=========== 《渣了仙君之后》 作者：青木源 　　文案： 　　明枝是个是没皮没脸的小妖女。 　　明枝跟着前辈第一次到名门正派搞事。 　　前辈把她当替死鬼，她却捡漏到了被前辈下了哔——药准备夺功的仙君。 　　有便宜不占，乌龟王八蛋。 　　她把仙君给嚼吧嚼吧了。 　　事后，明枝揉着肚子找到仙君：吃的太撑，能不能帮忙消化一下？ 　　仙君：…… 　　师泽清修多年清心寡欲，近乎无欲无求，一朝却败在她的手里。 　　师泽微笑：便宜占尽就想掉头不认，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明枝：？？！！！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主角：明枝、师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便宜占尽就想跑想不负责不可能的 　　立意：善待自己，提升生活品质 =========== 第1章 意外 喘息轻微，在静谧的室内越发的清…… 　　今天是明枝跟着宗门里前辈出来搞事的第一天。 　　魔门之中，新出来的弟子，会跟着前辈们去搞事，至于搞什么事，怎么搞事。那都是听前辈的调遣。 　　明枝跟在前辈的身后，感知四周的环境。心里暗暗记住，这片的地形。 　　“待会到了地方，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娇滴滴的声量从浓黑的夜色里传来，“我不说话，你就得呆在那里不准动。要是你敢有半点小心思，我就把你的小腿活活的给剥下肉来。就像上次你和那小崽子看到的一样。” 　　这次带她的前辈是个容貌妖冶的女人，一把娇滴滴的嗓音混着一股不甚分明的胭脂气，顺着夜风吹过来。 　　明枝知道前辈说的是什么，宗门里有个弟子因为不从前辈的调遣，被当着一众弟子的面，活生生的把小腿的肉给剐了，最后只剩下一段腿骨。 　　这么做，是杀鸡儆猴。 　　“知道了。”明枝轻快的答道。 　　今天的夜色浓厚，伸手不见五指，但明枝不动用灵力依然能感觉到人就在自己面前，甚至在黑暗里描绘出前辈那前凸后翘的身段。 　　夜色里传来一声轻笑。 　　而后下刻一只手径直扣在她的脖颈上，猛地加大了力气，明枝的呼吸一下断了。 　　巨大的窒息感涌上面庞，充斥头脑。不过她并没有立刻掐诀让浑身灵力调动起来。 　　“师叔，您这是做什么呢？”少女娇俏的话语在夜色里格外空灵，带着一股别样的俏皮，似乎完全没有把脖子上掐着的手放在心上。 　　紧接着带着一股脂粉味儿的呼吸喷涌在脸上。 　　而后一股尖锐的痛楚从她脖颈处钻入到皮肤里，那股痛楚伴随着凉意直达心底，冰凉刺骨。 　　“我知道你不爱听话，”女人带笑的话语从对面传来，带着一股谈笑也似的口吻，“所以先给你下个牵心引，免得你到时候不乖乖听话。” 　　“你最好也别给我有什么小心思。” 　　说着脖子上的手一松，那股窒息感也随着手掌的放开而消失。 　　明枝只是捂着刚刚被女人掐过的喉咙，整个人都沉浸在夜色里。 　　她在夜色里盯着前面那道身影，唇角微勾，小会之后眼睛又抬起来，“说什么呢，弟子对师叔可是从来没有过任何不恭敬呀。” 　　声音里十足的委屈。 　　女人听了嗤笑一声，直接纵身就往前面奔去。 　　明枝在后跟上。 　　她们隐蔽了自己的身形，在夜色里已经到了北阳山下。 　　北阳山这一片地方地处天下灵脉正中，天下清气汇聚其中，也是修仙门派里数一数二的名门。 　　“去带路。”女人道。 　　明枝天生的五感敏锐，北阳山一带灵气充沛，四周布满了各种妖兽，而北阳山也布下大阵，大阵以内，但凡生灵，灵力统统全都被压制住。如果强行使用灵力，就会立即被大阵察觉，守阵弟子就会前来剿灭异端。 　　阵内还有时时刻刻巡逻的弟子，想要在不动用灵力的状况下完全躲开这群人，除非五识十分敏锐如妖，要不然被逮住只是时间的问题。 　　明枝可以不凭借灵力来探察人的行踪，只要在方圆一里之内，哪怕不动用半点灵力，她也能查探到人在何处，甚至往哪里的方向，她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明枝在前袒露，女人在后面跟着。 　　她被下了牵心引，种了牵心引的人，必须得听施术者的话，说什么就做什么。除非施术者死了。 　　“前面有二十个人往这里走过来，”明枝开口。 　　女人一听，立刻躲了起来，果然见着一群着紫白弟子服的弟子往这边来。 　　等到那群弟子走过去之后，女人推了一把明枝，把她推出去。 　　如此躲过了好几拨巡查弟子，最后一次，只是来了三四个人。 　　明枝见着女人一下飞出去，干净利落的抹了这几个弟子的脖子。这个地方都不能用灵力，不能用灵力的修士，其实也不过是和常人没区别。 　　明枝瞧见女人一把洒出药粉，将血腥味遮掩的干干净净，然后剥了其中两个人的衣裳，直接丢给她，“换上。” 　　明枝瞧见衣服里头的蓝色流苏，知道这是内门弟子的标识。 　　门派内外门弟子和门内弟子泾渭分明，在门内可去的地方都不同。想必刚才女人也就是看见了这几个弟子腰下的挂着的内门弟子标识，所以才动手杀人。 　　换好衣服，明枝见着女人把尸首给化了。 　　明枝继续往前面带路。 　　后面的也有弟子过来，这片地方直通山门，会有许许多多的妖魔鬼怪以及像她们这样的邪魔外道盯着，每逢两个时辰，就会有好几拨的弟子过来巡逻。 　　那些外门弟子也认不出来她们有什么不对，见着面的时候，竟然还和她们点头示意。 　　北阳山弟子众多，弟子们很多都互相不认识，山门处的守门弟子对了腰牌之后，放她们进去了。 　　入了山门，女人就走到了她的前面。 　　明枝跟在她的身后，明枝感受到北阳山内的处处大阵。她眼神微妙的看了前面的人一眼。 　　‘师叔，我们来这儿做什么？’明枝密音前面的女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明枝扬扬眉，乖乖巧巧的跟在后面。心下有一股难以压下的兴奋涌上来。 　　北阳山地处天下清气所钟之地，传说这里的法宝和天灵地宝不计其数。天底下的修士没几个不对北阳山的那些东西垂涎三尺的。只不过名门正派的人没有那个实力，也找不着北阳山的错处。至于魔门，就根本进不来。 　　北阳山山门之外的大阵就极其强悍，除非是明枝这种天赋异能，可以在完全不动用灵力就能避开所有人，要不然就是有去无回。 　　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过来，一定打的主意不小。 　　明枝舌尖微微探出，轻轻的舔了舔唇，兴奋的盯着面前的人。 　　她的确很乖巧，在所谓的师叔要她闭嘴之后，她也就真的乖乖的跟在师叔的身后，一言不发。 　　如果忽略掉她那双冒着绿光的眼睛的话。 　　“你来了。”前面一个弟子看见走过来的女人，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笑容。 　　女人走过去，“我来了。”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今日是朔月，衡云君的住所之外法阵松动。” 　　“那东西呢？”女人娇滴滴的问。 　　“自然也照着你的吩咐，加进去了。” 　　那个男弟子近乎痴迷的望着面前女人的面庞，“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事后你答应我好不好？” 　　明枝看着女人笑了一声好啊，然而还没等那男弟子高兴那么一下，一只利爪就从胸口处穿背而出。 　　利爪里头抓着的心脏还在一鼓一鼓的跳动。 　　“你说你把你的心给我，这话也算数呀。”女人笑眯眯的抽回自己的手。 　　明枝瞧着那痴心弟子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直接倒在地上。 　　“师叔的目的是衡云君？”明枝问。 　　“怎么？怕了？”女人清理掉地上的尸首和手上的血迹，回头过来看明枝。 　　明枝知道北阳山的衡云君，北阳山的衡云君成名已有千年之久。传说他并非凡人肉胎，北阳山的开山祖师爷发现他的时候，是见着一个婴孩挂着北阳山的神木上，北阳山的神木传闻是天界一颗神木种落在此处，借助天地至精至纯的清气生长。 　　不过下界的清气再如何至精至纯，也比不过上界。所以这神木再如何长，也并不茂盛，甚至枝条都很纤细，枝叶上只有那么几片叶子。 　　婴孩就这么挂在纤细的枝条上，周身清气缭绕。北阳道人大为奇异，收养了这个孩子。 　　这个弟子天生天养，在修炼一事上，天赋惊人。年纪轻轻，修为几乎仅仅次于师父。 　　后面北阳道人在北阳山开山立派，这个弟子也曾经他手下的最主要助力之一。、 　　再后来北阳道人坐化，掌门之位由其大弟子继承，而这个弟子号为衡云君。成为北阳山中流砥柱。 　　传说衡云君有呼风唤雨削山成地之能。甚至三千年前，独闯魔界，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这些都是明枝从旁人嘴里听过来的，至于真人是个什么样，她也不知道。 　　“怕了。”明枝干净利落道。 　　“师叔，我只是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孩子呀。”明枝说着，两只眼睛也跟着她这话泪眼盈盈起来。 　　这模样看的面前的女人很是不屑，她掉头过去，往前面走不搭理她了。 　　越是往里头走，就感受到越是不平静的灵气。里头的阵法虽然依然平静，可若是仔细觉察，会发现维持阵法的灵力极其不稳定，时强时弱。突然，阵法中的灵力冲荡直上，阵法的力量立刻增强，女人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上背后的明枝。 　　她一把拉住明枝，长长的鲜红指甲刺入明枝的皮肉中，腥甜的血珠从刺破的皮肉里冒出来。 　　明枝跟随者拉扯住自己的力道往前走，她脸上满是害怕，但心里却是在飞快的打起了算盘。 　　她是不能白白的来这么一趟的，一定要给自己弄点好处。才不枉自己这一趟吃的苦头。 　　她被身后的师叔推在身前，俨然是当做了盾牌。 　　法阵似乎察觉到外人的侵入。顿时法阵中的灵力徒然增强，那凛冽的灵力倏然凛冽，如同利刃向着闯入者劈来。 　　明枝年少，修为入一重境，将入二重境。这股灵力过于强势，且杀气泠泠，明枝下意识想躲，结果自己被背后的师叔提着。 　　她正准备调起所有修为灵力来抵挡的时候，那股锋利见血的灵力到了她的跟前，倏然消失。 　　“消失了。”明枝放下结起灵障的手道。 　　躲在她身后的师叔出来，嗤笑，“果然那傻子照着我的话做了。把药给他服了下去。” 　　说着，她径直就往前走，明枝见状也跟上。法阵没了灵力加持，原本流转的淡金真言霎时就暗淡了下来。 　　女人到了一处阁楼外，朔月之夜什么都看不见。她张手点了灵火照明，让明枝走在前面。 　　阁楼修建的很是朴素简单，推门而入，只有一股冰凉浅香。 　　到了屋子里头，女人才完全放松下来，“你在这儿，我出来之前你不许离开。” 　　明枝道是，见着那女人直接没入到阁楼之上。她进入阁楼的时候，同时一层结界展开。把明枝隔绝在外。 　　明枝左右看了看，取出一双天蚕手套戴上，而后就在四周开始翻箱倒柜。 　　大老远的过来，不能空着手回去，尤其这是传说中衡云君的地方，能摸回去什么那都是她的胜利。 　　然而她的手才碰到一只盒子，突然一股尖啸从结界内传来，结界也立即四分五裂。 　　阁楼内没有点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明枝在黑暗里却见着一团东西滚了出来。她敏捷的躲开，那一团滚着的东西摊开，吐了一口血。 　　“师叔？”明枝不用灵火，照样可以看到刚才对她耻高气扬的女人，此刻遍体血迹，最重的一道伤口从肩膀往下到腹部，长长的一道，深可见骨。鲜血趵趵的流出来。 　　“过来！伸手！”女人尖叫。 　　牵心引发挥作用，明枝过来，乖乖的伸出了手臂，女人一口咬了上去，鲜血从她的唇边溢出，她近乎是贪婪吮吸少女的血液。鲜血下喉，身上的伤口诡异的渐渐愈合。 　　明枝看着咬住自己手臂的女人，鬼魅的扬起一抹笑。 　　下刻一声巨响从前方爆开，女人立即想要抓住明枝丢过去，就和刚才来的时候一样。然而她还没动，身后的少女却一下化指为爪，立即扣住她的后脖子，将她一下提了起来。 　　少女的笑容在黑暗里不可见，却能听到她嗜血的轻笑。 　　牵心引发挥作用是要施术者说话，那就让人完全说不了话就行了。 　　明枝微笑。 　　骨爪更用了一点力，扣紧手里的喉管，让人发不出一点声响。 　　而后径直直接丢向对面灵力袭来的方向。 　　对面的那人是真的下定决心置人于死地。明枝把人丢过去，女人撞在那团剑影上，当即四分五裂。 　　鲜血当即淋漓了满屋子。 　　明枝敏捷的躲开洒下来的血雨，她抬袖盖住了鼻子。另外一只手抬起，袖中暗影若隐若现，并且有丝丝声响。 　　剑影撕裂了女人，似乎有继续砍劈的势头，然而下刻剑影凭空消失，一个人影滚倒在地上。 　　明枝可不凭借灵力，直接黑暗视物。 　　她见到几十步开外躺着一个人影。她浑身紧绷，可是过了小会，也不见地上的人有半点起来的意思，明枝大着胆子过去。 　　一个年轻的白衣男人躺在地上，乌发几乎覆在他的脸上，叫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是明枝能够听到从乌发下传来的细腻的喘息。 　　喘息轻微，在静谧的室内越发的清晰动人。 　　明枝听到这诡异的喘息，停下了脚步。 　　她定神去看地上的男人，清瘦修长的手指抠抓在地上，手背上青筋并露。喘息里带上了些许嘶哑，原本趴在那里的人突然抬头，乌黑柔顺的发丝随着他突然的动作滑落，露出俊秀却凛冽的眉眼。 　　而后那喘息似乎更急促了些。 　　明枝挑了挑眉。 第2章 发现 “你现在最怕我做什么？”…… 　　室内漆黑，只能听到黑暗里传来的压抑的喘息声。 　　明枝站在那里没动，她才见着自己的所谓师叔被四分五裂，哪怕人滚在地上，她也不会贸贸然上去送死。 　　凛冽而俊秀的眉眼直直的盯着她的方向，哪怕在黑暗里，明枝都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怒意。 　　两人对峙小会，那年轻男人突然一下完全躺在地上，原本覆了他大半张脸的乌发落下去，露出他的真面目出来。 　　那是一张浓丽的脸，好看的出乎人的意料。剑眉挺秀，一双眼睛里却全都是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明枝不敢轻举妄动，她站在那里，小心观察。任由那男子的乌发散了一地。 　　黑暗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用，在黑暗里，她照样能够精确的感觉出所有东西的状态，包括人在内。 　　明枝见他有异，脚下动了动，径直往那个男人面前走了几步。她的脚步很轻，用了特殊的步法，落在地上，几乎落雪无声。 　　她稍稍走近些许，地上的白衣男人突然回头过来。冰冷的目光刺过来。 　　明枝脚下的步子一下顿住，过了小会，她噗嗤笑出了声。 　　“倒是……被你刚才给骗了。” 　　少女软糯的嗓音在一片血腥和黑暗里，格外的清晰，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娇媚。 　　她缓缓的走到他的跟前，低头看着地上的人。她啊了一声，很是兴趣盎然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你就是那个衡云君吗？”她问。 　　地上的人没有回答她，他躺在那里，冰冷的注视她。 　　明枝挑了挑眉，“我问你话呢。” 　　依然没有回答，那男人冷冷的望着她，一言不发。 　　“看来应该就是你了。” 　　明枝说着蹲身下来，两眼里满是浓厚的兴趣，“你应该就是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落在墙角根的血肉模糊的残肢，其实也不该说是残肢了，只是一点完全都看不看不出原本形状的血肉罢了。 　　她视线从那堆血肉上转了一圈回来。眼里多了不少兴趣。 　　明枝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打量地上的男人。地上的男人很年轻，一点都看不出来传说中那么大的岁数。 　　她仔细的端详，眼里满是好奇。 　　“你杀的那个是我的师叔，她花了不少力气跑到这里，甚至还要我过来给她做替死鬼。”少女的声音听上去颇有些郁闷不解，“你说我要不要给我师叔报仇啊？” 　　地上的年轻男人，没出一声，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明枝依然居高临下，她没有被这男人的冰冷模样给镇住。 　　“我那个师叔是个无恶不作，无利不起早的人。能让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想来她能在你身上赚不少的便宜。” 　　明枝说着捏住自己的一段长发，轻笑低头看向地上躺着的男人，“要不然你告诉我呀？兴许我知道了，就不杀你了呢。” 　　她此话一出，地上的男人闭眼轻笑。 　　轻笑里似乎有不以为然的意味。 　　明枝也不生气，如果面前的男人真的就是衡云君，有这个脾气也很正常。 　　她对漂亮的东西向来有非常不错的包容力，尤其他还长得非常非常不错，比她看过的那些男人都要好看的多。 　　明枝看了看四周，心下琢磨这个衡云君的住处到底有多少法器以及可以增进修为的天灵地宝。 　　她原本跟着那个死的不能再死的师叔过来的时候，心里就打着趁火打劫的主意。 　　那个师叔把她当替死鬼和血包，她也没有把那个师叔当人看过。只能说彼此彼此，大家都不怀好意罢了。 　　只是没想到，那个师叔竟然这么有本事，找上的竟然是这么一只肥羊。 　　明枝看了两下，发现地上的男人体温滚烫，哪怕她没有完全走到他的跟前，也能感受到那股体热。 　　这个模样十有八九是被下药了，至于下的什么药，她也不知道。 　　“不说？不说的话，那我自己找了。” 　　明枝说着就打算着去找宝贝。室内的血腥气味过于浓厚，她不得不扬起袖子掩住鼻子。其实她倒是可以和刚才那个师叔毁尸灭迹一样，但做得多露的马脚多。还是别多此一举好了。 　　尤其这血腥味也不是她一个忍着，地上不是还有一个吗？ 　　她虽然不打算动手对人怎么样，但把他给熏一熏，自己还是很乐意见到的。 　　明枝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径直抬足直接去内室，打算找东西。 　　才一抬脚，地上的原本平静的男人突然冒出一声重重的呻·吟。 　　明枝听到动静看过来，见着他浑身都在发抖，而后翻滚起来。 　　或许是碍于还有自己这个妖女在，他似乎是想要竭力的保住自己的尊严，微微在地上翻动。 　　明枝看了一眼，见着他纤细腰在黑暗里一览无余。 　　她诡异的停了手里翻找的动作。 　　他看上去似乎非常难受，大颗大颗的汗珠从白皙的额头上渗出。 　　他不停的喘息着，似乎是想要极力压制着什么东西。可惜看上去，他压制的十分吃力，长眉皱着在地上微微翻滚。 　　原本凌厉到骇人的神色，在此刻全都变成琉璃般的精致脆弱。 　　明枝回身过来，她看着地上翻滚的人，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头。 　　她走回来，看见人在地上不停的喘息，肌肤上很快就起了一层汗水，沿着额角滑落下来。 　　他脆弱精致的像是个漂亮的瓷娃娃。宽大的衣袍被身体细细渗出的汗水渗透，贴在身上。 　　手指抓挠在地面上，发出难听的声响。 　　“你这是怎么了？”明枝饶有兴致的站在他身前看热闹，她可不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或许曾经是，但现在她不是了。不仅不是，她还能好整以暇的来看地上的人如何痛苦。 　　那位师叔留下来的最大的肥羊是地上的这个，不过她到现在也没怎么看明白，师叔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是打算把人给下药了，好活活的把灵丹给剖出来？ 　　修士的修为都在身体里结成的那颗灵丹里，只不过那东西在哪里，除了本人没人知道。 　　明枝想到这里，有些手痛，她还没干过这样的事呢。 　　地上的人喘息不停，他翻身过来，汗如出浆。原本就白皙的肌肤上变得有几分剔透。 　　“别碰我！”那男人感觉到她伸出来的手怒斥道。 　　“你声音很好听。”明枝依然还是那么一副不生气的样子，不仅不生气，反而还笑吟吟的。 　　出乎她的意料，这男人长得好，一把嗓音也是空灵的很。 　　尤其此刻那股虚弱交织在其中，叫人有了几分迷醉的味道。 　　她的指尖也落到了他的额头上，清凉的指尖落到额头上的时候，那点清凉顺着接触的些许肌肤，如同细密的电流迅速穿过全身。 　　“滚开！”他死死的咬住唇，利用痛楚逼得自己清醒。 　　“你……”明枝感觉到自己手碰上去之后，手下男人身体的战栗。 　　她的确长得一副好容貌，不过此刻这男人灵力絮乱，在浑身上下到处乱窜，无法汇聚起来。自然也不可能在黑暗里看出她的全貌来。 　　尤其这种正道顶峰，不可能看到个漂亮妩媚女子，就心动神摇。 　　她眼睛动了两下，瞬间倒是什么都想明白了，“你被下药了？” 　　明枝说着，手里也和恶作剧一般，从他的额头上缓缓滑下来。 　　她的动作很轻，和轻雪落下的时候一样，轻轻飘飘的在他脸颊点了两下。她完全没心没肺，做事只凭借自己心意。就如现在一般，轻轻巧巧的戏耍手下的这个人。 　　年轻好看的男人顿时嗓子里冒出几许喘息，喘息脆弱而轻灵，修长雅致的脖颈都顺着她戏弄的动作的高高扬起，如同赴死一般。 　　“你给我滚开！”他咬紧了牙。 　　明枝哦了一声，她把手放开，然后笑嘻嘻的蹲在那里。 　　“好啊，不过你总不能让我白白的来吧。”明枝蹲在一旁撑着脸，“要不然你给我足够的好处，我也不会在这儿挡着你啦。” 　　这男人长得很不错，不过要她自己上，她莫名的觉得自己有些亏。但空手来，都这么艰难的进来了，不找点好处，岂不是对不起她此番的辛苦。 　　地上的男人气息不稳，他只是看着她，“你且过来。” 　　明枝眸色微动，故作高兴，“好啊。” 　　说着她真的就要过去，俯身下来的那刻，一道光亮直接往她刺来。 　　带着一股杀意。 　　明枝早就有所准备，在那道光亮劈来的瞬间，立即就侧身。不愧是名誉修真界的衡云君，哪怕她速度再快，那道灵刃还是堪堪贴着她的脸颊滑了过去。 　　灵刃直接劈砍在她身后的那道门上，只听得哗啦一声响，竟然半片门都化作粉碎。 　　如果不是她早有所防备，否则她现在恐怕也和那个师叔一样了。 　　纤细柔弱的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想杀我？” 　　柔软冰凉的肌肤贴上来的时候，师泽在下，喉咙间不受控制般的溢出轻·吟。 　　黑暗中，那股冰凉夹带着丝丝绕绕的馨香拂过他的面庞。 　　他体内压制的东西，随着那股冰凉和馨香，越发的蠢蠢欲动要挣破他的束缚，冲出来。 　　“滚开！”他极力压制着，冲那股让他在如同遭遇酷刑的炙热之中，获得片刻清凉的人怒斥了一句。 　　或许是这药太过猛烈，这话听到明枝耳朵里，空灵又沙哑，根本没有半点威慑。 　　“你现在最怕我做什么？”明枝根本就不管他那话，她自顾自的直接靠在了他的身上。 　　她靠上去的瞬间，听到了手下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喘。 第3章 动手 “杀了我，你舍得吗？” 　　手下的躯体滚烫。有点儿像是烧滚了的水。 　　明枝观察了许久，再三确认他此刻已经没办法再出手反击，方才那一击应该是他奋力的最后一击。 　　明枝这时候才感觉脸颊处有轻微的疼痛，她伸手往方才灵刃划过她脸颊的地方轻轻一挑，手指上就沾上些许温热的血。 　　掐住手下人脖颈的那只手刹那间加大了力气。 　　“你知道不知道，划破女孩子的脸，很痛啊！”明枝的手掐的更紧了。 　　手下的那张脸，一下比原先变得更加嫣红，他脖颈被她掐在喉咙，脸上也露出难受的神情，长眉蹙起，流露出那么点痛苦的意味。 　　不要指望妖女有什么恻隐之心，尤其还是刚刚差点把她给劈碎的人。 　　明枝高高在上的看着，她盯着这男人。脸上涌起的痛苦不但没有有损他的俊美，反而让他面庞上浮现出些许脆弱。让她看的心喜难耐。 　　垂目她就可以见着他瓷白的肌肤，瓷白肌肤下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她真是庆幸自己有完全不靠灵力于黑暗中视物的能力，若不然，恐怕现在也看不到如此景色。 　　她手下掐的更紧了些，听到他嗓子眼里被瞬间加大的力道逼出模糊不清的轻吟。 　　明枝感觉到掌心下肌肤的滚烫和质感，挑了挑眉。哪怕衡云君年岁已经很大了，但是她看到的这个却是个年轻到鲜嫩的男人。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竭力的在维持自己的尊严。 　　“滚……” 　　明枝突然一松手，压在脖颈上的力道骤然松开，浓厚的血腥味瞬间灌入喉咙里。 　　“她给你下了药？”明枝好整以暇的看他，她没有出手的意思。她松开他，又好好的蹲在一边。 　　她看了一眼外面，外面依然是黑布隆冬，从外面布下的大阵和这个地方的位置来看，估摸守在四周的弟子不多，所以这么闹出多大的动静，也没有人过来。 　　除非这边炸成烟花了，否则还真的不一定能把北阳山的那些弟子给引过来。 　　她伸手扶着他的肩膀，俯身下来，清甜的少女馨香又盈盈袅袅的飘过来。 　　他奇异的在一片浓厚的血腥清晰的分辨出那股馨香来。那股香味出乎意料的干净。 　　还没等他动作，那只手放在他的胸口上，她整个人都贴了上来，香味靠的更近，她仔细的在他身上嗅着，尤其在唇边的位置。 　　萦绕的香味还有那股和清凉直接扑面而来。 　　那股馨香纯粹而淡薄，内里生出别样的一股清凉。 　　他忍不住的往后仰，修长的脖颈仰出一段濒死的弧度。 　　“滚开！” 　　黑暗里传来轻笑，而后唇角边被冰凉的指尖点住，“滚开？” 　　“你这样子是真的要我走开吗？”娇俏的声音里暗含调笑，甚至有那么点儿看笑话的意思。 　　她似乎察觉到他此刻的窘迫，竟然靠的更近了。那股清凉让他不由自主的靠近过去。 　　可是头脑在此刻却是清明的，身体却在暴躁的撕扯。他苦苦压制的另外一股东西也在左右冲撞，想要撞破他从开始就设下的重重束缚。那股被他严防死守一般守住的东西，力量随着夜色的加深突然增强，感觉到识海里的撕拉牵扯，他的意识有瞬间的模糊。整个人却往面前的人贴了过去。 　　柔软的馨香的，泛着丝丝的凉意，面前的人似乎是他遭受烈火酷刑里唯一的慰藉。 　　明枝正逗他呢，冷不防就被地上这人抱了过来，她被抱了个满怀。 　　方才看的时候，见着他在宽袍大袖下有些纤细，一把纤腰竟然比她的还要纤细。可他真正的抱过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其下的内容和她完全不同，那股火热腾腾的，和她完全不同的触感，和阳刚分明的线条，在单薄的衣袍下，感触分明。 　　他此刻像是易碎的瓷娃娃，那股几乎能切开人血肉的凌厉化为那一股琉璃般的易碎和脆弱。 　　明知感觉到修长用力的双臂圈住了她的腰，他埋入她的脖颈，轻轻的蹭着她的发丝和肌肤。 　　她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给弄的一笑，她还准备再逗一会儿呢，结果还没开始，这家伙就先自己扛不住了？ 　　明枝还没开口说话，原本抱在她身上的人猛地一把把她推开，他避如蛇蝎一样，迅速往一旁倒去，甚至伸出手，往更远处挣扎挪开。 　　白皙的手臂上青筋迸出。他喘息着，要爬的离她更远。 　　明枝也不阻拦，她只是站在那里，双手抱胸，看好戏似得。 　　“红尘醉啊。”她想起刚才从他唇边嗅到的味道。 　　明枝拜师隐月宗，宗门里什么邪魔外道都有，邪法有的，同样的也有类似于夺功秘法。 　　传说取修为高深之人的元阳，可以极大助自己的修为，只要对方够好，自己能撑得住，采取元阳一跃提升三重到四重境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红尘醉这东西，传说以千年以上的蛇妖以及九尾狐的精血所制，狐本妖媚，而蛇性本淫。加在一块，听说只要半瓶，任凭如何高洁无尘，到时候也得被拖下红尘，沾上满身的情与欲。 　　传说是，遇强则强。修为越高，作用越大。 　　这东西金贵的很，宗门内对于这东西也是小心看管起来，其他弟子根本不可能碰到。她也是曾经给某个长老办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下。因为金贵的很，所以被她记住了。 　　难怪她说呢，那个死鬼师叔会瞒着那么多人，偷偷的把她从宗门里头带出来。千辛万苦的给人下药。还真的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只是可惜这位衡云君的实力和毅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强悍的多，换旁人早就神志不清，但是他却还能强撑着把人杀了。就算是她，也差点着了他的道。 　　明枝见着地上的人努力的想要离她远点，清隽绝世的衡云君挣扎着探出手去，她都能看到肌肤下爆出的青筋。 　　手骨和青筋在肌肤下并露，冒着一股狰狞的挣扎。 　　她在一旁抱胸看着，没有一丝一毫出手阻拦的意思，甚至心里还在想，这人究竟还能离的多远。 　　他像是落入了污水里的白鸟，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拍打翅膀，想要躲开这一潭的污水。 　　明枝很有闲情逸致的靠在那里，甚至还很有闲心思的数他往前爬了多少步。 　　地上的那人应该是察觉到了她那幸灾乐祸的注视，一下运转起灵力来，竟然是想要铤而走险，将体内的药力逼出来。 　　明枝等着他一动灵力，然后扑在地上不停的喘息。 　　“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她给你下的药，你越是想要动用灵力，药性就越是猛烈。” 　　明枝坏心眼的看着地上的人捂住胸口，往她看过来，她丝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好心情，“不过我现在说，算不算晚啊？” 　　话音才落下就见着他捂住胸口的手屈指成爪，重力的往他自己胸口拍去。 　　明枝一把握住他自残的手。她感觉到这人的肌肤，似乎已经比刚才更加烫了。 　　她仔细端详被她制住的人，白皙的脸上满面赤红，嘴唇已经被咬破了。 　　他看向她的方向，喘息不止。他本身的嗓音并不是平常男人的雄浑，而是带着一股清冽的干净。 　　此刻她都能听到之前那把干净声线成了喘息和喉咙里的呜咽，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模样，是被喂了多少红尘醉，她的那个死鬼师叔该不是把宗门里所有的存货都端出来，给人灌下去了吧？ 　　明枝心里想着，面前的人似乎行为古怪了起来，他又贴过来了。但是才接触到她，浑身一颤，又一把推开她。 　　明枝已经耐心耗尽，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在宗门里，好脾气的人也活不了多久。她揪住面前想要逃离的男人的衣襟，直接重重的按在地上。 　　“事不过三，你没听过吗？”明枝直接在他上方，“我忍你一次，你竟然还真的以为我听你的了？” 　　她手里的男人躺在那里，气息越发的急促，“杀了我。” 　　“……”明枝笑了，她低头下来，在他耳边说，“好啊。” 　　可是下刻，她的手指轻轻的贴在他的唇上，轻轻的来回逡巡。 　　她听到他的呼吸变了，而后手指直接挑开唇破入其中，手指上沾上的她伤口上的血迹直接被她擦在了他的舌头上。 　　明枝心里涌出一股暴虐的肆意。她迅速一抽手，躲过了他牙齿的咬合。 　　哪怕到了此刻他还是残留着一丝理智。 　　“不过这样才好。”明枝笑了笑，既然师叔留下这么大一个便宜给她，她自然也不会放过了。 　　外面的夜风灌进来，把屋子里头的血腥味都冲走了大半。这样倒是看起来好了很多。 　　她提着他的衣襟，一路往内室里而去。 　　她动作粗鲁，丝毫不管拖行的时候，手上的人躯体撞到了哪里。 　　“你要干什么？！” 　　被她甩在床榻上的时候，他只来得及问了一句。 　　“你说呢？” 　　少女进来开始就一把挥灭了内室内的灯。 　　他侧躺在床上，身后落下来的乌发盖住了他的小半张脸。露出那只眼睛丝毫不退让的盯住她。哪怕他此刻灵力全都用于围困住识海里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来对付她。 　　他还要挣扎起来，明枝不耐烦的直接扯了他的衣带，让后直接把他的手绑在床头。 　　“你敢！”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发狠的话语在柔软清凉的触感下，倏然化作喉咙里一声呜咽。 　　明枝对男人的隐秘只存在上辈子在某些小片子里看过，现在她还颇为好奇。 　　他渴望又抗拒，但双手被绑起来之后，他所有的抗拒都成了枉然。 　　他的躯体突然颤抖起来，额角的青筋从肌肤下爆出，他不听的颤抖，躯体的战栗越来越重。 　　他垂死一样的扬起脖颈，肌肤下细细密密的渗出汗珠，汗珠布满了肌肤，突然身边了些许光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床榻前的灯火被点燃了。 　　汗珠蒙在肌肤上，他似乎是痛苦又或者是别的，几乎是到了极点，肌体都剧烈的动起来。汗水浮在肌肤上，于灯光下折出润泽的光，几乎下肌理下肌肉的线条沟壑都勾画的清晰，原本并不明显的喉结，此刻也上下滚动。 　　他扬起头颅，双目紧闭，不知道是不能面对自己此刻的模样，还是别的不能出口的原因，突然他身体重重一颤。 　　过了小会，他才慢慢缓过来，而后睁开眼，带着那股脆弱琉璃一般的美丽和蛊惑。 　　之前那股犀利和凛冽到了此刻，全都丝毫都不见了。 　　身体里苦苦压制的东西，突然突破了一小道口子，迅速窜遍了他的全身，在他识海中尖叫嘶鸣着，想要掌控住主动权。 　　他战栗着，颤抖着，那东西似乎逃了出来，又似乎没有，在他的脑子里捣乱。逼迫他屈服于此刻。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啊！”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又扬起脖颈，沉湎于生与死，谜与醉之中。 　　“杀了我，你舍得吗？”明枝俯身下来，看着那一身的秀骨为她颠倒，吃吃的笑了出来。 第4章 询问 “你过来……” 　　“杀了我？你舍得吗？”明枝高高在上的看着下面完全已经陷入深渊的男人。 　　这个男人算是她看过的最干净的男人。 　　明枝在宗门里也见过一些同门搞进来的男人。当然那些男人只能算是妖女们的补品，用来滋补自身随便风流快活。妖女们的眼光不低，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得上的。能被妖女看上的多少都有些特别之处。 　　她自然也跟着见过不少，不得不说，衡云君当真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男人，远远不是宗门里那些同门弄来的货色能够相比的。 　　干净的如同整个人如同玉雕琢出来的一样，让她爱不释手。 　　她坏心眼的使坏。然后看见他下颌绷紧，像是濒死的鸿鹄。 　　她轻轻的吻着他的唇角，过门而不入。她不会深入，她几乎可以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咯吱咯吱声。她还不想自己被他给咬着呢。 　　明枝还是头回做这个事儿，自然是各种好奇，手下这干净漂亮的男人，被她翻来覆去的玩耍。 　　她不一定非得要做那事，但她对他很有兴趣，几番下来，她见着手下的男人汗透重衣。 　　他只是看着纤细而已，一把纤腰令多少女子都不如。可是内袍湿透了贴在了身上，分明的肌体轮廓在白色内袍下若隐若现，他自己不停的抖动战栗，衣襟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散开，该有的他都有，丝毫不输于别的男人。甚至再次之上，轮廓还要更鲜明几分。 　　她如获至宝，爱不释手。手指划来划去，像是在恶作剧又像是在玩游戏，她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和孩子一样对他进行探索。 　　她还是头回，所以下手没轻没重。她听得人突然颤抖了几下。 　　“你杀了我！”男人牙关里泄出这么几个字眼。 　　明枝重重一动，两人都闷哼一声。 　　他端起来的气势，化作了措手不及的闷哼，眉梢眼角里的凌厉化作了极致的脆弱，她故意折腾他，柔软的手掌轻轻的拂过他的面庞脖颈，柔软而冰凉，将他从酷热的地狱烈火里，获取到些许的慰藉。 　　“舍得吗？”她故意整个都抱住他，埋入他的脖颈里。她感觉到他迫切的贴过来。 　　“不要说这话，我会心痛的。”明枝低笑了几声，抬首轻轻了吻了下他的脸颊，“不要说这话，我不会杀你的。” 　　她贴近他的耳朵，生的好看的人，真的是哪里都好看。她对着他的耳洞吹气，“我舍不得的。” 　　她厮磨他的脚，听到他又呜咽起来。他双手的挣扎激烈了起来。 　　“别伤着自己。”明枝的手点在他的手腕上，安抚的在手腕处轻抚，“我会心疼的。” 　　他迷茫的想要看她，却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这可不成，不能让你看的。你看了那就糟糕了。” 　　她寸寸紧逼，将他的铜墙铁壁细细的瓦解，他的理智在不甘的挣扎，最终在她轻拍他的手臂的时候，全数瓦解。 　　他想要翻过来，完完全全的拥抱她，奈何他被绑住了，修为几乎动用不了。只能被她为所欲为，他被迫接受一切。开始的那些愤怒，屈辱，在她的靠近里，渐渐的消弭，甚至到一点都不剩下，他还想急切的去寻找她的所在，用尽自己的一切，将她强硬的留住。奈何她每次在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轻而易举的离开。 　　明枝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她盯着这男人的脸。说起来也奇怪，这男人脸上越是脆弱，就越是精致，越是令她怦然心动。她越发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这男人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至少她没听说过自己同门哪个能得到这种的。 　　“听话。”明枝俯身下来，手掌轻轻的覆在他的面庞上，掌心摩挲着。“你听话我就给你想要的。” 　　已经被折磨的理智全无的人，睁开眼，凌厉的眼里此刻早已经泛着水光，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咬住唇，突然向上一击。 　　明枝吃了一惊，她看见他脸上的迫切，还有那一股委屈。 　　他已经完全深陷了进去，只剩下两眼的水光，盈盈的望着她的方向。 　　她嗤笑一声，“好啊，如你所愿。” 　　不过这个‘如你所愿’并不完全。明枝心里到底还是记挂着自己是过来干坏事的。干坏事的人没那么肆无忌惮，过了小半夜，外面天微微亮的时候，她就翻身下来。 　　那点厮磨是不够的。 　　既然是她掌控主动权，那就是照着她的节奏来，她也是头回，自然是按着她的兴趣。至于被她捆住的那个人，除了逗猫逗狗一样的逗弄之外，她还真的没怎么顾忌他的感受过。 　　这人之前想要把她给骗来杀了，她能留人一条命，已经是她心地善良。至于其她的也就别想了。 　　她将人当成一匹烈马，从头到尾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开心，也就当做驯马了，马不听话，那就让他听话。 　　至于马好受不好受，那和她没关系。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有了些许的光亮，不复之前的浓黑。她一面整理衣服，一面听着床榻上的人又开始低低的呜咽。 　　明枝现在终于确定，死鬼师叔恐怕是真的把宗门里红尘醉的存货都给这个衡云君给灌下去了。 　　她看了他一眼，此刻衡云君的模样当真是算不得好看，衣襟开了，长发散落。脖颈上有各种红印，一副饱受折磨的小可怜样儿。 　　已经没有半分的正道风采。 　　“你过来……” 　　那边的人满脸潮红依旧，手还是被绑着，只是努力的看向她的方向。 　　明枝听得这话，直接过去。 　　他絮乱着，双眼上被蒙上了。她触碰到他的脖子上，触碰到的肌肤下一片滚烫。 　　“你过来。”衡云君感觉到手指的触感，努力的扬起头颅，身体也跟着动起来，想要靠近她。 　　“我要走了。”明枝嘴里说着，她趴在他的胸口，咬了一口他的下巴，瞧了一眼他锁骨和肩膀上的牙印。 　　她也不是完全好受，衡云君瞧着在这上面也是白纸一张，行事完全靠本能。激荡之中难免给他留了点印记。 　　他剧烈的挣扎起来，想要再次拥抱她，手腕处也因为挣扎被衣带磨出了血痕。 　　她干脆整个都覆在他的身上，感觉到她整个人都来了，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而后他埋入她的脖颈里，学着她之前的样子。轻轻咬住了那块皮肤。 　　明枝仍由他动作，行动受限，再怎么样也干不出什么实质的来。果然两下之后，明枝就感觉他过来蹭了蹭她的脸颊。 　　炙热的呼吸混着滚烫的肌肤，不停的在她的脸颊蹭着。 　　现如今哪里还有之前开始的时候，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明枝一手扶住他的后脑勺，手掌在他长发上轻轻拂过。 　　他模样长得很精致，却也透着一股不近人情。只是现在那双眼里泛着辚辚水光。一副全然被她给抚平了所有的刺的样子。 　　他张了张嘴，想要叫她的名字，可是开了口，却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叫不出来。只要急切的吻她，蹭着她，借着这浓烈又迫切的肢体，让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难受的厉害，你过来。”他细细的蹭着她的脸颊，嘴里说着恳求一样的话语。 　　现在外面只是有点点光亮，内室里头的灯也早已经再次灭了，到此刻，内室里头还是一团漆黑。 　　“不来了。”明枝直接起身，她才动身，下面的人倒吸口凉气。 　　明枝见着他用直接再次挣脱束缚的念头，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再次摁了回去。 　　“好，再来。”她话才说完，原先的挣扎也平静了下来，只是唇齿微微张着，满是期待的在她身上蹭着。 　　她缓缓把他放回去，“我问你要点东西。” 　　说着她直接从他的发髻上，把憋着的白玉簪子给抽了出来。 　　没了发簪，原本就虚虚挽着的发髻顿时就散开来。 　　一股清新的气息夹带着炙热的体温一路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明枝稍稍动了动，就听到下面的人迫不及待问。 　　“阿三。” 　　废话一夜就完了的功夫，玩什么问名字呢。他有这个兴致，她还不想陪着玩呢。 　　说完，趁着人怔松的功夫，她从他身上起来。 　　丝毫不管他的挣扎直接出去了。 　　明枝低头看见门外残破的瓦砾里一片衣角，无声的笑笑。 　　走到外面，她挥袖，在夜色里有盈盈的光芒出现，一路往远处蔓延而去。 　　她来的时候留个心眼，撒了追踪蝶翅膀上的蝶粉，免得自己来了就不知道回去。这东西过了一段时间自己就会消弭的干干净净，完全不怕有人反过来用在她的身上。 　　明枝身上还是在山门之外换上的弟子服。她屈指成抓罩在脸上，将自己的容貌变成这身弟子服原先那个主人的面孔。 　　天色将明，已经有部分弟子出来准备早课。一路上遇见人。 　　北阳山弟子众多，弟子们也不会互相全都认识。 　　她赌的也就是这个，果然一路上顺风顺水，偶尔也会有几个弟子停下来，对她叫师姐。 　　明枝一路走过去，出了山门走到山外大阵。此刻天边终于泛起了蟹壳青，终于有了天将大亮的样子。 　　“师妹，你到哪里去了。”立刻要迈出大阵的范围，身前有弟子围过来。 　　为首的那个看起来面色不善，也不知道和原身有什么恩怨。 　　“师兄。”明枝立刻抬手。 　　那男子看见她皱了皱眉，“这一晚上师妹哪里去了，换防的时候也不见师妹。” 　　明枝低头道，“昨日夜里突然有了点意外，所以不得不暂时离开。还请师兄见谅。” 　　“有事？有什么事？”男子蹙眉问，言语里很是不近人情。 　　明枝露出几分羞涩，又无措的样子，“师兄……” 　　“师兄，看来是师妹自己的私事。就不要问了吧。”那男子身后的女弟子见状道。 　　“不行，门中自有门规，若是人人都像这般，有私事就将门中任务置之不理，那恐怕门中大乱了！”男子说着，径直向明枝扣去，“我不管你有任何苦衷，违背门规就是违背门规，你赶紧和我去见执法长老！” 　　明枝看了一眼自己离大阵之外的距离，反手一把抓住对面男子的手臂，重重往内一拉。 　　男子大惊，下意识的就往回收劲，她借着这个力道，重重往外一跃。直接到了大阵之外的树顶上。 　　“你不是师妹，你是谁！”这下里头的几个弟子反应过来，立即上前围攻。 　　明枝一番对招下来，绰绰有余。 　　一个弟子见众人不敌，放出了求援的信号。 　　眼瞧着对手又要变多，明枝耐心全无。这里原本就是护山大阵之外，但也是北阳山的范围之内，待会肯定有点棘手。 　　果不其然，大阵之内还有其他的巡逻弟子，立刻赶了过来。 　　“把她抓起来，送还门内交于长老发落！”原先领头的那个男子指着明枝发令。 第5章 天亮 “有人见过那个人了？”…… 　　此刻天已亮了，原本在护山大阵内巡逻的弟子此刻也纷纷往山门处聚集，回门中进行早课。被传音符一送，立即出现在大阵之外。 　　明枝：…… 　　她只是过来搞个事，搞完了悄悄走开，怎么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实现都这么难。 　　“小郎君呀，你们怎么如此对我穷追不舍。这让小女子我很难做啊。”明枝叹了一声。 　　眉目间有浅淡的媚意和哀愁流转其中。芙蓉泣露一般的楚楚动人。 　　弟子们不管男女几乎都是正儿八经名门正派的，自幼学得也都是正人君子的那一类，很看不惯妖女们的那一套做派。但是奈何面前的这个，眉宇间竟然还真的有淡淡的哀愁，和平素见过的其他妖女的那副故作姿态完全不同。落在眼里，竟然还真的有那么些许的我见犹怜。 　　领头的男弟子被明枝晃了一下神，然后明枝脚尖一跃，迅速就往后急速跃去。 　　她昨夜里费了不少体力，哪怕占了个天大的便宜，她这个时候也该好好的找个地方，把自己得来的便宜给慢慢收拾一下。 　　“妖女！”她下刻就听到那边的弟子回过神来，羞恼的就追着她不放。 　　“小郎君，何必这么追着我呢？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的呀。”明枝叹口气。 　　她是真的不想和这群弟子动手，并非打不过，只是人家家门口，刚才已经惊动到北阳山门内，一波接着一波，到时候车轮战下来，她就算能脱身，也要付出点代价。这就不行了。 　　“住口！”追在后面的那个领头的男弟子嗓音听起来莫名有些羞愤，“你无缘无故混入北阳山内，本就应该把你押入门内。你执迷不改，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小道长说说，我迷的是什么呀？”明枝嘴上可怜兮兮的，“执迷不悟，小道长说我迷的是什么，是你，还是你的师兄弟们？” 　　“其实我迷姑娘，也是可以的。”说着，明枝还忙中偷闲的看了几眼那几个女弟子，对着人家姑娘飞快的眨了下眼。 　　她开嘴犯贱，把追着的一票人给逗的面上涨红。 　　追着的这些弟子，稍微年少一些的哪里吃得住这不要脸皮的话，不多时就见着几个脸庞红了。 　　年长的弟子，也有七八十岁的。七八十岁的弟子在人间游历有经验，见状怒叱，“不知羞耻的东西，还敢胡说八道！” 　　说着直接掷剑而出，剑影重重，直接追着明枝砍过去。 　　“羞耻？看到了美好的人，心悦都还来不及，我不要羞耻。”她瞬身躲开劈砍过来的剑影，五指一张，一道白绫直接从袖中展出，将那些剑光尽数收拢。 　　出来的时候，那死鬼就是冲着把她当做替死鬼去的。什么好东西也没让她带。不过到了现在她也没有任何力气不及的样子，不但没有，反而还绰绰有余。 　　“师妹被你怎么样了？！” 　　终于有弟子问。 　　“这个恐怕问你们自己，我也不知道。”明枝道。 　　“胡说八道！” 　　其中有经验的弟子爆喝，“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明枝满脸委屈。“真的不是。” 　　的确不是她做的，不但不是她做的，而且她还替他们的师妹报仇了。 　　“你说谎，你戴着的那个流苏就是她本人的，这东西对于弟子来说极为重要，只要她活着就不会给旁人。” 　　不过这话显然是对面的人是不信的。一下他们还坐实了是面前这个小妖女杀害了自己师妹的猜测。 　　此话一出，四周弟子们一下全都围了过来，明枝原本只想甩开这群人，没想到他们还真的要动认真的。 　　她没有那个兴趣和人打，也没那个兴致动手杀人。 　　她提起一口真气，直接跃开。和那些弟子完全拉开距离。 　　“杀了你们师妹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不过那人也已经死了。”她的话语远远的从前方传过来。 　　乐极生悲，她这话才说出来，前面一道蓝影立在跟前。 　　明枝一看，蓝衣白发，看着年纪蛮大了。 　　“执法长老！” 　　明枝听后面弟子在喊，心里淦了一声。看来自己的好运气弄不好，全被那个大便宜给弄完了。 　　北阳山的执法长老也是不客气，一上来就是出手。 　　明枝见招拆招，她知道再这么下去，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于她不利。执法长老修为不低，远远比那些弟子要难对付的多。 　　她突然倒提一口身体里所有能动用的灵力，一掌直接对着面前的老头儿挥出。 　　那老头儿看到她使出的招数，瞬间神色大变，“你！” 　　他话还没说完，被那股瞬间炸开的浩荡灵力，逼迫的整个人都往后一退。然而就在退的间隙，只见着原本应当趁机远远躲开的人，瞬间出现在他跟前，而后一掌直接挥了过来。 　　“执法长老！” 　　弟子们还没来得及动作，一个女弟子被明枝挟持在手里。 　　明枝掐住了手里女弟子的脖子，她看了一眼新赶过来增援的北阳山弟子。 　　她含笑斜睨，眉眼含笑，明明只是一般的容貌，却被那双眼睛给渲染的极其多情。 　　“别过来哟。”明枝笑的明媚动人，手里抓着女弟子的脖子。 　　执法长老被她那一掌挥得吐了一口血。此刻被弟子搀扶着，还没能回神过来。执法长老见多识广，自然一看看出这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女娃娃。这等妖女让他来，自然是杀鸡用牛刀了，没想到就是那一时半会的轻敌，既然中了她的招数，不过更叫他惊诧的是，她那一掌灵力带出来的他熟悉的气洗。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懵了，眼睁睁瞧着这个妖女扣住手里的女弟子一下飞了出去。 　　那些弟子不敢和之前那样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只敢远远的在后面，明枝心下估算了一下，她冲被她扼住喉咙的女弟子嫣然一笑，“辛苦了。” 　　说着，她直接在姑娘的脸上啄了下。 　　女弟子正满腹悲愤，结果没料到抓住她的妖女竟然来了这么一下，一时间僵在那里，好半会的都没能回神过来。 　　“你身上很香，我很喜欢。”明枝在那个已经呆愣的说不出话来的女弟子耳朵边说完，她抓住怀里的这个女弟子一下直接往那边远远跟着的弟子丢过去。 　　弟子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人都快要到了跟前，好几个人在一块把人接下。 　　那边乱成一锅粥，倒是让她争取出跑路的时机来。 　　明枝抓住时间撒腿就跑，一把用出刚刚在女弟子身上摸出来的法宝，跳上去，跑的无影无踪。 　　后面的人还想再追，突然从北阳山正门内的方向传出钟声。 　　门中钟声轻易不响，一旦响起必定是大事。 　　弟子们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那妖女坐着从他们自己本门弟子身上摸出来的法器跑了。 　　执法长老挣脱开左右，“快回去！” 　　“执法长老，那个妖女怎么办？” 　　那个之前被明枝挟持又回来的女弟子被人扶着，脸上通红，一时半会的也说不上来到底是被那个妖女给逗弄的，或者还是别的。 　　“先回门内，现在去追，怕也追不上了。” 　　此刻北阳山上门内弟子集结，严守各处。 　　是天完全亮了之后，才发觉不对的。 　　有些事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响，待到发现时已经是什么都晚了。 　　每逢朔日，衡云君师泽的居所处所有弟子都会离开，另外取代那些弟子的是大阵。 　　大阵不认人，所以弟子们也不敢轻易靠近，只是会有人在大阵外守着，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今日守阵弟子久久未归，有弟子去找人的时候发现不对劲，这才知道不好。 　　掌门青瑜真人赶过来，而后随行弟子们就被赶了出去。 　　过了那么两息，掌门就立即下了封锁北阳山的命令。所有弟子搜寻北阳山门内可疑人物。 　　带到执法长老赶过来，北阳山内出动了精英弟子出山追捕。 　　“你好些了吗？”青瑜真人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青瑜真人赶到紫云台的时候，就见到了破败的屋舍，然而更震撼的还是他进去之后。 　　他的师弟师泽衣衫不整躺在榻上，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双手还被绑在床榻上。 　　青瑜真人从未亲近过女色，看见自家师弟这幅模样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先青瑜真人是打算给人逼出药性，但发现如果强行灌入灵力，只不过是让药性越来越强。之后青瑜真人只能让人把玄冰给拿来，帮着师弟熬过去。 　　过了小两个时辰，青瑜真人才在门口询问。 　　这种事实在是太难以启齿，因此青瑜真人也没有召妙法长老过来。他来的时候看得出来师弟已经被人给糟蹋过几遍了。 　　“我没事了。多谢师兄。”师泽的话语从门内出来，若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到嗓音里的嘶哑。 　　“你放心，我已经下令去追杀那人。定为你报仇。” 　　青瑜真人隔着门对立面的人道。 　　被人下药，这简直无异于奇耻大辱，不管动手的人是谁，都必须杀之而后快。 　　“追杀？”门内的声音微微有些高，“有人见过那个人了？” 　　执法长老被请来的时候，紫云台还没被收拾好。师泽那一下几乎将半边阁楼完全毁掉，一时半会的是收拾不好了。 　　虽然还没有查明，不过应当就是那个女子和师泽的打斗了。 　　执法长老想起那个女子的招数，心下浮上些许不好的猜测。 　　弟子请他到另外一处还还算能坐人的厅堂里。 　　师泽已经在那里坐着了。 　　师泽正持着一杯茶慢慢喝，见着弟子引进来的执法长老，停住饮茶的动作，径直看了过来。 　　不知为何，执法长老觉得平日里不近人情的衡云君，看起来好像比平常虚弱？ 　　执法长老心里想着，眼睛看到师泽被衣襟包拢的脖颈上露出的一小块暧昧红痕，一下两眼几乎睁圆了，几乎要从眼眶里直接掉出来。 第6章 亲自 “晚了。” 　　执法长老和那个妖女对战的时候，发现妖女所用灵力有那么不对劲，泛着一股他熟悉的气息。 　　这世上的灵力大同小异，但是自身修炼而来的，多少都带着自己的一点气息。灵力无缘无故的跑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要么是自己主动输送，要么便是有人掠夺。 　　掠夺修为的办法有千万种，但能对衡云君起效的，恐怕他也想不出来。 　　执法长老盯着人衣襟外的那一块瘢痕，好半天说不出话。北阳山上下没有人成婚的，北阳道人开山建派之初，没有说明门中弟子不可婚配。 　　但追求大道，必须得心无旁骛，自然对别的也不能有什么太多牵扯。门派中到从初代掌门到如今的青瑜真人，不管男女，全都是一心向道。 　　执法长老也是一个几百年的老光棍了，但活了这么多年，也够他见多识广。 　　“执法长老？”持杯的青年察觉到他看着他的脖子，放抬头含笑睨他。 　　不知是不是执法长老的错觉，今日的衡云君显得身量有些单薄。而且也似乎按压着一股火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不知死活的靠上去，触碰到哪里，那股火气就熔浆似得迸出来了。 　　衡云君并不是个什么脾气好的人，不但不是，反而还有些暴躁。平常弟子做错了是，惹怒了他，直接怼头就是一顿暴打。 　　现在他这么平静，执法长老总觉得危险的很。 　　执法长老直接一撩衣袍坐下来。 　　青瑜真人看了一眼师弟，“你如果身体不好，就先去休息一下，我来处理也是一样。” 　　到现在师泽脸上依然是带着一缕绯红，那缕薄红在面上凝聚不散，青瑜真人怀疑是不是药性还未散。 　　想起他赶过来发现师弟的场景，青瑜真人也不免有些心惊肉跳。亏得过来的弟子被呵斥在外不得入内，要不然的话，当真是体面全无。 　　衣衫不整，双手被捆绑。那模样被人看去了当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那药性不受灵力驱散，甚至遇强则强。越是提起灵力修为去抵御，反而药性更强。他也是费尽了各种力气，甚至自己到外面，让师弟自己处理，才渐渐缓过来。 　　“不必了。”师泽摇摇头，他把手里的茶杯放到一边，下手不如往常那样轻拿轻放，青瑜似乎从里头都听出了一股暗压的火气。 　　执法长老喝了一杯弟子奉上的茶，一杯茶喝完，就听到师泽问，“听说执法长老在门外曾经遇见过从门中逃出的人？” 　　执法长老点头，活了这么大岁数，气度够，涵养也足够。他说完去看师泽，然而一眼过去，就见着他脖子上鲜明的瘢痕。 　　师泽换了一身衣裳，他平日在北阳山深居简出，并不常常出去，北阳山一些等级较高的内门弟子都不认识他。或许因为较少见日光的缘故，师泽的肌肤常年泛着一股苍白，现在可好，脖子上一块，还没完全遮住。哪怕想避开都没地儿避开。 　　执法长老也是尴尬的很，那地方，总不可能是叫衡云君自己弄得。 　　师泽感受到执法长老错开的目光，直接抬眸，“长老可否为我说一说？” 　　执法长老问，“衡云君想知道什么？” 　　“怎么遇上的，长得什么样，多大的年纪。” 　　执法长老听着脸色有些古怪，不过还是照常回答了，“是我从外面回门中的时候，见着弟子发出求援的信号，过去的时候就看着一名女子和众弟子对峙。” 　　能从门中出来的，而且在这个时间点上。 　　应当是那个女子没错了。 　　青瑜真人眉头一皱，径直看向师泽，师泽坐在那里，原本放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握紧，“那她是什么样的？” 　　执法长老这下心情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了，青瑜真人也是满脸错愕，“师弟？” 　　“长老请说。”师泽看了师兄一眼点点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她应当不是自己原来的样貌，听其他弟子说，她露在人前的样貌全都是照着她杀害的那个女弟子所幻化而成。她逃出山门大阵的时候，若不是有弟子拦住她，恐怕就叫她逃出去了。” 　　“那派人跟着没有？”师泽继续问。 　　青瑜眉头微颦，师泽脾性不好，对人对事不说都是直接了当，现在这般感觉有些不同寻常。 　　“她挟持了弟子，后面山门内钟声大作，事态紧急之下，也没有来得及派弟子追过去，不过被挟持的那个弟子也算激灵，在她衣物上上下了个小小的追踪术。” 　　话语落下，原本垂下的眉眼里立即凛冽起来。似乎如同开锋了的刀刃，发着凛凛寒光。眸光落到人的脸上，如同割开血肉一般。 　　“是吗，如此最好了。”师泽说着站起来。 　　执法长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几百岁了，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他看到衡云君站起来的时候，身形竟然摇晃了两下？？ 　　执法长老曾经见识过这位衡云君不管对敌，还是教训自己门内弟子，都极其强悍，手都未曾抖过一下。 　　青瑜也发觉师泽的不对劲。他还记得自己师弟药性才褪，“多谢执法长老，还请长老立即派人前去追击。” 　　“那么门内……” 　　“那妖女的同伙已经被击毙，当务之急是将那妖女抓住。” 　　这个时候师泽开口，“师兄，人是要抓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清理门内。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如果对山门之内一无所知，根本就进不来。有人做内应的话，那势必要把人抓出来。” 　　“师弟说的对。”青瑜真人颔首，让人去安排。 　　“那外面的人，我让几个弟子去追。” 　　“……”师泽笑了笑，“我亲自去。” 　　执法长老看着师泽小会，“衡云君打算亲自去？” 　　师泽点头。他看向青瑜真人，青瑜真人开口，“执法长老先去休息吧，一切就拜托长老了。” 　　待到执法长老走后，师泽伸手扶着胸口，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被折腾了那么久，哪怕过了朔月，修为恢复，还是有些体虚。 　　“师弟。”青瑜真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就扶着他坐下，“追击妖女的事，交于手下人就是。” 　　师泽坐在那里，平日里略显苍白的脸上红晕未退。 　　“药性是不是还没完全褪下。” 　　说着青瑜真人想起昨夜是朔月，他看向师泽的眼里，已经有了几分浅淡的焦急和探究。 　　“昨日朔月你……” 　　“师兄放心，无碍。” 　　青瑜真人之前探察过，的确是发现他体内没有大碍，只是非常疲惫。 　　师泽闭上眼，他手掌翻覆两下，缓缓的调理体内灵力。使得灵力完好的在体内运转。 　　“你还是好好休息，至于这件事……” 　　“至于这件事就让我亲自来就好。”师泽没等青瑜真人说完，开口打断。 　　“你何必……”青瑜真人是知道师弟的脾气，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仇也会自己亲自动手。 　　只是现在他这样，还是留在门派里比较妥当。 　　“……”师泽微微喘息没有说话。 　　青瑜真人看见，只是叹气，“我会让弟子随时关注，到时候人抓回来，听你发落。” 　　师泽只是闭眼摇摇头。 　　“羞辱之仇，非亲手不得解恨。” 　　青瑜真人看到师泽清晨的那个样子，知道他昨夜里恐怕是饱受折磨，如此奇耻大辱，自然是要对方付出代价。只是现在亲自过去追，恐怕不是时候。 　　“师兄，紫云台附近的弟子还劳烦你让人好生盘问。我朔月之日从来不让人靠近紫云台附近。为何有人会闯了进来。” 　　“我会的。”青瑜真人说着，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青瑜真人看师泽似乎还没有恢复过来，说了几句话之后，起身离开，让他能好好休息。 　　师泽等青瑜离开之后，坐在那里，他此刻还是有些晕厥，昨夜里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最原始的办法去感受，去认识。 　　他似乎还能感觉到片细腻温凉，还有吃吃的调笑。 　　师泽坐在那里好好的休息了一番。过了好会再睁开眼，那股细腻的触感似乎还在。他皱了皱眉头，径自换了衣裳，化作一道剑影消失在原地。 　　明枝落到一处空地上，她伸手过去，直接覆盖在脸庞上，恢复了原来的面孔。她左右看了看，左右已经没有人，她低头察觉到身上的那一丝丝微弱的追踪术的痕迹。 　　那痕迹非常轻微，若是稍稍大意一点都觉察不到。 　　“你回来了？”明枝正准备扒一副，突然一道声音出现在她头顶。 　　明枝仰首，就看到一个形容艳丽的男子笑吟吟的望着她。 　　隐月宗内不限男女，面前这个也算是她的师叔。 　　这个师叔叫什么来着？ 　　孚宁？ 　　“师叔。”明枝仰首甜甜道。 　　“好孩子。”孚宁一下落到她的跟前，上上下下打量她，而后一笑，“你和你另外一个师叔出去，怎么不见她？” 　　明枝心头微跳，那个死鬼师叔是悄悄把她带出门派的，死鬼是以为自己做得悄无声息，谁知道竟然早就有人发觉了。 　　他们这种人是没有什么礼义廉耻，自然也跟着没有什么同门爱，不但没有，反而还会自相残杀。 　　“师叔在后面，待会就过来了。”明枝甜甜答道。 　　这话面前的人是不信的，一双上挑的狐狸眼打量她。 　　“是吗，不过我瞧着她应该是回不来了。”面前的男人双手背在背后，一下逼到她的面前来，“该不会是被你杀了吧？” 　　明枝满脸害怕，“怎么会呢。” 　　“杀了没事。证明你有那个本事。不过拿了的东西，自己收着不好吧？” 　　明枝抬眼起来，她笑，“可是这东西，给师叔您，您也拿不了啊。”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脸色明显不善起来。 　　而后一道掌风直接往她打了过来。 　　明枝敏捷躲过。 　　“果然是得了好东西，一夜之间你的速度比以前高出不少，也没关系，你不给那就我自己来拿。” 　　说着，孚宁又攻上来。 　　明枝身形的确要敏捷了许多不止，她敏捷的躲开孚宁的攻击，孚宁穷追不舍，一道白亮的光冲她过来，她反手一道直接把从刚才那道衣服上抹下来的追踪术气息拍在他的身上。 　　有人不用，乌龟王八蛋。 　　但是这个师叔也是紧紧相逼，出的招数一招比一招狠毒，她不得不渐渐越发认真起来。 　　时间一长，她觉得自己身体在发热，很不对劲。 　　明枝直接屈指成爪，逼开面前人。 　　她站在那里，感觉到掌心微微发烫，不仅仅是掌心，从元丹处隐隐约约有胀痛感，那胀痛越来越大。 　　明枝稳稳当当落在那里，对着那边的男人娇笑。 　　“师叔，想拿的话，最好还是等等哦。毕竟那位师叔那里才是大头。”说着，明枝一下蹿了。 　　孚宁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就已经原地不见了。 　　“小丫头片子跑的还挺快。”孚宁一句话说完，他看了一眼四周。 　　他早就察觉到他那个好师妹私下有动作，专门找了过来，没想到还是什么都没捞着。 　　孚宁挥袖离开，他打算去寻一下其他的猎物。好去一去这浑身的晦气。 　　下一刻倏然一道凉意从背脊的地步一寸一寸的蔓延过来。 　　那凉意冰凉刺骨，泛着一股彻骨的杀意。瞬间就在他浑身都炸开来。 　　一白衣男子站在他的身后，白衣男子眉宇微蹙，紧紧盯着他。 　　孚宁喜好女装，一身的女子衣裙，从背后看着也像是个姑娘模样。 　　那男子五官俊秀出尘，但眉眼凌厉的厉害，两眼盯着他，几乎要把他的背盯出个洞来。 　　孚宁浑身僵硬。 　　“知道怕了？”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夹杂着低沉的怒意，“晚了。” 　　“回头过来。” 　　孚宁照做，当他回头过去的时候，那个清隽俊美的青年看到他的时候，眼神都有瞬间的震动。 第7章 追踪 师泽嗤笑，“果然在这里。”…… 　　当孚宁回身过来，那边的男子看清楚他的脸的时候。孚宁顿时感觉到那男子看他的神情都有片刻的凝滞。 　　青年站在那里，双眼死死的盯在他的脸上。那目光似乎能把他的脸当场戳个窟窿。 　　孚宁好女装，穿着女子衣裙，浑身上下都是女子打扮。不过一看脸，艳丽归艳丽，那股和女人完全不同的硬朗线条，怎么也改变不了他真实性别。 　　男人的脸再加上女人的妆容，瞬间一眼给人的冲击力是强大的。 　　师泽看着那个不知道男女的东西，袖中的手握紧。他此刻的心情古怪微妙又出奇的恼怒。 　　“是你吗？”师泽开口问。 　　孚宁浑身紧绷，听到师泽这么一句， 　　孚宁不知道他说什么，他想说话，但是奈何一股灵压劈头盖脸的直接冲他压了过来，那股灵压带着刀锋一样的锋利，催逼在脸上，割肉一般的疼痛。 　　他张了张嘴，嗓子里在压在身上的那股巨大的压力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前的这个青年实力远远在他之上，浑身上下全都叫嚣着要逃。然而他才一动，原本站在百步开外的人瞬移到他跟前。 　　“是，还是不是？” 　　孚宁努力的张了张嘴，他飞快的打量了下面前这个眉眼俊美又凛冽到不近人情的青年。他不记得自己在那里见过他，更别提得罪了。 　　“是，或者不是！”师泽彻底的没了耐心，逼近问道。 　　他身上散发出的压力越发的强势，孚宁动弹不得，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他提上一口气想要调气灵力，然而他才一动，顿时身上被下了一道封灵索，一下直接瘫软到了地上。 　　师泽逼的更近，突然鼻尖嗅到一点昨夜里嗅到的香味。非常浅淡，若是不仔细，恐怕就忽略过去了。 　　他盯紧了面前这不男不女的东西。 　　心头原本死死按捺住的怒火，此刻一下没了压制，滔天一样的怒发出来。 　　他竟然、竟然被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给亵玩了！ 　　想起昨夜里，他如何被那只手肆意撩拨，又如何被放肆的调笑，他所有的傲骨，所有的骄傲自尊都在欲念里粉碎，任由人任取任求，甚至他自己都把自己的骄傲踩在地上，为了满足，他甚至不惜出言求欢。 　　师泽额角青筋顿时爆出，袖中手掌骨节咔擦作响。 　　“是你对吧。”此话从唇里出来，已经是肯定了。 　　眼前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冒出惊恐出来。 　　“昨夜既然敢动手，那么如今后悔也晚了。”说罢，他直接抬起了手。 　　满心的羞愤和耻辱混合在了一起，如同滔天巨浪，让他杀意爆棚。 　　然而手抬起来，一阵晕厥又袭过来。 　　经受过昨夜的折腾和折磨，他几乎没有半点休息直接追了过来。内里的虚空在怒火之下一阵阵的涌上来。 　　跟前的人感觉到身上沉重的压迫感有所降低，哪里还敢多留，立刻就强撑起来就要跑。然而才跑了两步，突然膝盖一痛，孚宁直接扑地，之前还扶额似乎浑身都不舒服的青年又出现到了他的面前。 　　他脸色泛着一股病态的嫣红，和那股凌厉到了极点的俊美眉眼在一块，竟然酝酿出了别样的令人挪不开眼睛的艳色。 　　艳色透骨，惑人心智。 　　“想跑？”师泽毫不客气的直接一手抓起了这男人的头发，把整个头颅都抬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女人的衣裙，眉眼虽然长得还行，可是哪怕涂脂抹粉了，也遮盖不住那一股男人的粗糙气。师泽看在眼里，突然泛起一股恶心。 　　下一刻他一拳头直接挥在了手里这不男不女的东西的脸上。 　　孚宁吃了他这一拳，又被压制的动弹不得，直接一把摔在地上。 　　师泽感受到体内灵气运转不畅，运用灵力的时候，浑身会有难言的疲惫和刺痛，师泽干脆放弃直接一掌把这人碾成齑粉的打算。 　　他大步向摔在地上的人走过去。那人挨了他的一拳，直接吐了一口血。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接连挨了几拳。 　　师泽心头的愤怒夹杂着恶心，手下也是一下比一下更狠，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他一想起自己曾经在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手下婉转求欢，霎时间，他恨不得直接将这人杀了。 　　孚宁哪里经得起师泽这么一番打，不多时，脸上青青紫紫，鼻青脸肿，肿得几乎面目全非。 　　师泽冷冷的看着手里已经完全认不出来本来面貌的人。 　　而后下一刻一掌直接重重落在对方的胸口上。 　　孚宁刹那间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连着吐了好几口鲜血。刚才那一掌，哪怕没有使出师泽的真正实力，但也要了他半条命。 　　还没等他嘴里的那口血给吐完，就见着白色的袍服又到了跟前。 　　跟前的人脸色冰冷，眼里却已经平静到了极点，他抬起手掌，雷霆之力在他掌心里汇集。 　　这一掌打下去，恐怕他不但死了，还能魂飞魄散。 　　就在那只手掌要打下来的那刻，孚宁被求生的意志逼得出口，“我没见过你！” 　　在听到那粗嘎的声线，师泽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头注视眼前这人。 　　过了小会，他伸出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看了一眼他的手掌。虽然这不男不女的东西，从背后看着像个女子，但是手掌这些细节上还是能看出男子的模样出来。 　　师泽出手按了下他的掌心，察觉到掌心上的老茧，原本杀意凛冽的面庞上倒是缓和了不少。 　　“你是谁，为何身上会有我门内弟子的追踪术的气息。” 　　师泽放开手里的人，又撕下了他的一片衣角，擦了擦手。 　　孚宁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好糊弄，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基本上就已经确定是明枝那个小贱人把东西给贴到了他的身上，孚宁挨了这么一顿打，哪里还会隐瞒什么。 　　是男是女，长得多高，生的什么样都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她狡诈的很，现在恐怕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孚宁恶意的露出个笑，“倘若你没在我的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说不定已经追上了。” 　　说着，又道，“她偷了什么东西？不妨说一说，说不定我见过呢。” 　　孚宁想起自己刚才竟然没能从明枝身上搜刮出来，能让这么实力强悍的人亲自追捕，恐怕犯的事不小。 　　师泽在那里听着，低头看下来。见着那张肿胀的脸，手指动了动，一剑直接抽在地上那人的脸上，原本地上趴着的人直接被他抽飞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转，重重砸在地上。 　　“她往哪个方向跑了？另外，你们宗门在哪个地方。” 　　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问道。 　　明枝跑到了一处城镇上，这一路上，她感觉到自己经脉里灼热感越来越强，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她随便找了身衣裳给自己换上。 　　昨晚上加现在，她都没有停过。 　　现在不管如何，都要好好休息。她稍稍的扶了一把腰，在上面的人花费的力气要更多些。当夜里衡云君是个很得趣的人，他刚开始的时候还说个不停，可是真的上头了，不要他使劲，他也会有动作。 　　她上辈子脑子里头灌了不少料，然后在隐月宗里头，也看了不少真刀真枪。 　　头回能折腾到他那个程度的不多。 　　闹腾大半个晚上，动身跑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一路跑过来，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她找了个巷子，扶着墙喘气。 　　存在于灵丹和经脉中的灼烧感，也随之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摸了摸双臂，她早就感觉到了，她催动灵力，尤其是情况紧急的时候，经脉和灵丹处都会有灼烧感。平静下来之后倒是好了许多。 　　她看了一圈四周，虽然小巷子里头没有什么人，但是巷子口那儿却是人来人往。 　　这个时候，有那么两个人从巷子口进来。见着明枝一个女孩子站在那里，眼神顿时变得有些飘忽。 　　明枝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注视，小拇指在自己的脖颈处轻轻一拉，看着那个似乎蠢蠢欲动的小混混一笑。 　　原本正要说荤话的小混混，眼里亮起两点诡异的光，然后脸上恶意的笑容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等明枝走出去的时候，后面两个人已经打起来了。 　　明枝不打算回宗门，她好不容易才出来，怎么可能还轻易回去，尤其隐月宗里头不是什么好去处。 　　宗门内能活下来，要么心狠手辣，要么除了心狠手辣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出众的本事。她体质特殊，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逃出来，她就没打算回去了。 　　明枝观察四周，打算找个地方好好的休息一下。 　　她找了一家很不错的客栈，然后叫了热水，开开心心的泡一个热水澡。 　　入水的那刻，明枝忍不住轻哼了几声，而后缓缓靠在浴桶的桶壁上。 　　她出得起价钱，客栈就敢给好东西，水里头都放了点别的香料之类，低头闻一闻，就连水都是香的。 　　轻松下来之后，明枝伸手一撩，直接撩出一串儿水花出来。 　　师泽到了彩云镇，这是这个地方最繁华的地方。那不男不女的东西，给他指的方向是稍稍偏离一些。也尽是深山老林，他曾经几度和这种魔道交手，知道这群人若是真想要隐蔽行踪，不会往那些鲜有人迹的深山老林里躲，而是来这种人多的地方。 　　师泽走在街上，街上人来人往。 　　突然出现了一个容貌气质极其出众的人物，街上不管男女老少，都多看了他几眼。 　　师泽的视线从那些男男女女的脸上转过。 　　前方突然冒出一阵骚乱。 　　“别打了，人都死了!” 　　“快去报官！” 　　师泽看了过去。 　　只见着一群人在扯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骑坐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掐住身下人的脖子，神情如癫如狂。 　　哪怕下面的人早已经两眼翻白，舌头都吐出来了，也不见有半点撒手的意思。 　　师泽看了一眼动手的人的神态，迅速快走过去。 　　他拂开挡在面前的人，一下制住发狂的人的动作，看向他的眼睛。 　　师泽嗤笑，“果然在这里。” 第8章 拦截 她只是想要跑个路而已！…… 　　师泽看了一眼四周，他挥袖就将那混混身上的摄魂术解了。 　　摄魂术一解开，那混混见着自己两手死死掐住同伙的脖子，同伙在他的手下都已经翻白眼口吐白沫人事不省。吓得一下就从同伙的身上跌坐了下来，正要碰到身后人的腿上的时候，突然一股强劲的风重重打在他的背上，让他直接摔了个满嘴泥。 　　“你是不是见过一个少女？”师泽低头下来问。 　　明明四周鸡飞狗跳，人也慌慌乱乱。但是诡异的四周就安静了下来，混混明明看到四周的人慌慌张张。可是他也之间的到那些人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们嘴里说的任何话。不过让混混更惊讶的是面前的这个白衣青年。 　　师泽看着地上跪着的这个混混，两眼发直的望着自己，他沉下嗓音，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见着混混满脸疑惑，他失却了最后那点耐心，“不要逼我动手，自己说！” 　　他可以动手用搜魂术搜寻这人的记忆，不过搜魂术对修士用，都极有可能直接让人变成痴傻，更别提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 　　混混被眼前青年的气势压的几乎起不来身，连连点头，“是，是……” 　　师泽再问了几个问题，奈何混混是真的说不出什么了。混混原先不过是见色起意，见着人一个小姑娘单独在巷子里头，起了色心。至于脸什么的都没瞧清楚，就只看见一双眼睛。 　　混混被问的晕头转向，似乎听到问到那姑娘的长相什么的，他晕晕乎乎直接来一句，“眼睛长得倒是蛮好看的。” 　　师泽皱了皱眉，他没了和这人纠缠的心思，听到这话，他直接抬手，原本正仰着头的混混一下脸都砸到了土里，好半会都没能起来。 　　他感觉的到这混混手上有人命，他没那个兴趣过来，绕过凡人的官府来插手管。 　　师泽看了一眼四周，他能确定人就在这附近，可是到底在哪里，他也要仔仔细细寻找。 　　既然追到了这里，他自然不可能让她跑了。 　　外面吵吵闹闹，明枝在客栈里把自己洗了下，又去客栈后面邻着的温泉泡了下。 　　她吃了点东西，而后闷头大睡，当时还不觉得，结果真正睡下的时候，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这是她十几年来睡的稍稍安稳的一个夜晚，不担心突然有人趁着她睡着的时候，给她来一刀，也不会担心宗主什么时候，割开了她的血管，放她的血。 　　身体的疲倦在这个时候，一股脑的全都涌了上来。她开始还小心翼翼的提防着，不过后面倒是一股脑的放了下来。 　　这一觉就睡了三天三夜整的。 　　醒来的时候，明枝都还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过了小半会，她才完全清醒过来。 　　在床上打坐了小会，她开始尝试调动身体内的灵力，查探修为。一查之下，竟然发现她的修为从一重境，直接冲到了三重境，甚至还有继续往上的趋势。 　　明枝这个身体满打满算才十六岁，在这个几百岁老怪物满地走的修真界，她这个岁数还是太小了，根本就不够看。修为一个看天赋，二个看师门，三个也有自己在漫长的岁月里慢慢积累下来。 　　她年岁轻，再加上宗门里养着她也不过是想要她的血，自然不会在修行上指点太多，她费尽各种功夫，用尽各种办法，这些年修为一直在一重境将近二重境的边上打转，重境之间的突破很难，甚至有时候如果的机遇不对，又或者办法不当，徘徊几百年也不是没有的，甚至终身都有可能不会突破，原地打转。 　　“难怪。”明枝惊喜若狂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难怪那个死鬼师叔把她偷出来，并且之前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不得不说，这要是一旦成了，夺功顺利，光是修为上的增长就一本万利。 　　赚的不能再赚了。 　　只是可惜，最后一下还是叫人给轰成了渣渣，最后叫她捡了漏。 　　明枝欣喜的感受着体内修为的提升，而后她手掌翻覆两下，想要试试自己现在到底能把招数使到什么程度。她将浑身上下的灵力提起来，汇聚在手心里，将灵力在手心里凝聚成一小小的一团。 　　这是控制灵力的基础，也可以用来探察体内修为灵力的情况。 　　明枝不停的从灵丹处调取灵力，在手掌里汇聚成一颗光球。灵力越调越多，根本没有半点扛不住的迹象。 　　她见状大喜，又提高了速度。而后浑身上下的经脉开始火烧一样，如同有火在经脉中顺着灵力乱窜。 　　这次比之前和北阳山弟子还有孚宁对阵的时候要难受的多，如同有火在经脉里游走。那种浑身烧灼的感觉，一下就蹿遍了身上。 　　明枝一下扑在一旁，捂住胸口，灵力随之也收回体内。 　　随着灵力收回，那股灼烧感也渐渐消退，她趴在那里好会之后，才缓过来。 　　明枝捂着胸口起来，爆了一句粗口，“卧槽！” 　　她坐在那里，虽然此刻那股灼烧感消失了，但是经脉里却还有酸胀不堪。 　　明枝趴在那里好会，过了小会之后，听到有敲门声。 　　“谁？” 　　门外头小二道，“姑娘已经三天三夜都没出来了，还好吗？” 　　一个年少姑娘，除了住店的那天就没有出过房门，甚至连饭菜都没有叫过。三天过去，客栈里的掌柜，都要担心这出手大方的姑娘是不是在自家客栈里出事了。 　　要是客人在自家店里出事，到时候别说姑娘家里的人过来闹事，而且客栈也要跟着一块儿倒霉。 　　花的钱都还不如房钱抵得。 　　“我很好。”明枝说着起身，她拉开门，见着门外的小二。 　　小二开门就见着漂亮姑娘，这姑娘生的娇美，又在最好的年岁，鲜艳欲滴。娉娉婷婷俏立枝头，偏生也没得平常姑娘那一股子俗不可耐的气质。人瞧着也不错，总是含笑的，不过笑是笑着的，可总给人一股不好招惹的感觉。 　　小二迎来送往的，人也见多了，眼力也练了出来，不敢到这个瞧上去不好招惹的姑娘。 　　明枝对着外面的小二一笑，小二有些受宠若惊，“姑娘没事吧？” 　　“姑娘很好。”明枝说着，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谢了。” 　　说着，她从屋子里出来打算到大堂吃点东西。 　　除了刚来的时候，她并不喜欢在卧室里吃东西，一股老大的味道，开了窗好会才会消散。 　　她出的钱够，不多会儿就满满来了一桌子。 　　吃饭的地方足足有两层，店家给她安排了一个靠窗的好位置，她随意的吃着，靠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往下面看。 　　下面的人来来往往，她一手撑着下巴，筷子在碗里头戳了两下。 　　出来之后，她浑身都觉得舒畅的很，如果不算上刚才那件事的话。 　　原本以为自己捡到一个大便宜，没想到竟然还给她弄了个这么大的意外。 　　啊，不是，她累了那么久，好歹也要给个甜头吧。 　　还是说衡云君他天生有毒，谁碰谁倒霉？ 　　她筷子几乎要把面前的蛋饼都给戳的四分五裂。看着那里的盆好会，最后一鼓作气自己吃了。 　　明枝坐在那里，那边小二上来，瞧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东西，看了小会，过来给她说话。 　　明枝坐在那里听着小二说当地的风土人情，“我倒是有意归隐，听你这么说，这里倒是个好地方？” 　　小二看着漂亮姑娘脸上的笑容，点头，“如果姑娘想在这儿落根的话也行，彩云镇这地方，地方不大，开销也没多少。” 　　“就是姑娘得小心，最近这一片老是不安稳，不是这里出事，就是那里闹鬼什么的。毕竟谁也不是请得起神仙们过来帮忙。” 　　小二口里的神仙就是修仙门派的弟子。 　　明枝靠在那里，心里的算盘打的震天响，她倒是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一躲，风头过去了，她再冒头出来。 　　明枝咬住筷子，忍不住笑出来。 　　小二瞧着漂亮姑娘笑，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话惹得她高兴，一时忍不住也跟着傻笑起来。 　　“姑娘，咱们这个镇子不大，一个镇上的人也全都认识，不过好在小，是非也少。要是姑娘在这儿长住，一定顺心顺意。” 　　明枝笑着笑着，她靠在窗台边，又往下面看。现在街上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小猫三两只。 　　“瞧着倒是挺冷清的。” 　　“那倒不是，好戏在晚上呢，今日夜里菩萨娘娘生辰，夜里到时候庙里要出来走花车，可好玩了。” 　　“白天不行吗？”明枝很是好奇。 　　“白天事多，好多人家都腾不出空来，也就晚上也热闹一下了。” 　　明枝哦了一声。 　　正说着，外面来了几个少年少女，身佩长剑，着紫白道袍。瞧着这样子倒像是哪个修仙门派的。 　　“恐怕这附近又有什么妖魔鬼怪了。” 　　明枝是不怕什么妖魔鬼怪的，相反她不但不怕，她自己就是妖魔鬼怪里的一员。瞧着这群少年少女，她不但不觉得想逃，还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打量起他们来。 　　修真之人的年岁和外貌不相匹配，不过这些弟子一进来，一股青春的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她只是略略打量了里头几个少年，而后把目光放到了里头的少女身上。 　　少女满脸阳光朝气，看的她忍不住手痒。 　　忍不住的想要过去，逗一逗。 　　那边坐着的人也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不由得看过来，见着是一个十五六的貌美少女冲着他们笑。 　　这少女容貌好极，不过最令人侧目的是她的一双眼，她长得一双明眸善睐，顾盼生情。 　　她冲那桌的人一笑，她没有恶意，这些人自然也不会找她的麻烦。也颔首示意。 　　明枝欣赏了下年少人蓬勃朝气，起身回房。 　　天黑下来之后，街上果然如同和小二说的一样开始热闹起来了。 　　明枝收拾了一下也跑到街上玩去了，她被关了这么多年，一朝自由，恨不得哪里都得窜一下。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街灯也全都亮了起来。 　　明枝还是头一回看到外面夜里是这样的，这里热闹归热闹，不过冒着一股野趣，比不上她上辈子夜生活那样精致，但也冒着一股粗糙的乐趣。 　　两边小摊子什么都摆出来了，吃的玩的什么都有。 　　吃的东西在明枝看起来还是过于粗糙了点，她只是看了两眼，没觉得有什么兴趣，不过瞧见有卖面具的，她走过去，见着上面一排面具，面具上有猴儿兔子的，还有那种般若的。 　　她原本看了一圈，小贩在一旁瞧着她开口，“姑娘买一个吧？姑娘长得好看，大晚上的，怕是有什么坏人瞧了要做坏事。” 　　听到这话，明枝倒是来了兴趣，买了一个兔子面具，扣在脸上，四处一望全都是满脸兴奋的孩子，还有一些到处乱跑的小孩子。 　　明枝罩着面具，在人流里左右张望。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是街道两边不少店家把灯笼摆了出来，一串儿的灯笼直接从街头挂到街尾。一时间还真的多了不少的光亮。 　　明枝戴着面具在街上走着，突然锣鼓喧天，有人在大街上开道。两个大汉手里提这铜锣，敲的震天响。 　　原本街伤熙熙攘攘的人，顿时被这铜锣一下分到两边。 　　这就是所谓的山娘娘过生日了。 　　一辆花车上面摆着一尊塑像，塑像四周摆满了鲜花，两边跟着两个童子童女。一路在街上过来。 　　山娘娘的花车过来的时候，街道两边的人自发的跪下。 　　在这个修真术漫天飞的地方，这些什么灵力都没有的凡人是食物链的最底层，别说修士们的打斗，就是偶尔那么几个妖类窜出来，他们也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所以对这些神灵比她上辈子看到的那些还要痴迷。 　　明枝瞧着两排的人自发的跪下，街道两边的人没过两下，跪倒了一片。 　　众人里的那片白色突兀的凸显了出来。 　　明枝看见那个白衣青年，他神色冷淡，看着那辆载着塑像的花车，古井无波。 　　但她看清楚他的脸的时候，心头一连串的卧槽顿时炸开。 　　北阳山的衡云君怎么在这！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为什么，站着的人却已经向她看了过来。 　　现在街上跪了两边，就剩下她这边和他那边了。 　　在乌泱泱一片跪地磕头的人里头，他们两个站着的，可还真是扎眼的厉害。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顿时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反正车上的只不过是个塑像，根本不算什么。 　　隔着白兔面具，明枝都能感受到那边的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注视。 　　霎时间她浑身紧绷，下意识的想要做出进攻的姿态。 　　她察觉之后，立刻放松了身躯。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露出半点纰漏来。 　　“后生，你怎么不跪？” 　　师泽腿边有个老头不解的问。 　　“一个山精当得我一拜吗？” 　　他看着那边的泥塑，眼里毫无波澜。 　　这话被旁人听去，顿时惹起一片众怒，“你说什么！” 　　然而有人才起头，抬头撞见师泽的双目，接下来的谩骂和斥责一下全都吞了下去。 　　场面竟然有诡异的安静。 　　一颗小石头打在他旁边的小孩身上，石头的力道控制的正好，没伤到小孩子，却能叫他觉得痛一下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小孩哭，过了小会其他的小孩也跟着哭起来，年纪越小的越是控制不住。一时间场面便不可控制起来。 　　明枝趁着混乱直接脚底抹油跑。 　　她原本以为最多不过是北阳山的长老过来追她，结果衡云君本人亲自来了。 　　有那么深仇大恨吗！！ 　　夜里的城镇郊外除了虫蟊的叫声，还有夜里蛇行的沙沙声响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声响。 　　她飞在郊外，突然一剑飞来的时候，她的心里除了一连串粗口外，再没有别的。她仰首躲过，甚至游刃有余的一把握住那把飞剑。 　　一道人影出现在她面前，是今日傍晚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少年。 　　少年郎身上算不上好，道袍几处被划破了，伤口可见血。 　　“是你？”少年也认出她来。 　　“快走，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下刻腥臭的妖风就铺面而来。 　　明枝抬头就看见一只巨大的蜘蛛的腿向她刺过来，她甚至都还能清晰的看见那条蜘蛛腿上的绒毛。 　　她只是想要跑个路而已！ 　　“快走！”少年感觉似乎是来不及了，一咬牙干脆整个人都覆在她身上。 　　“滚开！”明枝一把推开身上的少年，她反手提着刚才少年的佩剑，强行将灵力注入佩剑内，对着面前的蜘蛛劈砍去。 　　剑锋被渡了灵力，剑身上散发着一股杀意。 　　她勾挑之间，把跟前的蜘蛛劈砍成了几块，然后放灵火一把烧了。 　　明枝落地，回头见着少年捂着胸口，满眼震惊的望着她。 　　明枝看了看手里的剑，一把还给他，然后扭头就跑。 　　才跑出一段路，巨大的风瞬间充斥了过来，将她重重裹挟住。 　　下刻一道剑影落在她面前，化作一个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落在地上，回身来，拦截了她的去路。 　　他站在那里，望着明枝，他定定的看她好会，“你果然在这。” 第9章 阻拦 师泽静静的望着她，“你想知道吗…… 　　“请问你是谁？”明枝下刻就露出了满脸懵懂，那模样是真的和十几岁少女那般懵懂天真，甚至还恰到好处的带上了几丝遇见陌生人的恐惧。 　　师泽站在那里，仔细的打量她，少女站在月色下，身形纤细，她长得的确非常好看，如同沾了露水的鲜嫩花朵，鲜艳动人，又亭亭玉立。 　　孚宁当时脸都被师泽给抽肿了，说话都不利索，加上他也看不惯门中的那些女修们，哪怕长得的确非常不错，他也说不出什么词来，笼统的很。 　　师泽无视她刚才的发问，一双眼静静的注视她。十分认真的扫过她的眉眼。 　　那天夜里实在是太混乱，突破了他千年来的操守，后面更是被拖入深渊里，不得超生也不得解脱。 　　他回想起来，便是耳边的调笑，和自己那越来越狂热的欲念，想要得到一切，想要摧毁一切。 　　让将自己拖入深渊的人，和自己一块毁灭在那似乎永远得不到满足的余欲念里。 　　少女的嗓音和那夜听到的很是不同。 　　而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给他说的长相之类的，也是很模糊的东西，更没有提及她身上有什么特征。 　　“……”明枝见跟前的人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她一下就摆出更加害怕的姿态，那张小巧的脸蛋上，瞬间涌出了盈盈水光，泪光在眼里滚动，似乎下刻就能掉下来。 　　对于如何扮可怜，明枝可谓是个中翘楚，手到擒来。 　　在师泽的注视下，明枝泪眼盈盈，贝齿轻咬着下唇。娇娇弱弱，柔柔娇美的少女在他的面前，如同一朵被遭受了暴风雨的花骨朵，只要他再靠近一点，她可能就真的被吓坏了。 　　“仙君……”明枝恰到好处的哽咽的两下。 　　“刚才你不是挺厉害的么？”师泽看了一眼草地上深黑色的烧灼痕迹。 　　明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顿时就骂开了。当时一门心思只顾着跑路，没想到一头撞到了别人的战斗范围，还莫名其妙引火烧身，要不是急着脱身，她还不一定会下那么重的手，从而引来这么大的家伙。 　　“这位道友。”之前想要救明枝，反而被明枝救了的少年，这下终于回身过来。 　　他一下直接拦在明枝和师泽的中间。 　　“这位道友可是认错了人？”少年开口道。 　　少年郎长得俊秀，身形清瘦而修长，横截在两人之间，将师泽在明枝身上的视线给挡了个结结实实。 　　“我看这位姑娘和道友完全不认识，是不是里头有什么误会？”少年道。 　　师泽浑身都是生人勿进的气势，拒人千里之外，冰冷刺骨。修为不高，又或者胆小那么一点的人，在他的面前站不住的。 　　可是眼前这少年，倔强的站在明枝跟前，不肯让开分毫。 　　“你认识她吗？”师泽等了小会，见这个少年没有丝毫退让，开口问。 　　“我和这位姑娘素昧相识。不过这位姑娘刚刚对我出手相救。”少年感觉到从面前白衣青年身上感觉到的那股巨大的压迫感。 　　明明没有半分灵力流动，却能给人那么大的压迫感，甚至说话都有几分困难。 　　“她不是什么坏人。” 　　能在那个时候出手相助的，救下人一条命的人，会是什么坏人吗？ 　　明枝一下从少年的背后伸出个脑袋，两眼非常纯洁无辜的望着师泽，“对呀对呀，其实我只是一个可怜无助的女孩子呀。我之前没见过仙君，仙君在那儿干嘛呢？” 　　语气之纯粹，脸上之无辜，简直活脱脱一个可怜无助的女孩子。 　　“方才你几剑下去，把那东西砍得七零八落，又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师泽倒也不急着和她掰扯，他双手背在背后，“装出一副这么可怜样子，给谁看，谁会相信。” 　　“人家不是装的，人家本来就很可怜啊。”明枝双手抓住少年的衣服，怯生生的一个脑袋探出在外，“人家打算赶路的，谁知道仙君出来，人家害怕。仙君可比刚才的那只大蜘蛛可怕多了！” 　　明枝拿捏着里头的分寸，抬头就道。 　　“可能是误会。”少年又往前走了两步，依然和师泽拉开了一段距离，保持里头应该有的距离和尊敬，“看前辈的样子，似乎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姑娘。” 　　少年观察入微，一眼看出来眼前白衣青年看身后少女的眼神里全是陌生的打量和探究。 　　他抬起手来，手里还提着剑。 　　“兴许是误会，前辈或许有急事，但是如果认错人了的话，那就不好了。”少年面对师泽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不卑不亢，面上保持应当有的礼数全都有。 　　师泽眉心微蹙。 　　面前这少年似乎是铁了心的挡在这里。 　　“你流血了！”少女的一声尖叫，让人看向少年的手臂。血沿着内里的手臂一点点一滴滴流下来。 　　明枝说着一把扶住少年，径直看向师泽，“他受伤了，还有他的其他同门还不知道怎么样，我不知道仙君想要找谁，又把我当做了谁，既然如此，不如先救人，好不好？” 　　她声音柔柔的，是恰好的样子。 　　师泽望着他，那双眼里褪去了那夜里所有的迷乱，只有一片平静。明枝也不怕，那天晚上她声音都是变幻过的，要是他认定了百分百是她，哪里还会和她废话。 　　现在跑是别想跑了，来硬的，恐怕会把自己给搭进去。倒还不如见招拆招。 　　“对，师妹他们……”少年见着面前青年转身过去，立即回头和明枝道，神情焦急。 　　“仙君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救人？”明枝故意问道。 　　师泽望着那张明艳可人的面庞，今天的月光很好，落在她身上，朦胧的像是覆了一层薄纱。 　　还没等师泽回答，少年就先已经等不了了，直接往一个方向走去。明枝只是有瞬间的迟疑，但是立即跟上，她走出几步，回头过去，见着人还在原地。 　　“不一起来？” 　　越是人在跟前，她就越是要冷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一面跟着前头的人，一面回头看师泽。 　　师泽望着她，一动不动。 　　他不动，她也懒得管他了。 　　直接和少年跑过去。 　　明枝是没什么助人为乐的精神，但是现在她顶着前来寻仇的，她倒也不介意做一做好事。 　　当初她看到那几个少年少女，全都一片躺倒在草地上，一股血腥味儿直接冲过来。 　　“师弟，师妹！”少年急急切切的奔过去。 　　明枝跟过去，见着地上的人伤口豁开了个大口子，血趵趵的就往外流。 　　明枝在隐月宗之内受伤和家常便饭一样，处理这样伤势手到擒来。她熟稔的撕开他们的衣物，扯下腰带或者是布条之类的东西，把伤口附近给绑起来。 　　有些人不仅仅是皮肉伤的事，她看着有些还中毒了。 　　她缓解了一下伤势，皮肉伤好说，内伤之类的，她也能处理的七七八八，倒是中毒，妖毒之类的有些棘手。 　　她低头救人的时候，看见一片白色的衣角在身边。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明枝自然的对他一伸手，“仙君可以帮帮忙吗？” 　　“这几个仙君中的毒，似乎可以把中毒者的内脏等物给融掉。” 　　师泽低头看下来，注视她的脸。 　　“那东西就是以此为食，将毒液注入猎物体内，溶解掉里猎物内脏，然后吸食。最后将尸体抛弃。”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师泽说着蹲身下来，他伸手直接握住地上躺着的少年人的胳膊。 　　明枝瞧见他出手救人。 　　“你师承何处？”他低头一面救治，一面问她。 　　“无门无派，什么都学。”明枝答道。 　　她答的很顺溜。 　　明枝看着身边的少女突然吐了一口血，她停了话语，赶紧过去施救。她见过各种死法，对付中毒有些办法。 　　她以灵力小心的逼毒。 　　过了小会，手下的少女吐出几口黑血，脸色依然惨白着。不过看着倒是好了不少。 　　“对了，刚才仙君把我当成谁了啊。”明枝瞧着少女脸色好了不少，她一边救人一边问。 　　“你想知道？”师泽垂头下来，他手法纯熟，而且下手几下，躺着的人当即面色就好了不少。 　　“是呀！”明枝脸上装出非常好奇的样子。“看仙君这么厉害，竟然还能有让仙君追的。她干什么了啊？” 　　明枝故作好奇。 　　师泽静静的望着她，“你想知道吗？” 第10章 对峙 “之后，仙君能娶我吗？” 　　“仙君真的可以说嘛？？”明枝一边手下救人一边满脸惊喜，两眼里绿油油的光在月光下越发的闪亮。 　　师泽眉头一皱，“……” 　　明枝立刻兴奋的等着，“看仙君认错了人，是不是我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 　　“也是个姑娘么？” 　　“那姑娘干啥了，让仙君这么生气？” 　　“不不不，我不是说仙君，我是说，她一定做了非常非常过分的事，要不然仙君也不会逮人吧？” 　　她一口气说了好几句话，然后闭了嘴，满心期待的望着面前的师泽。满脸求他解惑的乖巧。 　　“……” 　　师泽低头下来，手掌翻覆，而后直接一掌拍在了手下弟子的背上。弟子哇的一声吐血。 　　“师弟！”那边的少年见状赶过来，见着师弟不停的吐血，他抬头震惊的看向师泽，“你在做什么！？” 　　明枝见着少年握剑的手，有要抬起的迹象，“他这是在把毒催逼出来！是好心！” 　　她说着又看向师泽，师泽依然还是原来的姿态，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冷傲，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那少年一眼。 　　“你如果在师门学艺不精的话，就别想着出来了，出来了除却搭上自己和同门的性命。你还能做什么？” 　　这话说的十分不留情面，明枝看见少年手掌死死的握住手里的剑。 　　“小道长，现在还是把其他人都挪过来吧。” 　　说着明枝看了一眼师泽那里，有这么一尊不用白不用。 　　这个时候人命关天，少年也分得清轻重，照着明枝的话，去把人背来。 　　“……”看着那好几个人，师泽盯着明枝，言语不善，“你这是把我当大夫？” 　　“仙君品性高洁，一看就知道是心怀慈悲的人。”明枝也是脸皮厚，开口一串儿话直接从嘴里冒出来，“这几个年岁都还很小，要是就这么没了岂不是太可惜了？救人一命功德无限啊。” 　　反正出主力的不是她，嘴巴甜点说点好话无所谓。她还得维持自己的那层皮不变。 　　“他们都是和我一样的小孩子。”明枝张口就来，没有半点脸红，反正她说的也都是实情，“那么年轻。” 　　“每年死的年轻人也不少。”师泽开口就是老大一股绝情味儿。 　　她听到旁边少年拳头握紧的骨头咯吱响。 　　这种毒比较棘手，现在处理比较及时，但后续也还会对内腑有一定的伤害，所以必须强势清理出来。 　　“仙君说的对。”明枝突然话题一转，很是认同的点点头，“那现在埋了？”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 　　、 　　师泽面色稍稍带上了别的说不出来的神色，过了小会师泽蹲身下来，他看向站在明枝身边的少年，“你在师门里难道没有学过如何处置这种妖毒么？” 　　“师尊曾经和我说过，但是这种妖毒和门内师尊教授的不太一样。” 　　师泽看了一眼明枝，明枝把地上的人扶起来，好方便师泽动手。师泽嗤笑，“天下的毒物，几千几万，根本数不胜数。要是一样一样学过来，先不说有没有这样的能人教你，就算有，到你老死的那天，你也不一定能学得过来。” 　　少年抿紧了嘴唇，袖子里的拳头握紧，“是。” 　　“你应当学得不是什么一种种的毒，这种毒会治，下种换了一个你就不会了。”师泽游刃有余的拔除地上弟子们体内的毒素。 　　“如果连这个你都无法应付的话，那么你还是好好的呆在你的师门里，不要出来了。” 　　“我担心你出来，你师父和师门里就要给你和你的那些师弟师妹举丧了。” 　　师泽说话半点委婉也不见，直白到就连讥讽都是明明白白，半点给人回旋的余地都没留下。 　　这么一张嘴，长到这么大没被打死也算是奇迹了。 　　明枝下刻就去看少年，那个少年也中了毒，她当时第一时间就给他把毒素逼出来。可到了这会，脸色还是苍白的。 　　不知道是他现在身体一直没怎么恢复，还是被师泽那话给刺的。 　　“前辈说的对。”少年低头下来。 　　这么一副乖乖认错的姿态，师泽看都没有看一眼，他只是把弟子身体里的毒素逼出来。 　　小半个时辰，几个人全都处理好了。 　　那几个少年人脸上的痛苦也渐渐平缓下来。 　　少年一一看过，脸上的担忧终于淡去，对着师泽一拜到底，“多谢前辈。” 　　“你也不必谢我，毒是出来了，但是之前内腑被损害了的，我也没管。”师泽站在那里背手道，他话语不客气，也没有半点柔和之处。 　　明枝想起那天夜里，这男人嘴里左左右右不是要杀了她，就是要她宰了他。最后还是乖乖的喘。没想到一张嘴竟然这么惹人嫌。 　　“不管如何，都要谢谢前辈。”少年的腰依然弯着。 　　而师泽那边也没有半点叫少年起来的意思。 　　师泽越过跟前的少年，直直看向那边的明枝。 　　少女敏锐的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她抬头起来，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我帮你把人送到镇子上。” 　　“多谢姑娘。”少年人过来看她的时候，眼角眉梢全都是最纯粹的感激。 　　“我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恐怕就被要被这位仙君给认错了。”她乖乖巧巧，温温柔柔，说完她看了一眼师泽。 　　师泽站在那里不说话，对她方才那番话没有出一声。 　　“麻烦姑娘和前辈了。”少年对明枝和师泽一拜。 　　少年拿出一个法器，是一把扇子，可是扇子落地之后就变的很大，她帮着少年把几个人都搬到扇面上，明枝看了一眼那边的师泽，“仙君后会有期？” 　　师泽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她，不说话也没有半点动作。 　　她看了一眼少年，“好人做到底，这里头还有一个姑娘，我估计你也不方便。不如我帮你。” 　　少年感激之情流露无遗，“谢谢姑娘！” 　　明枝回头过去，对着那边的师泽挥挥手，“再见啦！” 　　巨大的扇子一下腾高，带着人飞离地面。明枝看着下面白衣的人，心头涌出一股逃出生天的诡异感。 　　“姑娘很怕方才那个前辈？”少年安顿好同门，过来对她道。 　　“方才瞧着那个仙君把我认作什么人，感觉都要吓死了。”明枝说着仍然是一副后怕的模样。“看着那个仙君好像随时要杀人的样子。” 　　少年也想起来了，“没事了，姑娘不要担心，现在那个前辈已经即使看清楚，不会有事了。” 　　他说着对明枝道谢，“刚才真的是谢谢姑娘，要不是姑娘，恐怕那位前辈也不一定出手相助。” 　　刚才那个白衣青年，他看不清这个人的底细，只觉得深不可测。这样的人一般脾气怪异，所以不出手他也不意外，是这个姑娘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人才出手相助的。 　　他感谢那白衣青年的救助，但也知道面前这少女的作用。 　　“我也害怕呢。万一我说错话了，他不肯出手那可怎么办。”明枝之前还没想到这上去，既然这少年自己送过来，她也就笑纳了，她说着脸上露出些许庆幸来，“幸好。” 　　少年也是腼腆一笑，“我名叫滕兆，是北极山弟子。这次奉命带师弟师妹出来历练，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 　　明枝也报了自己的姓名，“这谁也不想见到的，不过现在好在有惊无险，还是找个地方落脚休息吧。” 　　既然都做了好人，那就继续做下去，她不确定那个衡云君会不会又杀过来。 　　在镇子上呆久一点，见机行事，到时候时机成熟了，再走不迟。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自己跑的快，不是什么好事。等一等也妨碍。 　　然后等一等，她就等来了意外的人。 　　她把人安排在了她住的那个客栈，客栈老板可不爱接受这么一群人，不过她出手大方，才勉强接受。 　　现在这么一群人体内的毒被逼了出来，但是之前的伤势却已经造成了，就这么返回宗门里也有一定的危险，还是稍稍休养一下，等到好点了再启程。 　　然后第二天，她不过是到底下大堂里吃个饭，就见着一袭白衣坐在里头。 　　明枝：…… 　　这家伙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师泽在那里坐着，而掌柜之类的人对他更是唯唯诺诺。 　　师泽见她，笑了下，那笑看在她眼里稍稍有些惊悚，“看你的样子，怎么很惊讶？” 　　“不！”明枝下刻就冲到了师泽的面前，她此刻满面光彩，笑的花枝乱颤，“我只是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 　　那双眼冒光的样子，如同黄鼠狼看到面前有一只鸡大摇大摆走过。一双眼睛绿油油的，不仅仅是惊喜，简直就是狂喜，似乎下刻就能嗷呜一口叼着猎物跑了。 　　那眼神看的师泽莫名的不爽。 　　明枝说着，立刻用传言术让滕兆也下来。 　　“仙君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么？”明枝说着，叫人给上好茶过来。 　　师泽上下扫了她一眼，“我在追一个人。” 　　“……是女人？”明枝问。 　　师泽笑了下，算是默认。 　　“你和她还是有几分相似，不过我也不会确认你是不是她。”师泽说着，坐在那里，看着她，“不如这样，你伸出手来，让我探一探。若是不是，那么也好将此事一了。” 　　“好呀！”她答应的非常干净利落，不仅嘴上说了，还非常配合的把袖子给捋起来，露出莹润如玉的胳膊。 　　雪白的胳膊一下送到他的面前，白耀耀的闪瞎人眼。 　　“只是人家还是个黄花闺女，之前没有被男人碰过，就是那天人家也只是救了个姑娘。” 　　“我听娘说，女孩子的身体是不能被男人碰的，”少女眨眨眼，“要是碰了的话，就得嫁给他。” 　　她说着含情带怯，两眼里直直的望着师泽，“之后，仙君能娶我吗？” 第11章 问询 “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了？…… 　　师泽凝视她，“你想嫁我？” 　　“不想。”小姑娘答的格外干净利落。 　　“……”师泽坐在那里，望向她的眼神意识变得难以言喻。 　　“那你为什么说那话？”师泽端起茶杯喝茶，“既然不想嫁，为什么要说嫁给我？” 　　“因为我不能白白被仙君摸啊。”明枝说的理直气壮。 　　她这理直气壮的话也没放低声量，一下就引来了旁人的窥视。 　　“仙君要查，自然是要查的，我也不知道仙君是被怎么了，但是我知道那个人一定做了非常非常过分的事。我不敢误了仙君的事，可是姑娘家清清白白，没有让男人摸身子的道理。” 　　明枝说着眼圈绯红，委屈了到了极点，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泪光几乎要掉下来了。 　　她生的好皮相，浓淡皆宜。可以浓艳的像是鲜艳欲滴的花朵，也可以无辜的像是不胜薄风的水莲花。 　　浓密的睫毛动了几下，泪水几乎立刻要掉下来。 　　“这仙君算了吧？”有人看不下去，替她出来说话。 　　凡人对这些修仙的修士最是敬畏，当做真正的神灵一样在供奉。不敢违抗。 　　现在敢站出来说话，看来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年纪还小，仙君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毕竟姑娘家的清誉重要的很，平白无故的摸人家身子，也不是逼着人去死嘛！” 　　“对呀对呀！” 　　“这小姑娘瞧着年岁不大，而且也没见着做坏事过，人也长得乖巧，不可能做坏事啊。要是做坏事，这姑娘救人干什么？” 　　明枝这段时间，可没有半点妖女的做派，她安排滕兆和他的师弟师妹们住下，还跑里跑外的安排。 　　她还不是个闷葫芦的性子，有些空闲，就和旁人说说话。 　　她一张嘴抹蜜似得，镇子上的人有贪生怕死的，也有缩头乌龟，当然也有有点儿义气的人。 　　一个大男人，去摸人家姑娘，别说非亲非故，就算做爹做哥哥的也不能随随便便碰的。这要是随随便便叫别的男人挨着，姑娘还要命不要？ 　　明枝两眼含泪，听着四周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心里笑到肚子痛。 　　师泽听着四周人的话，脸色未改，一双眼睛沉沉的盯着她。 　　明枝心里爆笑，也丝毫不怯场，她依然是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仙君有仇家，瞧着仙君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想必那个仇家一定和仙君有不共戴天之仇。”明艳的少女，如同一朵绽放的花骨朵儿，鲜妍的很，又楚楚动人。 　　她咬住嘴唇，吸了吸鼻子。 　　“你很聪明。”师泽开口道， 　　“过来。” 　　明枝没有半点犹豫，抽了抽鼻子，哦了一声她走过去，其实师泽的衣服也不是纯白的，靠的近了，可以看见衣物上以天丝绣成的云纹，他身上的衣料是东海鲛纱，如云如雾。她再靠的近了些，好像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浅淡的清新味道。 　　他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男人，身上没有一处不好，身段气息，都得她的意。 　　“你很聪明，但是这些招数对我没用。”师泽看着她，“手伸出来。” 　　明枝闻言，把手伸过去，乖乖巧巧。 　　师泽稍稍垂目，看到露出来的肌肤上，那如珠玉一样的润泽。 　　心底下涌上来一股莫名且轻微的异样。 　　那感觉前所未有。师泽一把狠狠将心底涌上的异样给压了下去。 　　他直接抬手，无视于周围人的惊呼和鄙夷。 　　“你的确很聪明，但是这招对我没用。” 　　明枝低头下来，只是极轻的抽噎了下。 　　“前辈！” 　　少年的喝声从人墙之后传来，一块儿来的，还有一层从两人身前荡开的结界。 　　结界如水样荡开，直接把两人给隔绝。 　　而后少年瞬身出现在明枝跟前，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护到身后去。 　　“前辈。”滕兆抬手给师泽一礼，“不知道前辈到这里，是有什么事？” 　　师泽仰手，滕兆之前设下的结界就被他解开。滕兆结结实实挡在明枝的跟前，保持着刚才恭谨行礼的模样。 　　“是小剑仙！”掌柜认识滕兆，“这位仙君说这姑娘是他仇人，这是误会吧？” 　　一个娇娇弱弱，稍稍颦眉都叫人我见犹怜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一个仙君的仇人？这哪里弄错了吧？ 　　“是啊是啊。” 　　“哪里弄错了吧？” 　　“这姑娘人可好呢。” 　　四面的议论，师泽完全无动于衷，“我只是想要查看一下，若不是，我立即离开。” 　　“可是触碰姑娘躯体，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滕兆感觉到从师泽身上传来的压迫力道，他咬着牙站在那里，不肯挪动分毫，“弟子不知道前辈是哪位大能，但是弟子在宗门内听师尊说过，这天下的正道都是一样的，如果想如何做就如何做，因为自己一丝猜测，就毁掉人家姑娘名节，那和魔门又有什么区别？！” 　　少年人一颗赤心，说话也是掷地有声。引来周围的一片赞赏。 　　师泽在那里紧紧的看着他，“你还讲凡间的规矩？修仙之人，早已经不受凡间规矩约束。” 　　“凡间规矩的确约束不到修真之人的头上，但是如果自身为所欲为，毫无约束，那岂不是一样的遭人不齿？” 　　师泽抬头瞧着明枝，小小的少女现如今被人结结实实的拦在身后，除了几片裙角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你可知道你维护的是什么人吗？” 　　师泽饶有兴致的问道。 　　滕兆听出他话语下的讥讽，丝毫不退让，“晚辈知道，维护的是晚辈和诸位师弟师妹的救命恩人。若不是这位姑娘，晚辈现如今恐怕已经重伤，而诸位同门也不知道是否能及时得到救助。” 　　“哦？”师泽轻笑，“我倒是不知道，我这个给你那些同门逼出毒的人，倒是什么也算不上了？” 　　“前辈也救了我的同门，这个恩情晚辈铭记在心，不敢忘记。并且晚辈也已经将此事告知师尊。前辈和姑娘都是晚辈的救命恩人，不分轻重先后。” 　　滕兆说着，看了一眼面前的白衣青年，这个白衣青年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他下意识觉得这个白衣青年深不可测，绝对不是他看到的这般年轻。 　　“如果阿枝姑娘不是前辈要找的人，仙君就算做出万般弥补，也弥补不了姑娘名节。” 　　“阿枝？”师泽注意的是他话语里另外一个地方。 　　师泽神情有些怪异，看向滕兆身后的人，“你叫阿枝？” 　　“我叫明枝，不过我和小剑仙都熟悉了，所以叫阿枝。” 　　“很俗的名字。”师泽道。 　　明枝：…… 　　混账玩意儿，这家伙靠着他那张嘴的话，根本就留活不到他这年纪，早就被乱棍打死了吧！ 　　“前辈。”滕兆把人往自己背后藏了藏，滕兆身量修长，虽然比师泽要低上那么一点，但也把人藏的严严实实，不让面前的师泽看到半点。 　　“你执意要拦我了？”师泽耐心似乎耗尽，直接问面前的滕兆。 　　言语里也听出点不耐烦的意味。 　　周围的人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纷纷往后退了一两步。 　　“抱歉。”滕兆依然不退让半步，“弟子已经去信师尊，想必师尊不多时就会赶来，师尊是女子，想必比前辈更加适合查探。前辈不如告知师尊，是要查什么，到时候师尊一探也就明了了。” 　　这个法子滕兆觉得是非常两全了，既照顾了双方的颜面，也照顾了姑娘家的名节。 　　“这个倒也不错，只是，到底那个人犯了什么事啊。”明枝又从滕兆的背后出来。 　　“要不然说一下，想着应该是什么很歹毒的人。说出来大家也好帮着一起找。” 　　“是啊，前辈，那个歹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明枝睁着一双充满了好奇心的眼睛，从滕兆背后伸出头道。 　　这话问的像是完全是无心的，却让他羞恼的很。 　　对他做了什么，那是能说的吗？ 　　师泽抬头望见她那双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倏然闪现在人跟前，径直提住她的后衣领一把将人提了过来。 　　“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了？”他俯首在她耳边道。 第12章 靠近 你……曾经开心过吗？曾经喜欢过…… 　　下刻两人立即消失在原地。 　　客栈内众人看见这两人一下就不见了，好生惊慌失措了一阵，不过知道这都是仙人的仙法，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不知道，一个两个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同样满脸焦急的滕兆。 　　“小剑仙，他们到哪里去了？” 　　滕兆抿紧嘴唇，一言不发。他根本就没来记得追踪，自然无法得知他究竟把人给带到哪里去了。 　　明枝被他给提在手里，拎着后衣领。 　　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野外了。四周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真的是个杀人毁尸灭迹的好去处。 　　明枝原来也没想过能把师泽怎么样，不过就是些给他戴高帽，逼得他下不来台的东西。要是个老实人，就恐怕被逼的真的和滕兆说的那样，等人回来再说。 　　修真的哪里管凡人的那一套。大把的魔门弟子就是拿着双修来取阳补阴又或者取阴补阳的。 　　她可不就是把面前这个给采了？ 　　只是滕兆那么一个小少年，才出来不久，看不出她的伪装，见着她要哭不哭的样子，一副怜香惜玉，帮助弱小的侠义心肠。就顺着她的话来了。 　　这么一个大男人，尤其还名誉修真界的人物被她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给采了，一般都还嫌丢人。就算要报仇，也是私下偷偷查探，她原来就打定了他不会声张的主意，没想到他竟然亲自追过来了。 　　明枝被他提着，稍稍扑腾两下，就又被他在脖子后面提紧实了。 　　“就这么说话？”明枝被他提在那里，也没有多少惊慌失措，她抬头看看外面的崇山峻岭，“这山水可真绿，衡云君会挑地方，我喜欢这儿。是个不错的说话好地方。” 　　话音落下，后衣领提着的那只手一下放开了，她稳稳当当双脚落地，后衣领刚刚被他提住，衣襟被扯开了些。她也毫不在意，直接敞着衣领，回头过来，她把落到身前的长发给拨回去。 　　对他笑，“几日不见，可还好？” 　　“你这会不装了？” 　　她笑得稍稍带点狡黠，原本她就是浓淡总相宜的那类，妖艳可以，一派的天真无邪也行。 　　她这会原本天真的神情里带上了稍许的妖冶，不过浅淡的很，和原先的天真融合在一起，露出一股清水荡漾般的蛊惑。 　　“你都不肯演下去了，我为什么又要装？”明枝眨眼，“装也是很累的。” 　　她说着随手扯了一朵野花，在手里左右摇晃。 　　“你不装了，那我也不玩了。”明枝说着又笑了。 　　师泽看着她，“那你知道我为何来找你？” 　　“知道啊。”明枝回身过来，她笑吟吟的望着师泽“要不然堂堂衡云君跑过来追我这么一个可怜无助的女孩子干什么？” 　　“你，可怜？无助？”师泽笑了几声，他缓缓向她走了几步，“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当真滑天下之大稽。” 　　“那你说说，怎么不对了？”明枝不但没有半点惊慌失措，她还往他那里也靠近了一点。 　　她眼里的那股妖冶褪去，留下近乎白纸一样的纯净，“你说说呀，我幼时全家被隐月宗宗主杀尽，只留下我。我活了十六年，孤苦无依。你说我那话哪里不对了？” 　　师泽看她，她双眼直接对视他，没有丝毫的害怕。 　　“那又如何？” 　　“的确没如何。”明枝捏着手里的花儿，放在鼻下轻嗅，“反正这世上可怜的人多得是，比我更惨的，我自己也见过无数。这倒也无所谓了。” 　　她说着摇了摇手里的花朵，看了看四周，“这儿不错，我很喜欢。” 　　“你过来是为了那个晚上的事吧？” 　　师泽想起那个晚上，脸上终于呈现了些许怒色。 　　“原来你都还记得。” 　　“你这么好的男人，我一辈子都记得。”明枝笑道。 　　“你再胡说八道！”他的怒色终于全然发了出来。 　　那个夜晚，他的自尊，他的傲骨都在她的接触下，一寸一寸，一节一节，破裂粉碎，沉迷于那狂热的欲念，还有那永远都无法满足的深渊里。 　　他伸手要去扣她脖颈。然而手才动，少女闭眼抬头，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她这姿态，让师泽的手指动了动，最终没有动手。 　　明枝闭着眼睛，“我倒也没胡说，那天也是我第一回 。” 　　师泽一愣。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那个晚上，不是我故意要把你怎么样的。” 　　师泽怒极而笑，他笑出声来，“不是故意？你当真是吓糊涂了么？” 　　“给你下药的不是我，是你身边的弟子，有这个主意的是我那师叔。要不然为什么我们会那么顺利的躲过两个大阵，以及你们门内数不清多少次的巡查。” 　　“而且我当时也没在你那屋子里头，我在外面等着呢。我那个师叔要做什么，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后面做的事，难道也是你师叔教你的？”师泽问，他手里骤然出现了长剑。 　　明枝不疾不徐，也没半点害怕的模样，“那倒不是。其实我一开始对你还真没兴趣。” 　　师泽微微蹙眉，明枝见了就笑，“你看的出来吧。我开始是真的对你没兴趣的，我想着既然来了，怎么不拿点东西回去。至于你，我是真的没心思的。” 　　“只是后来，你对我动了杀招，那我就一不做二不休了。” 　　师泽闻言看向她，“好一个一不做二不休。你小小年纪，胆子不小。” 　　“毕竟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嘛。”明枝理直气壮。“再说了难道衡云君还指望我在你手下死里逃生之后，还要对你上香，多谢一掌拍斜之恩吗？” 　　师泽被这小姑娘的话堵得难得哽了下。 　　“而且那个药，如果不缓解的话，到后面你会觉得浑身火烧，如同被烈火活活炙烤。”明枝看着师泽蹙起的眉头，“我没有撒谎，衡云君当时也体会的出来。这药是隐月宗里的秘药，以蛇妖和狐妖的精血制成，极其珍贵，药性也极其霸道。我不管你的话，衡云君真的受得住吗？” 　　师泽凝视她那张脸，“我宁可死，也不愿受奇耻大辱。” 　　“不是奇耻大辱。”明枝道。 　　“不是？”师泽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中，浮于表面子上，蕴含这一股怒而不发的怒火。 　　这股怒火从心底烧起，沿着经脉一路直达颅顶。 　　他千年以来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没了他的傲骨，在她的身下婉转求欢。每日一想起此事，心下的羞耻和愤怒翻涌而上。 　　“男女之事，你情我愿。其实说实话，算不上什么羞耻不羞耻。更何况当时情况紧急，衡云君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宁可自尽，也不肯继续煎熬下去。但是衡云君若是死了，后果有没有想过？” 　　明枝脸上满脸佩服，心里一连串的骂了个呸。 　　男人什么狗东西，她在隐月宗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这家伙没她的话，有可能自己来个五指解决。不过当时药性发作强烈，恐怕他把自己手都撸抽筋，把皮秃噜一层下来，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衡云君是要杀我么？”明枝话题一转突然道。 　　师泽有些意外，他听到她说的，更是蹙紧眉头。 　　明枝看了看四周，笑了笑，“这四周也不错，是个清净的地方。多谢了。” 　　说着，她正儿八经的对前面的男人一拜。如果不是她手里还拿着刚才采得花，还真的有那么点儿感谢的味道。 　　“你什么意思？”师泽过了好会才道这么一句。 　　这下明枝脸上露出点古怪又疑惑的神情，“衡云君问我，难道不是衡云君要在这里杀了我么” 　　“我在谢衡云君给我挑了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不过能不能把我埋的严实点？别让乱七八糟的野兽把我刨出来。还有衡云君下手的时候，保全我的颜面，虽然说人死之后都一个样，但太难看了还是不行。” 　　师泽听着，嘴唇微动。 　　“你……”他忍不住开口。 　　明枝满是不解的看过去，师泽蹙眉。 　　明枝闭上眼，一副乖乖等他动手的模样。 　　师泽提着手里的剑，看着等他动手的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想的就是把人抓来，至于接下来怎么处置，他自己都没有想好。 　　原来闭上眼的明枝，一下又睁开眼。 　　师泽眸光微动，“不是乖乖受死么？” 　　“我就是临死之前有一句话想问。”明枝眨着眼，“就一句，问完了再动手好不好？” 　　师泽袖里的手动了动，“你说。” 　　明枝眨眨眼，她上来几步，对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我就问你一句话。” 　　她眸光漾漾，往他走近了几步。 　　明枝踩着不怀好意的步子，轻快的走过去，她骤然逼近，暖暖鼻息都几乎要拂到他面上，“那天晚上，你……曾经开心过吗？曾经喜欢过吗？” 第13章 建议 然后再来一次，你抢回来？…… 　　她巧妙的和他保持距离，她就在他的身前，但没有贴着引起他的怒火，也没有拉的老远。亲密而不狎昵的距离，他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也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暖香。 　　很浅淡的香味，和他那日也里遇见的头一个闯进来的妖女完全不同的气息和味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师泽问。 　　她稍稍头往上扬了些许，师泽下意识的往后躲。他不喜欢和人有亲密的接触。旁人也不敢靠近他，这么多年来，他也养成了不和人亲近的习惯，仔细算来，和他最亲密的，不是他已经羽化了的师尊北阳道人，而是眼前这个小丫头。 　　“不要躲我。”嫣红的嘴唇翕张两下，吐出凄婉的话语，“我就要死了，难道我这点愿望都不满足我么？” 　　她满脸哀婉，艳色动人又楚楚可怜。 　　“你是我第一个男人，现如今看来也会是最后一个男人，为何我不能问？” 　　她说着下巴上扬，眼里的水光比方才又要潋滟了些许。水光在她眼里浮动，下刻就能凝成泪珠，从眼眶里掉出来。 　　她着实很可人。不仅仅是容貌，更是姿态和风情。 　　就算是隐月宗满门皆是妖孽，也少有弟子在她这个年岁有这等本事的。 　　她哀哀戚戚，双目水光动人，又清澈见底。她红了眼眶，师泽都能听到她压在喉咙里的哭音。 　　“你这招对我没用。”师泽开口无情。 　　然而下一刻，面前的少女转头过去，修长白皙的脖颈扭转过去，以一种异常优美的弧度，浓黑的长发也跟着一道落下来。黑白相互阴沉，越发显得对比分明。 　　“人家就要死了，你就不能让我如愿嘛！”哽咽了两声，没听到面前男人说话。明枝心里一下暴躁，立刻回头过来道。 　　“那你说点有用的。”师泽道，他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浮出些许羞恼，透着一股鲜活和生机勃勃。 　　“我喜欢你，信不信？”她毫不客气道。 　　“喜欢我便是躲着我？”师泽嗤笑，笑容里带着点儿讥讽，“那你喜欢人的方式还真特别。” 　　“因为我把你睡了啊。”明枝双眼无辜的看着他，嘴里吐出能把人给逼的直接翻过去的话，“你要杀我嗳。我的确喜欢你，但我也不傻啊，难道站在那里明明白白被你杀？你这人也忒霸道了吧？这世上没这道理啊！” 　　师泽笑了，脸上的笑容骤然增大。俊逸的脸上笑容灿烂，似乎是被她的话给逗笑了，原先脸上那点讥讽也没了。 　　“该说你胆大，还是该说你不知死活？”师泽说着，他又凝视着明枝。 　　他从那天夜里在郊外把她逮住，就一直在好好的看她。那注视打量的目光看得明枝浑身不舒服。 　　他袖子里的手动了动，明枝眨眨眼，“能不能让我抱抱你？” 　　她咬了咬唇，突然一下她就抱了过来，柔软馨香顿时就扑了个满怀。同时一瞬间，一股强劲的灵力冲击而入。冲击入体的瞬间，一股麻痹立即在体内蔓延开来。 　　怀里的人迅速弹开，她冲他一笑，立即消失在原地。 　　那东西只是会短时间的限制他的行动，对他躯体不会也不可能造成什么伤害。 　　下刻师泽就追上。 　　对着她，师泽手中长剑寒光凛凛，刚才用了花招的少女这时候却对他一笑，直接扬起脖颈，对着长剑迎过去。 　　原本不可收回的剑势在瞬间回撤，只是剑气一过，还是在她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修士可以气护体，不说刀枪不入，但也可护肉体无恙。师泽的剑气可破山削峰，哪怕修为高深的修士都不一定能挡得住。但他刚才生生收势，原本强势的剑气也削减到几乎虚无。只要稍稍在体面覆盖薄薄一层灵力，又或者张开结界，都会没事。可那点残余的剑气竟然直接划破了她的皮肤。 　　“你是真想死，还是装模作样。”他收剑入体，一把抓起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处也是软的很，肌体下的骨头纤细的厉害，透着一股伶仃，和他完全不同。 　　“我不想死，但是你要杀我，我也挡不住。那还是痛快一点好了。” 　　“死？你想的难免也太简单了。” 　　话语说完，就见着面前的小姑娘满脸惊慌失措的抬头，一张小巧的脸煞白，“你要把我片了吗？” 　　师泽蹙眉，有些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你要把我切成一片片的？”她急了，“别这样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呢！给个痛快的不好吗！” 　　“我们魔门杀人也有给个痛快的呀，你们北阳山难道还有这个癖好？” 　　师泽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给千刀万剐了？” 　　小姑娘仰着一张无辜的脸蛋，“你刚才不就是那个意思嘛！说我死也没那么简单！” 　　说着她看了左右，“不劳烦你动手，我自己来！” 　　说着，她抬手，集聚体内的全部灵力，以不及迅雷眼耳之势直接往自己的天灵盖拍去。 　　一只手直接捏住她的手腕，而后打消了她掌心里凝聚的灵力。 　　师泽怒极而笑，“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死？”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瞅着他，“不然怎么样，被片成一片片的太痛苦了，我还是自己动手。免得你身上弄脏，也免得我自己受苦。” 　　她泪眼朦胧的。 　　“既然如此，当初你还有胆子？” 　　“就算我没胆子，衡云君那时候能放过我吗？”她反呛。 　　师泽被她呛的小半会才道，“给我站好！” 　　明枝没听他的，依然还是两只手都被他给握住的那个模样。师泽逼近过来，浓厚的男子气息混杂着他自己本身的清新从四面八方铺面包裹而来，气势汹汹。 　　明枝面上慌乱，心里却是坦然受之。她原本就挺喜欢师泽的皮相，尤其他还干净，没平常男人那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她喜欢这份干净，自然也不会和躲其他男人一样躲开他。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 　　明枝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不知道！” 　　她这模样让师泽再一次气笑了，“当真不知道？” 　　“你看我这样子，哪里像知道的？其实那天夜里，我就是什么都没摸到，所以就做错了事。”她摆着一股可怜无知的模样。 　　师泽笑着，“我的元阳和一部分精元在你这里，明白吗？” 　　明枝眨眼，摇摇头。 　　那个死鬼师叔，给人下药，自然是要带着把人榨干，才能抵得上这一票的风险。既然都下药夺功，自然是要冲着把人给榨的干干净净。要不然怎么都不划算。 　　她是中途接手，对夺功这个事儿并不上手。但也的确是收获满满。 　　他说着，直接往她身上一探，脸色突然难看了些，明枝望见他的脸色，倒也不担心。 　　要杀早杀了，哪里会和她这么废话周旋。 　　明枝脸上一副很害怕，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心里却冷眼看着他怎么做。 　　“你……”他神色和方才明显不同了，“炼化了？” 　　明枝真心实意的满脸惊讶，“啊？” 　　“炼化？” 　　她在门中呆了十年左右，这点时间她还没到接触炼化术的时候。 　　师泽将她满脸惊讶完全不似作伪。 　　“我的元阳和部分精元融入你体内了。” 　　一时间，她的脸色也有点缤纷精彩起来。 　　她想到了什么，脸色比师泽更加难看。 　　“那怎么办？”她看向师泽。 　　“你不是应该开心吗？”师泽放开她，“取不回来了。” 　　“你都追来了。我自然是干净把这个还给你，然后大家各走各道。你、你不会想着要把我怎么样吧？”明枝说着细小白净的牙齿咬了咬嘴唇，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你想想你做过的那些事，你觉得我会放过你？” 　　师泽俯身下来，轻声问道。 　　小姑娘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下恨不得把自己团起来。 　　小会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师泽侧手直接把她的手给震下去。 　　“要不然这样吧……你去看看是怎么夺功的，然后再来一次，你抢回来？” 　　小姑娘眨巴眼睛无比真诚的提议。 第14章 兴趣 眼里多出不少的兴趣。 　　明枝此话一出，场面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这里人迹罕至，四周都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安静的只有风吹过的声响。 　　“……”师泽直直的盯着明枝，那张脸上也罕见的露出了一抹惊讶。 　　“你还想再来一次？”师泽反问，他咬着牙眼里也浮上了一层羞恼，“你倒是令我格外意想不到。” 　　难道还想再折辱他一回？ 　　“我倒是不想，毕竟也不舒服，老累了。”明枝坏心眼的故意说谎话，“就和被个棍子捅似得，难受的厉害。” 　　“那天夜里，我疼的可厉害了。”她说着嘴唇动了，满脸难受，似乎那夜给她带来的痛楚到现在还在。 　　师泽一愣，眼里的羞恼霎时间也变成了惊愕，他望着面前的小姑娘。 　　他探过，她的骨龄的的确确只有十六，还没到十七。满脸的青春，双眼明亮清澈，他一眼看过去几乎就能看到底。修士们的外貌和年岁没有直接关系，修为高深的修士，哪怕上了千岁，看起来也和凡人的青年一般。 　　可是皮相再年轻，那股鲜活，还有双眼里的光是没办法有的。 　　“你该别是觉得，我要故意又占你便宜吧！”小姑娘抬头满脸不满。 　　“难道不是？”师泽挑眉反问。 　　明枝一下脑袋都扬起来，师泽身量挺高，只不过他身形纤细几分，所以瞧着修长。 　　“要你说，要怎么把你那个东西拿回去？”明枝不高兴了，她正在那里，怒视着面前的师泽。 　　这话听着像是话里有话。 　　“明明就是好心，还一直觉得我占便宜！”明枝说着，一张漂亮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很难受啊！” 　　“旁门左道，自作自受。”师泽道。 　　他双眼掠过面前瞬间又气的半死的小姑娘，只是看向一边。 　　“现在怎么办。还要杀吗？”过了小会，明枝问。 　　“你死不足惜，但你夺走的东西却是弥足珍贵。”师泽说着，一把又伸手出去，提住她的后衣领。 　　伸手的时候，小姑娘像是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就下意识往前俯，结果一下就被他给抓了个结实。 　　撕拉一声，被他提住的后衣领在他的手下一下撕拉开。直接露出白白细细的脖子，还有脖子下面的那一大片的瘦削肩膀。 　　明枝：…… 　　师泽：…… 　　短暂小会之后，明枝“咿呀”的一声尖叫，就捂住胸口。她泪眼汪汪的看手里还抓着半片破布的人。 　　师泽被她那么一看，倒是回神过来，把手里的那片衣料随手还给她。 　　“你的，收好。” 　　“……” 　　明枝看着师泽手里的织物，心里疯狂想要爆粗口。 　　“你的东西，难道你不收着吗？”师泽见她好会没有接过，问了一句。 　　明枝捂着胸口的手，直接放下来，后衣领那儿被扯破了，后面的没了衣料遮挡，她稍稍有个动作，肩膀上原本遮挡的就往下掉，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还有莹润瓷白的肌肤。横着的锁骨下是两个深浅适应的窝窝，诱人的很。 　　她直接那么盯着师泽，目光森森。 　　“拉上去！”师泽见状，转头过去。 　　“怎么了，你扯坏的。”明枝毫不在意袒露在外的肌肤，反正她见多识广，上辈子更是夏天穿着露肩装出去浪。现在这个充其量也不过是夏天的露肩装而已。 　　“把衣服补上！” 　　师泽保持着掉头的姿势，把手里的碎片递过去。 　　明枝接过来，她贴在破口上，指尖细微的灵力一路粘粘缝补过去，不多会儿就弄好了。 　　“衡云君是在害羞嘛？”她一面整理衣襟，一面在那里问。 　　“你方才不是还吓着了吗？”师泽依然是那副背身过去不看他的模样，背后在那里，“现在又不装了？” 　　“才没有。只是想到，衡云君你看也看过了碰也碰过了，我还伸手拦着岂不是立牌坊？遮遮掩掩那还不如正大光明算了。” 　　“我没有，” 　　前面的男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没有看过。” 　　这解释让明枝嗤笑，“哦，那承认碰过咯？” 　　“嗯，是。”师泽扬起头来，风流过他的面庞。 　　他承认的干净利落，倒是让她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好了。” 　　师泽回身过来，看着她，明枝的缝补技术不怎么样，不过好歹别别扭扭的套在那里。 　　“衡云君有什么打算？”明枝问。 　　“还要杀我吗？” 　　师泽看着她，没了之前的躲闪不及，他很是坦然的望着她，“你觉得你做过的那些事，你逃得掉？” 　　说完，他拉着她一把直接腾空，往原先的镇子上而去。 　　“衡云君这是做什么？”明枝不解的问。 　　“把你身上的衣裳换了。” 　　明枝不善于缝纫，背后那块布也被她弄得歪歪扭扭。很不像个样子，一看就知道那里曾经被扯裂过。 　　一个妙龄姑娘，这么一副着装，也难看的很。 　　到了镇子上，还没到裁缝铺里，就听到前面一声“姑娘！” 　　滕兆急匆匆赶过来，师泽带着明枝不见了之后，滕兆也在寻找，不过滕兆修为完全比不上师泽，自然也无法跟上。 　　正好门中同门师弟的用药没了，他出来采买。正好一头碰见明枝。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又满怀希望的上前去，果然是她。 　　“姑娘……”滕兆见着明枝面露喜意，正要上前，看到她身旁的师泽，整个人一愣，而后他又看到了明枝肩膀上那别别扭扭的缝补痕迹。 　　当场滕兆的脸色就变了，“阿枝姑娘！” 　　他一把握住明枝的手腕，直接将他带到自己身后，满眼警惕的盯着面前的师泽。 　　滕兆满脸愤怒，怒火几乎能从他的眼里喷出来。 　　“你把她怎么样了！” 　　师泽蹙眉，“什么怎么样了？” 　　明枝秒懂，她在后面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 　　“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人给堵了。 　　“别怕。”滕兆回头来，对她安抚道。 　　明枝顺道就干脆把话全给吞回去了。 　　滕兆说完，又回头怒视师泽，“我尊敬你是前辈，但是没想到你做出来的事既然禽兽不如！” 　　师泽微微侧首，面上露出些许疑惑，“我做什么了？” 　　“你做了什么，难道还用我说吗？我当前一直奇怪，你口口声声说你在追杀一个仇人。倘若真的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哪里会轻易放过，更不可能花那么多的时间来说那么多的废话！果然你一直包藏祸心！” 　　“你竟然，竟然……”滕兆到底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满面因为怒火涨得通红，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怎么了？”师泽见着这少年人满身怒火，似乎和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滕兆见师泽竟然还敢问起，顿时怒火更炽，“你做了什么好事，难道还要我说吗！” 　　师泽望了一眼明枝，明枝回他一脸的无辜。 　　只要她够会装，够会演。那么她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借着报仇的名头，竟然对一个姑娘不轨！” 　　师泽面上怒意暴涨，“你说什么？！” 　　他身上的怒气如有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四周的人见状，连热闹都不敢看，早早的躲的远远的。生怕自己跑的远了，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明枝也觉察到师泽身上的怒火，也想跑路，奈何自己的手腕被滕兆攥在手里。她想跑也没地儿跑。 　　“我说你人面兽心！”滕兆也是怒火冲冲，“嘴里说着是要找仇人，实际上是对阿枝姑娘不轨！”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欺名盗世，人人得而诛之！” 　　明枝听着这话，心里哇哦了好几声，她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这个感觉好像有些热闹过了头？ 　　她去看师泽，师泽脸色的怒意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了。 　　“我救了你的师弟师妹，人证物证一样没有，你竟然说我对她如何了？” 　　滕兆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这世上惯常有人面兽心，衣冠禽兽。谁知道你这层人皮下面是什么样子！” 　　“更何况你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没底吗！” 　　师泽提剑直接一剑抽在了人脸上。 　　明枝只感觉到身边有道风刮过，手上一松。待到再去看的时候，只见着滕兆趴在百步远的地方。 　　而师泽提剑站在那里，看着那边地上躺着的滕兆。 　　明枝：…… 　　感觉到提剑的白衣青年看过来，明枝不但不躲闪，反而直接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里多出不少的兴趣。 第15章 上手 纯洁又妖冶，清纯又妩媚。 　　明枝仔细感觉了一下，滕兆人没事，不过晕过去了。 　　她回头看着师泽，眼里多出许多兴趣和玩味来。 　　不得不说师泽脾气暴的很，和她以为的那个端着的衡云君很不一样。 　　师泽额角青筋暴起，提着剑的手也是青筋并露。 　　一时间周围一片静谧，连风都停了下来。 　　明枝突然想起那个被她拿来当替死鬼的人妖师叔。照着师泽这暴脾气，恐怕只会更惨。 　　她望着师泽，师泽恰好这个时候也看过来，盯着她。那眼神里含着一股怨怒。 　　明明她才是对师泽上下其手，便宜占尽的那个。但是最后外人都觉得他才是那个应该天打雷劈的。 　　她小步子过来，“他们误会了。别生气了。” 　　说着她一脸的诚恳关心。 　　师泽看着她，眼看向别处。并不搭理她。 　　他大步往里头走，“去把衣服换了。” 　　“那地上躺着的人怎么办？”明枝说着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边的滕兆。 　　“让他躺着，吹吹风清醒下脑子，免得他这么善恶不分。” 　　师泽没有半点要管滕兆的意思。明枝抬手，往掌心上吹了一口气，一只白蝴蝶直接往滕兆那里飞了过去。 　　“你干什么？” 　　前头的师泽停下步子，稍稍回头问。 　　师泽的容貌并不走温润的路子，他容貌神色和温润没有半点关系，线条分明到凌厉，剑眉下双眼更是能探入人心。俊美到如同一把尖利的刀，直接从注视他的双眼里一路重重刺入对方的心里。 　　俊美凌厉，不近人情。 　　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进。若是谁敢不知死活，那么他就真的叫那人不知死活。 　　“人丢在那儿总不像个事。”明枝满脸无辜可爱的小模样，“万一有人趁机把他身上的东西摸了怎么办？” 　　说着她展开手掌，手掌上有一只蝴蝶，蝴蝶浑身晶莹剔透，散发着低调的光辉。 　　“我就是把这个放到他身上，看着他，免得出事，另外还有一只是要给他的师弟师妹的。” 　　说着，明枝把手里的蝴蝶递给师泽，“若是衡云君不放心的话，可以查看一下。” 　　可师泽却没有接她手里的蝴蝶，他径直抬首看向外面，明枝也感受到不对劲，直接看向外面。一道浅金色的光在外面波开，传送阵法就出现在两人眼前。阵法中心是一个女修。 　　“在下北极山于嘉，”女修外表看上去瞧不出年纪，只是周身充沛的灵力和流动的阵法表明她实力强悍。 　　“不知小徒哪里得罪了这位同道？” 　　“北极上于嘉真人。”师泽直接略过了后面那句话，他抬手给于嘉一礼。 　　于嘉还礼，“小徒。” 　　“他的事，于嘉真人等他醒了之后自己和真人说罢。”师泽半点解释的打算都没有，他看了一眼明枝。 　　于嘉顺着师泽的视线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少女，少女看上去并不大，身上也没有半点修士保持年轻外貌的灵力痕迹。 　　当她看到小姑娘肩膀上的那一块的时候，眼神一下也变得古怪起来。 　　“道友，可是要给这小姑娘选衣裳？”于嘉上前道。 　　“正是。” 　　师泽停下来，望着于嘉，“如果道友有空，可否帮忙？” 　　这小妖女到底还是女子，他对女子衣物一窍不通，正好叫人过来帮忙。 　　于嘉早就见着跟着师泽身旁的女孩，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裁缝铺有成衣，有人帮忙挑，明枝小会就换好了。她换好衣服出来，脚下哒哒哒的到他跟前，前后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随口一问，没有半点期待。 　　到了现在，她基本确定这个衡云君没有杀她的意思。 　　师泽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她这话说出来，他也依然是那副样子，没有答她的话的意思。 　　她也不生气，抓住自己身前的一缕黑发，干脆直接坐到他身边，两只脚搭在一起，前前后后的摇啊摇。 　　明枝腿脚摇荡，弄得长凳也跟着她的动作摇来荡去。 　　师泽睁开眼，“你干什么？” 　　“没有啊。”明枝依然抓着头发。 　　“别乱动。你今年多大了，还和小孩子一样。” 　　明枝一下对着师泽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叔叔，我三岁了！” 　　她颇有几分故意的捏着嗓子，学着小孩子说话。她故意扬高变稚嫩的嗓音终于让一直闭目养神的师泽睁开眼。 　　师泽看过来，和她对视一眼。 　　突然他开口，“他醒了。” 　　话音落下，那边躺着的滕兆一下起来了。 　　师泽那一下下去，还是手下留情的，但他脸上还是肿了一大块。 　　“师尊！”滕兆看见于嘉真人，立刻爬起来道。 　　滕兆转头就看见了师泽，下刻脸上满脸怒容，伸手就去扯坐在他旁边的明枝，“阿枝姑娘，快过来！” 　　然而他的手还没过去，修长有力的手掌直接挡在他手前。 　　师泽看着他，神情晦涩难测，“你若是不想再晕过去一次，就不要再犯蠢。” 　　修长清瘦的两根手指并成剑指敲在他的手腕上。滕兆只觉得手腕上被手指敲过的地方，一股麻痹径直窜走了整条手臂，一下他几乎半边身子都塌了下去。 　　“师尊！”滕兆立刻向于嘉真人求救。 　　于嘉真人看向师泽，“多谢道友手下留情。” 　　她看了一眼滕兆，让他过来。 　　“师尊他！” 　　还没等滕兆开口，于嘉道，“这道友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他和这姑娘没有什么清白的很。” 　　滕兆看向明枝，明枝满脸关切，“刚才那衣裳，是他动手的时候不小心抓破的。” 　　“动手？他要对你做什么？”滕兆却又听到别的，他看向师泽。 　　师泽神色冷漠，“你这弟子今年多大？看上去比我山门扫地弟子要大那么点，但是比初入门的小弟子倒还要显得天真可爱些。” 　　于嘉让又要愤怒起来的徒弟靠后站着。 　　“事情发生的经过，我已经听姑娘说过了。是你太过武断。”于嘉真人道。 　　她说着看向面前的师泽，“道友对你已经手下留情了，若是换一个人，你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 　　滕兆听了之后，想要说什么，但张了几下嘴，牵到了脸上的肿块，还是没能说出来。 　　“你太冲动了。”于嘉开口。 　　“多谢两位道友。”于嘉说着看向师泽和明枝，“出手相救，大恩铭记于心，日后必定相报。” 　　于嘉说完，对着师泽和明枝，分明弯腰道谢。 　　她不卑不亢，一视同仁，既没有因为看出师泽修为高不可测而谄媚，也没有因为明枝年少而轻视。 　　明枝见多了不少没什么本事，眼睛还在头顶上的。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明枝是说不出什么不用放在心上的这种场面话，要不是当初她一头撞上，她还真的直接跑过去了。 　　“好说，好说。”明枝笑道。 　　“其实，真人的徒弟都是好人啊。” 　　她说着冲滕兆一笑。 　　滕兆挨了师泽那么一下，现在半张脸都肿了，看着都格外的触目惊心。见着她，他勉强想要挤出一丝笑来，可惜又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不得不吸了口冷气。 　　师泽看了她一眼。 　　“顺手罢了。”师泽开口，“不过比起道谢，真人恐怕还是要让门下弟子在门中多历练一段时日。实战里竟然连妖毒都不能及时分辨解开，竟然还以这种毒没学过。” 　　师泽说着看向了那边脸都被抽成猪头的滕兆。 　　“学艺不精，如果躲在门内，只是被同门嘲笑。如果出来，那还是别害人害己。” 　　师泽一张嘴让明枝都不明白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是非不分，善恶不明。刻薄寡恩。你当真让我开了眼界。” 　　他话下毫不留情，直接把滕兆说的面红耳赤。 　　于嘉也没有半点给自己徒弟解释的意思，她侧首看了一眼徒弟。 　　滕兆过来，给师泽道歉。 　　“既然如此，那么此事就一了，恩情如何也不必放在心上。原本我也没在意过。”说着他一把握住明枝的胳膊，明枝看了他一眼。 　　她看出来，他不会杀她。可他回怎么处置她，她也心里没底。 　　“后会无期。” 　　说着，他就一把提起了她的胳膊，直接站起来，就要把她往外带。 　　“道友留步。”于嘉突然开口，“我有个不情之请。” 　　师泽回头过去，“既然是不情之请，就不要说了。” 　　他这话直接把于嘉给哽的一下说不出话。 　　师泽吸取了上回的教训，没有伸手提着她的后衣领，纤细的腕骨在掌心里显得伶仃可怜的很。她被他的力道一带，脚下都踉踉跄跄，险些一头撞在他身上。 　　“道友请留步。”于嘉下刻就出现在师泽跟前，“事出紧急也是没法。” 　　“这次原本是徒儿他们初次下山历练，但这次明显超出了门中的预料。” 　　师泽面上有些好笑，“就那几只蜘蛛？” 　　“并不是，滕兆将事情内的细节已经告知我，里头可能比之前门中预料的还更复杂，这附近说不定有妖巢。” 　　师泽听了下来，“我来的时候，并无感觉到过于浓烈的妖气，倘若有妖巢的话，妖气不至于稀薄到察觉不到。” 　　“距离这里十几里之外，曾经妖物层出不穷，可是修真门派一直没有对那块地方进行清理，可是突然有一天销声匿迹了。而这块地方却开始频频有妖物骚扰。” 　　“之前只是一些小妖，门中也是受了村民们的委托，以为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妖，所以才派滕兆他们前来。但看起来并非如此。这里村民不少，镇子上也有不少凡人。若是真的有问题，恐怕就人命关天了。” 　　师泽听着毫不犹豫，“好。” 　　他答应的干净利落，让于嘉一愣，而后于嘉很快道谢，“多谢道友。” 　　明枝在一旁听着，她抬头看着师泽。 　　师泽察觉到，看过来，就是她乖巧到过分的模样。 　　既然打算留下，自然就是住在滕兆他们住的客栈里，也是原来明枝住的地方。 　　明枝是帮着滕兆照顾师妹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先别说滕兆还有那么好几个师弟忙不过来，就算忙得过来，有些事，他是坚决不能帮忙的。 　　那个姑娘还在昏睡里，明枝提着木盆出来，她一路从楼梯上下来，到后院里把水给泼了，回头就看见师泽。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两袖子和裤脚都挽得高高的，手里抱着个木盆。 　　“你在照顾人？”师泽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就一个姑娘，除了我之外，谁来也不合适。” 　　明枝说着，她笑着睨他，“怎么，觉得我坏事做尽，这个时候应该躲在哪里满肚子坏水？” 　　“你觉得你不是吗？”师泽感觉到她房内无人，出来查看，就见着她这样子。 　　明枝稍稍一撇嘴，抱着手里的木盆，她站在那里，“那你可冤枉我了。” 　　她抬起头冲他笑。 　　师泽下意识就觉得不好，她靠过来，带着她身上的暖意和暖香，“我唯一做的坏事，就是你。” 　　小妖女踩着轻缓的步子靠近过来，她仰起头来，师泽看到她的双眼里清楚的映出自己的影子。 　　“我第一次，唯一的，都是你。” 　　纯洁又妖冶，清纯又妩媚。 第16章 警告 这么追着我，说，你是不是怕我带…… 　　清纯和妩媚，纯洁和妖冶，诡异的在她身上融合为一体，于眉角眼梢里盈盈的流淌出来。 　　她毫不在意师泽身上流淌而出的压迫感，笑着靠近。突然一股力道抵在他的肩膀上，面前的男人眉眼极冷，浑身上下都强烈的拒绝。 　　“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对你怎么样。”师泽望着她，“就凭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你杀你千百次也不为过。” 　　明枝停了，眉眼一张，似乎露出些许恐惧和害怕。 　　“你若是知道死活……” 　　“你要杀了你孩子？”明枝惊慌着吐出这么一句。 　　师泽霎时间看着她的神情里都带上了无尽的惊讶，他震惊的盯着她，目光缓缓下移，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你有孩子了？” 　　明枝满脸的小可怜，伸手摸摸自己的肚皮，“我不知道。” 　　“不知道？”师泽似乎又被她这话一下给吊了上去。 　　“说不定就有呢。难道你对你这么没信心？” 　　明枝反问，她想了下说，“听说要是日子早的话，其实是查不出来的。” 　　说着她格外无辜的望着师泽，“你要动手吗？” 　　师泽袖里的手动了下，他呼吸稍稍急促了些。 　　“之前在城郊外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明枝抬头起来，两眼里水光亮亮的，像是要哭出来了，“因为当时你好凶，人家吓到了呀！！” 　　师泽嘴唇抿紧，双眼盯着她。 　　方才那股强大的灵压，似乎比刚才还要重了些。明枝手指一松，原本抱在怀里的木盆，一下掉下来。 　　她捂住胸口一副马上要喘不过气，要晕过去的模样。 　　原本重重压在她身上的灵压，徒然消失。 　　浑身轻松了。 　　明枝把掉在地上的盆捡起来。 　　“以后那话不要再说了。”师泽道。 　　“没有确定的事，说出来也没有用。” 　　他说着，扫过她的小腹。 　　那夜实在是太兵荒马乱，他之前或许面前还能保持理智，但后面确实沉沦其中，若是有了，那也真的不奇怪。 　　“但要是不说出来，你杀了我怎么办？”明枝问。 　　师泽看着那张白净妩媚动人的面庞，“大祸你都闯下了，才知道怕又有什么用？” 　　“其实当时你只要说什么好东西，我拿了也就走了。” 　　师泽一下被她这话哽住，他在于嘉师徒面前的本事，在她面前几乎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常人难有明枝这样的厚脸皮。 　　他怒极而笑，“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当时给你一些东西，你就走了？” 　　明枝点点头。 　　她如此坦然，让师泽一下站在那里，千百年里，他曾见过不少穷凶极恶。也见过自以为聪明的，见得多了，再在他跟前，也无法引起他半点心绪。眼前这小丫头，年纪小小，但是一张嘴里说出的话，却能逼得人怒火中烧。 　　“我其实开始并没有要把你怎么样的心思的。”明枝抱着木盆，站在师泽的面前，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你也记得呀，我其实一开始还问你东西在哪儿，我就是打算拿点好东西就跑。可是你要杀我，要不是我躲得快，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你说我气不气？” 　　师泽一下笑起来，虽然是带着再鲜明不过的怒意，但一下那凛冽的眉眼鲜活起来，成了另外一股锋利的美色。 　　“哦？照着你这么说，倒是我自作自受了？”他笑问。 　　“自作自受是受了苦，可是我瞧着你那时候不像啊。”明枝满脸无辜的抬头说。 　　一下，诡异的静谧就从两人之间弥漫开。 　　“你当真是不知死活。”师泽面上笑容收敛，眼睛却还盯着她。 　　那目光如有实质，尖刀一样剐过面庞。威压不言而明。 　　明枝却也不怕，她只是想起了什么似得，“今天是不是要和于嘉真人有事商量？平时只看见你不怎么出来的。” 　　师泽并不喜好热闹，他好静。人多的地方他并不喜欢。所以这两天他除非必要，是不会出来的。 　　今天倒是在后院这里看到他，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师泽却不回答了，他瞥了她一眼，回身过去往前走。 　　明枝抱着盆在后面一路跟过去，“别生气了啊，生气多不好，怒伤肝呢。还有一句生气伤身无人赔。” 　　“倘若你能安静一会，那么就什么都没有了。”师泽睨她。 　　明枝乖乖巧巧哦了一声。 　　她抱着木盆过去，见着原先她照顾的那个女弟子已经醒了，并且扶着墙慢慢走出来。 　　师泽看见了皱眉，“你师尊还没回来，你一身伤出来做什么？” 　　师泽样貌是女人们都喜欢的浓艳，可他开口便是语气冰冷并且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斥责，听得那女弟子吓得缩在那里不敢动了。哪怕他长得再俊美无俦，在她看来也和个夜叉似得。 　　“阿秋是来找师兄的吗？他今天出去给你们抓药了。于嘉真人暂时去外面探察情况，你其他的同门，现在这个时候还在养伤休息。” 　　女弟子名叫做秋水，听到她这么说，原本满脸恐惧怯弱里露出些许感激，“谢谢。” 　　师泽看了她一眼。 　　明枝抬头看他，“我先送她回去。” 　　说着，她把手里的盆放一旁，扶着秋水回去。 　　秋水扶着她，到了房里，门关上，以为安全了，里头传来一句，“好凶啊，那是谁啊。开口就好凶。吓死我了。” 　　师泽直接转身离开。 　　于嘉回来的时候，已经天上挂了星子。请来明枝和师泽。 　　这位于嘉真人的会做人处事，真的让明枝佩服，哪怕她实力表现出来的不如师泽那么强悍，但还是请她来。不管她的年岁还是资历，把姿态给做足了。 　　“的的确确有些蛛丝马迹。而且附近的人说，时常有牲畜和小孩失踪。” 　　大人没了，是一桩大事，闹得也会很大。可是孩子和牲畜，却是家里最忽略的，牲畜偶尔走丢了一两只，找不到也就算了。 　　凡人们的小孩，除非独苗苗，要不然都不怎么被爹妈看重，一个家里七八个孩子，而且还会不停的生，偶尔有一个丢了，最多哭一场，甚至哭都不会哭。就当做没生过这个孩子就完事了。 　　说起来，要不是就是贪玩跑到哪里被叼走了，又或者掉到哪里死了。 　　父母说起来，都是满脸的不以为然和麻木。 　　所以修仙门派也没怎么得到消息，就算有，也不过以为是一些小妖的小打小闹。北极山原本以为彩云镇附近的妖魔不过是一些低阶的小妖，特意拿来给弟子们练手，谁知道竟然远远超出预料。 　　若不是碰见明枝和师泽，恐怕这几个弟子的命，都要没了。等到宗门内发现不对，也要一断时间去了。 　　“每隔一端时日丢那么一个两个。”师泽坐在那里，听着她的话，“死的多了，会引起人的注意，像这样，只是那么一个两个，每隔一段时间。倒是不容易引人注目。” 　　“吃小孩吗？”明枝问。 　　“小孩干净，如果出生年月或者体质迥异于常人的，那更是妖魔鬼怪的补品。”师泽看着于嘉，“可有那些失踪孩子的生辰八字？” 　　于嘉叹气摇头，“我原本也想过，但是都说不记得了。” 　　“做父母的，竟然还记不住家里孩子的生辰？” 　　于嘉苦笑，“凡人的常态，家里孩子太多了，除了老大和最小的那个，中间的不管男女，父母都不曾关心够。” 　　师泽静静的听着，“那明日亲自去看一遍。” 　　于嘉点头，她看向明枝，明枝瞧了一眼师泽，“他去的话，我自然要去的呀。” 　　说着双手在身前做捧心状。 　　于嘉对这个照顾自己徒儿的小姑娘，很是友善，对师泽笑道，“道友的意思呢？” 　　“你去做什么？添乱吗？” 　　“阿秋姑娘都已经能下地行走了，用不着我啦。”明枝并不喜欢照顾人，尤其是照顾病人，她也瞧得出来，阿秋对她照顾她这件事，很是过意不去。这段时间恐怕也不肯让她继续照料了。 　　“我不会添乱的，而且滕兆也需要留下来照料其余的同门。我倒是比他更适合。”明枝道。 　　于嘉也从滕兆那里听说过明枝的本事，“有劳姑娘了。” 　　明枝跟在他的身后，入夜之后，并没有立刻就安静下来，相反客栈外面还正热闹。 　　人声喧闹从外面传进来，他脚下的步子比刚才还更快些了。 　　“你去做什么？”前面的人突然问。 　　明枝在后面欣赏他的背影，听着他这么一问，下意识就答，“跟着你啊。你对我恨的要死，为了让你放心，那我就跟着。免得你到时候又费劲。” 　　“你跟不跟着我无所谓。”师泽言语冷淡，“你若是要跑，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背后传来嘻嘻的笑声。 　　这小丫头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想笑就笑，想如何就如何，随心所欲的让人觉得不适。 　　“笑什么？” 　　“这么追着我，说，你是不是怕我带着你孩子跑了？” 　　前头的师泽回身过来，他蹙眉，然而他还没开口就听她道，“你要是做爹的话，一定比刚才于嘉真人说的那些人要好得多。” 　　“够了。”师泽打断她的话，“你听好，不要以为我暂时让你活着，你就能高枕无忧，什么事都没有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拨我的底线。” 　　“并且，我并不喜欢小孩子。也从未想过，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第17章 惊吓 仙君一生气，我就好害怕。…… 　　“所以你希望你不孕不育？”明枝问。 　　她嘴里问着，看向师泽的眼神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古怪。 　　“……”师泽冷冷瞥她一眼。这丫头一条舌头一张嘴，上下一碰，就说出让人难以招架的话来。 　　他直接回头离开，明枝在后面跟着，“要是我真怀了呢？” 　　“你把手伸出来。”师泽突然停下来， 　　明枝乖乖巧巧的一抬手，“不过我听说，要是日子太早了。会查不出来的耶？” 　　师泽的手正要搭在她腕子上，听见她这话，突然抬眼起来。 　　“你嘴上能不能安静一会？” 　　“为什么呀？”明枝脸颊都稍稍鼓起来，一脸的莫名其妙，“人长着舌头和嘴，不就是用来吃饭说话的嘛，你已经不爱说话了，要是我还闭嘴不说话，那不就是两个哑巴了？” 　　“还是说你希望我生个像你的小哑巴？” 　　她一串话简直和鞭炮似得，霹雳啪啦完全不带消停的，师泽千百年里见过的人不少，各式各样的人都见识过。面前小姑娘这样的，还真让他少见。 　　“你没怀孕。”师泽把手放下来，“怀孕早的，凡人的大夫的确摸不出来，但是用灵力在你体内探一遍什么都清楚了。” 　　“刚才你那些话，若是让我再听到……” 　　“是不是你太虚了？”明枝没等师泽把话说完，突然来了一句。 　　师泽被她这一下打岔，他蹙眉看向她，突然之间还有些未能反应，“什么？” 　　千年的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北阳山门内更是门规森严，那些男女之间的东西在其他师兄师姐的联手下，也根本到不了他的跟前。 　　明枝说起这些，他一时半会竟然也没能立刻反应。 　　“听说男人年纪大了，就会虚。”明枝满脸正经的和他说这个，“就是撒下的种子长不出庄稼来。” 　　明枝说着，上下打量一番师泽，“虽然从外表上瞧不出来，但是你年纪应该也蛮大的吧？年纪大的男人这上面都有点难言之隐。而且子嗣也艰难。种子撒下去了，也没开花结果。” 　　她说着，满脸诚恳的望着师泽，“恭喜仙君，如君所愿，您，不孕不育了。” 　　师泽额角青筋爆出，呼吸都瞬间急促了些。 　　明枝还故意满脸奇怪，她左看看右瞧瞧，“怎么了？仙君生气了吗？” 　　她一下抬头，直接迎着师泽几乎要杀人的眼神看过去。大大的眼里有大大的迷惑。 　　“仙君如愿以偿了，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这个瘪吃的师泽千百年来前所未有。只要她在自己跟前，千年里头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全都来了一遍。面前这个小丫头简直就是过来专门克他的。 　　“难道……”她声音又低下来，一下满脸的恍然大悟。 　　师泽下意识就觉得不好，“你想说什么。” 　　“难道仙君其实还是有一颗慈父的心，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是最诚实的吗？” 　　师泽额头的青筋暴出的更厉害。 　　他深深浅浅的呼吸着，明枝察觉到他的怒火，顿时害怕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仙君您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好可怕？”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她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很是不解。 　　“你别生气呀，我年纪还小，不懂事，要是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仙君直接和我说就是了，不要生气，仙君一生气，我就好害怕。” 　　她说着，竟然还真的当着师泽的面哽咽抽泣了两声，泪水马上就要从眼里掉出来了。 　　这小丫头，装起可怜来，也是个中翘楚。她看着他不停的抽噎，一双水洗过的眼睛怯怯的望着他。 　　“你现在给我装这幅可怜模样，又有什么用？” 　　“可还是要装的呀。”明枝抬手一抹，泪水还真的掉下来了。 　　师泽没见过她这样的，他见过的正道女弟子不敢往他跟前凑，就算和他说话，不是躲躲闪闪，就是直接一口气把话说话，全都不敢在他跟前久呆。魔道妖女倒是有想要往他跟前凑的，不过最后都后悔靠过来了。可面前这个丫头，明知故犯。 　　“我该夸你不知死活么？”师泽脸上的怒意一下就冷了。 　　明枝带着脸上的泪，“多谢仙君夸奖。” 　　师泽“……” 　　他一抬手，“如果你现在还想活下去，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师泽的话语里可听出压抑的火气。 　　“是！”明枝也不含糊，直接掉头一路小跑跑掉了。 　　明枝一路跑出来，一头撞上回来的滕兆。 　　两人一头撞上，滕兆手疾眼快，立即扶住她的胳膊，让她站稳了，“阿枝姑娘。” 　　滕兆其实是个好少年，古道热肠，为人仗义。人是冲动了点，不过全都是好心。 　　“怎么了？”滕兆见她慌慌张张的，不由得问道。这客栈里都有师尊坐镇，他自觉内外如同铁桶一般，不可能有差错。 　　“没什么。” 　　滕兆想起什么，“是不是那位前辈？” 　　明枝冲他笑了笑算是回应。 　　滕兆皱眉，“还真的是？” 　　师泽平日不和滕兆等弟子来往，就算是于嘉，他也不见的会有许多耐心。滕兆上回误会师泽，脸上被师泽用剑抽了一下。 　　他的确是误会了，但对师泽还是有几分的戒心。 　　“那位前辈性格孤僻，举止古怪。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他也从未向旁人透露过分毫。”滕兆说着眉头蹙起，他看向面前的明枝，“你和那位前辈是怎么有这样的误会的？” 　　明枝很是无辜，“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哪里和他要追的那个人很像吧。” 　　“这人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有时候认错人，做错事也很正常呀。”明枝没有半点愧疚的，直接把所有的事儿都往师泽身上推就成了。 　　“若是有事的话，可以找师尊。”滕兆说着又道，“若是阿枝姑娘信得过的话，也可以找我。” 　　明枝嗯嗯几声，她毫不吝啬的对滕兆露出个笑容，“放心，要是我有麻烦，一定来找你。” 　　“毕竟我们也算是同患难的人嘛。”明枝说话，开口就来，她轻轻拍了滕兆两下肩膀。 　　滕兆也对明枝笑，“阿枝姑娘是我和师弟师妹的恩人之一。若不是阿枝姑娘，恐怕我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里。” 　　其实明枝当时还真的没多少救人的意思，只是当时情况如此。当然她也不会同滕兆说实话就是。 　　“对了，阿秋姑娘的伤也快好的差不多了。”明枝道。 　　“多谢姑娘。”滕兆说着，想起什么，“阿枝姑娘居所在哪里，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哪日我亲自登门道谢。” 　　“居无定所。”明枝随口一句，对上滕兆吃惊的目光，谎话说的顺溜“我以天地为家，没什么固定的去处，没有师父，也没有父母。” 　　滕兆面露惊讶，而后满脸愧疚，“对不起。” 　　“没什么。”明枝摆了摆手，她丝毫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的意思，“其实呢，那天真的不算什么，将来说不定，我会比现在更厉害呢。” 　　她说着冲他一笑。 　　第二日清晨，于嘉师泽，还有明枝一块儿前去查探。 　　滕兆是在他们出发的时候才知道的，惊讶的很，“师尊，让阿枝姑娘去，会不会有危险？” 　　明枝的年岁在于嘉看来的确是有些稚嫩了，在北极山这个年岁根本不到下山游历的时候，还在门内跟着师父师兄学招数。 　　“阿枝姑娘。”于嘉才开口。 　　师泽却开口道，“跟着去吧，免得一道在这里无事可做，跟着人道人长短。” 　　明枝一愣，反应过来，是昨夜里她和滕兆说的师泽老糊涂了不知道怎么被他知道了。 　　“我和两位一起去。”她说着，往师泽那边靠了点，眨眨眼睛。 　　“……” 　　他无声的注视她。 　　“跟在仙君身边，觉得好有安全感，暖暖的很贴心。” 　　师泽眉梢扬了下，他抬头不搭理她。 　　明枝对他的冷淡也不放在心上。 　　路上师泽和她保持一定距离，也不和她说话，冷漠的，如同他们两个半点牵扯都没有，就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一般。 　　十几里外几乎是一片山头，坐在法器上，往下一看，除了山头，还有附近几个村子之外，是看不到别的。 　　选了个落脚处落下，四周都是一片一片的丛林。 　　妖物们绝大多数都是从兽类或者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吸收了日月精华又或者别的，开了灵识，有了意识。有些就喜欢专门找远离人烟的地方。 　　隐月宗作为魔门妖道，其实也和那些妖类互通往来，她多少见识到了一些。 　　“没什么妖气。”明枝说着抬头，这个时候，一阵山风呼啸着刮过，“不过这里就算有什么，恐怕痕迹也要被风给吹没了。” 　　这里的地形复杂，风力巨大，容易把一些留下来的蛛丝马迹给吹的半点都不剩下。 　　她又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那边的于嘉和师泽也是一样。 　　于嘉对师泽还有明枝看了一眼，“不如我们去附近的村庄问一问。” 　　附近的村庄，瞧着也是凋零的很。几个老人坐在村头，看着进村的陌生人。花白的头发在风里乱吹，眼睛浑浊蒙着一层白翳。 　　于嘉问了村头的老人。不知道老人们是不是年纪太大，他们对于嘉的问话没什么反应，痴痴呆呆的坐在那里，就和一块石头一般。 　　明枝左右打量，见着师泽走到一个小孩面前，师泽低头看着那个孩子。 　　孩子正在干活，被他那么一看，师泽正要开口说话，面前那小孩，满脸恐惧，哇的一声直接撒腿就跑，似乎在他跟前多呆一刻，面前人那张俊逸的脸上都要变出一张血盆大口把他给吞了。 　　师泽站在那里，看着孩子一路逃远。 　　“看来小孩子还真的怕仙君。”明枝在后面笑，“果然仙君希望自己不孕不育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师泽“……” 第18章 施救 “我说错了，其实你很行的！”…… 　　“倘若再让我听到你嘴里说出刚才那话……”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没等师泽开口，明枝一下捂住嘴，“我说错了，其实你很行的！” 　　“住口！”师泽额头又爆出青筋。 　　这话明枝从头到尾就没压低过声量，一下就被那边的于嘉给听到了。 　　于嘉轻咳两声，为了避嫌，走开到一旁去询问几个蹲着的孩子。村头的老人们看着是问不出什么了。 　　村子里有劳作的妇人，妇人看到这些衣衫整齐的外来人，神情紧张警惕。于嘉还没过去，她们就招呼自家孩子过来到屋里，躲开她。 　　于嘉不是那种仗着修为高深，便会随意欺压凡人的人，一下就碰了壁。 　　而师泽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长得一张非常好看的脸，但奈何那张脸上外加他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近近则必死的气息，不管大人小孩都怕他怕的不行。他稍稍动作一点，一下周围人就呼啦一下散了。 　　尤其孩子，看见这个俊美又可怕的外人，都跑到一边躲起来了。 　　明枝没有插手的意思，她双手抱胸，在一旁看热闹。 　　“你过来就是闲着看戏的？”师泽回头问。 　　“当然不是，只是顺便。”她认真答道。 　　师泽笑了，笑里带着浅薄的怒意，“看来我让你过来，不仅仅是免得让你和别人道人长短，还是过来看人笑话。是我高估你了。” 　　明枝嬉笑，半点不把师泽这点奚落放在心里。 　　她看了一眼那边的于嘉，于嘉长相端庄秀丽，浑身上下也是一派的温和。她看着都相当的喜欢，想要靠近。不过显然这里的人对外人都抱着非常大的防备心。除非动强的，要不然想要他们靠过来，还真是难上加难。 　　“仙君。”明枝步履轻轻巧巧，带着一股这个年岁少女的轻巧和俏皮，“想要问别人话，不是你那样的。尤其小孩子，大人还知道和你讲什么客气，瞧着您不同常人，最多躲你三丈远，打死不敢靠近，就更别说问话了。” 　　“看起来，你似乎精通此道？”师泽面上流露出不少的兴趣。 　　“这倒不敢当，不过比不上仙君把人给吓跑了。”她说着，径直朝着他走过去。 　　师泽见着她向自己走来，眼里多了几分冷意。 　　然而少女径直和他擦身而过，直接往他身后去了。 　　明枝直接从师泽身边走过，走到一个孩子面前蹲下来，她冲那个孩子甜甜一笑。然后伸手直接拿出了一把糖。 　　明枝剥开了一颗糖外面的糯米纸，糖果的香味还有里头果仁的香甜顿时就从她手上飘出来。面前的小孩两眼发直，直直的盯着她手里的糖果。 　　村子里并不富裕，大人都不一定能吃得饱，就更别说小孩子。尤其这种糖果，就算是逢年过节，也不一定能吃得到。 　　明枝当着小孩直勾勾的注视，直接那颗松子糖塞到自己嘴里。 　　她故意把糖果在嘴里卷来卷去，和牙齿撞在一起，发出声响。 　　这下不仅仅是面前的小孩，其他的孩子也忍不住探头看她。 　　明枝瞧着面前的小孩子艰难的吞咽口水，含着嘴里的糖开口，“我想问你一些事，要是告诉我了，我就把这个给你，怎么样？” 　　她说着，展开手心，直接露出掌心里的糖果。 　　“姐姐想问什么？” 　　师泽看着她身边小会围了一堆孩子，神色里也有些意外。 　　她蹲在那里，和那些孩子平视，没有半点要仗着年岁修为问人的意思。就好像，她也是里头的一个一般。 　　“最近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呀，例如哪家牛羊丢了，又或者谁家人不见了？” 　　“我知道我知道！” 　　小孩子们围着她开始踊跃回答。 　　“阿牛家的一头老牛，从地里回来去河边喝水，一下就不见啦！”一个瘦黑瘦黑，手臂瘦的只有柴火粗细，肚子倒是显得老大的小孩子举手说。 　　“说是有东西就眨眼的功夫把牛给拖到水里去了，眨眼的功夫，什么都见不到。” 　　“还有阿大家的爹爹，他爹爹说是出去买东西，结果好几天没回来，找回来的时候，听爹娘说，人就傻了。” 　　“还有！” 　　孩子们踊跃回答，在糖果的诱惑下，把自己知道的都往外说，有些没啥可说的，编也要编出来。 　　那边的于嘉听到她这边的动静，走到师泽身边，满脸欣慰含笑，“阿枝姑娘冰雪聪明。” 　　“……”师泽看着那边被小孩子给团团包围的明枝。 　　蹲在那里的人没有半点他曾经见过的狡黠冷酷，不但没有，脸上全是一派的天真纯净，那一双眼睛干净的和水洗过一般。一眼看去，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底。 　　明明是那样一个人，对他也做出了那种不可饶恕的事，偏生却有一双干净的眼睛。到底是她根本没将她做过的那些当回事，还是她真的心思纯净。 　　“那，谁见过那些东西呢？”明枝说着把手里最大的一颗糖果拿出来，“要说实话哟，不然的话，还有好多的好吃的都不给了哟。” 　　小孩子们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想要胡诌，骗到她手里的糖果再说。可是这个漂亮的小姐姐笑起来，总觉得不好欺负的样子。 　　他们说的都是在村子里听爹娘说的，又或者自己在村子里看到人被抬回来听见别人议论。至于自己亲眼看过，还没有。 　　明枝也一笑，她把那块最大的糖果收回去，然后抓出一把松子糖发放给那些小孩子。 　　那些孩子得了糖果，一窝蜂的就散了，她站在那里，看到不远处一个孩子正盯着她。 　　她看了一眼那孩子，笑了，“有事吗？” 　　那孩子看了看左右，他走到她面前，“我看过。” 　　明枝把面前的小孩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看到他指甲缝里彻底干涸，瞧上去已经有几天的灰土。 　　她抬头满脸可亲的笑容，“你看过？” 　　“嗯。”那孩子点点头，一边说一边笨拙的和她比划。 　　“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那孩子道，“不过只能你一个人去。” 　　明枝啊了一声，“为什么呀。” 　　“因为那条路难走，而且他们都看起来好凶。”孩子说着看了师泽一眼。 　　那边的师泽似乎察觉到那孩子的目光，看了过去，那孩子被师泽一看，身上一抖。 　　“就你一个人，要不然就算了。” 　　明枝看着他，“好呀。” 　　她答应的相当爽快，她走过去对师泽还有于嘉道，“我和那个孩子过去看一下。” 　　师泽瞥了那个孩子一眼，“你要和他去看一看？” 　　“是啊。”她点头，一双眼睛望着师泽，笑的没心没肺，“我去看看。毕竟找出点什么也是好的。” 　　“……那你去吧。”师泽道。 　　明枝说着冲那个孩子招了招手，孩子似乎相当怕师泽和于嘉，师泽的脸足够好看，可是通身的气势也足够让人退避三舍。 　　不过于嘉和师泽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于嘉性情温和，这孩子的胆子似乎着实有些小的过分了。 　　明枝跟着那个孩子往村外走过去，这个地方偏僻，出村只有条道，而且还是靠着人和牲畜的腿给走出来的。 　　很快那条小道也走到尽头了，明枝跟着那个小孩拐入了一个小树林里。 　　她一路上和这孩子说的有些没得，那孩子答话的兴致似乎不高，开始的时候还说话，到了后面就敷衍似得来那么几句。 　　突然探入一方草地，明枝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束缚从四周传来。 　　“到了。”前面的孩子突然发出一股幽幽的声音。 　　“就是这里？”明枝动了动脚，发现脚下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绑住了。“你这是要干什么？” 　　前面一直背着她的孩子回身过来，两只眼直吊吊的盯着她。眼白上浮出密密麻麻的血丝。 　　嘴角诡异的往两边上咧，露出下面发黄的牙齿。 　　“带你来看妖啊。”‘孩子’的声音一下变得诡吊起来，尖细的厉害。“你不是想要看妖，所以我带你过来。” 　　‘孩子’眼白上翻着，露出血红的眼底“瞅”她。 　　“哦，你就是那个妖怪啊。”明枝点点头，她脸上并没有什么慌乱的意思。她感觉到手脚的被捆紧，一面暗暗调动灵力挣开一面看着面前的妖怪。 　　“那你长得还真丑，对了，你不要靠近过来，你有口臭，熏到我了。”明枝说着满脸嫌弃。 　　她没有半点害怕，面前的妖怪桀桀怪笑，“你长得很好看，应该很好吃。” 　　说完，他整个人突然和鼓气一样膨胀起来，身上披的那层人皮迅速的跟着膨大撕裂，几只眼睛直接从撕裂的人皮里露出来，露出腥臭的，长着尖利牙齿的嘴。对准她的头一口咬下来！ 　　明枝瞬间挣破束缚，化出灵刀，一刀直接劈向面前的怪物。 　　同时一道剑气从外面强势破入，和她手里的刀一块，同时击中那个怪物。 　　明枝意图一刀砍中那妖怪，将它重伤，然后捆起来。所以手里还是留了两三分的力气。但那道剑气极其强大，直接将面前的妖怪轰得连渣滓都不剩下。 　　等到面前的尘土消散开之后，明枝就看着跟前空空如也，原地一个坑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 　　明枝回头过去，正好见着师泽将长剑往下一振，振剑姿势优美，看在眼里也格外赏心悦目。 　　“你把它给轰没了？”明枝差点跳起来，她早就看出那个小孩的诡异之处，是故意过来，打算来个将计就计，把那玩意儿捆了，好生一番严刑逼问。这下可好，什么都没有了。 　　师泽听见明枝这话，面上呈现些许怒容，“你的意思是说，我救你，还错了？” 第19章 拥抱 一下投入他的怀里。 　　明枝下意识就答，“当然不是！” 　　“只是觉得意外而已，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明枝脑子转的飞快，她还不想和滕兆一样，被师泽一剑抽飞，她见识过这老男人是怎么一把把她那个短命鬼师叔给轰得只剩下渣渣，连个人形都凑不出来。 　　不打女人，在他那里不存在。 　　“谈不上。”师泽过来，他看了看她脚下的那个之前意图困住她的那个阵法。 　　那个妖怪一死，阵法还没有消失。除非实力足够强悍，要不然布下阵法的人一死，阵法失去灵力的支持，也会消失。 　　阵法内想要拉扯师泽，但那些束缚对于师泽来说如同螳螂挡车不自量力。 　　“你还没有那个本钱让我讨厌。” 　　明枝想起之前师泽一路追过来，一定要把她抓到手的架势，只是意味深长的笑。 　　之前她把自己的灵力给封起来，让她不管从哪里看都像是一个很是普通的凡人，最多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 　　那孩子她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他指甲缝里的灰都已经完全干掉了。农家里的小孩是不会被爹娘当心肝宝贝养着的。不管男女，该干的活一样都不少。每天里放羊放牛捡柴，没有休息的时候。 　　她看得出来，师泽自然也看的出来。没想到师泽一下就把人给轰了。 　　“我也不是完全为了救你。”师泽看着明枝站在那里，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开口道，“毕竟这些东西藏得倒是隐蔽。竟然半点气息都没有泄漏。” 　　“原本我想要留那东西一条命，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呢？”明枝叹了口气，她蹲在师泽旁边，双手撑着脸。 　　“那妖物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师泽伸手出去，修长的手指触碰到阵眼，他手指间冒出些许雷电，这个一直想要把他们都捆起来的阵法顿时就减弱了下去。 　　“这些东西，其实和牲畜野兽也并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它们会说话。也会骗人的伎俩。可是真的说白了，它们头脑空空，什么都问不出来。” 　　“也罢，你年纪小，不知道看不出，也合情理。” 　　“我小？”明枝笑了，她抬头看向师泽，“我小吗？” 　　这话里有话，话外有音。 　　师泽脸色沉下来，“你这话里什么意思？” 　　“我说你觉得我小吗？” 　　意思不挑明，怎么理解她都能把话给圆回来。 　　“其实妖类就算和野兽一样，也是可以从它们的嘴里抠出一点的。” 　　师泽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他抬眼起来，“我很久以前也见过有人像你这么想过，但是他们死了。” 　　明枝抱住膝盖，她感觉到明显减弱了的法阵。 　　“你这是在担心我嘛？”她开口。 　　师泽看过来，他脸上的笑容微凝，又垂眼看手下的阵法，“你想多了。” 　　“生死有命，你若是不知死活，那也没办法。” 　　“那你还是担心我的。”明枝捧着脸，她眼角的余光瞥着那边摇动的枝叶，“谢谢仙君了呀。” 　　说着下刻地上的藤条顿时就向他们刺来。 　　明枝腾挪跳转，手里的灵刃直接砍断左右的藤条。 　　她没那么多的耐性和这些东西久斗，她直接几道火刃出去，只不过不知道她是存心还是失误，火刃贴着前面师泽的衣袂擦了过去，师泽侧头过去看她。 　　明枝笑的很是无辜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火焰从藤条上一路蔓延下去。烈火熊熊，霎时间，一路蔓延下去，不过还是有藤蔓飞上来，更加密密麻麻的向他们袭来，明枝敏捷的躲闪，她没有向师泽靠近求援，不但没有，反而趁机拉开和他的距离。 　　空中有细微的声响，几只细小的藤条径直向她扑来，她左右闪躲，手臂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她心里咯噔一下。低头一看，果然见着手背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此刻一道藤条贴着她的擦过，没有伤到她，但是却擦着她手背上那串血珠过去。 　　血珠诡异的被那藤条给吸走了，而后下刻整个藤条都壮大了几倍。 　　“过来。” 　　师泽拉着她一把后退，然后千方剑影直接从他剑下召唤而出，往下直扑而去，没多时，藤条化为齑粉。 　　师泽回头过来，见着明枝脸色惨白，他低头看见她手背上的那道口子。去持她那只受伤了的手，明枝猛地向后跳开，躲开他的触碰，面露警惕的退后了几步。 　　师泽的手在空中，修长的手指动了下。 　　他看着明枝想要把手背上的伤口愈合，“伤口上的浊气还没有除掉，贸然愈合的话，到时候伤口会再次裂开，并且浊气会令你伤势加重。” 　　他说着回头，那一团藤条被剑气砍得七零八落，他手打剑指，抚过长剑剑身，一道更为强劲霸道的剑气直接贯冲而下。泥土整个都深深的翻了出来，直接摧毁藤条的根系。 　　原本还垂死挣扎着想要复活的藤条彻底的被剑气碾作了碎块，此刻正好到了中午，天地之间的阳气遽然到达顶峰，那些碎块在阳气和日光的曝晒下，很快就化作了一团恶臭的腐水。 　　师泽驱动剑气，把那些被腐水侵染过的土地铲翻集聚在一处，免得再殃及其他干净土壤。 　　处理完这一切，师泽回头就看到明枝正在愈合她手背上的伤口。 　　他径直打断她的结印，中断她的施术。 　　“我方才的话是没听清楚吗？”师泽问。 　　明枝捂住伤口，心脏跳得飞快，脸上却还在笑，“怎么会呢，仙君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是放在心上的。” 　　话语里不自觉的用上了媚术。 　　她在的隐月宗本来就是魔门，门下弟子自然也不是学的什么正经东西，她也是有什么学什么，也不管什么正经不正经。 　　只不过学了暂时不用，丢在那里压着。 　　现在她紧张之下，全数用了出来。 　　原本就妍丽动人的眉眼里浮现了勾人的媚意。 　　“这个东西就不麻烦仙君了。” 　　声线里丝丝绕绕，如同有钩子一样，直接勾住人的心。 　　“收了媚术，如果你不想和那个小子一样的话，就把媚术给收了。” 　　明枝脸上笑容微僵，她听得出来，师泽不是和她开玩笑，她把媚术给收起来。 　　“手。” 　　师泽小会都没有见到她把手伸出来，“你似乎很怕流血？” 　　“谁不怕呀？”明枝回了一句。 　　“把手伸出来，我没有那么多时辰陪你来胡闹。”说着他似乎完全失去了耐心，他直接伸手去拉她的手。 　　明枝哪里会让他得逞，和他动手起来，师泽点住她几处经脉，趁着她手臂麻痹不能动作的时候，径直把她的手拉出来。 　　明枝心跳在瞬间冲到了最高峰。 　　手背上的伤口此刻已经愈合了小部分，但是血还是从伤口里渗出来。她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忍着。” 　　师泽说了这话，他直接并拢两指，放在她的伤口上，为她除去浊气。刚才那藤条表面附有浊气，若是被这东西所伤，伤口上的浊气不除掉的话，以后有的难受的时候。 　　伤口被硬生生撕扯开的疼痛传来。 　　明枝脸色惨白，身体细细的颤抖，师泽察觉到她此刻的恐惧，还有恐惧下暗藏的杀意。 　　“你想杀了我？”他一面替她清除她伤口的浊气，一面开口问道。 　　这次话语里没有开始时候的怒意。 　　明枝的杀意藏的很深，换旁人来，只会觉得她只是在害怕警惕，师泽却一眼看了出来。 　　“我就算想，也动不了手。”明枝见着殷红的血从伤口再次迸出。 　　心跳再度飙了上去，恐惧和暗藏其下的杀意也一同到了顶峰。 　　师泽毫不客气的嗤笑，“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他长得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好看，眼眸微眯，眼睛下的卧蚕也格外分明。可明枝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全部的心思都在自己的伤口上。 　　血带着浊气的黑，从伤口流淌出来，低落在地上。 　　她不说话，师泽也不强迫她，其实师泽也不是什么特别喜欢交谈的人。他不但不怎么喜欢，相反还挺讨厌人聒噪。 　　他干净利落的替她把浊气清除，才替她愈合伤口。 　　伤口愈合的很干净彻底，愈合之后，除却表面上的那凝固的血迹之外，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 　　从始至终，除了治伤之外，他并没有对她做其他的事。 　　伤口愈合之后，他径直放下她的手来。 　　“自己擦干净。”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明枝伸手一擦，血迹被擦掉，下面是完好光洁的皮肤。 　　倒还真的是个正人君子。至少现在看起来是的。 　　她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仙君。” 　　少女略带稚嫩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师泽回身回去，“怎……” 　　他话语未落，带着馨香的娇软躯体一下投入他的怀里。 　　如云柔软，带着浅浅的，恰到好处的馨香从怀中的躯体上传过来。她双手径直抱住他的腰，她喜欢他的腰，双手抱上去可以感受到那里的纤细有力。 　　“谢谢你。仙君。”她整个人都投入他的怀里，“在你之前，没有人为我疗伤。” 　　“没有。” 第20章 救我 她抬头轻泣，“你救我。”…… 　　她的怀抱来的突然且出乎意料，师泽猝不及防就被她抱了个结实。 　　柔软馨香一下就从胸膛上传过来，汹涌而陌生。 　　他似乎曾经感受过，但又陌生的厉害。 　　有刻他竟然没有直接一把把人给甩开，他低头下来，正好对上她双眼。干净到纯粹，和那些魔宗内浑浊且充满了各种欲念的双眼完全不一样。 　　眼眸清亮，可清澈见底，甚至他还能从她的眼睛上看出他的影子。 　　他一下将她推开。 　　不过他还是记得她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手上克制着力道。仅仅只是将她推离。 　　“你做什么？”他问，神色里也带上了几分不悦，声线也压了下来。 　　“谢谢你呀。”明枝被他推开，退后了几步之后站稳，她望着师泽，笑的格外纯洁无辜。 　　她看他，见他又要开口，立刻道，“你是第一个替我治伤的。我当然要格外谢谢你，这样才能表达我的感谢之情啊。” 　　她的一张嘴，简直能颠倒黑白。师泽看着她似乎在等着他开口，想来她也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在等着他。 　　他唇瓣微启，“以后不要这样，小丫头片子年纪小，就不要学大人的做派了。” 　　明枝原本准备的话一下落了个空，她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我哪里小了！” 　　“乳臭未干。”师泽留了这么一句话，见着她满脸怒气，恰到好处的笑了，掉头过去。“走了。” 　　明枝在后面，她望着师泽风姿卓越的背影，他的腰是真的细。但绝对不是那种弱柳扶风的瘦弱。 　　她小？ 　　明枝笑了笑，更了过去。 　　于嘉看到明枝和师泽回来，迎过去，“两位道友，如何？” 　　“那个是妖怪。”明枝道，“那个孩子被妖怪吃了，只剩下了张皮，妖物就藏在里头。用人的皮肉来遮掩自己的气息。” 　　“可有什么发现？”师泽问。 　　“这个村子不对劲。”于嘉道，“太干净了。这周围没有一丝一毫妖类的迹象。” 　　这的确不对劲。妖类以人类和人类豢养的牲畜为食。不管是原形是食肉的兽类天真对肉食的渴望，还是那些草木生灵有了灵识可以幻化成的精怪，也渴望血肉的滋养。 　　人多的镇子里头都会有那么几个妖，就更别说这种偏僻地方。而且之前那些小孩子也说家里的牛羊，甚至有那么几户人家里还丢了孩子，更不可能周遭半点妖的气息都没有。 　　明枝悄悄靠近师泽，她伸手抓住师泽的衣袖往下拉了拉，小声道，“我怎么感觉这儿像是被圈养了？” 　　师泽低头看了一眼她，小姑娘细细白白的手指轻轻的抓住他的衣袖，乌黑的眼睛巴巴的望着他。 　　他看了一圈周围，这个村子的确是和平常那些村子没什么区别，村子里头的凡人干瘪瘦小，满脸麻木。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全都是麻木不仁的模样。 　　“刚刚那个孩子，有人问吗？”师泽问于嘉，把自己的袖子作势要抽出来。 　　他才一动作，少女就一动，直接放开，背脊挺得笔直的站在那里。 　　清风抚袖，带动袖角摆动。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泾渭分明，就好像什么关系都没有似得。 　　“没有。”于嘉摇头。 　　师泽打量四周，这情况若是让下面的那些弟子来，除非是经验丰富，要不然极大可能被当做什么都没有给忽略过去了。 　　“今夜暂且在这里住下。”师泽道，他看向于嘉，“有劳道友。” 　　师泽不喜和人有过多往来，更不喜那些吱吱哇哇吵吵闹闹的小孩。干脆将此事托付给于嘉。 　　于嘉得了明枝的启发，从乾坤袋里拿出些许干粮。在这个地方，吃的远远比外面的钱要有用的多。 　　很快就有人把自家多余空出来的屋舍给他们。 　　农家里夜里没有什么可做的，油灯耗油，没几家能点的起。入夜之后也都收拾东西各自睡觉了。 　　明枝被安排到一家已经空置了很久的农舍里。 　　因为很久都没人住了，所以一股霉味。 　　虽然有妇人给她收拾过，又铺了稻草，但明枝还是老大不习惯。 　　这里的味道让她想起以前不怎么好的往事，她看了一眼师泽和于嘉住的屋子，三个人全都是分散开的。现在那两个人的屋子里也和村子里其他人一样都是乌漆嘛黑的。 　　看了两眼，她觉得没意思，又回去躺着了。 　　今天起了风，可能是要变天还是别的，天气也凉下来了。 　　外面的风吹着外面的稻草屋顶呼啦啦的响，她停了一会，直接闭上了眼。 　　在陌生的地方她无法入睡，就算疲劳至极，也不过是浅眠。 　　轻微的脚步声混在风声里，从门口那里传进来，很轻很轻，几乎是踮脚一样。她躺在那里，双目微微睁开。 　　今天并没有月光，黑布隆冬的。她躺在那里，看着一个短打男人向她走过来。 　　男人看的出来是个庄稼汉，但是偏偏脚步轻的很轻。 　　明枝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那男的捻手捻脚靠近，突然一下猛地低头下来，嘴里狠狠的向她纤细的脖颈咬了过去！ 　　原本躺在那里，睡熟了的少女下刻伸手一把薅住那男人的头顶的头发，制住他往下啃咬的力道。 　　薅住头发的力气极大，几乎可以撕裂头皮。 　　可是那人不管从头顶上的剧痛和流下来的血，不管不顾的径直往她脖颈上咬。 　　明枝加大了力道，一把把这男人掀开。 　　男人咕咚咚砸在墙上，头皮已经被明枝刚才给撕裂，鲜血满头，他喉咙里咕噜两声，爬起来又往她扑过来。 　　明枝刚才算是手下留情，那男人张着大嘴，又向着她咬过来。 　　明枝一脚直接踹中了他的心窝，这次她没有什么手下留情，当即那男人心口处凹陷了下去。巨大的力道让他撞破了两扇门板，一路飞了几丈开外，重重的落到地上。 　　人一落地，外面立即狗叫一片。 　　原本乌黑的夜晚，亮起了火光，有了人声。 　　明枝出去的时候，师泽已经在那里了，他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她。 　　村人出来看到地上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有女人看到地上的尸首吓得尖叫。 　　地上的尸首头皮整个被掀开了，头顶上血肉模糊，和毛发混在一起，血肉模糊，脸皮上也全都是血，几乎分辨不出本来面目。而胸口一块凹陷了下去。 　　“杀人啦！！”有人看见这么凄惨的死法，忍不住嚎叫出声。 　　村人一下拿起锄头镰刀等东西，点着火把，气势汹汹的站在明枝面前。 　　明枝住的屋子的两块门板都掉了下去，明显是这男人半夜三更摸到了姑娘家住的地方，结果偷腥不成，反而被人杀了。 　　这村子地处偏僻，平常村子里头的人都喜爱男孩，若是哪家媳妇生了女儿，一个两个还好，多了就拿去溺死。村子里头男多女少，外面的女人嫌弃这里穷，路又难走。也不愿意嫁过来，打光棍的男人不知道多少。看到年轻女人，就两眼发直。 　　来村里借宿的三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也不敢去招惹。估摸地上这个是想女人想疯了，觉得三人里头最小的那个好欺负，没成想直接一脚踢在了铁板上。女人滋味没有尝到，反而直接被干死了。 　　不过几下的功夫，村子里头的青壮就倾巢而出，手里提着各种农具。 　　想要占人家姑娘便宜不成，反而被打死。说出去的确是他们理亏。但是这地方，从来没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只有谁家儿子多，谁就有道理。 　　那三个人，两个女人，里头唯一一个男的，长得好看，身形瞧着也不怎么壮实。他们那么多人加在一块，说不定还有赢面。 　　“我们好心好意的留你们过夜，没想到你们竟然杀人！”领头的男人长得一脸络腮胡，手里拿着镰刀指着师泽，“天底下哪有你们这样的人！” 　　于嘉真人蹙眉，这样子根本就是贼喊捉贼。 　　“你和那两个女的，都是同伙吧！” 　　明枝冷眼看着，她瞥了一眼前面站着的师泽。 　　“这一条人命，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领头的人大声一喝，其他的男人也跟着起哄。 　　一时间，声浪滚滚。 　　于嘉出身名门正派，对于这些毫无灵力的凡人并不想出手。还想要挽回一下。 　　师泽却冷笑开口，“交代？死了就死了，你们还想要什么交代？” 　　他嗓音低沉，清晰的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 　　“他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有数。装模作样的，不嫌费劲么？”俊逸无双的青年说起来一笑，火光下他的笑容直入人心，双眸灿若寒星。 　　明枝有些意外，她望着师泽的背影犹自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意思？”领头的男人凶神恶煞。 　　师泽只是一笑，“什么意思，已经道清楚说明白了。死有余辜罢了。” 　　“你凭什么说这话，爷爷先叫你这个小白脸去死！”说着，络腮胡子抡起手里的镰刀就往师泽头上砍过去。 　　这小白脸生的一张好脸，穿着宽大衣裳，瞧着不是庄稼汉的壮硕身形。一下下去就能打死了。 　　只要把这个唯一的男的给杀了，那么剩下来的两个女的，就是他们村子里的。 　　师泽一扬袖，络腮胡只觉得一股重力重重的击打在身上，当着众人的面撞到了身后人的身上。那力道强势且不可挡，被撞的人也跟着一块飞出去。生生的在面前的人墙上开出了一条道。 　　“凭我可以随时杀了你。”师泽说着看向其他人，“如何，现在还要来讨说法吗？” 　　其他的人看的清楚，这个白衣青年只是扬袖一毁，人就飞出去了，根本连碰都没有碰到。 　　吓得肝胆俱裂的人对着这个看似修长纤细的青年，齐齐向后退了几步。 　　明枝噗嗤笑出来，她向他走了几步，才走几步，她脸色一凝。 　　浓黑的夜色依然是那股化不开的黑，但是黑夜里却不复之前的那股静谧。沙沙的声响往这边蔓延过来。和那声音一块儿来的，还有一股妖气。 　　“来了。”她看了一眼师泽。 　　之前他们就怀疑这个村子的附近可能是有一个妖巢，平常藏起来，以这一带的村庄，还有过路人作为食物。 　　并且会吸引一些不明真相的修仙门派弟子前来，然后也成为它们的腹中餐。 　　黑夜里红点光缓缓出现，密密麻麻的看的人头皮发麻。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有些村人吓得惊慌失措，晕头转向里头，一头就撞上了这些逼过来的妖怪。然后直接被蜘蛛用蛛丝缠住，毛绒绒的腿正要刺入村人躯体注入毒液。剑气直接斩下。 　　“想活命的话，就去东边。”师泽的声音在每个村人的耳边响起。 　　村人们屁滚尿流的就往师泽所说的地方去，村子的东边就是一个装牲畜粪尿的地方。 　　师泽抬剑在那里设下了一个结界，村人们躲在里头，粪尿的臭气和人的味道混在一起，在结界内格外的销魂。 　　密密麻麻的妖物向明枝师泽于嘉三人冲来。 　　那些东西多的厉害。一眼看去竟然都望不到头，师泽实力强悍，那些东西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但是那些东西源源不断扑上来。和他一样的，还有于嘉。 　　竟然像是要拖住他们两个。 　　师泽直接看向明枝，明枝方才站的地方和他并不近，不但不近，甚至还有些远。妖物冲过来的时候，她保持和他的距离。 　　现在两人之间已经被妖物给隔断。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方根本不是冲着他和于嘉来的，而是明枝！ 　　明枝这里攻势要比师泽和于嘉那里要猛烈几倍不止。师泽和于嘉那边被不断冲上来的妖物缠住，她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妖物对她似乎是想要重伤活捉她。 　　她迅速击杀想要冲到她跟前来的妖物。 　　“你会无印法阵吗？”突然隔着众多的妖群，师泽的声音朗朗的闯入她的脑中。 　　“我教你。” 　　明枝照着脑中的法决，明亮的阵法迅速从她脚下荡开。 　　那些想要靠近她的那些妖物尖啸着被法阵震出去，要么直接化作了虚无。 　　法阵将她周身的妖魔扫荡一空，后面的妖魔想要靠近，却被法阵逼迫的完全不能靠近。 　　下刻一道光亮从另外一处闪现。 　　耀眼的白光迅速扫荡开来， 　　明枝纵越到空中，并且支撑开结界。她低头就可以看到一片寒光迅速扫过，妖物被迅速冻住，下刻化作齑粉消散在空中。 　　她盯着他的身影，维持结界。 　　不过几息之间，天地重归宁静。 　　明枝落到地上，看着四周的那些妖怪瞬间都没了影子，只有一些粉末在夜风中吹开。 　　她站在那里，师泽正要开口，却见她脸上泛着不寻常的绯红，而且她捂住胸口，很不对劲。 　　“你怎么了？” 　　明枝向前踉跄了两步，师泽伸过来的手被她一把抓住，她直接把自己埋到他的双臂之间，靠在他的胸口，鼻尖扫过他胸前冰凉的鲛纱。 　　她抬头轻泣，“你救我。” 第21章 再次 我做错了事，那么就把这些东西都…… 　　师泽下意识要把她推开，他并不喜欢和人有亲密的接触。就算是师兄们，对他也没有平常在一块长大的师兄弟那样亲密，勾肩搭背。 　　尤其怀抱里的躯体和男子完全不同，亲密的触碰在一起的时候，那触感就格外的分明不容错辨。因为他以前在她之前从来没有触碰过，那感受也就格外的鲜明，鲜明到根本就不容人躲避。 　　“痛，我痛死了。”才要动作，又听到她嘤嘤的哭。 　　十六岁的姑娘，哭的眼角鼻头全红了。 　　她哭泣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抽泣都压的低低的。一边哭，一边细细的发抖。 　　明枝这会真的不是装的，她浑身上下痛的不行，经脉里头更是被火烧灼一样。 　　她完全靠在师泽的身上，也不管他完全不想要触碰她。 　　他身上冰凉的鲛纱给她带来稍许的清凉，但接下来，经脉里的烧灼痛楚，让她完全软倒在地。 　　师泽一把扣住她的腰，免得她整个人都倒在地上。 　　“怎么了？”于嘉真人赶来。 　　师泽正要开口说话，明枝下意识的直接往他那边靠近，抓住他的衣袖，额头抵在他的手臂间，“救我，你救我。” 　　央求里夹杂着哭音，脆弱得似乎已经完全承受不住。下一刻她整个人都会被这巨大的痛苦给整个碎裂开来。 　　师泽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整个人就那么虚弱乖巧的靠在他肩头上。 　　她身上滚烫的厉害。 　　“先回去。”师泽也不好对于嘉解释什么，明枝如今的情况，他也不清楚。 　　返回彩云镇明枝落脚的客栈，此刻天色依然浓黑，正在天亮的前夕，师泽直接到客栈内，和于嘉一块就往她的房间赶。 　　师泽感觉到自己像是抱着一团火，于嘉路上曾经想要给明枝注入灵力来把这过高的体热给降下去。修士的躯体比凡人不一样，但体热过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她灵力注入进去，明枝反而更难受。 　　师泽让于嘉先别注入灵力，他自己集聚凌晨的薄露，在她体表凝结起来，缓解她的烧灼痛楚。 　　“明明并没有被灵火伤及。”于嘉对她如今的情况颇为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好立刻探明她的情况。 　　师泽没有说话，他直接把她放在床上，此刻这里的动静引起了外面弟子的警觉。滕兆带着几个弟子过来，就见着于嘉从房内出来。 　　“师尊，这是……” 　　他话没说完，于嘉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于嘉让弟子守在外面，让秋水送热水等东西过来，而后自己又进去把房门关上了。 　　师泽站在床前，明枝侧躺在床上，她几乎蜷缩成一团。额头上满是冷汗，冷汗凝结成豆大的汗珠，从发鬓里顺着脸庞一路滑下去。 　　她现在不能被注入灵力，灵力注入进去，她的痛楚就会更重一分。 　　师泽都能听到她上下牙齿打架的声响。 　　他出手探了下她，眉头微微拧起。低头看她的时候，神色也有些许复杂。 　　于嘉在一旁，看见他的神色，“有什么不对吗？” 　　师泽闻言，瞥了于嘉一眼，“没有。” 　　“这小姑娘怎么样了？”于嘉知道躺着的小姑娘年纪小，心里也将她当做小辈看。 　　“经脉受损了。” 　　经脉受损可大可小，而且受损的原因也是多种多样。 　　“难道是之前受了那些妖物的暗算？” 　　“不是，”师泽摇头，“那些东西最多是费点力气，不至于这样。” 　　于嘉当时被妖物困住，她看的出来那些东西是想要把明枝活捉。也担心明枝因此受了什么暗算。 　　“那是……” 　　“……” 　　这个时候师泽沉默下来，于嘉莫名的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心情不好，不是一点点不好，是非常的不好。 　　明枝浑身上下感觉像是架在火上活烤，外面不仅仅被烤着，内里也有火苗在身体里乱窜。烧的她内外都在痛。 　　她动了两下，勉强睁开眼睛，望着面前两个人。 　　“你杀了我吧。”她突然出声，眼里水光粼粼，泫然欲泣，“我受不了了。” 　　她说着身体里的痛苦又似乎大了几分，她闭上眼，压抑的哭泣又大了些，破坛子破摔似得，“你杀了我算了，反正你原来就是要杀我的！” 　　“道友？”于嘉大为惊讶，径直看着师泽。她之前就看出师泽和明枝之间似乎非比寻常。可这竟然是仇人的关系？ 　　师泽的脸色更难看了些。他原本就不是什么亲和的人，俊逸的容貌反而更加让他叫人难以亲近。 　　一时间，就算是于嘉，也不敢轻易上前。 　　“道友你们有恩怨？”于嘉问。 　　“还请道友到外面一会。”师泽微微侧头对于嘉道。 　　见于嘉没有动的意思，师泽又道，“我不会对她怎么样。”顿了顿又道，“至少现在是。” 　　于嘉想起之前师泽在村子里的作为，倘若要动手，早就动手。不会等到现在，也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亲自维护了。 　　明枝难受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疼的厉害，冷汗一层接着一层。 　　师泽站在那里看着，过了小会，“自作自受。” 　　说完，他抬手直接给她疗伤，灵力特意被他缓冲过，去除掉他本身灵力的强势，细细的附着在她的经脉上，恢复她经脉的损伤。 　　明枝依然躺在那里，一股清凉源源不断的进入躯体，抚平她的痛楚。 　　她在这一片的抚慰里，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陷入昏睡里。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阿枝姑娘你醒了？”被明枝照顾过的秋水欢喜道。 　　明枝满眼茫然的盯着帐顶，秋水过来，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说着，门被人推开了，秋水见到进来的人，一下笑的勉强，“前辈。” 　　“我有话和她说，你先到外面去。” 　　秋水可怕这个长得好看的青年。 　　明明这个前辈长得是真好看，白雪红梅似得浓艳。可偏偏就是让人生不出半点亲近的心来，不但生不出来，对着他的时候，恨不得当场逃开，一刻都不敢在他跟前久留，似乎再多留一刻，这位前辈就能和抽师兄一样，一剑下去把他们也给暴打一顿。 　　“是。”秋水无视榻上明枝‘含情脉脉’的注视，脚下跑的飞快，到了外面，还十分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 　　“衡云君。”明枝慢慢坐起来。 　　师泽站在那里，没有半点要靠近的意思，“你知道你是怎么了吗？” 　　明枝摇头，现在那股灼烧似得痛，已经没了。 　　师泽望着她，无怒无喜，“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不过就是那天之后，感觉如果用灵力过多，就会痛。” 　　明枝干脆道。 　　“我这是怎么了？” 　　师泽没有立即回答，他坐到桌子旁的凳子上，给他自己倒了一杯茶。 　　“作茧自缚，还能是什么？” 　　明枝眼睛动了动，她满脸惊讶，“难道是你的元阳和灵力？” 　　她毫无顾忌的直接说出来，师泽握住杯子的手指都紧了紧。 　　“我也是第一次，不亏的。” 　　明枝说着坐在那里，‘好心’的安慰师泽，“在你之前，我可没有过。衡云君不要担心自己吃亏。” 　　师泽险些捏碎手里的杯子。 　　他在自己忍不住要把被子捏碎之前，把手里的杯子丢开。 　　“你体质特殊，元阳和部分精元竟然直接被你炼化，不过你本身年少，而且之前修为境界也没有达到相应的程度，若是小打小闹，也没关系，但如果动用灵力过多，你的灵脉不一定能容得下，如同山涧小溪如何能容纳百川。” 　　“灵脉急剧扩张，势必会有损伤。” 　　师泽神色讥诮，他手臂曲起压在桌面上，“旁门左道的东西，当真以为可以万事大吉了？” 　　明枝听着，望着他小会，然后呼出口气，像是做下了决定，“衡云君能过来吗？” 　　师泽挑了挑眉，明枝看着他，“仙君过来吧，我身体不好，不能下床走动。” 　　她说着歪了歪头，满脸奇怪，“难道仙君还会觉得我都这样了，还会做什么吧？” 　　师泽起身到她跟前，“有话你说吧。” 　　原本之前还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下床走动的姑娘，一下就从床上起来。 　　她直接伸手到他的腰带上。动作敏捷迅速，根本看不出她自己说的虚弱模样。 　　“我做错了事，那么就把这些东西都还给衡云君好了。”她一把扯开他的腰带，双臂抱住他的脖子，迎着他惊愕的双目，直接踮脚俯身上去，唇瓣相碰。 第22章 拥抱 手也圈住了他的腰。一派的依赖和…… 　　那夜里，明枝并没有吻他。倒也不是什么不爱他所以就只做不吻。 　　她现在也不喜欢他，只不过是当时她怕被咬而已。 　　明枝现在还是怕被咬，她此举冒进，所以她抱着他的脖子，轻轻的吻，缓缓的舔舐。 　　师泽的唇和他的人不一样，柔软的很，带着浅浅的暖意。她一下一下的亲，斯条慢理的吻。像是在做一件细致的事。 　　她勾住他的唇，含在唇瓣之间，牙齿轻咬。 　　湿漉漉的像是小动物在舔舐，表示亲密。 　　师泽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行事，纤细的双臂抱在他的脖颈上，鼻尖满是她身上的香气。 　　嘴唇被含着，被轻吮，传来轻微的从未感受过的细微酥麻。明明那触感只是轻微，却莫名的直入心底。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啄他的脖子，而且拉下了她自己外面的衣裳。 　　雪白的臂膀露在外面，师泽一把拉住她，几乎声色俱厉，“你做什么！” 　　如此同时，外面的门吱呀一下开了，于嘉带着秋水站在外面。于嘉一推开门，就见着师泽握住明枝的手臂，两人衣衫不整，缠在一块，于嘉还眼尖的看到师泽的脖子上那些细微的咬痕。 　　场面有瞬间诡异的静谧。 　　于嘉望见明枝脸上满脸错愕，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被强迫的模样。 　　于嘉当即一挥手，就把门给合上了。 　　然后门外传来，人倒在地上的痛叫，然后紧接着就是爬起来慌慌张的跑走。 　　师泽听着门外的声音的远去，低头就看到面前姑娘瓷白的肌肤。 　　她衣裳脱的那叫一个毫不犹豫，若不是师泽拉住她，制住她接下来的动作，她就把自己给完全呈现在他面前了。 　　“你做什么！”师泽的话语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怒火。 　　明枝瞬间有了他也要一剑把她给抽飞的感觉。 　　“我拿了你的东西，还给你啊，你也说了我拿着你的精元，只要我动用了，浑身的经脉就会受不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甚至还又往他那儿靠近了几步。 　　“站住！”师泽一手摁住她的肩膀厉喝。 　　手里的小姑娘浑身一颤，像是被完全镇住了，站在那里不敢动，只是一双眼睛望着他。 　　“还给我？”师泽定了定神问道。 　　“是呀。还给衡云君。既然是那样我拿过来的。没有道理还做一次你拿不走啊。”面前的少女的眼睛干净到不可思议，清澈小溪一般，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甚至连她眼瞳里的纹路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你为什么觉得可以还给我？”师泽粗暴的一把把她的衣襟给拉上来。 　　“我之前说过，你体质特殊，若是平常人，没有经过炼化，也只是存在于体内，无法化作己用。但是你体质和旁人不一样，直接转变为你自己的，虽然你经脉承受不了，但的确是你的了。” 　　“可是没道理，我能那样拿过来，你不能那样拿走啊。”小姑娘说着满脸疑惑，连着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可不是要占你便宜，毕竟这事儿也不舒服，被捅的难受死了。” 　　师泽眉梢挑高，明枝又看着他，“按道理来说，你那么厉害，我也不可能再占你便宜呀。” 　　他突然笑了，“你真的想要还给我？” 　　明枝点头，师泽的笑容比方才要更大了些，“我说过了，元阳和精元虽然你的经脉承受不了，但已经和你体内融合为一体，若是要还给我，恐怕我得血食你的血肉了。” 　　他说完，小姑娘满脸惊恐的望着他。 　　她双手紧紧抓着她自己的衣襟，身上正在细细的发抖。她眼圈绯红。 　　“如何，你知道了。还打算还给我吗？”师泽问。 　　面前的小姑娘眼圈通红，瞧着就要哭出来了。师泽正要离开，听到她问，“那你能不能杀了我再吃啊，生吃太疼了。” 　　师泽蹙眉不说话。 　　小姑娘见他不说话，身上抖的更厉害了，她颤巍巍的拉起袖子，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臂，横到他的面前，“那你咬吧。” 　　那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没有维持多久，下刻她就哭了起来。在眼圈里打转的泪珠哗啦啦的全流下来。偏生她似乎又怕面前的青年怕的厉害，哭声全都一股脑全压在喉咙里头，只留这一星半点的冒出来。 　　她拳头咬在手里，另外一只手伸出来，直喇喇的横在他的面前，“咬吧。” 　　师泽一把将她的胳膊摁回去，伸手一扫，捋起来的袖子盖住白的有几分耀眼的肌肤。 　　“你当我是魔道还是之前那些吃人的妖类？”他反问。 　　小姑娘憋着哭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话也不敢说一句，只敢睁着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眼的望着他。 　　师泽站在那里，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师泽看她小会，“现在可知你做了什么？” 　　明枝嗯了一声，那一声听着便是害怕。 　　“你要杀了我吗？”小会，明枝问。 　　“你觉得你当初放下的罪过，会轻拿轻放么？”师泽不答反问。 　　明枝低头下来，“那仙君打算怎么处置我？” 　　那夜是师泽千百年来的奇耻大辱，他所有的骄傲和傲骨在那夜里全部被摧折掉，尤其他被人那般亵玩。药性过后，他直接追了过来。杀心是有的，不过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开始那股剧烈的杀心。 　　“现在知道怕，晚了。” 　　“那仙君会放过我吗？”她小心问。 　　师泽抬眼看她，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凌厉。 　　“不会。” 　　明枝等师泽走之后，随便抓起一旁的手巾把脸给擦了。 　　只要知道他不会杀了她就行了。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姑娘，醒了吗？” 　　这是客栈的小丫头给她来送药的。 　　明枝起身开门，门外的小丫头看到她眼就直了。 　　“跟我进来。” 　　小丫头失魂一样的跟着她进去了。 　　师泽到了外面和于嘉告别，原本萍水相逢，如今事情已了，他也打算离开了。 　　师泽当时将四周的妖物几乎赶尽杀绝，村人除却当时场面混乱，被妖物叼走又或者被踩踏的，也没有太多的伤亡。于嘉也没有什么理由留着师泽了。 　　“阿枝姑娘年少，”于嘉想起之前撞见的那幕还是有些尴尬，不过想起从徒弟那里听来的，“她年岁还小，调皮是常有的，道友年长，多担待一些，喊打喊杀的，她年纪小，虽有不为人知的情趣，但她也看不出来。” 　　师泽听着，他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一边的眉梢稍稍挑高。 　　“老夫少妻，还是多点耐心。”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师泽开口。 　　说完之后，于嘉的眼神越发的古怪和诡异了。 　　“她比道友你想的可要胆子大多了。”师泽不等于嘉开口直接道，说完，就向于嘉抬手，“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他径直去了明枝的房间。刚入门，他就觉察到房内的气息已经变了。 　　床上有人躺着，他一看，果然是个陌生的女子穿着她的衣物在床上昏睡。 　　师泽转头离开。 　　明枝穿着一身村姑的衣服，脸上搽了灰，腰身三圈粗，膀大腰圆。半点都看不出她原来的模样。 　　她坐在出城的驴车上，跟着一块儿的还有不少人。她往那儿霸道一坐，谁也不敢往她旁边靠。 　　用灵力跑，快是快，但难保不会被察觉。那就做这种模样。 　　慢是慢了点，但是说不定就跑出去了呢？ 　　说话一炷香的功夫，可能以为她跑出老远去了吧？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直接落在驴车面前，化作一道颀长身形。 　　驾车的人见着跟前白光一闪，就冒出个人来，吓得一头撞上去。 　　师泽长身玉立，径直看往人群里的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车上的人都是乡野里的，穿着粗布衣裳，里头一个粗壮妇人那更是格外显眼。 　　师泽等了小会，见着一车的人个个都盯着他，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他耐心耗尽，直接大步过去。他的目光一一在那些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一个身材壮硕的妇人身上。 　　师泽一手直接提住她后衣领，将她提了出来。 　　“救命啊~！”明枝扯着嗓子，“抢人啦！” 　　师泽不耐烦的直接扯了她的伪装。原本壮硕的妇人一下变成了个容貌妍丽的少女。 　　“闭嘴！” 　　师泽喝道。 　　明枝一下安静下来。下刻师泽带着她直入天际。 　　她被风刮的几乎睁不开眼，主动的钻入他的怀里，手也圈住了他的腰。一派的依赖和信任。 第23章 秘密 师泽有什么秘密。 　　“做什么？”他的话语从前方被风吹来。明枝站在他身后, 俨然把他当做人肉屏风，他身形颀长而纤细，恰好将她面前的风挡住。 　　“我怕摔下去！！”明枝在他身后扯着嗓子。 　　说完, 她往他腰间缠着的手更紧了几分。 　　一面缠着他的腰, 明枝气得在心里跳脚，这狗男人的腰竟然比她还要细！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有这把腰的！ 　　男人的腰肢和她的完全不同, 纤细却绝不瘦弱，甚至透着一股柔韧有力。 　　她紧紧的抱住, 人也贴在他的后背上。两人之间亲密无间。 　　柔软且纤细的人就贴在他的背后, 挨的太紧了, 甚至连起伏的线条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放开！”他不悦的低喝。 　　“不放！放开你我就要掉下去了！”明枝嘴里说着, 她整个都贴在他的后背。 　　察觉到他似乎想要把她的手掰开，她在他背后哇的一下, “我怕高，这里好高啊，我害怕……我会掉下去的。” 　　“你想要看我摔死……” 　　少女软软糯糯又夹杂着哭音的话语从背后传来, “放开你，我就会掉下去了！” 　　“你怕高？”师泽有些意外, 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你一个修士, 竟然还怕高？倒也让我大开眼界。” 　　他话语里的嘲讽几乎呼之欲出。 　　明枝一下抱得更紧了, “我又没有师父, 怕高就怕高, 不丢脸。修士怎么了？我还怕老鼠呢！修士就不能怕高了？哪里来的规矩！我就是怕！” 　　说着, 明枝稍稍挪了下眼，看了一眼脚下，又一下把脸给塞到他背上了。 　　“你就是想要吓死我……” 　　师泽听到背后少女抽泣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恨死我了，所以不给我一个痛快的，要用这个手段把我吓死！” 　　她的话里已经带上哭音了，下刻就能哭出来。 　　抱住他的手臂还在细细的发抖。 　　她的恐惧毫无保留的全都一一传给他。 　　“你还真是让我意想不到。”师泽毫不留情的直接嘲讽，“修士竟然还怕高，这么多年来，你还是头一个如此让我大开眼界。” 　　“我才十六岁，还是个小孩子！又不是你这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家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信不信，其实你们这种老家伙也有怕的，不是你们不知道，就是你们装的和没事人一样，人前看不出来，人后说不定怕的不行！” 　　她一面说着，一面双手紧紧的缠在他的腰上。 　　“不放就是不放，要杀我，就给个痛快的呀，想要吓我，把我摔死，不带你这样的呀！”小姑娘话语里带着哭音，在他背后要哭了。 　　师泽听着背后的人压着嗓子哭，她哭起来的时候，也是麻烦的很。 　　在他耐心将近耗尽的时候，她的哭声低了下去，只有一点哽咽。 　　“你要杀我的话，能不能别把我从天上扔下去，那样死的也太难看了，摔下去之后，掉在地上就直接成了个肉饼，太难看了。给个干净利落的行不行？” 　　师泽低头看了一眼握在自己腹前的手，纤细小巧，紧紧的纠在一块，带着一股求生的力道。 　　他有些莫名的心烦意燥。 　　“我原本没有把你丢下去的意思，是你自己在这里哭天抹泪。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原来还可以这样。” 　　他这话出来，身后少女没了言语，因为她老实下来了，背后明枝悲愤道，“原来你果然要杀我！” 　　师泽的眉头一跳。 　　她的声音低下来，“那你别杀我，好不好？” 　　“要是非杀不可，能不能让我好看点？” 　　“你这话说了好几次了，没有说够吗？”师泽问。 　　他感觉到抱在他腰上的手臂动来动去，腰上被缠着，这对他来说简直前所未有，他要挣开，身后的姑娘就和受惊吓的小猫一样，拼命的抱住他，“你可别想把我丢了！” 　　这话听在师泽的耳里，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对。 　　“别丢我，好不好？”她抱着他，脸都贴在他的背上。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丢下去。到时候如何死法，摔下去之后又是什么样子，看你自己的运气。”师泽道。 　　身后的姑娘不满的嘀咕了两句，不过这次她也不和刚才一样说话了，只是抱着他，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 　　风声在呼啸，不知道是不是她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有面前这个人给她挡掉狂风，明枝感觉到风速似缓和了不少。至少听着狂风呼啸的，可是落到她自己身上却没有多少。 　　明枝依然保持着抱着他的姿态，脸贴在他的背上，无声的笑了。 　　他带着她在北阳山的护山大阵之外落下，护山大阵内一直到山门前，是不能用灵力。进入其中，所有修士包括妖魔全都被压制灵力。 　　“我先再告诉你一句，你们门内的弟子，我没有伤害过，最多就是亲了个姑娘。”明枝看见他竟然把她带回了北阳山，顿时头皮发麻，耳朵里也是嗡嗡作响。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 　　师泽一手直接提在她的后衣领上，制住她此刻的行动。 　　他对她刚才那些话没有任何表示，“进去。” 　　“别拉别拉，要是后衣领子又坏了，到时候叫人看见，多不好呀。”她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像是要印证她这话，才说出来，就发出了细微的撕拉声响。 　　师泽听到这声响，松开手。 　　“跟着。在这里你也跑不了。” 　　师泽走在前面，明枝在后面跟着。 　　她上回过来，也是第一次过来。 　　巡逻弟子察觉到这里的动静，立即赶过来，师泽见着他们，亮出他的令牌。衡云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也有不少人没见过他。就算是在北阳山，许多人弟子根本没有见过他，自然也认不出来。 　　“衡云君！”巡逻弟子惊呼一声，立即向后面退开，让开一条道路。 　　师泽走了几步，察觉到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明枝。 　　明枝硬着头皮跟在他的身后。 　　她已经确定师泽不会杀她，但不杀她，看这做派，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明枝不确定师泽到底有没有发现她这些天苦心藏着的秘密。 　　她看了一眼周围，前方的师泽又停了下来。 　　触及他的目光，明枝低头下来，跟在师泽的后面。 　　这次来和上回截然不同。 　　早就有弟子把衡云君回山的消息送到了掌门青瑜真人那里。 　　不多时，明枝看见一个着浅灰法袍的修士急匆匆赶来，和师泽不同，面前的这个修士生的白面长髯，剑眉长目。 　　“师弟。”师泽离开北阳山已经有一段时日，依照师泽的实力，在外不会有事。但当天他亲眼见到师泽的模样，甚至他都能感受到师泽事后的虚弱。 　　青瑜大步走过来，上下打量师泽，而后去看师泽身后的明枝，瞬间脸色一变，“妖女！” 　　他一掌直接向明枝打去。那一掌刚烈，而且极其迅猛，完全不给她半点躲开余地。明枝顷刻间身前化出一道灵障，生生的把那一掌给接了下来。 　　那一掌，就是冲着把她给毙于掌下。刚烈迅猛，透着浓厚的杀意。 　　隔着灵罩，明枝都感觉到那股森森的杀气。足够逼出她心下的暴虐和嗜血来。 　　那一掌被灵罩阻挡在外，威力被分而化之，直接消弭在外。 　　师泽袖子微抬的手放了下来。 　　青瑜看向师泽，“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师泽既然无意杀她，自然不会让明枝在北阳山内被杀。 　　“师兄，我自有打算。”师泽望着青瑜愤怒且不解的眼神解释。 　　青瑜和师泽一块长成，知道师泽极有主见，做下的决定，除非他自己，外人干涉不了。 　　青瑜放手下来，双眼如刀，狠狠剐向明枝。明枝站在那里，她往师泽的背后一躲。 　　“这女子你想要不杀也可以，但是里她究竟是旁门左道，上不了台面。把她关进寒冰牢狱里最是合适。” 　　寒冰牢狱是北阳山关押重罪弟子以及妖魔鬼怪的地方，万年高寒。就算修为高深，进去了想要毫发无损也难上加难。 　　“她暂时留在紫云台。” 　　紫云台是师泽住的地方，青瑜下意识就觉得不妥当，“这妖女，她配吗？” 　　“只是留在那里，而且也不是白白留她一条性命。”师泽感觉到背后的人抖了下。 　　“更何况她的确年少。” 　　明枝的年纪，在他这个已经活了不少年头的人看来，其实的确很少。而且这段时日，他也没有见到她作恶多端。唯一一次动手杀人，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年少？那日前夜就有几名门中弟子遇害，这女子就算年少又如何？” 　　“不是我杀的。”明枝躲在师泽的身后，她可可怜怜的抱住膝盖，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团的小可怜的样子。 　　“真的不是我杀的，”小姑娘怯生生的从师泽身后露出个脑袋，“不管哪个都不是，实在不信的话，可以招魂问问看。” 　　明枝这张脸，斜眼睨人的时候，满是风情，可含泪睨人，却可是楚楚可怜。 　　“……”青瑜看着师泽背后露出那半张美人脸，眉头皱起。 　　“你打算把她留在北阳山里？”青瑜问师泽，“我记得当初你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青瑜还记得，当时的师泽冷静的过分，越是平静，其下的怒火就有多汹涌。当时师弟的杀意，他看得出来，当真是冲着报仇去的。甚至他亲自出面都拦不住。 　　“我并未打算饶了她。”师泽道，他抬手向青瑜一礼，“还请师兄让我自己解决此事。” 　　青瑜蹙眉，师泽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已经下定决心。 　　“好，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这个妖女留在门内，万一她有了歹心如何？这妖女并不是什么弱女子，她的本事相比你也知道。” 　　明枝知道这是在提醒师泽她曾经做过的事，她依然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乖巧的过分。 　　“我知道，”师泽稍稍向身后瞥了一眼，“此事的话，师兄尽管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没有半点可回转的余地。 　　青瑜只能道，“好，既然你都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青瑜走的时候，袖子往后振的哗啦作响，听着就听出了老大的一股火气。 　　“走吧。”师泽看了一眼身后蹲着的人。 　　明枝和他回了紫云台，紫云台她前段时间才来过一次，哪怕在夜里，她对这一代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紫云台附近没有多少弟子，就算有也是一眼看上去就很安静老实的。 　　紫云台已经修缮好了，原本被他轰出个口子的阁楼如今也焕然一新。 　　进去之后，立即就有仙童给他送茶过来。 　　明枝在他跟前站着，她满脸的局促不安。 　　师泽坐在那里，喝了一口茶，过后才过来看她。 　　“为什么不杀我？”明枝问。 　　“你之前哭哭啼啼吵吵闹闹，求我不要杀你，现在又问我为何不杀你。”师泽略有些稀奇，“你这换来换去的，到底是想我杀你，还是不杀你？” 　　他一面说，一面打量她，打量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稀奇东西。 　　明枝实话实说，“自然是不想。只是好奇。” 　　“……”师泽看她一眼，“留你下来，并不是我发了善心，你体内的东西和你融为一体，但那也是我的，没有道理平白无故给你的道理。我不杀你，是因为你年少。而且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否则你的下场就会和你那个师叔一样。” 　　师泽坐在那里，手里持着茶杯。他喜好素净的东西，就连茶杯都是只有一片纯白，并没有多少装点。 　　“我不打算杀你，但是东西在你的身体里，着实麻烦。你实力不济，小打小闹或许还成，但遇上实力强悍的，恐怕你只有丧命的份。” 　　“你该不是觉得，你会遇到的仅仅只是几只毒蜘蛛那么简单？” 　　“当然不是。”明枝答道。 　　这个时候室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她也没了之前在青瑜面前的那股畏手畏脚，她甚至好好的站在那里，就那么看着他。 　　他的身姿的确不错，有流云回雪的韵味。格外赏心悦目。 　　“你知道这些东西，它们是如何处理被它们杀掉的猎物么？” 　　“是，和那天一样被吃掉吗？” 　　师泽笑了，“你还算不蠢。我不想管你，但你有我的东西，要是落到那种东西肚子里头，滋养了这种恶心东西，我是不愿意的。” 　　他言语里自然一股傲意流淌而出。 　　“谢谢你。” 　　师泽抬眼看她，娉娉婷婷的少女站在那里，满脸认真。 　　“谢谢衡云君。”她说完正儿八经的对他鞠躬。 　　“这次不抱上来了？”师泽挑眉问。 　　“仙君想要我抱你吗？”明枝满脸迷惑。 　　然后她恍然大悟，“好，既然是仙君想要，那么我就来了！” 　　说着，她还真的要伸手抱上来。 　　还没迈出一步，一道气劲打在她的肩上，瞬间让她再也无法向前。 　　“够了。”师泽开口。 　　“仙君不喜欢，那我就不抱了。”说着，明枝丝毫不在乎把手放下来。 　　“你过来。”师泽开口，“伸手。” 　　明枝照做。 　　师泽伸手放在她的手腕上，她立即感觉到他手指接触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她脸色一变，“你做什么！” 　　她下意识的要抽回手，可是他明明只是轻轻按住她的手腕，没用什么力气，但也让她动弹不得。 　　“只是把属于我的那部分暂时封了。你体质特殊，但经脉却还是不能容纳太多的灵力运转，一次两次你都痛的死去活来，次数多了，小心你的灵脉废了。” 　　那她那一晚上岂不是白费了？！ 　　明枝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好看的男人立刻摁回去。 　　“而且北阳山内，我若是不对你设下些许限制，也交代不过去，明白吗？” 　　明枝想起那个灰袍的修士说的话，显然她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 　　“明白。” 　　所以她那天一晚上，算是白忙活了？ 　　那是她辛辛苦苦弄来的！ 　　不过想起她把他翻来覆去的折腾，还对男人最看重的玩意又扯又拉，顺便还摁来摁去，当陀螺似得转悠。 　　被她各种折腾。 　　这么一算，一时半会的也说不上多吃亏。 　　“那有人要杀我怎么办？”明枝听了他这话，安静了小会，又面露苦恼。 　　她盈盈双目看向师泽，眨了眨眼睛，“你会救我么？” 　　她满是期望，似乎有什么脉脉情愫在双目里流动。 　　“你想多了。”师泽手指松开了，“在北阳山，只要你别做坏事，没人要杀你。” 　　说完，他抬眼又看到她那流转的双目，“自然也用不着我救你。”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要有人对我不利的话，还是帮我咯？” 　　明枝问。 　　师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到这个上面的，不过他吃了她的几次亏，知道她油嘴滑舌。 　　“你若是想试，我也不拦你。” 　　说罢，他放下触碰在她手腕上的手指。 　　“我才舍不得呢。” 　　师泽闻言，眼神凛冽的瞥她一眼。明枝吓了一跳似得往后一跳，她似乎有些害怕。 　　“管好你的舌头，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什么……” 　　“那话有什么不妥呀，我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了呀。”明枝满脸的奇怪，“难道你还喜欢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师泽坐在那里，手搁置在膝盖上，他挑眉看着这个可以说是胆大包天完全不知死活的丫头，“你这么说起来，是我的不是了？” 　　“怎么可能？只是你不习惯我这样的而已。”明枝胸脯挺得高高的，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到时候相处的时间多了，仙君习惯就好了。”明枝说着环顾左右，“其实仙君救了我这么机会，又不计较我做下的事，我该报答的。” 　　“到底是想要报答，还是想要伺机而动，这个只有你自己清楚。”师泽并不领她的情，甚至还一针见血点出她的心思。 　　小妖女就算装的再乖，还是小妖女，脸上看起来如何纯良，骨子里的妖性改不了。 　　“哎呀，你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的哦。”明枝嘴里说着伤心，可面上着实没什么伤心模样，不但没有，反而还噗嗤笑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你不杀我。这事上对我好的，只有你一个，所以我记住你的好。不会给你找事，让你丢脸的。” 　　师泽坐在那里，去看她，见着她竟然还真的满脸认真。 　　他嗤笑，“我知道你有几分本事，也知道你有点小聪明，但是你要是你真的敢在北阳山内乱来，不是我是否丢脸，是你自己能不能保得住你这条小命的事。你若想要自寻死路，我也绝不拦你。” 　　明枝哦了一声。 　　紫云台的人不多，但显然她是不可能和师泽同居一室。有人领着她去她自己住的地方。 　　师泽对她还算不错的，至少住的地方也没有亏待她。 　　不知道因为紫云台人少，还是处于别的什么考虑，她自己一个人一间屋子。还给她发了衣裳。 　　只是换上去她才发现，竟然是仙童的那一套。 　　她换上了有学着仙童的模样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对着镜子里清丽可人的小仙童，她清清嗓子，用了点小技巧，把嗓音一改就成了小少年的模样。 　　左右看看，左右看看没有任何不妥当了。就展开腿脚，去到仙童里的队伍里了。 　　师泽许多事喜欢亲力亲为，并不需要仙童鞍前马后的伺候他。 　　多数时候，仙童做一些传话的活计就可以了。 　　紫云台里头只有一个仙童。 　　那个叫做元胡的小仙童，对上明枝满脸的好奇。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师泽并没有往外面说她的来历，青瑜也不会和人谈起。所以明枝在旁人的眼里就是一个突然来的仙童。 　　元胡长得一张圆脸，圆滚滚的，身子也圆滚滚的。瞧着不是一般的讨喜。 　　“我是。”明枝冲元胡笑，笑的格外干净。 　　元胡年岁小，十二三岁。不过就是长得一张讨喜的面相，瞧着哪儿都是圆滚滚的。 　　元胡对明枝很好奇，不过他先带着她在紫云台走了一圈。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一边带着她熟悉地方，一边叨叨絮絮的说着紫云台的一些注意事项。 　　明枝略施小计，这白纸一样的仙童，就把自己所有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包括他知道的关于师泽的一切也是一样，全都说给了明枝。 　　“衡云君平日里不怎么使唤人，除了传话之外，也用不着我们。只要别去打扰他清净就行了。” 　　“这么清闲？”明枝脸上惊喜，心里也惊喜，她可没有半点完全老实做人的打算。 　　来都来了，要是什么都没弄到，倒是白白浪费了一回机会。 　　“是呀，不过你一定要注意，就算再清闲，也不能离开紫云台太远。要是一个人都没有，衡云君会发火的，要是动手的话，那可吓人。” 　　明枝想起他对滕兆动手，嘴里说着，“衡云君会打人？” 　　“会。”元胡说起来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你被打过吗？” 　　“……没有。”明枝想起师泽抽人的那股气势，和元胡对视。 　　两人满脸戚戚的对视一眼，明枝吞了口水，“衡云君应该不会随便打人的吧？” 　　“不知道。”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赶紧扭头过去不说话了。 　　如同元胡所说，师泽的确是不太喜欢人近身，她这一天下来都没有把紫云台给认全。她心里暗暗的把丹药房还有放那些经书的地方给记下。 　　来了来了，她不打算做坏事，也不打算白白来这一趟。 　　“对了，每月的朔日之夜，仙君是用不着伺候的。”元胡插着袖，在前面道。 　　明枝来了点兴趣，“朔日之夜？” 　　元胡在前面走着，没有觉察到丁点的不对，“是呀。” 　　“为什么呀？”明枝在后面满脸好奇，“我们不是应当无时不刻的在紫云台听候吩咐的么？” 　　元胡摇摇头，“不知道。反正这个是好多年的规矩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我来的时候，这个规矩就在了。不过我们也不是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用管，每月朔日傍晚开始，日头都还没有落下，我们就要到房里呆着，不准外出。” 　　明枝仔细听着，想起自己和死鬼师叔来的时候，恰好也是朔日那一天。 　　她垂下眼。 　　师泽有什么秘密。 　　她唇边露出个无声的笑。 第24章 试探 这个名字第一次经他的唇齿说出来…… 　　明枝一大早就去了师泽那里, 她事先从元胡那里打听了师泽的起居，其实元胡自己也说不上来师泽的起居规律是什么。 　　师泽事事亲力亲为，到了他这个程度的修士, 根本就不用旁人伺候。除了传话请人以外, 真的用不上仙童做什么活计。 　　元胡每日就是发呆神游。并且还告诉明枝几个发呆和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明枝听后也只是道谢，完了第二天天蒙蒙亮, 她就直接去了师泽那里。 　　提着手巾等物，直接到了师泽居所之外。 　　“衡云君。”明枝在外面叫了一声, 里头并没有任何回应。 　　按理说, 有人靠近这里的话, 师泽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她等了小会, 她看着那边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衡云君要是不出声的话，那么我就进去啦？”她说完之后, 等了小会。依然没有等到半点声响。 　　她干脆也不客气，直接提着东西进去了。 　　师泽的居所并没有大门，她原本以为这里会有什么结界禁制之类的, 但是一脚迈进去，竟然什么都没有。 　　师泽的居所安静得连一丝风吹过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泛着一股冷淡。和他的人一样。 　　只不过这股冷淡只存在于他表面上, 被药性给糊了脑子的时候, 真真楚楚动人, 可怜可爱, 叫人恨不得一口直接把他整个人都囫囵吞下去。 　　她直接进去了, 径直到了上回师泽和她说话的堂室。 　　明枝一推, 门就开了。 　　她轻而易举的就进去，没有看到师泽的人。 　　这也算是她的意料之内。她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等待最是难熬, 也最需要耐心。她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 　　她不到处乱走，只是等在那里，并且闭上眼开始入定，将自己体内的那些灵力游走全身。 　　反正修炼和等人她一个也不耽误。 　　灵力在浑身游走，突然她睁开眼，回头一看，就见着师泽直接站在外面。 　　师泽神色冷淡，见着明枝在那里，也少有神色，“你在这里做什么？” 　　明枝把手里的东西提起来给他看，“我来伺候衡云君的起居啊。听说仙童都是要做这个的。我既然做了衡云君的小仙童，自然是要做事的。” 　　“不用。”师泽径直进来，他坐在榻上。 　　“那怎么能行？”明枝满脸郁闷，“既然都来了，自然是要做事的。” 　　“我这里不用你做这些事。如果你要是真的嫌的厉害，可以去把外面的花花草草全都打理一遍。” 　　师泽说着看了一眼她手臂上挂着的手巾，“你要做这些事，我不需要，你也做不了。不用费这个力气，你出去吧。” 　　明枝也不沮丧，不但不沮丧，她反而高兴起来，“是真的吗？！” 　　师泽一抬眼，见着小姑娘两眼亮晶晶的，“那衡云君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在这儿侍弄花花草草？” 　　“你要去的话，那就去吧。” 　　“那就好。”明枝说着冲师泽一笑，“谢谢衡云君！” 　　说着，她又提着手里的东西要出去，临门一脚又折返回来。 　　“衡云君早上什么时候需要换上热茶？” 　　师泽看了一眼手里的茶水，茶水是凉的。 　　“不必。” 　　他回了她这两个字之后，很不客气的赶人，“话说完了的话，现在就出去。” 　　“嗯！”她毫不在意，清清亮亮的应了一声，直接一下就窜出去。半点留恋也没有，动作干净利落。 　　根本就没有把他那些冷言冷语当一回事，又或者说，甚至连他这个人都没有当一回事。 　　师泽持着手里的茶杯，往外看了一眼。 　　“我早说了，仙君用不着我们伺候这些。”元胡瞧着她手里的那些东西。只当她一时自己热血上头，他打了个哈欠，眼角还挂着泪花。 　　“去了也是白去。要是撞上仙君脾气不好的时候。一下就把你给打出来。” 　　“你知道哪里可以弄到花草种子？”明枝根本就没管元胡的那些话。 　　明枝笑的很动人，“我想要一些花草种子过来种上。” 　　北阳山这一代，大的出奇，当初她来的时候，死鬼师叔谋划了很久。甚至为此还不惜出卖色相，花了不少的时间精力，还把她给带上了。才到衡云君的跟前，结果最后一脚，还是被她和衡云君两个给轰成了渣渣。 　　现在她进来了，而且是被带进来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北阳山除了那些天生天长的草木还有专门的药草田之外，并不特意的去种什么东西。所以元胡也不知道哪里有，不过让她去妙法堂试试。 　　妙法堂主要是医术和药草，北阳的那片药草田也是妙法堂在打理。 　　妙法堂内外弟子来来去去，她直接到了门内，见着弟子们都在忙，见着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子站在那里，她身上服饰看起来，和旁边人都不太一样。 　　那女子持起一片切片好的药放到嘴里细细尝着。察觉到有人看她，她直接转头看向明枝这边。 　　“你是……”女子长相清丽，说话也很和气。 　　明枝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这是她十几年来在隐月宗练出来的本事，只要她想，想要什么表情瞬间轻轻松松的就摆出来。 　　“我是紫云台的，我奉我家衡云君的意思，过来想问问有没有芍药茉莉之类的种子。” 　　“衡云君？”女子的神情瞬间有些奇怪，她上下打量明枝一下，“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嗯。我才来没多久。”明枝说着，过去冲着人笑的眉眼弯弯，最是惹人喜欢的可爱漂亮样子，“姐姐，如果有的话，能不能给我一些？” 　　“有倒是有。”女子含笑点头，“不过当真是衡云君要的？” 　　明枝点头，既然说要她来打理花草，那么自然就算在他的头上。 　　“……”女子的脸色越发的奇怪，小会她笑了出来，“好，你等一下。” 　　说着她去拿了几个纸包过来，递给她，“这是一些栀子辛夷的种子。可入药。” 　　“不过姐姐，这个要怎么种啊？”明枝乖乖巧巧的问。 　　那女子也很有那耐心，取了笔来，把纸包外写明了花种，并且也给了明枝几本关于这方面的书籍。 　　明枝再三道谢，取了东西离开。 　　女子看着那小仙童离去的身影，回头略为惊奇，“既然改性了？” 　　明枝回来的路上，观察北阳山内的走势还有道路。北阳山内太过宽敞，所以门内也是处处都是传送阵。 　　提着东西她回了紫云台，花了小会的功夫把里头的那些种子给前前后后的种了一遍。 　　师泽让她别去伺候他洗漱之类的，但是她还是一天去的比一天早。终于有一天，她干脆直接在师泽居所外大门那里睡了，等到天上启明星都还没出来，她立刻就从靠着的栏杆上跳起来，施加个决，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清理了一遍，直接蹦蹦跳跳往师泽门口去。 　　“衡云君？” 　　明枝在门外轻声问。 　　叫了两声，门板岿然不动，她心里琢磨是不是她又起晚了。 　　那么这么算来，他起身的时辰是又要往前推一下。 　　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心思来伺候个男人？但凡她主动，都有她自己用意。 　　下次是不是要换个法子了？这么守下去，这家伙不烦她倒是烦了。 　　心里想着，原本关着的门一下开了。 　　“你做什么？” 　　师泽长发披下来，外面只是披着一件罩衫。 　　“我担心自己来的太晚，到时候就错过了。” 　　明枝说着，眨眨眼看他。 　　“我不是要你别来了吗？”师泽回身过去，明枝在后面看着，一下跳进来。 　　这是师泽的起居室，内外是隔开的，她看了一眼里头，隐约熟悉的摆设，让她心神略有些荡漾。 　　师泽散落的长发披在背后，发尾轻轻在罩衫上扫动。 　　明枝没有跟着他到内室里去，就在外面，克制着眼神，想起那夜里他长发凌乱，重重哽咽的可人模样，又垂眼下来。 　　“你这么多天，日日如此，是有什么打算？”师泽靠坐在床榻上，看着内室之外的明枝。 　　“我没那么多的功夫，来和你玩这些弯弯绕绕。”他看向她，声音里有隐约按捺下的烦躁。 　　“我就是想找点事做。要不然我这么呆着，感觉哪天就被吊起来了。” 　　师泽靠在那里，他眉眼里蕴含着压抑的焦躁和不耐。 　　明枝敏锐的感觉到，这焦躁和不耐并不是因她而起，而是别的什么。 　　她心下把这些天紫云台里的事都在心里过了一遍，并没有想起什么事让他烦心的。又或者，她不知道？ 　　“什么意思？”他靠在那里问。 　　“就是，人总得做点事。我知道我没做过好事，你不杀我，那是你人好。可其他知道内情的可不是个个都和你这么想的。让我在这里呆着，又不杀我。什么事不做的话，那不就成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回头被人杀了吃肉，我也没法说什么呀。” 　　明枝说着委委屈屈的站在那里，头也垂着，看面前的人。 　　“杀了吃肉？”师泽听着她的话，过了小会笑了，“北阳山自有门规，无缘无故杀人，就算是魔门，也是被不允许的。” 　　明枝听着这话，想起那夜被他轰的连个人形都保留不住的死鬼师叔。保持了沉默。 　　“如果你说的是师兄的话，只要你别在门内兴风作浪，他是不会动你的。” 　　“我现在就算想要兴风作浪也没那个本事啊。”明枝低头，自个掐着自己的手。 　　她从他身上得来的东西，一股脑的几乎全被他封了。现在能用的只有她自己原来的，她在同龄的修士里，已经算是不错，不过这些根本不够。 　　师泽的那些东西，已经和她融为一体，想要取出来，恐怕只有生挖灵丹这么一条路可走了。 　　师泽不动手，也没杀她的意思，可她要是真的觉得从此之后，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在北阳山里安安稳稳的呆下去，那她就是脑子里头都是水了。 　　“所以呢？” 　　师泽问道，现在夜还很深，但是他一点睡意都没有，这漫长的清醒与他来言是好事，却也是折磨。 　　“所以我要讨好你啊。”明枝说起这个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涩，甚至颇为理直气壮。 　　“讨好我，是不是太晚了？”师泽来了点兴致，他一只手撑在头上，露出几分人前看不到的慵懒模样。 　　明枝望着他，“衡云君想要听实话吗？” 　　“你说就是了，你实话假话，我一听就能分辨出来。” 　　明枝点点头，“当然是我做了那件事，我才会来讨好你呀。要不然我干嘛大夜晚的，不在自己房间睡觉，跑到你这儿来，我又不是天生犯贱。” 　　师泽的脸上有瞬间的凝固，连带着室内也安静了下来，甚至连呼吸的清浅声也清晰可闻。 　　“我就是想要活命呀。”她双手握在胸前，小声的叹口气，“难道衡云君觉得自己有让人心甘情愿主动拜倒的魅力？” 　　“……” 　　明枝又叹了口气，“衡云君听过一句话没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呀。就算不是我这样的，平白无故对着你大献殷勤，不是想要盗你，就是想奸……” 　　“好了。” 　　师泽出言打断她的话。 　　他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你胆子果然大。” 　　“要是胆子小也干不出我做的事。”她说着歪歪头。 　　师泽坐在那里，听着她的话，他缓缓的向后靠了下去，换了个更为随意一些的坐姿，“你倒是坦率。” 　　“不坦率也没用，反正会被衡云君看出来，那还不如坦率点。反正我再怎么，也出不了衡云君的手掌心呀。” 　　屋内灯光并不多，他只是留了一盏灯而已。 　　昏暗的灯光下，人在那里站着，她眉目里有浅光流转，淡淡的一圈，弄得她像是一条狡黠的狐狸，咕咕咕的往外冒着坏水。 　　偏偏被人抓住了四肢，一样本事也使不出来，但也不慌张。正闷着想后招，给自己解困。 　　师泽笑起来，夜深人静里头，他的笑声听到她的耳朵里头，莫名的有些渗人。 　　“你在外面守多久了？” 　　“入夜没多久就守着了，反正我又不是凡人，夜深露重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元胡不知道他的起居规律，也不用旁人服侍起居，那也只有她亲自来。这点波折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想要做成点事，要是连半点苦都吃不了，那就什么都做不成。 　　“那你继续在屋子里头守着吧。”师泽靠在那里，手撑着头，长发随意的披在肩膀上。 　　明枝低头算算日子，突然笑起来，“也行。” 　　“笑什么？”师泽见着她脸上的笑容奇怪。 　　在这儿守一夜并不是什么轻松事，就算是外面的巡逻弟子漫漫长夜也是每一个时辰一换。 　　巡逻弟子那里，还有同门师兄弟，他这里可什么都没有。 　　明枝满脸奇怪，“你又没有把我赶出去，还让我在这里守着，我当然要高兴了。高兴了笑，不高兴了就不笑，伤心的时候就哭。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衡云君不知道么？” 　　“是不是觉得很眼熟？”师泽见着她忍不住的在四处打量，开口问道。 　　“是。就是那天晚上的屋子。”她干脆连着下面的话一同全都说出来了。 　　师泽没见过她这种人！ 　　就算是修士，完全不被世俗男女的那一套所拘束，他也没有见过她这样的。 　　从开始到现在，他就没怎么见她在这种事上露出过一丝半点的属于女子该有的模样。那直话直说的样子，就算连他也预料不及。 　　“你还真是坦率。” 　　师泽气笑。 　　“谢谢。”明枝很是认真的道谢，“已经很久没人夸我了。衡云君还是头一个。我好开心。” 　　说着，她还真的露出点感激来。 　　师泽坐在那里，他靠在那里，从入夜开始到现在，他完全一点睡意都没有。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在夜里清醒的可怕。那天夜里算是这么多年出的一次意外。 　　然后一切都和乱了套似得，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这里头的走向。 　　眼前的少女带着点狐狸的狡黠，不过眼睛里干净的很。 　　“看来以后我还要多夸夸你。”师泽反问。 　　“要是衡云君愿意的话，我承受的起的！”明枝说着站的比方才似乎又笔直了些。 　　师泽笑了，这次和方才倒是不一样了，不是那种被她气笑，又或者讥讽的样子。有点平和。 　　“衡云君笑起来好看，”明枝继续道，“要是多笑笑就好了。” 　　师泽面上略凝，见着她一双眼睛几乎放绿光的往他脸上看，原本脸上的笑也略敛。 　　漫漫长夜说难熬也难熬，从天黑到天亮，或许只是眨眼睁眼的功夫，只要他愿意，闭关修行，十几年，几十年也就这么一下过去了。但他现在并不可以和以前那样。所以长夜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他可以去找师兄夜谈，但掌门那里，他也不能经常去打扰。 　　各人都有各人的事，一次两次还好，若是次数多了，他也过意不去。见她这段时间时常在外面蹲着，今天一时突发奇想，把她给放了进来。 　　他收敛了笑容，明枝也不觉得有什么，她叨叨絮絮的和他聊，天南海北，什么都说。他靠在那里听着她乱说乱吹，缓缓闭上眼。 　　明枝再厉害，也还没到对着一个不会回她话的人滔滔不绝的说上一个晚上。说着说着，她自己一头栽下去睡着了。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是元胡出声叫醒来的。 　　“仙君？” 　　元胡弄出来的动作轻，但修士五识灵敏，一下就捕捉到，当即就醒了。 　　她粗生粗养，哪里都不挑，哪怕在地上睡了一晚上，也没有任何不适。她跳起来之后，才发现不对，原本在上面支着额头的人也睁开眼睛。 　　师泽睁开眼睛，看见外面大盛的天光，神色竟然是说不出来的古怪。 　　他眼珠动了几下，诧异的看向明枝。 　　外面元胡还在呼唤，她过去直接开了门。 　　今天一大早熏华真人过来探望，元胡照着以前的经验，去紫云台里周围寻了一圈。结果全都没有找到，能找的都找遍了，元胡也不敢让熏华久等。熏华真人是当初北阳道人的徒弟之一，位高权重。 　　最后没办法，只好来这儿碰碰运气。 　　元胡对此完全没抱什么希望，叫了两声，正准备离开，这个时候门从里头开了。 　　“什么事呀？”明枝探出头来。 　　“你！”元胡冷不防明枝探出个脑袋出来，整个人吓了一大跳，他指着明枝，“你你你你——” 　　“有什么事？”师泽的声音从屋子里清晰的传出来。 　　元胡连续被吓了好几回，舌头倒是捋直了，“是熏华真人过来看仙君了。就在白鹤亭那里等着呢。” 　　屋子里头淡淡的道了一声知道了。元胡一脚高一脚低的走了。 　　明枝回头过来，“要不要我伺候衡云君洗漱？” 　　她惯来会抓住一丝一毫的机会。 　　“不必，要是让你近身，又不知道出什么事。” 　　说着他站起来，径直将落在背后的长发全数抓起来。 　　“衡云君真好看。”她在门口笑。 　　里头的师泽听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皮相也是一样。” 　　“可就是好看嘛，我就是觉得你好看。走了。”她说着拉开门直接蹦蹦跳跳出去。她一路直接出去，到了外面的时候，她微微垂下头，笑了笑。 　　师泽整理好自己，去白鹤亭见熏华。 　　熏华是他的师姐，也是北阳山的妙法长老。 　　“师姐什么时候来了？”师泽过去。 　　熏华已经在这里小会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师泽，“你看上去，似乎比前几日要好了些。” 　　师泽的面色常年不好，因为当年那件事他不眠不休之后，脾性也跟着起了一些变化。今天看上去似乎比前几日要好些了。 　　“是吗？”师泽想到了明枝。没有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说太多。 　　“我听说前段日子里，宗门出了事，你那里遭了暗算？”熏华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青瑜没有将这事内情告诉外人，执法长老也不是什么多嘴多舌的人，所以熏华一直都不知道内里的内情。只是知道当夜有人破了紫云台的法阵，到了里头，甚至还曾经进入师泽内室。 　　朔月对于师泽来说，是每月一次必须经过的考验和劫难。竟然有人破了特意设下的阻止人进去，也阻止他出来。 　　这一步是最后一步，也是不能出差错的。 　　谁知竟然让人破了。 　　熏华是北阳道人几个徒弟里头唯一的女子，于师泽来说，有几分长姐的意义。 　　“我没事。” 　　“我前段日子在外面，回到宗门之后，从几个弟子的偶尔几句话里才知道除了这么大的事。是谁做的？” 　　师泽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收紧，手背上青筋并露。 　　“一个宵小，已经被我杀了。我没事，对方也没占着什么便宜。” 　　师泽说着，直接喝了一口茶。 　　他说的全是真的，除了最后一句。他不仅仅是被占便宜了，而且是被占了大便宜。 　　而且被占了的便宜，他还一直没拿回来。 　　原先他清醒过来，全是暴怒。只想把□□自己的人抓住，可是现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被他抓住了，可是接下来要怎样，他自己都不明白了。 　　他不打算杀了她，但也不会放了她。 　　“……”熏华听了，直直看过来，“当真？” 　　师泽直接迎着熏华投过来的视线看过去，“真的。” 　　师泽说着垂眼下来，一心一意喝茶。 　　熏华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她转头看向白鹤亭一旁，“我一段时间没来你这里，竟然多了这么多的花草。” 　　“这些时间，你倒是变了些，平常不喜欢这些东西，现在倒是让人到我那儿要这些种子。” 　　师泽一听，往下一看果然是可以看见一些花苗。 　　“我让人要的？”师泽满脸奇怪。 　　“是呀，你这里新来的那个小仙童到我那里，说是奉你的令，去我那里拿花种。”说着，熏华拿出一些花种出来给他，“这是一些新得的花种送你。” 　　“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改了性子，不过喜欢花花草草也是一桩好事，可以” 　　师泽望着熏华递过来的花种，定定的看着那张纸包好会，道了一声，“多谢。” 　　送走师姐熏华，师泽看着那边已经冒头的花苗。 　　他低头看了一眼熏华之前留下来的东西，振袖冷哼了一声，随即叫来了元胡。 　　元胡一个月里头都难得被使唤几次，今天像是把这几个月的该在衡云君面前该露的面，全都露完了。 　　“把人给我叫来。”他对着元胡吩咐。 　　元胡满脸迷惑，“仙君是请谁？” 　　“请？” 　　师泽笑了，她还没有那个能耐请她。 　　看着元胡依然没有明了他的意思，“明枝。” 　　这个名字第一次经他的唇齿说出来，有些别样的味道。 　　“小枝啊！”元胡恍然大悟。 　　“我立刻就去。”说着元胡就去了，好会之后在师泽耐心耗尽之前，元胡终于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满脸慌张。 　　“仙君，小枝被执法堂的人带走了！” 　　师泽闻言蹙眉，“什么？” 第25章 朔日 就听到了里头传出来的极其压抑的…… 　　“被执法堂的人带走了？”师泽看着下面满脸着急的元胡。 　　“仙君快去吧, 要不然小枝那里就晚了！” 　　执法堂负责门内安危，内外都是执法堂的弟子在巡逻，而执法长老更是一个一板一眼到不近人情的存在。连带着下面的弟子也是不留情面。 　　若是落到他们手里, 就算是无辜都要被折腾个几个来回。更别说那个妖女浑身上下, 根本就没有一丁点无辜的地方。 　　他不欲杀她，也不欲管她死活。 　　只是他昨日夜里说她只要在北阳山安分守己, 就一定不会有事。他不想自己才说出的话成了骗人的鬼话，白白让这个妖女耻笑。二来, 也去看看她到底犯了什么事, 如果真的胆敢在北阳山内犯事, 他也要看看她到底哪里来的胆子。 　　师泽直接化作一道剑影离开。元胡在那里看着, 又赶紧往外面的传送阵跑。 　　师泽赶到执法堂的时候，就见着小妖女被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扭住了臂膀, 摁着她的肩膀就要往地上压。 　　小妖女头发略有些散乱，额头边一些碎发都垂了下来，凌乱的散在她的脸颊边。 　　“你还不跪下！”一旁的弟子厉声呵斥。 　　明枝就是不肯, 她不但不跪，反而还另外运用其灵力, 和左右两边的弟子对抗, “我凭什么要跪？” 　　她那张艳丽的脸上满是桀骜, “你们抓我过来, 可有罪名？我犯了什么事？人证物证呢？总得有一样吧？” 　　小妖女天生来的不服, 她在师泽面前胆子奇大, 在这些弟子跟前也没有多少所谓识时务的意思, 她站在那里，一身灵力和弟子做对抗。身后两个弟子原本想要强迫她跪下来，手掌里以灵力压迫她的臂膀。谁曾想这小仙童年纪不大, 但是骨头却硬的很，不管他们如何以灵力加大对她的力道，她都是站在那里，半点都不动。 　　“有吗，有就拿出来给我看一看。”明枝半点都不惊慌，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笑着，一头直接看向那边之前对着她怒叱的弟子，“给我看看嘛。” 　　嗓音里含娇带嗔，脸上满是挑衅，偏生一双眼睛里头长着钩子，一眼过去，原本满脸怒色，正要又出声呵斥的弟子，一下话就堵在喉咙里。 　　“既然你问心无愧，怎么不把你自己的来历说一说。北阳山内这一段时间内外戒严，不进外人。”执法长老看着那里被架住了却半点都不肯屈膝跪下的小仙童。 　　“我说了我是紫云台的，是你们自己不相信。” 　　“紫云台根本没有听说来新人，而且门中也没有你的门籍。门中之前根本没有你这个人，而且连通行的令牌都没有，在这个时候，你的那些话，又有谁信。” 　　“我说了。”明枝没了什么耐心，“可以去问一问衡云君，我是衡云君亲自带进来的，我说的话你们不相信，那也没关系，但是他的话你们总会信吧？” 　　执法长老盯着她，“我从没有听说过最近衡云君带回门中什么人，就算衡云君带回来，也应该会通知门内一声，给你入门籍，另外还会给予你门中通行的令牌等物。你一样都没有，嘴里口口声声的只有一个衡云君，这不是太奇怪了？” 　　“再说，衡云君地位崇高，哪里来的时间耗费在你的身上！” 　　执法长老的这话刚刚落下，师泽就从外面进来，“执法长老。” 　　执法长老被师泽突然插进来的声音一惊，一把胡子都差点抖动了下，回头一看，果然是见着师泽站在那里。 　　“衡云君？” 　　师泽抬手向执法长老一礼，“我听说我的一个小仙童犯了事，被押到这里来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那边的明枝，明枝察觉到他透来的视线，直接扭头过去，一副根本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不知她所犯何事？如果确有其事，我绝不插手。” 　　这话听得明枝直接翻了个白眼。 　　“昨日山门之外，有人闯入护山大阵。”执法长老道。 　　“那人极有可能并不知道门中禁制，所以一闯入就立即被发觉。虽然那人随即逃离，没有侵入门内。但有上回前车之鉴，职责在身，老朽也不敢托大。现如今门内戒严，门中弟子出入山门，都要经过好几道查验。” 　　“出入山门如此，门中也是一样。”执法长老说着满脸奇怪，他掌管门中戒律，人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想必，衡云君也不像到时候旧事重现吧？” 　　前一段时间外面竟然有人突破了北阳山好几道防线，直入紫云台，如入无人之境。最后还是被掌门青瑜真人压了下来，弟子和许多长老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但当时执法长老却是亲眼看过衡云君的模样。 　　师泽看了一眼那边被押着的人。 　　小妖女到了这里，依然不改她那一幅目中无人的脾气。哪怕背后还有两个人压制住她的臂膀，让她不能动弹，也没能让她露出一丁点恐惧。 　　“执法长老说的很对。所以……她犯了什么错？” 　　师泽听执法长老说了这么多，还是这么一句。 　　“门中弟子看她面生，又没有通行令牌，就把她扣下，接着在门中查到查无此人，就将她押到我这儿来了。” 　　执法长老说着，眉头那儿几乎要打个疙瘩，“衡云君在北阳山这么多年，可谓是元老，但从外面带人回来，未经过门中查验是否清白，而衡云君自己也没有让她入门籍，给她通行的令牌，如此一来，衡云君等于是让一个外人在北阳山停留。” 　　执法长老不近人情，软硬不吃，他在师泽面前一站，根本就没有半点要通融的意思。 　　“这可和门规不符。” 　　“我自然知道。”师泽也无半点让步的意思，“只是她是我带进来的人，自然由我处置。倘若她真的在门内做了什么，那么我绝不阻拦。” 　　“衡云君的意思是直接要把人带走？”执法长老反问。 　　“倘若长老没有查出什么的话，自然如此。” 　　明枝在一旁听着，昏昏欲睡，她对两人最后能争执个什么结果，完全不在意。 　　她回头看到身后的女弟子依然双手紧紧钳在她的臂膀上，她甜甜一笑，“姐姐，有点疼，能不能稍稍放松一点？这里两个大人物在这儿，我跑不了的。” 　　笑容甜蜜诱人，就算同是女子，也不免被她这个笑容晃了一下。 　　“老实点！”女弟子反应过来，低声喝道，不过手里的力道的确是没有方才那么大了。 　　“如此，那就请掌门过来！” 　　突然执法长老的声音都高了几个调。把明枝的注意力都给完全的带过去了。 　　师泽来了，她就没那个兴致和这几个人周旋，全都一股脑的让师泽去和那个老头子纠缠。 　　老男人对老头。那才是最好的，她才不愿意插手。 　　明枝听到执法长老的那一句，有些意外的就去看师泽。师泽站在那里，正好看过来，和她的视线对上。不过他很快的别过了目光，“好，请师兄来也行。” 　　在执法长老看来，师泽此举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更可气的是。明明衡云君自己就出过一次事，竟然还这么掉以轻心，甚至还想让他网开一面，直接把人给领走。 　　他不肯退让半步，干脆直接让去请掌门。 　　师泽也应允。 　　青瑜过来的时候，便是见着师弟和那个小妖女站在一块，他来的时候，已经从执法堂弟子的嘴里得知了大致经过。 　　“你这是要做什么？”青瑜问。 　　“叨扰师兄，实在不该。不过我也只是想要把人给带回去。她是我带回来的，自然直该由我处置，尤其眼下她也并没有犯事。” 　　师泽过去和青瑜解释。 　　“此女来历不明，既无通行令牌，也无门籍。非常时刻，谁敢放她！” 　　执法长老和师泽几乎是针锋相对。 　　“你出来做什么？”青瑜看向明枝。 　　“给元胡送东西。他今日耽误了一些时辰，事太多了，一个人做不完，就拜托我帮忙。”说着明枝也是满脸委屈，“东西都在那儿呢。我也是走大道的，好多人都看着，没有走小路，更没有鬼鬼祟祟。” 　　“昨夜你在那里，做什么，何人和你在一起？”执法长老问。 　　小妖女被按着，刚刚理直气壮的模样不见了，反而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师泽当即觉得不妙。 　　“说！”执法长老没了耐性。 　　而青瑜也很是不耐。 　　“昨夜里，我和衡云君在一起。一夜都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我才醒来的。”小姑娘双目含泪，看着面前的这三个人。“我一晚上都和衡云君在一起，真的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可能去做什么呀。” 　　她红了眼睛，开始小声的抽泣。 　　在场的三个男人脸色全变了，师泽袖里的手握紧又放开，如此反复好几次。青瑜和执法长老如同撞破了人家奸情的好汉。开始的时候义愤填膺豪情万丈，结果现在老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儿钻了再说。 　　北阳山内实行清心寡欲，下面弟子如何无法得知。但掌门连带着一派长老，却是真正的童男。不管修行了多少年，从未亲近女色。 　　“你说的都是真的？”青瑜满脸通红，却还要神色严厉去质问明枝。 　　他师弟的清白，难道就这么彻彻底底的没了？！ 　　只见着小妖女也是哭的喉咙里头哽咽的厉害。 　　她连连点头，带着哭腔，“我当时都累了好久，一点力气都没有，我累了整整一个晚上！我想偷懒睡会都不行，天都快亮的时候，我才睡着……呜……” 　　明枝哭的稀里哗啦，吞下一串儿的眼泪。 　　师泽袖子里的拳头捏的指节都开始作响，而青瑜和执法长老满脸的尴尬，相互对视一眼，发现各自的老脸上全都是通红的。 　　千百年的老童男，到这把年纪了，正经了这么久。没想到晚节不保，误打误撞听了别人的床笫之事。 　　执法堂里弥漫着尴尬又诡异的静谧。 　　三个位高权重的，两个面红耳赤。还有一个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执法长老心下庆幸，亏得自己之前为了排除隐患，把绝大多数执法堂弟子给派到外面去了。要不然全都扎在这儿，别说衡云君，他自己的这张老脸都已经没地方放了。 　　“师弟，她说的是真的？”过了好会，青瑜终于开口问。 　　这一问似乎是费了他不少的力气，问完之后，眼睛都转向别处。 　　老童男说这个，实在是……太尴尬了！ 　　“是。”师泽呼出口气，干净利落的直接应下来。 　　他不想认，偏生这小妖女说的都是真的。 　　“你……”青瑜想起什么，“你是要将她当做鼎炉采补？” 　　他听师弟说过，这小妖女体质特殊。这世上修炼办法千万种，也有那种采阴补阳，又或者采阳补阴的。 　　“不是。” 　　师泽否认。 　　青瑜再多的不好问，毕竟他来问这个不合适。当初师父北阳道人教养他们的时候，从不让他们亲近美色，到了现在一把年纪，谈起这个都老大不好意思。 　　哪怕他们都知道，男女之事不过是阴阳交合罢了。 　　但就是难说出口，小年轻都说不定比他们放的开。 　　正经久了，就下不来了。 　　青瑜看向执法长老，“既然都弄清楚了，那么就把人放了吧。” 　　执法长老看了一眼那边哭的鼻头都红了的小姑娘，扬扬手，示意弟子松开。 　　明枝才被放开，顿时就一路小跑到师泽身后，小鹌鹑一样的在他背后窝起来。 　　师泽正要带着明枝离开，被青瑜叫住，“师弟这段时间……你感觉怎么样？”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叫人觉得奇怪。明枝下意识看向师泽。 　　站在前面的师泽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色，“多谢师兄关心，一切都好。” 　　明枝看到青瑜神情上略有些担忧。 　　她默默记在心里，依然顶着那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和师泽一路走出执法堂。 　　“对不起啊。”明枝跟在师泽身后，等走出了一段距离，她小声道，“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师泽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明枝的笑才冒出来，就听到他道，“如果你有这个故意的本事，也不至于在这里了。” 　　明枝的笑凝在那里，一下又冒出来，跟在他的身后“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你的舌头很遭人厌。”师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回头过来，目光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温和。 　　明枝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两人无声对望，师泽将要回头过去的时候，只听着她道，“可是这条舌头，它说真话啊。” 　　真正个叫人无言以对。 　　“难道衡云君不觉得，说真话，是我的良好品德吗？”她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 　　“衡云君看，你位高权重，在修真界里头一呼百应，多少人仰慕你，害怕你。和你说句话都要看着你的脸色，就算想要说一句真话都要斟酌好半会，还一定知道自己能不能和你完全说实话，你看我，从来没有犹豫过，这条舌头说出来的统统都是真话，只要衡云君问，它说出来的全都是真话，不管衡云君想听还是不想听。” 　　师泽想起她刚才那一番话惹得青瑜和执法长老那古古怪怪的脸色和反应。 　　其实两人也已经有过了实质上的夫妻之实，这么一看，也无所谓师兄和执法长老的想法了。 　　“你身份特殊，不能在山门内随意走动，下回再这样，生死你自负吧。”师泽才说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下就绕到了他身边。 　　“我知道，我是不能到处乱走的。我自己要是作死没了还是小事，但要是让你麻烦那就不好了。但是我现在是你的小仙童啊。” 　　“我的？”师泽脚下顿了下，一个姑娘家，‘你的我的’说的无比顺溜。 　　“嗯，是啊。我现在不是就在紫云台，做衡云君你的小仙童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他，完全听不出他刚才那话里的意思。 　　“既然做了小仙童，那我吃你的住你的，对吧？”她又问。 　　师泽看过去，她的鼻头还红着，眼角没有及时被擦干净的泪水被风一吹，就直接结成了点滴的泪痕。 　　“既然做了仙童，我就该在紫云台吃吃喝喝啊。” 　　师泽眉梢挑高，他已经不知道她接下来还能说出什么话来了。 　　“其实这次，也是受人所托，要不然我是不会轻易出来的，毕竟掌门真人看着恨不得一掌直接把我打死算了。” 　　“我不知道门内的规矩，也不知道原来门中通行还要令牌。” 　　“这么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师泽笑了，他笑起来格外令人心惊胆战。 　　你们门中不一样么？”师泽突然问，他别有深意的看向她，“难道你们宗门里，和这里完全不同？” 　　明枝看他，笑了，“不知道，我是被关起来的。只有要我做事的时候，才会放我出来啊。” 　　师泽眉头微蹙，他看着明枝，“你……” 　　“没关系，我习惯了。邪门歪道的东西，是没有什么良心的。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她说着走到他身边，扬起脸看他，“衡云君还在生气吗？” 　　师泽下意识的蹙眉，他眉头轻颦，他看得清楚，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冷淡，完全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又或者她做的，完全理所当然，无关善恶对错。 　　明枝看着他颦起的眉头，不但不退，反而又靠近了一步，“别生气了，我真的没有故意给衡云君惹麻烦。要是知道外面有这么大的事，我是怎么也不会出来的。” 　　说着那双干净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眼睛，又认认真真的望着他。 　　师泽千百年来见过的人多，贪婪的，无知的，正直的。又或者有自己的私欲，但也算不上大凶大恶。但这么干净纯粹的眼睛，他却并不多见。 　　他没见过她这样的，她的所作所为，大善大恶都算不上，可就是有这么一双眼睛。 　　师泽只要稍稍低头下来，就能看到那双眼里，映照出来的他的身影。 　　“回去吧。”他别眼过去，直接往紫云台走去。 　　明枝跟在他身后。 　　到了紫云台，她立刻撒开脚就把师泽丢到一边去了，师泽的确如同元胡所说，平日里除了偶尔的传话之外，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 　　明枝蹲在花苗旁边，她上次从妙法堂弄来的种子，全部一骨碌的种了下去。 　　北阳山是一处福地，灵气充裕，不过种些什么东西，还是要靠她自己去花费心思。 　　自从上回没有通行令牌被提去执法堂之后，她就老老实实呆在紫云台，一呆就是大半个月。哪里都不去，就在紫云台里头呆着。 　　“小枝，要不要出去玩？”元胡看着她蹲在哪里给花苗浇水，和她蹲在一块儿问。 　　整个紫云台都没什么人，元胡年岁不大，下意识的就找比他还大了几岁的明枝。 　　“不去。”她拿着锄头松土，“去了干啥呀，到时候又被抓去了，衡云君就不一定会来救我了。” 　　“没事，我陪着你一块去，我有令牌。”元胡说着拿起一块令牌在她面前晃悠，“而且咱们就去一会儿。” 　　明枝瞧着面前小胖子满脸兴奋，元胡见着她没有立即拒绝，立即道，“外面其实有很多好玩的，还有紫云台里其实也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送来的其实都是仙君要的东西。给咱们两个的都是定好的，想要其他的，那就得去请下山的人带。” 　　“所以呀，认识几个人也是很重要的。” 　　“你自己去吧。”明枝没接小胖子的茬，她继续鼓捣自己的花花草草。 　　“这些有什么好玩的，出去不好吗？”元胡已经看她在这里种花都搞了好半天了。 　　明枝见着小胖子脸上的不解，“我和你不一样，可不能乱跑。” 　　她上回出去，被执法堂抓了个正着，虽然有惊无险，但她也看出了如今北阳山内卡关连连，而且掌门青瑜也不怎么待见她。 　　当然，要是待见她，那才是有鬼。 　　“走吧，走吧，仙君是不会责罚你的！”元胡急着找个伴出去，直接扯着她就往紫云台外跑。 　　紫云台外面她没有去过几次，平常要去什么地方，非得要事先打听好，要不然就是到处找人问，上回被执法堂抓住的时候，就是她到处找人问路。 　　元胡在北阳山里呆了好些年，对这些比她要熟的多，只管拉着她一路乱跑。 　　仙童年岁小，到处乱跑也是经常见着，门中弟子见着了，也是见怪不怪。 　　“听说我上次被抓，是因为有人擅自闯入护山大阵，有什么眉目了没有？”明枝被拉着，她还能腾出空来问。 　　“问我还不如问仙君呢，仙君那里知道最快的。” 　　明枝听了只说一声也是。 　　她不过随口一问，倒也诶想过要从元胡那里问出个什么来。 　　北阳山内处处云雾，元胡带着她出来玩耍，又找了他相识的那个弟子，拜托人家下次下山买些零嘴回来，而且还很够义气的把明枝的那一份也带上。 　　她借着跟着元胡玩闹的机会稍稍熟悉了下一些地形。 　　地形之类好说，棘手的是一些法阵。北阳山内法阵到处都有，而且就算是本门弟子也不一定知道那些法阵的具体位置还有用处威力。 　　想要把这块地方摸透，太难了。 　　元胡带着她路过剑台，她侧首就看见好几个弟子在那里习剑，剑影阵阵，隔着老长一段距离，她都能感受到那一股运转流畅的灵力流动。 　　场上的人，个个神采飞扬。完全是属于少年得志的样子。 　　她的眼睛像是长在了那上面，她也想和他们一样。 　　有人指点，还有一个门派作为庇佑的地方。 　　她知道她会没有，没有也没关系，反正她也没得到过什么现成的。大不了靠她自己一点点的去谋取就是了。 　　一点点来，不要急。 　　明枝想到这里，嘴角的笑又大了起来，她干脆放开了就和元胡在外面玩耍，等到天都快要黑了，才回紫云台。 　　一回紫云台，就见着好些弟子在外面忙碌，元胡见状猛地拍了下脑袋，“哎呀我忘记了，今天是朔日！” 　　“朔日？”明枝也反应过来，她听元胡说过，每逢每月的朔日，紫云台内就会有些不寻常。 　　紫云台的主人就是师泽，紫云台有不寻常，那便是师泽不寻常。 　　想起来，她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师泽。 　　“对了，今天夜里小枝好好呆在屋子里头，不要出去。每逢这个日子，紫云台内是不准随便外出的。” 　　明枝哦哦哦的应了几声。算是答应下来了。 　　每个月的朔月之夜，照着元胡说的，紫云台内的所有人都不能乱走，而处于紫云台外面的那个法阵布下之后，弟子们除了留守的之外，其他的也会离开。 　　她那日第一次过来的时候，的确发觉了这里的奇怪之处，设下了强大的禁锢法阵，不管是要进去的，还是想出来的，统统都会被阻拦。 　　就像是一个牢笼一般。 　　外面的天色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的黑了下来。 　　她和元胡一天都没有见过师泽，元胡早就已经习惯了，和明枝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回去了。 　　明枝看着外面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她靠在窗台那里，看着外面的天色。 　　紫云台原本就安静，现在仅有的那几个人全都躲了起来，平常有的那么一点点活气也没有了。 　　待到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明枝终于动了动，开了门，直接出去。 　　法阵是在外面，她到了师泽的居所之外。 　　师泽的居所没有大门，直接进去就行了。她直接进去，缓缓的向他所在的起居室靠近。 　　和那个晚上一样，看不到什么人。 　　她靠近那里，就听到了里头传出来的极其压抑的喘息。 第26章 发狂 紧接着她尝到了血的味道。…… 　　明枝轻轻靠在门板上, 听到里头传来的压抑沙哑的喘息声。 　　师泽的声线并不是男人常见的低沉粗犷，而是带着些许少年人一样的清凉音色。和旁人格外不同，所以明枝一下就听了出来, 就是师泽。 　　那喘息里压制着痛苦, 似乎下刻喘息的人就会忍受不住这巨大的折磨而碎裂掉。 　　她在门口静静的听了一会，听着里头的人痛苦的翻滚, 听着他喉咙里发出的嘶喘。 　　一切的一切，似曾相识, 却又陌生的很。 　　她站在那里好会, 没听到里头的人爬起来要她滚蛋。这才伸手把门推开了一条缝。 　　明枝透过那条门缝, 看到隔间里头乌黑一片。 　　今日是朔日, 月亮根本就没有。别说月光了。但明枝的那双眼睛却能很清楚的在黑暗里看到里头的摆设。 　　里头要说乱也没有，外间倒是一如既往的干干净净, 整整齐齐。 　　而后，她挥手就把那条门缝打的更开，整个人都进去了。 　　“是谁！” 　　她才一进去, 就听到内里传来怒斥。 　　明枝颇有些意外的挑眉，像师泽这样的修士, 早已经到达以神识覆盖周边, 哪怕没有人通传, 只要有人靠近, 照样能识别出来人。平常她过来的时候, 他根本不需出来看, 也不需元胡入内禀报, 就知道她来了。 　　听他刚才的那话，怎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不应该，也不对劲。 　　明枝只是迟疑了小会, 她直接往内室走去。 　　“是我。衡云君。”她开口道。 　　两人已经相处了那么一段时日，师泽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明枝推开内室的门，在一片黑暗里看见他趴在那里，只穿着淡蓝的寝衣，长发一半虚虚的束成了发髻。趴在床上，不停的喘气。 　　这模样，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当初两人初识的那一天。 　　她忍不住扬起笑，看着那边痛苦的人，脚下越发的向他走的更近了。 　　“你来做什么？”他趴在床上出声，话语里是满满的警惕。 　　“我来看看衡云君。”明枝慢慢走近。 　　她靠的越近，就越能感受到床上那人的防备越来越重。 　　“我不用你来看，出去。”师泽狠狠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呼吸声听起来能平静一些，黑暗里没有动静，但是也有浅浅的呼吸声传来，他完全没了耐心，“出去！” 　　“出去？”明枝的笑容在黑暗里比方才要更大，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就躺在那里，以一种无助的姿势侧卧着，甚至手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襟。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沿着额角滚落下来。 　　他拼命的抠抓住身下的床褥，可能还忌惮着此刻正在床前的明枝，他拼命的将所有的声音全部都吞入喉咙里，不肯露出一丝半点被面前的这个小妖女捕捉到。 　　“不。”明枝笑了，“我才不走呢。” 　　“滚！”师泽突然失了耐心，他冲黑暗里她的方向大吼。 　　“滚？”明枝捏着胸前的一缕长发，好整以暇的望着他。哪怕在黑暗里，根本就看不到她的人，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注视。 　　“不嘛。人家不知道滚是什么滚，自然是滚不出去了。” 　　师泽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你不要以为，我暂时不取你的性命，我就真的不会杀你。你……” 　　话语戛然而止，而后他直接倒在床上，眉头皱起，深深的喘气。 　　明枝根本就不怕他刚刚那个威胁，她早就试探出来了，他眼下没有要杀她的意思。他这个人脾气说不上好，不但说不上好，甚至还算得上暴躁。平常正道都喜欢嘴里叭叭叭的说上一大堆话，好显得自己以理服人。而师泽不是，他不但不是，反而脾性还暴躁的厉害，别人动嘴的功夫，他直接动手。 　　不耐烦，也不屑于和人解释什么。 　　要杀她，当初就在彩云镇动手，不会留到现在。他可不是什么不动手打女人的。 　　她完全无视那些话，缓缓的靠近，看着床榻上的人身上汗珠密布，她只要俯身下去，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湿润的气息。 　　“你很难受。”她直接坐在他身边，垂头看着他眉眼都皱着。 　　“那天夜里，你是不是也这样？” 　　明枝说着，手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手下的肌肤一片滚烫。 　　清凉的触感从相触的那点肌肤传来，给他带来了些许的惬意。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现在就走。”他动了动手，一把抓住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手掌出乎意料的柔软纤细。 　　他被手里那股柔嫩给弄得愣了一瞬，然后瞬间将掌心的那股柔丢开。 　　“滚！” 　　明枝根本没在意自己的手被他丢开的事，她盯着他，现在的师泽强撑着表面的那一股强韧。 　　她可以感觉到，他额头上的汗水源源不断的流淌而出。 　　明枝看了一眼自己被丢开的手。 　　“你真的要杀我吗？”明枝问，而说话间，她又离他更近了点。 　　盈盈幽香袭了过来，师泽感觉到神识和身体深处的拉扯挣脱比方才更为强劲。 　　他在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余力腾出来，去管她了。 　　“还是说，你怕杀我。”明枝说着，往他这里更加近。 　　“你滚，赶紧滚！” 　　师泽一把推向她的肩膀，然后手腕下刻就被她扣住。稍微多用些力气，就被她给拉了下来。 　　“你怎么了？”明枝察觉到他的奇怪之处。 　　她原本以为师泽是因为往年旧伤才这样，她以前也曾经见过隐月宗门内有因为往年旧伤留下病根，躲起来自己熬过一阵，不敢叫人知道。 　　但现在看来，似乎和旧伤未愈不太一样。 　　“你的灵力呢？”她说着去按住他手腕上的脉门，她只是浅浅的一探，没察觉到半点灵力的痕迹。 　　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她扶住他，“你……我去找人。” 　　他现在这模样实在是太过异常，她原来不过是想着看看虚实，现在看起来情况要比她预料中的都还要严重的多。 　　她才要动，他一把拉住她。 　　师泽手上用了不少的力气，免得自己拉不住她，叫她真的跑出去了。 　　她一把被他拉下来，他此刻不比平常，根本没办法控制力道，明枝一下就倒在了他的身上。 　　柔软躯体一下撞上来，明明没有多少重量，但是压上来的时候，他喉咙里冒出一声哼鸣。 　　他缓缓睁开眼，在痛苦和焦灼中，感觉到了一丝清凉和抚慰。 　　明枝整个人直接一头都砸在他的身上，砸的她鼻子都在痛。 　　“怎么不让我去叫人？！”明枝一把把脑袋从他胸口处拔出来，“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自己能解决的吧。” 　　师泽露出一抹惨白的笑，“你出的去吗？” 　　明枝一愣，入夜之前，她的确是看到许多弟子在紫云台外布下法阵，外面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也出不来。不过她当时也没有完全当真。狡兔三窟，不可能真的把路全都堵死了吧。 　　“你现在立刻回去。否则生死自负。”他说话的时候，胸口起伏，越发感受清晰。 　　他所有的灵力和力量全都用来压制体内那个疯狂叫嚣，想要挣脱束缚的东西，对于外面实在是没有那么多力气来管她了。 　　她如果想要做什么，他恐怕也没那么多的精力来拦。 　　明枝听了，静静的看着他，“你每月里都有这么一回？” 　　可是身下的人他不答话了，他整个人往后仰，想要离她远点。 　　明枝见状，故意和他过不去，直接逼近过去，整个人都贴上去。反正早就什么都做过了，贴上去也无所谓了，她也不吃亏。 　　“滚开！”师泽感受到那起伏的玲珑曲线，睁开眼怒斥。 　　他此刻痛苦又虚弱，甚至她都察觉不到他的灵力和修为。就像是个凡人一样。 　　“你凶我！”明枝哈了一声，一下干脆整个人都直接完全的贴在他的胸口上。“你竟然凶我！” 　　感觉到贴近的躯体的玲珑，师泽忍不住浑身颤抖。识海里头响起了无尽的尖啸，将他努力维持住的宁静瞬间冲破，压制在深处的东西，在此刻兴风作浪。 　　尖叫狂笑，不停的呼号。 　　另外不仅仅是这样，还生出了他在上月之前没有过的欲念。 　　那东西疯狂的，不停的催发那点点的旖旎。试图拿着那点东西占据他的全部身心。 　　‘千百年来，你没有像之前那样享受过吧？’不辨男女的声音在识海里的封印锁链之下，不停的狂笑。 　　“在那次之前，你根本没有尝过那等美妙滋味是吧？” 　　‘为什么要压抑自己？想要只管去拿好了，这个女孩，她就在你的跟前。你可以尽情的去要她！’ 　　‘无情无欲，有什么好，过了这几百年的无欲无求的日子，你真的喜欢吗？’ 　　说着那道男女不辨的声音说到这个，尖利的大笑起来。那尖利的声响在识海中冲荡。 　　‘你是真的无情无欲，还是根本不敢露出来？’ 　　“住口！”师泽怒喝。 　　明枝咦了一声，她还没反应，身下的人就一把把她拂开，自己在床上开始翻滚起来。 　　她看着他翻滚的厉害，站在那里有些犹豫。 　　原本不过是来探一探虚实，她就是吃定了师泽是个正人君子，不会把她怎么样，所以来看看。谁知道竟然会是这样。 　　明枝心里琢磨了下，现在师泽这个情况，她恐怕是无能为力。掌门青瑜真人很不喜欢她，觉着她就是坏了自家师弟清白的妖女，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要是师泽有个万一，他要是知道自己原来也在这里，恐怕非得把她给宰了。 　　“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对。”明枝低头对已经趴在那里的师泽说，“今晚打扰了，明日再见！” 　　说着她依依不舍的看了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几眼。 　　此刻他形容狼狈，发髻上的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黑发散乱下来，眼尾鲜红欲滴，他的紧紧抠住褥子，清瘦修长的手上爆出了一条条青筋。 　　这模样饱受凌虐，脆弱又美到了极致。深深的吸引着旁人，叫人忍不住的想要对他做些什么，让他哭，让他叫，让他呈现出和人前完全不同的风情来。 　　明枝看着他闭上眼，小口小口的喘息，压下心头那股因为看到他那副模样而腾起的施虐欲。 　　“你没事吧。” 　　她问了一句。 　　床上的人没有半点回应。 　　明枝看了一眼外间，“那么我走啦！” 　　说着，她竟然真的就往外面溜，打算把人丢那儿彻底不管了。 　　她本来就是没心没肺，冷血无情的小妖女。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就不要指望她还会什么舍己救人了！ 　　师泽那个样子太不对劲了，再加上北阳山的应对。把这儿变成了一个出不来也进不去的囚笼，她是不知道也猜不出师泽到底怎么了，但还呆在这儿，师泽没事，她不一定没事。师泽有事，她一定会完蛋。 　　所以她还是赶紧的跑吧。 　　才到门口，一道荧光在门口上闪过。 　　门口竟然也被布上了结界？！ 　　明枝眉头几乎拧成个疙瘩，心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过来看这么一场热闹。 　　房内咕咚一下，竟然是师泽从床上掉到了地上。 　　明枝试着触碰那层结界，不出意外的根本穿不过去。 　　她回头见着师泽已经滚在地上，他沙哑的喘息声在黑暗且死静的室内越发清晰。 　　明枝犹豫了小会，还是走过去。这里她无处可躲，也没办法躲藏。倒不如去看看。 　　地上躺着的人，此刻几乎算得上是衣衫不整，湖蓝的寝衣衣襟大开，露出大片的锁骨和胸膛，汗水密布在他的额头和躯体上，将寝衣紧紧的黏在肌肤上。 　　他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喘息也逐渐安静下来。好像死在那里了一般。 　　明枝立即过去，“喂，你没事吧！” 　　她说着伸手去拉他的肩膀，打算把他拉过来，看看到底怎么样。手才触碰到他，一只手伸出来，直接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也拉了下来。 　　人一下滚到她的上方，严严实实的把她压在下面。 　　那股汗水的潮湿，还有滚烫的体热从上扑面而来。 　　师泽低头下去，明枝看清楚，他的眼里散发着浅浅的绿光。 　　师泽的眼睛她这一个来月见了无数次，她记得师泽的眼眸是黑白分明的一双眼。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你是谁？”她立即化掌为刀，手刀覆盖着浅淡的蓝色灵力，直接往侧颈劈去，他竟然在那里不躲也不反击。 　　明枝见状，赶紧撤回。可是她收势的那刻，师泽不但不躲，反而还迎着她的手刀而去。饶是她撤回灵力及时，但是他的脖颈还是被灵力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从伤口里流淌下来。 　　他低着头，俯视她。脖颈上伤口的血便随着他的动作低落到她的身上。 　　腥甜的血味，一点点的在内室里弥漫开。 　　明枝察觉到身上的人在颤抖，不是害怕，也不是寒冷，而是那种带着兴奋的微颤。 　　她吞了口唾沫，强行压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快要一路跳出来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衡云君你怎么了？”她轻声道。 　　少女的声音轻轻的，带着这个她自己本身特有的软糯。 　　身上的人如若未闻，他紧紧的抓住身下这柔软到了极致的躯体，他对于这具躯体，似乎有过虚无且真实的记忆。 　　暴虐和欲念在识海的尖叫狂笑，极力的挣脱他加在上面的强大束缚，要掌控住这强大且好用的躯体。 　　明枝在下面看着他眼里的幽幽绿光，她感觉到他握住她肩膀的那只手，一点点的加大力道，开始的时候那力道还能承受，但是渐渐的那力道越来越大。 　　那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让明枝吃痛，然后下刻就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出手。 　　她的确是怕伤着师泽没错，不过怕伤着师泽是怕到时候青瑜找她算账而已。但如果她自己的安危都不一定了，那她可就没有那个顾虑了。 　　她曲腿直接对着他下面就是一记极其阴狠的撩阴腿。 　　师泽在遇见她之前，到底是个千年老处男，在男女方面，只有经书上读到的那些，冷不防遭了她这一击，哪怕神志不清，但男子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送开她直接躲开。 　　明枝抓住这瞬间喘息的机会，一跃三丈远。她看了一眼门口的结界，然后看向师泽，师泽站在那里眉眼低垂，哪怕是她，一时半会的看不清楚他现在脸上到底是什么神情。 　　“你怎么了？”明枝看见他抬眼起来，那幽幽绿光从他眼眸里露出来，看的她浑身发毛。 　　这家伙什么时候绿了！ 　　她想起自己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师泽不是这样的。 　　这个时候师泽往她这里走过来了，他身形在宽大的湖蓝寝衣下着实是显得有几分纤细单薄，可意外的有种别样的风姿卓越的味道。 　　他一步步的向她走来，眼尾鲜红如血。双眼紧紧的盯着他，他双足赤着踩在地上，向她迫近。 　　鲜血从脖颈落下，打湿了他的寝衣的衣襟和胸前，可是他对这些恍然未觉。 　　而后他下刻直接往她扑了过来，两人撞在一起，直接就把明枝身后的一台多宝格给撞倒。 　　明枝瞬间用了巧劲，两人换了位置。让师泽去给她挡，他双臂紧紧的抱住她，任由多宝格压下来，打在他的背上。 　　他不耐的一挥手，原本压在他背上的多宝格顿时化为灰烬。 　　两人倒在地上，他压在她的身上，感觉到剩下的柔软细腻。他顺着心底的叫嚣，埋入她的长发里。 　　发丝清凉且带着一股淡淡的馨香。那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温热的躯体，起伏的曲线。 　　‘想要什么，尽管去拿，自己去抢，去夺！’ 　　识海里的松动比之前要更为强烈。 　　那些七情六欲被放大了千百倍，刹那间充斥他的身心。 　　他径直去吻她。 　　明枝被他这举动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躲开，他的嘴唇就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他的嘴唇滚烫，他的身上也是烫的吓人。 　　“……”明枝满肚子无语，她还以为他要暴起杀人呢。甚至她都做好了，如果师泽真的要对她动手，她就真的和他玩命的准备。 　　结果，就这？？ 　　他的体温高的有些吓人，哪怕是隔着衣衫，她都能感觉到那股热意。 　　她被烫的有些受不了，不耐的动了动。然后身上的人，瞬间又加了劲，把她整个人都结结实实的摁在那里，不让她有一丝一毫逃脱的机会。 　　“我又不会走。”明枝嘀咕了两句。 　　只要别动手杀人取她小命，一切好说。 　　她出声像是吸引了他，强硬的把她的脸给捧过来，吻上她的唇。 　　带着些许干燥的触感，在唇上压下来。 　　她吻过他，不过带着点儿戏弄，又担心来真的会惹怒他，所以那个吻并不认真，只是在玩而已。 　　那天夜里，她也没有吻过他。 　　师泽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吻是个什么样子，他压过来，嘴唇压在她的唇上，辗转相蹭，她实在是受不住他嘴唇上的干燥，忍不住舔了舔唇。 　　软软的舌头滋润她自己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师泽。 　　柔软湿润的触感让他呼吸都在颤抖。他学着她方才的模样开始舔舐。 　　软软的，湿润的，他凌乱的长发随着他俯身的动作落了下来，滑过了她的脸颊，带起了些痒，毛绒绒的像是小动物在示好。 　　明枝到了这会总算是确定，他是真的不懂。 　　哪怕经历过了一次，在这个上面还是白纸一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只会依靠现学的一切。 　　他很干净，哪怕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也没能从他的身上寻出什么不好来。她想要动，但是就被他摁了下去。 　　她只好耐心的教他，他初探窍门，便迫不及待的纠缠。 　　深深的探入，用力的吮吸，夺走她的呼吸，甚至她因为喘不过气来的挣扎，也一并被他镇压下去。 　　激烈的纠缠里，明枝感觉到唇上传来阵阵刺痛，紧接着她尝到了血的味道。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而师泽根本没有给她半点挣扎的机会，将那些溢出来的鲜血一一吸吮干净。 第27章 相问 还是随便一个女人，衡云君都是一…… 　　血的腥甜在唇齿之间弥漫开, 明枝心下弥漫出一股恐慌。 　　身上的人沉迷于唇舌之间的湿滑柔软，他从未尝过如此滋味，纠缠缠绕间, 似乎有种格外令他迷惑且心喜的亲密。血的腥甜在舌齿之间化开, 他更沉醉于其中。他将那些腥甜全都吸吮过来，吞入腹中。 　　他是第一次和人有这种亲密的举动, 他不知道什么是技巧，只能完全凭借他本能和下意识动作着。 　　师泽感觉到那具躯体的起伏玲珑, 感觉到那片柔软馨香。同样的也完全沉沦其中。 　　他喜欢那股腥甜的滋味, 不停的吮吸那处腥甜的来源。甚至连身下那人的呼痛, 他也完全听不到, 也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挣扎了。 　　师泽只是一心的沉迷于自己的欲求里。 　　他想要，他就去拿。至于别的, 他此刻不想，也想不到了。 　　明枝感觉到嘴唇上不停传来刺痛，不仅仅是被吮的, 这家伙似乎是喜欢上了这个味道，牙齿咬着拿出被他啃出来的伤口, 好有更多的鲜血溢出来。 　　再这么下去, 恐怕是要完蛋。 　　明枝的心里弥漫出一股巨大的恐惧来, 她双手用力挣扎了两下, 但师泽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将她摁在那里。 　　他喜欢她血的味道, 没了理智的人, 所作所为，全都是凭借本能驱动。 　　明枝动了两下，她强硬压下心头冒上来的恐惧, 因为他的动作而僵硬起来的躯体重新柔软下来。 　　她完全的接纳他，甚至她还回应他的粗暴和渴望。 　　明枝的柔顺和回应让师泽的急躁缓和了许多，他放缓了动作。只是依然将伤口上的血勾过来，她的血被他吞下去之后，元丹处渐渐的开始有了一股别样的热意，那股热意开始从精元元丹的位置顺着经脉，向全身满眼，和那股热意一同来的还有越发汹涌的欲念。 　　那莫名的渴望汹涌澎湃，如同惊涛骇浪。 　　似乎似曾相识。 　　他不再满足于此刻湿软滑腻的触碰，微微起身，放开对她的桎梏，去想要获得更多。 　　就在这个时候，明枝屈膝，直接对着男人那个致命地方一膝盖狠狠的顶过去。。 　　师泽沉浸在虚幻不定的梦境里，而身下的人之前太过温柔柔顺，哪怕瞬间他立即反应过来，伸手去挡，但她那一招出其不意，还是有一股力道直接顶在致命要害的旁边位置。 　　明枝抓住这个瞬间的机会，直接一巴掌推开他。 　　她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师泽躺在地上，整个人都如同弓起来，虽然没有做出和平常男人一样遭受重创后的动作，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从来没有遭受过攻击的地方，现在突然被人来了一下，而且还是男人最脆弱地方，就算是他，一时半会的也好不起来。 　　他侧躺在那里，那地方的剧痛让他神识有了小会的清醒。 　　而后体内经脉内的热意比之前要强些，灵力充斥经脉，刹那间的刺痛让他混沌的头脑里闪现一丝丝的清明。 　　手指下摸到之前多宝格的碎片，他吸了口气。 　　他睁开眼，强迫自己调动所有的灵力修为化作条条真言封印，向识海里压去。 　　识海里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第一次稍稍挣脱他的束缚，并且让他沉迷于自身的欲念里，哪里肯轻易就这么又被他封印回去。 　　顿时间识海之内惊涛骇浪。 　　明枝扶着一旁椅子站起来，她见着师泽又开始痛苦起来，并且双眼里黑色和绿光相互交替。 　　嘴唇上现在火辣辣的痛。她随手给自己施加了个治愈术，把刚才被师泽咬出来的伤口治愈。 　　她警惕的盯着地上的师泽。 　　师泽长发散乱，衣着不整，这样子比刚才还要痛苦千万倍。 　　他刚刚把她的血给喝下去了。她的血不同于平常的凡人和修士，饮用她的血，可以增加修为和灵力。她当年被隐月宗带回去之后，过的就是那种猪狗不如，被人取血的日子。 　　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就再也不想回到那种日子里，被人当做牲畜，想要取血就取血，想要割肉就割肉，牲畜哪怕被杀吃肉，都还能落的个痛快，她却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枝冷眼看着地上的师泽翻滚着，心下杀意浓厚。 　　这个修真界交给她最直接的东西，就是不要相信别人。尤其是她体质如此特殊的时候，谁也不要相信，谁也不能相信。 　　将自己的生死安危，全都托付给一个人的良心上。这简直就是把刀塞在对方的手里，让他来砍自己的头。 　　那些魔门是这些，师泽这种名门正派，她也一个都不相信。 　　师泽现在神志不清，但天知道他事后会不会想起来？他是正人君子，可万一他也拒绝不了增进修为灵力大增的诱惑，那她怎么办？ 　　明枝的眉眼彻底冷了下来，她抬手以灵力凝出灵刃，往他走过去。 　　她原本不想杀他，毕竟能遇上这么一个干净的男人也着实不容易。可是她也不得不杀他。 　　她不能也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人的良心上，她赌不了也赌不起。只要有半点阴差阳错，她就彻底的完了。 　　好不容易逃出来，她不愿意再让自己落到那个境地。 　　她一步步靠近他，抬起手里的灵刃，她不知道他的灵丹在哪里，不过不要紧，一寸寸找过去，总会找到的。 　　这个时候地上躺着的人突然翻身过来，直直的盯着她，双目绿光莹莹。明枝手上的灵刃立即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对着他刺了过去。 　　她手中灵刃划破他肌肤的瞬间，师泽双眼里的绿光褪去，他一把握住明枝的手腕，卸掉她手上的力道，直接切断她的灵力。 　　下刻师泽闷哼一声，直接倒地，他倒地的瞬间，没有放开明枝，两个人轱辘滚在一块。 　　他俯首在她的肩膀处，压制住她所有的行动，汗珠已经将他衣裳全部打湿，就连落下来的长发也被汗水湿透，落在她的身上。 　　他保持着压制的姿态，过了好会，渐渐的抬头起来。 　　明枝杀人不成，结果还被要杀的人抓了个正着，她双眼瞪圆了，紧张的看着他。 　　原本打算偷袭一击必中，结果哪怕成了那个样子，还是能察觉到。 　　真的是不愧是衡云君。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慌张渐渐消散，而后一缕笑意露出来，“衡云君，你想要把我怎么样？” 　　他从她肩膀处抬头，此刻他的脸色并不好。 　　明枝看着他直直的盯着自己，掌心冒汗，然而还没等她开口，他一下又倒了下来，直接整个人瞬间完全就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看起来身形纤细修长，可到底是男子的体格，再如何纤细修长，也不可能轻盈到哪里去。 　　她一下就被压下来的男人给罩的结结实实，就剩下一双脚还在外面乱蹬。 　　明枝好不容易从他身下挣脱出来，看了下门口依然还在的结界，她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师泽。理智回笼，刚才一击不成，再动手已经不行了，如果他没死，自己会有个大麻烦，但是他死了，这个结界她打不破，到时候就真麻烦了。 　　闹腾了一晚上，她把身上的男人给踹到一边去。 　　或许是她力气太大，又或者是他太过顽强，她才把他给踹到一边，原本看着昏厥过去的人缓缓睁开眼。 　　明枝吓得整个人都往后一缩，然后两脚不自觉的蹬了两下，又在他身上踹了几下。 　　“你没晕过去啊！”她看着那边的师泽。 　　师泽看了她一眼之后又闭上了眼。他看到她的那刻，身体里的火又腾腾的升了起来，不知道那个东西到底做了什么，明明他已经在识海里把它再次压制住，但是他的身体又重新热起来，甚至比刚才要更炽热，更渴望。 　　他渴望她的唇，她的躯体，她的体温。 　　师泽向她伸手出来。 　　明枝的心跳在他伸手的瞬间一路疯狂跳动。 　　她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又打算做什么。师泽侧躺在那里，宽大清瘦的手掌已经覆盖上了她的脸颊。柔软细腻的肌肤在指掌下流淌。 　　他起身来，缓缓靠近她。 　　明枝原本应当开心的，但是他才吸过她的血，到了此刻他恐怕发现了她一直苦心藏着的秘密。 　　修士们都想要修为灵力更上一层，甚至为了这个不择手段。 　　她不知道师泽是不是也是那种人，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的，又不是没见识过。 　　明枝的心跳的很快，脸上的那只手轻轻的往她而后探去。 　　她身体僵硬，不复一开始时候的柔软。 　　师泽像是没有察觉到她此刻的僵硬，缓缓靠近过来。 　　手掌滚烫，躯体也滚烫，但是和之前又不太一样。 　　他俯首过去，手掌也压住她的后脑勺用力，要将她往这边压过来。 　　“衡云君。”她迫近他的时候，开口。 　　轻轻一声，像是一棒子直接敲在师泽的头上，原本沉沦的头脑里猛然清醒。身体却依然叫嚣着要靠近，要占有。 　　这样的自己简直前所未有。 　　明明已经把那个东西给压了下去，刚才一度掌控他的欲念只是消停了一下之后，又涌了上来。 　　在他的心头翻滚着，这次并不是被那东西钻了空子，故意将一点点的欲求放大，而是他自身发出来的。 　　“衡云君。你怎么了？”明枝看见近在咫尺的脸，轻声问道，她一边问，一边小心查探他的情况。她握住他的手腕。 　　而后直接吻了下来，不同于方才的被动，她将刚才他对她做的，一股脑的全都还到他的头上。 　　她咬破了他的唇，仍由鲜血的味道弥漫开来。 　　这还不够，她又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她牙齿咬着那块肌肤，手拼命的□□他，折磨他。 　　让他在自己的手里颤抖。 　　她听到他喉咙里头滚动的呜咽。然后下刻她被师泽一把推开。 　　师泽挣扎着坐起来，他之前就仪容不整，现在更加好不到哪里去。长发完全落了下来不说，就连原先半遮半掩的寝衣也完全被她给拉开。衣带堪堪只剩下一个结在那里，勉强挂在身上，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眼睛也看着她。 　　明枝被他推开，也不生气。 　　然而下刻，师泽直接抬手一掌就拍在了他自己的胸口。他吐出一口血，然后直接干净利落的晕了过去，留下满脸错愕的明枝。 　　明枝这次等了好会，然后又踢了他两下，见着这次是真真实实的不动了。 　　明枝凑过去，她看着地上的人，低头看了一眼手掌，脉门的位置留有一个红印。 　　“果然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老东西。” 　　刚才他那一下，顺便把她的修为也给封了。哪怕禁制只有几个时辰，但也足够他发挥了。 　　她啧了一声。 　　老奸巨猾的老东西。 　　心里的愤恨还有害怕，在此刻一股脑的全都涌现出来，她低头看着地上的人。 　　他对他自己都不怎留情，她看着那一滩他吐出来的血。干脆直接往提住他的脚踝，两手一边一只，拉着他就往卧室内拖。 　　闹腾了大半个夜晚，到了现在她也是累的很，而且人真的没意识的时候，沉的简直不像话，她才不想为了他又花什么力气。拖到卧房里，又费了点力气把他给抱上去。 　　她之前和他的纠缠里耗费的体力耗费太大，她也一头栽了下去。当触碰到床褥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睛。 　　师泽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外面照到室内的光。 　　他睁开眼看到那片晨光，怔松了好久。这是他几百年来第二次睁眼就能看到晨光了。往日他会亲自感觉到漫漫长夜如何渡过，天际泛白，一点点的原本浓黑的夜色开始淡为蟹壳青，而后再一点点的转变。 　　他对于天明的景色变化熟记于心，几百年来看在心里已经毫无感触。现在他却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睁开眼便是漫天天光的时候。 　　他看着落进来的光，怔怔的好半会都没有回神。身旁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师泽习惯独居，几百年来早已经成了习惯，更不可能留人下来过夜。他转头一看，见着少女就躺在他的身边，睡的香甜。 　　昨晚上发生的事，一股脑的全都在脑海里回忆起来。 　　师泽望着明枝，指尖忍不住的颤抖。 　　昨天夜里他让那个东西掌控住了他的神智，然后他做了那种事。如果说这个也罢了，偏偏之后他将那东西在识海里彻底封印压制住之后，他竟然还想……！ 　　莫大的羞耻心从心下涌出来，夹杂着愤怒。 　　对她的，也对自己。 　　指尖不停的颤抖，顷刻间情绪如同山洪，倾泻而下。 　　千百年来的清心寡欲，千百年来的礼义廉耻，最后在昨夜被他自己毁的一干二净！ 　　身体里的怒火在此刻如有实质，烧灼他整个人。 　　明枝在他身边睡的安稳，过了小会，她感觉到什么，睁开眼，就见着师泽坐在那里正看着她。 　　她看到外面的光，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都舒畅了之后，她才慢腾腾的坐起来，顶着他愤怒羞恼的目光。 　　“衡云君看起来好多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 　　师泽紧紧盯着她，“昨夜你怎来了？” 　　“他们说是朔日，整个紫云台戒严，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为什么。结果到你这里一看，就这样了。” 　　“你故意的？”师泽冷声问，压抑的怒意已经克制不住的显露出来。 　　明枝感受到，她仰起头，将还微微红肿的嘴唇完全袒露出来给他看，“我是故意的，可是接下来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师泽一哽，看着她扬起脸，毫不畏惧的望着他。 　　他正要说话，外面有了人声。 　　“师弟！”青瑜真人站在门外。 　　这下屋子里头两个人一时间脸色精彩。如同一对儿偷吃的野鸳鸯，天亮之后没来得及分开，直接就叫人当场捉了个正着。 　　青瑜因为上回发生的那场祸事，一夜过去之后，心神不宁。虽然下面的弟子来报说大阵一切安好，紫云台看着也安然无恙。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最后亲自过来看看。他不仅仅自己来了，还让熏华也跟着一块来。 　　熏华是门派内的妙法长老，医术高深，倘若真的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师泽有不入睡的习惯，整夜整夜的都会游荡在紫云台或者紫云台之外。但就算是每月的朔日，只要朔日过去，他依然会很早的就起身。 　　今日他们都进来了，却没见着他的人，问那个叫做元胡的小仙童。小仙童自己都是满脸惊讶。 　　他们也只有自己找过来了。 　　敲了两下门，没人开，内里也没人回应，青瑜一时着急，直接推门而入。往内室那里一看就见着床上坐着的两个人，还有内外一片的狼藉。 　　青瑜见着师弟在床上里头坐着，外面还坐着那个他带回来的小妖女。哪怕之前听那个小妖女哭哭啼啼说自己伺候过师弟，那也只是听听而已，哪里比得上亲眼看到的震撼。 　　“你、你们……” 　　后面跟进来的熏华也看见之前问她要花种的乖巧小姑娘，和自家师弟那一幅衣衫不整的样子在床上坐在一块，一时间和青瑜一块，目瞪口呆。 　　“师兄，师姐。”师泽低头看见他和明枝现在的模样，抓起一旁的被子直接丢在明枝身上，“遮住。” 　　说完，他就起来。 　　“哎哎哎！”明枝立刻出声。 　　他一起来，原本堪堪勾住的衣襟这个时候哗啦一下掉下来，虚虚合好的布料也跟着往两边全都往下掉。 　　师泽的寝衣套在身上的就有内里的长衫还有外间一件罩衫，内里也是有一套。可谓是躺下睡觉都把自己罩的严严实实。可昨夜两个人那么一番鸡飞狗跳，明枝只管把人放到床上，别让他在地上躺着，其他的一律不管。 　　原本就强弩之末的衣带这下是终于撑不住了，直接就掉了下来，一下连面上的功夫都维持不住了。 　　熏华反应迅速，直接到门外去了。只剩下青瑜脸色青白交加的看着师泽还有明枝。 　　明枝把被子裹在身上，就露出个脑袋，她紧紧的把自己往角落里一缩。就剩下师泽一个承受青瑜的注视。 　　“你先回去。”师泽拉住衣襟，回头看了一眼明枝。 　　明枝哦了一声，呆呆的点了点头，倒是像极了一个真正懵懂无知小丫头的模样。她被子里窸窸窣窣的把自己整理了一下，钻出来走掉了。 　　她遇上青瑜几乎能喷出火的眼睛，一张小脸上满是楚楚可怜，也是暗恋莫名的直接走掉了。 　　“师弟，你这是怎么回事？！”青瑜等明枝离开之后，立刻就对师泽发难。 　　“上个月那次也就算了，毕竟你是遭人暗算，但是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你朔日之夜是如何凶险，一着不慎，说不定你都可能不会是你自己，你竟然……” 　　青瑜学着了北阳道人的正经，而且也真正经了这么多年，一时间下面的话说不出口。 　　“师兄。昨夜……”师泽开了口，却不知要如何说下去。昨夜的时候，他的的确确是动了妄念。甚至还不是一次，是两次。 　　“你可想过，你万一不能专注精神，出了事的话，你要怎么办？！这么多年的清修，怎么你如此重欲，甚至在朔日都要……” 　　师泽脸色苍白，突然他一口血吐出来。 　　青瑜吓了一大跳，立即搀扶住他，让外面的熏华进来看看。 　　熏华给他把脉，神色古怪，“是你伤的你自己？” 　　“怎么回事？”青瑜听了，立刻问，“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不小心罢了。”师泽不欲说，随意说了句话搪塞。 　　青瑜还想问，熏华却对他摇了摇头。 　　“你现在觉得如何？”熏华替师泽调理气息，理顺灵力，小会之后，师泽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红润。 　　“好多了，多谢师姐。”师泽手掌轻轻抚在胸口。 　　“师弟怎么样？”青瑜着急问。 　　熏华道，“没什么事，不但没什么事，反而感觉师弟体内不管是气息还是灵力，似乎都要比以往要更为厚重一些。” 　　以往每逢朔日结束之后，师泽的灵力总是有所损耗，这次倒是完全不同。 　　青瑜听了又意外又是惊喜，他已经担心师弟这种情况很久了，但奈何在这上面他也爱莫能助。 　　他想到了刚刚那个跑过去的小妖女，他问，“师弟做了什么？” 　　师泽的脸上有淡淡的尴尬，“没什么。” 　　青瑜见状也不再问了，毕竟这个也是师泽私事，若是不方便，他也不会继续问下去。 　　“对了，刚才那个孩子和你……”熏华问。 　　师泽白皙的脸上浮出几许绯红，他眼神难得的瞟向别处。 　　青瑜也是满脸尴尬，咳嗽了两声。 　　“我看那孩子年纪很小，才十五六岁。你……”熏华看得出来那个跑出去的女孩子，就是之前问她求花种的孩子。这孩子长得十分好，一张嘴也很甜，‘姐姐’叫个不停，很惹人喜欢。 　　她没有想到，她和师泽竟然是那种关系。 　　“是真的？她年纪不大，你怎么能下手？！” 　　师泽回头对上熏华的怒容，嘴张了张，“这里头另外有些内情，不好对师姐道明，不过师姐，并非我强人所难。” 　　熏华蹙眉，有些不明了他的意思。 　　可是师泽也不愿意解释下去了。 　　青瑜知道里头的内情，没有熏华的愤怒，“你做事向来沉稳，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过不要当真，也不要当回事。” 　　“毕竟你身上，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我们也不想，什么时候，我们的师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青瑜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本事。 　　他反正是看不出这丫头片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只当做自家师弟的鼎炉就好。 　　熏华自然明了青瑜话下的意思，她皱了皱眉。 　　师泽坐在那里，过了小会听到他开口，“是。” 　　因为他形容不整，不好见人。青瑜和熏华也只是确认他安然无事之后，就离开了。 　　师泽换了一身衣服，自己整理了仪容，而后让元胡叫来了明枝。 　　明枝也把自己整理了一番，她依然还是仙童的装扮。 　　“衡云君找我有事？”明枝问。 　　她远远的站在那儿。师泽察觉出她的疏远和冷淡，看她一眼。 　　“我有事问你。” 　　明枝点点头，“衡云君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说。” 　　“当初你师叔下给我的药，你知道多少？” 　　明枝一愣，她看到师泽看着她，“我自己我自己清楚，如果没有人从中作祟，我不可能会有□□。尤其对你。” 　　明枝忍不住看了他几眼，“是吗？” 　　说着她眼神似笑非笑。 　　师泽脑子里闪现过昨夜的一些画面，他立即将那些东西全数在脑海里消去。 　　这小妖女，年纪不大，但是胆子却大的很。 　　“知道了，衡云君是最干净的人了。和这世上所有其他的男人，一点都不一样。” 　　师泽抬眼，看着这小妖女笑吟吟的。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明枝干净利落的直接开口，“我虽然知道红尘醉是个什么东西，也知道是什么做的，可是它接下来会有什么效果，效果持续多久，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原本就是宗门里的宝贵玩意儿，我这个小弟子，能知道一点已经很难了。至于别的，恐怕我也不知道了。” 　　她一边回答，一边端详他。 　　从睁开眼开始，明枝就一直在忐忑不安，想着他会把她怎么样。但是她等到现在，也没有怎么样。 　　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有发觉，还是干脆打算就这么把她圈在这里。 　　师泽坐在那里，持着茶杯。 　　“不知道？” 　　他看向她。 　　小妖女站在那里点点头，她满脸的无辜，“对呀，真的不知道，这个的话，可能要问宗门里的长老。我一个小弟子懂什么呀。” 　　他上下看了她一眼，转头过去，不再说话。 　　他今日换了竹纹的长衣，看着格外身姿修长，看在眼里赏心悦目。 　　她等了小会，他就坐在那里，没有和她说话，自然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似乎她就是一阵风，站在那里，和没有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吧。” 　　明枝有些意外的挑眉，她已经看了他好会，他除了开始会看她几眼，除此之外，他几乎就没有再往她身上再看一眼。 　　“我想问衡云君一句话。” 　　师泽依然不看她，他注视桌面的那一杯茶，“你问吧。” 　　“衡云君说，如果没有人作梗，衡云君是不会对我有兴趣，那么昨夜，衡云君是究竟只会对我一人如此，还是随便一个女人，衡云君都是一样的？” 第28章 本事 “你似乎很得意？”师泽问。…… 　　“……”师泽的双眼从他手中的杯子上挪开看她。 　　他眸光古井无波, 看不出有任何的波动，可是真真实实落到身上的时候，她感觉到一股刀割似得疼痛。 　　“你对这个很有兴趣？”师泽问, 他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 笑起来，“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要是非我不可的话, 我会很高兴的。”明枝直接迎着他的目光而上，和那双眼睛对上。 　　“可要是什么女人都行, 下次若是衡云君若是扛不住了, 我也知道要怎么办。” 　　师泽的脸色霎时间有些奇怪, 修长的手指抬起来, 轻轻的轮流敲过桌面。 　　他的目光并不柔和，甚至有些凌厉。可明枝毫不畏惧。 　　师泽突然嗤笑了下,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你高兴什么？这个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师泽说着，也不免生出几分好奇来。 　　她说话办事从来不照着常理来，小妖女做事随心所欲, 说话也是随心所欲。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天真烂漫又肆无忌惮。 　　“因为我喜欢你呀。”明枝道，她说着脸上的笑又浓了些, 带着这个年岁的独有的鲜活, “我喜欢你, 所以才想要知道呀。” 　　“那你的喜好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师泽不为所动, “被你喜欢, 就是被你那般对待, 那还真是麻烦你把你的喜好收一收, 我还真是承受不起。” 　　他说的冷血无情，几乎半点回旋的余地和脸面都没有给人留下。女孩子，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脸皮薄,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胆子大的，敢于当面表白，可也一定能承受住这么不留情面的话。 　　“哦，衡云君是真的承受不起吗？”明枝轻笑出声，她不仅仅笑，而且还看他。神色里满是打量好奇的意味。 　　这话里头话里有话。 　　师泽脸上原来的笑褪去，“你……” 　　还没等他把话说出来，明枝又笑，“好像的确是承受不住。” 　　师泽自然还记得昨夜的事，也记得她那一脚，他千百年来没有承受过的，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全在她身上一一承受过了。 　　“你似乎很得意？”师泽问。 　　他没有多少怒色表露于外，甚至有些风淡云轻，不屑一顾的滋味。 　　“衡云君，是不是对我不同？”明枝毫不在意他方才不屑，她没有靠近，“是不是之前从未有人像我这般，靠近过你，对你如此亲密？” 　　此话一出，师泽手边的茶杯直接被他的衣袖带到，骨碌碌的从桌面上滚下去摔得粉碎。 　　“放肆！”师泽低喝，“你真的是不知死活！” 　　他嘴上不客气，眼尾也微微泛红。 　　“是你主动的，不干我事。”明枝直接道，“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主动的。” 　　师泽怒极而笑，“是我？真的是我主动，还是受暗算不得不如此？” 　　明枝对着师泽的怒火直接迎上，“那是我逼着衡云君迎合我的？又是我逼着衡云君昨夜里放肆的？” 　　师泽脸上的笑骤然消失。 　　“倘若不是中了你们的道，我又怎会如此！”他胸口的起伏比方才剧烈了些。 　　胸臆里陌生到极点的情绪翻涌，将他平日里的冷静全数推翻。 　　“那昨夜也是中了我的道？”明枝反问。 　　师泽嘴唇抿紧，一言不发。 　　“衡云君何必把自己说的如此无辜。昨夜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你主动做什么，都是你缠着我的！” 　　师泽回身过去，“你走吧，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 　　“衡云君只管可以把所有都推到我的头上，反正我就是个妖女，只会做坏事。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衡云君觉得都是我的过错，可是那天我也是第一次啊，而且我才多大！又没人教过我！” 　　“衡云君觉得你自己委屈，我不委屈？！”明枝说着就要哭出来了，“我那时候也才十六岁，到现在也还没多久，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我的错，就你一个人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做，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逼你的！” 　　师泽眉梢挑高，可面前的姑娘又逼近过来，“我是和你们名门正派的人不一样，所以我就活该，你满意了！” 　　她说着，咬了咬唇，不等师泽开口扭头就跑了。 　　师泽站在那里，看着她一路跑远的背影。 　　他吸了口气，看向别处，当他看到廊下的时候，发现不少的花苗已经破土而出。 　　明枝一路跑出去，待到确定四周都没人了，擦了擦脸。 　　她如释重负。她来的时候，便是提着心来的。她出不了北阳山，倘若师泽真的要把她取血割肉，她也逃不了。可是她原本也没有什么乖乖就范的打算，如果师泽真的要对她怎么样，那么她就真的和他同归于尽，哪怕不能拉着他一块死，也要让师泽狠狠痛一次。 　　不过幸好，师泽没有提昨夜她血的异常，似乎根本就忘了这事。 　　明枝吐出口气，原本狂跳的心脏在此刻也慢慢的平稳下来。既然这样，她倒是可以继续一步步的慢慢走下去。 　　至少她已经知道了师泽的一个秘密，虽然能用不用得上，她还不知道，但知道了总比不知道的要好。 　　明枝在紫云台里一呆就又是好几天，她一门心思的照顾那些花花草草。紫云台就只有三个人，若是有意，还真的碰都碰不上。 　　元胡找过来的时候，明枝正蹲在那里松土浇水。 　　“小枝，我们出去玩吧？”元胡的年纪正好就是坐不住的时候，以前他一个人也不敢到处溜达，衡云君为人不近人情，一旦他闯了祸，别让人加重处罚就不错了，别的想都不敢想，现在多了一个人，恨不得拉着一块。 　　“不去。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近得罪了衡云君吗？这个时候我怎么敢出去？” 　　元胡想了下，这些天他的确是没有见着衡云君提起她过，似乎紫云台没有这个人似得，有什么事，也都是让他去跑腿。 　　好像这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似得。 　　“才不是。”元胡才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我们又不是没出去过，仙君也没说什么，咱们两个一块。” 　　明枝敲敲手里的土块，蹲在那里，元胡见着她手里的小锄头都停了下来，赶紧的就去拉，“走啦走啦，出去玩儿，今天仙君没什么吩咐。” 　　“你都不修炼的么？”明枝有些奇怪，仙童都是打杂的，资质比着弟子们可能是有些不好，不过他们也有机会得到侍奉的人的指点。 　　“衡云君没有指点过你么？” 　　元胡说起这个就有些心虚，“有过，但是仙君都是循序渐进，如果没有做到他认可的，是不会再接着指点的。” 　　明枝听着，眼睛看着一边。 　　“不过你怎么惹怒仙君的？仙君脾气不好，惹怒他的人，直接被他抽出去了！”说着元胡上下打量她，“你竟然没被打，真是奇了怪了。” 　　明枝站起来，把手里的锄头也给丢到一边，“不是要出去吗，去吧。” 　　元胡不知道她怎么一下就改了主意，不过还是欢天喜地的跟着她去了。 　　元胡心思简单，玩心又重，不过被她短短几句话，就被牵着鼻子走。她说哪里就去哪里。 　　明枝带着元胡去了一趟习剑台，她比较喜欢这里。 　　习剑台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弟子，这个时候见着几个弟子在那里练习三才剑法。 　　她多看了几眼，看到几个人过招，不过这种名门正派的弟子过招，主要还是冲着控制灵体和力道去的，和她曾经经历过的不太一样。 　　她看了两眼，又看了下别人。 　　元胡觉得这里没什么意思，正要开口换个地方，突然听到场内一声女子惊呼，而后元胡就看到几道剑影冲着明枝的后脑勺杀过来。 　　明枝遽然双腿一跨，整个身体都压了下去，那道剑影直接贴着她的后背削过来，明枝起身反手一把握住飞过自己后背的飞剑，感觉到剑身里头的力道，那力道覆于剑身上，脱离主人之后，完全不受控制。 　　她反手几下，尽数把充斥在剑身里头的力量一股脑的全都冲击出去，只听得轰隆一声，原本一块石头直接被炸的渣滓都不留。 　　她正要开口说话，旁边一道剑风突然刺来。 　　明枝立刻抬剑迎上。 　　一个少年人使剑和她过招，招数都是克制且点到为止，似乎是想要试试她的本事。 　　不过可能里头的尺度掌控的不好，一上来就是照着她的面动手，行动之间隐约有逗耍挑衅的意思。 　　明枝的招数却和他完全不同，招数不是以那种好看又或者以指教为目的，而是招招致命去的。 　　而且她不拘于剑招，几乎什么招数都用。 　　这些小家伙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十几招下来，面前那少年差点直接被剑身贴着鼻子蹭过去。 　　他收起之前的轻视，但已经有些晚了，而后更是被逼的连连后退。过了小会，他察觉到自己没有多少胜算。有意收势，但眼前的这个仙童却没有半点放过他的意思，他的退意被察觉出来，不但不顺势退下，反而还越战越勇，甚至他都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对面而来，后脖子那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当那几道剑气直接落在她跟前，将她和那个少年完全隔开。 　　那道剑气有点强，直接隔开她和那个少年。 　　明枝想要破了那道剑气。 　　“还请手下留情。”珠玉一样的嗓音从旁响起来。 　　那嗓音很好听，叮咚叮咚的，明枝生生收势，径直往那嗓音处一看，见着一个如梨花一样的少女站在那里。 　　少女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年岁，持剑站在那里，见着她扭头过来，“这位同门，他有错在先，实在该教训，不过同门还请手下留情。” 　　她说着给明枝行了一礼。 　　少女身姿修长美好。和明枝见惯了的美艳不同，是清丽的那一挂，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浓烈直入人心，但也沁人心脾。 　　明枝别剑在背后，她满眼兴趣盎然的看着那个少女。 　　“师姐！”少年唤了一声，“这小子竟然动真的！” 　　嗓音里竟然是满满的委屈。 　　“住口！”少女柳眉倒竖，当着一众人的面怒斥，“你突然动手，也没有道理，被人教训一顿也是你活该！” 　　话语才说完，少女又看向明枝，“他鲁莽行事，着实不应该，惊扰到同门，更是罪不可赦，还请让我……” 　　明枝直接走到她跟前，她把长剑一横送到少女的面前，“这剑是你的吗？” 　　她开口问道。 　　明枝为了不惹人注目，都是着仙童打扮，胸口还绑着布条，外人一眼看过去就是个长相极其出众秀美的少年。 　　她一开口让少女一愣，而后少女很快就反应过来，“不是。” 　　她脸色浮现出焦急，“你没事吧？” 　　少女记得刚才那一道被打歪了的剑影是冲着她的后脑勺去的，当时她也打算过去救人。 　　明枝看着眼前少女的关心神色，笑的更深了些，“那这是谁的？” 　　一个弟子跑出来，惶惶不安的对她道歉。明枝一把将剑还给他。 　　“你没事吧？”少女说着也有些着急，“我送你去妙法堂看看。” 　　“不用了。”明枝一把握住她的手，她的眼睛还黏在这少女的脸上，她目光如有实质，轻轻在人脸上拂过，如同春风，“我是偷跑出来的，要是去了那里，若是被我家仙君知道了，恐怕少不得又是一场责罚。” 　　她感觉到手掌里的柔若无骨，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楚楚动人。 　　“姐姐叫什么名字？”明枝问着，靠近了些许。 　　“我叫白芷，是天玑堂下弟子。”白芷见眼前的人脸色并不好，“还是去看看，若是伤到哪里，那……”白芷说着，想起她刚才说的。 　　“你家仙君是哪位，我亲自过去向他道明前因后果。” 　　“衡云君。” 　　明枝把师泽的名号丢出来，一下白芷也略有些发愣。明枝看到白芷尴尬的放下手，“这……” 　　“所以，还是算了吧。”明枝说着又一把握紧了白芷的手，她眼圈微红，“我只是偷偷出来的，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桩。” 　　她说着咳嗽了两声，然后放开白芷的手，示意在一旁的元胡跟上，“我们走吧。” 　　元胡反应过来立刻跟在她身后，才走几步，白芷就追了上来，“不行，我还是得带你去妙法堂那里看看，如果衡云君责怪，那么都是我的错。” 　　说着，她带着白芷直接往妙法堂去。 　　两人直接从传送阵里消失，剩下一众人面面相觑。元胡感觉到自己似乎又闯祸了。衡云君对他没有太多的约束，但一旦外面有什么事，必须和他说，如果不说，是外人找上门来，那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几个手板能了结的事。 　　元胡可是见过这位揍人的模样，顿时一个哆嗦，忍不住的就往紫云台跑。 　　现在直接说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明枝被拉着一到妙法堂，就见着熏华在指点弟子如何用药。 　　熏华这个时候恰好也抬头起来，看到了明枝。 　　熏华自然是记得她的。 　　师泽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欲无求，突然之间身边竟然多了这么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小姑娘，很难让她没有印象。 　　“是你。”熏华看到她，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来。 　　“你怎么了？”熏华对她和颜悦色。 　　和她一同来的白芷，把大致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熏华听了，伸手出来，“让我看看。” 　　熏华面容平静祥和，与师泽还有青瑜都不一样。言语动作轻缓，让人不自觉的相信她。 　　明枝没动，下意识的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熏华直接轻轻拉住她的手，手指按在她的手腕上。过了小会，熏华看了一眼明枝。 　　她看向满脸关切的白芷，“你先回去，她在我这里，我会照看的。” 　　白芷有些放心不下，但妙法长老开口，她自然应下。 　　“来。”熏华对明枝温柔一笑，牵着她的手到药堂的后面。药堂的后面有个亭子，离药堂有一段距离，安静的很，也没有弟子经过。 　　熏华拉着她坐下，“你应当不是凡人吧？” 　　明枝摇头，熏华温柔的笑，“我看你身体并不好，不但不好，反而还亏的很。像是自小没有得到好的照顾。” 　　明枝低头，“我自小无父无母，粗生粗养，就这样了。” 　　“不，我不仅仅是说这个。”熏华话语柔和，可是让明枝心跳加速。 　　“不，不仅仅这样，我察觉到你体内灵力也较为混乱。” 　　熏华言语温和。 　　“你之前应当不是正道吧？” 　　魔门和正道的修行方式不同，修为自然也不一样，她还没来得及学会藏起来，而熏华这样的人物见多识广，想要瞒也瞒不住。 　　明枝干净利落直接点头，反正这个事师泽和青瑜都知道，没什么好瞒的。 　　她这么坦率，让熏华有些意外，“为什么留在这里？” 　　因为她被师泽抓来的，不杀她，但也不放她。见着逃不了，她也有自己的打算，顺势也就留下来了。 　　她低头，“他……其实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说完，明枝冲熏华笑。 　　“我喜欢他。” 　　对，喜欢他那模样。 　　她话语说完，过堂风似乎比刚才还要迅猛了一些。 　　“喜欢？”熏华似有所感，她看了下某个地方。“你喜欢他？” 　　“当然喜欢了。难道真人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熏华一下被她的话给问的哑口无言，她嘴唇张了张，到底没能把明枝刚刚说的话给重复一遍。 　　她下意识的看向之前她看的那个地方。 　　那地方空空如也，除了一抹清风，什么都没有留下。 　　明枝又道，“大家都说他凶，但是他并不会无缘无故的迁怒人，他是个好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格外引人注目，“他就是脸上凶，心里很好的！” 　　说起这话的时候，熏华都能看到她眼底细碎晶亮的光。 　　“你不该如此的。”熏华过了好会开口，她叹气摇摇头，再次看她的时候，眼里带了点怜悯的意味。 　　“傻姑娘，这是一条不归路。” 　　熏华看着面前的少女满脸迷惑不解，“你……还是收一收这份心吧。” 　　“为什么？”明枝不解问，她脸上充满不安，“为什么呀？我给衡云君惹麻烦了吗？” 　　说着，她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滚，“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熏华摇摇头，里头的详情不好和她说，不过她看她的目光里含着一抹感叹。 　　“不要陷进去太深了。他给不了你想要的。” 　　熏华望着她，她轻轻的抚摸了下她的发鬓，“到时候你就懂了。” 　　“你还很年轻，喜欢一个人” 　　她瞧着少女脸上的失落，“好了，你还受了伤。我给你治伤。” 　　方才她生生把要挥出去的那一剑收回，也受了伤。 　　少女迟疑了一下才伸手出来，然后一直沉默不语。 　　熏华说了什么，她似乎也没有听进去，等到治伤完毕，熏华给她开了药先回去。 　　药是给她熬好直接带回去的，她提着东西回去之后，想着熏华和她说的那些话。这一趟出去，收获个小美人，又另外知道了一些关于师泽的。 　　师泽的事，她很难知道什么，元胡是一问三不知，朔月的事还是误打误撞。至于别的她不能出去打听，否则太过扎眼，要是被察觉到，那就真的完了。 　　明枝受的伤并不重，但熏华说她早年受的苛待太过，身体底子便不好。这些药与其说是治伤的，倒不如说是给她弥补身体上的亏虚。 　　熏华对她很好，哪怕知道她并不是正道出身，也猜出她可能的宗门，也没有因此对她怎么样。 　　相反依然是温言相对。 　　如果她不是有那样的秘密，说实话，她还真的想要留在这里。 　　她这一身的血肉，都有可能是别人眼里的上佳滋补。良心这东西，她根本一点都不相信。 　　明枝格外想自己有一天，她不用这么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人发觉。 　　现在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她不会放过，至于师泽会不会如她所愿，那就全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第29章 深夜 他说着，一反常态的靠过来，微微…… 　　此刻天还没亮, 天黑的厉害。 　　紫云台内里静悄悄的，死一般的寂静。师泽从屋内出来的时候，外面半点星光也没有, 月色更是看不到。 　　今天的天色竟然和朔日相似。 　　师泽从屋内出来的时候, 看到外面的天色，神色冷冷。他并不喜欢这样乌黑的夜色, 这容易让他想起朔夜里的凶险。 　　他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小腹上，自从失去了元阳和部分精元之后, 他的灵力比较之前有所减弱。每逢朔日, 体内封印的东西就会力量达到最高, 疯狂的想要挣脱封印, 逃离束缚。这东西不好对付，以往他往往要和那东西要斗个平手, 才能熬过朔日。 　　那日他竟然落了下风，并且被掌控了。虽然后面清醒了过来，但于他来说, 简直奇耻大辱。 　　他靠在窗台上小会，而后直接披衣出去了。 　　师泽夜里不会入睡, 就算躺在那里也不过是越来越清醒。在卧房里睁着眼睛躺着, 不过是越来越心烦意燥。 　　开了门, 师泽径直往外走去, 才走出居室, 不出预料的就见着明枝靠着柱子坐在那里。她还没到完全脱离凡人吃睡习惯的地步, 她老早就来了, 他没有说让她进来，也没说不准她来。 　　而她也没问，直接就靠在那里睡了。 　　夜深露重, 地上更是硬邦邦的。她直接往那儿一坐，半坐半躺的睡了。 　　而且还睡的很香，完全没有半点不适。 　　她脑袋搭在那儿，整个都仰起来，也不管好看不好看，透着一股大大咧咧。 　　师泽停在那儿没有再走，他低头看着明枝。她在他眼里，小的过分。不管哪儿都小，年纪小，人也小小的。他几乎可以一只手就能把她整个的掐住。 　　她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女子的矜持，睡的四仰八叉。小肚子也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不管怎看都是睡得极其舒服惬意。 　　师泽已经很久都没入睡过了，他多年来都是自己独居，也没见过别人入睡是什么样子。 　　她睡得很香甜，这样子看的师泽竟然没有直接离开，他稍稍走近了几步，蹲身下来。略略打量她。 　　睡着时候的人比她醒着的时候，要安静多了。她醒着的时候，一条舌头，简直能将人给活活气死，睡着的时候倒是让他舒适了许多，至少那张嘴里不会说出那么多叫人无言以对的话来。 　　睡着的人靠在那里，眼睛也闭上。躺坐在那里，乖乖巧巧又大大咧咧的睡着，这模样竟然还有那么点儿她醒着的时候没有的恬静。 　　睡着真的有那么舒服吗？ 　　师泽忍不住有些奇怪。他几百年都没有过睡眠，黑夜对他来说和白日无异，甚至比白日都还要更难一些。入夜之后，四周几乎是一片死寂。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一人。 　　几百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但是习惯了，不代表他喜欢。 　　他习惯了，也仅仅只是习惯而已。 　　入睡是个什么滋味他也不记得了，上回她过来和他胡扯了一堆，他竟然还真的小憩了一会，睁开眼就是久违的天光。不得不说，的的确确要比以往要轻松很多。 　　漫长时光，在闭眼睁眼间过去，不必是那么一刻一刻的挨过去。 　　朔日的那次，与其说睡，倒不如说昏过去了。 　　师泽看着她胸脯和小肚子一起一鼓，神色里露出些许疑惑，他上下打量她，异样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现在很舒服，很开心吗？ 　　为什么她能这样自在舒适？ 　　只不过是躺在这儿而已，而且地上又算不上什么舒服的地方。 　　他看了一遍，听到她的轻轻的呼吸声。清浅且有节奏，在这死寂一片的夜里，算是为数不多的意趣。 　　至少她发出的声响证明，这一片地方除了他之外，还有活物，并不是真正的死静。 　　他又看了一眼她，那日夜晚太过兵荒马乱，他只是感觉到骑在自己身上的躯体柔软，至于其他的，他没有觉察也没有注意过。朔日当天，他之后几乎完全凭借本能行事。其中的细节他也记不清，也不想回想。 　　仔细看，她和自己的确不同。 　　师泽明白，这个世上分天地乾坤，万物分雄雌，人也分男女。彼此之间相似却也有极大的不同。 　　不过这里头究竟是有什么不同，师尊北阳道人没细说过，他也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 　　可现在，他看着躺着人，心里有了点疑惑。男女各属阴阳，相似却又不相似。 　　这里头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长夜漫漫无事，师泽看着明枝，像是琢磨一个他完全不懂的东西，来打发这对他来说难熬的一段时间。 　　他稍稍打量她，和他的确不一样。 　　可是具体如何，他也不知道。他曾经亲身感受过，但是太混乱，他对此并没有一个 　　睡着地上的人动了下。他看着她原本闭着的眼皮动了动，而后缓缓的睁开。冷不防的直接和他的双眼对上。 　　明枝一醒来就见着师泽在一旁阴沉沉的看着自己，她吓的啊了一声，整个人差点直接往后仰一脑袋直接就撞上了后面的柱子。咚的一声，明枝捂住后脑勺，疼的呲牙咧嘴。 　　师泽在一旁看着，他方才倒是想拦着，结果她自己一头就撞了上去。 　　“你怎在这儿？”明枝抱着后脑勺，眼泪汪汪的去问师泽。 　　师泽依然保持着方才跪在那儿的样子，他长得好看，现在单腿蹲那儿，手臂搭在膝盖上，长衣款款，身如修竹，清隽秀丽。 　　“这是我的地方，你说我为什么在这？”师泽反问。 　　他说着看着她眼睛里冒出的水光，方才她后脑勺撞在柱子上一下闷响，听起来劲头就不小。 　　“哦。”明枝捂着后脑勺闷闷的应了一声。 　　“你这几天都在这里了。”师泽说着，眉梢眼角里都透着一股好奇，“难道是我这里的地特别好睡，还是别的，你要夜夜跑到这里来？” 　　明枝躺在地上睡了好会，她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听着师泽这么问，她一手捂着脑袋后面的包，一边轻笑，“衡云君这里的地，倒是不比别处好些，都一样的。不过这里的人倒是比别处的要好很多。” 　　她张口就来，没有半点女子的矜持。他遇见过的那些女子，就算是魔门里头的，也没有几个像她这样不知死活。 　　他冷下脸，就听她说，“衡云君觉得我是在说谁？” 　　明枝不怀好意的挑眉，满脸都是请君入瓮。 　　师泽在这上面吃过她不止一次的亏。知晓她现在已经布好了陷阱。他一笑，“你自己说谁那就是谁。” 　　他起身，直接从她身边走开。 　　明枝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瞧着师泽往外走。 　　今天夜色浓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在黑暗里清楚的看到他直接往外走去。 　　过了小会，她跟过去。 　　师泽没有开口斥责她，明枝也就理直气壮的继续跟在他身后。 　　师泽长发放下来，随意的披在肩头。身上也只是在寝衣之外搭了一件罩衫，随意的在前面走着。 　　等跟着他过了一道木桥之后，师泽突然停下来，“跟着我做什么，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明枝在后面答道，“要是什么时候我走累了，我就停了吧。” 　　她这人没脸没皮，不管说什么，她依旧是我行我素。师泽对付这样的人，也懒得开口，不管男女，只要动手，基本上就看不到这人下回再在自己的面前晃荡了，可是对她，他一直没动过手。 　　毕竟只是一个小丫头，他就算动手，也不是什么人都打的。 　　“你这几天日日都来我这里，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师泽问。 　　“我不是天天来，每隔三天或者两天来一次。因为我是你的仙童，而且我看看这里有没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对了，这话你已经问过一次了，还问你不觉得烦吗”明枝在一片浓黑里，准确无误的跟在他的身后。 　　这条路并不是通顺的，有几个坑，她直接绕过，稳稳当当的跟在他身后。 　　“你说过无事献殷勤，不是好事。” 　　师泽开口说话，夜里露重，开口就能感觉到一股浓厚的草木水汽铺面而来。每次往这边，经过，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变化。 　　“我又不是没事献殷勤，我就是有事才献殷勤，而且我的确有所谋。但是我又做不成。” 　　师泽笑了一声，“你想做什么？” 　　“盗你啊。要是不然说……” 　　“行了。”师泽料想到下面定然是没有什么好话，他出言打断。 　　这世上从来都是要脸的怕不要脸的。他不耐烦和人动嘴皮子，可也在不会动手的情况下，他也拿她没办法。 　　他这么一说，她也就闭上嘴，站在那儿不动了。 　　他等了一会，没等到她开口。这个小妖女，浑身上下，就那一条舌头最厉害，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一股脑的往外倒。一股不怕死的劲头比谁都厉害。 　　他原本以为，她还会另外找话说，但她却停了。 　　师泽绝大多数都是一个人，尤其几百年之前开始到如今一直这样。有人在，反而对他来说是个新鲜事。她不说话，他也能察觉到她就在那里，她呼吸深深浅浅，还没到完全能控制自己吐纳的程度，哪怕他不看她，四周也是一团漆黑，他根本不用费什么劲，就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她不说话了，四遭又安静下来。但他不必驱动灵力，就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露水打湿了她的裙摆。他走到一处亭子坐下，他示意她在另外一边坐下。 　　“仙君想喝茶吗？”过了小会她开口了。 　　师泽有些意外的看她，“你带了？” 　　她这时候在他的跟前也没有什么规矩，她摇摇头，“没有，就是想说，如果衡云君想喝茶的话，现在忍一忍，等天亮了再说。” 　　师泽沉默以对，他看着明枝，明枝两手撑下巴，一双眼睛轻眨着就看着他的方向。黑夜里，她和白日并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他也感觉到她并没有使用灵力。 　　“你倒还不如不问。” 　　夜色深寒，他的音色在黑色里格外好听。 　　明枝笑了，少女的嗓音格外活泼清澈，“问了也没关系嘛。” 　　她撑着下巴，“衡云君这么晚出来，是出来欣赏月色吗？” 　　“今天没有月亮。” 　　“哦，那就是出来摸瞎子的？” 　　他睨了她一眼，明枝笑起来，“其实我在外面等，但我除了上回那一次，就没有等到衡云君。我还以为衡云君睡了呢。” 　　“……”师泽已经不记得入睡是个什么感觉了，“我没让你等着。” 　　“可是我就愿意等嘛，这个和衡云君没关系。”明枝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冷淡，甚至根本就没有将他的冷淡放在心上。 　　她靠在桌子上，坐没坐相，两只胳膊全都搭在石桌上，夜风里有幽幽清香传来。师泽顺着夜风看过去，发现不远处是几株昙花。 　　明枝问熏华讨了不少花种，她照着季节时刻种植，把紫云台周遭给种了一遍。 　　“这是什么？”师泽指着那边的花丛道。 　　“昙花呀？听说昙花一现。而且专门挑夜里开花。这东西娇气的很，喜欢高处，但是又耐不得寒，一大堆的讲究，熏华真人也和我说，这昙花太过娇气，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要不然就会枯死。” 　　明枝说着，双手捧着脸，撑在那儿满脸的感叹，“我之前种了很多，能不能养活全看运气，现在看起来有那么几株活了。” 　　“难为你有这个耐心。”师泽有些意外，他知道明枝在紫云台里种这些花花草草，但他也没去管。 　　明枝听着笑了，她直接跑过去，毫不犹豫的直接把一株昙花给折断，直接送到他面前。 　　“送给你。” 　　她手里昙花幽幽清香，他看了一眼，“送我？” 　　明枝点点头，“对呀，当然送你。” 　　“这东西开花之后两个时辰内就会枯萎。你把它折断了，它凋谢的会更加快。” 　　师泽说着抬头看她，“我不喜欢立刻凋零的东西。也不喜欢死的很快的东西” 　　明枝一笑，似乎没有听出他话下的拒绝，“没事。” 　　说着，她抬手一道灵力直接覆盖在那株昙花上。 　　“这样的话，就不会坏掉了，除非衡云君你自己把这花给自己踩烂了，要不然是不会枯萎的。” 　　她说着，把手里的花往他跟前一松。 　　师泽没有去接，也没有拒绝，他看着她的手眉头皱起来，“之前没有人教你如何正经的结印么？” 　　哎？ 　　明枝愣住，师泽这个时候抬头起来，“没人教过你么？” 　　他刚才看她结印，歪歪扭扭，只能说面前能看出个影子，却根本不是那额一回事。她能结印施术成功，还真是走了大运。 　　“没人。”明枝摇头，满脸的意外，“没人教我的。” 　　她说着，似乎回想到了什么东西，身上也细细发颤起来。 　　师泽于浓黑中感觉到她倏然颤抖的呼吸，还有发抖的躯体。 　　“你过来。我教你。” 　　明枝啊了一声，满脸意外，“教我？” 　　“过来。”师泽这一声已经没了什么耐性，眉头蹙起，那股不耐烦已经表明的不能再明显。 　　她立即过去，让师泽教她。 　　结印手势这些东西，都是下面弟子初初入门的时候学的。他偶尔也会教内门弟子一些东西，但是这些最基本的，他根本不会看。倘若连结印都做不好，也没有到他面前，让他教的资格。 　　这不教还好，一教发现了她一堆的问题。他之前看她对敌，十分沉着冷静，而且也能将招数的招数发挥到最大，哪怕没有碰过的法决，只要他说过一遍，她就能立刻使出相应的威力。 　　没想到她竟然连结印都歪歪扭扭。 　　“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你方才那样的别致了。”师泽一张嘴从来没有留情过，就连讽刺也是不留余力。 　　明枝不在乎他的那些话，其实她连自己的脸皮都可以不要的，这玩意儿留着没啥用。她早就一股脑的全丢了，除了装模作样拿出来之外，她还真的不在乎。 　　师泽的讽刺听在耳朵里，她根本没有半点感觉，不过她在他的注视下，脑袋又低了低。 　　“没人教我的，”她轻声道。 　　“没人教你？”师泽见识过她的实力，北极山那个弟子都不及她。 　　明枝没说了，她只是学着他的手势，她学的很仔细，不一会儿就像模像样。 　　“其实那天之前，我一直没有出去过。”她轻声轻气的说话，带着罕见的稚嫩，“我在之前都是被关起来的。”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隐月宗在哪里？”师泽看着她结印的手势，抬眼看她。 　　她微微抬头，双眼看他，那双眼里干净的厉害。 　　“不知道，我被关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到外面去过，后来是师叔把带出去的。四周是什么样子我记得，但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过了小会，师泽教的她都会了。 　　明枝一边反复的将他教的全都做出来。 　　“怎么样？我学得快不快？”明枝说着把还做了几个结印给他看。 　　不得不说，她的领悟的确很强，比他见识过的那些内门弟子的绝大多数都要高的多。 　　“你现在就是个快要塌的屋子。”师泽开口，“看似还不错，可是你内里的梁柱都是歪歪扭扭，没有架好，你灵力的确不错，但是最基本的都没有弄好，灵力修为再强，对你而言而不过是无法承受的负担，如果你继续这么下去……” 　　他说着，一反常态的靠过来，微微靠近她。 　　“这房子就塌了，一点都没有了。” 　　话语从师泽的唇里轻轻吐出。明枝稍稍垂目，就能看见他那张线条漂亮优雅的嘴唇微动。 　　真的是很漂亮，也很干净。 　　她太喜欢了。 　　明枝只是咬住唇，她稍稍抬头，那双眼抬起来。 　　贝齿轻咬嘴唇，最是无辜的模样。 　　师泽看到那双眼睛，此刻并没有月光，但他能清楚的看到她认真的看着自己。那双眼干净且清澈，如同清浅的小溪，引人忍不住的想要往里头深入探寻。 　　他整个人往后仰，拉开了原本靠近了的距离，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我的东西在你身体里，你是可以用，但是你如今这样子，修为境界突然提高，但你这个容器却根本没有把它完全转化的本事，即使炼化，你也不能完好无缺的用它。” 　　“我的经脉会承受不住，到时候就会成了废人。”明枝把他的话接下去。 　　她眨眼，她此刻褪去了之前的那股嬉笑无赖的模样，似乎失落，又有种意料中的平静。 　　她站在那里不说话，沉默着。 　　师泽心下渐渐涌出一股他从未有过的极其陌生的感觉，心口略略酸胀，虽然不至于像受伤那么难受，但也清晰的让他忽略不得。 　　这感觉太过诡异，也太过陌生。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好了。”师泽看向手边她采摘下来的昙花，昙花开花之后两个时辰就会迅速凋谢。被采摘下来的话，会衰败的更快。 　　因为她的灵力滋养，那支昙花到了现在，依然花瓣鲜嫩，带着夜露。 　　“不过你天资勉勉强强还能入眼，还算有东西可看。” 　　师泽说着，拿起手边那支昙花，稍作端详。不得不说，这昙花长得还算不错，应当是用了灵力滋养，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长成这样。 　　“你做事，还算妥帖。” 　　原本沉默的人满脸诧异的望着他，而后下刻她就笑了出来。 　　师泽不解，“你笑什么？” 　　“因为高兴啊，我的确是和衡云君说的那样。” 　　“刚刚还在伤心呢，但听到衡云君后面说的，我就开心了。”明枝冲他笑的眼都眯起来，“因为衡云君只说实话，这说明，我还是有可取之处。而且能得衡云君一句话，我就又高兴了。” 　　“没什么好高兴，我不过实话实说，就算我不说，你也是那样。”师泽放下手里的昙花，看向别处。 　　“那我更开心了！”明枝双手背在背后，身体轻轻摇晃，身后的长发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摆动。不停的摇来荡去，荡出心神摇曳的弧度。 　　师泽闻言微微偏首看过来，就见着她没心没肺的笑，脸上那笑发自内心，连着双眼都弯了。 　　这小妖女着实古怪的很，魔门行事随心所欲，但她太纯粹了，高兴便是高兴，狠毒便是狠毒，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直接表露在脸上，心里所思所想，所欲所求，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她已经不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妖女的模样。 　　明枝得了他的指点，虽然只有那么一点，也高兴的很。她也不管师泽看上去似乎不想和她说话，自顾自的和他说了很多。 　　“我和你说个我最大的秘密。”她兴致勃勃的拉着他，“我家乡其实不是这里，是另外一个地方，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人夜里不用点灯，就可以通宵整个城就亮的和白天一样，不对，是比白天好多了！” 　　说起这一切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似乎有光，吸引人的厉害。 　　“还有还有，我们那里也没有修士，但是人可以在天上飞哦！” 　　师泽听着她满嘴的稀奇古怪，心下只觉得可笑，普通凡人不曾修仙，也没有半点灵力，怎么可能凭借外物就可以在天上翱翔？ 　　“那么那里的人也和你一样么？”他问，“像你这样这样不知死活。” 　　“那可不是，不过我那儿的人啊，优点多，缺点也不少。但是有一个，就是我们那边的女孩子，喜欢一个人，不流行什么矜持，喜欢他那就大声说出来，做出来。放肆大胆的去追。就算不成，那也没什么。” 　　师泽抬眼挑眉，“哦，是吗？那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算什么大开眼界啊。”明枝笑的狡黠，她一下凑到他的跟前去，“喜欢就是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就去追，哪怕最后不在一起，但也曾经拥有过。”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互相对骂。 　　师泽抬头望着她，对上她的眉眼，“若真如此，真是放肆。” 　　明枝也不气馁，甚至她连气馁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哈哈一笑，她一下坐在了旁边，又和他说起别的来。 　　这次她不和他说什么，撑着下巴看着他。 　　师泽不打算开口了，她那条舌头，厉害的很，说出来的话也是稀奇古怪，再加上她没脸没皮，对付常人的那些招数，对她统统无用，倒还不如现在就很好。 　　可能四周太安静了，师泽不说话的时候，在一团浓黑里，几乎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她能黑夜视物，才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 　　可是他也太安静了，过了小会困意又涌上来，这个时候夜还没过去，她在北阳山被养的稍稍有些娇气，原本几天几夜不睡也没事的人，竟然也恢复了点以前的习惯。 　　她忍不住直接趴在那里睡了。 　　师泽见着她趴在那里，“你若是困了，自己回去。” 　　可是话说完之后，也没见着人动，他一看发现人竟然直接睡死了过去。 　　这里的亭子四周都是草木，露水也比别处重些。 　　迟疑了下，他起身把人提起来，睡着的人直接软软靠在他的脖颈处。暖暖的呼吸全都喷涌在他的领口，扫过其外的肌肤。 第30章 靠近 但是师泽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臂，阻…… 　　她睡得熟了, 师泽直接提起她的后衣领，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这个时候是夜最深的时候，四周静谧的除了她的呼吸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师泽犹豫了下, 还是把她抱起来。 　　她头软软的靠在他的肩头上, 眼睛闭着。他直接将人送回了她的房间内。 　　他将人放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随意往她身上一盖。 　　师泽看了几眼, 她躺在那里，动了两动, 翻了个身, 继续睡的天昏地暗。 　　他看了两眼, 转身离开。 　　夜依然漆黑, 浓黑的夜色像是化不开的墨。他整个人融入夜色里，之前的清净被打破, 他是着恼的，现在重新安静下来，他也没有恢复到之前的心境。 　　元胡一大早就被师泽叫了去, 衡云君没什么使唤他的时候，得到传召的时候, 他人还在床上躺的四仰八叉, 待到反应过来, 赶紧连滚带爬的直接去衡云君的流水居那里。 　　“衡云君有什么吩咐？”元胡提心吊胆的问。 　　他人站在那里, 都忍不住发抖, 平常衡云君都没有什么吩咐, 现在突然一下就让他去做事, 一时半会的没反应过来。 　　师泽看着姗姗来迟的元胡，“算了。” 　　元胡身上一抖，以为师泽是要责罚他的时候, 听到师泽开口，“没事了，你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元胡正提心吊胆，听到师泽来了这么一句，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仙君怎么突然之间就改变了主意。 　　“是。” 　　师泽回到居室内，看到矮榻上放着的一支昙花，开花之后的昙花都不长久，过不了多久就会凋谢，但是有灵力覆盖其上，到了现在依然保持着刚刚采摘下来的样子，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花瓣上的露珠都依然还在。 　　他原先是想要仙童给他找一个净瓶，不过最后还是作罢。 　　不过一朵折下来的花，放在哪里都是一样。没有必要特别对待。 　　花开花落，生死也好，全都是道。何必特殊对待。 　　“衡云君。”外面传来明枝的声音。 　　他有些意外，她每隔几日就夜里守在门外，他也没管过她，这小妖女面上装的纯善，但实则上另有所谋，他看得清楚，也看得明白。问她不说实话，那也就随便她去。她想要做什么，到时候时间一长自然会露出的清清楚楚。 　　师泽让人进来，明枝从门口探进个脑袋来。 　　“有事？”师泽问。 　　明枝看到他手边的那朵昙花，笑的更加真情实意，她从门外跳进来，“我是来和你说谢谢的。” 　　明枝看他抬眼看向自己，解释道，“昨天把我送回去，谢谢了。” 　　“没必要。举手之劳。” 　　明枝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只是道，“我和衡云君无亲无故，不仅无亲无故，反而还有仇。衡云君能这么出手相助，我心怀感激。” 　　师泽听完了，“说完了？” 　　明枝点头，“说完了。” 　　“那你走吧。”师泽赶人赶的格外不留情面，明枝哦了一声。 　　她没有耍赖留下，直接跑的飞快。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和迟疑。师泽看着她干净利落的背影都有些发愣。 　　明枝过来的确只是给师泽道谢，却也不仅仅只是为道谢。两三回下来，她算是确定师泽对她的这身血肉，要么还没有发现真正用途，要么就是根本没有觊觎的想法。 　　现在不管哪个，反正她暂时还可以好好的就是了。 　　想到这个，明枝顿时开心得意，脚下步子轻快，还哼着小调一路走远了。 　　师泽可以觉察到外面的一切，感觉到外面的人一路雀跃，他神色莫名，脸也向外面侧了下。 　　他起身出去，外面也已经到了他去指点弟子剑法的时候。 　　师泽不收徒，也没有那个兴致收徒。但门中的弟子，他会每月里挑出那么几天出来，去指点弟子。 　　他出去的时候，无意瞥过路边，见着路边种了一片的花花草草。并不是昨夜见的昙花那种娇气又名贵的品种，而是说不上名字的野花。以前没有这些东西，不用说是她种上的。 　　周边的草看的出来没有清除干净，但依然也长得很旺盛。光是一眼，也能看到那勃勃的生机。 　　倒是和她一样。 　　师泽继续目不斜视。 　　明枝在师泽走了之后，也没在紫云台久留，她一溜直接去妙法堂。 　　熏华看见她，向她招了招手，笑的十分和善，“你来了？” 　　熏华专攻医术，治病救人。整个人都非常的祥和，尤其笑容，落到人的眼里的时候，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明枝走到她面前，“我来了，上回喝的药没了，今日厚脸皮向长老讨药。” 　　妙法长老看人的目光十分慈祥，她对明枝还有一股别样多出的慈爱，她温和的笑，“我也算到是今天了。” 　　说话的声调也是祥和的，如同一股暖意包裹着人，让人在里头暖洋洋的。不由自主的去信赖她。 　　熏华让明枝好好坐下，亲自给她诊脉。 　　明枝好奇，“其实长老不是用灵力更快么？” 　　用灵力探察患者体内，一周天下来，什么都知道。省时省力。 　　诊脉这种凡人的手段，还要判断脉象，麻烦的很。 　　“你的灵脉受过创伤。”熏华对明枝这话，好脾气的笑，“像是被极其强劲的灵力冲击过，虽然已经有人替你疗伤，灵脉也在恢复，但是再灌入灵力，就算再温和，也怕有撕裂灵脉之虞。” 　　她好声好气的和明枝解释，言语之下是无尽的宽容和仁爱。 　　“费些力气也无妨。”熏华道。 　　明枝十几年来，在隐月宗里头受到的一切，让她看谁都觉得是看坏人，熏华柔声细语下，她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熏华记着今天明枝的药就用完了，她也记得这个小姑娘的隐疾，幼时受虐待太重，气血极其不足，原本这种根本是养不大，幼年夭折的，却被喂了强行催发气血生机的丹药，强行救活。 　　但后面的救治却一直没有跟上，虽然活了下来，但也损耗了根本。修为太多，对这个小姑娘来说，不是锦上添花，一个不慎，可能身体就承受不住。 　　“你这身体需要长时间的调养。”熏华给她诊脉，两只手都切过了，转身去拿纸给她写药方。 　　“一时半会是调养不过来的。” 　　明枝一听，心下焦虑，“要多久？一个月？” 　　“一个月怎么可能？”熏华有些哭笑不得，她感觉到这小姑娘太没耐心，“少说要几个月去了，长则几年也是可能的。” 　　“你看起来似乎一切如常，但实际上已经元气大伤了。”熏华说着，抬头对她道，“这里是北阳山，并不是外面。你不必担心太多。” 　　她看的出来明枝的焦虑，所以也微风细雨的安慰她。 　　北阳山内一切都有规矩，也不是山下那么血雨腥风。这小姑娘的担心她看的出来。 　　明枝听了低头。 　　熏华看到明枝低头下去，心里想到了什么，整颗心都不由得随之颤动了下。和明枝说话的口吻又放柔了几分，“好好养身体，你年纪还小，很多事不知道利害。现在你这身子，如果现在不抓紧时机好好调养，恐怕到时候会有大的隐患。” 　　医者父母心。这话在熏华的身上表现的十分明显。 　　她叫来弟子，让弟子去照着药方把药熬好了，到时候让明枝带回去。明枝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紫云台的小仙童，仙童是没有那个权力开火熬药的。而且熬药里头也有不少的窍门和技巧，不是一股脑把药材和水放在药罐里，往火上一放就万事大吉。 　　熬药对水质有要求，而且对于火力什么时候大，什么时候小，这些东西错不得。 　　明枝垂着头，脑子里满是刚刚熏华说的话。她心里焦躁的很，调养个几年，她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做这个的。她也知道自己身体并不好，不过她也没当回事。 　　她留在北阳山乖乖的，倒不是她真的认命，而是她打算在北阳山里，好好看看是怎么能扩展自己的灵脉，能把师泽的那些东西完完全全为她自己所用。 　　至于其他的，她还没想过。尤其她的那个秘密，不能让人知道，呆的时间一长，能不能完全不让人知道，她也不好说。 　　她脑子里头的诸多年念头一下冒出来，头痛的厉害。 　　正脑子里乱糟糟的时候，她闻到一股油炸糕的香气。 　　明枝低头一眼，就见着熏华推了一盒子的春卷过来。 　　春卷是油炸过的，金灿灿的，往外冒着一股热气。 　　“吃吧。”熏华笑道。 　　“这……”明枝指了指面前的春卷有些不知所措。 　　“我记得你们这个年岁的小姑娘最喜欢吃这些零嘴，”熏华坐在那里，笑的温和又平易近人，“正好我这里让认带过来一些，尝尝看。” 　　明枝拿起一块，咬了口，外面面皮炸的酥脆，内里包裹着三丝，面皮带着内里的三丝馅一块儿可口的很。 　　“喜欢就多吃点。”熏华把手里的盒子往明枝那里多推了一下。 　　这东西原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明枝把嘴里的春卷给吞下去，面前的这个真人她已经见过两三回，和师泽，以及青瑜都不一样，为人是发自真心的和气。 　　她吞下一个春卷，过了小会她有些不解的问，“真人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熏华笑了笑，“因为你还年纪小。” 　　她对明枝的态度里有一股对小辈的亲近和纵容。很容易就让人不自觉的靠近她。不过明枝感觉到她的善待里，还包含了别的什么情绪，只是她一时半会的也分辨不出来。 　　熏华对她和蔼的笑了笑，“外面你如何，我也管不着。不过我那个师弟，对真正作恶的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既然会被他带回来，他也不打算将你如何。我想你就算犯了错，应该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 　　熏华语调柔和，她对看着有些惶惶不安的明枝笑，“所以别怕。” 　　“真人是个大善人。”明枝斟酌着语句，最后只是道了一句。 　　熏华笑了，她留明枝在她那里坐了一会儿。明枝走的时候，给她送了些点心回去吃。 　　明枝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怎么得过别人的善意了，就算是别人对她好，她心里也要立刻阴谋，心下想着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不过对着熏华，这些念头才冒出来，又被她自己压了下去。 　　她抱着点心，对熏华躬腰道谢。 　　熏华却道不用，“不过一盒点心，算不上什么。你好好休养就可以了。” 　　明枝抱着手里的点心盒子，还有一罐子药，从妙法堂里出来。 　　盒子里的点心是弟子去山下买的，应该拿上来还没多久，她拿在手里，隔着一层，都还能感觉到是热的。 　　她慢慢往回走，也不用传送阵，她习惯这样借着正大光明的机会来查探北阳山内的地形。她来了几次，四周都摸的差不多了，只是更机密的地方，她暂时还不能去。 　　心里有事，她一头撞上迎面而来的中年人。 　　明枝看到对方普通弟子不可能穿着的法衣，还有腰间佩戴的长老标识。迅速向后退了几步，脸上摆出诚惶诚恐的神态。 　　“长老。”她低头下来。 　　中年人却走过来，他看了一眼明枝，“你就是衡云君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人？” 　　明枝道了一声是。 　　她说完之后，感觉到中年修士的打量。 　　那打量着实让她很不舒服，脊椎底部一股阴冷窜起来，游走全身。 　　“衡云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带外人进来过，你是第一个。”过了好会，那个修士才开口说话。 　　说着他一笑，“倒也是稀奇的厉害。” 　　里头的的调子听得人浑身都古怪。 　　那中年修士说完，收回打量她的目光，直接往门内走去。她抬头，就见着那日见到的白芷也在中年修士身后。 　　白芷自然也认出她，对她飞快的一笑，然后眨了下眼。然后跟着中年修士到妙法堂里去了。 　　明枝等那修士一走，立刻回了紫云台。 　　到了紫云台没多久，元胡就来找她，说有人要见她。 　　明枝在北阳山，认识不了几个人，她好奇去看，就见着白芷站在紫云台入口。 　　白芷不敢轻易入衡云君的地方，只能在门口等着。 　　见着明枝过来，她就直接过去，对着明枝就抱拳，“姑娘。” 　　白芷知道明枝是紫云台的人，不过没有入北阳山的门籍，所以她唤她姑娘。 　　“姑娘没事了吧？”白芷上回把人送到妙法堂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师弟乱来，她心里也愧疚，一直想要过来道歉，但是一直没找到人，而且紫云台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她今天在妙法堂那里看到明枝，心下猜测是不是那次自家师弟莽撞，真的伤到了哪里。 　　白芷过来的时候，恰好见着元胡经过，正好顺道把明枝叫了出来。 　　白芷今日穿着白蓝的衣裙，站在那里冲明枝笑，明枝双眼看到这姑娘满脸纯净，她低下头，又抬眼望望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她这样子，白芷果然上钩，忍不住露出焦急和关切。而且上来几步扶住她，“是不是伤到了哪里？姑娘告诉我？” 　　明枝睨着这少女眼里丝毫作伪不了的焦急，甚至都往白芷的身上靠去。 　　白芷双眼澄净，见她靠过来，只当是她身上不舒服，急忙扶住了她。明枝心满意足的靠在白芷的身上。 　　果然姑娘比狗男人好太多。 　　明枝靠在白芷的身上，感觉少女柔软的躯体，还有那股盈盈袅袅的淡香。满脑子都忍不住心猿意马。 　　“是心口有点痛。”明枝含泪道，泪珠欲掉不掉，楚楚风姿惹人垂怜。 　　隐月宗内是有教弟子合欢术，明枝也曾学过一点。她对于如何引人生出怜爱，十分有天赋。 　　“心口痛？”白芷一愣，满脸意想不到。 　　“是真的，”明枝喜欢白芷这种干净少女身上的芬芳和纯净，那是和男人完全不同的感触。“要不然你试试看。” 　　说着她指了指心口。 　　“让我看看。”白芷捏住了她的手腕，一副想要替她查探的模样。 　　“妙法长老说，我经脉受损过，经不起灵力查探。”她道。 　　白芷立刻停了手，她有些手脚无措，见着明枝捂着胸口，“现在还疼啊？” 　　明枝点点头，白芷扶住她，让她整个都靠在自己身上。就要叫人来，“我今天还给你带了一点丹药，我师尊是丹芷长老，他那里有温养灵力的丹药。” 　　说着，掏出一个瓷瓶给她。 　　明枝直接收了，不收白不收。顺便让她别费那个劲去叫人，“过一会就好了。” 　　她脸上的苍白和眼里的泪珠都太真实，白芷也未曾怀疑过，见着她捂着胸口，她也忍不住去触碰两下，“这里难受？” 　　白芷刚刚要伸手，见到一抹墨竹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 　　“衡云君！”白芷当即吓得松手，并且向后退了两三步。 　　明枝冷不防靠着的白芷往后退，自己也差点一个踉跄。 　　她一回头就见着师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他今日换了白底的衣裳，衣裳之上是写意手法描绘的墨竹，他站在那里，墨色的眼眸看着她们两个。 　　师泽的眼神放在明枝的身上，明枝方才没察觉，现在感觉身上沉甸甸的，像是压着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弟子拜见衡云君。”白芷立即低头行礼。 　　“你来紫云台有事？”师泽问。 　　白芷看了一眼明枝，“弟子给这位姑娘送丹药，上回师弟无状冒犯了姑娘，所以这次弟子特意前来给姑娘送丹药。” 　　“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天玑阁的弟子什么时候有那个胆子来挑衅我紫云台的人了。”师泽站在那里冷冷道。 　　他语调平缓，但听在耳里极冷，让白芷额头上都起了一层冷汗。 　　“衡、衡云君……” 　　“他犯了事，却让你这个师姐出面。”师泽笑起来，眼里却依然还是冷的，“自己犯了错，躲在后面不敢出来，让师姐过来，这等作风，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师泽对于女子从来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怜惜，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威压，让白芷汗如雨下。 　　“弟子……是师姐，师弟有错，弟子难辞其咎。” 　　白芷咬着牙回道。 　　她在师泽的威压下已经摇摇欲坠，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了。 　　明枝见状，才想要开口说话，师泽一眼看过来，眼神极冷，甚至里头她还莫名的觉察到些许委屈。 　　“的确难辞其咎，但是罪魁祸首却不出现，像什么话。原本我是想等等看，看丹芷长老座下弟子如何应对，可结果等来自己不过来，却让师姐来的事。我应当去恭贺丹芷长老，有此弟子，颜面难保吗？” 　　说完，他身上的威压似乎又大了些。 　　这下白芷终于是承受不住了，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来。 　　“衡云君！”明枝开口。 　　师泽看过来，他那双眼睛里蕴含了愠怒。 　　“罢了，你回去吧，下次你让你的师弟来。谁做的，谁过来。你们做了什么事，我一清二楚，我不说不问，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想看看你们知不知错。” 　　“是。”白芷艰难的维持住身体不要跪下去。 　　她压抑不住心头对于面前的师泽的恐惧，身体瑟瑟发抖。 　　明枝站在那里，脸色难看。 　　师泽这么一招，恐怕白芷这小姑娘是要被他吓破胆了，日后也不敢来。就算她去找，她也不见得敢见她。 　　明枝看着人跌跌撞撞离开，顿时一股悲愤从内心里升起。 　　别走啊！ 　　“别看了。人已经不见了。” 　　过了好会，白芷彻底从她的跟前消失，才听到旁边师泽的话。 　　“她来只是看给我送药的。”明枝回头过去。 　　师泽嗤笑，“她只是过来送药，这我自然相信。”他看向她，“不过你呢？” 　　明枝料想刚才那一幕给他看了去，不过她也不虚，反正两个姑娘家靠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也是很正常。又不是两个男人，两个男人或者卿卿我我的，早就被人当怪物看了。但两个女孩子却没什么。 　　可是被师泽这么一说，倒是显得她天理不容似得。 　　她张了张唇，脑子里转的飞快，正在想怎么回答他，一不注意，眼前光线稍稍暗下来，抬头看发现，师泽走了过来。 　　他是真好看，但也是真吓人，明枝下意识的就往后面退，想要避开这扑面而来的压迫。 　　但是师泽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的继续后退。 　　在明枝的认知里，除了上回抓她，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的靠近她。 　　她诧异的望着他。 　　那凛冽到不近人情的神色，稍稍缓和，露出了点温和的意味。 　　扣住她手臂的那只手很稳，她似乎感觉到那只手在稍稍用力，将她拉近。 　　他缓缓低头下来开口，“听说，你哪里不适？” 第31章 愤懑 明枝的心里在尖叫，这个狗男人干…… 　　明枝手臂被他攥在手里, 半点都挣开不得。明明她就没有感觉到他手上的力气有多大，不但没有觉得有多大，甚至她都不觉得有什么被他桎梏住的感觉。但她动一动, 不管怎么扭来扭去, 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师泽手掌上微微加重力道，将她掌控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俯身下来，向她靠近, “听说, 你哪里不适？” 　　他面上不近人情的凌厉此刻也柔和了许多, 还有那么点春风细雨的意思在里面。 　　那张俊美让人忍不住驻足的面容上, 生出了些许脉脉温情。 　　明枝看到他这模样，不但没有半点放松, 反而心头狂跳。 　　“衡云君？”她说着，下意识就想要从他的手掌心里逃离。那只握在她手臂上的手，不管她怎么用巧劲, 就是不动分毫。 　　“你倒是可以和我说说，毕竟你在我这里, 你若是有半点不适, 我若是不知道, 倒是失职了。要是因此你又做出什么我始料未及的事来, 那我岂不是对不住你？” 　　师泽说着笑起来, 眼眸也随着他的笑容微微眯起来, 迷人的很。 　　可这笑容让明枝恨不得撒腿就跑。奈何手臂被他紧紧攥住, 别说挣开跑路，就算是让他松一松，都难得很。 　　明枝干笑, “我哪儿敢呢？” 　　她说着，又见着那俊美如同刀锋锋利一样的面容对着她又靠近了些许，他呼吸清浅且带着一股凉意，和她完全不同。她感受到那股淡淡的凉意轻轻的在她的面颊上滚动。 　　明枝被他钳制着，想退不能退，想逃根本没路。几乎只有被他困在手臂之间。 　　她说着笑的更加殷勤了些，“我自己忍忍就好了。” 　　师泽脸上的笑意更重了，“哦？你当真忍得住吗？我方才见你分明已经是连站都已经站不住了，还要靠在旁人的身上，甚至于还要人给你碰一碰？” 　　明枝望着师泽那双带笑的眼睛，口干舌燥，浑身上下寒毛直竖，偏生那双手拿着她稳稳当当，真的连半点逃开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依照你的性子，不到十万火急，是必定不会那样的。”师泽继续笑道，“是吗？” 　　“不是。”明枝这下也不敢和他绕什么圈子，说什么调戏的话了。她到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感觉不到他的怒火。 　　“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然后找了个人靠着而已，仅此而已。”明枝浑身寒毛直竖。 　　说起来也不过是靠着一个姑娘打情骂俏而已，姑娘之间拉拉小手，靠靠肩膀，根本不算什么。 　　“是吗？”师泽神情语气越发温柔了，“这倒更是我的不是了。” 　　他稍稍拉开和她的距离，握住她手臂的一只手也放了下来，明枝正要松口气，结果他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往内里带。 　　明枝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被他带的一个踉跄，师泽察觉到她脚下的踉跄。脚下一顿，好让她能站稳。而后直接带着她往紫云台走去。 　　中途元胡似乎有什么是要来禀告，结果看着师泽拉着明枝一路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明明师泽脸上和平常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但元胡生生的就被师泽身上透出的气势给定住，站在那儿默默盯着师泽牵着明枝一路走远。 　　元胡满脸木木的望着两人一路远去，等到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等到人走的远了，这才嗷的一嗓子给清醒过来。 　　他看到了什么？？！！ 　　元胡也不是没见过自家仙君和明枝在一块儿，上回元胡去通报的时候，就撞见大白天的明枝在仙君那里出来。不过明枝一向比自己积极，他也没多想。 　　但是现在他却见着衡云君拉着她的手！ 　　元胡两只眼睛几乎都要冒出绿光来了，他家的仙君是真的不喜欢被人触碰，而且不会让人近身呢。现在竟然去拉小枝的手？？！ 　　顿时元胡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兴奋的团团转，看看左右，恨不得立刻找个人分享出去。结果在四周看了一圈下来，发现没找到人能和他一块分享。 　　不行！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他不能一人独自承受！他一人也承受不来！ 　　这紫云台就三个人，他哪来的人去分享。顿时元胡被这种自己不得不独守天大秘密的憋屈，给差点弄的厥过去。 　　元胡受不住，赶紧脚下抹油一路窜了出去。 　　明枝被师泽拉着，师泽脚下的速度不急不慢，但是手上的力气，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半点要放开她的意思。 　　她察觉到腕子上承受的力道一轻，她却没有多少要脱离的意思。果然过了小会，走在前头的师泽微微侧头过来。 　　明枝见状立即对他一笑。 　　而后下刻她就感觉到，手腕被握的更紧了。 　　啊啊啊，这天杀的狗男人！ 　　狗男人喜怒不定，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了他。思前想后，她这些天就算私下里偷偷摸摸做什么，但也全都是借着正大光明的机会，她没有露出马脚出来。 　　难道他真的察觉出什么来了？ 　　明枝心脏跳得飞快，她现在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一切都在渐进，思来想去，应该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的留下来，但也说不好。 　　她乖顺的跟在他的身后。 　　师泽感觉到她这份乖巧，不但没有放松手里的力道，反而抓的更紧了些，直接带着就往前走。 　　明枝就这么被他一路带着到了居室。 　　到了居室，原本加在手上的那股力道松开，师泽回头来看她，似笑非笑的让人头皮发麻。 　　“心口不舒服？”师泽坐在榻上，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神情里也有一股好奇，“痛吗？” 　　“闷。”明枝下意识的张口就来。 　　师泽笑的更加开心，似乎和之前的那个完全判若两人。 　　他放低了声音，“我给你看看如何？” 　　这下明枝浑身的汗毛都要炸开了。 　　她惊恐的望着师泽，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已经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样！ 　　师泽见着她站在那里没动，他抬起手臂，向她伸手，声线越发的温柔，“怎么了？不想给我看？” 　　他声音卸掉以往的那股深沉的时候，非常好听，泛着一股似乎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似水温柔。 　　蛊惑人心的厉害，每一个音节，每一个音调，都在勾着人往他布好的陷阱里一步步过去。 　　明枝看着那只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最明显不过的是男人的手。 　　他之前对她没什么好脸，也不稀罕拿着好脸对她。现在他这样，明枝莫名的就想到了那待宰的猪。待宰的猪被杀之前，可不是要好好的吃上一顿，可是这顿算得上是好吗？她宁可回去继续和白芷你侬我侬，也不愿意对着师泽这个阴阳怪气的啊！ 　　“怎么，她可以，我不可以？”师泽等了小会，没见着她过来，不由得笑问。 　　他脸上是笑着的，但话语里却听不出什么欢欣的意思。相反沉沉的压在她的头上。 　　“……”明枝总觉得刚才那话听在耳朵里，有些怪怪的。 　　她一路过来，到了他跟前。 　　“衡云君真的给我看啊。” 　　“心口不舒服？”师泽问，说着他又笑了，“需要人揉？” 　　明枝一股子寒意窜的比之前还要更厉害，她看向别处，“那，衡云君要看看么？” 　　师泽的脸色沉下来。 　　“我倒是没想到，你原来还有这个毛病。” 　　明枝一咬牙，她是不知道师泽在生气什么，她干脆直接往他跟前坐下来，“你说刚才要给我看，是真的么？” 　　师泽笑了，“是。” 　　明枝直接没了话，她伸手抓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一按。 　　她带着一股破釜沉舟般的气势，在师泽瞬间惊讶的视线里，将他的手摁在那里。 　　论出人意料，论不要脸，别人只配给她擦脚。 　　而自幼被正经的道人养出来的正经人，连给她擦脚的资格都没有了。 　　师泽万万没想到，可她却抓住了他怔松的那瞬间的机会，直接把他的手摁上去了。 　　瞬间师泽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两人最亲密契合为一体的时候，他也未曾触碰过她，后面她自己拥抱上来，哪怕能感觉得到，他也不会让自己注意到。 　　现在哪怕他想要忽视掉都不可能。 　　“你做什么！”他骤然把手扯开，力气之大，差点让明枝也摔了个趔趄。 　　明枝这个时候已经没了之前的忐忑，还以为师泽突然变了性子，开始展露出他不为人知的一面，结果还是那个纯情的老处男？ 　　“你不是说要给我看看么！”明枝表露的比他还要委屈，她坐在那里，满脸郁闷。“你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我心口不舒服啊，你不是说要看么！” 　　瞬间胜败强弱行事逆转，师泽望着满眼通红的明枝，“男女授受不亲，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不懂！”明枝扬起下巴，把一分委屈发挥到了十二分。 　　“我们本来就有过了，现在再讲什么授受不亲，是不是太晚了？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却不认账了！” 　　她坐在那里，一双眼直直的盯着他。 　　师泽望着她，“伸手出来。” 　　明枝把手往他面前一伸，师泽手指搭上去。 　　“衡云君也会医术？”明枝望着他。 　　师泽不想搭理她，只是垂目继续给她诊脉。 　　“根本无事。”过了小会，师泽开口，口吻里在‘果然如此’之外又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按住她想要收回去的手，“你方才缠住那个弟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明枝想要收回手臂，结果被师泽按住了，暂时也动弹不了，她也不着急，就那么一副让他诊脉的模样。 　　“因为我喜欢她呀。”明枝另外一只手撑着头，望着师泽开口就这么一句。 　　这话让师泽面上有瞬间的僵硬。 　　“你喜欢她？” 　　话下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他双眸也微微睁大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明枝像是没有察觉到他话语下的意思，“她是个好人，比起她的师弟来，有担当，而且性格也温柔。我当然喜欢她了。” 　　“她师弟是个讨厌鬼，但她还不错。”明枝说着点点头，说着她看着师泽看着她，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我只听过阴阳交融相吸，没想到到了你这里，还能乱来一通。” 　　他言带讥诮，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嘲弄之色更重。 　　明枝点点头“那你吸我吗？要不然换句话，我吸引你吗？” 　　师泽冷下脸，收回放在她手腕上的手指，“你真的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我只是想要和她交朋友啊。你刚刚胡说八道什么呢。”明枝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卷在发梢上。 　　“你不是话说喜欢她吗？”师泽听她这样，倒是来了些许兴趣，这小妖女嘴里净是胡说八道，年纪不大，可是那张嘴却是真的说出一些让人无所适从的话来。 　　战战兢兢的弟子，规规矩矩的人他见得太多，他气恼于她的轻浮，却也好奇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我是喜欢她啊，但是那种想要做她朋友的喜欢。”明枝说着，唇上咬着一束头发，他摇摇头的直乐。 　　“喜欢是分很多种的，我喜欢肉，只是因为我想吃肉，我喜欢桃树，只是因为我觉得它开的花好看，结的桃子好吃。” 　　“我就是想看看交个朋友是什么样的感觉。” 　　师泽定定看她，“朋友？” 　　他只是轻笑，“说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说的那话，或许骗骗别人，甚至骗你自己都行。但是骗不了我。” 　　明枝呼出一口气，把头发吹的老高，她看着那边坐着的师泽，“好吧，你既然这么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其实我想和那些弟子一样。” 　　师泽不解的望着她，“和那些弟子一样？” 　　“就是每天早上起来打坐听课什么的。”明枝兴奋起来，“我知道你不让我去，我也不会乱跑，就是想要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所以白芷来了，我和她交个朋友，我就能知道啦。” 　　师泽听着这话，觉得好笑的很。不过明枝两眼里却是认真的。 　　“你想要和普通弟子一样？”他问。 　　明枝点点头，“不过我也知道不可能，所以也就和人家做个朋友，我要是想要做什么，我干嘛去招惹个姑娘？” 　　“我那个死鬼师叔摸到你这儿来，靠的不是那几个女弟子，都是色令智昏的男弟子来着。” 　　明枝说着坐正了，“现在我把我要做的全都说完啦。” 　　师泽坐在那里看她，他打量人的目光让人并不舒服，不仅不舒服，反而落在身上，有种刀割一样的疼痛。 　　师泽突然笑了一声。 　　明枝坐在那里，“反正我是觉得我没做错什么，就算我想要做什么事，别说白芷为人聪明，再说了，她就算昏了头了，她也不可能帮我什么呀。” 　　元胡曾经禀告过师泽，师泽知道那个女弟子是丹芷长老门下，一个炼丹药的，除了给她送药之外，其他的的确做不了。 　　不过这小妖女行事，的确毫无顾忌。 　　“日后你就陪侍在我左右。”过了一会，师泽开口。 　　明枝啊了一声，“你不把我关在这里啦？” 　　师泽看着她，“我没有把你关在这里的意思，你不是仙童么，既然是仙童，自然有仙童的职责。这么喜欢半夜三更的守在门外，那么就让你一路跟着好了。” 　　明枝听到后面，坐在那里，“怎么听起来，跟着你，似乎是个辛苦事？” 　　这话听得他莫名的眼皮一跳。 　　“后悔了？”师泽问。 　　“我都没这个打算，哪里来的后悔？”明枝满脸认真的回，“不过衡云君都这么说了，我一定办到。” 　　师泽笑了，只是笑虚虚浮在脸上，“倒是我强求你了。” 　　“不是，”明枝扑娄一下，直接扑到他跟前去，很认真的望着他，“我很喜欢和你在一块的，就是晚上我不一定起得来而已。” 　　“受不受得住，都看你自己。”师泽又道，“那就从今日开始。” 　　明枝哦了一声。 　　师泽之前并不用人贴身伺候，所有的琐事他一个人全数可以整理好，明枝其实过来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就连泡茶，师泽也不用旁人插手。 　　不过到了天黑之后，她发现师泽相比白天要更烦躁一些。 　　师泽并不是个情绪外漏的人，但明枝自小练得一手察言观色的本事。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也能察觉到师泽的变化。 　　明枝从外面抱了一堆的花草进来。 　　“你做什么？”师泽在翻阅手中的经书，听到些许声响，转头一看，就看见明枝在那儿正抱着一束花进来。 　　此刻正值傍晚，即将入夜。 　　他不喜欢这个时候，哪怕几百年来，他早已经习惯了。 　　习惯很多时候，只是对于一种麻木。 　　但是这次又和往日有些不同，周身并不是除了他之外，就再无一人。 　　他对于这种变化，有些不适。但还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我采了点味道清新的花进来。一是做装点，二是闻着香味也能舒服点。” 　　她今日采了一把茉莉花进来，白色的花朵和翠绿的叶子混在一块，不知道被她从哪里寻了一直琉璃净瓶装着。 　　“……”师泽看着她欢欢喜喜的忙来忙去，没有搭理她，继续看手里的经书。 　　他不搭理她，那边的明枝也没有要打扰他的意思，做事手脚也放到轻轻的，极力不发出声响打扰他。 　　等到师泽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把一切都料理妥当了。 　　不得不说，她做事很有分寸，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算是放肆，又如何掌控里头的尺度，她是真的在行。就算放肆了那么多回，也没有真正踩在他的底线上，真正的触怒他。 　　彻底入夜之后，原本白日里的那股宁静，就渐渐的变成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死静。 　　真正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和所有的生灵包括他都完全死了一样。 　　焦躁一点点的从心底下生出，师泽熟稔的压住心里头冒出来的那点焦躁，他应付这等情况早已经驾轻就熟，不过他知道接下来，他的情况并不会因此有多少改善，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严重，然后到他再也忍受不住，直接推门而出，到紫云台里毫无目的的走动。 　　他不能出紫云台，北阳山内入夜之后，自有一套规矩，各家弟子想要活动，只能在自己的洞府里。这个规矩对他也是一样的。他只能漫无目的的在紫云台走。 　　要不然心底的焦躁会让他整个人都觉得难以忍受。 　　师泽把手里的经书合拢起来，他察觉到什么回头过去，就见着人正趴在另外一张榻上的矮桌上，两眼巴巴的看着他。准确说来，是看着他手里的经卷。 　　小妖女年纪小，心机有，可是想要什么，又都明明白白的全都摆在脸上。 　　“想看？”师泽问。 　　明枝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眼里也流露出几分渴望来，“不过我能看吗？” 　　师泽一笑，直接将手里合上的经卷递给她。 　　“想看的话，那就看看。” 　　明枝脸上一下狐疑起来，她趴在那里像是一只警惕的狐狸。而师泽也不动，手臂抬在那里，手里握着她之前垂涎的很的经卷。 　　小姑娘迟疑了下，起来从他手里把那卷经书接过来，她当着师泽的面，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抽开，结果一道金光直接从卷轴上溢出，是根本没办法辨识出来的法纹，密密麻麻的在那卷经书上流转。 　　“我就知道。”她抬头看向师泽。 　　师泽笑的比刚才都还要开心的多，“这些东西，修为没有达到一定程度的话，是看不了的。我没有在上面做手脚。” 　　一下他就看到她脸上更鼓了，看到她这气鼓鼓又不甘心的模样，师泽的心情比方才都要好了许多。 　　“其实你就算看懂了，你如今这躯体，也受不了里头的功法。你的躯体就像是个罐子，而修为和灵力就是水，强硬塞进去，你的躯体根本承受不住。到时候就爆体而亡了。” 　　明枝早就听过了师泽这话，“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妙法长老也说过我经脉曾经被伤过。就连给我治伤也不好用灵力探寻，只能照着凡人的法子把脉。” 　　她说着，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经卷，干脆把它合到一起，直接还给师泽。 　　外面的天此刻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心头的焦躁竟然没有以往的那么重。 　　“师姐医者仁心，你不要辜负她的好意。” 　　师泽随手将手里的经卷放到一边。 　　说完之后，室内就又陷入一片安静里，明枝因为刚才的事儿有点郁闷，没想到北阳山内竟然把修为歧视贯彻的那么彻底，竟然修为不到，连相关的经卷都不给看。 　　“妙法长老对我好，我知道。”明枝说着，仰起头来，“谁对我是真心好，我都知道的。所以我也不会辜负她的好意。” 　　师泽看着，“那便再好不过了。” 　　明枝趴在那里，撑着下巴，盯着他看，她看得目不转睛。或许是她的眼神过于专注，又或者是别的，让早已经习惯了旁人注目的师泽都有些不习惯。 　　“看什么？” 　　“看你啊。”明枝两手都撑在脸上，“没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耽误你的事。” 　　被她这么看着，就算是想要做什么，都没那个心思了。她眼睛干净，盯着人看的时候，一双眼里也炯炯有神，哪怕是想要忽略都忽略不了。 　　“说说其他什么事吧。”师泽已经无心于那些经卷，那些经卷他已经看了几百年，每一卷上说的什么都已经完全深深刻在脑子里，早已经无趣。 　　“说说你在外面的见闻……”师泽说了，突然想到她曾经提过她在隐月宗门内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从小到大都是被囚禁。 　　他蹙眉，没有把这话说完。 　　“其实这么多年，衡云君已经在外面见多识广吧。”明枝并没有为他刚才的那话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她反而兴致勃勃问起师泽起来。 　　“不知道能不能让衡云君说些给我听听？”明枝满是期待的望着他，“我这人没怎么见过什么世面，所以还请衡云君给我开开眼界。” 　　“这些都是要你自己去看，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师泽话是这么说，但到底还是和她说起了他百年来的一些见闻。 　　这一说就是一直到深夜。 　　待到天光乍起的时候，师泽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外面泛起的光亮，还有瞬间的惊讶，他上回睁开眼看到天光大亮还是和她说话的那回。 　　师泽起身，就见着那边躺着的人。 　　他这里一动，她就被弄出来的声响给弄醒了，她坐起来，“衡云君。” 　　“天亮了，准备一下。” 　　明枝看了下外面亮起的天色，哦了一声，就去把热水提来。 　　师泽是真不用她伺候，他让她去把她自己给整理一下。 　　等明枝过来的时候，师泽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今天是一身玄色长衣，长发以一根碧玉簪别起来，两鬓有发髫垂下。站在天光里回首看过来，令她屏住了呼吸。 　　光芒细细的渡在她的面上还有眼中。将她深褐的眼瞳照的格外清澈，脸颊上细细的容貌都清晰可辨。 　　干净纯真的不可思议。 　　“走。”师泽看了她一眼，转头过去。 　　他言简意赅到过分，明枝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谁知才出了紫云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只听到风声呼啸，下刻她就跟着他一块到了一个大的吓人的广台上。 　　那片广台上有好几个着长老服色的人。 　　明枝见状，立即小心的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师弟？”青瑜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人，脸上浮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而其他人也没比青瑜好到哪里去。 　　“衡云君也带了个小仙童过来？”小会之后，之前明枝在妙法堂前见过的中年人笑道。 　　“你们都带弟子，我带个仙童也不算什么。”师泽道。 　　的确也不算什么，只不过师泽这几百年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收徒弟，也不让人近身。整个北阳山都知道他性格孤僻极其难以亲近。现在一下改了常，故而特别惹人好奇罢了。 　　他这话说完之后，众人只是笑着附和说是。 　　这个时候是弟子早课，说是早课，其实是弟子练剑，明枝见过几次练剑台的弟子习剑，但正正经经的见着弟子练习却还是头一次。 　　内门弟子在剑台上排列去，浩浩荡荡，弟子们凝气成剑，随着他们的指引而行动。 　　她看的心潮澎湃，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前面的师泽不知感应到什么，回头看她。明枝接触到他的注视，立即低头下来，装作乖巧无害。 　　等到早课结束，师泽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带着她直接找到了丹芷长老。 　　“之前一直有话想要和丹芷长老说，却没有机会。我这小童，到门内没多久，前段时间莫名其妙被丹芷长老座下弟子挑衅，不知是什么道理？” 　　明枝一下哽住，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到这个。 　　丹芷长老也没有想到师泽竟然和他说这个，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去叫来大弟子白芷。 　　白芷把当天大致经过说了，丹芷长老听后，立刻叫人把当天犯事的那个弟子叫来。 　　那弟子叫做徐子京，也是丹芷长老门下的入门弟子。 　　“对人贸然出手，就算是存着比试的心。你怎么知道你有本事控制的恰到好处？”师泽一张嘴从来不知道留情是什么，“本事不大，心气倒是不小。闯了祸，自己不来，倒是让师姐替自己去赔礼道歉。我不是不知道此事，只是看你会怎么处理此事，结果看来，还是要我亲自找你的师尊才行。” 　　字眼拆开没什么重的，但是合在一起，却叫人难以忍受。 　　徐子京满脸涨红，都不敢抬头。 　　“去道歉。”丹芷长老道。 　　徐子京一怔，门内的弟子也是有一套规矩。内门弟子看不起外门弟子，而仙童这种负责仙君还有各家长老起居的仙童，那就更没有必要放在眼里，外门弟子都不太看得起他们。 　　现在师尊要他对一个仙童道歉。徐子京怎么也接受不了，当时他的确是抱着试一试的心去试探，下手开始的时候也随心所欲，但人并没有事，师姐也代他送了丹药。怎么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道歉。 　　“看来我的面子是不够大了。”师泽看一眼，就知道徐子京的愤懑，他笑看了一眼丹芷长老。 　　丹芷长老并没有什么替自己徒弟委屈的意思，“还不快去！” 　　徐子京不情不愿的到明枝的跟前，“上次在下鲁莽，险些酿成大祸。特意前来赔罪。” 　　说着他弯腰拜了下来。 　　明枝根本不在意面前的这个少年，她更在意的是那边的白芷。 　　她偷偷去看，果然见着白芷低垂着头，不发一言，更别提看她。 　　明枝的心里在尖叫，这个狗男人干的好事啊！ 第32章 阻拦 到了夜里那就更妙了 　　明枝根本就不在乎面前面前通红心不甘情不愿的少年, 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这种心比天高的玩意儿，她以前就在隐月宗里看了不少了。最后的结局都不怎么好。 　　她看到的只是那边的白芷。白芷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眉眼低垂着, 没有往她这里看一眼。和当初完全不一样。 　　啊啊啊啊！那个狗男人！ 　　明枝悲愤难言, 她好不容易等着这小姑娘送上门来，结果被师泽给搞砸了！ 　　“看来是我强人所难。”师泽听出了徐子京话语下的不情愿, 对丹芷长老浅笑。 　　丹芷长老眉头一皱，顿时徐子京就感觉身上压着的威压比方才要更甚许多, 一时间徐子京心底的那些不甘和愤怒, 顿时在威压之下消弭的一干二净, 他额头冷汗直冒, 对着明枝弯下来的腰，似乎又要低了许多。 　　“……”明枝悲愤的从白芷的身上拉回目光, 到面前的少年身上。 　　她察觉到有人看自己，稍稍抬眼一看，竟然是那边的师泽。师泽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明枝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正冷汗如雨的徐子京, “下次别这样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在那种情况下一下接招的。要是伤着人就不好了。” 　　徐子京见着这小仙童，竟然还真正儿八经的和他说教, 一时间羞愤难当。 　　“既然已经知错了, 也道歉了, 那就算了, 下不为例。”青瑜在这个时候出来做个和事老, 将此事揭过去。 　　师泽也见好就收, 明枝站回他的身后, 他今日过来，不仅仅是为了指点弟子的修行。而且还要有些事和青瑜等人商议。 　　早课散开之后，师泽就让她暂时回去。 　　青瑜瞧着明枝恭恭敬敬离开, 看向师泽，“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青瑜对这个糟践了自己师弟的妖女不管如何都喜欢不起来，哪怕这妖女又师弟看着，在宗门内也掀不起任何的风浪。但他还是不喜欢见着她在外面晃悠。 　　“她是个仙童，我那里不养闲人，她既然做了仙童就该做仙童的事。” 　　青瑜听了，只是嗯了一声。 　　议事的白凤堂位于高峰之上。 　　上面的仙君商议要事，下面的弟子和仙童都会识趣离开。明枝溜了出去，直接就到了外面去找白芷。 　　幸好出门就见着白芷在那里，和人交往重要的就是没脸没皮，要脸有时候许多事都做不成，只有不要脸才好办事，她不要脸了！ 　　“白芷姐姐。”她过去开口。 　　白芷回头见着是她，满是意外，而后下刻她就笑了，“小枝姑娘。” 　　明枝看白芷满脸笑容，瞧着似乎没有那么点儿疏远的意思，立刻握住她的手，两眼内全都是精光，“我还以为看不着你了呢！” 　　白芷知道她说什么，“其实说起来，那天衡云君说的也对，的确是我那师弟有错在先。我应当让他亲自来的。” 　　只是她知道自己师弟心高气傲，再加上明枝人又没事，他没从她身上占得半点便宜，相反还差点被摁着暴打，自然不觉自己有错。就算是她摁着脑袋也不回来。 　　“其实这次，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白芷说着脸上浮出点笑容，她看向明枝，“我那个师弟啊，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受了这么一次教训也好。” 　　白芷笑了笑，“在宗门里还好说，这脾气要是到了外面，就没有那么多人讲情面了。” 　　“你不生气？”明枝仔细观察她的面色，她自己属于妖冶一类，对着这些长相清丽带着点儿清冷疏离的却很喜欢。 　　男人她是没那个兴致，反正男人不管脸上看起来多正经，其实本质上都是一个样。就看女人有没有本事把他那一面给挖出来。 　　她喜欢清冷女子身上的那股仙气，所以也喜欢靠近。当然她原先靠近白芷，不仅仅是因为白芷的这张对她胃口的脸，还有别的她想要的。 　　明枝嘴里说着，脸上也是楚楚可怜，略略不安，“我真的没那个意思的。” 　　这话是真的，她原本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若是她真的追究，那小子在她的手里骨灰都扬了。 　　“我知道。”白芷看面前的人眼里含着泪光，也吓了一跳。她有些手慌脚乱，这么一个说哭就哭的姑娘，她还没怎么遇到过，“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白芷有些手慌脚乱，“都是我师弟做错了，衡云君其实训斥他训斥的很对，今日提起来，也正好让他长个教训。”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明枝反问，她嗓音软糯糯的，这个时候更是有意柔了嗓子，就更加动人。 　　白芷听着只觉得心头痒痒的，却不知为何会这样，白芷看着面前含泪问她的姑娘，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忍不住想要靠近面前这姑娘，甚至还想柔声安慰她。 　　白芷也不知道自己这心思到底从哪里来的，但她还没想清楚之前，却已经开了口，“我不是不来找你，其实我很想来找你，只是……” 　　说着，白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的难为情。 　　“紫云台不是我能随便进去的地方。而且衡云君也不喜外人到紫云台。” 　　明枝见状哪里不懂，这根本就是师泽那个家伙，上回把话说的太狠，闹腾的白芷不敢上门了！ 　　这狗男人自己注孤生，打一辈子光棍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着要她也跟着他一道光棍，简直可恶！ 　　“所以，实在对不起。”白芷说着，露出几丝愧疚来。 　　明枝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她眼睛生的好，顾盼生辉，现在水光微动。越发的楚楚动人了。 　　“可是我想你啊。”明枝道。 　　白芷吃了一惊，这话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尤其说这话的人我见犹怜，听在耳朵里，似乎浑身都软了半边，心头只留下一阵酥麻。 　　她张了张嘴，眼睛也忍不住看着面前的少女。此刻这少女不管说什么，她都能答应。心间不知不觉间就生出怜爱。 　　“想我？”白芷指了指自己。 　　明枝点了点头，“当然，我在这里都没有朋友，元胡又是个男孩子，和他搅和在一起，平白无故的惹麻烦。” 　　她低头下来，“其实我在这儿认识的人也不多，就你和元胡两个。” 　　明枝说着，伸手出来比了二的手势。 　　白芷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刚刚入山门的女孩子，又没有地方交到朋友，所以想要和她一块。 　　心头的怜爱越来越重，白芷忍不住主动握住她的手，同是女子，白芷也忍不住要多看她几眼。原先是想要替闯祸的师弟道歉，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小姑娘低着头，可能有些不安，她抬头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向她投来的一眼，几乎立即击中了她的心间。 　　说白了她们都是一样的人，离开家里，成为万千求仙者里头的一员，又被选中。在外人看来她们足够幸运，可是她们说白了也会想要交朋友。 　　“要是小枝以后有事，可以上天玑阁来找我。只要对弟子报出我的名号就好。” 　　明枝见状，得寸进尺，“可是我不知道天玑阁在哪里，而且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出紫云台，要不然衡云君会生气的。” 　　白芷想起衡云君的做派，也有些后怕。 　　不过更让她奇怪的是，衡云君对这个小仙童有些不一般。平常仙童就算受了欺负，只要不是太过分，上头的仙君也不会管。 　　但是衡云君却亲自处理了。 　　“这倒也是，”白芷无意于追问衡云君的私事，也对此没有太多的兴趣。 　　白芷掏出一个符纸来交给明枝。 　　明枝接过，满脸懵懂，“这个是？” 　　“传言符。”白芷耐心的和她解释，“哪日你得空，只要对这符纸说一声，我就知道了，到时候我们再出来见面。” 　　明枝握住掌心里的符纸嗯了一声。 　　白凤堂里师泽听着关于几百年前下在东海的先天伏羲阵的消息。几百年前，北阳道人和座下几个徒弟联手费劲极其力气，将万年来神力衰竭日渐松动的阵法补全。 　　这东西传说是上神所布下，修仙之人就算再厉害，修补完成之后，北阳道人就伤势过重，撒手人寰。甚至魂魄都没办法凝聚起来，散布天地之间。在也无所寻觅。 　　北阳道人陨落之后，北阳山便时时刻刻关注东海归墟这一块的动静，尤其伏羲阵，更是北阳山关注的重中之重。 　　“这么多年，神阵和当年一样，并无什么变化。”青瑜说了一句，“倒也不知好事还是坏事。” 　　北阳山对外说是北阳道人重新弥补伏羲阵中的不足，但青瑜却知道根本不是。以神力凝聚的法阵，哪里是由修仙之人能轻易弥足的。只不过是当初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把里头的东西给处理了，没有让外界觉察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众人才没有怀疑。 　　“毕竟东西也不在里面。”师泽坐在那里，他今日的精神感觉要比往常好一些，“只要维持不变，就已经很不错了。” 　　青瑜颔首，他看向师泽，“今日看你气色似乎好了一些。” 　　师泽的气色从几百年前从东海归墟附近那片法阵回来，就常年不变的白，白到肌肤上似乎没有半点血色。几乎一致没有变过，就算研制再好的丹药服下去也没有用。 　　今日青瑜见到师泽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今日的脸色相比过去要好了些许，虽然只有那么一点，但他心思如发，还是看出来了。 　　“是吗？”师泽也有些意外。 　　“可能是丹芷长老最近送来的那些丹药有效吧。”师泽随口一说，他看向那边坐着的丹芷长老，丹芷长老修为上比不上师泽，所以年岁哪怕小师泽青瑜等人很多，但容貌看上去却比师泽要苍老一些。 　　天玑阁每逢一段时间就会给师泽送去一部分丹药，师泽看向丹芷长老，“多谢了。” 　　“丹药能奏效，那也实在太好了。”丹芷长老笑道。 　　师泽对丹芷长老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过了小会，人也就散了。大门大派，就算是掌门，也不会事事躬亲。门派之内各司其职，只要没有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那么就天下太平。 　　待到其他长老离开之后，青瑜留下师弟和师妹两人。白凤堂之上是掌门的居所，他请了熏华还有师泽，到了阁楼上。 　　阁楼外是翻涌的云层。 　　“师弟，你没事？”青瑜看向师泽，上下打量他。 　　师泽微微抬手，“师兄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 　　青瑜感觉到师泽身上的些许变化，他此刻最怕的就是事情或者人有变。尤其师泽，师泽身上倘若有变化，足以让他心神不宁。 　　青瑜见状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师兄不必担心，倘若我自己觉得不妥，一定会告知师兄。” 　　青瑜颔首，他看着外面的云海，“当初师尊离世的时候，一片混乱，只有我们三人。” 　　说到这里，青瑜想起当年的场面，“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啊。” 　　当年北阳道人带着徒儿游历东海，无意发现东海归墟，东海归墟只是听过，甚至在典籍里头看过有关于它的记载，可是到底在何处，除却只知道在远海之处，谁也没有见过。 　　当时觉察到这个地方是传说的归墟之时，北阳道人并没有急着离开，相反还打算深入探寻，毕竟这种地方可遇不可求。毕生说不定只有这么唯一的一次。 　　但他们在里头却始料未及的碰到了太古时候留下来的禁锢法阵，里头禁锢着的是他们不知道的妖魔，妖魔无形，以人七情为食，控制人身。 　　他们闯入其中，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东西，骤然迎战狼狈不堪。北阳道人因此丧命，甚至骨血都被那东西吞没，而其他三人也性命垂危。 　　在那种情形下，师泽祭出血封术，赌上自己的性命，将那东西封印在自己躯体里。 　　北阳道人骤然离开人世，而且尸骨无存，而当时师泽更是情况危急，意识时刻在清醒和混沌之中反复。当时都已经做好了若是师泽有状况，就将师泽投入归墟封印的最坏打算。 　　幸好这么多年，师泽一直如常，只是每月朔日封印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力量会达到最强，想要挣脱出封印，而师泽也会因此饱受折磨。而他也不得不时时刻刻关注着师泽的动静。 　　师泽嗯了一声，熏华在一旁看着，她向师泽点了点头。 　　“师兄也不必太过担心了。”熏华在一旁道。 　　青瑜听后颔首，“你们说的对。” 　　“现在除却归墟还让我有些担心之外，也的确没有其他担心的事了。” 　　只是那东西在师弟身体里一天，他就不能真正的安心。他不知道哪一个朔日里，师泽就会变成 　　师泽望着青瑜，垂眼下来，看向外面的云海。 　　下了白凤堂，师泽就见着明枝老早的就在那里等着了。 　　“你倒是站得住。”师泽见着明枝在那里有些稀奇，这小妖女惯常喜欢热闹，在紫云台里呆了一会，也是忍不住，想要去认识别人的。 　　白凤堂之下清冷的很，除却云雾之外，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也难为她呆的住。 　　“那倒不是，”明枝有话直说，“我之前去找了丹芷长老的徒弟。就是上回来找我的那个姑娘。要不然在这儿站那么久，衡云君还没回来，我就要被风吹成石头了。” 　　师泽听着这话，眉头挑了下，她果然是一张嘴里说不出他以为的话来。 　　听到她还和之前那个女弟子来往，师泽似笑非笑，“你倒是执着。看来你还真是非她不可了？” 　　“那倒不是，”明枝满脸诚恳，她仰头起来，“其实要是衡云君有什么人选推荐的话，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师泽眉梢挑得老高，明枝满脸虚心受教的望着他。 　　他察觉到青瑜和熏华要下来了，径自往前走，“跟过来。” 　　明枝跟在师泽的身后，师泽走到前面之后就不说话了，她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好。所以一时间也绝了继续挑个话头逗他开口的心思。 　　走走停停，他没有回紫云台，明枝有些稀奇。平常的时候，师泽除却每日教导弟子，还有和掌门等人商议事之外，其余的时间全都在紫云台。 　　她在他身后跟着，几次他路过传送阵的位置，明枝立刻满怀希望的盯着他，然后就见着他从传送阵旁边走过去了！ 　　可怜她两条腿！ 　　师泽把她带上来的，除非他发话，她还真的不能自己脚底抹油跑掉，她身上没通行令牌，非得出去的时候，还得借元胡的。而且能去的地方有限，要是没有那个，她就要又被巡查弟子一顿抓。 　　师泽看着下面浩荡的云海，“你觉得这里景色好看吗？” 　　明枝被师泽这冒出来的话问的心里怪怪的。 　　“不好看。”明枝直接了当，“太高了，寒气重，而且湿气也大。时间一长，怕是不要得老寒腿。” 　　说着，明枝特别敬佩的看向面前的人，“衡云君这么多年没得老寒腿，有什么诀窍没有？” 　　师泽被她这话哽的小半会的都说不出话来。他早就知道她那张嘴里就别想说出什么好话来，但是这话出来倒是让他不记得原先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他回身过去看着身后站的人，小妖女在后面满脸不耐烦，“你不喜欢这里？” 　　“你把我绑来的。”明枝指了指师泽满脸无辜，“我要是喜欢，那才奇怪吧。” 　　师泽一笑，“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明枝脸色古怪，师泽向她走近了两步，含笑看她，明枝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师泽并不亲和，不但不亲和，反而还吓人。他靠近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要下意识溜开。 　　师泽察觉到她瞬间的动作，直接伸手就阻拦了她的退路。 　　她呆呆站在那里，眨眨那双眼睛。 　　“你不是说喜欢我么？”师泽开口道，这小丫头片子在妙法堂说的那话他还记得。 　　她当时说的满脸真切。真真假假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明枝嘴唇微微张开，师泽看着她那副惊讶的模样笑，“不是吗？” 　　明枝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了，说实话师泽的脾气多少有些难以捉摸，不过还算不上喜怒无常。至少他动手的话，那一定是有人惹了他。打起人来不分男女。 　　只要不招惹他，他其实连看都不看。 　　但是明枝现在干的就是招惹他的事。 　　她现在看师泽看的一言难尽，“我是喜欢衡云君，衡云君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你，所以样样都要顺着你，一切喜好都要顺着你的来？” 　　这家伙和他虚与委蛇，没什么用处。活了千年的老男人，哪怕长得一张年轻人的脸和身子，但是一双眼睛看下来，几乎就是把人当傻子看，哪怕半点纰漏都没有，他都能给找出漏洞来。 　　明枝吊着双眼睛，“衡云君，你话本子看太多了。” 　　师泽：“……” 　　“我喜欢你呀，你长得好看，为什么不喜欢，但是我也不会因为我喜欢你，一切就以你为准啊。” 　　“我喜欢你，但是我就习惯不了，你又不喜欢我，万一我都顺着你了，回头你半点都不理睬我，血本无归怎么办？” 　　师泽望着她，看着她说的满口认真，嘴里全都是他没怎么听过的道理。 　　他噗嗤笑出来。 　　明枝望着他，见着师泽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他俯身过来，两人的距离稍稍拉近，“你真的喜欢我？” 　　明枝上下极快的扫视一眼，“喜欢。” 　　喜欢他的身体就是了。 　　她答的没有半点迟疑，师泽眼眸微动，仔细的打量她。 　　“你喜欢和那个女弟子来往？”他突然问。 　　他的问题转变之快，让她险些没有跟上。 　　明枝点点头。 　　师泽侧头过去，看向一边，似乎在回想什么，“丹芷长老修行上并没有太高的天赋，他的徒弟也是一样。” 　　他评价人起来毫不客气，明枝从他语气里都听出了那么点儿嫌弃，“你当真要和她来往？” 　　明枝莫名的有了抓住老公偷腥的正房，摊牌的时候，和风细雨的问选哪一个。 　　这春风细雨的背后，一个说不好，就是狂风暴雨。 　　明枝可怜又无助的站在那里，看着师泽，“我只是想要找个人给我带个女孩子的东西而已。” 　　“是吗？”师泽笑的意味不明。 　　他背身过去，直接往另外一条路走过去。 　　紫云台就像一个围城，他在里头，外人没有他的允许，不能到紫云台里来。 　　“我不和她在紫云台见面，就在外面，我知道衡云君不喜欢有外人过来，所以我不会把她带进来的。” 　　明枝小跑在后面。 　　师泽一下回身来，脸上的笑已经淡了，只留下似笑非笑，“我倒是还要谢谢你了？” 　　“没有把外面的人引进紫云台，我还得和你说一声谢？” 　　明枝眉心那儿顿时拧成一个疙瘩，她打量着师泽，师泽也随便她打量，过了小会，她道，“衡云君是不喜欢我和别人来往？” 　　她眼珠倏然骨碌一转，师泽心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衡云君是想我只和衡云君一个人有关系？”她说着，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看着他的眼神里，也全然是‘原来如此’。 　　“胡说八道。”师泽背身直接往刚才那条路走下去，不去看她。 　　“你想要和什么人交往，那都是你的事，但你是我的仙童，随时听候吩咐是你分内之事。另外，别怪我不提醒你，师兄并不喜欢你，他和师姐不一样，若是他疑心你要做什么，你掂量一下你自己到底有几条命。” 　　这话说得那真是冷酷无情。 　　明枝可怜巴巴的跟在他身后，“那衡云君就不救救我吗？” 　　“我为什么要救你？”师泽脚下的步子似乎比方才更急了点，“我把后果都告诉你，做和不做，怎么做，那都是你自己事了。与我无关。” 　　明枝在背后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可是我要是做什么事，找个炼丹的干啥呀，我难道要去让人给我偷几盒子的丹药，每天换着口味不停的吃么？掌门真人就算觉得我会做坏事，也不会觉得我对你们北阳山的丹药有什么企图吧？” 　　师泽笑出声，他是真的笑出声了，甚至明枝在后面都能看到他的肩膀随着笑声抖动。 　　这是怎么了？ 　　明枝没想明白师泽到底在笑什么，自己说的那话又有什么好笑的。 　　她在后面听着师泽笑，他声线好听，只是平常太吓人了，带着一股威压，导致他说话的时候，都让人忍不住拔腿就跑。 　　明枝在后面也跟着哈哈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师泽有些稀奇问。 　　“我看见你笑，所以我也想笑了，或许这就是快乐的传递吧。” 　　反正她在他眼里已经够不知死活了，多来几句也没什么。 　　师泽只是潋滟着眸光睨了她一眼，他脸上带笑，眸色清澈见底，侧颜在天光里鲜明到夺人心智。顿时看的明枝心都漏了一拍。 　　说实话，他的脸是真得能看。 　　“那女弟子的事，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去找了。”师泽留下这么一句话，带着她直接离开。 　　接下来几天，明枝算是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师泽一天到晚把她使的团团转，白天里必须要她跟着，哪怕他没什么事，她也不能随意离开。到了夜里那就更妙了，她还得负责找点话题和他说。 　　一日下来，除了自个喘口气喝茶睡觉之外，竟然是半点空余时间都没有。 　　她哪里还不懂他当初说的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狗男人！！！ 第33章 拥抱 师泽心里突然为这个认知，生出了…… 　　明枝忙得一天到晚没有停过, 师泽让她白日里跟着他，晚上就让她陪伴在身边。 　　然而师泽也不是一日到晚全都让她在他身边呆着。 　　总有那么几个时辰，他是需要她避嫌, 退到外面去。所以她还是有那么点机会和白芷用通信符传讯。 　　白芷对这个做仙童的小姑娘有那么点好感, 偶尔一段时间两人还偷偷摸摸见了面。 　　白芷察觉到衡云君对她进入紫云台的不喜，衡云君脾气原本就暴躁难以捉摸。她也不想去紫云台, 惹得衡云君生气，所以干脆和明枝约了另外的地方见面。 　　白芷的确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至少比明枝曾经遇到过的那些人要好多了。而明枝在和她相处了一阵子之后, 踩准了时机, 提出能不能指点一下她的修行。 　　妖女干什么事, 都有妖女自己的算盘。哪怕是睡了男人，要么顾着自己喜欢自己爽, 要么就是有利可图，例如她对师泽。和人打交道也是一样，必有所图。 　　正如她现在这般。 　　她在隐月宗里没人教过她如何正经修炼, 都是她自己自学成才，而且还是瞎子摸象似得, 这里摸一下, 那里自己猜。哪怕境界靠着她不要命, 能冲到一重境。可是这种野路子, 说实在的也长久不了。 　　妙法长老也说过, 她身体亏虚, 那种急功近利的法子, 只要她还想活下去，就不能用下去了。 　　哪怕被师泽抓到了北阳山，只要师泽没杀了她, 没把她关起来不见天日，那么她就会各种办法给自己谋出路。 　　他不杀她留着她，她自然也不会和师泽客气。 　　北阳山不管如何都是名门大派，对于如何修炼都有自己的一套。她想学，她想要。 　　“你……”白芷听了她的请求十分吃惊。 　　明枝是等着两人的交情看着差不多了，才开这个口，开口之前已经在心下琢磨了许久，再三确认并不突兀。 　　明枝面对白芷的吃惊，她脸上立即流露出小心翼翼，“是不方便吗？” 　　说着，还没等白芷反应，她就不好意思的低头下去，“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是我不好。” 　　白芷摇头，“这倒不是，只是我上次看你出招，并不是什么都不会啊？” 　　她见过徐子京和明枝对招，明枝下手极其老辣，徐子京在她的攻势下开始还气势汹汹，到了后面就只能勉强撑着，要不是她出手，恐怕自家师弟就真的输的彻彻底底。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向她求教？ 　　“我当年没怎么好好修炼过的。”明枝说起来，满脸都是惭愧，“之前妙法长老也说，我以前偏路走的太多，以至于经脉受损。以前在山下的那一套是不能用了。” 　　她说着腼腆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仙君……我不敢问他。” 　　白芷想起了师泽的脾气，也颇有戚戚然的点了点头。 　　“所以就想问问，能不能帮帮我？”明枝小心又带着点儿希望看着白芷。 　　白芷身为师姐，自然会指点下面师弟师妹们的修行。 　　“自然可以。”白芷说着，又道，“只是修行上，我也有一些不精通的地方，你别嫌弃。”白芷道。 　　明枝摆摆手，“不会呀不会呀，其实你能抽空指点我就感激不尽了。而且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让你帮忙的。” 　　明枝说着对白芷露出感激一笑。 　　果然不出所料，白芷教她果然尽心，白芷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入门，可谓是在北阳山长大。对于入门该做什么，如何做，都有自己的心得，再加上她对下面师弟师妹们的指点，让她在如何教导他人上也积累上了不少的经验。 　　明枝很受用白芷的教导。 　　她学得飞快，渐渐的将自己体内无头乱窜的灵力渐渐归拢收纳在元丹内。 　　白芷是她第一眼就相中的人，她在这十几年里，见过不少人，哪个好说话，哪个难对付。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白芷自小成长在名门正派内，性格和善善良，而且又是女子，是最好的人选。 　　明枝知道自己在北阳山里的身份尴尬，而且找个男弟子，可能她使点手段，把对方迷得晕头转脑，分不清天南地北，她说什么做什么。可是极其可能会引起师泽又或者其他知晓她身份的人的注意。 　　而师泽，她从头到尾，除非他彻底陷入，要不然她还真的一点都不相信他。至于纠正她的一些修行习惯，传授修炼办法，那更是想都不用想。 　　师泽只是会纠正一下她的结印手势，至于别的，她还是不要抱太多的希望。 　　比起麻烦至极的师泽，白芷这个姑娘无疑要方便的多。 　　明枝照着白芷说的去修行，果然名门正派的修行法子，比她自己之前胡乱摸索出来的要好用的多，至少她照着白芷的去说，浑身经脉比她自己当初摸索的时候要好过许多。 　　白芷对明枝的融会贯通也感到很是吃惊，哪怕心下早就知道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可真的进步神速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惊叹的很。 　　白芷身为师姐，时常要指点下面的师弟师妹修炼，她自己在同辈份的弟子里头也算是出类拔萃，可是遇上了明枝，她觉得明枝比以往她遇见过的任何一个弟子都要具有天赋，也更加的勤奋。 　　“你现在进步神速，过不了多久，恐怕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白芷在指导明枝一次过后，满心感叹。 　　明枝看着自己的手，她冲白芷笑的很甜，抓住白芷的手转了个圈，“这都要谢谢你！” 　　她直直的注视面前的白芷，满眼的真诚，“真的谢谢你！” 　　这句道谢她发自真心，哪怕和白芷的交往有她算计的意思在里头，但白芷是真的费心费力，她自然也感谢她的这片费心。 　　“这原本也没什么。”白芷任由自己的手被她握着，“你也是北阳山的人，教你原本也没什么，只是你是个仙童，不是内门弟子。” 　　仙童算是门派里头的最下面一层，坐着伺候人的活计，还得不到多少指点和修炼的机会。若是资质不错，没有抓住时机出头的话，那简直太可惜了。 　　“……这也没办法，”明枝听着这话，脸上也露出些许伤感，“不过我能进来就可以啦，要知道好多人想要求得仙缘，却连门都进不来呢。” 　　“要不然你找机会和衡云君提一提？门内每年会有关于内门弟子的选拔，可以去试一试。” 　　每隔三年，内门对外门弟子会有一次选拔，选拔极其严格残酷，选入的人数不会因为参选弟子人数的多少有什么变化，倘若不及要求，就算参选的人再多，也不会有一个能入内门。 　　但这个好歹是一次机会，成不成的另说，可是还是有个机会。 　　白芷说着，她反握住明枝的手，“内门弟子选拔虽然严格，但小枝去试试的话，未免没有可能。” 　　“我想衡云君若是知道了，也会点头的。” 　　明枝很是乖顺的点点头，“我会试试的。” 　　和白芷见了这么一回，而后她悄悄的溜会紫云台。 　　今天青瑜真人来紫云台，她自然不用在那里守着，偷溜出来了。现在看看天色，估摸那两个可能还没说完。 　　她心里这么估算着，脚下的步子也慢了下来，待到到了紫云台，就见着元胡在那里满脸着急。 　　元胡看见她，顿时脚下飞快走过来。 　　“你去哪里去了？”元胡着急问。 　　“我看着衡云君和掌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我就先离开了。”明枝看了两眼元胡脸上，“怎么了？是衡云君有吩咐？” 　　“你去哪里了，我看衡云君要找你。” 　　明枝有些意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稀奇，她怔怔看着元胡，好半会都没能缓过来，她突然就笑了，“找我能有什么事？” 　　难道是察觉到她要干坏事了？ 　　元胡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反正当时去奉茶的时候，被衡云君看了两下。顿时浑身鸡皮疙瘩起了几层。 　　元胡能在紫云台呆上那么久，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哪怕师泽根本没有开口，他就明白了要做什么。 　　元胡也顾不得说上许多，直接带上明枝就去师泽那里，路上正好撞见青瑜出来。 　　青瑜看到明枝眼神微冷，明枝也察觉到那股冷意，她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完全一副听候吩咐的模样，等待青瑜离开。 　　云纹的袍服直接到了她的跟前，“我听说，这段时间都是你在他身边贴身伺候，是吗？” 　　青瑜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和语调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奇怪。 　　明枝有所察觉，应了一声是，又替自己辩护，“仙君命我去，我不得不去。” 　　不是她故意要往师泽的身边凑的。 　　“在他身边，要知道小心行事，不要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一旦被我察觉，你想要做什么，到那个时候，就别怪旁人不给活路了。” 　　明枝低头下来，继续道了一声是。 　　青瑜凝视她小会，拂袖而去。 　　元胡在一旁心惊胆战的望着她，“你什么时候得罪了掌门？” 　　明枝摇摇头，她满脸都是无辜，“你想多了，我哪里和掌门见过，掌门那么看重衡云君，自然是要让我多做事，免得出岔子。” 　　元胡听着这话，觉得说的很有道理，但又莫名的觉得哪里不对。 　　明枝接过元胡的活计，到那边的白鹤亭里，把两人用过的茶具换下来。 　　师泽依然坐在那里，发鬓垂下的发髫服帖的贴着脸颊，他今日一身玄衣，越发显得腰肢纤细，明枝过去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两眼。 　　“你方才去哪里了。”师泽见她走过来开口道。 　　“今天去和丹芷长老的弟子见了会面，我见着青瑜真人估计也不想见我。所以我就躲开了，免得让青瑜真人不高兴。” 　　明枝一边说着，一边把桌上那些茶杯等物放到端过来的盘子里。 　　“做了什么？” 　　明枝不喜欢特被人这么究根问底的，她耐着脾气道，“也没什么，就是问了她一些事。” 　　这么回答也不算是撒谎，她的确是问了白芷一些事。 　　“是吗？” 　　话语落下，师泽指尖从茶杯里弹出一颗水珠，直取她面门，明枝迅速一道灵障直接挡下来。 　　师泽见状一笑，“有点意思。” 　　而后下一掌拍了过来，明枝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甚至吃闷亏不作声在她这儿几乎不存在，她只奉行有仇必报，除非她不记得了，又或者暂时没有那个本事，要不然她就绝对不会乖乖的坐着不动，被人欺负。 　　师泽两招下来，全都冲着她脸去的。打人不打脸，她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也不管他是什么衡云君，直接凝出长刀，迎头就劈了上去。 　　师泽极其难缠，但几招下来，明枝察觉到他不是要杀了她又或者是要把她打趴下，给她个什么教训，而是试探。像是在试探她现在究竟有多少本事了。 　　明枝心下一跳，手上动作稍缓，就被师泽一掌直接打到了跟前。 　　她直接迎着那掌而上，掌风呼啸而来，停在她的脸前。 　　“比过去像点样子了。”师泽撤回手掌，他看着她，笑的和风煦煦。“你以为你私下做的事瞒得过我？” 　　明枝心猛烈的跳了一下，她这些天已经完全摸清楚师泽的起居规律，去找白芷，也是在其中的间隙，她自认是没有纰漏，“衡云君果然神机妙算。” 　　师泽望着她，“那你还有话要说？” 　　明枝摇摇头，满脸轻松，“没话可说。” 　　她说着，扬起脸露出个娇媚的笑容，她现在没了方才那股拘束劲头，往师泽这里走过来。 　　之前瞒着的时候，心里有事，还会在他的跟前装模作样那么一会儿，现在他都知道了，那么她也没这个精神来和他玩了。 　　“衡云君觉得我悟性如何？”明枝靠近他，两人靠的近了。 　　他的眉眼随着她的靠近，瞬间犀利了起来。 　　明枝在他身边这么短时间，知道他不爱别人靠近，除非他允许。但她这个时候就是要作死，而且要做大死。 　　她扬起脸，轻轻的往他脸颊上吹了口气。 　　他发鬓边垂下来的发髫就被她这一口气直接吹到了他脸上。 　　“知道了之后，是要杀我吗？”明枝娇娇娆娆的，她靠他靠得更近，“你早该知道，我留在这里是不会有什么安安生生，什么都不做，坐在这儿等你们发落的心思的。” 　　“所以，现在，衡云君是要杀我么？”她柔声说着，突然笑了，直接扬起头颅，露出脖颈，“我给你杀。” 　　师泽稍微侧脸过去就能见着她扬起脖子。 　　他站在那里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她眉眼这刻生动到鲜活。没了这段时间的伏低做小。 　　两人也靠的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她肌肤的热度。 　　师泽一笑，他眉眼随着那一声笑，瞬间完全展开。 　　“我杀你做什么？” 　　明枝眉梢一挑，“不杀我？” 　　她说着，笑的更加得意，又靠近了些许，“真的不杀我？” 　　肌肤上的那股热气顿时逼近，师泽垂眼看到那双眉眼逼过来，那股热气泛着生命的温度和力量，靠的太近了，师泽甚至能看到她脖颈上脉搏的跳动。 　　师泽摊开说之后，明枝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她靠近过去，鼻息交融，鼻尖几次擦过去。 　　那股热意靠的更近了。 　　明枝正得意着，肩膀突然被师泽双手摁住，她惊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肩头，“要动手了？” 　　师泽逼近她，“我这次是告诉你，你私下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不要以为可以脱离我的掌控。” 　　师泽说着，俯身下来，“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都清清楚楚。” 　　他过来的时候，无形的威压催逼在脸上一股生疼。 　　“我想要你，你知道吗？”明枝顶着他的威压，直接仰脸道。 　　师泽眉头蹙起，他垂目看着这个不知死活已经到了极致的女人。 　　“可是你太丑了。”师泽低头来了这么一句。 　　那张娇媚甚至还有点得意洋洋的脸上顿时僵住，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师泽握紧他的肩头，把她推开。 　　“这次我只是告诉你，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不要以为你瞒得住我，又或者你能骗我什么。”师泽又坐了下来，手臂压在石桌上，他看着明枝。 　　“不要妄图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 　　明枝站在那里，她过去把刚才没有收拾的东西收到盘子里。 　　“我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哪里有什么花样。”明枝说着，她睨着师泽，“就算有花样，你都也知道啊。” 　　她这话里夹带着别样的意思，师泽一愣，没有想到她胆子竟然大到这个程度，竟然敢这么调戏他。 　　明枝这个时候一笑，“都说开了，那么我这算是过了明路吗？” 　　明枝直接一下就坐在他对面，一手撑着下巴，“我原本就没想过要瞒你，也瞒不过你。你问我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我可是老实说了。既然知道了，这算就是过了明路了？” 　　师泽坐在那里，他微微笑了，“你很不知死活，你自己身上的秘密，和人接触的越多，暴露的风险就越发，更别说师兄那里，他对你从来都不放心。留你在这里，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师泽手臂压在石桌上，他笑看着她，“如果你身上的秘密叫人知道了，你觉得会如何？” 　　明枝脸上的笑淡下来。 　　师泽笑容加深了几分。 　　下刻明枝就开口了。 　　“但是我喜欢她呀。” 　　明枝说着冲师泽笑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可没有什么秘密，我只是仙君身边的小仙童，要是我出事了，你一定会救我的，对不对？” 　　师泽脸上的笑微凝，明枝目光炯炯的望着他。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我已经仁至义尽，至于你如何，那和我无关。” 　　“那我以后就去找她了哦。”明枝道。 　　师泽冷冷的注视她，明枝直接直视他，“我原来怕你不高兴，我就不敢直接说，你问了我也会讲的。现在你都知道了。那么我也可以直接去了。” 　　师泽直接站起来，转身离开。 　　“那我去啦！”明枝在他背后喊。 　　玄色的背影渐渐远离，他的声音传过来，冰冷刺骨，“你要是想寻死，那你只管去！” 　　明枝坐在那里，看着师泽的背影。她坐在那里。 　　“我知道，你是想要我在紫云台里陪你，我倒是也能陪你，但你也不能让我一天到晚的只对着你一个啊。就算你的确长得很不错，我看久了也是很烦的呀。”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原本背对她的人一下回身过来，冷冷的注视她。 　　明枝被他冰冷的注视弄得一个激灵，立刻抬手起来，“我说错了，是我胡说八道。” 　　师泽转头过去，“我还是之前的那句话，你想做什么，自己想好了，那你自己去做。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哦——”明枝在他身后声调的拉的长长的，“我知道啦。” 　　师泽回眼看她，直接离开。 　　元胡远远的看着，过了小会之后，他凑过来，“你怎么又把仙君给惹生气了？” 　　明枝满脸无辜，“我也不知道。” 　　师泽不喜她和外人有什么接触，但她有她自己的事要做，师泽是不可能教她想要的那些，最多就是指点一下结印手势，和教小孩子一样，至于别的，是都别想了。 　　师泽给不了她想要的，那么她就自己去寻出路。 　　夜里明枝去师泽那里，师泽和往日一样坐在那里看手里的经卷，“你出去吧，这里暂时不需你了。” 　　她嗯了一声，直接掉头就往外去。 　　到了门外，她直接和白芷约好了时间。 　　白芷让人从山下带了点烤红薯过来，递给明枝的时候，都还是热着的。 　　“我这两天可能没有什么时间。”白芷把手里的烤红薯递给她。 　　明枝眨了眨眼，“怎么了？” 　　“是下面的小弟子要带去水月幻境里锻炼心智，我作为师姐也该带着他们去。” 　　“锻炼心智？”明枝重复了一遍，她对这个说法有些好奇。 　　白芷见她不懂，给她解释，“就是破除心障，小弟子们年岁小，心志不坚，这个在于修行上也是一桩障碍。” 　　“心障不除，在修炼上就会是一重障碍，想要突破境界，就没那么容易。” 　　明枝皱了皱眉，她的境界停滞在一重境已经很久了，后面她得了师泽的元阳，才突破到四重镜，但是她躯体却承受不了。如今只能白白的被师泽封起来。 　　她曾经也找过原因，可一直找不到。 　　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心障，她也不懂。 　　“是心魔吗？”明枝问。 　　白芷笑，“只是有点相似，但也不完全是，心障可能就是你心里跨不过去的，又或者其他的害怕的。我见过一个小弟子的心障竟然是只大蜘蛛。心魔的话是执念，执念至深，将要成魔。心障是阻止修为更上一层，而心魔说不定要的就是命了。” 　　明枝很多东西都是靠着她自个去学，没有人教过她。 　　“这看上去，若是不去掉那个心障，修行就是停滞不前了？” 　　白芷见着她说了半天，手里的那只烤红薯也一直揣着，她拿过来仔细的把外面的皮都给剥了，“倒也没那么一定，只是咱们修道求仙之人，若是连那点心都没有，更别提其他的。” 　　明枝听着突然开口，“我能去吗？” 　　白芷啊了一声，满脸错愕。 　　“我也去试试，你到时候就看着我，我就去看看。”明枝下定了决心。 　　她也不知道那个水月幻境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境界迟迟没有突破是个什么原因，她自己也没找出个什么来，不管什么办法都要去试一试。 　　这只是一个针对年少弟子的幻境，并没有什么危险，白芷心下古怪，明枝的修为说高，其实比她这一辈的弟子许多人都要好的多。但她又对很多事都不知道，哪怕门派里那些年纪小的弟子知道的，她也不知道。 　　“可是，衡云君那里……”白芷还是犹豫。 　　人是衡云君那里的人，她不敢轻易下决定。 　　“他今天正好和我说了，他说我只要顺着我自己的意思去做就好了。” 　　“是吗？”白芷听她这么说，不仅有些发愣。 　　衡云君的脾气并不算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暴烈，几乎是无人能制。他能这么好说话，她也是意想不到。 　　“真的，骗你做什么。” 　　明枝想起师泽之前和她说的话，其实他那话不就是让她想干啥干啥去，只要她别想干坏事就行了的意思么？ 　　“真的？”白芷还是有些犹豫。 　　明枝点点头。 　　白芷想了下这段时日衡云君对明枝，似乎的确和旁人不同，甚至还让她跟随在身边。 　　“好。” 　　反正也只是小弟子们的试炼，北阳山对弟子的要求近乎严苛，但却不会伤及弟子们的性命，这种门内的小试炼并没有什么危险。 　　白芷把手里的红薯掰下来一块递给她。 　　红薯烤的糖浆都流出来了，最是正好，两个姑娘将那只红薯吃干净了，各自偷溜回去。 　　试炼的时期很近，但那天不知是巧合还是师泽是真的厌烦她了，不要她和以前一样在他面前呆着。 　　明枝求之不得，直接换了一身白芷给她的弟子服，直接就去了水月秘境。 　　“怎么是你！”徐子京还记得她，见着她，立刻没有好脸色。 　　“她今天和我们一起去。”白芷看了他一眼，“不许多说话。” 　　徐子京望着白芷，到底是不敢违背，只是点头应了一声是。 　　白芷轻点了下人数，说了几句秘境之内该注意的事项之后，就带着人进去了。 　　明枝对所谓的秘境还是有几分好奇，这个秘境出乎意料的风景好。枫叶红的耀眼，山谷流水，树木郁郁葱葱。 　　鸟语花香，一时间特别引人注目。 　　弟子里头绝大多数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还在门派中呆着并没有下山，见着如此风景，不由得放松了警惕。警惕一松下来，顿时各种妖魔鬼怪跑了出来，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明枝沉着应对，那些东西都是弟子们心里最害怕的，一时间鸡飞狗跳。 　　都是一些少年人，怎么可能抵挡的过？一时间就有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枝缓缓前进，往里头走。 　　一阵风吹来，一个人形在她面前凝结而成，那是个苍老的老妪，阴冷的望着她。 　　她知道这个是当初门派里初初来照顾她的人。她对她动辄打骂虐待，后面这老妪被隐月宗的人给杀了。 　　年老无用之人，隐月宗不会留。 　　明枝直接一刀把那老妪的头给砍下来。 　　她砍下那个老妪的头之后，头颅和身子瞬间化为了虚无。 　　明枝继续往里头走，四周安静了下来，连风吹过树叶落下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紧接着一张艳丽绝伦的面庞在她跟前展现，那张脸不是方才那老妪的阴冷，她打量着明枝。舌头舔了舔尖锐的虎牙。 　　“过来。”那张脸说话了。 　　师泽在紫云台看着那些花草。 　　紫云台以前并没有这些东西，是明枝来了之后，向熏华讨了不少的种子，拿过来种下的。那小妖女倒也真的花心思去照料这样花花草草，这些花草长得很不错。 　　他俯身下来，手指触碰紫色的花穗。 　　突然他察觉到紫云台有人闯入。 　　元胡看着这么一群呼啸着闯入紫云台的人，差点没出手，但看到白芷背上背着的人之后，立即招呼着把人给送到房内去。 　　白芷是过了小会才发现明枝的不对劲，幻境里的人如果承受不住，会自动被幻境给弹出来，明枝是过了许久之后才出来，可是面色苍白的厉害，她才和明枝说上一句话，她就已经昏过去了。 　　白芷立即给人喂了安神的丹药，而后直接送回来。 　　“人怎么了这是？”元胡被这阵仗也给弄得说话都不利索。 　　当他看到门口出现的人时，舌头就捋不直了，“仙，仙，仙君？！” 　　白芷回头过去，见着师泽站在那里，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都出去。” 　　他的话没人敢违背，不多时室内的人就退到出去。 　　师泽走到床边，明枝脸色苍白，浑身不停的颤抖、 　　“你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师泽说着俯身下去，他正要将手指放在她额头上，将影响她心智的东西给压下来的时候。 　　原本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和俯身下来的师泽正好对上视线。 　　师泽嘴唇微张正要说什么，明枝却一下坐起，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埋入他的怀里，小声抽泣着。 　　她的泪她的恐惧，还有她此刻没有保留的依赖，全都展现了出来，此刻她依靠的是他，唯有他。 　　除却他之外，再无别人了。 　　师泽心里突然为这个认知，生出了些许的愉悦。 　　他低头看着完全依赖在他怀里的少女，她在他的怀里细细发抖，偏偏这个时候，她尽力的向他靠近，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 　　他能感受到她的体温，低头就看到她发旋。 　　师泽满意此刻，又因为此刻感到从未有过的他相当陌生的情感。 　　那情感一股又一股的冲击他的心脏，在愉悦之外，又长出无尽的满足。 　　广袖中的手指也因为这陌生的激荡而微微颤抖。 　　他很喜欢。 第34章 再次 师泽笑了，他头压的更低，“小骗…… 　　这股情感来势迅猛而激烈, 迅速就将人整个没顶。 　　广袖中的手也因此微微兴奋的颤抖。在此刻他似乎全数占据了所有。 　　师泽垂目下来，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 　　心头的愉悦凶猛的冲刷过来，带起一片战栗。 　　他喜欢她这样。 　　师泽突然意识到这点。他喜欢她现在这样, 依偎他, 依靠他。 　　她靠在他的身上，将自己的无助和恐惧全数托付给他一人。 　　这天上地下, 她依靠和信任的人，只有他, 也唯有他。 　　师泽的手抬起来, 放在她的头上。温热的掌心, 摩挲着柔软的发丝, 青丝上的凉意不断从掌心传来， 　　“乖。”师泽吐出一个字。 　　他享受着此刻, 手掌也罕见的从她的头顶到肩头，一下接着一下轻轻安抚。 　　师泽并没有被安慰的经验，只是凭借着记忆里见到的师姐对别人做的印象。这感觉比方才那股汹涌的波浪更让他觉得稀奇。 　　那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现在像是发现了从未见过稀奇事物的孩子, 满怀好奇，又小心的试探。 　　师泽从未安慰过人, 也没有被人安慰过。他自小无父无母, 北阳道人说他是北阳山遗留的一段神木所化。北阳道人说他这样的体质, 天生就该求仙问道。 　　既然都已经求仙, 自然应当感情淡薄, 不为外物所滞。北阳道人让他自小收敛脾气, 不许脾气外漏, 幼年时候不懂，被狠狠罚了几次之后，也知道收敛。 　　所以他从未拥有过激烈的情感, 哪怕亲眼看到师尊北阳道人在他面前被吞噬，他的悲恸也是浅薄的。他记得当时师兄和师姐伤心欲绝，而且他虽然有，但如只有浅浅一层，远不及师兄和师姐的悲痛。 　　哪怕后面他以自己作为容器封印那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魔物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感触。只是觉得他是师父三个徒弟里最适合的。 　　初次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 　　而后体内的东西以人七情为食，人七情若是旺盛，就会是它最好的养料，为了封住体内的那个魔物，他索性干脆越发的淡漠。 　　只有心头因为和魔物对峙而出的烦躁不安。和一日复一日的暴躁。 　　他不喜和人有太多交往，也不喜和人解释太多。 　　师兄青瑜称赞他几乎以臻太上忘情道，不为情所动，不为情所扰，天下至公。他自己知道，只不过是他没有罢了。 　　所以在她身上感受到的一切，足够稀奇，也足够让他流连忘返。 　　愤怒也好，什么也好，似乎让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仔细的感觉到她细细的颤抖，那股恐惧也随着他感受到的颤抖一路传过来。 　　他感受着她的恐惧和战栗，忍不住无声的笑，他一遍又一遍的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他很多第一次都在她身上感受到，不管是心上，还是身体上。她似乎总是能给他带来无尽的意外。 　　师泽的手越发的温柔，如同春风流云，直接在她的头发上拂过。 　　明枝这个时候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抱住他的腰，一双手直直的抱紧了，用出了她此刻最大的力气，他的腰她双臂箍住。她埋在他的胸腹处，小声的抽泣。 　　师泽不喜和人接触，却能接受她的靠近。 　　或许两人已经有过了最亲密的关系，他回想当初那个夜里，他对她或许曾经有过反抗，但现在回想起来，并没有他面对其他人的那股恶心和反感。 　　他并不讨厌她。 　　照着凡人的那一套，他们做了那样的事，原本她就应该是他的人了？ 　　师泽并不在乎凡人的那一套，但是想到凡人的这个规矩，还是让他莫名觉得很是舒服。 　　“很害怕？”师泽缓缓开口，他的手掌抚她的头顶，顺着青丝从头顶慢慢到肩膀。 　　明枝哽咽着，她不说话。此刻也听不到他说什么。 　　可是师泽却不容她去躲避，他用了点力气，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推开，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蹲身下来，直直听着她的眼睛。 　　“你看到了什么？” 　　明枝和白芷到底去干什么了，他当然知道。他很好奇，在水月幻境里，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明枝双眼通红，听到师泽的话，坐在那里怔怔的望着他。 　　“你看到什么了？” 　　明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又抱住他，死死的抱住他，这次是真的不肯放开了。 　　师泽没有得到她的回答，没有生气，他学着记忆里，师姐曾经做过的，抬手环住她，手掌轻轻的抚在她的背上。 　　“痛，我好痛。”她紧紧的贴在他的衣襟上，体温的温热透过那几层衣料传到了她的肌肤上。 　　这点温热似乎终于给了她些许的安全感。 　　但是师泽不管再问什么，她嘴里左右来回说的都是痛。 　　师泽也看着她，水月幻境只是照着弟子心中恐惧的东西照样幻化出来，如果过不了，那么就会排斥出去，并不会伤及性命。 　　可是幻境里头的幻象却全都是照着心里最真实的恐惧所化，真实的几乎过分，所以也有年幼的弟子承受不住，似乎症状就是这个？ 　　师泽也没怎么接触过那些资质浅薄的年幼弟子。很多他只是听过没有见过。 　　她的泪越来越多，恐惧似乎也浓厚，她在他的怀里缩着，不管他问什么，她来回答的全都是那么一句。 　　师泽垂目看着，心头那股诡异的愉快越来越浓厚，几乎快要压制不住了。 　　他强硬把那股诡异的感受压下去。 　　他手掌覆上她的双眼，濡湿的睫毛扫在他的手指上。灵力从指掌间流泻而出，她慢慢软下来，直接靠在他的肩头上。 　　她睡着的时候，脸上的泪还在，比平常她牙尖嘴利，柔软的多。眼角还挂着泪。 　　师泽看了看，诡异的欢喜在心头翻滚着。 　　她哭泣发抖，完完全全依赖他的模样，他越看越欢喜。 　　师泽将那股从未有过的激荡情绪，强硬的压制下来，而后把她平放在床榻上，拉过一旁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给她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在床边坐着看她。 　　他默默感受着心头的诡异情绪，翻滚着，叫嚣着。汹涌的让人难以承受。 　　师泽几乎没有这般心潮涌动的时候，来感情来的突然而猛烈，带着前所未有的力度。 　　他的手轻轻压在了他自己的胸口上。 　　师泽缓缓默念清心诀，强迫那一阵又一阵的汹涌平伏下来。 　　他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虽然有条不紊，但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来。 　　小会之后，他再看了一眼躺着的明枝。起身到外面。 　　外面的人忐忑不安的等着。 　　毕竟人是在他们的手里出的事，于情于理，他们都该等衡云君出来。 　　“她就不该来！”徐子京见着白芷站在那里，心疼的很，心下越发厌恶屋子里头躺着的人，“师姐当初就不该带上她！这人简直就是个麻烦！” 　　“好了！”白芷喝住徐子京“这里不是你能够随便开口的地方。” 　　白芷的话语里暗含警告。徐子京想起那位衡云君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情形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身后，还有衡云君那个出手绝不留情的性子。他不得不闭上了嘴。 　　衡云君对于在他认为的悟性不高，不听管教的弟子又或者说人，并不留情面，不管年岁资质地位，一律动手。 　　徐子京不得不安静下来。 　　门突然开了，白芷立即低头下来。 　　师泽从里头走出来，他看着白芷，“好了，你回去吧，这一路你辛苦了。” 　　白芷已经做好了被师泽斥责的准备，冷不防听到他这堪称温和的话语，一时间楞在那里。 　　“衡云君？”白芷站在那儿有些无所适从。 　　她诡异的感觉到这位衡云君此刻的心情并不坏，甚至可以说有些不错。 　　“她给你添麻烦了。”说着，师泽从袖子里掏出一瓶洗髓丹，“这个给你，辛苦了。” 　　白芷原本不打算接，她原本以为照着明枝的实力，过一个小弟子的环境绰绰有余，带她过去，是有一些让朋友看一看的意思，没想到竟然结果会是这样。 　　出了这样的事，她只是担心明枝，至于其他的不敢想，也不会想。 　　“弟子不敢收。” 　　“你收下。”师泽说着，看到了徐子京，“你替你师姐收下。” 　　徐子京上前从他的手上把那只玉瓶接下来。 　　“此事和你无关，也不要责怪自己。” 　　师泽看着白芷，“辛苦你们了。” 　　白芷知道衡云君的暴脾气，也知道他极其难相处，听着这话，一时间整个人都蒙在那里，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你们回去吧。此事暂时也不要宣扬出去。”师泽的视线扫过白芷，落到了徐子京的身上。 　　“知道了吗？” 　　白芷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徐子京却打了个寒颤，他不敢和师泽直接对上视线，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子。 　　“是。” 　　师泽笑了，“回去吧，今日也累了，好好休息，不要让丹芷长老担心。” 　　白芷有些犹豫，她看了一眼那边的卧室。 　　师泽会意，“她没事，不过吓到了。” 　　“这要是过不去怎么办？”白芷有些担心的问道。 　　说是修行之道艰苦万分，可若真的实实在在算起来，自己这一关才是最难过的。所以想要入门心障那关必须要过。可是过不去，沉湎在其中难以自拔，修为也就在此打止了。 　　这还是小事，白芷听说过有弟子出不来，心智都失常的。她没见过，但是听其他同辈弟子提起来过。 　　若是明枝真的成那样了，她这辈子都不原谅自己。 　　“她不会过不去。”师泽笑了下，“你们都回去吧。” 　　话下逐客的意思越来越明显，白芷只有离开。 　　白芷忧心忡忡的厉害，奈何紫云台那里，她也没有办法去打听消息。 　　徐子京望着她满脸担心，嘴唇抿的很紧，“师姐也不用担心，衡云君都那么说了，想必有衡云君在，她也没什么大事。” 　　徐子京从入门开始，一直是白芷的师弟，他看着以前对自己颇为照顾的师姐，现在转头去对着明枝嘘寒问暖。 　　说白了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仗着衡云君乱来，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还能得了师姐的照顾？ 　　“好了。”白芷打断他的话。直接往天玑阁去。 　　天玑阁里，丹芷长老正出了一炉子的丹药。 　　他看了一眼两个徒弟，“今天你们回来的晚了，出什么事？” 　　白芷正打算编一个由头，毕竟被吩咐过不要说出去。可她还未开口，身后的徐子京却已经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全都道了出来。 　　白芷神情里都带上了惊愕，可徐子京对此却并不在意。 　　“是衡云君的那个小丫头啊。”丹芷长老听着有些稀奇，他在那里拨弄自己新练出来的丹药，他叫来弟子把丹药给豢养的猴子服用。 　　丹芷长老话语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过也有几分稀奇，“衡云君不是个容易打交道的人，这么几百年，徒弟都没见到他收一个，却破天荒的从外面带回一个人。掌门那么一个死板不知变通的人，竟然还准了。” 　　丹芷长老坐在那里忽而一笑，“真是有趣的很。” 　　徐子京想起师泽亲自问罪，脸色难看，“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是不是野丫头不知道，不过看衡云君和掌门对她不太一样就是了。” 　　丹芷长老说着，指了指手边的丹药盒，“待会把这个给山下的百姓送去。” 　　丹芷长老偶尔一次路过山下的一个庄子，里头正好发瘟疫，他路过的时候随手给这村子治病，不过村民知道他是仙人之后，舔着脸皮问他要丹药，想要吃个仙丹也一同飞升成仙。 　　丹芷长老也没有拒绝，干脆就让弟子将新炼出的丹药送到村子分发给村民们。 　　“师尊……”白芷有些犹豫。 　　“他们不是想要吃了丹药之后，白日飞升做神仙去么。”丹芷长老嗤笑，“为师也只是顺了他们的愿望而已，你不给他们，他们反而还要觉得你挡了他们的道。” 　　他当时惊讶于这些凡人的贪得无厌，又好笑于他们的痴心妄想。既然如此，他也不客气，毕竟丹药出来了，也是需要人来试药，那些灵猴不管怎么说都比不上人来的更为真切。 　　白芷见师父已经下定决心，她也只能从命。出去的时候，她看向徐子京的眼神里十分失望，“衡云君吩咐过，此事不要说出去，你怎么全都说了？” 　　徐子京满面委屈，“那是我们的师尊，自然是要听师尊的。再说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既然这么做了，看到的人自然也不会只有一个两个，到时候还是瞒不住，就算我们不说到时候也会有人知道。” 　　“再说了，我们是师尊的弟子，不是衡云君的弟子。自然是不用听他的吩咐。” 　　白芷只是看了他一眼，带上盒子里的丹药，往山下去了。 　　明枝被师泽强行沉睡过去，她在睡梦里，也很不安稳，几次挣扎着要醒过来，但是师泽施加在她身上的术灵强势，几次要醒过来，几次又睡了过去。 　　睡梦里全是她这十几年在隐月宗宗门里过的一切，终于她一下睁开眼，睁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睡房里头的屋梁，而不是隐月宗地牢满是污垢的栅栏。 　　她动了下，才发觉自己此刻身上冷汗涔涔，衣裳都湿透了。 　　明枝人从噩梦里醒了过来，但整个人却还是处在那股惊悚里。 　　她爬起来，左右看了一圈，她此刻身上虚软的很。屋子外突然起了声响。明枝下意识警惕起来，只见着一个女子进来，浑身上下没有活人的半点气息，五官也是带着一股生硬。 　　是供人驱使的役灵，一张纸变得。 　　明枝看了一眼，坐了下来。原先的那股杀意和警惕也没了。女子把一套干净衣裳还有热水送了进来之后，就出去了。 　　明枝给自己擦了身子，换了衣服，浑身上下清爽了不止一点。 　　而后那役灵进来，给她送来了汤药和一些吃的东西。 　　和师泽这种早就已经辟谷完全不用吃东西的老不死不同，她还在长身体，所以时常饮食都有供给的。 　　饮食也都是一些清淡的，她吃了东西喝了药，头发散开坐在那里。她今天成了这个模样，也不想去师泽那里了。 　　她趴在窗口那儿看外面的竹林。她自己住的这片地整理了一下，竹林四周种上花花草草，保持一天到晚都是香香甜甜的。 　　她受够泥土和血混合在一起发酵之后的臭味，在周围也种了许多花花草草。 　　师泽接到役灵的传讯，过来的时候，便是看到她趴在窗台上，望着不远处的一丛叫不上名的花。 　　她这个时候没什么正经样子，衣裙随随便便的穿着，洗过的头发也放下来，随意的搭在背后。 　　一双眼睛只是外面，没有一丝一毫注意到他。 　　“你看起来倒是好多了。”明枝突然听到师泽的声音，整个人都吓了一跳，回头就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他神出鬼没，不管到哪里，除非他自个，要不然半点声响都没有。 　　明枝吓了一大跳，师泽看到她脸上的惊讶，似乎很是愉悦，甚至还笑了笑。 　　“你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师泽走过来，他看着她满脸惊慌的模样，笑容更大了些，“去一个年少弟子的锻炼心智的幻境，结果把自己搞成这样。我多年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这样不知所谓的人了。” 　　他看到她眼里的躲闪和惊愕，显而易见，她此刻根本就不想看到他。 　　眉宇和唇角的嘲讽又比之前多了些，他伸手过去，修长清瘦的手指直接触碰到她的头顶的发丝。 　　他记得自己之前触碰她的发丝，那发丝上清凉柔顺的触感。 　　他很喜欢，他想要。 　　“做什么？”她仰首躲开他的触碰。 　　明枝这个时候没有半点和他纠缠的心思，往日里她会趁机调戏他几句，让他吃瘪，但和个时候她一点心思也没有，不但没有，她还不想和任何人有接触。 　　师泽探在半空的修长五指，缓缓曲起，带着一股压抑。 　　“你到底在水月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师泽以不缓不急的步子，慢慢逼近。 　　“……” 　　“那幻境原本不过是为了让年幼的弟子稳固道心罢了。冒出来的东西，千奇百怪，就算过不去，也没有你这样的。” 　　他说着有些好奇的望着她，“你看到了什么？” 　　师泽的话语落下，明枝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又想到了自己在幻境里看到的自己如何被取血，身上不由得细细的颤抖。 　　她咬住唇，低头下来不发一言。师泽蹲身下来，手臂放在曲起的膝盖上。袖子层叠的落下来。 　　“害怕？” 　　明枝听到他这话回头过来，“衡云君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妖女就是妖女，哪怕被人看去了最软弱的时候，也能迅速的反应过来，立即反击。 　　她神情似笑非笑，“真是没想到，衡云君也有关心我的一天。” 　　说着她的手就去触碰他的脸，那张脸上也露出轻浮得意的笑。 　　师泽的脸上倏然冷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腕往下一拉，“是过不去？你去了一趟水月幻境，看到了什么？” 　　“衡云君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啊。”明枝娇娇娆娆，只是她此刻脸上惨白，笑容里也带上了几分嘲讽。 　　师泽定定的看她一会，突然轻笑，“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用吗？你的心障存在于你的心里。” 　　他的指尖隔空点在她的胸口，“你藏起来了，不肯叫人知道，末了，自己都不肯去想。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天下太平，从此之后没事了？” 　　师泽面容和口吻里嘲讽之气越发浓厚，那不近人情的凛冽眉眼里也全是嘲弄的意味，“我实话和你说，你如果想要真正的增进修为，那就要靠你自己去面对，靠我的元阳，以及外来的那些东西，你永远都成不了气候。” 　　明枝眼睛直接看上去，她突然一下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腕，“衡云君似乎很关心我。” 　　她狡黠的眨着眼睛，掌心里握紧了他的手腕。 　　师泽望着她的眼睛，想起了她才被送回来的时候，那支离破碎的姿态。 　　他微微俯身，缓缓靠近，顺着她的气息俯身下去。 　　“是啊。” 　　明枝看着他淡红的唇翕张两下，吐出两个字眼来。 　　明枝被他突然的靠近，逼得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 　　“真是受宠若惊。”明枝半路停下来，她露出魅惑的笑。 　　“你自己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就行了。”师泽站起来了，他带点儿好奇打量她，“竟然能将你给镇住，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心障，除了你自己之外，没人能帮你。我言尽于此。” 　　他说着，看到她脸上那股魅惑渐渐褪去，眼里露出一股迷茫。 　　“如果你破不了，你就只有这样，什么念头都别有。” 　　他说完这话，留她一个人在原地。 　　明枝看着之前竹林里头的那丛花，咬了咬唇。 　　水月幻境的威力在于真实，真实到几乎让她觉得自己把那些往事全都又经历过了一遍。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她的修为才一直没有长进，那么还真是棘手。 　　师泽没有给她多少喘息的空间，第二日就要她去他跟前。 　　师泽那里其实并没有什么要她伺候的，起居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料理妥当，根本不需她做什么。 　　更多时候，是让明枝去做一些杂事，随便一个人就能替代她。并非非她不可。 　　师泽要她去，她就去。他那里她去多了，其实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明枝到了他那里，见着师泽坐在那里，整个人似乎有一点隐约的烦躁。 　　“去取晨露来。”师泽听到声响，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她依然还是一身仙童的打扮，只不过脸色不好，依旧惨白着。 　　明枝听到这话有些愣。师泽其实没有那么多其他修道之人的臭规矩和讲究，他所用的从来不讲究。饮水也是普通的泉水。 　　“普通的吗？”她问。 　　“随便，有什么拿什么吧。” 　　明枝取了露水回来，见着师泽手里拿着一只瓷瓶，倒出了几颗丹药。她在他身边这么一段时间，还是第一次看他吃这个。 　　“这是什么？” 　　“清心丹。”师泽答了一句，把丹药塞在口里，接过她递过来的露水直接吞下去。 　　他昨日太反常，反常到让他自己都有些心惊胆战。身体内封印的东西以七情为食，他淡薄了这么多年，突然生出了这么激烈的情绪，他不知是他自身如此，还是那东西伺机作乱。 　　吃几颗清心丹，压住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防范于未然。 　　明枝有些奇怪的瞥他，不知道他怎么要吃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能给我几颗吗？”明枝开口，因为水月幻境里头的幻象太过真实，她翻来覆去的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她看着他修长的脖颈喉结微动，将丹药吞了下去。 　　他这幅姿态真的是好看的很。 　　她忍不住盯着他。 　　“没用。”师泽毫不留情直接打破她的念想，“你是心障所致，和我不一样，吃了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那衡云君吃什么？”明枝问。 　　师泽抬眼对上她的眼笑了，“想知道？” 　　明枝点点头。 　　“不关你事。” 　　明枝笑着哦了一声，她现在就在他身边，日夜这么对着，就算是一时半会的她不知道，可是时间长了，她总会知道一些什么东西。 　　“说起来，朔日好像又要到了。”明枝掐着手指算了下，在北阳山内不知日月，能提醒她时间的，就是师泽一月一次的大姨夫。 　　简直比她的大姨妈都还要准的可怕。 　　师泽嗯了一声，“这次你自己学乖，躲的远远的，不要靠近这里。” 　　明枝回想了下当日的情形，她到了现在也没能打听到师泽为什么在朔日里会变成那样。她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白芷，白芷根本不知道，不仅不知道，甚至连朔日当天门派内全面戒严的原因也不知道。 　　白芷已经是丹芷长老的大弟子，她都不知道，恐怕其他地位再高的弟子也不会知道什么东西。 　　她现在活动有限，能知道的她都要知道，能抓到手里的，她也会牢牢抓在手里。 　　“可是我会担心衡云君的。”明枝说着满脸娇嗔的望着师泽，“要是衡云君有个万一的话，青瑜真人一定会第一个就拿我开刀，我害怕。” 　　“难得，你还会怕。”师泽靠在那里，吃了清心丹的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多了许淡漠。 　　“我要是真的有事，不用师兄找你麻烦，恐怕你也逃不过。”他话语淡淡的，看向她的眼神也是冷淡至极。 　　明枝刚想接话，不过想起这家伙才吃了丹药，自己说再多恐怕也没什么作用，干脆省下了这份力气。 　　她从来不会白白花费功夫，睡一个男人不会白白睡，非得师泽这种皮相修为都是上乘，且干干净净的，才会让她动心。 　　就算现在不得不在北阳山呆着，她也是用尽各种办法给自己谋好处。当初你情我愿，就算是刚开始的时候师泽不愿意，可是后面却是乐在其中，甚至还不满足的向她继续索求。她半点都不觉得师泽在上面有太大的损失。 　　来到这里，能拿好处就要尽量拿，就算没那个条件，她都要创造条件上。谁也别想阻止她。 　　就算师泽亲自来，也是一样的。 　　她想起昨日师泽对她说的话。 　　想要破这个心障，唯有自己真正堪破，旁人都帮不上忙。 　　可是要破，怎么破，师泽没说，她也是没有什么头绪。看来还得另外找办法。 　　明枝见从师泽这里问不出什么，直接去寻了白芷，她通过白芷又认识了几个弟子。能和白芷来往的弟子，都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角色。大忙指望不上他们，但一些看着不起眼的小忙，说不定他们就能帮了。 　　白芷对她那日的情形还记忆犹新，见她是真的没有事，而且人还活碰乱跳，半点事都没有之后，才放心下来。 　　一月一次朔日，明枝这次能和元胡一块儿看着那些弟子们如临大敌的忙来忙去。 　　入夜之后，元胡早早休息去了，并且和上月一样仔细叮嘱明枝不要轻易出来。 　　“掌门下的令，这天晚上不准出来，这次记着，别忘记了，仙君那里暂时也别去了。”元胡年纪比她小，但和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生怕她不听他的话，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时候，又或者脑门一热就又和平常那样跑到师泽那里去了。很是叮嘱了一番。 　　明枝也只是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等到了夜里，她还是去了。 　　上回她就来过，看师泽的情况的确有些棘手，但还没到伤及性命的程度。 　　外面都不知道师泽是怎么一回事，只能靠她自己了。 　　这次她没敢直接进去，而是靠在门口，她在门口小心的观察内里的动静。内里隐隐约约似乎有动静，似乎是他的喘息声，那声音被压的极低，几乎能直接忽略过去。 　　明枝小心的将门推开一条缝。 　　门才开，内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她的手腕直接被扣住，而后整个人都被拉进去。 　　她撞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此刻房内并不是上次的一片漆黑，而是点了几盏灯火。那怀抱很结实，和她完全不同。泛着一股汗湿的味道。 　　她抬起头来，直接对上了一双幽深的双眸。 　　师泽轻轻喘息着，不断的有冷汗从他的额角发鬓出滚落下来。 　　“我不是叫你离远点么？” 　　明枝早就准备好了应付的话，“我放心不下你，就过来看看。” 　　师泽听见这话，那双眸子盯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子里还点着烛火，她看着他乌黑幽深的眼瞳上，似乎有火苗在轻轻跳动。 　　他将她完完全全的压在怀里，她被他那么大的劲道弄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想要动一动，结果立即被压了下去，她只能被迫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前。 　　亲密无间里，感受格外鲜明，鲜明到根本就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错辨。 　　他低头下来问，“真的？” 　　声音轻轻柔柔，如同落叶一般落在人的心头上。 　　明枝点头，一面观察他，一面满脸认真，“都是真的！” 　　师泽笑了，他头压的更低，“小骗子。” 　　然而话语说完，他径直整个都俯身下来，滚烫的唇径直贴上她的。 　　浓烈的男子气息瞬间将她整个都包裹住。 第35章 寻死 他死了的话或许还好一些 　　朔日之前的几天, 就会有弟子在紫云台布置法阵。陆陆续续一直几天之后才完成。 　　师泽从前三天开始也不再外出，留在紫云台内。几百年都是如此，他也早已经习惯。 　　紫云台内, 除了他和两个仙童之外, 就再无旁人。北阳山内除了他师兄和师姐之外，无人知道他的情况, 而大阵的设下，并不是他这里一个。而是好几处, 另外门内今天宵禁戒严, 除执法堂巡逻弟子之外, 任何弟子都不可外出。 　　严阵以待, 如临大敌。 　　门内弟子甚至包括许多长老都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有师泽和青瑜熏华自己心知肚明。 　　这防备的是师泽在这一天被体内封印的那东西吞噬了神智, 变成另外一个他们根本认识不了，也有可能对付不了的东西。 　　师泽靠着窗台看着外面的天色，他已经记不得自己过了有多少天这样的日子, 于他而言，早已经习惯了。 　　他从天微微亮的时候, 就睁开眼。而后看着外面的日光一点点的升起, 越来越亮, 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 又一点点的暗淡下去。 　　他感觉的到体内的东西正蠢蠢欲动, 师泽驾轻就熟的调取体内的灵力慢慢镇压, 这么多年, 他对付这魔物都已经对付出了经验。 　　随着夜色降临，识海内的躁动越来越强。他有条不紊的镇压那东西。 　　当初在东海归墟发现的这东西，完全没有形体, 被封入识海内，被他强压在最深处。只有这一夜里，它的力量会达到最强，想要冲破封印占据他的躯体。 　　他是承载封印它的容器，如果他拦不住它，那么这幅躯体，就会被成为它的。 　　天一点点黑下来，体内那股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强，拖拽着那层层叠叠的封印和锁链，想要完全冲破对它的禁锢和封锁。 　　夜越来越深，来自识海的冲击越来越强。他的躯体也跟着起了变化，热气从身体深处升起，如同火苗，慢慢的舔舐，将他的神识，一一吞没。 　　那股完全不是于自己的念头，在躯体里越烧越旺。 　　识海里头男女莫辩的尖啸，一直在盘旋。 　　“想要自己就去抢！” 　　识海里的声音充斥着浓厚的恶意。 　　“你想要对不对？” 　　师泽盘腿坐在那里，识海里的声音越发尖利，还蕴含着些许引诱。 　　“你很想要。” 　　师泽坐在那里无动于衷，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随着那魔物力道的加强，他越发加大了力道去镇压。而后身体里的热意，也渐渐的越发旺盛起来。 　　如同业火在心尖尖下肆无忌惮的烧灼，那股热意几乎是从心底下窜出，一路沿着经脉窜遍全身，滚滚业火烧灼他的躯体，他的神智。 　　终于师泽不复刚才的冷静姿态，一下身体向旁边趴去，手掌撑在那里勉强支撑着躯体。他趴在那里，脑子里几乎被那得意的尖啸给刺破。 　　“很难受，很想要？” 　　“你想要什么？” 　　住口。 　　师泽在识海怒叱。 　　“七情六欲，你到底是逃不过！” 　　说着原本就汹涌的识海里突然窜出几道绿影，疯狂的冲击封印。 　　“你想要，不敢去拿的话，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让你再一次尝到那股滋味。我可以叫你知道什么是□□。我代你去。” 　　放肆！！ 　　随着师泽怒斥，一股更强有力的金网从识海上方压下，如同一张天罗地网，将想要逃窜出去的绿影完全压制住。 　　绿影被金网兜住，尖啸着横冲直撞。 　　“你撒谎！！你有什么能瞒得住我？！我就在你的识海里，你想什么都瞒不过我！” 　　男女搅混的声音不停的翻滚。 　　“装什么正经，充什么正道！” 　　那绿影的力量倏然加强，师泽立即用尽全力镇压，他不能输，输了的后果他实在承受不起。 　　他勉勉强强将那股绿影牵制住。而后下刻丹元深处的热浪铺天盖地的罩过来，逼得他狼狈不堪。 　　这三个月的朔日，比以往熬过的那些更要难受。 　　而且在难受之外又有一层难堪。 　　他的身体滚烫着，他镇压魔物已经是花费了自己所有的修为，而后在身体里的那一股邪火，他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他倒在那里不停的喘息。他所有的一切，都在镇压里耗费殆尽，赌上他的命，他也要把那东西压住。 　　那股热意在身体里不停的游走，并且越烧越大，他强行撑着倒在那里，他越是加大了灵力抵御，那火就越是大，带着一股不死不休的气势，恨不得直接将人烧成一堆灰烬。 　　师泽侧躺在那里，唇齿微张，轻轻的喘息。 　　他现在情况并不算好，不仅不好，内里如同烧了一团火。他利用最后的清醒，将身体里的那些东西给困住，不让它像上回那样，有机会出来控制他的神智。 　　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只杏眼从门缝里露出来，小心的查探门内。 　　师泽看到那只眼睛，苦苦压制的东西，瞬间溃散了。 　　明枝被他一把拉了进去，直接被抱得严严实实，半点都动弹不得。。 　　她一下就反应过来，刚想要动弹，就被他双臂抱住。 　　“不要动。”他轻轻道。带着一丝警告。 　　他的声线里含着混沌且无解的东西，重重的压在她的耳边。 　　他看上去似乎比上回好那么点，但实际上却好不到哪里去。明枝感觉到在他这幅古怪又还算平静的表面下，是汹涌的波涛，不知道什么那下面暗涌的东西，一下就冲破了现在的宁静。 　　说实话，现在也算不上宁静了。 　　明枝感觉到原本圈住自己臂膀的双手，扶住了她的头，他此刻的举动古怪的让她心底生出一股奇异和害怕。 　　他手掌一下又一下的从她的长发上下来，像是安抚小动物，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和靠近，又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一时间，明枝感觉自己像是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大熊。 　　而且这只大熊还很稀奇，长的很好看，但又凶残的很。她莫名的想到她曾经见识过，他把人一下抽飞出去，她曾经何时想过自己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被他给打出去。 　　两人不算有亲，简直有仇，而且仇恨是惊天大仇。她是个妖女，心里也觉得那天是这只熊占了便宜，但也心里也知道照着他的脾气，他怎么可能容忍那样的事发生。 　　现在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明枝开开始明知故问。 　　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眼睛幽深的让她不懂之余，又有些毛骨悚然，后脖子那里汗毛直竖。 　　如同春风如同细雨，又泛着一股可怜和楚楚动人。 　　示好似得，他靠近过来，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小狗，又或者是别的惹人怜爱的小动物，循着内心，来亲近她。如果 　　他扶住她的后脑，掌心徐徐用力，将她向自己靠过来。 　　师泽渐渐不满足于这种细雨似得亲近，他听着她方才的问话，看着她，脸上也露出了无辜的模样。 　　他很懂行循渐进的道理，他轻轻的靠近她。 　　明枝被他的双眼里头的光芒给纠缠住，他眼里的光芒和他往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强硬又柔软，霸道又蛮横，她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他的双臂，被他的温柔给层层圈绑住。 　　她记得她以前又过一只玩具熊，毛绒绒的，就和现在这样。 　　他的目光似乎是生了围城，将她困住，他就这么抱着她，一这种让他清醒时候完全不会的模样，他紧紧的抱着她，一点都不肯放。 　　明枝感觉到不适，她清醒过来，手直接重重的推在他的肩膀上，她耐受不住这股力道，她重重的推搡，想要把他给推开。 　　她明枝恼怒了起来，她手上的劲头越发用力了。师泽在她的跟前岿然不动，他一头磕了过来。杀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顿时血被磕了出来。 　　或许是她的血被他吞了下去。 　　他的情况又开始不稳定，甚至相比较上次要更为糟糕，甚至难以控制。 　　突然他松开她，清凉的空气一下重新充斥过来。顿时感觉逃出生天。她现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想着怎么安全脱身。 　　室内烛火悠悠，借着那点烛火，她看清楚了师泽此刻的模样，长发全数散落下来，披散在身上，脸颊嫣红，平常带着几丝冷笑的模样，也全然都变了，变成了一个她似曾相识，却又充满了陌生感。 　　她似乎见过，却又陌生的很。 　　明枝站在那里，她被限制了行动。只能大口大口吸气，来缓解那股窒息感。 　　师泽低头望着她，修长清瘦到骨节分明的手指，直接碰上了她的脸，他轻轻的触碰了下她的脸，像是好奇的孩童。 　　旁边的光照过来，明枝终于看清楚了此刻师泽的眼睛，他长得很好看，但眉眼最是好看，也最吓人。此刻那凛冽到不近人情的眉眼，此刻蕴着别样的东西。 　　明枝抓住他肩膀，定定的望着他，见着他又低头下来，他高挺的鼻子轻轻的蹭着她的鼻尖，这亲昵的方式，莫名让她想起了什么不知名的毛绒绒的小动物。 　　可是他身上那股让她无处可逃的压迫感，让她知道，他绝对不是什么无害的存在。 　　师泽深深的望着她，那双眼睛里全都是她，也只有她一人。 　　他低头下来，直直望着她，“你说，你喜欢我，是吗？” 　　飘忽的声音在空中，泛着一股空灵。 　　明枝望着他，他的手指落下去，“告诉我。” 　　“喜欢。” 　　反正喜欢他的身子，喜欢他那张脸，喜欢他的干干净净，也都是喜欢。不算骗人。 　　师泽笑了起来，嗓音里沙哑的磨人。 　　“那，喜欢是什么感觉？” 　　“就是……看到你会开心。”明枝开始胡编乱造，“看到你在就开心，想要忍不住的靠近你，和你说话，不管说什么都好。只要能和你说上话就行。” 　　他听着她的话，感觉听到了什么很稀奇的东西，那双眼睛定定得望着她，认真的像是个小孩在听她说什么很重要的事一般。 　　“还有，还有，就是看到你开心。我就开心，看到你不开心，我就不开心。”明枝嘴上给他解释这么一通，心里恨不得一头把他给摁到外面的土坑里头去。 　　她今天原本是来查探她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她想要查探到的没有查探到，反而还被迫在这里给他解释感情问题。 　　她自己都还没怎么喜欢过人呢！怎么和他说什么喜欢人是什么感觉。 　　明枝说着微微仰起头，满脸纯真的望着他，她只觉得自己此刻演技已经炉火纯青，无人可敌了。 　　“虽然我平常也说一些不让你高兴的话，但是我却是喜欢你喜欢的深沉，绝对如假包换。” 　　师泽听到这话，突然笑了，烛火的昏暗灯光落到他的眼里，盛满了清辉，“听不懂。” 　　他说着，人却笑了，笑的很好看，他又低头看她，她抬头起来，双眼明亮的看他，清澈见底，如同泉水一般，给予人希望和清凉。 　　那是他在现在的炙烤里中唯一的救赎。 　　他下意识的靠过去。 　　“哈哈哈哈” 　　识海里突然爆出尖利的大笑， 　　“装什么正经，扯什么脸皮！到头来，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那声音如同尖利的尖刀一下又一下刺入他的躯体里，弄得他生疼。 　　“你现在不过就是臣服你自己所思所想的一条狗而已！” 　　那男女不辨的声音在封印结界里疯狂的乱窜，想要冲破出来。上回只是差了那么一点，只有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成功，这次师泽竟然自己主动为生出的念想所困，这个时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股绿影顿时螺旋而上，比起刚才凤凰的冲击。 　　明枝感觉到身上一轻，她见着师泽跌跌撞撞的向后走了几步。 　　“怎么了？”明枝对他主动这事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并不是不愿意，突然见着师泽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师泽的脸色此刻很不好，和方才完全不同。 　　‘你就是嘴上一套，做得又是一套的伪君子！明明想要的不得了，却还是要装模作样！’ 　　那声音在识海尖叫翻滚，尖利的让他头脑里都一阵生痛。 　　‘你还想困住我？’ 　　师泽喘息着抬头。 　　“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明枝听到他这话一愣，“你说什么？” 　　师泽没有回答她。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不过是当初被下的那药而已。 　　这东西想要操纵他，简直痴心妄想。 　　他越发下了灵力去压，强烈催动灵力，又引发了新的一轮痛苦。 　　师泽在明枝诧异的目瞪口呆中，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外面是一片漆黑，只有屋内的灯光还有那么一点光亮。师泽直接闯入到那一片黑暗里。 　　明枝在那儿坐着，好半会都没能回过神来，不，不是他要和她探讨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情，还说听不懂呢。话说了一半，怎么一下就没人了？明枝还没有反应过来，外面突然轰鸣。如同巨雷炸开。 　　她只是缓了一息，立即爬起来跑到外面去。只见着外面的树林直直被师泽轰出一条道来。 　　师泽站在黑夜里，举着手掌。他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面去。 　　明枝追上去，“你去哪里！” 　　“外面被人布了法阵，你出不去的！” 　　师泽回头过来，他的笑容诡异到了极致，“谁告诉你我要出去？” 　　明枝蹙眉，他接下来道，“外面的法阵，强闯进去必死无疑。我是去死。” 　　他心高气傲了这么多年，也和体内那魔物争斗了那么多年，如今却被那东西大声尖叫的讽刺。 　　他有他的傲骨，有他的骄傲。 　　他已经被这东西操纵了两回，却不能再一次被得逞。那不是他想要的，是被药物催发。多可笑，他被人称为衡云君，高高在上，结果到头来，却要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操纵，甚至还会流露出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情绪来。 　　那药也好，体内的那魔物也罢。谁也别想操纵他，那种屈辱，他受一次就已经足够，绝不能够再来两次。 　　那么就死吧，至少死了，保得这一身的傲骨。全了他最后的尊严。 　　他笑的妖冶诡异，径直往前面走去。 　　明枝从震惊里清醒过来，她疯狂的拉住他，阻止他继续往前，“你疯了！还是傻了！” 　　师泽到了此刻，不得不佩服隐月宗的厉害，竟然炼出了那等厉害的药，蛊惑了他的神智，让他完完全全深陷其中。 　　当真让他叹为观止。 　　“你想死？！”明枝几乎要尖叫，她不知道明明是说了那么一大堆的人，看着似乎还要继续探讨下去的人，一下就要冲出去寻死。 　　她此刻也顾不上探寻里头的缘由了，她紧紧的拉住他的手，用上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免得他在自己一时不慎里逃脱了去。 　　“你疯了！” 　　师泽笑起来，笑的魅惑又有几分癫狂，“如果我继续活下来，那才是要疯了。” 　　他活着的话，并没有给人多少好处，一点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麻烦，还有他自己都难以忍受的难看和痛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变成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存在，甚至还会借着他来做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他说着挥开她的手，坚定的往布在紫云台内外的法阵而去。 　　师泽知晓自身的特殊，一旦被体内的魔物得逞，那么后果不堪设想。那时候的他也不会是他。 　　所以青瑜在这上面，也不会讲太多的师兄弟情谊，在内外设下了杀伤力巨大的法阵，倘若他能渡过去，那么皆大欢喜，如果渡不过冲了出去，触动布在外面的那些法阵，那么他也会身死道消。 　　师泽往外步去，他不想再这么下去了，一点都不想。 　　这漫长人生，如果就这么结束了，似乎也不错。 　　他向着离自己最近的法阵踉跄走了几步。身后突然被一个柔软的躯体抱住。 　　“开什么玩笑！”明枝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的背，她双手死命的圈住他的腰，“你想死？！” 　　“放开我吧。”师泽没了以往的冷诮神色，与其这么被操纵，而后亲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变成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模样，那还不如他自己做个决断。 　　凡人里，年轻不怕死，年纪大了的却怕的不得了。师泽活了千年，对死亡并没有任何恐惧。似乎置身事外，与己无关。 　　他死了，比他活着好。他活着的时候，每月师兄都要为他体内的东西担惊受怕，生怕哪一日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死了的话或许还好一些。 　　“不放！”明枝在后面气势汹汹，“你说死就死啊！” 　　“你知道什么叫做求死不得么？”师泽低头看了一眼她紧紧锁在自己腰间的手，“你是担心我死之后，我师兄不会放过你？” 　　他笑得越发温柔如水，只是这份温柔如水却没有半点温度。 　　“你他妈那不叫废话！”明枝直接爆粗口，“要不然你觉得我想要开开心心的直接和你一块去死？” 　　“你喜欢我到这个地步了？” 　　师泽感觉背后迫近的曲线，火在他的心头烧的旺盛，将他好不容易拉回来的清醒又打散了许多。 　　夜凉如水，四周都是彻骨的凉意，她的躯体在这入睡凉意里越发的鲜明。 　　“放开。”他似乎一把直接撒开她紧紧抱在他腰上的那只手。 　　明枝整个人往后跌坐在地上。 　　她看着前面的师泽没有任何犹豫，往前面走去，他的步子已经开始踉跄，她抓住这个时机直接冲到他的前面。 　　然后撞入他的怀里，而后她直接抱住她，用自己的所有力量阻止他继续前行。。 　　师泽瞬间呼吸都开始颤抖，他惊怒道，“你做什么？” 　　明枝抬头望着他，“你不能死，你绝对不能死。” 　　“这不是你的错。”她的眼睛里是他，全都是他，她将他死死的抱住，不给他任何挣脱她去寻死的机会。 　　她踮脚轻轻的蹭了他一下。 　　她用尽了力气，甚至不顾自己破损的经脉催动灵力，直接趁着他发愣的空隙用灵力将他定在那里。 　　面前的小妖女，对他此刻的反应似乎完全无动于衷，也将他微弱的反抗给压了下去。 　　“这和你无关，是我的错，是我做的坏事。”她踮脚在他的耳边轻轻道。 　　“这一切都和你无关，都是我的错而已。现在你这样不是你的错，是我。” 　　师泽颤抖起来，“你让开！” 　　“不让！” 　　明枝拒绝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望着他，“是我这个妖女，不是你。” 第36章 占据 既然你这么喜欢，不如你和他们一…… 　　朔日的夜里, 一抹浓黑完全化不开，明枝前方撞进他的怀里。 　　“是我这妖女想要你，不是你做错了事。”寒风中, 明枝轻声道。 　　房内的灯光还是点着, 他埋首在她脖颈里，轻轻的蹭着她略略汗湿的肌肤, 嘴里是不成声调的呜咽。不停的颤抖。 　　他抬头起来，忍不住的去碰她的额头, 嘴唇。 　　明枝是直接一头睡在那里的, 和师泽一块。 　　天亮的时候, 她就醒了。师泽还睡在那里, 他眼睛闭着，长发全数落下, 积堆在身侧，还有几缕落到了他的脸上。 　　眼尾昨夜的深红到了此刻只剩下浅薄的一层，没了那层惊心动魄, 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余韵。 　　明枝醒来也就完全醒来了，不会再睡, 尤其是在这里。她坐起来, 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腕。 　　室内有淡淡的石楠花的气息。 　　她看着榻上的人, 提起衣裙准备开溜。她人躺在里头, 师泽在外面。她站起来, 直接一脚跨过他, 正好她一脚跨过的时候, 师泽睁开眼，他是侧躺着的，但是睁开眼直接和她对上了个正着。 　　一下明枝就站在那里, 提着衣裙，和师泽的双眼对上。 　　诡异的静谧在两人间弥漫开，四目相对。 　　相比较明枝，师泽身上还要不堪些。 　　一时间明枝不知道要对师泽说什么。尴尬的脚趾都能抠出个坑出来。 　　这个模样，简直就是凶恶恶霸和一个惨遭屈辱的小媳妇，在第二天之后沉默相对。 　　明枝昨夜里是费了不少力气，把寻死的人从外面拖进来，不可描述也好，什么都好，都是把他给哄下来，别寻死就成。现在平安渡过去，再一回想昨夜的事儿，简直恨不得立刻掉头就不认人。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你……”师泽眼里渐渐恢复清明，他望着明枝开口。 　　“我走了。”明枝另外一条腿从他身上继续跨了过去，她整理了一下身上。 　　她把自己打理好之后，见着师泽起身，“昨晚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明枝开口就来，师泽坐在那里微微一愣，他回头过来。明枝看过来，“我不记得了，你还记得吗？” 　　师泽眼眸微动，静静的望着她，两人无声对望一会之后，他满脸平静，“我不知道你怎么在这里。” 　　明枝见师泽的反应，心下很是满意，但不是她急着和他撇清关系，而是照着师泽那个高傲倔强的性子，被她鼓捣了一夜，并不觉得是多好，这个时候强行贴上去，只会让他觉得厌烦而已。 　　“对，就是这样。”明枝拍了拍手。 　　她似乎感觉手上有什么，甩了甩手腕，牵扯到酸痛的地方嘶了一声。 　　“有水吗？我想洗洗手。”明枝满脸无辜的望着坐着的师泽。 　　师泽指了指那边，“那里有水。” 　　明枝才把手洗好，就听外面一阵嘈杂的声响，师泽这个时候也已经将他自己整理好。 　　她察觉到来人的步子里都透着一股可见的怒气。 　　门一下从外面被人打开。 　　外面的青瑜看向屋内，昨夜里的异常，早就有弟子禀报给他。 　　青瑜当即令人加固大阵，自己亲自坐镇。他察觉到里头的动静，整整一夜未曾合眼，到了天亮，再三确认已经平安无事，不会再有意外，而师泽也没有继续暴走下去，才领着人进来。 　　“师兄。”师泽才整理好自己的衣裳，长发还没来得及整理，只是披在身后。 　　青瑜的怒火几乎双目可见，他进来见着明枝站在不远处。顿时怒火中烧，直接几道杀意凛冽的剑光就冲她而去。 　　“妖女！” 　　明枝一面装模作样的尖叫，一面手掌开始捏决，师泽一把将那些剑影全数打散，化在空中消弭无形。 　　“师泽！”青瑜动了真怒，师泽以往那么多年，虽然也凶险，朔日里他们也过的提心吊胆，胆战心惊。但是师泽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和昨晚一样暴走失控，将紫云台里的林子生生给轰出了一条道出来。 　　昨夜看守在外的弟子听到动静请他过去，深夜里他感觉到紫云台的变化，几乎触目惊心。 　　这样的变化，除了那个妖女弄出来，还会有谁! 　　明枝趁机嗖的一下窜到了师泽的身后，小心的抓住他的肩膀处的衣物。 　　“你让开！”青瑜指着师泽，“今日这个妖女不除不行！” 　　“师兄，昨夜那事和她关系不大。”师泽正在那里，“杀了她也没有什么用？” 　　“没用？”青瑜怒气更甚，他指着他背后的人，“当真是一点都没用吗？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拜谁所赐！” 　　“师兄。”师泽站在那里，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青瑜见状，直接就去抓人。 　　明枝低低叫了一声，“衡云君。” 　　“师兄，昨夜与她无关。”师泽再次挡住了青瑜，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明枝可怜兮兮的站在他后面。 　　“而且我还有事要她相助。” 　　“什么事？”青瑜却没有那么容易好打发，他怒火上头，简直恨不得把师泽害到如此境地的人直接毙于掌下。 　　“她能知道什么事，又能帮你什么？她只会害你！昨夜你差点出事，不是她还会是谁？昨夜里就只有她在你身边。” 　　师泽对着青瑜的怒火，面色平静，除却开始青瑜破门而入的诧异之外，他此刻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 　　“师兄，昨夜这里只有我和她，这里头究竟如何，我自己再清楚不过。” 　　“你！”青瑜气急，脸色青白交加。 　　师泽站在那里，“我知道师兄在担心什么，她现在对我还有用处。等最后的那点用处没了，也就会和她将所有的账好好算一算。” 　　青瑜面上的怒色因为这话有所缓解，但依然不肯轻易放弃，“她能帮上什么？” 　　“这个不好和师兄说。”师泽看向青瑜，“只是还请师兄信我。” 　　师泽冷淡自持，完全没有青瑜想象里的为了这个妖女完全丧失神智，不仅没有，反而清醒的很。 　　“当真？”青瑜略有些犹豫。 　　“当然。” 　　青瑜知晓师泽的脾气，这么多年的清冷自持，不可能叫个黄毛小丫头给怎么样了。 　　他盯了明枝一眼，明枝感觉到那一眼里的杀意，往师泽的背后又躲了些。 　　“剩下来的那些事，有劳师兄了。” 　　师泽指的就是昨夜弄出的动静，还有外面那一片的狼藉。 　　昨夜的动静太大，而且外面也狼藉一片，就算有心想瞒，也有心无力。 　　“我会说，你昨夜打坐运功一不走神岔了气。”青瑜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他狠狠剐了一眼躲在师泽背后的明枝，直接带着弟子出去了。 　　明枝在师泽的背后看着青瑜凶神恶煞的来，又凶神恶煞的走。 　　“出来。”师泽道。 　　躲在他背后的女孩瑟缩了下，乖乖走出来，“你不是说，我只要不在北阳山惹事，掌门就不会把我怎么样么？” 　　她嘟嘟囔囔。 　　“你出去吧。” 　　明枝哦了一声，立即溜走。 　　走到外面，正好一头撞见慌忙跑过来的元胡。 　　元胡拉住她，“昨晚上你听见那动静没有！” 　　明枝点点头，不仅听见了，她还看到那师泽要去寻死呢。 　　“可吓死人了！”元胡满脸惊魂未定。他拉着明枝好一阵啰嗦， 　　“以后这个日子，你也少去仙君那里了，仙君其实并不要伺候。”元胡嗳了一声，“而且仙君平常除了要用人，是不喜人上去的。” 　　说着元胡说着，哎哟了两声，他倒是把有些事给忘记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明枝，想起明枝和衡云君关系不一般。 　　明枝想起昨夜，她还真的看不出来，师泽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和旁人接触。 　　紫云台那么大的动静，几乎整个北阳山都惊动了。事后掌门出来说衡云君昨夜静修的时候，不慎出了岔子，导致灵力过于充盈，为了保护自身，将多余的灵力放了出来。 　　他这么说，人信不信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丹芷长老让徒弟去把炼制好的丹药送过去，白芷捧着丹药到紫云台的时候，出来的正好是明枝。 　　白芷看到明枝面上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走过去。 　　“阿芷，”明枝看见白芷亲亲热热的过来，直接一把就挽住白芷的胳膊，“几天不见了。我可真想你。” 　　小妖女一张嘴，和抹了蜜似得，甜言蜜语开口就来。白芷没见过她这种，听着听着耳朵舌根都忍不住一块泛甜的 　　“前几天门派内戒严，我也不好过来。”白芷见明枝恢复的不错，看来从上次水月幻境里出来之后，到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看你恢复的不错，我就放心了。”白芷说着又打量了她上下一圈，“上回你真是吓到我了。” 　　前两天明枝虽然人精神恢复了，但脸色一直不佳。白芷为此也一直有些后悔和责怪自己，如果那日她没有答应她，又或者她多注意一些，这些事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没事，我还要谢谢你。”明枝摇了摇她的手。笑的满脸灿烂。 　　白芷见她这样，点了点头，突然她想起什么，拿出装着丹药的盒子，“这是我师尊让我送过礼的。” 　　想起来之前丹芷长老的吩咐，白芷掌心里起了一层汗。 　　掌门的说辞，门派内除却那些弟子之外，长老们没几个相信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只能糊弄糊弄弟子们。 　　丹芷长老让她过来送丹药，同时也想要她过来打听打听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外面守着的弟子离的远，根本就知道的不真切，而掌门自己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那天……”白芷还是第一次做这个事，心里哪怕不认同，却师命难违，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那天你没事吧。” 　　“没有看到什么？” 　　明枝见着这么一个老实人，气短心虚的和她打听消息，不禁有些好笑，白芷这个时候不太敢看她，连带着脸上的笑都是略带僵硬的。 　　“没看到什么，你也知道紫云台里规矩大，入夜之后我们是不能随意出来，必须要呆在屋内的，除非仙君开口，要不然我们是不能到处乱走的。” 　　说着明枝故作天真的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白芷像是松口气，她听明枝什么都不知道，轻松了许多，连说话的口吻都要比方才要轻快不少，“刚刚是师尊给仙君送的丹药，记得拿好了。” 　　“我知道了，一定会送到仙君的面前。”明枝道。 　　白芷又拿出另外一瓶，“这个是清心丹，我看着你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心障这个东西，如果真的闹得厉害了，也是极其厉害的。这个给你服用，哪怕不能治本，但还是能让你好受一些。” 　　明枝腾出一只手来，接过那只药瓶， 　　她看了一眼白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白芷笑了，和方才不同，她笑得格外坦荡，“因为我们是朋友，你一个人在门派里，而我再怎么说，也还算是有余力，自然是尽可能出点力。” 　　白芷在门派里是没有见过明枝这样的女孩子，门派内也不是没有娇娇滴滴的女弟子，不过那些就是平常的弟子而已。 　　她在明枝身上总感觉到一股向上蓬勃的朝气，似乎她不管处在什么境地，都会想方设法走出一条道来。 　　白芷很喜欢她身上的这股朝气。 　　她在门派内作为大师姐，要顾到师尊，也要顾到下面的师弟师妹。想要做什么事，瞻前顾后，必须思虑再三。 　　不如旁人想的那么自由，这个女孩想笑就笑，不高兴了就直接露出来，也不是那种任性妄为到叫人头痛的，相反颇为有分寸。 　　偏生她在门派内也无依无靠，白芷忍不住就多照顾她一些。 　　“谢谢。”明枝低头下来，白皙的面庞有些泛红，“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的。” 　　白芷笑了，“这个不用。” 　　“这怎么行，我在这儿没什么你能看得上的，所以我也就把你对我的好全都记在心里了。做人总不能光受好处，什么都不做吧。” 　　白芷见她这般，笑的也带上了几分羞涩。 　　“你想要什么，待会我让下山的弟子带进来。” 　　明枝抱着盒子走在紫云台内。紫云台现在是最热闹的，紫云台内被轰出了老大的坑，必须有人来整理，师泽是不会亲自来的。所以只能让弟子们来了。 　　她一路走到师泽起居室里。 　　师泽和熏华正在屋内。她往屋子里头一看，见着两人盘腿坐在榻上，两人周身流动着泛紫的灵力。 　　过了小会，熏华睁开眼，“太好了，你没事。” 　　师泽那日的动静闹得太大，哪怕他之后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但是还是让师泽留在紫云台内不要出来，并且还让熏华过来替师泽看看到底有没有要紧的。 　　师泽整理袖口，看向熏华，“多谢师姐。” 　　“你没事就好。”熏华看着他起身，“那天我和师兄是真的吓坏了。” 　　师泽听着，“让师兄和师姐担心了。” 　　熏华摇头，“这倒也没什么，只要你一切安好，这些说实话也不过是一些小麻烦而已。” 　　说着熏华看向门口，眉目含笑，“有事就进来吧。” 　　明枝在门口已经等了有些时候，听到门内熏华的话，她抱着盒子进去，“这是丹芷长老送来的丹药。” 　　说着她把盒子放过去。 　　师泽坐在那里，眼睛都没有抬起来一丝半点，他那日之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对她和平常一样。 　　“辛苦你了。”熏华说着，看了一眼师泽，“好好照顾你们家衡云君。” 　　“是。”明枝点头。 　　师泽开了那只盒子，里见着里头几排的丹药瓶子，“送来了这么多，丹芷长老是把我当做药罐子还是怎么的？” 　　“你收着吧，我听说丹芷长老的丹药在山下凡人里头颇受欢迎。”熏华说这话的时候，唇角里也带着几丝无奈。 　　“拿着那些无知愚钝的东西来试药罢了，这把戏他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 　　师泽说着，拿着几个瓶子看了几下，嗤笑一声丢在哪里，他眸光瞥了眼那边站着的人，“还是丢了吧。” 　　丢了？ 　　明枝看着桌子上的那一堆，哦了一声，伸手就要收拾了。 　　熏华见状却按住她的手，看向师泽，“丢了可惜。” 　　她看了师泽一眼，唇边的笑深了些，“到底是用了不少药草做的。或许不对你的体质，但是对有些人的体质。” 　　“不如，送给小枝吧？” 　　明枝一下收回手，站在那里瞧着有些手脚无措，“这，这不好吧？” 　　她对于这些东西自然是垂涎的，尤其是送到师泽这里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不好的。 　　“有什么不好，反正他不想要，与其真的被他丢了白白浪费，倒还不如给你。” 　　说着熏华看了一眼师泽，“师弟，你说是不是？” 　　师泽转头看向别处，“师姐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给她，只是不知道她承受不承受得住。” 　　明枝听着不由得看向熏华，熏华解释道，“这个丹药都是照着他的体质来的，你还年纪小，如果吃的太急的话，会有反效果。” 　　明枝恍然大悟，她恭恭敬敬对熏华一鞠躬，然后又对师泽弯腰下去。 　　“我明白了。” 　　熏华说着，看到了屋子里头的琉璃净瓶，“今日是桔梗？” 　　明枝在紫云台种了一大堆的花，各种品种都有，尤其各种季节开放的都有。她以灵力灵泉浇灌催发，几乎每日都会长出一片。 　　而明枝也拿着那些花照着不同的搭配插放在琉璃净瓶里，送到师泽这里来。 　　熏华来紫云台的次数不多，但每次来，都会在师泽这里看到不同的花束。 　　师泽不是个亲人的性子，熏华曾经见过他明明一句话没说，却把个年纪小的弟子给当场吓哭。 　　一张不近人情的容貌，作风也是不近人情，但凡是自己的地方，除了他自己之外，绝对不允许人有一丝一毫的改动。 　　这习惯他自小就有，到了现在更是根深蒂固，别说他不想改，就算改，也改不掉。 　　现在却允许一个小姑娘跑前跑后的装点，真是让她意想不到。 　　“是。”明枝回答，“昨天是紫苑花，可惜昨天妙法长老没有过来，所以没有看到。” 　　“师弟，师姐能不能得一束这小姑娘的花？”熏华问。 　　师泽坐在那里，“她种的花也没有什么好的，而且她就那点本事，也别在师姐的面前丢人。” 　　明枝满脸愤愤。熏华却听出其下另外的情绪，只是一笑，“那我多送点种子过来，让她多种点，好锻炼一下手艺。” 　　“仙君胡说，我要是做得难看了，仙君才不会让我把花瓶给搬进来，只会叫我丢出去。” 　　熏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师泽睨她，“多嘴。” 　　熏华离开后，居室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师泽看了一眼那边的桔梗。他是不知道她在紫云台到底种了多少花，几乎各式各样的都有，全都是从妙法堂那里要的种子。 　　“你又和丹芷长老的大弟子来往了？” 　　“是呀。”明枝答的很快。 　　“人不能总是闷在这里的，闷久了，不和人打交道，会变成傻子的。”明枝站在那里，她笑吟吟的，对方才师泽那明显带了几分责问的语气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她现在正在摸清楚他，也没有一开始的小心，甚至有点儿小放肆。 　　“衡云君也多出去走走，外面的风光可好。而且人也有意思。” 　　师泽闻言抬眸望着她，“是吗。” 　　他说着又笑，“丹芷长老的那个大弟子的确人品可靠，和她的那个师尊不同。” 　　“我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和门派中的弟子来往。” 　　明枝笑的狡黠，“那自然是因为北阳山弟子太出色，让我不得不心向往之。” 　　师泽的眼皮一动。浓密且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抬，下面的眼睛望着她，泛着浅浅的寒意。 　　明枝不带怕的，直接迎着他的视线而上。 　　她做的一切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既然瞒不住，那就不瞒了。而且她也没有真正做什么。 　　“既然你这么喜欢，不如你和他们一道如何？”师泽突然问。 第37章 想法 “衡云君想要我只来陪你一人？…… 　　师泽话语里有一股愠怒。那怒气来的几乎莫名其妙。 　　那隐隐按压的怒气在言语里几乎喷薄而出。 　　明枝自然也察觉了, 她满脸惊喜的抬头，“真的？” 　　师泽看见她脸上那股完全作假不得的欢喜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衡云君刚才是说真的吗？”她两眼里亮的吓人, 人都向前走了好几步, 几乎将师泽方才那股怒气视作无物。 　　“你……”师泽没有料到她竟然是这幅表态，他定定的看了看她, “你很高兴？” 　　明枝点点头，满脸还是半点都不作伪的惊喜, “当然了！我之前和衡云君一块上剑台的时候, 就羡慕的很呢。原来衡云君早就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她说着似乎是实在压抑不住心头的欢喜, 直接上前几步两手都握在师泽压在桌上的手腕上, “衡云君是说真的吗？” 　　师泽的神色瞬间有些一言难尽，他去看明枝,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两眼望着他也是晶亮晶亮，满是惊喜。 　　“你早就想去了？”师泽突然想起她刚才说的话。 　　明枝握住他的手腕, 两眼亮亮的点头，“是呀！所以我才问仙君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所以要给我一个惊喜。” 　　师泽被哽的半晌没说话, 他和明枝双眼直接对上, 两人无声的对视许久, 明枝脸上的笑稍稍有些褪去, 换上了忐忑不安, “仙君？” 　　“你真的想去？”师泽早就知道她和外面那些弟子来往, 他不但知道，他还知道她喜欢和女弟子搅和在一起，尤其是丹芷长老座下的大弟子。 　　可没曾料想, 她竟然还真的想要混到弟子堆里头去。 　　“是呀。”明枝回答着，见着他的脸色起了细微的变化，“仙君该别是反悔了吧？” 　　师泽脸上的神情彻底褪去，直接就那么看着她。 　　明枝见状，立即就急了，“可是仙君你刚才不是说了嘛！” 　　“怎么能反悔呢，你这么大的一个人物，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能说了不算数呢！” 　　师泽见她满脸着急，一时间诡异且莫名的怒气，还有别的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有过的情绪，流转在心间。 　　那感觉太过奇怪，让他也分辨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很不舒服。 　　“我方才并未允诺你什么。”师泽脸上冷下来，言语之间也不近人情。“我从未承诺的东西，自然不算数。” 　　明枝可怜兮兮的站在那里，“可是你刚刚说过了呀，” 　　她眼里的光一下就褪下去，暗淡了下来。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真的！” 　　她说着咬了咬唇，看向师泽。眼圈也红彤彤的，言语里泛着一股恳求。 　　这小妖女，从来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套数，他见过她极其放肆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也见过一张嘴毫无顾忌，现在可怜兮兮的，无辜透顶。这模样倒像是他对不起她了。 　　“你这么想去，那我成全你。”师泽说完，觉得稍稍有些喘不过气，他径直起身到了外面，“不过我不会给你任何其他的便利。” 　　明枝看着他就这么直接到外面去了，她哦了一下，完全没有任何要挽留的意思，“多谢衡云君。” 　　师泽侧头过去看她一眼，直接离开了。 　　不多时元胡就给她送来了整套的弟子服饰。 　　元胡看她的眼神都有一股羡慕，“小枝，你真的拜入山门里头了？” 　　仙童虽然也能得侍奉的仙君的指点，但和门中弟子那种全面的教导还是没有办法可比。 　　“没有。”明枝摇头，“山门里对弟子的挑选可严苛着，怎么可能让我直接不通过考验进去？” 　　说着她翻了翻那几身弟子衣服，北阳山的弟子衣裳不分男女，男女都是一个款式。穿上之后几乎只能靠脸来分辨男女。 　　“那你怎么？”元胡说着，又把一个通行令牌递给她，那是最普通一级的令牌，只是让她能去一些普通地方。 　　“我也不知道。”明枝耸肩， 　　这是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师泽会说那话，她当时听着像是赌气，又或者是一时头脑发热就说了。 　　结果没料到她直接就把话接下来了。 　　她在白芷的指点下，已经开始正常的修炼，她野路子修来的东西，非常有拔苗助长的味道。当时她是顾不得了，只要能强大，就没什么关系，现在弄得一身的伤。 　　她也只有杀个回马枪，慢慢从正道上开始了。 　　弟子们和长老一样，全都是清修，天不亮的时候，就要起身上早课。 　　师泽直接把她塞进去，没有告知青瑜，但却告知了掌管弟子功课修行的相关长老。 　　长老瞧着师泽的那个做派气不打一处来。 　　平常门派内收弟子，都要经过严格筛选，不管是慧根还是悟性，都要仔细探察一番。千百个凡人里头，不一定会有一个被选中。 　　就算被选中了，里头又根据这些弟子的资质分了外门和内门弟子。 　　都要经过千挑万选，才能成为门内弟子。现在衡云君却强行塞了一个进来。 　　衡云君心比天高，能入他眼的，估摸不是什么普通资质的。但长老还是差点气歪了鼻子，却拿衡云君半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亲自见过明枝，考了她的底子之后，长老那难看的脸色算是缓和了不少。 　　明枝没有入北阳山的门籍，但周围的弟子除了白芷和白芷交好的那几个弟子之外，也没有几个人认识她。只当她是新被选进来的弟子而已。 　　师泽说不管她，是真不管她，对于教导的东西，他一个字都没说。似乎是想要看她的笑话。明枝过来之前偷偷的去找了白芷，白芷对她竟然被师泽塞到内门弟子里头也很是惊讶，这个几乎是没有前例，但她也很爽快的将长老教授的东西告诉她。 　　明枝坐在那里，心里默默的把上头授课长老的话捡着重要的，记在心里。 　　等到早课结束，旁边坐着的几个弟子看向她，“请问师妹是新来的吗？” 　　内门弟子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而且也并不多，远远少于外门弟子。外门弟子想要入选内门，实力和运气一样都不可缺少。有几次连着好几轮选拔，都没有选进来一个。 　　内门弟子相处久了，几乎彼此都认识。见着一个新面孔进来，不免觉得好奇。 　　“是呀。”明枝应付这些弟子可谓是得心应手，见着有人问起，她立即笑起来。 　　她长了一张进可攻退可守的脸，笑起来的时候，天真无邪的厉害。看起来就是个不谙世事的纯洁姑娘。 　　这些弟子没听说过有什么选拔，不过能进来，坐在这里，自然是有几分真本事。 　　“请问师妹拜在哪位长老座下？”一个弟子问。 　　“叫我阿枝或者小枝都可以，我现在没有拜在哪位门下。” 　　此言一出，面前几个弟子神情都有些微妙。 　　“那……” 　　“我现在在衡云君那里。”明枝眨眨眼睛笑。 　　弟子们一下神情更加一言难尽，甚至看向明枝的眼神里都有了几分佩服。 　　“衡云君……没打过你吧？”过了好会，有个弟子低声问。 　　明枝嗳了一声。 　　“衡云君的脾气并不好，而且要求严格。” 　　“没错，衡云君一句话出来不会说第三次，要是说了两次还是不会，或者没记住，他就会动手了。” 　　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提起这个，一个两个脸色发白，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师妹被打过吗？” 　　明枝不知为何在那个弟子的眼神里看到些许期待。 　　明枝隐约有些头皮发麻，“没有。不过我见过他打别人。” 　　“果然。”几个人长吐了一口气，看明枝的眼神也有了几分同情，“师妹以后还是多多小心。” 　　明枝站在那里，笑容略有些僵硬。 　　弟子们其实比她想象里的还要好相处，都是同门，就算心高气傲，对着同门还算友善，最多不过想要看看这个新冒出来的人到底有多少本事。 　　明枝在里头如鱼得水，这弟子们对同门原本就没有太多的戒心，她的那张脸又实在太容易骗人。 　　她嘴甜会说话，只要不是那种极其难对付的人，都能合得来。 　　一番下来，没有人欺负她。 　　不过她并不看重这个，她看重的是别的地方。 　　灵力流转经脉，一点一点扩张经脉。里头特殊的修行办法，还有那些丹药。真的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北阳山里有些地方灵气充裕，引灵气入体可以充斥扩张经脉，再加上丹药辅佐，事半功倍。比她以前那种粗暴直接要好很多。 　　明枝抬手，照着之前从教习长老那里听来的，慢慢去做，果然手掌之下光华凝聚，出现了层层剑影。 　　明枝看见手下的剑影，慢慢掌控，控制里头的力道。 　　走野路子出来的，与有人精心教导的，还是不太一样。她以前为了脱离隐月宗，一味的只追求灵力的深厚。至于如何控制，她还真的没有去专研过，只要灵力强大了，那么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一个招数，都会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不过现在她得学着去控制，还得扩张经脉，去接纳那些灵力。 　　白芷在门派内多年，知道哪里修行最好，时常带她去。 　　扩张经脉并不是什么轻松事，得小心的控制力道，要不然一个用力过猛，直接伤到自己。 　　明枝坐在峰顶上，玄武峰这一带清气充沛，最是适合打坐静修。 　　等到明枝睁开眼，额头上冷汗已经流下来不少。 　　“怎么样，可还好？”白芷在一旁已经有段时间了，她自小到大入定快，等到周转几个大小周天，就睁开眼。她看到明枝额头上全是汗珠，又不能轻举妄动，只能耐心等着。 　　明枝身上的经脉酸胀的很，妙法长老的药很管用，再加上她在北阳山日子绝大多数时候很安逸，并没有要她出手的时候。那些破损的经脉也一一养好了。现在扩张经脉以容纳灵力，一段时间没动，哪怕是渐渐慢慢的来，也没有多舒服。 　　“还好。”明枝睁开汗湿的眼睛，冲白芷笑了笑。 　　“你……”白芷原本想问这种应该自小就开始练的，怎么到了现在才开始慢慢开始。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换了说辞，“你好些没有？我这里还有止疼的丹药。” 　　说着，白芷掏出一瓶丹药来给她。 　　白芷感觉明枝身后有什么隐情，但她也不会追根究底，哪怕她觉得不寻常。 　　“谢谢。”明枝吃了两颗，过了小会，躯体经脉的酸胀感逐渐消失。她舒出一口气。 　　“好多了。” 　　“这事你不要急于求成，这个是急不得的。”白芷见着她的脸色劝诫，“毕竟这个东西是长年累月。不是短短几日之内就见着成效的。” 　　白芷到现在也看出来，明枝以前没有怎么被人正经教导过，衡云君也应当没在这上面对她上过心，所以她不自觉的就担任其了师父的角色。 　　明枝点点头，她一把握住白芷的手，“我知道了，我听你的。” 　　“放心，我也绝对没有乱来哦。”明枝冲白芷笑。 　　白芷嗯了一声，点点头。 　　她看了看天色，“我们走吧。” 　　说着她反手一把拉住明枝站起来。 　　玄武峰浩荡的清气让明枝很是受用，走在里头都感觉到浑身轻松了许多。 　　“早知道内门弟子有诸多好处，原来自己亲生感受了一遍才知道。” 　　“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外门弟子削尖脑袋都要进来？” 　　“我待会送你回去。” 　　明枝正要话说不用，就见着一道剑影落地化作一个少年。徐子京在两人身前显出身形，他见着白芷和明枝在一块，眉头一皱，眼底里露出几分厌恶。 　　明枝对他眼底流露出的那几份厌恶，完全不痛不痒，见着了也不过一笑而已。 　　“师姐。”徐子京上前，“之前师姐交代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 　　口吻里有几分邀功的意思，眼神也期盼的望着白芷，活像一只想要得到夸奖的小狗。 　　只是白芷淡淡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她看向明枝，“我们走吧。” 　　徐子京一下拦在两人面前，“师姐，我送她回去吧。你这一天又忙着完成师尊的吩咐，又是到处跑，待会还要向师尊复命。不如我来送她回去。” 　　白芷说不用，“我还是亲自来，反正这一趟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你刚刚回来，恐怕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徐子京的脸色变了变，“还是我来吧，师尊那里似乎有个急事，师姐最好去看一看，毕竟师尊最器重的便是师姐。” 　　“师尊怎么了？”白芷有些紧张。 　　“说是上回的丹药，似乎药方用料上出了什么岔子，以至于丹炉差点崩裂。” 　　丹炉崩裂是大事，里头的药草没了倒还是小事，就怕一时不慎丹炉裂开，到时候不仅仅是炼丹的弟子，就是炼丹房周边都不能幸免。 　　这下白芷看向明枝，明枝十分体贴道，“你去吧，他送我回去就行了。” 　　白芷点头，回头叮嘱徐子京，“要好好送小枝回去。” 　　徐子京见到白芷化作一道剑影离开之后，对着明枝的脸色明显一变，脸上也似笑非笑，嘴里也阴阳怪气，“走吧，我送你回去。” 　　明枝随意拍了拍衣服，“不必了，你也回去吧。不劳烦你了。” 　　“走吧。”徐子京没有回去的意思，直接在前头走。 　　御剑下了山，到了小道上，走了一段路，徐子京突然开口，“你离师姐远一点。” 　　明枝挑了挑眉，“什么？” 　　“我说，你离师姐远一点，不，是越远越好。你最好不要来找她。”徐子京回头过来，双眼阴鸷，“你根本就不是正经进来的，也不是内门弟子，你骗得过别人，但是你骗不过我。说白了，你就是靠着衡云君进来的罢了，门内没有除却衡云君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你来历。” 　　徐子京说着，眼里流露出几分轻蔑，“你这样的人，原本连山门都摸不到！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谁告诉你，我没有衡云君，连山门都摸不到？”明枝声音含笑，眼里且蕴含着冷光。冷光之中杀意蠢蠢欲动。 　　她脸上也笑着，缓缓向他走近了几步，脚步落地无声，她直视徐子京的双眼，“谁又告诉你我没多了不起？嗯？” 　　上刻还软糯惹人怜爱的少女，一下褪去那层伪装，露出一点真面目出来。 　　徐子京瞬时间浑身冰冷，整个人如同掉入了冰窖里，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里的寒意，似乎钻到了骨头缝里。血瞬间都凉透了。 　　“不要以为自己运气好，有那么点儿本事，就以为自己看透一切了。”明枝说着，不屑的笑了下，“别自以为是啊，小东西。” 　　明艳的少女靠的更近，徐子京身体紧绷，他能感受到浑身上下炸开的寒意，他想要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人推开，但身体却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你这个不知好歹，以为天上地下自己最清醒的，我见过不少。”明枝脸上露出生生的恶意来，“可惜这些人啊，最后都死啦。” 　　徐子京的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偏生到了这个时候，依然强撑着怒视她。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要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做了内门弟子就有什么资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这种人死在外面的太多了。小心哪天，就落到你的头上，小东西。” 　　她脸上的恶意越发浓烈。徐子京看着她逼近过来，他此刻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只是强硬维护着自己的尊严，不在明枝的面前丢脸。 　　“你是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少年人想要厉喝，可是声音出来的时候，不自觉的带上了几丝虚弱。气势上瞬间就下去了。 　　“我是谁？我是阿枝呀。”明枝哈哈一笑，她看见他额头上滑落的冷汗，“害怕了？” 　　“没有！”徐子京一下提高了声量，他恶狠狠的瞪她，可惜面前那少女根本没有被震慑到，不但没有，反而大笑出声。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东西，仰首笑起来。 　　“你现在不装了？”徐子京看着完全陌生的人，咬牙开口。 　　明枝笑够了，上下眼皮一扫，嘴里嗤笑，“你这种东西，用不着对你有一丝半点的好脸色。” 　　她在隐月宗的时候，见过不少这种名门正派的弟子被抓进来，然后折磨的不成人形。见得多了，自然也就那样。 　　“小东西，下次说狠话的时候，记得找准对象。要不然狠话撂不成，反而成了个笑话。” 　　明枝说完，回身过去，走了几步路，发现背后的少年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腿断了？”她说的一点都不客气，“跟过来，你既然和阿芷说了，要送我回去，那就过来。” 　　徐子京原本看不上这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也看不上她之前在紫云台做仙童。想要警告她不要再靠近师姐。 　　谁知竟然被奚落至此。 　　徐子京心高气傲，直直盯着她的后背。 　　“如果你想动手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你还没有一招就把我杀了的本事。”明枝在前面走着，和他隔着一段距离。 　　“过来，怎么怕我啦？”唇红齿白的少女回头过来满脸讥笑，白肤红唇，乌黑的黑眼珠特别大，在一片山林里回头过来的时候，红白鲜明，生出了森森的鬼魅和美艳。 　　徐子京握紧手掌，“妖女！” 　　明枝听见他这一声，并不生气，反而回头过来，“那又如何？” 　　“腿断了就滚着回去，没断的话，就过来。” 　　她颐指气使，徐子京目眦尽裂，“你不要以为靠着衡云君就可以无法无天。” 　　“是又怎么样？”明枝根本就不在乎他那话，甚至半点被激怒的样子都没有了，她懒洋洋的，甚至不掩饰眉梢眼尾的嘲讽，“小东西不知道利害，你真的以为你的那点清高能卖多少钱呢。” 　　“滚过来，我没有什么耐心来等你。” 　　徐子京正要发怒，可是越发感觉到周身冰凉。一股冰凉沉沉的压在他的身上。 　　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简单。 　　徐子京跟在她的身后，他把师姐支开，不过是要警告她不要再靠近师姐。没想到几瞬之间形势逆转。 　　他沉默着到了紫云台之外，“就到这里，衡云君不喜外人到里面。” 　　明枝听了，回头过去，她笑了一声，娉娉婷婷走到他跟前，她靠得近了，徐子京下意识向后退，可是想起之前她的戏弄，又生生的忍住，不肯向她低头。 　　明枝面上有些得意，她一步步靠过来，她戏耍似得踮起脚，“多谢了。” 　　她说完，直接掉头回了紫云台内，留下人在外面。 　　明枝回了紫云台，她第一去见师泽。 　　师泽并不在居室内，她找了一圈，才在一片竹林里找到人。 　　“衡云君。” 　　师泽一身黑衣，依然是宽大的袍袖，外面黑云纱轻轻披在外面的袍服上，如云如雾，他整个人站在竹林里，也如同一片云雾。 　　明枝摩挲了下指节，走过去。 　　“你来了。方才执剑长老来过。”师泽站在那里，神色无喜无怒，平静的如同一汪湖水，风平浪静。 　　“他问我，我是从哪里弄来的人。”师泽眸色淡淡，但他浓丽的面容却异常的吸引人。 　　明枝望着他。她露出些许惴惴不安，“可是我做了什么事，让衡云君丢脸了？” 　　“这倒没有。”师泽摇摇头，“执剑长老说，你的天赋很不错，只是过于粗糙，出手没轻没重，不知道留一线是什么。其他的，都相当出色。” 　　“他想收你为徒。” 　　“你真是让我意想不到。”师泽说着低头轻笑起来，光线落在他脸上，映下明暗不致的光影。 　　“我记得你去和那些内门弟子在一起，还没有多久，竟然有这种成就，着实令我意外。” 　　“不过我倒是想要亲自看一看，你如今的本事，到底有没有让执剑长老刮目相看的资格。” 　　师泽话语落下，明枝只见着眼前一道白光，她一剑直接对上他。 　　“反应不错。”师泽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剑，难得的夸奖了一句，“果然还是有几分本事，不仅仅是有那些小聪明。” 　　说着他突然换了招数。师泽剑招凛冽，呼啸之中寒冽逼人。 　　他没有动用灵力，而是纯粹的比试剑招。 　　明枝侧身躲过他劈砍下的一招，反手刺过，直接和他手里的长剑撞在一起。 　　那股力道大的出奇，手腕处有些发麻。 　　明枝逼近他，直接仰首对上他的双眼，“你生气了？” 　　师泽微微颦眉。 　　明枝加大手里的劲头，“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看到的，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了？” 　　她笑了，“衡云君想要我只来陪你一人？” 第38章 骗子 骗子！！！ 　　她一手直接抵上师泽手里的长剑, 她手里的剑不过是门内弟子们发的，并不是她的本命剑，她低头看到手里长剑和师泽手里的利剑碰撞在一起, 噌的一声寒啸。 　　“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看到的, 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了？” 　　她笑了，“衡云君想要我只来陪你？” 　　“可真是……霸道。” 　　“胡说八道！”师泽眉头蹙起, 他似乎真的动了怒，长剑一扫, 明枝几个腾挪直接翻到了几丈开外。 　　明枝持起手里的长剑, 她抬眼看看师泽, “干嘛生气？我说错了, 那也是我这个妖女不自量力，竟然敢对你大放厥词。” 　　“和我这个妖女计较这个, 岂不是失了你的格调？” 　　师泽持剑过去，明枝也不躲反而直接迎上去。 　　师泽见她直接冲上来，眉头似乎比之前要皱的更厉害。她并没有被正儿八经的教导过, 体术剑术全是如此，练出来的全都是杀招。 　　这个小妖女平时里最是惜命, 见着不对就恨不得掉头就走, 就算拼命, 也是那次夜里, 拼命的拦住他寻死。但是那次他只是想要自己死, 未曾想要拉上她。 　　怕死怕的要命, 闯祸了就恨不得跑的人影都见不着。 　　他持剑挑开她的剑尖, 她反而缠过来。 　　她招数狠辣，几乎毫不留情，也如同执剑长老说的下手没轻没重, 狠厉的厉害，不会因为对面是谁而有半分的手下留情。 　　明枝下手太过无情，师泽反手意欲想要把她手中的剑打掉。突然她手掌一松，掌心里的剑掉了下来。 　　师泽的剑却已经直接往她的手腕而去，他反向生生将那股攻势一收。这个时候明枝却突然一脚把掉在地上的剑给踢起来，瞬间灵力盈盈的覆上剑身，直接缠上他。 　　“你骗我？”师泽怒道。 　　明枝大笑，“兵不厌诈。衡云君难道没有见过我这样的么？” 　　师泽这下真的懂了怒火，长剑在空中划出几道凛冽的弧度，裹挟着呼呼的风，直接斩上她的剑。 　　剑身当即就被劈砍出了一道裂痕。 　　“我输了。”明枝干净利落开口。 　　然而师泽收势将长剑收回体内的下刻，这小妖女并掌为刃，直接对准他的脖颈切过来。 　　师泽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手掌上的灵力和力道全数卸掉。可是她另外一只手掌这个时候杀了过来。带着一股不达目标绝不罢休的气势。师泽将她另外一只手也如刚才那样封掉灵力，而后将她两手崴向身后，两人的躯体撞在一起。 　　撞上了明枝身后的竹林。 　　明枝整个人被他困在双臂之间，手在背后被锁住。但是她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唇齿碰上来的那刻，师泽喉咙里瞬间发出一声低喘，似乎回到了那个绝望又迷乱的夜晚。 　　明枝咬住那块肉，却没有用力咬下去，她舔了舔。 　　而后下刻她就被一把扯开。 　　“你做什么！” 　　明枝唇齿鲜红，她眨着无辜的眼睛，对着他笑的没心没肺，“我要是嘴里藏了什么东西，衡云君你这会能不能站在这里还不好说呢。” 　　她说着，整个人从他肩膀那儿离开，望着他。 　　师泽盯着她，眸光沉沉，嘴唇抿紧。他身上的怒气几乎已经要凝成实质。 　　明枝半点也不怕他的怒气，只是在那儿站在，眼睛里清亮见底。一眼就可以望见。 　　她眼睛里干净的很，没有半点恐惧，对于他的怒意几乎毫不在意。 　　“你比我想的要大胆的多。”师泽道，“但是执剑长老那里我是不会应允的。” 　　“你这几日就好好呆在紫云台，哪里也不准去。” 　　明枝眨了眨眼，她似乎没有明白他的话，她动了下手腕，娇娇道，“我手疼。” 　　师泽双手还控在她的手腕上，他压着她在竹林的竹子上。 　　她望着他的脸，叹了一口气，像是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那样，“好。” 　　“我不去就是了，我在这儿好好陪着你。” 　　这话和一根针似的刺在他身上。 　　“至于执剑长老那里，我哪里来的那份本事。”明枝靠在他肩膀上，幽幽叹口气，“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好。” 　　“我最喜欢你了。” 　　她娇娇曼曼的话语，随着竹林间的清风还有她身上的香气一块过来。 　　师泽不是没有见过妖女，妖女妖冶的，面上清纯无害的，他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听过，她们的手段也见过。但眼前这个脸皮之厚，当真是无人可比。 　　“……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师泽问。 　　他缓缓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她得了那些许的自由，把手全都从背后拿过来，而后直接放在他的肩膀上。 　　“衡云君难道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魅力么？”明枝不答反问。 　　问着不够，她满脸疑惑，“难不成你还觉得，我心里还有别的人？” 　　师泽嘴唇动了动，论不要脸，她可谓还没有敌手。 　　她说着又是一笑，扬起脸来。 　　明枝逼近他，“你难道就这么怕我做出什么？这么觉得我会脱离你的掌控？” 　　师泽既然敢放她在内门弟子里，自然有信心她就算在内门弟子里也不会做出什么。她心知肚明。 　　师泽垂眼望着她，这小妖女说起来，胆子已经大到难以言喻了。 　　他松开她，直接往后退了几步。 　　他望着她，看着她丢在一边剑刃已经缺了的剑。 　　明枝转了转手，没看地上那把剑一眼，师泽弯腰把那把剑捡起来，“执剑长老那里我是不会答应的。” 　　明枝嗯嗯了两声，“这是自然，如果我是平常的弟子，那或许还有可能，但我身份不一般，就算你点头了，掌门青瑜真人那里也不会同意的。” 　　“不是.”师泽将她的剑提在手里。 　　明枝有些意外，她看着师泽站在那里，长身玉立，黝黑的双眼静静的望着她，“哪怕你只是个平常弟子，只要持剑长老过来问我，我也是会告诉他，不要收你。” 　　“因为你不适合剑之一道。你刚才把剑随意丢弃，没有半点珍惜之意。剑对你来说就是工具，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意义。” 　　说着他把手里的长剑横过来，“你悟性极佳，而且也肯吃苦。但是在一些地方，只讲究有用和没有用。至于别的，从来没有用心用情。” 　　“剑之一道，可能几年十几年，你的确会学得不错。但是以剑入道，成道。那你是半点指望不上。” 　　明枝听着看着师泽小心的对待手里的长剑，那把长剑剑身被师泽的剑给砍出一个缺口，算是半废了。她原本打算到时候去炼剑台找把新的。没成想师泽倒是抓住这点说了那么一大堆。 　　“我原本就没打算以此入道，而且也没打算入道。”明枝笑了下，她过来从师泽手里把那把剑接过来，“这剑已经有缺口了，就算拿去炼剑台去修，恐怕也用不了。” 　　明枝笑了，“我入不了道。” 　　“因为有你，我就永远入不了此道。”明枝说着，手指指了指心口。然后嫣然一笑，“我骗你的。” 　　师泽将手里的剑直接丢到她手上，“你自己拿着。” 　　径直往一旁离开，明枝见状追上去，“生气了？可是我要是真的说我因为你不能入道，那你不是罪过大了嘛！那衡云君不就是成了害人不浅的蓝颜祸水？我怎么舍得？” 　　“说够了没有？”师泽在前面走，脚下的步子比之前要快了许多。 　　“没有！”明枝在后面追着，“你不是说我是小骗子嘛，小骗子不说谎，那就不是小骗子了！” 　　“我没有说过！” 　　师泽脑海里似乎浮现什么。 　　“哦，那以后我就不去了，专心就留在紫云台陪你好不好？” 　　师泽方才那句话，显然已经有些动了真怒，换个弟子来，恐怕早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明枝根本就不被他那怒气所动，哪怕他已经动了真怒。 　　“紫云台就我们三个人，元胡又不敢在你面前凑，算来算去也就一个我了。我要是走了，到是真的显得你孤家寡人的。” 　　明枝说着加快了脚上的步子，好能跟上他。 　　“我没有。”师泽停下来，后面的明枝赶紧站住了，免得自己一头撞上去。 　　明枝又点点头，“衡云君说的对，衡云君怎么可能要我这么一个妖女天天在眼皮子跟前晃荡。都是我一张嘴乱说。” 　　说着她抬头，满脸的纯真，“都是我的错！” 　　师泽嘴唇微微动了下，“既然如此，那你就别在我跟前。” 　　明枝啊了一声，“你要我走啊？” 　　说着她搓了搓手，笑得有些兴奋又有一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衡云君竟然如此心胸宽阔。” 　　“你说什么？”师泽见着她说的有些不对劲。 　　明枝满脸疑惑，又有些始料未及，她满是无措的望着他，“方才你不是说让我别在你跟前么？” 　　明枝一脸的奇怪，“难道这不是要我走吗？” 　　“我什么时候要你走了？”师泽反问。 　　“你不是说，我别在你跟前晃了，这……紫云台都是你的地方，我自然是不能在这里了，那不是……” 　　师泽打断她的话，“你想多了。” 　　他看着她，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是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你？” 　　明枝嘴唇动了两下，她望着师泽，满脸的错愕，“可是刚才……” 　　“我刚才说什么了？” 　　师泽话语里隐约蕴含着一股压迫感。 　　“你说不准我在你面前晃。”明枝小可怜的看着他。 　　师泽说那话，是见着她满嘴谎话。不过这妖女简直可恶，顺着杆子往上爬没有比她更擅长的了。 　　“可是在紫云台，仙君不是随时都能见到我么？”明枝看了他一眼，又一下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厉害。 　　“你不是不想见到我么？” 　　师泽沉默了下来，这小妖女安静的时候，可以很安静的呆在紫云台。但却总是坐不住。喜欢和外面的那些弟子往来，而且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竟然还真的站住了。那些弟子不明她的来历，但却也愿意和她来往。 　　这段日子，哪怕他放手不管，她也依然在门派内春风得意的很。 　　这妖女简直可恨。 　　“是，我不想。”师泽回头过去，不再看她，“算了，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去吧。反正你再留在那里，最多不过是把你以前修炼时候走的弯路给补回来而已，至于想要追求境界突破，我劝你还是死了那份心。” 　　明枝要的也只是这个而已，她脸色半点都没变，“仙君教训的是，我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师泽眉头皱了皱，她满脸虚心受教，没有半点不满。 　　“好，那你也和平常弟子一样。”师泽仰首笑道。 　　“衡云君的意思是让我和平常弟子一下做事？”明枝听出他话下的意思。 　　“你不怕我找着机会跑了？” 　　师泽轻笑，“我能容你这么胡闹，如你所说，你逃不出我的掌控。抬头。” 　　明枝依言抬头，就见着师泽手掌覆盖在她的额头上。掌心贴在额头的肌肤上，她张张嘴正要说话，突然额头上一阵隐约发热。 　　“好了。”师泽放下手，“如今你就算想跑，哪怕逃到鬼界，我也能把你给找出来。” 　　明枝摸摸额头，额头上的那股热意还在。 　　“这是什么？” 　　“我在你身上留了一抹我的剑息，除却我之外没有能认出来，也无人能追寻。” 　　说到这里，师泽内心里浮起了诡异的隐秘的愉悦。和上回她露出最无助的时候一样。 　　唯有他一人才有。 　　只有他。 　　明枝摸摸额头，她看了一眼师泽，“哦。” 　　她对此也并不奇怪，和眼下比起来，被师泽盖个戳也算不了什么。 　　师泽拉下她的手，看着她额头的那个红印。 　　“不会留个疤什么的吧？” 　　明枝问。 　　她看师泽注视自己额头，眼里含笑。不禁有些担心自己额头上是不是长了别的。 　　“不会，又没有伤到你。” 　　他看了一会，“好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只是你既然受着内门弟子的好处，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你这么喜欢自由，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内门弟子也不仅仅是修炼，替师尊跑腿。” 　　“你知道我为什么记不住那些长老和长老座下弟子的名字和脸么？” 　　师泽突然问。 　　明枝迟疑下，“自然是因为衡云君地位尊崇，他们过来自然会自报家门。” 　　“不是，是因为他们死的太快了。” 　　师泽看见她满脸的错愕，笑容间不禁有些融入了自得，他看过去，声线越发的飘忽， 　　“这千年来，很多人来来去去，那些弟子极有可能今天还在我的跟前，过了两年就因为各种缘由死在了外面。” 　　“他们没有外面以为的，那么日子好过。” 　　“那我要是有一天死了，你会记得我吗？”明枝突然问。 　　师泽脸上的笑微凝，明枝望着他的眼睛，“要是我死了呢。” 　　他静静的凝望她，“你想多了。” 　　“哦，这也是。”明枝低头下来，“我原本就不是个好人。而且还做了坏事，就算死了仙君能别给我加一句‘死得好’就不错了，其他的也不奢望。” 　　“我的意思是，你想死，想多了。”师泽道。 　　“除非我要你的命，要不然你死不了。” 　　做了那种事，她就别想还有其他人能把她的命给拿走了。他要她活着，她就一定不会死。 　　“我奉劝你一句，你和丹芷长老女弟子来往，我不会管。但是你和那个小子眉来眼去，师兄若是知道了，你下场如何，我不好说。” 　　师泽说着摩挲了下指节，他对各位长老他们门下的弟子记得并不真切，对于他来说，那些个弟子，就是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孔。 　　“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除非你要我的命，那么我就死不了。现在怎么一下就换了说法了。”明枝满脸愤愤，“果然，男人说的话，没有一句是能当真的。” 　　师泽听到这话，莫名有些高兴，突然又觉得，那个臭小子算不得男人。乳臭未干，简直不值一提。 　　“我的话都是真的，既然我能说出来，那么我就能做到。那个小子说的话，那你也别当真。师兄不是我，也不是师姐，他若是认为你要做什么，不会和我那么通融。” 　　师泽望着她咬住唇，似乎很憋屈的模样。 　　“紫云台对你来说就是最好的地方，不过你既然喜欢到处跑，那么我也随便你。只是将里头的要害都说给你听，该怎么做，怎么做，你若是不蠢的话，应当知道。” 　　师泽说着含笑睨她。 　　她就站在那里，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眼里还当着点儿茫然。 　　他心里隐约浮上些许愉悦。 　　似乎又回到了那日她惊惶无措的那天 　　“好，我知道了。”明枝开口来了这么一句，她吐出口气，“就这么多，对吧。” 　　师泽眉梢微扬，有些意想不到。 　　“对。想好了？” 　　“想好了。”明枝点头。 　　她突然过来，伸手直接抱了他一下。 　　明枝的这个举动来的突然，她一下就抱住了他，轻轻抱一下，很快就放开。 　　“谢谢你。” 　　明枝真心实意的给他道谢，“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而且还是个君子。” 　　师泽察觉到她的选择是什么，心头一股气恼涌上，“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么我也多说无用。”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 　　明枝在后面见状，跟过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师泽察觉到她在后面跟着问。 　　“我是你的仙童啊，而且你也说过，我要贴身侍奉你。之前是有早课还有修炼，现在我当然要跟着你做事啊。” 　　明枝说着看着他的背影，“其实我在这儿一直受你照顾，我总得做点什么吧。” 　　“不用了，与其说照顾，倒不如说我怕你在事情解决之前死了。” 　　师泽说着，看到路边她种的花花草草，她几乎是逮着什么种什么，妙法堂的那些花草种子被她拿了来，弄了个遍。 　　这里几乎全都是她种的东西。 　　明枝听了问，“仙君想要解决什么呀，非我不可吗？” 　　“算是。”师泽的视线从那些花草上掠过，“另外到时候会告诉你。” 　　明枝到了师泽的居室，她已经有几天没来了，琉璃净瓶里还是她几天前插放的花。有灵力的滋润和保持，比起刚采摘下来的时候，并不差什么。 　　师泽见着明枝打算把净瓶里的花换下来，“留在那里吧。” 　　明枝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师泽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那束花，又回头看她，“放在那里吧。” 　　“可是已经好几天了……”明枝想说几天了的花，就算有灵力滋润，滋养它的灵露也浑浊用不上了。 　　她下意识往琉璃净瓶里一看，见着琉璃净瓶里的灵露是崭新的，像是被换过了。灵露清澈，没有半点浑浊的样子，而且灵露之上有浅浅的清辉。 　　“留着吧。”师泽坐在那里，他看着她拿在手里的花，“这东西长出来其实并不是为了让人摆在屋子里头，又何必老实每天一换。而且它们长出来也不容易，你剪了它们，生机也就没了。草木都有自己的道，让它们随便长吧。” 　　师泽突然笑了，“我这里不需要太多缤纷的色彩，只要一点就够了。” 　　“看久了……不觉得会腻么？”明枝奇怪，她不喜欢每天都对着一样的东西。 　　“不会。有那么一束就可以了。” 　　师泽说着示意她把拿在手里的花束放回去。 　　“我只要那么一点就行了。” 　　他靠在那里，目光投向她。 　　一时间，她也分不清楚，师泽看的是她，还是她手里的花。 　　“可是花不摘掉的话，会结果的吧？”明枝有些犹豫。 　　“那就让它结果好了，开花结果，最自然不过了。顺应自然，最好不过。” 　　明枝应了一声，她把花插回去，师泽这里需要她做的很少，多数时候其实都是她找个话题，陪着他说话而已。 　　至于其他的活计，不需要她做那么多。 　　“你做好决定了？”师泽问。 　　明枝有些奇怪，师泽很聪明，很多话其实都不用直接说出来，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他就能明白。 　　不知他为什么又问一遍。 　　“衡云君不是知道么？” 　　师泽眉头皱起，袖中的手不自觉的一点点握紧，薄怒浮在面上，就连话语里都能听出他此刻的愤怒，“既然如此，这里也不用不着你，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这是怎么了？ 　　明枝觉得这狗男人喜怒无常，脾气简直一变一个样，完全偶读摸不准。他为什么高兴为什么生气，真的是半点规律都没有。 　　明枝点点头，她明显感觉到他的怒意，也没问。直接一溜儿出去了。 　　师泽见着她竟然出去的这么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平日里油嘴滑舌，不管逮着什么机会都要说几句，但是现在却一句话都不说了。 　　明枝出去了，不仅出去了，还很贴心的把门给他合上。 　　脚步一路远去，不一会儿，这一片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四周的冷寂迅速淹没过来。那点点积起来的热闹，瞬间没了。 　　师泽想起明枝站在妙法堂，双眼亮晶晶的和师姐说喜欢他？ 　　喜欢他？ 　　师泽忍不住笑。 　　骗子！！！ 第39章 不是 “师姐说，我们有过夫妻之实，你…… 　　明枝没那么多心思放在师泽身上。 　　师泽的脾性捉摸不定, 现在更是想留她在紫云台。师泽能为她做很多，但也能的也只有那么一点。 　　师泽说到就做到，既然受了内门弟子的好处, 那么就去尽自己身为弟子的本分。 　　内门弟子天还没黑, 便已经在剑台汇集。 　　内门弟子并不是拜了师父便万事大吉，若是考校不过, 非常丢人。 　　明枝上回来，是跟着师泽, 作为一个随身跟着的小仙童, 如今是她自己。 　　白芷站在她身边, 还有几个新结交的弟子都在她周围。 　　“别怕。”白芷在她身后小声道, “只要你把之前的都记住了，就没事。长老们都挺和气。” 　　“是呀, ”一个叫做杨月君的女弟子也道，“没什么的，尤其你脸生的很, 知道你新来，不会为难你的。” 　　明枝满脸小乖巧, 她就像是一只不小心闯进来的羊, 惴惴不安又安静的很。 　　“那个不是小枝么？”熏华看见了明枝, 内门弟子求精不求多, 最多不超过百人。熏华一看就看到熟悉的脸站在下面。 　　青瑜的脸色坏到了极点, “这怎么回事？” 　　“她喜欢玩, 就让她玩一玩。”师泽说起来的时候漫不经心, 也不放在心上，“没什么大不了。” 　　青瑜瞪过来，满脸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几人都是密音传讯，旁边的几个长老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见着掌门突然面有薄怒。 　　青瑜这么多年掌控门派，早就喜怒不形于色，可这次也要忍不住了。 　　“师兄。”熏华见着青瑜的神色不对，不动声色的挡在两人中间。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青瑜怒喝。 　　师泽感觉到青瑜的怒火哪怕是在密音里，都能喷薄了出来。他感受到青瑜的怒气，“师兄放心，我一直盯着她，绝对不会做出有损宗门的事。” 　　青瑜听到这话，怒火高涨，恨不得当即给这师弟一剑，好让他脑子清醒清醒。 　　“多少人想要入北阳山的宗门，就算是外门弟子，也是千人里头不留一个。现如今你让那个妖女到内门里来？” 　　“师兄，无碍。”师泽对于青瑜的怒火只是风淡云轻，“她不会，也不敢做什么。” 　　青瑜额头上青筋并露，胸口起伏也大了许多。 　　丹芷长老察觉到什么，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掌门？” 　　“无事。”青瑜生硬的回了一句话。 　　丹芷长老见状，淡淡一笑，回头去看场上的弟子去了。 　　白芷等人拜在丹芷长老门下，专攻炼丹，但其他术法剑法一并要学，不能落下一点。 　　明枝在执剑长老的眼前化气凝形，组成剑阵。 　　这些东西，看起来简单，却极其难，灵气强弱且不说，必须掌控到到一根头发丝的地步。 　　明枝缺少的就是这些，野路子上，只管灵力够强，至于别的，什么都不在乎。执剑长老见着这个少女，觉着她悟性极强，为人刻苦。当然门派内从来不缺少这类的人，他也见过不少天资聪颖的。 　　只是这孩子气势十足，并不和其他弟子一样，一双眼明亮透彻，显出十分的坚毅。 　　他欣赏那份坚毅之心。有意收入门下，只是衡云君那里不放手，他也只能作罢。 　　明枝手里的剑影随着她结印的动作，一化二，二化三，三生无数。一路直接延展开。 　　而后她控制剑影分布成阵。 　　剑影在她灵力的绝对掌控下，组成剑阵，剑影急速而下，犹如灵蛇飞速而上。 　　执剑长老看见，颇有些赞许的看了一眼她。 　　这些招数全都是弟子们都会的，易学难精。年轻弟子很容易步入一味追求招数上的猛烈，而忽略掉入门的东西。非得吃了几次亏，才能受教训。 　　显然面前这孩子没有。 　　心思纯净，也能脚踏实地。 　　执剑长老正要让人停下来，这个时候一道剑影直接从天而降。那道剑意霸气凛冽，透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 　　霎时间，几道剑影顿时被那道剑意冲散。 　　“衡云君！”执剑长老惊呼出声。 　　明枝对于场内突然出现的师泽，有些兴奋的挑了挑眉。她并没有半点惊慌失措，这个时候她该装相，可是这个时候她莫名的不想装。 　　师泽看她，“你出招吧。” 　　明枝在一群人的惊呼里没有半点客气的直接凝成剑影将他冲过去。 　　师泽扬袖一扫，千万道剑影顿时立即出现，和她冲过来的剑意对冲。瞬间流火飞电。 　　明枝原本的境界在一重镜，将要突破，而未有突破，和师泽比起来，简直蚍蜉撼树。但她却偏生就上了。 　　她一鼓作气之间将自己自身所有的灵力瞬间催发出来，直接往他而去。 　　而后操纵剑影避让开一条小道，她持剑直接冲进去，一道寒光而来的就是师泽的长剑。 　　剑身相撞，手腕处一阵接着一阵的发麻。 　　两人交手几招，周身剑影全数消失。 　　白芷看的脸色发白，“这怎么回事？” 　　衡云君从来不会对弟子们动这样的手，就算是教授课业，很多时候，只是会提点几句，然后看弟子们使出来给他看。若是在他看来着实愚蠢，直接出手将人抽飞出去。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徐子京看着场上的两人过招，她使的招数没有多少是正统剑法，多数是见招拆招。甚至可以看出些野招数在里头。 　　一看就知道上山之前，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待过，以至于学得一身的坏毛病过来。 　　想起之前明枝轻蔑的笑还有那一句‘小东西’，徐子京不自觉握紧手掌，这样的一个人，他以往对这种人，看都不会看上一眼，但是却站在了他的跟前，甚至还和师姐亲密万分，远远胜过旁人。 　　“放心吧师姐。”徐子京在一旁劝慰，竭力压制嗓音里那忍不住的高兴，“衡云君轻易不会亲自下场来指点弟子，说起来，这还算是她的运气。别人就算想求，也没有那个运气。” 　　“……”白芷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的徐子京有些心虚，他咳嗽了一声，“我知道师姐是担心她，但现在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白芷回头过来，“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她人的确是不错。” 　　徐子京听见这话，越发的恼火。 　　场上，两人已经过了好几招，凭借师泽的实力，其实算是压倒性的，不有任何的悬念，但那个少女也倔强的很，哪怕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肯放弃。 　　师泽突然一掌直接拍过去，剑意裹挟着那尖锐的罡风扑面而至，明枝打到现在，几乎算是很不错了，毕竟没人指望她能赢。 　　她其实这个时候，就该嘤嘤两声，然后把手里的东西一丢，直接认输就好。 　　但她不想，就是不想。 　　就算要输，那也要打的精疲力尽再说。那才是虽败犹荣。 　　直接认输，算的了什么呢。 　　柔软的身体瞬间折出一个惊人的角度，直接躲开。到底也没有彻底躲开，她感觉到有些凉意，而后脸颊边有点刺痛。 　　妈的，又是脸！ 　　明枝两眼腾出熊熊火焰，她往前盯着师泽，露出个诡异的微笑。 　　师泽看见她脸颊上那道血痕也愣了下，而后直接她冲了过来。师泽抬手应付。 　　两人如同心有灵犀，一同撤去所有灵力。 　　剑影密不透风，师泽感觉到她简直如同牛皮糖一样的难缠，里头的分寸她拿捏的很好，你来我往，你攻我受，你退我攻。 　　里头更不少什么缺德招数，他看着一剑对准他脐下三寸冲过来，气劲道道，显然是认真的。 　　师泽不记得自己还能遇上这么一个招数。 　　这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世上男人就除却灵山里的那些和尚，就没有人不看重那二两肉的。不管用不用得上，是浪荡的飞起，还是纯真。 　　就算是师泽，瞬间也化为防守，至少躲了再说。 　　他轻松纵跃脱开，而后下刻就一道残影逼了上来。即使他避开的及时，也听到了一声裂帛的声响。 　　他落在地上，低头看自己的衣袖，见着自己的衣衫上多了一道裂口。 　　明枝后在落下来，她向着师泽跑过来，提着手里的剑，而后没跑两步，噗通直接一头栽在地上。 　　青瑜在一旁看了全场，见着人倒下，扬起手来，准备直接了结明枝的性命。 　　那个妖女他原本就没打算留，只不过是师弟坚持，他也就放任着去了。谁知道师弟越来越放纵这个妖女。而且人也变得和之前越来越不一样。 　　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师兄。”熏华察觉到青瑜的意图，伸手拦住。 　　“你干什么？！”青瑜低喝。 　　熏华闭上眼叹口气，“师兄，那个小姑娘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用这种手段去对付个孩子，未免太过卑鄙了。” 　　青瑜脸色越来越难看，“孩子？这个妖女可不是什么孩子，孩子也做不出她那样的事，留着她在这里只不过是留个祸害而已！” 　　熏华握住他的手，“师弟并不是分不清善恶的人！你信他一次不行吗？而且那个孩子我也听过她之后在宗门里的行为举止，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越线！” 　　明枝这段时间在北阳山内，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不会去，不该听的话不会听，就和这个年岁的女孩子一样。 　　“师弟已经在世上千年了，那个孩子才多大，难道你还觉得她的能耐有多大？”熏华没有听过师泽和青瑜说过一星半点关于这个姑娘的过往，就算她问起来，也是含糊其辞，随便找个话题给搪塞过去。 　　熏华见着两人不提，她也就没有继续问起。 　　哪怕不知道，她感觉到这小姑娘的来历似乎有些特别，但她能确定的是，这小姑娘可能的的确确做过错事，但是大恶是绝对没有放过。 　　一个没有犯下滔天罪过的孩子，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就这么被杀掉。 　　“……”青瑜看到那边师泽把人抱起来，直接向这边走来。 　　青瑜还想用力，结果被熏华拦住，熏华是医者，医者父母心，哪怕没有一颗悬壶救世的慈爱之心，也没有到能看着人随便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地步。 　　“师姐。”师泽脸上头回露出些失措. 　　熏华过去，并指放在她的额头上查探。 　　“是脱力了，灵力也消耗过度。”熏华说着不由得叹气，“这孩子还真是脾气倔。” 　　说着她招呼师泽去妙法堂。 　　青瑜倒是想出手，可从头到尾都被挡着。 　　他不把那个妖女的性命放在眼里，但是却在乎自家师弟和师妹。 　　青瑜眼睁睁瞧着师泽和熏华把人带离，气得狠狠的挥袖。 　　“掌门，衡云君看起来像是很在乎那个弟子。”丹芷长老在后面看的满脸感叹，“要不要我去看看？或许我能帮上些许忙。” 　　“不用了。”青瑜满脸铁青，他站在那里，袖子里的手握的咔嚓作响。 　　他就算有意遮掩，离他最近的丹芷长老也很快察觉。 　　丹芷长老往那三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里多出不少的兴趣盎然。 　　来了这么一出，掌门让考校继续。很快方才的风波被压了下来。 　　少年人心思纯净，北阳山又是禁止男女谈情，一时间弟子们倒是没往乌七八糟的地方想。 　　毕竟人晕过去了，抬走让人救治原本就是应该的。 　　结束之后，弟子们散开。丹芷长老看向自己的大弟子，“听说你和那个小姑娘关系不错？” 　　徐子京背着白芷在丹芷长老面前提过几句，说师姐被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给迷的晕头转向。 　　“是。”白芷应答的坦坦荡荡。 　　“弟子和她君子之交。” 　　白芷说着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师尊似乎对紫云台有些兴趣。不知道会不会问起她。 　　“这个人有点意思。”丹芷长老笑道。 　　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眼高于顶，竟然还有那种神情，有意思，着实太有意思了。 　　白芷一时间听不懂丹芷长老这话里的意思，丹芷长老却只是笑笑，转身离开了。 　　白芷没怎么在丹芷长老跟前提起自己在外面如何交友，师尊事务繁忙，弟子的这点私事，没必要报到师尊跟前。 　　她看向徐子京，“你对师尊说了什么？” 　　徐子京有些慌乱，却强行装作冷静，“没有，那个丫头到处乱跑，谁知道谁告诉师尊了。” 　　白芷望着徐子京，“师弟，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知道她哪里惹得你讨厌，但你也别在人背后说坏话，若是她做的不好，直接当面对她说就是了。” 　　白芷不屑于背后说三道四，她更喜欢有话直说。 　　“师姐，我没有……” 　　徐子京的话才出，白芷就抬手示意他别说下去。 　　她早已经看出来的，是懒得再去听人解释，听人狡辩，未免也太浪费时间，她不屑于去做。 　　徐子京看着她的背影，满心的愤懑和不甘。 　　妙法堂里，熏华正端过一碗汤药，坐在床边给明枝喝下去。 　　“怎么样了？”师泽问。 　　“出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现在？”熏华颇有些奇怪的问。 　　师泽站在那里，眼睛默默看向别处。 　　她这个师弟自小到大就是感情冷漠，似乎人的七情六欲在他身上不怎么存在。北阳道人还在的时候，曾经夸奖过师泽这样，是天生的修仙材料。 　　可是她到现在，才觉得，修仙修道，也不是非得要无情无欲。七情六欲只需要加以控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真正断情绝爱，断绝一切羁绊，那简直就是在修魔道。 　　“现在后悔了？”熏华照顾病人很有一套，她擦拭了下明枝嘴角滑落的药汁。 　　“没有。” 　　熏华听了，只是嗤笑。 　　“她现在怎么样了？” 　　熏华放下手里的药碗，“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脱力以及灵力消耗过度。好好躺着慢慢休养，过一段时间就能养回来，要是不顾自己的躯体乱来，那就是雪上加霜。毕竟她的身体之前是亏空了的。” 　　她把一碗药喂完，见着昏睡里的小姑娘下意识皱眉，好笑的喂了点糖水。勉强算是把那点苦给压下去了。 　　“她自小没得过什么好的照顾，看着好好的，其实内里的毛病不少，我好不容易把人给养回来，”熏华说着，转身看向师泽，“你也就做点好事，别给我添乱。好不好？” 　　医者最讨厌看着明明已经好转了的病人，一下又因为其他的原因坏了身体。 　　“……”师泽嘴唇动了动。 　　“她还要睡多久？” 　　师泽在那里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见着明枝醒过来。这小妖女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候，除非闭上眼睡觉，要不然每天都是闹腾的，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现在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师泽只觉得不习惯。 　　“这我不知道，因人而异，有些人一下就醒了，有些人说不定就要睡上好几天。休养生息这个事，谁也说不好。” 　　说着，熏华让弟子把药碗端下去。 　　她低头看着明枝，眉目里和某个影子相叠，她放在腿上的手握紧。 　　“你既然允许了她在内门弟子里，那么就让她去，只要她别又弄出什么事来。你之前那样瞧着是生气了？你这么大的岁数，给她当祖宗都绰绰有余，有话直说，生气做什么？” 　　师泽嘴唇动了动，好半会只是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熏华看了一眼师泽，“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榆木脑子还是什么。” 　　“我本来就是一段木头。师姐说的这话也不算错。” 　　师泽说着，稍稍迟疑了下，还是过来到床榻边上。 　　“她干了什么事？”熏华问。 　　“我之前问了好几次，你和师兄总是不说。尤其看师兄那么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这小姑娘之前是闯祸了？” 　　“是，而且是闯了大祸。”师泽眼睫眨了下，“只是不能和师姐说。” 　　“……”熏华又听到这话，她下意识感觉到这小姑娘闯祸，可能比较另类，甚至是难以开口的那类，但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在确定之前，也不好匆匆定论。 　　“你既然让她做了你的人，那么自然要照顾好她。” 　　熏华仁慈心肠，她这么多年看人已经练出了火眼金睛，这小姑娘心思是肯定有，不过应当是没想过要害人。 　　“我看得出来，她以前日子过得不怎么好，她以前干的那些事，极有可能也是没有人教导她，所以闯了祸。” 　　没人教导？ 　　师泽想起明枝之前对他透露出的点滴，似乎她的确没有师父。 　　“这个不就正好是个机会么？”熏华叹气，“有人教导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做了个好事，偏偏要弄巧成拙。” 　　师泽皱了皱眉。 　　他本意不是这个。 　　明枝喝了药，又喝了糖水，过了好会，脸色才好些。 　　熏华到了外面，就留师泽在屋里照看。其余弟子没有命令，不准轻易靠近这里。 　　师泽坐在床边，想起熏华说的话，‘既然让她做了你的人’ 　　他对凡人那一套根本嗤之以鼻，当初这事一出来，他满心的就是把人给抓到手，抓到手之后要怎么样，他自己也没想过。只是想着自己受辱，把罪魁祸首抓到手里再说，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用凡人的那一套，她已经是他的人了。 　　但她的一切，却不怎么以他为重。她似乎也不怎么顾着他，只想着自己开心。她自己开心最重要。 　　明枝睁开眼的时候，就见着师泽面无表情的坐在床榻前盯着她。 　　那刻明枝立即吓得差点抱着被子滚成一团。 　　“你怎么在这儿？” 　　喝了灵药，体力和灵力都有所补充，明枝差点一脚把他给踹下去。别说，还真的一脚踹了过去。 　　师泽握住她的脚踝。 　　她看起来纤细，脚踝也被他一只手握住。 　　“你怎么在这？”明枝一只脚被他握住，她满脸惊恐。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师泽很奇怪的问。 　　明枝看了下四周，这里是妙法堂，不是紫云台她的寝室。 　　“你方才为什么不认输？” 　　认输了，他自然也就会收手，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可是你亲自过来教导我，我要是不全力以赴，那岂不是很不识抬举？” 　　这小妖女的话简直一箩筐，他说一句，她就能拿十句过来堵。 　　“师姐说，我们有过夫妻之实，你是我的人。” 　　所以你该听我的话。 　　明枝满脸惊愕，她看着他，流露出了那么点儿娇憨。 　　那双干净的眼睛眨了下，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缓缓的把自己放进他的怀里，在他的耳边天真无邪道，“你想多了呀。” 第40章 变化 师泽捂住胸口，手指抠紧了心口的…… 　　明枝有些好笑男人的这些想法。 　　不过就是滚了一夜, 你情我愿，谁也不吃亏而已。 　　而且那夜的情况，仔细算起来, 还是她占便宜。所以她是实在想不清楚, 为什么师泽会觉得是他的人了。 　　明枝好笑的厉害，师泽的眼睫轻轻的动。 　　“凡人的规矩, 我们修真之人怎么可能放在眼里。”明枝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外面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满脸奇怪。 　　这模样倒是比师泽这活了千年的老东西还要豁达看的开。 　　师泽直直的望着她，那眸光几乎是要在她的脸上给钻出个洞来。 　　“为什么？”他问。 　　明枝愣了下, 什么为什么。 　　“凡人只活那么几十年, 定下来的那些个规矩对我们来说难道不就是个笑话么？” 　　明枝好声好气的, 她一下从师泽身上下来, 坐在那里。她补充了点灵力和体力，但可能之前透支彻底, 到了这会她只想懒洋洋的坐着。 　　“凡人里还说，爹娘杀了儿女没事呢。随便杀。还有老婆还能卖掉。这些咱们修真之人能当回事么？” 　　“……”师泽嘴唇抿紧。 　　他突然起身，直接往外面去了, 背影里都透着一股淡淡的怒意。 　　明枝坐在床上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师泽还没有换过衣服，袖子上的那道裂口还在, 被她一拉, 随着师泽起身的动作, 只听到撕拉一下, 那道裂口一下被撕的更大。 　　广袖给撕开, 完全露出了内里的中单袖子。 　　“……”明枝立刻一手撒开, 然后整个人都往床榻里头躲了躲, 随便把被子都往上拉，把她自个整个都塞到被子里头。 　　“我不是故意的。”明枝察觉到师泽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小小的毛骨悚然, 这个时候显然躲是躲不过去了，干脆把挡在脸上的被子拉下来。 　　师泽看着她，没有说话。越是不说话，她就越有点儿小慌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明枝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她见着师泽站在那里，双眸沉沉的，但就是不说话。这男人闷起来可闷，一句话不说，而且从脸上看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枝不由得又靠近了些，师泽这个时候低头下来，往她俯身下来。 　　“要不然我给你补补？”明枝说着又想起了自己的针线，她做针线完全不行，师泽的衣裳应当来说是比较罕见的法衣，缝缝补补也不容易弄好。 　　她说完，师泽就俯身下来。嘴唇碰在她的嘴上。 　　眼前俊美无俦的脸瞬间放大，鼻息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柔软微凉的触感在嘴唇上轻轻碾了两下。他又坐了回去。 　　明枝还没尝出什么滋味来，他就已经离开了。 　　两人直接亲吻的时候不多，也就那么两三回。只是每次都和吞她下肚子一样。 　　要说感觉，感觉不大。 　　“衡云君怎么了？”她早已经没了所谓的羞耻心，现在也没那个心思在他面前装害羞。 　　师泽坐在那里，眉头蹙起，他脸上有淡淡的疑惑。手掌放在胸口上。 　　他听到明枝的话，嘴唇动了两下，没有说话出来。 　　明枝坐在那里，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是不会和她计较那条被她先劈后撕的袖子了。 　　她坐在那里，脸色并不好。 　　熏华的药让她暂时恢复了点体力灵力，却没有完全让她恢复过来。到了这会，她的脸色还是惨白的。 　　师泽嘴唇动了动。 　　明枝见状，以为他要说什么，“衡云君可是有什么吩咐？” 　　话语才落下，他猛地转头过去，捂住心口。脸上的疑惑越来越大。 　　直接往外面去了。 　　明枝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没有半点预兆的离开。她望着开了又重新关上的门，摸不着头脑。 　　这怎么了啊？ 　　师泽捂住胸口，离得远了，他才喘口气。 　　他这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 　　那些他千年以来从来没有有过的感受，鲜明激荡。 　　师泽直接去了正堂，熏华看到他，“小姑娘醒了？” 　　熏华对明枝有股纵容和对小辈的爱怜，叫她也是叫做小姑娘或者小枝。 　　师泽没有回答，他走到熏华跟前，看着熏华在整理面前的药材，还有各类病例册子。熏华平日不仅仅是在宗门里，也会下山悬壶济世。那里头全都是她下山遇到的疑难杂症，分门别类整理在那里，用来给下面的弟子授课。 　　“怎么了？”熏华等了小会没有听到师泽回答，不由得回头过去。 　　“师姐可还有清心丹？”师泽缓缓吸了口气。 　　熏华有些奇怪的放下手里笔，师泽以前并不用清心丹这类的丹药，不但不用，反而还有几分颇为看不上的意思。 　　心高气傲的厉害。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又问她要这种丹药？ 　　前阵子他问她要的时候，熏华已经稀奇了好一会。现在又听到他问起，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了？” 　　说着过来查他的灵脉。 　　“你没事。”熏华在他体内探了一圈，放手下来，“那东西原本只是为了消除杂念的，算起来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并不能治本。” 　　“你到底怎么了？”熏华说着神色也严肃起来。 　　“治标不治本？”师泽呢喃刚刚熏华那句话。 　　熏华仔细看他，“那东西就是一时半会救急用的，杂念过多，还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吃那些东西，难道还能吃一辈子？就算能吃一辈子，药这东西用的多了，其实药效也就没有开始用的时候那么明显，衰退，甚至一点用都没用。” 　　“我没事了。”师泽听完之后，他想到了什么，“她醒了。” 　　“让她休息一会吧，”熏华说着让弟子给明枝送点吃点去。 　　门中弟子年岁二十五岁之后，才开始练习辟谷。十六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饮食是少不了的。 　　“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一把年纪了，和个小姑娘斗气。” 　　“斗气？”师泽满脸奇怪。 　　熏华好笑，“难道不是？” 　　“而且还要人低头才行，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胜了。人家小姑娘一点点大，经不起你这么折腾的。” 　　“待会等她好点，你就带她回去吧。” 　　说着，熏华拿过一盒子点心，直接让师泽提着，“你待会给她吧。” 　　师泽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食盒，好会没有动静。 　　明枝美美的吃了一顿，然后睡了一觉。等到起来，有弟子过来给她诊脉，再三确定她已经恢复好，可以自行离开了。 　　她一步步回紫云台。才到门口，就见着元胡在那里等着，元胡看见她，小跑着过来。元胡还没到男孩子长身体的时候，胖嘟嘟的，一路跑过来。 　　“仙君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元胡把手里提着的食盒给她。 　　明枝接过来，看了一眼，见着盒子里的发糕。红枣发糕还热气腾腾着。 　　元胡闻着香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明枝干脆也拿出一块给他。 　　元胡才不和明枝客气，接过来就重重的咬了一口，一口咬完才想起师泽还有另外的吩咐。 　　“对了，仙君说了，这段时间你不用去他那里了。” 　　“为什么？”明枝奇怪。 　　“仙君说，他要闭关。” 　　元胡来的这几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仙君闭关过。 　　现在闭关也不知道要闭关修什么。 　　明枝听后去了居室一趟，见着门窗紧闭，不复她之前看到的那样敞开。 　　“听说衡云君要闭关，我来看看，祝衡云君心想事成，出来之后更上一层楼。” 　　明枝说着在外面稍稍站了下，感受到竹林旁的风劲突然间比方才强劲了些。 　　明枝直接一溜溜走了。 　　又不是真的对师泽情根深种，只不过是过来打个招呼。这些事师泽可以不做，但她还是稍微劳动一下的比较好。 　　在掌门青瑜的有意下，内门弟子们没有过多的提那件事。 　　明枝再次回来，也不过是几个人过来问问她恢复的怎么样了。 　　在场的人都见识过衡云君打人是个什么样子，可是那天真的是让众人想象不到。 　　白芷拉住明枝上下看了好一通，前后左右全都看到，“没事就好。” 　　杨月君在一旁看着，“幸好没事，那位下手也不知道有没有轻重的。” 　　杨月君是见过衡云君亲自出手抽人的，抽人的力道不定，但是没有一个是下手轻的。这次衡云君换了手段，但他们亲眼见着人倒下去的，只觉得衡云君这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 　　没有指名道姓，但都知道谁的是谁。 　　“没关系，习惯就好了。”杨月君安慰道。 　　明枝干笑，师泽如今闭关，按道理是不会又和上回那样，和她动手。 　　正说着，突然有人过来。 　　那人腰间挂着掌门一派的令牌。 　　来的人扫过弟子里头的明枝，“上面有命，令你们几人下山去做个任务。” 　　说着他点了几个弟子出来，其中也点到了明枝。 　　明枝指了指自己，满脸疑惑，“还有我吗？” 　　“自然有你。你在门中受了不少好处，总别想着受了好处又不干活。” 　　明枝摆摆手，她满脸笑容直接跑到了一样被点名的白芷身边。 　　“我们这是要下山了吗？”明枝问。 　　“明日下山。”白芷想起明枝对宗门里的流程并不熟悉，又解释道，“宗门里都是这样的，修仙问道，自然也要匡扶正道。如果有人若是被一些东西祸害了，有门道的就会求到我们这里来。” 　　“你好好回去准备一些疗伤的丹药还有一些符纸。”白芷已经有了经验，回头就来指点明枝，“传讯符这类一定要带上。” 　　明枝应了两声，白芷见状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别担心，其实让我们弟子来的任务一般来说都不难。” 　　“入门时间久的，就会接手一些棘手的，但是我们这个年岁的，接手的就算有些难度，也不一定会如何。” 　　白芷说着，在她的肩膀上又拍了拍，“所以不用担心。” 　　明枝嗯了一声。 　　她想起那个弟子身上的腰牌，“我就是奇怪，怎么掌门手下的人会过来。”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徐子京看着她和白芷交谈，只觉得刺眼的很。他听到明枝这么说，忍不住出声嘲讽，“宗门里都是这样的，下山杀妖兽，又或者去查探什么事，都是由专人禀告，专门负责这个的华月堂原本就是掌门手下的人。来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明枝听了含笑道，“原来如此”，说着又看向他，“多谢了。” 　　嘴里说着多谢，却没有多少谢的意思，她红唇白肤，笑容落在徐子京的眼里莫名有些鬼魅。 　　白芷看了一眼他，“师弟回去准备吧。” 　　白芷拉着明枝，“我把要准备的东西给你写上，到时候你对着直接准备。” 　　明枝点头应是，她对上徐子京，嘴唇微微张了张，做了个口型。徐子京见着她的口型。脸色一白，而后怒气又要上来，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才拼命的按捺下来。 　　对于明枝来说，这还不是第一次下北阳山，她之前不是被人带着，就是被师泽提溜着，现在终于能和别人一道下山。 　　她通过山门的检验，通过山门处的护山大阵。到了外面，明枝看了看四周。周围的变化从她被师泽带到这里开始，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明枝跟着白芷，御剑直接到了那个村庄。 　　村庄是一个北阳山云游弟子偶尔路过发现有人丢了女儿，丢了孩子还算常见，可是这一带丢的全都是女儿甚至还有媳妇。 　　原本以为是人贩子，可是这一带在人丢失前后并没有生人进出村庄。 　　而且没有哪个人贩子，敢在同一个地方，陆陆续续的骗走这么多的人。 　　在又一年轻妇人无故上山失踪，云游弟子亲自上山寻探无果之后，向门派内送了消息。 　　修仙之人对凡人有着一股高高在上。可门派内也有修仙之人遇见邪祟，也有义务为凡人除害的规矩。 　　明枝落地，看了一眼村落周围。村子除非是靠近镇子，要不然都一个模样，都是茅草房子以及满地乱走的鸡鸭。 　　“你们来了。”村口等的云游弟子见着他们过来，迎上去。 　　“怎么样？”白芷问。 　　“这段时间，我让村人把自己的妻女都看好起来。但是……他们不肯好好待着。” 　　贫苦人家里不养闲人。女人也是要干活，织布打猪草洗衣服喂鸡喂猪，身上的担子不比种田的男人好上半点。让妻女都握在家里，猪草没人打，养的猪自然也就只有挨饿，养不出膘。 　　“丢了人？”明枝曾经在彩云镇曾经见识过，自然不奇怪。 　　云游弟子点点头。 　　“昨天丢了一个。村人找了整整一天，没有找到。” 　　“半点妖气都没有察觉到吗？”白芷问。 　　“没有。”云游弟子说到这里，脸色也不好看，“人丢了的地方，不是河边，就是山风极大的时候。” 　　水流和风大的地方，就算留有什么妖气，只要不是牢牢附着在原地，一会儿就被冲的丁点都不剩下了。 　　“……”白芷看了一眼明枝。 　　“带我们去一些那些女孩子消失的地方看看。” 　　明枝跟着人到了河水边。村庄都是邻水而居，村庄的不远处就是一条河流。 　　最近可能下了雨，河水湍急。 　　明枝感受了一下，没有半点妖兽的气息。 　　妖兽妖兽，就是成了妖的兽。身上总有点野兽的味道和妖气，但一点都没有。 　　“太干净了。”明枝感受一下。 　　“是啊，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看来是极其难缠的东西，”白芷说着，看向明枝，“阿枝，你不要离开我们，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不要单独行动。” 　　“嗯。”明枝点点头。 　　徐子京在后面阴沉沉的看着，明枝回他一眼。 　　村子的不远处是个古战场。说是几百年前了。 　　凡人的日子也不是一帆风顺，有妖魔鬼怪，而且还有官府。有时候遇上不好的年份，打仗也是到处可见。 　　“一股鬼气。”明枝稍稍感受了下，满脸嫌弃。 　　“那地方死人太多，冤魂凝聚不散，就算后面都去投胎轮回了，群鬼留下来的煞气也不是好相与的。” 　　白芷说着又叮嘱了几句不能乱跑的话之类。 　　明枝感觉白芷是把她当小孩子，她倒是挺喜欢白芷的这份关切。白芷说什么她都应下来。 　　“放心，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绝对不会乱跑的。” 　　反正乱跑了，哪怕跑到天涯海角，师泽照样能把她给找出来，何苦来哉。 　　白芷见她应答的爽快，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去山上看过，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然后去问那几家女儿媳妇消失的人家。 　　那几个人家状态各异，有毫不在乎的，也有哭天喊地的。 　　不过问得再多，也没见着那些人能说出什么有用的来。 　　甚至连那几个消失的女子的八字都问了出来，排了一下命格，也全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命格，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意让人盯上的痕迹。 　　“可能这就是狩猎吧。”明枝捧着脸，看着那边白芷和几个弟子对着排算出来的命盘，满脸苦恼。 　　“不是还说有什么恩什么怨。就是正好在那儿，就倒霉了。”明枝上辈子看了不少的社会新闻，而且在隐月宗也见识过那些魔门的行事作风。 　　“见着谁就是谁。” 　　“可全都是女子，如果说见着谁就是谁的话，难道应该不分男女么？”杨月君满脸疑惑。 　　有弟子是下山过的，“是人做的，还是真的是妖兽做的？” 　　“这些人听他们家里人说，出去的时候都没怎么有人跟着。就算有，也是一两个，还都是一起结伴出去的女子。” 　　白芷说着，颦起眉头。 　　“只针对女子。” 　　明枝撑着下巴，手指绕着头发。 　　“是不是哪个男子做的？”徐子京开口，“或许这男子有什么毛病，见女子就动手。我下山的时候，曾经见过因自己家贫貌丑，无人愿嫁，就持刀当街行凶的。” 　　“杀了这么多，也不怕被人发现。要么丧心病狂，要么胆大的很。在一个村子里杀了那么多人，村子里头的人就算再怎么样，这个时候也回神过来了，那么恨的话，应该杀了一个就跑，等到猫一段时间，见着村子里的人以为没事了，才出来动手。” 　　“而且老是在一个地方杀，会容易被逮住的。” 　　明枝吹了口气，把头发吹起来。 　　“那你说说，要怎么办？”徐子京见明枝说的，不由得讥诮问道。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明枝捧着脸，“我知道什么呀，我只是个孩子呀。” 　　徐子京被她这话给堵得一口气憋不过来。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去四周查探一番。”白芷说着，看向明枝，“阿枝你跟着我，不许乱跑。” 　　明枝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咱们要不要换个衣服？” 　　“这个模样出去，实在是太招眼了。”一行人穿着的全都是弟子服，不分男女。凡人看着只觉得工整有精神，可是如果是妖兽又或者是其他歪门邪道，说不定就能认出来。 　　“罢了，要是我们连这个都怕，那就不用继续问道了。”徐子京针锋相对。 　　明枝对此根本不放在心上，她看着他笑，“你开心就好咯。” 　　一拳如同打在棉花上。徐子京此刻心情当真是说不出的憋屈。 　　弟子没有停歇，在排查了一番之后，休整了一夜，准备第二日继续去查探。 　　师泽睁开眼，他说是闭关，其实就是把自己关在那里而已。 　　闭关需要闭绝五识，他如今这样的状况，并不适合闭关。 　　他在屋内坐了一宿，见着那边的琉璃净瓶，他过去把花束给拿出来，花束还是明枝插放时候的样子，不过灵露却有些浑浊了，不复之前的清澈。 　　他自己提着净瓶，去灵泉取了灵露回来。元胡一头撞上他取了灵露回来。 　　“仙君？” 　　元胡望着手里拿着净瓶的师泽，嘴都张开了。尤其看到他手里的瓶子，下巴更要掉下来。 　　他就没有见过这位干这种事过！ 　　“嗯。” 　　师泽应了一声，直接从他的身边经过。 　　元胡突然想起什么，“小枝和其他人出去了，说是有事要做。” 　　“我知道。” 　　师泽在她身上留了剑息，除非她跑到鬼界去，要不然他都能感觉到她的踪迹。 　　他重新给花束换了灵露，紫苑花一如刚采摘下来的鲜嫩。 　　他静静望着，过了一会还是把那束花放了进去。 　　照顾这些东西，真的是有够麻烦的。 　　师泽突然感觉到心口有些异样，他抬手捂住心口。闭了闭眼。 　　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他就要寻办法解决了。 　　那个妖女不在，对他来说倒还是好事。 　　明枝走在路上，当即一个打了一个大喷嚏。她捂住鼻子，“该不会有人骂我吧？” 　　“有人骂你，不也应当的么？”徐子京在后面幸灾乐祸。 　　明枝笑，“只怕不是有人骂我，是在想我呢，你有人想你吗？” 　　妖女的没皮没脸，不是谁都能扛得住。师泽尚且不好说，更别提是徐子京这种纯情少年。 　　徐子京涨红了面皮，“不要脸！” 　　“好了！”白芷喝住他。 　　“师姐，明明就是她……”徐子京满脸委屈。 　　白芷没有半点偏向他的意思，“现在在外面，同门之间应当互相照顾，你刚才那话就少说点。” 　　“是啊，对姑娘家说那话，太过分了。”有弟子接口道。 　　徐子京咬牙，跟着她们走了下去。 　　村庄周围都踩到，甚至古战场那里都探寻到了。 　　古战场的那股肃杀还有残留的怨怒，让人老远就感觉到一股阴气。 　　“这地方倒是很适合滋养那些鬼魅。” 　　死人多的地方，从来都是群魔乱舞的。就没有几个太平地儿。 　　看了一圈，这地方的确有几个游魂，不过游魂们都是无意识，问话也是什么都问不出。 　　明枝看了四周，“现在天气不好，看起来好像要下雨了……” 　　“听说有几个人是在树林里不见的？” 　　“你想做什么？”徐子京警惕起来。 　　明枝拍拍手，“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不如去找找？” 　　她说着，指了指那么周遭。 　　“你说找就找？要是那么容易找，早就找到了。”徐子京冷笑。 　　“要是容易找，要你来干什么，来参观的吗？”明枝反问。 　　徐子京的冷笑一下僵在脸上。既然无言以对。 　　“你的意思是，我们来两个人去做诱饵？”白芷示意徐子京闭嘴。 　　明枝点点头，“是啊。” 　　“好。我来。” 　　“还有我。”明枝笑，“既然是我提的，那么我不去的话，未免也没什么意思。自然亲自去，才有我的诚意。” 　　她既然这么说了，自然就做好了做诱饵的准备。 　　“师姐！”徐子京拉住白芷的手，他满眼担忧，“师姐去做什么？” 　　“事必须要有人做，我不去难道让师妹去？” 　　说着，白芷看向明枝，“你也留在这里。” 　　明枝满脸没想到，“我还是去吧。我其实还是有点用的。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白芷嗯了一声，完全不顾徐子京的劝阻。 　　既然是这么定下来了，自然是要做到。这段时间，他们和村长说好，村长德高望重，村里的女人这么少下去，到时候就完了。 　　村长知道其中的轻重，约束各家各户就算要去打猪草，也要家里青壮年男人陪着，不要到处走动。 　　如此过了三四天。明枝和白芷换了村姑的衣服。 　　背上竹篓，手里拿着一把镰刀，脸上也抹了炉灰，黑的亲娘都认不出来。 　　两人一同照着事先向村里人打听好的路线出发。 　　走着走着，明枝察觉到幻术在错乱她们的感识，她看了一眼白芷，正好白芷也在这个时候看过来，对她微不可见的点头。 　　饿了几天之后，果然来了。 　　明枝照着那一条小道走过去，走过一条羊肠小道，通向的尽头是一件屋子。 　　她们已经被那幻术弄出来的场景里给晃了一天了，现在天已经快要完全黑下来，只有前方的屋子里有那么一盏灯。 　　明枝一抹脸，马上脸上就露出了惊慌失措又害怕的模样。 　　她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进来吧。” 　　明枝喊了几遍，终于门内传来弱弱的一声。 　　推开门就见着一个小院子，明枝和白芷互相看了一眼。两人满脸害怕的进去。 　　山里天黑之后，就会有各种觅食的野兽出来。十分危险。两个村姑在这个时候，自然也是这样的表情最为合适。 　　“我们在林子里不小心迷路了。”明枝抖抖索索的，满脸的害怕，“不知道能不能留我们住一宿。” 　　装可怜是她的强项，那边的白芷也很快的学会，“我们明天一早就走，绝对不会给你添乱的。” 　　一个女子走了进来，普通的容貌，和一身粗布衣裳。 　　“是两个姑娘。”那个女子打量两个人，见着她们纤细的身形，赶紧让开一条道，“这个时候天都黑了，快进来吧。” 　　明枝拖着背着的巨大竹筐，她来之前特意和村人学过怎么背这个东西，怎么打猪草，搞得她是真的是个村姑。她娴熟的拖着竹筐，完全没有露出破绽。 　　“东西就放在外面吧。”那女子道。 　　“也是。”明枝和白芷对视一眼，把手里的竹筐都放到外面，尤其还把竹筐里头的猪草给用力的压了压。 　　那女子很殷勤，给她们送上了喝的热水，还有准备了几样菜肴。 　　热气腾腾的特别诱人。 　　“都是粗茶淡饭，别嫌弃。”女子招呼。 　　明枝嗳了一声，她端起来，女子盯紧她的手，只见着明枝低头要吃下去，却一头抬起来，“姐姐，问你个事，最近山里是不是有什么出来的老虎啊？” 　　“这，可能吧。”女子坐在那里，眼睛盯着她手里的碗筷。 　　明枝一下满脸惊吓，“这、这么吓人啊。我家那个村子里隔壁的姐姐不见了！该别是被狼给叼走了吧！” 　　“这……我也不知道。”女子笑了两声，“毕竟我住在这里，不敢怎么出门，这外面的事儿我也不知道。” 　　明枝哦了一声，低头要继续要扒饭，女子见她扒了一筷子，那热气腾腾的米饭正要入口，突然一下又停住了，女子见状只感觉心脏一下要堵在喉咙口。 　　吃下去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明枝满脸的奇怪，她左右张望了好几下，“姐姐住在这里，应该有一段日子了吧？” 　　女子脸几乎要扭曲起来，偏偏还得继续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可不是，住了一段时间了。”女子说着看着她手里没动的饭菜，“来来来，吃呀。” 　　“哦，谢谢姐姐。”明枝低头就要扒饭，女子见着她嘴唇都要碰到那碗米饭。 　　结果明枝一下又抬头起来，“姐姐！” 　　女子一张脸几乎五官都要扭曲在一起，偏生这个时候还得稳住。 　　女子吸了几口气，挤出个笑来，“什么事？” 　　“你住在这里这么久，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不知道啊？”明枝抬头满脸的纯真。 　　“这，这地方这么大，我哪里样样都知道。”女子脸都要笑的僵硬了，她招呼明枝和白芷，“吃呀。” 　　“我问最后一句。”明枝笑眯眯的。 　　女子只想着这两个赶紧把米饭吃下去。 　　“你为什么有口臭！” 　　说完的下一句，明枝手里的碗直接一下砸在女人的脸上。白芷见状有样学样，一下手里的碗也甩出去，准头极好的砸中了女人的脑袋，白花花的米饭还有里头堆盖的肉，砸在她脸上。 　　女子猝不及防就被丢了满脸。 　　人和妖之间的信任呢！ 　　女子抬头满脸狰狞，狰狞的脸上满是饭粒。鼻孔里还塞了几粒。 　　明枝看了一下掉了满地的米饭啧了一声，“可惜了，要节约粮食啊。” 　　她说着抬头看向女子，“这次你全村吃饭。” 　　女子看着面前两个村姑突然浑身气势一变，并且手里亮出了长剑，有什么不明白的。 　　女子尖啸一声，顿时化作半人半鱼的样子，上身是光着的是女子模样，但下半身却是一条硕大的鱼尾。 　　“人鱼？”明枝没见过，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弄懂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的时候，因为那个妖怪已经抬起尖利的五爪直接向她们扫过来。 　　明枝和白芷就地躲开。她们齐齐躲过扫过来的那两爪。 　　她们的敏捷引起妖物的极度愤怒。长长的鱼尾直接拍来。 　　这间屋子顿时就被鱼尾给拍的四分五裂。 　　明枝冲出落下来的碎屑，落在墙上。 　　屋子里头那只半人半鱼的怪物已经蠕动出来，它此刻已经完全不是方才那一幅人类女之模样，浑身幽蓝，赤·裸着躯体，眉骨凸出，看上去就是个妖怪模样。 　　“果然是你。” 　　白芷见着妖怪，冷笑一声，她手打剑指，立即开始汇聚剑阵。 　　明枝在一旁也立即开始凝出剑影。 　　“起！” 　　前往剑影从天而降，直接对准地上那条半人半鱼的怪物刺过去。 　　明枝不仅仅对准了那个怪物，而且细心直接把前后左右全部封死住，不让这东西有一丝一毫可能的可以逃跑的路子。 　　妖物嘶吼惨叫，剑影却没有一丝半点停下来的机会。 　　几轮剑影轮番过去之后，待到剑影消弭散去，地上的怪物，除却还有上半身还有一截和鱼尾连着的之外，其他的几乎全都已经支离破碎。成了零碎的肉块。 　　白芷见状这才跳下来，拿起传音符，“师弟你们 第41章 尝试 她说着望着他，“你没吃过？”…… 　　师泽捂住心口, 单腿跪在地上。 　　心口传来的悸动，陌生又激烈。剧烈的撞动心脏。那瞬间他似乎整个人都被紧紧扼住，喘不过气来。 　　千年里, 他从没有过这种痛苦。 　　他捂住心口, 看向床榻上躺着的人，她双眼闭着, 安静的像是完全睡着了，鲜血淋漓了一身, 身上的弟子服被鲜血泡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因为过多失血, 她的脸色是泛青的。嘴唇也惨白着, 见不着一丝血色。 　　师泽捂住心口, 几乎有些无法承受瞬间加剧的抽痛。 　　他捂住心口，那感觉汹涌而剧烈, 如同狂风巨浪呼啸而来。将他整个人吞没。 　　他怎么了？ 　　师泽手掌重重的按在他自己的心口上。 　　那感觉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他强忍着站起来，坐在床榻上，躺着的人依然昏迷不醒, 他看到她身上已经被血泡透了的衣物。 　　迟疑了下，他起身往外面走去, 不多时取了一套干净衣裳过来。 　　她体质特殊, 不好让其他女弟子过来。他最终还是给她将衣裳换下。 　　两人已经有过夫妻之实, 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 都木已成舟, 没办法更改。何况这个时候, 事出紧急, 他没有歹心，更没有乘人之危。 　　他把她身上清理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裳。 　　一切处理好之后, 这才去请熏华。 　　师泽已经事先处理过，将最紧要的做完了。熏华过来，小心的诊治。 　　“这到底怎么回事？身体才养好一点没多久，怎么又受了这么重的伤？”熏华的眉头几乎结成个疙瘩。 　　“她要紧吗？”师泽只是知道她跟着弟子下山，十有八九是去山下执行任务了。 　　“失血过多，又要养一段时间了。不过好在止血及时，体内残留的妖毒也拔除出来了。”熏华小心的探察，“她原本就身体不好，我花了不少力气才把人给养回来一点点，瞧着就要好许多了，结果又失血过多。” 　　原本就是血气不足，现在又来了这么一桩，简直把她之前养回来的还要倒亏回去不少。 　　师泽望着床上的人，心口的抽痛又开始了。 　　“是不好了？” 　　熏华听出师泽这声音里似乎含着点别的异样的情绪，她有些惊讶的瞥了师泽一眼。 　　师泽站在那里，他连罩衫都没有穿，只是穿着内里的白衣，身形单薄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 　　“那倒也不是，只是她这样，身体会不好一段时日。还静养。毕竟她幼时留下的亏空，如果还不及时补回来的话，就算再怎么以灵力强身，修为有多高，她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而且弄个不好，她死的还能更早一些。” 　　身体如同一个容器，容器如果不强，灌入再多也承受不了，超过承载极限，直接裂开碎掉。 　　这个道理，熏华和师泽都明白。 　　“我知道了。”师泽说着，强忍住心口的抽痛。 　　“你知道什么呀。”熏华笑了一声，“你要是知道，人也不会成这样。” 　　男人照顾人，果然真的是靠运气。 　　熏华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眸里有些暗淡。 　　“好好让她躺着吧。”熏华说着掏出一个玉瓶，倒出几颗丹药给她喂下去，“这是可以生血的。正好拿来应急。” 　　熏华叹了口气，她收拾好东西，“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她之前是做了什么，但是你既然不杀她，那么代表她没那么坏。她在你这里，不管如何，你都要照看好她。” 　　“我知道了，多谢师姐。”师泽说着，突然痛哼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他很会忍痛，千年以来都是如此，尤其身体里封了那个东西之后，每个月他都要承受一次巨大的痛苦，久而久之，他对痛觉也好其他的也好，早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当回事。 　　熏华也知道这个师弟的习惯。当听到他的痛哼，立即过来扶住他，“你怎么了？” 　　说着熏华以灵力查探他体内，流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没事啊？” 　　“没事？”师泽原本没打算麻烦熏华，只是打算自己忍一忍，听到熏华的话，满脸惊讶。 　　“我没事。” 　　师泽自己站好，“多谢师姐了。” 　　熏华又看了一次，师泽的确没有任何不妥。 　　“若是劳累了，就好好休息。” 　　师泽点点头。 　　熏华留了药，待会会有弟子把熬好的药汤送过来。妙法堂那里离不开她，她也不能在这里久留。叮嘱了一下该注意的之后，她就离开了。 　　熏华离开之后，师泽走过去，躺着的人无知无觉，她被喂了丹药，脸色似乎比方才又好了一些。只是就算再好一些，也根本没有她离开的时候那般红润。 　　师泽想起她嚣张放肆的模样，她是真的不知死活，也是真的胆大包天。 　　“不准死，你在我的手里，别想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死掉。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你要是敢死，我哪怕到鬼界把你的魂魄给找出来，也要把你救活回来。” 　　师泽说着，他低头下来，压着明枝的耳朵，在她耳边道。 　　“我说到做到，从无虚言。你若是不信，大可试试看。只是你试了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你自己一人全数承担。” 　　似乎只有这样的话，才能缓解他此刻心口的疼痛。 　　明枝醒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在状态，她还是头一回睡了这么长的时间。 　　睁开眼之后迷茫的盯着头顶，躺在那儿浑身都不想动，骨头都被抽走了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软的，没有半点力气，虚弱的厉害。 　　这感觉让她觉得很不安，明枝试着动了动，才一动，耳边就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她转头一看就见着一只白文鸟站在那儿，两只乌黑的绿豆眼正盯着她。 　　文鸟瞧着她脑袋转过来，张开翅膀扑腾飞了出去，下刻外面一道剑气落在屋外。 　　师泽推门而入，“醒了？” 　　明枝躺在那里，她现在依然没有半点力气，想起来也没太多力气。 　　“这不是我住的地方。”明枝看了周围一圈，混沌的脑子里这下终于清醒了一点，“这不是你的地方吗？” 　　“哦，亏得你记得。”师泽开口，“我还以为你早忘记了。” 　　明枝躺在那儿，浑身没力气，听见师泽这阴阳怪气的。 　　这男人怕是真的长了一张狗嘴。她就没从他的嘴里听过一句好话。 　　不过要是这狗男人要是哪天和她和颜悦色了，她恐怕要拿针给这狗男人刺上两下，看是不是中邪了。 　　“不会的。”明枝嘴上除非逼不得已，要不然还真的不会让人，“我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的。我忘记哪个地方，也忘记不了你的床。” 　　师泽一愣，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要脸。 　　明枝看着师泽那怔松的样子，一下心情都好了不少。 　　妖女要脸吗？ 　　妖女知道脸皮是什么吗？ 　　妖女有必要拿着脸皮那东西吗？ 　　明枝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需要那玩意儿！ 　　有那东西影响自己发挥，早八百年扔到地沟里了。 　　“……”师泽盯着床上的人，眉梢扬了扬，喜怒不明。 　　明枝躺在那里，满脸真诚的看着他，“我是说真的。” 　　说完，还点了点头。 　　她说完，感觉到一阵眩晕。她现在躯体还是虚弱的厉害，躺在那儿说话，稍微说的久一点，便有些头晕目眩。 　　“我知道。” 　　出乎意料，师泽回了她一句。 　　明枝两眼圆睁，如同看到了狗男人被狗咬一样，满是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他过来低头望着她，“感觉如何？” 　　明枝被他这么一问，这才想起看身上。她记得自己是替白芷挡了那么一下，而后她就感觉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溅到脸上。 　　她心跳霎时加快。 　　她流血了！ 　　明枝立即掀开被子去看身上，手脚软绵绵的，在这个时候师泽伸手把她拉开的被子给盖了回去。 　　“你回来的时候，是被丹芷长老的那个大弟子背回来的，她身上也沾了你的血。我把你换下来的衣裳全都烧掉了，除我之外，没人碰过。但是她那里，我就不知道了。” 　　师泽话语平静，可是听得明枝浑身寒毛直竖。 　　她把身上的被子拉了拉，整个人都躲在里头。 　　师泽坐在那里，“现在知道后怕了？” 　　明枝往被子里埋的更深一点。 　　“我记得你不是冲动的人，对行侠仗义更是没有半点兴趣，该出手的时候，也没有见过你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现在怎么回事？” 　　他说着紧紧盯着那个鼓起来的包，言语里也蕴含上一股微妙，“我很是好奇，不如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好说的啊，就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明枝感受到此刻师泽有些不太对劲，但到底为什么不对劲，她想不起来，现在她才醒没多久，身上软绵绵的，脑子也晕乎的很，她直接想什么说什么，“我那会儿也没想那么多，总不能见着她死对吧。” 　　“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师泽眼底已经浮现一些怒意，他嗤笑，“我竟然没有发现原来你还这么讲义气，真是令我想不到。” 　　他说着又笑一声，那笑声落在耳里明枝就忍不住一声发麻。 　　“那如今该怎么办，你想好了没有？”师泽又问，话语里情绪晦涩。他一手轻轻按在褥子上，迫近她，“你之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她身上带着你的血，丹芷长老说实话，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但他能做出让凡人去给他试药的事，你觉得这个人他能有什么底线？” 　　师泽眼里光芒幽暗，他说着忍不住轻笑，“但凡她发现一点点苗头，告诉了她师父。你就成了一块待割的肥肉，这个你想过没有？” 　　他说着缓缓吸了口气，“你给你自己，可是找了个天大的麻烦。” 　　“应该……不会吧？”明枝扒了下被子，脑袋就从被子底下给冒出来，“她不是那种人啊。” 　　明枝在隐月宗这么多年，对人防备心不是一般的强，她看的出来白芷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而且为人也正直。 　　“不是那种人？”师泽直接笑出了声，“你在你宗门里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养出了这种天真可笑的毛病？你自己的体质，你自己不知道？” 　　“人心是世上最不可相信的东西，我原本以为你知道。”师泽放在膝上的手握紧，“你把你自己折腾成这样，还弄出了那么大的娄子。到时候如果你的秘密要是真的被人知道了，后果有多严重，不必我提醒你吧？” 　　他不知道她和那个丹芷长老的弟子到底有什么好来往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有那样的一个师父，就算是真心实意，到时候在诱惑下能保留几分都很难说。” 　　“……”明枝在被子里动了动，“那衣服她应该会直接丢了吧？” 　　沾满了血的衣裳，门内一般都是直接丢了。不会洗了再用。 　　“……”师泽脸上冷下来。 　　“现在已经到说这些话骗自己了吗？” 　　明枝露出个脑袋，一双眼睛望着他，“那怎么办？去杀人灭口？” 　　“我那时候没想多了，应该不会那么倒霉……” 　　说着明枝又看他，“那我现在立即跑了算了？就算她发现了，就算我认错了人，她把这事全都告诉她师父，那么我现在还是早些跑掉的好？” 　　“跑？你我的账还没算完，你能跑到哪里去？”师泽反问。 　　“反正你也能找到我不是么？”明枝抱着被子坐起来问。 　　“……”师泽眼眸动了动，上下打量她。 　　她的脸色看上去似乎好了些，但和离开之前还是有些差距。 　　“真的要抓你，你走不了。” 　　明枝眉眼都耸了下来，过了好会，她又抬眼起来，“衡云君会不会不管我？” 　　“你说呢？”师泽不答反问。 　　她低头下来，“我不知道，我和你本来没亲没故的，不但没有，还有仇。不杀我就算好的了。” 　　“……”师泽听着，心口发闷。 　　他取过放在一旁的药，“喝了。” 　　明枝取过来一口闷，直接把碗递给他。 　　“你怎么觉得我要杀你？”师泽问。 　　他自认平常自己对她说话做事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凶恶，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成了要杀她？ 　　“难道不是吗？”明枝眨眨眼，“你对我老凶了。就没见过你有几次好脸，说话的时候也是一样。” 　　师泽的脾气怪的很，说好话他不一定会高兴，而且这人敏锐的厉害。听一下就会分辨出真假，想要糊弄都糊弄不过去。实话实说倒还更好些。 　　“……我凶？”师泽满脸不可思议。 　　明枝一下躺倒下去，彻底成了个咸鱼躺。 　　师泽坐在那里依然满脸疑惑，他说话做事，就算是对她，也不过是照着他平常的作风而已。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明枝拉起被子，直接把自己的头都罩了个结结实实。 　　被子一下被外面给拉了下来，明枝两手捂着眼。 　　“好了，你躺着吧。” 　　明枝看看左右，“哦，是衡云君让我躺这里的哦，不是我占你的便宜。” 　　师泽的东西自然是要比她自己用的要好多了，师泽对她并没有亏待，但也没有太多的优待，北阳山门内也只是将她当做一个仙童，一个普通弟子来对待。自然用的都不如师泽。 　　“你躺着吧。”师泽起身去外面。 　　明枝嗯嗯两声，她躺在那里，听到门被重新关上，明枝才睁开眼睛，她注视那扇已经关上的门，若有所思。 　　师泽直接去了戒律堂，戒律堂里白芷等人正在等着。 　　明枝没有拜师，甚至门籍都没有。但他把她带进来，又让她住在紫云台内，自然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这算是规矩，走个过场。 　　白芷已经将来龙去脉全都说了，紧接着徐子京就带着杨月君等人将那妖怪封印住拖了来。 　　师泽早已经看过戒律堂整理出来的经过，和明枝的反应大致上一致。 　　这个妖女，平素贪生怕死，见着危险，什么脸面廉耻，统统都能不要，这一次却能豁出去。 　　师泽此刻说不上自己什么感觉，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看了一眼低头站着的白芷。 　　他从未对这个丹芷长老座下的弟子正眼看过一次，一看之下，果然碍眼。 　　“放出来看看。”师泽把手里的卷宗合上，放到一旁弟子手上。 　　师泽身上的气势十足且不善，对着他的徐子京额头冷汗直冒。 　　师泽望着徐子京额头上的冷汗，想起明枝说的那话，“怎么了？我很吓人吗？” 　　徐子京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更别提说话。 　　“畏首畏尾。罢了。”师泽见到徐子京脸上的畏惧，转眼过去。 　　一旁弟子把法阵放出来，一道光亮下，法阵莹莹展开，法阵的中间就是锁链森森，环绕在妖怪身体中间。 　　半人半鱼，半身□□。浑身幽蓝，看着就是一股妖异。 　　“鱼妇。”师泽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传说是人与鱼合体所化，喜好食用女子。而且这个东西，腰腹如果还连在一起的话，那么不会死。” 　　“不会死？”白芷抬头，她和这东西斗了一场，以为这东西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才放松警惕。冷不丁的受了一击偷袭。 　　白芷知道这东西有古怪，叮嘱其他人用封印法阵把这个东西带回来。 　　鱼妇的腰腹曾经被她以长剑贯穿钉在树上，现在看果然已经没有半点痕迹。 　　“这东西，只要人身和鱼尾还在一起，就不会死。”师泽说起来盯着这东西，“这东西很少见，你们不知道也正常。鱼妇平常不会轻易出来，不过它们久久没有食物的时候，就会出来以女子为食。” 　　他说着扬起手，指尖突然落下来一道金光，金光猛地落在鱼妇的身上，原本低着头被层层封印起来的鱼妇突然挣扎尖叫起来。 　　鱼妇的尖叫刺耳难听，落在耳朵里，如同有一只锤子敲击着耳膜。 　　在场的弟子全都有些受不住这些声音，往后退了几步。 　　师泽反手以金光扼住它的喉咙，那难听的尖啸霎时戛然而止。 　　但是鱼妇此刻却比刚才还要难受千万倍，金光上压制妖体的红莲真言此刻如同流水，清气冲击妖体之内。 　　妖魔虽然不是完全一样的东西，但有些还是有相似之处。全都是浊体，师泽在如何对抗魔体上几百年里早已经经验丰富，这些东西最怕什么，最耐不住什么，他了如指掌。 　　一道清气顺着真言刺入鱼妇肌体里，鱼妇在重重封印下，滚落在地上，鱼尾拍打地面。它的挣扎让清气瞬间更快的冲入，更受折磨。 　　师泽并没有折磨人的爱好，他对于敌手，向来干净利落。只会给对方一个痛快，但是这次，他心里有了戾气，他不想这东西轻易的死掉，要这妖兽受尽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在无尽的绝望和痛苦里挣扎下去。 　　“衡云君。” 　　丹芷长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丹芷长老面容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他在门中对弟子也好，对掌门和其他长老也好，都是一副和气的样子。 　　“丹芷长老来了。”师泽手上的动作不变，“可是有事？” 　　丹芷长老颔首，“我听说这次弟子在外俘获了少见的妖兽，就过来看看。” 　　师泽当即瞥了一眼白芷，白芷回来之后和丹芷长老说了一下这次遇到的妖兽。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了。 　　“那丹芷长老来的正是时候，这东西我也有几百年没有见过了。” 　　丹芷长老见着那条鱼妇疯狂痛苦的翻滚，鱼尾拍击在法阵上，鱼尾上已经出现了条条裂纹，蓝色的鲜血流淌出来。 　　“……”丹芷长老眼珠转过来，他察觉到了师泽举动下的怒火。 　　“此物名为鱼妇，平日里躲藏在水域深处，轻易不会上岸，十分难得。丹芷长老过来正好。” 　　师泽双眼盯着地上翻滚的鱼妇，语气平淡，只是手上结印的动作越发的狠厉。 　　丹芷长老看着那鱼妇在师泽的清气下周身爆裂，偏偏伤口细小，巧妙的绕开了人身和鱼尾的链接之处。不管碎成什么样，肉块都会蠕动着复原。 　　几次下来，鱼妇几乎奄奄一息，可偏生死不了。 　　“长老可是过来想把这东西要回去？”师泽问。 　　丹芷长老颔首，“正是，毕竟世上这样的东西到底少见，我也想要看看。” 　　“好。”师泽唇角露出一股妖异的笑，他爽快收手。任凭鱼妇瘫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过我有个要求。” 　　“衡云君请说。” 　　“把它的眼珠剖出来，另外斩下双手。”师泽一笑，“想必长老应该不会舍不得吧？” 　　这些妖兽在外作恶多端，一旦被捕捉回修仙门派，自然也没有半点好下场，会被如同畜生一样的对待，扒皮剥骨，再常见不过。 　　“好。”丹芷长老答应的爽快。 　　师泽出去的时候，白芷抬头想问明枝有没有事。 　　她才抬头，见着背对着她的衡云君回头来，瞥了她一眼。 　　“衡云君，”白芷握紧的掌心里全都是汗水，“阿枝还好吗？” 　　“……还活着。”师泽留下一句话，径直离开。 　　明枝躺在师泽的居室里睡了一天。 　　她失血过多，虽然后面救治及时，还是有些虚弱。 　　突然听得房门 第42章 疑惑 他这是怎么了？ 　　她来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师泽冷不防就被她贴在了唇上。 　　“衡云君，张嘴呀。”少女甜甜的笑声在他耳边道，嗓音里充斥着笑意。师泽不禁唇齿微张, 而后被她含着的那颗栗子糖被舌尖一顶, 在牙齿上碰了下，直达舌面。 　　一股奇妙的, 从来没有过的滋味在唇齿里漫开。 　　明枝并不做多停留，她把那颗糖送到他唇里, 便坐了回去。师泽坐在那里, 犹自保持着双眼微瞪的模样。 　　干净到一尘不染的仙人, 面上惊愕。 　　明枝在一旁看着, 歪着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好吃吗？”她问。 　　师泽下意识闭上唇齿, 那股甜味一下在封闭的舌齿间越发的浓郁。 　　他没有吃过糖，也没有尝过这样的滋味。也从来没有对这种东西有过一丝一毫的期望。 　　但品尝起来，的确滋味……不错。 　　至少他不讨厌, 也不抗拒。 　　“你怎么连糖都没吃过？”明枝靠在床头上，刚刚下肚的那碗药到底是有点效果, 到了现在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了许多了。 　　她有些奇怪, 脸上却是笑吟吟的, “我以前被关起来, 一年里头, 偶尔那么一回也能吃到。你真的一次都没有吃过？” 　　师泽抬眼起来, 那股蜜甜的滋味从舌面上, 一路顺着喉管下去，直接达到身体深处。 　　“没有。”他不会撒谎，也不屑于撒谎。 　　何况这种事也没有说假话的。 　　他说着, 又感觉到最里那股味道。那滋味很稀奇，却有一点点儿似曾相识。他辟谷日久，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吃过东西，除了喝一些茶水之外，他不会碰任何食物。吃糖的感觉对他来说很稀奇。 　　“那可好，正好尝鲜。”明枝没有追问下去，她坐在那里，看着师泽慢慢的把嘴里的那颗糖给含化。 　　师泽转头过来，见着这小妖女正含笑看他，“看什么？” 　　他嘴里含着一颗糖，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明枝头回听着他这么说话，觉着新鲜的很，“看你啊。” 　　她手撑着下巴，“要不然说，看男人也成。” 　　说着她又怕他生气，“我可说的没错，你不是男人嘛？” 　　明枝笑嘻嘻的，师泽望着她不说话，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哪怕没有真的动怒，也自带几分吓人。哪怕长得再好看，也没见着把这股不近人情给中和掉。 　　他现在含着糖，面无表情的望着她，都莫名让她犯怵。 　　明枝觑他，“生气啦？” 　　说着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别生气了好不好？糖是不是很好吃，我这也算是做好事呀？” 　　做好事？ 　　师泽不明白面前这个小妖女是怎么做好事的。 　　她扯住他的袖子左右轻轻晃了晃，“别生气呀，生气了到时候糖就不甜了。” 　　明枝胡说八道，师泽有些疑惑，“味道没变。” 　　明枝两眼睁的圆溜溜的，她那话不过是为了逗他开心而已，谁知道师泽竟然还正儿八经的答了！ 　　小妖女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盯着他直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大大的迷惑。 　　师泽看着她的眼睛，见着她的脸颊竟然也跟着眼里涌上的迷惑而微微鼓起来，这样子像是林子里头的松鼠。 　　“……我没生气。”师泽见状，心情比方才又好了许多。 　　明枝左看看右看看，就差没有把师泽这个人给翻来倒去的看了。 　　嘴里的糖渐渐的彻底融化，唇齿里的那股甜味过了小会也淡了下去。 　　师泽对于嘴里渐渐淡下去，最后只剩下一抹浅浅滋味留在那里。 　　让享受过浓郁滋味的他，有些不太适应。 　　师泽看向她，明枝伸手出来，“没有了。” 　　“就两颗，一个我吃了，一个给你了。再也没有了。” 　　她说着，把展开的手心，摊开来放到他跟前。 　　“……” 　　“你感觉怎么样。”师泽问。 　　鱼妇的眼睛是他特意要来的，这东西平日多在深层水域里，很难出来。所以它们的眼珠也求之不得。他只是知道鱼妇眼睛极其滋补，但效果如何，他也未曾亲眼见过。 　　明枝感觉了一下自己体内，方才那股无力虚空感，到了现在已经完全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充沛的灵力和体力。 　　“好多了！”明枝满脸欣喜，“多谢衡云君！” 　　说着她又想起什么，“我现在……是不是挺危险的？” 　　“那你头脑一热救人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师泽眉梢微扬。 　　“当时来不及想。”明枝咬了咬唇，好一副可怜的样子，“我自己是觉得阿芷不会发现，也不会把这个是告诉她师尊。毕竟她又没把我的血吞进肚子里，就算有，应该也想不到那个上面去……” 　　她说着见着师泽的神色又变得有些晦涩莫测，她一下闭上嘴。 　　下刻师泽就笑了，笑容满是毫不客气的冷诮，“你这么信她？” 　　明枝眼珠转动一下，似乎有些还没怎么弄明白，他一下就变了。 　　“倒也不是。”明枝低声嘟囔，“就是觉得她平常所作所为不像是那种人。” 　　“你以为是什么样的？”师泽冷笑，“我自己在这世上千年，看的人多了，见过的事也多了。这世上多得是衣冠禽兽，表面冠冕堂皇，私下男盗女娼。你和她相处才多久？就觉得她竟然不会发现你的秘密？” 　　“衡云君的意思，是我只能和以前一样，呆在紫云台里，哪里都不能去了吗？” 　　明枝抬头很是小心的望着他。 　　“我说又有什么益处，你自己会想。”师泽看着她整个人都委顿了下来。 　　“那、那他们知道了没有？”明枝小声问，“要是知道了的话，衡云君真的要我去送死吗？要不然还是让我走吧？” 　　说着，她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不会看我死的，对不对？” 　　“丹芷长老并不知道，他那个大弟子告诉他的，是那条鱼妇不死，他对那条鱼妇感兴趣，我让他把那条鱼妇带走了。鱼妇只要没有被腰斩，那么就还能活着，应当够他折腾一段时日。那个弟子应该也没有发现你的血有什么异常。” 　　师泽看着她神情一松，连带着抓住他手腕的手，也要往回收。 　　“但如果你认为这样就可以万事大吉，那未免太过可笑。” 　　原本要撤开的手一下又握住了。 　　明枝眼底红红的，望着他，“衡云君不会让我被杀掉的，对不对？” 　　“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吗？”师泽问。 　　明枝点点头。 　　师泽神色稍缓，“既然如此，那再好不过了。” 　　“现在他们不知道，不意味着他们永远都不知道，尤其那个是他的大弟子，大弟子不管是做事也好，其他的也罢，但凡遇见有异样，都会禀告师尊。” 　　他不喜欢那个女弟子，那个女弟子的的确确和她的师尊比起来，算得上是光风霁月，里表如一。只是他不喜欢她，也不喜欢看着这两个混在一起。 　　师泽想起那个叫做白芷的弟子，委实觉得苍白的很，不管是容貌还是修为，实在让他觉得乏味。 　　浑身上下除了品行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让他觉得可以入眼的地方。 　　就算是品行，他也不觉得有多少珍惜的。他千年里看得多，见得多，这个品行能不能坚持到最后都难说。 　　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个女弟子能活多少年。 　　他就不知道小妖女怎么就喜欢和这个人搅和在一起。 　　“你明白了吗？”师泽问。 　　“明白了。”明枝点点头。 　　师泽略有些愉悦，“明白了就好。” 　　明枝嗯了下。 　　喝了那碗药，身体好了不少，明枝休养了几天之后，就出去了。 　　师泽管不住她，师泽除了对自己严格之外，对其他人似乎都没有什么管束的念头，哪怕想管也使不出太多的手段。 　　明枝去了一趟妙法堂，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了白芷。 　　丹芷长老炼丹时常会考虑到药用，所以难免会送一些丹药过来，白芷作为弟子，时常要为师尊做那些事。 　　见着明枝，白芷当即一喜，她亲耳听到师泽说过明枝还活着，只是其他的一个字都不知道。 　　现在亲眼看到，心头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能落下了。 　　白芷看着明枝，眼圈一红，“你当时怎么那么傻呢？” 　　傻？不至于。 　　明枝心里清楚，自己在北阳山地位尴尬，她这么一趟出去，如果白芷出事了，她这个妖女回头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不管她动没动手，反正妖女有嫌疑就对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还真伤着了。 　　“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呀。”明枝说着拉起她的手，“对了，你没事吧？” 　　白芷红着眼圈摇摇头，“没有。倒是你，我几天都没见着你，原本想要打听消息，但是却进不去。” 　　元胡年纪小，但见着紫云台里三个人，两个人都不出来，他也不敢出来。白芷就算想要知道明枝状况也没有办法。 　　“我好多了，其实当时我也没记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枝说着笑的略有些不好意思，“醒过来的时候，就在紫云台了。” 　　白芷眼圈绯红，眼泪打转。一下抱住她。 　　明枝手掌轻轻放在白芷的背上，“别哭了呀，哭了就不好看了。” 　　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向内看了一眼。 　　看来果然如同师泽说的那样，没有发现什么。 　　明枝无声一笑，手掌又在她的背上和哄孩子一样拍拍。 　　“听说那天我们抓到的东西，丹芷长老拿去了？” 　　说着她示意白芷放开她。 　　白芷擦了泪笑，“嗯，师尊对鱼妇很有兴趣，说这东西很难得，衡云君就让师尊拿去了。” 　　想起那天看到的，白芷也有些后怕，“那天，衡云君看起来很生气，而且亲自对鱼妇出手。” 　　衡云君平日都不管这些东西，弟子从外面拖回来什么，他都不在意，高高在上，与己无关。白芷是头一回看到他过来，也头一回见着他那般出手，哪怕折磨个妖物，但也够吓人了。 　　明枝一愣，“还有这个？” 　　白芷点点头，她用密音稍稍详细一点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明枝有些回不过神来，而后心底涌出一股巨大的惊喜。她的的确确已经感受到了师泽的变化，不过师泽本身不怎爱把心事摆在面上，她只是感觉到师泽对她态度缓和了些而已。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大的惊喜！ 　　“阿枝你怎么了？”白芷看着明枝站在那里大冷，忍不住轻轻晃了晃她。 　　明枝望着白芷，摇摇头，“没什么。” 　　“你都不知道？”白芷奇怪问。 　　明枝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衡云君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我也不知道。”明枝说着望着白芷，她握住白芷的手，“你没事就好。” 　　“是我的错，我不知道那个东西竟然是鱼妇。没想到它既然还能死而复活。” 　　明枝听着姑娘发自内心的自责，并没有打断。 　　“都是我的错。” 　　“没事就好。”明枝舒出一口气，她眨眨眼，“大家没事都好好的就好，” 　　明枝想起什么，“咱们还是一块儿修炼吧！” 　　白芷自然没有不应允的。 　　明枝并不是心血来潮就和白芷交了朋友，白芷身为大师姐，要代替师父监督下面的师弟师妹，在指点她修行上，还没有人比白芷更适合。 　　白芷带她到以前她们经常去的灵泉，吸取灵气入体。 　　她小心的叮嘱明枝不要贪多，“你伤才好，别太着急，毕竟贪多嚼不烂。” 　　灵力过多，灵脉容纳不下的时候，浑身灵脉会痛苦难耐。 　　明枝表示知道，她早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也不会把自己往死里折腾。之前她或许还会急功近利，但现在不会了。 　　灵气入周天，在修炼中，时间过的太快，等睁开眼的时候，小几个时辰已经过去了。睁开眼，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 　　“今天就到此为止。”白芷说着扶着她起来，“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明枝摇头，“不但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反而觉得浑身舒爽了不少。” 　　她说着掌心展开，在白芷的面前抽取空气中的水汽，在掌心里一点一点凝聚成一朵冰莲花。 　　“送给你。”明枝把手里的冰莲花递给她。 　　聚集成这个东西，并不难，凝冰决差不多就可以了，只是这里头涉及的灵力控制太精细，若是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就会凝形失败。 　　白芷接过来，明枝伸手在那朵冰莲花上一点，顿时莲花之上寒气肆意，这下就算是拿到外面，也不会化了。 　　“喜欢吗？”明枝笑问。 　　白芷看着手里的这朵晶莹剔透的莲花，“喜欢。真给我了？” 　　明枝点头，“当然送给你了，反正这东西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稀有的。虽然我没有什么稀奇的法宝，但是这个也算是我的心意！” 　　这些话她张口就来，逗的人心花怒放。 　　白芷望着繁复精细，虽然是以水汽凝结而成的，但是花瓣上的脉络也清晰可见。可见明枝的的确确用心了的。 　　白芷倒是从师弟徐子京那里受到过不少礼物，只是那些礼物不是什么法宝，就是一些昂贵的女子首饰。法宝人情太重，她如果收了不一定还的起这份人情，如果什么都不做，她良心难安，而首饰之类，对她来说完全就是累赘。她把徐子京送的东西全都退了回去，也向下面的师弟师妹们表示，自己是不会收任何东西。 　　现在她却很喜欢明枝送的这朵莲花。 　　“你费心了，哪怕说不是什么法宝，但是凝出来，也要费不少心。” 　　明枝仰首一笑，眉眼里妖媚流转，圆圆的杏眼里，和生出了钩子一样诱人。 　　明枝一下靠近她，“说什么呢，对你，再多的心思，我也心甘情愿。” 　　白芷俏脸上一下红透了。 　　明枝笑的勾魂。 　　“过几天我们一起去下山买东西好不好呀？” 　　北阳山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自给自足，一些东西弟子也要下山采买，白芷也是一样的。 　　白芷点头，答应的很爽快，“好。” 　　明枝第二日和白芷下山了，买了些东西，两人又凑在一起说了好些话之后，终于回了紫云台。 　　一入紫云台的门，她就见着元胡等在那里。 　　元胡看着她，一副都要等到天荒地老的小可怜样儿，“你可回来了，仙君要你赶紧去见他。” 　　今天元胡不知道师泽怎么了，要他守在这儿等人回来。并且说人要是回来了，立即要她去见他。 　　仙君那么大的神通，要急着将人还不简单，直接一道灵力就把人给捆了回来，怎么还要他在那儿守着。 　　元胡生怕自己一小会不在，就错过了明枝，在那儿都等了好久，腿脚都麻了。 　　“仙君说要你立刻赶紧，不许耽搁。”元胡看着明枝，满眼的自求多福。“我可没有见过仙君如此过，你小心啊。” 　　明枝见着元胡这样，直接去找师泽。师泽并不在居室里，找了一圈，踩在一片竹林里寻着他。 　　师泽半蹲在那里，低头看鸢尾花，他伸出之间碰了碰鸢尾花紫色的花瓣。花是明枝种的，他当时不过一句要她打理花花草草，她就真的给他种出了漫山遍野的花草出来，这些花草也长的生机勃勃。 　　一如她本人。 　　“仙君。” 　　明枝过来了，“仙君有事找我？” 　　“有事找你？不敢当。” 　　明枝听着师泽这阴阳怪气的话，开始一阵阵的牙根发麻。 　　“我这里留不住你，上回那么大的一个教训，竟然还是让你记不住。非得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秘密给彻底叫人知道了，你才知道怕，是不是？” 　　师泽站起身来，广袖在空中划过一道，他脸上带笑，却叫人浑身发冷。 　　“我之前怎不知，你竟然是如此的愚不可及。” 　　明枝抬起手，一下挡住自己的脸，“我不是不长记性，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师泽瞬间逼近，那张脸几乎就贴在她眼睛跟前。 　　“我只是……想找个人指点一下我而已。”明枝嘴唇轻碰，直接说了实话。 　　“什么？”师泽神情略有错愕，似乎完全没有想到。 　　明枝把手放下来，这下两人之间就彻底的没有了阻隔。清凉的鼻息就扫在她的脸上，她也毫不压制直接对着他喘气。 　　反正……仔细算起来，吃亏的真的不是她。 　　“仙君也知道呀，我走的野路子，正经的修行我都没有试过呢。”明枝一双眼睛里满是无辜，“她人好，而且也好说话。我就……” 　　明枝见着师泽看着她的眼神突然有些古怪，立刻摆摆手，“但是我除此之外，绝无坏心！” 　　“你和她三番五次的套近乎，就是为了这个？”师泽说着近乎嘲讽的笑了一声，“你竟然就是为了这个？” 　　“倒也不全是。”明枝有些瑟缩，可动了下还是没往后退，“她人挺好的，而且也很照顾我。” 　　“……”师泽拂袖转身过去，“你真是次次都让我大开眼界。” 　　“眼界开着开着就会习惯了。” 　　明枝说了一句。 　　“……” 　　“这次你跟着她下山去了？”师泽回头问，“如果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那么出事，那么也别怨我。” 　　明枝满脸莫名，她望着他，表情做的那叫一个逼真，十足的无辜。 　　“我其实下山是买点东西，不是为了要跑，又或者别的。” 　　她说着掏出自己的乾坤袋，掏出一个纸包。 　　油纸包包的严严实实，丝丝绕绕的甜香从纸包里透出来。 　　“这是什么？” 　　“糖。”明枝说着把油纸包给剥开，里头是一包栗子糖。 　　明枝把手里的栗子递给他，“我看上回你吃了，很喜欢，就一直想要。可是问人家要不是个办法，所以就我就自己去。” 　　“就为了这个？”师泽看着她手里的栗子糖，“我没说过我喜欢。” 　　“可是我看着你把那颗糖都吃下去了呀，难道不喜欢么？” 　　“我没有。”师泽说着，看向她，“你竟然是为了有人能指导你，和她亲近？” 　　他忽略了她刚才说的白芷为人重情重义，他看到她手里的那包糖，“收起来。” 　　她立即把糖给收好。 　　而后下刻师泽直接就对着她一掌挥过来。 　　明枝立即接招。 　　这次和上回师泽半点灵力都不用有所不同，他这一次是带上灵力的，罡风扑面，却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杀意。 　　明枝拔剑相迎，剑气和掌风碰撞，发出呜呜的震荡。明枝感觉到手上的剑被压制住，如同千钧一般重的难以持住。 　　明枝啧了一声，但是下刻她重重一踩榻在地上，整个人腾空而起，手里的长剑一松，直接躲过那道掌风。 　　那把长剑直接被那道掌风给重重丢掷出去。 　　明枝手中迅速结印，凝结空中的水汽，不多时，空气里凝结成一片细小的冰凌。她手臂向师泽一挥，空气里那些细小的冰凌顿时刹那间全都冲师泽而去。 　　师泽仰首，看着密密麻麻冲他刺来的冰凌，眼里多了几分兴趣。 　　他身形变幻，瞬间消失在原地，而他原本站的地方和周围一圈，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冰凌。 　　“有 第43章 生辰 他知道是谁了。 　　师泽手抚在心口上, 这次并不难受。至少不是上回那种几乎是生生撕开皮肉的痛楚，但同样的让他很是无措。 　　他捂住心口，去了妙法堂。 　　今日熏华不在, 问弟子, 弟子说是去山下给凡人看诊去了。 　　熏华从来都是这样，时常下山义诊。修士的体质和凡人不同, 她也做下去。其实凡人们对义诊并不是所有人都感恩戴德，里头不少人都是得寸进尺的。 　　但也没见熏华停过。 　　“衡云君前来找长老有事？”弟子小心道, “如果仙君信得过弟子, 仙君可以留个话, 等长老回来, 弟子再转告长老。” 　　“我想过来让师姐看看。”师泽想起心口的毛病，上回师姐给他看过, 说根本没事。这次又有，他也没办法当做看不见，只能再麻烦师姐看看。 　　“……”弟子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衡云君的岁数比妙法堂上上下下加起来的都还要多得多。竟然也要看病？ 　　师泽看了看四周，“师姐什么时候回来？” 　　“这……弟子不知, 不过长老下山, 少则五六天, 多则半个月。才会回宗门。” 　　师泽没管过这位师姐下山义诊, 所以也没有关心过这种问题, 听到弟子一说, 也微微颦眉。 　　他是不会轻易下山, 也不会追着师姐过去给她格外添麻烦，他看向正在和他说话的弟子，“你给我看吧。” 　　熏华对门下弟子, 几乎一视同仁，所有的医术也是毫无保留全数教授给弟子们。因为事关人命，熏华对弟子们也是极其严格。 　　有道是严师出高徒，师泽干脆让弟子给自己看一下。 　　弟子没想到一句话竟然问出个这么个结果，恨不得给自己的嘴一巴掌。 　　但衡云君都已经发话了，也只有硬着头皮上。 　　衡云君把手腕伸出来。放在他面前。 　　弟子吞了口唾沫，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给师泽看诊。 　　“衡云君是哪里不好？” 　　“心不舒服。会痛，有时候会跳的很快，没有规律。”师泽说着想起自己的这些，几乎都是对着明枝，“痛起来的时候，痛的很厉害。” 　　弟子听着有些不敢动弹，一面在心里搜寻着相关的病例，一面给他小心的问诊。 　　等到一圈下来，弟子也没能从师泽的身体里给找出什么不对劲来。 　　“我怎么了？”师泽望见弟子的脸色奇怪问道。 　　“……弟子才疏学浅。”弟子吞吞吐吐，“实在看不出衡云君仙体有任何不妥。” 　　不但不妥，反而还很强健。 　　这话弟子根本没敢往外说。 　　“……”师泽眉梢扬起，隐约有了些许不善，“没看出来？” 　　他话语听不出半点喜怒，弟子却被他身上的威压给压的颤抖了下，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往后退了两三步。 　　师泽看见弟子这般害怕，想起明枝之前说的他凶。 　　“怎么了？” 　　师泽眉头也皱起来，神情里也满是不解，“我没有打算把你怎么样，怕什么？” 　　弟子嘴翕张几下，“弟子昨夜一宿没睡，所以刚刚晕了下，还望衡云君见谅。” 　　师泽看了一眼那弟子，就知道是假话，他常年累月没有睡眠，知道一宿没睡是什么样子，他一看这弟子就知道不是。 　　“是吗，一宿没睡，竟然还能如此精神奕奕，真是少见。” 　　弟子听着一下身上抖的更厉害，衡云君凶名在外，听说被他一剑抽飞的人不计其数，极其喜怒难测。他现在也要莫名其妙的被抽了么？ 　　师泽见着弟子的身上抖的更加厉害，“你怕什么？” 　　弟子那里说得出话来。 　　“……”师泽睨着这弟子，“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话已经是真的有些询问的意思了，他以往都是这张表情，说话的口吻也从来没有变化。弟子们之前的反应，他也没在乎过。现在一个两个全都是这般战战兢兢。他难得生出了几分奇怪。 　　“没、没有……”弟子如同吞了黄连，苦的整个人都要狂奔逃走，回去抱着枕头哭个死去活来。 　　他今天是不是要给自己起个卦，怎么都到夜里，马上就能回去睡觉的点上遇上这么一个煞星。 　　“说真话。”师泽没了耐性，不自觉的话语里都重了一分。 　　弟子已经要当着师泽的面哭出来了，他今天可能是真的冲煞了，这一天都过得好好的，结果到了晚上来了这么一回。 　　“没、没有。”弟子抖着声音说了一句。 　　衡云君面相既俊美也凶，只是那股凶气，并不是五官带来，而是从骨子里头透出来的凶悍。 　　说完，师泽直接站起来，拂袖离去。 　　弟子见着他离开了，直接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明枝天不亮就起来了，她直接去了平常自己常去的灵泉修炼。 　　这个地方是白芷带她来的，北阳山的范围太大了，里头有多少地方，就算是一些老资质的弟子也分不清。 　　更别提里头适合修炼的好地方了。 　　她坐在灵泉旁曲腿打坐，灵气从泉水里丝丝缕缕的冒出来，被明枝捕捉到，而后缕缕的被收归她的体内，和她自己原本的灵力一道，徐徐在灵脉中扩张。 　　明枝很小心，也很有耐心。完全浸入忘物忘我。 　　等她眼睛一睁开，原本蟹壳青的天色，早已经天光大亮。 　　“你在这儿？”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 　　明枝吃了一吓，浑身紧绷，她刚才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自己周身有人。她下意识的直接并指为刃，回头就看到师泽在那里。 　　明枝看到师泽，瞬间神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你怎么来了？” 　　“丹芷长老的那个弟子呢？”师泽动了动脖颈，他长得好，四处打量的时候，姿态也优雅好看。 　　“没来。”明枝见他问起白芷，眼里带了点探究，“毕竟我也不可能天天都和她在一起。她是丹芷长老座下，平日她师尊也会有不少的事，让她去办。我又身份特殊，就算再如何，也不能和她走的太近了。” 　　这回答让师泽笑了一声，“难得，你竟然还能考虑的如此周到。” 　　明枝看了一眼他，“其实还好的，平常时候我还能去找找她，两个人一起吃饭聊天什么的，就是夜里我还是要回来，要不然我不介意和她一块儿睡的。” 　　师泽原本好转了点的脸色一下坏起来。 　　明枝原本就是故意的，见着他这样，心下笑了下，“衡云君过来有事？” 　　“坐好。”他脸色坏的很，望见她那满是疑惑的眼睛，脸色越发的不好。他的手掌压在她的肩膀上，稍稍用了点力气。 　　他的力气并不大，但却让她回身过去。 　　“衡云君有事？”明枝回身过去了，声音里却依然满是疑惑。 　　“今日起，我来指点你修行。” 　　明枝坐在那里，听到他的话，心脏狠狠跳动了下。她对师泽一直都有企图的，她对白芷不是什么纯粹的友谊，对师泽也是一样，她对他三番两次靠近，有想要探明他秘密的意思。 　　但指点她，她只是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妄想，没有在这个上面有太多的希望。 　　她从来不在上面有什么指引，师泽太敏锐，主意打到他的头上，风险太大，倒还不如慢慢来。 　　所以他只是指点过她的一次结印手势，她也就翻过去了，再没有在师泽的跟前提过这事。 　　谁知道她原本根本没有抱半点希望的，师泽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明枝感觉自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的有些晕晕乎乎。 　　“啊？” 　　“怎么了？不愿？”师泽反问。他不自觉的手指收紧，掌心下的肩膀瘦削，清晨露重，四周寒凉，可以感觉到她肌体上的热量正徐徐的往他掌心里传来。 　　“怎么可能。”明枝有些好笑，“就是有些奇怪，我以为衡云君会恨我恨的不得了，所以我也很小心的不给衡云君添麻烦，现在倒是让我喜出望外。” 　　小姑娘的话语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和惊喜。 　　她眨眨眼回头过去，“其实衡云君并不讨厌我的，对不对？” 　　师泽望着她乌黑的眼睛，“我只是不会杀你而已。” 　　明枝脸上略略有些失望，哦了一声回头过去。 　　“我不喜欢做无用的事，也不喜欢浪费时间，既然我来教你，那么你就要仔细学。至于丹芷长老那个弟子。” 　　师泽说起白芷，心头情绪古怪，一时半会他自己都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就不必用到她了。” 　　“……”明枝坐在那里，头也回过去，好半会也没有回头过来看他。 　　师泽等了小会没有等到明枝说话，“不肯？不愿？” 　　“这倒不是。”小姑娘坐在那里，保持着打坐的样子，言语里满是怀疑，“只是，衡云君会教人吗？” 　　明枝现如今胆子大了一点不止，这话对着师泽的面说出来也没有任何怕的。 　　师泽看上去并不怎么会教人，她在内门弟子里头久了，听他们说师泽教人只会提点两句。不过就算是两句也是晦涩高深的居多，听不懂还要被当做朽木。 　　她也见着师泽教人似乎有些自以为是的意思，上回莫名其妙找她打了一架，打完之后问她‘记住了吗？’ 　　记住了什么了吗？ 　　记住他的打吗？ 　　也难怪师泽没有徒弟，他要是有徒弟，徒弟的头不是被他打掉，就被自己哭掉。 　　“我教导过弟子已经很多年了。”师泽开口，他说着眉头微微颦起，有些不解，在这个上面，他自然有不少经验。 　　“你还想着她？” 　　这话说出口就有些怪怪的。 　　师泽感觉到这话语下的微妙，可他到底还是没能彻底感觉到这话语下微妙在哪里。他不喜欢被人拒绝，也很少被人拒绝。 　　他干脆道，“我教你，你就学。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明枝这会终于慢慢回头，她望着师泽，“我冤枉。” 　　然后她回头过去，“我学。能让衡云君教我，我为何不学？” 　　师泽嘴唇边微微露出些许笑影。 　　明枝是个很勤奋的学生，天赋也足够。 　　师泽教那些弟子，并不是很看得上眼，那些弟子在他看来未免太蠢，一句话说了三遍，都听不明白。明枝领悟力极强，什么东西都是举一反三。 　　他原本以为教她并不是什么简单事，她喜欢和白芷混在一起，而白芷的修为在他看来，连让他入眼的资格都没有。让白芷来教她，可见她自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知她学得还算快。 　　不过也是因为他教的比较浅显的原因。 　　明枝以前无人教导，自己一顿乱学，到了北阳山，就把以前的那套给丢了，开始正正经经的从头开始。 　　师泽已经多年没有教过初入门的弟子，到他跟前的，都是有一定修为底子，而且底子都相当不错的弟子。他为此曾经去专门请教过一些负责外门弟子的长老。 　　不过她如今却比他想象里的还要强一些。 　　明枝照着师泽方才传授的心经，周转周天。她坐在那里，意识沉入识海，灵泉里的灵气被她再一次抽出来，吸入身体里。 　　她打坐周转周天，暂时闭绝五识，她在漫天的黑暗里，看见了许许多多的星光。 　　师泽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想起来，一句一句念读法决。明枝照着法决所指引，引导那些点点的星光。 　　一片黑暗里，那些星光一点点的被汇聚起来，成了一条细细的光带，她似乎看到了自己识海的深处有一处浅浅的水洼，水洼不大，她把那到光带注入水洼里。 　　水洼看着就那么一点点，可是光束落入里头之后，竟然整个的完全没入进去了。 　　“出来。” 　　师泽的声音在光带完全没入水洼里之后，突然响起。 　　明枝猛地一睁眼，就见着灵泉平静的水面。 　　“感觉如何？”师泽就在她身边，也是曲腿盘坐。 　　明枝感觉了一下身上，的的确确比以前要轻快了许多。 　　“……比以前要好多了！”明枝脸上全是惊喜，“身上感觉轻了许多！” 　　“她的确是教导过很多弟子，不过那些弟子绝大多数都是资质相对平庸，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多少出色，她能教你什么？” 　　师泽很看不上白芷，话语里都有几分倨傲。 　　“还好吧。”明枝为白芷说话，“阿芷其实在弟子里已经很不错了。” 　　见着师泽一眼看过来，明枝满脸真心实意，“是真的，要是我顺着你的话说她不行，那才是我不行。另外衡云君你天赋异禀，眼光高的很。不是所有人都能入你的眼。” 　　她话说的十分随意，明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但是，有衡云君的指点，的的确确要事半功倍了许多！”说着她站起来，给师泽很是恭敬的鞠了一躬。 　　师泽少见着她这样，“你既然知道了，那就最好。” 　　“丹芷长老那个人，沉迷炼丹术，喜欢各种珍贵的药材，这里头的药材不仅仅是那些仙草，还有各种妖兽。算得上是荤素不忌。我说过，不发现也就罢了，若是发现，你自己掂量。” 　　“但是衡云君会救我的，对不对？”明枝抬头满脸希翼，她眨眨眼，“衡云君不会看着我死的，是吧？” 　　师泽转眼过去，他起身来，直接往外面走。明枝见状起身跟在他身后，“我可是你的人，在北阳山里，除了你之外，谁也不能动我，对吧。” 　　“那也要你知好歹才行。”师泽在前面走，脚步放缓了些，后面的人就一下跟了过来。 　　师泽想起她方才说的话里有一句‘你的人’，“你想明白了？” 　　这小妖女曾经可是口口声声说不是他的人。 　　现在又这么说。 　　“？”明枝脸上露出疑惑，“什么？” 　　师泽嘴唇动了动，“没什么。” 　　反正她说和不说，都是一样的。 　　师姐既然那么说了，那就是了。不管这小妖女嘴上肯还是不肯，这都是事实。 　　“说起来衡云君为什么要教导我呀。”明枝在后面满脸好奇。 　　她原本就没有指望过师泽，要不然也不会另寻途径，这次师泽却主动过来，实在是意外之喜。 　　“因为不想你给我惹麻烦，你觉得你和人这么来往，掌门师兄不知道？”师泽在前面走，他看了一眼明枝，小妖女望着他，眼睛里漂亮的动人。 　　“我不想再和师兄解释，师兄之后也不见得会容得下你。”师泽停下来看着她，“到那时候，我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明枝头低下来，“说起来这北阳山怎么和老虎洞似得。” 　　“你以为这世上有什么地方是彻底安全的？” 　　师泽觉着这小妖女的话有些可笑，一个妖女竟然在北阳山呆的风生水起，如果让外人知道真是会惊骇欲死。 　　“自然是你身边啊。”明枝毫不犹豫直接道。 　　师泽一愣，他眉眼微瞪，直直望着她。明枝站在那儿，直接抬着脸，“我知道，要不是你，青瑜真人其实是容不下我的。容不下我也正常，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干出来的事，在青瑜真人看来绝对不可原谅。” 　　当然要是她有实力，她才不会管青瑜那个糟老头子，要是叽叽歪歪说多了，她就把青瑜捆起来，当着他的面，把师泽给办了。 　　不过这个她只是在心里想一想，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她在北阳山这么些时候，不但没有近朱者赤，反而看见这些人的正经，越发想要见着如果把这些人的正经全数剥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假正经没意思，只有瞧着真正经被剥的干净的时候，那才好玩。 　　例如师泽，发狂的时候，真的是格外的美味。只是可惜到了那个地步，他竟然还是保持着一抹清明，不愿意被欲念操控，甚至宁可自尽。 　　性烈到如此地步，还真是让她欲罢不能。 　　明枝不自觉的舔了舔自己唇边的小尖牙。 　　她望着师泽又说，“我现在能活着，而且还能在这里交朋友，全都是因为你。” 　　“那你想要什么呢？”师泽问，他看得出来这小妖女是有所图，不过他没有太过束缚，她想要什么，他甚至还想看看。 　　或许活的时间太长，每一日，每一月，每一年，都是一模一样，毫无新意。师泽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明天，下个月，整整一年，甚至这之后的几年都是怎样的，毫无新意。 　　她在那里忙忙碌碌，倒是觉得……不错。 　　“我就想要个常人的日子。”明枝回答的飞快，她直接注视师泽的眼睛。 　　师泽低头望着她，“常人？和凡人一样？” 　　明枝想了下，“至少吧。” 　　师泽一笑，“凡人，你会遵守凡人的规矩么？既然要过凡人的日子，那就要把凡人的规矩一道守了。” 　　“那我不行。凡人那样谁受得了。”明枝说着想到了什么，又满眼期望的看他，“现在你来教我修行，那么换句话说，你是不是我师父了呀？” 　　师泽神色一凝，他拂袖，“谁是你师父，我不是你师父！” 　　明枝站在那里，满脸莫名其妙。 　　“我不收徒，你我也不是师徒。”师泽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师徒和父子父女无异，你想都不要想！” 　　“我……？”明枝小小脑袋有大大的问号，她在隐月宗里被关了那么久，自己到处都是认师父的，当然她师父的换的也很勤快，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嘴甜叫一句师父，对方心情好，然后就默许，然后过几天或者过几个月，最长的一年半，她的那些师父们就不见了。 　　她倒是知道一点师父徒弟的讲究，不过并不放在心上。师泽平日里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没想到对这师徒名分竟然如此看重。 　　“听到没有！”师泽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的晕色，他提高了声量。 　　“为什么呀……”明枝嘴张了张。 　　她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师徒等同父子父女，她噗嗤一笑。 　　“我知道了。” 　　“我不会收徒，这个念头你想都不许想。”师泽厉声道。 　　明枝点点头，她抬起手来，“我知道我知道。” 　　“其实说起来，咱们这样，倒是有种偷·情的感觉呢。” 　　师泽的额头旁青筋暴露。 　　然而她下一句，“啊，偷·情真是快乐。” 　　“……” 　　师泽沉默下来。 　　“当然了，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是这种关系。”明枝看着他脸色不对，“我们是明着来的！” 　　师泽望着她，但脸色没有之前的那么难看了，他转头过去。 　　明枝跟在他身后，“衡云君，衡云君，等等我呀。” 　　明枝之后跟着师泽，师泽并不是什么事都不用做，他没有徒弟，但门派内的事，他也要参与，一些事掌门会和他一同处理。 　　明枝一面跟着师泽学，另外一面白芷那里她也没有落下。 　　多有一份交情，就多个好处。几句好话，和几个面的事，费不了她多少工夫。也亏得少年人心思纯洁，要是那种老家伙，就没那么简单了。 　　白芷和她关系日好，打听了她的生辰，在她生辰那天，特意送了一只香囊给她。 　　女弟子们穿着上和男弟子都是一样的，但是年少的，难免不喜欢把自己打扮个男人的模样，所以会在身上佩戴一些小饰物。 　　白芷也照着其他女弟子的爱好送了明枝一个香囊。 　　香囊是托其他女弟子下山的时候买的，都是年轻女弟子们喜欢的花纹和式样。 　　明枝把那只香囊直接挂在了腰上。 　　师泽看到她腰上挂着的香囊。 　　“谁送的？” 　　“阿芷呀。”明枝答的飞快。 　　师泽抬眼看她，又听到明枝道，“今天是我生辰，她送我礼物。” 　　说着明枝一下扑到他跟前，“我今年十七了！” 　　师泽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十七的年纪对他来说实在是小的太过分了。他低头看着她的脸上，少女的瓜子脸上还带着点儿婴儿肥，圆溜溜的杏眼明亮诱人，这个时候隐隐约约透出几分稚气来。 　　稚气落到师泽的眼里，让他心里有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绪。像是他之前做了什么极其不该的事一般。 　　“你之前没说过。” 　　他方才指点了她引气入体，清晨的时候天地之间的清气达到顶峰，北阳山原本就清气所钟之地，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就更加浓郁。 　　现在天色已经亮了，露水将两人身上的衣裳全都打湿。 　　明枝脸颊旁的一缕碎发也被清晨的水汽给洇染出一片濡湿，就贴在脸颊上。 　　十六七的少女，眼神明亮，笑容干净纯粹。湿透了的碎发就贴在肌肤上，黑的浓郁，白的纯粹，勾动着人的心绪。 　　师泽不太喜欢她和旁人来往，但这小妖女胆子大的很，不管他说几次，每次话里话外如何说，她都是我行我素。 　　现如今，生辰这东西，她没有告诉他，却告诉了白芷。 　　他不高兴。 　　“那是因为你没问我呀。”明枝扬起脸，“你都没问过我，我说干嘛呀，万一惹得你不高兴，那我岂不是要白挨一顿骂？” 　　师泽有些怔松，“我会骂你吗？” 　　明枝点点头，“当然了，你说话可吓人了，长得也吓人。除非你自己开口问，要不然我是绝对不会自己说的。” 　　师泽却低头下来，“我很凶吗？” 　　他惯常都是这样，说话办事几乎没有变过。别人唯唯诺诺，他见多了也就不放在心里。他们的反应他也从未注意过。 　　师泽的神情里有了些许的疑惑。 　　明枝点头，“可凶了，我记得当初你和于嘉真人一块去抓妖怪的时候，可是直接把小孩子给吓哭了。” 　　师泽手指轻轻触摸自己的脸，神情里满是不解。 　　“可不是那些被你吓哭的小孩子，门里的弟子哪个不是看到你就胆战心惊，恨不得拔腿就跑的？” 　　“他们没有跑。”师泽的手指从脸上落下来纠正。 　　“可是他们就是怕你嘛。”明枝道。 　　师泽嘴唇抿紧，不说话。 　　她说的也没错，那些人的的确确怕他。 　　“对了，既然你问了，那能不能送我礼物？”她一下就扑到他跟前来，扑到他跟前还不够，一双脚都踮起来，直接凑到他跟前。 　　暖暖的鼻息呼在他的面上。 　　“礼物？”师泽听着这个词，着实有些新鲜和陌生。 　　他没有送过，也没有收过这东西。 　　小妖女是真的不怕死。 　　“你想要什么？”师泽问。 　　这感觉很稀奇，他不介意继续下去。 　　“我想下山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阿芷在一块，而且我自己下山，掌门真人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把屋顶给掀了，所以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不要其他的东西？”师泽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想要一些法宝之类的。 　　明枝摇摇头，“那些东西我要了也没用。” 　　就算用的上，在北阳山内也没有任何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我就想下山玩一玩，买个东西吃个饭。”明枝说着，脸都要皱起来，“北阳山的饭菜太寡淡了。” 　　“好不好嘛，就一次，就这么一次。”明枝生出一根手指。 　　师泽看着她。 　　北阳山下的镇子万年不变，但是因为想要上北阳山求仙问道的多，所以这片镇子也热闹的很，各种店铺都有。 　　明枝到了山下，直接甩开师泽，自己在大街上蹦蹦跳跳。 　　她换下了那身弟子服，穿上平常姑娘的衣裙。她不会梳发髻，就梳了两条辫子。 　　明枝在前面跑跑跳跳，看着四周，满脸高兴。 　　“不是已经来过一次了么？”师泽不喜欢人烟多的地方，四周人声嘈杂，他不留痕迹的避开行人。 　　“可是我还是第一 第44章 确认 “我想确定一件事。” 　　青瑜的脸色很难看, 弟子答完话之后，感觉到青瑜身上溢满出来的怒意，立即低头装死。 　　掌门并不轻易动怒, 现在恐怕是真的有大事了。 　　“等他回来, 你让他来见我。” 　　弟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是。立刻去了。 　　青瑜手掌握成拳。 　　明枝并不管师泽, 她兴致上来了，就买一些小东小西的跑过来, 要师泽尝一尝, 要是没什么兴致, 她就把师泽给丢到后面, 自己爱上哪儿上哪儿。 　　北阳山下的镇子其实还算繁华，每年有那么多人要到北阳山, 来来去去的，这镇子也还不错。该有的什么都有。 　　她进了一家客栈，现在时间已经到了饭点, 她也要吃东西。 　　师泽跟着她进去，瞧着她点了不少。 　　小二看了一眼这两个客人, 这俩客人, 男俊女美, 看着眼前一亮不说, 都觉得眼睛舒服的很。不过他们的身形也纤细的很, 女的就不说了, 就连男的也是有一把纤腰。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吃多少的样子。 　　“客官, 这么多，吃的完吗？” 　　师泽看了明枝一眼，他辟谷许多年了, 早已经不吃这些东西。 　　“吃的完，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师泽见状挑眉，不同于往常讥讽的意思，他这模样倒是有那么点儿少年好奇的味道。 　　小二听她这么说，也就下去了。 　　“能吃牛？挺有本事的。”师泽道。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嘴唇还没有碰到杯沿，就闻到了杯中茶水的气味。客栈里头的茶水并不是单独泡的，全都是一个大茶壶里拿烧开的滚水和茶叶一泡，放在炉子上温着，到了时候就直接倒出来给客人送上，至于别的讲究一概没有。过来的客人几乎全是过来求仙问道的，千里迢迢而来，知道外面没有那么多讲究。 　　师泽嗅到那股茶水的味道，不动声色的把茶盏放到桌上。 　　明枝见着，知道他不喜欢客栈的茶，“要不给我喝？” 　　师泽还没有出声，她就直接大大咧咧的伸手把他面前的茶盏拿过来，一口喝了。 　　“你喝这个？”师泽看着她一整盏茶水喝了下去，这茶水已经热了好几回，虽然泛着一股甘甜的滋味，但也不是茶叶原本的味道了。 　　“嗯。”明枝点头，“我没那么多讲究。” 　　“那茶水不好，你少喝为好。”师泽道。 　　她说着两手交叉叠在一起，承着她的下巴。一双眼睛上上下下不停的动。 　　“你在看什么？”师泽问。 　　他坐在那里都能感受到她眼神的炙热如火，目光熊熊，和火焰一样，下刻就直接烧上他的身。 　　“看你啊。”明枝下巴压在交叠的手上，毫不在意的直接道，她嘴里直接的很，一双眼里也是一样。 　　师泽眼睛往旁边一看，避开她的视线。 　　“对了，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明枝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回之后，终于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 　　“什么？” 　　“你是怎么驻颜有术的？” 　　明枝说到这里，满脸的好奇，“我听说你有些岁数了。而且岁数还挺大来着。但是你看起来好年轻。” 　　师泽的年轻并不仅仅是看起来皮囊是年轻人，他眼神有光泽，并不像是那些修为高的修士，仅仅只是披着一张年轻人的皮。眼睛里还是能看出岁数和浑浊。 　　“我也想这样。”明枝一手撑住下巴。 　　“你年岁多大？” 　　师泽见着菜已经送了上来，全都是她喜欢的。水煮肉片，红烧鱼，还有各种香辣菜色，没有一个是口味清淡，不是辣的就是麻的。端上来都能闻着那一股呛人的辣椒花椒气味。 　　师泽不习惯这个味道，他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微微向后仰开，避开那些味道。 　　明枝看见了只是一笑，“你不吃吗？” 　　到了现在她的胆子简直是空前的膨胀，一下就肥了起来，对上师泽也没有了以前的那股恭谨，你你我我说的无比自然，尊称什么的全都给去了。 　　“不必了。”师泽有些受不住那些冲人的味道。 　　明枝听了之后也不和他客气了，直接拿起筷子，当着师泽的面直接把面前点的那些菜扫荡一空。 　　北阳山的饮食清淡为主，一口下去什么滋味都没有，什么东西到了嘴里都只有一个味道。 　　能有好吃的，自然是完全放开了。 　　师泽坐那里看着她将一口一口吃下肚子，坐在那里一口口的吃的特别高兴，似乎每一口都是无上的享受。眼睛也眯起来，满是快活。 　　师泽看了一眼那碗里的红油，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这道理有什么好的。 　　他对于食物的滋味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五谷是浊气，不能长时间食用。但看她这样子似乎是在享受世上最好的东西。 　　“来一口嘛！”明枝自己一个人很开心，她喜欢吃独食，但见着师泽眼里冒出淡淡的不解，她招呼着师泽也来尝尝。 　　师泽持起筷子，加了一块水煮肉片。 　　水煮肉片在红汤和红辣椒里泡了一段时日，上面早已经蹭满了红油，满满的散发着一股辣香。 　　这个时候倒是被刚刚端上来时好些，至少没有那么一股呛人的味道。 　　师泽看着那红艳艳的肉片，下意识看了明枝一眼，明枝就坐在那里她一口把肉片塞到嘴里，然后对着手边的茶水施加了凝冰决。茶水一下泛着寒气，然后就见着她一杯全喝了下去。 　　他迟疑了下，像是尝试他完全不懂的东西。 　　师泽尝了一口，肉片才入口，一股辛辣就顺着舌头直冲颅顶。师泽立刻咳嗽了好几声，他抓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吃不惯？”明枝见着，又给他倒了一杯，她特别贴心的给水施加一个冰术。师泽一口冰水入喉，稍稍好了些。 　　明枝轻轻拍在他的背上，“怎么样，好些了没？” 　　师泽脸颊微微泛红，他轻声咳嗽。回头看了一眼明枝。明枝就在一旁看着他，“你一点都吃不得啊？” 　　师泽勉强稳住自己，他感觉到她的手放在自己背上，眼睫轻眨。 　　“我没事。” 　　明枝在一旁看他小会，“真没事？” 　　师泽点头。 　　明枝哦了一声，她直接放开师泽，自己坐回去继续吃吃喝喝。 　　师泽望着她各种吃喝高兴，“你怎么喜欢这种滋味的？” 　　他吃这些东西，感觉火烧一样。 　　“你只是不习惯，第一次吃的都这样，吃的次数多了也就好了。当然，如果实在是不习惯，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 　　明枝说着又塞了一嘴的肉片。 　　师泽知道五味，但不知里头辣竟然是如火一样。他慢慢喝冰水，冰水从唇舌里落下，将被辣味灼烧过的地方一一抚慰到。 　　他看着明枝一边吃辣吃的嘴都开始发红发肿，一边喝冰水喝的不亦乐乎。 　　等到一顿吃完，还真的没有留下多少。 　　“你这样，不嫌麻烦么？”师泽看着明枝抱着肚子坐在那里满足的打嗝。 　　“不，这才是精髓。”明枝满脸惬意，她看向师泽，“你是做仙人太久了，所以不知道这里头的乐趣。一口辣一口冰水，快活赛神仙。” 　　明枝就是遗憾这里也没得快乐水，要不然吃个辣味火锅，配上冰过的快乐水，那简直整个人都能飞起来。 　　“你肠胃受的了么？”师泽问。 　　“你肠胃不好，这些东西不怕消受不了么？”他也曾经给她查看过，她身体底子不好，五脏不调，肠胃好不到哪里去。 　　明枝丝毫不将这个当回事，“吃都吃了，没办法了啦。” 　　她说着，飞快的眨眨眼，“下次还来，好不好？” 　　师泽听见这话就下意识的蹙眉，他并不喜欢喧闹，从来都不喜欢。 　　“我自己一个人不能来，阿芷那里，她也不是时刻都能下山。你陪我，好不好？” 　　师泽唇齿动了动，“到时候再说。” 　　明枝在一旁看着，她望着他，眼神格外狡黠。 　　“好。” 　　明枝懂得什么叫做穷追猛打，同样的也明白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她一步一步慢慢试探，到了如今已经得出她想要的结果了。师泽似乎是真的对她动心了。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她也不着急了。 　　也没什么好着急的。 　　“你还有事吗？”师泽看他。 　　明枝摇头，师泽道了一声好，“回去吧。” 　　她乖巧的应了。 　　师泽领着她回到北阳山。 　　才入护山大阵，就有弟子过来，“衡云君，掌门有情。” 　　师泽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看向明枝，“你自己回去吧。” 　　明枝嗯了一声。 　　师泽到了小遥峰上，才到哪里就听到青瑜的声音从阁楼里传来。 　　“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 　　师泽一步步踏上去，原先跟在他身后的弟子，这个时候也默默退下。 　　师泽到了门口，一把推开门，就见着青瑜站在里头。青瑜向他看过来。 　　青瑜已经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了，师泽进去，“师兄找我有事？” 　　“原先有一件事，我打算和你一块商量，不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想要问你。” 　　青瑜笑的柔和，“师弟，你方才去哪了？” 　　“我下山走了走。” 　　青瑜仰首一笑，“这么多年，你很少下山。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师泽望着青瑜，看着青瑜面上的笑，“不是。” 　　青瑜听了满面好奇，“不是？那可就奇怪了，你一向不爱下山，除非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那么是什么呢？” 　　“只是微末小事，在紫云台里呆着有些烦闷，所以出去散心。让师兄担心了。” 　　“和谁？”青瑜继续问。 　　“……”师泽看着青瑜，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 　　青瑜向他走近了几步，“是和谁？” 　　“师兄……” 　　青瑜脸上勃然变色，他一掌重重扇在师泽的脸上。 　　“师泽！” 　　师泽白皙的肌肤上立即发红。 　　“你是和那个妖女，是不是！” 　　师泽静默的站着，默不作声。 　　“我问你，你是不是对那个妖女动心了？”青瑜逼问。 　　师泽眉头微皱，他不知道动心是什么，他自小长在北阳道人身边，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统统都被筛选过，男女之事也好，他从来没有听过。哪怕见着了，也不过是旁观者罢了。 　　他对那个小妖女，和对着旁人不一样，甚至和师兄师姐也完全不一样，他这个能感觉的到。 　　但那时候对着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果然是！” 　　青瑜见师泽迟迟不说话，当他是默认了。 　　青瑜怒不可遏，直接揪起了师泽的衣襟，直接将他拉到自己的跟前。 　　“你到底知不知道死活！” 　　青瑜提起师泽的衣襟逼问，“你知道不知道你身体里到底封印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师泽挨了青瑜那一巴掌，他被青瑜提着，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你不知道！”青瑜怒喝。“你忘记当初师尊是怎么死的吗？” 　　师泽望着青瑜，“我知道。” 　　当初师兄弟三人，看着师父是如何被这股魔气侵入躯体，最终眼睁睁的见着人化为齑粉。 　　“你知道。”青瑜怒极而笑，“你知道你还乱来。你身体里的东西，以人七情为食，七情越强，它就越会吞食壮大自身。你自小被师尊带在身边，最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现在是怎么了啊！” 　　师泽眼里浮现出疑惑，“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 　　“……不知道？”青瑜重重的推了他一下。 　　师泽整个人向后退了两下。 　　青瑜狐疑的打量师泽，这个师弟，自小情感淡漠，什么感情也只有浅薄的一层。青瑜听北阳道人说过，这个师弟就是天生该求仙问道的。 　　这样一个人，近乎千年，从未动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这次怎么可能动了心。而且还是个小妖女！ 　　“你告诉我，你到底中了什么东西？” 　　青瑜问。 　　“我不知道。”师泽双目似乎是空的。 　　“不知道？你之前第一次中招之后，难道就没有查清楚么？” 　　师泽空空的双眼回过来，“没有任何头绪。” 　　师泽看见青瑜定定的看着他，“师兄想说什么？” 　　“你不会这样，你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青瑜盯着他，“是你体内封印的那东西做的鬼，还是你之前中招服下的药在作祟？” 　　“师兄说什么？”师泽颦眉。 　　“我们师兄弟这么多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倘若你之前有一丝一毫的这个念头，根本就不用等到那个妖女。现在你这样，恐怕是那个东西故意催发你的七情。” 　　这并不是没见过，那团魔气，无形无影，哪怕人并没有那般强烈的七情六欲，它也会故意催发人陷入癫狂里，滋养自身。北阳道人临死之前也曾经这样，只是还保留一丝清醒，宁可自尽，也不愿意落入那东西的手里。 　　“是它？”师泽轻声道，他有些疑惑，更多的是不敢相信，手掌轻轻的覆盖在心口上。 　　“如何不是它？你千年以来，清心寡欲，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松动。如果你真的六根不净，这千年里，按道理有的是机会。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不是它的话，这一切要如何解释？！” 　　青瑜怒色满脸，紧紧盯着师泽，“你是我的师弟，也是师尊生前最给予重望的弟子。现在你更是承担着重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如果你真的被那一团东西给迷惑了心智，到时候让那东西冲破了封印，不仅仅是你一个，整个北阳山，甚至整个修真界说不定都会因此遭受浩劫。” 　　“被一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玩意给控制住，你当真愿意吗？” 　　师泽脸色雪白，连带着嘴唇也是苍白的，没有丝毫的血色。 　　“师弟，”青瑜望着他，“你一直未让我失望，同样的这次，我也不想你会叫我失望。我不想哪一日，见着你和师尊一样，又或者，直接变成另外一个人。” 　　师泽错开青瑜的注视，他直接看向窗外。 　　“至于那个妖女，倒不如别留着了。”青瑜话语冰冷，“原本我也没打算留她活着，小小年纪就做出那样的事，可见从骨子里就是坏的。” 　　尤其现在乱了师泽的心，他也不打算留她活着了。 　　“师兄。”师泽话语倏然沉了下来，“她是我带来的，和她有恩怨的也是我，除却我之外，谁也决定不了她的生死。” 　　青瑜一怒，径直和师泽对上，看到他的双眼，青瑜脑后一凉。 　　师泽神色冰冷，眼中凛冽。 　　“你！”青瑜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她就是个祸害！”青瑜怒道，“小小年纪，心思叵测不说，而且还将你弄成了这样，旧账新债一起算。你还要护着她？” 　　师泽对青瑜这番话，无动于衷。 　　“紫云台之事，之人，全是我一人决定。还请师兄不要越俎代庖。” 　　师泽一字一句，从唇里吐出来，句句分明，根本容不得青瑜有一丝一毫置喙的余地。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青瑜厉喝。 　　“我知道。我也知道师兄在担心什么。”师泽此刻不复刚才的迷茫，眸色尖锐凛冽，几乎和青瑜针锋相对，“师兄不必担心，我不会让那个东西控制我。” 　　说罢，室内陷入静默里。 　　青瑜胸口起伏剧烈，“那好，你自己好自为之！我已经将该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了，该如何做都是你自己的事。” 　　“我自然知道，多谢师兄。” 　　说完，师泽抬起手，对青瑜一礼，姿态恭谨，可偏生眉目间带着一股锋利。 　　“你！” 　　青瑜指着师泽，气得几乎完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滚！”青瑜指着外面大喝。 　　师泽对青瑜一拜，直接出了屋子。屋子外面的云雾缭绕，氤氲着直接扑过来。 　　他去了一趟妙法堂，这次熏华回来了。 　　“求师姐给我看一看。”师泽径直直接到了熏华跟前。 　　熏华望着师泽，她回来之后，就听到堂中弟子关于衡云君的禀报。 　　“你来的正好，我还要去找你。”熏华把人带过来。 　　她伸手放在他的手腕上，过了小会之后，熏华面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师泽只要她那一眼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没有半点异样？” 　　“没有”熏华摇头，“你身体好的很。” 　　师泽收回手，坐在那里，沉默的坐着。 　　熏华在一旁看着，“你到底怎么了？” 　　“我……心不舒服。”师泽把手轻轻覆在心口上，“这里……和以前不一样。” 　　熏华看着，“你是怎么了？” 　　“我感觉到这里会痛，会高兴。它跳得很快。”师泽径直说着，面上浮出淡淡的疑惑。 　　痛的如同撕裂躯体，高兴如同雨过天晴。不管哪一样都激烈的厉害。 　　他从未有过这种激荡的情绪。不管是喜还是怒，都似乎如同波涛汹涌。 　　“……你”熏华的脾性相比较师兄青瑜，不少时候要温和的多。她听出他话语下的迷茫，“你是对着一个人这样的吗？” 　　“我之前没有过。”师泽没有回答，“很奇怪。” 　　熏华似乎觉察到什么，“这个没什么，人都有这么一回。” 　　“师兄对我很失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自己。” 　　“是不是你自己？”熏华有些奇怪，她看着他，“师兄对你说什么了？” 　　“……”师泽摇摇头。 　　熏华见他不肯说，也不勉强。不过她也知道青瑜想要师泽走无情道，若是师泽真的动了尘念，他一顶大发雷霆。 　　“师兄再如何，那只是他自己而已。”熏华说着笑了笑，“重要的是，你自己如何想。” 　　“我自己？”师泽眼里的迷惑越发浓厚，“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自己。” 　　明枝到了灵泉，巩固了之前师泽教她的成果。师泽其实在如何教导人这件事上，并没有多少天赋，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能从中获取不少好处。 　　吐纳之间，灵气涌动汇入体内，充斥滋润着灵脉。 　　等到睁开眼，虽然灵脉酸胀，可整个人也神清气爽。 　　明枝从来没有放弃过从师泽那里弄来的元阳和精元，等她将经脉扩张好了，就设法去了那个封印，到时候管什么心障不心障，照样能突破。 　　她心情甚好，直接往紫云台走，突然空中传来一阵鸟类拍打翅膀的声响，明枝定睛一看，发现那只鸟正是当初她在师泽那里见过的一只。 　　鸟飞到她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周，直接往前面飞，像是催促，又像是带路。 　　明枝跟在这只鸟的身后，一路走过去。直接回了紫云台。 　　明枝见着紫云台里，不由得笑出声，对着前面的鸟道，“我到时 第45章 心思 师泽这么握住她的手。 　　师泽的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肩膀上。 　　夜色如水, 泛着一股凉意，明枝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传来融融的暖意。他的体温和他平常表露出来的样子不一样。手掌是暖的。 　　“确定什么？”明枝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他要确定什么。 　　师泽眼眸低垂, 这男人的确是皮相极好。她原本就可以不借助灵力在深夜里可以看清楚, 现在有月光，她看的也就更加的清楚。她抬眼就可以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要确定什么？ 　　“嘘, 别说话。”师泽的手稍稍收紧，握住了她的肩头。 　　明枝满是奇怪, 却还是照着他说的, 没有继续开口, 他徐徐的靠近她, 感觉到她身上的体温。 　　她和平常人不一样，靠近她,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可以感觉到，一股股的热意从她身上传出来。 　　师泽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 　　明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也没有把他推开。她靠在他的肩上。师泽放在她肩膀上的双手也到了她的背上。 　　即使如此，两人之间也留着一些空隙, 亲密又克制。 　　明枝靠在他的肩头上, 今天的师泽有些奇怪。她嘴张了张, 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师泽感觉到此刻自己心绪的变化, 急切的, 焦躁的, 而后又变成了其他的他辨认不出来的复杂古怪情绪。 　　这一切的一切, 在他之前完全没有过的。 　　激烈的，不停的冲击着他整个人。 　　他试探性的，又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抱进去。 　　少女柔软的身躯没有半点抗拒的依偎着他, 原本披落在肩头的长发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伸手一撩，清凉的发丝全都落入他的指掌间。 　　青瑜的话猛地又在耳边响起。 　　这些真的是他自己本身的情感，还是他身体里的魔故意催发的，激出他的七情，故意让他沦为它的养料？ 　　师泽突然一把把怀里的人推开。 　　那力道不大，明枝向后退了几步。她没有惊愕，也没有满脸受伤，只是很不解的望着他。 　　一下把她抱住，一下又把她推开，这变来变去的，还真是让人有些接受不来。 　　明枝看着他，“你怎么了？” 　　师泽向后踉跄了几步，他掌心压在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神色迷茫。 　　明枝看着，她上前几步，扶住他“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扶你回去？” 　　她想要找熏华给师泽看看，现在师泽这个样子很不对劲，只是这个时候宗门内已经戒严，各部弟子，除非有掌门手令，要不然一律不准外出。到了外面要是被抓住，甚至可以直接丢到冰牢里头去。 　　师泽下意识一把抓住她的手，柔软而温暖的触感，让他心头狠狠的动了下，他回头看她，就见着她眼里淡淡的关切，师泽感觉到此刻自己的心绪又是一变，激荡的心绪一时让他难以承受。 　　他紧紧压住心口，感受到那股激荡的心绪不停冲击心脏。 　　明枝见到他的脸色已经明显的变了，“你到底怎么了？” 　　说着，她干脆直接带上师泽往他的那个院子走去。 　　师泽察觉到她的动作，不禁侧首往她看过去，就见着她的侧脸。 　　冶丽的面容，娇俏而妩媚，在月色下少女的肌肤渡上了一层浅辉，她察觉到他的注视，回头过来，“你还好吧？” 　　师泽完全挣脱她。 　　明枝才问了一句话，就被师泽推开。 　　狗男人，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明枝满脸古怪的望着他，“你有病吗？” 　　说完她想起师泽每月里一次那样子，而且还欢欢喜喜去寻死，说不定这家伙是真的有病。 　　师泽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手掌捂在心口那里，往后退了几步。明枝看着眼里无端的觉得他多了几分单薄。 　　“……”师泽抬眼望着她，他的眼睛在月色下多了几分润泽的光芒，如同琉璃，美且脆弱。 　　似乎只要她去触碰，就能完全碎裂开来。 　　“你如果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诉我。”明枝道。 　　师泽深深的望着她，喘息似乎比方才还更重了些，喘息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明枝看到他在心口抓紧的手。 　　“你这里不舒服？”她心头一跳，师泽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现在她的计划已经进展顺利，而师泽作为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更是不能出半点差错。 　　“让我看看，乖。” 　　明枝说着，像是哄小孩一样，向他走近了几步。 　　师泽听到她那一声乖，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他捂住那里，忍不住的闷哼。 　　明枝见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上去扶住他，“你老实点，我现在不想占你便宜，也没那个心来占你的便宜，我送你回去。” 　　师泽的情况诡异的厉害，原本以为他也就每月一次发疯。现在变成不定时发疯了么？ 　　“不用。”师泽强压下那几乎抑制不住的悸动，将她推开。 　　他强迫自己冷下脸，一如平常那样。“你回去吧。” 　　明枝看了他几眼，师泽的语气冰冷，明枝的耐心说好很好，说不好也不好。她定定看他一眼，“好，我回去，自己保重。” 　　师泽莫名的把她找来，又莫名其妙的抱住她说了一些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现在他又这幅姿态。 　　明枝知道师泽对她不一般，所以她可以彻底放开，不再和以前那样小心翼翼。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她现在就是有恃无恐。 　　明枝毫不犹豫的直接掉头离开。 　　师泽看着她没有半点留恋的离开，心头冒出一股钝痛。 　　痛楚缓慢而迟钝，不如刚才那么猛烈，却还是清晰到让他根本忽视不得。 　　她靠近的时候，他想要紧紧的抱住她，就那么抱住她，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蹭着她的脸颊和发鬓，感受她的体热，恨不得将她完全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她别想逃开，也别想离开他。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把她留下来。 　　从骨血到她一根头发丝的，全部的占有。 　　毕竟她是他的人是吗？不管她愿不愿意，承不承认，他们都是做过最亲密的事，既然有过夫妻之实，就是他的人了。 　　她说过想要和凡人一样的生活，只想要凡人生活的宁静，凡人的规矩却一概不想要，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师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股欲念，从心底流淌而出，如同熊熊烈火恨不得将他所有理智燃烧成灰烬。 　　他不仅仅是想，甚至想要就这么去做。 　　这么多年，他一直心无杂念，那个念头和欲念一旦冒出来，就清晰的让他完全不能忽视。哪怕他想骗骗自己，骗骗自己不知道都不行。 　　让他来拿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这还是他吗？ 　　师泽站在那里，一向稳健的身躯，这个时候竟然也有了些许摇晃。 　　这不是他。 　　师泽望着明枝的背影彻底从他面前消失，她走的绝情，半点犹豫都没有。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师泽慢慢感受到那股钝痛在心间来回拉锯一样蔓延。 　　他压制住自己跑上去，一把抱住她的强烈念头。师泽一步步往后退。 　　他不能继续再留在这儿了，留在这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居室里一如既往，和平常相比似乎毫无区别。 　　师泽踉跄这跑进来，他捂住胸口，脚步凌乱，直接到了内室。 　　他感受着心潮的澎湃和激烈，过于激烈的情绪要将心都一点点撕裂开。 　　师泽坐在那里，塞了自己几颗清心丹，然后不断的念清心咒，强迫自己静心下来。 　　隐约里，他似乎听到有什么男女莫辩的声音在尖笑嘲笑。 　　那声音让师泽一下从昏沉里清醒，那声音每月的朔日里听得，哪怕成了灰，他也能认出来。 　　“你想要干什么？”师泽凝气，几道清气立即向识海里压过去。 　　今天不是朔日，那东西的力量也没有到达最强。清气压过去的瞬间，只听得一声极其败坏的尖叫。瞬间平息了下来。 　　他这人自负的很，除非他自己觉得，要不然不管是什么身份，还是什么人，说再多，他也不会往心上想。 　　这些到底是他自己所思所想，还是心里的这个东西，借着隐月宗的那个秘药，迷惑他的神智？ 　　师泽坐在那里，手掌压在那里，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如果是你的话。”师泽开口，他坐在那里，仰面笑起来，“那只能让你失望了。” 　　“我不受任何人的操控。” 　　“谁也别想操控我。” 　　“一个都别想。” 　　明枝回去之后，一头躺在床上直接睡了个痛快。她如今已经摸清楚了师泽的起居，除了不知道他每个月朔日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外，基本上她能摸清楚的，基本上都已经摸清楚了。 　　也懒得再辛辛苦苦去讨好他了。 　　师泽已经自己跳到她的手里来，她又何必再去费心多了。 　　一觉醒来，她照样和往常一样，去参加内门弟子的早课和练习。今日是有长老等人过来指点。 　　白芷和明枝喂招，几招下来，白芷额头冒汗，往后一跳。 　　“明明日日都见着，没想到阿枝的修为越发精深了。” 　　白芷说着又笑，“看来以后我是不能指点你了，是要你来指点我了。” 　　白芷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 　　明枝现如今的的确确已经不需要她做什么了，她对上明枝，哪怕明枝没有用尽全力，她也有些力不从心，难以招架在里头。 　　明枝收剑回鞘，“哪里，以后我还是有不少事要麻烦你呢。可不许嫌我烦。” 　　“怎么会。”白芷和明枝交往已经有段时间，说话起来也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丹芷长老在上看到下面弟子们，笑了笑，“从衡云君那里出来的这个弟子，倒是天赋很好。” 　　“是啊，只是衡云君那里不肯放人，要不然现如今已经是执剑长老的门下弟子了。” 　　其他长老开口道。 　　衡云君向来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没想到在弟子上也是一样的怪。 　　人在他那里，如果真的觉得是可塑之才，干脆就收为弟子，有个传承。要不然成全了别人也可。奈何衡云君在这上面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青瑜听着身边长老的议论，脸色难看。 　　他盯着下面的明枝，眉头蹙起来。 　　熏华看见立即密音他，“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师兄不必放在心上。” 　　“是个孩子，但是有不少的本事，你没见到师弟为了她竟然敢顶撞我。”青瑜言语里已经有几分愠怒。 　　长兄若父。青瑜这么多年，一直教导着两个师妹师弟，尤其在师父北阳道人丧命之后，更是一力扛起北阳山的担子，还要时刻关注师泽，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师泽和熏华也很敬重这位师兄。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半点言语上的不快。 　　“……”熏华也有些意外，“师兄说什么了？” 　　“这妖女乱了他的心智，为了以免万一，还是把她除去为好。” 　　熏华吃了一惊，但并不直接说青瑜做的不好。 　　“这人是师弟带进来的，该如何处置，不如还是让师弟他自己去做决断。” 　　熏华见着青瑜似乎还要发火，立即道，“他的脾气，你我都知道。下了决定的事，除非他自己，旁人做再多也没用。你我如果插手过多，不但不能让他改变主意，反而还会有反效果。” 　　青瑜想起了小遥峰上，师泽那一番话。 　　那妖女，要她生也好，要她死也好，都是师泽他自己来做决断。其他人不可插手。 　　师泽说的坚决，不留半点余地。 　　这么多年，青瑜怎么不知道这个师弟的脾气，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不会容忍半点其他人对那个妖女有一丝一毫的不利。 　　说起来，可真是好笑。从来都是理智且淡漠的人，竟然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栽了跟头。 　　青瑜脸色铁青。 　　“掌门的面色不好。”丹芷长老在一旁看着，“需不需要我送一些调理的丹药过来？” 　　“这倒不必，多谢了。” 　　丹芷长老见着青瑜和熏华对视，知道他们在密音一些什么。不过他们不说，他也不可能知道，也没那个资格知道。 　　青瑜敷衍了丹芷长老几句，他看向明枝。 　　她拉着一个女弟子，正在和其他弟子说什么。她满脸笑容，而其他弟子也含笑和她说话。 　　真是一派的和谐。 　　明枝后背突然一股寒气窜了出来，汗毛炸开。她面上不变，心里立刻警惕起来。 　　那是杀气。 　　她装作不在意，看了四周一眼。四周的人除了和她说话的这几个之外，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倒是徐子京满脸厌恶的瞪着她，但是徐子京的那些段数到了她跟前根本就不够看。跟别提让她寒毛直竖了。 　　过了好会，一众人逐渐散去，该修炼的去修炼，该如何就去如何。 　　明枝感觉到四周有杀气，和一帮弟子在一起，不会落单。而且不是和白芷一个人，是和好几个人，并且在大众广庭之下。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就算想要杀她，也掂量一下，有没有本事当众杀她。 　　白芷察觉到她有些不对，“阿枝怎么了？” 　　白芷感觉到白芷频频和她说话，但是心却不在说话这件事上，“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明枝点头，“我感觉到最近仙君有些怪怪的。” 　　最近师泽的确有些怪，不仅仅怪，而且怪的莫名其妙。这里头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白芷露出几分理解，“没办法，听说那位的脾气一直都是这样，这么多年了重来没有变过。” 　　自然也不可能变了。 　　明枝也点头，“我知道，老头子的性格最倔，岁数越大，就越倔。除了自己之外，谁说的话都是乌龟王八，我懂得。” 　　白芷差点呛着自己，她开口想要提醒明枝，这么说不太好，可她才要开口。明枝就扭头过来，望着她，“我说的对不对？” 　　“挺对的！” 　　白芷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已经有弟子反应极快得到。 　　弟子们正好在叛逆的时候，被管的受不了，面上再乖，私下也要吐槽某个长老是秃头，某个长老婆婆妈妈。当然全是私底下，彼此交流一个都懂的眼神，嘿嘿一笑，尽在不言中。 　　明枝立刻去看白芷，白芷见着一旁的弟子竟然比她反应快，她飞快的看了看左右，只是看着远处不说话。 　　明枝咧嘴一笑，露出‘我都懂的’的笑。 　　白芷抓住她的手，捏了她的掌心一下。 　　明枝的手长得好看，修长白皙，指腹和掌心处略带点粗糙，一指头按下去倒是很软。 　　白芷不由得又轻轻捏了几下。 　　“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明枝问。 　　白芷红了脸，她轻嗔着在明枝的手臂上捶了下。 　　白芷想起衡云君的脾气，“你小心点，不要触到霉头了。” 　　明枝想起那晚上，师泽莫名其妙的抱住自己，莫名其妙的推开。 　　像是什么呢，像是明明就是想要，却发脾气使劲的要推开。 　　任性又古怪。 　　明明就是个老头子了，偏偏还和个孩子似的。 　　“放心，我有分寸的。” 　　“在说什么呢？”妙法长老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一群少年人吓得回头看。 　　妙法长老笑吟吟的站在那里，“看你们说的那么高兴，可是见着有什么好事？” 　　自小长在北阳山的这群少年人，哪里撒过谎。尤其是门派内德高望重的长老面前。 　　一时间几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是前几天养的那只兔子。”明枝开口，“前两个月，我和阿芷在灵泉那里发现一只兔子，才离开母兔没多久，也没寻着母兔，就自己养了。然后这只兔子养大了，前几天明明见着我还蹭我的手，结果突然一下咬我一口，跺脚几下生气跑开了。” 　　明枝脸不红心不跳，直接把师泽说成一只大白兔。 　　“妙法长老你说说，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熏华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听着不像是说兔子，但也挑不出什么不对来。 　　“你在这里正好，上回给你诊脉，这次想起你的药也该吃完了，正好和我回妙法堂去。我亲自给你看看。” 　　妙法长老为人和善，而且妙手仁心。在宗门里，她只会治病，并不会在意病人的身份地位。 　　白芷也记得明枝身体并不好，她听熏华这么一说，立刻道，“阿枝快去吧，身体重要。” 　　明枝向熏华一鞠躬，“麻烦妙法长老了。” 　　熏华含笑点头，“和我来吧。” 　　明枝跟着熏华离开。 　　熏华在前面，看了一眼跟着身边的明枝，“最近，我那师弟怎么样？” 　　明枝又想起了那天夜里情绪极不稳定的师泽，“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他有些怪怪的。” 　　熏华看过去，听着小姑娘道，“一会儿抱着我，一会儿又把我推开。” 　　熏华闻言笑出来，“你方才说的是兔子，其实说的是他吧。” 　　说完，熏华也觉得有些意外。 　　这个师弟不爱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的心绪，除非他愿意，不然就算是她和师兄，也别想看到他一丝一毫心中所想。 　　“你还喜欢他吗？”熏华问。 　　明枝听熏华问，有瞬间的懵逼。熏华看向她，明枝这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和熏华说过自己喜欢师泽。 　　那话不过她胡乱说出来的，所以根本没有往心里去。熏华这么一问，她都有些没有想起来。 　　“喜欢啊。”明枝说着笑起来，“长老知道吗，他这段时间没有对我那么爱答不理了。” 　　既然提起这件事，那么她自然也要摆出足够的姿态来。 　　不是喜欢他吗，行，那么她就把喜欢他的姿态摆出来。 　　“……”熏华看见了她眼里的欢喜，“我那个师弟我自己清楚，他这个人心高气傲，不愿意交往的，最多让人面上过得去，这还得看他的心情好不好。” 　　明枝想起师泽那张嘴，她有段时间都奇怪，师泽的那张嘴，是怎么活到这么大，没被打死的。 　　听熏华一说，这老家伙果然狗。 　　“若是他表露出来的话，自然就是真的。”熏华想起青瑜的杀意，隐隐约约觉得太阳穴有些痛。 　　只是师泽太过特殊，青瑜为了妥当，自然希望师泽还是和这千年的每一天一样。 　　甚至想要除掉个不确定的因素，熏华都没办法说青瑜完全不对。 　　“你若是真喜欢他，自然能感觉到他是不是真的。” 　　明枝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当然！” 　　熏华点点头，“对了，这段时间，一旦出了紫云台，不要自己一个人出来。就算一个人也要在人多的地方。” 　　明枝听出了什么，“长老？” 　　“能呆在你家仙君身边就呆在那里，”熏华说着又想起什么，“不要 第46章 重要 “……是，至少眼下，是的。”…… 　　明枝闻言直接望着他, 她的手在师泽的掌心里。 　　方才师泽的话她听得清楚，没有一丝一毫的错听。她嘴唇微张，上下打量他。 　　师泽握住掌心的手掌, 他顺着自己的心, 将她的手掌握紧。而后又抬眼看她，另一只手照着心里想要的, 直接轻轻抚上她的后脑勺，手掌上缓缓用力, 将人轻轻抱入怀里。 　　她没有反抗, 直接顺着他的力道, 靠在他的怀里。 　　她软软柔柔的直接靠在他的身上, 师泽可以感受到心底下的满足，还有欣喜。顺着心意去做, 着着实实是要舒服不少。 　　他松开她的手，手掌带着些许力量，放在她的背上。 　　似乎是怕引起她的不适, 师泽手臂虚虚的圈着她，让她还有稍许空余, 不至于喘不过气来, 但手掌上也下了力气, 她想要挣脱他逃跑, 半点可不可能。 　　温柔又着实霸道的很。 　　明枝靠在他的身上, 她看到他浅蓝的外袍上流转的隐秘暗纹, 鼻尖在衣袍上一蹭, 就能嗅到些许暖香。 　　师泽不用熏香，也看不上那些东西。到了他这个境界的修士，不是神不是仙, 却已经和常人完全不同了，他身上干干净净的，半点味道也没有。连带着身上的衣物都是一样。那些香气是他沾染上的。 　　小妖女笑的有些得逞。 　　她抬头望着他，师泽低头下来就能看到妖女嘚瑟又嚣张的眼神。 　　他心下的满足渐渐褪去，生出了巨大的空虚。 　　这点还不够，方才拥她入怀的瞬间，师泽只觉得身心是说不出的惬意和快乐，但是现在，却变了，心下似乎生出了一个空洞，之前的那些满足此刻已经已经成了巨大的空虚。 　　他不满足于此，他想要的更多，不仅仅是现在将她这个人抱在怀里，而是要她的人，他想要她完完全全属于他，又想要她的心。 　　师泽想要她和自己一样。 　　可是对上这小妖女的眼睛，除却得意之外，他却找不出，这小妖女和自己此刻一丝半点的相似来。 　　这个发现让他焦躁的很。 　　“为什么？”明枝问，她看着似乎满脸不解，实际上却是胆大的很。 　　“不喜欢？觉得不好，还是……”她丝毫不在意师泽幽深的注视，她脚尖轻轻踮起来，在他耳边到，“受不住了？” 　　话语落下，明枝就感觉到他圈住她的手一阵收紧，明枝感觉到腰上传来的力气，那力气克制着，就算瞬间加大，但又克制着放松，似乎生怕伤到她一样。 　　明枝忍不住笑起来。 　　“我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东西。”明枝两手直接放在他的衣襟上，“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我知道这是宗门里头的好东西，就算是宗主也不见得会动用多少。” 　　“也不确定宗门里是否有人能解开。” 　　明枝说的都是真话，她是不知道师泽这个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她以为是一次性的，中了一次之后，药性一过，自然也就没了，谁知道竟然每月也来一次了。 　　“你很喜欢？”师泽突然问。 　　明枝愣了下，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记得你说过，你并不认识来的路，叫什么名字，但是如果我带着你去走的话，你应当还是能找出来的吧。” 　　明枝垂眼下来，她看着别处不说话。 　　“明日就出发。” 　　明枝看一眼他，“之前怎么没见你急着解开？” 　　师泽听了一笑，他双手扶住了她的头，他听从内心的渴望，脸颊整个都贴上去。他轻轻的蹭着她的发鬓，脸颊摩挲她的肌肤。 　　这触感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亲近她。这个念头越是压制，就越是强烈。 　　那个红尘醉，一开始，他从未放在心上过。以为不过是一次之后，就再无踪迹。谁知道竟然每月也是一次一发作，偏偏还在朔日。 　　他完全不将这个东西放在眼里，就算是朔日发作，他也能压制下来，但如果是那个东西想要借着这个来控制他，那完全不行。 　　他宁可死，也不愿意受任何人的掌控。 　　对她的亲近，到底是不是身体里封印的那个东西作祟。还是他自己本身。 　　倘若是前者，他绝对不会允许。 　　师泽轻轻的蹭了下她的脸颊，明枝笑了，“我是真的记不得了，如果你一定要我带着你去找，我也不一定能找到。” 　　“你确定吗？” 　　“只要带我过去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我并不需要你做什么。” 　　他脸颊轻轻蹭过她，双手又重新抱住她。 　　“这样就行了。” 　　师泽过了小会，“你喜欢我吗？” 　　他扶着她的肩膀，稍稍拉开和她的距离，直直望着她的眼睛。 　　明枝点点头，“喜欢，” 　　她抱住他的脖子，“喜欢的不得了。” 　　她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躯体，毕竟像师泽这样的，也很难见到，更别说吃到嘴里，拿在手上。 　　如何不喜欢？ 　　只是是不是师泽想要的那种，我就不知道了。 　　师泽定定看她，须臾他笑起来，眼眸也跟着眯起来。 　　“好，我信了。” 　　“不给我点好处吗？”明枝突然道。 　　“好处？”师泽有些意外，他从未这般姿态亲密的和人说过话，也未曾有人和她这般有胆量提出要求。 　　他新鲜的很，却又有些兴奋，甚至有些期待，“什么好处？” 　　“你。” 　　明枝说完，直接抬手抱住他的后脑勺，瞬息之间两人的位置一下转换，她猛地啃上了他的嘴。 　　并不是蜻蜓点水，而是真的去咬。 　　师泽被她咬破了皮，血从伤口里出来，明枝干干净净吃了，然后又舔了舔伤口。 　　唇上的刺痛一阵接一阵的袭来，师泽不躲，他没有推开她，反而轻轻的环住她的肩膀。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受伤，几乎都不记得受伤是个什么感觉。师泽感觉到那刺痛，享受似得吸气。 　　明枝叼着他的嘴唇，听到他那声音，一下放开他，两眼圆瞪了瞪住他。 　　师泽冷不防她一下放开，丝毫不在意自己嘴上的伤口。 　　“怎么了？”师泽有些奇怪的问。 　　明枝满脸古怪的望他，方才那下，她下了力气，也是真的发泄心中的怒气，她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师泽却还想要她带着他去找隐月宗，简直混账。这狗男人还喜欢她？ 　　她一肚子的气，牙上也没有留情，直接咬的破皮流血。生怕他不够痛，还又用力舔了好几下，生生的要把咬出来的伤口撕裂的更大。 　　她就是冲着把人激怒去的，到现在她哪里还看不出来，师泽不会把她怎么样了。既然如此，她自然有恃无恐。 　　谁知道师泽不但没有生气，似乎还乐在其中？？？ 　　神经病啊！！ 　　明枝一把推在他的肩膀上，就要把他推开。 　　这家伙根本就一点都不怕痛，把他咬出血了，她也没什么意思。 　　师泽手掌收紧，直接锁住了她。 　　“你喜欢痛？”明枝见着他不让她走，干脆就直接靠他站着，完全没个站相。 　　师泽很喜欢她此刻依靠他的姿态，他的手放上了她的背上。轻轻顺着长发捋。 　　“我不知道。”师泽回想了下方才那阵阵受伤的刺痛，“但我不讨厌。” 　　轻微的，湿润的疼痛，他不但不讨厌，反而沉迷其中。 　　明枝哽了下，两眼瞪着他，好半会都没能说出话来。 　　这是真有毛病。 　　“我去收拾东西了。”明枝说着，要把他推开。 　　师泽抱她更紧，“就这样一会。” 　　明枝不耐烦，却被抱的紧紧的，也随便师泽去了。 　　师泽身份特殊，不能随意离开北阳山，他离开之前，特意去告知了一声青瑜。 　　青瑜听说他要下山，而且是带着那个小妖女，脸上铁青，“你是彻底的疯了？” 　　师泽有些疑惑的眨眼，不太明白为什么师兄会说他疯了，其实他如今还算不错。顺着心意去吻她抱她的时候，哪怕她不高兴甚至推拒，让他心下有点莫名难受。但却让他获取了别样的滋味。 　　他想做这些，并不是一日两日，也并不仅仅只是在朔月发作的那日，平日里他也会有。将这一切强行压下来，吃清心丹也好，念清心咒也罢。不但没有如他所愿的心平气和，反而越演越烈。 　　再弹压下去，他只会觉得入骨的难熬，放开之后，顺应心中所想，反而让他格外的舒畅。 　　何况她也从未有一次说不喜欢，那么他就不是强人所难。 　　自然也谈不上疯癫。疯子是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的，他知道自己做什么。 　　“我没有疯，我做什么，我都知道。”师泽见着青瑜的脸色越发难看，“师兄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青瑜怒极而笑，“你自从遇上了那个妖女，做的那些事哪件放在以前不是让人匪夷所思？现在更好，是要带着人一块出去，连脸面都彻底不要了。” 　　青瑜此刻半点都不遮掩自己的怒火，师泽看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盒子，取开了是晾干了的菊花。 　　花是明枝在紫云台自己种的，种的是能入药的品种，明枝见着放任这些花开放凋落有些可惜，便自己采摘了来，晒干了用作花茶用。 　　师泽将几朵菊花放入茶盏内，注入烧开了的滚水。师泽将茶盏盖上盖子，推送到青瑜的手边。 　　“这是紫云台出产的菊花，种子是从师姐那里拿来的。可以降火明目。师兄喝一点。” 　　青瑜的脸色极其难看。手掌都握成了拳头，指节发白发出咔擦的声响。 　　“我该庆幸，我没有被你给气死吗！”青瑜怒道。 　　“师兄误会了，我带她下山，只是为了寻到隐月宗，让隐月宗宗主给我做点事。” 　　师泽面上冷静，他坐在那里，和青瑜解释。 　　青瑜吸了口气，他想到了什么，“之前那个药还是有效？” 　　这么一来，师泽前两次的狼狈和做派全都说得通了。 　　青瑜的青白交加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你怎么不早说？” 　　青瑜只觉得心头的石头落下来一般，浑身都轻松了。 　　师泽看青瑜满脸突然轻松，“只是不想让师兄担心而已。” 　　“你之前说，留着那妖女还有用处，是不是就是这个？” 　　师泽点了点头，当初他说那话的时候，一个是为了让青瑜住手，二个他当时原本也有这个意思。 　　青瑜见状，越发放松，“那就好办了。” 　　只要师泽不是动情了，生出了别的，他原本不应有的情感。那么一切就好说。 　　“所以这次我带她下山，”师泽道，“特意过来和师兄说一声。” 　　“好。”青瑜的脸色已经完全好了起来。他甚至脸上还生了几分笑意，“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你只要知道里头的分寸，那么去就好了。另外那些魔门……” 　　青瑜露出几分不屑，“既然做出这种事，不管如何，该给的教训是要给。你不要心慈手软。” 　　师泽点头，“我知道。师兄放心。” 　　他说着，把手边的茶盒往师泽那里推了些，“自己自制的茶，可能和师兄以前用的不一样，不过喝着的确不错，师兄不妨试一试。” 　　“好。”青瑜将那盒明枝所制的菊花茶收下，“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师泽出来的时候，明枝就站在那里。 　　青瑜对她有极大的偏见，无论如何，师泽都不会让青瑜见到她。 　　明枝随手扯了一段草在手里，左右晃悠。 　　“好了。”师泽下来的时候，直接带起她的手。 　　他喜欢握她的手，这是比亲吻和拥抱第二喜欢的事。她的手掌相比较他来说软的过分。握在手里只觉得一片温暖的柔软。 　　“说什么了？”明枝显然心情不好，她说话之间也有些不客气，“我等了好久了。” 　　“只是让师兄放心，让他别再针对你罢了。” 　　明枝听着笑出来，满脸的恶意，“你师兄想对我动手，可不是一次两次，真的能只是说几句话就行？” 　　“说他想听就行了。” 　　师泽说着，直接带上她就走。 　　明枝到了这个时候，是知道师泽是真的打算要找隐月宗，不是和她开玩笑，顿时就气了，“我可和你说清楚，我只是知道自己怎么被带出来，至于是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我一概不知道。” 　　“我知道，你就照着她带你来的路去就是了。” 　　师泽带着她顺着阶梯往下走。 　　明枝咬唇，“我告诉你，那地方根本一点都不好找，而且布满了障眼法。” 　　师泽不为所动，“没事，这种把戏我见多了，到了那里，我自然会破解。” 　　说着，师泽回头过来，轻轻一笑，“你也别怕，有我在。到时候，我去就行了，不会让你也牵涉在里面。” 　　她的惶恐和害怕，他看的出来。 　　明枝一愣，满是意外，师泽看她的眼里已经有了点笑意。 　　她一笑，“你嘴上说的好，谁知道呢。” 　　“说的也是。”师泽直接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走吧。” 　　师泽对此没有表现出急切，红尘醉必须解开，他的傲骨不允许他被操纵。 　　现在，他想要吻她，那么就去吻她，想要抱住她，他就抱住她。顺着自己的心去做就好。 　　强行压制逆反，没有好处。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顺应自己心意的主。 　　因为要追溯来处，所以师泽也没有御剑，更没有使用法器，带着明枝在天上飞。直接靠着两条腿走下去。 　　一路走过来，认识明枝的内门弟子，看见她就跟在衡云君的不远处，一时半会的看她的眼神都崇拜了起来。 　　明枝也不谦虚，直接扬高下巴，一路走来，一路受着。 　　这一圈下来，过不了多久，她在内门弟子逼格都能提高一大截。 　　她跟着人下来。 　　“很高兴？”师泽带她出了护山大阵，回头看见她扬起下巴。 　　明枝点头，“格外高兴。” 　　她说着眼珠子一转，格外狡黠，那样子竟然还真的有些像狐狸， 　　“狐狸。”他看着她。 　　明枝看了一圈四周，她是完全按着当初她被带上来的那条路走的，格外偏僻，她靠过去，“那你是什么？” 　　她仰首轻声问。 　　她嗓音轻轻的，像是羽毛直接扫在了他的心上。 　　师泽下意识的要退，明枝直接几步逼上去，她直接贴上去，“我是狐狸，你是什么？” 　　“是给狐狸撑腰的老虎，还是……” 　　师泽突然俯首下来，直接把她还没说出来的话直接给堵了。 　　他把她的话堵在嘴里，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吞到肚子里去。他的吻浅尝而止，只是蜻蜓点水的贴着。 　　师泽看她说话，嘴唇开开合合，想要亲近她，然后他顺着心去做了。 　　反着来会出事，倒还不如顺着心意来的好些。 　　须臾他离开她的唇，明枝满脸诡异的望着师泽满脸的无辜，他似乎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 　　“我不止是老虎。” 　　师泽说了这话，脸上的笑似乎浓厚了些。 　　“你个流氓……” 　　“不敢当，比上你，我可是小巫见大巫，半点都不敢相比。”师泽说着，对她伸手出来，“小心脚下。” 　　明枝在他的指导下，修为已经在逐渐提高，虽然还没突破境界，但也绝对不是什么一下脚下站不稳，还得要人去扶的。 　　明枝看着面前的手，没有把手放到他的手里，直接从一旁走过去。 　　那个死鬼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选的路，真的是偏僻至极，连师泽都有些意想不到。明枝懒得这么劳动两条腿，她直接脚下一踮，当即就跃出去，直接飞出去。 　　师泽紧跟其后。 　　“当初的路我不一定记得清楚，”明枝道，“但是如果你进去了，我也要去。” 　　师泽有些意外，他看着她，“你也要去？” 　　师泽从她的只字片语里，知道她在隐月宗里的日子非常艰难。 　　“当然要去。”明枝冷笑，“我有账要和她算。” 　　她当初是被偷偷摸摸带出来，隐月宗离北阳山非常远，她记得路上就有几天。 　　明枝停了下来，她左右看了看。山水除非有自己十分强烈的特色，要不然说实在话，一个地方都长得差不多。尤其是郊外，花草树木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 　　“再找下去有点难。”明枝道，“我不太确定走哪个方向。” 　　“迷路了？”师泽问。 　　明枝点点头，“是啊，这四面都长得一个样。” 　　“既然如此，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师泽看了一眼天色。 　　明枝看他一眼，“你不着急？” 　　“不急在一时。何况这个时候就算勉强找下去，也容易找错。” 　　师泽很有耐心，“再如何，该有耐心的时候，也该有耐心。” 　　明枝看着，她笑了，“如果你在外面遇上朔日了怎么办？” 　　“朔日？”师泽看她，而后他笑起来，眼里满是倨傲，“那些人，他们配我花那么多时间在他们身上吗？” 　　明枝早知道他心高气傲，见着他眼里的傲气，她舔舔尖牙。 　　见着他这么骄傲，真是让她羡慕嫉妒的很。 　　师泽直接把她拉到法器上，最近的城镇在几十公里之外，直接用法器过去更快捷一点。 　　很快就落入到城中，明枝见着这个城池相当的繁华，平常的凡人城镇，就算再繁华，落到她眼里，也不过是个稍微人多一些的村子罢了，这里是真正的热闹。 　　他领着她到了最好的客栈，让上了好的菜肴。 　　“你不是辟谷很久了么？” 　　明枝看着师泽吩咐店小二将一些香辣菜色端上来，而且专门捡着看上去贵的点，她很是意外。 　　“给你吃的。”师泽言语简短干净。 　　明枝挑了眉头，“是吗，我很满意。” 　　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装乖巧了。 　　师泽望着她，心里腾起些许愉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高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她满意，自己也会欢喜。 　　他没有经历过，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这样，他会高兴。 　　师泽已经几百年都没有吃过东西，但他看到旁边几桌，也会有样学样，点了几样开胃的小菜。 　　开胃的小菜都是之前店小二推荐的几样凉菜，店小二见着师泽身上的衣着，可殷勤的推荐，而师泽选了几样，卤味拼盘，还有几样酸辣泡菜。 　　他记得明枝就喜欢这些口味重的。师泽特意让店小二放了一碟加了葱蒜的辣油。 　　明枝见着眼睛里发光，她直接持起筷子，夹了一块。在辣油里痛快的转了一圈，抬头看到师泽坐在那里完全没有半点动筷的意思。 　　“要不要再尝尝？”明枝坏心眼的把手里的卤猪耳夹到他面前的碗里。 　　“我知道你吃不得辣，但是试试嘛，这个东西第一次吃的话，的确会觉得不太好，但要是习惯了的话，会觉得挺好吃的。” 　　师泽低头看着碗里红彤彤的猪耳朵片，猪耳卤的色泽发黄，切的也薄如蝉翼。 　　他不食荤腥，基本上只喝一些灵露。 　　这东西对他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美味。 　　“不想吃？”明枝在那里等了下，也没见着师泽有半点动筷的意思，“那算了。” 　　说着，她就要把他面前碗里的那块猪耳朵给夹过来。 　　“不必。” 　　师泽持起筷子，他多年没吃东西，到了现在，筷子都捏的很不熟练，他夹起碗里的东西，略有迟疑，而后直接送到嘴里。 　　呛人的辛辣让他一下咳嗽起来。 　　明枝见着师泽放下筷子，侧首到一边咳嗽。 　　明枝把准备好的水递给他。 　　这些东西都是照着她的喜好点的，那股辛辣他还是接受不了。 　　师泽咳嗽了好几下，他接过明枝准备好的冰水，整杯水下喉，才稍稍感觉好些。 　　明枝看着师泽白皙的脸上都浮现出浅淡的红晕，他脸色平常都是雪白的，如雪一样的颜色，现在多了几分红晕，呈现得他多了几分人味，又添了几分艳色。 　　“还好吧？”明枝问。 　　“没事。”师泽轻轻擦拭过嘴唇。 　　他抬头看到她坐到了自己身边，“你不是饿了么？去吃吧，我自己过会就好了。” 　　说着他捂住胸口，又咳嗽了两声。 　　师泽原本就不是男子的壮硕体格，他眉尖微蹙，坐在那里，还真有那么一点扶风弱柳的意思。 　　明枝欣赏了一把，她坐下来，见着旁边有人大惊失色，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那些人见着明枝看过来，立刻起身消失在原地。 　　“是修士。”明枝手里的筷子指了指那几个修士消失的地方。 　　“是不是有人监视你啊。” 　　师泽没有朝明枝点的方向看一眼，“都是一些无关轻重的人，不用管他们，你吃你的。” 　　说着，菜都已经上全了。 　　明枝低头吃饭，师泽闻着那股浓烈的辣椒气味，还是有些受不住。 　　明枝吃到一半，突然放下碗筷看向外面，只见着外面传来呼喝的声响，街上原本来来往往的人被人粗鲁的直接推到一边，让出一条道来。 　　而那条道直接开到了客栈里。 　　一个长相普通，塞到人群里也认不出来的中年人从外面进来，直接冲着师泽这一桌过来。 　　明枝见着那中年人一路小跑到自己坐的这桌，对着师泽拜下，“见过衡云君！” 　　中年人和拜祖宗似得，两只手都交叠一起越过头顶，腰弯了个对折。 　　明枝看着这个大礼，牙都开始泛酸。 　　“有人来见你。”明枝咬着筷子含糊不清。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师泽道。 　　说着他让小二上了一道汤。 　　“这些东西我知道你喜欢，但是吃多了，对你身体也没有太多的好处。” 　　师泽说着亲自给她舀了一碗汤，“喝吧。” 　　明枝望着面前的汤，她斜睨了一眼刚才进来的中年人。 　　中年人从入门到现在，一直保持着手举过头顶的难受姿势，腰折在那里，根本没起来过。 　　“可是……”明枝眼珠子往那中年人身上一转，示意桌子旁边还有个人在拜他。 　　师泽丝纹不动，完全没有半点看一眼的样子。 　　“没什么可是，现在什么也没你吃饭重要。”师泽说着，把汤碗直接放到她的面前，“喝了。” 　　明枝这下看到那个原本保持五体投地姿势的中年人，面朝大地的脑袋，一下提起来了，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两个人。 　　“你要是来毁我清净的，那么现在就立刻滚出去。” 　　师泽依然是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可说话的口吻，已经透出了几分不耐。如同刺骨寒风，让人瑟瑟发抖。 　　中年人原本想说话，张张嘴在师泽的威压下发不出一个音节。他走到外面等着，结果前脚迈出去，后脚不小心踢在门槛上，整个人都跌了出去，引起门外的一阵慌乱。师泽对于门外的慌乱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对你有那么重要？”明枝看到外面一阵惊呼鸡飞狗跳，心满意足的回头过来。 　　她的问话暗含调笑，又有些不怀好意。 　　师泽听到她这话，抬头看她，她坐在那里，双目笑盈盈的，只是依然能察觉到她嘴角的恶意。 　　她那样子，不是在问话，而是在故意刁难，想要看他的笑话。 　　“……是，至少眼下，是的。” 　　师泽道。 第47章 一起 “要不然你变成一只猫来看看吧…… 　　明枝差点噗的一声, 把自己嘴里吃进去的东西给喷出来。 　　她或许记得自己要是一口喷出去，直接能喷对面坐着的师泽满脸的饭粒。关键时候，嘴唇抿起, 而后, 一口饭就直接呛在了喉咙里，她咳嗽的惊天动地。 　　师泽瞬间出现在她的身后, 见着她这样，不知要如何下手。他几百年没有吃过东西, 除了和她之外, 也没有和其他人一块用餐过。而那二十多年需要饮食的日子, 对他来说早已经模糊的完全想不起来, 也不知道呛住了要怎么办。 　　这一片的客人老早就被刚才那个中年人闯进来的架势给吓跑了。现在也就师泽这一桌坐在这里。 　　明枝咳的满脸通红，然后手握成拳头捶自己的胸口。 　　师泽见状, 似乎得到了启发，也学着她的样子，拍她的胸口。 　　手掌拍上去的时候, 明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狗男人是故意来占便宜的吗？ 　　明枝一口把呛在喉咙里最后一粒饭咳出去，回头去瞪师泽。 　　她此刻两眼因为方才剧烈的咳嗽两眼水汪汪的, 眼底下还泛红, 再做凶狠, 也实在没有半点凶狠的模样, 反而有一股娇憨。 　　师泽看见, 眉头微微蹙起, “还是没好？” 　　明枝咳嗽的嗓子眼难受的很, 她又咳了两声，师泽不由的又拍了两下。 　　这下可好，明枝觉得自己更加心塞了。 　　“好些了吗？”师泽见着她咳嗽停了下来, 等了小会也没有再咳，他把她手边的茶水递给她。 　　明枝一把把他的递过来的水喝了，温热的茶水入喉，缓了些。 　　然后她一低头，直接把他的爪子从自己的胸口上扯下来。 　　师泽有些不解的歪了歪头，他这样是照着刚才明枝做的，这哪里不对了？ 　　明枝瞪他才要说话，就对上师泽满脸的疑惑。顿时小妖女的话一下子就被塞回了肚子里。 　　这家伙现在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不高兴。为什么？” 　　师泽没有那么多心思来猜人心里所想，也不习惯，他更喜欢直来直往，既然有疑惑问出来就好。 　　明枝又哽住了，他满脸疑惑，双眼里也是坦坦荡荡的不解，没有半点打情骂俏的意思。 　　他是真不懂，不是装出来的。 　　明枝一口气在心头，差点又没缓过来。 　　“咸猪手放我这里。”明枝比划了两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地方不是随便都能碰的！” 　　明枝说起来的时候，恨不得一拳揍上师泽那张俊美的脸。 　　“我知道，那地方是不是非母亲或者夫妻之间不能触碰，是不是？”师泽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问。 　　“你知道还……” 　　明枝的话还没说完，又听师泽道，“那没关系。” 　　师泽看了下明枝，虽然脸上还有些因为咳嗽咳出来的潮红，但没有什么大碍。他坐了回去。 　　明枝捂着胸口瞪着师泽，这家伙说冷情也冷情的可以，但出人意料起来，简直能把人打了个戳手不及。 　　“为什么说那话。”明枝喝了几口汤。 　　汤是人参鸡汤，药材和老母鸡两者的分量刚刚好，药味没有太浓。明枝喝着刚好。 　　“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师泽坐在那里，眉眼里透出淡淡的迷惑，“心里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明枝有些惊讶，她看师泽满脸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眸色认真，面上浮出些许的疑惑，这样子干净又蛊惑，撩人的厉害。 　　这狗男人平日里让人牙痒痒的很，但有时候不经意的话，竟然还真的动人的很。 　　“那就……多谢了。”明枝坐在那里，冲师泽笑。 　　她继续吃起来。 　　师泽没有半点动筷的意思，他坐在那里看着明枝把那些饭菜全都吃干净了。 　　明枝在隐月宗没什么吃好东西的机会，跑了出来又被师泽给逮到了北阳山，天天清汤寡水。 　　出来了她也就放开自我。 　　她吃饱喝足，当着师泽的面，捂住嘴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师泽从头到尾坐在那里看着，见着她美美的吃了一顿，面前的盘碗什么都已经空了。 　　明枝点点头。 　　师泽到了一杯茶，“那就休息一会。” 　　在外面两颗眼珠子都滚在地上，完全都捡不回来的中年人在外面等了好会，见着明枝吃喝的差不多了，忍不住往里头张望。 　　刚开始他冒冒失失进去，被师泽毫不留情的赶了出来。这次学了一次乖，乖乖站在那里不敢进去。 　　只是脖子上的脑袋忍不住往门内探。 　　师泽坐在那里，持起茶杯。茶已经是店内最好的茶叶，不过对于师泽来说还是很不习惯。 　　“有人在外面等着，脖子都快长出一尺长了。”明枝说着，手指拨了一下，画出一条长脖子出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微微泛灰了。师泽望了一眼天色，“进来吧。” 　　外面等着的中年人听到，立刻喜出望外，自己一个人小跑着进去。 　　“徐往之拜见衡云君。” 　　师泽坐在那里，给自己换上一杯清水。店里的茶叶再好也比不上北阳山附近以灵露浇灌的茶。 　　不过水倒是从山上运下来的清泉水，甘冽可口，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 　　师泽听着这个名字没有半点的印象，“你是谁？” 　　“小人的儿子徐子京拜在北阳山丹芷长老门下，”徐往之舔着脸皮和师泽套近乎，“当日小人送犬子入北阳山的时候，曾经远远的见过衡云君一面。” 　　师泽听了并无什么太大的反应，“北阳山不准外人轻易入内，但凡有外人者入门，除非有人引见陪同，要不然一律不许埋入山门一步。就算到了里头，也不许随处走动。” 　　师泽在北阳山，不是在紫云台，便是在青瑜那里，其他的地方也不是外人随随便便能进去的。 　　他说到这里，言语之间骤然有了几分厉色。 　　“带你进去的人是谁？” 　　“……”徐往之万万没想到师泽开口便是问罪，他不过说了一句，竟然引来了师泽的兴师问罪。 　　明枝撑着下巴在一旁看好戏，师泽不搭理人的时候，真的是一点都不搭理，似乎那个人完全不存在似得。可是他要是真的动了真，那么那个人那就是真的难受了。 　　她笑看着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汗如雨下，“你儿子是徐子京？” 　　明枝随口问了一句。 　　“是，正是！”徐往之冷汗如雨，突然听到明枝问了这么一句，立刻接话道。 　　“他是丹芷长老的关门弟子。” 　　徐往之说这话，想要师泽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师泽听了稍稍一思索，“我没听过这个人。” 　　“北阳山有没有此人，我不知道。” 　　明枝差点没笑出来，她看向那边站着的人，见着那中年人脸色变来变去。 　　徐往之的尴尬此刻已经成了极其难堪了，徐家是这座城里的豪强，徐子京是家族里唯一一个被北阳山收入山门做内门弟子的。是徐家的骄傲，但在这位衡云君眼里，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 　　“北阳山内门弟子不少，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如果没有成为首席大弟子的话，是不太会被记住的。” 　　明枝装作好心的给徐往之解释，师泽听着明枝这话，“首席大弟子看能不能活到被我记住的时候。” 　　明枝这下真的忍不住了，噗嗤笑出来。 　　徐往之赔笑站在那里。 　　徐往之知道师泽的身份，也打听过师泽的做派，知道这个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千年岁数的修士，没有一个是脾气好的。 　　他站在那里，“犬子天资驽钝，衡云君不知道也正常。小人这次过来，想请衡云君到寒舍。” 　　师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徐往之浑身发冷，“这天色已经晚了，客栈里再好也实在是配不上衡云君和这位仙子。” 　　“不如去寒舍住一宿。小人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只等衡云君和仙子下榻。” 　　徐往之言辞诚恳，表情卑微。 　　他把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但是这位衡云君会不会来，他也不知道。但是现在他已经别无办法了，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要不然下个就真的轮到他。 　　“好。” 　　徐往之认定师泽不会这么简单的答应，心下正在寻找对策的时候，突然听到师泽道了一声好。 　　徐往之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直接对上师泽乌黑且没有半点情感的双眼。 　　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和他对上的时候，徐往之如坠冰窟。 　　“怎么了？”师泽见着面前的人浑身僵硬，开口问了一句。 　　徐往之马上反应过来，脸上全是喜出望外，“寒舍为了迎接衡云君和仙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好，现在就请两位过去。” 　　说着，徐往之给他们让开一条路出来。 　　明枝看着师泽站起来，“真的要去啊？” 　　“走吧。” 　　明枝见状干脆就直接走在他身边，“为什么呀，你不是要去找隐月宗么？” 　　“隐月宗费不了我多少力气，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看看他想做什么，也没什么关系。”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家里应当是要比客栈里更好。他算是看出来了，小妖女喜欢好的，喜欢吃香喝辣，也喜欢软枕锦被。 　　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她却喜欢的很。既然如此答应了也无妨。 　　明枝在去了徐家之后，看着满眼的富丽堂皇，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衡云君的眼光，果然不错。”明枝靠近他，在他的耳边道。 　　徐往之原先是一定要把衡云君请过来。所以事先做了十足的安排。 　　师泽和明枝一来，徐往之立刻就让家里的人来拜见他。 　　明枝看着门内出现的那些男男女女，有些好笑。 　　“阵仗还蛮大的嘛。看来除了那个徐子京，基本上家里能到的全都到了。”明枝看了一圈，啧啧了两声。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家子里头也有些怪怪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些说不出的惊惶，并不是针对她和师泽的。倒像是之前受了什么惊吓。 　　另外这家里，充斥着一股浓厚的草木气息。 　　领头扶着个中年妇人的年轻女子，看到师泽，双眼发亮，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 　　明枝看了一眼师泽，师泽此刻倒是没有往常那么生人勿进，难怪有被他皮相骗了的。 　　“衡云君，仙子，这是在下的家小。”徐往之说着，对身后的人说，“都来见过衡云君和仙子。” 　　十几个人向师泽和明枝一礼。 　　师泽颔首还了这礼。 　　“天色不早了，是否还有话要和我说？”师泽问徐往之。 　　“的确是有事。”徐往之不敢在师泽的面前客气，一旦客气了，说不定师泽马上就会把话回过去，到时候再想提起来，就难了。 　　师泽一笑，“我料想也是。” 　　徐往之看了下天色，“今天天色已晚，我已经为衡云君和仙子安排了厢房休息。待会会分别带着两位去……” 　　“分别？”师泽突然开口，“不用了。在一起就好。”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师泽和明枝两个，视线不停的在两人之间来回的游移。 　　“怎么了？”师泽没有给人解释的习惯，他有些不耐，“不行？” 　　徐往之摇头，“自然不是，在下这就给衡云君安排。” 　　说着，他叫来人，请师泽和明枝去休息。 　　他给两人准备的是上好的厢房，甚至比他自己都还要用心好上几倍不止。 　　明枝一进来就直接扑到床上快乐的翻了几个滚。 　　床铺十分柔软舒适。 　　她一个滚翻了过去，然后直接看向师泽，师泽进来开始并不靠近床铺，只是坐在床铺不远处。 　　他坐在那里，取过一旁的茶盏，这的茶似乎还是没能让他满意，他自己另外换了一盏清露。 　　明枝看见他坐在那里，如同冰雪一样的凛冽不许人靠近，但又如冰雪那么纯质洁净。 　　她趴在那里看着，师泽察觉到她的注视，回首一瞥，就见着她趴在枕头上，一只手支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他。 　　师泽眼眸轻动，他喝了一口清露。 　　“在看什么？” 　　明枝听到他这么问，不由得笑出了声，“看什么，当然是看你。” 　　她蜿蜒出妖娆的姿态，冲着师泽勾勾指头，“过来。” 　　师泽放下了手里的玉杯，直接往她走去，“怎么了？” 　　明枝看到他唇上那些残余的清露，他长得好看，不管哪里都好看。嘴唇上沾上了清露，就和花瓣沾上了露水一样。 　　“下来。”明枝对他勾了勾手指，师泽微微俯身下来。明枝伸手正要勾他脖子，师泽却马上退后几步。 　　“你干什么？” 　　师泽蹙眉问她。 　　明枝看见师泽敏捷的躲开，“我干什么，你要和我呆一块是为什么？” 　　师泽的脸色顿时难看了。 　　“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 　　明枝抬头看他，也有些发懵，“可是你不是要和我住在一块么？” 　　师泽沉默下来，静静的注视她。 　　明枝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过她这个人倒是变得快，发现自己得不了手，干脆一屁股坐起来，“那是为了什么。” 　　师泽嘴唇动了下，他看向远处，“你和我说一会话。” 　　明枝奇怪的坐起来，师泽见状难得解释了一句，“我无法入睡。” 　　“所以让我陪着你？”明枝问。 　　师泽坐在那里，他眼眸动了下，望着她。 　　明枝对此早就察觉，她之前有意打探师泽的起居规律，每次天不亮大清早过去，每每都是扑了个空，只有她子夜之后有那么两三次遇上他。 　　“多久了。” 　　“不记得了。”师泽开口，他还是第一次自己亲口对除师兄和师姐之外的人说起，有些不太适宜。他说完，眉尖皱了下。很快松开。 　　“时间太久了，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明枝没有多问，她靠在那里，“这家里你不觉得怪怪的么？” 　　她浑身没骨头似得，往那里一躺，吃饱喝足之后，浑身懒洋洋，恨不得一条咸鱼躺到天明。 　　“那股殷勤的劲头，我之前遇见你可没有见过。” 　　明枝两只脚蹬掉了鞋子，一只脚伸在外面。师泽看见，握住她的脚踝，拉过被子把她的脚盖住。 　　“自然是有说求，也很正常，我对他并没有半点客气，倘若不是有求于我，怎么会放低身段到如此地步。”师泽早已经料到了。 　　明枝瞧着自己的脚被师泽塞到被子里，各种古怪情绪一个劲的往外面冲。知道他对她的态度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但是还有些怪怪的。 　　她下意识一蹬，直接一脚踢在他的手上。师泽毫不在意，在她的脚背上拍了下。 　　“你现在还没完全脱离凡人的体质，要吃饭要睡觉，冷了也怕，热了也怕。”师泽说着看着她，“是不怕受凉了到时候让人看笑话？” 　　“这里不是紫云台，紫云台之内都是我说了算。你爱怎么样，就算是师兄也管不了你。这是在外面。” 　　说着他手指在她的脚底板上轻轻一划，明枝被脚底上窜出来的麻痒激的一缩，她很快缓过来，她看向师泽的眼神都变了，嘿嘿一笑，正准备调笑他竟然还会这一招。结果脚底上就有一股温暖直接腾起来。 　　“……” 　　明枝沉默了，原来是给她暖脚，不是她想的那个？ 　　“怎么？”师泽抬眼起来。 　　明枝坐在那里，“没什么。” 　　“不要想乱七八糟的。” 　　她哼了一声。 　　她还以为师泽会不知道她想什么呢，原来他都知道啊。 　　“你真的打算应下徐家人？”明枝想起徐子京，“我不喜欢他儿子，小肚鸡肠，外面的鸟都比他好。” 　　明枝说着，突然想起师泽还不知道徐子京是谁，“就是那个有一次送我回去的男弟子就是他，小心思耍的和什么一样。下回我要是有机会，非得把他打一顿。” 　　师泽对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印象，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一些。 　　“看看是什么事，不过太麻烦的话，我不会接手。”师泽唇边有了稍许笑影。 　　“住他家里一会，还不至于让我给他家解决什么棘手的事的程度。” 　　名字嗯了一声，她靠在那里，师泽看着她懒洋洋的坐在那里，很是随意。 　　他心念一动，手臂舒展，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明枝感觉到他突然抱了过来。 　　“我不知道。” 　　师泽双手抱着她，将她抱在怀里，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 　　明枝有些好笑，“你不知道？” 　　师泽摇摇头，“我心里想这么做，我就这么做了而已。” 　　明枝话顷刻间全堵在喉咙口，半句都冒不出来。师泽可真的是坦诚到让她气急败坏的地步。 　　“叔叔，你这个理由，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耶！骗小孩子可是不好的哟！” 　　明枝捏着嗓子，嗲得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没骗你。” 　　师泽察觉到她的怒气，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 　　“我都是说实话。” 　　“我想抱住你，我就抱住了你。我不想和我自己作对，这样除了让我更加难受之外，没有别的。” 　　师泽感觉到心间的满足，舒出一口长气。 　　“不是我骗你。我也不会骗你。” 　　师泽不屑于骗人，尤其是她。 　　明枝感觉自己像是自己曾经有过的一只玩具熊，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只大熊。被人简单的搂在那里。 　　师泽双手抱住她，头也贴在了她的耳畔。 　　她听到耳边传来的轻微的呼吸声舒缓而放松。 　　明枝任由自己被师泽一双手臂圈着，奇怪又好奇。不过眼下这样，对她是没有半点不利，他越是依赖她，那么对她来说，其实也越有好处。 　　明枝被师泽这么抱着，到底坚持不了太久，她最后干脆把人当做靠垫。 　　明枝靠着他坐着，嘴里叨叨絮絮。 　　她和前几次在紫云台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和师泽不断的说话，似乎能缓解师泽夜不能寐的情况。 　　反正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拿出来。 　　说到最后，明枝自己睡了过去。 　　师泽靠着她一块躺在那里，外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那声音极其轻，像是清风拂过扰动了树叶。 　　师泽倏然睁开眼。他松开手，从床上起来。 　　外面的风微微，他站在门前稍稍停留，而后一手把门推开。 　　外面的风在他推开门的瞬间，变幻了方向，无形的风扭转成一股，直接冲站在门口的师泽而去。 　　师泽抬眼瞬间那股强势的风力生生刹住。师泽伸手，修长清瘦的五指屈指成爪直接扣在那团无形的风上。急速往旁边一掷。 　　空气里传来细细的哭声。 　　“你扰我清梦，滚。” 　　师泽说完，将房门合上。 　　风声呜咽了两声，不甘又害怕的盘旋了两圈，师泽走了两步，眼睛向外看去，“还不走？” 　　这一声出来，外面盘旋的风，顿时一下冲上天际。 　　师泽躺下来，靠着明枝闭上了眼。 　　明枝睁开眼的时候，见着师泽睁着一双眼在那里，她才醒，见着师泽那双眼。然后一翻身直接滚到了里头。 　　师泽昨夜并没有和前几次一样一夜无梦，这里不是紫云台，紫云台无人敢轻易闯入，更没有昨夜魂灵闯入，他五识敏锐，有东西闯入，扰了他的好眠。哪怕再躺下，也再无法和一开始那样入睡了。 　　明枝才滚到里头，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然后一下把她给滚了回去。 　　明枝清早刚醒来，被他这么一拨，正要发火，师泽却直接埋了过来，“我 第48章 年老 一枝梨花压海棠 　　师泽埋在那里没动, 他闭上眼。 　　“我不会。” 　　明枝听着他的话，哦了一声，她原本不过就是随便一句, 只是觉得现在的师泽在她肩膀上很像一只猫而已。 　　“人怎么可能变成猫。”师泽对明枝的话不由得失笑。 　　“说不定呢。”明枝说着手指放在他的脖子上。 　　手指刚刚触碰到他脖子的时候, 明枝感觉到他躯体瞬间传来的僵硬和紧绷，不过那感觉只是一瞬而逝, 很快他就放松了下来。 　　她轻轻的顺着毛捋。师泽现在真的很像一只闹腾了一夜，到了大白天才昏昏欲睡的猫。 　　她也就真的把他给当做猫了。 　　明枝手上轻轻的挠他脖子, 她往外面看了一眼。徐往之准备的厢房位于一间上好的阁楼上。一片屋子就这个阁楼最高, 而且厢房也是安排在最上面一层, 登高望远, 遗世独立。 　　外面微微的天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明枝在北阳山养成了规律的起居。 　　天亮之后她就睡不着了。 　　“要不要睡一会儿？”明枝提议，她把师泽当大猫抓了一通之后, 有些不耐烦了。 　　“睡不着了。”师泽闭着眼回答。 　　他也想过，但闭上眼神台清明，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你这么多年睡不着, 不觉得难受么？”明枝有些好奇。 　　她还没完全脱离凡人习惯和体质的时候，修士们的躯体在修炼中是逐渐脱离普通凡人的习惯。 　　明枝见过隐月宗的一些女修能闹腾一整夜, 把男人给活活整死的。 　　她对上师泽这种, 不免有些好奇。 　　“不记得了。也没感觉。”师泽应道, 或许曾经他烦躁过, 不过时间一长, 也就习惯了, 又或者说已经麻木了。 　　明枝听了, “啊，真羡慕。” 　　师泽有些疑惑，“让人羡慕吗？” 　　像他这样的, 能有什么叫她羡慕。 　　“当然了，你浑身上下都让人羡慕。” 　　她就羡慕他如今的本事地位。 　　师泽这个时候突然从她的肩膀上起来，明枝感觉到肩膀处一轻，他一起来，她浑身上下都倏然轻松了不少。 　　他定定的看她，头也歪了下。 　　明枝嘴唇微张，正要说话，师泽这个时候俯身下来，盖在她的嘴上。 　　师泽停留了下，然后起身。 　　“你干什么？”明枝捂住嘴。 　　大清早的，先是变猫一样，在她肩膀那里蹭了好会，现在又来亲她。 　　他漱口没有？ 　　“想亲你，就亲了。” 　　师泽可谓是坦率直白的让人手痒。 　　他说的都是实话。 　　师泽不知道他现在这样，是他自己原本就想，而是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在操纵作祟。这次找隐月宗的宗主给他把红尘醉给解开，除却压制识海里的那个魔物之外，他也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她脸上的愠怒，有些奇怪，“你生气了，为什么？” 　　“以前你不是很喜欢么？” 　　不仅仅喜欢，而且她自己都会主动过来。 　　明枝爬起来，懒得和他多说话，“是呀，所以现在我们扯平了。” 　　她以前亲他，现在他亲回来，那也随便他。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师泽道。 　　以前的名字会千方百计的往他跟前凑，哪怕他根本就不需要她做什么，她也会在子夜的时候守在他居室门口。现在他感觉到她很是有点心不在焉。 　　明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回头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脸，“没有啊，还是原来那样。” 　　说着，她又往师泽那里靠的更近了一些，“不还是两个眉毛，两只眼睛，一张嘴？” 　　师泽望着她笑嘻嘻指着她自己的脸，嘴唇动了下，而后又是一下亲下来。 　　她话还没说几句，就又被亲了下。 　　他鼻息里有了几分明显的暖意，小会之后他抬头，脸上有再明显不过的笑意，“果然很高兴。” 　　喜悦和怒火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两者之间泾渭分明，完全不容错辨和混淆。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无喜无悲无怒，真的就和传说的那样，他就是一截木头变的，对一切都没有什么反应。 　　偶尔有，那也是怒气，而怒气让他很不舒服，也很好打发，发泄出来，直接把惹怒他的人解决掉就好了。 　　高兴的时候对他很少，几乎没有。但是他却能在和她的相处里寻到那滋味。 　　“……” 　　明枝看着师泽满脸高兴，像是吃着糖的孩子一样。 　　师泽是真的一把年纪了，偏生他身上带着一股少年气，显露出来的时候完全就是个少年该有的样子，纯净且生机勃勃。 　　她难道很好啃吗？ 　　明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 　　幸好师泽没有高兴上头又来啃她两下，明枝不爱和人有太多的亲密举动，和师泽，除却为了勾引他之外，更多时候其实只是为了看他慌不择路。 　　现在他自己没了原先的躲避和狼狈不堪，她自然也就没了那个兴致。 　　她起来自己打理好一切，施展一个水术，就洗漱的差不多了。 　　她看了一眼师泽，见着师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整理好了。 　　“走吧，出去和这家人说一声，我们走了。” 　　明枝手指动了下，嘴里道了一声好。 　　外面天已经完全亮了，徐往之带人过来，见着师泽，笑的满脸讨好，“不知昨夜衡云君休息的如何？” 　　“很不好。”师泽直接道。 　　明枝听师泽说过，听到他这么简单直接，半点迂回都没有的直接道出。憋不住一下笑出来。 　　她那一声笑，格外的清楚，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徐往之一下就僵在那里，脸色尴尬，“是在下的不对。” 　　“你这里死过人吗？”师泽这句让徐往之脸色瞬间惨白下来，“昨夜闹了小会，扰了我的清净。” 　　明枝皱眉，她看到徐往之的脸上几乎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既然已经天亮了，那么我也该告辞了。” 　　师泽说的直接了当，半点委婉的意思都没有。 　　徐往之昨夜难得得了一个清净，心里知道应当就是这位衡云君的功劳。原本不过是试一试，谁知道衡云君都还没有出手，就已经有这样的效果。要放人走，这绝对不行。 　　徐往之想着，立刻对着师泽直接一个大礼行到了底。 　　“还请衡云君救我一家！” 　　“……”师泽只是淡淡的瞥了徐往之一眼，而后他一把拉住明枝，就往外走。 　　明枝却一脚直接站稳了，“要不然听听什么事？” 　　她说着，看着腰都几乎弯了个对折的徐往之。 　　师泽回头看她一眼，明枝站在那儿不肯走了，“要不听听吧，毕竟我们也在这里住了一晚上，听听也没什么的。” 　　师泽根本就不将徐往之留他住一晚放在心上，并不是他让徐往之这么做，是徐往之自己送上门来，这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看着明枝那么兴致勃勃的样子，他还是问，“什么事？” 　　“衡云君救命，我们全家已经被缠上将近半年了！半年前我们家中入夜之后，莫名其妙就会出现一些声响，原先以为是下面的人做事毛手毛脚，也没有当回事，结果过了一段时日，事情闹得越来越严重，每逢入夜之后，屋子周围不管季节天气，都会有烈风包裹，而且府内也会有人消失。” 　　“家里的人气色也是一天比一天差。在下曾经请过修士过来，可是一无所获。修士不是束手无策，就是被那道风给打了出去……” 　　“所以你就请我来？”师泽说着又笑起来。 　　他看了一眼周围，“让我给你驱邪？” 　　师泽含笑的话，听到徐往之的耳朵里，莫名的打了好几个寒颤。 　　“让我住这里一个晚上，然后叫我给你家做这么多的事，而这一晚上我自己都被那东西扰了清净。敢问我为何要帮你？” 　　师泽靠着明枝躺了一夜，他已经习惯了这样一宿不合眼到天明，可是这次却是烦躁的厉害，他眼里明枝在这事上无辜，干脆就把这一股烦躁，直接就撒到了徐往之的头上。 　　“说实话，我是真的很久没有见到像你这种不知所谓，且算盘打得比天还响的人了。” 　　随着他含笑的话语，还有一股隐含在话语的威压，重重的就压在他的身上，险些没把那个对折的腰给彻底压下去。 　　“还请衡云君发个善心！”徐往之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师泽无动于衷，“跪我的人多了，这个把戏我也见得太多了。对我没什么用处。” 　　活得太长，什么都见识过，心硬如铁。根本就不是那些刚出茅庐的少年。跪地恳求这个，对年轻人管用，对师泽这种活了千年的修士来说，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徐往之也猜到了，但真的听师泽这么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不肯放弃。衡云君只是在府上住了一晚上，整个府一晚上都是风平浪静，那些东西昨夜里为畏惧衡云君不敢来，但等到衡云君一走，恐怕到时候就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回来。 　　想起这个一咬牙，徐往之直接看向了明枝。 　　他看得出来衡云君相当看重这个女子，衡云君的一些作风他听说过，冷漠到不近人情。而且极其讨厌和人有太亲近的接触。 　　这样的一个人却愿意照顾她吃饭，甚至夜里睡觉都还要在一块。这简直就是迷恋了。 　　明枝看到那人看向自己，眼睛里头满是浓烈的恳求。明枝对那里头的恳求没有什么动恻隐之心的意思，却还是对师泽说，“要不然我们留下来几天吧？我怪喜欢昨天夜里睡得那张床，软乎乎的很舒服。” 　　她开口就不是什么正经话，但是徐往之听了，马上就留道，“是是是，仙子要是喜欢，府中还有几处上好的厢房，专门供仙子享用。” 　　“我们还有事。” 　　师泽和她道，言语里满是不赞同。 　　明枝却一手勾住了他的臂弯，“可是住几天没什么的。而且你不是也说了嘛。那几个人根本就不会让你费多少时间。好不容易出来这么一次，就不能多留几天吗？要是回去了，就难出来了。” 　　师泽看她，明枝立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就住几天。” 　　“……好。”师泽望她小会，终于松了口。 　　“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准备仙子的一切起居。” 　　徐往之到了这里，已经看出来，力气该往哪里使。衡云君没有答应帮他也没关系，至少留下来，只要留下来，那就能清净几天，让他想办法。 　　师泽看着徐往之殷勤的样子，没有阻拦。明枝抱住他的胳膊的手紧了些。 　　明枝并不希望师泽真的把红尘醉给解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药药力能持续这么长的时间，但如果解开了，对她的没有现在这么亲近，于她来说没有什么好处。而且隐月宗那个地方，她是不想再回去。 　　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想回去。 　　现在能拖一会是一会。如果能到朔日前两日，师泽再怎么自负，也不会托大，一定会返回北阳山，到时候一来一回，够拖够长的世交，到时候她再打算要怎么办。 　　“不喜欢在北阳山？”师泽等徐往之离开之后问她。 　　明枝一头摇摇头，“这也不是，就是我在紫云台住的地方，实在是太简朴了，不管什么地方都硬邦邦的。难得睡上这么一张软软的，就忍不住多睡会。” 　　明枝笑了，“反正就那么几天，这家人的事，若是顺手就顺手解决了，若是不顺手，住个两三天就走，到时候料他也不敢说什么。” 　　师泽望着她，他注视她小会，眼神让她有点儿不舒服，师泽点头，“好。” 　　这话的意思就是顺着她来了。 　　明枝抱住他的胳膊，脸上的笑容要比刚才都还要大的多，“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师泽点头，“好。” 　　明枝一听顺势就靠在他肩头上，“你对我真好。” 　　对人好，师泽没有什么经验，师兄和师姐这么多年来对他颇为照顾，但如何去对人好，照顾人，他几乎一张白纸。但他会照着本心去做。 　　他低头看着她毛绒绒的头顶，这个年岁的少女头上还有不少的碎发。不管拿桂花油抹了机会，都还是这样，刚长出来的碎发毛绒绒的，扫在他的脸颊上。 　　“你在害怕什么？” 　　明枝一惊，她抬头看见师泽脸上有些迷惑。 　　师泽能感受到她的些许情绪，只是她脸上半点都没透露出来，非得他去点。 　　他不知道她在他身边有什么好怕的，又有什么可以让她害怕。 　　“怕你变了。”明枝半真半假，她脸上也跟着似笑非笑的，“我在想，要是到时候你变了，不喜欢我了，就不会这样了。” 　　师泽有些奇怪她怎么一下就想到了完全他不知道的地方去。 　　“什么？” 　　“这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是脱了裤子爱的要死要活，穿上裤子就扭头不认人了。哪怕嘴里说爱的要死要活，但到时候变心了就不记得了。” 　　明枝话从嘴里一句接着一句，听得师泽眉头皱起来。 　　他是没有听过她嘴里的那一套的，又或者听过，但从来没有记住过，他张了张口，明枝却一下手指直接按在他的唇上。 　　“不要反驳，反驳就是承认。” 　　师泽看着明枝那样子，“变心？” 　　“是呀，尤其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说都是我吃亏。” 　　师泽这下终于有了反应，‘一把年纪’如同炸雷敲在他耳旁。 　　师泽对于岁月没有什么感觉，对年岁就更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年纪这个事。 　　“我老？” 　　师泽眼眸微微睁大，神情里满是不可思议和错愕。 　　“难道不是？”明枝反问，她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多大年纪了？” 　　师泽嘴唇动了下。 　　然后明枝指了指自己，“我还多大？” 　　“一千。”师泽颇有些艰难的吐出了自己的岁数，满打满算一千，可是到底恰好满一千岁数，还是一千有余，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活的时间太长了，对时间其实完全没了感受，一日一月对他来说没太大的区别。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便是他年纪只比一千岁只多不少。 　　“我才十七呢。”明枝说着冲他做了个手势。 　　“你做我老祖宗都绰绰有余了，我还是个孩子呀。” 　　“凡人有话叫做，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枝梨花压海棠。” 　　师泽难得听得气息不稳。偏偏没得半点可以反驳的地方。 　　明枝一堆话，师泽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下来，那边已经有人过来送早膳了。有了家主的吩咐，送来的都是上好的。 　　她的注意力一下就被早膳的香气给吸引去了，满脸的期待，也不再围绕年岁的问题了。师泽看着她跃跃欲试，心里松口气，也把之前他要问她的话给忘记了。 　　用了早膳，师泽陪她到外面走一走。徐往之想师泽在家里多坐镇一会，但是师泽要走，他也拦不住。 　　城里比镇子上要繁华的多，师泽带着她上街，随便她到处逛。 　　等到了她尽兴了才回徐家。 　　徐往之听着师泽和明枝回来，立刻过来迎接，他在家里可谓是担惊受怕，生怕师泽什么时候就反悔离开了。 　　如果师泽要离开，他也真的没有办法。 　　他看到那个女孩走在前头，师泽在后面，立刻过去，“仙子在外面玩的可开心？要不要在下明日让人领着仙子去外面逛一逛？” 　　到现在徐往之看明白，只要这个姑娘留在这里，那么衡云君就不会轻易离开。 　　“多谢了。”明枝见着这个和徐子京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到时候看看吧。” 　　‘到时候’这三个字更多的时候是婉拒，徐往之见明枝不接茬，只是干笑两声。 　　“对了，我上回见你家老夫人，看她精神很不好。” 　　徐往之下意识去看师泽，师泽没有开口的意思，徐往之点头，“家母年纪大了，难免精神不济。” 　　“不是。”明枝站在那里，她手里挑着一串从街上买来的糖葫芦，随意的看着徐往之，“我看着她不像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有点像是……” 　　明枝话语说了一半，却没有继续下去。 　　徐往之却已经有些冒冷汗了。 　　“对了你早上说的那件事，难道没有问问你们家的公子怎么应对吗？” 　　明枝满脸好奇。 　　“北阳山外人不能轻易进去，我们消息也送不进去。” 　　明枝哦了两声。 　　“我也见过他两次，其实他是拜在丹芷长老门下，家里的事恐怕问他也没有什么作用。” 　　“走了。”师泽等了小会，见着明枝已经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思。 　　他伸手直接将她拉过来。 　　明枝回头，“我还能说一句话吗？” 　　师泽看了一眼那边站着的徐往之，“你说吧。” 　　“今天能有板栗排骨汤喝吗？我想喝。” 　　徐往之的反应倒是快，“一定给仙子送上。” 　　师泽等她说完，“走吧。” 　　往里头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个姑娘，姑娘也是见过的，是上回初到徐家，扶着那个老妇人的姑娘。 　　姑娘过来，见着师泽和明枝，她直接略过和师泽一块的明枝，直接盈盈望向师泽。 　　“仙君。”姑娘的嗓音如同黄鹂出谷。一双眼睛直接看着师泽，并且还盈盈袅袅的拜下。那个身姿，明枝看了都不由得多看几眼，她去看师泽，发现师泽压根没有看这个姑娘。 　　师泽双眼目视前方，直接往前面走，完全把这送上门的姑娘当做了空气，直接过去了。 　　明枝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回头过去冲僵在那里的姑娘喊，“起来吧起来吧，别蹲着了！会腿麻的！” 　　那姑娘听到她的话，似乎整个人都呆住了，头呆呆的看着她，整个人如同一块石头。 　　走出一段距离，师泽问，“你打算管这件事？” 　　明枝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就是觉得好奇而已。” 　　“如果只是好奇的话，不想管的话，那就不要管了。”师泽说着，看她一眼，“你不打算管，却又要问，他以为你要出手，心里会有期许。到时候你束手不管，哪怕你什么都没做，他也要怨恨你。” 　　明枝挑眉，“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教你做事而已。” 　　明枝听着，她看了他一眼，“果然不愧活了那么长岁数的，看人看了那么多，一针见血啊。” 　　师泽脚下微有些踉跄，他侧首看了她一眼，像是不服，可偏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年纪的确比她大，而且大不少。做她祖宗都足够。 　　明枝说的那些话一股脑的全都在他耳边响起来。 　　气闷愤怒，偏生又无可奈何，没有办法。 　　师泽握紧了手，直接往前面走去。 　　明枝见他突然速度快起来，她追了几步之后，干脆不动了。 　　她在后面盯着师泽的背影，“生气啦？可是我没说错啊，你的确是活得长，见识多呀，你到底生什么气嘛！” 　　师泽脚下微顿，他侧首过来，侧颜的线条在光里几乎完美。 　　他回头看她，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晦涩的情绪。 　　“你没说错。” 　　他留下这句，径直往前走，大步离开。 　　明枝等到师泽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她笑了。 　　夜里师泽没有回来，反正这个阁楼到处都是厢房，也不缺地方。 　　就算他不在，她也不着急。 　　明枝吃饱喝足，入夜之后，她打坐入定。 　　外面起了轻微的风。 　　风吹起了外面庭院里的树。 　　明枝起来，打开门一股风吹过，带着一股药味。 　　她看了左右一眼，直接出去。 　　现在已经入夜，只有一轮月亮在那里挂着，风吹拂而来，裹住她浑身上下，向外推。 　　明枝有些兴趣的低头看了一眼，顺着那股力气往外走。 第49章 惊吓 小妖女哼哼唧唧的，一下就把所有…… 　　明枝随着那股风的力道往前走, 她此刻将自己的灵力全数隐藏起来，乍一眼看去就和一个平常的凡人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裹挟住她的那股风阴冷刺骨，覆在肌肤上一股寒气就要顺着肌肤上的毛孔往里钻。 　　她被裹挟住往前走, 一步步不停的往外去。此刻的时辰还不算是很晚, 但是整座府邸里却是空空荡荡，一个活人都没见到。 　　按道理来说, 别说这个时候，就算是真的是深夜了, 府里也应该会有人巡逻值夜。但是现在却诡异的一个人都没有, 那风带着她往外走, 她不需自己出力, 风会抬起她的脚，让她径直往外走。 　　她出了二门, 门在她面前无风自动。大门敞开，明枝下意识的用了点力气，然后裹住她的那股风顿时强硬的将她自己的力气拂开, 让她一步步挪出门去。 　　明枝还没遇过这种情形，眼下这种情况, 除非运用灵力, 要不然一时半会的还真的有些棘手, 但她却没有用, 方才那点挣扎, 不过是装模作样, 好让挟持住自己的这东西, 别察觉出异样而已。 　　明枝的腿抬起来以一个很僵硬的姿势慢吞吞的走着。 　　外面的大门突然敞开，外面没有一个路人，安静的几乎是一片死寂。 　　夜色安静, 她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这个时候那个力道抬起她的头来，明枝见着之前一个女孩子爬上了不远处屋子的屋顶上。 　　她爬上去的动作也十分的僵硬，看着应当也是被架上去的，正好就是白日里想要勾搭师泽的女孩子。 　　明枝感觉到那东西似乎是要她看那女孩子，她也就干脆直接抬头。那屋子修的挺高，不知道人是怎么爬上去的。明枝看到那姑娘脸上满脸的恐惧，明枝瞧着人站在那里，颤颤巍巍，慢慢的往屋檐边上挪。 　　夜深露重，那姑娘直接一脚踩滑，一屁股就墩在瓦片上。 　　一时碎裂的声响就从臀下清晰的传出。 　　明枝在下面看得那姑娘脸上顿时就扭曲成了一团。眼泪鼻涕全都流淌了下来，她在下面看着也不知道那姑娘现在这样子到底是吓得，还是痛的。 　　刚才那么一下墩上面，力气恐怕不小。屁股就算不成几瓣，被碎瓦片那么一扎，也要被扎的生痛。 　　那姑娘的脸哭着扭曲了起来，她眼泪鼻涕什么都一块儿出来了，糊在脸上，沿下巴往下掉。 　　她整个人又站了起来，往屋檐那边慢慢走去。 　　明枝站在那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瞧着屋顶上的人一步步往屋檐那里走。那姑娘浑身剧烈颤抖，抖若筛糠，像是要拼命跑开，但又被走了过去。 　　她终于站在了屋檐边上。这个屋子，有三层高。凡人从上面掉下去，运气好的不会死，但也可能摔断腿，如果运气不好，摔到了脖子又或者那里，幸运的直接当场丧命，不幸运的摔个半死，要是运气再不好一些，下半辈子躺床上起不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明枝这个时候明了这个东西的用意。 　　她看着那姑娘抖抖索索的站起来，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掉了下来。 　　明枝没有出手的打算，这家人看起来很古怪，家主请师泽帮忙的时候，那套说辞更是含糊其辞，模糊不清。不肯把里头说个清楚明白。对于不清楚的事，她没有滩浑水的意思。 　　小妖女薄情冷心，才见两面。又不是白芷那般已经有过交情的。怎么可能说出手就出手，她不做好事的。 　　明枝看着人直接掉下来，下刻说不定直接就成一滩肉，此刻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耳边传来惊恐的细细尖叫，然后压在她身上的那股压力倏然消失。一条手臂扣住她的腰，转了半圈直接落入一个怀抱里。 　　师泽瞬息折下一条树枝，从手掌间飞出，直接刺入那女子的后衣领，钉在了柱子上。 　　“你怎么样？”师泽低头下来问明枝。 　　明枝被他抱在怀里，抬头两眼眨了两下，“你回来了？” 　　师泽今夜在外，突然感觉到她有些异动，便赶了回来。 　　“……我回来了。” 　　师泽的话刚刚说完，原本死寂一片的府邸里响起了人声。里头有人提着灯笼，点着火把出来，徐往之看见被钉在珠子上的女儿，还有那边抱着明枝的师泽。 　　“爹！”徐露儿见着徐往之，嗓子眼似乎终于被人给松开似得，嚎啕一声哭了出来。 　　“衡云君！”徐往之往师泽那里走了几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噗通直接跪了下来。膝盖直直的砸在青石砖上，听得明枝都有些牙酸。 　　“多谢衡云君救命之恩！”徐往之说着，就哐哐的磕头。 　　徐往之额头砸在地板砖上，太过用力，不一会儿，就见着额头破皮流血。 　　明枝见着徐往之额头砸地板，砸的那般用力，不过是几下的功夫，就见血了。 　　“起来吧。”师泽不喜欢这样，他语气含了几分嫌恶。 　　徐往之最是会察言观色不过，察觉到师泽话语里的情绪，立即起来，顺势接过了后面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把脸上的血给擦了。 　　只是脸上还是感恩戴德，“多谢衡云君，要不是衡云君，恐怕小女这时候已经和她娘一样……” 　　师泽抬手，直接把徐往之的话给截住，“顺手罢了。” 　　他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相比较那边哭哭啼啼被人从柱子上放下来，腿软到站都站不住的徐露儿，明枝可谓是好的不能再好。 　　她埋在他怀里，冷眼看着外面的一片混乱。 　　“多谢衡云君，多谢衡云君！”徐往之对师泽连连拱手。 　　师泽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小妖女半点事都没有，不但没有事，反而还能腾出心来看戏。 　　“送令嫒回去把，夜深了，阴气极重，如果不想再惹出什么事来，送她回去最好。” 　　师泽说着拥着明枝直接回阁楼里。 　　那边的徐露儿吓的六神无主，见着师泽，伸手出来，才叫出一声仙君，师泽整个人连带着怀里的那个消失不见。 　　师泽带明枝回了厢房，把人往床上一放，就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一番查看下来，一切完好无损，他才坐在那里。 　　“你想要干什么？”师泽微微皱眉。她的实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方才那个情况，就算他不在，她一人也足够应付。 　　“不干什么。”明枝答的爽快，师泽这个人敏锐到可怕，她原本也就没有想过他半点都没有察觉。 　　她懒懒的趴在柔软干净的被子上，被子傍晚的时候被丫头拿熏香熏过。到了现在还留着一股熏香味道，熏香有助眠的作用，她趴在那里嗅着。 　　“你不在这里，我可不是无聊，又没人陪我。”小妖女哼哼唧唧的，一下就把所有的错全都推到了师泽的头上。 　　“突然来了个送上门的，那么我也就看看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了。” 　　明枝说的漫不经心，“谁知道那东西一来竟然是要人跳下去，那个高度，我倒是一点伤都不会受，不过普通人就说不好。我哪里知道她竟然半点本事都没有？” 　　“……”师泽看着她。 　　明枝躺在那里，胳膊腿全都舒展开。脚上的袜子也被她一块儿蹬掉了。 　　师泽拉过被子把她包起来，直接将她包成了一个圆筒，明枝躺那儿直接要把两只手给挣出来。 　　“你不打算救她的话，就不要往跟前去凑。到时候惹得一身麻烦。” 　　师泽坐在那里，见着她两只手都挣出来，又把她塞了回去。 　　“还有那么浓厚的阴气，你真的以为你修为不错，就可以随便乱来了？” 　　女子属阴，但阴寒对女子躯体却没有半点好处。 　　明枝被包成个筒躺在那里，听着师泽那话，“我有分寸的。而且我也不是吃素的，要是动真，谁死还不一定。” 　　师泽听出她话语下的不以为然，他突然一把把她从被筒子里头拉了出来，他紧紧握住她的双臂，“谁死还不一定？” 　　“我见过许多人，才智在众人之上，然后他们都死了。” 　　师泽看她，“就是死在他们自以为是上面。” 　　“那你跑哪里去了。”明枝完全不为师泽的这股怒气所动，“晚上就跑得不见人影了，还说这么多，外面坐着说媒的媒婆都没你能说。” 　　“我以为你能处置。”师泽被她这几句哽的沉默了好半会，过了小会之后才道。 　　小妖女并不是娇娇弱弱，不但不是，反而一旦动手就是冲着要人命去的。她不会点到为止。 　　“扯平了。”明枝把师泽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下来，拥着被子。 　　“说起来，你怎么一夜没回来，”她抱着被子看他。 　　师泽嘴唇动了下，他微微偏过头去。 　　“你在紫云台的时候，也喜欢大半夜的出去。”明枝撑着下巴，“不过出来了，你还是有这个习惯。难道这里的风景和紫云台一样吗？” 　　师泽出去，不过是为了她那随口一句“老”，他从来没有意识过自己的年岁，也早已经不记得自己年岁具体是多少，但现在他却莫名的在乎这个。 　　“没什么，只是入夜之后，外面安静了许多，就出去走一走。” 　　“……”明枝眼睛上下打量他，“真的？” 　　“自然。” 　　师泽说着，眼睛微微往一旁看了下。 　　“那个姑娘你救她做什么？”明枝歪着头，满脸的疑惑。到了如今她懒得在师泽面前装善良，她舌头舔舔尖牙，“这一家子都怪的很。” 　　“顺手罢了，”师泽答道。 　　何况人如果死在明枝面前，会比较棘手。 　　“更何况，救她一命算不上什么，如果她家里真的做了什么，到时候该她承受的，她也逃离不掉，不会因为我出手救她就能躲过去。” 　　说着，师泽见她趴在那里眨眼看她，“既然睡不着，那么就来入定修炼好了。” 　　说着他把她拉起来，教她如何梳理灵气。 　　师泽教人不兴也不会详细的解释，点拨两句之后，就直接上手。 　　明枝潜入自己的识海，原本黑暗一片的识海里，她看到不少的星星点点正在腾出来。不复初次的漆黑。 　　明枝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全亮了。 　　她整理了下衣裳，见着师泽并不在房内。她闭眼感受了下，直接去了前厅。 　　果然师泽在前厅里被徐家一大家子围着，还是为了昨夜的事。 　　徐往之带着他的那个老母亲，正跪在地上对着坐着的师泽千恩万谢。 　　师泽坐在那里，对着跟前磕头的母子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如同这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明枝一路过来，屋子里头依然还是哭声阵阵，就差没抱着师泽大腿。也没有注意到站在外面的她。 　　她看着这一家子跪在地上，嚎啕动天的，感觉自己像是在看大戏。 　　师泽抬眼，看到明枝在外面，对她招了招手。 　　徐往之见着明枝来了，立刻叫人看座。 　　跪在地上的徐露儿看见明枝，顿时梨花带雨的脸一下就抬起来。 　　明枝当时根本就没有半点出手救人的打算，这家人从头到脚都怪怪的，求助师泽的时候，缘由都是说的含糊不清。 　　她只是打算把事情闹得更大，可以拖住师泽，不要让他真的拎着她去寻隐月宗了。至于别的，她不在乎。 　　明枝对上徐露儿抬起的眼睛，见着那双眼睛里露出来的厌恶，她含笑冲人点了点头。 　　师泽瞥过来，徐露儿立刻恢复了方才泫然欲泣的模样。 　　明枝拿着一个石榴在剥，昨晚上徐露儿被人操纵着上屋顶，但神智清醒，见着她站在下面无动于衷。哪怕她要跳下来，也没见着人有一丝一毫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徐露儿一面哭一面暗暗看明枝。 　　“不用跪了，我不是你们的祖宗，也不是你们的父母，在地上跪再久，我也不会保佑你们，何必花这个力气。” 　　师泽在这儿已经被吵了一小段时间，原先还隐忍不发，现在见着人还在那里跪着，颇有些没完没了，不禁有些心烦，“另外也不必哭，你家没死人吧？” 　　他说着很奇怪的去看徐往之，一家子人一时间全都僵在那儿，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 　　尤其徐往之的老母亲，养尊处优多年，就没受过师泽这话过。当即脸色就变了，当也还记着儿子给她之前说的话，火气一下就闷在胸口发作不得，脸色就更加好看了。 　　明枝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老夫人怎么了？面色发赤，额角青筋也鼓起来了，年岁大了，有事别看不开，多说出来。” 　　师泽看了她一眼。 　　明枝坐那儿继续剥她的石榴，徐往之让人把老母亲给搀扶下去。 　　“仙子说的对。”徐往之说着，他让徐露儿过来，“快给仙子道谢！” 　　徐露儿面上浮现几分不忿，而后立刻压下来，她对着他明枝屈膝，“多谢仙子。” 　　明枝扬扬手就当自己知道了，“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你们的反应应该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仙子说的对，”徐往之道，“那股风就是在下之前说过的邪祟，缠着在下家里上下都已经半年有余，开始的时候家里摔个东西，到了后面越演越烈，就开始死人了。最先开始的是家里的老仆，当初都以为是年纪太大没了的。可是后面死的人越来越多，死法各异，看上去都是自尽，直到内子出事。” 　　“内子前一日说说笑笑，第二日没见着起来，一般来说屋子里头也有丫头，开门之后，发现内子和那夜里屋子里头所有的丫头，全都吊在房梁上了。” 　　明枝听着没有太大的触动，她看过的悲惨的事不少，听着这种也没有多少触动，“自杀的？” 　　“官府来了人说是自尽，但是内子的脸上完全不是自尽的人该有的样子。” 　　徐往之说着抬头起来和她说，“自尽的人，哪个脸要么不是一脸怨恨，要么一脸解脱，偏生内子和那几个丫头全都是满脸惊吓。眼睛合都合不上。” 　　“之前也应当找人看过吧？”明枝只是点点头。 　　“找过，但是在下之前也说过，不管修士修为如何高强，全都束手无策。” 　　“所以你们就盯上了衡云君，难怪我们一进来，你们就过来了。” 　　徐往之点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内子已经遇害了，再这么下去，一家恐怕就真的要全都没命了，所以求衡云君救命！” 　　明枝看着徐往之涕泪满面，往师泽那里看了几眼，“好歹我们也住了这两天，瞧着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坏心，要不然就帮忙看一看？” 　　师泽淡淡的瞥她，他看了一眼徐往之，“过来。” 　　徐往之照做，师泽伸出手，虚虚的点在他的额头上。 　　“你应当不是完全的凡人，我看你体内灵脉似乎都被极其滋养过，很是强韧，看样子时间也应该不短了。” 　　徐往之点头，“之前是为了强身健体，所以从别的修士那里淘来点东西补一补。” 　　“是什么？”明枝听着灵脉强韧，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她的灵脉现在也逐渐强韧，但听着有灵药可以让拓强灵脉，不由得也有些好奇。 　　“这……”徐往之有些语塞，“不好说，当时那个修士也没明说，我也不好问。” 　　明枝见状知道他是不打算讲了，一下坐回去。 　　她没了兴致，坐在那里，把手里的石榴也丢到一边，手掌施加了一个水术，顿时沾满汁水的手也给冲的干干净净了。 　　“邪祟已经祸害我们全家半年之久，家中那些老仆以及内子都已经死了。”徐往之说着就忍不住泪流。 　　“还请衡云君救我！” 　　师泽看了他一眼，他没答应也没拒绝，坐在那里。 　　小会之后他起身来，明枝见状跟在他身后，“怎么了？” 　　“去外面看看。”师泽看了一眼外面，“这东西害人的话，不会专门挑一家的，而是会有好几家。” 　　“他有事瞒着我。”师泽道。 　　“那你还帮着他？”明枝问。 　　师泽摇头，“我不是帮他，他全家如何，我并没有那个兴致知道，但如果真的是有几家都有这个待遇的话，那么就不能坐视不管。” 　　“他们如何我不管，但是邪祟作祟，就一定要插手。” 　　明枝望着他，小会之后，她一笑，“不愧是北阳山的人，敬佩。” 　　“这只是最根本的道。”师泽看她，“当初你救那个小丫头，难道不是这个吗？” 　　“那不一样，那是我认识的人。”明枝走在他身边，冷哼了一声，“如果不认识的人，那我就不定了。” 　　师泽和她一起到了门外，现在天已经完全亮了，大街上也早早的有人出来了，吆喝做生意的，押着东西走的。热闹非凡。 　　“哦？那么当初你救北极山那几个弟子，是认识他们吗？”师泽站在那里，一边嘴上说着一边看向四周。 　　明枝难得的被他哽住，她很快又仰起头来，恶声恶气道，“那是顺手的！要不是那个小子自作主张挡在我面前，我至于要欠他人情吗！” 　　“哦，那么为什么还要帮着照顾人？” 　　“为了躲你啊。”明枝回答的飞快。 　　师泽一笑，“躲我至于猫那里那么久？明明没有坏心，偏偏要将自己说的十恶不赦。” 　　“你本性不坏，何必做出自己完全就是个恶人的样子。” 　　明枝指了指自己，她看着师泽，师泽恰好这个时候回头过来，瞥见她指着她自己的样子，轻笑了一声。 　　师泽这个时候看了一圈，“我教你怎么发散神识。” 　　明枝眼前一亮，师泽对她伸手出来，“来。” 　　明枝看着伸在面前的那只手，修长优雅，指节分明。 　　她看着那只手，莫名有些心悸，感觉如果自己把手放上去的话，弄不好，会难以脱身。 　　明枝不是真正无知少女，知道男人这生物，付出一分，就恨不得拿回去十分，男女之事上就更是如此了。 　　师泽也是男人自然不会例外。 　　“来。”师泽等了一会，见着她站在那里迟迟不动，耐心的又说了一次。 　　明枝咬了咬唇，直接把手放到他掌心里。 　　反正她没主动要，都是师泽自己说的。 　　“闭上眼。” 　　师泽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 　　明枝照着他所言闭上眼。 　　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神魂一下铺展开了，扫荡四周。他 　　师泽的声音在她头脑里响起来，指点她该怎么去做。明枝照着他的话去做，她感觉自己的神识如同流水一般向四周铺展开来，被神识浸过的地方，都能感受到一清二楚。 　　她慢慢放神识出去，到了极点之后，她才收回来睁开眼。 　　“没有。”明枝开口道， 　　她没有察觉到城中其他人有什么邪祟作祟，整个城池里不说干干净净，能察觉到了也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小妖，混在凡人里头弄几口吃的，没有什么危险，同样的也没有那个本事。 　　“都没有。” 　　师泽在前面听着她的话，回头过来看她，神色里有些异样。 　　“怎么？”明枝看到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只是有些新奇，你是初学，竟然能感受到如此细微，着实不错。” 　　师泽话又一转，“不过我当年也是如此。” 　　明枝感觉到师泽话语里的自负，“那我就是和你一样？” 　　“将来如何不知道，至少从现在看，根骨不错。” 　　明枝一笑，而后她道，“看来只有那么一家遭殃。” 　　“嗯。” 　　师泽神色有些缓和。 　　如果只有一家，那么就好办了。 　　回到徐家，明枝和师泽直接回阁楼，午后明枝从入定里出来，打算出去走一走。到了下面见到了徐露儿。 　　徐露儿对她还记得她之前见死不救，脸色并不好看，不仅不好看甚至还有些看不起人。 　　从鼻孔里微微呼出气，下巴也抬起来。 　　眼里的敌对，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明枝见状，笑了下“下回小心点，要不然你这张脸就成一滩肉泥了。” 　　说完，直接从徐露儿身边而过， 　　徐露儿看着明枝丝毫不在意就这么过去了，她看向自己的丫头，“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丫头回想起刚才那个把自家姑娘气得半死的姑娘，长得很漂亮，说笑之间就让人忍不住往她那儿看，和生了钩子一样。 　　但是这话是绝对不能说的，丫头自然是说“当然是小姐好看。” 　　徐露儿这才满意。 　　明枝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正好一头撞见院子里师泽和徐露儿两个。 　　师泽不爱在屋子里久呆，出来在院子里走动一下，徐露儿就过来，手里提着食盒，里头都是一些点心。 　　“东西 第50章 谎言 谁信谁傻。 　　明枝都怀疑徐露儿的头都被师泽给抽掉了。 　　她下意识去看院子里头的师泽, 她自己躲在角落里，用了隐身术。 　　“你还要在那里躲多久，出来！” 　　师泽的声音里俨然有了几分怒意。 　　明枝撤掉身上的隐身术, 从结界里出来, 她看见师泽抬手对他挥挥，“我回来了。” 　　“你在那里看的可开心？”师泽突然之间, 脸上换了笑。 　　师泽早就察觉到她就在那里，但是却没见她出来。 　　“……”明枝从花门那里进来, 她搓搓手, 笑的满脸灿烂, 完全没有半点被师泽抓包的心绪。 　　“我回来的时候没想到徐姑娘也在。”她说着手掌又搓了两下, “我感觉我过去的话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师泽背着手，踱步到她的跟前, 低头满脸兴趣盎然的看，“不如你说给我听听。” 　　他越是和颜悦色，就越是让人心里发毛, 而且不仅仅于此，后背和手臂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狗男人满脸笑容的时候比不言苟笑的时候, 还更可怕的多。 　　“她不是过来道谢么？”明枝随口就是一句, “我过去不太好。” 　　“不太好？”师泽怒极而笑, 他盯着明枝, 嘴里笑道, “好一个不太好！” 　　他脸上笑着, 缓缓逼近, 他步履很轻，落在地上完全没有一丝半点的声响。 　　“你真是心胸宽广。” 　　明枝抬头，满脸诚恳, “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 　　师泽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他认真的看着明枝，明枝满脸的坦然，他心下一股怒火腾出，熊熊舔舐着他的理智。 　　师泽的情绪不多，也不喜欢自己有什么情绪。这东西对他来说太过无用，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反而很多时间还会带来麻烦。 　　可是现在他却情绪涌动，愤怒的，疑惑的，还有那么一丝一毫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一同混在里头，让他饱受艰辛，却无论如何也解脱不出来。 　　“你好，”师泽含笑看她，唇边在笑，可是眼里半点笑意都没有，不但没有，明枝还看见了他眼底的愤怒。 　　“你真的很好。” 　　“过奖。” 　　明枝对上师泽的怒火，毫不退缩。 　　师泽脸上的笑淡下去，直直的盯着她。师泽专注的目光落在身上，并不是什么多开心的事，那视线落到身上，似乎有细小的针在扎似得，浑身上下都难受。 　　师泽不喜欢自己有什么情绪，有的时候，也绝大多数是不屑和恼怒。不屑的时候，他会直接离开，恼怒的时候，他会将引起他恼怒的人彻底从自己眼前消失。 　　可是现在，他却有些无可奈何。 　　“我能吃吗？”明枝看到之前徐露儿留下来的那一盒子点心问。 　　“……你吃。”师泽冷声道。 　　徐露儿准备的，是鲜肉月饼。明枝伸手摸了下，还都是热的。 　　师泽并不吃东西，平日里送过来的膳食，都是明枝一个人全吃了，而且师泽偶尔提出的在膳食上的要求，也都是明枝自己的意思。 　　明枝喜欢香辣，喜欢大口吃肉，师泽也要了很多肉食。徐露儿以为他喜欢，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些特色的糕点。 　　最后一股脑的还是便宜明枝了。 　　鲜肉月饼得现做的好，尤其吃的时候还是热的最佳，估摸着是刚做出来，徐露儿就拿过过来了。 　　明枝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和内里肉馅的香软甘甜，让她眼睛都眯起来。 　　真的是出炉没多久的！ 　　明枝咬的满嘴流油，幸福的马上就地飞升。 　　师泽阴沉着脸，看着她把手里的几个肉饼吃的干干净净。鲜肉月饼的油脂香味让她流连忘返，依依不舍。几个月饼都吃完了，她还意犹未尽的再往食盒里看了两眼，似乎这样就能原地再变出几个。 　　她吃干净了，回头见着师泽坐在那里，目光直直的看着她。 　　“你生气啊？”明枝想了下，“刚才你动作及时，那姑娘没有碰到你。” 　　师泽不喜欢有人触碰她，所以徐露儿被他一袖子直接抽飞出去，还真的不意外。 　　“别生气了，你为那种人生气，不就是给她脸么？”明枝道。 　　这话说完，只见着师泽的脸色越发的差了，不仅仅如此，他看向她的眼里似乎也生出两簇火来。 　　“……”明枝见状坐下。 　　她擦了擦手上的油，坐在那里，“这附近没有其他人家遭殃，就这么一家，我出去的时候还去了一趟城边上，也没见着什么意外。” 　　师泽偏过头去，他似乎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忽而他站起来，就要离开，明枝见状，伸手就抓住他的袍服。 　　师泽低头看到抓在他衣裳上的手，“放开，不许碰我！” 　　明枝下意识一松手，“我手干净的。” 　　师泽回首看她，明枝抬起手，“你生气了，因为我刚刚抓了你吗？” 　　“我不许你碰我。” 　　师泽答非所问，而后拂袖而去。 　　明枝在后面看着，“可是我之前不是碰过你了吗？而且还不是一次咧，那两次要怎么算啊。” 　　师泽离去的脚步顿时顿了下，那些暧昧的迷乱的记忆，一下跟着她的话浮现出来。 　　他恼羞成怒又像是羞愤难当，“住口！” 　　明枝望见他微微泛红的眼角，惊艳的多看了两眼，随后她两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哎呀，我刚才说什么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说着原本紧紧闭合的五指突然开了一条缝，露出她圆圆的眼睛。 　　师泽扭头离开。 　　明枝敏锐的听了些许动静，那是外面的丫头婆子终于发现被摔的七荤八素的徐露儿，惊恐慌乱的声响。 　　师泽那一下抽掉徐露儿的头，都绰绰有余，就算头没掉，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实在话，真的是好想去看热闹哇。 　　明枝舔舔尖牙，不过还是乖乖的没去，这个时候，还是别去看热闹了，到时候热闹说不定热闹就送上门来了。 　　明枝所料不错，过了一个多时辰，徐往之就为着徐露儿的事过来。 　　师泽极其厌恶别人碰他，除非经过他的允许，要不然不管任何人触碰他，哪怕是挨着他一片衣角，他也是要发怒的。 　　那一下师泽还是收了劲，但徐露儿虽然修真过一段时间，却还算不上真正的修士。当即被师泽那一袖子给抽得上了天，飞过了大半个徐家，而后直接一头撞破了后院里头摆着的潲水桶。 　　徐露儿浑身上下全都挂着潲水，其他人是过了那么一会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等到去找的时候，人浑身上下飘散着味儿躺在那里晕过去了，一群人把人给抬回去，半路才醒过来，徐往之过来的时候，徐露儿已经醒过来。 　　师泽的照头一抽，把她的那些念想给全都抽光了。她看中的师泽的长相，心里也是照着他的容貌想的高洁无暇，柔情似水。结果她被直接被抽飞了出去，徐露儿脖子隐隐约约作痛，似乎差点就要掉下来了。 　　徐露儿心里的那些个喜欢一下全都没了，变成了恼羞还有怒气，和徐往之吵了小会，要徐往之给自己讨公道，又要徐往之把人给赶出去。 　　徐往之对师泽很是敬畏，但女儿被师泽打成了那个样子，徐往之还是要去问一问。 　　徐往之到的时候，就感觉到师泽浑身上下的怒火。 　　明明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面色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神情，如同一汪静水。但徐往之却诡异的浑身发凉。 　　“小女不知为何惹怒了衡云君，小女年少……” 　　“你女儿如果不能改改随随便便往人身上倒的毛病，哪日她的下场会怎么样，真的说不好。” 　　“我想这个毛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所致？” 　　师泽言辞尖锐刻薄到徐往之这种唾面自干的人，都觉得难堪。 　　“滚。”师泽吐出一个字，“如果你那个女儿再崴脚，下回被人杀了，又或者遇见别的比死更可怕的事，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浓厚的怒意从他身上散出。 　　徐往之冷汗涔涔，到了此刻他还哪里敢说话，直接领了师泽的那一句滚，麻溜的出去了，至于什么别的给自己女儿辩白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师泽看着徐往之滚了出去，他坐在那里，手掌不自觉的握紧。他感受到心口那里似乎有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在那里，太重了，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握紧的手指，吸了口气。 　　明枝从门口探出个脑袋出来，她望着师泽，“我能进来吗？” 　　师泽看她，冷冷的偏过头去。 　　明枝也不管了，反正她只是问那么一句而已，她进来，“这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呀？” 　　师泽把徐露儿给抽了，瞧着徐往之那样子，怕是和她猜测的那样，真的要把头给抽掉了。 　　“不是我想要怎么办，而是你打算怎么办。”师泽淡淡开口，方才面对徐往之的那股怒色到了这个时候全都收拾干净了。 　　“……”明枝眨眨眼，“怎么是我打算怎么办呢，我也是一切都以你为重的。” 　　这小妖女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让师泽不由得感叹。 　　“你还想在这家里呆下去么？” 　　师泽把人给抽了，换了人恐怕都留不下去，明枝脸皮很厚，她自觉可以在徐家继续呆下去。 　　“我……”明枝斟酌着话语。 　　师泽这个时候却站起来，“你刚刚那话，就说给你自己听去吧！” 　　“哎，不是，我是说……” 　　明枝的话还没说完，师泽直接背过身去离开。 　　明枝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一把收回来，她在后面道，“你就为什么不能听我说完呢。” 　　不能听她说完也好，那就懒得说了。 　　正好省了她的麻烦。 　　天色微微擦黑，明枝在房里撑着下巴正打算接下来要怎么拖延时间，她留在徐家最多那么两三天，多了不行。师泽明显已经不想留这儿了，得想个其他的办法。 　　正想着，她察觉到外面有人急急忙忙的闯进来。 　　她开门进去，就见着丫头慌慌张张，脚下步履不稳，“仙子，老爷请你和仙君到前头去！” 　　明枝到了前厅，就闻到了一股浅浅淡淡的血腥味。 　　只见着庭院里头停着一具尸体。 　　徐往之坐在那里，脸色灰败，他看到明枝，“仙子！” 　　明枝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你家里的人？” 　　“是我的继妻。”徐往之说话的时候，整个脸都在抖。 　　明枝记得没错，这人半年前就死了老婆，结果一下就又有继妻了，这娶的还真是快。 　　明枝伸手掀开尸体上的白布，赫然入眼的是惨白的尸首，尸首浑身青白，浑身上下的血都已经被放光了，明枝呼吸有些急促，她伸手翻尸首的袖子，袖子下的手腕处有一道浅浅的血色，那是放血的伤口，血已经放干净了，伤口处的皮肉稍稍有些蜷缩，但也干干净净。 　　“仙君，”徐往之看到师泽，“那些邪祟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今天的这个天都还没有黑，就已经害人了。” 　　明枝没管那边徐往之的哭诉，她拿起尸首的手腕，尸首没有僵硬，甚至还很柔软，她按压了下伤口，这一身的血都已经放干净了。 　　“如何？” 　　师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见她查验尸身，等她把尸首的手臂放下来之后开口问。 　　“……”明枝摇摇头。 　　“看不出什么来的话，还是尽快走。”徐露儿正好出来，她躺了一下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过来看看，一出来就见着师泽和明枝说话。 　　师泽那一下直接把徐露儿的那点爱慕给打的干干净净，不但打的干干净净，反而还直接生出仇人相见分外眼明来。 　　“在我们家里也已经呆了几天了，什么都看不出来，以往之前那几个修士，还能和那邪祟对上，你们来了倒好一次都没有遇上，没用的东西。” 　　“你们来骗吃骗喝，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徐往之脸色大变， 　　师泽没看这对父女一眼，“我不和小丫头一般见识，你自己处理吧。” 　　徐往之抬起手掌直接打在她脸上。 　　那一巴掌打的徐露儿直接倒在地上，吐了口血。 　　“爹！” 　　“你女儿恢复的很快。”明枝有些钦佩的看了地上的徐露儿一眼，师泽的那一下就算是门中弟子也要趴在地上好半天，徐露儿并不是修士，竟然能恢复的那么快，竟然还能走了。明枝说着，鼻尖动了动，从徐露儿身上闻到一股药味。 　　那股药味她之前在那股阴魂的身上闻到过。 　　“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衡云君和仙子大人大量。”徐往之冷汗如雨。 　　徐露儿才脸已经高高的肿起来。 　　“你这继妻不是被那个邪祟杀了的。”明枝看完之后，坐在那里，“说罢，那个邪祟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东西就盯着你们祸害，城中的其他人却没有任何事。” 　　“邪祟这东西有时候很任性，想要好处的时候，不管谁，它都想祸害一下。有时候又很执着，只盯着那几个人。不过后者一般都和人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明枝说着，满脸不解，“你不说清楚，我们也不好下手啊。” 　　师泽瞥了她一眼。 　　徐往之搓着手，“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邪祟害人，那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说着他看向师泽，“衡云君，不管怎么样，害人命不管怎么样都是不能束手不管的吧。” 　　师泽看了他一眼，“你有办法把那东西引出来吗？” 　　这算是答应人要解决了。 　　师泽看不上徐往之，甚至看不上整个徐家，但害人命这个事，对于他来说，便是触碰到了底线。 　　明枝看了师泽一眼，对于他会出手帮忙，她有些意外，也不意外。师泽原本就是正道，当初那些村民想要杀了他，他照样还是在群妖的手里，把那群愚昧不堪，如同蝼蚁一样的村民全都救了下来。 　　徐往之大喜过望，“在下这就回去想办法！” 　　入夜之后，徐家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里。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邪祟被吓破了胆子，还是因为家里才又死过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 　　明枝坐在床上，原本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师泽从外面进来。 　　明枝抱膝坐在那里，她听到开门的声响，“商量的怎么样？” 　　师泽和徐往之商议怎么对付那个邪祟，明枝借口身体不舒服，提前回来了。 　　师泽没有回答，他打量她，“你如何了？” 　　明枝闻言，她睁着眼看他一会儿，突然伸手就抱了过来，她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埋入他的怀里。 　　她靠在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从他的衣襟上沾染过来。 　　师泽有些愕然，但没有把她从怀里推出去。 　　“是不是那具尸首有问题？” 　　“那尸首不是上回那个做的。”明枝道。 　　“我知道。” 　　所以有两波，他打算一一都解决掉。 　　“你今日很奇怪，是不是那具尸首的缘故？” 　　明枝抬头起来，“我今天再奇怪，也比不得你奇怪。” 　　原本气的和什么一样，似乎马上就要和她断绝往来，现在又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狗男人的心思还真是一眼一个样。 　　不过他说的也不算错，那杀人的手法，是隐月宗宗主取血的习惯一模一样。她自己见识过不少次，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不想师泽去找隐月宗，没想到隐月宗却已经找到她了。 　　明枝缓缓的笑。 　　那也好。 　　躲也不是事，她不可能也没打算在北阳山呆上一辈子。 　　师泽对她的感情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 　　不过也应该长久不了。 　　也好。 　　一块儿解决干净了， 　　师泽感觉到她抓住自己衣服的手指慢慢的收紧。 　　“你在担心什么？” 　　“没担心什么，”明枝抬头起来，笑的满脸狡黠，“只是刚刚决定了一件事该怎么去做而已。” 　　她说着，手都直接挂在他的脖子上。 　　明枝直接吻上他的唇，并不是蜻蜓点水，她一上来，就带上一股汹汹的侵略性。 　　师泽感觉她的侵入，猛地握住了她的肩膀，似乎想要把她推开。 　　“为什么想要推开我，你不是很喜欢这样吗？”明枝在他耳边问，“你不是觉得和我这样相当开心么？” 　　师泽推开她的动作稍稍迟疑，就是这片刻的迟疑，明枝双臂抱住他，她的吻滚烫而极具侵略。 　　两人有过几次的亲密，可是在这上面，师泽千年的如同一张白纸，即使前几次他凭借着本能行动，也比不过此刻的她。 　　小妖女见多识广，她看的多，在这上面远远超过师泽。 　　她扣住他的后脑，整个人都坐在他前方。滚烫的唇，还有激烈的纠缠让师泽有片刻的失神，而后他顺应自己的本心闭上了眼睛。 　　手掌不知不觉间滑到了她的后背上。 　　他的手掌轻轻顺着她的背脊，在长发上轻轻顺着。 　　在激烈的交缠中，他这样的动作倒是有了几分的安抚意味。 　　哪怕他亲过了几次，但其实在这上面还是很青涩，也就朔日里头非常疯狂，真的和她比起来，那是完全没得比。 　　明明年纪一把了，却偏生和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 　　她咬了一口他的舌尖，听到师泽吸了口气，他对此似乎有些手脚无措。 　　明枝一下离开。 　　相比较她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师泽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平静下来，他面庞微红，浅浅的吐息着。 　　“你喜欢我吗？爱我吗？”明枝问过去。 　　师泽听着她一口气直接丢出两个问题。 　　“我不知道。” 　　师泽不会撒谎，也不屑于撒谎。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对她的感情是不是他自己本身而来，还是真的是身体里封印的东西和红尘醉相互作用而来。 　　“……”明枝也没生气的意思，她看过去，望着他。 　　“那现在呢？” 　　师泽沉默不语。 　　良久他抬起双手，将她环住，而后手臂一点点收紧，缩紧两人之间的距离，最后两人之间再没有什么距离，被他完完全全的锁在怀里。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师泽是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所以他要认清楚，他不允许自己的喜怒哀乐竟然被他完全看不起的东西操纵。 　　他绝对不允许。 　　明枝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那可怎么办呢，我是真的喜欢你呀。” 　　她言语里满是无尽的哀愁。 　　骗你的，傻子。 　　谁信谁傻。 第51章 往年 莫名的一股失望从心底下涌上来。…… 　　师泽无意管徐家的闲事, 但真的死了人，却还是来出手相助。 　　明枝对徐家人的死活并不上心，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明枝没那个耐性去管怎么布阵, 怎么诛杀邪祟, 她懒洋洋的听了一会，觉得满是无聊。随意找了个借口出来了。 　　外面昨夜里下了雨, 空气湿润，正好出来晃荡。 　　她一出来走了那么几步, 就见着徐露儿。 　　徐露儿见着明枝掉头就要走, 明枝却道了一声且慢, 直接下刻就瞬身出现在她面前。 　　“干什么？”徐露儿面露警惕。 　　“我给我祖母送药去, 你不要耽误了我。” 　　明枝看了一眼她脸上，那天徐露儿先是被师泽一下抽飞了出去, 而后又是被亲爹重重打了一巴掌，到了现在不过两天的功夫就好的干干净净。 　　“……”明枝闻言看了一眼后面丫头手里捧着的药，她一开始没有注意, 被徐露儿这么一提醒，不由得多看了那丫头手里的药几眼。药装在炉子里头, 里头有灵火热着。一股浓郁清冽的灵气从药盏盖子的间隙里流出来。 　　明枝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来, 又看看徐露儿, “你今天气色不错, 好多了。” 　　徐露儿看着她, 鼻子里冷哼一声, 就要走过去。明枝错身挡在她面前, “用的什么药啊。” 　　她说着靠近了些许，从徐露儿的身上闻到了一股药味，和那丫头手里捧着的药是一模一样。 　　那股药味并不像是沾染上去的, 而是从肌体里头散发出来的。并且和当日她在那股阴风里闻到的草木气味，几乎是一模一样。 　　“用的什么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徐露儿有些高傲。 　　明枝完全不见半点生气的样子，不但脸上没有，相反她还笑盈盈的，“当日有关系了，我打听好了，让他也给我弄一份去。” 　　“问一问而已，徐姑娘不必生气。”明枝故意放软了调子，“毕竟能有这么好的疗伤效果的药草也不多。” 　　她说着，脸上眼中的好奇就更重了。 　　“这可是上几千年的东西，而且还有……”徐露儿说着，觉察到什么，一下住了嘴，“说了你也弄不到，别浪费我的时间了。”说着，徐露儿直接从她身旁走过去。 　　明枝回头看她，盯着她的背影。 　　师泽对付邪祟已经很有一手了，几乎可以瞬间起阵。但是那东西自从他来徐家，但凡他在徐家，那么那邪祟就坚决不会出来。 　　布了法阵，东西不来，就算再厉害，也是白搭。 　　两三日下来，也没有邪祟的半点影子。 　　师泽决定去徐家之外看看。原本他打算带上明枝一起，但明枝却推说喜欢徐家的柔软床榻，不肯和他出去受罪。 　　师泽看她如此，干脆就留她在徐家里。反正她身上有他的剑息，只要没死，就会被他追踪到。就随便她了。 　　徐往之对明枝如同座上宾，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而明枝也任由师泽在外面，自己在徐家里吃吃喝喝快活的几乎要飞天。 　　入夜之后，明枝自己一头倒在床上。明枝喜欢软软的床褥，不喜欢硬床。哪怕师泽拿着医理和她说硬床对身体有益，她也嗤之以鼻。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紧闭的门忽而从外面啪的一声开了。 　　阴冷刺骨的风从外面席卷进来，明枝闭上的眼霎时睁开。 　　她坐起来，她往门口看去，见着门口的地面上，有一小段草木的根须一闪而过。 　　明枝掀开被子跟了过去。 　　徐家入夜之后，人人都不敢出来，就算是巡夜的人也没见得一个，安静的像是完全没有活物一样。 　　前头有一只小小的草木根系在上面，身影时隐时现，像是给她带路。偶尔明枝停下脚步，那小东西还会完全显露出身形过来，让她跟上。 　　明枝在那个小东西的领路下，七拐八拐走了一条干净却极其隐蔽的路。路口处她还察觉到有隐蔽术法的残余。 　　徐家出了个拜在丹芷长老门下的儿子，会些修士的东西，不奇怪。 　　她停在那里，见着前面的小东西又回身过来，这东西长得像个人参，但又不像个人参。有人参的相似的轮廓，但是根须全都被折断，只剩下中间秃秃的一块。 　　像是人被砍去了四肢，只留下了躯干。 　　明枝跟过去，“你想告诉我什么东西？” 　　夜色昏暗，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夏季，也没有什么月光，只有厚厚的黑暗。明枝有一双好眼睛，哪怕不凭借灵力，她也能在夜里视物。 　　她看到浓黑里那个萝卜似得东西真的和人似得，用力点了点上面的那个小头。 　　明枝不打算管闲事，不过她还是走了过去，这条路的劲头是两排安了铁栅栏的房子，明枝感觉到这片屋舍四周有禁锢法阵的残余，那点禁锢的威力到了现在几乎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一点点的痕迹，让她觉察到。 　　铁栅栏上贴着的符纸被风吹得哗啦作响，明枝看了一眼四周，脸色一变。 　　这个地方根本就是个牢狱！ 　　阴冷的风轻轻的环绕在她的四周，和上回那种想要胁迫她的强硬不同，那股风放软了，透着一股恳求的意味。 　　“你想让我知道什么？”明枝开口。 　　说完，围绕在她周身的风轻轻的旋起来，落到了她的身上。 　　明枝眼前的情景一换。她感觉到身上的不对劲，低头一看，见着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幼小白嫩的手掌，她正要反应，脑海里迅速被灌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她恍恍惚惚里，似乎也成了那个‘人’。 　　那个‘人’叫做乔儿，说人其实也不是人，全家上下都是一群人参精，人是万物之灵长，万物在聪慧和灵智上，都没有办法和人相提并论。那些修炼的妖族，心下都羡慕人身。人身难得，如果是人的话，修炼起来，不说一定会得道飞升，但绝对能事半功倍。 　　人参形似人身，修行起来也有一点的便利。只要百年就可修得人身。 　　人参原本就是大补的东西，被人觊觎。修炼百年得了人身，也小心谨慎。乔儿就是和族人们一起隐居在深山里头。 　　隐居的那片山林，四周丛林环绕，根本没有半点道路可走，而且在人参精们集聚的地方又有一层结界。 　　结界是最初的人参精设下的，让族人们与世隔离，人参精们出不去，外面的东西也进不来，由此来保护族人们。 　　不过结界每半年会开启一次，让族人出去到外面交换一些必需品。 　　乔儿和族人一直生活在那里，无忧无虑。 　　人参精们生活的山谷，风景优美，物产丰富。尤其盛产各种草药。人参精们变成了人，对于真正的人如何生活的，也有不少向往，就拿了那些草药，每逢结界开启的日子，就到外面那这些草药换一些东西回来。 　　乔儿和姐姐在结界内留了三百年，听外面回来的族人说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热闹，多么和族地里不一样，听得津津有味，可是族人又说，外面的人可怕的很，就算是个看起来和善的老太太老头，有时候也会为了几个铜板，也会躺在地上污蔑人。 　　外面的人都是表里不一，自私透顶的东西。 　　乔儿和姐姐碧儿听多了族人的这些话，却从来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任凭族人强调多少次，外面多么危险，外面的凡人有多么可怕。也就是风吹吹耳朵，听过了知道了，但什么都不记得。 　　反而族人说的那些热闹的城镇，还有里头各种各样的店铺，倒是入了她们的眼，尤其是族人们带回来的各种小东西，让她们好奇不已。 　　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凡人又是什么样子呢？ 　　乔儿和姐姐很好奇。 　　她们虽然已经三百岁，也是凡人少女模样，但在族人里头其实和孩子无异。她们被关在结界之内，哪怕族地宽阔，对她们来说其实还是和锁住她们没有任何的区别。出去过的族人说外面和里头不一样，哪怕把外面的人说的很坏，但是她们还是想去看一看。 　　终于在一次结界开启之后，她们结伴偷溜了出去，外面的世界果然和族人说的那样很精彩，各式各样她们没有见过的东西，她们看花了眼，也忘记了回去。 　　她们是偷跑出来的，身上也没带钱，不过好歹还记得族人说过外面可以拿药材来换钱，她们拿了一些人参须去药铺里换了些钱，玩得开开心心的时候，遇见了个少年郎。 　　少年郎长得并不比族人好看，不过对她们殷勤的很，知道她们喜欢什么，就恰到好处的给什么。 　　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和那个少年混熟了。少年人出手大方，对她们的要求全都满足，和族人嘴里说的那些不好的凡人完全不同。 　　她们只觉得是交朋友，和朋友玩熟了，自然难舍难分。族人找她们的时候，少年几次出言相留，碧儿见着少年满脸落寞，把族地外围和他说了。 　　回到族地半年之后，结界再次开启，碧儿在外又遇见了那个少年，少年殷勤，且长相俊秀。特别会讨人欢心，碧儿乔儿两个只觉得是好朋友，玩的来，又觉得叫人这么等过意不去，就将下回的结界开放的时候时间告诉了他，让他在那个时候再来。 　　对于她们来说，半年时间很快，可是对凡人来说，却是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下刻结界再次打开的时候，她们欢欢喜喜的去见朋友，可是遇见的却是少年人带着一群修士强硬的闯入族地。 　　人参精们并不多擅长打斗，这对姐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族人们被那些修士们五花大绑。 　　“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人参精。”修士们满眼贪婪的看着被捆在地上的那些族人。 　　“做的很好，果然够机灵！” 　　乔儿看着那个修士在那个少年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几下。 　　她的心凉透了。 　　这些人参精被那些修士给瓜分了，她们姐妹和其他一部分族人被少年带走，然后开始了猪狗不如的日子。 　　她看到族人是如何活生生的被砍手斩足，甚至活生生的的被砍成两边，丢到锅炉里煮汤炼药。 　　族人说过，外面的人很坏。她现在终于信了。 　　几百年的人参就是滋养的圣物，更何况这些已经修行出了人形的人参精，对于修士来说，简直就是上佳的补品。 　　乔儿看着族人一个个如同猪狗关在栅栏内，一个一个被肢解，看着他们拖着被砍掉手足，拖着鲜血淋漓的伤口躺在牢笼里无助呻·吟。 　　终于乔儿看到亲姐姐碧儿被拖了出去，当着她的面就在栅栏外，被砍下了双手，而后是手臂，而后是双足腿。 　　乔儿在栅栏内看着碧儿被活活肢解，哭得双目淌血。但依然见着姐姐成了破碎的草木原形，被拖走。 　　终于有一天她也被拉了出来，和碧儿一样，活生生砍成碎块。 　　她死之后，强大的怨恨让她精魂不散，她将那些族人的精魂全都凝聚起来。 　　她的族人成了滋养这家人的药，她要这家人偿命！ 　　那个少年娶妻生子，拿着她们和她们族人的血肉去滋养他们自己，她看着他的那个儿子，因为吃了几百年人参精的丹元，而脱胎换骨成了上好的修炼苗子，成了名门大派里的弟子，她看着这家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之心。 　　她看着徐往之多年以来嚼着用她和族人们的躯体切制而成的参片，她看着他的妻子喝着用她们族人榨出的汁液养颜以求青春永驻，她看到徐往之的那个母亲喝她们族人的躯体熬成的汤药来求长生不死。 　　徐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忏悔，更加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们做错了。 　　她要报仇，她要徐家上上下下都死！ 　　她控制住了徐往之的妻子，让她对着镜子，对准了那张她精心保养的脸蛋，一刀一刀割的深可见骨，支离破碎。 　　徐往之的妻子惊恐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如何被她自己亲手划的血肉模糊，明明自己意识清醒，却无论如何都掌控不了自己的手。 　　而后又让徐往之的妻子拖着满脸的血，和着那些一同喝过人参精熬成的汤汤水水的贴身丫头们，一块上吊而死。 　　还有徐家的那些老仆，那些看守她们，趁着机会对她们实行不可饶恕的罪行，甚至还跟着那几个主人啃食她们的血肉。 　　一个一个全都被拔舌抽肠阉割惨死。 　　甚至还有的被控制身体，避开要害，受了千刀万剐。 　　徐往之母亲喝了那么多的人参汤药，补的厉害，可她到底还是个凡人的躯体，承受的那些灵力，一旦过了躯体能承受的界限，就会反噬。 　　她要这家人都不得好死！ 　　明枝身上一轻，她喘了口气，手掌捂在胸口上。 　　乔儿的怨恨太重，几乎有些叫人喘不过气来。 　　明枝喘了几口气，感觉到自己心跳跳的极快，她调理气息，冷静了下来。 　　那股风在她的跟前盘旋着，然后集聚在一起成一个少女的模样。 　　“你想报仇？” 　　“嗯。”空气里响起了还略显稚嫩的少女嗓音，“他找了很多的人来，都被我们赶走了。但是那个人……他很强，很厉害。我们不敢对他怎么样，所以那天……” 　　“所以那天就趁着他不在，冲我来了？”明枝反问。 　　“其实那天我们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就是想吓唬你一下，让他带着你快离开。”稚嫩的声音里含着一股小心翼翼。 　　“我们打算杀了他的女儿，然后叫他带着你快走。” 　　明枝嗤笑，“也亏得我不是个普通人，要不然你们那一套下来，恐怕要被吓疯吧？” 　　那股风似乎停了下来，只是显露出的那个人形头低下来，好半会之后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们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了。”少女的声音带着一股无可奈何，“那个男人他太强悍。我们想要报仇。” 　　“真的对不起。” 　　明枝站在那里，她看着显露出来的少女轮廓，“你们一族的人都没了？” 　　少女点点头，“我们都死了。我们被他们在几十年的时间里，都杀干净了。” 　　“我们不想死，我们也没有做错任何事。”少女啜泣起来。 　　“我们只是想要他们血债血偿。” 　　四周原本平静下来的风呜咽。 　　“我们没有做错，我们杀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我知道你不想管这件事，但是那个男人想管，我们只想杀了害死我们的人。无辜我们不想牵涉进来，也不想伤害无辜。” 　　“求求你。” 　　明枝不想管，师泽却说不定，他自小受的那一套让他对伤害人命不会坐视不理，当初那群村民他都能手下留情，甚至还在群妖手下救他们一命，就可以看出这家伙其实对人命有多看重了。 　　明枝不知道师泽会不会因为人参精一族，看着徐家一家都去死。 　　“这个时候要他离开……” 　　明枝眨了下眼睛，“让我想一想吧。” 　　少女抬起头，似乎看到了什么希望，立刻对她鞠躬道谢，“谢谢你！” 　　她的声音里含着几分哽咽。 　　明枝扭头过去，“不要谢我，我只是看看而已。记住，报仇这个事，一定要冲着最领头的那个去，杀了领头的，剩下来的也全都是小喽啰，要他怎么死，那就怎么死。领头的不死，旁边的死再多，也没什么用。” 　　这些话显然乔儿没有听过，哪怕只是一股风带着些许树叶形成的人形，也能从那张脸上给看出目瞪口呆这四个字来。 　　明枝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屋舍，桎梏阵法到了如今，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威力，但是还剩下那么一些点点的力量在那里。 　　生铁的栅栏上锈迹斑斑，她还能见着一点发黑发褐的血迹。 　　明枝循着原路一路回去。 　　之前被报复的够狠，徐家人入夜之后全都不敢出来，伺候他们的人也全都不敢在外面。明枝一个人大大咧咧走在那里，也没有一个人看到，更别说出来阻拦。 　　她直接回了阁楼里，师泽今夜不在，外面的那些风吹草动，她听的格外清楚。哪怕只有一阵风吹过，她都能感受的到。 　　明枝一头直接倒在床上。 　　被阴魂灌入记忆，很不舒服，而且那些记忆让她更不舒服，那些人参精身上的一切，似乎都和她有重合的地方。 　　乔儿被摁住手脚，刀挥砍下来，割开皮肉的触感，似乎真真实实的发生在她的身上。 　　下刻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割开。 　　明枝猛地睁开眼，整个人都坐起来。 　　外面的风依然呼啸，带着一丝呜咽痛哭的声响。 　　师泽是第二天回来的，他在徐家里呆着，那邪祟完全不敢出来。而徐家人自己对于这邪祟如何行动，也是说不出几句话出来。也只有他暂时到外面去，看看到底会怎么样。 　　师泽回来，徐往之就立刻迎接。 　　“昨夜如何？”师泽没有半点和人寒暄的意思，直接开口问。 　　“今日天亮看了一下，昨夜里并没有什么事。”徐往之道。 　　心里半是庆幸，半是失落。 　　师泽听后，看了一圈，的确是没有感觉到昨夜里有任何异样。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徐往之开口。 　　“什么？” 　　“就是在下的老母，最近越来越不好了。”徐往之说起这个，满脸愁容。 　　“想请衡云君帮忙看一看，”徐往之说着很是无措的搓了搓手，“在下也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但是之前请了人过来，怎么看也不好。” 　　“所以能不能请衡云君……” 　　“我的办法对你母亲没有什么用处。”师泽拒绝的干净利落，那个老妇人他见过两面，眼底下泛黑，脸色也是白中带青。面有死气。 　　这种人天定的寿数早已经耗尽，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延续寿元。 　　师泽看的多，见得也多，自然知道。他 　　徐往之每次都没有和他说实话，他的母亲用了什么法子在续命，他没那个兴趣管，自然也没有什么心去看。 　　等到方法用尽，不管用了，自然就是尘归尘土归土，他不会去插手。 　　偷寿元的人，如果没有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但办法不管用的时候，反噬起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都只能算是一句客气话。 　　徐往之的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 　　师泽看了一圈，“她人呢？” 　　徐往之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师泽问的是明枝。 　　“下人今日没有见到仙子出来，不知道仙子有没有起。不过饮食等物，下人都已经送进去了。” 　　徐往之自忖自己的安排没有什么差错，可是见着师泽看了他一眼，直接抬腿离开。 　　师泽到了她住的阁楼外，他推门而入，就见着床上鼓着一个大包。 　　他到了床前，果然见着明枝躺在那里，眉头拧着，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师泽看到她这样子，学起当初曾经看过的熏华给凡人问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高高在上久了，他也不记得凡人该是什么样子，也不记得凡人正常的体温该是什么样的了。 　　手指触碰到她，就是一片暖热，他想了下，另外一只手放到了自己额头上。 　　结果他也一时半刻的分不出这个举动到底能觉察出什么来。 　　“你 第52章 意外 她刚想抬头，师泽的手掌就已经按…… 　　明枝心底的失望只是腾起来那么一下, 很快就没了。 　　“你没事了？”师泽手不自觉的放在她的额头上，她的体温似乎要比自己的要高那么一点。 　　“没事了。”明枝又恢复了之前那懒洋洋的样子，直接往他的肩膀上一靠。 　　“我不喜欢这家人。”她依然懒洋洋的, 用随意的语调说这话。 　　师泽对此不置可否, 他的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也不讨厌, 对上了也毫无半点情绪可言。 　　“当真没事？” 　　明枝抬眼瞥他，突然笑起来。 　　“没事。我怎么可能有事。” 　　她说着往他外面挪了下, 自己又噗通躺在床上。 　　师泽看了一眼桌子上, 上面的早膳全都好好的摆在那里, 一筷子都没有动过。 　　“怎么不吃东西？”师泽问。 　　小妖女喜欢享受, 衣裳喜欢好看的，就连吃的也是要好的。她这个习惯被徐往之给全数察觉到, 所以送过来的都是上好的。 　　在北阳山里享受不到的，到了这儿却是能一股脑的全有了。 　　明枝哦了一声，“你喂我呀, 我手痛。抬不起来。” 　　师泽握住她的手，以灵力在她的手臂里游走了一圈, 经脉骨骼肌肉一一探察到, 结果没有探查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你没事。”师泽毫不客气的直接戳穿她。 　　明枝躺在那里, 脑袋摇了两下, “不, 我就是手酸的很, 都动不了啦！~”说着她可怜兮兮的举起手, “真的痛。” 　　师泽没有喂过人，不过还是站起来，去把碗端过来。早膳到了这个时候都已经冷了, 修士不必和凡人一样，还得吃热的，不过小妖女年岁只有十七，门中十七的弟子都还没有完全辟谷。她自然也没有例外。 　　师泽仰手，指尖灵力流泻而出，覆在食物上，下刻食物就变热了。 　　他舀动了下碗里的银耳粥，送到她嘴边。 　　他对如何照顾人没有经验，动作里还有几分生疏和不自在。明枝靠在完全不客气，她直接把师泽喂过来的全都吃了。 　　师泽对她的感情一时半会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不管是他错乱还是别的。现在占了便宜准没错。 　　师泽还是第一次伺候人，难免有些不周到，不过他手上极稳，粥汤一点都没有撒出来。 　　吃完之后，明枝打了个饱嗝。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这日子过得和神仙似的。” 　　“你知道神仙是什么？”师泽有些意外。 　　修真界修士前前后后这么多，除了传说中的那几个飞升成仙的之外，并没有见着其他人飞升。更别提天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了。 　　“我是说，”明枝有些好笑，她凑过去，“和你在一块，很快活。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你对着我要打要杀，恨不得直接把我拆成十几块。现在的话最好啦。” 　　她说着抓过师泽的手，捏在自己的手里，师泽的手和他的长相差不多，他的长相俊美且不近人情，手也透出一股凛冽来，手指修长且直接分明，手背上青筋微凸。完完全全就是成熟男人的手掌，和他偶尔透露出的那点的少年气完全不合。 　　“快活？”师泽望着她，眼眸和琉璃一样剔透。 　　他说着靠近过来，他眼里有些迷惑，“什么是快活？” 　　明枝以为这家伙和自己调情，她抬头正要调笑，就见着师泽两只眼睛里满是迷茫，那张脸上也带上了疑惑。 　　明枝的话一下给堵在了嗓子眼，好半会上不来下不去，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你不知道？” 　　师泽摇摇头，眼里的迷惑没有减少半点，“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好像就和他的原身一样，就是一块木头，很多感情他都不知道。 　　“那天夜里，你高兴吗？”明枝把脸上的惊讶压下去换上了调侃的脸。 　　师泽一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胡闹！” 　　明枝感觉到他要站起来，一把拽住他，“我开玩笑的。” 　　师泽脸颊上微微泛红，一时半会的，明枝也分不清，他是真的生气气着了，还是别的什么什么。不过明枝看他眼里清亮，估摸可能是气着了。 　　“我开玩笑的，坐下坐下。”明枝拉住他的袖子，然后下刻精准的直接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下来坐着，“你真的不知道快活是什么？” 　　她满脸好奇，“一点都不知道吗？” 　　师泽直直的望着她，一言不发。 　　明枝对上师泽的双眼眨眨眼，也是一派的无辜。 　　“不知道很奇怪吗？” 　　小会师泽问。 　　明枝眉头拧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按道理平常人高兴生气什么的，这些东西基本上都不用人教，都会的呀。” 　　师泽听到她这话，神情间略有些不自然，他略偏过头去，“是吗。” 　　明枝坐在那里看着他，“但是，这世上人这么多，也不一定。我倒是知道有些人是天生的感情淡薄。” 　　“这样的人我反正也见过不少。” 　　她在隐月宗的的确确见过不少这种人，全都应该拉去枪毙一百遍的那种。 　　那些人和师泽还是不同。 　　师泽还是有些不信，他眼里还是有些疑惑，“真的” 　　“真的，不骗你，骗你是小狗。”明枝很严肃认真的对师泽道。 　　师泽对她这些话有些不太适宜，“你也变不成狗。” 　　明枝没管那话，自顾自的给师泽上课起来，“其实快活嘛，很简单，就是很高兴，很舒服。不管心里也好，还是身体上，只要到了非常高兴舒服的时候，那就是快活。” 　　“……”师泽眼眸动了几下，“原来这就是？” 　　“你知道啊？”明枝听见反问。 　　师泽闭上眼摇摇头，“不知道。” 　　“那现在知道了么？”明枝捧着脸问。 　　师泽闻言去看她，她撑着脸看他，双眼对上。她的眼睛干净几乎清澈见底，但也不是一眼完全看透。还有另外一些莫名的，他看不破的东西。 　　“不知道。”师泽吐出这三个字，他感觉自己似懂非懂，似乎明白了，但实际上却还没有明白。 　　“我给你举个例子吧。”明枝放下撑着脸的手，两条手臂屈起来支撑着身子，她坐没坐样站没站样，完完全全都是照着她自己的心情来，“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活。” 　　“……”师泽听着，多看她好几眼，而后他道，“没看出来。” 　　明枝差点厥过去，这男人狗起来，是真的狗。 　　她感觉自己都能被这男人给逼的一口血吐出来。 　　“是你太清纯了！”明枝毫不留情的直接一句丢过去。 　　师泽听到清纯两个字，眉梢扬了扬，“是吗。听起来倒是不错。” 　　不错什么？ 　　明枝满头雾水，她和师泽两个像是对牛弹琴，他似乎对她的话有些误解，但她也不知道他的意思。 　　不过反正无伤大雅，也无所谓了。 　　师泽把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指尖按在她手腕上的脉搏。 　　过了小会他面上似乎轻松了些，“你没什么事。只是心思郁结。” 　　明枝收回自己的手，“我原本就没什么事，不过不小心想起了一些往事。” 　　师泽看着她，“是隐月宗？” 　　他状若无意，这三个字从他的唇齿吐出来，敲在她的心头上，却让她不由自主的害怕。 　　明枝身上颤了下，她咬住下唇，“是。” 　　“所以你拖着我，也是不想去找隐月宗？” 　　明枝听到和被针刺了一样，她转头过去看着师泽，见到师泽平静的眼睛，她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不愧是活了这么久，那就不用我说了？” 　　明枝果然见着师泽嘴唇往下挂，不知为什么，他这段时间很不喜欢她说他老，也不喜欢说他年纪大。对准了戳，他必定会和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屡试不爽。 　　“……”师泽盯她好会，他此刻的目光比刚才有了微妙的不同。 　　“时光流逝，谁也拦不住，我也是。你也一样。” 　　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也有一天也会老么？ 　　“那不一定，”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我没有你这样的本事，能活这么大的岁数，说不定我到时候我就死了。见不着老的时候。” 　　师泽的眉头皱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明枝听出了他这话下的怒火，她有些发愣。 　　“生死乃大事，你随随便便放在嘴边简直不知所谓！”他眼里的光亮已经有几分凌厉了。 　　明枝立刻闭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句戳着他了，不过现在似乎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 　　他盯着明枝乖乖坐在那里，眉头不自觉又拧起来。师泽感受到心口那一股散不掉的郁气，堵在那里。 　　她脸上没了刚才的嬉笑，坐在那里，只是望着他不说话。乖巧的有几分过分。 　　师泽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收紧。 　　他不喜欢这样。 　　“这世上除却生死无大事，这两样事，你不要随随便便挂在嘴边。我知道你这个年纪……”师泽说到这里，不知道感觉到什么，眉头也皱起来。 　　“这话不要随随便便说出来。” 　　“生死又不是我能管的，要是可能，我根本不想出现在这世上。”明枝抱着膝盖，“说和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师泽垂眼下来，过了小会，“我在的话，总会保你平安。” 　　“我不知你在隐月宗里到底经历过了什么，但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已经过去了，你不会再回去。不用怕。” 　　明枝听着这话，眨巴眨巴眼，“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师泽颔首。 　　这些说的话，都是完完全全出自他的本心。 　　明枝定定看他小会，她往里头挪了下，“好啊，我信了。” 　　她话语说的很随意，听得师泽皱眉。 　　师泽知道她一点都不信。 　　“起来吧，在床上这么呆着，对你身体也没有什么益处。”师泽道。 　　明枝被他拉起来。 　　“你真的要帮他们啊？”她坐在桌子旁，又问了一句。 　　“你在这里吃吃喝喝，我若是半点事都不做，显得倒是我故意占便宜了。” 　　明枝眉头一拧，“我又没有非得在这儿留下来。” 　　“吃用了好处，那就得付出什么。”师泽才不管她那些话，他自顾自的坐下来，给她把茶水满上，掏出一个瓶子给她，“里头是清心丹，你可以吃一颗。” 　　明枝看他，师泽正好一眼看过来，明枝总觉得师泽那话总有些话里有话。 　　师泽看她坐着没动，一双眼睛只是盯在他的身上，他轻笑，直接一手牵起广袖，拿起他放在桌面上的瓷瓶，倒出了一颗丹药。 　　“心思郁结可大可小，我记得你之前入水月幻境，差点困在里头出不来。” 　　“这东西有宁神的作用，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让你好过一些。” 　　师泽把手里的丹药送到她的面前，明枝看了一眼，而后直接张嘴，一口对着他的指头就吞了下去。 　　牙齿狠狠的咬了一口他的指头。 　　师泽没有料到她竟然来这么一下，指头一痛，低头看了眼，见着指头上没有破皮，但是多了个红红的牙印。 　　明枝咬了他一口，师泽坐在那里，老神道道，也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差不多了，明枝和师泽一块去见徐往之。徐往之是再也忍受不了家里游荡的阴魂。 　　那些东西自从家里关着的人参精全都死了之后，就越闹越凶，老仆和发妻的死法他都见过格外凄惨，他不想自己哪天也落得和那些人一个下场。 　　徐往之求师泽半日，师泽见着差不多了，也答应了他。 　　在两日之后，就要帮徐家清除邪祟。 　　明枝看着徐往之那张欣喜若狂的脸，莫名的那张脸到了她的眼里就变成了另外一张妖媚且张扬的脸孔。 　　肚子里头当即就一阵翻山倒海，她想吐。 　　明枝重重的吞咽了下，把那股想要吐的冲动压了下去。 　　师泽看了她一眼，将手边放着的茶水递给她。 　　徐往之有求于人，自然百般殷勤。泡茶的水是清晨高山上植物叶面上滚动的露珠，叫人收集好送过来的。虽然不比北阳山的灵露，但还能入口。 　　明枝没碰，她甚至没看师泽，瞧着徐往之的那张脸，她就又泛起那股呕吐的向冲动。 　　定下之后，明枝只说了一句自己不想到别处去。 　　师泽闻言，神色平静，“你想留在这里？” 　　徐往之这个时候趁机道，“仙子想要留在徐家，也是徐家的荣幸。况且以仙子的实力，那些邪祟完全不是仙子的对手。” 　　徐往之下意识的就想要留一个人质在徐家内。 　　衡云君实力高强，并不会轻易为他左右。徐往之知道这些名门正派，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是他也见过丹芷长老那种贪得无厌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个声名在外的衡云君，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徐往之看得出来他看重这个少女，自然要把这个少女留下，免得到时候想要反悔。 　　师泽完全没有搭理那边的徐往之，他看着明枝，“想要留下？” 　　明枝点头，“嗯。” 　　师泽颔首，“好。” 　　他起身，“你和我一起去结阵法。” 　　明枝在北阳山学的法阵还不多，再加上身份尴尬，也没让她和其他弟子一块去学着结阵。 　　师泽并不需要人帮忙，明枝当即明了他是借机会教她。 　　师泽绕着宅子内的几个方位走，明枝在后面，看着他手掌翻覆，掌心间有盈盈的光亮落洒到地上，明枝见着他手指轻动，在空中似乎在画什么。 　　“这是什么？” 　　明枝问。 　　师泽回头过来，眉头微颦，他突然想起什么，“我忘了，这个东西他们应该还没教你。是九杀绝阵的符文。” 　　他说着手指下突然散发出光亮，他指下画的东西顿时就完全呈现在她眼前。 　　北阳山有专门的长老教符文，不过明枝呆的时间还不长，所以并没有学到。 　　明枝看着师泽指下那些复杂繁复的符文，睁大了眼，“九杀绝阵？” 　　“那邪祟能操控人的躯体意志，这家人是有一些修真底子，而且底子普遍都还不错。他们都能被控制住，可见这邪祟并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既然已经杀了人，见了血，无论如何都得下杀手。令其魂飞魄散。不再留存于这个世间。” 　　“……”明枝听了有些惊讶，她哦了一声。 　　师泽继续为她讲解，“我点的是九处死门。” 　　“死门，”明枝满是好奇，“难道还有生门？我当初听授课的长老说，这世上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定死的。死门的话，是不是也可以生门？” 　　师泽闻言略有些惊讶，“也算是。死门也可以转换为生门，不过些微的差别。” 　　师泽说着在符文上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动，“生是开始，死是结束，可是其中又相通。” 　　明枝听着，“如同我死了，如果还是这里，那我宁可死干净算了，才不要转世又活过来。” 　　“……不会的。”师泽突然道。 　　他这话没头没尾，明枝有些听不明白，师泽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师泽就开始来教她符文和如何起阵。 　　明枝听得很认真。 　　他的教授还是带着他一贯的作风，不爱讲解过多，他只是将自己的理解说出来，至于懂不懂，那都不是他的事。懂了那是最好，不懂，那就是听的人愚钝。 　　师泽做好了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而且一个老家伙的想法这么多年了，早就定死了在那里，除非真的和他自己说的那些，人证物证让徐往之没有任何一丝半点抵赖的法子了，要不然他还是自己的那套。 　　师泽当夜是住在徐家，他侧躺在明枝身边，明枝几次闭上眼就看到师泽盯着自己。 　　他这次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思。就躺在那里看着她。 　　明枝恨不得一把把这老家伙掀起来，这么被盯着能睡着就有鬼了。 　　明枝睁开眼盯着他看，她的目光看的师泽有些别过脸去，“看什么？” 　　“看男人啊。”明枝笑吟吟道。 　　“……” 　　脸皮上，还是明枝更胜一筹。 　　“你说的。”明枝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哪怕躺在那里，师泽浑身上下也都是整齐，交襟的一惊也是一丝不乱，有着他固有的一丝不苟。 　　“我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不会死。”明枝说起这个的时候，都忍不住笑。 　　“是，只要你在我身边，那么我就能让你好好的活着。” 　　师泽倏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宽大干燥的手掌将她的手整个都握在掌心里，他俯身下来，煦暖的鼻息这个时候都流淌在她的面颊上。 　　她眼睫动了两下。 　　师泽又起身，重新在她身边躺下。 　　明枝翻了个身，她把手从师泽的掌心抽出，指尖点在他的脸上。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也没有关系。” 　　是真的，不管如何都是真的。 　　明枝笑了，她哎呀一声，然后直接把被子一拉，往师泽那里凑了凑。 　　这一夜和他不在的那几个晚上完全不同，她一下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师泽今夜不会留在这家里，他不在的时候，邪祟只要出来，那么就会被绞杀。 　　徐家为此全都欢欣鼓舞，和过年似的。 　　明枝在里头都感觉到那些人满脸的高兴。她隐蔽了身形去了徐家曾经囚禁那些人参精的牢狱。 　　牢狱空了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这个地方或许是徐家人觉得晦气，没有人看守，任由这片地方荒芜在这里。 　　她施加了隐身术，这一路上没有人发现她，到这里的时候，四周只有她一个人。她在牢房前蹲身下来，看着栅栏上斑斑锈迹，还有墙上地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微风吹过，她似乎还能闻到那一股腥味。 　　风声呜咽，像是人在哭。 　　“好，我帮你。” 　　明枝过了好会之后终于道。 　　明枝回去，徐往之把她请了过去，叨叨絮絮的说了一大堆的话，表示如果这次真的彻底解除徐家的危急，那么他一定好好的谢她。 　　明枝坐在那里听着，看徐往之，还有他那一家子。 　　徐家人的身上，都有一股浓厚的药味，那是人参精们血肉的味道。 　　她不是好人，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这家子让她很不高兴，很不舒服。对付这种要怎么办呢，自然是干掉他们了。 　　明枝一笑。 　　入夜之后，徐家里竟然反常的出来走动。 　　外面的夜色逐渐沉下来， 　　浓黑的夜色里，一股微风从天际吹来，吹在屋子里吃酒作乐的人身上。 　　微风习习，徐往之和女儿母亲坐在那里，高兴的眉飞色舞。 　　微风吹在脸上，也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那股风绕着他们环绕了几圈，突然一下劲烈起来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将那些侍立的家仆和丫头统统都给卷飞了出去。 　　那股风出现的同时，师泽之前设下的九绝杀阵立即启动，九个方位绽放出光亮，如同一张网，要将这些邪祟全数斩尽杀绝。 　　忽然那些杀气腾腾的杀意一转，消弭在空中。 　　明枝站在阵眼里，将法阵里的符文一改，将那股绞杀的力量生生扭转过来。 　　她掌心里灵力大盛，掌控局面。 　　阴魂们感觉到威胁的远去，在风声中呼啸欢笑，而后一股作气的直接冲向了他们的仇人。 　　徐往之惊恐的被阴风直接冲倒在地，阴风里显露出几十年前的那对姐妹的脸。 　　“你、你们……”徐往之见着阴风里的那两张血迹斑斑的脸，惊骇欲死，“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正说着那边传来一声苍老的惨叫，徐往之的老母被阴魂们重重扑倒在地，那些阴魂重重的撕扯她身上的皮肉。 　　“我们为什么在这儿……”乔儿和碧儿浑身是血的牵着手，站在满脸惊恐的徐往之的面前。 　　“你们食用了我们的血肉，我们就在你们的身体里啊。” 　　少女血迹斑斑的脸上露出鬼魅的微笑，她破碎不堪的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我们一直都在你们的身上啊。” 　　师泽在郊外，倏忽脸上一变。 　　他赶到徐家的时候，发现徐家已经化为一片血场。 　　徐往之的老母亲被阴魂撕扯着惨叫，她的躯体已经被撕扯成了好几块，只是要害处最集中的腰腹还是连在一块，所以她还是没能死。 　　这个时候死都已经算是一种解脱。 　　而徐往之趴在地上，被那对姐妹压在身上啃噬血肉。 　　那边的徐露儿见着师泽，尖叫“仙君救我！！” 　　师泽当初的阵眼设在这里，阵眼之中最是安全，也最为重要。 　　“救他们做什么？”明枝的身影从夜色里浮现，她望着他。 　　“你在做什么！”师泽怒喝。 　　明枝看着师泽的怒容，不得不说这男人长得是真好，此刻怒容满面，也好看的很。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这些都 第53章 教 “你一直在骗我。” 　　明枝被师泽一头摁入了怀里, 他身上有浅淡的露水气息。 　　“别看。也不好看。” 　　师泽说着，手掌摁在她的后脑勺上。他使的力气并不大，宽大的手掌压在她的发丝上, 让她整张脸都靠在他胸膛上。 　　徐往之一家的惨叫不绝于耳。 　　他们之前做事太绝, 现在被阴魂们报复也是不遗余力，生生的皮肉从身上撕扯下来。偏偏以前他们拿人参精们做的灵药补身, 不管如何被撕咬，就是轻易死不掉。 　　男男女女的惨叫纠缠在一块, 凄惨到渗人。 　　明枝想要抬头, 却被师泽手上的力道压下来, 她压在他的胸膛上, 感觉到周身似乎有什么和外界隔绝开来。 　　连那些人的惨叫似乎也被隔绝在外，半点都听不到了。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浓黑的夜色开始渐渐泛起了蟹壳青。 　　师泽加在她身上的那股力道才放松，明枝去看, 师泽却已经挡在她身前。 　　师泽看着满地的血肉和残肢，人参精们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生前的模样, 乔儿和碧儿也不复开始时候的鲜血淋漓。姐妹俩和身后的族人都衣裳整洁, 面目干净, 一如活人。 　　“谢谢。”姐妹俩牵着手, 对师泽身后的明枝躬身道谢。 　　“谢谢你, 我们的仇报了。” 　　乔儿和碧儿笑了, 身后其他人参精们也笑起来, 给明枝道谢。 　　明枝动了下，从师泽背后要探出头来，结果被他一把摁了回去。 　　“明明就是他们谢我, 你为什么要粘我的光？”明枝在师泽背后嘟嘟囔囔。 　　师泽往后面看了一眼明枝，又看向前面这些阴魂，“你们要报仇，我不会阻拦，毕竟天道轮回。不过你们也把这个场面收拾一下，难道还想连累恩人吗？” 　　人参精们一晚上将那么多年的怨恨发泄出来，场面十分血腥，师泽看着满地破碎的血肉，稍稍皱了皱眉。 　　他看是什么关系，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但是身后的这个就不一定。 　　“放心，待会就干净了。”乔儿道。 　　徐家人被咬下来的那些血肉，都已经被阴魂的煞气给浸透了，天亮之后就会一点都不会留下。 　　她看向明枝，满是感激，“谢谢你。” 　　明枝靠在师泽的背上，伸出一只手，对他们摆了摆，算作已经表明现在自己的意思了。 　　人参精们身上的已经没有半点戾气。 　　天光从云层里下来，地上那一片狼藉，阳光落在上面，呲呲作响化作白烟。 　　而那些阴魂在大仇得报之后，于清晨逐渐升起的日光中，逐渐消散。 　　它们原本就是因为惨死和生前受到的百般折磨，而保持魂魄不散，如今大仇已报，心愿已了，在这世间已经没有任何执念。 　　乔儿姐妹，以及那些人参精们百般感激的道谢，在晨光里化为虚无。 　　师泽看了一眼，血肉不见了，但还是留下来血肉模糊的几个人，他直接一把拉起明枝跃上长剑，直接往天际去了。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师泽在云海里开口问。 　　他昨夜感觉到阵法临时被更改，以为她被人暗算，赶过来却是见着她帮着那些阴魂报仇。 　　她不相信他。 　　师泽无比清楚的察觉到。 　　“我和你说了呀。”明枝和他站在剑身上。 　　师泽的长剑到了天上，变长变宽了十几倍不止，她可以在上面随意的来回走动。 　　“我和你说如果徐家是咎由自取呢？结果你说邪祟的话不可信，要我小心点。”明枝直接坐在那里，她撑着下巴，“那你还要我和你说什么？” 　　明枝不爱做没结果的事，他既然如此说了，那么她自然也不会再费功夫，她自己一鼓作气的做下去就行了。 　　“我其实倒也想过，你会怒气冲冲和我兴师问罪，甚至和我动手。但是我也不会后悔。” 　　她既然这么做，自然会把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师泽若是动手，她也不怕。 　　动手就动手，大不了一起打。 　　“……”师泽站在那里，他在周围布下了结界，结界挡住了高空上的罡风和寒意。 　　只有徐徐威风透过来，吹在两人的身上。 　　“……只有一次，你便放弃了？” 　　师泽此刻说不上来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如同有一团绵絮堵在胸口。憋闷的厉害。 　　“……”明枝看过去，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次就行了呀，而且你这人，难道不是下定了决心，难以改变的么？我原先是想要让他们和你亲自谈一谈的，但是你要打要杀，谁不怕啊。那干脆就我自己来。” 　　师泽听后许久没有说话。 　　明枝抬眼看他一眼，她敢这么做，也是孤注一掷，赌他不会把她怎么样。 　　她赢了。 　　她原本就没有什么，这一切都是误打误撞，相比较她之前来说好了许多，但还没到让她唯唯诺诺的地步。有的话，最好。倘若没有，那么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师泽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原本她还以为他会勃然大怒，然后和她这个妖女动手呢。她当时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师泽动手，她就毫不犹豫的反击过去。 　　她要徐家人死。就算是师泽，也拦不住她。 　　师泽静静看她，少顷他回身过去背对着她。 　　明枝坐在那里，感觉到他没有一丝一毫要和她算账的意思，紧绷的精神一下放下来，她毫不在意的直接往剑面上一躺，摊开了手脚，整个人都变成个大字。 　　她一晚上都没睡，凡人一夜不睡，整个人都会委顿下去，对她倒是没有太多的影响，但她此刻就是想要在那儿躺着，哪怕师泽就在跟前，她也懒得管了。 　　小会之后，师泽的声音伴随着阵阵的威风吹来，“我在这世上太久，见过的，经过的，也比你多太多，我曾经见过，因为就心软那么一点，对邪祟妖族手软，就死无葬身之地。那些东西狡猾起来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它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你根本就不知道它们会做出什么无耻的事来。这么多年，我看的太多了。” 　　明枝躺在那里，四肢大大咧咧的摊开着。 　　“这次是你运气好，那些阴魂哪怕报仇也还保留一丝良知和理智，知道冲着罪魁祸首，而不是失了理智，觉得所有的人都该死。” 　　师泽回头过来，“万一它们报仇之后，觉得所有的凡人都和徐家一样，一头热的要杀光在场的所有人，你打算怎么办？” 　　明枝躺在那里，听了就笑，“你真当我是你们北阳山那些没见过世面，只在门派内过日子的小孩子？” 　　“我既然能变死为生，自然也会把那个生给摁回去变成死。”明枝笑道，“我要姓徐的死，但不代表我完完全全相信那对姐妹，毕竟人多还出王八呢。” 　　师泽听着直接过去，握住她的手。 　　果然感觉到她灵力耗费的有些厉害。 　　师泽沉默下来，喉头堵住的感觉让他如鲠在喉。 　　“我早就想到了，我见过的王八，比它们见过的草还多，怎么可能想不到。” 　　她说完，把手从师泽那里抽回，又换了一张脸，不复刚才的满脸无所谓，她仰首看着他，很是认真的看了好会，“谢谢你了。” 　　“没什么好谢的。” 　　师泽不觉得他让那些人参精报仇，是有什么好谢的，原本就是天经地义。 　　“不是，是你赶过来。”明枝眨眨眼，“说，你是不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过来的？” 　　师泽眼眸忍不住多眨了几下，“……” 　　师泽感觉到只要他说一个是，她就能得意的人都能直接上天去。 　　这小妖女向来是知道什么叫做得寸进尺。 　　他这个时候不太想让她太过得意。 　　少年人太过得意了，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 　　明枝满脸不信，师泽倒也直接望着她，“信不信由你。” 　　明枝噗嗤笑出来，她满脸的调侃，“我又没说我不信，你这么着急是干什么呀？” 　　她说着靠近过来，盯在他的脸上，“这么着急，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你有说中过什么吗？”师泽脸庞上没有半点变化。 　　明枝满脸不信，她目光灼灼的盯住他，师泽直接和她对视。 　　两人旗鼓相当，对峙不下。 　　明枝望着师泽的眼睛，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她直接靠在他的身上。 　　“做什么？”师泽一手接住她的胳膊，嘴里还问了一句。 　　“我累了，靠着你睡会。待会到地上，你再叫醒我。” 　　明枝说着打了个哈欠，靠在他的身上，男人的身上说实在话，除非做那事，要不然真的还不如姑娘家柔软。男人的躯体和女人有太大不同了，哪怕只是靠着，那感受都是鲜明的很。 　　她放任自己完全靠入他的怀里，动了动脖子，摆出依赖的姿态。 　　师泽下意识的接住她，怀里的躯体柔若无骨，如同软云。 　　低头下来就见着人在他的怀里调整了下姿势，好让她躺的更舒服。 　　“我好困啊。”明枝打了个哈欠，眼角边也有了泪花，她努力的看了看师泽，“真羡慕你，你一夜没睡，照样精神这么好。” 　　师泽眼睫动了动，他对明枝这话，似乎有些无措。一时竟然都没有回话。 　　他没有回答，明枝也完全不在意，直接靠在他的怀里，小会之后沉沉睡去。 　　过了好会之后，师泽低头下来，她自顾自的背靠在他的胸膛上，双手交叠着压在肚子上睡的很香甜。 　　师泽想起昨夜里她站在九绝杀阵睁眼里，她浑身绷紧，满眼的戾气。似乎下刻她就立刻能扑上来，和他斗个你死我活。 　　那样子让他心脏很不舒服。 　　几乎瞬间她就立刻能从他的掌心里飞出去，完全不受他半点控制。 　　也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依赖。 　　那滋味让他很不舒服，他很不喜欢。 　　那股酸胀感充斥在心中，让他那瞬间难以忍受。 　　师泽还是喜欢她当日从水月幻境里出来的时候，又或者和现在这般，几乎是全身心的依赖。 　　昨夜的样子，他很不喜欢。 　　她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脸上没有半点昨夜里的戾气，反而显得很是无辜，他只要低头下来就能看到她的肚子和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胸腔里那股让他很是不舒服的酸胀渐渐褪去，这个时候这里只有他们，没人看见他们，也没有人知道他们。 　　倒是有几只偶尔飞过的飞鸟，也不敢贸然靠近，远远的飞开。 　　“和我一样，是不行的。小骗子。” 　　他说着，顺应自己的内心，轻轻的把下巴放在她毛绒绒的头顶上。 　　和他一样，夜里无眠，只能夜夜出来游荡打发时光，又有什么好呢。不过是勉强压制着，别把自己变成疯子罢了。 　　其实他觉得自己要是有一天疯了，那也是很好的，至少疯子不用管那么多，也不必有那么多的顾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说实在话，也是另外一种痛快。 　　明枝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不知名客栈醒过来的。她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床榻铺的很软，里头也很暖，像是她躺进去之前，事先有人暖过了。 　　明枝迷糊着踢了踢脚，脚上丝滑的触感让她一下有些清醒，立刻坐了起来。 　　身上的衣裳整整齐齐，只是脚上的鞋子被人脱了，很是工整的放在床下，她整个人都被照顾的非常妥当。 　　明枝看见身边没人，下意识的就往四周看，就见着师泽站在窗子前，窗户洞开，一只鸟飞到他的手上。 　　那只鸟长得五彩斑斓的，尾巴毛拖的老长。 　　“我知道了。”师泽对着停在手臂上的那只鸟开口，“师兄放心，我一切安好。到时候我会尽快回北阳山。” 　　那只鸟像是完全听懂了他的话似得，上下俯冲点头。师泽手臂向上一振，停在那里的鸟，就一下展开翅膀飞到空中，眨眼的功夫，就见不着了。 　　“你醒了？”师泽背手站在那里，他抬头看着天空问。 　　“醒了。”明枝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而且也没有白日里睡久了之后的昏昏沉沉。 　　她看了一圈周围，这厢房里头的一切瞧着都还相当不错。 　　“我睡了多久？” 　　“也不多，差不多一天吧。” 　　因为篡改符文，看似简单，实际上耗费非常大，九个方位全部篡改，说起来他都惊讶的厉害。 　　但她灵力也耗费巨大，睡上一天，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她睡的很沉，师泽把她安排到这个客栈，随便他也跟着她睡了小几个时辰。 　　他没那么大的消耗，不必和她一样，但睡上那么一会儿，对他来说也很好了。 　　“这么久？！”明枝吃了一惊，她除了上回救白芷受伤之外，没有睡这么久过。 　　“还好。”师泽过来，他坐到床上，仔细看了一下她的脸色。睡了这么一段时间，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到了这个时候，也稍稍好些了。 　　“你那么乱来，竟然只是灵力耗费太大，没有形成反噬，已经是很不错了。睡上这么些时候，比起原本该有的，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明枝听了撇了撇嘴，“这么麻烦。” 　　“你自己动手之前，难道不应该早有所预料吗？” 　　明枝点头，“我知道啊。” 　　师泽有些意外，“你知道，你还乱来。” 　　“不是乱来，就算是会这样，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明枝坐在那里，想起了自己在隐月宗遭受过的那些，嘴角的笑容阴狠了许多，“我不知道那也就罢了，我知道了，怎么可能让他们继续好好的享福。” 　　师泽眼一垂，就见着她紧紧抓住被子的手，指节发白。 　　“没有下次了。” 　　师泽一句话把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出来。 　　她满眼奇怪的望着他，很是不解的眨眨眼。 　　“你大可和我说清楚，”师泽说起此事，还是有些愠怒，“此事若是你和我说清楚了，你也不必如此。” 　　他说着眼神里流露出疑惑来，“还是说我在你看来，有那么顽固不化，不可理喻？” 　　明枝眼神不由自主的溜到了一边，嘴上为自己辩解，“又不是我爱这样，难道不是你自己先说的不能相信么？年纪大的人，都很固执，一根筋拗不过来的。” 　　明枝知道他不爱被她说年纪大，但偏偏就是往这个上面戳，果然师泽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 　　“所以你就乱来了？” 　　师泽轻声问。 　　“那我问你，你打算和我动手之后，接下来要怎么办？” 　　当然是有哪儿跑哪儿。北阳山的一切对她来说算是意外之喜，但她也没有到非得要把这一切全都要留在手里的程度。 　　意外罢了，得了最好，若是失去了，对她来说那也正常，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师泽看着她脑袋都扭到一边不说话，俯身下来带着一股压迫感，“你的意思是，逃的远远的？” 　　嗓音低沉，蕴含这一股危险。 　　明枝一副‘哎呀你又猜对了’的脸，但嘴上却说，“哎呀，你说什么呢，你看我像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么？” 　　“说的也是，你身上有我下的标记，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只要你不死，不入鬼界，找到你在哪里，易如反掌。” 　　师泽妍丽到凌厉的眉目突然涌出了些许愉悦。 　　明枝差点没拍大腿，她竟然差点把这个忘记了。 　　她摸了摸额头，哪里带着点儿温度，和身上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两样。 　　“那你放心了没？”明枝看他。 　　“不放心。”师泽说着笑着呼出口气，他望着她，满眼的好奇，“我有时候都很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心口不一，偏生有一双最干净的眼睛，为了不相干的人，也能豁出命去，那个小丫头是这样，这次人参精又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想什么。”明枝顺口就是一句，“不过我知道一个，就是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啦。” 　　师泽眸光流转，露出几分艳色出来，可脸上的神情却是不信的。 　　他缓缓靠近，轻轻环住她的臂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是吗？那你怎么证明？” 　　明枝随口一句，这下就遇到了直男一拳的问题。 　　“你说你喜欢我，那你证明给我看。” 　　明枝有些惊讶的抬头，直接对上师泽无辜的眼。 　　他这个时候脸上露出几分和孩子一样的样子，甚至还歪了歪头，在等着她。 　　明枝下刻直接拿起他的手，放自己的胸口上一放，“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跳会很快，你感觉到了吗？” 　　这个事就看谁更不要脸，更能豁得出去。 　　要脸的干不过不要脸的，豁不出去的，干不过豁出去的。 　　让自己心跳加快，对明枝难说简直太简单了。 　　师泽的手在被她放上去的那刻，下意识的往回撤，可是明枝却紧紧按住他的手。放在上面，“你不是要我证明，我喜欢你么，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她眉眼含笑，就那么靠近他。 　　“你不是要我证明么，现在不要怕啊。”她此刻完全没有方才那些小小的慌乱，形势徒然一变，攻守易形了。 　　师泽此刻感觉到手掌上丰盈的触感和温度，他立即就想要把手从那上面挪开，再如何，他也是正人君子，这么多年下来，哪怕在她面前，是另外一个他都不知道的自己，但他的做派却是入了骨子。 　　他一用力，明枝那儿就更加用力，不让他离开分毫。 　　“你感觉一下，”小妖女靠近，鲜红的嘴唇和雪白的肌肤形成完全鲜明的对比。 　　“你感受一下我的心跳，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他不由得感觉到了其下的心跳，心跳快速的跳动，那跳动透过了皮肉，直接传到了他的掌心上。 　　“……我不知道。”师泽眉头微蹙，此刻他看上去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喜欢人是这样的么？” 　　明枝早就感觉出师泽在情感上和人有些不太一样，他在这个上面，似乎和个孩子似得，很多都不知道，很多都没有感觉过。 　　之前她完全不知道，只有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了，才察觉出来。 　　“我也不知道。” 　　明枝对上师泽迷惑的眼睛，她一笑，“我其 第54章 遭遇 “你又在骗我。”师泽眼尾处略略…… 　　“你又在骗我。”师泽眼尾处略略透着一股胭脂红。 　　明枝满脸镇静的望着师泽, 心里有点儿慌。 　　不愧是活了那么多年的老东西，哪怕从来没有和人谈情说爱过，没有任何经验, 但是在这些上面, 却敏锐的很。 　　明枝张嘴正要说话，师泽却在这个时候靠近, 那股干净清冽，泛着些许冰凉的气息拂面过来。 　　“……”明枝毫不犹豫, 直接迎上去, 就要碰他的嘴唇。 　　刚刚醒来, 睡了整整一天, 亲一亲师泽，就当是上门的美色服务。毕竟他这样的人, 又好看又干净的，是真的少之又少，来一段她不吃亏的。 　　师泽向后退了下, 但又生生停住了，任由面前这小妖女直接贴在他的唇上。 　　她并不深入, 只是辗转着厮磨, 这倒是比那种深吻多了几分嬉戏和别样的亲昵。 　　亲了两下, 她看他, “说什么傻话, 我骗你做什么？你难道希望我不喜欢你？还是说讨厌你？” 　　小妖女见多识广, 在这上面几乎有天赋异禀。 　　“你希望我看到你就想躲？希望我和你说几句话就恨不得逃之夭夭？” 　　“还是说, 你想我恨你？讨厌你？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告诉我，你真的想？” 　　她每说一句，就在师泽的下巴上轻啄一下。 　　师泽的嘴张了张, 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说不上来此刻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滋味。 　　明枝看见他垂眼看自己，眼神里情绪晦涩，半点也不清晰。她伸手直接就挂在他的脖子上，“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果然，明枝见着师泽的眼睛转向别处，他拉下她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起身去外面。 　　明枝坐在那里，看着师泽出门去，撩起的衣摆如同流雪一般扫过门槛。 　　她坐在那里，打了个哈欠，她睡的够久，可是身体还是有些疲惫。 　　不一会儿，师泽去而复返，手里提着食盒。 　　“这么麻烦做什么，直接叫人送来不就好了。”明枝坐在床上没有半点起来的意思，她得了便宜还卖乖，满脸无辜的望着师泽，“麻烦你跑一趟，我可内疚了，心里都没缓过来呢！” 　　师泽看她一眼，提着手里的东西到桌子那边，将里头的菜肴摆出来。 　　明枝一看那里头的菜色，原先还精神振奋，一下就无精打采的。 　　师泽摆上来的全都是一些清淡的东西，虽然也有肉，但也没她喜欢的刺激味道，就是几个蒸肉丸子。还有几个香菇青菜瘦肉粥之类，另外也是几样清淡的小菜，和她喜欢的香辣简直南辕北辙。 　　“……为什么？”明枝没了精神，坐在那里，原本还一心一意等着，现在就已经和霜打的茄子似得，就连眼睛也半怂着。 　　师泽将里头的菜肴一样样全都摆出来。回头就见着明枝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你才醒过来，身体灵力耗费过大，太过刺激肠胃的东西，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倒还不如吃点清淡的东西。” 　　说着他就见着明枝整个人都恨不得直接钻到被子里。 　　“不喜欢？” 　　明枝把被子直接拉起来，把浑身上下就遮得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听到师泽问，她点点头。 　　师泽挑了挑眉，轻笑，“那也没办法，谁叫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倘若当初你肯信我半分，你也不必受这份罪。” 　　她不信他，师泽耿耿于怀。这小妖女本事不小，三言两句，插科打诨，硬生生的把话题给转了过去，他不继续说下去，不代表他不在意。 　　明枝听着这话，又往被子里埋。师泽毫不客气，直接把她被子掀开。 　　明枝顿时两只手全都护在自己身上，尖细着嗓子，“你干什么？！救命啊，有人非礼我！” 　　师泽听见‘非礼’二字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猜出了意思，他直接拉下脸，把她拉起来。 　　“起来。” 　　明枝不情不愿的坐在桌子边。师泽看着她，“这些东西全都吃了。” 　　明枝一下要跳起来，“全都吃了？！” 　　师泽提上来的不是很多，但也绝对不少，他竟然要自己全都吃下去？！ 　　“你耗费灵力太多，年岁又不大，自然是要多吃点。” 　　师泽对于凡人的生活，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不过还记得身体耗费过大之后，是要好好吃东西进补的。 　　他敲了敲桌子，“都吃了。” 　　明枝不情不愿的看了一眼面前白花花的粥，还有那几个蒸肉丸子，没有一点辣色，她持起筷子慢腾腾的吃。 　　师泽就坐在一旁看着。 　　她吃东西的时候，小口小口，脸颊也鼓起来。和他曾经在林子里头见过的松鼠倒是很相似。 　　明枝慢腾腾的吃着，顶着师泽的注视吃饭，简直不是人干的，她看了一眼师泽。师泽坐在那里，半点都不觉得他盯着她有任何的不对，见着她几次抬头起来看他一眼，又低头下去。 　　“怎么了？” 　　“你能不能别盯着我？”明枝忍不住了，“你这么盯着我，我都吃不下去。” 　　师泽不为所动，“没什么关系，”他说着又想起什么，“其实修行上也和现在一样，旁人和你无关，你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明枝一边持着勺子舀粥，一边问，“之前那只鸟是青瑜真人的？” 　　师泽嗓子里嗯了一声。 　　她喝了几口，粥汤她喜欢喝甜的，这种咸味的肉粥对她来说不是很适应，吃了几口，又放下，“青瑜真人还真是关心你，哪怕出来才这么一会儿，都放心不下。” 　　师泽闻言，眉头皱了皱，他嘴唇张开似乎想说什么，过了小会他道，“师兄这样，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不同于旁人，出门在外，他有担心也是应当。” 　　明枝瞥了他一眼，“是吗。” 　　她在师泽的盯梢下，把桌上的东西全都吃下了肚子，吃完之后，肚皮都感觉圆滚了不少。 　　她摸着肚皮，嗳了一声，“再这么吃下去，要是胖了如何是好。” 　　师泽收拾了东西，交给外面的小二，回头听到明枝这么感叹，“这没什么。” 　　明枝捂住肚子，她一下站起来，“这很重要的，你难道不觉得我这样，像是怀胎五月了吗？” 　　说着她还挺腰给他看。 　　师泽一时被她问住。她身形清瘦，年岁尚小，十七岁的年纪在凡人里头早已经到了嫁人生子的年纪，但对他相比来说，还是个少女。 　　门派中弟子不管男女，都是要到二十五岁身体才算长成。 　　“你……还没到那个时候。”他说着，想起她之前闹腾的，说是自己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他那时是被强迫，并非出自他自己意愿，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却是真的。哪怕他之后就确定过她没有身孕，但此刻师泽却不免有些想，如果她当时真的有了呢？ 　　她挺闹腾的，几乎没什么安静的时候。他……他不知道如何做一个父亲。 　　假如真的有那时候，他也不可能把她怎么样。只能问一问师兄又或者师姐，要如何学着做夫君和父亲。 　　“……”明枝见着师泽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那眼神略有些黏糊，却有点儿丝丝甜味。像是麦芽糖。 　　“我能不能休息几天，然后帮着你去找地方啊？”明枝问。 　　“你换了地方，我不知道怎么走了。”她说着有些局促，“你也知道的，我以前都没有出来过，那次还是我第一次出门，外面的地方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 　　师泽点头，“好。” 　　明枝满脸喜出望外，她一下过去握住他的手，“真的？” 　　“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比较紧急，真的没关系吗？” 　　师泽感觉到她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柔软润泽，和他完全不同。 　　他缓缓呼吸，嘴唇里吐出和事实完全不同的话来。 　　“……没关系。” 　　此事对他来说并不是没关系，甚至还有些紧急，他每月的朔日已经够凶险，多了一个红尘醉，让凶险上更添了几分难堪。 　　可他竟然这么说了，其中的原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心念一动，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臂已经轻轻环上了她的肩膀。 　　手掌压在她的后背上缓缓用力，就将她抱入怀中。 　　心里涌上一股奇妙的滋味，像是那天被她喂的那颗栗子糖。 　　浓烈却又足够美好。 　　他心底满足，却渐渐的生出别样的空虚。 　　他有些不满足于此，想要更多。 　　师泽顺着自己的本心，将她抱在怀里，而后试探性的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他低头下来，看到她红润的面庞和嫣红的嘴唇。 　　师泽眼睫轻轻动了好几下，她乖巧的在他的怀里，他低头下来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怀里的人没有躲开，她甚至还抬头起来，满脸好奇的看他。 　　他迟疑了下，察觉到她没有半点抵触，又轻轻的触碰上去。 　　明枝坐在那里不动，任由师泽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又亲了亲脸颊。师泽像是在尝试什么新鲜的东西，又大胆又小心。 　　她也随便他去，反正她也不吃亏。 　　师泽在她的脸颊上吻了吻之后，就克制的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这几天你多休息。” 　　明枝哦了一声，她开始还想挑拨一下他和青瑜的关系，不过师泽和青瑜那么多年的情谊，她也没有成功。 　　干坏事没成，她坐在那里，“我能不能出去走走？” 　　师泽看了厢房内一眼，他不喜欢喧闹的地方，但是安静又合这小妖女胃口的客栈，那是一家都找不到，他只有到了城中。虽然这家客栈闹中取静，但也不是很合他的意。 　　“好。”师泽答应下来。 　　明枝没多少娇气，如果师泽很急的话，她也是可以的。可师泽顺着她的话就说不急了，那么她也不客气。 　　她拉着师泽上街，外面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左右不过就是买东西，吃几口填填肚子。 　　接连两天，她都是在吃吃睡睡。甚至把上辈子的午睡习惯也捡了回来。 　　师泽不会一天到晚的陪着她，师泽不在，她直接蒙头躺在那里。 　　师泽要的是客栈里最安静的一间上房，远离外面街上的喧闹。而且客栈内的小二也得了吩咐，一般不要轻易到这里来，扰了客人的清净。 　　所以明枝躺在那儿，耳边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她躺在那里，在安静里听到了些许细细微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老鼠在啃木头的那种声音。 　　只是非常的轻微，如果稍稍再困一点，可能就直接忽略过去了。 　　明枝在床上一下睁开眼，她坐起来，看向门口。 　　那窸窸窣窣的声响还在继续，她径直向门口走去，手掌翻覆两下，掌心里浮上一层浅光，带着盈盈杀气。 　　她会在师泽面前装乖，不代表她是真的乖巧无害。 　　明枝一掌拍开门，门口处一股微风拂过，空无一物。 　　她看着门口，直接出去，依然没见着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她左右看了一眼，干脆直接到下面。 　　和安静的上房不同，下面倒是真正的热闹，她很少下来，小二见到她都还愣了下。 　　“姑娘下来了？” 　　明枝点头。 　　她看了看左右，“刚才有人上去了吗？” 　　小二说没有，“另外一个客官吩咐过，除非有吩咐，要不然我们不会上去的。” 　　明枝哦了一下，又跑上去了。 　　第二日明枝主动和师泽提起去隐月宗。 　　师泽有些意外，明枝之前那么逃避，恨不得把时间都拖得更长一些，他对此有自己的打算，隐月宗必须要去。她不想去，那么就他自己去找。 　　明枝提起来，师泽也答应了。 　　明枝当初被带出来的时候，走的是密道，她身上的血肉可以滋补疗伤，甚至可以提升修为。她被隐月宗宗主繁缕看管起来。把她带出去，无异于是和宗主对抗，所以出入自然不可能走得大道。 　　师泽领她去了原先的那条路上。 　　她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回去，但明枝心里也知道，她逃了出来，繁缕一定不会放过她，会出来搜找，所以她也用心记了隐月宗的方位，打算到时候远远避开那里。 　　这次却要回去。 　　回去也好，回去了她也正好把一些往事，好好的了结。 　　她没了之前的那股懒散劲头，辨识方向。只是那一片的地形很难辨别，她记得哪个方位，但是周围地势山林都是一样的，一眼看去都分不出任何区别。 　　入夜之后，师泽起了一堆篝火。明枝在篝火边坐着，火光照在她的脸上。 　　师泽将几个馒头放在火上烤，馒头表面烤的微微焦黄之后，给她送过去。 　　师泽除了会喝一些灵露之外，并不需要任何饮食。明枝还没到该辟谷的时候，所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他也会给她解决掉这一类的问题。 　　“等到红尘醉解开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明枝问。 　　师泽微顿，他看了眼明枝，明枝坐在篝火边，她对手里烤好的馒头没有太多的兴趣，虽然掰开了，却没有下嘴的意思。 　　“如果解开之后，我也是有功的，对吧。”明枝抬头问。 　　师泽眉头微皱，却还是等着她说下去。 　　“那到时候你能不能，到时候功过相抵，一笔勾销了？” 　　明枝还记得这个事儿，师泽对她上心了，也很少提起两人初识的那段。可明枝还记得，尤其是男人翻脸和翻书似得，天知道之后会是什么样的。 　　师泽神情里露出浅淡的疑惑。 　　“就是说，如果解开了，就不要追究我以前了，我之前的确是做错了事，但也帮了你啊。” 　　师泽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解开了，你的意思是要离开？” 　　“我也总不能老是跟着你呀，没名没分的。”明枝摇头晃脑，“而且我在北阳山也不像个事，大家对我都挺好，你也对我好。但我也得知道好歹吧。” 　　师泽听着她的话，“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师泽闭上眼，不想再说下去。明枝见状也不说话了。 　　“你不是说喜欢我么，怎么就想着要走了。”好半会，师泽开口。 　　“……是喜欢你没错，但是你能娶我么？”明枝掰着手里的馒头，馒头被烤的恰到好处，外焦内软。 　　“青瑜真人又讨厌我，不是说我喜欢你，就非得要巴着你不放了。我喜欢你没错，但没到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的程度。而且你对我应该也差不多，不，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师泽睁开眼，他望着明枝。小妖女这个时候自己吃这东西，没有多少和他说话的意思。 　　师泽眉头微凝，他望着这个说话一套接着一套，几乎变来变去的小妖女。有时候她嘴里可以说出甜情蜜意的话，但有时候也能冰冷的厉害。 　　她在这两者之间，跳来跳去，其中的变化让他都有些吃惊。 　　两人沉默无语。 　　山脚野外，几乎没有什么声响，四周连个鸟叫都没有。 　　明枝私下猜测自己应该是进入隐月宗的范围了，她那次是第一次被带出去，隐月宗周围如何，她还没来得及探察，要不然野外哪个不是野兽满地跑。野鸟到处飞。 　　她吃了馒头，喝了水，开始坐在那里打量四周。夜色深浓，她看过去，埋在夜色里的一切都清晰的出现在夜色里。 　　“如果想睡的话，就睡吧。” 　　师泽的声音传来，他盘腿打坐，双眼闭着。 　　“这里暂时还不用你操心。” 　　明枝其实夜里并不安睡，在北阳山的时候好了那么一点，躺着时间长了，也可以睡着。但是在北阳山之外，却很难完全入睡，除非有师泽在身边。 　　他这么一说，她还客气了一下，“真的不用我吗？要不然咱们两个轮流放哨怎么样？” 　　“不用。”师泽闭眼，干净利落的拒绝了她的提议，“我一人足够。你去睡吧。” 　　明枝听着，她突然过来，在他的脸上啄了下。然后开开心心的在草地上寻了个地方，舒舒服服躺好。 　　师泽闭着眼睛也知道她刚才做了什么，他睁开眼，眸色略有些复杂，也有些疑惑。 　　他伸手摸了下刚才被她亲过的地方。有些湿漉漉的。 　　师泽不喜欢别人触碰他，更不喜有任何的亲密的接触，可是到了现在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排斥这个小妖女的亲近，不但不排斥，反而很喜欢。 　　她上刻还说事成之后，能不能让她走，下刻却又来亲近他。 　　她很奇怪。 　　师泽曾经听过有人说他无常，不知道他下刻的反应会是什么。但师泽觉得比起这个小妖女，她才是真正的反复无常。 　　他没亲近过旁人，也不会让人亲近自己。 　　所有的感觉只来自一个她。 　　夜风里传来细微的振动，师泽眼眸一动。 　　地上躺着的人这个时候也睁开眼。 　　“你没睡着？”师泽有些意外。 　　明枝骨碌爬起来，“大晚上的，谁还在草地上睡的好。” 　　说着她看到浓黑的夜色里，四周隆起了好几块土块。土块冲破而出，尸首也破开土层而出。 　　明枝见状，知道大概就是隐月宗的护门法阵。 　　她转头看向那些尸首，尸首全都很新鲜，瞧不出半点腐烂的痕迹，但是身上的衣裳却已经发陈发旧，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明枝双手翻覆，灵刃布满了她的整个手掌。 　　她既然回来，自然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她失踪之后，就算再隐秘的道路，也有可能暴露了。 　　那些尸首突然动起来，向他们攻过来。 　　尸首都是死的，也不知道死了多久，被铸进这个法阵里，成为隐月宗的看门狗。 　　尸首面目如生，保留了生前的所有实力。 　　一个天雷决照头就砸了下来。 　　明枝轻笑，她在北阳山学了那么些，哪怕不多，但也忍不住想试试。 　　明枝立即抬手，才抬手起来，一层浅淡的金光在她眼前展开。那道天雷砸在上面，被那层浅淡的金光完全挡住。 　　她看着消弭在光罩上的雷电。差点没跳脚。 　　这个程度的天雷决她完全可以应付！她现在很想动动手打打架啊！ 　　明枝看向师泽，师泽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好像她这里的结界不是他设下的一样。 　　“……放我 第55章 决定 “那就这么定了。” 　　什么？ 　　明枝目瞪口呆的望着师泽。 　　“那就这么定了。” 　　师泽说完, 直接脚尖重重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一跃而起，直接冲树冠上的繁缕而去。 　　师泽对魔门的命并不是很放在眼里, 倘若没有作恶, 那么他就放过，如果真的作恶了, 手里沾了血，被他遇见, 又或者撞在他的手里, 那么就不会放过。 　　繁缕没有见过师泽, 她听过北阳山衡云君的名头, 但师泽深居简出，除非在门中见过他, 不然根本就不可能认出他来。 　　繁缕看着师泽冲来，不急不慌，舔了舔嘴唇, “我真是没想到，一个屁大的小丫头, 出去了一趟, 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勾过来一个这么俊俏的男人。” 　　话语刚落下, 一阵急密的剑雨从天而降, 带着无法忽视的杀意直接冲来。 　　剑雨且密且急, 如同急雨, 从四面八方刺来。 　　繁缕原本好看西的脸色突然一变，她立即消失在原地，但是几柄剑比她的速度更快, 赶在她消失的前一刻，直接刺中。 　　她只是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而后下刻出现在剑雨范围之外。 　　剑气锋利凛冽，直接穿透她身上的那层护体法器。繁缕身上的那层衣裳，可防住修为不错的修士的攻击，此刻那层类似衣裳的法器被割开，手臂和身上几道被剑气切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 　　繁缕捂住伤口，咬牙往后退了几步。 　　她狠狠的瞪着师泽，伸手捂住伤口。面前的修士看上去十分年轻，瞧上去似乎才二十出头，他面上毫无半点感情，一片冰冷。 　　“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还能招惹到这么厉害的人。”繁缕伤口处的血喷溅的到处都是，她勉勉强强用灵力止血。 　　伤了她的，根本不是普通的剑气，繁缕和不少仙门的修士交手过。那剑气有些许沾染在伤口上，然后顺着伤口窜入体内。 　　她轻敌了。 　　繁缕又上下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年轻男人，年轻男人素衣银冠，通身气势根本不是普通修士能有的。 　　她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丝妩媚和妖娆，“那个小丫头，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师泽持剑站在那里，他丝毫不为所动。 　　“你之前把她关起来，是吗？” 　　他话语几乎没有半点起伏，可是听着冷淡的话语里，却透出一股威压。那股威压催逼在身上，几乎有千钧重压，繁缕被那道威压一迫，几乎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 　　“你怕是不知道这小丫头的过人之处吧。”繁缕娇笑，“我告诉你好了，这小丫头的一身血肉，统统都是好东西，喝了她的血，就算再重的伤，也会痊愈，如果你吃了她的肉，增进修为，千百年长生，那都不在话下。” 　　繁缕满是恶意的扫了一眼明枝，“我亲自尝过，很不错。你被那个小丫头迷住了，可是她整个人那才是最好的东西。” 　　修真界里没有谁能抵抗住千百年长生的诱惑。 　　修士能保证自己容貌不老，那也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若是修为不是很高深，最后还是一样的要慢慢衰老。只是比凡人慢上许多而已。 　　“如何，知道这个之后，还要冲着我来么？”繁缕娇笑。 　　然而下刻更加杀意浓烈的剑气直接迎面逼来。 　　师泽一剑挥出，千万道剑气凝气成形，朝着长剑所指，直接杀去。 　　繁缕修为很不错，甚至对上某些仙门的掌门，她也毫不逊色。可对上眼前这个修士，连续两次，她都几乎没有寻到多少还手的机会。 　　躲闪间，师泽抓住她瞬间的破绽，一剑刺去，繁缕反身错开。师泽的剑顺势往下一斩，破皮断骨，生生将繁缕的一只手斩下。 　　繁缕惨叫一声，鲜血从断腕喷涌而出。 　　她捂住伤口，满脸雪白。冷汗涔涔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素衣银冠的青年，俊美无俦的脸上依然和刚才一样，没有半点神色，如冰如雪。 　　“……你……”繁缕盯着这个男人，满脸的错愕，哪怕以灵力止血止痛，但伤口处沾染到的剑气急促的往经脉里钻。 　　“你说完了？”师泽长剑稳稳的持在手里，他看繁缕还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开口打断。 　　繁缕没有遇上过眼前男人这样的，修士们哪怕是名门正派，也有自己说不出口的小心思。 　　可这男人，竟然从头到尾没有意思半点意动。 　　可以滋补自己的血肉，甚至可以提升修为。怎么可能半点想法都没有！ 　　“既然说完了，那么就到我了。” 　　师泽说着，长剑划过一道凛冽的弧线，直接对繁缕斩去。 　　繁缕后脖颈汗毛竖立，她知道这次这个修士是动真的了。她有预感，自己如果落到这个男人的手里，恐怕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她长啸一声，原本在四周的尸首密密麻麻的往师泽跟前冲过来， 　　尸首们都保持着生前的修为，但挡在师泽面前，还是被那暴烈的剑气顿时炸的四分五裂。 　　繁缕让那些尸首源源不断的挡在自己跟前，消失在原地。 　　师泽挥剑，几道阳炎之火顺着他的掌心，扫过那些尸首。尸群上顿时就起了大火。 　　他腾跃而上，直接落到明枝面前，他看了下结界，结界被打出裂痕，但是没有完全裂开，甚至自己会沿着裂痕修复。 　　他结印撤去结界，明枝坐在里头，闻到空气里那股皮肉毛发烧焦的气味。不由得捂住鼻子。 　　师泽看见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向她伸手。 　　明枝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掌。此刻火光冲天，师泽在一片浓烈的火光里，越发的遗世独立，他手掌向她完全展开，她低头看了一眼他干净修长的手。不有自主的咬了咬唇，却还还是没有把手给她。 　　她捂住鼻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师泽手掌一翻，手臂环绕过来，抱住她的腰，直接遇见离开，明枝低头看着地面上的那片火光。 　　阳炎之火极其浓烈，除非沾染到的东西全数烧尽，要不然就不会熄灭。 　　师泽带着她在高空上，他让她站好，而后自己一剑划下去，顿时那片火光四周，泥土崩裂，出了一道长长的壕沟，将那片火光和四周隔绝。 　　“你烧了他们？”明枝脸色依然不好看，她看着下面的火光。 　　“这些人都已经不知道殒身多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才会沦落到眼下这个境地，将他们一把火化了，反而还能保全最后的脸面。” 　　师泽和这些死尸过招几次，便已经明白了这些人生前也都是名门正派，只是不知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生前如何不好说，事后沦为隐月宗的看门狗，无论如何都叫人难以接受。 　　“你是个好人。”明枝看着下面的火光，过了小会开口。 　　对这些已经死了的人，师泽还有一份给对方保全颜面的心思在。 　　她站在那里，“比我在这里看过的任何人都要好。” 　　她又加了一句。 　　师泽听着她的话，眼眸微微转向了一旁。 　　明枝说着，有些疑惑的看他，“你也听到她说的话了，你真的对我的血没有半点兴趣？” 　　师泽早已经察觉出她的血的异常，但他从来没提过，反而还要她小心，别把这个秘密叫人知道了。 　　“我为何要有兴趣？”师泽满是奇怪的看她，言语里不自觉的透着一股傲气。 　　“我已活在这世上多年，看得多，经历的也多，这种害人的旁门左道，就算一时有用，也不会一世都有用。何况我需要这个吗？” 　　他话语里，属于衡云君的骄傲在此刻全数展露出来。 　　师泽只觉得隐月宗宗主的话很好笑，他需要用一个少女的血来助他长生，需要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办法来助他自己增张修为。 　　“方才我已经断了她一掌，你欠我一个人情。” 　　师泽不喜用这种方式，但小妖女实在是一笔一笔算的清清楚楚，言辞里全都是要和他功过相抵，一笔勾销的意思。 　　“虽然没死，但我可以承诺你，等让她把我身上的红尘醉解开之后，我将她交给你处置。” 　　人情债最是难还，一件人情就已经是足以让人感恩戴德，更何况是连着两件人情。 　　只要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两件人情，足够这辈子都牵扯不清了。 　　明枝不作声，她站在那里，看着脚下的那堆火光越来越小。 　　“你……你能把你的名字写给我看么？”明枝轻声的来了一句。 　　她看着他，“我还没有遇见过你这么对我好的。” 　　说着，她把自己的手心展露了出来，递到他的跟前。 　　师泽看着她布满细小伤口的手掌，指尖轻轻落到上面，一笔一划的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他的手掌心上。 　　明枝握紧手，“我记住了。” 　　师泽望着她，神色间有些许的柔和，“那就好好记住。” 　　他说着想着什么，“绝对不许忘了。” 　　明枝有些疑惑，“欠你这么大个人情，我当然不会忘了。” 　　师泽听着，唇边若有若无的有些笑意。 　　“好好站好。” 　　说着，师泽直接御剑往前走。 　　隐月宗多年除却本门弟子之外，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具体的位置，而且就算是本门弟子，也只会知道一点东西，外面的法阵还有障眼法，除却宗主本人之外，就算是一些年纪大，资质老的长老都不一定知道。 　　师泽在上面御剑了两个来回，没有发现隐月宗的一丝一毫。 　　他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子夜已过，但天还没有放开的意思。他拉着明枝坐下，找了个地方继续休息。 　　“你不怕她找过来？”明枝靠在树干上。 　　“如果她找过来，那么我求之不得。” 　　师泽回忆了下，对自己之前的出手很不满意，“她还是有那么点本事，是我轻敌。” 　　如果不是那么些许的疏忽，恐怕人已经在他的手里了。 　　“那些本事都不一定是她的。”明枝说着，顿时有些气闷。 　　师泽这个时候却看透她在想什么，“你年纪还小，而且你天赋不错，和她比起来，你吃亏在年纪上以及之前一直没有人正经的教导你。并不是你如何。” 　　明枝抬眼起来，她眼睛里有些稀奇，“真的？” 　　“你可见我说过谎话？” 　　明枝装模作样的想了下，“还真没有。” 　　她说着，两只眼珠子又一转，“我没听过你说谎话，不过我也没听过你夸人的。” 　　师泽那个脾气，尤其一张嘴，有时候明枝都怀疑，他是怎么活到这么大岁数。一张嘴里根本象牙都吐不出来。比真狗还狗，他不仅仅一张嘴狗，更是会打人。 　　在他眼里，不管男女，只要惹着他了，照样一头抽出去。 　　师泽难得愿意说一句好话。 　　“是，”师泽欣然颔首，“我是在夸你。” 　　说着他看着明枝，“你听出来了吗？那便最好了。” 　　明枝有意打趣他，谁知师泽竟然一改往常的作风，全都承认下来，明枝被他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好了，天色不早，你睡吧。” 　　师泽看看天色，方才经过了那么一场，又在天上转悠了两圈，他早已经习惯，对他来说，半点感觉都没有。不过小妖女就不一定。少年人看似潮气蓬勃，但也需要仔细照料，不然就算是少年人，也会受不住。 　　他看北阳山内那些少年弟子，差不多就是过着凡人一样的生活。 　　明枝眨眼，“你不着急吗？如果现在追的话，说不定就追上去了。” 　　“她被我重伤了，这一年半载的，她都别想好过，不急于这一时。”师泽说着示意她休息。 　　明枝走到他身边，在他略有些惊讶的注视里，她直接在他身边躺下来。 　　“睡你这儿，我安心些，也能睡得着。”明枝侧躺着。 　　师泽应了一声，他感觉到自己此刻的情绪很奇怪，但有一点，他并不觉得难受，相反还有些高兴。 　　“其实你也没必要拿结界把我罩起来啊。”明枝侧躺在那里，“她是我的心魔，我自己亲自来更好一些。” 　　师泽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奇怪，“你当心障那么好去？” 　　他当时察觉到她的异常，立刻就猜出那个女子就是隐月宗宗主。小妖女平日里嬉皮笑脸，说说笑笑，可是心里想什么，全都藏的很深，就算是再亲密的人，也不会轻易的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暴露在人前。 　　“你能下手吗？”师泽手指轻动，顿时点滴灵力从他的指尖上流泻而出，覆盖在他的身上。 　　夜深露重，周围也的确泛着一股凉意。 　　灵力覆在她的身上，立刻将人和弥漫在四周的那股寒意隔绝开来。 　　师泽说话，从来就是直中要害，明枝侧躺在那里，“我能。” 　　“是吗。那最好。”师泽的语气恢复了他原来略带冷淡的做派，“不过这个东西，不是门派里同门互相比剑，只有一次机会，没了的话，要么就死了，那么生不如死，从来没有第二次机会给你重来。” 　　“你记住我的话，倘若你是真的要动手，那么把你心里的那些害怕，全都丢了。持稳的你的剑，杀了她。一定要确保她死透了。” 　　“如果不能，那你就在结界里呆着，免得去白白送死。” 　　师泽的话说的冷淡又不留情面。明枝听着，“知道了。” 　　她把头枕在手臂上，“你不是名门正派么，感觉作风好狠啊。” 　　师泽眼眸转过来看她，“这只是果决。拖拖拉拉，先不说自己的命还在不在，别到时候拖累了旁人。” 　　明枝有些明了，“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拖累你的。” 　　师泽哽了下，他那话其实并不是她说的那个意思，喉咙动了下，最后一句“你还没有那个本事。” 　　这话说出来似乎有些看不起人。师泽意识到这个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去了。 　　无论怎么解释，都显得多余。 　　师泽皱眉，但是明枝却并不在意，她打了个哈欠，靠在他旁边，“你说得很对。这个世上能实话实说的人不多啦，谢谢你。” 　　说着她闭上眼，这次不同于之前的那回，她是真的睡着了，侧躺在那里，呼吸都变的绵长。 　　融融暖意在浑身上下蔓延开，她睡的很安稳。 　　师泽坐在那里，他低头看了一眼，眼眸轻轻的眨动了几下，又回头过去。 　　天亮之后，明枝睁开眼，见着师泽盘腿打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保持这个姿势到底多久了。 　　她等初醒的那股迷蒙过后，伸出指头，在师泽的身上戳了下。 　　师泽宽大衣袍下显得身形纤薄。她一指头下去，戳到的就是在几层衣裳之下，结实而有弹性的肌肉。 　　“你醒了？”师泽眼睛闭着，在她一指头戳上去的同时，开口道。 　　明枝一个激灵，把指头收回来。 　　“醒了。”她看看四周，“没水。” 　　这片地方，和昨夜里与繁缕打起来的那个地方没有任何区别。除却好好的之外，其他的都是一模一样。 　　师泽抬手，顿时明枝感觉到脸上感觉到一阵湿润。她自己一抹脸，一下脸上就干干净净了。 　　整理好一切，明枝看看四周，她对师泽摇摇头，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没辙了。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隐月宗的老巢，只是看看如何找下去，到隐月宗宗主的地方而已。 　　明枝见着师泽没什么着急的样子，其实这一路来，师泽也没有什么着急上火的模样。他也只是一开始的时候，见着她消极怠工，提了那么两句，而后见着她一派懒散，也就随便她去。 　　甚至在收拾了徐家之后，还让她在客栈呼呼睡大觉。 　　所以她摇头摇的也是半点愧疚感都没有。 　　果然师泽看后也没有半点急切的模样。 　　“他们一般都做什么？”师泽问了一句。 　　“还能做什么？” 　　“我看昨夜里那些修士的尸体，应该被驱使有段时间了。隐月宗不仅仅修合欢道么？” 　　师泽这个问题让明枝笑起来，她笑得格外的不怀好意，“怎么可能。” 　　“又不是专门冲着得道飞升去的，只要有好处，那就做什么。杀人取血也好，驱使尸首也罢。什么伤天害理做什么。毕竟比起辛辛苦苦修炼，最快的提高修为的法子就是去抢。门中不管男女，都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耐心一点点来修炼的。” 　　“……”师泽听着，“这么说来，倒是无恶不作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不过门中不管男女，的确不怎么做好事就对了。”明枝说着，得意的扬了扬头，“比较起来，我还是里头格外善良的。” 　　这倒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动手都是忍无可忍，不会无缘无故，就算是死鬼师叔，也还不是她给的最后一击，是师泽给轰了个死无全尸的。 　　仔细算算，她真的是太干净了。 　　“那就好。”师泽望了她一眼，“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有什么忌讳了。” 　　明枝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你要把隐月宗给灭了？” 　　“你舍不得？”师泽有些惊讶。 　　明枝摇摇头，“你随意。” 　　隐月宗这么多年没有被外人寻到过，师泽一路杀到这里来，已经相当了不起。 　　师泽的耐心也很足够，他不急不躁，一点点的找寻，明枝在一旁看着觉得师泽真的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师长，不管是修行上，还是为人处世，都有人值得学的地方。如果不是他脾气很多时候实在不好，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那简直完美了。 　　他一圈找下来，没有太多的线索。 　　明枝扯过一段蛇莓，拿了一颗塞到嘴里。在嘴里有些酸味。 　　比较师泽的孜孜不倦，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蛇莓并不好吃，酸的很。她正一口把嘴里的蛇莓吐出来，空气里传来细微的鸣叫。 　　她和师泽一起抬头，见着不少男男女女，手持各种法器，直接往他们这里冲过来。 　　明枝对此早已经预料到了。 　　她双手手掌上布满了灵力，下刻那些人全数冲了下来。 　　那些人是隐月宗门内的弟子，论修为，没有一个人能和师泽相提并论，冲上来不过是一群炮灰。 　　明枝见着人前仆后继如同流水一样的冲上来，心下就确定了，这群人竟然还真的是来做炮灰的。 　　师泽下手不留情面，命剑上灵力盈盈生辉，扫过去，如同砍瓜切菜一样。几乎是扑上来多少就杀多少。 　　“不要离我远了。”师泽对付这些人，根本就不费多少力气，甚至还能腾出空来，和她说这么一句。 　　明枝没有应，她倏然拉开和师泽的距离，在周围的人一把拉住她，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将她带离师泽身边。 　　师泽瞬间回身回剑欲劈，但是周围立刻又有数不清的隐月宗弟子围绕上来，阻断他的去路。 　　明枝被掳到了隐月宫，这地方在十年里，她来过无数次，不过每次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弟子左右压住她的臂膀，她被押着往里头走。 　　一入大殿，她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她抬头就见着繁缕坐在上面的宝座上，繁缕此刻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师泽的剑气霸道，从伤口窜入体内之后，就肆无忌惮的顺着经脉一路逆行，破坏灵脉。 　　就算是千刀万剐，也比不上此刻的痛楚。 　　繁缕脸色惨白，她握住了宝座旁的扶手，看到底下的明枝。 　　“出去一趟，回来果然是长进了。” 　　她神色阴狠，才要站起来，灵脉里又传来深入骨髓的痛楚，繁缕一下跌坐回去。 　　她被那个男人伤的太重。繁缕曾经在得知明枝被带入北阳山之后，想过要把人给抢回来。 　　天上地下，也就这么一个小丫头有这样的作用。就这么白白的便宜了北阳山的那群人，未免太过可惜。但是北阳山的大阵之强，门中之严，几乎让她无计可施，没有办法之下，只有放弃。 　　没想到，这小贱人竟然还敢回来。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繁缕被师泽伤的太重，她自己疗伤已经不行了，隐月宗里不管男女，全都是饿狼。只要看出她这个宗主已经无力掌控隐月宗，那么就会立刻一拥而上，把她活生生撕碎，腾出宗主的位置来。 　　所以她必须要快些恢复。最好的办法自 第56章 决心 “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明枝屈指成爪, 在繁缕扑上来的那一刻，手爪突刺而出，从她前胸刺入, 于后背穿出。 　　灵力覆盖在她整个手掌上, 散发着淡蓝的盈盈光辉。 　　繁缕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惊骇欲死。 　　“你以为, 我每次过来，真的只是乖乖的被你取血吗？”明枝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站在那里, 满脸含笑。 　　她被带进来的这刻, 她就感觉到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发抖, 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在此刻全都一股脑的翻了出来。 　　北阳山的水月幻境, 不得不说是真的很会窥探人心，哪怕她将那些记忆全都藏了起来，也能迅速的挖掘出来, 一股脑的全部展现在她的面前，让她无处可逃。 　　她之前选择逃避, 能躲多久躲多久, 一头扎到沙子里头, 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但这个根本就没用, 既然没用, 那就逼着自己去面对。 　　师泽说的对, 既然选择下手, 那么就干净利落的动手，不要给自己留下什么一丝一毫的差错。 　　繁缕扑上来的那刻，从进来开始, 在心底生出的恐惧瞬间到达顶峰，而她瞬间出手，直直刺穿了繁缕的身体。 　　她在隐月宗的这些年，全都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一副再怎么被残酷对待，都不敢生出半点反抗心的小可怜。繁缕见多了她的那副可怜样，又见着她每次都是蜷缩成一团，自然从来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她扑上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想到要用护身灵力。 　　明枝在这里一直装可怜，赔小心，她尽可能的搜刮到她能知道的一切。 　　那一爪直接穿透了繁缕的丹元，繁缕不敢置信的望着明枝，她张开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明枝反手抽出，顿时鲜血从胸口的血洞里喷涌而出。 　　繁缕捂住胸口，瘫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吐血。 　　明枝手上满是血污，她低头看着繁缕的脸，曾经在水月幻境里把她折磨的几乎差点崩溃的人，此刻就在自己的脚下满脸恐惧的看着她。 　　这人一口接着一口的吐血，没有记忆里的嚣张和肆意。在那里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那股残余在身体里的恐惧此刻全都化作虚无，明枝想放声大笑，原来这个人也不过如此，她之前害怕的，恐惧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人。 　　明枝想要大笑，可身体也翻滚着剧烈的残暴。 　　她突然手掌一翻，掌心里赫然出现一柄长剑。 　　“这东西我在北阳山学了一段时间，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是有些用的不怎么顺手。”明枝低头对地上的繁缕道。 　　“你照顾我这么多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回报你什么东西，这样才算不辜负了你曾经对我的照顾，”明枝说着蹲身下来，一手将剑支在地上，笑看着地上的繁缕。 　　繁缕被她偷袭得手，胸口处的鲜血被明枝以灵力止住了一些，可是现在她倒是宁愿自己立刻被杀了好些。 　　“你……”繁缕才开了口，就被明枝捏住了脸，被迫整张脸都向她扭转过来。 　　曾经不可一世此刻只剩下两眼的恐惧，明枝温柔的笑起来，“放心，你留我到这么大，这十几年来的照顾，我当然要一点点的回给你。” 　　她说着，站起来，“等抓紧时间了，要不然他待会来了，我就没有可能这么痛快了。” 　　说着她手中剑直接从繁缕身上劈下去。 　　她很小心，避开人体的几处大的经脉，免得繁缕死的太快。 　　一刀刀从她手里割下去，皮肉隔开，鲜血从隔开的伤口下出来，惨叫声几乎不绝于耳。 　　明枝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在隐月宗呆的久了，整个人都已经被扭曲了。哪怕在北阳山呆了那么些时候，也没有把她给扭转过来。 　　她仔细的对付地上的人，繁缕此刻根本已经没办法再用灵力，和普通凡人没有任何区别。 　　明枝所用的剑并不是什么神兵，不过是北阳山之内，给还没有能力召出命剑的弟子用的。在她看来也就比砍骨刀要锋利那么点，在修为高深的修士跟前，根本就不够看。她除非必要，要不然用的次数也不多。 　　但是现在她却用的很是顺手，她仔细的切入对方的皮肉里，顺着肌理一点点的划开，又特意避开会致命的地方，明枝站在那里，欣赏着地上人的嘴唇发白，满脸痛苦和恐惧扭曲在一起。 　　那张原先浓艳的脸此刻也变得狰狞恐怖。 　　她斯条慢理，极其有耐心，当初她在心里有多恐惧，现在就有多利索。 　　“你那时候说，要我别动，动的多了，血流的更多，到时候人死了就不好了，还有血接出来就要立即喝掉，要不然血凝在那里，就会有一股腥味。” 　　明枝一句接着一句，心头暴虐的快感此刻成倍的在心头翻滚，她一刀刀的下去，“放心，我下手比你要好多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机会逃出去，但是我又想，如果出去之前，能把你给一刀刀的片了，那该多好，所以我一直苦练这方面的技艺。” 　　她说着又割下一条肉来，听着地上的人哭嚎，可是人已经被她给定住了，哪怕痛的想死，也半点都挣扎不得。 　　“不过我也知道，这世上多得是，心里想的好，但是不一定能成真的，所以我出去了之后，也没有想着要回来。可是我没想到，你这么想我，哪怕我在外面，你也要费尽心思的想要把我弄回去，我要是不回去，倒是有些对不住你了。” 　　明枝说着温柔了语调，调子听上去温温柔柔的，可听在耳里，一股恶寒从身体里窜出来。 　　“于是我回来了，” 　　她说着，眼里冷下来，寒光一闪，直接从繁缕的脸上割了一条肉下来。 　　“你放心，你当初割了我多少刀，我都清清楚楚的记着，这次连本带利，一块儿全都还给你。” 　　说着她手里又割了几下。 　　她说到做到，面对心里的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亲手毁灭她。亲手把害怕的东西给灭了，那她到底还有什么可怕的？ 　　血肉一条条割下来，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巨大的爆响。 　　门外的封禁法阵和看守弟子都被一同掀飞，紧闭的门豁然洞开。 　　明枝受了剑，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她退后一步，“我给你把路找出来了。” 　　她身上有师泽的剑息，如师泽所说，不管她在哪里，他都会觉察到。 　　师泽素色的衣袍上罕见的沾染着尘土，袍服的边缘沾着血迹。 　　说着她把地上的人彻底给让出来，“就是她了。” 　　明枝提着剑，她很小心，避开地上蜿蜒的血，不过靴子底上还是沾到了点。 　　地上的人几乎已经不能称呼为人了，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一条条被割下来。只有一双眼睛瞪睁在那里，证明还算有那么一点点人样。 　　师泽径直往明枝这边过来。 　　他呼吸粗重，没了平日里那副风淡云轻的样子。 　　“人在那里。”明枝手里的剑指了指地上的血人。 　　师泽没有顺着她的指引去看地上的隐月宗宗主，他双眼紧紧的盯着她，明枝很疑惑的看他，“你不去找她吗？” 　　说着她有些不耐烦，自己过去一手抓起繁缕的头发，把她整个人都拖起来，“红尘醉该怎么解开？” 　　繁缕满脸痛苦惊恐的神情瞬间变得古怪。 　　“说啊。”明枝有些不满的提拉着繁缕的头发，左右摇晃了两下。 　　繁缕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明枝这下是真的没有半点耐心了，手里的劲道大了些，直接抓住繁缕的头发整个就把头往地上撞。 　　繁缕的头撞在地上，而后脖子突然咔擦响了下，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软软的垂了下来。 　　明枝一下松开手，“我不是故意的！” 　　师泽看着满地的血腥，还有地上已经折了脖子的女人。沉默了下来。 　　明枝赶紧挽救，“我记得门派里还有其他长老，说不定那些长老知道！” 　　地上的死尸脖颈软软的垂在那里，眼里死寂一片，和死鱼一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几个长老在哪里，要不然我把他们……” 　　“不必了。”师泽开口。 　　明枝脸上露出疑惑，她看着师泽，师泽站在那里，“方才在外面，我把他们都杀了。” 　　繁缕看出师泽实力不一般，手下的长老弟子等人在这个时候又蠢蠢欲动，干脆直接让那些人去围攻师泽。 　　心思活泛的，看到师泽下的杀手，见势不妙逃之夭夭。运气不好的，直接做了师泽的刀下鬼。 　　明枝嘴张开，好半会没能说话。 　　师泽浑身上下杀未消，整个人如同开了锋的利剑。他看着明枝，脚下往她这里走了几步。 　　那股锋利逼人的杀意，几乎如同刀锋一样，催逼在人的肌肤上生疼。 　　明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那要不然我带你去找找，毕竟人这么多，地方又这么大，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师泽沉默不语，他一步步往她靠近，带着那一身没消的杀气。 　　“那些药阁，还有那些藏……” 　　她话没说完，师泽就已经直接到了她的跟前。 　　“你之前在做什么？”师泽问。 　　明枝抬头望着他，眉眼里略有些惊讶。 　　“我，我给你探路啊。”明枝真的就是随口就来，“你不是一直找不到她么？所以我就亲自给你探路啊。” 　　“再这么找下去，就算是你，也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她派人过来，我自然就……” 　　明枝嘴里话语说着，见到师泽的眉眼上渡了一层怒火。 　　“自然什么？”师泽反问，“所以你就自作主张，被他们抓了？” 　　明枝愣愣的望着师泽，师泽的眉眼上透着一股怒色，明枝都可以看到他眼里有两簇火苗。 　　“……可是你觉得，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么？”明枝脸上全是无辜，她反问。 　　“你想着想要解开红尘醉，而且青瑜真人那里，也常常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看看你到底怎么样，要是时间再这么拖下去，你拖的起吗？” 　　明枝眼尖，见着师泽脸上抽搐了下，“再这么找下去，等到找到，是真的不知道何年何月了，既然这样，那么倒还不如我来给你探路。” 　　她说着重重咬了下自己的唇，可是此话却激起了师泽的另外一重怒火。 　　“我不用！”师泽低喝道。 　　他紧紧盯住她，额角的青筋都可见的爆出来。 　　“你可知她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一旦落到她的手里，你会有如何下场，你想过没有！” 　　明枝张了张嘴，“那又如何？” 　　她既然来了，已经明白隐月宗也在找她，她就知道自己除非一辈子躲在北阳山内，否则隐月宗还是会各种找机会把她回去。 　　可是她不会一辈子都留在北阳山，她还有心障在，只要有这个在，修为上她不管多努力，不能冲破境界，只能在那里打转。 　　所以既然躲不开，那么倒不如她自己去解决掉。 　　一直躲避，根本没有任何用。 　　这话在师泽听来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他怒色满脸，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烧。 　　袖中的手指一根根，一节节折起，骨节出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他站在那里，怒到极点，浮在脸上的怒色反而淡了下去，最后化成一片平静。 　　“……”明枝看着他脸上冰冷，“我带你去找长老，这东西我记得虽然是秘药，但盯着的人也有不少，应该还会有其他人知道。” 　　师泽没有答应，也没有其他的话，他双眼直直的盯着她，眸色神情平静的让人不寒而栗。 　　“你要是不说话的话，我就去了……” 　　她话语刚说完，师泽倏然一把将她重重拉了过来，按在了怀里。 　　明枝没有半点防备，突然被他那么一下摁在了那里。他的力气很大，似乎是压制了一段时间，最后压制不住了，如同火山喷发一样，干脆全数释放了出来。 　　她一头就撞在了他的胸口上，那瞬间的力道，让她有短暂的眼前一黑。 　　师泽的双臂从两边缠绕过来。他力气极大，将她整个人都锁死在那里。 　　明枝感觉自己五脏都要被他那力道给压的错了位，他就这样重重的把她抱住。他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呼吸一改方才的清浅如同无物，粗重的难以叫人忽略。 　　他下颌压在她肩膀那里，深深浅浅喘息。 　　明枝也被迫整个人都陷在了他的怀抱里。他身上的气息不复之前的如冰如雪，而是夹带着尘土和血腥味。 　　他身上的那股血腥，刚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两人这般靠近的时候，她才察觉出那股汹涌的血的味道。 　　隐月宫中，血腥浓厚，却也依然盖不过他身上的那股血腥。 　　“你听好。”师泽收紧了双手，听到怀里的人传出轻轻的痛哼，却依然没有半点要放松力道的意思，他双臂越收越紧，“我不需要你用你自己去帮我什么。我不用，也看不上。” 　　“你听到没有！”突然他的语气一变，显露出浓厚的怒火。 　　“你下次再和这般自作主张，我便……” 　　明枝被他那个力道差点弄得要背气过去，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被抱着，她就差点一口气缓不过来要过去了! 　　“便什么呀……”明枝扛不住了，她挣扎着，想要从她的怀里出来，但他的怀抱实在太紧了，让她诡异的有了窒息感觉。她感觉自己如果再被他这么抱下去的话，说不定过那么一小会，她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放开！”她这下是真的受不住了，被抱到感觉都要挤成饼了，这感觉是真的扛不住。 　　察觉到她的挣扎，师泽也依然没有放开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体内此刻喧嚣的情绪冷却下来。 　　克制心中所思所想所欲，实在痛苦，他在这上面的经验实在太少，所以干脆顺从他自己所想。 　　想杀，那就杀了。他并不是滥杀无辜。隐月宗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手上干净的，杀了也就杀了。 　　愤怒，那就把怒火散出来，想要抱住她，那也就抱住她了。 　　他发现，他不喜欢失去，也承受不了失去。 　　他没想过她不在身旁，甚至因此丧命，他会是怎么样的。从头到尾，他就没有想过这个。 　　可是真正要来临的时候，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死死的压在心头上，迫使他立刻去找她。他感觉到自己的迫切，甚至一想到她可能被害，心口就会冒出皮肉撕裂一样的痛苦。 　　只有现在这般才能缓解他心口的那股痛楚。 　　如果你再这样，我就将你紧紧的锁在我身边。 　　断掉你的路也好，如何也好。 　　让你再也无法离开我一步。 　　师泽心头清晰的冒出这个念头。 　　他感觉到怀里人的挣扎，他双臂将她圈的更紧，“不许自作主张，听到了没有！” 　　如果还有下次，他可能做出一些，连他自己都预料不及的事来。 　　“如果你有本事，我自然不会拿自己开玩笑啊！”明枝已经快要一口气都喘不过来了。 　　“你放开我，我要被你给压死了……” 　　明枝是真的喘气不过来，几乎要翻白眼，她感觉自己真的要成个肉饼了。 　　师泽闻言，只是稍稍放松了点手上的力气，但并不是完全把她放开。 　　“我凭借自己当然可以寻到，不必你费这个心。”师泽依然是抱着她，下颌也依然压在她的肩膀上。 　　说着他加重了语气，“听到没有！” 　　“你要把我给压死了，我喘不过气了！”明枝哇的一声哭起来。 　　明明师泽看上去身形清瘦，腰肢比女人的还要纤细很多，但是整个人下来的时候，明枝除却泰山压顶就想不到别的。 　　“我没死在她的手里，却要死在你手里了……” 　　师泽的力道这才渐渐的放松，身上压上的那股力道渐渐松开，原来那股窒息感渐渐退却。 　　但是师泽却依然没有完全放开她。 　　他等明枝好了一些，依然保持着抱住她的动作，“我方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你说的那么大声，我就算不想听也难啊！” 　　明枝捂住胸口，感觉到自己终于又活过来那么一回。 　　“不许再这样，也不许有下一次。倘若有下次，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师泽保持着抱住她的动作，在她的耳边轻轻道。 　　明枝肌肤上迅速冒出鸡皮疙瘩。 　　现在的师泽很不对劲，她一时半会的竟然也没有什么对应的法子。 　　“反正我自己是很珍惜我这条小命。” 　　明枝感觉到殿内的浓厚血腥味道。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殿中的血腥味已经有些一股腥臭了。 　　“现在真的不去找怎么解开的办法了么？” 　　明枝那一下的确是故意把繁缕给弄死的，毕竟他身上的红尘醉解开了，对她又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宗门里她也不保证会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的解决办法。 　　师泽没有回应她，小会之后，他从她的肩膀上下来，带着她出去。 　　“你方才不是说药阁么，现在去吧。” 　　明枝出了坍塌了半边的殿门，见着外面已经是狼狈一片。宗门里一些殿宇已经垮塌了下来，一片诡异的凄凉和安静。 　　师泽真的把这一片地方都给横扫过去了，几乎片甲不留。 　　废墟旁可见还有一团血迹，只是不见尸体，极有可能尸骨无存了。 　　师泽下手有分寸的时候，极其有分寸。但若是真的激怒他，那么他下手不仅仅是要人命那么简单。 　　明枝带着他去了药阁。 　　“里头还有一些药经，要不我给你找找？”这一路走过来，就没有见到一个人。别说知道隐月宗秘密的长老，就连个普通弟子都没有见到一个。 　　明枝都有些诧异。 　　“找吧。”师泽此刻又是原先的模样。 　　药阁面前的法阵还在，师泽直接一剑轰了。 　　明枝推门而入，开始装作很努力的寻找，然后把一些她用得着的东西全数塞到自己的袋子里。 　　师泽在那里看着，并不出言催促或是如何。 　　一圈下来，明枝盆满钵满。 　　“怎么样？” 　　明枝摇摇头，“没有见到。” 　　红尘醉这个东西，她估摸当初全下给师泽了，这么厉害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留了什么解药。 　　“……”师泽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 　　明枝出言安慰，“要不然再抓几个人过来问问？” 　　师泽眼眸动了下，他慢慢的走到明枝跟前，手指曲起来轻轻的放在她的额头上，指尖滑下来，将她脸颊边的碎发别过去。 　　“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第57章 端倪 说吧，什么时候把人给送来 　　指尖落在肌肤上, 泛着一股灼热。 　　指尖是人身上温度最低的地方，可落在她的肌肤上，却是滚烫的。顺着她额角滑落下来, 轻轻的划过脸颊。那轻微又滚烫的触感让人泛起细细的颤抖。 　　师泽的话里似乎有几层意思。 　　明枝一双眼睛眨了又眨, 她满脸的无辜。 　　“高兴！”明枝毫不犹豫的欢快答出来，她说着拍了拍自己的乾坤袋, 乾坤袋里不管装了多少东西，看上去都是空空荡荡的。她提起来, 在师泽面前左右晃了两下, 乾坤袋在她的手里也跟着一块轻飘飘的晃悠。 　　“这里好多东西呢。”明枝献宝似得把手里的乾坤袋送到他面前, “够我用好久了, 要不然你也看看？” 　　师泽的眼眸动动，他看着差点要怼到他脸上的乾坤袋, “不必。” 　　“看看嘛，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不过这里放着的东西, 都是好东西，就是我来的次数不多, 不足以让我知道这里全都是些什么, 不过我都拿了, 你看看到时候有没有你用的上的。” 　　人是她故意杀了的, 现在又来对他关心之至。明枝都相当佩服自己。 　　人在江湖飘, 拼的就是演技。看谁更会装模作样了。 　　“都拿好了？”师泽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那只看上去轻飘飘的袋子, 问了这么一句。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 没有一丝一毫要发怒的意思。 　　明枝也没指望自己能完全瞒得过他，毕竟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家伙，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比她吃的米都还要多得多。她这样多少有那么一些试探的意思。 　　“还有其他要拿的么？” 　　师泽继续问。 　　明枝瞬间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有些无措的眨了眨眼, 望着他。 　　师泽过来，就是冲着能解开红尘醉来的，如今繁缕已死的不能再死，隐月宗里其他人也见识不妙跑的远远的，这身上的红尘醉要如何解开，还真是麻烦。 　　明枝早就做好了他会大发雷霆的准备，谁知他竟然对此没有太多的反应？ 　　真的不愧是千年老东西，真的是让她太佩服了。 　　“有！”明枝仔细打量他，没有从他的眉眼里看出半点发怒的预兆，立刻点头。 　　“那就去。” 　　师泽说完，见着明枝站在那里，没有什么要动的意思，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里头全是惊愕。 　　“怎么了？不想？” 　　师泽有些奇怪。 　　明枝立即摇头，“当然不是。” 　　她说着又有些迟疑，“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师泽纤长分明的眼睫动了动，“如果你不想的话，那么现在就……” 　　“我去！” 　　明枝说着，立刻行动，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我知道宗主的密室在哪里，哪里说不定有你要的东西。” 　　她很懂人情世故，生怕他心里不痛快，赶紧的给他出谋划策。 　　“方才为何不说？” 　　“因为我怕屋子会塌。”明枝睁着眼，无比认真，“万一塌了，咱们俩都埋在里头了要怎么办？” 　　“方才隐月宫都被你轰了半边，我看着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塌。到时候咱们两个都埋在里头就不好了，那些王八蛋要是知道了，才不可能来救我们，不但不救，反而还会来落井下石。这儿离北阳山那么远，要是出事就不好了。” 　　她胡说八道，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似乎比之前都还要精进很多。连她自己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师泽望着她，神色里略有些古怪。 　　明枝却故作奇怪的说，“怎么了难道不去了吗？” 　　“走吧。”师泽挪开眼。 　　隐月宫的确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已经摇摇欲坠，岌岌可危，似乎下刻就能直接塌下来。 　　隐月宫外混乱又诡异的干净，处处都可见师泽剑气破开的裂痕，但是除却几滩血迹之外，见不着尸首。 　　大殿内的血腥味比之前要浓厚了，泛着一股腥臭。 　　人死的时间长了，就是这样。 　　明枝熟门熟路的就领着师泽去找密室，她除了报仇，并没有太多别的想法，现在简直是意外之喜。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试探的意味居多。谁知道师泽竟然真的点头了。 　　师泽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尸首在死之前就被她折磨的几乎称不上个人了，只能说还有个人形，勉强看出来，生前是个什么东西。 　　地上的血也积了一层，现在血液凝固，泛着一股浓厚的腥味。 　　“你若是想要泄愤，其实有千万种办法，不必这样。脏的很。”师泽一把拉住她，抱住她的腰，直接越过那一滩血洼，落到干净的地方。 　　“……”怀里的人听了没有说话，他低头下来的时候，见着她整个人往自己的怀里靠了靠，这幅不自觉依赖的姿态让那股似曾相识的愉悦又从心下生出。 　　“报仇的最好办法不是让人死，而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无意识的动了下抱在她腰上的手，耐心的和她讲解，“打断经脉，折掉筋骨，把她丢在这里。她会比死还要痛苦千万倍。” 　　明枝整个脸都埋在他的怀里，师泽没有要她离开，不仅没有，似乎对此甚是宽容。 　　“她以前就是这么对我的。”明枝小会之后轻声开口，她没了开始的笑容，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放了我的血，当着我的面喝下去。如果不是怕我死了，她恐怕能直接把我生吃了。” 　　“她怎么对我的，我自然是要连本带利的一同给她算回来。难看是难看了点。”她抬头，眼眸上蒙上了一层诡异的光，“但是她这样的时候，我心里可高兴了。” 　　师泽低头下来看她，她仰起头来，嘴角都挂着笑。 　　师泽到底是个名门正派，而且正经了这么多年，哪怕杀人，也没见过要以折磨人为乐，都是直接取人性命，给人一个利落痛快。 　　要是师泽给她来说教，她就立刻呛回去。 　　“觉得开心么？” 　　师泽见着她准备随时反击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反问了一句。 　　明枝一愣，而后顺着他的话，露出格外桀骜不驯的笑。此刻两人已经站在了地上，明枝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故意道了一句，“我很喜好，也很开心。” 　　“既然如此，那就行了。”师泽松开搂在她腰上的手，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去找地方。他很好心的道，“要是再晚一点，可能就真的塌了。到时候你就真的什么都拿不到。” 　　明枝一哽，她当然是冲着搜刮去的，可师泽直接道明了她的用意，她还是有点尴尬，“怎么说呢，我都是为了你！” 　　师泽脸颊上浮出浅淡又分明的笑意。 　　“哦？”他似乎很有兴致和兴趣，“为了我？” 　　“是！”明枝点头。 　　他又是一笑，不置可否“去吧，待会就晚了。” 　　师泽起初追过来，根本没有手下留情，对准隐月宫的一击，也是发挥了应有的实力，此刻隐月宫已经被他毁了一半，另外一半也是岌岌可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下来。 　　明枝立刻过去，她翻入密室，把各种典籍还有丹药，一股脑的全都塞进去。 　　师泽和在药阁里头的时候一样，站在那里，默默看她忙活。没有半点出言打扰的意思。 　　明枝抓起一把玉简往乾坤袋里塞的时候。师泽突然抱起她，“快走。” 　　说着，直接带着她，一跃飞出密室，两人在隐月宫之外刚刚落地，隐月宫就塌了下来，轰隆一声，化作一片废墟。 　　师泽抬起袖子挡在前面，替自己和明枝把那些灰尘挡住。 　　“都拿好了吗？”师泽问。 　　明枝点点头。 　　“那好。”师泽说完，伸出手掌一推，炽热至极的火焰顿时燃烧了起来。 　　那火并不是普通的火，火焰是黑色的，所到之处立刻腾起热浪，明枝见过，他那也少那些修士的尸体，就是这一手。 　　师泽祭出命剑，命剑迅速变大变宽，可容好几人在上面，她被带到上面。明枝撑住双手，往下面看。就见着隐月宗此刻已经化作一片黑色的火海。 　　“这是阳炎，一旦沾染上，除非彻底燃烧殆尽，不然不会熄灭。” 　　“我知道这里头或许还有躲避的弟子，不过这没有必要找出来了。” 　　师泽站在她的身边，和她一道看下面的黑色火焰。 　　见着明枝看过来，他又道，“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伤及无辜。” 　　他杀人也好，替天行道也罢，都有他自己的一套标准，只会对着目标去，不会把火烧到无辜人的头上。 　　明枝嘴唇动了动，“我又没问，你说什么？” 　　“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师泽没有一丝一毫生气的样子，他说着看向她，“明明就是有一颗好心，何必装作凶神恶煞，难道不觉得难受么？” 　　“……”明枝看他一眼，眼神古怪。 　　巨大的热气从地面上升腾而上，哪怕她在空中也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热浪。 　　“作恶多端，该当如此下场。”师泽居高临下，看着那篇火海，脸上无悲无喜，平静的如同死水。 　　“你的仇报了。” 　　说着，师泽看向从已经有小会都没有出声的明枝。 　　“按照约定，你欠我了。” 　　明枝瞬间脸都要皱到一起，她和师泽根本就没有一毛钱的约定，而且明明就是她自己杀了繁缕的，怎么算到他的头上。 　　师泽像是看透了她此刻心中所想，不疾不徐的道，“隐月宗为我所毁，其宗主也是为我所伤。” 　　“而不管是隐月宗还是隐月宗宗主，都是你的仇人。” 　　师泽说着，看了她一眼。 　　所以之前的功过相抵到了此刻完全不存在，相反还欠他了。两人这么纠缠不清，师泽没有半分不适，反而心情诡异的愉悦。 　　明枝看了他几眼，转头过去看着那片黑火。 　　“我欠你的。” 　　“人死了，你身上的红尘醉也没有解开，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功过相抵，尤其现在你还把隐月宗都烧没了，是我欠你的。” 　　她的直截了当让师泽有些意外，这小妖女一张嘴，能说会道，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在嘴上说的过她。 　　师泽凝视她，明枝慢慢坐下来，看着下面的火光。 　　师泽这么做，简直就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隐月宗当然有隐藏的法子，他这么一来，就算藏的再好。也要没命了。 　　“你知道便好。” 　　师泽望着她蹲坐在那里。 　　“那我要怎么报答你？”明枝抱着膝盖，她看着下面的火光，“我们无亲无故，我还做了不少错事，原本想借此来以功补过的。现在看来是没得了。” 　　师泽听到明枝的话，也有些好奇，“你要如何报答我？” 　　他以往救人，从来不求什么报答，也不需要。做了也就做了，至于以后根本就不需要。 　　如今他打破了自己的习惯，甚至心下还有些期待，想看看她会如何报答。 　　“不知道。”明枝摇摇头，“都说大恩不言谢，谢了也没有用。你想要我做什么？” 　　师泽听到她这话，眼睫动了下，他要她如何，他想要两人牵扯不清，没有她说的那个功过相抵的时候。 　　“我现在还没想到，到时候想到了，再和你说。” 　　明枝点头，她又想到了什么，“那你身上的红尘醉怎么办？” 　　隐月宗上下都已经全灭，他身上的红尘醉这下是真的没得几个人能解了，虽然说原本也没有几个人能解开。 　　“……你难道不开心么？”师泽不答反问。 　　他说着看向明枝，明枝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气短，“我才没有。” 　　“罢了。”师泽望着她的背影道。 　　“不去解了？”明枝眨眨眼，有些迟疑。 　　“这里没有，那么就到时候再说，时间这么长，说不定就会有机遇。” 　　师泽这么多年，耐心说好，也相当的好。 　　“是吗？” 　　明枝想了下，这个可能太过缥缈，不过师泽这么一说，她也就很给面子的应了。 　　“现在去哪儿？”明枝看了看周围，“要回北阳山么？” 　　师泽摇摇头说不是，“你大仇得报，那么就多看看他们的下场。” 　　他见过许多大仇得报的人，心中痛快，非得要多看看仇人的惨状，才能心情舒畅。 　　明枝却没有那么兴致，“都烧成灰了，有什么好看的，我就只是想要杀回去，让那些人都死了，死了之后，就没人知道我的秘密，自然也不会找我麻烦了。” 　　“你很怕？”师泽到她身边。 　　明枝抱着膝盖，“你说呢。” 　　“以后就不用怕了。” 　　师泽道。 　　明枝看向他，面带疑惑。 　　“听不懂么？”师泽看见她眼里的疑惑问道。 　　只要她好好的留在他的身边，那么他就可以护她无忧。 　　“听得懂。”明枝眼里的疑惑更重了，“可是为什么你要帮我呀？” 　　她说着，顶着那张满是疑惑的脸，又靠近了几分，“明明我们两个也没有什么关系……” 　　“什么叫做没有关系。”师泽反问，“你和我恩怨在那里，如何没有关系？” 　　明枝脖子一缩。 　　“恩怨未消，你就好好留着吧。” 　　师泽看着她一副不敢说话的心绪模样，心情好了不少。 　　就在他身边。 　　“从此之后，你也不用害怕了。” 　　师泽的言语柔软了下来，可觉察到一股温柔。 　　明枝眼睛动了两下，她抬头去看师泽，师泽触碰到她的双眼，嘴角上扬了下。 　　“你现在笑起来，有些吓人……像是狼外婆要吃小白兔。” 　　师泽一愣，他不知道狼外婆，但这话的意思还是懂。 　　他脸上的笑先是略有些凝固，而后他突然轻笑，“那又如何？” 　　明枝嘴动了动，没能怎么说出话来。 　　这男人要是脸皮厚起来，真的是难以招架。 　　师泽带着她在高空上，看着下面的黑火一点点烧把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在烧的干干净净之后，师泽带着明枝回去。 　　青瑜早已经派弟子在山门外守着，师泽这一次出门，比以往的几次都要长，师泽情况特殊，这么多年鲜少离开北阳山，就算离开，时间也没有这么长。青瑜每隔三日就会派去灵鸟查探师泽的情况。 　　师泽回给他的都是一切都好，可再好，只要他不在北阳山之内，青瑜也难以安心。 　　听到师泽回山，青瑜喜出望外，立刻让弟子请他过来。 　　青瑜见得师泽，迫不及待就问，“如何？” 　　师泽看到青瑜这么期待的模样，迟疑了下点了点头，“已经解决了。” 　　他说着不自觉看向窗外，望着盯着外面腾起的云雾。 　　青瑜喜出望外，半点都没有觉察出有任何不对，“那可就太好了。” 　　“你每月朔日原本就危险，现在解决掉这么一桩事，到时候我和你师姐就都可以放心了。” 　　师泽视线从窗外的云雾收回来，他垂下眼睫，一直都不看青瑜的眼睛，“让师兄和师姐担心了。” 　　青瑜说了句没事，“只要你现在好了，之后都不会有这样的难堪境地，那么之前也算不上什么。” 　　“对了，竟然解决了，那么你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了吧？” 　　青瑜还记得师泽对上那个小妖女就会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师泽略略抬眼，和青瑜对上眼神，又垂了下去。 　　“不会。” 　　青瑜长出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么就太好了。” 　　“那个妖女……” 　　“她帮我找到了隐月宗，又帮我寻到了隐月宗宗主，功过相抵，之前那些，我也不会另外找她的麻烦。” 　　师泽说着抬头看向青瑜，“不过她本性不坏，依我看，可以暂时留在北阳山。” 　　青瑜惊讶之下，碰翻了手边的杯子。 　　“你说什么？！” 　　师泽叹口气，“我对她真的没有什么，或许之前我会那样，不过是因为红尘醉的作用，现在去了，也没觉得如何。” 　　他直接抬头和青瑜对视，眼睛不自觉的轻眨，“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好苗子，领悟力和天赋都极佳，而且她在隐月宗也并不是作为弟子存在。还这么年少。” 　　师泽说到‘年少’，感觉喉咙那里都涩了下。 　　“该给少年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除却最开始那件事之外，她并没有其他的错事。” 　　青瑜眉头紧皱，师泽察觉到他的怀疑和疑惑，直接直视青瑜，“师兄是在担心什么吗” 　　言语中没有任何感情，如同冰雪，和师泽以往的千年里没有任何区别。 　　就像是和人随意谈论很平常的事务一样。 　　“……”青瑜持着杯子，“你回来是好事，让你师姐给你看看。好让我们都安心。” 　　“师姐平日里够忙了，我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要去打扰她的。” 　　青瑜却不听，执意让人去把熏华请来。 　　熏华也已经知道师泽回来了，听了青瑜的意思，熏华示意师泽伸手。 　　师泽伸手出来，过了小会他道，“如果师兄不放心的话，可以把人放在师姐那里。师姐仁心，一定能看管好她。” 　　熏华听得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满脸的意外，而后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那也好。那孩子我也见过，其实本性不坏，恩怨分明，也知道好歹。就是可能早年没有人好好教导，便成了那样，但也不是没有扭转过来的机会。” 　　熏华对那个小姑娘的印象不错，但也清楚明白青瑜担心什么，“要不然干脆让我带着，跟着我学医术。” 　　“罢了。”青瑜的视线在师泽的脸上转了几个来回。 　　师泽脸上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神情，青瑜回眸，“你们想如何就如何吧，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闹出什么天大的事么。” 　　这样就算是点头了。 　　“不过我们北阳山没有这样的先例。” 　　熏华道，“这好办，那还是和之前一样，反正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已经是不错了。至于正式的弟子身份，那还是算了，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个呢。” 　　这话说的让青瑜很满意。 　　师泽看到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师姐？” 　　青瑜也看过来，“他怎么样？师弟说那个药已经解了，但是我总有些放心不下。” 　　“已经大好了。” 　　熏华道。 　　师泽略有些意外，他看向熏华。 　　熏华看向青瑜，“人才 第58章 愉快 不知道又怎么样呢，至少他现在很…… 　　师泽看着熏华, 明显意想不到，“师姐……” 　　熏华却满脸正经，没有一丝一毫和他开玩笑的意思, “师兄那话你也听着了, 怎么，难道还觉得师兄真的对你放心了不成？” 　　“师兄看不出来, 我看的出来，你从来没有撒谎过, 说话的时候, 眼睛都不怎么正视人, 师兄有多么严厉, 难道你不知道？” 　　师泽缄默不语，他提起桌上的茶壶,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妙法堂里的茶水，并不是拿茶叶泡的，而是甘草之类的药草。 　　“师兄看出来了？”他喝了一口甘草泡的茶水, 迟疑了下问。 　　“你觉得呢？”熏华不答反问。 　　这对师泽来说却有些难，他眼睫轻眨, “我不知道。” 　　他没有对师兄撒谎过, 这还是第一次, 师兄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他也没预想过。 　　“暂时应该还没有起疑心, 毕竟你之前也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撒谎过。” 　　熏华说着看着师泽在那里喝水, “不过以防万一, 你还是把人送到我这里。你也知道，如果师兄真的动杀心了，那会很棘手。” 　　师泽没有作声, 一杯一杯的喝甘草茶。 　　“怎么，舍不得？”熏华见状打趣。 　　“不是。”师泽摇头，“只是那么一个妖女，让师姐费心，不管如何，都过意不去。” 　　熏华倒是无所谓，“没事，我看着她，像是看故人，而且她本性不坏，只是脾气暴躁了点，别人不招惹她的话，她也不会轻易动怒，也还算好。做医者需要耐心细心，在我这里学一学，把性子压一压也挺好。” 　　师泽听后缄默不语。 　　回到紫云台，元胡来问他需要什么，师泽两三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 　　师泽径直去了明枝的房间。 　　明枝的房间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弟子房，看不出一丝一毫和其他弟子有特殊的地方。 　　只是进去了一股馨香铺面而来，证明这个屋子是个姑娘在住。 　　明枝在外面跑了几天，一回来沐浴换衣之后，就直接整个人往床上一躺，睡的天昏地暗。 　　师泽坐在床边，见着她睡的人事不省。 　　她在外面，警惕心很强。除非他在身边，不然很难入睡。在北阳山，倒是能睡得着。 　　师泽低头看她，她睡相一如既往的不怎么好，手脚乱放，手也落到身边。直接露出被子。 　　他坐在旁边，她睡着了，嘴也毫不客气张开口水流的简直惨不忍睹。 　　他仔细的看着，动也不动。 　　明枝回来之后，师泽就先让她回去，自己去见青瑜。 　　明枝心里知道青瑜对她的厌恶，干净利落的直接回了紫云台，自己去温泉泡澡，完了一头直接睡倒。 　　她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就见着师泽在她跟前坐着。 　　冷不防自己面前突然冒出个人，明枝吓了一跳。哎呀一声，差点脑袋就往后磕。 　　“你怎么来了？”明枝一手捂住后脑勺。 　　一个男人去女子的闺房，不管是什么身份，就算是父兄，也很不合规矩。他这么多年，这个还是知道的。 　　师泽眼睫动了动，但是他们两人算起来，也不是普通的男女关系，所以进来也没有什么。 　　“你睡着了？”师泽嘴唇动了动。 　　明枝抱着被子起来，“现在醒了。” 　　师泽望着她，明枝福至心灵，“你有话和我说？” 　　明枝说着，在心里把所有的可能全都过了一遍。他才从青瑜那里回来，看这样子，总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你可愿意去妙法堂？” 　　师泽这话问的有些发涩。 　　他这话问的很快，这小妖女在这里作威作福，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离开了紫云台哪里还有这么多的好处？ 　　这小妖女最是会平衡利弊不过。 　　“去妙法堂？是要我去办什么事吗？”明枝说着满脸好奇的盘腿坐起来。 　　“不是。”师泽和她解释，“是你到师姐那里去。” 　　他想了想，又给她说的更简单一些，“类似做她的弟子。” 　　师泽料定这小妖女必定不会答应的，结果出乎意料，明枝两眼一亮，把被子都撒到一边，整个人都跪坐起来，“真的？” 　　她的欢喜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看着她，“你说什么？” 　　“不是，不应该是你说什么？”明枝满脸奇怪，“你刚刚说我去妙法堂和妙法长老做底子啊。” 　　师泽的眉头皱起来，她这反应当真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你想去？” 　　明枝想了下，“去啊，为什么不去？妙法长老为人和气，不管对着谁都是一张笑脸，给我好多好多点心吃。” 　　“……” 　　师泽坐在那里，手掌放在膝盖上不自觉收紧，他看向明枝的眼神里都有些许凛冽，“哦，所以你就把你之前欠我的，全都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你干过的好事，我这里全都给你一五一十的记着。旧的没清，隐月宗这一回，你又欠了我不少。” 　　师泽说着脸上都带上了一抹笑，只是那抹笑在他的脸上不管怎么看，都有一股渗人的寒意。 　　“如此这般，还想抽身离开，万事大吉？” 　　明枝抱住被子，“可是，这是你提起来的，不是我主动要去的。” 　　师泽脸上的笑一凝，而后彻底冷下来。 　　“你不想我去？”明枝在一旁伸出脑袋，师泽看她，“你觉得你能去么？” 　　“那我就不去了呗，毕竟你也说得对，我欠你一大堆呢，这些都没还完，的的确确也不好。”明枝很会见风使舵。 　　她看了看师泽，“你不想我去，那我就不去。” 　　“我没有。” 　　师泽否认的十分快，明枝一张脸都要皱成一块了。 　　刚才分明就是这个狗男人说什么她欠他的，没还清哪里也别想去，现在又变成不是他的主意了。 　　这狗男人的嘴，怎么变得那么快啊。 　　明枝放弃了和师泽争论个对错高低，反正争了也没用。 　　“那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明枝一头靠在他肩头上，双眼眨眨，“只要你不嫌我吵。” 　　“原来你也知道，那真是不错。” 　　师泽开口就是差点没把她给哽过去。 　　明枝抬头，她咧嘴一笑，“你还真是可可爱爱。” 　　可可爱爱到让她忍不住抽掉他的狗头。 　　师泽低头看她，“你是想去，却因为我一句话不去了？” 　　“那你是要我去，还是要我别去？” 　　明枝烦了，这男人左右横跳，她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干什么了。 　　“要是想我去，我就去。毕竟妙法长老的确是个好人，丹芷长老你说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人，我信你。妙法长老那里，你都这么说了，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隐患。” 　　她全然一副信任的模样，可人的靠在他的身上。 　　“不过你要是想我陪着你，那也行啦，” 　　反正陪着师泽，她也是有不少的好处。 　　她整个都靠在他的肩头上。 　　他身上没什么味道，十分的干净，她懒洋洋的在上面蹭一蹭，就有了些许花香的气味。 　　“你去做什么？” 　　师泽袖中的手动了两下，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明枝。 　　“你脾气不好，和谁都容易发火。妙法堂那里给人看病，病人们也不都是个个知情达理的。” 　　师泽道，“还是会给师姐惹麻烦。” 　　这小妖女平日看着乖乖巧巧，闹腾起来是真的让人束手无策。 　　“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免得害人害己。” 　　所以为了那些病人还有师姐的名声着想，还是留在他身边为好。 　　明枝两只白眼都要翻了出来，她靠在他肩头上，“是不是青瑜真人说起我了？” 　　师泽有些意外的瞥了她一眼，“你知道？” 　　“一定会问起我的，要不然你也不会让我早点回来。” 　　“不过青瑜真人从头到尾也没有喜欢过我。当然喜欢我才怪了。” 　　明枝靠在他肩头上，师泽听着她的话，没有言语。 　　她说着抬头，“怎么办，我欠了你那么多，恐怕一时半会的是还不了了。” 　　人情债难还，欠一个就已经是难还，更别说好几个。 　　隐月宗宗主之死，两人心知肚明，只是谁也没有说出来罢了。要不然师泽也不会那么干脆的直接要她留在他身边。 　　“那就一直还。我这人并不相信什么感恩涕零之类，既然欠了我，那么就必须要还，装腔作势骗不了我。” 　　师泽对此似乎早有对策，他低头看着肩膀上小妖女的无辜模样，“你明白吗？” 　　他抬起手掌轻轻的放在她的肩上，“好好呆在这里。” 　　好好待在他身边，陪着他。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到底是自身原本生出，还是红尘醉在身体里的那个被封印了的东西有意催化出来，原本他可以分清楚，但是此刻他却没有那个机会了，并且还是他半放纵下的结果。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他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就做到底。倘若是他自己所想，那么就顺应自身所求。他鲜少有所求，现在他如此，反而让他有几分新奇，同时他想要顺着心里所想做下去。如果是身体里那东西所为，那么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想要做什么。 　　对抗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朔日那夜的针锋相对，难得那东西竟然还想出了别的招数，真是让他意外的很。 　　虽然师兄那里视作大敌，严阵以待，但他却不一定，早先的愤怒过去之后，他倒也冷静下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就看看到底想要做什么。 　　师泽的手掌抚上了她的头。摩挲着她柔软的头顶。 　　明枝抬头，和他双目对上。 　　她看他两眼，干脆整个人都靠在他的怀里。 　　如同一只猫儿，慵懒又依赖。 　　这依赖的姿态，让师泽内心深处涌出一股隐秘的愉悦。 　　不知道又怎么样呢，至少他现在很愉快。 第59章 不同 “你真的不喜欢我呀？”…… 　　明枝打包把自己的东西, 搬入了师泽的居室。 　　师泽住的地方并不是只有一间屋子，其实是一连串的屋舍。只是那些屋舍她也没有去过，自然是不知道作用。 　　她提着包袱款款来了。 　　元胡帮着她提东西, 明枝来的时候, 没什么东西，等搬屋子的时候, 倒是收拾出两个包袱的东西。 　　“小枝，你和咱们仙君是不是这个。”元胡背上背着包袱, 一双手都举起来, 在明枝面前翘起大拇指勾了勾。 　　元胡都不知道明枝和师泽这段时间在那里, 紫云台里是个清闲活, 仙君没事不会见他。然后一个月三十来天里有二十七天元胡是不用到师泽跟前，师泽在不在, 他都不知道。 　　“……你觉得呢？”明枝背着自己的小包袱，把最大的那个交给了元胡，“咱们仙君那个脾气, 这世上你觉得哪个女人受的了他？” 　　元胡一下就被问住了，元胡年纪不大, 长在北阳山, 除却偷偷的从几个弟子那里借过话本子, 里头也是清一色的书生赶考被破庙里头的妖精给迷的晕头转向。至于别的他脑子里头还真的不懂。 　　“咱们的仙君……”元胡才开了个头, 就觉得说不下去了。 　　“应该……挺惹……”元胡在明枝悲壮的注视下把头一缩。 　　“他要是被哪个女人看上, 那女人可能自小眼瞎了吧。”明枝悲壮扭过头。 　　元胡在她后面, 缩着脖子, 和缩头乌龟似得。 　　“你和仙君真的不是……” 　　“我还想活长点。”明枝一扭头过去，“而且仙君要是喜欢上哪个姑娘，说不定回头咱们哪天能看到母猪窜树上了呢。” 　　元胡的脸差点没有扭曲在一块, 他到底还是个很纯情的人。 　　“而且我还是个孩子呀，仙君都能做我祖宗了。仙君怎么看上我这个能给他做孙孙孙女的呢。” 　　元胡被明枝这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好半会才想起来衡云君的年岁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还要大几十倍不止。 　　“那你怎么……” 　　“去做丫头。你看我之前对仙君太过殷勤了，仙君看我这么勤快，就让我做更多的活了。” 　　明枝也是张嘴就来。听得元胡一愣一愣的。 　　元胡倒也见过师泽对她有些不同寻常，不过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也没有那个想法了，到现在看明枝的眼神全是同情。 　　衡云君的脾气是北阳山里出了名的火爆，有时候惹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了他的，还没等想出个结果，就已经被抽出去了。这么个人是真难打交道。 　　两人走到居室前，明枝进去，元胡走在后面，一头撞在无形的结界上。 　　元胡差点没一下跌在地上，额头因为没有防备一下撞了上去，直接撞出了一个大包。 　　明枝感觉到回头过来，看到元胡额头上的大包，赶紧过来，把元胡手里的包袱也拿了过来。 　　元胡感觉仙君一段时间没见，脾气好像比之前还要更古怪了。 　　“你回去吧。”明枝道。 　　元胡看着，他捂着额头上的那只大包，见着明枝拿过包袱就往门内走。 　　“小枝！”元胡和明枝相处说长不长，不过两人好歹也是共事的交情，他出声叫住她。 　　明枝回身过来，“有事？” 　　“你……小心啊。” 　　元胡这话才说出来，突然起了一阵狂风，直接罩头打下来。 　　元胡几乎被打的落荒而逃。 　　明枝提着两个包袱，到了里头，师泽已经在屋子里坐着，他今天穿着一袭玄衣，他没什么花俏的装扮，他的衣裳好像换来换去就那么几个色，不是白就是黑。 　　“把东西放到那边吧” 　　师泽指了指相连着的屋子。明枝也来了好几次，她来的这几次，也路过那间屋子，里头都是放着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她看一眼，那地方已经收拾出来了，该有的东西全都已经放进去了。 　　“怎么是这儿？”明枝望着他，脸上充满了求知欲。 　　“怎么不是这儿，你以前就作为我的仙童听候吩咐，本来就应该照顾我的起居。更何况你坏了我的事，朔日当天你留在这里，不是理所当然么？” 　　师泽手臂轻轻放在手边矮桌上，他身形在宽大衣袍上显得过分纤长。 　　男人太瘦了其实不好看，可是在他身上却刚刚好，显露出一股仙气。 　　“好，要是你到时候有事了，那我就和你一块死。” 　　啊，那是不可能的。 　　明枝心里加了一句。 　　别说她对师泽只是脸上装出喜欢，就算是真的喜欢，她也不会把自己命搭进去的。 　　师泽面上微微付出惊讶，他微微扭头过去，“你去收拾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收拾的，因为师泽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明枝看了眼床榻，伸手一按，柔软的很。 　　屋子里头和师泽所用的没有任何区别。 　　女人用的东西几乎没有，明枝一时间也不知道师泽这里是算得上贴心，还是一根筋直接通到底。 　　“没有镜子。” 　　明枝对师泽道。 　　师泽坐在那里，略有些奇怪，他这里没有镜子这个东西，他不会困于皮相，也不会有这东西。甚至凡人用的东西他都没有。 　　他和她出去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她用过。 　　明枝其实用点灵力，哪怕不用镜子梳子这些东西，她也能把自己收拾妥当。只是她就是想向师泽提出这个要求。 　　“……我没怎么用过。你要用？”师泽歪了歪头。 　　正说着，他脸上露出些许意外，他直接长身而起，“师姐来了。” 　　紫云台内的动静，完全没有可能瞒过师泽。 　　等师泽到外面，熏华已经过来。 　　熏华看到师泽身后的明枝，笑得很是祥和，“你也在？” 　　说着，熏华向明枝招了招手。 　　“来的正好，我今天带了点千层桂花糕过来，原先是想要让师弟带给你，你竟然在，那么太好了。” 　　熏华对她像是对孩子，说话很和气，也时常给她带糕点。 　　“师姐有事？” 　　师泽看着明枝小碎步跑过去，这小妖女一双眼睛里都在发亮。 　　“还是之前说的那个事。我知道你舍不得，恨不得把人都藏起来，但是好歹面上也该做一下。” 　　熏华说着，对明枝温柔的笑。 　　明枝看到这位妙法长老，眼里也是放着光。 　　妙法长老温柔的简直不像样，真正如水温柔，这水都还是温热的，暖暖直通心底。 　　熏华一面和师泽说话，一面帮着明枝把点心盒子给打开，里头正好是千层桂花糕。 　　这桂花糕和平常外面用糯米粉和牛乳做的不一样，其中几层都是透明的，和白色相间，里头还夹杂着桂花。 　　“这是弟子从山下带来的，我突然想起你家的这个小丫头喜欢吃点心，就给她带来了。” 　　熏华说着看着明枝，“你看看，喜欢不喜欢？弟子说是新出的方子做出来的，口感如何还不知道。” 　　明枝满脸兴奋的点点头，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顿时一股牛乳和桂花清香一股脑的全都弥漫在唇舌上。 　　“如何？” 　　明枝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那就好，下次我让弟子给你多带点。” 　　师泽在那里看着熏华满脸温柔的望着明枝，而那个小妖女竟然也满眼放光连连点点头。 　　师泽注视明枝小会，明枝察觉到他的注视，她回头过来，对他一笑。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 　　“师姐，师兄可是说了什么？”师泽问。 　　“没有，不过等他问起的时候，那就晚了。” 　　熏华看了一眼明枝，“毕竟她，你也知道。师兄那里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手软。你说谎话，他暂且信了你，但是时间稍稍一长，就会觉得不对。师兄不会管旁人，但是一定会管你。你不能出事，如果有这个苗头，那么师兄就会亲自来处理。” 　　“……”师泽坐在那里，眼眸垂着不说话。 　　他看向明枝，“你想去吗？” 　　明枝指指自己，而后毫不犹豫道，“当然了！” 　　她的回答过于干脆，师泽眼里先是惊讶，而后浮出一股被欺骗后的怒气。 　　和师泽以往发怒不同，他的怒气带着一股清冽通透。 　　“……好。”师泽点头，他看了一眼明枝，“一切都照着师姐的去做。” 　　“师姐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师泽下巴微抬，指节叩紧。 　　“我是为了你好，你这么看重她，如果不多想一点。过了一段好日子，到时候就不行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让师泽心头上刺痛了下，而后涌出格外反叛的情绪。 　　“师姐说笑了，她只是还债而已。既然师姐想要，那么她就去好了。” 　　熏华脸上有些稀奇，她望着师泽上下略为打量，“你放心，我不会要她整个人都在我那里呆着，只是白日跟着我学医术，平日里是不会在妙法堂，还是会回紫云台。不会让你有相思之苦的。” 　　“师姐，我对她并没有什么情，只是因为她之前做事太过，却还有心存善念，所以我网开一面。并不是我有其他的打算。” 　　说着师泽站起来，“师姐请便吧。” 　　说完直接往白鹤亭外大步走去。 　　明枝在后面喊，“你真的不喜欢我呀？” 　　声音听起来很是伤心。 　　师泽脚下顿了顿，他回头过来，清澈见底的怒气在他眼下浮现，而后他回头过去，脚下的步子都有了几分恶狠狠的意味。 第60章 渐渐 心绪却没有半点要平伏的意思。…… 　　明枝跟着熏华去了妙法堂, 妙法堂在北阳山算是个医馆，里头的弟子也是对于如何增进修为，欲望不是很高。比起如何提高修为, 对于医术和药草反而很是有兴致。 　　明枝满是好奇的和熏华学了一些, 熏华和师泽完全不同。师泽在教授人上，几乎没有什么天赋和技巧, 他只会将自己的理解告诉人。要不然就是根本就没那个耐性，直接引导她, 告诉她怎么去做。 　　熏华很有耐心, 说话也很和气, 言语温柔。脸上带笑, 和师泽和青瑜，完全不同。 　　熏华带着她粗粗学了一些最浅显的东西, 虽然都是浅显的东西，但熏华也没有让旁边的人代劳，自己亲自教。明枝学东西倒是快, 她把熏华教得都急在心里之后，又在一旁看着弟子们处理药材。 　　那些药材和修士们用的, 完全不一样。 　　“这是给凡人用的吧？”明枝瞧着弟子们把药材炮制好之后, 放在宽大的竹筛里, 到外面太阳下晾晒。 　　“是呀。”熏华站在一边, 听着明枝这么问, 她点点头。 　　“可是这些东西, 修士不是用不上么？” 　　熏华为人平和, 不管和任何人说话，都是心平气和。明枝和熏华说话，也没有太多的客套。 　　“谁说用不上呢, 有时候事发突然，受了重伤，遭了暗算，甚至一不小心踩到了禁制，暂时修为被封。修士的修为若是被封，不管是暂时的，还是长期的，那么一段时间，和凡人就没有什么区别。” 　　熏华说着对明枝笑的祥和，“所以多知道一些，多备一些也是有利无害的。再说，不仅仅是修士，这些对凡人更是有不小的益处。” 　　“长老给凡人治病？”明枝早就知道熏华会定期下山，给凡人看病治病。比起拿凡人试吃丹药的丹芷长老完全不同，但亲耳听她说起来，那感觉到底不同。 　　“嗯，修士既然比凡人多了那么多的寿命和能耐，自然也多做一些。更何况，生老病死，人生离不开躲不掉，但是尽可能将其缓解推迟，哪怕最后结果依然不变，也依然是功德一件。” 　　明枝站在那里，“长老仁心。” 　　这话她说的是真心实意，修士们对凡人绝大多数是看不上，视作蝼蚁，根本不放在心上。 　　“不是仁心不仁心，就算是修士，也不过是比凡人活的长一点，要说真的有什么完全的不同，能做一点做一点吧。” 　　熏华说着对明枝笑了笑。 　　明枝看着熏华，四周的弟子把药材晾晒在那里，平铺开之后，就又去做别的。 　　熏华站在那些晾晒的药材跟前，仔细看药材炮制的如何。 　　“那，长老为何要帮我？”明枝忍不住问，“您知道我之前做了什么，青瑜真人讨厌我，但您为什么又……” 　　“我说过，一部分是因为你本性不坏，一部分，应当是你让我那师弟看起来不那么冷冰冰的，看起来有意思多了。” 　　熏华说着，拿起一片切好的草药切片，放在鼻下嗅了嗅，回头过来看到明枝满脸错愕的样子，笑的有那么点俏皮的味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我那个师弟，其实是一段木头变得？” 　　熏华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有了几分期待。 　　明枝对上师泽几乎是无往不利，可是面对这位脾气很好，也很随和的妙法长老，她感觉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这位想什么。 　　“……听说过。” 　　“他自小到大，其实感情很淡漠，虽然说没有到无情的地步，但相比较常人，很多他都没有。”熏华说到这里，想起了当年三人一共相处的那些日子。 　　师父北阳道人很喜欢师泽这样，不拘于情，也不被情所困。天生心无旁骛，乃是得道的料子。 　　可是没人飞升过，也不知道飞升得道是不是要修炼的无情无欲。倒是魔门里的人，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无所谓对错，也无所谓后果，肆无忌惮。 　　哪怕师兄青瑜也觉得他这样不错，可熏华总觉得这样根本就是走了岔道。 　　冷冷淡淡，无情无欲， 　　除却一张长相之外，几乎看不到多少像人的地方。青瑜只想师泽这样，也觉得师泽这个样子最好，可熏华不觉得。 　　“他的确就是一段木头变得。”熏华对着明枝根本就不避讳什么，“我当时就在师尊身边，亲眼看到的。” 　　明枝：…… 　　她在那里，一时半会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熏华笑看着明枝，“他这么多年，几乎没什么情绪，就算是怒气，也不过是一下子，转眼就没了。就真的和个木头一样。” 　　明枝想起师泽的所作所为，尴尬的笑了笑。 　　“这段时间，我见着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那么冰冷，无喜无悲。”熏华说着，望着明枝，“这么多年，他在这里，百年如一日，几乎没有半点变化。我想，也只有你了。” 　　“长老知道，还……”明枝说着满脸疑惑，“您不生气么？” 　　“为什么要生气？”熏华反问，“他看上去像人一点，而不像一段木头。” 　　“这是好事。不管他修的是无情也好，什么都好。想要真正的无情无欲，那么他得知道那是什么，是什么样的。要不然不觉得只是个二不愣登的傻子么？看起来得道一样，其实根本就不懂，除了骗骗别人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明枝听着，一双眼睛眨了又眨，她心思转了好几圈，“长老和掌门真的不一样啊。” 　　“我和师兄想法不同，你既然来了，那就来了，他现如今这样也还好。强硬逼着他和原先一模一样，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道法自然，该来的，不管如何抗拒，终究是要来的。躲不开避不过，如果强硬躲开，也只能躲开一时，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更加激烈凶猛。” 　　熏华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其实他这样也挺不错的。看着多了几分人味。” 　　熏华拍了拍明枝的肩，“做的不错。” 　　明枝嘴张了两下，小半会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我见着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太多，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没有了七情六欲，如果没有天生没有情感的话，其实并不是好事，与我来言，更不是什么天生就是得道。” 　　熏华满脸感叹，“人若是没有情感，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 　　熏华看向明枝，“所以，你留在他的身边，反倒是好事。” 　　明枝嘴一下就张的更大。 　　“怎么了？”熏华看到明枝拿模样，忍不住就笑。 　　明枝在心里斟酌着字眼，“我只是觉得长老和其他人可真不一样！” 　　接着她就又道，“妙法长老果然不愧是妙法长老，果然见解独到！” 　　熏华点头，“过奖，我这么多年来，也还是第一次见着没有被他吓跑的人。” 　　她话语认真，“我那师弟面前，人不会呆过一炷香的时间，不管男女，也不管是什么身份。除却我和师兄之外，也没人敢和愿意靠近他的。” 　　“所以你留在他身边也好。”熏华似有感叹，“除你之外，他人近不了他的身，他也不会让那些靠近他，你是最好的。而且在他身边，对你也有好处不是。” 　　不是一点好处，是非常有好处，明枝想起师泽对她的指点。修行一道上凶险，不可能顺风顺水，没人指点的话，不知道哪天就灵力岔道，轻则修为全废，重则丧命了。 　　“是。”明枝点头，“长老说的对。” 　　“你这段时间就多多在这里留着，你家衡云君那边，我会和他说一下。毕竟既然都来了，那就多留一会，留在我这里多学点也好。” 　　说着，熏华带着明枝去后园子里头学如何分辨药草。 　　元胡在门口和妙法堂的弟子说了几句话，而后跑到了师泽居室之外。 　　结果才要一头往里头冲，直接就砸在了一层透明的结界上。 　　元胡被结界弹出去，直接一屁股墩地上。 　　“什么事？” 　　师泽冷清的声线从结界内传出，带着丝丝缕缕的不耐烦。 　　元胡爬起来，“妙法堂那里有人来说，今天小枝被妙法长老留下来了。夜里不回来，特意让我来和仙君说一声。” 　　元胡说完，感觉到头顶上的那一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顿时也有些提心吊胆，这已经是小枝留在妙法堂的第三天了，他感觉到这段时间以来，仙君的脾气就变得很古怪。 　　这地方以前他不会轻易进来，就算进来了，也没有和现在这样，布下结界让人进不去。 　　好像在这儿划了一圈，不准人到他跟前了。 　　“我知道了。” 　　过了好会，头顶的那片天终于落下了下一句。 　　声音和刚才一样的冷淡，元胡却听出冷淡下那么一点的恼怒。 　　元胡在紫云台这么久，这却还是第一回 ，压根就留不敢在这里。马上脚下抹油，逃之夭夭。 　　元胡离开之后，这里就又安静下来。 　　师泽坐在屋子里，他手上法卷摊开，双眼盯在上面。他这里的卷宗，从来不怕人翻阅，且不说卷宗上加的禁制，只有他一人可以打开，就算强行打开，修为不到，也一个字都看不懂。 　　修为到他这个程度，想要轻松看懂他看得东西，着实很不容易。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这一片都几乎没有半点声响，似乎周遭都已经完全死了一般。 　　这样死一般的安静，是被他喜欢的。 　　没有人来打扰他，可以毫无杂念的沉心下来做自己的事。 　　现在却有些不同。 　　手里的卷轴上的字句流光辗转，他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师泽心下不自觉的念起清心经，清心经有平定心绪的作用，是弟子们必须会的经文。这东西他自小看过一遍就记下来，只是派上用处的时候很少，这段时间他却用的很多。 　　清心经威力因人而异，他之前念上几次，不管心绪如何汹涌，都能压制下去。可是这次他在念了好几遍，心绪却没有半点要平伏的意思。 　　不仅没有反而在心头翻滚着。 　　那股愤怒越是压制，就越是激烈。他在遇见那个小妖女之前，原本就没有多少激烈的情绪，对如何压制这股激荡的心情，他并无太多经验，只有那夜他控制不住自己，选择了自尽保全脸面。 　　师泽拿出一只瓶子，将里头的清心丹吞了下去，几颗药丸下去之后，他没有等来药效。他干脆将那一瓶都吃了下去，结果依然没有一丁点的作用。 　　师泽直接将手边的小瓶子捏碎，他起身直接化作一道剑影。 　　妙法堂里的弟子，多数沉醉医术，对于剑术等兴致不是太高，只要能够防身就好。师泽隐身其中，没有一人能觉察出来不对。 　　明枝抱着竹筐和其他弟子一道忙活，之前她在内门弟子里头，现在在妙法堂也没有一丝半点的不适应。 　　两只袖子统统都卷了起来，露出两条胳膊，头发也和少年一样扎起来，若不是那张脸还有身形，看起来还真的像一个小子。 　　妙法堂这里事多，也不留闲人。熏华留明枝下来，也不是留她享福的，让她和其他弟子一同做事。 　　小妖女嘴里哼着他没听过也听不懂的小曲，帮着人把切好的药材全数放在架子上，在日头下晒。 　　因为里头有些药材是要给凡人用的，用修士的办法处理过的药材，也带上一股灵力，但是凡人身体虚弱的话，不一定能承受的住，所以最好还是用凡人的法子。 　　晒药场上一片热火朝天，她忙得脚不沾地。 　　师泽看着她笑容满面，四周的弟子对她也很和善，一个弟子和她开玩笑，明枝一拳头开玩笑的打在人胸口上。 　　世人都偷懒好闲，他看了不知多少，这小妖女在紫云台，他也从来不加管束，她爱做什么，也随便她。 　　但他在紫云台里没见过她这么自在过。 　　那男弟子挨了她一下，整个人都往后面退了一步，不过也笑哈哈的。 　　师泽在那里看着疑惑的看着，而后他就看到明枝和这几个弟子说了几句玩笑话，然后看到旁边又几个女弟子经过，立刻凑上去了。 　　小妖女一张嘴和抹了蜜似得，张嘴各种好话不要钱的一个劲的全都往外面说。 　　她是个姑娘，姑娘喜欢听什么，她全知道，这下子那张嘴里更是能吐出不少的甜言蜜语起来。 　　把那几个女弟子全都逗笑了，男弟子们对明枝最多不过是说几句话，完全不敢有任何亲密举动，但是女子们就不一定，师泽就看见女弟子们说笑里头摸脸牵手，而小妖女根本就没有半点不适，不仅没有，反而还顺势就一手搂住了女弟子的腰。 　　师泽：…… 　　他似乎想错了，这小妖女在这里不仅没有半点不适，反而还乐在其中。 　　师泽向后微微退了几步。 　　风徒然凛冽，吹刮在人的身上，一阵作痛。 　　明枝满脸奇怪的抬头，“怎么一下就变天了？” 　　除却凌晨和大晚上，北阳山内没什么冷的时候。 　　她话语落下，感觉到那风比刚才要更冷了几分，她有所感，“不会是什么人闯进来了吧？” 　　说着她脸上一凛，转头就和身后几个还有些没明白什么事的弟子说，“几位师兄师姐，加强戒备，小心。” 　　然后一把将个身形纤弱的女弟子一把搂过腰去，结结实实藏在她的身后。 　　师泽在那里看着，当真是对明枝这般顺手牵羊感觉到五体投地，恐怕是没有能和她比一比脸皮的厚度。 　　师泽怒极，她那副保护的姿态，是他之前没怎么看到的，甚至和丹芷长老的那个小丫头徒弟身上都没有见到过，现如今倒是在几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身上看到了。 　　他抬手起来，外面突然涌入一股浓厚的杀气。 　　明枝立刻察觉，她仰手一道凛冽刺骨的剑气就从掌心里凝结成，径直向杀气那里劈砍而去。 　　闯进来的少年人，抬手就将那道剑气接下。那道剑气动了几分真，一手接下，掌心被震的发麻。 　　明枝凝眉一看，见着徐子京就站在那里。 　　徐子京双目血红，狠狠的盯着她。手里握着剑，下刻就劈了过来。 　　师泽正欲出手，却见明枝反手抽过旁边一个弟子手里的药杵，和徐子京对上。 　　“做什么！”弟子当即呵斥徐子京，“宗门内禁止对同门出手！” 　　徐子京根本就不听那几个弟子的怒喝，和明枝又过了几招。 　　这段时间，徐家没有送人参片过来。入北阳山的门非常难，北阳山对于弟子的挑选十分严格，几千人之中都不一定会有一个挑选入门。哪怕是有修真底子的高门大户，也不一定会入选。就算进来了，也有可能是外门弟子。 　　徐子京有能力，但在一众千挑万选出来的人里并不凸出，想要入选就必须有让人看得上的地方，所以父亲徐往之就给丹芷长老送了一些人参片。 　　那些人参片他自小就服用的，家里其他人也一样在服用。听得父亲说是很滋补的东西，而且脸上甚是得意。他不知道那些东西的来处，但是那些他自小看到的，吃着的东西，丹芷长老收下之后，把他收做门下弟子，不用和那些外门弟子混在一起。 　　家里每隔几个月，就会给丹芷长老送这些东西。这个月原本是应该送药的时候，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丹芷长老敲打了几句之后，徐子京向家里送了几回飞信渺无音讯，他奇怪之下，返回家中，就看到了破败的家，徐家里只有一个徐露儿。 　　徐露儿在那天夜里，被人参精们留了一条命，因为她喝的东西不是很多，只有寥寥几次，没有其他徐家人那么多，所以人参精们生啃了其他徐家人，放过了她。但也仅仅是放过，徐露儿半边脸都没了，只能戴着面纱。徐家人死了之后，就她一个在那里，成了个废人。 　　见着亲弟弟回来，徐露儿立刻将这事说了，并且把明枝着重说了。 　　徐露儿并不清楚被徐往之奉作座上宾的人是谁，只知道非常厉害。她之前还可以凭着父亲发脾气，但经过家变，知道这种修士，动一动手指头都能决定他们全家的生死。更不是徐子京这种人能对付的。 　　徐露儿说的清清楚楚，徐子京也听出来了，就是衡云君和他的那个小仙童。立刻御剑回来，私下打听紫云台的那个新来的仙童在哪里，立刻过来报仇。 　　“我和你无仇无怨，你竟然杀我全家！”徐子京目眦尽裂，手里持剑，对上明枝的药杵。 　　药杵被灵力一裹，也成了趁手的利器，敲在他的剑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你全家？”明枝有些奇怪，她想了下，总算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出了冷笑，“不是我杀你全家的，不过你全家上下死的不冤枉。” 　　徐子京被她这话激怒，“我杀了你！” 　　明枝不同于徐子京这样的，被家里金贵养起来的，她的招数不是那种瞧起来好看的花架子，一招一式全都是在实战中练出来的。 　　徐子京开始杀气腾腾冲过来，可是过了几招之后，就有些招架不住。 　　明枝招数诡谲，她只讲究怎么有用，而不是名门正道那一套坦坦荡荡，徐子京为了报仇自然也不讲究所谓的道德，但是给人下黑手上，完全比不上明枝。 　　很快她就用手里的药杵在他身上重重点了几下。 　　那股力道点在他身上，让徐子京瞬间眼前发黑。 　　徐子京身形一顿，明枝抓住这瞬间的机会，直接一药杵抽在了他的脸上。 　　明枝一直不知道师泽为什么老是喜欢抽人脸，现在有人送上门来，所以她手痒想要好好的试一试。 　　她看起来纤细，但是力道却很不小。 　　徐子京当即被她那一棍子抽的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直接在在场众多人的注视里一路撞破大门，整个都砸在地上。 　　哇哦，真是舒服。 　　明枝手持药杵，只觉得身心舒畅，她现在总算是感觉到把人的脑袋都抽掉的快感。 　　“难怪他那么喜欢。”明枝笑了，“原来这么爽啊。” 　　她说完了又是一声轻笑。 　　那声轻笑听在师泽的耳朵里，师泽原先打算出手，他还没动手，明枝就自己把人打了。 　　他听到明枝的那句，神色里有些一言难尽。 　　他在她的心里，很喜欢打人？ 　　师泽不惧和人有冲突，动手起来，更是不怕。 　　他只是喜欢以最快的方式解决问题，不表示他对和人动手这件事格外热衷。 　　明枝站在那里，瞧着地上飞溅上的血迹，血迹里头还滚着一颗牙。 　　她在北阳山呆了这么段日子，可谓进步神速，但执剑长老和她说过的，下手要点到为止，给人留余地。可是每次是执剑长老这么一说，她顺便那么一听，然后就过去了。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点到为止，要么不下手，下手就往死里打，如果她死了，那是她技不如人。要是对方死了，那就是他运气不好。 　　明枝看着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徐子京，“不要以为 第61章 偏袒 对你动手又如何，杀了你，也是没…… 　　师泽径直抱住明枝, 明枝浑身滚烫，似乎有火在烧。 　　她抓住他在自己腹前的手，回头看他。眼神里一股桀骜直接冒出来, 指甲也深深抠入他的肌理里。 　　对于她这种挑衅, 师泽脸上平静如同静水。 　　似乎她没有做什么，他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放开！” 　　明枝看到他那股安静, 心上莫名其妙的生出了烦躁。 　　师泽对此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直接把人一把给带到了居室里。 　　“沉下心来, ”他把人直接按在床榻上, 想起她那从头到尾都不安分的性子, 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如果你不想一身修为化为乌有，你自己都性命难保的话, 就照着我的话去做。” 　　明枝感觉到心头的戾气越来越浓烈，她闭眼默念清心咒，这个时候, 师泽突然说出法决，“跟着去做。” 　　她盘腿打坐, 双手掐诀, 闭上双眼, 一心一意照着他的话去做。 　　师泽在一旁看着, 突然闭眼, 剑指她的额头。 　　明枝感觉到一股光亮没入她的额头, 而后识海里多了一束光亮, 他亲自来给她梳理体内乱窜的灵气。 　　师泽口里的法决还在继续，明枝缓缓吐纳，照着他口里的法决, 将灵力梳理引导，可以让这些灵力顺利的在她体内游走。过了一个多时辰，她的额头渐渐的有些许细汗冒出来。 　　等到体内暴涨的灵力被引导安抚下来，一路引入元丹处，元丹将这些灵力妥善的全都吸纳。 　　明枝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舒畅，灵脉都通畅了不少。 　　她不由自主的去看师泽，师泽这个时候已经收势。 　　他脸上神色依然淡淡，光是看脸，从他那张脸上还是看不出他这个时候在想什么。他的喜怒除非他愿意给人看，要不然还真的很难看出什么。 　　“……咦咦咦？”明枝刚想说话，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境界比之前要提高了，从一重境到了二重境。 　　她最早拿了他的元阳和部分精元，曾经直接冲上四重境，但是被师泽动手封了，于是她又变了回去。现在竟然突破了？ 　　“我方才那是……” 　　她满脸欣喜的抬头。 　　明枝丝毫不掩饰她此刻的欢喜，双眼也水汪汪亮晶晶的，泛着一股令人心喜的光亮。师泽冷不防的直接看到她那双眼。 　　心头上那股滋味又涌上来，密密麻麻的在他心里化开。 　　像是她上回喂给他的那块糖，甜津津的，让他想笑。 　　“你刚才是要破境了。”师泽也不瞒她，“之前你一直在增进修为，再加上你方才是动了真格的，所以突然破境，提升境界。” 　　“不过。”他话语一转，“境界并不是那么好提升，突破境界的时候，体内灵气灵力暴涨，混乱无序，如果引导不当，到时候体裂而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个明枝是不知道的，她毕竟是走野路子，而且在这之前也没有人指点她。 　　师泽见着明枝若有所思，“那个小丫头没和你说过吗？” 　　这话问出来，师泽又道，“她的修为估摸连一重镜都没有突破，丹芷长老恐怕都还没有教她这些，她不知道也合情合理了。” 　　他说完就见着明枝一下直接扑过来，她抓住他的衣裳，两眼里全都是亮晶晶的，全是惊喜。 　　“真的，你说的都是真的？”明枝手头上的力气不小，再大点，衣裳都能给他拽下来。他顺着她的力道，一下坐在那里。他看着明枝满眼放光，倏忽她松开他的衣裳，去抓他的手。 　　“真的，真的吗？” 　　师泽看着她满眼欢喜的样子，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高兴，但见着她笑的那么高兴，他不由得点头。 　　她立刻哎呀了一声，乐得浑身上下都冒着喜悦两个字。 　　明枝一头就倒在床上，蹭了两下之后，发现这床硬邦邦的，就是师泽他自己所用的东西之后，她哎呀两声，迅速的爬起来，“谢谢！” 　　这两个字心甘情愿，又真情实意。 　　师泽听在耳里，不由得下意识微微张了张嘴。 　　“要是没你的话，我会怎么办呀？”明枝又问。 　　师泽喜欢光亮通透，不喜欢那些昏昏暗暗，他的居室也是照着他的喜好修建，屋子里通透明亮，光亮落到她的眼里，越发的神采奕奕。 　　师泽坐在那里看着，他动了动手指，他的手掌此刻被她牢牢的握住，稍稍动一动，感觉到的就是她柔软的手掌。 　　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男女的分别，在此之前，于他来说，男女就是天地阴阳，属于天地的一支，要说和男子有什么差别，如何不同，对他来说，不过就是看上去不一样，除此之外，不管男女，在他的眼里，都和外面的石头树木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现在鲜明的感觉到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感觉到，他和她的不同。 　　阴阳交融，他知道这个道理，但也仅仅只是知道，具体如何，却是从她那里得知的。 　　阴阳，阴阳，相似，且又有不同。她看上去纤细的厉害，但是握住他手指的手掌却很软。 　　他稍稍动了下，又恢复了安静。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师泽道，他注视明枝，看着她那双眼睛，心里很舒服，也跟着她一块高兴起来. 　　明枝哎呀了一声，“那你就是我恩人了？” 　　说着她一下整个人都熊抱上来，手掌自然而然的就放在他背上，亲密又纯净，就是表达纯粹的感激。 　　“你刚才过于自信了。”师泽被身体里那股汹涌的情绪逼的有些不适，他不知道怎么发泄和表示那股情绪。他习惯了平静，这般激烈，他有些无措。 　　明枝听出师泽这话里似乎有些别样的情绪，她一下好好的坐了回去，满脸的谦虚受教。 　　得了人家的好处，帮了她一个大忙，现在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把姿态摆足。 　　她这么规规矩矩的，倒是看得他有些不适应了。 　　师泽见着她那满脸乖巧，又有点不顺气。 　　“突破境界的时候，凶险的厉害，修真原本就是逐渐脱离人身，说起来，其实是有违天道，每一境界的突破，都凶险。你不该如此冒失。” 　　明枝满心的受教，点点头，“你说的对，是我的错。” 　　嘴里说着错，可是脸上却没见着有半点错的意思。 　　“你打算杀了他？” 　　师泽问。 　　明枝抬头，灿然一笑，“你看出来了呀，不过不能怪我，是他自己要冲上来的，对着我喊打喊杀，我当然要动手了！” 　　“你若是想要杀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动手，事后不好向掌门和丹芷长老交代。倒还不如几次激怒他，惹得他出招越发狠厉，再让他不小心把自己给杀了。” 　　“虽然这样也会有麻烦，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掌门和丹芷长老，也只能判作他自作自受。” 　　师泽见着明枝的一双眼都和猫儿似得了。 　　“怎么了？” 　　明枝满脸震撼的看着他，嘴翕张好几下，她看着师泽的眼神都有几分诡异。 　　“只是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些话，”她说着看他脸上没有半点要生气的意思，就又往他那儿挪了挪，两眼好奇的往他脸上看。 　　她一靠近，她身上那股浅淡的药味伴随着她自己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馨香，渡了过来。 　　明枝一下逼近过来，师泽看到逼到跟前的脸。他没有半点躲避的意思，他不想躲，不但不想躲，甚至还想要俯身下去。 　　师泽的脸上似乎多了点温度，明枝忍不住上下打量他，满是兴致勃勃，“你还是那个衡云君吗？你不该是正正经经，满身正气。我要宰了他，你也会说我做的不对啊？” 　　师泽被她这话问住。他不自觉的唇齿微张。 　　有些不解，心上发涩。 　　他并不是她说的这种人，他看正邪，但也看事情对错，倘若是真的对了，哪怕是魔道，他也会承认是对的。倘若错了，哪怕是正道，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偏倚。正邪黑白，他知道没有那么一定。 　　可是她却直接把他粗暴的看成了一个老顽固。 　　“我不是。”师泽嘴唇微动，声线空灵，眸子也如同沁水过，浮出浅脉柔光。 　　明枝一愣，他这样子和平常未免太过不同了些。 　　然后，他现在这样子，是真的很好看。 　　他、他这是怎么了？ 　　明枝有些不明白，“当然不是了，刚才是我不懂乱说来着！” 　　她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但是天生的敏锐，还是立刻让她说出另外一句话来。 　　这话多少抚慰到他，师泽感觉到愤懑好了些，“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但是我的的确确不会和你说的那样。” 　　“我知道，要你是那种人的话，早就把我收拾了。也不会让人参精们去报仇，更不会还帮我了。” 　　明枝说着拉住他的指尖，左右轻轻摇着，“其实，我和你说哦。你是我在这里这么久，第一个这么对我好的人。虽然你脸上看不出来，但是我知道，你对我好。” 　　“我刚才叫你不高兴了，可是我知道好歹的。” 　　师泽道了一声罢了，却没有抽开手的意思，任由她那么把他拉着手。 　　“别生气了，你要是生气了，要不然把火撒出来？”明枝又摇了两下。 　　师泽看她，“我不是随意发火的人。何况……” 　　何况他现在也不生气了。 　　他其实也不生气，只是心里发涩，很是失望。他并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她现在，他又恢复了。 　　师泽在她期待的注视里，到底没有把话说完。有些话他自己知道就好了，没有必要直接说出来。 　　“你……为什么要一直帮我？这天下的可怜人多了去。”明枝曾经问过熏华，熏华说了一堆，但她总觉得都不在点上。她没有追根问底的习惯，对自己以外的人，很多时候都没什么兴趣。 　　但她这个时候忍不住了。 　　“想必衡云君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见了多少，可是为什么要帮我呢？” 　　师泽陷入沉默，对于明枝的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 　　他不擅长撒谎，现在这个情形，也实在是没有撒谎的必要。 　　“你该不是喜欢我吧？” 　　明枝调戏也似的也来了一句。 　　她说过她喜欢他，喜欢是什么，就是想人在身边，看着，听着，想着，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 　　他想她留身边，在自己跟前呆着。说起来，她其实也不是多好的人，如她自己所说，她就是个魔窟里长大的，脾气也不好。而且肆意妄为，让人恨的牙痒痒。 　　要说好，真的不好。 　　可他就是想她留在身边，哪怕她脾气坏的很也没关系。 　　他喜欢她么？ 　　可是喜欢真的是和她说的那样吗？ 　　“没有。” 　　师泽否认。 　　明枝失望的长长哦了一声，失望的神情在她的脸上也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就立刻恢复过来，“这也倒是，你要是喜欢，肯定是喜欢那些仙女啊什么的。” 　　仙女恐怕都要被师泽一张冷脸给冻的够呛。 　　仙女才看不上师泽这种男人，越是正经的，就需要越是不正经的。两个要都是正经的能树到外面去做牌坊，两个牌坊对上眼么？ 　　恐怕还没看对眼，就先被对方给冻死了吧。 　　“不是。”师泽又否认。 　　这回他连眉头都皱起来，他看着她，“我不喜欢那个。” 　　他并不喜欢所谓的仙女。 　　“那你喜欢什么？”明枝反问。 　　师泽一时语塞，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这么多年，他么有任何有过什么特殊感情的人或者东西。 　　“……” 　　明枝看他不说话，坐在那里，换了个话，“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帮了我。” 　　“每次突破境界的时候，就会有这么一回，之前你不知道，但是经历过这么一回之后，应当知道了，以后不要这么一头热。脾气一上来，把人杀了固然痛快，但是杀了他之后，你会有一堆麻烦，值得么？” 　　“你已经说了一次了。”明枝很郁闷的强调，“我记住了。可是，就算是掌门知道了前因后果，也不一定觉得我做的对。说不定趁这个机会，要对我怎么样呢。” 　　师泽并没有反驳她，师兄对她并不宽容，他心知肚明。 　　“不过。”明枝笑嘻嘻的回头过来，对着他笑，“辛亏有你。” 　　她又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满眼里全都是依赖，“我在这里并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给我撑腰。” 　　师泽嘴张了张，没能说一个字。 　　她说这话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因为她这话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那师姐呢？” 　　师泽还记得她这段时间，可是很喜欢往妙法堂跑。她天性多疑，能装出一副乖巧模样，但是实际上谁也不相信，但却喜欢往师姐那里跑。 　　“妙法长老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明枝也不客气，但她又是一笑，“可是我分的清楚轻重亲疏。真出了事，能救我的，只有你。” 　　师泽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袖中的手抬起来，轻轻的扶住她的头。 　　明枝早已经习惯了他这段时间，突然一下来的举动。但是这次，多少和前几次有些不同。 　　他扶住了她的后脑勺，指尖轻轻的摩挲她的发丝。 　　她察觉到这些许的不同，但却没有出声。她有些兴致勃勃的等着，等着看他要做什么。 　　明枝看得出来，师泽在这种事上，是真正的如同一张白纸。不管真的假的，都没有经历过。 　　这让她有一种在白纸上乱画的冲动。 　　他两只手都在她的后脑勺上，过了小会，他俯身过来，清凉略带温度的鼻息吹拂在她的脸上。 　　柔软的触感点到她的唇上。 　　师泽点了点，带着令人愉悦的清新气息。 　　“你在做什么啊？”明枝抓住他离开的瞬间，开口问。 　　这个问题让师泽顿了顿。 　　“我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是因为喜欢吗？ 　　他不知道，也不懂。 　　手里的小妖女因为他这个回答，忍不住轻笑。 　　他扶住了她的头，又欲顺着心里所想，低头下来。 　　但是在碰上她的嘴唇的时候骤然停住，外面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掌门青瑜身边的弟子。弟子们直接进来了。照着规矩，不管有什么事，都必须到紫云台外，由元胡禀报。 　　“有人来了？” 　　明枝见他顿住，一下就猜出来。 　　“是不是掌门那里，找我问罪了？”明枝道。 　　师泽拍了她的肩膀，“好好在这里呆着。” 　　明枝眨眨眼，她摇摇头，“如果是掌门的话，你一个人，他会不高兴的吧。还是我和你一起去，总不能什么事都叫你一人担着呀。” 　　她话语里完全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 　　这样的表情让他足够陌生，但也足够的新鲜。 　　“好。” 　　弟子感觉到师泽的威压，立刻站住，抱拳作揖，“我们奉掌门之命，前来带仙君身边的那位仙童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亲自去。”师泽下刻就带着明枝出现在那里，他看着那些弟子，“你们回去复命吧。” 　　弟子们不敢说不，也不敢抬头。听师泽这么说，也都应是离开。 　　“师兄严厉是严厉了一些，但也没到不分对错的地步。” 　　师泽说着，想起之前青瑜对她几次动手，又改话道，“别怕。” 　　明枝听着，“不怕的。” 　　到了小遥峰，果然见着青瑜那张脸是青黑的。 　　青瑜长相稍微比师泽差了那么点，也没有师泽那股偶尔透出的少年气，看上去二十来岁，可一双眼里却是真正的暮气，像是一个老家伙披了年轻人的皮。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明枝走在师泽身后。 　　“我只让她一个人来。”青瑜看见师泽站在明枝面前，师泽身量颀长，将身后的少女挡住。青瑜的脸色沉下来。 　　明枝看了师泽一眼，心里浮上了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里头有些事，是我做的。我如果不来的话，就靠着她一人恐怕是没办法和师兄解释清楚。所以还是我来一趟比较好。” 　　师泽的话让青瑜皱眉，“什么？” 　　青瑜看向一边的丹芷长老和徐子京。 　　徐子京的断手已经被接了回去，不过师泽那一下到底是威力不小，哪怕接了回去，令断骨重长，到了现在徐子京那只手还是不能动弹半分。 　　“掌门那个妖女杀了弟子全族！弟子和那个妖女有血海深仇，还请掌门做主！” 　　徐子京说着噗通跪下来。 　　明枝看着冷笑，“你说我杀了你全家，可是把你全家当做废物？你家里在当地也算是个高门大户了，而且一家上下并不完全是凡人。动手起来，除非是找帮手，否则我不可能得手，而且我就算找了帮手，你们家是在城里，不是在什么野外，动手起来，当左右的人全都是死的么？” 　　“我姐姐亲口所说，她亲眼看到你站在那里。” 　　徐子京说着，两眼猩红，恨不得扑上来和她同归于尽。 　　“亲眼看到我在那里，然后呢，见着我什么时候出手，用的什么招数。先杀的谁，你们家上下那么多人，我一个人全杀了，你们家上下，全都是废物，乖乖站在那里被我杀的。还有，衡云君当时也在，你觉得衡云君会看着我胡作非为还是怎么？” 　　明枝开口不留情，直接将徐子京说的面上涨红。 　　青瑜看向从开始就没有出声过的师泽，“师弟。” 　　他不相信这个妖女，但是他信得过自己师弟的为人，这个妖女如果真的搞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他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 　　“掌门，这个妖女强行狡辩，她若是真的心里没鬼，为什么要对弟子下杀手？” 　　徐子京看向明枝，“你说了那么多，可是你那行径，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师泽站在那里，他察觉到身后人没说话，不由得回头去看，见着她唇边含笑，神色里瞧不出半点恼怒的神情，似乎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对你动手又如何，杀了你，也是没关系的。” 　　师泽回眸，盯着地上跪着的徐子京冷声开口。 第62章 彻底 师泽被她抱在怀里，低声呜咽。…… 　　“师弟！”青瑜重重呵斥。 　　“衡云君, ”跪着的徐子京目眦尽裂，“衡云君说出这种话，难道不觉得丧尽天良么？” 　　丹芷长老倒是没有什么激动的神色, 他袖手站在那里, 对于弟子的愤懑，似乎完全无动于衷, 他满眼兴趣，在师泽和他身后的那个少女身上来回逡巡。 　　至于师泽方才说的那话, 他没有任何反驳或者义愤填膺的意思。 　　师泽察觉到什么, 眼眸微动, 径直往他这里看了过来。 　　丹芷长老这才收回打量的视线。 　　“天良？不敢当, 和你全家相比，我实在当不起丧尽天良这个名号。”师泽开口, 徐子京的脸上涨得通红，双目血红。 　　“师弟，到底怎么回事！” 　　青瑜低声问。 　　“你当真要我当着你师父还有掌门的面, 将你家的那些事，统统都说出来？” 　　师泽问。 　　“我家坦坦荡荡, 有什么不能说的！”徐子京反口就是一句。 　　他那话说完, 明枝就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你说的, 到时候可别后悔。” 　　“你！”徐子京就要挣扎站起来, 突然一阵风拂在他的膝盖上。原本要站起来的腿一下又被迫弯了下去, 重重跪在地上。 　　青瑜看了一眼地上的人, 又看了师泽, “说。” 　　师泽将徐家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青瑜听到徐家竟然生剐草木精灵来维持自己的青春不老，强身健体, 脸色霎时间黑了下来。 　　而地上跪着的徐子京原先涨红几乎可以滴血的脸色，此刻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 　　“这不可能。我爹绝对不会……” 　　徐子京说着抬头就看师泽，想要指责师泽胡说八道，可是才和师泽的双眼对上，所有的话瞬间全都吞入了肚子里，半句都说不出来。 　　师泽的眼里，无悲无喜，也无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平静的如同一汪静水。他只是在阐述一个再真实不过的事实。 　　“我开始也不知道，后面我见着了那些怨灵的怨气，而且你一家身上，的的确确是有那些草木精灵的血肉之气。” 　　“就算那些怨灵失去了理智，信口胡说，可是你全家身上的气息是没办法作假。”师泽依然还是无喜无怒的脸。 　　说着他展开一只手，掌心里赫然出现了当日夜里的场景，里头还有人参精将徐家所作所为全数展现出来的画面。 　　“……” 　　徐子京脸色这下是如同白纸一样的惨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他嘴唇颤抖，膝盖跪在地上，双手在地上支撑着身体，见着眼前的那一幕幕，简直不敢相信。 　　“我原本是想要给你留一份颜面，看你这样子，应该对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可惜我没想到，你竟然蠢到了这个地步。当众动手，既然你要一个公道，那么我也就给你一个公道。” 　　师泽望着他，言语里平静。 　　青瑜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他了解师泽的为人，师泽只分善恶黑白对错，并不顾忌什么人族还是妖族。 　　“你家遭此大祸，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师泽平静的话语犹如利刀，“除了你们家里自己之外，谁也怪不了，谁也怪不上。” 　　说着，师泽看向青瑜，“师兄。” 　　青瑜点点头，看向丹芷长老，“你把他带回去吧，祸不及妻儿，他既然对此事一无所知，那么就暂时当做和他毫无关系。” 　　生食精灵血肉，而且那些精灵与世隔绝，并没有作恶过。于情于理都不该有如此下场。 　　“……我知道了。”丹芷长老点头。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已经完全失魂落魄的弟子，“走吧，还嫌丢人现眼不够么？” 　　徐子京被丹芷长老一提醒，站起来失魂落魄的和他往外走。 　　青瑜看向师泽，见着躲在他背后的明枝，神情里着实有几分复杂。 　　“师兄，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那么我也就回去了。” 　　师泽说着对青瑜点点头。 　　“过几天就又是朔日了，你……好好保重。” 　　青瑜道。 　　师泽道谢之后，领着明枝出来。 　　明枝出了小妙峰，伸手拍了拍胸口，满脸的惊魂未定，“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掌门会一掌把我宰了呢。” 　　“不会，师兄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尤其这种灭门，一定会叫你过去问个清楚的。” 　　明枝听了，面上露出几分嘲弄，“那可不一定。掌门对着别人的时候说不定是黑白分明，要是对着我，喊打喊杀就完了。他见着我可没有什么好脸色，能听进去的，并不是我，而是你。” 　　明枝不动声色的挑拨两人的关系，青瑜看她不顺眼，照着她做的事，喊打喊杀，要说意外，一点都不意外，可不妨碍她挑拨这对师兄弟两下。 　　反正如果真的他们要是感情深厚，她这话就是发牢骚。 　　“……” 　　师泽回身过来，明枝也一下站住了脚，抬头直接看着他。 　　师泽望着她那双眼睛小会，“或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明枝听了，“是吗？” 　　她站没站样坐没坐样，走几步路，脚下打飘的很。 　　“那妙法长老那里，我也是去哦，不管掌门看没看到，知不知道。反正都要做到位嘛。” 　　师泽对这话不置可否，“你喜欢桂花？” 　　这话问的有些没头没脑，明枝小半会都没能回过神来，“还好吧。你不觉得桂花开的时候，特别香吗？” 　　这东西秋日里开的时候，香味浓的几乎过分，不过做的糕点好吃。 　　“用来做糕点什么的可好了！上回妙法长老带来的桂花糕我都没见过，又好看又好吃。” 　　她说起这个的时候，满脸期待。 　　“……” 　　师泽看着她的脸没有作声。 　　徐子京跟着丹芷长老回去，丹芷长老没有半点替徒弟鸣不平的样子，如果说开始的时候还有那么一定的看热闹的意思，那么到了现在，丹芷长老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兴致。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天玑阁。 　　下面的弟子过来，“上回试药的那些凡人怎么样了？” 　　上回弟子们活抓到一条鱼妇回来，师泽要了鱼妇的眼珠，其他的全留给他。丹芷长老将鱼妇活炼成丹，并且将其一部分都给了那些凡人试药。 　　鱼妇如果不斩断腰腹和鱼尾，那么不管死了多少次，统统都能复活。丹芷长老看中了这点，并且将鱼妇炼制成丹药。 　　“那些凡人服药之后，肢体暴长成了怪物，最后体裂而亡。” 　　弟子禀告。 　　丹芷长老一把把手边的丹药挥在地上。 　　他低头看了眼手，手臂上这段日子，已经有了细微的纹路。丹芷长老突然想起师泽，师泽活了千年，可是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真正的年轻人。不管是神态开始肌体，和掌门青瑜完全不一样。 　　青瑜和那些修为高深，以灵力保持外面的修士没有任何区别。但师泽却是原原本本的年轻人模样，并不是一个老人套着年轻人的壳子。似乎他天生就该如此。 　　他存世几百年，不管怎么费尽心思，还是中年人的样子，而现在似乎连中年人的样貌都有些艰难。年岁越往上涨，想要继续维持就越难。 　　只要没有真的飞升，那么凡人的生老病死，还是会缠身。 　　看着师泽超然物外，完全不被这个所困，他还真是好生羡慕。 　　“你家的那些之前送过来的参片，还有吗？”丹芷长老突然问道。 　　丹芷长老问了之后，在后面呆滞着的徐子京没有立即回答。 　　“怎么，没有了？”丹芷长老去看徐子京。 　　徐子京一看到丹芷长老的眼睛，心下一个战栗，“家中……还有。” 　　“那好，你去取了来吧。” 　　明枝依然和往常一样去妙法堂，妙法堂的弟子见她没事，好生安慰询问了一番。 　　明枝和那些弟子这几天里已经相处的很熟了，她天生会看人眼色，也会投其所好。只要别是什么性情古怪透顶的人，都能相处的不错。 　　她帮着人把那些药材处理好，而后就被塞了几个果子，让她好好吃着去休息。 　　她才十七岁，这个年岁在妙法堂里算着很小。 　　学医花费的时间长，有时候学上几十年，也不一定敢说自己有什么成就。有些弟子年岁都好几十岁了，放到凡人里头，都能做人祖父了，明枝那点年纪在人家跟前就和小孙女一样。 　　又见着她的确乖巧的很，那些年岁较长的弟子们也就真的将她当做晚辈看了。 　　明枝手里拿着刚刚被塞的糕点，坐在台阶上，看手里的医书。这是熏华给她的。 　　“小枝，要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们。”几个弟子经过，见着她坐在台阶上看书，打招呼道。 　　明枝捧着手里的医术，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可是我句句都看不懂啊。” 　　她这话惹来弟子们善意的大笑。 　　“刚开始看不懂没关系，先翻着看看，到时候给你解释。”弟子的脾性多少受了熏华的影响，很是温和。 　　说着又塞给她一包糖，“一边吃一边看，记得别把书弄坏了，到时候不懂了，就来问我们，我们解释给你听。” 　　明枝拿着手里的一包糖，等到抬头的时候，那些弟子已经离开了。 　　她把油纸包打开，里头是软糯糯的枫叶糖。 　　明枝丢了一颗在嘴里，咬的咔嚓咔嚓响。 　　今日的日头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她在北阳山这一段时间，呆的很不错。比她前十六年里都要安逸，在这里呆的久了，想起以前都有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觉。 　　被人善待，除了青瑜之外，没人想和她过不去，甚至要她的命，太过舒适。 　　这些她没想过，但也很舒适。 　　懒洋洋的晒了小会太阳，外面有弟子过来，说是有人找她。 　　带话的弟子又好心的加了一句，“那个弟子看着是丹芷长老门下大弟子，你小心一些。” 　　徐子京才在妙法堂里闹过，妙法堂里的弟子对于丹芷长老门下弟子，多少有些芥蒂。 　　明枝马上反应过来是谁，她出去一看果然见着白芷在那里。 　　白芷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见着明枝，快步走过来，“阿枝。” 　　“妙法堂内是看病制药的地方。”一旁的弟子没好气道，“不要想着动手。” 　　白芷脸上露出一丝敛然，“是。” 　　“阿芷你来了？”明枝上去，丝毫没有半点芥蒂的直接拉住她的手。 　　白芷前段时间被门派内派出去，向得了时疫的凡人分发药物，并且指导凡人如何防治，忙活了二十来天，才回来就听到徐子京犯下的大错。 　　白芷手被她拉住，“你没事吧，我才回来，才听说……” 　　她话还没说完，明枝嘘了一声，她的手指放在了白芷的唇上。 　　“我没事。” 　　白芷抓住她的手，“我师弟他……” 　　她说起徐子京，又把话默默的吞了下去，这次徐子京做的太过分。回来她问过徐子京到底为什么要跑到妙法堂，可是徐子京沉默以对，一个字都不肯说。 　　而师尊对此事也是一字不提。 　　“你师弟，他也可怜。”明枝装模作样的摇摇头，“我不怪他，他也没有把我怎么样。” 　　白芷望着她，“对不起。我一定让他亲自过来给你认错。” 　　白芷觉得此事太大，就算自家师弟就算过来磕头认错也没有什么太大用，但姿态做足，总比不做的好。 　　“不用了。”明枝看见白芷的脸色微变，笑着解释，“早就在掌门那里，已经说明白了。” 　　明枝说着，挑眼看白芷，“说起这个，阿芷最近如何？我这段时间都没在宗门里。都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听说你最近去山下办事去了？” 　　白芷被她这么两句话，把话题绕过去了。 　　明枝亲亲热热的直接过去，一手挽住白芷的手臂，就直接带着她往里头走。 　　师泽在一处高峰上，冷眼看着这两个少女，尤其明枝有说有笑，还有那么几分闲情逸致的搂住白芷的腰。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 　　“怎么了？” 　　熏华见着师泽的脸色不好，她顺着师泽的视线去看，就见着两个小姑娘亲亲密密的挨在一起。 　　尤其明枝，格外热情，惹得白芷面庞绯红。 　　“不高兴了？”熏华不禁有些好笑。 　　“没有。”师泽收回视线，他坐在那里，依然是刚才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你的那个小丫头，很喜欢和人打交道，不管什么人到了她这里，全都能交往的来。” 　　熏华说起来，都觉得有些奇妙，“她也喜欢这样，虽然说你们关系非比寻常，但这么好妒可是不行的。” 　　熏华说起来带着几分调侃的意思。 　　她看着那边明枝附耳在白芷的耳朵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么一两句话，就把人给哄得眉开眼笑的。 　　这份本事让她着实很叹为观止。 　　也就是生成了个姑娘，要是个男人，恐怕是花丛老手了。 　　熏华看了一眼师泽，“难怪她能让你用心。” 　　都能把姑娘拿下了，自家师弟这么一个老男人，喜欢上这么一个嘴甜又活泼的小姑娘，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我没有。”师泽断然否认。 　　听到这话，熏华也没放在心上。老男人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突然被个小丫头给破了戒，不仅仅破了戒，还不知不觉的真正放在心上。正经习惯了的人，在架子上坐了那么多年，一时半会的下来不得也很寻常。 　　熏华没有什么给师泽留脸面的意思，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这个脸面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是吗。那可真是奇怪了。” 　　熏华说着，持起桌上的茶水，“这可和你一贯的作风不同，又是担心她出事，又是怕她被师兄针对。我们师兄妹三人在一块千年了，我也没见着你对哪个如此过。” 　　“也罢，原本你们就有夫妻之实，你关心她，也是应该的。” 　　师泽对这话反驳不了，他干脆坐在那里，将茶水一口闷了。 　　“她在师姐这里呆的很快活。” 　　“毕竟这里人多，也不想你那里冷冷清清的。” 　　熏华说话起来有时候不留情面还真是不留情面，“青春年少的姑娘，哪个不喜欢热闹，冷冷清清，除了对着你之外，她还有什么人可以说话。” 　　师泽眉头动了下，似乎很是不解。 　　“山下的那些男子，还知道讨姑娘欢心，陪着她去看大戏，去各种热闹地方呢。” 　　“我不是他们。” 　　熏华见着他眼神里似乎都带上了几分烦躁，心下觉得好笑，“不过看着你这样，她都愿意和你在一块，想来也应该不是寻常姑娘。” 　　师泽紧绷的脸颊因为这话稍稍好了些。 　　“说罢，到我这儿来又是为了什么。你平常除非有事，要不然轻易不会去哪个地方，我都觉得你快要把你紫云台的那些个砖都要数遍了。” 　　师泽被熏华的这一番挤兑给弄得好会没能说话。 　　“她在师姐这里，还请师姐多多看顾。”师泽说着想起这些时日在妙法堂的所见，“她年纪小，又贪玩，这里人多，我担心她会掌控不知这里头的界限，到时候别给师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将她留在这里是无奈之举，再加上上回徐子京的那回，他必须要在师兄面前表现出足够的姿态。 　　“放心吧，我的弟子个个年岁都比她大，都能做她祖父母了，是不可能对个小姑娘动心的。而且她自己也有分寸，男弟子她不会轻易的过去套近乎，只有女弟子她才会放开手脚，她比你想象里的要有分寸多了。” 　　熏华看着师泽，“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毕竟这么多年，能打动他的人就只有这么一个，而且能让他领略情感的，也只有这么一个。 　　师泽听着这话，眼珠微动。 　　“那多谢师姐，另外还有一事，想要请师姐帮忙。” 　　熏华有些兴趣的看向师泽。 　　“师姐可有桂树种子？” 　　熏华这些是真的惊讶了。 　　“你要这个干什么？” 　　“……紫云台里风景太单一，看着有些无趣，所以想问师姐要一些种子，如果没有的话……” 　　“这个我有。” 　　熏华说着，满脸好奇的看他，“奇怪了。” 　　师泽知道熏华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他对居所周围从来没有太多的注意，主要别打扰他，周围至于是什么样子，他并不在乎。 　　明枝在妙法堂混的如鱼得水，既然来了，那么就不要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她一面修炼一面跟着妙法堂里的弟子们学医术。 　　如此过了几天，明枝向熏华告辞，暂时回到紫云台。 　　今天是朔日，她得回去的。 　　紫云台外依然还是那些弟子在忙忙碌碌，明枝到了师泽居室里，看着师泽倚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卷轴。 　　他今日着一身玄衣，靠在那里。 　　“衡云君。”明枝进来，轻声道。 　　“你回来了？”师泽早就在她进入紫云台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 　　明枝在妙法堂呆了好几天了，现在才回来，听师泽这么问起，她也脸不红心不跳，“我知道今天不同寻常，我就回来了。” 　　“你回来做什么呢。”师泽轻声问。 　　他朔日里并不好看，白日里头还好，到了夜里，想要控制自己都难。之前三次，她阴差阳错闯进来。 　　他也未曾注意过，但是现在他不太愿意被她看到自己那副面目可憎的模样。 　　“你每次这个时候都凶险的很，我陪着你啊。”明枝很自然的回答，“反正要是你死了，那么我也别独活，咱们要死也死在一块啊。” 　　明枝不怎么把生死放在眼里，随口就说出来了。 　　师泽手掌可见的一颤，他整个人都看过来，“你说什么？” 　　明枝干脆就把她刚才那话再说了一遍。 　　师泽满目震惊，他嘴唇嗫嚅了几下。 　　“你那话……不要乱说，除却生死无大事，不要拿这个出来开玩笑。” 　　他说着，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她经常喜欢说一些让人无措的话，绝大多数都是她随口说的。 　　但是生死太大了。 　　“我 第63章 告白 愧疚之外，竟然还有几分淡淡的隐…… 　　师泽在她怀里发出轻轻的哽咽。 　　明枝抱住他, 轻轻的吻他，手掌放在他的头上，顺着他披散下来的长发, 一下接着一下的往下轻抚。她像是个能包容一切的风, 将他此刻所有的痛苦和难堪全都接纳包容下来。 　　原本那些不堪，在此刻渐渐的平伏。他感觉到她轻轻的啄他的唇。 　　干净又真挚。 　　“我给你念清心咒。”明枝抱着他, 像是安抚小孩一样的轻轻的在他长发上从上而下的轻抚。 　　他靠在她的头颅变，深深浅浅的喘息。 　　“别乱了心神。” 　　她说着, 贴在他的耳边把清心咒读出来。 　　师泽听着她的声音, 缓缓吸气, 调整内息, 压制识海内的□□。这次和上回不同，她就在他的身边, 没有给那东西可乘之机。 　　灵力密布在识海之上，成密密的发着金色的密网，扑罩而下, 将那试图挣破封印的东西笼罩其中，它不甘心, 犹自左右冲撞, 奈何一直冲破不出, 而加在上面的灵力也越来越充沛。 　　两人对峙不下, 师泽没有半点松动。被困住的东西挣脱不出, 不甘又愤怒的尖叫。 　　尖叫穿透笼罩在识海之上的灵线, 让人头晕目眩。甚至喉咙底都不由自主泛起了一阵阵的恶心。 　　师泽不为所动, 他将这一切全都接下。 　　清心咒在耳边不停的念着。 　　他在其中稳住自己的心智。 　　他不由自主的靠在她的肩膀上，以她作为支撑，手掌握住她的手臂。 　　明枝感觉到他在自己手上加大的力道, 强忍着痛，把清心咒在他的耳边念了一遍又一遍。 　　师泽感觉到这个朔日是他那么多年里，最为清醒的一个夜晚。 　　那嘶叫越来越大，带着一股气急败坏。师泽却越发的冷静。 　　四只巨大的钉子在识海里从天而降，严严实实钉在灵网的四处。钉子钉在四角，下刻灵光绽放，道道泛着金光真言突然光亮一下强盛。巨大的压制力量从真言里如同洪水倾泻而出，死死的压住网内的东西。 　　师泽并不是完全拿着东西没有办法，他当初能在死伤严重的情况下，依然还能将这东西压制封印入体。只是它对理智的冲击太大，以往全力以赴，也不一定完全能全身而退。 　　一股强劲的狂浪从那张网下冲击过来，带着滚滚的杀意。 　　师泽凝神反扑而去。 　　明枝感觉到他的身体突然僵硬起来，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手掌上浮上一层浅浅的蓝光，泛着蓝光的手掌放在他的头上。刹那间清凉顿时从她接触的地方传来。 　　她紧紧的等待，师泽身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明枝开始心里琢磨着如果待会他要是真的不对劲，她该怎么跑。想了一圈发现，竟然还真的没地方去跑。 　　想了一圈，她干脆就算了，反正要是他真出事，她也不可能逃出北阳山去。 　　她抱住他，手掌上的灵力一直在那，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师泽僵硬的身躯突然压在她的身上，他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汗出如浆。 　　头颅压在她的肩膀上，忍不住的喘气。 　　明枝低头感受了下，没从师泽身上察觉到狂乱的气息，当即心下安稳了点。 　　“你没事吧？”明枝问了下。 　　她嘴里问着，手掌轻轻放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把人给推开一点。现在他好不到那里去，额头上全都是汗，唇齿张开，汗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满是痛苦。 　　他现在如同琉璃，脆弱又美丽。 　　强势的时候，如同刀锋一样，令人完全不敢靠近，可是现在又可怜可爱的很。 　　明枝正要碰碰他的脸，占个小便宜，突然听到师泽闷哼一声。 　　“不舒服？”明枝扶住他。 　　师泽听到她的问话抬眼起来，眼睛里水光潋滟，格外诱人。 　　明枝看到他这样子，当即就倒吸了一口气。 　　他脸上绯红，泛着一层浅浅的光泽。 　　师泽凝视着明枝，明枝下刻就反应过来，“是红尘醉。” 　　师泽轻颤了下，他视线转向一边。这种境遇对他来说到底是太过难堪，难堪到让他根本就不愿意面对她，可是身体却不由他控制。 　　“……”明枝没有任何犹豫，一手下去。 　　师泽这下身体颤抖了起来，他脸上浮起比刚才还要更加浓厚的绯红。 　　“放开！”他声线里都不停的在颤。 　　“那你自己会么？”明枝毫不客气的直接反问。 　　师泽直接一哽，这可怜的仙人，干净的简直不可思议。平常男人司空见惯，在他身上根本就见不到。 　　“我和你说，你要是这么忍上一晚上，回头说不定就废了。哪里废了不用我多说。” 　　明枝见到师泽那张诱人的脸上多了几分难堪，她一边看似没有在意，一边笑嘻嘻的凑到他的耳边，“反正我欠了你这么多，那么这次就还你一点。” 　　他被推入了一个难堪的境地，听着明枝的话，他想离开，却根本就离不开。 　　师泽感觉自己陷入了旋涡里，不管他如何支撑着自己的清明，却被吸入旋涡里不得动弹。 　　他的躯体像不是完全是自己的。时间在耳边滴滴点点而过，他不禁抱住她，呼吸都轻抚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的手臂从两边环住她 　　“阿枝。” 　　他轻轻的，在一片混乱中第一次说出她的名字。 　　明枝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只是觉得累。 　　她动了下，发现有些许的气浪吹拂在她脸上，回头过去一看，师泽就躺在那里，他离她很近。 　　他睡着的时候很好看，侧颜精致漂亮到不可思议。 　　明枝在那里看着，她心如止水的躺在那里。 　　昨天的朔日闹到天都亮了之后，这才一头躺倒。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师泽原本闭上的眼睁开。 　　“你醒了？” 　　师泽眼睛眨了两下，他眼里还有几分迷茫，他转头过来，看到明枝，他手伸过来，径直将她抱住。 　　师泽衣裳诡异的整齐又凌乱。 　　师泽抱住她，轻轻的蹭了蹭她。 　　明枝之前也被师泽抱住，不仅仅抱住，也被亲过。但这次明枝觉察出不对劲来。他这次和以往的几次不一样。前几次是他想，但是这次却带上了别样的亲昵意味。明枝一时间感觉他此刻像是毛绒绒的熊。 　　“你、你怎么了？”明枝感觉到师泽的不对。 　　师泽靠在她的脖颈里，眷念又依赖。 　　“没什么。”他轻轻道。 　　他其实很多时候对她都是很心平气和，但此刻她能听出他话语里有格外的情感。 　　明枝原先还有些混沌的脑子，一下就清明了。 　　“你……”明枝缓缓出声，“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她问得小心翼翼，带着一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忐忑。心脏也因此跳的很快。 　　“要不然咱们坐起来吧，这么躺着不好说话。” 　　师泽靠在她的脖颈里没有说话，他保持着那个姿势。明枝没等到，心下略有些失望，要是师泽真的喜欢她了，那很多事就好办了。她倒也不是在这上面有很多的希望。成了最好，若是不成，那也没什么。 　　毕竟千年老男人，指望他动心老房子着火，倒还不如指望哪天天降一道雷把他劈了，论真起来，其实后者还更有可能。 　　明枝说着动了动，师泽按住她，过了好会他抬头。他的眉眼生的很好，只是他眼里平日里太过凛冽，看着就吓人，此刻看起来，他那双眼里已经完全褪去了往日的锋芒，露出了其下的他。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和师泽对视，他的眸光太凛冽也太锋利，和他直接对上，如同刀锋割在身上一般。 　　“你想听我说什么？” 　　师泽不答反问。 　　他此刻不像个活了千年的老家伙，反而就和那些真正的少年人似得。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明枝看他，心底里倏然有了那么点儿小小的期待，“反正，你心里怎么想，那就怎么说对了。” 　　师泽沉默下来，明枝等了一会，在差点又重新一觉睡回去之后，终于听到师泽开口“我喜欢你。” 　　她说过的，喜欢一个人便是想要看到她，想要她留在身边，看到她就会高兴。 　　如果是这样，他喜欢她。 　　明枝一下惊了，她其实并没有指望这个能成功，成了最好，不成也没有什么。反正他对自己已经足够特殊。 　　“真的？”明枝犹自有些不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不是骗我的吗？” 　　师泽闻言不由得蹙眉，他感觉到此刻自己竟然有些轻微的喘不上气，很难受。 　　“这话也能作假吗？”他问。他说着，手掌不自觉的放在了心口上。 　　那闷闷的钝痛，又强烈些。 　　“不，我就是想多问一遍。”明枝凑近他，“你平常太正经了，虽然你亲口说了，我还是和做梦一样的。” 　　“真的嘛？再说一遍！” 　　明枝欢欢喜喜，甚至有那么点胡搅蛮缠的劲头。师泽平日里最不喜这般缠着他，可是她欢欢喜喜过来，师泽感受到那股闷痛逐渐的散去。 　　他眼里流露出笑意，“是。”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所谓红尘醉和体内被封印的怪物，他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他想要她留在自己身边，想要见到她。 　　甚至他更喜欢她全心依赖自己，不看旁人。 　　这个想法隐藏在内心深处，不得表示而出。 　　这个小妖女太不可捉摸，他感觉到比起依赖他，她更喜欢自己做自己的事。 　　明枝一下捂住嘴，她扑娄一下，直接往他身上一扎。大大的抱住他，她像是抱熊一样的抱住他。 　　“我还以为你会讨厌我呢。” 　　明枝又开始满嘴胡说八道。 　　“我没有” 　　师泽没有讨厌过一个人，但他不喜被人亲近。 　　所谓的讨厌，应当就是他不喜人亲近的感觉差不多。 　　“我如果讨厌一个人，会是如何，你应当知道。” 　　师泽说着，言语里都有些笑，“我知道你懂得。” 　　明枝磨了磨牙，果然是活了千年的单身老男人，解释起来一板一眼。不过也只有这样了。 　　他突然察觉到什么，“师兄来了。” 　　明枝一下起来，脸色都有些慌乱，“你师兄来了？完了完了。” 　　“无妨，他在紫云台除非事态紧急，不然不会用灵力。” 　　师泽慢慢坐起来，他拉住她的手，“不要着急。” 　　明枝身上没什么好整理了，除了头发因为枕头有些乱之外，其他的都很整齐。 　　明枝去看师泽，师泽上面整齐，下面乱成一团。这里头还有她的一份功劳。 　　“快快快。”明枝拉着他去收拾，“你师兄要是看到你这样子，又把账算在我的头上。” 　　说起青瑜，明枝撇撇嘴，“你师兄老是觉得我会把你吃到肚子里，要不然就和外头拐子骗姑娘似的，把你给拐跑了。” 　　说着她一下直接把他的下衣给扯了。 　　明枝做这些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的羞涩，下手飞快，根本不给师泽反应的余地。 　　师泽眼睁睁瞧着她一把把他衣裳给扯了，然后还要扯他里头的裤子。 　　在外面的凉意透进来的瞬间，师泽一把按住她的手。 　　“怎么了？”明枝满眼奇怪，师泽是个什么样的，两人初次见面就被她给看透了，后面哪怕未见全貌，但有个要紧地方还是打过招呼的。她原本就没脸没皮，到了这会就更加了。 　　师泽脸上绯红又滚烫，“你……” 　　他对上明枝满是不解的眼，话到了嘴边又变成，“我自己来。” 　　明枝松开手，她只是怕师泽来不及，到时候又被青瑜抓个正着。青瑜就像个对儿子格外重视的老母亲，不管怎么样，知道他看到任何不对，那都是外面的小妖精害自己儿子的。 　　“那好，你快点啊。”明枝说着一下跳到地上，把丢的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给找出来套上。 　　她和师泽此刻犹如一对将要被抓奸的狗男女，现在她这个奸夫忙着跑路，免得被青瑜抓住，她回头过来，“记住啊，一定要赶在他来之前弄好。” 　　嘴里说着，手上已经抢先一步直接拉开门，两脚跳着跑到外面，“急着啊，别被发现了！” 　　师泽还在床上，提着勉强被按住的裤子。一时间脸上也是青青白白，变个不停。 　　他看了一眼已经被弄脏 第64章 转变 “那……你帮帮我吧？”…… 　　师泽坐在那里, 任由青瑜手指按在他的手腕上。 　　每次朔日之后，青瑜都会亲自过来查看，这次也不过是照例。 　　青瑜眉头有些奇怪的皱起来, “怎么心跳得那么快？” 　　“可能昨夜耗费精力过多了吧。”师泽说完, 才意识到什么，他不由得手掌握成拳头, 压在唇上咳嗽了下。 　　青瑜满脸怀疑的看过去，奈何从师泽的那张脸上, 是真的看不出半点端倪。 　　“昨夜情况如何？”青瑜把心底的疑惑压下, 朔日里师泽有多凶险, 青瑜也曾亲眼看过, 知道师泽每月的朔日都命悬一线。 　　“那东西比往常暴躁一些，不过还是压下去了。” 　　师泽默念清心咒, 将鼓噪的心跳慢慢的平息下来。 　　昨夜里其实比往常都要顺利很多，前两三次都异常凶险，甚至他有了自尽的念头。可昨夜里却真的十分顺利, 魔气动荡的厉害，他却也能保持大致的清醒。 　　“……”青瑜听了点点头, 满脸欣慰, “既然如此, 那么我也就放心了。” 　　他说着, 见着桌上的茶水, 伸手提了过来, 给自己倒了一杯, 也不在乎是过夜了的茶水。 　　师泽的脉象平和，虽然比起平日还是有所不及，但是比起以前朔日第二日之后的絮乱无章, 显然已经好了很多。 　　青瑜最是担心师泽有一天会扛不住体内魔物的侵扰，最后被魔物给夺舍甚至占据了躯体。身为北阳山的掌门，他必须要将一切变数都算到，并且做出对策。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希望自己真的有一天，设在紫云台外面的法阵，真的对师泽有派得上涌出的时候。 　　“可是修炼了什么心法？” 　　“心法倒也不是，只是最近想出来的法子。”师泽千年来没怎么说过谎话，也不屑于说谎话，现在对着青瑜要胡说八道，委实有些难，他持起手边的杯子，随手一杯茶就给自己灌了下去。 　　“只是不好对师兄说的。” 　　青瑜有些不悦，不过想起既然不方便说，那也罢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至于别的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青瑜说着，看了一眼窗外，他每个月来紫云台一次，看看师泽的情况。这次来，发现窗外竟然长出了星星点点的花朵，各式各样，有能说出名字的，也有说不出名字的。回头一看发现师泽屋子里头，还摆着一束。 　　“看来你最近是真的在修身养性了。” 　　青瑜满脸新奇。师兄弟俩都是如出一辙的对花草树木没有半点兴趣，只有熏华因为从医，所以在妙法堂周围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全都是可以入药的药材。 　　至于他们对这些东西是半点兴致都没有。 　　师泽见着青瑜脸上的新奇，微微别过眼去，不直接和青瑜的目光对上。 　　这些花草都是明枝之前种下来的，紫云台原本就是灵气充沛的宝地，不管多名贵多娇气，到了这里，哪怕没有太多的照料也依然能长得好。开始还不觉得，现在时间一长，全都开花了，看上去姹紫嫣红一片，格外引人注目。 　　但到底是谁种的，坚决不能说。 　　“让师兄见笑了。”师泽把一切全都担在他自个头上，“在紫云台里久了，不知不觉就种点别的东西。” 　　青瑜摆摆手，“这样也挺好。” 　　说着，他定定注视师泽小会，师泽顶着他的注视，听到他说，“之前我还有几分担心，但是现在我也能放心了。” 　　“让师兄操心了。”师泽说着提起茶壶，给青瑜又满上茶水，等到倒满，闻到茶水泛着一股变了的味道，这才发现刚才两人竟然对着一壶过夜了的茶水喝了几杯。 　　他放下来，“现在我已经没事了，师兄大可放心。” 　　青瑜嗯了两声，“之前我还担心你会被那个妖女迷惑了心智。” 　　他说着，不由得从嗓子眼里叹出一口气。他这个师弟自小就被师尊给予厚望，一直觉得是天生修道的料，他也是这么绝对。 　　他们都是无父无母之人，师兄妹三人在一起，反而才是真正的亲人。他希望师泽能最后如同师尊所想，得成大道，最终飞升，成为修真界飞升的第一人。 　　“师尊和我都对你有莫大的期待，你身体的魔物，我会找法子，看能不能把它给引出来，另外寻一个妥善的地方彻底封印掉，这样的话，你就能专心致志的修炼了。” 　　青瑜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你原本就天赋异禀，实在是不应该为了那个魔物，而拖住自己。” 　　青瑜说着叹口气。 　　师泽听着，“多谢师兄。” 　　青瑜见师泽无事，一切安好，又念及他昨夜极有可能劳累了一晚，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 　　青瑜一走，师泽可见的松了口气。 　　他扶着门感觉到青瑜已经完全离开紫云台的地界，指尖灵力凝结成一只鸟，灵鸟浑身散发着浅光，飞在空中，“去把她找来。” 　　灵鸟拍拍翅膀去了。 　　他清早将心底的那些话全都说了，所有的行事吐露出来之后，伴随而来的是轻松和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凡人说，两情相悦是最好。 　　师泽不懂，但从凡人那些痴男怨女的话本子和戏曲里，也知道两情相悦没那么容易，更多的是单相思。 　　不多时，灵鸟去而复返，拍着翅膀在他跟前飞了两圈。 　　师泽见状，径直去她原先的住处。 　　他之前把她挪到自己跟前来，谁知还没住上两天，就不得已去了妙法堂，就算回来，她也知道他生气，不会在他面前晃悠。 　　现在又是怎么了？ 　　师泽到她的住处，只见着室内冷清，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显然她没有来过。 　　师泽有些着急，过了小会才想起自己在她身上留过剑息，他他闭上眼感受一下，感觉到她去了妙法堂。 　　他抽身立刻往妙法堂去。 　　明枝蹲在那里，和白芷一道在认药草，白芷在修炼上已经帮不到她了。不过好歹之前也曾帮过她不少忙，如果当初不是白芷领着她去水月幻境，她也未必能察觉到她冲破境界的阻碍在哪里。 　　她也未必会对繁缕下的了那个手，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明枝蹲在那里，看着白芷和她讲解一些药性。白芷说着，在药圃旁边直接蹲下来，和明枝说哪个地方能入药，又有什么有毒性的药材和它相似。 　　熏华平日里并没有太多的空闲，尤其是如果弟子在山下看到有什么时疫，凡人官府无法解决的时候，会上报到熏华这里，熏华会组织弟子过去伸出援手，倘若实在棘手，熏华还会带上亲传弟子过去查看。 　　妙法堂里的其他弟子，不是埋头苦读，就是各种事务缠身。弟子们都很和气，和明枝说有不懂的可以问。可见着人家忙得脚不沾地，她也不好去打扰的。 　　白芷这个时候正好过来，见明枝对着手里的药书在药圃里愁眉苦脸，不由得过来多问了几句。 　　见着她正在学，于是过来教她。 　　丹芷长老炼丹，也需要分辨药材，甚至还要明了药理，白芷对此也是精通，教明枝完全不是问题。 　　“你好厉害哦。”明枝在那里听着，等白芷说完了，她抬头满脸羡慕，“我什么都不知道。” 　　“哪里呀，我只不过是比你多入门几年而已，你天资聪慧，照着这么下去，其实到时候说不定你比我还强。” 　　白芷根本就没把明枝那话放在心上，“你老是说别人多好，怎么不说说你自己有多好？” 　　“其实你也很好，”白芷说着看了下药草的生长情况，“你聪明伶俐，而且一张嘴特别会说话。” 　　白芷说着看了看周围，此刻药圃内除却几个照看药草的弟子之外，也没有什么人。 　　她凑过去，手捏了捏明枝的脸，“我就没见过谁能比的上你这张嘴的。” 　　明枝不但不躲，反而还把自己那张脸伸过去让白芷捏捏，“怎么样？软不软？” 　　明枝眉眼话语里含笑，眼波流荡，白芷被她一瞥，莫名心头都荡了下。她反手轻轻的在她背上打了一下。 　　“说什么呢！”白芷面上都红了，她都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了。 　　“难道不是呀。可是我觉得你是啊。”明枝说着，在白芷脸上捏了下。 　　白芷在那儿愣愣的被捏了下。 　　少女笑嘻嘻的就在面前，白芷脸上烫的有些厉害，“好了，别这样。” 　　她到底也是规规矩矩的，哪里受得过明枝这套，一下就心跳如鼓。 　　“我开玩笑的。”明枝见着白芷有些不适应，也见好就收，不逗她了。她翻着手里的书，手掌翻覆两下，掌心里浮出盈盈光辉，她抬手，手里的光辉就直接撒在药草上，让药草长得更好。 　　“其实我很羡慕你。” 　　白芷突然开口，她看着面前的在明枝手下长高的药草，她想起了丹芷长老那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明枝看她神色里有些不对劲，猜到应该是丹芷长老那里有什么事，白芷和其师尊完全不同，她听师泽提起过，丹芷长老看上去道貌岸然，实则内外不一。 　　“心里觉得闷的话，不如多出去走走，要不然多来来这儿也行。”明枝说着“你不开心的话，我煮碗面给你吃啦。” 　　白芷回神过来，听着她这话都忍不住笑，也明白过来她是在安慰自己，“我没事的。” 　　白芷说着看了看周围，“你在这儿好好待着，其实妙法堂倒还比纯粹的内门弟子好些，学习医术，是最好的。” 　　她颇有感叹。 　　白芷带着她认了些药草，带着她起来，去那边的水槽洗手。 　　一阵风迎面吹来，带着一股劲道。 　　明枝眼睛动了动。 　　白芷或许因为是大师姐，所以习惯照顾人，而且照顾人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她把明枝的手按在手里仔细洗干净了。 　　“我过两日就要下山替师尊办事。”白芷说起这个，脸上浮着的那点笑也淡了。 　　“你在门中好好照顾自己，”白芷说着又笑了，“不过你本来就人聪明，这点我倒也没什么必要担心。” 　　“你想要什么？我下山给你带过来。” 　　明枝察觉到白芷神色里的不对劲，她没有问，“我想吃个栗子糖，还有糖炒栗子。热乎乎的那种！” 　　“好。”白芷一口答应下来。 　　不多时，丹芷长老那里来人，让白芷过去。 　　白芷离开之后，下刻师泽的身影就在光影里出现。 　　明枝早就知道他在那里了，刚刚的那股风，她老早就知道是他在那里提醒。但一直装作没看见。 　　师泽出现在那里，今日他换了一身白衣，只有衣缘那里有些许的淡色，衣裳之上描绘着山水。 　　“她瞧上去不怎么想给她师尊做事的样子。”明枝看了一眼自己被白芷洗干净的手。 　　师泽站在那里，“我早说过，她和她的那个师尊不同，丹芷长老的那个性子，竟然收了这样的一个徒弟，也真是让人想象不到。” 　　他又回头看她，“你为什么要走？” 　　她一路跑出去，不仅仅是为了躲开师兄，还一路跑出去了。 　　“掌门在，我害怕。”明枝装模作样道，“我担心他要是在你那里发现我呆过，要找我麻烦，所以我就躲到妙法长老这里来了。” 　　师泽隐隐约约头痛。 　　她不信他，这小妖女不管嘴上说的多好听，可是做出的事永远和她说的对不上。 　　“我说过，有我在，你不会有事。尤其师兄面前。” 　　“不管，反正他上回两次动手。”明枝一脸不相信，她踩着步子绕着师泽转圈，“你嘴上这么说，可是你不定能做到，要是你师兄真的要杀我——” 　　她拉长了调子，满意的看到师泽眼里的波涛汹涌。 　　这男人虽然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但是在这些事上，真的和少年人没多大区别。甚至还要更疯魔没头脑一些。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老房子着火，比年轻人都还要疯。 　　“那你就带着我私奔好不好？” 　　她话语一转，顺口的就把下面那句话说出来。 　　师泽下颌紧绷，听到明枝那话。 　　“你说呀，好不好？” 　　她这话纯粹是为难人外加胡说八道。说完了，站在那里，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师泽站在那里，他面对明枝站着，身姿颀长，双目望着她。 　　“说呀！” 　　明枝没那么多的耐心了，直接一句。 　　“好。” 　　师泽嘴唇动了下，吐露出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字来。 　　他身体里封印着魔气，身上担负着重任，他不能这样。 　　可是为什么不呢？ 　　千年的循规滔距，似乎要一直延长到他看不到的时光尽头。万生万物，包括修士在内，也终有寿命终了的时候，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长生不变的。 　　师尊想要他一直无情无爱，他默默遵守，甚至觉得这世上其实不管什么，不过百年，至于七情六欲更是如此，一旦寿命终止，那么其实也就没了。 　　他年少的时候，曾经和师尊见过凡人们的喜事。当时喜事具体如何办的，他不记得了，但是他记得那些人异口同声的说‘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那时候的他听着没有任何感触，甚至那个年岁年轻男人该有的悸动完全没有。 　　听着那些凡人的祝福话语，有那么一点滑稽。 　　天长地久有时尽，百年好合终成空。 　　哪些不可能，凡人们就喜欢说什么。 　　他当时无喜无悲，看着这些凡人高高兴兴，心中满是怜悯。 　　可是他现在竟然也开始追求这种他之前看起来飘忽不定的东西。 　　“你说什么？” 　　明枝刚才还追着师泽要承诺发脾气，结果师泽真的这么说了，她反而一愣。 　　“我说，好。” 　　师泽动了下，他对这事很生疏，简直是笨拙。 　　“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带你走。” 　　此刻这里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别人，四周静悄悄的，他说的任何一个字，都很清楚，在风里带着颤抖。 　　师泽循规滔距，从未从北阳道人和青瑜给他划的那条道上出去过，现如今说出这话，他知道自己已经是离经叛道了。 　　“……”明枝脸上正经下来，她走了两步上去，神识探察了一遍暂时没有人过来。 　　她满眼新奇的打量他，“你可确定了？你知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师泽眼眸轻眨，眼睫也随着颤动。 　　“我知道。” 　　他如今已经不想去探寻自己这种感情到底是他自己的，还是催发出来的。现如今这个曾经困扰他的问题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也不会继续被困住。 　　到了现在他的心思已经完完全全的明朗了起来，喜欢便是喜欢，哪怕初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但是他骗不过自己。 　　“你想清楚了？”明枝踩着狐狸一样的步子，在他四周转来转去。 　　她走到他面前，和他的视线一触碰，然而飞快的转了过去，直接到了他的背后，“你可要想清楚了，和我混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你师兄知道，不光要打死我，恐怕还要把你这个不听话的师弟给打了。” 　　她挑拨离间起来，都带着一股娇憨。 　　他看着明枝，“不会的。” 　　“你方才不是说，如果他动手，要我带你私奔么？”师泽看着她，“好，到时候我们就一起走。” 　　明枝心头怵了下，现在的师泽看上去可老不一样了。 　　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整个人都不同了起来。 　　明枝说胆子大，的确是胆大包天，可要说谨慎也的确谨慎的很。她迟疑着小半会都没有上前。 　　师泽一把拉住她的手，“你想要什么？” 　　他不喜欢猜人心思，因为人心难测，心里想什么也无从猜起，他不会，也不擅长。 　　明枝对他这么直白的询问，很是意外，她终于顺着他的力道过去。 　　“那……你帮帮我吧？”明枝仰起头，主动握住他的手腕。 第65章 解惑 他言语含笑，带着眉眼里的笑意，…… 　　有便宜不占, 乌龟王八蛋。 　　明枝不管是一开始和白芷结交也好，还是故意靠近师泽也罢，都是冲着为自己捞好处去的。 　　现在好处自个送上门了, 哪里还有推出去的理由。 　　“那你帮帮我呗？”明枝笑的满脸灿烂, 她手臂抬起来，轻轻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师泽眨了下眼睛。 　　“那你想要什么？” 　　师泽自己不善于猜人的心思, 也没怎么猜过，倒还不如自己问出来, 直接给就是了。 　　明枝笑着看他。 　　紫云台的灵泉边, 明枝双腿盘起来, 双手结印压在膝上。 　　灵泉之上的浩荡灵气, 在指引下腾空而上，汇聚成一条泛着点点星辉的小流没入她的头顶。 　　师泽坐在她的身后, 手打剑指，点在她的后脑勺上。 　　他在指引她，引导这些灵气慢慢的汇入她体内, 不仅仅是汇入她体内，他指引着那些纳入她身体的那些灵力, 在灵脉里流转。 　　明枝想要的很简单, 只要提高修为就行。至于其他的, 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兴致。 　　既然如此, 师泽也自然如她所愿。 　　明枝入定, 在一片黑暗里见着一束光流, 另外有一股力量引导这束光流, 她能感受得到这股力量的大小和方向，她也很是仔细的学着那股力量，如何去引导那束光流。 　　带着光束流转了好几回之后。 　　从入定里出来, 明枝睁开眼，一口气重重的吸了进去。 　　“如何？”师泽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 　　明枝捂住胸口感受了下，灵府里比过去都要清明的多，只是可能之前被灵力充斥过，泛着一股酸胀。 　　“浑身酸的很。”明枝现在已经和师泽不讲客气了，她看着师泽，“我怎么了？” 　　师泽并不管弟子们的这种修行，他最多只是提点两句，能听懂那最好，听不懂那边是弟子自己天资愚钝，不堪教化。他也不会为此费什么心思，丢出去就好。 　　他对自己当初如何修炼早已经记得不甚真切，自然也不是很清楚，明枝这个境界的弟子在修炼里会有什么不适。 　　师泽扶住她，拉过她的手臂，轻轻放在她的手腕上。过了小会之后，师泽很明显的松了口气，“无事，只是灵力之前充斥在你的灵脉之内，灵力过于强盛，所以灵脉才会有酸胀感。休息几日就好。” 　　明枝哦了一下，她又眼巴巴的看向师泽，“真的没事啊？” 　　师泽听着她这话颇有些好笑，“你想有事？” 　　这小妖女的嘴和她心里想的不同，和她所作所为，那就更加不同了。 　　明枝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吸纳了不少灵气转为灵力入元丹灵府，但修为的提升并没有她之前预想的那么高。 　　“要不然你把加给我的封印给去了呗。”明枝拉住他的袖子，左右来回摇，“明明就是你给我的，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了。为什么要封印？” 　　她知道了师泽的心意，原先还有的那么一点儿顾忌都没有了。 　　“不行。”师泽拒绝的干脆，没有半点犹豫。 　　“为什么？”明枝满是不解，倒也没急着发脾气，“难道这个不是你自愿给我的吗？” 　　师泽被她这么一提，微微一愣，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夜。 　　小妖女一张嘴简直开口就来，胡说八道什么的也完全不在乎。 　　“你还没到能用的时候。”师泽过了小会终于开口，他提起此事还是有些羞敛。 　　“你年岁小，虽然现在灵脉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依然还没到能完全运用自如的时候。” 　　师泽压下羞敛，和她解释。 　　小妖女虽然有点儿无理取闹，而且还会心口不一，但好好说道理，她还是能听进去。 　　“如果我给你解开封印，你也不可能只放在那里，不会完全纳入体内吧？突破境界，境界越高，危险越大。而且有时候自己都拿不准会是什么时候。如果一旦没有扛不过去，境界下降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运气不好，极有可能丧命。” 　　师泽握住她的肩膀，“之前你是运气够好。不要觉得松开了放任了境界提升，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么说来，当初你那么着急上火的要把我抓回去，原来是为了救我呀？” 　　明枝被他这么一说，满脸好奇问道。她当时也不懂得那个，反正得了修为，一路跑了。 　　“……”师泽也说不清楚当初为何要去追她，一是气恼，二是报仇。至于真的抓到手之后要怎么办，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说呀。是还是不是？” 　　明枝见他不答，坏心眼的直接靠上去。她没皮没脸，做什么事都不知道羞，直接把自己整个人都往他的怀里一塞，“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呀？” 　　师泽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要怎么说。那时候的两个人不共戴天，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思。如今又怎么成了这样，他也是不知道。 　　对着明枝的发问，也只好沉默下来。 　　明枝见状，干脆就往他身上一坐，两条腿直接搭在一边，把他的腿当做垫子坐着。 　　“原来是这样啊。”明枝坏笑看他。 　　师泽下意识抱住她，免得她整个人从自己身上掉下去。 　　“我……”他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明枝一条手勾住他的脖颈，“不是呀。” 　　“我不知道。”师泽半晌吐出一句。 　　他望着明枝，“我是真不知道。” 　　明枝有些好奇，她捧起他的脸，“不知道？你连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 　　师泽嘴唇微动，“我……从未经历过这一切。我天生感情淡漠，旁人的七情六欲，对于我来说，只是昙花一现。” 　　师泽言语颇有些艰难，他从来没有像这般，和人这般剖白心绪，“所以我真的不知道。” 　　有些无措，更多的是紧张。 　　他自幼和常人不同，此前也从未因此受过困扰，可是如今，他心底却因此生出了些许不安。 　　他看过去，坐在他怀里的小丫头眨眨眼，满脸的好奇。 　　师泽嘴唇微启，却说不出话。 　　师泽知道自己这样，于常人来说，实在是太过诡异。他也曾经听凡人说情绪淡漠的人为冷血。恨不得除之后快，如果她也这样的话…… 　　“是吗？”还没等他杂乱的心绪理出个大概，明枝却已经满眼冒光的凑上去，“我之前就听说，你是一截木头变的，还真的是啊？” 　　她说着的时候，不由得满脸惊叹。 　　明枝说着还不够，立刻就上手。在他身上七七八八的捏了一遍，“这不像啊？” 　　师泽满脸绯红，握住她的手，不让她这么下去，“阿枝！” 　　明枝半点也不怕，她得意洋洋的扬高下巴，“怎么了呀？” 　　“别乱动！” 　　明枝满脸纯洁的眨眨眼，突然之间感觉到什么，然后一下就要跳起来，师泽一把拉住她，直接将她拉在那里。 　　明枝吸气没停，她斜眼睨他。她也是刚开始有些慌张，被他摁下来突然想起这个老男人倒是真正的光明正大，不屑于强来。她一下就坐住了，甚至还有那么点想要看看他做什么的意思。 　　师泽并没有要把她如何，只是抱着她，轻轻的把自己埋到她的脸颊边，脖颈里，轻轻的蹭着。 　　他的长发柔顺，却还带着男子的特点。 　　明枝感觉师泽倒是像是毛绒绒的东西。 　　“师尊的确这么说过。”师泽靠在她的脖颈里道，坦然之余，莫名的忐忑。 　　凡人的那套非我族类，他是知道的。他不知道小妖女是否能接受。 　　“我自幼起，没有半点关于爹娘的记忆，师尊和师兄师姐也说，当时我是神树上一截树枝所化，天生天养，无父无母。” 　　“……蛮厉害的啊？” 　　明枝早就从熏华那里听说过了，再听师泽自己说起，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师泽有些愕然，明枝坐在他身上，既然他不准她起来，她也就不起来了，两条腿一伸，脚在那儿不停的荡啊荡的。 　　“不过你没有想过自己有没有父母呀？” 　　“师尊德高望重，而且还有师兄师姐亲眼所见，我当然会信，就连我自己对所谓父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明枝听后靠在他身上，“原来是这样啊。” 　　她口吻随意，除却开始的好奇之外，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了。 　　师泽的心又悬起来，“那你……” 　　明枝嘴唇翘起来，“我什么呀？” 　　她好整以暇，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的望着他。 　　师泽看到她这样，嘴唇张了张，“你不在意？” 　　“我在意什么呀？”明枝坐在他身上，对着他哼哧哼哧的笑。她倏然拉近和他的距离，几乎贴着面，“你担心什么？是担心我觉得你是个木头，所以我就吓跑了？” 　　师泽望着她，行动之间颇有些犹豫。 　　“你不怕？” 　　“我怕什么？你吃小孩吗？”明枝反问。 　　这问题让师泽小半会都没能回神，让人心惊胆战的衡云君到了她的跟前，简直老实的有些过分。 　　“自然不吃。” 　　明枝听到师泽竟然还真的答了，笑的花枝乱颤。 　　她现在可是真的一点顾忌也无，肩膀都一直抖，师泽却还有事问她，不听到她亲口说，他不能安心。 　　“你……如何想的？” 　　明枝满脸奇怪，“没什么想啊，你现在不还是个人么，一张脸上两只眼睛一张嘴，也没见着你因为原先是个木头，就长得乱七八糟。” 　　她说话起来底气十足，师泽听着心里莫名的高兴。 　　可人却还是很小心，不敢轻易放过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定定的看着她，“阿枝……” 　　师泽老早就知道她的名字，但真正从嘴里喊出来的时候，却是一股不由自主的缠绵。 　　明枝的一张脸摆出来，“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师泽看着她那扬高的下巴，一阵沉默。和那些或是高风亮节，或是老奸巨猾的修士打交道久了，对上明枝这种小姑娘，他还真的没有多少办法。 　　“说呀。”明枝等了小会，只瞧着他在那里只是盯着她没说话，一下没了耐性，直接推着他的肩膀。 　　“你……你说的很对。” 　　师泽到底还是没有在这个上面一根筋通到底，他说着，轻轻笑起来，原本严厉到不近人情的脸，此刻早已经褪去了让人心里发颤的严苛，露出眉眼里原本应有的妍丽。 　　他凑上去，鼻尖轻轻的蹭着她的脸颊和鼻子。 　　温热的气息一拂，带来些许的湿意。 　　“你干什么？”明枝故作姿态，伸手去推，似乎不太乐意。 　　不仅如此，她整个人都往后仰，作势要离开他。 　　师泽抚住她的背，直接切断了她的他去路。其实她那一下也不是真的要直接挣扎逃开。 　　她背上被师泽那么一盖上，整个人都被他揽着上前。 　　师泽低头下来，额头轻轻碰上她的。 　　“这样可不正经呀。”明枝取笑他，“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不知道。”师泽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是迷惑，他满脸迷茫，“我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想亲近你。” 　　他说着，人又靠过来，“就像这样。” 　　说着，他轻轻的亲上了她的额头。 　　这心情如何来的，不知道，更不知道，如何压制。更何况他也不想去压制。 　　克制的久了，反而不但平息，因为没有得到过，会更加的汹涌。 　　到时候一旦溃堤，如同泄洪一发不可收拾。 　　他抱住她，也断了她逃开的后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她就这么在他的怀里。 　　师泽细细品尝心里的欢欣，如果这刻能长点再长点，那么就太好了。 　　“你不是也喜欢我吗？”师泽轻声问。 　　这下怀里的小妖女安静下来，然而下刻她就直接撞在他的唇上。 　　轻轻点了下后，他听见她笑，“是啊。” 　　熏华发现了师泽的变化，师泽来妙法堂的次数比之前要多的多。脸上的神色也比以往都柔和的多，身上那股生人勿进已经淡去了不少。 　　甚至还对奉茶的弟子笑了下。 　　这可真是稀奇，当即那个弟子吓了一跳，把手里的茶杯给摔了。 　　熏华让那个弟子下去，看着师泽抬手轻轻摸着他自己的脸。 　　“师姐，我长得很吓人吗？” 　　这个问题早在之前他就有疑惑，只是一直没能问出来。 　　“没有。”熏华道，“你这个没有问你的小姑娘么？” 　　熏华言语里带着几分调侃，但她那话却让师泽很是开心。 　　“我没问她，她也不爱说实话。”师泽坐在那里，他随便一看，就见着明枝站在山峰下头，正在托付一个弟子给山下的白芷送些东西。 　　“在我看来，你长得倒是不吓人。只是不喜欢他和人亲近，老是板着一张脸，所以瞧起来让人不敢靠近。” 　　“我曾经觉得，你那张脸若是去吓小孩儿，也是挺好的。”熏华道。 　　她满脸认真，听得师泽一愣。 　　“不过到底如何，还是你的那个小姑娘说了算。” 　　熏华另外让弟子拿来一壶茶，她这里的茶都不是普通的茶水，是灵露加上她自己种植出来的药草，喝下可以清明灵台。 　　“你也别看她太紧。她比你年轻很多，做你几辈子的玄孙都够了，年轻姑娘喜欢和同伴玩闹是应该的，你老是拦着她，照着她那个脾气，不但不会听你的，一旦嫌你烦了，弄个不好就把你这个老家伙给扔了。” 　　熏华话里半开玩笑，可是脸上却没什么一丝一毫的开玩笑的意思。 　　师泽在男女上毫无经验，真正如同一张白纸，如何应对，都是他顺着自己的心来。 　　他想要完完全全占有她，也只想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人。 　　可是突然被熏华这么说，他也有些无措。 　　师泽抬头看向熏华，“会吗？” 　　他那张脸上满是迷惑不解。 　　“会，你若是想要长久，就必须学会放手，她年轻玩心大，那就让她去。你老是想要管着她，她会不适宜。” 　　师泽眉头紧皱，他看了一眼山峰下的人。他的灵识强悍，哪怕他在山峰上，也可以将神识在四周扫开，感觉她所在。 　　明枝把东西交给那个弟子，又吩咐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地方，开始背之前熏华给她布置的医经。 　　医术很难学，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有所成。 　　但熏华教她，她也学了。而且学得很认真。哪怕再拗口，她也认认真真。 　　“我知道了。”师泽感受到明枝在那里摇头晃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师泽说着他看向熏华，“师姐似乎精通此道。” 　　熏华和他一样，都是千百年里从来没有涉足过男女情爱，但听师姐的话，倒是对此颇为精通似得。 　　熏华微愣，随后一笑，“女子对这种事，原本开窍就要比男子多，而且我是医者，见的人多，接触的人也不少，自然也就明白了。” 　　她说着，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那让她喜欢和我在一块，不就好了。” 　　师泽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贪玩既然是她的天性，他改变不了，那么顺应下去不就好了么？ 　　“这样也行。”熏华倒也乐见其成。 　　她上下打量师泽，“其实你这般也不错，不想之前，冷冷清清。” 　　“我也觉得我这般不错。”说着，师泽突然想起什么，“此事万万不能让师兄知道。” 　　“你放心，这个我自然知道。” 　　师泽点了点头，直接下了山峰。 　　明枝背着手里的东西，她心无旁骛，抱着怀里的书本背的昏天暗地。 　　熏华的确脾气温和，不过在教人学医上，却也很严厉。 　　明枝也不怕熏华的严厉，技多不压身，不管在哪儿都行得通。她手掌抬起来，灵气在指尖上萦绕，一边背一边让灵力顺着书上提过的经脉里流淌而过。 　　她一面翻过书页，一面背，再让灵力流转过灵脉，如此一来，一举两得。 　　她慢慢的背着，等到快要天黑的时候，弟子过来，说是妙法长老让她早些回紫云台去。 　　明枝道谢之后，直接往紫云台走去，妙法堂里路并不是全都修好的，有点崎岖，一脚下去，若是不小心可能会一脚踩空。 　　她走路起来有时候也不分什么的，一脚踩下去，直接踏空，正要习惯性的一歪，有股风恰好就扶在她手边，把她的身体给扶正。 　　明枝哪里不知道是为什么，眼珠子一转，只装作不知道，继续大步向前。 　　到了紫云台内，正好天刚黑。 　　明枝径直去了师泽的居所，到那里的时候，师泽从里头出来，“你回来了。” 　　明枝听到这话就忍不住想笑。 　　“是呀。”她想笑一下就笑了，说着扑娄一下，直接身体失去平衡，往他身前一扑。 　　师泽见着她摔落，心里一紧，下意识就张开手臂。明枝就正好直接扑入他的怀中。 　　明枝在他胸口一下抬头起来，满眼里都是狡黠。 　　“胡闹！”师泽看到她的眼睛就明白，刚才只不过是她在吓唬他。 　　“你没看出来呀？”明枝满是新奇，“我以为你早看出来了呢？” 　　说起来也是，师泽可是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看过，没什么没听过。打过的人比她吃过的米还多，她那点小动作竟然看不出来？！ 　　师泽顿时一顿，他眨了几下眼，“可是对你，我看不出来。” 　　见她要摔下来的时候，只觉得心头狂跳，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她抱在怀里。 　　他说着扶住她，又仔细打量了一遍，见着她刚才那一下是做样子，并不是真的伤到哪里。 　　“不许 第66章 否认 “我又没说我喜欢。” 　　师泽冲她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 是真的很好看。 　　明枝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带着她消失在原地。出了山门，明枝目瞪口呆的见着他带着自己完美的避过山门外的巡逻弟子, 带着她一路悄无声息的直接下山。 　　出了护山大阵的那刻, 师泽抽出命剑，一把带上她上了剑身, 腾空而起，四周有星星点点灵力点亮, 直接将眼前的那篇天色都照明了。 　　“这里的夜景不如白天里好看, 你暂且忍耐一会。” 　　师泽在她的身后开口道。 　　正说着, 一轮皓月就从云层里出来, 泠泠月光撒在云朵上。 　　“月亮出来了。”明枝看着云层上徐徐升起的明月，有些呆愣。 　　“是因为我刚刚飞的更高了些。”师泽在后面解释, 他说着往她脸上看了两眼，见着她满眼惊叹，“怎么了？” 　　看她两眼惊叹, 师泽有些奇怪，看她的样子, 似乎没有看过？ 　　“我还没这么近的看过月亮呢！”明枝手抬起来比划两下, 她的确是没有这么近看过, 最多不过在二十多层的楼房上看月亮, 其实也没得什么心情看, 就是随便瞥那么一眼就过了。现在她还是头一回飞到这么高的地方去看月亮。 　　师泽有些惊讶, 这样的景象对他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没这么近过？” 　　明枝满脸感叹的看着那边挂着的圆月，听到他这么问，也不隐瞒, 她似乎看到天边的那一轮月亮，上面可见隐约的阴影。 　　“是呀，没有。”她说着又满脸奇怪，“奇怪了，以前也不是没看过，按道理应该在地上看和在天上差不多呀。” 　　师泽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 　　明枝在那里听见，她回头过去，“你笑什么？” 　　师泽低头就见着她故作凶悍，不过脸上凶着，眼睛里却没有半点凶的意思，反而柔柔的，像是下刻马上就能笑起来。 　　“我见过很多次。” 　　师泽抑制不住自己的笑。 　　明枝轻哼一声，“了不起啊。” 　　她说着看到月亮盘子上的那些阴影，“你去过月亮么？” 　　师泽一愣，他没怎么撒过慌，绝大多数话，要么回避，要么就直接锁了。 　　“没有。” 　　“那你可就不行了。”明枝满心里怎么在师泽那里给把场子找回来，“我那里有人去过的，” 　　师泽听了有些好奇，又听明枝道，“其实上面也没什么，荒荒凉凉，什么都没有” 　　“你们那里有人去过？” 　　师泽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他修为到了如此境界，没有飞升，也就留在了这里。但饶是如此，日月之上，他也未曾去过。 　　“那上面阴暗看不见的，其实是陨石砸出来的坑。”明枝说着手比划两下给师泽看，“那边有很多很多陨石，有很快的速度，砸在那个月亮上面，就有那么多坑坑洼洼的，被太阳光一照，就有那么多看不清的阴影了。” 　　明枝说着，想到了什么，“以前小时候，放假就在爷爷奶奶那里过的，晚上乘凉，搬个椅子出来，就可以一边说话一边看月亮了。小时候感觉月亮可圆可亮，不过长大之后，就再也不觉得有小时候那么亮了。” 　　“……”师泽在后面看着她，他记得明枝以前告知过她的一些，他当时也只是当个笑话听。可是如今听起来，不是她胡说，而是真的。 　　“没关系，现在还是可以看。你若是想看，我可以日日都带你过来。” 　　明枝回身过来，她满眼的狡猾，露出那么点儿不怀好意。“就像刚才那样？” 　　师泽从未那样，就连青瑜年少时候都有过少年轻狂，有偷酒喝并且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但师泽却从记事开始却一直循规滔距，从来没有过半分逾越。这次他是真的晚节不保了。 　　“若是你想，也是可以的。” 　　师泽过了小会道。 　　明枝一下看着他，眼里全都是惊讶，她上上下下扫视他好几回。 　　“你、你还是师泽么？不是哪个人假扮的吧？” 　　师泽失笑，“我觉得，还没有那个人有这样的胆量。” 　　他沉默下，“我只是为了你而已。” 　　明枝眨眼，她下巴扬起来，“是嘛？” 　　师泽从后面过来，从后面就将她整个人都围住，“你说不是吗？” 　　说着突然脚下的剑速度快了起来。 　　明枝被师泽的厚脸皮给弄得一愣，而后就被师泽从后面抱了个结实。 　　“为什么抱着我？” 　　“因为我想。” 　　师泽答。 　　明枝仰头，师泽话语带笑，“好了，马上就要到了。” 　　话语说着，明枝和师泽直接落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外面的人声源源不断的传进来。 　　明枝眨眨眼，满脸疑惑的看他，师泽手握成拳头，压在唇上轻声咳嗽，“你不是说没意思么？北阳山的确是太过冷清了点，所以我带你出来散散心。” 　　“正好是花灯会，我特意带你过来看看，也算是好好的散散心。” 　　师泽说着看她满脸的迷茫，“不记得了？” 　　明枝摇头，“我就记得朔日，朔日一过我也就没去记了。反正什么日子对我来说无所谓，可是朔日是必须要记住。而且每个地方都不一样，有时候拜什么神的，都要会有花灯，我怎么可能记得清楚。” 　　师泽嘴唇微张，心上涌出一股极其诡异的情绪，整颗心似乎都被充斥满了，胀满却并不难受，不但没有反而还有喜悦。两者融合流淌在心间，格外不同。 　　“走吧。”师泽直接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凡间除了这个时候之外，可能要到过年或者元宵节才会有这么热闹。” 　　而这里头隔着好几个月，他对这些时间并没有太多感觉，几乎是眨眨眼的功夫，可是小妖女却不一定。她其实脾气暴躁挺不好，也没什么耐心。 　　修炼上她都恨不得一口直接突破过去，更别说这种慢慢等的了。 　　错过了，那就等元宵节吧。几个月的时间，够磨她的了。 　　“我其实都不过这个的。”明枝被他牵着手，出了巷子。 　　人声一下就扑面而来，满街的热闹，花灯会夜里全都是人，熙熙攘攘的在那里。 　　明枝被师泽拉着融入到了里头，两人长相极好，混在里面引人注目，路过行人不分男女都会往他们两人看过来。 　　明枝感觉到那些人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窝火，不管是男人色眯眯看到她，还是女人先看师泽，然后好奇的去看她，都让她火大。 　　“看什么看，自己没长脸啊！”明枝脾气只会在压制的住她的人面前收敛，一下她的那个脾气立刻就上来了。 　　一个男人正对着她那张脸瞧，冷不防被明枝那么一骂，下刻就要恼羞成怒骂回去，可是才开口，嘴张的老大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不管他如何使劲，嗓子眼里就是半点声音都出不来。 　　明枝瞧着那个男人急的跺脚，笑的前俯后仰。 　　她笑着往身边看了一眼，肩膀捅了他胳膊一下，“你做的？” 　　“一个小把戏罢了。”师泽从头到尾没有看那男人一眼。 　　他察觉到外面不少男子看身边的人的时候，心下很是不舒服。 　　像是自己的珍宝被人觊觎，哪怕知道这些凡夫俗子根本就没有半点和他一争高下的资格和本事，但心中也很不舒服。 　　他后悔了，后悔将她带出来。或许将她留在北阳山，留在紫云台，他可能会更加好过一些。 　　在北阳山和紫云台里，她就只是他的。这一旦不管如何都不会变。 　　“啊，你看看！”明枝看到见面有杂技，她满脸欣喜去看师泽，那只被他握住的手反过去握住他的。 　　“走！”明枝说着就拉着他往那里奔去。 　　师泽被她拉着去那个杂技摊儿那边，那边一个卖艺的手里支着好几根纤细的棍子，每支棍子上面都戳着个盘子，盘子戳在竹棍上面，不停的转圈。 　　明枝看的目不转睛，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世面的人，但是这么多年几乎什么都见不着，哪怕看到这个，也都觉得好看的很了。 　　她看着卖艺人两手里拿着那些竹棍，上面的盘子你骨碌碌的滚。 　　“好厉害呀！”她看着上面那些圆溜溜滚动的盘子，说着她伸出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感受了一把，不过手里没东西不管如何，都感觉没个那个感觉。 　　她看到那边的小吃摊子，“我们去那边！” 　　说着，拉着师泽奔过去。 　　摊主支起个油锅，在炸麻团。 　　“来两个。”师泽见明枝两只眼睛全都在上面，付钱出去。 　　很快摊主就麻利包好麻团递给他，师泽拿在手里见着两眼虎视眈眈的明枝，“还烫着，灯会。” 　　刚刚出锅的麻球到现在都还滚烫着，要吃也灯会之后了。 　　“你拿在手里，不烫啊？”明枝看着师泽拿着整只手掌拖着。 　　师泽有些意外，他摇摇头，“不会。” 　　“真的？” 　　师泽看着她满脸的不信，不由得笑了，“真的，不骗你。” 　　明枝又瞧了一眼，握住他的手，又开始左右张望，她不喜欢北阳山给弟子的伙食。修士过了二十五岁就统统全都辟谷，再也不吃任何东西。自然饮食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拉着师泽，把各种好吃的都买了一遍。 　　“你这是要学松鼠过冬么？”师泽见着明枝满脸欢欢喜喜的把那些油纸包全都往乾坤袋里塞。不由得一问。 　　“北阳山里头实在是没什么好吃的。”明枝可怜兮兮的抬头，“你根本就不好这一口，元胡太老实了，平常只吃饭堂里头的馒头和粥。” 　　师泽愣了下，而后他轻叹口气，“好，那你多买点。” 　　明枝买了一袋糖炒栗子，一口锅里全是黑石砂，栗子就在砂石里头翻炒，每一颗都炒的外面那层壳都爆开，露出里头金黄的肉。 　　她特别喜欢这个，一口气买了好几份。 　　“我说今天月亮那么圆，不过我听说天气好的话，月亮会连着几天都会有，”明枝把买来的东西都妥善的收好，“那明天我们也能在紫云台看月亮咯？” 　　明枝自从长大之后，就对天上的月亮没什么兴趣了，又不是小孩子，活过了两辈子，就更没什么兴趣，只不过顺口一说。 　　“那我还是要多买点。” 　　师泽看着她突然噗嗤一笑，“我也没如何好好欣赏过月色，那今明两日，我们一起好好看。” 　　明枝点点头。 　　他领着人去了吃了桂花圆子，这个时候桂花开的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正好拿来做汤圆吃。 　　汤圆就是单纯的糯米粉搓成的团子，下开水煮了就捞上来，冷水里过一遭，放糖水里泡着，再撒上桂花，满是飘香。 　　“郎君带着妹妹出来？”老板娘是个头发都花白了的老婆婆，胖墩墩的，显得整个人都很和气。 　　她一面端了两碗桂花圆子上来，一面笑呵呵的问。 　　师泽愣了下，他去看明枝，见着这没心没肺的小妖女端起碗吃丸子，一点都没有纠正的意思。 　　“不是。”师泽故意道，“我们背着家里的亲人出来的。” 　　老婆婆也是年轻过的，立刻就懂了。 　　“年轻后生长得俊俏，胆子也大，”一边忙活生意，一边和埋头苦吃的明枝说话，“你家后生长得很不错，不过长得好的男人，容易招花惹草，小姑娘记得多看着点，别被人抢了。” 　　明枝听着这话抬头，她直接问师泽，“你会吗？” 　　师泽低头望着她，“你想么？” 　　明枝砸吧砸吧嘴，糯米丸子下糖水之前，已经煮熟在冷水里头滚了一圈，口感特别好。 　　老婆婆看着这边两个，不由得和旁边的老主顾感叹，“老了老了，现在眼神都不好使，是兄妹还是小两口都分不出来。” 　　“不过后生，这么偷偷跑出来到底不是事，赶紧和家里说，把名分定了，到时候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男人无所谓，不过姑娘家这样不行的。” 　　师泽听着满脸受教，“您说的是。” 　　明枝见状，一颗汤圆堵在喉咙口，上不上下不下，差点没把她自己给呛死。 　　师泽见她咳嗽的死去活来，一掌轻轻放在她的胸口，五指轻轻一屈，堵在嗓子眼里的汤圆立刻吐了出来。 　　明枝一边咳嗽的满是眼泪，一边抓住他的袖子。 　　那边老婆婆的话还在继续，“过了明路多好，到时候你就带着你自己的娘子出来，也不用担惊受怕的了。” 　　“是。” 　　师泽很认真的应了。 　　明枝顿时和看鬼似得盯着师泽。 　　“你师兄要是知道了，把我打死，你弄个不好打个半死。”明枝伸出指头小声的威胁。 　　“你不是说要私奔，真有那日，我带着你走。” 　　师泽直接把明枝给堵了回去。 　　他说着，见着明枝面前的碗空了，他把自己面前的那只碗推到她的面前，“还想吃吗？” 　　“不，我都吃了那么多，还没见过你吃。你吃不了辣，甜口的应该没问题吧？” 　　师泽不用饮食，听她这么说，还是拿过来，尝了一口，糖水有点粗糙，但是桂花的清香和糯米的软弹相互交融，和糖水的甜味杀融合在一起，生出格外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 　　“怎么样？”明枝在一旁看着，她看着师泽一口口的吃。 　　师泽眼睛轻眨，他把手里的勺子换了个方向，一下抵在了她的唇，他手腕略抬，一个细小的圆子就落到她的嘴里。 　　“你吃到什么味道，我吃到的自然也是什么味道。” 　　明枝下意识嚼了两下，那一口里圆子还有不少的桂花，现在满嘴的桂花香味。 　　“如何？”师泽问道。他眉眼里此刻透露出一股无害，倒是真的像年轻人似得。 　　“好吃。” 　　明枝一口就把嘴里的汤圆给吞下去。 　　“年轻人还是早点谈婚论嫁，小心夜长梦多。”摊主在那儿叨叨絮絮，难得见着长得好看看上去又乖的后生，又有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生怕年轻人一时半会的走错了路。 　　“我会的，多谢。”师泽微笑道谢，这个时候看不出他半点傲气和拒人千里。 　　吃完了东西，明枝踢着脚，“你刚才干嘛要说那么多。” 　　“别人一番好心，我总不能对人冷目以对。更何况她说的也很对。”师泽看向明枝。 　　明枝一下就跳起来，“哈，男人的嘴都信不得。” 　　“我也觉得空口无凭。”师泽没明枝预料的恼羞成怒，他神色平静，还点了点头。 　　他握住她的手，“师兄那里暂时不能说，但我也没打算这么一直隐瞒下去。只是要如何说，怎么做，还是需要些许时日。你信我。” 　　明枝望着他，师泽见着小妖女的眼睛，轻笑摇头，“罢了，也无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师泽给她买了一只兔儿灯。 　　兔儿灯长耳朵短尾巴，两只眼睛红彤彤的，里头点了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纸出来，将纸张晕成淡淡的红色。 　　看上去不是多漂亮，但明枝还挺喜欢，提起来看了好半会。 　　她提着灯笼，靠着师泽走。 　　在镇子里逛到夜深了，热闹逐渐褪去，摆摊的人也纷纷收摊回家。 　　明枝见状，打发师泽去给她买最后一份红枣糕。自己提着灯走上石桥，桥下平静的水面在此刻起了变化，平静的水面泛起团团旋涡，夜色下，一团浓黑从水面上腾起，直接冲桥上的明枝飞去。 　　明枝手掌翻了两下，手掌心上浮现盈盈光辉，直接一掌打上那股向她袭击而来的黑雾。 　　那一掌打上去，她听到了细微的尖叫。 　　那团雾气并没有半点撤退的意思，那些雾气在她那一掌打上来的同时缠绕上来，明枝反手抽出炼化入体的长剑，反手刺中要缠绕上来的那团黑气。 　　黑气缠着长剑缠绕上来，长剑里倏然注入清气，之前那细细尖叫在此刻突然提高，但是那东西也不肯放过已经要到手的猎物。 　　缠绕着直接攀爬上来，明枝果断放手，仍由长剑被那团黑吸纳而去。她纵身向后一跃打算就此躲开，那团雾气一口吞了她的剑，穷追不舍，她躲避中，那道黑气穿破了她的手里的兔儿灯。 　　兔儿灯顿时化作两半，滚入浓墨一样的雾气里。 　　明枝伸手出去，被那团逼近的雾气给逼开。 　　“你亲 第67章 要求 “你去把徐子京给杀了。”…… 　　明枝才走了一步, 脚下的桥轰隆掉了下去，从中间就截成了两截。她抬起脚，低头看着脚下的空空荡荡。 　　然后她下刻调转回头, 一把拉起师泽的手, “快走快走！” 　　前刻还在发脾气，突然一下就换了脸。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有人大着胆子想要出来看。 　　“走啦！”明枝狠狠的掐了把师泽的胳膊。 　　师泽搂住她的腰, 道了一声抓好，立即带着她离开原地。 　　“怎么了？”飞剑上, 师泽明知故问。 　　明枝站在他身后, 两手抱住他的腰, 脸都贴在他的后背上, “我不小心把那个桥给弄坏了。” 　　天雷决威力可大可小，纯粹是看施术者的本事和控制, 明枝冲着把邪祟灭掉去的，哪怕控制着也晓不到哪里去。 　　“要是还不走，说不定就有人出来抓我了！” 　　坏了人家的东西是要赔的。更何况还是桥这种东西。 　　明枝说完就感觉到手下的一阵震动。 　　“你笑什么！”明枝恼羞成怒。 　　“你灭了水里的那个东西, 依我看那东西应该在水底里有一段时间了，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 就会出来捕食落单的路人。除非被人亲眼看见, 要不然真的是毫无痕迹。你刚才灭了它, 那也是为民除害, 为什么要害怕？” 　　明枝一哽, 但是下刻她就理直气壮了, “那不一定呢, 说不定别人反应不过来，抓着我不放手怎么办？” 　　师泽失笑，小妖女此刻根本就没有个小妖女的样子, 倒像个平常的姑娘似的。 　　“他们没那个胆子。”师泽好笑道，“罢了，今晚上如何？” 　　明枝贴在他后背上想了想，“不错，今天玩得很开心。” 　　“那就好。”师泽捂住她的手，“抓紧了。” 　　师泽对北阳山很熟悉，他依然带着她熟门熟路的穿过护山大阵，而后用了隐身术，安然无事的直接从山门回了紫云台。 　　一路上明枝牵着他的衣角，很警惕的左右看看。师泽被她带的竟然也生出了几分紧张。他像是真的带着心上人偷偷溜出去的少年郎，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原本牵在他的衣角上的手。 　　既紧张又快乐。 　　那种独属于少年人的滋味缭绕在心头。 　　回了紫云台，明枝下意识就往她原本住的地方去，却被师泽一把拉住。 　　“你去哪？”师泽看着她问。 　　明枝被师泽看的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我回去休息啊，现在不早了，你也好好睡吧。” 　　说着，她感觉到拉在手上的力道比刚才又大了些，“你忘记你换地方了？” 　　师泽说着，带着她在前头走。 　　他手上的力道正好，既不会弄痛她，也不会轻易让她挣开。 　　“我睡觉可不老实，”明枝在后面开口，“衡云君真的受得了？” 　　师泽拉着她的手，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又不是没见过，” 　　说着他回头过来，眼里含笑，“见过几次之后，倒也觉得还好。” 　　明枝嘴唇动了两下，师泽走到她跟前，眼里含笑，“你担心什么？” 　　“走吧。”他拉着她走在路上。 　　此刻师泽已经撤掉加在两人身上的隐身术，进入紫云台之后，他看到已经开了的昙花。 　　“我从师姐那里要了好些桂树种子，已经种下去了，再过不久，就能长出来了。到时候你就能在这里赏桂花了。要不然采了来做糕点吃也行。” 　　明枝在后面犹豫了下，“可是你会做吗？” 　　她倒是对桂花没有特别的爱好，尤其桂花开的很浓的时候，香味太浓还会熏的头昏脑涨。她就是喜欢吃桂花糕而已。 　　师泽脚下顿了下，他过了小会开口，“我不会” 　　说完就听到身后明枝啊的一声，可是他又加了一句，“没关系，可以让元胡去学。” 　　明枝沉默下来，“不用了吧？” 　　“没事，”师泽压下心虚，握紧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师泽牵着她的手，在路上走着，他这么多年，早已经把紫云台内里每一块地，甚至地上的每一块砖石都已经熟记于心。可此刻又和之前的那些夜里完全不一样。 　　回了师泽的居室，明枝见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师泽竟然把她的东西给挪过来了。 　　她看向师泽，师泽眼神瞥向外，“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那你呢？” 　　师泽有些意外的看她，明枝望着他，“你夜里不是睡不着吗？” 　　明枝早已经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没事，你先去睡吧。” 　　明枝看了他两眼，哦了一声去了。 　　明枝到师泽给她安排的屋子里，发现自己原先用的那些东西全都搬来了。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搬的。 　　她只是好奇了那么一下，而后把自己打理妥当，一头直接倒在床上了。 　　床榻很软，是照着她的喜好来的，不多时就睡了。 　　师泽坐在外面，过了好会之后，他站起来，手掌放到关闭的门上。他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没有推开。 　　他坐了回去，或许是留她在身边，是真的有了效果，他闭上眼靠在那里，意识渐渐迷糊。 　　天还没亮，明枝就醒了。她看到门那边还有光亮，随便把衣服套上，她开了门就见着师泽靠在不远处地方，手臂压在矮桌上，袖子都落了下来，露出一段白皙颀长的手臂。双目闭着。 　　明枝过去，到她走到跟前了，明枝都没见着他睁开眼。 　　“哎。”明枝指头轻轻的在他的身上戳了两下。 　　师泽睁开眼，放下撑着头的手，看向明枝的眼里还带着一丝迷茫。 　　“你怎么不去床上？”明枝说着看了看他，“坐在这里一晚上也不嫌难受。” 　　师泽看着她，过了小会才回神过来，他看了眼外面，此刻天还没亮，不过算算时辰也快了。 　　“没事。”师泽说完，见着她眉头微皱，又心思一动多加了一句，“已经习惯了。” 　　果然见着她眉头皱的更深了。 　　“年纪轻轻的，不要皱眉，否则这里会起皱纹。”师泽屈指在她的眉心处碰了下。 　　明枝捂着刚刚被他碰过的地方，她眨着眼，“你不用再多休息一会？” 　　“不必了。”师泽站起来，“走吧，我带你去灵泉，再过一个多时辰，你就要去妙法堂，没那么多时间了。” 　　明枝想要的，就是提升修为，至于其他的，可有可无。师泽知道之后，亲自带她。 　　在灵泉旁，明枝坐下来，熟门熟路的引气入体。师泽潜入她的识海，替她保驾护航，又梳理她身体里的灵气。 　　明枝发现原本自己乌黑一片的识海，竟然也有了光亮。 　　那束光亮和启明时候差不多，原先浓黑一片，灵力灌入里头，也只能见着一片的点点星辉。星辉之外，还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是现在，整片识海都开始明亮起来。 　　一个多时辰，明枝睁开眼。师泽在她身后，收回点在她后脑勺上的手。 　　“你做的？”明枝回头看他。 　　师泽摇头，“不是我。是你自己修为到了那个程度，再加上有人引导，自然就开了识海。” 　　他道，“恭喜。” 　　开了识海，从此之后，她的路就宽了许多。 　　明枝望着他，一下抱上来，直接勾住他的脖子，“谢谢。我知道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不可能这么快的。” 　　师泽被她抱了个猝不及防，他的手抬起来，过了小会还是放在她的背上。 　　“不要说谢。” 　　他不喜欢听她说谢，似乎一个谢字，就能将两人分开来。 　　她嗯了一声，她从他怀里出来，在他脸上亲了下，“我走了。” 　　师泽拉住她的手，“我送送你。” 　　他把明枝送到紫云台的入口处，看着她离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像是送夫君离开的女子。 　　师泽都被这念头弄得有些好笑，而后直接去了天玑阁。 　　天玑阁内藏着不少的典籍，师泽打算找几本给明枝看，修行哪怕有他作为引导，但长期以往也不好。 　　他挑了几本适合明枝看的，而后在天玑阁弟子的恭送里，起身离开。 　　明枝每日在妙法堂的日子都是一样的，几乎每天都没一丝一毫的变化。 　　“小师妹，外面有人寻你。”明枝低头琢磨手里的穴位经脉的时候，突然听得有弟子道。 　　妙法堂的弟子见熏华时常亲自指点她，所以也就称呼她为小师妹。 　　明枝放下书本，就又听着弟子说了一句，“瞧着像是丹芷长老的那个弟子。” 　　明枝出去一看，就见着白芷站在那里。 　　有一段时间没见，白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 　　“你怎么了？”明枝迎上来。 　　白芷整个人瘦了不说，整个人气色看起来也十分不好， 　　明枝满脸狐疑的上下打量白芷，白芷的脸色此刻是真的不好，“你哪里不好？” 　　说着，她就伸手去牵白芷的手。 　　白芷被她那么一拉，竟然还真的脚步踉跄了两下，差点撞到她的身上来。 　　“没事。”白芷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听到明枝的话，笑的有些勉强。 　　“你这样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说着她拉着人进去，请弟子过来给白芷诊脉。 　　弟子看了之后，只说一句思虑过重，让白芷多念念清心咒，要么服用一些安神的丹药。 　　这个东西明枝就有，她掏出两瓶来给白芷。 　　白芷收下，她对明枝笑笑，“让你操心了。” 　　明枝摇摇头，她看到白芷脸上的憔悴，“你是不是这次外面碰上了什么事？” 　　白芷就着她递过来的清露，把丹药送下去。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白芷做的，是替丹芷长老送药给那些村民，那些村民已经成了试药人，修士吃的丹药，不是凡人身体能承受的来，尤其那些丹药到底如何，有什么药性，谁也说不准。凡人吃下去，哪怕一时看上去没什么大事，但是时间一长，必定会有各种症状。 　　白芷是一点点看着那些试药的村民，如何从完好，却因为服用那些丹药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生不如死。 　　“……是不是送药的事？”明枝在一旁看着，她轻声吐露一句。 　　“不是！” 　　白芷几乎厉声道。 　　明枝按住她的肩，颇有技巧的拍了两下，她满脸的无辜，“哦，我说错了，你可别在意呀。” 　　明枝说话嗓音软绵绵的，有别外的一股安抚的意味。 　　白芷还是有些惊慌，明枝自己煮了点安神的茶给她。 　　“是不是累了呀？”明枝说着掏出两块栗子糖出来，“吃个东西，喝个茶，到时候睡一觉，一切都好了。” 　　白芷不说话，低头喝茶。一杯茶下去，反狂跳的心这才慢慢的平息下来。 　　她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只是看她吃东西的明枝，愧疚道，“刚才吓到你了。” 　　明枝摇摇头，“还好。” 　　明枝脸上满是关切，“现在好些了没？吃点糖，我这里还有其他糕点，多吃点。” 　　“是不是累着了？” 　　“是啊。”白芷顺着明枝的话就说了下去。 　　她喝了一杯茶，吃了明枝递过去的几块糖。原先的头晕目眩，以及那股焦躁都恢复了不少。 　　明枝到这个时候也不问什么了，她瞧着白芷吃了东西，“我和你说呀，我们家乡呢，有个蛋糕的东西，很好吃的，入口即化。就是这里怎么都做不出来。好可惜呀。” 　　她说话的时候调子软软的，听在耳朵里也软绵绵，让人心也软了。 　　白芷平静下来，“没事，反正吃其他的也是一样的。” 　　明枝却噗嗤笑了，她在白芷的头上拍了下，“我的意思是，你来安慰我呀。呆子。” 　　她话语软绵绵的，让白芷当即就愣了下，而后两人对视一眼，明枝噗嗤笑出来，白芷手里拿着点心，也忍不住笑。 　　“如何，现在心里好多了？”明枝问。 　　笑了之后，白芷点点头。 　　明枝也没再问，反正既然问不出个结果，那就不问了，左右她也能猜到到底和什么有关，既然如此那么就没有必要去问了。 　　“阿枝，如果我说，你知道有个事明明错了，那你要怎么办？” 　　明枝眼眸流转，她望着白芷，“是别人犯错了吗？” 　　“是，”白芷迟疑了下点头。 　　“那就看自己打不打得过了，打得过直接打，能打个平手的说一说，要是打不过……。” 　　“假如不好说话的话，那也只能那样了。” 　　明枝这话听得白芷一愣一愣的，白芷看着她，“这这不是看菜下碟么？” 　　“就是啊！”明枝点点头，“不过总的要自己平安无事才好。” 　　她支着下巴，“也不是说撒手不管，只是说先保住自己呀。要不然到时候就算是想做什么，那也做不成了。” 　　白芷坐在那里，她闭上眼，过了小半会道，“我知道了。” 　　明枝坐在那里，“其实你可以和妙法长老说一说。” 　　白芷神色紧张起来，她摇摇头。 　　明枝见状也不再多说。 　　白芷离开妙法堂，直接就往天璇阁去了。丹芷长老在那里，“回来了，药效怎么样？” 　　丹芷长老问的永远都是这个，至于其他的，没那个兴致也没那个心情。 　　“师尊，上回的易髓丹，让那几个村民骨骼极其脆弱，稍稍一下就能断了。” 　　白芷一下跪在地上，“师尊，不能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那个村子恐怕都……” 　　丹芷长老轻笑，“都死了？” 　　白芷抿紧嘴唇，“师尊，这实在是……” 　　丹芷长老下刻抬手，只见着一道金光落下，重重打在她的身上。 　　白芷喉头一甜，整个人都扑在地上。 　　“我用你来教我做事？” 　　丹芷长老收回手里的那道灵鞭，冷冷的注视地上的大弟子，“我早就和你提过，那些人不是我骗他们，而是他们自己在病好之后得寸进尺，妄想可以成仙，得道飞升，就算是修真之人，到如今也没有一个人。” 　　丹芷长老说着脸色冷下来。他看向几乎爬不起来的白芷，“那些人既然想要成仙，那么出手帮他们一把，又有什么不对。” 　　“但是那些丹药——”白芷才抬头，一股重压就劈头盖脸的压过来。 　　“其实那些丹药可是可以延年益寿，让他们重换筋骨，若是成功了，那不正好如他们所愿？至于他们现在，不过是他们求仁得仁罢了。这世上没有只得大大的好处，没有坏处的事。” 　　丹芷长老走到白芷面前，“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白芷仰头看着自己的师尊，听着他继续道，“更何况，如果当初不是我救了他们，他们现如今活还是死都不知道，做这些区区小事怎么了？” 　　“下去。” 　　白芷挣扎了两下，想要爬起来，但是到底用不上力气，徐子京过来扶起她。 　　“师姐不必为了几个凡人就惹怒师尊。”徐子京扶着白芷。 　　“不值当。” 　　白芷看了他一眼，徐子京和她一同去送药，但是徐子京看见那些凡人的痛苦，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 　　白芷推开徐子京，“不必，多谢你好意。” 　　她的生疏让徐子京脸色变了。 　　白芷拖着伤躯走了。 　　明枝弄了些安神茶亲自去送给白芷，天璇阁她来的少，师泽也曾经说过少和丹芷长老有交集，她也只是把东西托付给一个弟子。谁知回头就碰见徐子京。 　　徐子京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仇恨。 　　明枝有些可惜，当初她让那些人参精报仇的时候，徐子京不在徐家，要是在的话，干脆一块都杀了，也免得有后患。 　　明枝毫不在意的直接和徐子京直接对视。 　　明枝小会噗嗤笑起来，她的笑声惹怒了徐子京，“笑什么？！” 　　她笑完之后，满脸的无辜，“觉得好笑啊，不然你觉得呢？” 　　徐子京的脸色难看起来。明枝眼睛一瞥看到他紧握的拳头，嗤笑一声直接从他身边经过。 　　傍晚她回了紫云台，直接一头撞到师泽的怀里，两手抱住他脖子，“你去把徐子京给杀了。” 第68章 初现 青瑜蹙眉不语。 　　师泽靠在窗台那里, 冷不防她一头撞进来。 　　他手一松，手里的卷轴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反手抱住她。 　　“你去杀了徐子京吧。”明枝两眼笑意盈盈, 从他怀里抬头, 来了这么一句。 　　师泽一愣，“什么？” 　　明枝以为他没听清楚, 又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她手指搭上他的衣襟，“杀了他吧。”这话说的很是随意, 像是说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为什么？” 　　“他今天瞪我了。”明枝抬头道, 鼻子里轻哼两声, “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不外乎就是，我害死他全家, 他一定要报仇。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等到他动手，不如干脆现在就把他杀了。” 　　明枝说的理直气壮。 　　“更何况, 他家里那么丧心病狂，他也受了不少好处。”明枝对徐家上下都没有半点好心, “若不是当天他不在徐家, 要不然他也要偿还那份血债。” 　　“所以, 杀了他, 也算不上什么。反而还是伸张正义呢。” 　　明枝看着师泽的眉头皱起来, 她下巴一扬, 嘴唇离他更近。 　　“去吧, 早就了事早好。” 　　师泽定定的看着她，嘴唇微动，“别胡闹。” 　　他眉头皱起, 眉眼里已经带上浅浅的生责备，“徐家对那些草木精灵犯下了血案，那也应该让她们去动手。如今他全家除去他之外，全都已经得了报应。就算让他付出代价，也不该是我。” 　　徐家和他并无仇怨，所以当初他最多不过是中断对徐家的保护，让那些人参精去复仇。 　　“徐家自己的因果，我不会阻拦什么，因为这是他们该承受的。但徐子京，就算要杀，也不该是我去杀。” 　　忘记这家伙是个活了千年有余的老正经了！ 　　明枝磨了磨牙，不过她眼里带了几分笑，“你觉得他会认为，会和我们没关系？” 　　“你忘记了他上回是怎么想杀了我的？” 　　明枝说着满脸不屑，“这家伙难道不会知道当初你和我是一伙的？为什么就冲着我来，不去找你？还不是因为知道他在你跟前根本不值一提？” 　　“欺软怕硬的东西。” 　　师泽见状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他拿出一只玉瓶给她，“真的动手，名不正言不顺。” 　　他说着示意明枝接过他手里的瓶子，“清心丹，吃了之后，可以清除杂念的。” 　　师泽另外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嘴里说的话也不自觉带上几分安抚和诱哄。 　　“更何况我上次给了他教训，他如果还有几分脑子的话，不敢对你做什么。” 　　师泽断了他的一只手，是警告更是威慑。 　　只要人没蠢的不可救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来，别生气了。”师泽言语里全是安抚。 　　明枝看他一眼，又笑起来，“如果，他真的有那么蠢呢？” 　　“那你随意吧。” 　　明枝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下“你说的啊，到时候我要是不小心被人抓住了，你可要救我。” 　　师泽就感觉到脸上被软软热热的东西碰了下。 　　他握紧她的手，“好。” 　　等回神过来，师泽就见着小妖女笑的花枝乱颤，他叹口气，伸手把她给抱住，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 　　“放心，我只是说一说。”明枝在他的怀里，见好就收。“你该不会是真的觉得，我会给你惹麻烦吧？” 　　她当然不会给他惹麻烦了，她要动手，也会自在北阳山之外。杀了毁尸灭尽，干干净净。 　　自然是不会给师泽惹麻烦的。 　　“你看看，我多爱你。”明枝在他的怀里道，她抱住他的脖子，轻轻蹭着他的脸颊。 　　“我爱你爱到半点麻烦都不想给你惹。” 　　她说着，被自己的这股深情款款的话给打动了，感动万分的又抱住了他。在他的唇上撮了下。 　　师泽再如何顺从内心，也比不过她这般厮磨。 　　“真的吗？”师泽轻声问。 　　明枝笑着反问，“你觉得不是吗？” 　　师泽垂眼下来深深注视她，“我不知道。” 　　“我知道我对你如何，但是我不知道你对我是怎样的。” 　　然而说出这话的下刻，他便一把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不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脱离的机会，“但是我不会让你离开。” 　　哪怕不知道，他也不会让她离开。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我也就当真了，既然我当真，那么你也别想离开我。” 　　明枝被他抱住，她的手环在了他的腰上。 　　“你知道你这样子根本不像个活了千年的老家伙。” 　　明枝感觉到师泽的身体一颤，她继续开口，“不过，倒像是十几岁的少年郎。” 　　她说着手指在他后腰上轻轻挠了两下。师泽倒吸口凉气，被后腰眼上的弄出来的一阵阵的酥麻给弄的浑身轻颤。 　　“我的少年郎呀。”明枝含笑抬头，轻轻的啄他的下巴。 　　她的暖香还有带笑的话语，在此刻全都钻入他的心底。 　　师泽红着眼睛，红晕从眼尾处生出，如同鲜红的胭脂，从眼尾处由浓及淡一路晕染到了眼头。 　　琉璃一般的美丽和精致的脆弱。 　　可怜又可爱。 　　明枝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的心头乱跳。 　　“你现在就真的和个二十岁的人一样。”明枝看着师泽这样，忍不住来了一句。 　　他此刻也的的确确就和个愣头青一样，红着眼睛，只是默默的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当真？”过了好会，师泽开口。 　　明枝点点头。 　　师泽一笑，他双臂完全的伸过来，将她拢在怀里。 　　抱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够，他轻轻的亲吻她的侧脸。 　　轻轻的，一下又一下，柔软的嘴唇轻轻的蹭在她的脸颊上。 　　明枝抱住他，过了小会，他抱住她，“阿枝，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只要你不要忘记就好了。”明枝道。 　　师泽一愣，而后他很快笑道，“好。” 　　他会记得，所有她说过的一切，他都会记得。哪怕她记不住，甚至想要反悔，他都会记住。 　　白芷回来之后，明枝连着几天都没有见着她。 　　明枝也没听说过白芷又下山，她随手配了个安神的方子，煮成了茶水，亲自给白芷送过去。 　　天璇阁此刻没有太多人，明枝感觉到白芷的所在，特意去了弟子房那里。 　　“阿芷？”明枝敲了下门。 　　门内过了小会，白芷在门内慌乱道，“阿枝？” 　　明枝听着白芷的声音不太对，直接推门进去，她就见着白芷趴在床上，正撑着手要从床上起来。 　　屋子里头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明枝直接往床上去。 　　明枝一下就看到白芷的背，她直接拉开白芷的衣襟，就看到白芷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明枝看着那道伤口，手指在伤口上一拂，感受到一股强劲的灵力残余。 　　“……” 　　明枝脸沉了下来，去看白芷。 　　白芷慌慌张张的伸手去拉衣裳，明枝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怎么没上药？” 　　白芷见她没有问伤口的来处，心下一松，“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我在妙法堂这些日子也没有白呆。” 　　明枝说着一手盖在她背后的伤口上，掌心里浮出灵力，以治疗术开始一点点拔除覆盖在伤口皮肉上阻碍伤口痊愈的灵力。 　　“阿枝，不用。”白芷抓住她的衣裳。 　　“你这样下去，弄不好背上的肉都要烂了。” 　　没有飞升，修士身体比凡人强悍，但实际上也还是肉身，伤口久不痊愈，就会烂了。 　　“到时候就可不只是现在这么一道伤口的事，伤口一旦烂起来，不是只烂这么一块，而是会顺着你的伤口，往四周发散，那时候就真的糟糕了。” 　　明枝说着低头下来，和哄孩子似得在白芷的头上拍了两下，“现在只疼那么一下，比起到时候浑身上下都烂光了的强。” 　　白芷摇摇头带着一股倔强。 　　明枝没了那个耐性，她指尖迸出一道光亮，锁住了白芷的手腕。 　　“放心，如果担心的话，我到时候再在你的背上下一道伪装，到时候就谁也看不出来了。” 　　明枝说着一手虚虚的覆在白芷伤口上方，开始一点点拔除灵力。 　　白芷的伤口上有一道灵力阻碍伤口痊愈，白芷疼的几乎缩成一团。 　　“那么老实做什么？这世上啊就是老实人最吃亏。”明枝摇头叹气的，她看着白芷疼的脸色发白，“疼是疼了点，不过对你有好处。你怎么那么傻，这就是想让你吃苦。你还傻兮兮的真的去做了？” 　　“他到底是我师尊。”白芷忍不住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 　　“可是还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损伤呢，你挨了这么一下，又放任不管，难道不是对父母不孝？” 　　白芷哑口无言，她躺在那里。 　　“你做错了吗？”明枝反问。 　　“……没有。”过了小会白芷道，“我没错。” 　　她不觉得劝阻师尊有什么错，哪怕那些村民原本想要不劳而获，但也没有到非得遭受那等折磨的地步。 　　“那不就行了，既然你没错，那你就不该受这样的罚。” 　　明枝一点一点拔除那点灵力，将所有的残余全都消去，又记住这伤口的样子，到时候给白芷治好了，再依葫芦画瓢的给她做一个伪装。 　　背上牵扯的疼痛让白芷疼的低声叫出来。 　　明枝手上极其稳当，没有因为白芷的疼叫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既然不该，那么就该养好，至于他自己怎么想，那么就他的事。哪怕是亲生父母，也没有要把你给打死打残了，你还得乖乖受着的道理。尤其还不是呢，” 　　明枝看着白芷急急忙忙还要开口，毫不留情，“你也别傻得真把自己给赔进去，我和你说，你伤成这样，显然并不是要你吃个苦头，这伤可大可小，极有可能一个不小心把命丢了有可能，你要是死了，他会后悔吗，会给你哭吗？别傻了。” 　　白芷惨白着脸不说话，抓住枕头。 　　过了好几个时辰，明枝手一放，擦擦额头的汗珠。“你自己看看？” 　　她把一边的镜子给拿了过来，让白芷看看。 　　原本狰狞的伤势已经愈合，只是背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你这个是拖了一段时间。要不然的话，我可以让它一点痕迹都没有。” 　　说完，她把白芷额头上的汗珠都给擦了。 　　白芷看着自己的背，“多谢你。” 　　“知道我的好就好。” 　　明枝说着反手覆盖在她的背上，转瞬间，一条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狰狞伤口就在她的背上显现出来。 　　“我也不知道那位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不过戏做全套，你这段时间呢，也就好好的在弟子房内休息，反正前段日子你也劳累了不少。” 　　明枝说着，把她带来的罐子给她看。 　　把盖子看到她带来的那个东西，她倒了一些安神茶出来，“之前我让人给你带过，不过这几天我看着你几天都没有出来，让别人给你送来我不放心，所以我亲自过来。” 　　她给白芷倒了一杯，“安神静气，绝对好用。我自己配的方子，喝喝看？” 　　白芷接了过来，一口饮尽了。 　　没有茶水里的苦涩，带着些许的甘甜。 　　“谢谢你。”白芷握住她的手。 　　“这倒没什么。”明枝并不放在心上，她看了看周围，瞧着好像也有几天没有打扫了，“怎么回事，没人帮你么？” 　　白芷只是摇摇头，她是被师尊亲自所伤，其他弟子也看到，为了不触怒师尊，哪个还会过来。 　　这些天过来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么一个。 　　明枝给她整理了下，白芷见状慌慌张张起来，“不用这么麻烦。” 　　“我对别人没这样的耐心，也就衡云君才会让我这么给他收拾，另外一个就是你了。” 　　白芷脸上飞红，想要说什么，嘴唇动了两下还是沉默下来。 　　“都是朋友，伸个手的事，你还要谢来谢去的，不嫌麻烦？”明枝说着回头问。 　　白芷坐在那里，颇有些手足无措。 　　“我……”白芷身为大师姐，习惯了照顾下面的师弟师妹，被人照顾着实不习惯。 　　“没事啊，下回有机会，你照顾回来就好了。”明枝对她笑。 　　白芷看着明枝忙忙碌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和师尊说过，可是师尊连续几次给我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只要你觉得对，那么你就是对的。不管是谁也好，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只是有些人你说服不了的。要么，你就找找别的方法试试看？” 　　明枝说着手指一道灵力过去，灰尘毫无踪迹。 　　白芷坐在那里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么就不要改变自己的想法，等待时机，现在不行，但是将来说不定呀。”明枝语气欢快，“船到桥头自然直，别到时候压坏你自己。” 　　白芷缓缓吸了口气。 　　白芷把剩下的安神汤全喝了，这东西喝了之后，心绪平静之余还有个作用，就是会忍不住犯困。 　　不多时白芷也趴在那里睡着了。 　　明枝靠上去，给她把被子拉好。 　　天璇阁内冷冷清清，就算有行走的弟子也不过那么两三个。 　　“又是你？”徐子京见着她，“你不要以为你有衡云君撑腰，我便拿你没办法，你做的那些事，我一件一件都记着。” 　　“哦，你想记那就记着呗。”明枝说着，低头看到他手里提着的油纸包，油纸包里冒着一股甜香。 　　“是给阿芷送的？” 　　“不许你这么称呼师姐！”徐子京暴怒起来，只是碍于这里在天璇阁，那股怒气被他按捺住，但还是发在面上，“你有什么资格……” 　　话语戛然而止，他听到空气里有细微的鸣叫，面前的少女笑的诡异。下刻他只觉得手掌像是被什么冰凉的东西一擦而过。低头一看见着手掌上一道血痕出来，而后咽喉一处一凉。 　　徐子京浑身僵硬，他看向面前笑得满脸看好戏的明枝。 　　“我看在你是个废物的面子上，让一让你，你还真的以为我怕了你。你口口声声说我没有衡云君，你就能拿我有办法。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是没他，我也照样杀了你，送你去见你那一大家子。” 　　说着，她伸出手，手指虚空一抓，徐子京察觉到周身有微微振动，咽喉心口以及身上几处经脉都有微凉的感觉。 　　“你敢在天璇阁里动手！” 　　说着不远处一个弟子走过来。 　　“不要动啊，你一动，那些东西我可不知道会不会要了你的命。” 　　明枝说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徐子京浑身僵硬，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弟子和自己擦身而过。 　　明枝站在那里，她看着徐子京脸上额角浮出的冷汗，啧啧了两声，“就你这种废物，还想杀我？” 　　她说着脸上都露出几分嗤笑，“真是滑稽。” 　　明枝口里说着，眼睛落到他的身上。那眼光如同真的刀锋一样，刀刀都割到了肉里。 　　明枝倏然出手，指尖直戳他额头攒竹穴。 　　徐子京瞬间瞳孔缩紧。 　　“连死的觉悟都没有，竟然还敢说大话？”明枝眉目里露出些许不屑。 　　她手放下来，那边的徐子京已经是冷汗如雨，喉结不停的滚动。 　　“说你是个废物，你果然还是个废物。”明枝嗤笑，下刻她反手一道气劲打在他的膝弯处。 　　徐子京整个人都往下一跪，他额头上的冷汗都已经砸在地上的双膝给震落了下来。 　　“我刚刚是诈你的。”明枝垂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徐子京，“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没用。如你所说，在这里动手，到底是不能做的天衣无缝，而且也会给人惹麻烦，我要做就得做的人也看不出来。” 　　“你哪怕动那么一下都能察觉到不对劲，可惜你没有，真是可惜啊，你废物到如此地步。还给我放狠话。真是不知道死活。” 　　她说着看着徐子京的脸色脸色苍白又由白转青。 　　“真是和你爹一个样，果然是亲父子啊。” 　　明枝说完直接从徐子京的面前绕过去。留他一个人跪在那里。 　　门中每半年会有一次考核，针对内门和外门弟子的修行。内门如果达不到要求，自然会被退出去，外门弟子倘若进步神速，已经达到内门弟子的标准，自然可以进入内门弟子之内。 　　这种热闹明枝不会去，她原本就不是内门弟子，自然也不用参加这种考核，不过她会给其他她认识的弟子送一些可以治伤的药之类的。 　　考核五花八门，有对着天空放招数的，也有互相来场切磋。 　　明枝不想参加，但是她会被其他弟子带着去看看热闹。 　　明枝对那些考察术法的没有什么兴致，但是互相切磋却是很有兴致。看放术法有什么意思，当然看互殴才爽！ 　　最后一个阶段，便是层层经过选拔的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有一场比试。 　　人选如何定的，明枝没关心过。 　　不过打起来，她很喜欢看。 　　上台的手是徐子京，他二十来招之内把外门弟子击败，收招之后，见着人群里头的明枝，“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长老道。 　　“弟子想和那位切磋一二。”他说着手指一转指着明枝。 　　每半年一次的考核，算得上是大事，为了公平起见，门派里的几位元老级人物在这个时候也会露面。师泽也在其中。 　　师泽听着那个弟子的话，看向了明枝。 　　徐子京志在必得，倘若明枝说不，他也要直接越过长老直接动手。 　　长老看向明枝，明枝这个时候蹦蹦跳跳出来，“好呀好呀。” 　　少女看起来很活泼跳脱，她欢欢快快的跑过来。 　　“点到为止。”长老见状吩咐了一句，也就不插手了。 　　徐子京一剑径直劈向明枝。 　　徐子京一直被那日明枝的羞辱欺骗给弄得抬不起头来，他自小便是锦衣玉食，所有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他遭遇大变，而造成他家破人亡的人却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羞辱他。 　　他所有的愤怒都在此刻发泄出来，势必要讨回去。 　　明枝四两拨千斤的接住徐子京的招数。 　　她对上徐子京游刃有余，徐子京这种娇气大 第69章 发现 “师兄，是我倾心她。”…… 　　青瑜上下打量师泽, 师泽的那张脸上依然和往日一样，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青瑜看了一眼椅子扶手上的指印，脸色不变去看场上。熏华出手, 中断了这场比试, 明枝也跐溜一下跑了。来去飞快，和妙法堂的其他弟子混在一块。 　　“也差不多了吧？”熏华回头去问青瑜。 　　青瑜嗯了一声。 　　“今年的弟子和往年的也差不了太多, 师弟你说是吗？”青瑜看向师泽。 　　师泽点头，他对此依然是半点兴致都没有。师泽对门派中事不怎么上心, 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 但不会上心, 青瑜也早习惯了师泽这样, 青瑜看了下他。 　　“有没有中意的，可以收做弟子。毕竟你那里从未有过亲传弟子。每次去你那里, 除了一个之外，也没有见着别的人，怪冷清的。” 　　“不了。”师泽拒绝道, “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倘若无事的话, 我先回去了。” 　　青瑜眉头微皱, 师泽对门派中选拔弟子, 的确很不上心, 但也有几分漫不经心, 不管觉得多无趣也好, 都会在这里一直呆到结束。 　　“好。你也好好回去休息。”青瑜道。 　　师泽走后, 青瑜对熏华道，“师弟倒是变了些。” 　　熏华笑了，“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不过的确是和以前不太一样。”青瑜坐在那里，“这么多年他老是一个样子，稍微有些变化，我也看出来了。” 　　“这人哪里可能一成不变，师弟有什么变化，也是理所当然的。”熏华说着，“我还记得师兄当年，每隔十几年，脾气就要变一变。也是到了前不久，这脾气才定下来。师弟这么多年了，有个变化也很正常。” 　　青瑜听后，只是笑笑。 　　“是吗。” 　　明枝和妙法堂的弟子们混在一块，妙法堂的弟子们在她一下来，就围着她问有没有事。 　　在上面除了明枝和徐子京两个人之外，其他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她被徐子京逼的到处躲。 　　明枝感觉到耳后有清风拂过。 　　她说，“没事没事，不过那位师兄不知道有事没事。” 　　“管他呢，反正也没见着他伤着哪里。” 　　妙法堂弟子没有半点心去管那边的徐子京。 　　明枝吐吐舌头，她看了一眼那边的徐子京，徐子京握住手腕，脸色苍白。丹芷长老依然和旁边的长老说话，没有看他一眼的意思。 　　明枝摩挲了下指节，她原本临时打算在这里，伪装成个意外，把徐子京给杀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只是被突然打断，只能作罢。 　　师泽不肯动手，那么她就自己来。 　　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和其他弟子一道看其他的比试。 　　原本拂在她耳后的风也急躁起来，明枝无视掉而后那股清风。 　　一直到差不多了，她才心满意足的回紫云台，临走之前，还被熏华叫了去，安抚了两句。 　　一入紫云台，她就见着元胡等在那里，瑟瑟发抖。 　　“你可回来了。”元胡见着她就迎上去，“仙君早就回来了，吩咐下来，说要是你回来了，就赶紧去见他。” 　　元胡说完，眼睛巴巴的瞅着她。满眼的好奇。 　　仙君的那个脾气，这么几年，也没见着有半点的变化，他还是头回见着仙君那个样子。 　　明枝盯着元胡那期盼的眼神，说了一声辛苦。而后直接往里头走。 　　一只浑身泛着蓝光的鸟飞过来，看见她，拍了拍翅膀。叫了两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明枝见状跟上了那只鸟。 　　鸟飞到了一片竹林里，然后化作蓝色的光点，消弭在空气中。 　　明枝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进去。紫云台里树林竹林不少，她一路往里头走，就见着师泽站在林子里。 　　师泽伸手攀折下一株竹叶，拿在手里。 　　“你这么早就回来啦？”明枝笑道。 　　师泽站在那里，手里捏着那段竹叶，听到明枝那话，他缓缓回头过去望着她，“终于回来了？” 　　明枝脸上的笑一滞，而后又越发浓了，“我回来了呀。” 　　“是吗，我差点以为你不回来了。” 　　师泽言语和面上都淡淡的。 　　明枝听着却是浑身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你为什么要让着他？”过了一会，师泽问。 　　明枝满脸不懂“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师泽没了耐心，他对她很有耐心，那是他在别人身上完全没有的，可也极其没有耐性。她顾左右而言他几下，他便如同在冰水里一般，完全见不到底。 　　“你明明可以将他一掌毙命，为何还要让他。甚至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那么大的脸面。”师泽手指收紧，手指间夹着的那段竹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直接从他持着的那段开裂。 　　“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修为已经退到被他追着打，却毫无还手之力。” 　　师泽说着笑了，可是眼里却流淌出两簇怒火。 　　那笑容在他脸上停留了小会，一下完全散去。 　　“你什么时候那么看重他了，以至于给他那么大的脸面。” 　　师泽说着，手指一个用力，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竹叶，彻底的从中断开。 　　“让你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给他足够的脸面。”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她的跟前，“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不明白，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亲自来给我说一说最好。” 　　师泽此刻的话语比方才都要温柔了许多，甚至嗓音里还泛着一股空灵，明枝听着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直冒。这下她总算是知道师泽在发什么疯了。 　　她两眼圆溜溜的抬头，“你吃醋了？” 　　师泽一愣，明枝赶紧上来，一手抱住他的胳膊，“你嫉妒他？” 　　师泽双颊发紧，而后冷笑，“他也配？” 　　“那你能不能现在去杀了？我之前想要动手的，就是见着你师兄在，我不好太明目张胆，要不然就你去吧？” 　　明枝抱住他的胳膊，两眼都亮晶晶的，“现在赶快去嘛！” 　　师泽盯着她，眉头微颦，“你……” 　　“你刚才是想杀了他？” 　　明枝点头，“是呀，要不然你以为我想要干什么？” 　　“我在北阳山不好动手的，所以我也没想到他竟然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机会！”明枝两眼晶晶亮，满是兴奋，“我原先想要弄成个意外，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然后被逼着还手，结果不小心误伤他。” 　　说着她眼里一下暗淡下来，“结果我还没把人解决掉，妙法长老就出手了。” 　　明枝说着，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 　　“只是因为这样？”师泽轻声问，言语里还带着几许期待。 　　明枝点点头，依然是那副损失了不少的样子，“是呀是呀，要不然你觉得呢，我最讨厌他家里那些人了，我也最讨厌他，装模作样的简直叫人讨厌！” 　　师泽听着，他怔怔看着她，突然笑起来，“你要杀了他？” 　　“当然！难道你觉得我还会对他怎么样么？” 　　师泽脸上扬起几分笑，“他没那个本事。” 　　此刻他所有的郁气，在此刻舒出。 　　他轻轻触碰她的脸颊，“你的脾气真是不好。狡猾的很。” 　　“难道不是你嫉妒太过了？我都和你提过要杀他，你竟然还真的觉得，我会让他？要不是妙法长老，我恐怕得手了。” 　　“怕也不一定。”师泽轻轻抱住她，“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做的天衣无缝恐怕难。” 　　他顿了顿，下定了决心，“好吧，如果他真的还有什么心思，想要对你不利，我会出手的。” 　　“不是说，祸不及妻儿么？”明枝乜他，“现在改主意了？” 　　“如果他真的不知好歹的话，那就行了。”师泽说着又笑，“你胆子是真大，那么多人的面，不管是师兄也好，还是师姐，以及那么多的长老。你若是露出一个破绽，那么就别想善了。” 　　明枝任由自己被他抱着，“可是，你不也没看出来吗？只要操作得当，那就可以当个意外给处置了。” 　　他压在她的肩头上，叹口气，“好。反正真的被发现了，我也不可能丢下你。” 　　明枝拍拍他的背，“放心啦，我不会真的把自己弄到那个地步。” 　　她软了声调，欢欢快快的抱住他，“没事啦。” 　　师泽嗯了一声，他站定了，扶着她的肩膀，他低头轻轻亲吻她。 　　“师弟！”空中此刻爆出一声厉喝。 　　明枝下意识去看，她脑袋都还没有伸出去，直接被师泽一把推到身后。 　　青瑜不放心，师泽多年未曾有过那样的失常举动，特意隐去了自己所有的身形，跟着这小丫头身后，到紫云台。 　　结果他看到的就是他那个千百年从来对人不假辞色的师弟，竟然对着一个小妖女动心不已，甚至还见着他和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一样，喜怒全在那个妖女的几句话里。 　　最后他还见着师泽以他从未见过的温柔面貌，缱绻如水的抚住怀里少女的脸面，仔细的亲吻，像是在对待这世上最为珍贵的人。 　　眼眸动情，波光潋滟。 　　这是什么？！ 　　这还是那个处事不惊的师弟吗？！ 　　“师兄怎么来了？”师泽立刻把明枝推到身后，结结实实将她护住。 　　他看着面前的青瑜，以平常的清冷口吻开口。 　　“我怎么来了？”青瑜怒极而笑，“我如果不来，都还不知道你背着我竟然做出这样的勾当！” 　　说着他直接一掌，就对师泽身后的明枝袭来。师泽手中结印，顷刻间明枝身上就凝结出淡金色的灵力罩。 　　青瑜怒火下的那一掌，没有留情，直接撞上了明枝身上的灵力罩，两股灵力交撞，最终青瑜的那股掌力被消弭的一干二净。 　　师泽对青瑜的出现始料未及，但眼下已经没有可能还要去管什么青瑜怎么出现的了。 　　“师兄。你有事冲我来。”师泽道。 　　这话让青瑜的脸色更加难看。 　　明枝在灵力罩里，好好的，她看着师泽的背，“你师兄是气我，要不然，让我出去和他说，你们别打啊！” 　　明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她看不惯对她喊打喊杀的青瑜很久了，只是碍于她暂时没有那个本事把青瑜给暴打一顿而已，如果师泽能把青瑜打一顿的话，她还是很高兴的。 　　明枝两眼炯炯的盯着他的后背。 　　“快点打开，我去和他解释，这事原本就和你没关系！” 　　她还真的去捶了那罩在她身上的灵罩。 　　“不要乱动。”师泽压着嗓子低喝。 　　他看着面前怒火越发高炽的青瑜，青瑜脸色已经不仅仅是难看了，青瑜死死盯着他，师泽开口，“一切皆是我的过错。” 　　“还请师兄不要殃及无辜。” 　　青瑜嘴里都是血腥味，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他召唤出自己的命剑，而后下刻师泽也手中出现一柄长剑。 　　青瑜直接和师泽对上。过了几招，青瑜完全没能从师泽的手上讨得一丝一毫的便宜。 　　“师兄，我不想和你动手。”师泽将青瑜逼开几步，“不要逼我。” 　　青瑜站在那里，心中怒火翻腾，“好，既 第70章 提出 我带着你私奔 　　青瑜僵在那里, 而后怒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师兄，是我自己, 和她无关。” 　　师泽话语落下的下刻, 几个巴掌接连扇在他的脸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青瑜狂怒，见着师泽脸颊上浮出清晰的巴掌印, “你真的是脑子糊涂了，我把你给打清醒！” 　　“师兄, 我很清醒,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在做什么。” 　　师泽抬眼, “我自己想什么，我全都知道, 这么多年，我没有糊涂过。” 　　青瑜一把提起他的衣襟，一把高高的抬起手。 　　师泽神色冷静, 相比较青瑜的暴怒，他神态清冷的简直不像话。 　　“师兄, 你知道的, 我没有被蛊惑过, 也从来不会被蛊惑。” 　　青瑜看着他的那张脸, 脸颊上抑制不住的抽动。 　　“你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但是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青瑜提着他的衣襟, 把师泽拉的更近, “你以为你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师泽嘴唇微抿，“她不在乎，既然不在乎, 那么我也不必在意此事。” 　　青瑜怒极而笑，“你以为我说的仅仅是这个，师弟，难道还要师兄再次提醒你，你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才知道自己做什么吗！” 　　“如果师兄想说当初我乃是一段神木所化，那就不必了。”师泽任由师泽提着自己的衣襟，神色波澜不惊，他眸色平静，淡淡的看着面前的青瑜，“这话我听了千年，也记在了心里千年，师兄不必再提。” 　　“你原来也知道，那么你对得起师尊对你的期待吗？！” 　　“师兄，这么多年来，破碎虚空飞升而去的，修真界究竟有多少？”师泽不但反问。 　　青瑜被师泽问的一愣。 　　“从未有过，对吧。”师泽轻声道，“所谓的得道飞升，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修真界的一厢情愿？” 　　“胡说八道！”青瑜抓住他衣襟的手收的更紧，甚至指节都发白，青瑜的脸色发青，“我看你是被那个妖女迷的昏头转向，连自己是谁，该做什么事都统统不记得了。没错，之前从未有修士可以突破大乘，得到飞升，但是你不一样，你和那些肉体凡胎都不一样！” 　　若不是那几个巴掌对师泽来说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青瑜恨不得再给他来上几巴掌，好让师泽彻底的清醒。 　　“师尊对你多抱有期待，难道你都忘记了？你现在这模样，你觉得你可曾对的起他？！” 　　师泽的神色露出了些许迷茫，青瑜缓了缓颊，“当初我们师兄妹三人里，师尊对你最是看重，也将飞升第一人的希望全数放在了你的身上。你这千年来，全都是照着师尊的教诲行事，现如今却要和师尊当初的话背道而驰，你怎么忍心？” 　　师泽闭了闭眼，“这条路我非走不可？” 　　青瑜脸上一僵，“你什么意思？” 　　“千年来，我都是师尊要我做什么，师兄要我做什么。仔细想一想，我虽然活了这千年有余，但实际上却没有什么日子是为我自己过的，我做的，都是师尊想要我做的，师尊想要我修行，我便修行。师尊想要我得成大道，那么我就一定要得成大道。” 　　师泽看着青瑜，“这么多年，我究竟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仅仅是一块木头，或许这木头得了点灵气，可以让人许愿……” 　　青瑜怒喝“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竟然在质疑师尊？！师尊当时也为你好，你天生体质与其他修士完全不同，原本就是修炼的上佳资质，那条路没有人走成功过，所以师尊才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你的身上！” 　　青瑜说着，口吻又缓下来，“师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师尊含恨而终，你难道还要让他最大的期望也落空吗？” 　　师泽看着青瑜，“所以我必须得无情无爱，心无牵挂的活在这世间吗？” 　　青瑜眉头一皱，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师兄可曾喜欢过什么人？”师泽不但反问。 　　青瑜眉头一皱，“你胡说八道什么。” 　　“师兄没有过，我有过。”师泽注视青瑜，“我看到她，会欢喜。会忍不住靠近她，靠近她的时候，我便心满意满。” 　　“你疯魔了！”青瑜完全听不下去了，他把师泽整个都提起来，“你分明就是被她给蛊惑了！” 　　“我曾经也是师兄这般以为。”师泽丝毫不在意自己衣襟上的手，“我以为我疏远她就可以了，七情六欲哪怕再强烈，其实也只有一瞬。对于凡人来说或许足够刻骨铭心，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 　　师泽抬眼起来，“可是我错了。疏远她的是我，可是我心会痛，会难受。” 　　“那种痛楚从未有过，清心咒也好，清心丹也罢，不管是入定还是如何，全都改变不了。”师泽看着青瑜，“既然如此，我为何要骗自己？” 　　他也曾经想过摆脱，结果越是压制，就越是痛苦，既然如此，那倒还不如直接顺着他所想的来。 　　青瑜胸脯起伏，完全说不出话。 　　“我这么多年，一直照着师尊和师兄的话去做，师尊想要我成为什么样养的，师兄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尽力去做了。千百年来，我只有这一次想要照着我自己的意愿。” 　　他闭上眼，“师兄，只有这么一次，成全我吧。” 　　他这千年来，从未有过什么自己的念想，师尊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师兄说他应该如何，他就如何。仔细想想，似乎他作为一个为了满足师尊的意愿，和师兄的念想的寄托而存在。 　　他自己想什么，想要什么，没人问过，似乎完全不重要，甚至连他自己也未曾想过。 　　可如今他有了，原本他还想拖上一段时日，寻出一个两全的办法。既然师兄已经知道了，那么就完全说开吧。 　　“成全？”青瑜气得嗤笑，“你如今是用着我成全吗？你真的以为，你是那种随随便便可以撂担子走人的人？你是谁，你告诉我，你是衡云君。几百年来，你一直都是！” 　　“如果师兄想要收回的话，我可以把这个名头交出来。” 　　师泽突然道。 　　青瑜的脸色此刻已经极其难看，白中泛青。 　　“我并不在乎衡云君这个名号，虚名于我来说，如同过眼烟云。” 　　青瑜此刻胸腹起伏，“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师兄，我一直都是这幅模样，自私自利，唯我独尊。只是从未呈现出来罢了。” 　　青瑜咬着牙，“你当真以为自己还能随心所欲？你衡云君的名号，你可以说要不要，但是你身体里封印的东西，你还能说不要就不要？” 　　师泽身体僵住。 　　“那东西是什么，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以人七情为食，能控制人心，最后占据身躯为他所用。你和它共处这么多年，它想要做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你原先没有七情六欲，六根清净。它都那么想要挣破封印，现在你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以为它会在你识海里乖乖呆着？” 　　青瑜一把将师泽拖的更紧，“你难道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子么？这种事难道你真的完全想不到？！” 　　“倘若它以你七情为养，最终挣破了封印，你有什么后果不好说，到时候北阳山，和北阳山之外的人都会因为你遭受灭顶之灾！” 　　体内魔气的威力如何，师泽曾经在东海深渊里见过，他脸色惨白。 　　“你想要你自己快活，然后你自己快活之后呢？所有人都该为你的鲁莽丧命？北阳山有护山大阵，但这个护山大阵究竟能不能困住你，就算是我，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一旦让你跑到北阳山之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青瑜冷笑，“这其中的利害你到底想过没有。” 　　“我可以告诉你，不仅仅是北阳山和北阳山之外，一旦你有万一，你身边的那个妖女，第一个就逃不掉！你说你想儿女情长，可是我问你，你如今这样，可有儿女情长的资格！师尊的话你可以忘记，我的话你也可以不听，可是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你想要随心所欲，简直痴人说梦！”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是打算仍由那魔物夺舍，杀了那个妖女还有其他所有人，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师泽脸色惨白，鼻息也渐渐急促。 　　“你好好想想。”青瑜送开手，师泽被青瑜放开，整个人向后踉跄退了几步。 　　“是好是歹，是生是死，你自己去想!” 　　青瑜拂袖而去。 　　师泽回到紫云台。元胡正好拿着几块点心路过见着他，“仙君回来了。” 　　元胡看到师泽那青白的脸色，“仙君怎么了，不舒服吗？” 　　元胡这么几年，还没怎么见着衡云君的脸色有不好的时候。 　　师泽看到他手上的糕点，“是她让你的拿的？” 　　元胡点头。 　　师泽伸手，“给我吧，你回去休息。” 　　元胡有些奇怪，但他把手里的糕点递给他，自己听话的回去了。 　　师泽一步一步往居所里走。 　　四周已经安安静静，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之外，根本就听不到别的声响。 　　明枝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师泽慢慢走到屋内，看到明枝趴在那里睡的四仰八叉，他坐到一旁。 　　她蹬掉了脚上的鞋子，随意把被子都被拉过来，很随意的把自己给罩住。 　　师泽在那里看了一会，明枝在被子里拱了两下，慢慢睁开眼。看到面前坐着的师泽，“你回来了？” 　　她缓了下，坐起来，看着他的脸，“你脸怎么了？” 　　师泽的脸颊上浮着不正常的红肿。 　　明枝手指触碰到滚烫的肌肤，一下就缩回手，“你被打了？” 　　“是谁？”她坐起来，眼珠子转动两下，一下明白是谁了，她握住了他的肩膀，“我不是说了吗，你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好了，我不怕的。别和你师兄硬着来，你怎么还被……” 　　明枝话还没说完，师泽把手里的糕点递给她。 　　北阳山里没有这种糕点，还是元胡拖弟子下山带的，这个时候拿回来都还是热的。 　　“你怎么拿回来了！”明枝接过来，她拆了外面的油纸包，一股桂花香扑面而来，她咬了一口，而后拿起一块送到师泽唇边，“要不然你也试试看？” 　　师泽低头下来，就着她的手，将这块糕点含在嘴里。 　　桂花和糖的香味，混在糯米里在舌头上他融化开。 　　“怎么样，好吃不好吃？”明枝在一旁问。她看着他发红的脸颊，“吃了点心，咱们就不痛了啊。” 　　这口吻有几分像是逗孩子。 　　师泽听着，唇边不自觉的翘起来，“很好吃。” 　　“如果这里的桂花开了的话，也能拿来做了。” 　　明枝犹豫了下，“其实……我只是喜欢吃，不喜欢做。” 　　她说着看看他的脸，“我给你治伤？” 　　明枝没等师泽说好还是不好，她手指张开，直接覆盖在他通红脸颊的上方，师泽感觉到脸颊红肿处有一阵清凉感。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掌门还动手啊，你也真是的，早就告诉过你要是看到有不对劲的，就往我身上推。没见过你这么死心眼的。” 　　明枝敢这么说，就是知道师泽不会这么做，自然怎么说都无所谓了。 　　师泽眼眸轻轻抬起来，看着她。过了小会明枝放手，“好 第71章 放弃 “私奔什么的，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明枝应答下来, “咱们要不要收拾东西？” 　　师泽看着她，她掰着手指，“真私奔的话, 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带吧？还有, 还得找个好时候，你才和你的师兄吵架了, 这时机要是挑的不对，就走不了啦。” 　　师泽欣然应允, “好。” 　　明枝又看了一眼他脸上, 原本脸上的巴掌印到了现在, 已经没有了。 　　师泽握住她的手, 他强行忽略掉心中的那一股挣扎，“你想到哪里, 和我说，到时候我们就去那里隐居。” 　　“我是无所谓，反正有人烟就好。倒是你, ”明枝没有半点犹豫，似乎在和师泽讨论去那里玩耍一般, “离开了北阳山, 那你就是普通的修士了, ” 　　她想了下又道, “而且还是不出名的那种。你可要想好, 真的要和我走的话, 你现在有的一切可都没有了！” 　　师泽失笑, 他摸了摸明枝的头顶，“我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 　　他的的确确没有在乎过这些，那些对他来说, 有些东西来的莫名其妙，他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师泽现在根本就不顾这些了，带着她离开，他没有做过自己，也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喜怒哀乐，以及所欲所求。他这个人的存在甚至所思所想，全都是照着师尊和师兄的意识来。 　　师尊想要他得成大道，他就必须得成大道。师兄说他身怀重任，他也就留在北阳山，除非必要，绝不出宗门半步。 　　可是扪心自问，这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师泽也只有一片茫然。 　　他千百年来，从未有自己想要的，他知道一切，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既然如此，那么只要不违反他心中的道义，那么照着做也无妨。 　　可是现在不同了。 　　师泽手臂抬了抬，轻轻的落在明枝的身上，他轻轻的环住她，“我现在有自己想要的，想做的，这些都没关系了。” 　　明枝反手抱住他，“说实话，你这样我还挺不习惯的。” 　　师泽轻笑，“没关系，到时候就会习惯了。我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对着你竟然还能这样。” 　　“对哦。”明枝仰头，“你当初还追着我喊打喊杀来着。我当时可害怕了，觉得自己活不长了呢！” 　　师泽僵住，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在这个时候翻旧账。 　　“当初你做了那种事……”他脸上这会是通红了，并且滚烫，“而且还是你强行动手，那时候我们不熟……” 　　“那时候我没想过要杀你。” 　　明枝却说了一声不信，“那你怎么还对着我穷追不舍。” 　　“你做了那种事，我看不开，所以我想把你抓回来，至于杀你，我没想过。”师泽说话的时候，脸上抑制不住的发烫，他眼睛看向别处就是不敢看她。 　　“真的？”明枝小声问。 　　师泽点头，“真的。” 　　他不屑于说谎，更不屑与骗人。 　　“那好。”明枝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玉簪，“那我现在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把这个拿出来了。” 　　师泽看着她手里的玉簪有些怔松，“这是……” 　　“我那天从你头上拔下来的。” 　　她还真的是一派的妖女作风，自己睡了人家大半夜，临走的时候，还要从师泽的头上拔了一根簪子下来收着，就和渣男收集战利品似得。 　　“这个我一直贴身收着，但不敢拿出来，现在你这么说了，那么我就戴头上了？” 　　师泽脸颊上绯红，明枝看见觉得手痒，凑过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下。 　　“你真可爱。” 　　师泽去看她手里的那根簪子，簪子是男子佩戴的样子，除却簪头稍作雕刻，有一些模糊的云纹之外，没有半点其他的装饰。 　　“你留下这个？”师泽那时候一片凌乱不堪，也没注意过她抽走了这个。 　　“这个还是太清淡了点。”师泽说着，想了想，“到时候我给你准备另外一根。” 　　喜欢一个人，对师泽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他不知不觉间，就想要亲近她，哪怕她一字未提，他也下意识的想要让她开心。 　　“不用。我不喜欢一脑袋花花绿绿的，这根就最好。”明枝把手里的那根簪子戴在头上，“是你的，我才会一直收在身上，要不然我还看不上呢。” 　　她动了动脖子，“好看吗？” 　　师泽点头，“好看。” 　　不管她怎么样都好看的。 　　师泽又轻轻抱住她，闭上了眼。 　　他闭上了眼。 　　第二日明枝照着往日去妙法堂。 　　才到那里，就被弟子说妙法长老要她去正堂一趟，明枝心下隐约有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一去，就见着青瑜在那里。 　　熏华坐在一旁，看了一眼青瑜。 　　青瑜今日一早就过来，要并且绕过她直接让弟子去让人过来。 　　“师兄。” 　　青瑜看了眼熏华，“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青瑜说完看向明枝，他此刻没有之前对明枝的满脸厌恶，又或者无视。 　　“明枝姑娘。”青瑜客客气气的和明枝打招呼。 　　“我知道，师弟对你很看重，如果我亲自让人请你到我那里，我那师弟绝对不会应允。”青瑜坐在那里，他看着明枝，“所以我只有出此下策。” 　　“……掌门和我有话说？” 　　青瑜看了一眼熏华，熏华没动神情间几次欲言又止，青瑜道，“我和她说几句话，你放心，我既然到你这里来见她，自然不会做什么。” 　　熏华犹豫了下，明枝开口道，“长老就让掌门和我说几句话吧，我想掌门还不至于要来为难我。” 　　“好。”熏华见状，叹口气点点头。她看了一眼青瑜，起身离开。 　　熏华离开之后，明枝看向青瑜，“掌门真人可有指教？” 　　“指教不敢当。”青瑜脸色不好，却也真的没有什么要出手为难的意思。 　　他坐在那里，上下打量明枝，眼里也浮上一丝疑惑，“若不是事态紧急，我也不会来打扰你。” 　　“想必姑娘也知道我昨日和师弟起了冲突。” 　　“我知道，掌门下手也太重了。” 　　明枝想起师泽脸上那几个鲜明的巴掌印，口吻也有几分冷硬。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他？”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掌门动手着实不许什么借口理由。”明枝道。 　　青瑜站起来，“是因为他亲口在我面前说，他喜欢你，不是因为别的东西的蛊惑，是因为他自己本身。” 　　青瑜说到这里，还是有些余怒未消，他皱皱眉头，很快又按捺下去，“他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过这种模样，或许姑娘觉得谈情说爱理所当然。的确，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的的确确也没有什么，不过师泽却不是普通人。” 　　他说着，眸光深刻的看向明枝，“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想必姑娘也知道。” 　　“你是说他身体里封印的东西？” 　　师泽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为什么每月朔日他会变成那个样子，但明枝多少会猜。 　　“正是。”青瑜点点头，“他躯体里的那个东西，虽然被封印了数百年，但我们到现在也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会以人七情六欲作为食物，七情六欲越是强烈，那么那魔物得到的滋养也就越多。当初师弟将自己作为囚笼，将那魔物封印，也有他天生情感淡薄，不会轻易被控制的原因。” 　　青瑜倒了两杯茶，他把另外一杯放在桌上，示意明枝喝茶。 　　“果然这么多年，除了朔日之外，他平日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青瑜持着茶杯，径直看向明枝，“他昨日和我说，他是发自本心的喜欢上你。”青瑜喝了一口茶，“我到这个年岁，该见的不该见的，全都见过了，原本谈情说爱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我也不会为此来专门做什么，但是那个人是师弟，那么就极为不妥。” 　　“掌门是担心，他和我在一起，会让体内的怪物挣脱出来？” 　　明枝问道。 　　青瑜点头，“没错，姑娘年岁太小不知道，但是我们师兄妹三人却见识过，那魔物可控制人的躯体意识。” 　　明枝想起了师泽失控的样子，脸色变了变。 　　青瑜在一旁看着，“看来，姑娘也见过了。” 　　明枝看向青瑜不说话。 　　“如果师弟他没有这一桩，那么他和你之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相拦。” 　　青瑜看向她，“只是师弟与常人太不同了，其他人能有的，他不能有。一旦出现任何状况，都极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并且关系到众多人的性命。” 　　“师弟说，如果他真的有控制不住体内魔物的一日，那么他就亲自前往东海归墟，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青瑜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他倒是打算好了，可是我问姑娘，姑娘当真觉得，他落得个被体内魔物折磨到将近失去神智，最后只能自我了断？” 　　“你们难道没有办法应对吗？”明枝反问。 　　青瑜被明枝的反问弄的小会都没有回应，明枝上前一步，“你们该不会真的打算就让他这么长长久久的和那个怪物这么相处下去吧？” 　　青瑜被她问了个措手不及，明枝他反问，“他是你的师弟，难道你就真的要把他当做一个囚笼关着那个怪物，一辈子都这么下去！？” 　　“还是说，掌门觉着他用着顺手，而且也没有他这么好用的了，所以干脆一用到底？” 　　明枝装乖起来，是真的乖，可是一张嘴不饶人起来也是真的不给人半点情面。 　　“自然不是！”青瑜下意识反驳，“姑娘以为我想让自己的师弟，就这么成了一个封印魔物的容器？！” 　　他捂住额头，额头两边穴位的青筋都跳了出来，一跳一跳发痛。 　　“你不知道的。”青瑜闭了眼小会，“姑娘，我并不想管你，甚至可以说你的死活我也不关心，但师泽却不行。” 　　“我知道现在他现如今已经没了理智，如果你有事，那么他会成什么样，真的不好说，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青瑜看向她，“不过姑娘你要明白，师泽他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他负有重任，普通人可以有的，他不能有。你于他来说是个变数。而且一旦他生变，可能遭殃的不仅仅只有你和他两个人，那魔物迷惑人心，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都会成为它的粮食。姑娘不要以为真的出事了，你可以置身事外，你就在他的身边，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恐怕死的第一个就是你。” 　　青瑜的的确确没有半点对她动手的意思，但言语里也不客气。 　　“我知道姑娘并不关心什么天下苍生，人命对你来说，无足轻重，我也没想过要让姑娘换个想法，但是姑娘自己的性命，姑娘难道不会放在心上吗？” 　　青瑜说完，起身而去。留下明枝一个人在茶室里。 　　青瑜走后没多久，熏华急急忙忙进来，上下打量她，见着明枝没有半点不妥，“师兄说话可能难听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明枝摇摇头，“掌门其实也没说什么。” 　　她说着迟疑下，“我看每月朔日，衡云君都会很难受，真的没有办法吗？” 　　熏华一愣，她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我和师兄与他一起长大，哪里舍得他受那种非人折磨，但是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却一点效用都没有。” 　　她坐再之前青瑜坐过的位置上，“他当年以身为笼，实在是不得已，可是我们也没寻着法子救他。” 　　熏华看向明枝，“我一直想他能好过一些。” 　　“妙法长老之前是不是想要撮合我们俩？”明枝突然吐出一句让熏华始料未及的话。 　　熏华愣了小会，“倒也不是我撮合，而是他原本就对你有意。我看他清冷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对个姑娘生了情，自然乐见其成。师兄想着他最好冰冰冷冷就这么下去。但他真的没有也就罢了，可是有的话，为什么要掐掉呢？” 　　她似乎满是感叹，“无情无爱，并不是正道。无情道也不是无情，太上忘情，也是至上奉公。” 　　她的声音徒然冷下来，“只有魔道才是无情无爱。所以他们才能肆无忌惮。” 　　“我不想他也这样，更何况，你的确是个好姑娘。” 　　明枝抿了抿唇。 　　“如果师兄说了什么不太好听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妙法长老放心，掌门没说什么。”明枝对她微微鞠躬，“我先出去了。” 　　明枝这一天过得有些心不在焉。 　　傍晚回到紫云台，就见着师泽亲自站在那里，明枝见着惊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回来晚了。”师泽看了看天色，“正好。” 　　如果她再晚回来一点，那么他就亲自去妙法堂。 　　明枝瞧着师泽站在那里，他身形颀长，站在那里别有一番风姿，不过那模样她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个小媳妇。 　　“今天怎么来了？平常你不是会在屋子里等么？” 　　明枝这话说出来，感觉两个人真的就像小媳妇和回家的狗男人。 　　师泽平日很少出来等她，多数时候是在屋子里头。 　　“放心不下你。”师泽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实话。 　　青瑜并不是那种暗中下手的人，可师泽还是有些不安。 　　“没什么呀，大家都对我很好。”明枝拉着他的手，往里头走，她看着路边的花草，“可惜你这里一年到头就一个样，要是外面的话，一年四季我都能给你变着花样的种。” 　　“那我问师姐多要写花种，到那个时候，你想要种什么都行，要不然我来也行。” 　　明枝笑了笑，“不过外面种花可没有现在这么容易，尤其是一些娇气的，偏生长得好看。要不然真不值得花那个精神去伺候。” 　　“那我去好了。”师泽应答的飞快，“我来做。你看着就好。” 　　明枝回头，满脸狐疑的把他上下都打量了一通，见着他竟然还是认真的。 　　“好呀。” 　　到了屋子里，明枝这才发现师泽竟然在屋子里头弄了吃的，并不是膳堂里的那种看一眼就让她没什么胃口的清淡菜色，都是她喜欢的。 　　明枝看他一眼，师泽此刻低头正好和她双目对上，“如何？” 　　“我尝一下。”明枝说着真的尝了几口，“挺不错的。” 　　师泽欣然道，“如此那就最好了。” 　　她喜欢什么，他全都记了下来，哪怕她一句都没有说过，他也能知道她喜欢什么。 　　“心血来潮？” 　　师泽摇头说不是，“只是看你最近都不思饮食，想让你多吃一些。” 　　明枝嗯了一声，低头解决。 　　师泽坐在那里看她把面前的饭菜全都用完。 　　他牵着她在外面散步消食。 　　这似乎真的和凡人的平常夫妻一样。 　　明枝回来看到师泽平日里靠着看书的矮桌旁边多了几幅地图，上面圈圈画画着几个地方。 　　“我在选隐居的地方。”师泽见着她盯着那些地图看，开口解释，“你不是说想要找一个清净但是还算热闹的地方么？我在找。” 　　明枝看着那些地图，图纸上被师泽画了几个圈。 　　“那找到没有？”明枝听到自己问。 　　“哪里这么容易。”师泽说着看她神情，又安慰道，“不过放心，最慢也只有这两天了。” 　　明枝淡淡嗯了一声。 　　“今晚上陪我，好不好？”师泽小心的提出自己的念想。 　　看到明枝古怪的眼神，师泽立刻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哦，这个啊。也没什么。”明枝靠近，“其实，你就算有什么想法，那也很正常。” 　　明枝说着，就跑去自己房内，把被子枕头什么的全都给抱了过来。 　　“这样也好。”师泽颔首，他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反正以后也要这样，现在也可以早些习惯。” 　　刚才还羞涩呢，现在就让她习惯。 　　她在外面走了一圈，明枝躺在里面，师泽在外面。 　　师泽没有半点入睡的意思，他的手指勾起她的长发。明枝开口，“我看你圈了不少地方。” 　　“毕竟要不能和旁人有太多的往来，还要最好方便，想要全都满足，着实不容易。” 　　明枝在那里听着，师泽松开手指上绕着的头发，手掌在她的长发上轻轻的一下一下接着抚着，明枝昏昏欲睡，“那 第72章 斥责 只求你这么一件事！ 　　明枝坐在那里, 见着师泽转头过来，脸上全都是诧异。 　　“算了吧。” 　　“为什么？”过了很久，师泽艰难的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来。 　　他嘴唇动了动, 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有些无措, “我是真心的。” 　　师泽并不是突发奇想，又或者如何。他想要带她走, 从此之后只有他们两个。 　　“你和平常人不一样。”明枝闭了闭眼，长长舒出口气, “你自己也知道的。” 　　师泽眉头微颦, “师兄对你说什么了？” 　　“不管掌门对我说什么了, 但是你和常人远远不同, 这是真的，对吗？”明枝反问。 　　师泽怔怔的看着她, 他嘴唇翕张，过了好会，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明枝垂头, “我昨夜许久都没睡着。你也是，对吗？” 　　昨夜他们都辗转难眠。 　　“我早已经下了决定, 如果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会……” 　　“你就会去东海归墟？”明枝打断他的话, 对上师泽错愕的眼睛, “你如果再次进了那里, 就算不死, 也永生永世出不来了。” 　　师泽不自觉嘴唇抿紧, 他手掌握在膝头上，指节和脸色一样的苍白。 　　明枝望着师泽，“其实你也放不下, 对吗？” 　　“小心翼翼的选隐居的地方，又做好了万一控制不住体内魔物，就将自己投入东海归墟的准备。” 　　她想起青瑜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倒是并不是很怕师泽真的控制不住体内的东西，师泽宁可把自己烧成齑粉，也不愿意被体内的东西操控。 　　她并不怕青瑜说的，如果师泽失控，第一个杀的就是她。 　　“你身上的担子太重，容不得你放下。”明枝说着眨眼，“更何况，你自己也没打算放下不是吗？” 　　他的谨慎，他的小心翼翼。无不说明了，他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 　　师泽定定的望着她，“所以你放弃了吗？” 　　“我没想过会遇见你，所以当年我以我自身为囚笼，封印魔气的时候，想到的不过是如果失败，那么就和它同归于尽。无喜无悲，也毫无一丝半点的感叹。现在我也不悔，当时情况紧急，再来一次我也是一样的。但我对你的心却是真的。”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想要自己的人生。 　　“你说的话，做的事，喜欢吃什么东西，又有什么别的爱好，我全都记着。我说的那些也全都是真心实意。” 　　“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一次机会。” 　　明枝靠在那里，“那……如果真的出事了呢？你想过去东海归墟，可是到时候真的来得及么？又或者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我昨夜看着你做噩梦，是不是也梦到了这种情形？” 　　师泽沉默下来，他坐在那里。 　　“你心里是有苍生的。”明枝开口，“我知道你一直是这样的人，虽然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我知道你把大义看的比谁都重。” 　　而她看起来嘻嘻哈哈，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地方是正经的，可是她也不想因为她想要弄个男人，就把别人的命给弄没了。这种罪孽，她承受不来。 　　“你心里一直都有这个大义，我也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大义面前，最后会有个什么结果。”明枝靠在那里，“你也知道我是个妖女，妖女么惑乱人心，横行霸道。” 　　她说着，轻笑了下，在他苍白的脸色和注视里叹气，“算了。” 　　“你麻烦，我也麻烦。我这个人最讨厌麻烦了。” 　　她不惧杀人，也不惧人命，但不喜欢无辜的人因为她丧命，她很不喜欢。 　　师泽说带她走的时候，她心里既然真的也跟着起了喜悦。她竟然还真的想着他和她一道远走高飞。可是这个念头随着时间一长，和青瑜的那番话，像是被人对着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上下，从内到外全都冷透了。 　　“我其实那话不过是说着开玩笑的，不要当真了。”明枝说完，她打算出去。 　　下刻，师泽径直挡在她的面前，纤细修长的身形像座山挡在她面前。师泽的眼里有水雾笼罩，“可是我当真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我当真了。” 　　“那就忘了。” 　　明枝强忍着心头的酸涩，满脸无事和他说道。 　　握在她手腕上的手轻轻的颤抖，“如果我忘不掉呢？” 　　“明明是你给我的希望，如今你突然告诉我，一切都不作数了？” 　　在北阳山，他们不可能和平常夫妻那样在一起。北阳山的清规戒律也好，师兄的阻拦也好，除非在北阳山里他永远都不在人前表露出来，让她在紫云台里，和他一块偷偷摸摸，要不然他们永远没有正大光明的一天。 　　“……我没有。”明枝看向他，她吸一口气，“你我原本也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它体内的东西，以七情六欲为食，难怪她每回见着他朔日会疯狂痛苦到那个地步。七情六欲越是强烈，那么他体内的东西就越是难对付。 　　她只是知道他身上有秘密，但不知道后果可能那么严重。 　　她从青瑜那里知道之后，震惊过，挣扎过。她和师泽躺在一起依偎而眠的时候，她想过，要不然就干脆把那些担忧全都从脑子里头给扔出去，把这个男人从头到脚占的干干净净，管他什么大义，又管他什么人命，反正只要师泽保持着清醒，那就没什么问题。 　　别人的死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但昨夜她看着师泽噩梦连连，她就知道不行。 　　她没办法完全坐到对人命视若无睹，而师泽也不能彻底放下自己肩头上的责任。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现在说开，总比到时候事情真的一发不可收拾要强得多。 　　“而且，如果到时候你后悔了呢？”明枝轻声问，她言语里透着一股无奈，“你后悔了，就算跑了，我倒也无所谓，反正这世上并不存在离开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就活不下去。只不过到时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师泽从她话语下听出别样的意思，“你什么意思？” 　　“……不如算了吧。” 　　明枝抬头道，她一抬头，脸上满是毫不在意的笑，“你看，我们两个既然如此不搭，不如各自过各自的吧？” 　　“……”师泽脸色极其难看，他深深的盯着她，那眸光凛冽又锋利，恨不得将她皮肉都割开来看看她的心。 　　明枝眨眨眼，她抬头看他，“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她说着，打量了下四周，“不过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咱们真正只有过一次，但是之后我也帮你几回呀，不如你就好好的放我出去。” 　　“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在你的面前转悠了。你见不到我也不心烦了。从此之后各走各道，互不相干。” 　　明枝故作轻松，“好不好呀。” 　　师泽盯着她，一言不发。 　　明枝嘴一张，正想要说什么，他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骤然缩紧，瞬间加大的力道，让她眉头一皱，低声痛呼。 　　师泽下意识手松开，明枝感觉到手上一松，就要抬手。一股力气加在她的后背上，明枝一头直接撞到了他的怀里。 　　“你胡说八道什么？”师泽语气飘忽不定，像是压抑的非常厉害。 　　他松开了原本攥住她的那只手，两只手按住她的后背上。清瘦的修长手指微屈，指头几乎完全陷入背上的肌理里。 　　“好，我答应你，我们不去隐居了。”师泽言语飘忽压抑里，又增了几许的故作轻快。 　　他嘴角含笑，眼中却全是诡异。 　　“好好呆着，哪里都不要去。” 　　明枝呼吸都一顿，“你……” 　　师泽轻轻的将下巴都压在她的肩膀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放不开自己的责任，却也不想放她离开。师泽在此之前没有过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他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也漠不关心，丝毫不在意。可如今他知道了，那么便不会那么容易松开手。 　　让她离开自己，到北阳山之外？哪怕她身上有他的剑息，只要她还在这世上，他就能察觉到她所在，但他还是不能忍受。 　　一想到她远远的离开自己，到别处开始她自己的生活，过着没有他的日子。师泽的心像是活生生用利器剖开，尖锐撕裂的痛。 　　这小妖女从来都是自顾自，不管他的死活。从头到尾，一次都没有。 　　他知道她性情恶劣，知道她撒谎成性。 　　可他悲哀的发现，即使如此，他也只会看她一个人而已。 　　心中的爱意和恨意相互交缠扭曲，激烈的冲击让他一口咬在她的肩头上。 　　明枝被咬的叫了一声，她挨了这么下，立刻毫不犹豫，直接回了一口，重重咬在他脖根的位置。 　　那里是凡人的要害，其下是各种紧要的经脉，被她咬上这么一口，下意识里都会松开她。 　　明枝原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那一口咬的也格外的重，丝毫不留情面。 　　明枝都感觉到嘴唇里有血腥味。 　　师泽桎梏住她的力气却没有半点放松。明枝狠狠咬住嘴里的那块肉，师泽浑身上下都劲瘦，哪怕那里她一口咬下去，也没能咬起多少肉。 　　他笑声低沉，夹杂着愉悦的意味。 　　“你个变态！”明枝一下松开牙，整个人都跳起来，师泽的手压在她的背上，没有一丝半点放开的意思。 　　“你不是这种人，”师泽轻声道，“更何况，在我身边，对你也有不少的益处。” 　　明枝安静下来，她看着师泽，呼吸急促了些。 　　“你知道？” 　　“如何不知道？你喜欢修炼，不是因为我来教导你的话，最好不过么？”师泽笑着叹口气，“我也是心甘情愿。” 　　他说着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下，“这样也不错。” 　　“……好不好？” 　　“没必要如此。”师泽的手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 　　这话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明枝下意识的向后缩，师泽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而后他直接攫取住了她的唇齿。 　　他没有什么技巧，也不会什么技巧，甚至在这个上面，他都不如明枝来的熟练，在这上面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教他的。她唇齿里沾染上的他的血，顿时在两人的唇舌里蔓延开。 　　师泽很喜欢这样，虚空的心里似乎也填满。 　　师泽手掌放在她的后脑勺上，掌心用力，半是强迫，半是引诱，让她接受这个吻。 　　掌心亲密的厮磨，强硬之中，偏生又生出浓厚的亲密。 　　他突然转向外面，元胡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仙君，掌门来了。” 　　师泽松开她，明枝退后一步。 　　她抬手摸了一把刚刚被师泽咬过的地方，现在那里还残留着稍许痛，再看一眼师泽，脖颈底那里，牙印鲜明。 　　她抬手就把他衣襟拉上来，把那个牙印给遮掩住。 　　明枝掉头出去，就见着了青瑜。 　　青瑜对她态度出奇的尚可，没有前几次那般厌恶，神色冷淡疏离。甚至还客气的称呼她一声姑娘。 　　师泽在她出去的时候，将她合上的衣襟扯开，青瑜一进来，就见着脖颈处的牙印。 　　青瑜见到像是一愣，而后满脸通红。 　　“师兄过来，可有事指教？” 　　话语落下，师泽脸上重重挨了两个巴掌。 　　那巴掌极重，师泽毫无防备，脸颊上迅速红肿起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说着，青瑜看向一旁的师泽平日里看书的地方，很多地图摊开了，摆在那里并没有收拾，青瑜看到上面的划的那些圈，他抢先一步，劈手直接将矮桌上的地图拿过来。 　　青瑜把地图上看了一遍，提着手里的地图去看师泽，“请问衡云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师兄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师泽道。 　　青瑜把手里的地图直接丢到他的身上，“我真是没想到！” 　　“你想做什么？你想离开北阳山？”青瑜质问道。 　　师泽站在那里，任由青瑜把那张地图丢到他脸上，丝毫不躲闪。 　　青瑜见他不答，直接逼上来，“说话！” 　　“是。”师泽直接答道，不出意外见着青瑜脸上的惊怒。 　　“你简直疯了！”青瑜头痛欲裂，他早听说过陷入情爱的人，不管男女，都疯魔的很。痴男怨女让人根本就没有办法。 　　师兄妹三人千年来都没有这种窘境，但他不敢掉以轻心，没想到他所担忧的，现在竟然全都成真了。 　　“……是。”师泽点头，他脸上没有青瑜想要看到的羞愧，不但没有，反而还浮上一丝诡异的笑。 　　“我疯了。” 　　青瑜高高扬起手来，师泽站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躲避的意思，不仅如此，他微微扬高了脖子，坦然受之。 　　青瑜的手抬在那里，看着师泽那巴掌迟迟都没落下来。 　　“你……”青瑜面色铁青，“你真的是糊涂了！” 　　“是。” 　　师泽承认的坦荡。 　　“你以为你躲开了，就有你想要的快活日子？”青瑜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地图，嗤笑他的天真，“你以为她是真的会静下心来，会和你白头到老？” 　　“你已经千岁，而她才十七岁，你指望她会老老实实和你去归隐？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青瑜恨不得将师泽暴打一顿，可是如今就算将他暴打一顿，他也不见得会清醒。 　　“没关系。”师泽垂下眼来。 　　倘若她不习惯，他就带着她到凡人里，若是她想逃，他就把她和自己绑在一起，世上的办法这么多，总有个办法把她留下来。 　　青瑜被师泽这话堵的好半会都没能回过神来，他看着师泽，指节在袖下捏得作响。 　　“是吗？那我问你，你有 第73章 逐渐 师泽含笑看她，回了一句，“好孩…… 　　青瑜被师泽这话弄得一愣, 而后反应过来，下一巴掌直接落到师泽的脸上。 　　这一巴掌比刚才那几下蕴含了更大的怒气，师泽的脸整个都被打偏去。 　　“你知道你身上背负着什么, 你还敢肆意妄为！” 　　师泽闭了闭眼, 胸口起伏，“师兄, 我只求这一回。” 　　声线里不可控制的带上几分哀切的祈求。 　　“我答应你如何，你忘记师尊是怎么殒身的了？”青瑜反问。 　　师泽站在那里摇头, “我从未忘记。” 　　“好一个从未忘记！”青瑜对师泽举起一个大拇指, “那我问你, 如果当年情形重现, 你要打算怎么办？” 　　“别和我说什么去东海归墟，你之前已经说过了, 我也问过你，是否又十足的把握能让魔气完全封锁在归墟之内。对此你自己都毫无完全的把握，你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 就不要妄图来说服我。” 　　“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任性妄为，都可以随心所欲, 但唯独你不能！” 　　师泽脸色惨白, 他眼底一片猩红, 看向青瑜。 　　青瑜看向师泽的眼底, 缓了脸色和语气, “师弟, 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 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也没有要过什么。这是第一次，但是这一次, 师兄不能让你得偿所愿。” 　　青瑜叹口气，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肩上的担子太重，重得让我们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但凡我们有一丝一点的自私自利，那么对于多少人来说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那个小姑娘，你当真想看着她也因为你有三长两短么” 　　“这个后果，我承担不起，整个北阳山都承担不起，你也承担不起。至于你的小姑娘那就更没办法承担。” 　　“你若是真的爱她。那么就不应该让她处在危险之中。”青瑜道，“师弟，你我都没有资格去追寻大道和大义之外的东西。” 　　“你的心绪一旦有半点松动，造成的后果将会是难以预料。” 　　“师弟，我们得为大局着想，男女情爱，你如今沉迷其中难以自拔，所以我不管说什么，你都可能听不进去，但是师兄说的却都是真的。” 　　“凡人的感情如同烈酒，乍饮入口，只觉得热烈非常，可是也只能小酌那么几杯，喝多了有害无益。而且你也知道，凡人的感情不管再如何浓烈，最多也不过那么两三年，甚至都用不到两三年，就已经淡了，剩下来的不过是满地不堪罢了。你敢保证你的那个小丫头会这么一直浓情蜜意的对你？” 　　“她才那么一旦点大，恐怕自己都没有活的清楚明白，对于这些就更加看不透。但是师弟，你却不是个小孩子了，你存在世上已经千年之久。你不该和她一块儿胡闹，更何况，难道这么些东西，你真的看不透吗？你从前对这些东西，未曾关注过半分，现在又怎么成了这样！” 　　“我问你，如果真的你因为所谓情爱，而被体内的魔物利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害人害己，这你就满足了？” 　　“师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师泽脸上无喜无怒，平静的骇人“我也知道师兄想要我做什么。” 　　青瑜眸色沉下来，“知道我想做什么，那么也应该知道我那话没有一句是虚言，而是实实在在的话。” 　　“你很喜欢她？”青瑜问到这里，脸色都难看起来。 　　师泽带着眼底的猩红，还有脸上那骇人的平静，“师兄何必明知故问，其实我很难和师兄解释什么，师兄心中有天下，有大义，知取舍。令人佩服。只是不知如果师兄如果有我这一日，会如何选择。” 　　青瑜脸色铁青，“不会有这么一天！绝对不会有！就算有，和天下苍生比起来，所谓情爱又算的了什么！” 　　“好。”师泽点头。 　　青瑜脸色依旧难看，他说了那么多，却没有想到师泽竟然油盐不进。 　　“你不能这么下去了。”青瑜见好话歹话说尽，师泽在这件事上，没有半点动摇的意思，青瑜到了此刻，已经没有多少耐心。 　　“再这么下去，别说我，就算是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说着青瑜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在这里深情如许，可是你真的觉得那个小丫头对你和你对她是一样的么？” 　　师泽的眉头一蹙。 　　“既然如此，不如这样，你让她到妙法堂去。我知道别处你不放心，也担心我对她不利，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师姐代为照顾。而你也好好的冷静一下。” 　　所谓男女之情，其实不外乎那么一下。修真界的修士们对这种男女情爱绝大多数不屑一顾，凡人自己的情情爱爱也是一团糟。 　　青瑜觉得他的这个师弟只不过是之前没有遇见过而已，第一次就上了心。就和凡人的小孩吃糖一样，吵着闹着要，可是离了这个，也不会活不下去。 　　“我会正大光明将她留在北阳山，甚至让她做北阳山的弟子，而你就独处一段时间，看看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好好看看她对你究竟如何？” 　　青瑜走到他面前，“难道你不好奇么？” 　　师泽看向他，抿唇不语。 　　明枝在外面站了好会，她好好的想了下，自己之后该如何走。 　　师泽身上的担子太重，她不能和之前想的那样，拐了他跑也没有半点负担。她撑着下巴，看着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那些都是她之前种的。紫云台真的是个好地方。这些花草她都没有太多照顾，却长得那么好。 　　不过以后她应该是见不着了。 　　就算她想要留在这里，青瑜也容不下她。 　　不过好在，就算她离开北阳山，如今的她也能活得很好。 　　她突然站起来，看向那边走过来的青瑜。 　　青瑜对她很客气，没有之前的厌恶。 　　“姑娘。”青瑜到她的跟前。 　　青瑜难得的稍微认真的打量了她一下，面前的小姑娘的确长得很好，不过皮相之后也不过那么一回事罢了。 　　“我和师弟说过了，以后姑娘就不在紫云台，改为到妙法堂。正好妙法长老很喜欢你，说你天资聪颖，触类旁通。另外我会让你入我北阳山门中。从此之后，你便是我门中弟子，至于你的过去，不复存在。” 　　明枝听着他，很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照着青瑜的做派，最多只是好声好气的让她离开。没想到他竟然不但没让她离开，反而还叫她留在妙法堂？ 　　明枝看着青瑜，面上恰到好处的一笑，“掌门不怕？” 　　“对你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入我北阳山门下之后，你也必须遵守宗门内门规，若是想要胡作非为，那么就休怪我了。” 　　明枝听着，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微妙，她上上下下打量青瑜，“掌门如此大方，倒是让小女子受宠若惊。” 　　这小妖女狡诈的厉害，青瑜原本也没指望她会真的和那些少不更事的少年人一眼，会觉得他这是完全的恩惠。 　　“你既然明白我的用意，那么就去收拾一下吧。” 　　明枝眼睛上下一瞟，她眼里的戏谑落在青瑜身上，青瑜莫名的一阵不适。 　　“多谢掌门。” 　　明枝笑道，她直接从青瑜身边经过。 　　小妖女笑起来是这个年岁的甜美可爱，可是落到人心里，却让人一股毛骨悚然。 　　明枝的东西都在师泽那里，她去的时候，师泽坐在那里。 　　“你师兄要我去妙法堂，而且瞧着他的样子，是下定决心了，你恐怕也改不了。” 　　明枝看着师泽向她看过来，眸色里的意味让人看不懂。 　　明枝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几件衣物。她随意收拾了出来。她出来，师泽开口，“你在师姐那里，好好照料自己。” 　　“……”明枝下意识看他。 　　师泽坐在那里，背脊笔直，纤细的身形在宽大袍袖下越发的仙灵。 　　师泽此刻也正好在看她。 　　“你不和我说什么么？”师泽问。 　　“……” 　　明枝把东西一收，直接往外走。 　　一股风从身后袭来，明枝反手一掌过去，师泽下刻就到了她面前，手臂一伸一拉，直接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明枝顺着他拉过来的力道，一头撞到他的怀里。 　　他的力道比之前控制的要更好，他的手掌轻轻的压在她的腰眼上，“你和我说些什么吧。” 　　“我不是刚刚和你说了吗，而且和你说了很多。”明枝被按在他的怀里闷声道。 　　“我不想听你刚才说的那些。”师泽手掌力道恰好，掌控住她的动作，不让她轻易挣脱。 　　明枝被他一头闷在他的衣襟上，她可以嗅到他衣襟上的浅淡花香。 　　他原先如冰如雪，气息清冽，可是现在他衣物上都有了淡淡的香味。 　　“我想听什么，你知道的。” 　　师泽低头下来，压在她的耳边。 　　明枝嘴唇动了下，情话她可以尽情的说，但现在她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什么。 　　“你……”怎么不是个普通的长老，又或者只是一个单纯的仙君呢？ 　　明枝到底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 　　她自私自利，又任性。她想要把师泽拐了，但不行。 　　“说罢，哪怕哄哄我也好。”师泽继续道， 　　明枝下意识抬头，对上他的眼。 　　“你想去哪里？”师泽等了小会，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也不气馁，他反而轻声问。 　　“只要你说一句，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 　　“哪怕让你被千夫所指，被宗门不容，你也愿意吗？”明枝问。 　　师泽凝视她，眸光脉脉，像是注视自己此生的珍宝。 　　“愿意。” 　　明枝嘴微张，“算了。” 　　明枝察觉到师泽的躯体的微颤。 　　她动了两下，原本压在她背上，掌控她行动的手掌在此刻却轻易的挣开。 　　明枝直接从他怀里离开。 　　师泽在后面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眸色幽深，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里隐约有血色浮现。 　　明枝直接去了妙法堂。熏华对着明枝还是一样的和气，“师兄做事独断习惯了，你不要担心，到时候你还是可以回去的。” 　　“要不然，弟子厚着脸皮，请妙法长老收下弟子。”明枝笑了笑，也看不出有什么失落的意思。 　　熏华看了看她，面色疑惑，“你不想回去？” 　　“掌门说，他可能因为我失控，然后被夺舍。我还是算了。” 　　熏华神色一变，“他和你说了？” 　　明枝点点头。 　　熏华坐在那里，揉了揉头，“其实他有情感也好，真是太过专断了。” 　　“长老既然也知道，为什么还撮合我和他？” 　　熏华示意明枝坐过来，“我说过，他以前一直都是无知无觉，虽然看着有个人的样子而已。他恪守规矩，并不是因为他心里认同，只不过是无所谓，也算是另外一种无所谓罢了。只有他自己去懂了，他才会算是真正明白，而这些，不是靠他一个人明白的。” 　　“长老不担心他体内的东西因此失控么？”明枝不解反问。 　　熏华笑了，“我想，那魔物没有食善的爱好吧。” 　　“他喜欢你的话，他会比其他所有人都不希望这世间出事。因为你在这里头。” 　　“而他自己也不是那种掌控不住自己的人。” 　　明枝坐在那里慢慢听着，熏华说完，拿过来一个盒子，“原先是想把这个让人给你送过去的，如今你现在来了，正好给你。” 　　明枝打开，发现是桂花糕，桂花糕是新鲜的，甚至还带着一股热气，浓厚的桂花香从盒子里头冒出来。 　　“吃吧。” 　　明枝望着盒子里头的糕点，她咬了一口，桂花糕做的晶莹剔透。 　　花香和软糯在嘴里互相混合在一起。 　　“我给你添麻烦了。”明枝嘴里含着一块糕点，含糊不清的说话。 　　熏华也只是笑，“好不好吃？” 　　明枝这会儿吃不出嘴里的糕点味道好不好，她只是觉得一嘴的甜味，别的她什么都吃不出来。 　　她把嘴里的糕点吞到喉咙里，没说话。 　　如果她坏到底就好了。 　　她要是不管什么别人死活，直接把人给拐了，那么她也过的很肆意了。 　　熏华见状，把手边的茶水送到她手边，“喝杯茶顺一顺。” 　　明枝拿过来，一口喝完了。 　　熏华给她安排了住处，并且让一个女弟子把她其他需要的东西全都给配全了。 　　熏华才安排好明枝，青瑜找上门来，青瑜说话开门见山，“你把她收做弟子吧。” 　　熏华一惊，“什么意思？” 　　“收做你的门下弟子也好，这么多年，你和师弟一样，都未曾收过徒弟。”青瑜说的心平气和，“我也听人说，你很喜欢这个小丫头。而且她人的确是很聪明，是个可塑之才，你留她下来也不错。” 　　青瑜说完，持起茶杯喝了一口。 　　“……”熏华看着他，眉头皱起。 　　“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让你多个好徒儿不好么？你和师弟经常说她其实本性不坏，让她做你的徒儿难道不好？” 　　青瑜说着，脸上也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态。 　　“既然如此，那么就这么定了吧。” 　　“你！”熏华一惊。 　　“过几日，我就替你安排。”青瑜说完，起身离开。 　　青瑜说到做到，不管熏华愿意还是不愿意，他在门派之中，还是替熏华办了收徒的仪式。 　　收徒乃是大事，师徒之间如同父母和子女，亲传弟子继承衣钵，半点都马虎不得。 　　明枝换了衣裳，在一众北阳山长老的面前，给熏华敬茶。 　　师泽就坐在青瑜旁边，他垂目看着明枝跪在那里。 　　熏华如今被青瑜架在了架子上，伸手接过了明枝奉过来的茶，她瞥了一眼师泽。师泽面上平静，看不出他此刻心中所想。 　　她将茶水接过来喝了。 　　喝了拜师茶，以后熏华就是明枝的师父了。 　　执剑长老有些遗憾，不过也不能说什么了。学医救人，说起来也是一桩好事，不比专门研习剑术差。 　　“师尊。”明枝轻声道。 　　青瑜在一旁看着，“然后该叫师伯和师叔了。” 　　他看着师泽，“师弟，这个师侄如何？” 　　师泽沉默着，他的目光从始至终几乎从未离开过她，听着青瑜这话，脸上付出笑容，“很好。” 　　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莫名的带上一股晦涩不明的意味。 　　他那种晦涩不明的意味在明枝叫他一声师叔，越发浓厚。 　　师泽含笑看她，回了一句，“好孩子。” 　　明枝听着他这话，心猛地跳了跳。 第74章 前来 他话语含笑，一如她拜师当日。…… 　　师泽眉眼含笑的看着明枝。 　　他一改平日在人前的清冷模样, 甚至多了些生动的意味。 　　明枝莫名的心头重重一跳。她不动声色垂下头来，“多谢师叔。” 　　她把‘师叔’这两个字咬重了音，师泽眼里的笑意不减反增。 　　一旁的青瑜看着师泽, 对师泽的反应颇为满意, 至少比他预想里的要好上太多。 　　熏华看了他一眼，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痛的厉害, “起来吧。” 　　明枝依言起来，站在一旁去。 　　师泽目视前方, 只是偶尔一些眼角余光落到她身上, 但那些余光落到身上, 身上直接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恭喜妙法长老。”丹芷长老人前永远都是那么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回头过来对熏华道，“我记得这么多年, 妙法长老从未收过关门弟子。现在妙法长老衣钵也有人继承，可喜可贺。” 　　明枝多看了丹芷长老几眼，不知是不是她错觉, 总感觉丹芷长老的脸上多了几丝皱纹。 　　熏华客套道，“同喜。” 　　“师弟, 现如今师妹已经有了亲传弟子, 你是不是也要选一个？” 　　“不了。”师泽摇头, “免得还没活过我。到时候把人送走, 一个麻烦, 二个一腔心血难免要成空。” 　　这话那边的丹芷长老听得清楚, 唇边的笑也不由得凝住。 　　收徒仪式说慎重也很慎重, 但快也快，门内长老知道有这么一桩事，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也就差不多了。明枝敬茶, 认了青瑜和师泽师伯师叔之后，也就差不多，参与的诸人散去。 　　白芷原本打算去和明枝说几句话，可丹芷长老却没有半点多留一刻的意思，直接离开了。 　　入了天璇阁，丹芷长老就看向白芷，“你下去吧。” 　　白芷一愣，而后飞快答道，“是。” 　　她躬身退下，丹芷长老看了一眼徐子京，徐子京立刻跟上。 　　炼丹房内炉火滚滚，丹芷长老入内，“那些丹药如何？” 　　他嘴里的丹药，是指得上回用鱼妇炼制的丹药。丹药出炉之后，他不会自己服用，而是让弟子们送给凡人。 　　“服用丹药的老年凡人并没有返老还童，反而……还受不住鱼妇的妖毒，成了怪物。”弟子答道。 　　丹芷长老看出白芷受不了这些事之后，就干脆把这些全都交给了别的弟子，至于这个大弟子被架空之后，在天璇阁里，如何被看待，又如何被掌事的弟子针对，那就不是他会关心的了。 　　丹芷长老听着，胸腹起伏猛烈，“成了怪物？” 　　答话的弟子顿时额头上冷汗如雨，“是……” 　　“不过师尊放心，那些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上报宗门的时候只说是妖兽。” 　　丹芷长老反手一掌，站在那里的弟子刹那间就飞了出去，后背撞上了架子，倒在地上吐了几口血。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丹芷长老低头看到自己手背上彰显衰老的皱纹，背身过去盯着徐子京。徐子京被丹芷长老眼里的阴冷一惊。下意识就向后退，丹芷长老屈指，那里的徐子京就整个人都突然而起的吸力，整个人都向丹芷长老那里飞过去。 　　丹芷长老一手抓住了徐子京的衣襟，将他拖到自己的跟前，“为什么你送来的人参片没有效用了？” 　　丹芷长老一手提住他，另外一只手轻轻触碰自己的脸，这张脸上，原先还能维持三十出头的人的模样，但是现在已经有了些许沟壑。 　　说着，他伸手直接掐住手里徐子京的脖颈。 　　“你家之前送过来的参片倒还有些意思，要不然就凭你自己，根本就入不了我的眼。”丹芷长老说着，手掐住他的脖子，手指使劲，徐子京被扼住脖颈，惊恐的瞪着面前显然已经发疯的人。 　　“现在你送过来的参片，竟然已经没当初的作用了？” 　　“师尊，弟子送过来的还是当初的那些东西，可能是和其他药物同用，被冲了药性。”徐子京挣扎道，“还请师尊给弟子几次机会。” 　　话才说完，那只扼住他脖颈的手猛地一缩紧。 　　“好。”丹芷长老松手，徐子京的躯体顿时掉在地上。 　　徐子京捂住脖子，满脸赤红。 　　“好，我给你机会，让我看看你做的怎么样。” 　　正说着，外面有弟子禀告，说是妙法长老新收的那个弟子送药来了。 　　丹芷长老随便叫了个弟子去拿，自己并不亲自出面，“掌门真的不知道做什么，把衡云君看重的人，丢给了妙法长老做关门弟子，回头这两人成为了师叔和师侄。” 　　丹芷长老笑容古怪，他笑了两下，“不过，都这么多年了，衡云君看起来，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拉长的古怪腔调让徐子京不由得警惕起来。 　　“你下去吧。”丹芷长老瞥了一眼地上趴着的徐子京。 　　丹芷长老看着徐子京离开，他走到被他一掌击晕过去的弟子身边，蹲身下来，看着弟子年轻的脸庞。 　　转而想起师泽不管多少年，都没有过半点变化的脸，一时间各种情绪都在心头聚集，最终化作一股强烈的激流。 　　明枝从外面走了一圈，回来之后她也就安安心心呆在妙法堂。妙法堂的弟子们待她更亲切了一些。弟子们原先只是把她当做一个闲暇时间，对医术有那么几分好奇的小弟子，如今成了妙法长老的亲传弟子，那就彻底是自己人了。 　　小师妹这三个字从嘴里叫出来，都带着一股可见的亲昵。 　　而熏华也对她有些改变，是真正的正儿八经的开始考察她的功课。 　　明枝是个不错的学生，好学勤奋，而且也有不错的天赋。既然收了这个徒弟，那么她就会尽职尽责。 　　熏华指点明枝修行的时候，发现些许端倪，“之前是师弟亲自入识海引导你的？” 　　“是。”明枝随口一句，见着熏华神色奇怪，“师父，怎么了？” 　　“你们两个也太乱来。”熏华眉头皱紧，“识海这个地方，不管是让人进，还是外人自己要进去都极其艰难。若是你不信他，他神识探入你识海，恐怕只会被当即绞杀。就算是他，也难全身而退。” 　　熏华似乎有些后怕，她摇摇头，见着明枝满脸无措，“罢了。” 　　“这不是平常的法子么？”明枝怔怔问道。 　　师泽从来都是这么做的，他不太喜欢解释，上来直接引导她浑身上下的灵气，次数一多，她也就以为是理所应当。 　　“哪里是平常法子，”熏华失笑，“不但不是，反而还是最为危险的，不过如果顺利，也算最有效的。” 　　说完，熏华看她的眼里也有些感叹，“他那个人，整日里都是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冒险。” 　　这不管不顾的做派，简直让熏华开了眼界。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明枝，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感叹。 　　“罢了。前尘往事了。” 　　明枝站在那里，她有些无措的看向熏华，“师父。” 　　“如今这样，已经没办法可想了。”熏华说到这里，还是不由得一阵头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师兄要费那么大的心思，甚至还把人给定给她做弟子。 　　如今名分已定，两人还能如何呢。 　　“你……”熏华话语出口，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一切顺其自然。” 　　她也不说让她放下，有些事勉强不得，就算勉强放下，到了后面又会因此生了心魔。 　　“我知道了。”明枝垂眼下来，过了小会，她再抬起眼起来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拾干净。 　　熏华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明枝想。 　　她就呆在妙法堂里，哪里都不去。她以前也想过自己可以有那么个日子，如今这样倒也还行。 　　明枝抱着看完的几本书，去找熏华，熏华在指点修行和医术上，都很尽心尽力。 　　一入门她就闻到一股意外的花香味。 　　师泽坐在门内，手持茶杯，“如何？”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弄这些东西了？”熏华端着茶杯，见着水面上漂浮的干花，神色诡异。 　　“紫云台里种了不少花，里头不少事可以入药的，若是就这么凋谢了，倒也太可惜，干脆做了茶叶，还能物尽其用。” 　　师泽说着，突然笑了，“师姐不让外面的徒弟进来么？” 　　熏华也早已经察觉到门外的人，只不过她没开口说。 　　明枝没想到师泽也在这里，她没察觉到师泽的气息，所以到了门口听到他的声音这才知道他竟然也在。 　　她立刻掉头就走。谁知师泽抢在她之前开口。 　　“……你别难为她。” 　　师泽能察觉到的，熏华自然也能察觉到。 　　师泽沉默下来，他坐在那里，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茶杯敲在桌上发出声响。 　　“进来吗？”熏华提高声量问。 　　外面只是过了小会，就传来明枝的声音，“弟子告退。” 　　师泽垂眼，又拿起了手边的杯子，一口饮尽。 　　花茶是他自己自己晒制的，他在修行上天赋异禀，但是在这些上，却是真的不在行，茶水里除却花香之外，还带着一股涩味。 　　涩味入喉，他脸上平静。 　　明枝抱着书本去了别的地方，自己又看了两三个时辰，而后才去熏华那里。 　　熏华见着她也不提方才师泽来过的事，两人似乎完全将这个事给忘记了。 　　亲传弟子和师父之间，形同父母子女。明枝入夜之后，还得给熏华做一些零碎的琐事，熏华并不使唤她，甚至她也没有任何使唤弟子的习惯。反而吩咐她几句，让她好好回去休息。 　　明枝回到弟子房，入定让体内灵力游走身体四周。她才从入定里出来，见着师泽坐在床上。 　　师泽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他就坐在那里，凝视她。 　　“你……”明枝下刻满脸毕恭毕敬，“师叔。” 　　师叔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艰难。 　　师泽坐在那里，他静静的望着她，遽然一笑。一手撑住床面，往她靠过去。 　　“师叔！”明枝看到他靠近，喉咙一紧。 　　师泽微微顿了下，他轻笑，笑声里带着些许嘲讽之意。 　　他双臂直接将她拢在怀里。 　　“师叔，你做什么？”明枝冷不防被他抱住，出声道。 　　师泽抱着她，他将自己完全埋入她的发丛里。体温的暖热，源源不断的从臂间传来。平伏了他心下的暴躁。 　　“好孩子要听话，师叔的吩咐，更应该好好听着，不是吗？” 　　他话语含笑，一如她拜师当日。 第75章 心底 “我可以帮你做到。” 　　师泽眉眼含笑, 他竟然还真的轻轻的拍在她的身上，和哄小孩子似的。 　　“好孩子应该听话不是吗？” 　　他笑道。 　　明枝都能听到他话语的笑意。明枝莫名的浑身发寒，可她还是笑问“那师叔想让弟子做什么？师叔总得有让弟子乖乖听命的缘由吧？” 　　“师叔要弟子听的话, 就是这个？”明枝说着, 看了一眼他抱在她身上的手臂。 　　师泽没有动，他整个人反而都靠过来。他将她整个人完全的容纳在怀里。 　　“这不是师叔应该做的事呀。我可没听说北阳山里, 竟然还有师叔可以对着弟子搂搂抱抱的规矩。”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下了决定, 那么就下力气去做就是了。 　　师泽抬头看着她, 眼神晦涩, “北阳山也没有规矩, 说弟子可以对师叔为所欲为，可以逼师叔就范。” 　　明枝心里啧了一下, 她很快又扬起笑容，“可是那天师叔不是也很开心么？” 　　明枝说着手按在他的肩上，手掌用力, 将他推开。 　　师泽握住她的手腕，“所以你做的那些事, 都是真的, 大逆不道的是你。” 　　他又加了一句, “还有我。” 　　明枝好半会都没能冒出下半句话来, 他都把他自己都给骂完了, 她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我一直等你来找我。”师泽收紧双臂, 将她紧紧收在怀里, “但是我没等到你。所以我不想等了。” 　　明枝缓了缓，“师叔你这又是何必呢。” 　　“你情况特殊，我们厮混在一起, 对谁都没好处。”明枝道。 　　他要是个普通男人，她也无所谓，要是普通男人，就算他是什么掌门，她都能一口气拐走，但是师泽偏偏不是，一旦出事，并不仅仅牵涉到她一人，还有其他无辜。她不喜欢管别人，可也不喜欢连累到那些原本没关系的人。 　　师泽陷入到诡谲的沉默里。 　　他双臂依然执拗的握在她的肩头上，手指收紧，过了许久，他嘶哑着嗓子开口，“你非要如此？” 　　“不是我非要如此，而是只能如此。” 　　明枝说着，两只眼睛望着头顶。 　　“其实也没什么，真的。左右不过是男欢女爱，要真的挖深了来说，也没什么意思。”明枝开始道，“你只是不甘心，等到时间长了就好了。毕竟比起这个，这世上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重要么？”师泽突然道。 　　明枝皱眉。 　　“傻姑娘，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师泽说着，他双臂抱过来。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个小孩。 　　“那你打算怎么办？”明枝不客气的反问，“你和常人不一样。就注定了有很多事，你没办法和常人一样随心所欲，也不能随心所欲。” 　　“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明枝说着对上师泽的眼，师泽眼睛泛红，眼里浮动着水光，让人不忍。 　　明枝心狠狠跳了下，然后又涌上来一股酸涩，“这么多年了，你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师泽长久的沉默了下来，“可是如果我想要任性这么一回呢？” 　　他过了太久无欲无求的生活，他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不管万水千山，在他的眼里，是什么就是什么，但现在不同，他所求不多，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但就是这么一点点，对他来说，竟然也是不被人所容。 　　“你知道你身上的担子是什么吗？”明枝反问。 　　师泽笑起来，这次的笑容凄凉，“我当然知道，师兄已经在我面前说了很多次。我知道我身上的是什么。可我……到底没能如他所愿。” 　　他握紧了她的肩头，“我做不到……” 　　“我真的做不到。” 　　“我知道我身上压着是什么，一旦出了差错，那就是万劫不复！”师泽握住她的肩头，嘴唇轻颤着，笑容凄凉满是自嘲，“师兄说的话，都很对，这样的我，应当是当年的衡云君，而不是现在这样，心底满是七情六欲，六根不净。他想我变回去，我也想我变回去。” 　　他脸上的笑容沉寂下来，换做了满脸冷漠。 　　“我试过了，我不行。” 　　思念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感觉？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是忘不掉，犹如一把刀，直接在脑子里刻了下去，越是想忘掉，就越是不可能，如同入了心，刻入了骨。 　　他想要强行将她抹掉，情爱的滋味足够甜蜜，也足够痛苦。他眷念万分，却也知道，他不能碰。可是这个时候他想要清醒，却难了。他在几个夜里，痛彻心扉，那巨大的痛苦几乎能撼动心智。 　　他沉浸在那巨大的痛苦里，越是想要忘掉，就越是不得解脱。 　　只有靠近她，亲近她，那股痛苦才能缓解。 　　“太痛苦了。”师泽空灵的嗓音泛着一股可见的脆弱，“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能不会痛苦。” 　　他的手从她的肩膀处轻轻触碰在她的脸上。 　　“你明白吗？” 　　师泽拇指轻轻摩挲在她的脸庞上，拇指轻轻摩挲她面庞，言语里泛着一股自我厌弃，“我怕是不能如师兄所愿了。” 　　“……”明枝望着他，“所以你来找我？” 　　“你要什么？”师泽低头看她，“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给你。” 　　“算了。”明枝嗤笑，她见着师泽的脸色难看，“何必呢？” 　　师泽脸上最后一点神情褪去，他坐在那里仔细的打量着她。 　　明枝坐在那里，仍由他打量，“我又不是真小孩子，会觉得你没了我会怎么样，你之前千年怎么过来的，之后也能接着过。” 　　明枝顿了顿，“你只是不习惯。你太久自己一个人了，我陪了你一段时间，所以你不适应。” 　　“等过一段时日就好了。” 　　师泽眉梢扬高。 　　他拇指轻轻从她脸颊上滑过。 　　师泽听着她的话，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淡漠，而后干脆直接将她再次拢入怀里，怀抱充实。 　　“其实你也知道你该怎么做，心里早有决断了。”明枝任由自己被他抱着，“算了吧。” 　　师泽低头下来，他望着她，眼神里的探究几乎想把她给完全剖开来。 　　“你和我有过一样的心情么？”师泽轻声问。 　　明枝点头，“有过呀，我那日夜里半宿没睡，我却看你做了噩梦，你心里也放不下。你这个时候对我还热乎，觉得可以为了情爱做一切，可是你到底还是个正道，迟早你都会后悔的。那还不如就算了。” 　　师泽望着她，似乎想要将她看透。 　　“你如今还想要什么？”明枝轻声反问，她笑起来，“是想要这个？” 　　她的手指点在了他的脸上，指尖顺着他的脸颊缓缓往下，落到了他的衣襟上，“我倒是忘记了，之前我的的确确受了你不少的好处，也欠了你不少人情。今夜你既然来了，那么我干脆就把这个人情还了？” 　　“一次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就三次，不管什么人情还是别的，如何？” 　　明枝说着手指已经落到了他的腰带上，师泽扣住她的手，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够了。” 　　“师叔。”明枝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师叔怎么了？” 　　她娇笑着，“刚才师叔不是说，好孩子应该听师叔的话么？” 　　明枝柔柔娇声充斥着充沛的汁水，如同一只只的钩子，勾住人往她这无底深渊里拖。 　　明枝勾住他腰带上的活结，手指上稍稍用了力气往下拉，言语也轻浮起来，“好，弟子如师叔所愿。” 　　她捏住了活结垂下来的那条丝线，往下用力。 　　师泽拉下她的手，脸上铁青，眼里充斥着怒火和反委屈，浮起一层凛冽而又惹人怜爱的水光。 　　他拿着那双眼睛定定的看她好会，化作一道光亮消失。 　　明枝看着师泽在眼前完全消失，脸上的笑蓦地消失，她背脊都整个的垮下来。 　　她方才不仅仅是羞辱师泽，也是羞辱她自己。 　　不过这样的话也好。 　　不管对她还是对他，都是一桩好事。 　　自从这一夜之后，明枝在妙法堂没有见过师泽的身影，他似乎完全在这里消失了。 　　熏华既然收了她做徒弟，对她就是亲传弟子，医术修行，各种都教她，而且事事巨细，明枝疯狂的学着这些东西，并且让明枝和天璇阁的弟子一块去给凡人看病发药。 　　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而生老病死格外明显，凡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很容易生病，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病就能让个壮年男子暴毙。修仙门派悬壶救世，也是一桩功德。 　　明枝和白芷走在一起，前往这次传闻发了瘟疫的地方。 　　白芷这次被丹芷长老派出来和妙法堂的弟子一块去对那些凡人进行救助。 　　明枝在路上被白芷叮嘱了好几遍该注意的事项，明枝听着，察觉到和白芷一样从天璇阁来的弟子，对白芷这个大师姐并不敬畏。 　　“……怎么回事？”明枝轻轻拉了拉白芷，下巴往那些弟子的方向轻抬。 　　白芷并不放在心上，“没事。” 　　她满脸轻松，“让他们去吧。” 　　白芷心慈手软，丹芷长老也不再让她替他做一些隐秘事，另外让徐子京接过白芷原先的一切事务。俨然将她排挤在外，上头的丹芷长老都已经表态，那么下面的弟子也争先恐后，向丹芷长老表明忠心，对原先的大师姐，也没有那么尊敬，甚至还有几分轻慢。 　　白芷却如释重负，她天性善良，对于这些平常人看重的东西并不在乎。 　　“这样也行？”明枝望着她，她看了一眼那些几乎对白芷视而不见的弟子，“我在妙法堂，哪怕是亲传弟子，但见着那些师兄师姐都还要点头问好。” 　　她看了一眼那些弟子，“这样就不对了吧？” 　　白芷摇摇头，“没事。” 　　她话语里透出一股轻松，“这样正合我意。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往心里去。” 　　她转而又叮嘱起明枝来，“你还是第一次下山救助凡人，记住先别立刻动手，先在旁边看一看。” 　　明枝点头。 　　发生瘟疫的地方是个小镇，也是前一段时间天璇阁的弟子路过发现的，不过发现的时候，疫病已经蔓延开了，靠他一个人给丹药显然不行。上报到宗门，让妙法堂和天璇阁同时派弟子过来。 　　弟子们一到立即开始忙碌起来，凡人的性命，和修真之人相比，着实太过脆弱，明枝还是头一次做这种救人，格外小心。 　　小镇患病的人不少，死人也有不少。这种瘟疫爆发起来，都是一家子得上，开始的时候症状轻微，看不出什么端倪，等到时间一长，突然病情加重，一家老小全都没了。 　　弟子来的时候，镇子上只有一个医女照料，既然来了，自然是找她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枝看到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子蹲守在炉子旁，手里的蒲扇小心的在炉火上扇风。 　　医女看到这么一群人来了，眼睛在她们身上的弟子服上停留了一下，“你们来了。” 　　“你知道我们是谁？”明枝有些好奇。 　　“因为一日前有人过来，身上穿的衣服和你们一样。”医女说着看向炉子上的药，又坐下来。 　　医女叫做苍兰，说是在四处游历，见着这个镇子不对劲所以特意留下来。 　　苍兰来的时候，这个镇子的瘟疫已经传播开来，看病的大夫不是也被传染上得病死了，便是带着妻小都逃了，而镇子里头能跑的基本上都跑了，留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以及病人。 　　明枝和其他弟子一块救治病人。妙法堂的弟子对她很照顾，并没有一上来让她动手，多是让她在一旁看着，并且把症候如何分辨诊断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她。 　　苍兰照顾那么多的病人，很是吃力，北阳山的弟子们来了之后，轻松了点，但也依然人手紧缺。 　　苍兰见着明枝在那里，绝大多数时候只是在一旁协助，而不是真正的动手。其他弟子也对明枝很是照顾，带着一股亲昵和维护。 　　她有些好奇问一个路过的弟子，“那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按道理来说，如果真的很重要，也不会来这种地方。哪怕修真之人根本不惧疫病，但病人多的地方，气息浑浊污糟不堪，修士们都喜欢气息干净灵气充沛之地。 　　“那是我们长老的亲传弟子，”路过的弟子见她问，也是随口一答。 　　苍兰听后，眼神里有了几分了然和若有所思。 　　明枝在这里一直忙到天黑才勉强算是有机会稍稍休息一下，她看见那个一直在这里驻守的苍兰过来，苍兰对她笑，“辛苦了。” 　　“那倒是没有。”明枝摇头，“和师兄还有师姐们比起来，我还真没有做什么事。” 　　明枝说着打量了下苍兰几眼，苍兰身材娇小，长得不说貌美，倒是很清婉秀丽，是让人觉得很舒服的长相。 　　乍一眼看去，而且还和熏华有点儿相似。 　　“不管怎么说，能来这里，就已经是很让人佩服了。”苍兰的言语里满是敬佩。 　　明枝只是笑笑，做好事救人对她来说，还是个新鲜事。她不反感，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姑娘才让我更加钦佩，毕竟这里现在没人伸出援手，姑娘能一直坚守在这里，才叫人刮目相看。” 　　明枝看见苍兰还想说什么，她看了下天色，“抱歉，我要去给师姐做事了。” 　　苍兰默默吞下刚才要说的话，道了一声好。 　　明枝不喜欢和才认识没多久的人有过多交谈，除非她想要刺探打听什么消息，要不然还真的不喜欢交谈过多。 　　明枝下意识的去看天空，今夜的夜色浓黑如墨，她看到这天色。算了下日子，脸色一变。 　　今天是朔日。 　　每月的朔日，紫云台内一如既往的严阵以待，这每个月都会有，宗门内早就有一套应对的方法。 　　师泽坐在那里，他今日穿着玄色的长袍，长袍上有用稍浅一些的丝线绣出的飞鹤暗纹。张翅高飞的飞鹤隐藏在玄色里，只有光线淡淡的晕在上面，才能显出身形。 　　他今日得知明枝下山去了。 　　师姐看着他欲言又止，而他也请师姐快些离开，朔日这一天，他不能导出走动，人进来也不容易。 　　他听到她离开的时候，心头笼罩一股彻骨的寒意。让人离开之后，他坐在那里，如同入定了，又或者是一块石头，纹丝不动了许久。 　　师泽此刻觉得自己要是真的是一块木头就好，一块木头无知无觉。除了下意识的追逐阳光雨露之外，根本不会有所思所感。 　　可是他没有，甚至他还有了情爱有了私念。 　　师泽知道不行不该，可是那些念头如同藤蔓生出来，而他也仍由了它们这么长出来。 　　而现在他也吃到苦果了。 　　沉迷在这场情爱里的，原来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另外一个不管说出了多少甜言蜜语，她却始终头脑清明，未曾被那些情爱挡住过眼。她从来都很清醒，比他还要清醒的多。 　　浑身上下的寒意，从四周弥漫过来，他像是溺水的人，整个渐渐的下沉。 　　没人救他。 　　他若是疯了，疯的彻底，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可能他还好过些，但他不能，只能克制着。 　　师泽坐在那里，看着衣上的仙鹤暗纹，自嘲一笑。 　　入夜之后，早已经承受过无数次，连他自己都早已经习惯，算起来上回是他最轻松的时候。但是现在却没有那么好运了，师泽感受到体内的撕裂拉扯的痛楚，随着痛楚而来的，还有心底里涌出的暴烈破坏欲。 　　那种很不得将一切全都摧毁殆尽的欲念，从心底窜出来，不停的叫嚣翻滚。 　　师泽冷汗遍体，他踉跄着从床上下来，手却不慎扫落了一旁的器皿，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那破裂的声音激出了他苦苦压制的破坏欲。 　　想要将一切都毁掉，统统都不留。手掌抬起，对准了眼前的东西，但看清楚那只琉璃净瓶里的东西，师泽混乱不堪的头脑里突然闪现出几分清明。 　　紫鸢花放在那里也不知道有多久，却还如刚采摘下来的一样。 　　师泽狼 第76章 渐变 “他们都无视你，都该死。”…… 　　不得不说, 这东西在他的身体里，着实相当的清楚他的心思。 　　“你怨恨对吧。你为了你的师兄，为了北阳山, 做了这么多事, 如今你只不过想要那么一点为什么不行？” 　　“这个紫云台到底是你的栖身之处，还是专门为你打造的牢笼？” 　　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庞上浮出了诡异的笑, “你究竟是他的师弟，还是被他困在这里的囚徒？你什么都干不了, 也什么都做不了。你一不照着他的话去做, 那么在他看来, 就是你不顾大局, 胡闹任性。” 　　那张脸一下贴到了他的面前，“可是凭什么？” 　　师泽看着那张脸, 沉默不语，眼里雾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 　　“还有那个小丫头, 你多喜欢她，多爱她呀。”那张秀美到凌厉的脸大笑起来。 　　“可是她又做了什么, 当初强迫你就范, 而后更是满嘴谎言。她说的多好听啊, 满嘴里都是说喜欢你。可是她又多无情, 给了你希望, 最后说不要的也是她。” 　　“她把你当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她只顾自己, 从来没有一丝一毫顾着你。她到底是真爱你, 还是只是想将你踩在脚下糟践你？” 　　“他们都无视你，都该死。” 　　师泽的眼睫颤了下。 　　紫云台之外，有那么几个弟子守着, 这是每个月都要来一次的，门内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连那些年岁几百岁的长老都不明白每月的朔日，这么来一趟是为了什么。 　　有长老去问过掌门，掌门一个字都没说，后面也没有人去问。只是照着掌门的话去做。 　　只要守到天亮，就差不多了。 　　几个弟子站在阵法外等着，突然里头的阵法起了变化。 　　有人似乎是真的踩中了里头的法阵，法阵诡异的光芒大盛，这种情况让弟子立刻去通知了青瑜。 　　青瑜赶到见着阵法里光芒，脸色握紧，他立刻遣散四周的弟子，命令他们全都好好呆在自己的弟子房里不能出来。 　　如果师泽真的有变，也只有他亲自去对付，那些弟子再多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青瑜双手结印，金光隐隐约约在结成的印里闪动。 　　他脑子里头预想了无数次这样的场面，要怎么做，怎么撤离门中大部分弟子，又怎么来处置师泽，可是真的来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心凉。 　　那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师弟，他实在是不想对他动手。 　　阵法里加持的威力徒然加强，青瑜脸上一肃，手掌抬起来，他看着禁制法阵里的那道金线，金线起，代表压制力量已经达到了最大，如果金线从中断了，那么就压制不住他了。 　　青瑜的脸色发青，他手里结下最后一个印，正要将灵力注入法阵里的时候，法阵里头的暴动突然瞬间平息了。 　　青瑜站在那里，保持警惕了许久，也没见到再有半点变故。 　　青瑜不敢离开，生怕自己离开之后，又有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故，在朔日之夜里，太容易发生意外，当初也是在朔日里，师泽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给整了。 　　他站在那里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撤去法阵，直接到里头。 　　到了师泽居所附近，他就隐约嗅到一股风吹来的血腥味。 　　青瑜飞奔过去，见着居室外有零零散散的血迹，血迹越到门内就越多。那股血腥味浓烈到刺鼻。青瑜一把推开门，血迹一路从门外到门内，师泽就侧躺在榻上。 　　听到外面的动静，师泽睁开眼坐起来，“师兄。” 　　他脸色和神态皆看不出有任何异常，青瑜到他面前，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玄衣，看着上面濡湿泛着血腥味。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青瑜说着，就想来查看。 　　“没事。”师泽摇头。 　　“没事那这些是怎么回事？”青瑜说着，指着地上那一滩的血迹。 　　师泽对着地上那几滩血毫无所动，“无妨。” 　　昨夜那东西竟然想要迷惑他的心智，或许是知道强行冲破封印，根本没有用处，就换了一个法子，他捅了自己好几下，痛苦这个东西是真的很管用，只要掌控里头的度，那么就能保持清醒。 　　他无意和青瑜过多解释，说完之后，看向青瑜，“昨夜惊动师兄了。” 　　青瑜拧着眉，“你这是第二次这样了，上次明明要好许多。这次是怎么了？” 　　青瑜记得师泽上回状态要好很多，一反以往饱受折磨的模样。 　　师泽摇摇头，不愿多说。 　　青瑜见状一哽，“我让你师姐过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师姐也有许多事，我每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该如何，我自己也最清楚。” 　　师泽看向青瑜，神色不变，“我一人足矣应付。” 　　“你……”青瑜看向他腹部的血迹。此刻血迹已经半干，被血浸透过的地方已经有些发干。 　　“这个伤，师兄不必在意。”师泽看向青瑜一笑，“我已经处理好了。” 　　青瑜看见他那一小，心里莫名猛地跳了跳。 　　“师兄请回把。”师泽笑道，“我没事。” 　　他顿了顿又道，“我如果有事，就不是现在这样子了。” 　　青瑜嗯了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他慢慢走出去，低头看到地上的血迹。血迹此刻已经干涸，只留下一片深褐色在地上。 　　青瑜想起师泽刚才说话，明明是同一张脸，也未曾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半点的和平常完全不同，但看在眼里莫名的让他心悸。 　　青瑜再想了一遍，却依然还是没能从方才看出师泽身上有丝毫的不寻常。 　　师泽躺在床榻上，伸手轻轻放在胸口上，感受到其下的汹涌。 　　他轻笑了下。 　　那东西以为能轻易掌控他，说实话真是可笑，不过它有话说的对，这紫云台的确如同牢狱，困住他。 　　他以前没有想过，但现在他却不乐意被束缚住了。 　　明枝两只眼睛睁在那里，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她竟然忘记朔日了！ 　　每日在妙法堂，她都有数不清的事要做，有时候记不住日子都平常，昨夜里到了看到天灰蒙蒙的，才知道是朔日。 　　明枝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师泽那里呆习惯了，还是别的，这一夜里翻来覆去的，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眯了会。 　　但天刚刚亮，她就被白芷拍醒了。 　　在病人里头什么都可能发生，白芷守了一夜，“昨夜里走了几个。” 　　明枝奇怪，“怎么不叫我？” 　　这种病人死了，也要收拾一下，好歹给人一个体面送走。都不好处理。昨夜虽然留了几个弟子，但想来也忙。 　　“我看你昨夜里心事重重的，后半夜才睡着，还是让你好好休息。”白芷的眼下带着青黑，想着应该是应该昨夜一宿没怎么休息。 　　明枝嗳了下，心下罕见的有些不太好意思，“下次你要叫我。” 　　“没事，我待会就要睡了。反正算起来，我也不亏。”白芷嘴里这么说，还是带着明枝往那边的病房过去。 　　这里原先是一家医馆，原本医馆里的大夫基本上死的死，逃的逃。不过留下来的东西还都能用。 　　明枝见着几个弟子将尸首安置出去，待会这些尸首全都要焚烧掉。 　　几个人哑着嗓子在哭，估摸是死者的家人。弟子过去和他们说了几句要把尸首烧掉，免得疫病传播得更广。 　　那几个人刚想反驳，可是看到他们身上的衣物，也只有点头。 　　明枝看了一眼那一排盖着白布的尸首。 　　“是我的错，我没能把人救回来。”苍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轻声道。 　　“和你没关系，病情有时候不讲道理，不是你做多做少就能改变的，时机不对，就会导致结果不一样，而这个谁也控制不了。” 　　明枝心下没有太多的感触，她直接开始做事，凡人的躯体脆弱，不能直接承受修真者的灵力，而修真者也不是神仙，一手下去直接药到病除，可以起死回生。 　　她还没到可以独立行医的地步，所以都是跟着其他妙法堂的弟子身后，看他们怎么诊断脉象，并且记录在案。 　　“你才入门没多久吗？”苍兰看着明枝手里夹着笔飞快的在纸上写什么。 　　“我才跟着师父学没多久，在这上面还比不上诸位师兄师姐，所以先跟着学。”明枝说着又听到那边的师兄说了一句，立刻在纸张上写下来。 　　明枝把那一长段句子全都写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见着苍兰还在那里，“你不累？” 　　她没从苍兰身上感觉到有任何灵力，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凡人一夜没睡，竟然还这么有精神。 　　苍兰一愣，“我天生觉少，一日里头休息个两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明枝听后，点点头“如果觉得累的话，赶紧去休息，不要再累着了。” 　　苍兰点点头，“好。” 　　说是这么说，但也没见着苍兰就离开了，多一个人手，总比少一个好。 　　看了一圈下来，少不得还得去找发病的源头。还要将病人全都集中救治，和那些还没得病的人分隔开。 　　照顾病人不是什么好活计，病人有时候病得厉害了，身上冷汗直冒，有时候还不能自理，浑身脏臭，必须要及时清理，要不然稍微晚那么一点就不能看。 　　人都怕死，除了几个老妇人和老头过来帮忙之外，就没别人了。 　　全都是麻烦事。 　　明枝先帮着师兄整理，然后见着忙不过来，她也会过去帮忙。 　　明枝觉得自己就没什么天生为医者的仁心，只是熏华对她太好，她不想让熏华对她失望。 　　躺在这里的病人以病情轻重分隔开，病情较轻的，见着来的人都是天上飞的神仙，也不敢闹腾。 　　明枝忙了一通，有师兄师姐过来，让她到外面稍微休息一会。 　　明枝坐在日头下面，手指捏了个纸鹤，然后指尖泄出一道灵力，纸鹤从她掌心上飞走。 　　“这是什么？” 　　明枝看过去，就见着苍兰在那里睁大了眼睛看她，苍兰满脸好奇，看看她，又看看那只飞在天上的纸鹤。 　　“没什么，雕虫小技，没有吓到你吧？”明枝懒得和她解释，随口就敷衍过去。 　　那只纸鹤是她发给熏华，一个禀告这里的情况，二个是想问问师泽如何。也是她忙昏了头，竟然把朔日那么大的日子给忘记了，要不然不管怎么样拖一天再说。 　　“有事吗？”明枝问。 　　苍兰摇摇头，“我也是出来透透气的。” 　　明枝哦了一声，没有半点搭理她的意思，苍兰见状也不生气，坐在那里小会，“有些病人起不来身了，饮食也困难，但人不吃东西的话总是不行，不知道姑娘有什么办法？” 　　“吃辟谷丹吧。”明枝懒洋洋的回了一句，“辟谷丹是宗门里给初级弟子用的，能饱腹，也能提供日常身体所需的一切。” 　　苍兰点点头，她看向明枝，明枝正好抬头和她对了个正着，“这些师兄师姐们都应该考虑到了，难道没有和你说吗？” 　　“还没呢，毕竟才一个晚上，都还没来得及说上太多话。”苍兰说着，有些惴惴不安，“没有打扰到你吧？” 　　明枝看了一眼苍兰，她看了看左右，瞧了一圈下来，的确只有她一个人好好的坐在这里，估摸苍兰除了她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好搭话的。 　　“这倒是没有。”明枝露出个和气的笑，“这么多人，你都能照看过来，不简单啊。” 　　苍兰啊了一声，摆摆手，“其实我来的时候，还有那么两个人，只是后面都不见了。而且方子之类都是现成的，只是稍加改动而已。” 　　“那方子师兄已经拿去看了，只是每个人不同，方子也要做一些调整，再加上药材紧缺，恐怕要过上那么几天才能好转。” 　　苍兰听了，满脸欲言又止，明枝见状，“有话就说吧。” 　　“你们不是那些天上飞的神仙么？”苍兰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脸上都带上一股敬畏。“不是……” 　　“神仙要睡觉么？”明枝说着又想到了师泽，师泽就是能连着几宿不睡觉的。 　　“只是看起来比凡人要强壮些罢了，并不是真的得道飞升了。”明枝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苍兰，苍兰脸上满是好奇，“我和你说，其实到现在为止，修真界还没有人得道飞升呢。” 　　苍兰的嘴一下张大，满脸意外，眼底里也全是惊愕，“怎么会？我听说天上飞的神仙都能活得很长吗？” 　　明枝笑起来，“就算活得长，那也只是活得长。如果没有得道飞升，那就还是个比较特殊一点的凡人。” 　　明枝不耐烦被人当稀罕物一样的盯着，决定全都说完了，“生老病死什么的，除了个病之外，其他的都差不多了，只是活得长，有灵力修为加持，也看不出来，能维持年轻人的模样。但万物有生有死，有盛有衰，那就谁也逃不过，只是会延长而已。” 　　明枝看着苍兰满脸诧异，“你该不是也想拜师修仙吧？” 　　苍兰摇摇头，“没有，我就是好奇，就算我想，我这年纪也不可能了。” 　　明枝看了她一圈，没有搭理她。 　　她除非有自己的小九九，要不然并不喜欢和人太过亲近。 　　看谁她都觉得不坏好心。 　　“我想，若是凡人也和修真之人一样身体强壮就好了。”苍兰甚是感叹。 　　明枝只是看她一眼，她从苍兰的脸上转了一圈，只是一笑。 　　病人太多，实在忙不过来。师兄师姐倒是照顾明枝，一来她年纪最小，怕她扛不住。二来她入门没有多久也担心她做不来。 　　不过几次之后，人手紧缺，明枝也一块来了。她做事仔细妥帖，也不见得她对照顾病人有什么厌烦的，其他妙法堂弟子看着，就干脆让她一块来。 　　明枝和白芷在一起，白芷显然被天璇阁的弟子排挤在外，明枝见状干脆拉着她到妙法堂这边来。 　　白芷对明枝的这份好意坦然接受。 　　两人在一起搭手做事，几个妙法堂的弟子去外面买药，留下其他人在原地不动。 　　明枝看了一圈，见着没有大事，坐回去和白芷小声的谈论她这些日子学的东西。 　　白芷真的是个好人，只要是她所托，不管是修行，还是这种医术上，她都会全力以赴的帮助。 　　明枝都觉得白芷这种人给丹芷长老做徒弟实在是太可惜了，白芷对她很有耐心，对那些病人也同样。照顾病人是一桩辛苦活，天璇阁弟子大多对此并不上心，甚至不耐烦。 　　“在想什么？”白芷说着，抬头就见着明枝坐在那里盯着她看。 　　“在想你啊，想你怎么这么好。”明枝随口一句信手掂来。 　　白芷被她这话弄得满脸通红，“说什么呢？”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你的的确确很好。”明枝撑着脸，两只眼睛里笑意盈盈的，她突然想起，自己去了的纸鹤，已经有两三天没有回来了。她可保证那只纸鹤一日之内可以到达北阳山，但几天过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应。 　　“又走神了！”白芷怒道。 　　明枝一下回神过来，连声道对不住，她满脸笑嘻嘻的坐在白芷身边。 　　白芷说了几句话，苍兰走过来，“仙子。” 　　白芷对谁都很和气，见着苍兰也是和颜悦色，“姑娘有事？” 　　“我是想问，方才我看到几位仙人给几个病重的老人服用了丹药，那些老人服用丹药之后，似乎好了不少。我想不知道那几位仙人用的是什么丹药，既然这么有用，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所有的人都服用？” 　　白芷听到这话，脸色霎时褪去所有血色，“丹药？” 　　明枝知道应对这个村庄的病情，几个经验丰富的妙法堂弟子也没有什么能一颗下去就能见效的法子，更别说修士的丹药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住。 　　白芷推开手里的东西，马上就往天璇阁弟子那里赶，明枝见状就要跟过去，白芷回头来，“阿枝不要跟我去。” 　　她神情里露出难以启齿，“我自己去就好。” 　　明枝收回踏出去的脚，“好。” 　　苍兰看着白芷急匆匆甚至带着一股可见的怒气离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明枝没说话，过了个把时辰，明枝都没有见着白芷回来，她亲自过去找，见着白芷被挡在门外。 　　“大师姐就不用管了，此事是师尊默许，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师姐也不要为难我们了。” 　　那弟子说着，看到明枝，脸色一变。 　　明枝特意收敛了自己本身的所有气息，所以这些弟子和白芷都没有发现她。 　　“既然大师姐没事了，那么就请回吧。” 　　弟子说完，就要关上门，门缝里明枝听到有老人在恳求，“仙人也给我一颗那个仙丹吧。” 　　明枝看向白芷，白芷站在那里，嘴唇都在颤抖。明枝才走一步，白芷回头过来，她看向明枝。 　　明枝见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白芷拉住她，“不能这么下去，”她开口才要说话，嗓子里音节突然消失，她抓住自己的脖子。 　　“禁言术？”明枝问，白芷摇摇头，明枝想起什么，“我们先回去休息。” 　　她说着扶着白芷就要离开，白芷抓住她的手臂，明枝微微点头。 　　明枝把白芷送到屋子里，让她休息一会，她安顿好人之后，身形在空气里完全消失，直接去了方才那个安置病人的屋子。 　　屋子里的床位空出了两个出来。 　　其他的病人正在谈论刚才仙人给那两个喂了一颗仙丹，然后原本病的快不行的人，竟然就能马上就好了，还能回家了。 　　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明枝听出不对劲，她径直去找那几个弟子。 　　在另外一间屋子里，她看到两个天璇阁的弟子，对着地上两具尸首感叹，“又是这样。” 　　地上两具尸首身上爆裂，死状凄惨，其他弟子在尸首身上撒了粉，又几个清尘咒下去，将血腥味清理干净。 　　明枝隐藏了身形，遮掩住了气息。 　　她看向地上的那两具尸首，体表有些炸翻开，七窍流血。 　　明枝在那里听了好会，那两个弟子嘴很紧，除了开始提了一两句之后，就什么也没说。 　　她拧了下眉头，耐心等了好会，也没听他们再提起。倒是见着他们把尸首给抬出去了。 第77章 脚下步履迟缓，手掌扶膺…… 　　明枝看了一会, 见着那尸首在弟子们的操作下变成一滩水。 　　妙法堂处理尸体，考虑到凡人们的感受，病逝的人火化, 骨灰交于家人。并不像天璇阁这般, 直接化作一滩水。她看了小会之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明枝回到屋子里, 撤掉身上的隐身术，看到坐在那里的白芷。 　　白芷脸色惨白, 苍兰拿了安神茶给她喝。 　　白芷接过安神茶, 对苍兰道了声谢。 　　苍兰看到明枝, “仙子, ”她道，“刚刚有几个病人我看着情况似乎好了些。呼吸都好了些。” 　　明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多谢。” 　　苍兰笑了笑，她看到明枝望着那边坐着的白芷，很是贴心道, “我想起还有事没做，那我先走了。” 　　明枝说了句小心, 她直接坐到白芷身边, “我知道你应该是被迫下了某种禁制, 不能说某件事, 我问, 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丹芷长老是不是在弄什么药？” 　　白芷才想要动, 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明枝双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 察觉到她浑身上下流动的强大禁制，她嘴里嚯了一声，收回手臂, 这个禁制一般是来封人的口。有时候不好杀人灭口，就用这个禁制来堵住人的嘴，如果强制破开，那么这人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算了。”明枝收回手，“你别和自己较劲，你身上的禁制很强，如果强硬破了，我怕到时候你会出事。” 　　她眨眼两下，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反正我也看到了，到时候我会让几个师兄多去看看。毕竟丹芷长老精通炼丹，可是岐黄之术，还是我们妙法堂拿手，这种疫病还没完全弄清楚，只是根据症候下药，到底是有所缺憾，到时候还是让师兄师姐们去看看更为妥当。” 　　白芷坐在那里脸色没有半点好转，明枝在她肩膀上拍了下。 　　很快外出的妙法堂的弟子都回来了，明枝和一个名叫裕祥的弟子说了下，裕祥点了点头，“这倒也是，现在都是照着症候下药，至于别的还没看个大概，天璇阁的同门擅长制药，但是不善于治病，还是别和以前一样分开。” 　　另外一个叫做敏月的女弟子也道，“没错，还是和他们说一下。” 　　毕竟救人命的事，不能分的那么清楚。 　　妙法堂的弟子找上门去，将一起合作的想法说了，裕祥道，“毕竟事关人命，应该联手合作，尽快平息疫病。” 　　敏月也道，“听说诸位师弟师妹已经有了对付这个病的法子，还赐教，并非我们想要偷学，而是为了救诸多病人于病痛中。” 　　天璇阁的弟子们听着妙法堂的弟子们你一眼我一语，脸色都是铁青的。 　　“诸位同门误会了。”天璇阁弟子硬着头皮解释，“这个疫病，就连我们自己也未曾有什么眉目。” 　　“怎么会呢！”明枝一下就从裕祥还有敏月里头，钻出个脑袋，满脸天真无邪的望着他们，“我听到有两个病人说，吃了两位师兄的丹药，一下就好了！” 　　明枝说着比划两下，她年纪小，故意为之之下，满脸稚气，那话听在耳里，也只是觉得她快人快语。 　　“……不是。”天璇阁弟子是真的脸都要扭曲在一起。 　　“不要这样嘛。”明枝两眼天真，正说着，不远处一道剑气落地，化作一个人影。 　　徐子京看到明枝，眼底里涌出一股戾气，而后他立刻把那股戾气压住。 　　天璇阁弟子快步走到他身边，把前因后果小声和他说了一遍。 　　“这没什么，既然妙法堂的同门说了，那么就照着做吧。” 　　他说罢，向明枝点头了点头。 　　他看了一圈四周，没发现白芷的身影，看向明枝，“师姐呢？” 　　“她身体不好，正在休息。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好。”明枝道，徐子京一哽没了话语。 　　有了妙法堂的介入，天璇阁也只有让妙法堂的那些弟子插手进来，至于试药自然也就停了。 　　徐子京和白芷私下说了几句话，结果不欢而散。 　　明枝目送徐子京离开，白芷见着妙法堂参入进来，脸色也要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多谢。”白芷闲暇时候对明枝开口。 　　明枝并不在意，“没事，” 　　白芷不说，通过一些师泽以前透露给她的消息，她也大致能猜到是什么。好人受折磨的事儿，见得多看得多，都已经不稀奇了。她以前没心没肺过的开心的很，现在一封信发往北阳山，几天都没音讯，她时不时关注一下外面的天空，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可能错过了什么。 　　等待的滋味不好受，明枝以前不喜欢等人，到了现在也是一样。不过她有自己的本事，如果等不来，那她干脆就不等了，明枝又放了几只纸鹤，这次她只是说疫病的事。却反而有了回复。 　　明枝看着上面熏华的笔迹，心下隐隐约约有些奇怪。上面写的全都是熏华关于这次疫病的一些提点，至于别的一点都没有。似乎半点都不知道她之前曾经问过什么。 　　她把看了一眼，把熏华送来的纸条整理整齐，又去给病人送药。 　　“仙子何必这么麻烦，”病人从她手里把熬好的汤药接过去，两只眼睛不住的瞟她，“其实要是能少件事，那就都好了嘛。” 　　病人们曾经见识过那几个不见了的人服用过的仙丹，话里话外想要服下那几颗仙丹一下就好了。 　　又怕这些仙人听了生气，毕竟那些药看着就挺贵的。可有不甘心，只好说一些羡慕那几个不见了的，要是早些好，仙人们也不用操心了云云。 　　这话听得敏月几个弟子好奇心爆棚，毕竟凡人躯体柔弱，就算是壮年男子在修士们看来，也承受不住丹药的威力，既然能治好病，而且还能下地走。然而天璇阁那边又不认，说没有那么回事。 　　所以此事也只有不了了之，敏月等人再也没有问起，只是这些病人还记在心里，念念不忘。 　　明枝只是一笑，“是呀，所以你们都要好好喝药。” 　　说着，另外一只手将一把辟谷丹给他们。 　　她油盐不进，那些病人一开始以为她年纪最小，最好说话，几次软钉子碰了下来，发现她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好说话，不管什么都是打太极给推了回去。 　　时间稍稍一长，除却那些心有不甘的，也没有其他人想要从她这里，想让她松口。 　　“做仙人好啊。”病人一口药把辟谷丹吞下，“做仙人就不怕生老病死了。也不会生病。” 　　明枝听了之后只是一笑，凡人对仙人总是各种猜测，觉得仙人们都是能长命百岁。 　　她发了药之后，到院子里，看到几个小孩子在院子里头蹦蹦跳跳玩耍。今天天气不错，日头很好，病情较轻的人从屋子里头走出来，妇人们也把屋子里头的被褥等东西摆出来在太阳底下晒。 　　小孩子们就在挂起来的被褥之间跑来跑去。 　　明枝和几个师兄师姐谈论了一下那些病人的病情。 　　她说了一会，见着白芷站在那里，看着几个小孩在玩闹，她过去，“怎么，还是心情不好？” 　　这段日子，再也没有什么人吃了仙丹立刻痊愈。 　　“是不是在想回去之后，丹芷长老那里要如何交代？”明枝问，白芷不能说什么，但她多少能猜到些许。 　　白芷摇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被下了禁制，有口难言，但凡关于天璇阁内一切事，她都不能说出来。 　　“想不明白就算了，何必和自己过不去。”明枝看了一圈四周，“现在好了就行。至于别的也就别多想了。” 　　明枝想起那些病人，神情里也有些哭笑不得，“更何况那些人自己也是贪心的很。” 　　她说完，在白芷的肩上拍了下，“没必要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白芷看了看她，“当初我被选入内门的时候，很高兴。但是我现在，不知道以后要如何走下去了。” 　　说着，白芷看向她，“如今我很羡慕你。” 　　师尊里表如一，没有那么多见不得光的私欲。 　　明枝手放在她肩膀上，拍了又拍，“放宽心。” 　　“实在不行，你就和我在一块。”明枝握住白芷的肩膀，靠近她，眉眼里全是笑意，“所以呢，不要想太多了。” 　　明枝手臂用力，两人的距离就拉近了，“你和我在一块，是不是很开心？要不然你就和我在一块行了，我这儿学得都是救人治病的东西，而且师兄师姐们个个都好相处。” 　　她说着把她压的更近，“要不然你就和我混好了，我罩着你。” 　　白芷张张嘴正要说话，苍兰踩着急促的步子过来，“不好了。有几个病人看上去不行了。” 　　病来如山倒，而且明明上刻看起来还好，下刻突然之间就断气了。 　　明枝瞧着之前还有说有笑的人，一下没了，她把被子拉起来，把病人的头脸都盖上。得了这种病死的，全都是拉出去火化，免得进一步扩散传染。 　　修士有灵力护体，对这些疫病并不担心，可是之总要为其他的那些凡人着想。 　　清理完之后，明枝往屋子里头一看，剩下来的人没了今早上谈笑的那股劲头，都沉默着不说话。 　　有经验丰富的弟子正在宽慰他们，明枝只是多看了几眼。 　　安慰人这种事，她不在行，也没那个兴致。尤其一个操作不好，适得其反，倒还不如不做。 　　入夜之后，明枝打坐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一声低叫，她睁开眼，立刻推门而出，朝着声源找过去，不过一息的功夫就见着两个男人手里持着柴刀抵在苍兰的脖子上。 　　那两个男人她也认得，就是救治的几个病人。 　　“把仙丹交出来！” 　　苍兰被一把薅住头发，整个头都被拉起来，脖颈抵在那把柴刀上。 　　“你们要做什么？”明枝见状，脸上冷了下来。 　　“我们说，把仙丹交出来，要不然我们就把她给杀了！”男人说着手里抓的更紧了些，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会动手，手里的刀用力，血从刀刃边上流淌下来。 　　明枝二话没说，直接一道掌风打了过来。 　　掌风落到这两个男人身上，当即这两个男人飞了出去，如同两个沙袋重重撞在墙壁上掉下去。 　　原本就是生着病，倒在地上痛声呻·吟。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另外一边妙法堂弟子，天璇阁的弟子也来了。 　　看到地上翻滚的那两个人，“他们说要仙丹，一切都交给师兄师姐们了。” 　　明枝懒得解释太多，弟子们发现地上的苍兰，七手八脚的把她扶起来。 　　她看了天璇阁那几个弟子，天璇阁那几个弟子心虚气短的互相看了一眼。 　　苍兰捂住脖子处的伤口，“谢谢你。” 　　明枝微微点头，她看到地上那两人绝望又凶狠的样子，心头涌起了很大的不适。 　　那两人如何处置的，明枝不知道，也没有人来告诉她。不过她第二日的的确确没见着那两个人了。 　　经过这一次之后，倒也再也没有其他的人想要什么仙丹。 　　不过这个时候，苍兰发病了。 　　苍兰是他们这些人里头唯一的凡人，为了保险起见，一直都有给她配有汤药。但还是被染上了，而且染上之后，就格外的凶，平常在病人身上差不多半个月才能显现的病情，在她身上短短两三天之内就完全发作。 　　弟子们能用的法子全都用了一遍，发现丝毫没有用，用灵力更是下下策，凡人的躯体相对于修士来说实在是太过娇气，灵力如果控制不到精妙的地步，不但不起死回生，反而还会损害躯体。 　　苍兰在这几日里和弟子们相处的甚是不错，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在自己眼前死掉未免太过了，在商量之后，弟子们决定让明枝和白芷两个先送人回北阳山进行救治。 　　明枝和白芷分别是妙法长老和丹芷长老的入门弟子，她们带回去更加好一些。 　　明枝向北阳山那里 第78章 “当然是不可能的啊。”…… 　　明枝在后面看着, 师泽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神色，他回过身去，似乎和往常一样, 可是明枝却见着他伸手覆在胸口, 以极低的声量咳嗽。 　　“阿枝。”背着人的白芷回身焦急唤她。明枝回头过去，“我们去妙法堂。” 　　苍兰的病情已经很严重, 半点都拖延不得。明枝径直带着人到妙法堂。 　　妙法堂里还有其他年长资历高的弟子，明枝去请了过来, 她在一旁看着弟子把脉的时候眉头紧锁, “没救了？” 　　那位年长弟子看她一眼, 摇了摇头, “病入五脏，很是麻烦。” 　　白芷脸色一白, “来不及了吗？” 　　明枝对生死说无感也无感，她对此并没有太多感悟和焦虑，和白芷完全不同。她在一旁看着, 与己无关。见着白芷脸色苍白，她反而更有心思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 　　“那倒也不是。先拿药试试看, ”年长弟子见多识广, 办法也多。“如果我没有办法的话, 那就只有请出长老了。” 　　如果妙法长老都没有办法, 那么也是这个女孩子命该如此。 　　明枝心里长舒出口气, 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尽人事听天命。接下来就不是她的事了。 　　明枝看向白芷, 白芷没有因为年长弟子的那话有任何的轻松, 反而脸上神情越发凝重。 　　明枝看着妙法堂其他弟子进来，她把白芷拉出去，免得妨碍其他人做事。 　　“我们已经把她带回宗门内, 其他的事，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明枝劝慰道，“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白芷怔怔看着明枝，过了小会点头，“你说的是。” 　　明枝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按了下，“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白芷感叹，“其实我觉得阿枝你更适合为医。” 　　明枝一愣，这话都还没有人和她说过，就算是师父熏华，也没有说过这话，只是会感叹她出色的记忆力，并且更加仔细的加以教导，至于这话从没说过。 　　“阿枝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不像我。” 　　“阿芷只是太好心了而已，”明枝听后哭笑不得，她轻轻的按着白芷的肩膀，手指收紧，“接下来，就看天命和她自己。” 　　苍兰在医馆内和弟子们都相处的不错，甚至一段时间内，就有了那么点交情。本事令明枝都不得不刮目相看，苍兰曾经和她套过近乎，明枝不怎么喜欢搭理人，自然也只有交情淡薄。 　　不多一会，熏华回来了。 　　熏华回来之后就赶过来，明枝之前就已经和熏华说了关于苍兰的病情。 　　明枝见她回来，又将路上苍兰病情的变化全数说了。 　　熏华坐在病床前，看到苍兰那张脸，微微有些怔松。两人容貌有些微妙的相似，但人命在前，其他的根本无关轻重。 　　明枝在一旁，看着熏华一手覆在苍兰的额头上，掌下银蓝光芒闪烁。 　　“师父？” 　　“她病情严重，现在只能先用灵力缓解病症。”熏华说着，眉头微蹙，“情况紧急，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明枝点头。 　　能将灵力掌控精细到一根头发丝的程度的，也只有熏华这样的了。 　　一盏茶过去，熏华放下手掌。病床上的人脸色看上去好了一些。 　　明枝看了两眼，她端过一杯灵露给熏华。 　　熏华示意她到另外一间屋子里。 　　明枝早知道她要问什么，便将这次下山所见所闻统统都告诉熏华。 　　熏华听着，“你做的很好了。” 　　作为一个入门还没有多久的弟子来说，明枝做的已经很足够了。 　　“师父。”明枝见该说的正事都已经说完，“之前弟子给师尊的纸鹤……” 　　“纸鹤我收到了，不是已经给了回复吗？”熏华奇怪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明枝话语一转，她想起山门处，师泽略有些踉跄的步子，“今日弟子在山门处遇上了衡云君，若不是他的话，弟子等人恐怕还没那么顺利的带着人进来，弟子看着衡云君似乎有些不太好。” 　　明枝吞吞吐吐，熏华看过去，对上熏华投过来的注视，明枝不自觉的垂眼下去。 　　“他似乎在前几日里受了伤。”熏华对此只是一笑，她坐在那里，状若无意道，“师兄也曾让他来我这里看看，不过看样子，他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你待会替我送药过去，他不喜欢丹芷长老炼制的丹药，平日也就算了，但是朔日后留下来的伤必须要治，不能由着他胡来。” 　　明枝摇摇头，“师父让别的师兄师姐去吧。我去的话，恐怕掌门会生气。” 　　熏华看向明枝，“你是我的徒弟，师侄受师命给师叔送药没什么，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你坦荡了，别人还会说什么？更何况他也忙，没什么时间时时刻刻都关注到所有事。” 　　熏华看她，“你心中坦荡，那么就不要惧怕旁人的话语。” 　　明枝闻言，给熏华行了个大礼，“弟子受教。” 　　师泽身负重任，更是以自身为容器封印魔物，更是出不得半点差错。明枝到了紫云台外，她在门口道，“弟子奉师命前来给师叔送药。” 　　师泽不喜外人入紫云台，但他位置很高，宗门内也经常有人需要去见他。所有外人来紫云台必须在门口处表明来意，不然就会被弹出去。 　　明枝说完那句话之后，站在那里小会，四周的风很小，轻微的打着转，拂过她的面庞。四周很安静，安静得风过树叶的时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弟子……”明枝说了两个字，还是没觉得周围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等了好会，也没有见着元胡出来。周遭一片空寂，一条路开在那里，像是等待猎物的巨兽。 　　明枝见没有人出来，她直接进去。 　　她记得师泽可以知道她到底在哪里，那么现在也是他故意为之。 　　找到师泽颇费了点力气，他不在自己的屋子里，明枝找了一圈，才在竹林寻着他。 　　找到师泽的时候，师泽正在摆弄一束不知名的花朵。 　　“弟子拜见师叔。”明枝站在那里，低头见礼。 　　师泽蹲在那里，他把玄色的下摆折起来收在那里，手里持着水瓢。 　　师泽站在那里，没有回头看她。 　　明枝等了一会，“弟子奉师命给师叔送药。” 　　说着把手里的丹药拿出来。 　　师泽终于抬眼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瓶，他把手里的水瓢一丢，站起来。 　　“都是些什么药？”师泽问。 　　他神色和方才在山门处的淡漠如出一辙，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明枝将手里的药全都说了一遍，把服用办法和每天服用的剂量都说了。 　　师泽默默听着，他突然手掌握拳压在唇上咳嗽了两声。 　　真咳还是装出来的，两个表现完全不同。 　　明枝抬头看了他一眼，师泽的视线和她对上，“你做什么？” 　　“我没让你抬头看我。” 　　“弟子没有看师叔，师叔认错了。”明枝反手就是一句。 　　师泽眉梢微扬，他想到了什么，回身看她，“我记不住，劳烦你用什么法子给我写下来。” 　　这个倒是好办，明枝飞快的掏出纸张和细笔，当着师泽的面将每瓶的服用方法都写上。 　　师泽在那里看着，眼眸垂下来，看不清里头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师姐除却这几瓶药，还有什么其他的话说没有？” 　　明枝想了下摇了摇头，师泽回头过去，他没有说话，小会之后，踩着步子缓缓靠近。她保持着方才那副乖巧模样，哪怕他走到跟前了，也从来没有半点变化。一派的乖巧温顺，和那些师门里的弟子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师父说……”明枝眼眸动了动，“师弟身负重担，还请保重自己。” 　　师泽一听，脸上露出些许怔松，里头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下刻就笑起来。师泽笑的时候不多，笑起来的时候眉眼舒展开，生出另外一种韵味来。 　　“是师姐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他笑了一句，“师姐从来不和我说这些。” 　　明枝嘴唇闭上。 　　师泽见她没有说话，“我听说你这次下山是救人去了？” 　　“有人在山下发现了个得了疫病的镇子，所以师父让弟子和其他几个师兄师姐前去看看。” 　　“是吗。救死扶伤是功德，你多做做也好。不过那些凡人也不一定个个都是知恩的，还有不少偷奸耍滑，甚至异想天开的。” 　　师泽看着她，“你倒也能忍得下？” 　　她脾气看着乖巧，那也只是在能压得住她的人面前，当初在隐月宗里，生生把隐月宗宗主活剐的那个人才是她。 　　“师父说修身养性也好。” 　　师泽听着她的嗓音，以一种缓慢的，完全不会惹来警惕的步子向她靠近，她在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过去。 　　说来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哪怕知道她无情无义，满嘴谎话，师兄给他准备的道路是最好的。七情六欲对于他这种修道多年的人来说并不是好事，可是一旦沾染上了，想要轻轻松松就又回到过去，谈何容易。 　　他想靠近她，想要亲近她。这个念头在心底如同滚动的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越是想要遏制，就越是强烈。 　　“修身养性？”他缓缓靠近，以一阵审视的姿态，“你会修身养性么？救人对你来说已经是破天荒了，修身养性那么还是太难了些。” 　　“难是难，”明枝很认同的点头，妙法堂弟子的脾气的确是很好，“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人总是会变的，弟子相信，总归有一天，可以和师父一样，是个脾气温和的人吧？” 　　明枝说着，话语里还带着几分期待，师泽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 　　他伸手出来，掌心里就是她之前放出去的那几只纸鹤。 　　“如果你打算变的话，那么就一变到底。”师泽开口，“不必找师姐来问我如何。也不必问。” 　　明枝看着他掌心里的那些纸鹤，“是你截下来了？” 　　“为什么？” 　　师泽看她，“你为什么要问？” 　　“我是好是坏，与你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师泽言语之中咄咄逼人，几乎半点情面都不留。明枝抬头看他，直接对上她的眼睛。他呼吸都有些扭曲，“你何必多此一举。” 　　师泽不放过她脸上神情的一丝一毫变化，他想要听听她此刻能说出什么话来，又有点害怕她那张嘴里说出什么把他扎的体无完肤的话出来。 　　“师叔身负重担，弟子记得师叔那日必定会和往常不同，问一问也是情理之中。师叔想多了。” 　　明枝开口，满是委屈。 　　“这是你该问的吗？”师泽逼问。 　　“不是，下次我绝对不问了！” 　　明枝回答的飞快没有半点犹豫，师泽先是一愣，而后眼底里翻红，“好，果然是会知错就改。” 　　“当真很好。” 　　明枝眼睛眨了眨，看见他眼底的猩红，还有起伏不定的胸口，满脸无辜。 　　“多谢师叔夸奖。”明枝开口一句。 　　师泽捂住胸口，向后退了几步，他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又像是牵动了什么内伤，眉头皱在一起。大口捂住胸口。 　　明枝见状扶住他的手臂，“没事吧？” 　　明枝有些不解，“明明前几次都还挺好，怎么这次受伤了？” 　　“这不是你该管的。”师泽身形微倾避开她。 　　明枝见状向后退一步，“师叔一定要保重自身，师父一直都很担心师叔。弟子既然已经将东西送到，那么也该走了，不打扰师叔的清净。” 　　明枝说完当即转身。 　　师泽眼底血色越发浓厚，他抬眼看着她的背影。 　　“站住。” 　　明枝踏出去的脚一下停住，“师叔可还有事？” 　　“我还没有让你回去。”他站在那里。 　　“师叔还有其他的吩咐？”明枝问。 　　她回身过来，低眉顺眼。 　　“我这段时日没有见到师姐，你和我说一下师姐这段时日如何，身体可好。” 　　明枝看了一眼师泽，慢慢的将熏华这段时日如何都说了。 　　他站在那里听她说话，望着她不动。 　　其实这些东西，他知道和不知道都是一样的，想要知道，根本用不着她来说。她也知道，两个心照不宣，他如此说了，她就如此照做。 　　师泽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缓步上前。 　　他走到她跟前，低头下来，就可以看到她光洁的额头。 　　心中的冲动在不停的撕裂涌动。袖子里的手指微动，他压制住那股四处涌动的冲动，明枝其实能说的不多，不过就是师父一切都好，其余的她也说不出太多。 　　她看着师泽慢慢靠近，“师叔，不要再过来了。” 　　师泽的身形一下顿住，而后他一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知道了，你身为弟子，那么日后就好好照顾师父。” 　　明枝点头应是。 　　师泽看着她乖乖巧巧的答应，微微抬起下巴，“好了，既然东西也送了，你回去复命吧。” 　　说着，师泽眉头皱起来，握紧拳头压在唇上咳嗽了一声。 　　明枝看了他一眼，张嘴才要说话，师泽却这个时候看过来，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不耐，“怎么还在这？” 　　明枝一下闭紧嘴，说了一句弟子告辞，掉头头也不回。 　　师泽当真看到她头也不回的走掉，心头另外一股戾气四处窜走。 　　他看着她离开，过了许久，他看到她留在那里的药瓶，他默默提过来，一步一步往回走。 　　她当真……没有回头过。 　　察觉到识海里的一阵翻涌，师泽露出个古怪的笑，“留着你是个麻烦事，所以你还是不要存在的好。”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我怎么会如你所愿呢，傻孩子。”他笑起来，眉眼也随着笑容再次舒展开，“当然是不可能的啊。” 第79章 明枝把人整个提起来。…… 　　明枝从紫云台回来, 正好一头撞见了白芷，白芷在这里守着没有离开，“怎么样？” 　　白芷摇摇头, “妙法长老没说, 我也不知道。” 　　明枝点头表示知道，她在白芷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我去问问师父。” 　　她对苍兰的死活并不在意，她看过的生死多了, 对这个生死也就看淡了不少, 能救那么就尽力救过来, 倘若不能, 那也没办法了。尽人事听天命。 　　明枝径直去了正堂，见着熏华坐在那里, “师父。” 　　熏华的眼睛从自己面前的医书上挪开，“你回来了，师弟怎么样了？” 　　“……看上去……还好。”明枝颇有些艰难的开口。 　　熏华看到她脸上的一言难尽, “怎么了？” 　　明枝嘴动了下，师泽给她感觉有点怪怪的, 可是在这之外, 也没有感觉到什么, 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 喜欢和她闹腾。 　　“就是感觉师叔似乎比以前要虚弱了些。”明枝抬头看了一眼熏华的脸色, 见她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才道, “师叔以前从来没有现在这么虚弱过。” 　　“他以前不咳嗽的, 步子很稳。”明枝道，她眉头皱起来，“就算是以前几个月的时候, 也没有这样。” 　　她说起来也很奇怪，师泽这个性子，就算再挣扎，也没有到如此地步过。就算最凶险的那一次，也不过是他拍他自己的那一掌，第二天和没事人一样。没有一次和现在这般。 　　明枝想问，但是师泽却和个刺猬一样，弄了好半天，简直对个乌龟王八似得，没法下口，最后也没问了。 　　“我也奇怪。”熏华一边说，一边持起放在一边的笔写药方，“这么多年，他其实没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上次……” 　　熏华说着看了一眼明枝，“更何况上次我看着他并没有什么大碍了。” 　　明明一切都向好发展，最后却成这样。 　　“药送过去了吗？” 　　明枝点头。 　　她这才想起苍兰，“师尊，苍兰姑娘病情怎么样了？” 　　“那姑娘叫苍兰？”熏华低头问，“倒是个好名字。她如今情况危急，若不是你们把她及时送过来，恐怕现在还有没有命在，也很难说。” 　　明枝应了一声，熏华之前以灵力维持住苍兰体内的运转，对于凡人来说，苍兰病情发展太过迅速，甚至到了几分诡异的地步，药石罔效。弟子们的灵力控制还没到精确到细如丝线的地步。送回来让熏华救治倒是做对了。 　　“是吗。”明枝应了一声。 　　熏华听到她话语冷淡，“为医者，大爱大仁，我已经和你说了。” 　　“心怀仁慈。师父说过了，”明枝皱皱眉头，“不过我急的要命也没用，而且着急上火的，脑子会被情绪所迷，不能保持清醒。” 　　熏华一愣，“你说的也对。不过我看你对师弟不同。” 　　这个小徒弟对别人的事上都抱着一副洞若观火的冷静，唯独在自己师弟身上，才会露出那么一点情绪多。 　　熏华说完，让外面的弟子进来，照着手里的那张药方去配药。 　　凡人身体柔弱，给凡人用药各种情形都要考虑进去，熏华斟酌了一会才写了这个药方。 　　“……就他一个吧。”明枝开口。 　　弟子离去之后，熏华回头看她，“那你如何想的？” 　　“没什么想的，反正这世上不如意的事多了去，多一桩少一桩其实也都没有什么要紧。更何况这种谈情说爱的，能有最好，要是没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没有情爱，也不会死。” 　　熏华听到这话一愣，而后她眨眼几下，“你说的倒也对。” 　　她上下打量明枝一会，“倒是像个不为七情所困的人才。” 　　这世上有人看似无情而多情，而有些人确实多情而无情。熏华见多了纠缠，自己也曾置身纠缠里脱身而出，更明白这里头的难得之处。 　　只是她那师弟，老房子着火，恐怕不能这么洒脱了。 　　“衡云君体质非常人，掌门以前和我说过，和他在一块，是害了他。” 　　熏华回头过去，“我倒是和师兄想的不同，知晓七情，反而让他知道什么做的，什么事做不得。心中有情，反而还更加明了自己的职责。情感这东西，可以看破，可以忘情，却不能强行清除。强行逼人放下，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生了心魔。” 　　“而且他和你相识之后，的确好了些。”熏华说到这里想起两人如今这般，“算了。” 　　现在成了师叔和师侄，她都没有想到青瑜竟然还能如此操作，真是连后路都断绝了。 　　熏华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可眼前也看不出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师泽那千年的时光，能在这一段情爱面前看开。 　　“说起来，弟子看到那个苍兰姑娘，和师父有点相似。”明枝笑道。 　　熏华倒是没有关注过病人的长相，病人对她来说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一样的。没任何区别，性别年纪甚至长相统统都归于虚无。 　　“是吗？我倒是没有在意过。”熏华倒是看了一下苍兰的脸色，不过也仅仅是为了观察病人的气色罢了。 　　熏华对此不怎么上心，明枝还记着白芷，她迟疑了下将治疗疫病里天璇阁的弟子給病人吃所谓的仙丹给熏华说了。 　　熏华听后，“又是他。” 　　明枝有些意外，“师父也知道？” 　　明枝听师泽说过，师泽对丹芷长老此举很不看不上，言语里还流露出几分不屑。 　　“听说过一些。”熏华道，“我听说他喜欢给凡人吃一些丹药。我也曾经亲自去找过丹芷长老，但是丹芷长老自己说只是一些可以治病的丹药。而后我也去看了那些凡人，那个地方的确曾经瘟疫横行，说来还是丹芷长老去平伏的。而后他们也自己说想要仙人多赐予丹药。哪怕我说了修士丹药对于凡人没什么长久好处，他们也不听。” 　　熏华想起自己曾经遭受的白眼和敌视，浮出些许无奈。 　　“……”明枝听了之后哦了一句，想起当日有人为了求得一颗仙丹甚至铤而走险，不禁有些好笑，熏华看到她嘴边浮现的讥讽。 　　“你也遇见为师见过的了？” 　　“差不多，如今这位苍兰姑娘成了这样，也和那些人有关联。”明枝说着，略带些不解看向熏华，“师父我有时候不解，这些人真的值得救吗？” 　　她不是自小就长在北阳山的弟子，心底没太多善意，人对她好，她也就对人好。如果有人对她有恶意，那也别管她不客气。 　　大爱仁义，其实对她来说如同天边的云一样，看着蛮好看的，但没有半点触碰的意思。 　　“能救就救吧。”熏华说了一句，“为医者，如果真的他命该如此，就算了。治病救人，救不了命。” 　　明枝嗯了一声，熏华说完，笑了笑，“你也不必为那一套束缚住，我也不会逼着你去行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自己心里有数。” 　　“去和那个小姑娘说吧，我看她等消息也等了有好会了。” 　　明枝道了一声是，她在外面告知了白芷。 　　白芷听后眉头紧锁，明枝宽慰道，“现在人已经送到这里来了，师父一定会对她进行救治。” 　　“你放心好了。” 　　“妙法长老品性高洁。自然是信得过的。”白芷说完，又陷入一阵沉默里。 　　这段时间白芷都是这样，沉默寡言郁郁寡欢。 　　“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我也要回去了。”白芷说着，把一张传音符交给她，“师尊刚刚派人说了，事情没有做完，贸然返回宗门已经是不妥，至少在那里呆到疫病完全平伏了再说。” 　　明枝嘴动了动，话语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成了，“那你好好去，记得照顾好自己。” 　　白芷点头。 　　明枝想说如果实在不开心的话，就干脆直接一走了之，反正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白芷和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不一样，没必要拿着自己的那一套要白芷和她一样的没心没肺。 　　明枝从外面带了个大活人回来的消息，也引来了执法长老和掌门的侧目。北阳山中自有规矩，外面的人不得带进来。明枝这么一做，虽然有师泽背书，但到底是坏了规矩。 　　青瑜印象里，但凡从外面带进来的外人基本上没什么好的。明枝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熏华倒是把话都说了，青瑜还不信，自己亲自去看，见着床上躺着的人，以及察觉到那股病气。 　　病气不能作假，尤其病重之人周身环绕若隐若无的青黑之气也难以造假。 　　青瑜看了那么一回，又去看明枝，他在解决完师弟和这个妖女的孽缘之后，也便懒得管她了。 　　除非两人再度不顾伦理搞在一块，他是不想再在这个妖女身上多花费一丝一毫的精神了。 　　青瑜扪心自问，自己这般处置已经是最好的了。 　　既没喊打喊杀闹出人命，也给了师弟一个体面，让他知难而退，别没有伤了师兄弟之间的情面。 　　至于这小妖女，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不会把事做绝。既然让师妹收她做弟子，那么就真的将她当做师侄，当然，如果这妖女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那么也别怪他不客气。 　　青瑜亲自看了一回，见着真的有人躺在那里，而且的确是病重到熏华不亲自出手的话，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你的确和以前不同了。”青瑜颇有些稀奇的看了她一眼，上下稍稍打量之后，又看了一眼熏华，“师妹好教化。” 　　竟然让一个妖女也知道救命起来。 　　“她本性如此，倒也不是我特意引导。”熏华说着让明枝去拿药过来给人服用。 　　“师弟那里如何了？” 　　熏华听到青瑜这么问，“还是以前的老样子，药收下了，至于用不用，我也不知道。” 　　青瑜听了满是轻松，“这样就行了。” 　　“他如今不能有半点变化，稍有变动，带来的后果难以预料，”青瑜看见熏华面上的不赞同，并不太放在心上。 　　“他是我们的师弟，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他能好。我不想他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他一旦行差就错，不仅仅他一人，宗门上下都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我只求他能稳妥。”青瑜说着看见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他对医术有所涉及，但不及熏华，抬手就让熏华过来查看。 　　明枝取了药来，见着熏华在那里救治。苍兰人是醒了过来，但是开始浑身抽搐不止，明枝放下东西，开始和其他弟子一道救人。 　　青瑜退出到房门外，等了好会，屋内把人救回来之后，明枝一头出来就碰见青瑜。 　　“掌门。”她低头下来。 　　妖女很识时务，该怎么做不用人提醒，自己就知道如何动手。 　　青瑜看了一眼门内，“好好听你师尊的话。以往的事，只要你不多做其他的事，无人和你计较。” 　　明枝应了一声是。 　　心里好笑于青瑜的话，她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做什么，哪里还用得着所谓的计较以前的事？ 　　回头屋子里传来声响，明枝回头看了一眼，又进去了。 　　苍兰的病情很重，来来回回不停反复，熏华亲自坐镇，连续看守了几个日夜，苍兰才醒过来。 　　明枝见人醒了，去请熏华过来。 　　苍兰见到熏华，先是一愣，她怔怔的望着熏华，眼里冒着些许复杂的情绪。而后就要爬起来给熏华磕头。 　　“这倒是不必，”熏华直接按住了苍兰的肩膀，“你才醒过来，身体也很虚弱，好好休息，不要乱动。我会留几个弟子在这里看顾你。所以好好休息。” 　　说着熏华的手按在苍兰的肩膀上，苍兰就顺着熏华手里的力道躺回去，眼睛盯在熏华的脸上。 　　明枝在一旁看着，等熏华出去叮嘱弟子一些事，明枝回头过来看苍兰，“你以前见过我师父？” 　　苍兰躺在那里，“不是，我就是觉得那位真人很面善。” 　　明枝噗嗤笑了，“原来是这个。” 　　她笑了，“师父偶尔会下山，如果见着有凡人需要医药也会出手相助，你是四处云游的医女，可能在哪里见过吧。” 　　苍兰嗯了一声，她此刻体质虚弱，说了两句话加上刚刚挣扎着要爬起来，耗费了不少体力，此刻又躺在那里不动了。 　　明枝拿过一旁的蜂蜜水送到她唇边，“喝了吧。” 　　蜂蜜水可以补充体力，苍兰喝了几口，躺下来睡了。 　　人清醒过来了，熏华看了一回觉得性命之忧是没有可，放手让其他弟子去看，带着明枝回正堂，她开始问明枝一些东西，这个病的病症以及对应的脉象，还有一些下药的问题。 　　熏华很有耐心的教，明枝也就学。 　　突然外间有弟子来，“紫云台有人来，想要请长老过去。” 　　“是谁来的？”熏华有些纳罕。 　　师泽平日里有什么事，极少劳烦别人，自己就过来了。 　　“是衡云君那里的小仙童。”弟子道。 　　明枝也满脸疑惑的看过去，熏华直接就去了，明枝见着元胡在那里站着，元胡看见明枝，就急着想要过来，“小枝……” 　　明枝做了个手势，“仙君怎么了？” 　　元胡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尤其他一慌，就更是如此，他比划着，“今天仙君让我过去听吩咐，仙君才说了一句话，就没说话了，我看见仙君不对劲！然后就到屋子里说没事，可是我的的确确嗅到血腥味了。” 　　元胡修为低微，但是五识却比普通凡人还要灵敏很多。 　　“我 第80章 夜谈 “你到底，要让我如何是好？”…… 　　“你就坐在他旁边。”熏华见状没有半点惊讶, 直接出言道。 　　明枝应了一声是，仍由师泽扯住她的袖子，自己就在他身边。 　　师泽的情况谈不上好, 一滩血在他的身前, 脸色惨白。 　　“是不是上回朔日受的伤？”明枝看熏华忙忙碌碌，问了一句。 　　熏华以灵力梳理师泽身体里杂乱无章, 到处在经脉里乱窜的灵气，听到明枝这么说, “有可能, 但现在也不能确认。” 　　明枝见状, 不再言语, 只是守在师泽身边。 　　师泽躺在床上，身上会有稍许的抽搐, 挣扎着想要起来，似乎他躺在那里，他很是不适。明枝见状, 在问过熏华确定无碍之后，明枝将师泽整个都抱起来, 让他和方才一样靠在她的身上。 　　师泽靠在她身上之后, 原先脸色的痛苦之色有所缓解。 　　明枝没有说话, 只是低头看着他, 熏华小心的给他梳理平伏体内乱窜的灵力, 让这些灵力不要再胡乱的冲撞经脉, 最终归于元丹处。 　　明枝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看到熏华放下手来，长舒一口气。 　　“师父，你还好吧？”明枝说着想要过去看她。 　　熏华摆了摆手, 让她别过来，“我没事，不过耗费了稍许力气。” 　　熏华嘴唇抿紧，她再次伸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明枝从方才开始一直保持沉默，为医者，最重要一点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哪怕再紧急，也不能因为局势变得焦躁。因为再急躁对判断局势以及得出结论毫无帮助，不但没有帮助，反而还会扰乱心神，从而错判。 　　她渐渐的在心里也念了清心咒，将起伏的心绪给摁平下去。 　　“……”熏华摇摇头。 　　师泽这伤来的莫名其妙，他并没有和人交手过的迹象，灵气乱窜，整个人都陷入昏迷里，倒是有点像走火入魔，可仔细辨别也不像。 　　“只能等他醒来，再仔细问了。”熏华道。 　　明枝低头看他两眼，双手覆在他的肩膀上，打算把他放在床上平躺着，可是她才一动，怀里的人就发出一声闷哼，瞧着似乎下刻就又能给她吐出一口鲜血。 　　“你别动了，就在那儿别动。我去问问那个小仙童。” 　　熏华说着到外面，叫过元胡仔细询问，看看到底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明枝扶着师泽在那里坐着，明明就是几天没见面，然后再见的时候，他就成了这个样子。 　　明枝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怎么见过他这模样，就算是初见的时候，他哪怕狼狈，也保持着一股破风斩浪的气势，这么虚弱，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她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了些许恐惧。那恐惧从心底生出来，带着点惶惶的意味。 　　明枝知道自己之前对他，其实还是利用居多，师泽是送上门的肥肉，有便宜不占，那叫乌龟王八蛋，可是吃到最后，她也不太明白她自己是怎么想的了。当初是因为师泽在，她有一个尽心尽意帮助她修行提高修为的人，这样的人不多，哪怕她心里知道，师泽并不是什么一心一意只是为她，不求回报。 　　他有想要的，但她也不在乎。大不了她给他想要的就是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谁知道他的绮念念想，极有可能是压断他的利器，明枝觉得自己应当不当回事，只要有师泽在，就算青瑜再怎么暴跳如雷，他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青瑜如果真的有那个胆量将她如何，那也要看看师泽肯不肯。 　　可是她最后没那么做。 　　她放过他了。 　　明枝也不太明白她怎么会在那个时候真的放手了，明明她那时候甚至孤注一掷，她本来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完完全全就是个光怪陆离的怪物。要是没了，她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心里到底不安，她又看到师泽也并不是他表现的那般完全不在乎，干脆就完全松手了。 　　“你怎么了？”明枝轻声问。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明枝吸了口气，她只要要把他放到床上躺着，师泽就会身体抽动。她保持着让他靠在怀里的姿势。 　　明枝在他身上加了一层灵力，让灵力暖和着他的躯体。她捏了下他的掌心，见着掌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暖意，没有之前那般发凉。 　　她低头看了他一眼，见着师泽双目紧闭，就那么躺在她身前。 　　安静又脆弱，可是偏偏这份脆弱之中生出了一片别样的瑰艳。 　　过了小会熏华进来了，明枝看向她，“师父可是问出来了什么？” 　　“没有。”熏华叹口气，她蹙眉看向明枝怀里的人，“他这个人，平素最不喜欢有人有人靠近他，那个小仙童一个月里有没有三天能见着他都不好说，除了发现他受伤之外，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明枝对此是意料之中。 　　“那只有等衡云君醒来之后再问了。” 　　熏华听了明枝的话看向靠在她怀里的师泽，师泽即使靠在那里，也仅仅是好了些而已，脸色依旧不好，连带着嘴唇都是苍白的，没有一丝半点的血色。 　　“他这伤来的诡异，我早先探察过，不是和人交手所致，若是说他自己修行，一不小心岔了气，可是他又不是才入门的弟子，十几岁的小年轻都知道如何规避，他难道不会么？” 　　熏华说着越发头痛，她站起来，“这如何受伤的，恐怕他自己才知道。” 　　“这事……要告知掌门吗？”明枝问。 　　熏华摇头，“师兄那个性子，要是让他知道了，恐怕北阳山上下都又要被他翻一遍。” 　　“这事不能让人知道。”熏华看向明枝。 　　明枝点头，“师尊放心，此事弟子一定不会吐露一个字在外。” 　　熏华对明枝很放心，她再看了一下师泽的情况，见着暂时没有任何大碍，“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回一趟妙法堂。” 　　她来的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带上，现在紧急处理过之后，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带过来，让弟子拿过来她不放心，只有她自己亲自跑一趟。 　　熏华留明枝在这里，自己回去一趟。 　　明枝抱着师泽坐在那里，熏华离开之后，室内一下就安静下来。 　　明枝和师泽靠在一起，他们分开其实算起来没有太多的时日，可是再这么靠在一起，却像是隔了很久似的。 　　师泽靠在她的身上，明枝低头看在他脸上。 　　她迟疑了下，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将他歪过去的头轻轻掰回来一些，免得脖子别过去，到时候醒过来脖颈酸痛。 　　师泽通身都是她加上去的灵力，盈盈如水覆在他周身，不断的给他提供温暖。 　　“你是怎么了呢？”明枝轻声道。 　　怀里在她这话落下后，有了些许动静，明枝一喜去看，却发现他只是动了那么下，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明枝先是一阵失落，而后就是着急。 　　其实师泽这个时候醒过来，两人相对着，恐怕也是尴尬居多。 　　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个了。 　　师泽靠在她身上，相比较刚才的痛苦，似乎此刻要好了些，面上也是平和了些。 　　熏华去而复返，带来了丹药。 　　丹药入口，师泽却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若不是熏华再三确认他体内四处乱冲乱撞的灵气已经平伏，她都以为她方才那些举动半点作用都没有。 　　“他这样子怕是离不开人了。”熏华看了一遍轻声道。 　　她看向明枝，“他这里只有一个小仙童，年纪太小，我不放心。” 　　元胡年纪太小，虽然做事已经有分寸，但是在照顾人上到底是力有不逮。 　　明枝会意，“弟子留下。” 　　熏华看了一眼师泽，又小心的看了好会他的情况，再三确定没有性命之忧，才离开。 　　明枝也不怎么会照顾人，她就是看着师泽的脸，从他的神情上来推测他此刻是否安好。 　　紫云台平日里没有什么人来，元胡知晓师泽的做派，不会到处宣扬，此刻紫云台内安安静静。 　　明枝感觉到怀里有了动静，她低头去看，见着师泽的眼睛动了下。 　　“醒了？”明枝不自觉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欢喜。 　　师泽眼睫动了两下，完全睁开。他似乎感觉自己靠着的并不一般，回头看她，他面上呈现出一股怔松，“是你？” 　　明枝低头一看，“你醒了就好。” 　　说着，她就把师泽的脑袋从自己的怀里给挪出来，放到早就放在那里的枕头上。 　　“你怎么在这？”师泽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发白。 　　“是元胡发现你不对劲，所以去找师父。我就跟着过来了。”明枝说着去丹药拿过来，她对照顾病人是现学的，直接把丹药塞到了师泽的唇边。 　　师泽看了一眼她送到唇边的那颗丹药，眉头皱了下，没有半点张嘴的意思。 　　“吃了吧，这个是能镇痛的，吃了之后能好一些。要不然我给你渡气也行。” 　　师泽抬眼，“你？” 　　明枝点头，“对，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渡气镇痛。” 　　她说着握住他的手腕，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他的经脉内。 　　“不了。”师泽抬手，“你那些灵力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明枝也没坚持，见他如此，放开他的手腕。 　　师泽见她干净利落的松手，还没来得及说话，下刻她扶在他的肩膀和腰上，“要坐起来吗？” 　　这个也是明枝看那些师兄师姐照顾病人的时候学来的，说是人在床上躺着久了血流不畅，必须要多动一下，要不然很容易肌肤坏死。 　　师泽没有说话，明枝见他不说话，便将他的沉默当做默许，一手抱住他的腰，直接以一种缓慢柔和的力道将他抱起来。 　　她让他坐好，背后又给塞了一个软枕。 　　一切做好之后，明枝看了下天色，就要出去给熏华送信，让熏华过来问问师泽到底怎么回事。 　　她才要动，手被温热的手握住，“我口渴。” 　　师泽看着她，微微开口道。 　　明枝低头看了一眼师泽覆在她手上的手掌。掌心温热，不复最开始的冰凉，还带着一丝汗湿的触感。 　　师泽在她的视线落到自己的手上的时候，手掌一颤，他别过脸去，手掌放开。 　　“我口渴，这里只有你。你去帮我拿一杯水来。” 　　明枝嗯了一声，她端了一杯灵露过来。 　　师泽说是口渴，但是灵露却也没喝几口。一杯灵露都没有喝完，就放到一边。 　　他胸前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明枝见状熟门熟路的给他取了干净衣裳，伸手就给他解开腰带。 　　她掀开他的身上的薄被，师泽看到她指头落在他腰带上，“你做什么？” 　　他不自觉的喉咙发紧，嗓音里都带上了一些颤音。 　　“给你换衣服。”明枝看了眼他胸前，他那一口血喷的可是真够到地方，身上一片都沾染上了。 　　“我对你没什么用意。”明枝见他神态紧张，不得不解释一两句，只是给你换个衣服而已。 　　她想起师泽好洁，哪怕不用旁人给他伺候，他也会将自己收拾妥当。 　　“你也难受吧。” 　　她把衣裳给他换下来，她像是剥竹笋一样，将师泽剥了，将他内外都收拾好，而后将干净的中单都给他换上。 　　粘腻发干的触感远离，在这种，她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他，指尖触碰到他的肌肤，甚至会看到他躯体。 　　指尖在肌肤上不经意滑过，引起轻微的战栗，肌肤上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俯身下来，带着热意的呼吸喷涌在肌肤上，如同一把大火直接丢到了身上。灼热到发痛。 　　师泽抬眼看明枝，她面上平静，察觉到什么，明枝眼睛往上一瞥，直接和师泽的眼眸对上。 　　他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如果和之前那样，她不来，他不去。两人保持着师叔师侄的距离，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她既然来了，他又何必躲，躲什么呢？ 　　师泽眼睛黑白分明，黑眼仁黑亮。他的气息似乎比方才都还要更急促一些。 　　明枝静静和他注视小会，师泽微微靠近，气息全数都覆过去，“你看什么？” 　　明枝垂下眼睛，手上直接在中单衣带上打了个结。 　　他穿着衣裳看着身形修长瘦削，可是剥了来看确实线条壁垒分明。只是衣裳一套，就莫名其妙的有生出了几分婉约起来。 　　“看你。”明枝听出他话语下暗藏的情绪，直接了当答道。 　　师泽发出似乎愉悦的笑声，他靠在背后的软枕上，眉眼含笑的望着她，“是吗，那好看吗？” 　　“衡云君是想问哪里好看？”明枝说着，神情里已经有了点似笑非笑。她说着，含有深意的目光直接把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不知是故意还是特意想要给他难堪，在重点地方特意顿了顿。 　　在这上面，师泽到底还是比不过她这个真妖女来的不要脸。 　　师泽白皙的脸色泛起一股浅红，他头都回过去，手握成拳头压在唇上咳了两下。 　　“师叔现在好些了吗？我现在就给师父送消息，让她过来。”明枝抬手正要结印，被师泽一手拦下来。 　　“天晚了，等明日再请师姐过来。”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这个时候不过白白惊动了师姐而已。” 　　明枝见状收回手，坐在那里。 　　她看着师泽，“天色不早了，弟子……” 　　“你就在这里呆着。”师泽开口道，他开靠坐在那里，“紫云台的规矩我不说你也懂。” 　　明枝满头雾水：紫云台什么时候有规矩了？ 　　她嘴唇动了动，师泽这个时候却没有了说话的意思，坐在那里，看着她不动。 　　“你是怎么了？”明枝问，“元胡来的时候，就说你吐血了。” 　　师泽的眼神动了动，他歪了歪头，此刻他靠在那里，长发也略有些乱，不过微乱的长发和此刻衣襟微微敞开的中单相得益彰，他比之前还要瘦了些，原本对他来说就有些宽大的衣物，在他的身上就显得空旷。 　　明枝一眼看过去，可以看见他锁骨在衣襟下若隐若现。他此刻神态轻笑，倒是真的有了一种千年狐狸修炼成精，过来诱惑人来了。 　　“这是问师叔的话吗？”师泽反问。 　　明枝坐在那里，没管他话语下的那股浅淡的怨怼，“师叔，师父很担心你。” 　　师泽面上那点轻笑的神态一收，明枝似乎对他这变化毫无所觉，仍然自顾自的道，“师父一直没查明白师叔到底是为何吐血昏迷。又怕留在这里让掌门起了疑心，所以让我在这里守着师叔醒过来。” 　　明枝头也微微低垂下来，“弟子年少，说话也不周到，若是惹怒了师叔，还望师叔海涵。” 　　师泽嘴唇抿紧，他望着她的额头，她头低下来，却还是那般拿捏住他的架势。有恃无恐的姿态，这份底气不是来自‘师父’，而是来自他。 　　“……不必了。”师泽生起一股郁气。 　　他说完这句话，就坐在那里，没有打算再开口的意思。明枝见状也没再问，“弟子触怒了师叔，实在有罪，弟子出去了，师叔也不要再生气了。” 　　说着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站住！”师泽喝住她。 　　师泽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手掌渐渐握紧，“我没说让你走，你自作主张，倒是说的像是我逼你了？！” 　　明枝回身过来，见着师泽整个人都坐了起来，他眼尾发红。 　　“是弟子失言。”明枝回来。 　　她坐下来之后，师泽平伏下将她一把拉回来，完完全全束缚起来的念头。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时半会的岔了气。”师泽道。 　　明枝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他，她都没怎么岔气过，师泽怎么能岔气的？ 　　“这话，如果说给师父听的话，恐怕师父是不会相信的。”明枝好心提醒。 　　她又打量了一遍师泽，师泽的脸色依然带着些许苍白。 　　“那 第81章 谋算 “错的人不是我，那就是你。”…… 　　明枝看他, 师泽眼里泛红，她叹口气，“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一句话里含着浅淡的无奈, 瞬间明枝觉得自己就像个无情至极的家伙。 　　师泽眼眸泛红, 盯着她不言不语。 　　他的目光落在身上并不好受，犹如被火烧似得, 明枝坐在那里，“我只是个平常人, 根骨再好也就那么一回事, 我自己本身也没有什么飞升得道的的想法, 就算掌门让我拜在师父门下, 我觉得最多是提升修为，活得长一点, 会一些救人的本事。所以我自己是无所谓的。” 　　明枝沉吟一下，觉得还是把事和师泽说开了比较好，“所以我做什么无所谓, 喜欢什么人，想要过什么日子, 都可以。但是你不行。” 　　她看着师泽, “其实你自己心里也知道, 不是吗？” 　　师泽当然知道, “说来说去, 还是因为那个东西么？” 　　明枝轻微的眨眼, 她坐在那里, 身后垂下来的长发落到她的身前，在灯光下散发着靛青的柔和光辉。 　　“其实，这也没什么。”明枝没有直接回答, 反而过来宽慰起师泽，“衡云君在世上都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小事都看不破吗？” 　　师泽看向她，神色里有了几分旁人完全都看不懂的意味，他缓颊轻声道，“什么意思？” 　　“衡云君在这个世上存世一千年，看的多听得多，经历的自然也多。”明枝说着，她看了师泽一眼，师泽双目炯炯，直直的盯在她的脸上，那目光专注，她不小心径直撞到了他的视线，感觉到有细细密密的针刺在她身上一般。 　　“痴男怨女男欢女爱的东西，衡云君应该看过不少，也应该知道是什么，说实话这个东西，长久的少，多数只是一时激情。”明枝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教导误入歧途不小心早恋的少年，让他从此之后堪破红尘，从此之后对男女再也完全没有兴趣。 　　“一时半会的或许可能觉得很重要，可是时间长了，就会明白不过那么回事而已。” 　　师泽脸上渐渐恢复平静，他又坐了回去，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听你这口气，好像倒是见识过不少似得。” 　　他似乎来了兴致，“你能说出这些颇有感叹的话，应当是经历了不少。” 　　师泽说着笑了笑，“是哪个男人？” 　　他笑的很好看，眼里似乎也有了别样的神情，整个人比刚才都要多出几分神采起来。 　　明枝莫名的后背发凉，“没有。” 　　师泽听后盯着她看了许久，他看她非常仔细，目光扫过她的肌肤发丝，如有实质一般，慢慢的扫过去，不放过一丝半点。 　　“没有还能说出那些话，我见过最能胡诌的人，都比不上你。”师泽笑了笑，“如你所说，我存在这世上已经千年之久，什么都看过，什么都听过。所以该如何，我自己都心里有数。” 　　“我从不管旁人如何，所以也不用把旁人的事往我身上套。这对我不管用。” 　　师泽说着，想到她方才那话，“既然你已经说了最要紧的，那就没关系了。” 　　明枝抬头，面上略带上些许疑惑“什么？” 　　她将自己说的那些话都过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最要紧的。但是她苦口婆心劝说师泽看开，倒是没戏了。 　　“没什么。”师泽答道，他似乎终于解决了一个难题似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甚至明枝坐在他身边，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认定了的事，任凭谁来说，都没有多大的作用。 　　固执到如此地步，他乐在其中。 　　明枝见他不肯吐露自己受伤的真正原因，也不花费力气继续说下去。 　　“救人的滋味如何？”师泽仔仔细细把她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方才心满意足的开口。 　　他所有的愤懑和不甘，在此刻已经全数退去，连半点痕迹都没有。 　　“还好。”明枝想了想，据实以答，“只是觉得做恶人比做好人要更畅快一些。” 　　师泽笑了，“口是心非。” 　　明枝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师泽这话之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明枝开始还在那里坐着，然后时间一长就倚在一边，最后实在撑不住直接躺在了床上。 　　她到底还是个还在长身体的姑娘，比不得师泽这种老家伙。 　　师泽低头见着她，眉眼里又柔和了许多。 　　他起身将她的那两条腿也搬了上来，将被子也给她一半。指尖在她眉间轻轻一点，顿时她的呼吸就比方才更加的绵长。 　　这一下可以让她直接稳稳当当的睡到天亮。 　　他腾出了位置把她放在身边。 　　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整个人侧躺，缩成一团，可能是早年养成的习惯。 　　他轻轻抚摸在她的头发上，熏华很会照顾人，哪怕这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见到她，也依然能看到她似乎比以前要长的更开一些。 　　“没事了，”他开口，“到时候就没事了。” 　　第二天明枝立刻向妙法堂送了消息。熏华着急上火的赶过来，她再次检查了师泽的灵力，发现师泽体内没有昨日的灵力乱冲。 　　明枝在一旁听着熏华问师泽到底怎么一回事，师泽还竟然真的和昨夜里和她讲的那样，说是自己一不小心岔了气。 　　明枝眼神乱飞，熏华也沉默了好半会，“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休息。而且这事以后也别做了。” 　　熏华看了明枝一眼，明枝立刻站好了。 　　明枝瞧着熏华，倒像以为师泽把自己弄成这样，是为了见她。 　　“师姐放心，这不过是些小事。”师泽浅笑，“也不是师姐想的那样。” 　　“是真的一时不慎，以至于成了这样。到时候我自己将体内灵力顺着捋一通就好。至于她……”师泽毫不顾忌的直接看向明枝。 　　“多谢师姐了。有她在，我的确安心了不少。” 　　熏华有些头痛，当初是没有想到会变成这局面，不过成了这样子，还想和过去一样也不可能，“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处理好。” 　　“不过，”熏华看着师泽，眼神清明，“你得知道你做什么。” 　　师泽直视熏华，“我知道。” 　　“那便好。”熏华点头，“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该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既然无事，那么我也该走了。” 　　熏华看一眼明枝，明枝立刻到她身后，“师父。” 　　熏华再看一眼师泽，领着明枝直接离开。 　　师泽坐在床上，看着两个人离开，在后面开口道，“昨日有劳师姐了。” 　　“这话你也少说，下次如果再让我见着你这样，就别怪我把你一人丢在那里，让师兄去管你吧。” 　　熏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师泽莞尔。 　　等熏华带着人完全离开之后，师泽坐起来，他没骗人，的确是一时岔气。 　　只是他修炼的和别人，甚至和旁人的都不一样。 　　师泽盘腿打坐，闭目潜入自己的识海。识海之上一片晴朗，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在上方垂目看下去，见着下面一片密密麻麻的封印。那些封印有些是他自己加上去的，有些则是青瑜给他加持的。 　　他手打剑指，浩荡强悍的灵力从指尖处泄出，将其上一道封印破开。 　　“你想干什么？”下面游荡乱窜的魔气开口。 　　师泽站在伤口，斯条慢理的将当年自己亲手下的诸多封印中的一道缓缓破开。 　　“你说我想做什么？”师泽反问，他脸上带笑。他自己下的封印他最是清楚，当初下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将这东西永生永世完全封印在这里。里头蕴含的力量之强硬霸道，只有他自己还有被封印在里头的东西深有体会。 　　“我想过了。”师泽一点点消除封印上流动的经文，“留着你，的确是个祸害。我曾经想过，如果我真的有一日再也压不住你，那么我便将自己投入归墟，同归于尽。可是我现在想起来，觉得你不配。” 　　他说着不由得笑起来，“我几百年都已经在你身上花了不少的力气，现在凭什么还让我赔上我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镇压住你，未免太不公平了。” 　　笑意在他脸上蓦地一收，成了一片面无表情。 　　师泽冰冷的注视下面那一片水面，哪怕是平静一片，师泽却依然能感觉得到其下的汹涌。 　　被他揭起的那道封印被彻底破开，化作一道青烟消弭在空中。 　　“我没错，”师泽盯着其下越发躁动的魔气开口，“从头到尾，我一点错都没有，为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一切？” 　　他露出一股迷惑，“我明明什么错都没有。” 　　说话间，破开的封印处，有一股极其浅淡的煞气窜出。向师泽袭击而来。师泽满脸迷惑不解，手掌以雷电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来，屈指成爪，那股冲他而来的黑煞刹那间停滞在他的手爪之中。 　　“错的人不是我，那就是你。” 　　师泽说着，下刻疑惑的神色一下又渐渐散去，换上了盈盈浅笑，“既然如此，那么就从你身上下手好了。” 　　“知道了症结所在，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话语间更多的清气从他的掌心里透出，将那股煞气冲淡，然后缓缓的收回他的体内。 　　师泽闭眼感受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尝试将这东西化为己用，在他之前，或许是有人曾经想要这么做过，但是在北阳山内，却没有关于炼化此物的只字片语。 　　说起来的也是，毕竟是名门正派，怎么可能会有这些邪门歪道。 　　师泽见多识广，也曾见过一些想要将他炼化，又或者想要炼化别人。不过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便是下场都不好。 　　他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他看到的那些全都不得好死了。倒还不如让他自己亲自探索更好一些。 　　所以他才会比一个出入门的弟子更容易岔气。 　　“你以为你能？” 　　不男不女的嘶哑嗓音从那片汹涌的波涛里出来，泛着一股尖锐。 　　“那就试试好了。”师泽依然很平静，“反正你我都已经相互折磨了这么多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看看到底是你能在我手下继续活下去，还是别的，不如试试看？” 　　师泽微笑反问，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笑起来，那笑里的癫狂激起了封印下的一阵剧烈晃动。 　　这次，他放手又小心的进行一次豪赌，赌赢了，从此之后，他就是自由之身。六界之中再也无人能以这个东西来约束他。如果失败了，那么他就化作尘土，从此之后不在这世上。 　　明枝回了妙法堂，她把苍兰当做了一个活的病危范本。熏华教她医术，并不从如何治修士上下手，反而是从凡人身上开始。她一开始学得也是凡人身体构造。 　　她出身于邪门歪道，前十几年见得都是血腥事，对于人体构造甚至她还曾经亲眼见过，还能在不把人弄死的情况下，避开要紧的经脉，将肉给削下来。 　　熏华将她学这些东西都很快上手，就让她接触一些病例。 　　修士不怕凡人的那些疫病，明枝不管是在山下还是去看苍兰的时候，都是完全不做任何防备去的。 　　“喝药了。”明枝把手里的药碗递给苍兰，苍兰的脸色依然苍白，不过比当初带回妙法堂的时候要好了些。 　　苍兰道谢之后，把药碗从明枝的手里接过去。 　　旁边的弟子等苍兰喝药喝完了，就开始给她诊脉。 　　明枝的身边还有一圈年轻弟子，这些弟子都是过来跟着前面的师兄师姐们学。北阳山里的弟子几乎个个身强体壮，学了医书上的那些病症，却找不到一个活例子出来，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全都身强体壮到令人发指，在他们身上根本找不到一丝半点的毛病。 　　除非跟着前辈们下山，要不然学到的，也只是一堆死东西。 　　苍兰这次上山，算是是难得的活教材。 　　于是妙法堂里的那些弟子，能来的几乎都来了，首先由领头的师兄师姐带着把脉，然后再由后面的弟子们把一遍，然后一个个的和老师考学生似得，一遍遍的和师兄师姐去对答案，不但要答出脉象，还得说该用什么药。 　　明枝看着领头的师姐让后面的师弟师妹给苍兰把脉。 　　“仙子。”苍兰看向她，“这段时间没有见到妙法长老，妙法长老可是有什么事吗？” 　　因为苍兰病情很重，熏华曾经亲自过来救治过，次数一多，苍兰也记住了这个妙法长老。 　　“师父在这里，还有别的事在忙。”明枝说着对她一笑，“放心，你的病情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师姐们也是经验丰富，医术高超，不会有事。” 　　苍兰连忙否认，“我不是那意思！” 　　她在明枝含笑的注视下道，“我想当面和妙法长老道谢，还有向掌门道谢。” 　　“这倒不必，”旁边的弟子道，“长老不看重这些，比起道谢，她倒是更想要看到人痊愈。” 　　“师兄说的没错。”明枝道，“你好好养病就是。” 　　“可是我听说你们仙人是不留我这样的凡人在的，这是你们的门规。” 　　明枝听着抬起眼帘，颇为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我欠了妙法长老这么大的一个人情，不管怎么说都要亲自过去道谢，还有掌门……能容我留下来，也是一桩恩情。” 　　“那你和我们说一声，我们去告知长老就行了。要不然就告诉小师妹一句，她是长老的嫡传弟子。对她说，她再告诉长老也是一样。” 　　弟子在一旁笑道。 　　明枝看着苍兰的脸，“如果你真的想要亲自向师父和掌门道谢，那么先养好身体。至于别的再说。要不然的话，恐怕师父是不会见你的。” 　　苍兰听了明枝这话才作罢，不过倒是好好的开始养病起来。苍兰脾气很好，遇事也极有耐心。 　　明枝拿苍兰当活教材，对着她慢慢摸索病人在病中的经脉运转和五脏六腑的变化，苍兰也随便笑笑由她折腾。 　　“其实这样只不过是有些盲人摸象，最快速的办法就是直接……” 　　苍兰话语没说完，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闭上了嘴。 　　“直接生剖？”明枝毫不在意的把她的话说下去。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苍兰辩白道，“我只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这个在师门里是被禁止的”明枝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除非必要，否则是不允许弟子这么做。” 　　“不过这的确是最直接了当的办法。” 　　明枝对上苍兰讶异的目光一笑，“只是不能用。” 　　苍兰脸色略有些苍白，“我知道了。” 　　“你云游在外，可能是不讲究这些，不过宗门之内，对这些东西却是十分看重。不要失言了。”明枝看似好心的提醒。 　　她对人都有戒心，除非是长久的接触能让她把这份戒心放下来，要不然看谁都不像好人。 　　苍兰看上去脾气很好，好到简直让人都挑不出错来。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信不过。 　　“是我失言了。仙子别放心里去。”苍兰满脸慌张。 　　明枝摇摇头，“没事，谁都有说错话的时候嘛。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呀。” 　　她说着把放在一旁的药递给她，“喝了吧。” 　　苍兰如她所言喝了药。 　　苍兰这些日子一直好好的休养，北阳山里的药材和山下凡人的不同，进行精心调理，过了几个月之后，原本濒死的躯体也渐渐的恢复。 　　她好的那天，特意挑了个日子去拜见熏华。 　　门派中其实不允许弟子胡乱走动，熏华也从来不在乎自己救助过的人会不会对她感恩戴德。自然也不在意所谓的谢恩了。 　　但是苍兰跪在那里，求弟子带她去。她大病初愈，身体说虚弱，其实也很虚弱，弟子们好不容易把人给养回来，不忍心见着自己养好了的人瞬间又垮下去了，只好求到明枝那里，明枝干脆找到熏华说了。 　　熏华当时正好和青瑜师泽在一块，听到明枝的话，“让她回去吧，大病初愈的，来来回回折腾做什么？” 　　青瑜也道，“大恩不言谢，就说她的心意你师父领了，至于磕头谢恩就不必。毕竟这么多年，你师父救过的人不知多少，如果一个个都见了，都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师泽见着明枝瞥了一眼青瑜，“不如见了吧，毕竟这还是头一回把人都抬到北阳山了，可见这的确有缘分，不如见上一面，要不然一份恩情放在心里，时间一长，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凡人来说，日夜记着也是个负担。” 　　青瑜颇为稀奇的瞥了一眼师泽，师泽平日里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或者说他对这些带上感情的东西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致，不但没有兴致，甚至还有几分看透了的意思在里面。 　　他特意看了一眼师泽，见着师泽从头到尾没有看明枝一眼，心下稍安。 　　“那也是 第82章 变数 随后蹙眉，轻轻放在一旁。 　　明枝在一旁看的没有任何感触, 如同看别的一场大戏。 　　她瞧着人在那里磕头，看了一眼那边上面的人，随便扫了一眼师泽, 师泽坐在那里, 唇边含笑。不知为何明枝总觉得师泽看上去和往常不太一样。 　　师泽神情和平常在外面时候有些许微妙的差别，可是这份差别到底在哪, 她一时半会的说不出来。 　　师泽坐在那里，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 一眼看过去, 明枝垂下头来。 　　苍兰给熏华磕头道谢, 然后继续留在妙法堂里养病。大病一场, 救回一条命，在完全痊愈之前, 谁也不敢说一定能活下来。毕竟凡人的躯体太柔弱了，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说不定就立刻病危, 哪怕用尽全力，也救不回来。 　　医者对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 都有一种保护成果的心态, 非得看到恢复到差不多了才行。中间出个什么岔子, 总有功亏一篑的感觉。 　　苍兰在妙法堂内, 开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是游历在外的医女, 见过不少病人, 也诊断过不少的脉象, 正好可以留下来和妙法堂的弟子说。 　　明枝也跟着听了几回，她对悬壶济世其实没多少兴趣，不过她已经拜在妙法长老门下, 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学，至于用不用得上那不重要。 　　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不让人有半点置喙的机会。 　　明枝拿着针对着面前的小人扎了好会，她见着苍兰在那里忙来忙去，帮着弟子们做事。 　　因为苍兰曾经是医女，所以有些事交给她再好不过。 　　琐碎事太多，有个人帮忙料理，可以分出精神做其他的事，也是很好的。 　　明枝看着苍兰露出个兴趣十足的笑容，这些不就是她用过的招数？ 　　“阿枝姑娘可有事？” 　　苍兰见着明枝直直的看着她，返回过来问她。 　　“没有。” 　　苍兰在养病的这段时日，和其他弟子交往的也不错，也跟着其他弟子叫她阿枝。 　　苍兰道，“我看阿枝姑娘每日里忙得很，如果有什么琐碎事的话，可以交给我。反正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能给你们做一些事也好。” 　　明枝笑了笑，“我倒是有些东西要去交给师父，但是我还没有把她布置给我的功课做完。” 　　明枝看着她满脸无奈，“不过这些也不好交给你的。” 　　苍兰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没能帮到你，着实不好意思。” 　　她神色歉然，明枝看过去，也没从她的眼里找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明枝浅笑。 　　她自从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回那个小镇，但是那边的弟子一直在发消息回来。 　　自从明枝带着人搅和了天璇阁弟子拿药给病人试药之后，妙法堂弟子干脆就和天璇阁弟子一起救治病人，倒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等到那边的病人陆续好转，又等弟子查出疫病来源，清理掉源头之后。功德圆满回到妙法堂。 　　这一次看上去倒是相当的完美，除了天璇阁弟子那里瞧着不高兴。 　　天璇阁弟子回来之后，明枝就听闻白芷因为犯了错被丹芷长老惩罚。 　　明枝让苍兰送了药过去，这个时候她去找白芷太过显眼，更何况苍兰自己也曾经受过白芷的恩德，让她送再合适不过。 　　苍兰的病情当初凶险，后面救回来也是身体恢复的很缓慢。明明其他弟子救助的病人全都差不多了，只是需要回家做进一步的调养，可是苍兰的脸色始终苍白着，为此明枝又排着队给苍兰把脉，把出她五脏有亏。这个毛病对于修士来说，不过闭关养伤，如果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闭关一段时日也就好了，可对于凡人来说，都是要命的。 　　因此又留苍兰下来，让她好生静养。 　　倒是苍兰很过意不去，亲自要去熏华的面前致歉，熏华当时让明枝去挡，明枝在苍兰面前说了婉拒的话，苍兰竟然看向熏华的门前，躬身恭恭敬敬的折腰，而后退下去。 　　那份恭谨是真的，明枝看着苍兰退到昏暗里，等到察觉到苍兰完全离开了，她才去禀告熏华。 　　“师父，人已经走了。” 　　熏华手里拿着一卷医术，吐出一口气，“你们年轻小姑娘关系好，和她说，以后不用这样，原本救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她现在又在帮你们做事，那么就两两相抵了。” 　　“师父，我倒是觉得她似乎是真仰慕您，说不定想要拜您为师呢？”明枝在后道。 　　“有你一个就够了。”熏华看她一眼，“再多一个我也教不了” 　　熏华向她招招手，伸手去探她的修为。 　　明枝站在那里，任由熏华探察，熏华手指在她额头上一探，面上露出讶异的神色，“进步的不错。” 　　熏华教她医术，同样也教她修行。明枝自己闷头苦练，除非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才会到她的跟前，要不然平日里绝不多说一句话。 　　“不过修行上你还是要稳打稳扎，不要急于求成。”熏华察觉出她的冒进，提点了一句。 　　明枝点头。 　　熏华知道她脾气，机灵古怪，自己的主意强的厉害，只是说了一句。 　　“这是今天的栗子糕。”她把放在一旁的食盒过来，内里之前被人下过一道灵力保温，到了这时候还是温热的。 　　“今天师父又让师兄去买了啊。”明枝拿过来。 　　“不是师兄，是师姐。这男人真的是在这上面半点心思都没有，买了几次，都不对味。这是我让师姐去，差不多是师弟叫人给你带的那个味道。” 　　熏华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里面我还给你放了牛羊乳，这些东西都是对你们小家伙长个头用得着的。” 　　熏华还记得明枝底子没养好，“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要不然长大了，不管再怎么修炼进补都补不上当年的缺了。” 　　明枝提着食盒，“师父还记得啊。” 　　“我是你师父，我若不记得那成什么样了？” 　　明枝犹豫了下，“我看阿芷她师尊老是责罚她，我……” 　　“丹芷长老……”熏华也有些头痛，“我和他说的话，只怕照着他那个脾气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事来。” 　　别人的弟子她不管处在什么位置，除非触犯门规，要不然她是不能轻易出口说什么。因为她开口极有可能不但改善不了局面，反而还有可能火上浇油。 　　如果仅仅只是天璇阁的弟子，她还好办，但是人家嫡传弟子，她也没立场开口。 　　“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也和那个小姑娘多来往一些，如果真的不行了，你和我说，我再去找他。” 　　熏华给她整理了下头发，“去吧，夜里不准熬夜，多大年纪就不学好熬夜，两只眼前都青了，难看不说到时候还长不高。” 　　明枝嗳了一声，“以前在紫云台的时候，仙君少觉，所以就跟着少睡了。” 　　熏华点点她的额头，“那就别学他，他年纪老大了，有些习惯不好，别被他带偏了，糕点是热着的，可以明天早上当做早膳要不然做平日零嘴都可以，牛乳记得睡前喝了。” 　　熏华言辞温柔，明枝领了她的话出去。 　　此刻外面已经黑了，妙法堂内也没有什么人，她在浓黑的夜色里走了几步，在夜色里察觉到什么，微微撇过头，然后又走了几步。明枝一手抬起来，五指张开突然直接在黑暗里一抓。 　　不过瞬息的功夫，明枝的手掌里抓住个柔弱纤细的脖颈，她五指收紧，脖颈在她的手掌里发出窒息的低叫。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明枝迅速在周身设下了隔音结界，结界笼罩了两人周身，在隔绝声音的同时，又隐蔽掉了两人的身形。 　　她掐住人的脖子，把她按在墙壁上。逼近过去问。 　　苍兰在她的手掌下，脸上涨红。 　　“你不是回去了么，又躲在那里。” 　　说着她手掌上又用了几分力气，苍兰舌头快要被她掐出来，握紧了她的手腕，明枝手放松一点，却立即以灵绳封住了她所有的行动。 　　苍兰被她松开，咳嗽了好几声，“我想在这里多看看妙法长老，妙法长老对我有恩，虽然好几次都没有见我，也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我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她。” 　　明枝方才的确是没有从她身上察觉到任何杀气，要不然早在刚才她就折断苍兰手脚。 　　“所以你就躲在这里？”明枝没那么容易相信人，听到苍兰这个说法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惕，“躲在这里一声不吭，你这是报恩，还是来报仇的？换了个人恐怕都要被你给吓死吧？” 　　“长老总是不见我，所以我才出此下策，我、我真的没有想做什么。” 　　明枝早已经探察过苍兰的躯体无数次，知道她的躯体就是个凡人，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就算想要做什么也有心无力。 　　“我不知道长老为什么对我避之不见，所以我就……” 　　明枝松开手，“所以你就等在这儿？等我走了你再直接过去？” 　　“我不敢，”苍兰的嗓音里都带上了哭音，“我就只是想如果长老出来的话，我再过去……” 　　明枝放开，“你回去吧，夜深露重，你在这儿等上大半夜，师父不一定会出来，要是被巡逻弟子撞见，说不定还会惹上麻烦。” 　　“你回去吧。其实师父和我说了，她救你也并不是为了要你的谢如何的，你不必这样。” 　　苍兰捂住被她掐过的脖子，看到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垂首下来。 　　“宗门内入夜之后夜禁森严，你要是被抓了，到时候那可就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苍兰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明枝提着东西，看了她几眼，转身离去。 　　明枝在妙法堂并不仅仅只是学习医术，同时也修炼，熏华传授过给她一些心法，考虑到她年岁，都是一些并不是很高深的。还是循环渐进的多，师泽对这些不懂，又或者说是没上手过，直接潜入识海带着她一块修行。 　　师泽这种法子简直大胆到令人惊骇欲死，可也是最有用的。但在熏华看来，简直就是胡来。 　　明枝也不挑，反正只要有用就行。 　　她在门派内寻了个幽深安静的去处，开始打坐调息。 　　明枝才发现这个山头不久，白芷以前带着她去自己经常修炼的地方去，可是等白芷被罚禁闭之后，明枝就另外找了个地方。 　　灵气从外界被吸入体内，在元丹处涌出的滚滚灵力带着在周身经脉里游走了一圈，此刻她的经脉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么脆弱，经过了几次的扩展，可以容纳下远远胜于当初的灵力流动。 　　她不断的吸取外界的灵力收入自身，又不过于急切，井然有序。 　　明枝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等到出来的时候，原先浓黑的凌晨已经是天光大亮。 　　她动了两下，照着北阳山独有的吐纳之法，来回吐纳了一会。等到睁开眼，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许多。 　　明枝站起来拂开身上掉落的树叶，打算往回走。才走了两步，就听到少女的声音，明枝有些讶异，她选的这个地方正好是没什么人经过，她在这里修炼了十几天都没见着人来，现在却来了外人？ 　　明枝听到里头还夹杂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她略有些惊讶，还是一对野鸳鸯？ 　　她身上隐蔽气息和身形的术法还没撤掉，她看过去，见着青瑜和苍兰面对面站着。 　　她看见这个险些脚下没滑一跤，青瑜是个再古板不过的老古板，最喜欢做的就是拆人姻缘，似乎天上飞过成双对的鸟都是罪过。 　　他现在竟然和苍兰站在一起？ 　　这老古板被人夺舍了？里头换芯子了？ 　　明枝又认真的看了青瑜脸上，青瑜脸上一派的光明磊落，没有一丝一毫她曾经在师泽脸上看过的情动之色，眼里最多只是算得上温和，而不是有情。两人一直保持着距离，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什么有关联的样子。 　　但是她也没见过青瑜什么时候好好和人说话过，她印象里这个师泽的这个掌门师兄，天生就是高高在上，对人不屑一顾。 　　像这样和人问答的，次数都少的可怜。 　　苍兰问了一些问题，青瑜尽数答了。 　　他一手背在背后，少了几分不可捉摸和疏远。 　　青瑜最后一个字从嘴里说出来，苍兰便笑起来。 　　“多谢掌门！”苍兰冲着青瑜一鞠躬，满脸感激、 　　明枝从物我两忘境界出来的时候有些晚，过来的时候就只听到这么一句。而后她就见着苍兰踩着步子欢快的一路跑远了。 　　明枝看着她离开，而后青瑜看了一眼明枝所在的方向。 　　明枝径直出来，撤掉身上的屏蔽气息的术法，“弟子拜见掌门。” 　　青瑜看她一眼，“你回去吧。” 　　言语淡漠，话说到这个地步，是真的坦坦荡荡。 　　明枝心里涌出一丝失望，她还真的有些想要见着这个从来都是大义的人掉下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的。 　　她奉命转身过去，朝着苍兰走过的那条路往外走。 　　脚下道路湿滑，她走的又快又稳。 　　回到妙法堂，正好遇上苍兰，苍兰看见她，或许是想到那天夜里被她掐住脖颈，下意识的一缩。 　　想起她之前在山上看到的那幕，明枝的笑意深了些。 　　“小师妹，长老让你亲自过去奉茶。”这个时候旁边一个弟子过来道。 　　明枝对苍兰一颔首，去了茶房。熏华对身外之物并不看重，也不讲究，灵露喝得，普通的泉水也行。 　　明枝对泡茶没什么技巧，水烧开了，把茶具都烫过，茶叶倒在里头泡上第二回 就送过去。 　　她过去的时候，见着师泽也在。 　　“师叔？” 　　师泽抬头一笑，“你来了？” 　　明枝看着手上的一盏茶，“弟子不知师叔前来，所以只准备了一杯茶。” 　　“不碍事。”师泽看向熏华，“左右你再去泡一盏就是了。” 　　话语随意，里头有了他平常的模样，只像师叔对师侄，没有一丝一毫别的关系。 　　熏华看了一眼明枝，明枝领命去了，她没什么茶技，泡茶手法简单粗暴，滚水和茶叶一混茶盖盖上一闷就好了。 　　她捧着茶到师泽跟前，将茶杯放在桌上的时候，和他视线对上。 　　明枝对上他眼瞳的一瞬间，顿时一股凉意从脊梁底部窜出来。顺着浑身上下乱窜。 　　师泽淡淡的一笑，回过头来，像是没见到她一般。他将她放在手边的那盏茶喝了一口，随后蹙眉，轻轻放在一旁。 第83章 亲探 “你做了这些，还说什么师叔。”…… 　　“……”明枝见着师泽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隐隐约约浮着一股墨绿, 混杂在原本纯至的黑色里。若不是那瞬间她察觉到那墨色周围的墨绿，恐怕也只是觉得有些轻微的不对。 　　“回去吧。”师泽吞下那一口茶水，抬头对明枝道。 　　明枝低头出去。 　　师泽看着明枝离开, 一直到她到门外, 才收回目光。 　　“师姐，我想问你要一些回心丹和清心丹。”他开口道。 　　回心丹有帮助巩固现有修为的作用, 而清心丹师泽之前已经要了不少。 　　“之前的那些都没有了？”熏华问。 　　“没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向世界开口, ”师泽说着又笑, “所以我亲自过来一趟, 丹芷长老炼制出来的东西, 我不放心。” 　　熏华正色看向师泽，“你以前并不怎么用这些东西。如今怎么用量如此之大。” 　　师泽多年来并不用这些丹药, 他天生心高气傲，看不上这些东西。 　　“不得已而为之。”师泽看了一眼手边的茶盏，端起来又啜饮了一口。 　　茶水泡的并不好, 带着一股粗糙，滚在舌面上, 带来一阵又一阵的苦涩。 　　“不得已？”熏华看着师泽带着笑容的脸, “你……还是为了师兄的决心么？” 　　师泽笑了笑, 他神情上没有一丝半点的委顿, 依然和当年一样, “其实我还得多谢师兄, 有些事我看不明白, 如果不是师兄点醒，恐怕我到现在都还看不清。” 　　他言语平稳，没有丝毫情绪, 平静的令人心惊。 　　“师弟！”熏华放在桌面上的手掌收紧。 　　师泽眼眸转过来，他望着她，“师姐，我很好。我也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师兄。” 　　他眉眼里盈盈含笑，可看的熏华十分不安。 　　“我信不过丹芷长老那人，所以师姐就给我吧，如果师姐都不给我，那我也只有忍下来了。” 　　熏华张了张口，她起身去拿了个盒子递给他，“你以前都不用这些东西，现在用量却如此之大，怎么不叫人担心？” 　　“让师姐担心了，不过我没事。” 　　这番说辞显然没让熏华放心，不过熏华也明白师泽的性子，他下定决心的事，不管谁来都没用。 　　“师兄那里……” 　　“师兄那里我不会说，说了也不过平白无故又弄出什么事来。”熏华不知是不是青瑜年纪太大了，以至于这些年脾气越发执拗固执。喜欢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里，不喜有半分的变故。 　　要是知道了，又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来。 　　“多谢师姐了。”师泽含笑对熏华一拱手。 　　“既然你不想说，那么我也不问了，毕竟你也不是孩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比我更有底。”熏华舒出一口气，她劝不了，也不打算劝了。 　　师泽靠在那里浅笑，她几次想说话，欲言又止。 　　明枝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师泽已经离开了，之前他看上去颇为嫌弃的茶，竟然还真的喝的干干净净。 　　明枝收拾干净，对着熏华几次欲言又止，熏华看见就道，“你说吧。” 　　“我总觉得师叔有些怪怪的。”明枝尽可能用委婉的说法，她不知道师泽怎么了，但也不想说的那么严重。 　　“我也觉得，不过他自己的事，不愿意说就算了。” 　　熏华叹口气，她看向明枝，对明枝招了招手。明枝到她面前，熏华给她整理了下她的衣襟和头发，熏华对她几乎完全没有架子像个和蔼的长辈。 　　“罢了，他自己的事。”熏华对明枝一笑，“你也别操心，他的心操不来的。” 　　明枝嘴上应了，心里沉沉的，不得快活。 　　熏华见状，只是在她头上摸了摸，没有做进一步的规劝。 　　熏华揽住她的肩膀，拿来医书，亲自给她传授医术。熏华讲解这些东西深入浅出，另外还指着东西给她讲解。 　　明枝听着，外面弟子进来禀报，说是外面的苍兰姑娘送了鲜花进来。 　　说着弟子拿进来一捧栀子花。 　　这个时候山下正好是夏日，北阳山地势高耸，加上护山大阵的庇佑，并没有一年四季的区别，只有四季如春，没有灵力加持的话，栀子花这种季节性强一些的花开不出来。 　　熏华看着弟子奉上的栀子花，她拿了过来。 　　明枝想起大清早看到的那幕，似乎有些了然。 　　“告诉她，我很感谢她。” 　　熏华的喜好表现不明显，明枝和她相处这么段日子，几乎都没觉察到她有什么很明显的偏好。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淡淡的，她也没能明了熏华喜欢什么。 　　但是她不知道，自然有人知道。 　　熏华并没有显现出任何欣喜，她只是随意的将那束栀子花放在一旁。又给明枝指点如何控制灵力直接入体。 　　对于那束栀子花，除却最初的一两眼之外，再也没有看一眼。 　　明枝抱着书本从熏华那里出来，就一头撞见苍兰站在下面的石头路上。 　　“阿枝姑娘。”苍兰看见她，满心期待的快步走过来。 　　苍兰眼里希翼连明枝都能看得见，“长老收到那花了吗？” 　　“北阳山没有四季，你那花来的不容易吧？”明枝探察过她的经脉，知道她只是一个凡人，没有丝毫灵力。而弟子们也不是随意能下山。 　　“这没什么，只要长老喜欢，那么再辛苦也值得。” 　　明枝想起熏华的漠然，“师父很喜欢，不过姑娘身体还未痊愈，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苍兰摇摇头，满脸笑意，“只要长老喜欢就好。” 　　说完欢欢喜喜的跑开了。 　　明枝在后面看着，心底是一股说不出的奇怪。 　　她原以为苍兰可能对青瑜有些意思，可是如今看起来，倒是一心一意想要讨得熏华的欢心。 　　她在魔门打滚久了，真心假意她很多时候一眼就能分出来。苍兰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得熏华的高兴。 　　明枝想了好半会，都没想明白。难道苍兰想要拜入熏华门下？ 　　熏华没有亲自动手过，明枝也不明白熏华的修为在哪个程度，不过能活这么久，修为绝对不弱。 　　凡人大多都向往仙途，上不去的只有没有路径，又或者自身资质不行。如果能够得上的话，全都是拼命的凑上去。 　　她很快把这个丢到了脑后，苍兰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凡人，只要是个凡人，那么在北阳山就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个人。 　　师泽那双带着墨绿的眼眸在她脑子里头晃个不停。她和师泽相处那么一段日子，甚至那么亲密，他的眼睛是个什么样子她最清楚不过，绝对不是她方才看到的样子。可是她也没见到熏华察觉到他的不对，而此事她也没法和熏华直接开口。 　　她总觉得不能直接说出来，哪怕是熏华也不能，一旦说出来，像是会引出什么事似得。 　　入夜之后，明枝彻底隐蔽掉身形和气息，绕过夜间巡逻弟子，直接往紫云台去。 　　她拜入熏华门下之后，从来没有夜里违背宗门里的规矩夜里出来。 　　熏华对她好，她也懂得不给人家惹麻烦，但现在顾不上了。 　　曾经一段时日，她是没打算好好的安心留在北阳山，甚至打着，在师泽身边把修为提升到一定境界，她就趁机溜走。所以她也曾好好研究过北阳山夜间巡逻弟子的规律和交班顺序。 　　她完全隐蔽了自己的身形和气息，直接躲开了弟子，进入了紫云台。 　　紫云台入夜之后，安安静静，比她当时在的时候，还多了几分静谧。 　　她快速的直接往师泽的居所而去，师泽没有什么闲情雅致，他住的地方也不起什么名字。对师泽来说，就是个供他休憩读书的地方，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他没有那个兴致去给个屋子起个名字。 　　她到那里的时候，四处黑灯瞎火。今日天气不好，虽然不是朔日，但四周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四周静悄悄的，死一般的寂静，她闭上眼放出自己的神识，扫荡了周围一圈，没发现异常，她吸一口气，师泽洞府前后都种植有不少竹子，还有她之前种下的花草。草木入夜之后，在夜色里吐出充沛的润泽水汽，让她周身越发的湿冷。 　　明枝握紧了手，抬脚直接往洞府里头去。 　　屋子里没有烛光，但对她来说，和白昼没有任何区别。 　　屋子里和外面一样，没有一丝半点的声音，安静的令她有些不安。明枝迟疑了下迈开脚步走到屋内。 　　里头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她能清清楚楚听到自己呼吸的速度。 　　“师叔？”明枝开口轻唤。她刚才用神识扫过去的，察觉到屋子里有人，只是进来之后，没有感觉到有人的存在。 　　室内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她。 　　“衡云君？” 　　她继续道。 　　依然是一片静谧，此刻夜风吹过，外面竹叶被吹动，带起一阵沙沙声响。 　　但她听着那阵沙沙声响，越发细致的注视周围。 　　“师泽？” 　　她话语落下的下刻，原本一片死寂的空气里下刻立刻荡出一片水纹。 　　明枝骤然转身，一剑直接挡上突然冒出来的手。 　　那只手生的修长好看，师泽看了一眼完全挡住他的剑，眼里露出一抹趣味，而后他直接和她对招起来。 　　“我记得你一开始是不用剑的，你也不喜欢用这个东西，就算用也是当着外人的面。” 　　师泽凌空化出一把长剑直接格挡在她劈来的剑上，发出咯噔的一声重响。 　　“人总是要变的。”明枝持剑，她口吻淡然。 　　师泽一笑，“你说的没错，人总是要变的。” 　　下刻明枝就换了招数，招式凌厉的向他攻过去。 　　她下手没有任何留有余地，不仅没有留有余地，反而还咄咄逼人。 　　实质的剑气在室内飞舞，不多时把屋子内的摆设打碎了一地。 　　“你已经能控制剑气，并且能化气为形，你这是故意的？”师泽侧身躲过她迎面劈开的一道剑气。 　　那剑气几乎贴着他的脸颊飞过去。 　　“……”明枝抿紧嘴唇，她不答反而蹂身而上，越发和他打起来。 　　明枝贴上去，和师泽近身过招。 　　交手间两双手掌交锁在一起。最后双双交在胸口。 　　“你想要试探什么？”师泽望着她。 　　“……”明枝径直抬头看向他，面色冷静。 　　师泽静静的望着她，过了小会，他轻轻笑起来，轻笑在室内响起来，莫名让人心底生出几分毛骨悚然。 　　“你想知道？”师泽歪了歪头轻声问道。 　　明枝抿紧嘴唇，她手掌用力，一掌径直推出，师泽挺身丝毫不躲，就要将她这一掌全数受下。 　　明枝立刻受力，可是师泽还是受了一点冲击，他闷哼一声。 　　“你干什么！” 　　明枝低喝。 　　刚才那一下她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但是师泽如果真的要躲，那还是能完全躲掉的。 　　“你不是想要知道么？”师泽皱眉闭眼忍耐了下，睁开眼看着她，说完他就笑了，“这没什么，你既然想知道，那么我亲自告诉你，不必过来试探。” 　　他抬眼起来，明枝在浓黑的夜色里看到他双眸竟然微微的散发着幽绿。露出无穷的诡异。 　　明枝当即倒吸一口冷气，他这样子她曾经见过。有一次朔日他在她面前失去控制，就是这样的。 　　“你……”明枝看着他，嘴唇微微张开。 　　师泽轻笑，他不但不往后退，反而整个人都靠过来，似乎好让她看的更加清楚。 　　“如何？”他笑意明显。 　　“你到底做了什么？！”明枝看着师泽近在咫尺的脸，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到底对你自己做了什么？！” 　　师泽任由自己手臂上的衣料被她抓住，他低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方才都已经看到了，还问我做了什么吗？”师泽笑起来。 　　“你疯了你！”明枝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她重重的在师泽的肩膀上推了下，“你要吞了你身体里的那个怪物！？” 　　她方才完全没有收敛手里的力道，而且不但没收劲，反而手上的力气还大了几分，师泽对她没有设防，那般力道推上他的肩膀上，推得他踉跄向后退了几步。 　　“疯了？不。”师泽向后踉跄几步站定，他脸上依然含笑，满脸的预约，“我现在很清醒，神智清明，比谁都要清醒。” 　　他向她伸手出来，明枝向后一躲，师泽神情里的落寞顿显。 　　不过他手掌向她脑后一按，将她全部的后路截断。 　　他手臂缓缓收起来。 　　“你怕我？” 　　师泽轻声问道。 　　这话比方才那冷静且暗藏痴狂多了几分脆弱，其下透出几分可怜。明枝一愣，就是这稍许的功夫，师泽已经将她缓缓的收在怀里。 　　“师叔。”明枝额头轻轻碰在他带了水汽的衣襟上，唤了一声。 　　“你喜欢玩这种师叔师侄的游戏？”师泽身体僵硬了那么一瞬，而后又柔软下来，他轻轻拍着明枝的后背轻声问。 　　师泽没等明枝回答，他欣然回答道，“好，阿枝既然喜欢，那么我就陪你。” 　　说着他的手从她的背上一下接着一下的轻抚，像是安慰哄个孩子一样。 　　“乖孩子。” 　　“阿枝不用在我面前玩这种言语游戏，我见识过的太多，若真想玩，我一定会奉陪。” 　　他说着手掌覆在她的背上，额头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亲昵的蹭了蹭。 　　“我没有和你玩游戏。我已经在那么多人面前拜师，你自然就是我的师叔。” 　　师泽听了这话，扶着她的肩膀笑了起来，他笑的身体都忍不住在颤抖。 　　“笑什么！” 　　师泽笑的眼中都带上了几分水色，他依然和之前那样轻轻扶着她的后背，“你说的对，我是你的师叔。” 　　他言语里带上了几分空灵，可是他话语里更添了几分亲昵，高挺的鼻子也蹭上了她的。 　　“可是你真的把我当师叔吗？老是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他话语空灵且含笑，那股看透了一切的语气，像是一根羽毛直接扫在她的心间。亲昵的，暧昧的，能直接把人逼的维持不住脸上的面具，下意识的就想往一边逃窜开。 　　师泽察觉到她的意图，原本在她背上的手，径直扣在她的腰上，原本的温柔都换上了三分强势。 　　“你不是我师叔，你又是我什么人？” 　　师泽笑了，“你说你当我是师叔，那么请问哪个师侄，竟然胆大包天敢亵玩师叔？” 　　他说着，笔挺的鼻尖从她的鼻之上滑落下去，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点着，画着。 　　“你那夜里对我做了什么事，不用我再次提醒你吧。” 　　他嘴里说着，突然一下吻在她的面颊上。 　　嘴唇的触感冰冷而柔软。 　　“你说说你做了什么？”师泽笑问。 　　明枝嘴动了几下，她还没开口，师泽又道，“你做了这个。” 　　他的唇又落在她的耳垂上，“还有这个。” 　　“这一切，你以为我 第84章 说白 至于以后，那就到时候走一步看一…… 　　明枝从头到尾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过, 就被师泽质问了那么多条。她并不在意什么欺师灭祖，从前的一切如果可以，她都可以当做自己没做过。可是她不当回事, 可有人给她记得, 而且记得清清楚楚。 　　原本冰凉的唇舌此刻变得滚烫，明枝被他亲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师泽的攻势来的突然而迅烈，他一把把她的手从自己胸前的衣襟上扯下来, 牢牢的掌控住她的后脑勺。 　　侵入, 重吮, 纠缠。 　　他不管不顾, 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欢喜还是厌恶, 他逼着她和自己纠缠。 　　明枝整个人都被他强硬的锁在怀里，湿润滑腻在唇齿间蔓延。 　　她找到机会，牙齿上下一合重重咬了下, 顿时一股腥甜就在唇舌上弥漫开来。师泽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他丝毫不管自己的舌头被咬破了, 仍由鲜血淌出。 　　明枝被他按着喂了好几口的鲜血, 血腥又激烈, 她被他强迫着, 喝了几口血。 　　她一把挣开他, 明枝脸上被憋的通红, 嘴唇微微有些红肿, 她重重一把推在师泽的身上，力气之大，径直将师泽整个人都推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师泽嘴唇湿润沾着血, 他站在那里，望着明枝，任由唇边的鲜血淌下，妖冶又蛊惑。 　　“你……”明枝捂住胸口，狠狠的吸了几口气。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什么？要是你一旦出事，到时候牵连的不是一个两个人！”明枝狠狠看向师泽，“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孰轻孰重你自己都弄不清楚吗？！” 　　“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明枝问。 　　明明已经活了千年，这么大的岁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不应该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当然知道。”师泽靠近她，他带着唇边的血，言笑晏晏里带着一股癫狂。 　　“那你还做？”明枝不可思议，她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你既然知道，按道理，你应该比我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吧？” 　　师泽缓缓走到她的面前，明枝径直抬头看他，这个时候躲他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说不定还极有可能又刺激到他。 　　明枝放缓了调子，她心里此刻是庆幸没有向熏华透露半分，要是熏华知道，这么大的事恐怕熏华也不会帮师泽隐瞒，到时候极有可能要告知青瑜。 　　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心系苍生了？”师泽带着唇角的血，含着笑走近她。手指轻轻的触碰在她额角的碎发上。他轻轻一拨，将她落在脸颊上的碎发拨开。 　　“我只是不想波及到那么多人。”明枝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自己的脸颊划过，“你难道不也是么？作为北阳山的衡云君，没道理会比我更不在乎无辜吧？” 　　师泽的眼里霎时间沉寂下来，嘴唇抿紧，过了小会，他脸上露出一个非哭非笑的古怪神情。 　　“那我问你，我这么多年来，做错了什么事？做过什么祸害苍生无辜吗？” 　　明枝眉头微蹙。 　　“不，我没有啊。” 　　师泽说着，脸上非笑非哭，“我这么多年，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害人的事。可是到头来，我不过是想求一件事，可也毫无希望。” 　　“我除魔卫道，甚至为了报仇，以及不让归墟之眼里的那个东西有逃窜出去的机会，我以我自己为容器，将其封印，几百年来无怨无悔。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师泽笑起来，“是，这是我的职责，我应该如此。我原本认为我也该如此。” 　　他无情无欲，既然他体内已经封印了那么可怕的东西，那么他就应该好好的守住这魔物，不让它有一丝半点的祸害人的机会。 　　“一年复一年，一日复一日。沧海桑田，白驹过隙，对我来说，似乎没什么不变的。守着这东西，便是我的宿命。可这是我的宿命吗？”师泽看向她，“我如今有自己所想，有自己所欲，但我也不过是想要一份平常的日子而已，我没想过丢开自己的职责，也没想过要祸害苍生。” 　　“但是我却逃离不得，生生的被困在这里。”他笑起来，“师兄说，我被自己的私情迷昏了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明枝嘴唇动了下，她才想说话，师泽过来，“你知道我不是的，对不对？” 　　他这模样根本就已经完全近乎癫狂，她此刻恐怕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所以，你就把你身体里的东西放出来？”明枝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她抬头看他的眼睛，哪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她也能看清楚他眼瞳里泛着浅浅的青色。 　　师泽闻言有些怔松，他笑了。 　　“你就算疯，也得照顾自己，”明枝强迫自己放柔了嗓音而不是照着他的脸，一拳直接抽上去。 　　“你让那种东西占据你的躯体，你……忍得了？” 　　师泽不由得失笑，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顶，“我什么时候说过让这魔物占据我的躯体了？” 　　明枝蹙眉。 　　“我的师尊死在它的手下，我就算和它同归于尽，也不会让这肮脏东西占据我的躯体。” 　　他低头下来，越发的温柔，“我要它为我所用。” 　　明朝瞬间明白了，她看了师泽两眼，“你……” 　　“我被这东西所困，挣不开脱不掉。”他的眼里泛起些微的水色，“我因为这个东西，已经成了一个囚徒，我只能困在这里，哪里去不了，师兄说这是我的职责，我既然扛了下来，那么就只能到我身死的那一日，倘若这魔物跑出来，那么我就是罪人。” 　　“你不是……”明枝下意识想说不是。 　　师泽点点头，“对，师兄说的很对，如果因为我造成差错，祸害到无辜，我的的确确就是罪人。可是我有我的私心。” 　　他说着一把抱住明枝，他和刚才强迫她接受他的吻一样。 　　“我以前我觉得我无情无欲，所以我无所谓我自己的一切，躯体托生于世间，不管活的多久，也不过一副骨肉，和禽兽除却更有灵性会说话知荣辱之外，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呆在何处，做什么，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手里的力气比方才还要更大了好几分，明枝感觉到那股劲道，只是眉头皱了皱。 　　“可是现在我不是了，我要的很少，”师泽满脸无措，“我要的真的很少，我只是想自己和一个平常人一样，甚至我都已经想好了，我和你就真的隐居在个地方，如果我一旦有变，哪怕拼死我都不会让这东西出去祸害世间。可是不行啊。” 　　师泽将明枝用力的抱在怀里，他千年以来平平静静，什么都不入他眼，什么也不入他的心。 　　可是他真的动了念，就再也回不去了，掀起了的风浪无法平伏。 　　“我所求不过那么一点，但是根本不行。我这才发现，我成了囚徒。除非我依然和以前一样，做一个无欲无念的木头人，要不然但凡我有些许想法，都会遭受指摘。” 　　“师兄没错。”师泽笑了，“但是我也没错。师兄没错，他是北阳山的掌门，自然应当以苍生和宗门为先，而我也没错，我从未没有想过要伤害人，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所以错的也只有封在我身体里的东西。” 　　“它存在于世，那就是个祸害，既然如此，我化了它，成了它彻底为我所用。若是不成，一起同归于尽，不管哪个结果，都是有利无害。” 　　师泽笑的更加灿烂，他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阿枝，你说，我做的是不是很好？” 　　“你不要乱来。”明枝忍不住道，她反手抱住他，在他的后腰上轻轻的安抚，“还有其他的办法。不一定要用这种铤而走险的办法。” 　　“那东西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你炼化了它，怎么知道它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师泽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雾沉沉的，原本黝黑的眼睛里浮出了些许诡异的幽绿。 　　“阿枝是在关心我么？”师泽笑问。 　　他话语含笑，可听到耳里却让人莫名的浑身发寒。 　　“可是除却这个办法之外，我已经无计可施了。”他喜欢明枝在他身上轻轻抚弄的感觉，他长叹一声，直接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只要有这东西在，我就必须要在这里做一个囚徒。” 　　他说着笑了，“什么衡云君，这种虚名我从未在意。我不过是被困在这里罢了。” 　　明枝轻轻的拍在他的背上，她的力道拿捏的正好，想要尽力的安抚他，“你不是囚徒，你是受人敬仰的仙君。” 　　她又顿了下，“我陪你就是。” 　　明枝原本有自己的心思，哪怕到了现在，她还是不安分。也没打算在北阳山好好的安分的呆下去。就算青瑜让熏华收她为徒，但她的来历她青瑜自己也清楚。时日一长，等师泽清醒的差不多，也就该回头收拾她了。 　　就算熏华反对，等青瑜真的把她杀了又或者怎么样，熏华就算反再愤怒，却也不会和自己的师兄真正的翻脸。 　　这世上其实不管正道魔门，都是一样的。 　　她也只是打算在熏华的手下学一些用的上的本事，提高自己的修为，等时机到了，她就离开。 　　不管在师泽身边，还是在熏华门下，她都没有半点留下来的心思过。 　　“真的？”师泽靠在她的肩头上，突然眼里起了些许光彩，他侧头在她肩膀上看着她。 　　“真的。” 　　反正先把人哄好再说，至于以后，那就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师泽靠在她的肩头上笑了，“你骗我。” 　　明枝心头乱跳，她知道自己说的假话，但是她自己说出来却很是真心实意。 　　“没有。”明枝回头过去，压住有些狂乱的心跳，免得被师泽又察觉出什么。 　　“而且你自己不是说，我不管到哪里，你都可以察觉到么。”明枝说起这个，唇舌里有些泛苦。 　　所以她也只有等师泽自己看开的那一日，平常男人得不到，时间一长也就那样了。可是师泽却看起来不是。 　　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师泽闻言只是笑，他轻轻的点在她的身上，“你修为增进了。” 　　明枝嗯了一声，师泽叹出一口气，抱住她，“我很想你。” 　　他抱起她到床榻上，明枝后背触碰到柔软的褥子上，她一下就察觉到这不是师泽的喜好，是她的。 　　师泽给她脱了脚上的鞋袜，把她仔仔细细的收拾好，“睡吧。” 　　他躺在她的身边，手撑着头轻声道。 　　师泽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看不出刚才那副令人心惊的疯癫。 　　但明枝心里清楚，这平静只是表面上的，师泽根本就已经完全照着他自己的路子去了。 　　师泽见着她还睁眼，竟然一手放在她身上和哄孩子似得拍了又拍，“好好睡一觉。” 　　师泽放下撑着头的那只手，整个都躺在她的身边，“我也好好睡，你走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了。” 　　明枝和他动手，又被纠缠了那么久，听到他的话，她闭上了眼。 　　师泽见状，伸手将她整个都抱起来。 　　明枝醒来的时候，师泽罕见的还在沉睡。以往都是她醒来的话，师泽也就醒了，但是到现在为止，师泽都没有什么动静。 　　他睡着的样子其实蛮好看，安静又祥和，像个年纪尚轻的少年人。 　　或许是被美色所迷，她低头下来在师泽的脸颊上亲了下。 　　其实美人这么对待，着实是有些太过暴殄天物，照着她那套，就应该这样那样。但现在就算想来一套也错过好时机了，时间也不允许。 　　外面的天还没亮，但也快到她平常起身的时候。她轻手轻脚起来穿戴好，回头对师泽道一句‘我走了’。 　　她说完之后，直接往外走去。 　　等人出了门，床上躺着的人睁开眼，直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明枝到妙法堂的时候，此刻还没什么弟子出来走动，这个时候晨露浓重，水汽充沛，正好适合晨起打坐入定，将浑身灵力游走个大小周天。 　　她平常不在这个时候起来，所以她也不显出身形，依然遮掩住自己的行踪。 　　明枝走到半路遇到苍兰。 　　此刻露水很重，天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光亮，不仅仅如此，还泛着一股寒气。对弟子来说，这些凉意不痛不痒，但对凡人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完全隐约去了身形，苍兰对她没有觉察到半分，依然一心一意的往前走。 　　明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跟在她身后，苍兰衣裳单薄衣裙都沾上了露水。 　　苍兰搓搓了手臂，手里提着个食盒一样的东西。明枝跟在她身后直接出了妙法堂，到了另外一处很小且说不出名字的地方。 　　明枝看到那边出现的人有些一言难尽。 　　青瑜站在晨雾里。 　　苍兰提着手里的食盒满脸感激的过去道谢，说是为了上回感谢青瑜提点之恩。 　　青瑜意外遇见过这个凡人两次，次数说多不多。 　　“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青瑜道。 　　苍兰把自己准备的点心送过去，青瑜看到她脸上的喜悦如有实质，“如何，师妹可是收下了？” 　　苍兰满脸高兴的点头，“是的，长老收下来了，而且还和我说了几句话。” 　　她满心的喜悦发自内心，如有实质，尤其她满脸的纯真让他也不由自主的想笑。 　　这凡人虽然毫无力量，但胜在心境纯净，想要报恩的心是真的，想要人开心也是真的。 　　这世上一颗真心最是难得，蝇营狗苟言不由衷的凡人和修士看的太多，见到这么一个心境纯净的凡人，青瑜也觉得耳目一新。 　　他喜欢这种一心一意单纯为了一个人的心思，而且他也见着凡人除却一颗想要讨师妹欢心，勤勤恳恳报恩的模样，倒也让他很是赞赏。 　　“那就好。”青瑜颔首。 　　“不过师妹原本也没有想过因为救你而如果，其实你不这样，也是可以的。” 　　“不行。”苍兰一下就否决道。 　　她答的快速而没有半点犹豫，“长老救了我，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报答的，现在我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青瑜见状多了几分赞赏。 　　他见着苍兰送上的食盒，笑了笑，“我辟谷多年，并不用凡人的糕点。” 　　青瑜说着想起师泽那边，他都不知道师弟到底是如何被一个妖女给弄得动了情。 　　就算真的要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是个心思干净剔透的姑娘，怎么会是一个妖女？ 　　妖女心思狡诈多端，喜欢上这种女人，真的是恐怕到时候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明枝为保险起见，离他们有些远。她在那里远远看着，她目力非常不错，也依然能看的清清楚楚。 　　她这次没呆到两人把话说完，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之后，她就掉头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明枝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面上浮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说实话，青瑜的那张老脸，她看着着实可恶，如果里头要是有点其他的样子，那就太好了。 第85章 那要不要帮他们忙？ 　　明枝有意看青瑜的笑话。 　　一来二去的, 孤男寡女，这世上的男人，除了亲爹和女儿之外, 其他男女呆在一块, 别管什么品性高洁，次数一多, 如果掌控的不好，要么双双出事, 要么男女里头有一个出事。 　　她面上不显, 可心里到底是怨的。 　　她带着清晨的露水回到妙法堂, 才一回去, 她就一头碰上熏华。 　　“师父。”明枝见着熏华吓了一跳。 　　熏华看她，“这一晚上去哪里了？” 　　明枝心一下跳的飞快, “弟子哪里都没去。” 　　熏华看了她几眼，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明枝偷偷在后面看了熏华两眼，熏华对此没什么别的表示, 她答了那么一句之后，熏华没有再问。 　　“师父？”明枝等了小会, 没听到熏华的下句话。 　　“下次你小心些, 要是被巡逻弟子看见了, 恐怕不好解释。” 　　听这话的意思, 似乎是知道她一夜里去哪里了。 　　明枝想起师泽, 几次欲言又止。她见过炼化之术, 不过这种都是魔门的把戏, 里头有什么风险，她哪怕没见过，但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万无一失。 　　师泽已经下定了决心, 任凭谁也不能改变，她想起师泽带着淡绿色的眼瞳，不由自主的咬了咬唇。 　　她看着前面的熏华，微微张了张唇。 　　“有事？”前面的熏华开口问。 　　明枝摇头，“没有。” 　　熏华似乎是知道她昨夜跑到哪里去了，可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衡云君炼化魔物，这个听上去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一旦捅出去，被人知道，师泽恐怕会被千万人指摘。 　　可是她拦不住他了。 　　“师父……” 　　熏华看了过来，明枝掌心里全是腻腻的一层汗。 　　“没事。弟子就是想问，最近有没有汤喝。”明枝还是将要出口的话完全吞入肚子里，换了个另外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明枝年纪小，所以她还是在吃饭，考虑到她在长身体，熏华也让人给她准备了不少肉菜。 　　“喝汤？那东西倒还不如直接吃肉来的好。”熏华听她这话，只是笑笑。 　　“你有话和我说？”熏华问。 　　明枝手掌握紧又松开，最后还是摇头。 　　熏华见状也不再问。 　　“想吃什么，到时候和你的师兄师姐们说，他们会给你准备。” 　　明枝嗯了几声。 　　熏华看了她一眼，回头过去没有再说话。 　　明枝抱着一堆的书跟在年长弟子后面，认了一圈的药草，出来的时候，明枝就见着苍兰提着东西站在那里。 　　苍兰在妙法堂养身体，也会帮着弟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而且还会给熏华送一些东西。 　　熏华并不把自己的喜好直接告诉于人，很多时候，她根本就不露出自己的喜好。所以哪怕是明枝这个嫡传弟子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明枝行事带着一股懒散，除非有所图，要不然还真的不会特意去关注旁人喜欢什么。 　　明枝看着苍兰高高兴兴的提着东西过来，只是这次又不知道打听来了什么。 　　“苍兰姑娘都比小师妹你要用心的多。”旁边的弟子看见，回头说笑了一句。 　　明枝站在那里瞧着，心里怪不是滋味。 　　这个时候正好是课程结束，明枝抱着手里的书本直接追过去，“苍兰姑娘。” 　　苍兰看到明枝，脸上的笑有瞬间的凝滞，然后又扬起来。 　　“这是给师父的吗？” 　　“在这里叨扰长老这么久，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只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明枝点头，“有劳姑娘了，我正好要去见师父，正好帮姑娘带过去。” 　　说着，她就要接过苍兰手里的盒子。 　　苍兰却一抬手，直接躲开明枝的手，她对着明枝面上的意外解释，“我想亲自送给长老，不知阿枝姑娘可否能帮忙？” 　　明枝脸上浮起笑，“当然。” 　　她在前面带路，熏华很少见苍兰，苍兰带来的东西，全都是让其他弟子送进来。 　　到了楼台前，苍兰满脸期待的看向明枝。 　　明枝点头，她回身过去，“师父，苍兰姑娘求见。” 　　明枝话语落下，原本紧闭的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她看了一眼苍兰，苍兰会意跟在她身后。 　　屋内熏华正手持一卷书在看，她看到苍兰，微不可见的蹙眉，“姑娘。” 　　“我给长老准备了一些点心，听说都是长老爱吃的。”苍兰说着把手里的食盒送上去。 　　熏华看了一眼明枝，明枝上去接过。 　　“我已辟谷多年，早已经不食五谷，姑娘从何处得知我曾经喜爱过的点心口味？”熏华看向苍兰。 　　苍兰嘴唇动了下，熏华那一问，没打算要从她那里问什么出来。 　　“姑娘，好好休养身体。”熏华的口气算不上和蔼客气，甚至有些疏远客套。“我听说姑娘一直在帮着年少弟子学医，我很感激姑娘。不过姑娘眼下的要务是休养好自己，至于别的。” 　　熏华看了一眼明枝手里提着的食盒，“就不要费心思了。” 　　苍兰望着熏华，似乎满是意外，又或者意想不到。 　　熏华等了小会，没见到苍兰说话，“姑娘好好回去休息吧。” 　　有了这话，苍兰也只有离开。 　　“这位姑娘，看起来像是想要拜师。”明枝提着手里的盒子道。 　　熏华伸手揉了揉自己晴明穴，听到明枝这话，失笑道，“是吗，不过我不会再收徒。徒儿有你一个就够了，再多那就是给自己寻麻烦了。” 　　明枝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是青瑜强塞给熏华的，听到熏华这么说，有些意外。 　　熏华见到她脸上的意外，“收徒不是随便收的，收了就得上心了。有你一个就已经够了。再多我也不给自己添麻烦。” 　　她笑着在明枝的额头上弹了下，明枝捂住额头。 　　“那这东西怎么办？” 　　熏华毫不在意，“你不是喜欢吃这些吗，你吃了就好。” 　　她看看明枝，“正好你又高了些。” 　　熏华抬手比划了两下，明枝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又高了一点。 　　入夜之后，明枝跑了过来，熏华看见明枝有些吃惊，“你来做什么？” 　　明枝和熏华，这么些日子就和普通的师生一样，熏华教她医术和修行，但除了这两样之外，从没有其他的吩咐。 　　“我来伺候师父。”明枝原本没什么在意的，可是看着苍兰这么殷勤，她难得的生出了几分慌张。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 　　但说起来，熏华从来没让她做过什么。 　　“……不用。你回去。”熏华道。 　　明枝摇摇头，“我来都来了。” 　　“你今日不去那边？”熏华满是稀奇。 　　明枝张张嘴，熏华什么都不说，但明枝觉得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她定了定神，“他脾气这个时候不稳，我过去怕又惹着他。” 　　熏华察觉到师泽这段时间有些不太对，性情上有些微妙的变化，只是他行事做派还是原来的那一套，她也只是当他平常的一些变化。 　　毕竟他们活的岁数太长，时间一长，性情什么自然也有所变化。这世上没有一层不变的东西，更何况是人呢。 　　熏华摇头，“我不习惯被人照料，也用不上。” 　　“你若是觉得怕自己被苍兰姑娘比下去大可不必，我没打算收她为徒，也让她以后别那么费心思了。” 　　“反正来都来了。”明枝笑着就去给她准备热水。 　　现在已经入夜了，熏华衣着整齐，没有半点就寝的意思，明枝把一切都给她准备好。 　　热水里放了些干花瓣，花瓣是晾干了，被热水一冲，里头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明枝在这上面，小心思都多，花瓣也选的恰到好处，香味清浅不至于浓厚，沁人心脾。 　　“你不嫌麻烦？”熏华闻到那股花香，她转头看向明枝。 　　明枝轻笑，“服侍师父怎么会嫌麻烦？而且弟子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叫人省心的，师父三番几次照顾弟子，这点又算什么？” 　　明枝说着又道，“那水弟子是照着师父之前教过的方子，弟子自己配出来的，也是学以致用。” 　　熏华失笑，“那东西对我又有什么作用。” 　　她对上明枝的眼睛，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她也起来，“好吧，你都准备好了，我领你的情。” 　　熏华对着准备好的热水伸手出去，袖子随着她的动作拉上，手腕上露出一道极其狰狞的伤疤。 　　伤疤从手腕上处蜿蜒向内，因为时间久远，伤疤边缘和四周完好的肌肤几乎链接在一起。 　　熏华察觉到明枝的注视，她低头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疤，“吓到你了？” 　　“这是……” 　　“当年留下来的，和几个魔族对上，就留下了这个，这么多年了，不管用什么天灵地宝，也没有消掉。” 　　熏华轻描淡写，“吓到了呀？” 　　明枝摇头，她只是吃惊，也并不是真害怕。 　　熏华见她并不是害怕，笑了笑，捧起水扑在脸上。 　　熏华洁面之后，看向她，“好了，你也赶紧回去。夜深了，你要是还不睡，小心到时候长不高。” 　　熏华话里话外都是将她当做孩子看，她展开五指，掌心出现一簇火苗，火苗从她的掌心里飘出来。围绕在她前面，“今天夜里黑，小心别摔着，回去吧。” 　　明枝嗯了一声，回头过去，在她周身环绕的那簇火也跟着她的动作飞到了前面去。 　　明枝回到自己的弟子房，她因为是唯一的嫡传弟子，安排的也是独一间。她才进去，就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她抬手就化出灵刃，直接一掌砍向虚无的黑暗。 　　修长白皙的手直接从黑暗里出来，和她过了好几招。 　　“是我。”师泽扣住她的手腕，轻声道。 　　明枝看到师泽，太阳穴突突的跳，“你怎么来了？” 　　“我来不得？”师泽说着手里用力直接将她圈在怀里。 　　“我看你这些时日，在师姐这里日日都过的极其快活。而且还有心思去看师兄。” 　　他话语下有些许诡异的暗流，只是那张脸上依然是笑意盈盈的。 　　“你监视我？”明枝看着他，言辞里分不出喜怒。 　　师泽直直的看她，“不是。” 　　他眼睛看着她，“只是我每日会来师姐这里，你在那里，做什么，我知道而已。” 　　“是吗？”明枝笑了笑，她上下打量师泽，“你说的话，我可不信。” 　　师泽握住她的手腕上的力气大了些许，“我真的没有。” 　　“要喝水吗？”明枝轻声道。 　　师泽那张平静表面下的暗流因为她这话有了些许变化。 　　“我去给你泡茶。” 　　说是泡茶，也不过是茶叶往滚水里一丢就成，她这里没有明火，水里丢一点灵力立刻就沸腾起来。 　　师泽坐在那里看她忙活。 　　“那天太乱，我有事忘记问你。”明枝把泡好的茶放到他面前，“你把这东西真的吞了，会不会出事？” 　　“你说呢？”师泽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反问道。 　　明枝静静的看他，师泽坐在那里，原本黝黑的眼瞳四周有一圈墨绿，那墨绿藏的很深，很难发现，却是真实存在。 　　“你会变成什么样？”明枝过了好会开口。 　　原先他不过是牢笼，但是现在他却要和那东西彻底融为一体，不再是囚笼和囚徒的关系。怎么可能毫无影响？ 　　“不要怕。”师泽笑了，他轻轻的轻抚她的脸颊，“其实我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更像我自己本身而已。” 　　成了他不仅替苍生解决了这么一个棘手的东西，而他也可以获得自由。若是失败，他也绝对容不下这东西仗着他的躯体为所欲为，大不了一个同归于尽。 　　很简单。 　　明枝静静的看他的眉眼，见着他的眉眼里有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是她当初遇上的那个人，但也似乎不是。 　　“我想见你，”师泽徐徐靠近她，“这段日子你不来找我，我也压制着不去找你。” 　　他不去找她，最多只是来妙法堂看着她忙忙碌碌，他知道她满嘴谎言，说出的十句话里能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破天荒了。可他就是想要她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喜欢他，看看她。 　　他在等，一直在等。 　　幸好在他耐心耗尽之前，她来了。 　　她来了之后，师泽也懒得压抑自己心头的念想，亲自找过来。 　　明枝伸手过去，一把将意图靠近的人一把拉到怀里。 　　“那就来好了。”她双臂放在他的背上。 　　师泽被她整个抱在怀里，她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像这样主动亲近他了。 　　他轻轻将下巴压在了她的肩膀上，满足的舒出口气。 　　夜里师泽就和她睡在一起，他喜欢这样的亲密，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和她这么躺在一起抵足而眠。 　　天不亮她睁开眼，就见着师泽双目炯炯的看着她。 　　“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好戏？”师泽问。 　　明枝来了兴致，师泽带着她直接出去。 　　到了另外一处地方，他们隐蔽掉身形，到一处草木葱茏的山峰，明枝看到不远处的青瑜和苍兰。 　　苍兰垂目落泪，和青瑜说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妙法长老不再搭理她。 　　青瑜见状出言安抚。 　　“我这么多年，还没见着师兄有这么和颜悦色通情达理的时候。”师泽在她的耳边道。 　　明枝也笑，“你师兄该不会是对人家小姑娘起了什么心思吧？” 　　她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青瑜，青瑜现在是和面对她的时候完全不同的脸。 　　男人那点心思，其实要说容易看出来，也真的很容易看出来。 　　师泽笑了，“那要不要帮他们忙？” 　　明枝笑容一收，她去看师泽，师泽脸上满是笑意，可是眼里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第86章 喉头里满是浓厚的血味。…… 　　明枝去看师泽, 师泽面上在笑，可眼里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明枝心下浮上一股她完全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师泽以前不会这样。 　　她张了张嘴，眼神复杂。 　　“怎么了？”师泽低头看她, 见到她的眼神, 不禁轻声问。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明枝看着他的脸，“你以前不会这么做的。” 　　师泽听后扬了扬眉梢, “难道阿枝不想么？” 　　明枝当然想，她看青瑜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就忍不住想一把将他那模样给撕了。 　　只是她这么想, 是因为她原本就和青瑜没什么关系。可是师泽却是青瑜的师弟。 　　师泽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 他笑着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 修行，提高修为, 还要修心。师兄虽然说并不是走的无情道一路，但他这么多年冷心冷情，其实和无情道也差不了多少。” 　　“大道无情, 若是能以修得，自然整个人的境界都可以往上更精进一步, 但是想要修成无情, 却要在这之前浸入天下至情。”师泽说着看向青瑜的方向, “我也是为他好。” 　　他的眼里情绪晦涩不明, “不领略至情, 又如何突破七情六欲, 成就无情道。” 　　明枝望着他, 许多的话到了嗓子眼，突然噗的笑出来。 　　“明白了。”她笑道，她颇有些同情的看向青瑜。 　　青瑜对上苍兰满脸不自觉的温和, 当局者迷，他们这些旁观者却能看出一些猫腻来。 　　她饶有兴致的看了几眼，拉了拉他的手，“走吧。” 　　师泽带着她回了妙法堂。 　　天完全放亮之后，弟子们的声音也多了起来。明枝见着苍兰跟在弟子堆里头。 　　她上上下下打量苍兰，苍兰似有所觉，抬头看她。 　　苍兰对她颔首示意。 　　明枝和几个弟子去药圃的时候，见着师泽拾级而上，往正堂那里而去。 　　和昨夜不同，他换了香色的外衫，外衫上绘满了墨竹，长身玉立。 　　他站在那里，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转头看过去。 　　只是淡淡一眼，随即回头过去。似乎从来不认识她。 　　明枝只是一笑，她找了个机会，去给熏华奉茶。 　　“当真？” 　　她去的时候，就听到熏华满是诧异的声音。 　　“自然当真。”师泽坐在那里，笑了笑，“真是没想到，师姐既然能让此女如此费心思，不如将她收为内门弟子如何？” 　　明枝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师泽含笑接过，轻轻掀开茶盖，低头轻轻嗅了一下茶水的草木气息。 　　而后低头啜饮了一口茶水，明枝的茶艺还是没有半点进步，她在这上面是真的没有天赋而言。 　　师泽喝了一口，眉头微蹙，不过那眉头很快展开，他将那口茶水吞下去。 　　“毕竟能这般动心思，甚至为此可以去找人打听的，着实不多了。这般用心，实在太难得。” 　　熏华听着这话却有些头痛，她轻轻按了一下太阳穴，令明枝去把苍兰引来。 　　苍兰将熏华主动见她，不由得高兴。 　　而后见到熏华，却是听到另外一句，“苍兰姑娘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下山了。” 　　熏华说话这次罕见的没有委婉，直接开门见山。 　　苍兰坐在那里，嘴张了张，好半会都没说话。 　　“师姐，这个姑娘身体虽然大好了，但还是个凡人，恐怕有些不便。”师泽在一旁适时开口。 　　熏华摇摇头，“没事，” 　　她说着看向明枝，“待会你带上几个弟子护送姑娘回家。”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明枝觉得有些不对，她下意识瞥向师泽，不是说要帮忙么，怎么一下就要把人给弄走。弄走了还有什么戏看么？ 　　明枝去看师泽，师泽瞥她，微微一笑。 　　“去准备一下，过两日就出发吧。” 　　熏华看似温和，其实性格强硬，她一旦下定决心，谁也无法改变。 　　明枝看着苍兰红着眼离开。 　　两日之后，明枝带着几个弟子领着苍兰下山。 　　苍兰路上沉默，明枝带着她出了山门，“姑娘住在哪里？” 　　她对苍兰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兴趣，不过也不多。反正她现在只想看好戏，师泽已经把大戏给开了场，她要做的，就是把这场戏给推下去。 　　苍兰道了一句，“在福州。” 　　福州离北阳山千里之外，就算是御剑也要好几盏茶的时间。 　　“路途遥远，姑娘恐怕要受点颠簸。”明枝说着，直接拉着人上了剑。 　　剑身在空中自己变宽，可以供几人同时伫立。 　　“姑娘要是怕高的话，就别看脚下。”明枝提醒一句。 　　“妙法长老对你好像很照顾。”过了良久，前面的苍兰来了这么一句。 　　明枝不以为意，“师父对我的确很照顾。” 　　苍兰听后垂眼下来。一路上苍兰没有开口说话，明枝也没搭理。 　　落到福州城外，明枝看了一眼福州城门，福州地处南边，泛着一股海水的咸湿味道。明枝不喜欢这气味。 　　“既然已经送到了，那么……”明枝话语才出口，就见着苍兰向后退了几步，满脸的虚弱。 　　“小师妹，看起来这位姑娘身体还没休养完全，不如好人做到底，把人送回去。到时候也好向长老交代。” 　　明枝学医术，日日都会给苍兰把脉，不是有多担心，而是有个现成的活例子给她学而已。她知道现在苍兰的确没有恢复完全，一路御剑过来，凡人之躯或许真的承受不住。 　　“姑娘家住何处？”明枝问。 　　苍兰看了她一眼，“我家在东门处。” 　　明枝不知道她说的东门在哪里，只是请人去带路。 　　苍兰在前面走了几步，突然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明枝伸手接住，见着苍兰脸色苍白。 　　不过是把人送回家的关头，一下就成了这样，明枝恨不得把怀里的人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丢掉。 　　她在熏华那里学了这么久的医术，仁慈心到底还是差了点。她接住了人，差点下刻就把怀里的人和丢烫手山芋一样丢出去。 　　其他跟着她的几个弟子也纷纷围过来。 　　这么多人在，就算想要把这个累赘丢掉都不行。明枝脸色有些难看。 　　熏华的叮嘱是把人好好的送回去，现在人晕了回去，不管怎么样，都算不上好好的了。 　　明枝找了个不错的客栈，把人安顿了进去，她给人把脉，发现脉象沉沉，一时间她都诊断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最后她拿出银针扎了苍兰的几处穴位，再将十分少量的灵力注入苍兰体内。用来强行唤起她体内的生机。 　　总不能这么一直晕下去，苍兰要是这么一直晕下去，她还要不要回去了？ 　　“师妹，在苍兰姑娘醒过来之前，我们还是不要离开。” 　　明枝听着师兄的话，嗯了一声。 　　她又给苍兰诊脉了一次，脉象一如她之前探察到，让人难以捉摸。 　　明明在妙法堂的时候，也没见过这样。 　　客栈里的小二送来一些熬煮的稀烂的米粥。几个下山送人的弟子里，就她一个女子，照顾人的重担自然就落到了她的肩头上。 　　她曾经照顾过病人，现在捡起来也不生疏。小米粥照着她的吩咐，熬的很烂，她把床上躺着的人给稍稍抱起来些，躺着吃东西，极其容易呛到，昏迷的人要是呛到都不能自主，回头弄不好一下就给搞死了。 　　明枝把人抱起来，背后垫了好几个枕头，她持着勺子喂粥的时候。一股不祥的黑气萦绕在外，扫过门闩，门闩顿时腐烂成两截掉落下来。 　　明枝听到动静，回头过去，此刻原本紧闭的门豁然洞开，外面的那股不祥的他黑气在夜色里飞窜进来，对准明枝扑过去。 　　明枝仰手将手里的米粥泼了过去，瞬步闪开，那股煞气堪堪擦着她原先坐的地方。 　　那团黑气在空中凝结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 　　明枝听出那笑声里浓厚杀气，她抬手召唤出长剑，这剑虽然不是她所谓的命剑，但也足够用了。 　　泠泠清气在剑身上绽开，她直接攻向那团黑气。 　　那团黑气变幻万端，难对付的很，而且每一次都是杀招。明枝缠斗里，给苍兰那里下了一道结界。 　　明枝感觉到浓厚到几乎能凝结成形的杀气，一掌推出，浩荡的清气重重拍在那团黑影人形身上。 　　“师妹！”这个时候其他弟子也听到打斗声响，匆忙赶过来。 　　那几个弟子才过来，那团黑影立刻浓厚了许多，直接冲着那些过来支援的弟子而去。 　　那些黑气包裹住那些弟子，上刻还活生生的人被那黑气裹住，瞬间侵蚀掉了肌肤肌肉，而后森森白骨都腐蚀一空。 　　明枝见状她直直盯着那团黑气，那团人形的东西像是打了个嗝，回头过来看明枝。 　　然后向明枝猛扑过去，明枝一掌浩荡灵力直接冲击在那团黑影上。 　　灵力在浑身上下游走，凝结成了护体结界。 　　那黑影转头向床上的人扑过去。 　　剑气爆开，直接截断掉那玩意儿的路。 　　明枝不在乎旁人死活，可以话说除了她自己，其他人她都没怎么在意过，但是出来之前是熏华叮嘱，如果可能，她还是保下苍兰的命。 　　一道利刃迎面劈来，明枝挥剑直接迎面而上，那道利刃当即被震开，荡到另外一边的墙上，当即屋子都被削去了一半。 　　夜风吹拂在她脸上，明枝一手抓住床上人的后衣领子，直接整个都提起来，她一个腾跃直接御剑在半空。 　　那团黑影也随之跟上。 　　“这什么鬼东西！”明枝瞧着身后穷追不舍的玩意儿，一手提着人满心烦躁。 　　明枝知道修士行走在外，永远都不知道下刻会遭遇到什么事。这世上最是无常，凡人里头还有毫无恩怨，甚至可能一些特别可笑的理由动手，更何况修士？ 　　她加快了脚下的御剑速度，身后的黑影穷追不舍，甚至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要把她整个都包围起来。 　　明枝掏出一道符，灵力注入符纸中，上面的符纹被灵力点亮，带起一阵涌动的雷电，她反手就丢到四周围着她的黑影上。 　　雷电轰鸣径直劈在上面，那黑影发出尖利的嘶叫。却也因为这个，突破开了一个口子，明枝提着人御剑而出。 　　身后那股黑影眼睁睁的看着她冲出去，不顾雷电翻滚，又追上去。 　　这鬼东西比疯狗都还要难对付，疯狗还甩的开，但是这玩意儿却咬死了一般，紧紧的跟着，死活甩不开。 　　到了一个山头上空，紧追的黑影突然加快速度包抄过来。 　　明枝反手丢掷出数道引雷符，她被这些东西追的心里极其烦躁，而且她见识过跟着她一道下山的那些弟子惨死，她干脆停了御剑，将极其浩荡的灵力的注入引雷符里。 　　引雷符顿时引来滚滚乌云，乌云里雷电闪动，下刻就对准这黑雾劈来。 　　天雷的滋味，就算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也要忌惮一二，瞬间天雷密密麻麻的通满了那团黑影。 　　明枝听到那团黑影在尖利的惨叫，然后下刻纠结成一团向她冲过来。 　　这幅要和她同归于尽的架势让明枝笑了，换了往常，她不会这么冲动。她的命比这世上任何一切都要宝贵。可是如今这狗东西摆明了就是要她的命，既然如此，那么也没有必要再躲。 　　她调动其所有的灵力修为，一口气直接撞了上去。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处炸开的巨响。 　　师泽在灵泉边静静打坐，幽绿之色隐约约从周身透出。他双手结印，将那些幽绿的气息缓缓的炼化，在他之前，没有人这么做过，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料到过他会有一天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前人没有做过，全靠他自己摸索。 　　师泽收归天地灵气，突然心里剧烈的悸动，悸动之强，带着一股冲击，师泽捂住心口，整个人向一旁倾倒，他一手撑住身体，一手捂在胸口。 　　翻涌的血气在胸口里滚动，喉头里满是浓厚的血味。 第87章 师泽握紧手里的断簪，…… 　　血气逆行, 师泽嘴里满是浓厚的血腥味。 　　“呵呵，出事了？”识海里那个声音嘲笑道，而后暴起想要反客为主, 占据他的躯体。 　　师泽指尖重重点在身上几处, 封了关窍。 　　身体深处的剧痛，嘴里浓厚的血腥味让他几乎整个人倒下去。 　　他捂住胸口, 径直往山门奔去。 　　师泽刚才心绪不宁，险些被夺舍。浑身的痛楚如火一般燎过, 但是这一切他都顾不上了, 他穿过了山门, 直接闯入护山大阵。护山大阵对灵力有近乎天生的克制作用, 巡逻弟子看见他惊愕不已，“衡云君？” 　　、 　　入夜之后, 北阳山全门派封闭，不许进也不许出，师泽出现在此处, 就已经够让人诧异了。 　　师泽没有管那几个弟子，径直往大阵之外走去。护山大阵之内, 他没办法驱使灵力, 只能靠自己两条腿, 他没有搭理那几个神色诧异的弟子。 　　“衡云君, 掌门有令, 天亮之前, 门派内任何人都不能出此大阵！” 　　师泽绕过了那几个弟子, 那几个弟子是执法堂弟子，见师泽都见得少，更听执法长老的命令, 径直挡在师泽面前，“衡云君，天亮之前任何人不能出北阳山！” 　　师泽看着挡在面前的人，眉头微蹙，他不喜欢和人说话，直接出手。 　　用不了灵力，那就直接动手。这几个弟子在这上面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旁人见根本不敌，立刻发消息回去让人告知掌门。 　　衡云君平素很少出山门，更别说像现在这般夜出山门。 　　弟子们知道执法长老不一定能压得住这个衡云君，只能请掌门过来。 　　师泽一掌打在挡在自己面前弟子的胸口上。掌心荡起的气劲，顿时将面前挡着的弟子掀开。 　　“你在干什么！”青瑜怒气从后面传来。 　　青瑜得到弟子传信，大为惊诧，赶过来的时候，便是见到师泽将挡在他面前的那几个弟子。 　　“师兄也来了。”师泽冷眼看着青瑜那一幅怒气冲冲的样子，“那太好了。师兄可知护送苍兰姑娘的弟子出意外了？” 　　“什么？”青瑜一愣，“苍兰姑娘她走了？” 　　师泽站在那里，微微的咧开嘴，显得整个人看上去都讥诮的很。 　　“如果师兄还想她有命在的话，那么就让我过去。” 　　熏华让苍兰离开的时候，未曾告知过青瑜，青瑜也不是每日都和苍兰见面，自然也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青瑜说完这话，脸色变了变，他一把抓住师泽的手腕，“是不是她也在那里？” 　　“既然师兄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师泽道。 　　他面上平静，可是眼里却戾气横生。 　　青瑜看见“你”了一声，他扣住他的手，“门规不可轻易破，天一亮我就派弟子出去增援。” 　　师泽看了眼天色，此刻已经到了夜色最深浓的时候，只要过了这一会，天就会放亮。 　　他看向青瑜，神情里有些失望，“看起来师兄并不怎么在乎那个凡人的死活。” 　　师泽神色里的讥诮意味越发浓厚，“我还以为那个凡人有点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青瑜脸上一动，“你说什么？” 　　师泽不答，仰手就把自己的手腕从青瑜的桎梏里挣脱出来。 　　他掉头过去，不搭理青瑜的脸色，直接往外去了。 　　青瑜就要拦住他，谁知师泽的身形比他预料中要快得多，直接越过他，往外面去了。几个弟子想要追上去，却等同于痴人说笑。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下没了踪迹。 　　青瑜直接去了妙法堂。 　　熏华被青瑜突然而来的到访吵醒，不过她觉也不多，整理好出来，就听到青瑜急急忙忙过来问她，“听说你把苍兰姑娘送下山了？” 　　熏华有些意外，“是啊。” 　　“她身体都还没有休养好，怎么就把她送下山了？” 　　熏华听到这话颇有些意外的看向青瑜，“师兄似乎对这个姑娘颇为关心。这不对吧？” 　　青瑜一敛，“人是你弟子带回来的，救人救到底，难道不是这样，我记得你一向如此，对于凡人和修士从来都是一致的。” 　　熏华在那里听着，看青瑜的颜色也有些一言难尽，“我自然是看到她恢复的不错，就让她回去了。凡人在北阳山呆着，总归是不和门规。不是吗？” 　　熏华话语里绵里藏针，直接戳中青瑜。 　　“师兄是怎么知道的？” 　　她让人下山，是自行做主，而且也不会有人专门和青瑜说。 　　青瑜将师泽夜闯大阵和她说了。熏华腾的一下站起来，“怎么回事？！” 　　熏华从青瑜那里得知师泽的话，立刻要青瑜召集弟子前去救援。 　　“这么重要的事，”熏华罕见的怒色浮在面上，“师兄为何不早说！” 　　青瑜见到她脸上的怒色，一时也愣住。熏华平日里都是面上带笑，除非逼不得已，从不会和任何人有冲突，什么时候都是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现在这怒色直接表露在面上也是罕见。 　　“现如今还请师兄立刻派出弟子前去救援。” 　　熏华向青瑜走了一步，有了那么一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明枝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地上趴着。她记得自己被那怪物穷追不舍，那怪物不知怎么了，恨不得立刻把她给杀了。既然如此，那么她就来看看到底谁能拼的过谁。 　　她调动了浑身上下的灵力，全力一冲。 　　而后巨大的冲击迎面袭来，她听到那黑雾尖利的痛叫，而后那股冲击到她身上，她记得自己好像从剑上掉了下来。 　　明枝睁开眼动了两下，她看到自己手掌有一处被树枝划开的口子，破皮流血了。她心里猛地一下缩紧，抬手过来看着手里的伤口，果然见着被血碰过的地方的草木远远比周围的那些同类要长得更为高大。 　　她一掌直接覆在自己的伤口上，原本豁开的伤口一下愈合了。 　　明枝站起来，她看到落到不远处的苍兰。她当初从半空中掉下来的时候，以灵力为承载，拖住了两个，要不然从高空掉下来，她可能没事，但是凡人摔下来恐怕成一滩肉泥。 　　当时慌乱里，她把主要的灵力放在她自己身上，苍兰只能说是顺带。 　　她看了两眼，见着人没有摔成肉饼，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枝见到苍兰一条手臂以诡异角度弯折起来。 　　明枝看到苍兰微微起伏的肚腹，还好，没死。 　　她并不是很在乎苍兰的生死，但是和她一同出来的人要是全都死了，只有她一个人活着，莫名的有些挫败。 　　明枝过去往苍兰的嘴里塞了一颗续命丹。 　　丹药入口，稍许之后起了作用，原本昏迷的人稍稍有了点动静。 　　明枝开始的时候考虑到凡人身体娇贵，给修士用的丹药，给凡人吃恐怕会承受不住药效又生出别的动静来。现在顾不了这么多，她在昨夜的争斗里耗费灵力过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这个时候要是还拖着个累赘，那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 　　所以哪怕是折寿，也得给她醒过来。 　　苍兰睁开眼，就感觉到肚腹似乎有一团火在烧，让她难受的厉害。 　　“醒了？” 　　苍兰抬头就见着明枝在那儿看着她。 　　“能走路吗？”明枝见着苍兰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她看了一眼苍兰折断里的手，一手覆在断骨处，开始用灵力促进断骨接上再长。 　　凡人能接受白天的断骨再续，可是以灵力促进断骨愈合，百天的进程一下缩短到短短几息之间，伤口处就会和千百只蚂蚁啃咬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枝知道凡人以灵力促进伤口愈合会是什么感觉，这些熏华老早就和她说过。 　　苍兰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一下泛青。 　　“难受也没办法，现在事态紧急，如果你不能行走或者其他的话，咱们两个说不定都活不下来。” 　　苍兰惨白着脸点头，她看了看四周满脸奇怪，“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明枝见她满脸惊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随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现在我们掉到哪里，我也不知道。” 　　说话里，她已经把苍兰的手复原。 　　苍兰脸色此刻比起之前好不了多少，泛着青。她那张巴掌大小的脸上满是紧张。 　　明枝看了两眼，收回手，站在那里看了一遍周围。 　　她灵力耗费了不少，她给自己吃了一颗丹药来帮助恢复灵力。 　　四周到处都是葱茏的草木，树木不知在这儿长了有几百年，树冠冲天。偶有一只鸟拍起翅膀从树枝上一冲而起，带起一阵诡谲的声响。 　　她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恢复的特别缓慢，哪怕她再吃了一颗丹药下去，也还是以几乎根本没有的速度在缓缓恢复，照着这个速度下去，她就算在这里呆上十天半个月的，都别想恢复十分之一。 　　“能走的话，就走一下。”明枝看了一眼满脸冷汗的苍兰。 　　她没有任何的怜香惜玉的想法。 　　说完这话她径直走在前面，现在她只有那么一些灵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体力也弥足珍贵。要是她有个好歹，靠着一个凡人能如何？ 　　所以能省下一点就是一点。 　　那边的苍兰似乎也懂得这个道理，也没说什么话，一瘸一拐的跟在她身后。 　　这里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明枝从身上扯下几块布条，在树枝上打一个结作为标志，但是她走了一段路回来，发现她之前做的那些标记全都不见了，就算是照着原路回去，也完全是不一样了。 　　她明明之前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动静。悄无声息之间就把道路全都改换了，她碰见的恐怕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那里有个地方！”苍兰一瘸一拐的跟在她身后，瞧见前面有一个山洞。 　　明枝抿了抿嘴唇冷笑一声，“能走吧？”她回头问身后的苍兰。 　　看见苍兰点头，她笑了一声，“那就走回去。” 　　她说着直接回头就走，整个地方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那些寻常手段在这里全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 　　掉头回去的路也是完全不同的。 　　明枝一边走，一边暗暗探察自己的灵力。原先以极其缓慢速度恢复的灵力到了此刻竟然已经完全停滞了。 　　她心里诧异，但脸上完全不露出半点出来。 　　走了两圈下来，她站定在那里，仰起头。 　　“姑娘？”苍兰在后面见着她突然停下来，不由得有些奇怪。 　　明枝直接两腿一收，坐在了地上。 　　她手掌放在膝盖上，“坐下来休息吧，保存些体力。” 　　苍兰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着她的话做了。 　　明枝闭眼打坐，她不必吃喝，而苍兰那边，她给了她几颗丹药就把这些都给解决。 　　她的耐心说很好也是非常好，她连续在那里调理气息，没有半点焦躁的模样。 　　原本平静的土壤隆起一个小包，一条藤蔓从下急窜而出，冲着地上打坐调息的明枝而去。 　　明枝原本紧闭的眼睛睁开，反手召出自己的长剑，一剑直接砍掉袭击过来的藤蔓。 　　“等不及了？”明枝嗤笑问。 　　她看了一眼吓得脸色发白的苍兰，“自己去找个地方躲着！” 　　这个时候她就没有办法和那天一样还危险之中抽出空闲来救她。 　　不断的有藤蔓从下面钻出，不断向明枝攻去，明枝一手持剑，单手掐诀。 　　几道残影往她这里而来，明枝急速躲过，但是堪堪擦破了她的脸，她感觉到脸颊边闪过一道凉意，而后就有什么缓缓流下来。 　　刚才那道藤蔓擦着她伤口处的血，也有瞬间停滞。 　　而后那藤蔓立刻密不透风的向她扑了过来。 　　明枝闪躲极强，而后下面那些藤蔓也改变的策略，改为不断的侵扰。让她疲于奔命。 　　灵力在此刻急速消耗，明枝察觉到灵力枯竭。身形也跟着迟钝下来，藤蔓抓住这个机会，连连擦破她身上好几处。 　　明枝感觉到灵力的衰竭，她紧紧盯着下面那些交缠在一起的藤蔓，那些藤蔓现在看出她的颓势，嘲笑也似的舞动，她在半空往下面看，觉得那些舞动的藤蔓像个大嘴，想要吞噬她这个猎物。 　　她强行一口气提起来，元丹处在她强硬的催逼下，像是一把火在疯狂的烧。 　　那股火从元丹处提起来，重重冲荡着加在四周的禁锢上。 　　她手指疯狂结印，那道禁锢在瞬间加大的冲击下摇摇欲坠，瞬间碎裂开。 　　火热的灼热感从元丹处一路火速在躯体里蔓延开。 　　藤蔓抓住此处机会向她扑去，明枝眉心处一道光亮闪出，劈砍在袭来的藤蔓上。 　　那一击极其猛 第88章 青瑜这次“你”了好几次…… 　　“可能死了吧。”那男人轻描淡写, 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他看见师泽的那张脸，脸上浮出些许难以言喻的深色。 　　“不过她的血还真是滋补，倒也不错。”男人咧开猩红的嘴唇, 充满恶意的笑道。 　　师泽掌心里死死握住的那截断簪, 断面戳入掌心里，鲜血从指掌缝隙里流淌而出。师泽的呼吸遽然加重, 他抬眼看向面前这个男人。 　　识海里原本就减弱了的封印此刻更是难以压制住趁机作乱的魔气，在他浑身上下四处乱窜。 　　那男人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说了那话之后, 面前的这个人突然之间和刚才完全不同了。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师泽。 　　师泽抬眼, 那双泛着深深幽绿的眼眸盯着他, 他站起来, “是你？” 　　那男人笑了笑，“好不容易送上来的滋补, 没有必要让我放弃不是？” 　　师泽掌心里握紧那段断簪，断面已经深深的戳入到了手掌里，掌心里麻木到察觉不到任何痛楚, 头脑里却一片空白。 　　“……”师泽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男人，“是吗。” 　　这话说完的下刻, 师泽那双幽绿的眼睛对着他看过来。他脚下的土地隆起, 然后裂开一道道细小的裂缝。 　　一股巨大的气劲从师泽的指掌里泄出。 　　男人原本想要直接抬掌接下, 但那股气劲到了跟前, 遽然炸开。万千道凝结成形的剑气霎时间铺天盖地向他刺来。 　　剑意裹挟着浓厚到化不开的杀气, 向他如同大雨倾盆一般猛刺下来。 　　男人以一种几乎诡异的身法在剑气中闪躲。但接着师泽不顾那些落下的剑气伤到他的身上, 驱使数百道剑气将那男人的身形逼到跟前, 他蹂身而上，直接穿透了那男人的整个胸膛。 　　他浑身影影约约有绿影浮动，强大的魔气此刻在他的周身环绕。魔气遇见破开的血肉, 霎时间一拥而上，贪婪的吞噬那些血肉。 　　那男人看着他，脸上满是古怪和震惊。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师泽整个穿透了的胸膛，咧开猩红的唇笑了，“你不是名门正派么，怎么如今也用这种邪魔的招数？” 　　话语之中有诡异的熟稔。 　　男人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被一掌穿胸的痛楚，他笑的格外讥诮。任由伤口四周的血肉被魔气疯狂吞噬。 　　师泽抽手，霎时间鲜血四溅。 　　那男人不顾自己胸口开的那么大一个口子，直接反手直接对师泽攻过来。 　　师泽两眼发着幽幽的绿光，他脸上冷静，手掌上的招数却越发的凛冽。 　　“那个小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这么生气。”男人话语下刻，被师泽打飞了出去，练练撞倒了几棵树。 　　他吐出一口血，扶着胸口想要爬起来。 　　“她在哪里。”师泽问。 　　男人颇有些奇异的看着他，“我方才不是和你说了吗，人怕是已经死了。” 　　他说着又笑起来，“那血肉还真是说不出的美味。” 　　“不仅仅美味，而且竟然还可以滋补。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真是让我得了不少的好处。” 　　师泽袖下的手指剧烈的颤抖起来，他死死地盯着这男人，剧烈的情绪在胸臆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再也压抑不住。他眼底里翻涌出猩红，在幽绿的眸光下，越发的血腥和不祥。 　　‘嘿嘿嘿，把身体给我如何？’ 　　识海里的那个不男不女的怪声在此刻抓住机会出声，言语里透出一股诱惑。 　　‘如果不是你师兄顽固不堪，使尽百般手段把你们分开，何至于此。如果不是他，你早就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他们一个个脸上道貌岸然，可是实际上做的事全都是他们想要你做的，你所思所想，他们一概全都不管。’ 　　‘真是虚伪啊。那些伪君子。不如你交给我去处理，将着一切全都毁灭，为你的那个小姑娘报仇。’ 　　那声音似乎压在耳边，‘是他们害死他的，你师兄，你师姐，还有他们所有人，一个一个全都少不了。你杀了面前的这一个算什么？他们嘴里说的可真好听啊，一个两个全都是满腹的大道理，哪怕你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可你师兄还是不顾你的哀求。他哪怕只要为你着想那么一点，让她在你身边好好的待着，她都能活的好好的。何至于如今的结局！’ 　　师泽额角爆出了青色的脉络。 　　‘她死了，她死了！’ 　　狂卷的尖啸在耳边炸开。 　　师泽气息遽然不稳。 　　那股巨大的悲怆和痛苦随着诱惑他的声音，喷涌而出。 　　他轻轻摆首，手掌死死握住，手背上青筋爆出。 　　他持剑一步步走到地上那男人面前，着男人从开始到现在，给他极其浅淡的熟悉感，那股熟悉感浅淡到几乎可以完全忽略不计。 　　男人察觉到他此时的心绪，在他一剑劈砍下来的时候，纵身腾挪，堪堪躲开师泽劈砍来的那一剑。 　　躲开的那一道剑气直接在地上留下了极深的豁口。 　　男人看了一眼那边的豁口，慢慢站起来，“我记得你之前冷心冷情，除却你的师兄师姐之外，几乎对谁都不在意。如今竟然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啊，对了，是你在她身上埋了一道剑息，”男人满脸稀奇，“还真让她活了那么一会。” 　　他的恶意没有丝毫掩饰，完全不遮掩的流露出来，“还真是只有那么一点。” 　　“可惜啊，下刻就死得尸骨无存了。” 　　师泽手掌握紧，他眼珠动了下，转向面前这个男人。 　　他持剑感受了一下四周。 　　“这里都是和你相通的，对吗？” 　　男人身上一僵。 　　“这座山恐怕都是你汲取养分的地方。” 　　师泽的眼底越发的猩红，说出口的话却是极其的冷静。 　　两种极致在他身上达到了顶端，疯狂和冷静，完美的交融在一处。 　　男人脸上玩世不恭的笑终于淡了点，师泽此刻已经疯狂到了极致，但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住理智和冷静，着实令人惊叹。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露出的马脚，明明在此之前，他也没有露出什么端倪，竟然能让他察觉。 　　“果然，名不虚传。”男人笑了笑，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 　　“你那个小姑娘……” 　　他话语还没说完，师泽径直一剑裹着疯狂的魔气还有极其迅猛的狂暴灵力，对着他而来。 　　明枝拖着手里的人，冲出了那座山。一出那座山，压在身上的沉重压力一下减轻。 　　她在里头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己灵力的不流畅，想来那座山应该是有某种禁制。所以导致她行动不如以往，灵力恢复的艰难。 　　明枝浑身上下此刻如同有火在烧，元丹处更是灼烧的厉害。 　　她万万没想到，在刚才那种情形下，竟然突破了境界。她将那怪物击退，而后趁着着瞬间的爆发的力量，提着苍兰蹿了出来。 　　明枝低头就看着苍兰小脸苍白，张开嘴大口大口喘息。 　　明枝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直接一手提住了苍兰的后衣领子，才不管她脖子被勒住。 　　感觉到身上一轻松，她直接撒开手。把苍兰丢在地上。自己捂住胸口坐在一旁。苍兰双眼含泪，我见犹怜。不得不说还真的有几分惹人垂怜，难怪青瑜那个老家伙竟然对她有好脸色。 　　明枝只管人活，其余的一概不管，她此刻感觉到浑身如火在烧。 　　那股火烧的越来越旺，似乎要把她这个人都给烧干。 　　境界突破情况危急，哪怕没得天雷飞过来劈她，但也比这好不到哪里去。她迅速打坐，手上掐印，开始梳理体内乱窜的汹涌灵力。她境界提升的非常突然，现在这些灵力在她的静脉里无头苍蝇的猛烈乱窜。再不赶紧梳理的话，她就要被这些迅速膨胀的灵力给活活弄得爆体而死。 　　“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明枝以神识扫视了一圈周围，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打坐调理灵力。 　　她仔细又小心的牵引灵力。刚才那一场她还是受了伤，所以必须得更加小心谨慎。 　　这里不比北阳山内，所以必须速战速决。明枝牵引归顺灵力，让这些在静脉里乱冲乱撞的灵力归于平静，牵引着往元丹处归集。 　　她感受到灵力牵引过伤处时的痛楚。眉头微皱一下，很快让灵力左右环绕伤口，伤处开始愈合，但不管她如何用力，依旧还是好不完全。 　　这个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连带着她身下也跟着摇晃了两下。 　　“阿枝姑娘！”一开始就蜷缩在一边的苍兰惊慌失措的往明枝这里躲，结果触碰到她设下的结界，整个人都一下被结界弹了出去。 　　明枝感觉那剧烈的震动，如若罔闻，现在天塌下来也没有比她自己更重要的事。 　　暴烈的灵力被平复下来，化成丝丝缕缕归入元丹处。当最后一缕灵力收归入元丹，明枝发现自己这次一口气破到了四重境。 　　这次对她来说还真是意外之喜。 　　她睁开眼，就看见苍兰跌坐在外面，她撤掉结界，苍兰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抓住她的腿，“阿枝姑娘，外面刚才好像有什么，地都摇晃的厉害。” 　　她说的这些，明枝刚才都察觉到了。 　　明枝看了一眼外面，一把把腿软在地上起不来的苍兰。她站起来，看到远处一处浓烟。 　　浓烟的方向正是她之前逃开的地方。 　　“有人来了？”明枝看了一眼远处的浓烟滚滚。 　　她回头看了一眼苍兰，见着苍兰脸色苍白，她现在比之前好了许多，但是伤势还没有痊愈。说起来也怪，刚才她运转灵力，体内的伤势应当可以痊愈，但却还差了那么一点。 　　明枝手掌轻轻放在心口上，看着远处的浓烟。 　　哪怕离得够远，她也能瞧见那地方的巨变。 　　“是谁来了？”苍兰看着这变化，满脸失神。 　　明枝张嘴，她下意识想到了什么，道了一句糟了，她径直给苍兰设了一道结界，免得她被野兽歹人所害，也免得她到处乱跑。然后直接御剑往那个方向。 　　北阳山内不可能那么快得知消息，能这么快赶过来，而且闹出那么大动静的，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山体上方此刻根本没法停留，浓烟冲天伴随这碎石泥土，而且浓烟滚烫至极，这里头不是普通的地热，而是暴烈无序的灵力，那股灵力铺面而来，催割结界。 　　除却修士之外，其余普通的草木走兽飞禽在触碰到这股滔天热浪，迅速化为虚无。 　　明枝抬起袖子阻拦这股滚滚热浪。 　　“师妹！” 　　明枝听到不远处的声音，回头一看，见着是几个弟子。 　　领头的徐子京看着她眉头皱着。天还没亮，掌门突然下令让弟子去救人。等到天色一亮，就立即赶了来，的到的时候，就见着这里的一座山几乎都没了，热浪滚滚难以靠近。然后就见着她了。 　　“师妹这是怎么回事？！”有认识明枝的弟子见着眼前的状况，直接问道。 　　明枝心下有猜测，但并不好直接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 　　“阿枝，你还好吗？”白芷也在前来援助的弟子里面，她上前两步，就要拉住明枝仔细问。 　　这个时候气浪再一次往下吹逼过来，霸道的热浪直接吹刮到人的脸上，弟子们连忙以灵力保护自己，饶是以灵力保护，却还是难以阻拦那股热浪的灼热。 　　明枝掐诀，直接以灵力保护在身前。除却她之外，其他的人都受不住这股热浪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她看了一眼白芷，白芷一面加起灵力，一面来拉她。 　　明枝笑了笑，“我没事，我去看看，你们都在这里，不要离得太近，小心伤到你们自己。” 　　她说着冲白芷安抚的笑了笑，一头冲到滚滚浓烟里。 　　灵力将热浪隔绝在外，她入内双目集聚其灵力在双目上擦过，直接往这座山灵力冲击最激烈的中心去。 　　能这么快找到她的，也这么关心她的生死的，除了一个师泽以外，不会有任何人。 　　灵力渡在身上，形成一个结界，将所有的伤害完全隔绝在外。 　　越往里头去，□□无序的灵力就越发的激烈。 　　那些灵力撞在她面前的结界上，激起结界一阵晃动。 　　她走到最里头，之前她见识过的格局已经全数被破坏掉，只剩下一片坑坑洼洼。 　　强大的凌冽灵力在她走进的时候，越发的强悍。 　　巨大的灵力让她有些感觉到些许不适，她靠近了只见到一片黏腻的血红布在地面上。拿东西已经干了，薄薄的一层紧紧的贴在土地上。冒着一股诡异。 　　四周都已经平了，所有的草木也全都不见。真正的被夷为平地。 　　她抬头看，在灵力漩涡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周身扬起的灰尘砂石让她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察觉到有人进来，站在漩涡里的人径直向她看过来。 　　明枝被他盯上，莫名的心底生出一股凉气。那双眼睛幽绿，一片死寂。 　　“师泽？”明枝嘴唇动了动，吐出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夹杂在滚滚砂石里，传了过来。师泽浑浑噩噩的意识似乎有了些许清明，耳边的尖啸在此刻达到顶点。 　　明枝见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那股混乱的灵力里似乎又比之前要乱了不少。他的不对劲此刻已经到哪怕不去看都能觉察出来的地步。 　　她往前走了几步，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阻力阻拦在她的跟前，不让她到他跟前去。 　　明枝一剑过去，直接将那道意图阻拦她的东西劈裂。 　　她听到空气里传来了细碎的尖啸，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冷峭。看师泽这样子十有八九是吧封印住的东西给放出来了。如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就罢了，但是这里却还有其他人在场。如果师泽的不对劲被发觉，到时候恐怕掀起来的风浪可不是一丝半点。 　　她劈裂那股无形的阻拦在她跟前的东西，向师泽又走进了几步。 　　突然一股更大的阻力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并且这次更为凶险，因为明枝感觉到了一股浓厚的杀气。 　　她抬剑挡住向来挥来的力道。 　　那股力道很强，剑身上被那股力道绞缠住，有了些许裂纹。 　　明枝一掌重重拍在剑身上那道完全看不到的存在上。 　　“师泽你给我清醒！”她那一掌让那股看不见的存在发出尖利的尖啸。 　　她足尖一点，向师泽飞奔过去。 　　“给我清醒，听到没有！”明枝提起一口气大声喝道。 　　她打算要是师泽还不清醒，那么她就真的只有几巴掌打下去了。 　　师泽原本伫立在哪里的身躯动了动，下刻他的躯体就动了起来，明枝径直撞到了一个怀里。 　　她立刻把向前冲的力道松了，一双臂膀从两旁拥了过来。她被抱了个正着，怀抱滚烫。整个人都被贴在身上。 　　明枝听到他的呼吸时轻时重。 　　师泽双臂从两边缠绕过来，重重的将她整个人拥入怀里。 　　手掌重重的按在她的后腰上，似乎借此来查验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你还活着？”过了许久之后，师泽道。 　　他声音很轻很轻，似乎生怕这一场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一场错觉，他声量稍微大那么一点，这一切就会消失不见。 　　他看不到她的所在，但他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感应生生切断。 　　她不见了。 　　明枝感觉到他躯体的轻颤，她放任自己完全落到他的怀抱里，“嗯，我活着。” 　　“真的？”师泽轻声说着，他扶住她的肩膀，仔细的打量她。 　　手掌上传来肌肤的质感和热意，“你活着。” 　　明枝点头，她直接抬头，对着师泽看过去，见到他眼底的绿莹莹，“变回来。你压制住那个东西。听话。” 　　她说着，手掌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压回去。” 　　师泽深深吸一口气，此刻还不是朔日，那个东西的力量也没有达到最强，明枝感觉到他周身气息的变化。 　　她等了小会，才想动，师泽又握住她的肩膀，他定定好会的看着她，神色专注。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过了小会，他将自己埋在她的脖颈里。 　　明枝站在那里，“我活着呢。” 　　她的话出口，就听到师泽的笑声，充满喜悦的，而后她就感觉到肩膀上狠狠的一沉。 　　明枝一下将滑落下来的人接住，她扶住他的手臂，看到师泽双目闭上，“师泽？师泽！” 　　他对她的呼唤完全没有半点反应，整个人都晕死了过去。明枝一把直接把人背起来，就往外面跑去。 　　外面等着的弟子眼睁睁的往里头看，这里头不是他们的修为能抵挡的。 　　“人出来了！”不知道哪个突然喊了一嗓子，其他人都往里头看，就见着明枝背着个人跑出来。 　　“阿枝！”白芷跑过去，看到明枝背上的人吃了一惊，“衡云君？！” 　　明枝点头，“他受伤了。” 　　说着明枝看了看四周，“快去找个地方安顿他，并且让师父过来！” 　　师泽实力强悍，她从未见过他有这么虚弱的时候。甚至维持不住神志完全晕死过去。就算带回门派内，也要一段时间，她怕他伤势太重，承受不住。 　　白芷立刻带着她去了附近的城镇，这个地方是真的偏远，到了城镇上，明枝把师泽安顿好在床上。 　　她伸出手去探查师泽的伤势，这一伸手之下，吓了一跳，她料想到师泽的伤势严重，到没想到会如此严重，灵脉破损，灵力乱窜。甚至她还能感觉到淤血挤兑在灵脉以及五脏里。 　　明枝立刻以灵力为线，入他体内开始清除那些淤积的淤血。 　　淤血都在要紧的地方，她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一点点的将那些淤血以灵力包裹住，极其谨慎的往外挪动。 　　他如今这样，她不敢轻易的将体内的淤血化掉，不管是药还是用修为灵力，现在师泽的躯体恐怕是承受不来。只能这么行事。 　　这个是一桩细致活儿，需得耐心，半点都错不得。 　　她小心的将那团淤血拉出来，师泽靠在她身上的躯体轻轻抽动了下，一口血吐了出来，明枝一手抱住他前倾的躯体，一手 第89章 你自己的命，说不要就不…… 　　“你还是去看看那个苍兰姑娘吧。”熏华对上青瑜没有太多的客气。 　　“师弟现在情况紧急, 不是师兄说大道理的时候。” 　　熏华看了一眼床上的师泽，师泽现在情况看上去很不好。 　　青瑜才想说什么，熏华已经让弟子请青瑜出去, 青瑜额角爆出来的青筋乱跳。忍了又忍还是出去了, 自己带着弟子去寻苍兰。 　　“如何？”熏华回身过来询问明枝师泽的状况。 　　明枝摇摇头，“不好。” 　　熏华听了, 以灵力探查师泽的伤势，脸色突然严峻起来, “怎么会这样？” 　　师泽体内的伤势比他现在外表上看起来的要严重许多, 灵脉破损触目惊心, 跟别说体内淤积的淤血。 　　明枝抱住靠在怀里的人咬了咬唇。 　　“罢了,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熏华说着，就扶住师泽的肩膀, 要将他从明枝的身上挪开。 　　明枝已经让他靠了好些时候，熏华才一动，师泽昏迷之中感觉到了什么, 整个身体轻轻的抗拒。他手掌下意识的抓住明枝的袖子。 　　“算了，师父。就这样吧。”明枝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熏华看了她一眼, 开始清除师泽体内的淤血, 不知道师泽到底是怎么伤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熏华也想不到, 到底还有什么人能把他伤到这个地步。 　　淤血一点点被清除, 师泽吐了两口发黑的血, 整个人似乎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痛楚, 轻微的抽搐。 　　明枝看着他身前沾染的血迹还有他那极其苍白的脸颊, “师父接下来还是慢慢来。” 　　“我怕他这个样子承受不住。” 　　明枝没有见过这样的师泽，他心高气傲，不管自己处在什么情况下, 都要维持自己的尊严。可是如今血迹斑斑，脸色惨白，那身傲骨都被摧折成灰。 　　熏华闻言，也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 　　师泽浑身都是沾染上的血迹，身上盖着的被褥上也沾染了斑斑血痕。 　　原本熏华让其他男弟子进来给师泽把衣物以及弄脏的被褥都给换了。但师泽哪怕在昏迷中，只要感受到明枝有离开的动静，就会死死地抓住她的袖子，不管旁人如何掰动他的手指，他依然不放开半点。 　　无奈之下，还是明枝给他换的衣裳。她也只是给他把身上擦拭一下，换上干净的中单。至于其他的都是男弟子接手，过了小会师泽躺在那里，浑身干净。不复刚才的满身污血的模样。 　　明枝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他干净的模样，比方才那身样子多了几许温软。 　　他这模样在他醒着的时候绝难看到，明枝坐在那里，手掌放在他的腹部上，仔细的感受他体内的灵脉情况。 　　他如今这样，原先的强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了，只有一派的柔软。 　　师泽眉头蹙着，明枝坐在他身边，他躺在哪里，也没感觉到多少好受。 　　熏华过来，看了一会师泽，对明枝道，“你和我来，我和师兄有话问你。” 　　明枝点头起身，才起身到一半，明枝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若不是熏华查过，明枝都怀疑师泽是不是装晕。 　　她想了想，她在他的手里下了一道带着自己气息的灵力，灵力充斥在他掌心里，触感温热柔软和直接握住她的手一样。这才把他给骗过去。 　　明枝到了外面，见着刚从外面回来的青瑜，青瑜还是带着弟子亲自去找人了。 　　找到人的时候，见着苍兰坐在结界里，倒也没和明枝说的那样，直接丢那儿，没有被野兽精怪之类的东西叼去。 　　青瑜令女弟子去照顾受惊的苍兰，回头来见明枝。 　　“这到底怎么回事？”青瑜对上明枝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明枝对上青瑜也不妨多让，完全不见当初她那个好好弟子和师侄的模样。 　　装到现在，她已经受够了，又不是真正的师伯和师侄，装来装去，她何必那么委屈她自己。 　　还是熏华出来打了一下圆场，缓和了下场面。 　　明枝把事情经过用简短的几句话说了。 　　“又是你！”青瑜听后怒气冲冲一拍桌面。 　　“要不是你，他也不会找过来！” 　　明枝脸色冷峻，“哦，掌门的意思就是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还真是好大一朵白莲，明明从泥巴里头钻出来的，还要说自己洁白无瑕，殊不知自己就埋在淤泥里呢。” 　　她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让青瑜脸上越发难堪。 　　“好了师兄。”熏华回头对他道，“如果真的算起来，这次只是算是意外，他们遭遇了邪祟偷袭，她能记得我的话，保下那位姑娘的性命，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师妹你……”青瑜看向熏华。 　　熏华道，“现如今，更重要的是师弟。既然她也不知道师弟是怎么伤到的，那么一切只能等师弟醒来再说。” 　　熏华见青瑜还要开口，“师兄，如今要紧的是师弟的性命，师兄再争这些无所谓的，对于师弟又有什么用？” 　　话语里已经有了几分责怪的意味，青瑜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熏华看向明枝，“好了，你回去照顾他吧。” 　　青瑜见状，还要再说，熏华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明枝对熏华点头，她对上青瑜可谓是完全不管师伯师侄的那一套，但对熏华始终是有几分尊敬。 　　青瑜看着明枝下去，“师弟就是被这个妖女给迷昏了头。我当初就不该怕他没了这个妖女失了理智，直接下狠手才对。” 　　“如果师兄真的这么做了，恐怕事态才难以预料。” 　　熏华看向青瑜，“师兄，错事做下了，那也已经没办法，但一错再错，那就不行了。” 　　“你什么意思？”青瑜脸上露出几分不可思议，“难道你觉得我做错了？” 　　“人活于世，七情六欲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东西，你强逼他，又有什么意义？压制太过到时候反噬也就越强。而且师弟懂了情感，也会更加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以前没有，不也是做得很好。” 　　“那不过是他觉得无所谓罢了。”熏华说着看向青瑜，“师兄以前也不是觉得自己应当修大道无情，怎么，现在可还修行的下去？” 　　“……” 　　青瑜被熏华这话堵的好半会说不上来。 　　熏华看了一眼在门口的苍兰，之前青瑜让女弟子安排她去休息，也不知道她不好好去休息，到这里来了。 　　“师兄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偏偏还要求师弟做到，并且他做不到，就强行摁着脖子要人认命，这不是该做的。” 　　她说完看了一眼那边的苍兰，起身离开。 　　苍兰站在门口，见着熏华出来，期期艾艾叫了一声妙法长老。 　　熏华看了她一眼，苍兰见状眼里多了点光亮，“妙法长老，我……” 　　“姑娘没事就好。”熏华客套打断她的话，“这样的话，掌门师兄也就能放心了。” 　　苍兰满脸诧异，她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熏华却已经先行离开了。 　　明枝回到房内，师泽躺在那里，他的手紧紧的抓住她之前设在他掌心的那一道灵力。 　　明枝把他掌心里的那一道灵力打散，师泽原本紧紧握住的手，突然之间没了半点凭依，一下完全握空，哪怕还在昏迷中，明枝也见着师泽在昏睡里发出一声甚是惊慌的声音。 　　明枝过去，她轻轻触碰师泽的手掌，她将自己的手塞到他的掌心里。原本师泽面上的不安此刻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手指握紧，明枝的手指被他握住。她坐在那里，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指。 　　过了小会，她开了之前熏华留下来的药瓶，把里头的丹药吞到嘴里，而后俯身下去贴在他的嘴上，亲自给他喂进去。 　　他体内的淤血被她和熏华连续清理了两次，比最开始的时候好了些。不必和一开始一样，连水也喝不得。 　　师泽被她喂了几颗丹药，他不喜欢丹药的苦味，下意识舌头抵住往外推。 　　明枝缠住他，半亲半哄的，让他把嘴里的丹药给吞下去。 　　她起身还看到他眉头蹙着，像是受委屈了的小孩子。 　　门轻轻的开了，熏华从外面进来，“如何？” 　　“好了一些。但还是没醒，不过好歹有了些意识，并不是完全晕死过去。” 　　熏华听这话，过来看了一眼，见着师泽的面色稍微好了一些。提起来的心也可以放下来了。 　　“那就好。” 　　明枝迟疑一下，“师父不怪我？” 　　“我怪你作什么？”熏华有些奇怪。 　　明枝嘴动了两下，“毕竟是因为我，他才……” 　　哪怕师泽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甚至她也不知道师泽是何人交手才会这样，但总归和她脱不了干系。 　　“和你无关，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他做什么，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谁也管不住谁也管不了。年百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和个小孩子一样，随随便便就因为某个人把自己的命差不多都丢出去。” 　　熏华说着，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按了下，“如果你以为我会和师兄一样，那么大可放心。” 　　“师父……” 　　明枝有些手脚无措。 　　熏华一笑，“你叫我一声师父，我自然是要将你当做我的徒弟看。你奉我的命下山，结果遭遇飞来横祸，能保全自身，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至于别的，不关你的事，我又怎么会苛责你。” 　　熏华看着师泽，眉头紧锁，“只是他这里，要麻烦你好好看着了。” 　　师泽的脾气，醒着的时候，还会掩饰一二。现在根本连装都不装了。 　　明枝点头。 　　师泽实力强悍，但这次也伤的够重，甚至几个人都不敢轻易挪动他，还是把他放在那儿，等他醒过来再说。 　　明枝守他到了第二天夜里，她趴在床榻边，听到手边突然有了点声音，抬头一看就见着师泽轻轻动了动，眼皮下的眼珠转动。 　　明枝一下打起精神来，握住他的手。 　　“你醒了？”她轻声问。 　　过了好会，师泽睁开眼。他刚开始睁开眼的时候还带着些许迷茫，而后眼珠转动了两下，看到了坐在哪里的明枝，他眼神霎时间变了，胸腹急剧起伏，向她伸手出去。 　　明枝一把握住他的手。 　　“怎么样？”明枝略有些紧张，她忍不住去看师泽的脸上。 　　师泽的情况若是换了个修士，指不定早已经死了。 　　师泽两眼紧紧的黏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一句话都没有说。明枝等了好半会，都没听到他说话，吓了一跳，她在他身上轻轻的按了按，“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 　　师泽嘴唇动了动，“你活着？” 　　声音嘶哑难听，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眉头皱了下。 　　“我活着。”明枝想起什么，师泽现在怕不是还在两天前。 　　说着她松开握住他的手，“不信的话，你自己来试试。” 　　师泽抬手起来，触碰到她的脸，指尖处清晰的传来肌肤的质感还有温度。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直接落到她的脖颈上。 　　明枝下意识的想要扣住他的手，但好歹忍住了。师泽感觉到肌肤下的脉动，笑起来。 　　“好了。”明枝等了下，低头看他，“现在信了没有？” 　　师泽没有回答她，他挣扎着要起来。可是伤势过重，试了两次没有起来。 　　明枝扶住他的肩膀，帮他坐起来。坐在他的身后，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师泽紧紧握住她的手，力气出乎意料的大。 　　他嘴唇依旧苍白着，没有半点血色。 　　柔软的躯体还有融融的体温从身后源源不断的传来，让他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半点的安稳。 　　那股安稳来自于她鲜活的存在。 　　明枝看着他的嘴唇已经有了些许开裂，“要不要给你润润唇？” 　　说着她就要起身，师泽感觉到她要离开，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 　　“不必。” 　　明枝看了一眼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手死死地抓在她的手腕上，只要她稍微动一下，那么他的那股力道就会比刚才的还更大。 　　明明身受重伤，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明枝干脆放弃了去给他拿水把唇润了润。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明枝看了下外面的天色，现在是深夜，外面一片安静，这个时候熏华想必也休息了，“要不然我让师父过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他看向她，“现在我只想和你呆一会。” 　　明枝闻言去查探他现在的情况，病人的话是听不得的，万一他的伤势有变，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要把熏华请过来。 　　查探了一遍发现伤势没有任何加重的趋势，明枝这才勉强放心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枝问，她又想起师泽才醒来不久，“如果实在不舒服的话，那就别说了。” 　　师泽靠着她坐着，“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或许因为刚醒，他嗓音里带着一股沙哑，偏偏又带着几分笑意。 　　“不是，怕你莫名其的死了。”明枝话语到了嘴边，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另外一句，“你也知道，你要是死了，我可能会很麻烦。” 　　师泽听着突然咳嗽起来。 　　他现在就是个娇贵人，伤势太过严重，明枝听他说话声音大一点，都要担心他会不会一口气提不上来。 　　原本彪悍的人成了这样，竟然没有半点违和，他惨白的靠在她身上，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精致又脆弱。 　　“当真？”师泽咳嗽起来，明枝在他背上一下接着一下的顺气。等他顺过了气，反问明枝。 　　明枝看着他黑亮的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别处，“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 　　师泽听到她这话，轻笑了声。 　　明枝像是被针给刺了下，“笑什么笑，你现在不能笑。” 　　他的手依然握在她的手腕上，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只是将那股力道放轻，不让她有太多的不适。 　　“好，我不笑。”师泽转头过来，脸上的笑渐渐散去，可是那双眼睛里还是能清晰的看到笑意。 　　明枝有些气闷，“我让你别笑，是为了不让你伤势加重的。你别想其他的。” 　　“好。”师泽顺着她的话乖顺的答道。 　　他乖巧的靠在她的身上，露出完完全全的依赖。 　　“我说的是真的。”明枝见着他双眼含笑的模样，不由得又说了一句。 　　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对头，干脆坐在哪里生闷气。 　　“我知道。”师泽望着她，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浓厚。 　　似乎她不管说什么，师泽都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过了小会，明枝忍不住开口问，“你这伤 第90章 师泽原本惨白的脸渐渐开…… 　　“我这一生太漫长, 也太孤单。”师泽在她怀里轻轻的回身过来，“我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日子里了。” 　　“我已经活了千年，再活下去, 其实也不过那样。时光漫漫, 再活下去，其实不过是忍受寂寥。” 　　他眉眼含笑, 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枝胸口起伏, “所以你就打算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她张了张嘴, “你……” 　　师泽凑过来, 气息亲密的就扫在她的面庞上, 眼睛眨了眨，浓密且长的眼睫似乎能扫在她的肌肤上。 　　师泽一头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 　　“我走之后, 仔细想想，倒是解决了个大麻烦。报仇之余，还能替师兄解决心腹大患。”他的头都轻轻的压在她的肩膀上, 亲昵的蹭着她。 　　明枝低头望着他，“可是我不想你死。” 　　师泽闻言抬头起来, 略有些意外。 　　明枝扶住他的肩膀, 让他好好的坐起来, 直直望着他的眼睛, “但我不想你死, 就算真的你要死, 那也是你寿终正寝, 好好躺在床上，而不是之前那样！” 　　“你不希望我去陪你么？”师泽定定的看了她好会，眼里略有些疑惑。 　　“看你满脸血下来？”明枝毫不客气反问。 　　师泽意料不到, 听到明枝这么问，呆愣在那里。 　　明枝两手直接扶在他的头上，“听好，我喜欢活，不喜欢死。你也给我好好活着，你把自己折腾成那样，别说死了之后能不能真的见着，就算能见着。两个死出花样的死鬼对着，你不觉得难看啊！” 　　师泽显然没有遇过她这样的，楞在那里，一双眼怔怔的看着她。 　　他没有爱过，在她之前。所以这种情感被她唤起的时候，陌生而又汹涌激烈。所有的行动都是出自他的本心。 　　明枝看着他这一脸的茫然，在他的手上摸了一把，察觉到他的掌心有些凉，“躺着吧。” 　　她把掉下去的被子给他拉起来。 　　师泽握住她的手，眼里的迷茫不减，“为什么？” 　　明枝望着他，“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愿意我去陪你？难道不是说，我喜欢你，我去见你陪着你，生死相随，天涯海角，都不离不弃，难道不好么？” 　　明枝奇怪的看他，“你希望我死么？” 　　师泽摇头，“自然不是。” 　　“那不就成了。”明枝说着，把他给妥善安排躺在那儿，师泽重伤在身才醒过来，哪怕还能说话喘气，但她还是没能放心。 　　她让师泽躺下去，“你到底是从哪里看的那些的？” 　　师泽不答，眼神微微向外暼，明枝见着，“你该不会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吧？” 　　“没有。”师泽抬头看她，眼里又有了别的光亮，“所以你方才那话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明枝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师泽，“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问这个？” 　　师泽却自顾自的抬头看着她，“是不是？” 　　他双眼明亮，要不是那个脸色，都看不出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明枝把他放在床上，“不许说话了，好好躺着，” 　　师泽握住她的尾指，这个时候的师泽倒是像个孩子，明枝瞪他，“自己去想。” 　　话说出来，见着师泽眼里浮现的失落，她又一阵气没上来，这两天除却必要，她都没有离开过。 　　“嗯。”明枝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师泽抬眼起来，满是升起的惊喜，“当真？” 　　“好好躺着。”明枝见着他额头上的冷汗。 　　重伤之下，果然还是相当的虚弱。 　　“当真？”他似乎又不放心，握住她的手，要她给一个答案。 　　明枝一面擦干净他额头上的汗珠，一面道，“自己想。” 　　“你说过的，我信。” 　　师泽说着，眉头突然皱起，明枝见状一手捂在他的额头上，原本擦干净了的肌肤下立即又起了一层冰凉黏腻的汗水。 　　他眉头皱紧，嘴唇里发出几声闷哼。 　　明枝见状，立刻一手下去按在他的额头上，察觉到他此刻体内乱窜的灵力正在冲击残破不堪的灵脉。 　　她立即以通信符通知熏华。 　　熏华赶来的时候，明枝正在平复师泽身体里的灵力，她在灵力掌控上天赋异禀，可如火暴烈，也可入温柔流水一般。 　　师泽体内的灵力乱窜，她以自己的灵力牵拉住，将这股暴烈的灵力平复下来，避免将师泽原本就重的伤势雪上加霜。 　　“如何？”熏华到明枝身后，见到明枝的手抬起，指尖处源源不断流泄出如水灵力，注入师泽的体内。 　　师泽体内的灵力激烈涌动，明枝的灵力温柔而强势，等了好半会，明枝放下手，回头看了熏华一眼。 　　“师父他身体里的灵力有些不同寻常。” 　　熏华之前就在一旁，这种时候，轻易打扰不得。要是打断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熏华一听，去探师泽身上，当即脸色凝重。 　　明枝看着熏华的脸色，“师父？” 　　熏华看向师泽，她当即把师泽从明枝的身上挪开，轻轻放在床榻上。 　　“你去请师兄过来。” 　　明枝立即就去，她和青瑜完全不对付，甚至针锋相对，可这个时候根本就顾不上那些恩怨。 　　青瑜见是她，开始没有给好脸色，可听她提起师泽，立刻赶过来。 　　明枝见青瑜和熏华都到了房间内，她站在房门之外。 　　此刻夜已经深了，但这里一点都不平静。 　　明枝站在那里，看着关上的门，心头焦急。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浓黑的夜色渐渐的泛出了蟹壳青。 　　徐子京拿丹药过来，就见着明枝站在外面。 　　“你怎么在这？” 　　明枝看了他一眼，她站在外面一晚上，身上都带上了夜里的露水和寒意。听到徐子京的话，明枝看过来，“这话该是我问你。” 　　徐子京和她有血海深仇，但徐子京知晓自己报仇不了。眼下根本就奈她不得。 　　“师尊已经知道衡云君受伤，令人送来治伤的丹药，我现在亲自送过来。” 　　明枝闻言，视线在他的脸上转了一圈，“这些事，难道不应该是你师姐来做么？” 　　“师姐最近身体不适，所以由我暂代。” 　　白芷如今在天璇阁内地位尴尬，虽然还有首徒之名，却早已经被排除在外，甚至在丹芷长老的授意下，天璇阁弟子甚至都不听白芷的吩咐。这个大师姐在天璇阁已经名存实亡。 　　明枝听出不对劲，她曾经问过白芷，白芷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根本没当一回事，她也就随便去了。 　　“给我吧，我待会带进去。” 　　徐子京不想和她在这里一块久站，但手里的东西却不能轻易的交给她。 　　“不必，我在这里等着就是。”徐子京冷冷道。 　　明枝见状也不搭理他。 　　等天色完全亮了之后，门开了，青瑜脸色不佳的出来。见着徐子京站在外面，先是一愣，而后让徐子京退下。 　　徐子京应声告退，走到外面，看了门口一眼，神色晦涩。 　　入门这么些年，徐子京关于衡云君从来没有听过他受伤。这位衡云君平素里并不容易见到他人，但他的实力却无人质疑，但如今恐怕是真的出了大事。 　　徐子京不动声色出去之后，立刻向丹芷长老送信。 　　青瑜手里捏着徐子京之前送来的丹药瓶，头痛至极。 　　一头见着明枝站在那里，额角的青筋乱跳。 　　“他怎么样？”明枝轻声问。 　　明明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人还不错，可以和她说话，甚至还闹着她给一句准话，几乎是突然之间就出了变故。 　　“我不知是你太过本事，还是他运气太过不好。他对自己下手那般无情，就是冲着死去的。现在他极其虚弱，原本能压制住的，现在能不能压制的住不好说。” 　　明枝悚然一惊，她想起师泽私下里做的那些事。她抬头看青瑜，青瑜满脸是对她的嘲讽，还有对师泽的恨铁不成钢，她飞快的暼了一眼熏华，见着他们没有其他的神色，心下才稍稍安定些许。 　　“那现在他怎么样？” 　　明枝急切问。 　　“只能说暂时死不了，至于接下来会怎样，我和师妹两个也无法预知。” 　　他说完，脸色铁青的看了一眼门内，手里的丹药被他丢弃在一旁，师泽那样的情况，这些丹药根本就无济于事。 　　“……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么？”明枝问。 　　青瑜气笑了，“你以为他现在这种情形，随随便便就能拉回来？” 　　“他这么多年，从未有半分的行差就错，现如今竟然如此糟践自己，偏生他又和平常修为深厚的修士不同，封印松动，他自己却又伤成了这个模样，除非他自己立刻恢复过来，否则我和师妹哪怕再如何全力以赴，也不可能完完全全保住他。” 　　青瑜说着，心下越发的焦躁，千年到现在他还未经历过。 　　倘若师泽没有撑过去，又或者在他昏迷之中，封印出了任何差池。这个师弟他要如何对待。 　　“都是因为你！” 　　焦躁全数堆在心头，青瑜对着明枝怒道。 　　“师兄！”熏华听青瑜竟然把怒气撒到明枝的头上，立刻制止。 　　熏华看向明枝，“你去照顾他吧。” 　　明枝对熏华颔首，青瑜还想阻拦，被熏华一把拦住。 　　青瑜眼睁睁看着明枝跑到房内去，并且直接把门给关了，并且在外加了一层结界。 　　“你这是干什么？师弟若不是因为她，也不会是如今这样！” 　　熏华抓住青瑜之前伸出去想要挡住明枝的那只手，“这种事你情我愿，更何况到了此刻，师兄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务之急不是说师弟是因为何人而成了如今这样子。而是如何加固封印，让师弟清醒过来。” 　　青瑜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抬起的那只手放了下来。 　　“可是又谈何容易。” 　　现如今师泽昏迷，而他体内魔力乱窜，让他原本就受了重伤的躯体越发脆弱。 　　隔着一层结界，明枝也依然能听到外面的对话。 　　明枝去看床上的人，师泽的脸色比起凌晨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丝半点的好转，甚至更为苍白。 　　她之前已经察觉到他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灵力。那东西她一早就察觉出来并不是师泽本身就有的，哪怕不说她也明白那是什么。 　　明枝坐到他身边，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掌心。师泽的手掌心冰冷濡湿。 　　明枝看着他额头上，冰冷的汗珠起了一层又一层，不管她如何用灵力想让他好过一点。但依然见着冷汗起了一层又一层。 　　她试探了一下他此刻的体内，他失血过多，灵脉受损。刚才青瑜和熏华被迫无奈之下，往他体内加固了好几道封印。那几道加强的封印对于现在师泽的身体来说完全就是雪上加霜，他到如今伤上加伤，情况危急。 　　期间有弟子送来熏华配制的药，药汤喂到嘴里，又流了出来根本喂不进去。至于和刚才以灵力灌输进去，如今以师泽的身体情况，明枝也不敢轻易尝试。 　　她一口喝了药，对着他的嘴给喂了下去。 　　“苦……” 　　明枝听到他昏迷里还唠叨着药苦，不由得好笑。她拍拍他的手臂，给予他些许安抚。 　　她轻轻安抚几下，原本的挣扎和抵抗竟然还真的减弱了下去。 　　汤药喝了下去，也没见着有任何的好转。期间熏华过来看过好几次，熏华见到床上的师泽都是愁眉不展。 　　等到入夜，四周安静下来，明枝在那里坐着，过了好半会，她终于动了下，迟疑了好半会。她起来，将之前用过的那只碗摆出来，她拿出一只匕首，卷起自己的袖子。 　　刀刃贴在自己的手腕上，以不轻不重的力道一拉，鲜血从手腕里流淌而出，落到碗里。 　　“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对我好，我知道。对我不好，我记在心里，别指望我会以德报怨。我只会以牙还牙。” 　　明枝说着看到鲜血从自己手腕流下。 　　她把手里的碗往师泽的嘴里塞，把碗里的东西全都给他喂下去。 　　腥甜的味道让师泽下意识的往外吐。 　　明枝一把点住他的动作，“喝下去。” 　　说着她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原先那么温柔，一下逼着师泽把所有的血全都喝了下去。 　　放开碗，明枝把手里的碗丢到一边。 　　她一手按在伤口上，让割开的伤口痊愈。 　　明枝手掌压在伤口上，坐在床边看着师泽，师泽唇边还残留点些许血迹。 　　那一碗血饮下，师泽原本惨白的脸渐渐开始红润。 　　明枝一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感受到他原本残破不堪的灵脉开始恢复，一点点好转。 第91章 “真不愧是衡云君啊。”…… 　　明枝坐在师泽身边, 看着他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 　　突然间布在门口的结界剧烈晃动起来，似乎有人想要破开结界。 　　明枝抬手在师泽周身下了一道结界和禁制，反身到门口, 她把门一开, 就感受到撞在结界上的强大力道。 　　明枝一下就想到了当日她在山上遇上的那古怪的玩意儿。 　　“什么人！”青瑜的厉声喝问在夜里格外的清晰。 　　结界是青瑜和熏华两人合力所下，一旦结界有变, 他们也能立刻感知。感觉到有人想要从外破开结界，青瑜立刻赶了过来。 　　见着结界外一团浓黑的黑气, 在月色下越发的诡异不祥。 　　青瑜见着那团黑雾里影影约约的包着一个不甚清晰的人影。 　　熏华在稍后一点也赶到。 　　熏华二话没说直接冲着来者动手。见到明枝开了门, 她一掌带着浩荡之力, 将对方避开, “把门关上！好好呆在里头，别出来！” 　　这个结界一半是为了保护里头的人, 一半也是防止师泽失去控制，被身体内的魔物占据。如果真的出现，这结界至少能挡住他一会。 　　明枝闻言干净利落的直接把门一关。 　　熏华见着明枝听话进去了, 手里的招数越发狠厉。 　　她是医者，对很多人都是和蔼可亲, 但她并不是真的除却救人的医术之外, 就什么都不会。不但不是, 相反她的杀招格外凛冽, 招招见血。 　　青瑜和熏华左右夹击, 黑影很快就露出了颓势, 熏华一掌重重打在黑雾之上, 那一掌暴烈难挡，原本围绕的密不透风的黑气被她这一道掌风直接打散了瞬间，将影藏在其下的人露出了一双眼睛。 　　熏华看到那双露出来的眼睛, 目光对上的那刻，手上的动作一顿，那双眼睛的主人手掌变幻向她攻来，而熏华立刻从那瞬间的呆愣里清醒过来，直接一掌对了上去。手法干净利落，不带任何拖泥带水。 　　那人影被击退的向后退了几步，此刻青瑜又从身后追击，和熏华一前一后形成两边夹击之势。 　　熏华也好，青瑜也罢，动手起来完全没有给敌手留下一丝半点的退路。 　　两人修为原本就高深，再加上搭配无间，熏华在青瑜一剑刺来造成的些许空隙里，直接抓住机会，一掌破开那人周身的护体灵力，重重打在那人躯体上。 　　“凡人？” 　　熏华蹙眉。 　　那人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好几步，他神色复杂的暼了一眼熏华，在青瑜剑意劈来的下刻，化作一道黑影逃走。 　　熏华站在那里，见青瑜还要去追，一把拦住，“算了，小心调虎离山。” 　　这个时候什么都可能发生，青瑜点头。 　　明枝这个时候开门，“师父。” 　　“你没事吧？”熏华上下打量她一下，见到她脸色嘴唇泛着一股苍白，看上去就是气血不足。 　　熏华话语里包含关切，明枝摇摇头，“没事。” 　　熏华见她不说，也没有继续追问，“师弟呢？” 　　“他还好，我之前已经加了一道结界在他身上。” 　　熏华看了一眼门内躺着的师泽，师泽躺在那里继续昏睡，床榻周边泛着结界的柔光。 　　“辛苦你了。”熏华道。 　　明枝摇头，她不欲熏华在这里久留，“方才那个人看起来挺奇怪的。会不会还有后招？” 　　熏华和青瑜的脸色都有些凝重，熏华吩咐明枝好好待在这里，如果师泽有任何不妥当都立即报给她。 　　而后熏华和青瑜出去，让弟子们排查四周。 　　他们在这里没有向外人透露过他们的身份，来人是如何到师泽这里的。这一切都让他们操心。 　　明枝送走了熏华和青瑜后，回身过来继续守在师泽身边。 　　长夜漫漫最是难熬，尤其现在这个时候。她知道自己的血肉有什么样的效果，但此刻她不知道对师泽到底有多大的作用。 　　她指尖点在他的额头上。 　　感觉到他体内残破的灵脉开始缓缓愈合，她才松了口气。 　　这一夜事情只多不少，到了后半夜明枝到底还是抗不过浓浓睡意，直接靠在床头睡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明枝感觉到手下似乎有什么动，她一抬头就见着师泽躺在那里，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几下，而后缓缓睁开眼。 　　师泽看着明枝就在自己跟前，他动了动，张嘴才要说什么。遽然脸色一变。 　　他一手按在自己胸口，感觉到灵脉的恢复。 　　“你做了什么？！”师泽下刻径直看向明枝。 　　明枝被他那惊怒的看着，毫不在意，“你知道了呀？” 　　她言语里泛着一股柔软，蕴含着几分漫不经心。 　　师泽呼吸当即粗重，他不顾她的不愿意，直接拉过她的手，将袖子捋上去。 　　他低头看到她左手手腕处那一道淡淡的痕迹。 　　师泽看着她手腕处的那一道，双目渐渐猩红。 　　“你干什么？”明枝想要把手抽回来，但动了两三下，她都没有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桎梏中抽出来。 　　师泽加在她手腕处的力道不但没有任何放松，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你干了什么？！”师泽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底泛着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猩红。 　　“你放血了？”他说着似乎又尝到了残留在嘴里的，鲜血的腥甜。 　　明枝仰头看着他，“你不是知道了么？” 　　师泽脸颊上剧烈的抽动了下，而后他整个人迸出更为浓烈的怒火。他的怒意如有实质，沉沉的压在人的身上，叫明枝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不高兴么？”明枝扭了扭，想要将他的力道挣开，缓解一下自己身上的不适。结果她这么一动，师泽不但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反而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越发的紧了。 　　师泽双眼紧紧的盯着她，胸口剧烈的起伏。 　　“你知道你做什么！” 　　她最大的秘密，关乎到她的生死。 　　他当初灭隐月宗上下，几乎将其化为灰烬，多少有替她遮掩的意思。现如今她竟然主动把这个秘密扯了出来。 　　“我知道啊。”明枝抬眼，“救你。” 　　师泽一愣，明枝仰起头，看着他笑。 　　“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办法救你了。”明枝笑了笑，“你灵脉伤的太重了，而且你封在你身体里的东西想要出来，虽然师父和你师兄暂时压了下来，但如果如此反复来上几回，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 　　师泽喉头滚动，他紧紧的注视着面前的明枝。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秘密一旦暴露在人前，你会有面临如何的境地？” 　　如果那些人知道她的血肉竟然有这等的作用，那些心怀鬼胎，贪得无厌的修士还有那些魔道，恐怕都会盯住她。 　　师泽握住她的肩头，轻轻的摇了摇她，“你不该把自己放到如此这等危险的境地。” 　　“所以，我就放着你去死？”明枝轻笑反问，她整个人直接往他这边靠过来。 　　师泽眉头蹙起。 　　“我做不到。”明枝看着他，“你之前救了我，还给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做不到看着你在我眼前去死。而且还是因为我而死。” 　　师泽嘴唇动了动，明枝仰头看他，“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对我好，那么我会对他好。我不想你死。一点都不想。” 　　“至于你说的那个，我想过，但还是先把你救过来再说。毕竟你的性命比这些都要重要的多，不是吗？” 　　她笑问。 　　师泽双臂抬上来，把她紧紧抱住。 　　他此刻已经大好了，不复昨夜之前的虚弱，他双臂将她锁在自己的身前。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 　　“不要老是觉得你死了对所有人都好。”明枝原本想要抬手放到他背上，可是她整个人都被他牢牢的抱住，动一下都难。 　　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靠在他的肩头上。 　　“你老是说，自己死了比活着好。你死了，那么多人就会松口气。可是他们还有我都想你活。你知道吗？” 　　师泽以恨不得从此将她融入自己身躯的力道，紧紧的抱住她。他躯体轻微的颤动着，将头颅埋入她的发丛里。 　　“昨天师父和你师兄轮番把能用的办法都尝试过了，都没有太多的用处。我才用的，算不上什么。” 　　“此事有没有人知道？”师泽压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 　　他话语很轻，却带着一股压迫，明枝听出他华玉霞的那股泠然的压迫和杀意，“我夜里趁着没人的时候，才动的手。” 　　“这屋子周围都是布下的结界，没有人知道。” 　　明枝回答完之后，感觉到师泽的躯体放松了些许。 　　他从她肩膀上起来，又扶住了她的肩膀，“以后绝对不能这样！” 　　“那你以后还动不动寻死么？”明枝反问。 　　师泽低头深深看她，“只要你活着，我不会。” 　　这个回答让明枝很不满意，“不管我活着还是怎么着，你能活就好好活下去，别要死要活。” 　　她伸手在他的脸颊上扯了扯，“年纪都这么大了，寻死觅活的叫人笑话。” 　　师泽僵硬的坐着，任由明枝两只手都扯到了他的脸上，他听到明枝那话脸上颇有些勉强，“我看起来应当……没有那么老。” 　　师泽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完全没有那么足，甚至仔细听听，还能听到他语气发虚。在她之前，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年岁外貌。 　　可眼下，他是越来越发觉到，在她面前，他还是真的就是个老菜帮子。 　　“老不老的，你自己不是心中有数么？”明枝似乎没有发现他这会的玻璃心肝，下刀一下比一下准。 　　师泽满脸的一言难尽，他轻握住她的手，“我至少看起来，和年少人……还是差不多的。” 　　明枝闻言看他一眼。干脆好整以暇的打量他起来。 　　她的目光专注而认真，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师泽被她这打量的目光看的紧张，心下甚至生出了一股焦灼。 　　明枝手轻轻捏在他下巴上，如同花花恶少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一样，抬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师泽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他掌心里发汗，坐在那里，任由她来回左右的打量。 　　明枝看了手里的师泽好半会，她见着师泽那双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她。 　　“如何？”师泽见她看的仔细，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出声问。 　　明枝不立即回答他，她满脸认真又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师泽对她这种拖着却迟迟不给一个痛快，只能忍受着。任凭不安在心下扩散。 　　“看起来倒还真的像个年轻的男人。”明枝说完，师泽倒吸了口气。 　　只是看起来像。师泽心里重重跳了下。 　　看起来再年轻，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在这上面和她差的实在太多。 　　在凡人里头，老夫少妻并不是什么好事。一枝梨花压海棠旁人提起来，多少都有些不可言说的讥讽在里头。 　　“我的年岁不是我能做主的。”师泽握住她的手腕，眼底微微泛红。 　　明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腕。 　　“我……”师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年岁大是事实，不管他说什么话都改变不了。若是她在乎，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年岁虽大，但活了这么多年，自认还算见识多，这些算是其他愣头青比不上的。”师泽另外一只手掌，握紧了又松开，如此好几次，终于开口。 　　明枝满脸惊愕的看他，“你说什么？” 　　师泽见状，稍稍回头过去，“我说，年纪我是大了些，但我自认比那些年轻的男子有无法取代的长处。” 　　明枝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师泽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见她意味深长的看过来，他不由自主的微微撇头过去，下颌绷紧，露出凌厉干净的线条。 　　明枝见状噗嗤笑出声，“我又没说那些年轻的男人有什么好处，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把你和他们比较。” 　　师泽回头过来，见着她两眼里的狡黠，他吸了口气。 　　他一把将她拉过来，重新抱住她，放任自己埋入她的发丛里。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明枝被他整个都熊抱住笑问。 　　“像什么？”师泽放任自己迷失在她的话语里。 　　“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明枝说着想了想，“不过你看起来也的确像个少年。” 　　师泽棱角分明干净到凛冽的地步，和青涩的少年完全不同，可是老男人要是怕老起来，简直比女人都还要在意。 　　师泽那张脸看起来二十出头，不过他眼神明亮，倒还真的像个年轻人。 　　“你没说错。我的确情窦初开。”师泽道。 　　明枝听了大笑。 　　这个时候门从外面被人推开，熏华进来就见着师泽抱住明枝。 　　“师弟！”青瑜看见师泽双臂环在明枝身上，先是一愣，而后暴怒。 　　甚至想要上前，把这两人拉开。 　　熏华拦住他，摇了摇头。 　　明枝察觉到熏华和青瑜进来了，手掌放在师泽身上，想要把他推开，可是师泽双手在他的背后不但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还双手收紧了些。 　　师泽这举动堪称是目中无人了。 　　“师弟你醒了？”熏华见着前天夜里还昏迷不醒的人，现在清醒过来。熏华满脸惊喜。 　　“师姐，”师泽感觉到怀里的人开始挣扎起来，这才松开手。 　　明枝一下蹿到一边，对上青瑜那双几乎冒着火的眼睛。她直接撇过脸去。 　　熏华对青瑜做了个手势，青瑜强行压下自己几乎快要压制不住的火气。 　　“你什么时候醒的？”青瑜上前，恨不得那个妖女离自己的师弟远远的。 　　自己师弟千百年来从未动过心动过情，结果这个小妖女一来，直接破了师弟的心防。以至于让自家师弟做下许多他之前根本都不会想象的事。 　　若不是这个妖女，他的师弟何至于如此！ 　　明枝对上青瑜的视线，感觉自己面对一个丧偶独自辛辛苦苦拉扯大唯一宝贝儿子，结果有女人冒出来和他抢儿子抢男人的恶毒公公。 　　公公，你还是快去谈个恋爱吧。再这么下去，你会变成法海的！！ 　　明枝对上青瑜那双恨不得冒火的眼睛，丝毫没有胆怯，不但没有，她反而冲青瑜甜甜的笑了笑。 　　这下把青瑜给气了个半死。 　　青瑜一口气提起来，正要发火，听到一旁的熏华开口询问师泽如今身体如何。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全都塞回到了肚子里，眼下没有什么比师弟更为重要。 　　明枝就见着青瑜浑身上下要喷火朝她发难，她摩拳擦掌，正等着青瑜开口。 　　结果青瑜一下泄了气，他满脸憋闷的去看师泽。 　　明枝见他竟然还扭头过去了，一下有些小失望。 　　“你现在感觉如何？”青瑜看熏华正在给师泽探查伤势，俯身问。 　　师泽颔首，“多亏了阿枝的照料，我好多了。” 　　青瑜闻言脸色一下变得十分精彩，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偏生无处说起，他和师妹要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实在是没有那份时间再留在师弟身边，而且师泽情况特殊，平常弟子决不能知道关于师泽一星半点的秘密。 　　左右就只有那个妖女了。 　　“已经痊愈了。”熏华又是惊喜又是不解。 　　师泽原来浑身灵脉残破不堪，甚至承受不住她渡进去的灵力，情况危险至极，只要有半分的差池，那么师泽就极有可能陨落。 　　短短两个日夜之间，竟然好了？ 　　熏华去看明枝，师泽见她正要开口问，“是我自己。” 　　熏华满脸诧异的看过来，“你自己？” 　　“是几百年前看过的一本密卷，原本看过也就看过了，没想到竟然会在最后关头想起来。” 　　明枝看着师泽眼睛都不眨的撒谎，不过到底在这上面还是生手，并不熟练。明枝看着师泽垂眼下来，并不看青瑜和熏华。 　　“密卷？”熏华吃了一惊，“你中途醒过来？” 　　“是，不过为了不让师兄和师姐担心，所以我就让她别告诉师兄和师姐。” 　　师泽突然抬眼起来。 　　青瑜和熏华相互对视一眼，师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如果他真的看过，那么不管多久，他也不会忘记。 　　“那就太好了。当日发生了什么事？和你交手的是谁，竟然能逼得你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那座山，是一个魔族的栖身之地。”师泽面色在此刻已经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我误打误撞进去，就撞见了他以整座山作为自己汲取养分的地方。山上的一切，不管是鸟兽又或者一切草木，都是他的化身。留他在世上，不过是徒增一祸害。” 　　“魔族？” 　　青瑜和熏华的脸色一变，尤其熏华的脸色更加难看。 　　魔族和那些魔道完全不同，是真正的和凡人不同的东西，比妖更为强大难对付。几百年前魔族曾经掀起过一阵风浪，扩大自己的地界，危害到修士们修行的仙境，修士们放下门派之见，结成同盟一同抗击魔族。 　　当年他们同门三人也曾经参与过，熏华甚至有一段时日下落不明，后面才回来，并且找到了魔族们的圣地，一举破了老巢，从此之后魔族们也销声匿迹了。 　　“或许是当年跑出来的，又或者是别的。谁知道呢。只是遇上了，绝对不能放任不管。所以。”师泽说着轻笑叹气，他看向青瑜，“让师兄担心了。” 　　青瑜料想师泽会伤得如此严重，和明枝脱离不了干系，谁知道师泽几句话之间将她摘了出去，若是他再拿她说是，倒是显得他无理取闹。 　　“那怎么会……” 　　“可能有漏网之鱼，尤其他占据哪里恐怕时日也不少，死在他手里的生灵也不计其数，若是不能彻底把他清除掉，恐怕后患无穷。” 　　师泽似乎早料到了他会有如此一问。 　　熏华看向师泽，再次确认师泽是否没事了，再看了一下，不但没事，反而灵力比以前还深厚了许多。 　　“既然如此，那么早日启程回宗门内。” 　　师泽点头，“也好，回去之后，我也有事想要和师兄商量。” 　　青瑜下意识蹙眉，觉得师泽和他说的，恐怕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他嗯了一声，通知弟子准备返回北阳山。 　　之前有人意图偷袭师泽，但熏华亲手试探过，是一个凡人，恐怕是不知道修行了什么邪法，以为有机可乘。 　　凡人看似无力，但是只要他们有了些许力量，在踢到铁板之前，只会想着如何更加的获得好处。 　　外面情况不明，比起继续留在此处，倒还不如赶紧回去来的好。 　　弟子们突然得令，顷刻间立即整装待发。 　　徐子京为首的弟子看到师泽状若常人的走出来，脸上面上都惊讶万分。 　　当初明枝把人背出来的时候，衡云君的状态有目共睹，而且掌门和妙法长老留在此处，也说明了衡云君受伤不轻，但不过两三个日夜，竟然痊愈？ 　　“真不愧是衡云君啊。” 　　有弟子忍不住感叹。 第92章 这正经的人呢，最怕的就…… 　　师泽带着明枝御剑, 明枝原先想要拒绝，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她多少还是给青瑜留几分颜面。 　　结果她抬头一看, 就见着青瑜看她几眼里, 全然是愤怒和警告。 　　明枝眨眨眼，满脸无辜纯良, “掌门会生气的。” 　　她说着看了一眼那边的青瑜。 　　果然是千年老男人，到了现在成了变态, 看不得别人恩爱。 　　师泽看过来, 就对上青瑜那张按捺怒火的脸。 　　“师兄。” 　　青瑜对着师泽, 压在心里脸上的那股怒气一下越发蓬勃。 　　“原来你记得我这个师兄, 我才疏学浅，管不得你的事。” 　　师泽对上青瑜的怒容, “她年岁小，有些事师兄何必针对她？” 　　师泽一行人离其他弟子都有一段距离，也没有弟子敢冒着立刻就被发现的风险, 敢来听宗门内位置最高的三人的谈话。 　　有些弟子看到掌门莫名的脸色直接一变，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又或者不敢置信。 　　“我针对她？”青瑜望着师泽, “我何时针对过她, 她又什么时候需要我来针对了？” 　　“既然如此, 师兄何必次次对她不客气？” 　　“你为了她变成之前那样, 我难道还说不得了？”青瑜怒问。 　　他好歹还记得这在人前, 出不起那个丑, 特意在四周加了一层不易被人察觉的绝音结界。 　　“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师兄。责任全都在我，而不是她。而且她年纪不大, 将这些统统都推到她的头上，师兄不觉得过分了么？”师泽直直望向青瑜，没有一丝一毫的后退。他眼角余光暼了一眼那些满脸好奇朝这边看过来的弟子。 　　青瑜一口气险些没直接上来。看着他好半会都没能说出话来。 　　“她年纪小，对师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师兄未免太以己度人。” 　　青瑜这下看着师泽，彻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罢了，有些事在这里说不妥当。还是回去再和师兄说比较好。”师泽等了小会，都没等到青瑜说话，反而看见青瑜脸色很不好看，他看向明枝。 　　明枝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开口，“弟子亲自去带苍兰姑娘。” 　　“苍兰姑娘原先是妙法堂的客人，现如今既然要带苍兰姑娘一路返回，当初是弟子送她下山，不如由弟子护送她如何？” 　　明枝满脸诚恳，直接打了个青瑜一个措手不及。 　　青瑜瞪着眼望着明枝，这下可真的坐实他为老不尊欺负懂事弟子了。 　　明枝满脸诚恳，“掌门？” 　　然后又满眼不解的看向熏华，“师父？我做错什么了吗？” 　　她说着又满眼不解又去望青瑜。 　　青瑜一口气完全的堵在喉咙里，此刻是真的上不上下不下，想要怒斥，却偏偏毫无理由。这妖女不管是听她的话还是看她的脸，全都是一片真诚。 　　“师兄。”熏华略带不赞同的唤了一声。 　　青瑜被嗓子眼里的那口气堵的缓不过来。 　　“罢了！”青瑜拂袖而去。 　　明枝满脸迷茫不接的目送青瑜气的半死离开，她接着顶着那副纯正不解的脸去看熏华，“师父？” 　　熏华满脸好笑，她拍拍明枝的背，“你去吧。” 　　明枝又摇头，“掌门没有下令，我不敢去。万一惹恼掌门就我的罪过了。” 　　一下青瑜莫名其妙的左右不是人。 　　青瑜五识灵敏，听到明枝那话，真的差点没一口气上来。 　　熏华看过来，“不知师兄是何想法？” 　　青瑜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头一回被师妹师弟两个人给排挤在外，心上一时间郁卒难言。 　　又看了一眼那边的师泽，气的甩了下袖子离开了。 　　“去吧。”熏华见状失笑，这么多年总是见着这个师兄一本正经不近人情。似乎真的修无情道，把自己修成了一个毫无情绪的仙人。 　　如今看到，意外之余，倒是很新鲜。 　　师泽还想和她一把剑，明枝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掉头就跑掉了。 　　师泽看着她掉头离开，满脸不解。 　　他做错什么了？还是他说错什么了？ 　　师泽满脸不解的去看熏华，熏华忍笑，“走吧，你要是再这么下去，师兄可就是真的要忍不住了。” 　　“年纪多大了，发起脾气来，竟然还真的和凡人的恶公婆一样的。” 　　师泽微微蹙眉，“我不是要触怒他，只是想和师兄吧话说清楚罢了。只是不知师兄为何生气。” 　　师泽修为高超，外人见了他，他的修为和他的身份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在他跟前玩心眼，也无异于自找死路，被他看出不对，直接一招打出门去，重则丧命，轻则也要在床上躺几日。久而久之也无人敢在他面前耍弄心机，青瑜和熏华也是将他当做亲弟弟看待，他对这些人情世故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没事，到时候说清楚了便是。”熏华安慰道。 　　明枝跑去找苍兰，苍兰见着她，“是妙法长老让阿枝姑娘来的么？” 　　明枝点头，其实某种程度来说，苍兰说的也是实话。 　　苍兰兴冲冲的和明枝上了长剑，明枝见苍兰对熏华都要比青瑜都要上心的多。 　　明枝站在长剑上，听到身后苍兰声音发颤，“阿枝姑娘我害怕，我能不能牵着你的衣摆？” 　　明枝瞥了一眼身后，见着苍兰站在身后小脸发白，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 　　“不。”明枝拒绝的干净利落，“其实你这话，你别看脚下就行了，眼睛看着天上，要么看我后背也行。” 　　苍兰听了面露失落，明枝对真病歪歪的美人其实不但不反感，而且还挺喜欢。总觉得自己做什么，对方都只能瞪眼生气，毫无反抗的能力，一如师泽当初那样。 　　师泽浑身无力却又咬着牙放狠话，满脸凶狠的模样，比他恢复过来的时候要诱人的多。 　　但明枝对苍兰这种，莫名其妙的没有半点兴致。 　　“我给你出个主意，如果想要在北阳山留下来，可能掌门那边更说得上话一些。”明枝出于她一块带着人同生共死，苍兰也很好运的没有死掉的份上，给她出了一个主意。 　　凡人们都想要拜入仙门，好过在凡尘里受蹉跎。 　　比起食不果腹，不知何时何地就天降横祸，一条命都没了的日子。自然将仙门视作青天大道。 　　“而且，将姑娘再次带回宗门，以防止不测，也是掌门提出来的。所以如果姑娘想要留在宗门的话，恐怕极大可能还是要看掌门的意思。” 　　苍兰的脸上露出些许古怪的神情。 　　不过那点古怪也只是瞬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她对明枝道谢，“多谢指点。” 　　几盏茶的功夫，一行人就已经回到了北阳山。 　　到了北阳山，执法长老就在那里等着。 　　执法长老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了，见着青瑜过来，“掌门，衡云君夜闯大阵的事，不知掌门是如何打算的。” 　　执法长老是个严厉模样，眼角的皱纹里全都是不近人情。 　　他听到衡云君竟然夜闯山门外的大阵吃了一惊，但他出去追的时候，发现人早已经没了踪影。后面天亮之后，掌门和妙法长老亲自出面去追，他才算是暂时冷静下来。 　　门规不管是谁都不可以轻易违背，哪怕是掌门来了也都是一样。 　　他知道掌门和衡云君是同门师兄弟，感情更是非同寻常，所以特意等在这里问青瑜讨要一个说法。 　　执法长老说着，看了一眼师泽，师泽的神情满是冷漠，顿时怒火三丈高。 　　“他是为了去救弟子，当时之前下山的那些弟子在山下被邪祟暗算，他得知之后，亲自过去解救。” 　　执法长老虽然不近人情，但也没死板到连救人都还要等到时辰。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执法长老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青瑜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接往小妙峰步去。师泽跟过去，不远不近的跟着。 　　青瑜不搭理他，一直到了小妙峰里，青瑜回头看他，“不知衡云君对我有何话可说。” 　　“我想她搬回到紫云台。” 　　青瑜眉头一皱，“什么？” 　　师泽将方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青瑜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这一巴掌怒火冲冲，师泽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清晰的巴掌红印。 　　青瑜的下一巴掌落下，师泽径直握住青瑜的手腕。 　　“师兄到底想我做什么？” 　　“做一个只是封印魔物的容器，还是被困在宗门里，什么都不能有，甚至凡人能有的喜怒哀乐都不能存在，只能做一个无知无觉的囚徒，被困在紫云台？” 　　青瑜不可思议的看向师泽，“你以为凡人的那些七情六欲又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师尊对你寄予厚望，也曾说过这些东西除了动摇道心之外，并没有任何作用。更何况你躯体里封印的那些东西，一旦得了你的七情作为养料，到时候你就会更加危险。” 　　“可是我有这些之后，我也依然把它压制住了。”师泽道。 　　不仅压制住，反而还能一点点的化为他本身，这实在太过冒险，但也着实可行。 　　“……那也不行。” 　　“我不是来获得师兄的准许，”师泽看向青瑜，微微蹙眉，神情里已经有几分强势。 　　“我并不是和师兄来商量，也不是为师兄准许才来，我只是和师兄说上一句，告诉师兄一声。” 　　青瑜怒色炽涨，额角的青筋都完全爆出来。 　　他连连道了几个好字，“看来你是下定决心，坚决不会回头了。我为了你的仙途着想，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回报我。” 　　“师兄是为我仙途着想，那么可曾想过我所思所想？”师泽反问，他眉头皱着，“哪怕我根本不愿，也要逼着我走下去？” 　　“何曾是我逼你！” 　　“既然如此，师兄不如送那位苍兰姑娘下山？毕竟苍兰姑娘到底是凡人，依照门规，留在宗门内不合门规。” 　　师泽的话叫青瑜顿时哑口无言，青瑜清隽秀美的脸上浮出了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师兄难道觉得我方才那话说的不对么？”师泽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知我说的哪句不对，师兄可提出来。” 　　“师兄的道心可还兼顾如初？”师泽一反常态，在青瑜面前咄咄逼人，“我记得师尊当年对师兄也是寄予厚望，如今几百年过去，师兄可是把师尊当年的教导全数忘记了。” 　　“我没有……！”青瑜立即就要反驳，却被他一眼冷冷看过来。 　　“如果不是，那为何不直接把那位苍兰姑娘就地安置？毕竟她的故乡就在那里，不管如何那是她的家乡，留在那里原本就是理所应当。可是师兄却不顾门规，强行将人带回来，师兄的道心可还如初？” 　　青瑜嘴唇动了动，“我绝无非分之想。只是见她年少，而且孤身一人，她身上的伤也没有好完全。既然当初人留在宗门内，那么也该好事做到底。” 　　师泽不以为意，“师姐医者仁心，既然已经让她下山，自然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碍，要不然师姐不会让她下山，至于受了什么惊吓，我看那位姑娘从头到尾，脑子都很聪明，要说受惊吓，恐怕也不见得。” 　　青瑜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这个师弟似乎突然间换了一个人。 　　“滚出去！” 　　师泽对青瑜微微一拜，掉头离去。 　　明枝回到妙法堂，先是和其他弟子交代其他的弟子的结局，众人沉默了好会，又来问明枝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可还好。 　　明枝倒是受了点伤，孤注一掷之下，想要毫发未损如何可能。 　　被弟子们逮住仔细查了一番，然后被塞了满怀的丹药。 　　下山遭遇不测，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见。凡人尚且有飞来横祸，更何况是修士。至少这一次还有人活下来，而且完成了师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明枝带着那一大堆的丹药入了自己的弟子房，她坐在那把得来的东西全都倒出来。给整理整理。 　　遽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暖意，有人从后面伸出手臂径直把她给抱住，他从她身后以一种拥有的姿势将她抱住。 　　明枝感觉出他，手刀才落下来没有砍到他的身上去。 　　“你怎么来了，不是找掌门说话么？” 　　明枝料想师泽和青瑜不会有什么话好说，并且弄不好要不欢而散。 　　“已经说完了。”师泽言语里冷淡。 　　明枝听了估摸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傻子，你难道不懂抓个现成么？让他和那个苍蓝姑娘情谊深厚，然后你再带着人当场抓他一个捉奸在床，到时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不就无话可说了？” 　　“这正经的人呢，最怕的就是看到别人说他不正经。” 　　“要是被人看见他不正经呢，他当即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 　　明枝在他怀里轻松的转了个圈，她抬头望着师泽那张脸。 　　“你太笨啦！” 　　师泽满脸错愕，小妖女满脸遗憾，纤纤指头伸出来直接在他额头上戳了下。 第93章 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师泽就没想过这些, 他听着明枝的话，一下惊愕的微睁眼。 　　他见识过不少阴谋诡计，但从未想过自己会用, 尤其用在自己的师兄身上。 　　“怎么啦？”明枝抬头就见着他那副眼眸睁大一副吃惊的模样, 她伸手毫不客气的，直接捏住他脸颊上的肉, 想往两边扯。奈何师泽浑身上下都精瘦的很，脸颊凌厉的线条之下, 两只指头下去竟然还真的捏不起什么肉。自然也就扯不起来。 　　“没想到？”明枝见状两只爪子从他的脸上放下来, 笑着靠近。 　　“阿枝……”师泽手掌按在她的后腰上, 那地方是她的痒痒肉, 稍微用点力，她就遭不住。 　　明枝刚想要让他放开, 就感觉到他在自己后腰的那只手按紧，明枝吸了口气。 　　“师兄，到底还是我的师兄。” 　　师泽不想对和自己一同从小到大的师兄, 真的走到互相算计的地步。人不管夫妻还是兄弟，能一同走到现在都是很不容易。他不想最后真的要到那个地步。 　　明枝靠近他, 师泽潜意识里觉得不妙, 妖妖绕绕的小妖女靠近, “是嘛, 那么要是我和你师兄掉到水里去了, 你救谁？” 　　明枝笑眯眯的给师泽提出这种男人听到就忍不住哭爹喊娘的难题。她就是故意拿出来刁难他的。 　　“你和师兄掉入水里, 不是都会水息术, 会自己脱困么？”师泽满眼不解，“根本不需任何人来救。” 　　掉入水里而已，对于修士来说, 只要不是灵火，还有那种经过了千万年形成的寒冰牢狱，要不然掉入水火里，如履平地，根本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影响。 　　明枝被师泽这么一问，眉头蹙起来，“那要是我和他一块中了禁制，不能用灵力和凡人没区别呢？” 　　她对上师泽那茫然不解的脸，连连逼问，“你说，你救谁？” 　　这种救兄弟还是救老婆的戏码，把一群男人折磨的欲生欲死，恨不得听到这个问题一头去撞墙，明枝现在拿出来为难师泽，并且乐此不疲。 　　“阿枝……” 　　师泽蹙眉不解，不知道她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 　　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她就是偏偏执着的问他要个答案。 　　“你师兄可不喜欢我了。”明枝感觉到她这话一出来，他在自己后腰上的那只手紧了紧，顿时她倒吸一口冷气。 　　“万一呢，你师兄和我处在生死的关头，你只能救一个，你要救谁？” 　　她不依不饶，就是把他往墙角里逼。 　　师泽嘴唇动了又动，话语艰难。 　　“我不需要听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明枝忍住后腰处传出来在浑身上下乱窜的酥麻，她掐住师泽的下巴，迫使师泽看着她的眼睛，“我要听实话，你要是当着我的面说谎，我这双眼睛可是能看出来的。” 　　“要是被我看出来你言不由衷，又或者敷衍我，你就完蛋了。” 　　明枝捏住他的下巴轻轻的用力，让他低头下来，“你知道我说出做到。” 　　“你师兄把我当贼防，几乎是把能用的招数全都用完了。现在你和他摊牌了，他恐怕看我更讨厌了。你也别说跟着我私奔去。堂堂衡云君跟着自己的师侄私奔了，传出去到时候你师兄恐怕会后悔当初怎么没把我给干净利落的宰了。” 　　明枝说完，静静的在等他给答案。 　　师泽站在那里，原先目光里还带着些许恳求，可见着明枝完全不退让分毫。他站在她面前，眉头紧皱。 　　明枝心安理得的看着美人焦灼不安。 　　甚至神色里还带着了几分欣赏。 　　“我救师兄。” 　　过了小会，师泽面上的愁绪渐渐散去，给了她一个答案。明枝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救师兄。” 　　明枝听后，心里失望算不上，只是有那么一丝半点的不甘心，“也对，若是你和我父母掉河里，我也会救我父母而不是你。” 　　师泽被她平静的模样，给弄得一愣。 　　“然后如果真的再来不及，我会和你一起去死。”师泽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眼里浮出浅浅的水光。 　　“……”明枝看着他，神色里一股一言难尽。 　　“你不救我，又要和我一起去死？”她满脸疑惑，“你到底干什么？” 　　“其实，如果是我，我救了我的父母，是绝对不会救了我父母之后，再跟着你去死得。” 　　她理解师泽的选择，但却不理解他的做法。 　　师泽嘴唇抿紧，嘴角紧绷，“我自幼无父无母，师尊收养了我，但平日里照顾我的，却是师兄和师姐，于我来说，师兄和师姐虽然不是父母，却与父母无异。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不能不丢下他们不管。但我爱你，让我独生于这世间，我做不到。” 　　师泽握住她后腰的手上加大了力气，明枝低低吸了一口气，她从他那里那突然变化的力道里察觉到他变化的情绪。 　　“让我看着你真的死掉，我却一个人在这世上，我做不到，倘若真的不能两全，那么我就和你一块死。” 　　明枝不解的看他好会，“可是你也听我刚才说了，要是我的话，我不会和你做一样的选择。” 　　“没关系，我要你活着，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师泽说这话的时候，眉梢眼角里都戴上了让人始料未及的笑意，笑意里透着一股满足。 　　那些话全是发自真心。 　　他轻轻抱住她的头，头也微微下来，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你明白吗？” 　　明枝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嘴唇动了下，却没能说出话来。 　　她似乎有些明白，但又不明白。 　　她到底不如师泽这般，全身心投入。 　　师泽额头轻轻蹭着她的，透着一股完全的亲昵。 　　“你师兄不答应。” 　　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师泽听到这话有些失笑，“没事。” 　　“你不是把他当爹看么？他不答应，你不着急？” 　　“我已经这般年岁。”师泽说着似乎感觉自己把自己的老底给掀了，“师兄能真正干涉我的已经着实有限的。我虽然敬重他，但也不是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交于他做主。师兄若是想的开最好，若是想不开，那也没有办法。但是我不会因为他不愿意，就做出任何让步。” 　　“我已经决定好了。” 　　明枝听着挑眉，她想说什么，可是这时候，师泽扶住她的后脑，低头就亲了过来。 　　这男人，长得好看，却在此上面在她之前一窍不通，完全没有任何经验。 　　他轻轻触碰她的嘴唇，他很谨慎，只是在浅尝辄止。师泽在这上面实在的是个君子，除却两人初遇那天，其他几次，几乎都是在朔日实在没办法，那也是劳动了下她的手，并没有真正的做什么。 　　而他在那种时候时候情难自禁，也只是轻轻的亲吻。 　　此刻也是一样，明枝被他轻轻触碰着，温柔如细雨清风，在唇上绽出雨滴落下的轻微细痒。明枝感觉到他逐渐粗浓的喘息，但他也仅仅止步于此，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他有进一步的意思。 　　明枝没了耐心，她直接踮起脚，直接迎了上去。双手抱住他的头，狠狠的抵开，而后纠缠。 　　呼吸如同藤蔓长在一起，湿滑柔软的缠绵对于师泽来说足够晕眩，也足够沉迷。 　　他手指不知何时直接没入了她的发丝里，贴着她的发根，轻轻的揉弄。他的确足够聪明，几个来回之间，他就能学着她，返回去纠缠。 　　“师叔轻薄我么？”唇瓣的间隙里，明枝轻笑。 　　师泽听到她的那一句“师叔”，浑身略微一僵。 　　他微微抬头，轻喘着，“那么做个好孩子，好好听师叔的话。” 　　明枝一下吻过去，贴着他的唇角。千百年从未在这上面有过经验的老男人，在这种事上哪里比得上她这般大胆，当即被她连连推的向后推。 　　她又张开手臂抱住，师泽气息不稳的任由她胡作非为。 　　过了好会，明枝伏在他的身上轻微的喘气。 　　师泽在下面，眼里水光凌凌，他现在这幅模样，也好看的很。明枝看着，低头咬了他一下，“师叔果然好看，就算是这个时候，也能国色天香。” 　　师泽面上泛红，他看身上的人，她一把把他推在床榻上，直接毫不客气的坐上来，她长得娇艳，平常那抹艳色隐藏着，只是偶尔一次可见着，也是隐隐绰绰，不见得全貌。现在她将自己那层伪装全部扒下来，全数露出来。 　　令他目眩。 　　“喜欢吗？”师泽问。 　　明枝点点头，她直接点在他的脸上，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很喜欢。师叔。” 　　师泽抱住她，突然翻身过去，直接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肩颈里。明枝感觉到他身上滚烫起来，她笑了起来，她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好人，别人看到的那些，全都是她装出来的，私底下的她，胆大妄为的很。要是没规矩，那也是真的没规矩。 　　身上的师泽如同一团火，要将她和他自己，全数燃烧殆尽， 　　明枝仰起头晓得肆无忌惮，她完全享受他对自己的沉迷。但是他情难自禁的时候，明枝却一把拍在他的肩膀上。 　　“好了师叔，要是师叔真的做全了，那么师侄可是很难办的。”她靠在他的耳边，谈笑似的和情动不已的师泽说起。 　　他浑身滚烫，眼角绯红，他抬眼起来，听到她这话，不管不顾的去吻她，以她之前方才对他做过的，一股脑的全都用在她的身上。 　　师泽着实是令人刮目相看，他原先那般清纯，并不是本性真的如此，只是没人引导。 　　手掌整个压在她的后脑勺，以不允许她说不的力道，强硬霸道的控住她。 　　耳鬓厮磨，是会让他上瘾的。 　　师泽沉迷于这种温热柔软的亲昵，甚至放纵自己沉湎其中，再也不愿意清醒过来。 　　他最终还是没有做她不喜欢的事，只是将她整个人都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圈在怀里。 　　明枝由着他折腾，师泽见她打了个哈欠，轻轻的用手指给她梳理长发，指尖在她的头皮上以适中的力道摩挲，很是舒适。她趴在那里，过了小会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师泽低头看着在怀里睡的很是安稳的人，露出一个笑。 　　“没事，时日还长，我能等。” 　　出去援助的弟子在回到宗门之后，都回到自己的师门下。 　　白芷和徐子京前去丹芷长老那里汇报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白芷三言两语就把事从头到尾说完了，事情经过说的足够简略简单，丹芷长老听完之后就让白芷离开。 　　白芷道了一声是，她离开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边的徐子京。 　　“说罢，这一路上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丹芷长老看着面前的丹炉。 　　“衡云君亲自出手削平了一整座山，而且他也身受重伤。不过更为奇怪的是，只是仅仅两三个日夜，他就恢复如初了。” 　　丹芷长老有了兴趣，他看向徐子京，“重伤？” 　　师泽在修真界也算是声望颇高，他的修为更是令多少人难以望其项背。这么多年他还没听说过师泽还有重伤的时候。 　　“弟子亲眼所见，衡云君是被妙法长老的弟子背出来的。” 　　丹芷长老挑了挑眉，师泽的脾气极其高傲，这么多年来从未露出过一丝一毫的软弱之态，更别说这种被人背出来。 　　“他两三个日夜就好过来了？”丹芷长老更感兴趣的在这。 　　“是。” 　　“这可就奇怪了。”丹芷长老背着手，“那么重的伤，就算掌门和妙法长老一同上，半个月内也不一定能给他调理过来。竟然两三个日夜就好了？” 　　“是，更蹊跷的是，明明前两天，掌门和妙法长老还愁眉不展，一下间衡云君就完全好了。” 　　那两天的确是掌门发来要求门内立即送上好的疗伤丹药，而且极其紧急，索求丹药的用量以及丹品都是极其多和好的。 　　丹芷长老听着笑了，“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第94章 师泽听到这话，回头对熏…… 　　明枝依然客客气气的称呼师泽为师叔。 　　师泽想要正大光明, 想要众人之前堂堂正正。可惜这路在之前就被青瑜给掐断了。 　　明枝当初在北阳山所有长老面前拜了师，恭恭敬敬给熏华敬茶。这个谁也改变不了。熏华对她不错，她也不想熏华因她受什么言语上的诘难, 除非逼不得已, 她还真不想走到这一步。 　　明枝回去不久，熏华就带着明枝下山义诊。 　　熏华为人和蔼可亲, 镇子里的人对她十分尊敬。 　　熏华让她给几个病人把脉，而后开了药方, 给她过目。 　　熏华这次出来没带几个弟子, 除去明枝之外, 还有其他两三个弟子。 　　这次的镇子叫做桃花镇, 名字很好听，可是镇子上的人却面黄肌瘦, 多是满脸病色。 　　明枝看病人，要根据脉象答出脉象如何，是什么病症, 还得列出方子。熏华在其他的地方很随意，但在这个上很严格。 　　不过好歹她也都说出来了, 而且答的都对的上。 　　熏华听她的回答, 面上渐渐浮出些许笑意, 有了些许赞许之色。 　　“写吧。” 　　明枝铺好纸笔, 自己将自己刚才开出来的方子写在上面, 请其他弟子帮忙去配药。 　　“师父是来过几次吗？”明枝感觉到四周镇民对于熏华一行人的极其尊重。 　　“来过两次。”熏华整理手下的东西, “见着这里看病不便, 就多看了几次。凡人命数说是不过百年，其实能接近百年，都已经算是福气深厚了。更多的是出生就夭折, 绝大多数都活不到五十年。” 　　“师父妙手仁心。”明枝很认真的想了想，别说她根本就没有一颗为人着想的心，人各有命，只要她不动手杀人，那就不干她的事。 　　熏华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下，今日的病人不少，熏华将一些病症不复杂病情不严重的病人，分给明枝那几个弟子。 　　“师姐。” 　　明枝正忙的时候，听到一声熟悉的嗓音。抬头就见着师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来去都和只猫似的，静悄悄的。 　　熏华抬头见着师泽，“你来了？” 　　她脸上有些疑惑，师泽轻易不会离开北阳山，他不喜欢外面这种气息嘈杂的地方。 　　熏华看了一眼明枝，明枝一下就明白了什么，脑袋瓜子差点一头给撞上师泽的额头。 　　“我给师姐送点丹药过来。”师泽见明枝不在，知道她被熏华带出来出诊之后，明知不该，也还是眼巴巴的跟了过来。但他还是找了一个适当的理由。 　　师泽说着手掌里拿出了好几个精致的药瓶，“这里头都是对凡人有些益处的，如果能派得上用场，那就最好不过了。” 　　熏华接了过来，看了两眼，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师叔。”明枝在一旁恭恭敬敬叫了他一声师叔。她神态恭谨，言语有礼而疏远。瞧着完全就是师侄对师叔该有的恭敬模样，半点也见不着别的。 　　师泽眼睫动了下，他抬眼看她，见她没有任何表示。 　　熏华只当做自己不知道师泽的真正目的，“既然来了，那么正好来帮忙。” 　　熏华看了一眼面前的病人，“你看不得凡人的病，那么就做一些杂事。” 　　熏华没得半点客气的意思，你去旁边写药方吧。 　　她也不是时常都来，桃花镇上的人见着有仙人行善，出来求医的人也不少。其中不乏年纪大的，熏华和几个弟子加在一起人手不够。熏华毫不客气的直接抓了师泽的缺。 　　师泽平素眼中无尘，向来对此没什么兴趣。难得他自己送上门来，没有放过的道理。 　　“好。” 　　师泽干净利落的答应，他接过明枝手里的笔。 　　今日的师泽是真的难得一见的好说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明枝见师泽如此乖，也丝毫不心疼的开始使唤起他来。 　　凡间的医馆也是这般，看病的看病，写药方的写药方，各司其职。 　　师泽字迹字骨分明透着一股苍劲，不过很快明枝就察觉到不对劲，少许的功夫，多了不少年轻姑娘过来了。 　　原本病人里也有不少年轻女子，也没有很多。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聚集了不少。 　　明枝坐在哪里，也有好几个壮年在那里傻笑，不过熏华一行人看起来就不像是凡人，所以也只敢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 　　师泽一来，招蜂引蝶的比她可狠多了。 　　不过稍许的功夫，小姑娘大媳妇们已经跑出来一半，只不过师泽看上去就不好相处，他此刻对人有两张脸孔，对着熏华和明枝，算是可亲，回头过来，依然满脸冷漠。 　　他俊逸出尘，也极其不好相处。满脸冰霜足够让人退避五尺之外。 　　那些小姑娘大媳妇，难得看到他这样的人，不敢上前也要看。女人好色起来，比男人都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枝也不管他，随便他在那里坐着。 　　有小姑娘过来请她诊脉，看的是姑娘家的毛病，羞羞答答，左右是每月月事不顺疼痛宫寒的毛病。 　　明枝问她，答的也是蚊子一般的声响。 　　不过小姑娘一直往师泽那边看，师泽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甚至对旁人的关注还有几分厌恶，他抬眼起来，冷冷的扫了那姑娘一眼。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可是一双眼睛还是舍不得从师泽身上挪开。 　　明枝见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师泽看见她很是不解的蹙眉。 　　似乎明枝如今的反应他完全想不通。 　　这些毛病只能好好吃药，日复一日的养着，没有其他的办法。明枝开了药方，师泽把写好的方子递过去，然后就见着姑娘拿着方子欢欢喜喜的去了，明明刚才被吓的快要哭出来，现在拿着师泽亲笔字迹，又高兴的很。 　　然后接下来的好几个姑娘，不管年岁都是和刚才的那个一个反应。 　　明枝瞧着那边气势已经越来越不对的师泽，露出个佩服的神态。 　　等到午时，各家各户都需要回去准备午饭，场面这才人少安静下来。 　　明枝喝了一口水，面前多出了一只修长的手。那只手长得可真好，骨肉匀称，肌肤白皙，可是骨相凌厉，没得一丝半分的女气。阳刚十足。 　　“我记得你年岁不足，辟谷丹吃多了，对你没好处。这里的东西，恐怕你也吃不惯。” 　　明枝听了去看他手上，发现提着的是一只水壶。 　　她道谢接过来，拧开一看，发现是紫云台里带来的灵露。灵露上荧光点点，清气充沛。当地人为了以表感谢，特意给他们送来山上的泉水。泉水清冽甘甜，但到底不如北阳山灵气充沛的灵露。 　　“另外，”师泽背着手，满脸的正气凌然，“这里的伙食恐怕也不合胃口，不如去最近的城里，来回御剑，不过须臾，也费不了什么时间。” 　　那么点距离，御剑术只要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不过师泽这用心简直昭然若揭。熏华没回头看，但是其他几个弟子都忍不住往这边张望。 　　衡云君那个脾气，长得再好，但凡在宗门内呆久了的弟子，都不管衡云君那张引人注目的脸，不管男女，恨不得离衡云君十万八千里。衡云君也是从来不和其他人有任何必要之外的来往。 　　现如今一反常态，自然是非奸即盗。 　　弟子们按捺不住，往明枝这里看过来。 　　明枝去看熏华，只见着熏华脸上含笑，并不在意这边。 　　“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呢？”明枝问，她脸上端出纯良无害来，“衡云君是不是带上我们所有人？” 　　师泽喉头动了下，他除了明枝一个人，其他的人自然是没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他想明枝自然应当明白他的用意，不知为何，她竟然要把那么几个人一起带进来。 　　师泽才要说不是，明枝抬头望着他。师泽见到她的眼眸，要说出口的不是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最终违心的道了一句是。 　　明枝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去找其他几个弟子。 　　弟子们听说竟然要和衡云君一块去吃饭，顿时一个个脸上露出难以言道的苦相，“师妹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还是不去了。这里还是有人要管着，总不能把长老放在这里不管。” 　　弟子们个个把衡云君当做洪水猛兽，平常在他面前晃一晃，都觉得担惊受怕，更别说和他坐在一张桌子旁吃饭。 　　光是衡云君站在那里，他们就完全不敢靠近，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明枝愣了下，她去看熏华。 　　“师父。” 　　“去吧。”熏华根本没将这个当做一回事，她对明枝笑，“吃的好一点。” 　　师叔带师侄出去吃吃喝喝，说来也说得通。 　　明枝去看了一眼那边已经面上蕴含了些微笑意的师泽。乖乖巧巧的应了一声是，跟在了师泽身后。 　　“师姐莫要担心，师侄在我身边，一切都好。” 　　师泽说完，带着明枝就化作一道剑影消失在原地。 　　御剑术下刻就把她带到了城镇里，明枝两脚一落地，就感觉到她的手腕被师泽抓住了。 　　“你来做什么？”明枝疑惑问。 　　师泽嘴动了动，“我去师姐哪里，没见到你。听其他人说，师姐带着你到这里来了，于是我就过来。” 　　他凝视着明枝，心里千头万绪，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我见你不在，想要来见你。” 　　他嗓音偏清冽，尤其此刻泛着一股空灵的味道，竟然还真让他生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他初尝此间滋味，情爱浓烈起来，让人不由自主的完全投身其中。 　　凡人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岂在朝朝暮暮。可心里若真是放进了一个人，见不着的时候，那股失落和空虚能将他逼疯。 　　他不习惯等待，也不喜欢等待，既然如此，那么他直接就来找她。 　　明枝铁石心肠，可看到他那样，原本的铁石心肠一下又软了下去，“你来就来，只是你这么一来，恐怕回头咱们两个的闲话到时候到处都是。” 　　“这倒不会。”师泽握紧了她的手，“师姐对弟子又自己的一套，挑选弟子的时候，更是注重道德品行，倒是不会饶舌说别人的不是。你在妙法堂这么久，应当也没有见过随随便便就说别人闲话的。” 　　“话都叫你说完了。”明枝的确是没有遇到这种嘴碎的弟子。 　　师泽选了一个上好的酒楼，带着她进去。 　　做生意的人眼睛最是毒辣，见着师泽和明枝看上去气质不凡，自然也是百般殷勤。给安排了上好靠窗的位置。 　　并且一个劲将店内的招牌菜推荐。 　　师泽记得明枝的喜好，让他将香辣菜色报出。 　　明枝没客气，小二记下了明枝点的菜名，又转头对师泽恭维道，“公子对自家娘子真是好生体贴呢。” 　　师泽被这小二说的‘娘子’两字弄得一愣，而后俊面微红，他去看明枝，明枝一手撑着脸，“怎么看上去，你挺开心的？” 　　师泽粲然一笑，“因为他说的挺不错的。” 　　“娘子。”他把方才小二说的那两个字重新在自己的唇齿间再说了一遍，眉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浓烈。 　　他很喜欢这个称呼。 　　“难道不觉得不好么？” 　　明枝望着他，现在的师泽和情窦初开的少年没有半点区别，“不好，娘子这两个字，把我叫老了，我不喜欢。” 　　师泽神色里略有些失望，“倒也不老，难道听着不觉得很好听么？” 　　说着他又重复了一次，“娘子。” 　　这次“娘子”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冒出来，带上了再明显不过的笑意。 　　他笑起来的时候，着实很好看，原本冷艳的眉眼全都在此刻舒展开，绽放出只属于某个人的美色。 　　明枝被他这突然冒出来的美色给眉看得在那里定住了。甚至浑然不觉菜色已经上全了。 　　“吃吧。”师泽给她把面前的碗筷全都以灵力清理了一遍。 　　他提醒了一次，见着明枝没动，略有些奇怪看了她一眼，见着她坐在那里，两只眼直勾勾的盯着他，“怎么了？” 　　“你现在这样，倒是挺好看的。” 　　明枝两只手撑着脸，直接说了。 　　小妖女随心所欲惯了，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也懒得和他装腔作势。 　　喜欢就是喜欢，好看就是好看，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做什么的遮掩。 　　师泽看着她，“你方才说什么？” 　　明枝把自己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她手里提着筷子，眼里却是吊儿郎当的看着对面的人，“我说你很美。” 　　师泽袖下的手骤然收紧，他眸子动了两下，心跳欣喜的狂跳，比之前要激烈许多。 　　他眼眸垂下来，又抬起来，“你是真心的吗？” 　　话语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几分荒唐可笑，可是那股患得患失的心却是真实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向她寻得一个答案。 　　“你觉得我不是真心的么？”明枝夹了菜塞到嘴里，她口味偏重，并不是仙门弟子们的清淡。 　　她对着师泽露出个笑容，上下仔细打量，“你觉得你哪里在我这里不美？以至于觉得我不是真心？” 　　她笑的胸有成竹，师泽喉咙一紧，心跳在此刻达到了鼎峰。 　　他的心疯狂的跳着，混着狂喜还有其他他所不知道的情感，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向他冲来。 　　那股汹涌的狂潮冲击的让他瞬间有些掌控不住，他闷哼一声，手掌捂住胸口，轻微的喘气。 　　“怎么了？”明枝看出他的不对劲，马上放下筷子，到他身后轻轻扶住他，给他渡气。 　　“你哪里不舒服？” 　　师泽缓缓的吸气，在身体里肆虐的情绪过于猛烈。他微微闭上眼，而后他突然睁开眼，扭头看向明枝露出一笑。 　　“刚才有，现在没有了。” 　　他眉眼带笑，而后他直接握住她的手掌，拉着她在身边坐下，“这样坐着还不错。” 　　师泽身上的气息比刚才越发的轻快。 　　明枝坐在他身边，他在她身边，含笑看她。明枝对着师泽的含笑注视，差点没有把嘴里的饭菜给吞下去。 　　明枝一口气把面前的饭菜吃完，然后又带了不少回到了桃花镇。 　　熏华感觉师泽回来之后，察觉到师泽身上气息的越发平和。她看了一眼这个师弟，师泽对那些外人依然还是不近人情。也只有偶尔看向明枝的时候，才能见到他一些笑脸。 　　等到一日过去，有几个姑娘采摘了鲜花送给师泽。 　　师泽没有客气，直接一把接过来，而后一手直接给了明枝。 　　明枝看着他满脸正气，又见着那边小姑娘伤心欲绝的脸。一下子好笑的很。 　　她还是接过来，师泽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花草，“其实还是不如紫云台里的好看。” 　　紫云台里的花草都是她亲手种的，师泽话语下的意思让明枝一笑。 　　弟子们看着，满脸古怪。 　　“长老，这……”弟子们都不是爱嚼舌头的，他们也只有去看熏华。 　　熏华将手里的东西整理好，“没什么，” 　　她看到弟子们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这一带病人较多，我们下山次数也不多，还是在这里多留几日。” 　　师泽听到这话，回头对熏华一笑。 第95章 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话本…… 　　熏华下山义诊, 有时候求助的病人太多，她也会带着弟子们在外面留宿几日。 　　这次却多了个师泽。 　　明枝看向师泽，“师叔在外面的话, 好吗？” 　　她原先想问师泽在外面, 青瑜会不会气的跳脚，可熏华就在眼前, 她还是换了个说法。 　　“无妨，我也不是第一次在外。”师泽像是明了她此刻心里所想。 　　“师姐打算在何处落脚？”师泽看了看四周。 　　“就镇子上。”熏华对住行并不在意。 　　桃花镇说是镇子, 其实一点都不繁华。甚至有几分偏僻。 　　熏华也不去找客栈之类的, 直接在郊外找了一片草地, 让弟子们收拾一下, 把火升起来，差不多就可以了。 　　明枝对此毫不在意, 她享乐享得，席天幕地也没事。 　　她白日里包了不少的东西回来，她捧着那些东西, 直接往弟子里一溜。弟子们对小师妹好奇又有些疑惑。 　　只是这个事是不能说出来的，问都不好问。弟子们也没有私下说人长短的习惯。只是望着她。 　　明枝在弟子里头蹦蹦跳跳, 和弟子们分享完了她白日里带回来的吃食, 和弟子们嬉笑打闹。 　　师泽在熏华身边坐着, 听到那边的嬉笑, 回头望着明枝那边。 　　明枝和几个弟子提起几个有趣的事, 整个人笑得前俯后仰。眉梢眼角里全都是盈盈的笑。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充沛的生机。 　　那股勃勃的生机令人心喜, 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师泽在熏华面前并不装模作样, 掩饰自己，他直接回头过去，两眼直接黏在明枝的身上。 　　不管年岁男女, 明枝似乎都能和这些人说的来。 　　熏华在一旁看着，“以后你也别这样出来，师兄知道了，恐怕到时候又是麻烦。” 　　“这我也想到了，师兄当初事情做的太绝。”师泽言语淡淡，听不出半点喜怒。 　　青瑜为了断绝两人所有的可能，不惜让熏华收了明枝做徒弟，又大张旗鼓的让人拜师。明面上过了，和师泽之后便是师叔和师侄。两人再有什么便是枉顾人伦。 　　熏华摇摇头，“年纪大了，脾气倔的很。” 　　师泽闻言失笑，“师姐也是在说自己吗？” 　　熏华一愣，她看向师泽，“你这老小子，倒是知道拿话来挤兑我了！” 　　师泽低头认错，“师姐别生气，是我的错。” 　　他说着又笑，不由自主的去看那边和同伴打闹的明枝，“我和师兄一样，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我的脾气也比我以为的要倔强的多。” 　　“看出来了。”熏华毫不客气，“你们两个老男人啊。嘴里说的什么正经的话，可是真到那时候，也只认你们自己的理。” 　　师泽听到熏华毫不留情的‘老男人’三个字，脸上满是僵硬。 　　从前师泽对年岁没有半点感觉，时光悠悠，他既然存活在这个世上，年岁那便是最正常不过的东西。 　　无须在意。 　　但是现在，和明枝在旁边，年岁上，两人的确是不相匹配。 　　“师姐，我……” 　　熏华颇有些奇怪的看过来，师泽触碰到熏华脸上得不解，所有的话一下堵在喉咙里。 　　“怎么了？”熏华见师泽欲言又止，不由得又问。 　　师泽想要反驳熏华那话，却也无从反驳。 　　他和师兄两个，还真是两个脾气死倔的老男人。也就是他们的皮相还是个年轻人的样子。 　　师泽无从辩驳，只有闷声坐在那里。熏华见着了，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由得笑出来，“你也有今日。” 　　师泽平日里对什么都不在乎，没想到如今竟然也在乎这个了。 　　“师姐觉得，我看起来，和凡人二十出头的男子有什么区别？”师泽手指握紧放松好几个来回，终于问。 　　熏华面上一愣，她满脸不可思议，直直的盯住他，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师泽面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敛然，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熏华这下可真的是哭笑不得，“你难道自己没看过么？” 　　“我对这个从来没关注过，我看我自己也看不出什么。”师泽看自己，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 　　“她嫌你老？”熏华半是调侃问。 　　师泽手掌握成拳头，压在唇上忍不住咳了一下，“她从未说过。” 　　“那不就可以了。她没说过，那么你就放心。我这个徒儿，其实说是任性也任性的很，除非她自己觉得，要不然旁人说再好她也不在乎。既然她没说，自然也不是嫌弃你。” 　　师泽嘴唇动了下，眼里露出点迷茫来，“可是我总是觉得不放心。” 　　“我总是担心，她会离开。” 　　熏华看过去，“这个上面，师姐只能劝你一句，如果能得到最好，如果不能的话，那就罢了。不过看你这样子，我这话你是一定听不进去。” 　　师泽一笑，“师姐说的对，我的确听不进去。” 　　“那就放宽心，你自己日日夜夜想这么些有的没的，我看着都替你难受。她喜欢你，便是喜欢你了。她不喜欢你，任你有千万种好，她也看不上。” 　　熏华说起来觉得好笑，活了这么久的人了，不为外物所滞，到头来，却因为这么患得患失。 　　“凡人的情情爱爱，她喜欢你，你便是好的。小姑娘在这上面想的也很简单，别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师泽神情里还是有些纠结，熏华见状，“你若是担心，就多陪陪她。到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师泽闻言看向那边和师姐们打闹成一团的明枝，明枝在女弟子里头如鱼得水，她似乎和谁都能相处的来，只是看她想不想。她一头靠在一个女弟子身上，开怀大笑。 　　笑声从她那里传来，带着一股舒畅和自在，让人不由自主的和她一块笑。 　　“不是她需要我陪，而是我需要她陪。”师泽说着脸上因为明枝笑声而浮上的笑容渐渐变淡。 　　熏华愕然。 　　明枝在那边和师姐们嬉笑了好会，今日白日里忙忙碌碌，到了夜里这才有点时间来嬉笑。 　　等到夜里，明枝另外生了个火堆，自己到火堆边坐着。 　　她才坐下没多久，师泽的声音就直接到她的脑袋里。 　　“到河边来。” 　　离这里不远就有一条小河。明枝睁开眼看了看左右。 　　熏华已经在那里打坐入定，周身有晶莹的灵力点转动。明枝见状，直接站起来往河边去。 　　到了河边，她见到早已经站在那里的师泽。 　　今日月光不错，泠泠月色撒下来，把师泽整个人给衬托的和玉人一般。 　　“你来了。” 　　明枝过去，“偷偷摸摸的叫我出来，有事？” 　　师泽一愣，而后摇摇头，明枝看了一眼熏华和几个弟子的方向。 　　“我……”师泽说着，取出一个纱囊，“这是给你的。” 　　明枝接过，她定定的看了一眼手里的这只纱囊，见到内里荧光飞舞。 　　“萤火虫？！”明枝吃了一惊。 　　她那里，萤火虫早已经绝迹。她在这里也见得不多。北阳山清气浩荡，但是这种小东西却并不多见。 　　明枝提起来，看到里头的光点在纱囊里飞舞。 　　“你什么时候抓的？”明枝满脸好奇的去问师泽。她看看左右，“我明明没在这里看到有。” 　　“是我另外找了地方。”师泽说着，笑了下，眼眸紧紧在她身上，“你可喜欢？” 　　其实明枝对这些还真的没多少太多的兴趣，萤火虫说珍贵也珍贵，她也有好久没有见到了，可她也不会因为少见而对这个有多少喜欢。 　　但她却看出了师泽此刻的希翼。 　　明枝重重的对师泽点了点头，“喜欢！” 　　她说着将手里的纱囊提起来，“真漂亮。” 　　纱囊只有一层薄薄的纱，可见里头有点点的光辉轻动。 　　“我打开了？”明枝一手捏在系口上，征询一样的问师泽。 　　师泽看着她眼里的光亮，点了点头。 　　明枝抽开纱囊的口子，顿时原本在里头的萤火虫从敞开的口子里飞了出来。今天的月色并不很亮，给了这些小东西活动的余地。点点荧光在空中飞，明枝一下咬住了自己的拳头。 　　“怎么？”师泽见她突然一口就咬在她自己的拳头上，立刻就要去把她的手从她的嘴里拿出来，可见着她不是真用力咬下去，他强行压下那股冲动。但也到了她身后。 　　“太漂亮了。”明枝一口松了，直接掉头对师泽道。 　　师泽有些哭笑不得，“好看也不至于咬自己。” 　　“我忍不住，师父和师兄师姐们都休息啦，可是我看到那个好像叫。叫出来打扰到他们就不好了。” 　　师泽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腕，手腕上浅浅的牙印，痕迹很浅淡。 　　“以后别这样。”师泽握住她的手，手掌覆在其上，浅浅荧光在掌心里浮出，原本的牙印也没了。 　　“我就是觉得太好看了，忍不住呀。”明枝一头直接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那边萤火虫往天空和草地里飞。 　　“我很喜欢。” 　　师泽握紧她的手，此刻夜已经稍微有点深了，他特意挑了这个时候。夜色凉如水，他的掌心里也跟着这夜色泛着凉，但她的手却柔软而滚烫。 　　她回头过来，眼里泛着光，下刻踮起脚直接在师泽的唇边落下一个吻。 　　“不过，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明枝知道师泽在自己之前从未动过心，自然是不懂这些。 　　师泽眸光微动，“是我自己想的。” 　　他说着又笑起来，握住她的手腕，“你喜欢就好。” 　　明枝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她还是顺着师泽的话点头，“当然喜欢。” 　　她动了动手腕，轻轻的蹭了蹭他的手腕，“很漂亮，一闪一闪的，和星星一样。” 　　师泽微微吸气，巨大的喜悦笼罩在他整个人头上。 　　他的欢喜可以很难，任何万年法器都不能让他一顾。可他的欢喜也可以来的很简单，只要她的一句话，他就可以整个人都喜悦起来。 　　明枝看着师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一下水光盈盈。 　　她就是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长的，清冷的时候，凛冽到难以靠近。如同冰霜催逼，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到他的面前放肆，可是此刻又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明枝心下诡异的生出了一股暴虐感，想要狠狠蹂躏他。说起来他饱受凌虐的时候，也是很迷人的。 　　啧，这男人不是一块木头吗？ 　　明枝还是没忍住，一口轻轻咬在他下巴上。 　　虽然年纪一大把，但还是细皮嫩肉。她牙齿上下一咬，嬉笑似的碰了下就放开了。 　　“你这样子只能给我看。”明枝反手一把拉住他，仰起头和他道。 　　师泽有些意外，明枝看他没有立刻答应，有些不满的道，“听到没有！” 　　其实他就算想要给外人看，恐怕除她之外，也没有人敢靠近他。 　　但这话他听着却甚是欢喜，他不点破，只是拉住她的手，“好，只给你一个人。” 　　明枝听了才笑的更加开心，她一头扎到他的怀里。 　　其他弟子感觉到平日里让他们见了，都恨不得掉头立刻狂奔的衡云君，过了一个夜晚，倒是变了许多，虽然还是依然让人不敢靠近，但至少和煦了许多。 　　几日忙下来，熏华决定离开了，该看的都已经看了，该开的方子和发出去的药也都发出去了。 　　一切忙完，熏华带着弟子回北阳山。 　　师泽倒是有些感叹，在外面如果更长一些就好了。 　　熏华见状，“你这次在外已经有些时日了，再不回去，恐怕师兄又要担心。” 　　“师姐放心，我知道的。”师泽点头，“我不会轻易惹师兄发怒。” 　　熏华定定看他，“嗯。” 　　回到北阳山，青瑜并没有和以往一样，派人在山门处守着，等师泽回来就立即禀报。 　　师泽直接往紫云台而去，路上他遇到苍兰，苍兰见到师泽和熏华，苍兰再次回到北阳山之后，并不是在妙法堂哪里修养，而是由青瑜另外安排。 　　如今她在这里留了一段时间，但是脸色依然没有多少好转。 　　苍兰看到熏华，眼里亮了亮，熏华没有看她。 　　两人只是颔首示意，而后直接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师泽回到紫云台，元胡探头探脑的在结界外张望，突然一下面前的阻力消失了，元胡哎呀一声直接跌到结界里头。 　　“进来。”头顶上突然炸出的一个声音把元胡吓了一跳。 　　元胡立刻进去。 　　衡云君已经自己换了衣裳，贴身的事他完全不让外人动手。 　　“交代你的事办好了没有。” 　　元胡立刻把东西掏出来奉上。这些东西都是外面买来的话本子，专门挑着那些你侬我侬的买的。 　　元胡明明记得仙君以前对这些东西都是嗤之以鼻，这次倒是改了喜好。 　　“都是新出的。” 　　师泽翻了两下，嘴里嗯了一声，他想到了什么，“你上次做的不错。” 　　师泽说着，手里抽出一本卷轴交给他，“拿去好生修炼，至于丹药，你还完全长成，服用那些东西，拔苗助长没什么好处。” 　　元胡的资质并不好，师泽的提点也是随着人来，如果没有太大的长进，他也不会轻易开口。 　　修行多看天赋，天赋不高，再勤奋也难。 　　他给的也是一些基本的东西。 　　元胡大喜过望，高高兴兴的接过来。 　　元胡抱着师泽给的东西开开心心的出去了，想起给仙君买的那些话本子，他也爱看那些，尤其是狐狸精之类的，仙君什么时候也爱看了？ 　　师泽看到手里的话本子，元胡不知道他要哪个，就只管挑着新的来。 　　山下写本子的，写小姐书生，也写男人们新闻乐见的，书生赶考有狐妖献身相助，要不然就是半路想要靠着颠鸾倒凤来吸阳气。 　　师泽翻了基本都是后面这种，手掌上蓝火而起，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话本烧了个干净。 第96章 过了小会巨大的眩晕传来…… 　　入夜之后, 明枝打坐入定，周身灵力周转了小周天，她从入定里出来, 听到那边窗户有啄木头的声响, 她起身去开了窗户，发现一只浑身通蓝的小鸟站在外面。 　　那只鸟儿嘴里叼着一支昙花, 昙花只会在夜里开花，而且开花也只有那么两个多时辰, 过了之后就会迅速凋零。 　　她当初在紫云台里种了不少, 不过她也没怎么用心过, 不过是用来凑数的, 听说这花品种很娇贵，她也就随手给种下去了, 至于长得怎么样，她只是浇洒点灵力和灵露，紫云台那地方灵气充沛, 格外养人养物，能活就活, 活不了, 她也不心疼什么。 　　反正种子也都是她问熏华要的, 种出来最好, 长不出来那也没什么。 　　她走之后, 种的那些花花草草, 她也全都丢在那里不管了。 　　原本以为之后这些东西怕是活不了多久, 没想到师泽竟然真的接手过来，而且长得还这般好。 　　昙花在开到了鼎盛的时候，被折下来的, 周身又被施加了一层灵力，保持着鼎盛的模样。花香都到了极点。 　　“他让你来的？”明枝捏着手里的花问面前的灵鸟。 　　灵鸟开了神识，只是不能说话，听到明枝这么问，立刻振了振翅膀。 　　明枝低头闻了闻手里的昙花，很香，花瓣摩挲在肌肤上的触感也很细腻柔嫩。 　　“你和他说，我很喜欢。” 　　灵鸟学者人的模样，脑袋一下一下的往下啄，像是在点头答应。 　　而后灵鸟飞起来，直接往紫云台去了。 　　师泽养的东西，和他的人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夜里北阳山内各处警戒，除非有令牌要不然还别想出门。 　　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到底是怎么飞过来的。 　　明枝拨弄了两下手里的花，花朵渡上的灵力使得昙花越发晶莹如玉。香味浓厚。灵力将它保持在了这个样子。明枝在房内找出了一只玉瓶，放上灵露，把昙花插放在里头。 　　幽幽馨香之下，越发的赏心悦目。 　　外面树枝突然沙沙作响。 　　这里平素没什么风，一年四季如春。她在这里这么久了，都没感觉到有什么风。 　　明枝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径直开了门。 　　今天的月色不错，借着月色也能清晰的看到外面。 　　原本沙沙作响的树在她出来的瞬间静止，一片死寂。 　　明枝神识扫过四周，没有探查到有任何异常。 　　这里除了她之外，并没有别的人在。 　　明枝看了一眼四周，直接下来，她走到弟子房外，身后一阵轻风微动。明枝猛然转身，屈指成爪，掌心里迅速集结成一团猛烈的灵力。她猛地装神过来，那股微风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明枝环视四周，四周寂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她缓缓在院子里踱步，仔仔细细将弟子房四周的探查了一边，她以神识霸道的扫过周边，连最细微的细小地方都没有放过，查了一圈，两三回下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回了房。 　　第二日明枝去熏华那里，师泽已经在那里了。 　　“最近你去找地方修行的时候，要小心些。”熏华看着明枝奉茶，提了一句。 　　明枝喜欢往灵气充沛的地方跑，门中弟子也是一样。灵气充裕的地方对修行格外有好处。 　　“听说有弟子在修行的时候不慎摔倒了灵池里，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在了。” 　　明枝满脸惊愕，“修士还能叫水淹死？” 　　“不是有水息术么？” 　　“谁知道呢？弟子们单独修行的时候，如果一时不慎，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差错。”熏华这么多年也见了各种弟子修炼出的意外。 　　再听到这种，除却些许惋惜之外，还真没有太多的惊讶。 　　“你修行的时候，如果能和其他的同门一道去最好。” 　　熏华看向明枝。 　　明枝点点头。 　　师泽坐在那里，“师姐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交给我。” 　　他说着笑的温和，“这样的话，师姐不仅不用担心她的安全，而且我也可以指点她的修行。反正她之前也是我指点的。” 　　熏华看了他一眼，师泽直接回看过去，“你心里应当有别的主意吧？” 　　师泽朗然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姐。” 　　坦然到如此地步，是叫人不知道要感叹他一句光明磊落，还是直接骂一句臭不要脸。 　　明枝看着他，一时间心绪有点儿复杂。师泽察觉到她的目光看过来。 　　“多谢师叔好意，不过弟子还不想掌门师伯给气死过去。” 　　“没关系，师兄心胸宽阔，这么多年什么都没见过没经历过。师兄不会气死，最多气的半死。” 　　明枝差点没憋住，一声噗就嘴里给漏出声来。 　　她赶紧站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眼观鼻子鼻观心的站好。 　　熏华也差点没笑出来，她倒是比明枝能忍，一下就把嘴里的笑憋住。她看了一眼师泽，师泽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面上平静，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那话竟然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师兄他……”熏华开了个头，也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青瑜的做法说挑不出毛病，其实也不是。他逼着师泽不动凡心，不动情。可是偏偏他自己却又在这个年岁上动心动情。 　　熏华轻微的叹口气，师泽笑了，“师姐不要叹气，凡人说时常叹气可不是好事。” 　　“正好，我这一段时日没有考过你的修为，不如让我考考她，如何？”师泽含笑看向熏华。 　　熏华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你……” 　　熏华去看明枝，“你意下如何？” 　　明枝张了张嘴，“好呀。” 　　熏华在师泽的背上拍了两下，“你下次要来，你自己来，也别先到我这里虚晃一枪。师兄那里你自己都不在乎了，这点表面功夫做和不做，都随便你。只要别让人看到，到时候直接把师兄给气死，都随便你了。” 　　熏华对此没什么好管的，当初就是青瑜的一厢情愿，她自然也不会守着什么师侄师叔不放。 　　“多谢师姐。”师泽粲然一笑，他立即站起来对熏华行了一礼。 　　“我没什么必要拦你，拦你也拦不住。”熏华是知道师泽的脾性，拦着没用，越拦就越不知道师泽会做出什么来。 　　千百年没有动心过的人，突然动情，波涛汹涌难以平复。 　　“师姐所言，我一定记在心里。”师泽说着看了一眼明枝，“走吧。” 　　师泽说要指点明枝，并不是一句空话，明枝在外面突然境界提升，修为暴涨。境界提升的时候格外凶险，她当时自己理顺吸收暴涨的灵力，没有告知他人。 　　明枝修为提升之后，出手越发的没轻没重，对上师泽也是一样的。她出手便是出手，如何收力克制自己的力道那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几个回合下来，师泽一手按住她的肩膀，“长进不少。” 　　明枝收回长剑，对他一笑，“是吗，那我信了。毕竟你这张嘴要说别人好，可不容易。” 　　师泽感受了下她的灵脉，她的灵脉比原先要强韧了许多，灵力在里头流转毫无阻碍。 　　“你的灵脉还是有些受损。” 　　明枝嗯了一声，当时共归于尽的那一招到底是伤到了点，冲破封印灵力瞬间充斥在灵脉中，只是后面她自己以灵力治愈了不少地方，也未曾和熏华说过。 　　“没事，到时候自然而然就好了。”明枝看到师泽那完全不赞同的神情，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两下。 　　“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伤势。” 　　师泽眉头皱起来，“果然不知所谓，伤在灵脉，时日拖长了，到时候成了沉疴，你就等着这几百年里，日日夜夜都受着这痛苦了。” 　　明枝有些发愣，她这伤势说重并不重，到现在都还在愈合，只是灵脉伤的伤势愈合起来有些缓慢，需要时间而已， 　　师泽握住她的肩膀，“坐下来。” 　　明枝看他，“你是不是打算你自己出手？” 　　“我出手不好么？”师泽说着手掌下用力，直接把她给按坐下来，“照着我说的心法运功。” 　　明枝被他按在那里，却并不打算那么乖乖的听他的话，她一个劲的在那里扭个不停。 　　师泽一手紧紧的压在她的肩膀上，“给人治伤也要担风险，倘若你不想我因为分神走火入魔，又或者灵力散尽的话，你尽管可以试试。” 　　明枝一下坐下来，她感觉到他的灵力此刻正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一路传导过来。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自己假以时日，也能把它完全治好。” 　　师泽出声，“静心！” 　　明枝闭上眼。 　　师泽对她，要比她自己都要仔细。明枝注重在提升修为，至于小伤小痛，只要别是时时刻刻发作，又或者痛的太过分让她受不住，要不然她都不甚在意。 　　运转灵力的时候，她可以自己以灵力愈合，只是有些地方可能要花点时间。 　　她不上心，可是师泽却比她要上心的多，灵脉愈合的时候，会有被蚂蚁被啃食之痛。她不喜欢这个，所以灵脉上的伤，她都没怎么太用心。 　　“忍着，过一会就好。” 　　师泽听着她轻轻倒吸口气，出言安抚。 　　等到结束，明枝才站起来，师泽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如何？” 　　明枝额头上有点细密的汗珠，那都是刚才被那股蚂蚁蚕食的痛楚给弄出来的。 　　“没事。”明枝摇摇头。 　　师泽掏出一块糖，“要是还疼，吃块糖？” 　　栗子糖在他的手上散发着一股甜香，他记得她喜欢这个，只是后面她在他的面前再也没怎么吃过了。 　　他把手里的糖送到她的唇边，明枝一口含在嘴里，直接就咬下去。满嘴的甜味把刚刚让她很不适的感觉给压了下来。 　　“现在可好些了？”师泽听着她咬着嘴里的糖，她牙齿用力咬的作响。 　　她想了想，点点头。 　　师泽在那里看着，又取出一壶灵露给她，“这是我自己淬炼出来的灵露，比我那紫云台直接取来的要好的多。” 　　明枝收了。 　　她把嘴里的糖给嚼碎了，完全吞到肚子里，抬头看师泽，“你最近怎么样？” 　　“怎么了？”师泽听出她话里有话。 　　“我说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怎么样？”明枝又问，“你……还在炼化那东西吗？” 　　师泽浅笑道，“你觉得呢？” 　　他有意不答，反而还给她另外一个难题，明枝脸色变了，她抓住他的手，“你还在做？！” 　　她说着上下打量他，师泽浑身上下和往常没有太多的差别，并没有任何往常在朔日里可见的狂躁。 　　“你疯了？”明枝压低声量，“把那玩意儿吞了，到时候会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她说着，整个人又柔和了下来，她捏住他的指尖，“别这样。我就在这里啊，哪里都不去，就陪着你。” 　　师泽笑了，他眼里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明枝捏着他的指尖，而后干脆直接整个都抓住，左右轻轻的摇。 　　他眼里含笑望着她，“你希望我们一直如此么？” 　　师泽话语平静，可是她能感觉到他话语下的隐约起伏。 　　“那我就这样一辈子陪着你呢？”明枝反问。 　　她无所谓自己身处何处，同样的也无所谓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些东西不过是用来让师泽来断绝念想的，如今让师泽断念绝想再不可能，那么她也干脆把这一切都抛到一边，都不管了。 　　她给出的承诺到底还是很诱人，师泽愣了下。 　　明枝看见有希望，立刻抓住他的袖子，整个人都往前凑了过去，“怎么样？” 　　师泽嘴唇动了动，他过了小会，手掌从她的手里抽出来，展开双臂，以缓慢而坚定的姿态将她容入怀中。 　　“你说真的么？”他抱住她，手臂从她身边环过去，下巴沉沉的压在她的肩膀上。 　　“当然真的，只要你听我的。” 　　师泽听了只是一小，他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明枝有些着急，“那你的意思呢？” 　　师泽叹口气，“那个东西只要一日还在，我一日不得自由。” 　　明枝记着师泽这话，一连记了大半个月。到了朔日那天，熏华扛不住她的几次恳求，把她给送到了紫云台。 　　朔日里变数太多，但明枝却能连续平平安安陪着师泽渡过。 　　这一夜也是颇为折腾的一晚上，第二日明枝醒来就见着青瑜来了，青瑜对着她依旧没有半点好脸色。 　　她醒来的时候，明枝正躺在师泽的床上，师泽已经整理好自己的一切。衣着整齐的站在一旁，不过两人这样，不管怎么看，两个人都像是被人给捉奸在床。 　　“师兄。”师泽对上青瑜依然颇为和气。 　　青瑜心口堵着一口郁气散不出来，明枝轱辘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其实昨天两个人也没做什么，师泽最忍不了的时候，也只是抱住她深深浅浅的喘息而已，至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结果夜深之后，她直接就睡着了。 　　除却头发有些凌乱之外，她从头到脚，还真没什么乱的。 　　青瑜的脸色颇为难看。明枝顶着青瑜那杀人一样的注视，整理了下头发，对青瑜笑了笑，在青瑜铁青的脸色里直接跑了。 　　青瑜见着她出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还有什么事比自己拼死拼活都要阻拦，结果该阻拦的根本拦不住，最后两个人还是搅和在一起，让青瑜更加火冒三丈，却束手无策的了。 　　明枝脚下走的飞快，果然还是让这个恶公公让哪个姑娘给收了，替□□道，要不然再这么下去，青瑜迟早得心态失衡，会被气死。 　　青瑜看着明枝冒着得意的背影，对着师泽就差没脱口而出‘逆子’了。 　　“最近苍兰姑娘如何？”师泽像是没看到青瑜的眼神，换了个话题。 　　青瑜嘴唇微动，他在这个上面还没到师泽这个地步，人正经了这么久，不管什么时候，都还要正经着。 　　师泽一提，青瑜就维持不住原来的阵脚。 　　熏华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好笑，她不阻拦，任由师泽以一种格外巧妙的方式来提起那个被青瑜接回来的凡人，看着青瑜撑不住那副正经模样，也是很有意思。 　　师泽的办法很有用，青瑜没有在紫云台多待，不多时就几乎狼狈而逃。 　　“师兄到底还是情窦初开，面皮和个小年轻一样。我不过多问了几句，他就撑不住了。” 　　师泽说着给熏华倒了一杯灵露。 　　熏华看了他一眼，“我总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是吗？”师泽扬了扬眉，似乎对这话有些兴趣。 　　熏华持着茶杯，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杯面，“你以前要比现在要有脾气的多。” 　　“看上去不怒自威，更让人不敢直视。” 　　师泽以前只是冷漠，如雪如霜，可是现在那股如雪如霜里，多了些许尖锐。 　　“那不很好么？”师泽浅笑，“这么多年了，脾气总要在变，就算石头过了那么多年，都还会变，又何况是人。” 　　“师姐。” 　　师泽突然开口唤道。 　　熏华看过去，只见着师泽眉眼含笑，“师姐，做人真的很有意思。我想一直做下去。” 　　这话里的怪异让熏华愣了小会，她正要问师泽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却见到师泽已经低头啜饮杯中的灵露。 　　熏华压下心头的怪异。 　　“你原本不就是人么？说这么多怪话做什么？” 　　师泽一笑。 　　“不一样的。” 　　他笑起来的是，眉梢眼角全都是另外一种景色，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神色。 　　“师姐，那是不一样的。”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熏华想问。但到底没有问出来。 　　明枝每日里的日子都还一样，她今日在路上碰见了苍兰，苍兰的脸色不管青瑜拿多少丹药去养，依然还是惨白的，没有多少血色。这可怪的很，毕竟也没有受什么元气大伤的伤。 　　明枝对苍兰没什么兴趣，她只是和苍兰颔首示意，而后就要从她身边过去。 　　“阿枝姑娘是奉了师命吗？”苍兰突然出声。 　　明枝嗯了一声。 　　她还急着去做事，苍兰这里她没有什么心情来花多少时间。她只是颔首示意，然后直接从她的身边过去。 　　“阿枝姑娘能得长老如此的器重，真是让我羡慕不已。” 　　明枝回头过来，“姑娘 第97章 师泽的脸色凝结起来。…… 　　明枝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之后。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明枝下意识的睁大了眼, 眼前依然一片漆黑。 　　在北阳山过了几年的好日子, 对身边的人也没有设防，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暗算了。 　　她缓缓动了下, 没感觉到眼上被蒙上，又或者别的给遮挡上了, 恐怕十有八九是被人下了禁制, 又或者是之前喝的水里有猫腻。 　　明枝催动体内的灵力, 察觉到灵力只能催动一小部分。 　　她冷静的动了下, 发现浑身上下已经被定住了，她动了两下, 手脚也是完全的动弹不得。明枝尝试以灵力冲击加在身上的定身术，那定身术下的十分重，似乎施术的人和她有大仇, 死死地定住了她浑身上下，不让她有一丝半点的逃脱机会。 　　她能调动的灵力冲击加在她身上的定身术, 她只觉得手脚处有轻微的麻痹。而后依然不动如初。 　　这也算是在预料之内, 明枝并没有半点失落。 　　她缓缓的调整自己的呼吸, 既然暂时挣脱不开, 那么她眼下先别轻举妄动。 　　明枝躺在那里闭目养神。 　　过了小会, 她听到有细微的声响传来。那声响很轻微, 轻微到几乎难以察觉。 　　明枝闭上眼, 只当做不知道。 　　那声音靠近，突然一只手向她抓来。 　　虽然目不能视，但明枝依然能从空气里的动静里来判断出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只手冲着她的脖子来的。 　　“住手。”有人制止道。 　　那只手在她脖颈的上方猛地顿住, 而后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态手指一根根收紧，从她的脖颈上挪开。 　　“是。” 　　明枝听着那声音，她记忆力算是不错，一下听出了那声音是徐子京的。 　　能叫得动他的，也能让他和狗一样听话的，很显然是丹芷长老了。 　　她心下千转百回，但脸上依然没有半点情绪露出来。 　　她闭着眼躺在那里，浑身放松，看不出要挣扎逃跑，也看不出被定身术所束缚的模样。 　　“能动吗？”丹芷长老缓缓走在明枝身边开口道。 　　明枝闭上的眼动了两下，她开口，“不知道弟子何处得罪了长老，以至于长老不走执法堂那边，直接处置弟子？” 　　“还是说，长老对徐子京看重到了这个地步，要将弟子杀之而后快？” 　　明枝知晓丹芷长老根本就不在她面前遮掩，她倒也直接开口说话。 　　他如此做派，恐怕是不打算留她活口，又或者说，有自信让她逃脱不得。 　　“那倒不是。”丹芷长老笑道。 　　丹芷长老走到她跟前，双眼向下看她，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见到这个小丫头片子有半点惊慌失措。冷静的简直不可思议。 　　小丫头片子的年纪实在是不够看的，但这小小年纪，既然不哭不闹，倒也让他有几分高看了。 　　“我只是想知道，当初衡云君一夜之间就完好如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丹芷长老没有那个心情来和明枝绕圈子，人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上，如果和蠢货说话，那么还需要一点力气，既然她都知道，也看的出来，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长老，我眼睛看不见，心里发慌。我这人有个毛病，心里要是一谎，就不好说话了。” 　　徐子京冷笑，“那就把你的眼睛挖了。” 　　“我和长老说话，你算是什么狗东西，竟然还敢插嘴？”明枝笑了一声，“长老，没有人在说话的时候，身边的狗还能叫唤打断人说话吗？” 　　徐子京脸色胀紫，“你！” 　　丹芷长老一眼看向他，徐子京触碰到他的目光，心头一凛。里头下来不敢再说话。 　　“好。”丹芷长老一口答应，手掌覆盖在她的双目上。 　　他从来没有打算放这丫头一条生路，到时候哪怕魂魄他都处理妥当，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让一个死人看到了自己，也没有多少威胁。 　　加在她双眼上的禁制上去掉，眼前原本漆黑一片，一下完全明亮起来。 　　明枝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四周看起来像是个密室。 　　“这问我，我也不知道。”明枝对丹芷长老眨了眨眼，满脸的无辜。 　　“我听说，衡云君受伤的时候，是你给背出来了，之后的这两三天也是你寸步不离。一晚上之间就能痊愈如初。” 　　丹芷长老说着眼底里很是兴趣盎然，“你说你不知道，岂不是太可笑了？” 　　“我在这里也有几百年了，从我入门开始，衡云君就已经在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有见过他受那么重的伤，甚至掌门和妙法长老全都过去，还问我要疗伤的丹药。”丹芷长老说着，脸上似乎也浮出些许不解，“到了这个地步，要说有多轻，我是不相信的。” 　　“掌门和妙法长老去的匆忙，也没带上多少丹药，后面的丹药也全都是我让人送过去的。那些丹药也不过是缓解疼痛罢了，要说对伤势有多少帮助，其实也不过那样。” 　　丹芷长老的眼珠转了两下，“我听说，他第三天上的夜里，突然一下就好了，掌门和妙法长老看起来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损耗。所以我想应当也不是他们。” 　　“只有你一整夜里都在他身边。”丹芷长老低头下来，“那也只有你知道了。” 　　“我就见着他躺在那儿，四周身体灵气浩荡，然后就好了。”明枝直接看过去，丹芷长老不打算留她活口，说话起来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明枝眼里全都是茫然，“其实我看着也挺奇怪的。” 　　“既然还有这种事？”丹芷长老自然不信。 　　明枝也知道他不信，“除了他自己之外，要不然还会有别的么？” 　　她脸上得神情越发的无害。 　　“我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事，竟然还能自愈。” 　　“这有什么？”明枝看白痴一般的看着他，“凡人生病，有时候还不是小病，是可以把命都丢掉的大病，大夫救不了，要人回去等死，结果过个半年，人还活着，病没了的呢。” 　　“他都活了这么久，五百年老鼠都能成精，他这年纪都能死去活来成精两回了，难道说他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不会一些独门妙招吗？” 　　明枝开口就来，不带半点喘气。说得丹芷长老眉头都打了个结，从他脸上看着，也不知道他是信，还是不信。 　　“师尊，何必和她多说？”徐子京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可以报仇雪恨的机会，见丹芷长老蹙眉。“她不说，那就让她说。” 　　他的话语里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恨意，还有自己的兴奋。 　　他徐家的血海深仇，终于是有一天可以让他报了。 　　丹芷长老只是看他一眼，而后一股重重的力道直接打在他的脸上。当即徐子京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后背重重撞在石墙上，徐子京掉下来吐了一口血。 　　丹芷长老从始至终连手都没有抬起过，甚至都没有看那边掉下来的人，他低头看了明枝小会，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他有秘法？” 　　“可能吧，我不知道。”明枝听着那边徐子京挨打落地的声音，心情似乎好了些。 　　“这种秘法，我不知道，也没听说过。虽然说这世上多得是我不知道的，但他若是会的话，那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丹芷长老说着，俯身下来仔细看她，他看她的眼神并不像是在看个活人，而是注视一桩物件。 　　明枝不说话，也无话可说。 　　问了几句话，丹芷长老丢下还在地上蜷缩的爬不起来的徐子京，自己出去了。 　　徐子京在地上躺了好会，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勉强站起来。刚才拿一下丹芷长老并没有留情多少，如果他还是个凡人的话，恐怕脊椎都已经断了。 　　“是你。”徐子京看着石床上的人，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痛恨。 　　明枝躺在那里，根本没有半点搭理他的意思，“是我什么？是我摁着你全家老小丧尽天良？还是我摁着你去做丹芷长老的狗？你师姐发现你师尊的那些事，宁可被人排挤，躲的远远的，你自己要送上门去人做狗。” 　　“做狗还指望自己和人一样的站着，难道不觉得可笑么？” 　　明枝躺在那里，她头转过去，毫不留情的嘲笑。 　　徐子京的脸色出奇的难看，他一下抬起手。 　　“想杀我？你想好，虽然我知道你们根本没有打算留我活口，但你师尊没有下令之前，我一旦在你的手里出了意外，让他没有知道他想要的。到时候你的下场是什么，也不用我多说。” 　　明枝的话将徐子京定在哪里。 　　徐子京的脸色极其难看，但也不和刚才一样，再往她那里走进了。 　　“你家里已经没了，以前你还能给他好处，现在好处也没得了，你要是还忤逆他。恐怕他对你也没有多少手下留情。你自己掂量一下。” 　　明枝话语平静，她瞥了徐子京一眼。徐子京脸色难看至极。 　　她说的都是真的，徐家破败之后，家中的那些存留的人参片也古怪的化作了灰烬。他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了。 　　她那些话全都是毫不客气的对着肺管子戳，哪怕想要反驳，都无从反驳去反驳。 　　徐子京冰冷的盯着她，“放心，到时候我会和师尊说，我来亲自动手。你做的事，我全都在心里记着，每一日我都给你把利息全都记上，只等到有一日能给你算一算总账。” 　　明枝听着丝毫没有半点害怕，甚至脸上还有那么点儿无聊，徐子京见她根本不为所动，那股被忽视的羞耻感从心里升起来，“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又怎么样？”明枝两只眼睛看着头顶上，依然没有半点应付一下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躺在这里，和你嘤嘤嘤的说上一句我好怕啊？你要是有这个想法，建议你去妙法堂找我师兄去驱邪，治一下你的癔症，” 　　“有病早治，别耽误了。” 　　徐子京牙齿咬得作响。 　　“还有，你这种报仇说白了，和窝囊废也没有太多的差别。”明枝说到这里，终于动了动脖子，“不过和你家的风格还真是相似。” 　　“不奇怪，你果然是你爹亲生的。” 　　“住口！”徐子京怒喝。 　　明枝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徐子京感觉拿她没有办法，平常人害怕的，她一点都不怕。 　　他看到她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一道灵力过去，灵力割开了她的脸颊，明枝只觉得脸颊上一道凉意擦过，血流了下来。 　　她眼神骤然冰冷。 　　“好，从此以后，每过一日，我就在你的身上划一刀。师尊在你说出衡云君的秘密之前，是不会让你死的，那只要你活着就好了。” 　　徐子京在这话里寻找到扭曲的快感，他盯着明枝，“那我每日划你一刀，到最后师尊让你去死的那日。” 　　他原本想要捅她几刀，反正暂时杀不了，不妨碍他在别的地方找补，可是被她这么一说，改了主意。 　　直接捅她到底还是太便宜她了，每日来上那么一点，伤口不深，完全死不了人。而且对女人最看重的脸上下手，比其他地方，更要折磨人。 　　“……”明枝感觉到脸上的鲜血流淌下来，她没有惊慌失措，躺在那里冷冷的注视徐子京，“是吗，那么到时候你死，也怨不得谁。” 　　“你以为你还能活得了？” 　　徐子京脸都要扭曲起来。他突然笑起来，带着那股得意和大仇得报的开心，掉头就走。 　　明枝躺在那里，看着徐子京离开。 　　她这个人，要么死别人，要么拉着别人一起死，断断是不会自己一个人上路的。 　　拉一个不亏，拉两个赚了。 　　明枝感觉到脸颊上的刺痛，她开始缓缓提气，这笔账她先记下了。 　　徐子京到了外面，见到急匆匆往妙法堂去的白芷，随着年岁大了，白芷越发婷婷，徐子京看见她身姿妙曼，脸上也多了几分笑。 　　“师姐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听说妙法长老唯一的内门弟子出事了。”白芷脸上焦急，“我去妙法堂看一看。” 　　下山的弟子每隔几日就要对宗门内送一次消息。妙法堂弟子更是，一次接连几次都没有消息传来，妙法堂发觉到不对，才察觉到出去的弟子竟然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留下。其中也包括妙法长老的嫡传弟子。 　　徐子京强行压下心里的得意。只是嘴里还在劝说她别去，“现在这个时候，恐怕宗门内也乱，妙法堂那边就算师姐你去了，恐怕也没用。” 　　他眼珠一转，“而且这个时候，去了也只是惹麻烦。” 　　徐子京说着，去拉她的手。 　　白芷在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立即一缩，躲开他的触碰。 　　“阿枝这个人我知道的，她平常为人警醒，而且很多点子，又不是在宗门里长大的，对于山下那些可能的门道她都是知道的。不可能就这么……” 　　“师姐不要担心了。”徐子京打断她的话，“毕竟就算是老手也有失手的时候，更何况她原本年纪也没有多大，涉世不深。” 　　徐子京说着咳嗽了下，压制住脸上得笑容，“现在妙法堂那边正在想办法，师姐你去了也没有什么用。不如静观其变。” 　　徐子京见她还要开口，“她是妙法长老的高徒，还有衡云君这种师叔。掌门也是她的师伯，他们的办法一定是比我们多。” 　　白芷见到他强行压制的嘴角不说话，她看了他两眼，徐子京咳嗽了一声。 　　此刻的妙法堂也是一团乱，妙法堂的弟子们绝大多数都是行医，到了山下也多是治病救人，竟然遭到如此袭击，简直令人大吃一惊的同时，还令人摸不着头脑。 　　师泽坐在那里，他听着去调查此事的弟子报回来的消息，面色冷峻。 　　他曾经设在她身上的那道剑息，在上次就被那个魔物给冲掉了。他原来有意再在她的身上加上，但是她不肯，也就作罢了。 　　师泽第一时间就去了那些弟子去的村落，连带弟子和村民，全都死光了。没有一个活口留下来。 　　点算尸首，唯独少了她一个。 　　之前倒是有个在里头，算进去正好就是原先妙法堂下山的弟子人数，但是那个尸首被他一看，就认出了破绽，那张脸根本就是被人后面做出来的。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师泽点了魂灯，以她落下的头发为引。却没有招来她的魂魄。 　　人死之后，还有魂魄存世，只要有，就一定能招来。既然没有，要么是魂飞魄散，魂魄被撕裂，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要么就是她人还活着。 　　但进一步找她的踪迹的时候，却什么都找不到，有人故意洗去切断她的一切踪迹和气息。 　　“还是什么都找不到？”师泽道。 　　熏华坐在那里，神色肃穆，“还是我们自己去吧，毕竟出去的人还是太年轻了些，做事不够细致。” 　　“你们去了，宗门内怎么办？”青瑜制止道，他看向师泽，“还有你，不要乱来。” 　　他话语里满是警告，师泽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冷淡的似乎青瑜什么都没有说过一般。 　　青瑜见状被气的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上，下不下。 　　“既然魂灯没有招来魂魄，那么说明人还在，只是暂时找不到而已，用不着这么大战旗鼓的去找。而且你们两个都去了，是要干什么？” 　　师泽坐在那里，神情很冷淡，从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出有多少情绪。也看不出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青瑜警告了几句师泽别乱来，稳住局面，然后直接回了小妙峰。 　　苍兰见他回来，“出事了？” 　　“是那个丫头。”青瑜见到苍兰，面色上有所缓和，但是口吻却依然生硬的很，“真的不知道那个丫头有什么好的，除了一张脸还有那些修炼的天赋能看的过去，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能入眼的地方。” 　　苍兰听着他的抱怨，“那妙法长老怎么说？” 　　“她要去找。” 　　青瑜从她的手里接过擦手的手巾，“她竟然还真的对那个丫头上心了。” 　　青瑜对苍兰不设防，她若是想知道，可以说的，他都会说。 　　“不过这个丫头，不见了之后，就别回来了。” 　　苍兰听着，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容，“是呀，这样最好了。” 　　师泽送走青瑜之后，再次施术，他这么多年，想做什么，就没有做不成的。 　　他以明枝弟子房里留下的还没及时送去清洗的衣物上提上一丝气息，渡到面前的灵鸟身上。 　　灵鸟一飞冲天，飞了出去，但是灵鸟在天际盘旋，过了一段时间又飞了回来。 　　“是有人故意的。”熏华在一旁道。 　　师泽伸手，灵鸟飞到他的手臂上。 　　他带着手臂上的鸟直接出了山门，到了山外的护山大阵之外。 　　护山大阵之外，就已经算不得宗门之内。 　　那灵鸟在天空飞了几圈，最后又飞了回来。 　　如此反复几次。 　　师泽的脸色凝结起来。 第98章 “你什么时候恢复的？”…… 　　师泽看着停留在手臂的灵鸟, 如此试了几次，都发现灵鸟不会远离，在空中盘旋几次, 飞回到师泽的手臂上。 　　“她的气息被切断了, 但也不至于如此。”熏华在那里看着。 　　“或许还在这里。”师泽看着又停留在他手臂上不肯离开的灵鸟开口。 　　熏华有些诧异，“还在这里？” 　　“这里四周都没有她一丝一毫的气息, 不觉得干净的太过分了么？”师泽蹙眉。 　　人已经离开北阳山有一段日子，气息就算有残余, 但也会被冲淡。 　　这原本就很正常, 熏华知道这一段时间师泽几乎每时每刻都紧绷着, 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哪怕些许的机会, 他都要试一试。 　　“你的意思是，她人还在北阳山内？”熏华脸色变了变, “不对，明明人在外面出的事，如果被人带回来, 怎么可能半点动静都没有？” 　　“谁知道呢？”师泽的脸上清冷，外人难以从他的脸上窥探到一丝一毫的情感。 　　熏华不想如此猜测, 但师泽手上的灵鸟频频几次落下来, 不肯离开。灵鸟寻人, 就算暂时找不到, 也会在外面飞上一圈, 找寻目标, 若是实在找不到了才会回来。 　　“你的意思是, 宗门内的人做的？”熏华见多识广，这么多年，见识过的怪事多了去, “如果有人能这么做的话，恐怕能耐不小，位置不低。但是为什么呢？” 　　师泽嘴唇微动，他没有回答熏华的疑问，直接回身入了山门。 　　熏华见状跟上，“你去哪？” 　　她感觉到师泽身上那股焦躁的味道越来越浓厚，哪怕他的脸上依然半点神情都没有。 　　师泽回到紫云台，他找了一些细小的虫子，拿着竹筒装进去，引了一些灵力在里头。 　　熏华在旁边看着，“你这是……” 　　“她如果真的被宗门内的人下手了的话，那么真就棘手了。”师泽想到明枝的秘密，她的秘密虽然她和他一直都守着，但是他也不能保证有没有人知道。毕竟那日她的的确确是放血救了他。 　　“而大肆搜查宗门之内，别说师兄绝对不允许，而且就算师兄真的应了我，这么做也只会引得宗门之内人心惶惶，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熏华当然也明白他说的，“所以你打算用这个虫子？” 　　“没办法的办法。”师泽一手覆盖在竹筒上，“原本只是早些年的时候从一本书上看过的异术，我自己是没有任何涉猎，要用的虫子其实也是特制的，但是会现在也来不及了。” 　　以虫为媒，去套获取外界的一切，他只是从几百年前的一本书里看过。但是当年他也只是觉得有些稀奇，看了那么一眼罢了，若不是他天生过目不忘，恐怕此时此刻还不一定能想的出来。 　　“你要虫子？”熏华想了下，“妙法堂那里倒是有些养来做药材的，是自小专门以灵力喂养，和平常的虫子不太一样。你看能不能用得上。” 　　师泽立即跟着熏华去了妙法堂，妙法堂有养来入药的虫蟊，几代全都以灵力和灵露喂养，和一般的虫子完全不同。这样倒是更省力一些。 　　白芷感觉到丹芷长老和徐子京的不对劲，她这个大弟子，如今已经被排除出天璇阁之外，丹芷长老对她这个大弟子已经没有半点倚重，不但没有，甚至任由其他弟子来挑战她大弟子的威严。 　　幸好白芷对这个并不在乎，她不仅不在乎，反而因为不再用给师尊做那些事，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只是想到她自己只不过是没有去做，并不代表师尊没做了。 　　这个时候又出了明枝失踪，生死不明。 　　她去妙法堂那里打听了下消息，妙法堂的弟子们那里，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说妙法长老一直在找，可是有没有找到，找得怎么样，一句话都没说。 　　丢一个大活人，一天都已经让人很心焦了，尤其这失踪了好几天。好几天的时间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哪怕之前还可能活着的人，也极有可能没了性命。 　　她从妙法堂回来，心事重重。 　　其实最好的是去紫云台那里打听，但是紫云台里除却衡云君之外，只有一个小仙童，那个小仙童平日里也不怎么出来见人。她也不敢轻易到紫云台去，免得惹怒了衡云君。 　　“师姐。”徐子京远远的看着她在哪里，走过来，“师姐去哪里了？” 　　他看起来精神不错，眉飞色舞，哪怕强力压制，都遮掩不了他眉梢眼角的一股得意劲头。 　　徐子京自小被人捧在手里，一路顺风顺水，也只是之前才遇到了巨变，时间未到，涵养功夫也修的不到家，心里想什么，全数都在脸上。 　　“没什么。”白芷对这个师弟道，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还算的上比较新鲜，白芷记得徐子京这段时日已经完全接过了她的位置，为丹芷长老鞍前马后，马首是瞻。 　　恐怕是又帮着做什么脏事了。 　　白芷脸色有些难看，她眼神往别处一看，暼见他的袖口有一出震开的裂口。 　　裂口上有些许的点点的血迹，血迹很小，几乎看不到。 　　白芷想起这段时间徐子京根本就没有出过宗门，因为妙法堂弟子下山行医，结果一行人连带被救治的村落一同都被灭口。宗门内对弟子出行管控了起来。除非必要，否则一律不放行。 　　这到底是哪来的。 　　“师姐也不用担心。”徐子京安抚起白芷，“人各有命，她命不该绝的话，到时候就会好，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师姐再担心也是没用。” 　　白芷没有说话，徐子京又靠过来，“师姐。” 　　他故意靠近她，白芷想要闪躲的时候，一股浅淡到几乎察觉不出来的熟悉气息，从他身上渡了过来。 　　那气息极其浅淡，不像是偶尔沾染上去的。白芷一愣，就是这瞬间的功夫，被徐子京靠了过来，徐子京如愿以偿的扶住她的手臂。 　　“我送师姐回去。” 　　白芷神色有些复杂。她没有说话，自然也没有推拒。 　　她被徐子京半是搀扶着送回去，徐子京平日里在她这里很少有这么靠近的时候，得偿所愿之下，也殷勤了许多。 　　“师姐好好休息，不要劳心劳力。” 　　白芷不说话，指尖一动，些许灵力就已经粘在了他的衣衫上。 　　丹芷长老私下里做的那些事，她都知道，但是显然这次做的事不仅仅是山下的那些凡人下手了，那股熟悉的气息，虽然浅淡，但的确是有。 　　白芷感觉到徐子京的去向，当感觉到他去了另外一个她从来不知道的地方后，白芷立即隐身跟在其后。白芷将自己的气息身形隐蔽的干干净净，她的修为原本就在徐子京之上，再加上她原本就做事细心，愣是没有让徐子京发现一丝半点的蛛丝马迹。 　　她隐身在其后，跟着他穿过一道她没有去过的地方，去了守门的阵法，入了密道，弯弯曲曲走了挺长一段路之后，到了密室面前，到了内里，她见到密室里躺着的人，险些一口气抽上来。 　　外界消失不见的人就躺在那里，明枝看了一眼徐子京，“你又来了。” 　　徐子京那些把戏她都已经腻烦了，嘴里说的狠，实际上怂的比狗还快。给她来一下，又赶紧给她治好，生怕被自己的那个师尊看出半点端倪出来。 　　“我来告诉你一声，师尊已经对你没什么耐心了，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将你杀了。” 　　明枝听了，只是笑笑，“哦。” 　　徐子京心里一股怒火窜出来，这女人又是这样！不管他说了什么话，她都是这样，没有半点害怕，似乎搭理他都是浪费力气。 　　“到时候我会亲自向师尊请求来处决你，你怕是不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我会让你浑身动弹不得，然后一块一块将你的肉切下来。” 　　明枝哦了一声，“是吗，到那个时候再说吧。自己是条狗，就不要还想装人样了。” 　　徐子京脸上抽搐起来，他狂暴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子！” 　　说着就要掐她的脖子，明枝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徐子京的手似乎被针给刺了一般，缩了回去。 　　“你得意不了多久，也很快就是你的死期，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那么轻松，一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枝躺在那里，吐出一口气，“这话你都说了好几遍，说腻了没有。” 　　她看着头顶，根本没有半点搭理他的意思，“说完了的话，就滚回去。嘴上放狠话谁都会，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还难说。” 　　徐子京的脸色变得青青白白。 　　明枝看不上他的这种虚张声势。 　　徐子京抬手起来就想要给她来一下，但是又放下来，这人对伤口几乎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丝毫的恐惧，她只是以那种嘲讽的神色注视他。 　　他恨恨放下手，转身出去。 　　在他出去小会之后，白芷原本隐藏的身形完全展露出来，“阿枝！” 　　明枝眼前一亮，“是你！” 　　她自然是不肯坐以待毙的，她暗暗调理，让自己的灵力渐渐恢复，只是丹芷长老给她下的药太重，导致她到如今为止，灵力恢复的很缓慢，她趁机给徐子京的身上沾了一点，她的灵力自然是带着她的气息，行走在外，对她足够熟悉的话，应当是能认出来的。 　　“阿枝。”白芷过来扶她起来，手掌一触碰到她，白芷就察觉到她此刻躯体的不自然。 　　她立刻掏出一瓶丹药对着明枝的嘴喂了下去。 　　丹药下肚，原本的压制松了不少，明枝感觉到灵力在缓慢恢复。 　　“我们走。”白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丹芷长老她知道，这个师尊的所作所为恐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所思所想，眼下要紧的是先把人给带出去。 　　“等等。”明枝握住她的手，“你带我出不去，那老家伙拿我的血去设了禁制，你来去或许可以，但是我要是出去，他立即就会知晓，恐怕片刻就会来这。” 　　白芷扶住她，“那怎么办？” 　　现在明枝灵力还没完全恢复，一旦被丹芷长老发觉，恐怕两个都得交代在这儿。 　　“你找机会出去，出去之后，立刻去找我师父还有衡云君！” 　　“那你呢？” 　　明枝喘口气，她抬头起来，感觉到手脚恢复点力气，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真的相当难受，难受到时隔这么久，她难得的再起了杀心。 　　“有没有促进灵力恢复的丹药？”白芷点头，她倒出一瓶丹药给她喂了下去。 　　白芷连续给她喂了两瓶丹药，看着明枝的脸色渐渐红润。 　　她扶住明枝，“你在这里等等，我立刻去找妙法长老。” 　　说着她就去密室门口，到了门口她脸色一变，她之前跟着徐子京进来，这一路的关卡她自然知道，但是进来和出去完全是不同的了。 　　“没事，过两日他们两个都会来，到时候你记得抓紧时机出去。” 　　只是暂时出不去了。 　　白芷看了一眼施加在门上的禁制，这道禁制和她当初进来的那道完全不同，根本就是另外一道，不是简单能破解的。 　　如果破解失败，倒是极有可能把丹芷长老引来。 　　“先别管这些了。”白芷直接坐在她身边，“这到底怎么回事？” 　　明枝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白芷听着神情凝重，“我原本以为师尊只是拿凡人……没想到竟然到这个地步了。” 　　“谁知道呢。”明枝调理自己的灵力，她一时半会的还不能完全恢复，慢慢的吸气吐纳。 　　白芷扶住她，“师尊简直一错再错。如果我……” 　　“关你什么事啊。”明枝睁开眼，“你能说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难道还得去以卵击石，才算是尽力了。” 　　“不管你事。” 　　明枝看了下，“如今先保全我们两个自己。” 　　白芷点头。 　　白芷帮着她调理灵力，如同明枝所言，过了两日，真的来人了。 　　白芷隐身藏起来，她将自己的气息藏的干干净净，不敢透露出一丝半点。到了这个时候，白芷对丹芷长老已经没有半点幻想。一旦被发现，后果会是什么他们全都一清二楚。 　　明枝的在白芷的帮助下，恢复了不少灵力，她依然还是那副无力的模样，直接在石床上一躺。她看上去似乎比两天前还要更虚弱了些。 　　“你一直和我说，衡云君是自己修行的秘法，可是我想了又想，他伤成那样，如果他真的修行秘法，那么他就算不言不语，掌门和妙法长老也不可能察觉不到他躯体的恢复。” 　　丹芷长老眼神阴鸷，“之前竟然被你给带偏了。” 　　明枝眨眨眼，依旧是满脸的无辜。 　　“我想了又想，你说的都是骗人的，那么自然是有外物了。那些丹药没有那么多的作用，一整夜里只有你一人在他身边，那恐怕也只有你了。” 　　丹芷长老上下扫了她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就看看，你和别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说着他抬手，手里持着一把锋利的小刀，直接往她手腕割去。 　　就在这个时候明枝暴起，一改刚才病歪歪的柔弱模样，迎面一道剧烈的掌风夹杂着暴烈的灵力往丹芷长老和徐子京两人面上冲去。 　　她之前是想求稳，至少让白芷跟着这两个人出去，然后把熏华和师泽引来。算是最稳当的了，谁知丹芷长老比她想象的还要疯，上来就要取血。一旦被取血，那么她的秘密也就藏不住了。 　　她这一下来的十分突然，连带着这两人直接连连向后退去。 　　明枝看了一眼那边的石门，掌心集聚起一股灵力，直接将那道石门上的禁制给轰碎。 　　白芷看她一眼，咬牙从她破开的石门上飞身而出。 　　“你什么时候恢复的？” 　　丹芷长老放下挡在脸上的袖子，脸色一变，“逆徒！” 　　白芷不知道出去应该对的符文，只能靠硬闯，一旦设下的阵法被触动，他立刻就能知晓。 　　丹芷长老立即就要追上，数十道剑气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他和徐子京的面前，将去路给封死。 　　明枝一手横剑在身前，“怎么样？这一招还请长老指教！” 　　她说罢直接蹂身而上。 　　明枝之前被下了猛药，白芷帮她恢复了大半，她出招狠厉，招招都不给自己还有面前两个人留一丝半点的后路。 　　丹芷长老长于炼丹制药，并不是武痴，尤其明枝杀气腾腾，气势摄人，一时半会他竟然难以招架，浓烈的剑气夹杂着杀气向他冲击而来。丹芷长老徒手抓过一旁的徐子京在身前作为阻挡。 　　徐子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道杀气浓烈的剑气给轰碎了半边身子。 　　一阵血雾中，另外一边还算完好的身体颓然掉在地上。 　　明枝不顾密室内弥漫起来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直接冲丹芷长老而去。 　　两人厮杀激烈，一道黑影顺着碎石和成形的剑影，一如如蛇滑入内里，卷起里头徐子京的半边残破的身子，消失在原地。 第99章 师兄若是不说，不就没人…… 　　明枝下手极狠, 她挥开面前的血雾又进一步逼上。 　　她气势汹汹，而且步法诡异，她一来便是装作柔弱无害, 突然之间完全撕开自己的伪装动手。 　　丹芷长老对自己的药十分有信心, 毫无防备之下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后明枝一直没有丝毫放松，直接将丹芷长老对白芷的去路给堵死, 她原先灵力不弱，下手更是刁钻狠辣。意图彻底将局面给控制住。 　　丹芷长老在几个短短的瞬息之间竟然被剑气擦过, 更是险些被剑气击中。若不是他方才拿徐子京来挡, 恐怕就要打在他的身上了。 　　两人交手激烈, 密室支撑不住两人的灵力冲击, 明枝的境界或许比不上丹芷长老的修为高度，但是她特别会躲, 时常选的一些刁钻的角度。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过了小会，密室就已经支撑不住灵力冲击，摇摇欲坠。 　　察觉到密室将要坍塌, 两人不约而同的直接飞出去。 　　落到外面，两人又动手起来。丹芷长老双手结掌, 气势汹汹向她拍来。 　　白芷那个逆徒, 这个时候恐怕已经逃出去了, 如今只有把人给杀了, 撕碎魂魄, 来个死无对证。 　　丹芷长老心里想着, 直接祭出魂器。 　　明枝接下来丹芷长老的那一掌, 反手将那一掌内蕴含的浩荡灵力给泄出去，她见到丹芷长老手里的魂器向她砸来，眼睛被魂器□□出来的光照到, 头脑当即涌出一股眩晕，那股眩晕让人眼前一阵阵发黑，伴随着一股恶心。 　　明枝强行提起一口气，以灵力强烈刺激躯体，生生把神智拉了回来。 　　丹芷长老见明枝眼里失去神采，甚至脸上展露几分难以言喻的痛苦。他要的就是此刻，他直接扬起手，将手里的魂器重重的砸向明枝。 　　两道寒光闪过，丹芷长老僵在空中，原本向下的动作被穿透了躯体的两把长剑给定住了。 　　两把长剑从前后刺穿了丹芷长老的躯体。 　　师泽动了动手腕，刺进丹芷长老躯体里的长剑拔了出来。鲜血立即从他刺中的地方喷溅而出。 　　新鲜而浓烈的血腥味刹那间弥漫在空气里，让明枝的眼睛动了下。原本高高跃在她跟前，作出扑杀姿态的丹芷长老颓然瘫倒下来。 　　明枝手里上下意识一用劲，深深埋入他肚腹的剑噗的一声，抽了出来。 　　师泽没管如同死狗一般直接瘫倒在地的丹芷长老，直接到了她身后。 　　明枝双手举起来，手依然紧紧的握在剑柄上。 　　“阿枝！”师泽扶住她的躯体。 　　明枝听到他的声音，原本死盯着丹芷长老不动的眼睛终于动了动，转了过来。 　　“阿枝，你没事吧？”师泽说着扶住她的肩膀，伸手在她身上查探了两下。 　　明枝那一剑是破釜沉舟，她就算自己逃不过去，也非要拉上两个一块死给她垫背。 　　她的手上全是黏腻的鲜血，被微风一吹，掌心上的血迹凝结起来。 　　明枝听到师泽的声音，紧握剑柄的手一松，长剑哐当掉在地上。 　　她看着他，胸脯上下剧烈起伏。师泽将她靠在怀里，察觉到她体内的真气乱窜，立刻渡灵气过去，助她平复灵脉里暴烈的灵力。 　　熏华和青瑜赶过来，便是看到师泽正在帮明枝平复灵力，地上躺着的丹芷长老生死不明。 　　“这怎么回事？！”青瑜看到这一幕，他看到原本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明枝，正在坐在那里，师泽正帮着她调理灵力。 　　“她怎么会在这？” 　　“果然还在宗门内么？”熏华见到明枝，脸色先是一缓，而后立刻又冷峻起来，“是他干的？” 　　青瑜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师泽和熏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听了熏华这话，他诧异的看过来，“什么？” 　　明枝坐在那里，突然感觉到一阵气血翻涌，她整个人扑在一边，吐了一口血。 　　“师姐，师兄，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师泽一把打横抱起明枝，在青瑜近乎错愕惊怒的注视里直接离开。 　　明枝被那个魂器还是伤到了，魂魄上的伤，比身体上的伤势还要更棘手。 　　她被师泽立刻抱回了紫云台，她路上也没闲着，直接吐了他一身。 　　魂魄被伤到，头晕目眩，一阵一阵的恶心压了压不住。 　　元胡感觉到动静跑出来，就看到师泽怀里抱着的人，还有他衣襟上的一片狼藉。 　　“衡云君？”元胡还是头回见到这个大场面，下的两眼发直，有瞬间都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师泽直接抱着人进去，到了里头，突然一道声音直接从天上砸到他的头上，“去竹林取灵露过来。” 　　元胡人呆着，但人马上跑去了。 　　到了床上之后，明枝感觉那股恶心感越来越强烈。 　　师泽手指放在她的额头上，察觉出她魂魄的异常。伤在魂魄，危害要远远大于伤在肉身上。 　　他才想融入她的识海，突然察觉到识海里的动静。 　　他如今的这个状态，不适合来给她治伤。如果他强行的时候，那个他还没有完全炼化完的东西，会不会趁机出来捣乱，谁也不知道。他也不能拿她来冒险。 　　明枝这么些天水米未进，师泽喂她喝了点可以调理灵力的灵露，喝下去之后就吐了出来。 　　师泽给她不断渡入灵力，以灵力缓和她现在的不适。 　　待到她终于平静下来，师泽给她吃了几颗助眠的丹药。让她陷入沉睡里。 　　沉睡也算是休养神魂的方法之一。 　　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 　　他把明枝安排妥当之后，随即去天机阁。 　　天机阁是宗门内存放秘笈，以及存放法器的所在。一般长老和弟子都有自己的地方来存放他们自己法器的地方。当时能放入天机阁的，都不是其他人能触及的。 　　师泽是创建北阳山之初走来的人，门派之内，也只师泽三个人才能走到最里面。 　　天机阁弟子见着师泽，全数退下。 　　师泽径直步入到天机阁最里面，这里的封印十分深厚和强大，强行破解，只会引发封印反噬，到时候试图强行破除封印的人就会被吸入封印之中，骨肉化解成为封印力量的一部分。 　　师泽抬手开始解开这层层封印，一道道解开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里头的盛开的紫色重莲。 　　他抬手拿了来，重新处理好封印之后，直接离开往外。 　　到了外间，原本平静的空气里传来一阵细微到难以让人察觉到的波动。师泽眉头微颦，直接转首看向一处。 　　那轻微的波动随着他投来目光，一下沉寂了下去，如同死水，似乎方才的一切细微的变化，都只是人的错觉。 　　师泽扬手，一道冷火从袖间拂了过去。 　　幽蓝冷火扫过之处并没有半点动静，师泽定定注视那片地方小会。动身离开。 　　紫色重莲生长于幽冥，吸收鬼界幽冥之气，千万年才会长成。对于修复魂魄十分有小，只是加上活物难以进入鬼界，这东西算是相当难得。 　　他拿着东西到房内，手指结印，如水的灵力流淌向紫色重莲，紫莲在他的驱动下，落到了明枝的额头上方。 　　师泽面色沉沉，在那里看着。 　　紫莲完全绽放开来，一点点的融入到她的神魂里头。随着神魂的被修补，明枝苍白的脸色也逐渐恢复。 　　他在那里眼睛不错的看着。一直过了许久，等到紫重莲完全落入她的额头里，他才动了下。 　　师泽握住她的手掌，原先冰凉的掌心此刻已经有了些许暖意。 　　躯体为魂魄之所，魂魄有伤，躯体也好不到哪里去，魂魄伤到一定程度，主管躯体的命魂游离于躯体之外，那么躯体养的再好，也不过是个活死人。虽生尤死罢了。 　　他等在那里，看着明枝的脸色完全复原。 　　冰冷的掌心开始有了活人应该有的温度，他神色才有些许的缓和。 　　“仙君，掌门那里来人，说是请您过去。” 　　小半会之后，元胡到结界外道。 　　师泽嗯了一声，他手掌在她的额头上抚了一下。他方才把她弄脏的衣裙给换下来了，他把被子给她压了下，指尖落了一点灵力到被子里。保持被子里的暖意。 　　他起身就往外走去。正好，有些事他也想要弄清楚。 　　青瑜在执法堂，师泽到了执法堂，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丹芷长老受了前后各一剑，师泽没有刺中元丹要害处，但他和明枝两个却都没有手下留情，哪怕没有死，却也伤的不轻。 　　丹芷长老此刻着实算不上体面，浑身血污如同一条死狗躺在那里。 　　熏华已经做了必要的处置，免得真的重伤到话都说不出来。 　　白芷就在一旁站着。 　　白芷神色慌张跑出来，直接被师泽放出去的虫子觉察到，他立即出现在她面前，白芷见到他如见救星。立刻就把明枝所在说了。 　　青瑜站在那里，见着师泽来了。 　　“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吧。”青瑜开口。 　　白芷将自己这两天所见所闻都说了，另外也将丹芷长老平常以凡人试药给抖了出来。 　　其实这些东西青瑜都有所耳闻，但丹芷长老给凡人用药，都是说给凡人治病，他派弟子过去，弟子们也没有见到有凡人吃丹芷长老的丹药吃死的。要查根本无从查起。 　　白芷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青瑜看着地上的人，眉头皱起来，这个弟子说的他都多少听说过，“都是真的吗？” 　　地上的丹芷长老身躯扭曲成一个诡异的曲度，他喉咙里赫赫作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将人拖下去。等他能说话了再带过来。”青瑜说着看向一边的执法长老，执法长老摇头，“弟子们还未发现徐子京的去向。” 　　“这么点时间，照着那个弟子的修为，应该还不至于混出山门，立刻封锁山门，只进不出。” 　　执法长老点头，“山门已经封锁，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掌门放心。” 　　师泽分出精神来听青瑜的话，却把目光放在地上的丹芷长老身上，他似乎对地上的人颇有兴趣，身上有着什么让他十分感兴趣的东西。 　　师泽浮出有几分玩味的笑，眼眸深处涌出戾气。 　　手掌暗暗转动。 　　“师弟！”青瑜察觉出师泽的不对劲，立刻低声喝道。 　　师泽看了一眼青瑜，面上略露出些许遗憾。 　　青瑜马上让人将丹芷长老拉下去，师泽这些日子脾气越发的暴躁，没以前那么有耐性，倘若再把人往他眼皮子底下放着，师泽耐心耗尽，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青瑜感觉师泽隐隐约约和以前不太一样。 　　师泽冷冷注视人从他的跟前被拖走。 　　青瑜大致将这事定下来，带着师泽回到小妙峰，熏华已经先去紫云台查看明枝的情况。 　　“你现在是什么都不在乎了？”青瑜问。 　　师泽一笑，“师兄，如果说的阿枝，难道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至于师兄想说师叔和师侄，师兄还是算了。师姐自己都不在乎，师兄又何必越俎代庖？” 　　“你……”青瑜的脸色一言难尽。 　　师泽脸上的笑遽然淡了下来，“我想过了，与其放她在外，让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遭受危险，倒还不如让她留在我身边。她原本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为何要离开我的身边。” 　　他脸上浮现出别样的偏执，“师兄，我不过问师兄的道心，也从未问过师兄的私事。一来是因为兄长如父。二来我对师兄很是尊敬。我已经不是孩童，需要有人来教我什么。从此之后，她就在我那里了。” 　　“你若是败坏了北阳山的名声……” 　　“师兄若是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么？”师泽神情疑惑。 　　青瑜一口气憋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 　　师泽这样，并不是为了气他，而是真情实意。 　　青瑜好半会说不出话，许久之后，“滚！” 　　师泽直接对他一拜，直接离开。 第100章 “去吧，应该是掌门的…… 　　师泽回紫云台的路上, 碰见了给他通风报信的小丫头。 　　他很不喜这个丫头，但不能否认这个丫头的心比他原先认为的要纯真的躲，至少善恶是非要比他知道的很多人都要分明的多, 哪怕他不知道这鲜明在这个丫头的身上还能保留多久。 　　“有事？”师泽难得没有冰冷注视逼人自行退下, 而是站在那里平和的和她说话。 　　白芷从执法堂那里出来，就一直等在路上, 她听到师泽这么问，立刻抬头, “阿枝还好吧？” 　　当时明枝给她断后, 她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报给了衡云君, 但对于自己师尊, 她已经没有半点的希望。对于明枝，丹芷长老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不好, 那个人狗急跳墙，用了魂器。伤了魂魄。”师泽言语冷淡。 　　白芷抬头，她嘴唇翕张了两下。 　　“不过现在已经在疗养了, ”师泽道。 　　以紫色重莲温养神魂，弥补神魂的伤处和不足。到时候也会痊愈了。 　　“我能看看她吗？”她说着又低头, “如果会打扰到她修养的话, 就算了。” 　　“你随我来。” 　　师泽神色淡淡, 直接往前走去。 　　神魂被伤, 伤势只大不小, 而且倘若处置不及时, 命魂游离, □□就真的成了行尸走肉。 　　他以幽冥之地的紫重莲温养修补她的神魂，魂魄修补完全，自然就能重新苏醒。 　　熏华一过来就给明枝看过了, 自然知道师泽都干了什么，既然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接下来的她也没有太多可担心的了。 　　熏华看着白芷和师泽一块进来，白芷到床前看了明枝，明枝的脸色已经比开始好了不少，呼吸也绵长看上去只是睡着了一般。 　　她看了之后，吊起来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来了。 　　“以后你就到我那里来吧。” 　　看过了明枝，白芷到外面正欲告退，突然听到熏华这么说。 　　白芷告发了自己的师尊，大义灭亲，可天璇阁的弟子们如何想这位大师姐，可想而知。 　　白芷一愣，熏华看向白芷，“我记得以前你就曾来过，并且对医术也颇有天赋，你师父这人对于药理很有自己的造诣。但品行上实在是不敢恭维，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来妙法堂多呆一呆也是好的。” 　　此话等于是她亲自给她撑腰，不管天璇阁弟子如何看她，她在宗门里始终还是有靠山。 　　白芷立即对熏华一拜。 　　熏华直接扶住她，“按道理，其实我应该对你说谢谢，他这么多年做的事我曾经听说过，但是宗门内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不是你，恐怕阿枝也凶多吉少。” 　　“这原本是弟子该做的。”白芷面上并无喜色，反而泛着一股自责，“如果我一开始就说出来，就不会有这么一桩。” 　　“怪不得你，你若是真毫无根据的说出来，恐怕你第二日就会被你那个师尊给杀了，而且处理的干干净净，连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师泽点了点桌子，丹芷长老这个人，修为在他看来算不上出色，只能说勉强过得去，但心思缜密的连他都有几分佩服。密室密道隐藏的极其隐蔽，虫子们暂时都没有发现，若不是这小丫头跑出来，恐怕还真的难以察觉。 　　“以后你大可到师姐那里，从此之后，不管你的那些师弟师妹如何想，之后都拿你没办法。” 　　师泽说着，“要不然，我收你为徒也是可以。” 　　没有师父的内门弟子，日子到底难过。他不喜欢欠人人情。干脆一块直接还了。 　　白芷站在那里好久都没回过神来，衡云君从未收徒过，如果被他收做徒弟，那么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白芷站在那里，她脸上满是错愕和茫然，没有师泽以为的欣喜若狂。 　　“衡云君，弟子……”白芷嘴张了张，颇有些不知所措。 　　师泽倒是没有半点强人所难的意思，“无事，你想拜就拜，若是还有其他考虑，那也没什么。” 　　白芷对师泽很是感激的一拜。 　　白芷离开之后，熏华感叹“倒是个好孩子，就是被人耽误了。” 　　“没事，她还年少，年纪不大，那就还有机会。” 　　师泽说着起身来去看明枝。 　　明枝比最开始的时候好了许多。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些。 　　现如今只是等待，神魂修补圆满，自然就会醒来。 　　外面的熏华已经回妙法堂处理接下来的事，屋子内外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师泽坐在哪里，垂眸看着躺在那里的人，被子里落了师泽的几点灵力，灵力落入被子里，温暖的过分。她挣出一只手在外面。身上的被子也被她动了好几下。 　　师泽将她放在外面的手给放到被子里。 　　“……”他坐在那里看她，又想了下，又把被子角给压实了。 　　“那人我原先想杀了的，但是被师兄看出来了。”师泽坐在那里轻声道，“以后就不要离开我身边了。” 　　他这么多年，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留守在紫云台。他对外人没有太多兴趣，也不爱和那些外人来往。他不知道和那些外人往来究竟有什么意思，那些人不管是什么身份，修为如何，都有他们自己的算盘，都言不由衷。 　　他不想也不喜在这些人的身上花费一丝半点的功夫。 　　可是明枝不同，她就是不喜欢只是和他单纯的待在这里，她喜欢热闹，也喜欢往外跑。她总是能出其不意的结交到不少人。 　　师泽坐在哪里好会，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们就留在这里，什么事都不用管，有我在，你什么都用不着担心，我会护你。” 　　他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你说，这样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明枝不耐烦的一个翻身。 　　睡眠有助于神魂的恢复，明枝这一觉睡的很长，梦也拉的长，她诡异的梦见自己拉了好几个男人回家，让父母和选妃一样的选女婿，然后接着莫名其妙的，她就又转到了北阳山，北阳山山门前那三千道台阶上，青瑜惨遭抛弃，嘤嘤的哭着披头散发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一面滚，一面去追抛弃他的那个负心汉。 　　她在一旁看的哈哈大笑，瞧着正乐呵，她的手直接被师泽握住，师泽那一脸比青瑜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明枝当即吓的一个机灵，师泽神情哀怨，“不好？” 　　她还没说话见着面前的师泽和吹气娃娃一样，整个人瞬间的无限的膨胀起来，她啊的一声直接就被莫名其妙的压在了下来，千钧压顶的滋味逼得她恶从胆边生，直接一指头就戳在了师泽那膨胀到无限大的身体上。 　　她被压得白眼直翻，那一指头被她一鼓作气直接戳到了他的尊臀。 　　以千年杀的标准姿态，直接戳了下去。 　　那一指头的威力非同寻常，她当即就听到了漏气的声，然后面前这个膨胀到无限大的师泽随着噗的一声直接被戳出来的那个洞泄出来的气，给噗噗噗的冲上了天。 　　明枝猛地睁开眼，她盯着帐顶，感觉那股惊悚感还在浑身上下蹿个没停。 　　“醒了？” 　　明枝听到身边有人说话，她直接看过去，就见着师泽坐在那里。她看了一眼周围，都是熟悉的摆设，是师泽的地方。 　　明枝看到他，似乎还没从那个梦里彻底清醒过来，她躺在那里，上下打量师泽，防备他一下吹气似的鼓起来。 　　师泽被她看着，察觉到她眼神里的不对劲，“不舒服？” 　　他蹙眉，手指直接放到她的额头上，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她的额头的确是泛着一股汗湿。明枝感觉到被子里头和火烧似的，一下起来。 　　“怎么这么热？” 　　她感觉到被子里头师泽的灵力。 　　她看着师泽，师泽倒是坦荡，“听说女子怕冷，受冷的话，对身体没有什么好处。” 　　他说着，给她将额头上的汗珠擦拭干净。 　　明枝靠在那里坐好，师泽给她喝了一些灵露，灵露下喉，体内灵力得到进一步的调理。她看向师泽，“那人怎么样了？” 　　“师兄一句让人把他关起来了。”师泽说起来的时候，神情上还有些遗憾，“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师泽问。 　　明枝坐在那里，“还没来得及，他只是觉得你一夜之间恢复，认为有猫腻。然后就怀疑到我的头上，我说你是修了秘法，所以才会一夜之间痊愈。到底是做了长老的人，换了个人对着我那个说法，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怎么怀疑。” 　　“那真是可惜了，没当时杀了他。”师泽口吻里满是遗憾， 　　元丹位置每个修士都不一样，除非事先知道，否则也难以探寻到。 　　“好好休息。”师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也不多问她这几日到底受过什么，她若是说，他就听，若是不想，他也不会逼着她说。 　　明枝摇了摇头，她这次睡了好几天，现在精神充沛，再睡也睡不着了。 　　“你不该救我。”师泽突然出声。 　　他眉眼里浮出些许不解，“你就算不出手，我也不见得会死。你……” 　　师泽嘴唇张了张，对着明枝却说不出话来。 　　“不见得会死？”明枝睡得有些太久了，醒来没多久，还是觉得有些头晕，听见师泽这么说，不由得有些好笑，“要是真的和你说的这样就好了，师父也好，你师兄也罢，当时都着急成那样，我自己也会看你体内伤势如何。” 　　她看过去，脸上有些哭笑不得，“而且给你喝了就是给你喝了。” 　　“那你没有想过，如果你的秘密被人知晓了怎么办？” 　　明枝靠在哪里，听着这话，她眉头蹙起来，“当时没想过，失策了。” 　　师泽知道这个小妖女的，一肚子古灵精怪的，全都是她自己。听到她这么说，他神色眉眼间全都是惊愕。 　　明枝拿过他放在一旁的杯子，把里头的灵露一口气的喝了，“不过就算想了，估计还是一样吧。” 　　她说的平静，师泽的呼吸却为此一重，她正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来，往师泽那里一转头，师泽滚烫的气息毫无顾忌的直接吹拂上她的面庞。 　　嘴唇上被另外一股温度覆盖，他气息忽重忽轻，全数都涌在她的面庞上。 　　嘴唇里灵露的味道，也被他探了去。 　　他的气息里渐渐的起了些许别的变化，生出了些许的甜味。 　　明枝想要挣扎，被他温柔的按住，而后一股令人舒适的清凉从唇齿间渡了过来。 　　良久之后，他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稍许，明枝才要说话，师泽又靠了过来。 　　他用力的纠缠她，明枝都不知道怎么他突然之间一下就熊熊亲过来了。 　　师泽重重的吮了下她的唇，在这上面，除了她之外，他从未有过另外的人，一切感受，一切的经验全都来自于她。 　　他气息不稳的稍稍拉开他们的距离，而后直接将她拥在双臂之间。 　　“下次不准这样了。” 　　明枝气还没有喘匀，听到他这么一句，不由得乐得出声，“你觉得还能有下次？” 　　师泽一愣，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脸颊，“没有了。”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 　　明枝话说了一半，觉得也挺没意思，事做都做了，又有什么好说的？ 　　“我那时候以为你死了。”师泽的嗓音里微微的发抖。 　　明枝被抱的很严实，上下左右，全都是他的气息。 　　“我死了也别拿你自己糟蹋。”明枝难得起了点善心，来拉着这头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家伙好歹做事柔和点。 　　师泽没有说话，只是双臂收紧了，加大的力气让她有些不适。 　　“你想我别糟蹋自己，那么你就活下去。” 　　明枝轻轻眨了下眼。 　　“你这不对，拿自己威胁我，没你这样的。” 　　师泽一笑，“你在乎就好。” 　　他说着抬头起来，向外看去。 　　明枝见状，“有人来了？” 　　师泽点头，明枝就要起来，师泽摁住她的肩膀，“你才醒，再睡会。” 　　明枝摇头，“去吧，应该是掌门的人，掌门估摸也是要我去的。” 第101章 “是你撺掇的？”…… 　　弟子已经到了外面, 他奉命来请的，不仅仅是师泽，还有明枝。 　　明枝收拾了下, 和师泽过去。 　　她看到地上的丹芷长老, 丹芷长老受的那两剑，哪怕没有刺中元丹丧命, 但也受了重伤。修为全都调动不了，和废人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你说, 你将她关起来, 到底是为了什么？”青瑜问。 　　明枝眉心一跳, 丹芷长老还没来得及从她身上验证到什么, 就已经被她鱼死网破干成这样了。 　　“掌门问我为什么。”丹芷长老开口，嗓音嘶哑难听。 　　名门正派对付门派内走了邪路的人, 也是下手极狠。丹芷长老浑身血污，满身狼藉，“掌门难道不知她的来历么？” 　　青瑜的脸色一下变了, “你说什么？” 　　丹芷长老跪在地上，他喉咙赫赫作响怪笑, “我说什么, 掌门应当自己也知道才是。她身上有什么, 掌门不好奇么？” 　　丹芷长老拖长了调子, 语调里藏着什么叫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明枝手掌握紧, 丹芷长老看向青瑜, “没关系, 掌门若是不知，我现在说出来也是可以的。” 　　“这个妖女做了什么，身上有什么本事。掌门。”丹芷长老那张狼狈的脸上, 露出诡异的笑容，“你觉得我真的会无缘无故的将她关起来？” 　　“掌门，你给妙法长老寻来的，是个什么人。她和衡云君混在一块，到底有个什么后果，不知掌门心里有数没有？” 　　丹芷长老看向明枝，“到时候这妖女做出什么事来，掌门小心后悔莫及。” 　　青瑜脸色一时间青白交加，师泽面上毫无所动，袖下手掌轻轻转动。 　　“我妙法堂那些弟子，以及当时那些村人，是不是你下的手？”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的熏华开口。 　　丹芷长老脸上的神情因为熏华这话一僵，但很快又笑了，“此事与我无关。” 　　“那么多人，除去我徒儿之外，全都丧命了，而且人就在你那里，说和你无关，是将我当做几岁孩子？” 　　丹芷长老坐在那里，也没有反驳熏华这话，“是吗，也难得妙法长老护徒心切。不过她的来历，长老还真是心大的很啊。” 　　他又看向青瑜，“掌门，你觉得照着她的那个出身，她会好好的如你所愿，就在宗门里老老实实，还是说把这天给翻了？” 　　青瑜令人去查丹芷长老干的那些事，丹芷长老被明枝和师泽两把剑给刺了个对穿，可他干的那些事，手脚是真干净，要不然也不会在前几次没叫人查到些许蛛丝马迹，如果不是这次被抓了个现成，他的弟子亲眼所见，恐怕还真的难抓到他的把柄。 　　白芷说的那些，青瑜已经让人去查，可人证物证齐全之前，他也不会轻易将人如何。 　　“这妖女掌门私自让妙法长老收为徒弟，到时候做出来的祸事，恐怕只会比我还要更大。另外这妖女身上，还有令人完全想象不到的，掌门和妙法长老是不知道，还是……” 　　“……”青瑜的眉头蹙起来，“是什么？” 　　明枝掌心濡湿。 　　师泽一掌过去，剧烈的掌风重重打在丹芷长老的身上。 　　那剧烈的掌风当即直接让丹芷长老扑地，吐血不止。 　　“师弟！”青瑜站起来怒斥道。 　　“师兄难道不应该是处理他滥杀无辜的事么？”师泽吸取了上回的教训，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要动手的迹象，突然之间，直接出手。 　　“就算他再如何狡辩，妙法堂那么多弟子的性命，还有一整个村庄凡人的命，是他做下的没有任何疑问了。” 　　师泽说着缓步到丹芷长老面前，“全数说旁人如何，到不见说说你自己滥杀无辜，害人性命，和魔道一样行事，却一字不提。” 　　“师弟，你这是干什么！现如今他所作所为还没有完全查个水落石出，你将他杀了，如何向宗门内交代！” 　　青瑜见丹芷长老在地上身体抽搐，满口鲜血，他怒视师泽。 　　“我不在乎。”师泽满脸平静，这个时候执法长老还没来。其他的长老也没到，师泽动手挑了个好时候。 　　师泽看着地上的人，只觉得自己下手还不够狠，不够快，若是当初直接杀了，也很好。 　　说着他下颌绷紧，一片密集的剑影猛地向地上的人刺去。 　　青瑜反手一道灵罩推出。 　　执法长老等人来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气浪迎面刮来。 　　两道巨大的灵力相互碰撞，那股气浪让外面的人一时间险些都站不住，全都运起灵力抵抗，有几个跟在长老身后，修为不到家的弟子，直接被吹翻了出去。 　　等到平静下来的时候，堂内已经是没法看了，桌椅等物，几乎都成了齑粉。 　　明枝放下挡在面前的手，见着师泽和青瑜两人依然还保持着交手的姿态。都是寸步不让。 　　青瑜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收手，师泽也看了一眼地上几乎已经没有命的人。 　　“掌门，这是要做什么？”执法长老挥去了面前的灰尘渣子，看到地上吐血的丹芷长老愣了愣。 　　“没什么。” 　　熏华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地上的人，“既然已经清楚了，那就把人早些处刑了吧。毕竟妙法堂那么多条人命，还有那些凡人，不管哪一个，都不能饶了他。早死晚死，总归是要他偿命。” 　　“这是自然。”青瑜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是现如今要将他做的一切都查的水落石出，人证物证俱全，在宗门之前公布他的所有罪行。” 　　青瑜说着看向师泽，“师弟！” 　　那一声师弟里蕴含了极其浓厚的警告。 　　地上躺着的丹芷长老，喉咙里赫赫作响，他挣扎着起身。师泽眼里的杀意更为浓厚，青瑜一把拦住。马上令人将死狗一样的丹芷长老拖走。 　　明枝看到丹芷长老被拖起来的时候，他的手指动了下，一点光亮飞快的落到了青瑜的身上。 　　青瑜的脸色随即变了。 　　明枝的心也沉了下去。 　　“好了。”青瑜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极其复杂，难以言道那一眼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他没有办法再回话，那么就等他好些再说，另外劳烦执法长老派人将他做过的那些事，好好的查一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错过。” 　　青瑜惯来如此，尤其这种处理宗门长老，也要面面俱到，占据一切的上风，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但明枝感觉到青瑜看她那一眼的古怪。 　　她掌心里越发濡湿。 　　“走吧。”熏华在她耳边轻声道。 　　明枝点了头。 　　熏华记得她才醒，亲自把她送回紫云台。 　　师泽扶住她，明枝看向他，“你说，他知道什么？” 　　丹芷长老应当是有了什么猜测，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证实。 　　“……”师泽蹙眉，他轻轻的拍在她的背上，“我出去一会，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他把她安置好，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原地。 　　明枝坐在那里，她靠着床榻。之前她已经睡了很久，到了此刻根本没有半点睡意。 　　她脸色沉下来，死死抓住被子。 　　过了小会，师泽去而复返，明枝闻到他身上有浅淡的血腥味。 　　“没事了。”师泽道。 　　明枝靠在那里，“如果你师兄知道了，他会不会……” 　　“不会！”师泽没等她把话说完，立刻打断道。 　　明枝看他，师泽喜欢她，会为她做一些以往他根本不可能做出的事，甚至顶撞反抗师兄，但她说青瑜有可能因为她的血肉对她做什么，师泽还是会维护他。 　　“师兄这个人我知道，他这么多年，想的便是身正，或许他不喜欢你，但这种事他绝对不屑于做。” 　　明枝靠在那里小会，嘴里嗯了一声，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也不知她现在的心情如何。 　　师泽在那里坐着看她，他手掌轻轻的覆在她的手上握紧。 　　手掌柔软，和他完全不同。 　　“不会有事。” 　　明枝抬眼看他，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过了两日，青瑜亲自杀过来，他过来的时候，师泽正在教明枝下棋。活了这么长时间，除却修炼之外，还会一些别的打发时日，又或者说是修身养性的东西。 　　明枝坐没坐相，她整个人两条胳膊屈起，直接整个都压在石头桌面上，把身子支着，一条腿站着，另外一条腿就压在身后的石凳上。 　　细长的手指在棋盘上戳戳动动，心不在焉。 　　师泽也不生气，甚至随便她。 　　“你做了什么？！”青瑜过去直接劈头盖脸的指责。 　　明枝看了他一眼，又去看师泽，“你做什么了？” 　　师泽对她一笑，而后去看青瑜，“师兄，我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执法堂的弟子来报，说丹芷长老人已经彻底成了废人，手足皆断，口不能言。能绕过那么多封印禁制，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下这种事的人，除了你还会是谁？！” 　　师泽放下手里的棋子，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所以师兄就来兴师问罪了？” 　　“师兄，他作恶多端，而且犯下的杀孽不止是一件两件。如今这样也算是他的报应，更何况他也没死，不妨碍最后师兄最后在人前将他以门规处置。” 　　照着青瑜那个要查的干干净净的做派，恐怕人在地牢里呆得伤都能好一大半。 　　“是你撺掇的？”青瑜看向明枝。 　　青瑜的眼里那陌生古怪，看得明枝心下一股凉意蹿上来。 　　“不是她。” 　　明枝开口，“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就算照着掌门的话来说，是要正大光明的将所有罪证公布与众。但是在这之前，是不是应当付点利息？” 　　她也不称呼青瑜为师伯了，青瑜原本就不是奔着把她当弟子当师侄去的，她也自然不会再客客气气的称呼人为师伯。 　　两人对视，刹那间立即剑拔弩张。 　　青瑜的注视愤怒又古怪，明枝触碰到他的视线，心沉了下来。 　　“你胆子不小。” 　　明枝冷笑，“多谢夸赞，不过他做了那么多的事，要了那么多的人命，就算掌门说要照着门规处置，可是那么多人的命，不管掌门说要秉公处理，但是总要让他付点利息不是吗？” 　　“我知道掌门巴不得我死，但是其他的弟子，以及那些凡人可都没有招惹过他什么，干了这么多事，还能好端端的躺在那里，可说不过去。” 　　明枝没有师泽那样，还对青瑜有几分敬重，她开口就是很不客气。 　　师泽站在她身前。 　　青瑜定定的看着师泽小会，转身离开。 　　明枝在师泽的身后定定看着青瑜。 　　丹芷长老那事，是师泽下的手，他下手很有讲究，没把人给弄死，但也的的确确叫人吃了莫大的苦头。神志清醒，却无法掌控躯体，对于丹芷长老这样的人来说，可谓是生不如死。 　　“没事了。”师泽回头对明枝道。 　　明枝看着青瑜完全离开。 　　师泽轻轻拍着她的肩背，“没事的。师兄是个正人君子。” 　　明枝突然想大笑。正人君子？正人君子值得几分钱。这世上多得是看起来正人君子，一旦有利可图之后，脸上那层皮都不要的。 　　“我知道呀。”她眸光流转，冲师泽一笑。 　　师泽看她面上的笑，手上安抚的意味更浓。 　　明枝感觉到他手上的安抚意味，她如同温顺的猫儿，直接靠在他的肩头上。她少有这么主动露出依恋的时候。 　　师泽轻轻挽住她，“师兄其实是个好人，他虽然脸上不近人情，心地却是最好不过。就算他真的知道了什么，也不会和那些人一样，有任何的念想。” 　　“你既然这么说了，我自然信你。”明枝将头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她抬头对师泽一笑，“我信你。” 　　说着她又靠在师泽的肩膀上，只是这次眼里明显的冷了下来。 　　青瑜这次来过之后，连续小半个月，明枝都没有看到他，北阳山说大也十分大，若是不想相见，也是见不到。 　　这对师兄弟像是陷入了泥潭，互相不来往。 　　熏华见状，还是过来劝说让师泽去和青瑜和好。 　　明枝看着师泽离开紫云台，她出了紫云台，回了妙法堂。 　　她在药圃里，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异动，她回头过去，见着青瑜在一道剑光里落在那里。 　　青瑜蹙眉看着她，明枝看了一眼周围，此刻四周都没人。 　　这个时候他理应在和师泽见面，不知道为何到了这里。 　　“你到底是 第102章 “你爱我？是骗我的吧…… 　　明枝离开药圃, 坐在正堂里。 　　熏华回来，就是见着她在那里坐着。 　　“你来了？”熏华过去拉起她。 　　明枝点头，“师父和……师叔去了掌门那里？” 　　明枝这算是明知故问, 熏华点头。 　　“他们两个头一回闹这么大的脾气, 毕竟这么多年的师兄弟，和亲兄弟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闹脾气一会儿还好，久了伤和气就不好了。” 　　明枝嗯了一声, 她脸上此刻也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你也别担心。”熏华对明枝笑笑, “师兄虽然年纪大了, 性格也算固执, 不过他没有什么坏心。” 　　明枝点点头，她看起来听话又乖巧, “这些我都知道的。” 　　“对了，你也别叫师弟师叔了。”熏华觉得自己还是年纪大了，她不阻拦师弟和她来往, 拦也没用，只是听她叫师泽师叔, 还是有些没能遭住。 　　“好。” 　　明枝又应下来了。 　　明枝看了看熏华, “在掌门那里, 看到了苍兰姑娘没有？” 　　“看到了, 还见着师兄教她修行呢。”熏华喝了一口茶, 只觉得这两年可谓是将自己千年没看过的全都看了。 　　“师兄这个人, 也和师弟一样, 千百年来没见过他收徒，至于指点修为，除了开始的两三百年里, 还能有那么一两次之外，到如今都不会了。” 　　熏华说着，都有些纳罕。 　　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她活了这么多年，都难得见到，没成想这一下是见到自己师兄师弟连着两个动心动情。偏偏里头还有一个自己和小姑娘牵涉不清，还要师弟和以前一样不动心的。 　　“说起来，以前那个苍兰姑娘，很喜欢在师父这里。” 　　熏华蹙眉，“她现在在师兄那里，也算是如愿了。” 　　熏华对苍兰带着一股近乎天性里的不喜，但她从来不会对人有半分无缘无故的敌意，所以只是客套和生疏。 　　只是不知为何，她越是这样，苍兰就越想靠近她。她无意之间，随口夸了一句，这叫做苍兰的凡人也能高兴半天。让她很是迷惑不解。 　　现在去了青瑜那边，对她来说也算是解决了个麻烦。 　　明枝在妙法堂呆到了将近傍晚，才打算离开。 　　她一到妙法堂下面的大门，就见到师泽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周旁的弟子都知道他脾气暴躁不好惹，隔着老远都恨不得远远的躲开，没有一个敢近他的身，但是他在门口这里站着，所有进出的弟子都不能直接略过躲开，来来往往，和一群鹌鹑似的，恨不得把脖子都整个的都缩回去。 　　师泽五识极其敏锐，明枝刚从道路的另一头出来，他便已经看到她。 　　明枝一路过来，她暼了一眼师泽，然后眼睛很快垂下来，学着之前那些弟子的做派，直接往师泽面前走过。 　　师泽站在那里，眼睛终于动了动，不再和之前站在这里的时候，目不斜视，将面前来往的弟子视作无物，只是落到她身上的眼神总归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明枝之前就和他说好了，不管私下如何，在外面总要给掌门一个脸面。自己给师妹找的徒弟和师叔勾搭在一起了，而且还烈火熊熊，哪怕熏华从头到尾根本就不在乎，但青瑜却固执的认这个脸皮，那么给他就是了。 　　她走远了，等她回紫云台没多久，师泽也就来了。 　　元胡把之前师泽吩咐的饭菜都准备好，也就跑得没影子了。 　　“我等你很久了，”师泽坐下来道。 　　明枝嗯了一声，她笑起来，眉梢眼角里都是满满的笑意，“你和师父走了之后，我就去了师父那里，我原本是妙法堂的弟子，只要师父一日没有把握逐出师门，我就还得去的。” 　　明枝说着，她拿起桌上的热茶，给师泽倒了一杯。 　　师泽辟谷多年，除了茶水，五谷肉食全都不会靠近。她还没到完全辟谷的年纪，他也只是看着她吃，自己不会动。 　　“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时候，我寂寞了。” 　　小妖女的嘴和抹了蜜似的，哪怕明知道她在骗他，却还心甘情愿的去信。 　　师泽端坐，原本没有半点神情的脸上多了些许笑意，连带着眉眼也全都舒展起来，“当真？” 　　明明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见多识广，是不是真的，自己听到心里却不由自主的骗自己那就是真的。 　　面前的人也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当然真的。难道你不觉得，我看你的每一眼都是在想你啊。” 　　师泽嘴边浮出笑容，他伸手出来，要她自己表示。 　　明枝很上道的直接一头扎到他的怀里去。 　　脸颊贴在他胸前的衣襟上，他身上的气息一如既往的干净，只是这次没有那股生人勿进的冰冷了。 　　师泽低头俯在她的脖颈里。 　　“和掌门和好了？” 　　师泽摇摇头，“师兄的脾气比以往都还要倔强很多，不过时日还长，也没什么。” 　　对于他们来说，的确往后时日还长，什么事只要时间一长，也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太大的事。 　　但是她却不同。 　　她没有他们这么长的寿命，也赌不了。 　　师泽轻轻的拢住她，明枝过了小会还是开口，“如果你师兄真的知道了……” 　　“师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我这么多年和他一起长大，也是在一起修行，他在修为上从未有过半分借助外力的想法，如今他所有的修为都是靠他自己修行所得。这种事对他来说，都是旁门左道。不会的。” 　　师泽话语笃定。明枝在他怀里听着，脸上毫无丝毫表情。 　　“哦。”好会之后，她哦了一声。 　　入夜之后，明枝和师泽躺在一张床上，原先她在紫云台是有自己的寝室。结果她回来一趟，师泽彻底把她给拉过来，亲密的难以分开。 　　师泽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入睡，明枝听到师泽明显已经变得绵长的呼吸，她动了下看着他。 　　师泽已经睡着了，他抱住她，头也搭在她的脖颈里。 　　亲密无间。 　　明枝咧了下嘴角，笑容里多了点嘲讽，而后那笑容也淡了下去。 　　要不是白天里青瑜来了那么一下，她说不定还真的会信了呢。不，她有她自己的脾气，就算师泽把青瑜说的有多好，她也不会相信。 　　“你还是觉得，你师兄是个好人。”明枝轻声道。 　　师泽睡的有些深了，对她的声音几乎毫无反应，明枝看着他恬静的模样，轻轻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拉开。 　　她谁也不信。 　　全都说青瑜是个好人，可是青瑜所作所为，和她说好人，简直说笑话。 　　明枝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个冷笑来，但试了几次，嘴角都没有拉上去。她干脆暴躁的就放弃了。 　　就算她把青瑜今日围着她，打算割她手腕说出来，恐怕他们也不会信。 　　费力气的事，做了也是无用。 　　她垂眼下来看着师泽，嘴唇动了下，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明枝看了看四周，她坐起来，靠在床头。师泽以往整个夜里都难入眠，所以床榻也不讲究，她靠在上面不一会儿就觉得脊背都酸疼，又坐了起来。 　　“你说，我要怎么办呢？”明枝看着师泽问。 　　问了之后，她又笑，“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她之前就是问了，左右就是那几句青瑜是正人君子，就算知道了她的秘密，也不会如何的。 　　明枝抬手起来，轻轻落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面庞来来回回的左右划动。 　　她划过他的面庞，手指又从脸颊上落下，点在了他的脖颈上。手指稍微压重了点，她就感觉到皮肤下跳动的脉搏。 　　说起来也怪，明明是个木头变的，而且还活了这么多年，却和个凡人一样，会说话喘气，有体温。 　　师泽感觉到她的触碰，微微皱眉，他睁开眼，就见到明枝坐在那里，手落在自己的脖颈上。 　　“睡不着？”师泽才从浓睡里清醒过来，嗓音都是一股沙哑。 　　明枝嗯了一下，师泽看她，见着她居高临下的看他，眼睛里含着审视。 　　师泽心下一跳，伸手来拉她。 　　明枝却抢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臂，她在上面，将他的手臂缓缓的压回去，低头审视他，师泽的心里莫名的有些诡异难言的不安。 　　师泽正欲起身，明枝却压了下来。 　　她的视线不停的在他那张脸上巡回，脸上带着点儿不明意味的笑。 　　“阿枝。” 　　“嗯。” 　　明枝鼻尖点着他的，“醒了的话，再睡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言语里含笑，“要不然做点别的？” 　　师泽闻言，面上有些发愣。 　　“还记得我们初遇的时候做的事么？”明枝鼻尖轻轻的扫着他那高挺的鼻子，“要不然再做一次？” 　　她就听到师泽倒吸了一口冷气。 　　师泽除了朔日，其他的时候规矩的简直让她怀疑他是真的没有半点男人该有的念头。除了拥抱和亲吻，规规矩矩，没有见过他有任何越过雷池的举动。 　　明枝说着就要吻下去，嘴唇即将触碰的时候，师泽扶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下去。 　　“你怎么了？”他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会半推半就，又或者大喜过望。 　　他手掌上的力气着实不容小觑，推在她的肩膀上，明枝一时半会的也不能下去亲吻他。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是不是心里有事？”师泽说着就要起来。 　　明枝一手反推在他的手臂上，阻止了他起身的动作，将他压了回去。 　　今夜并没有月光，屋子里倒是留了一盏灯火。 　　灯火如豆，让室内也昏暗不明。 　　师泽看过去，就见到她的脸几乎全陷在大片的阴影里。 　　“你不想？”明枝略过他刚才那话，反问一句。 　　师泽缓缓吸气，“你还小。” 　　她十七八岁的年纪，在凡人里头或许已经早就到了成亲生子的年纪，但实际上骨骼都还青涩，到了二十五六才能算是完全长好。 　　倘若要万无一失，那也可以等她再年长一些。 　　他对于时间并没有太多的执念，他能等，也等得起。 　　像两人初见的胡闹，于他无碍，但对她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明枝听见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是吗？” 　　她不打算管师泽那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反正到时候他起来了，也是那样。男人在这个上面，就算有所推拒，但如果真的动情了，却也只是那样。 　　可是师泽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得手。他的手上加大了力气，阻在她的肩膀上，不让她吻下来。 　　“你讨厌我？”明枝轻声问。 　　师泽眉头蹙起，满脸不解的看她，“你今日很奇怪。” 　　“那就是讨厌我了。” 　　明枝坐起身来，“也是，你坦坦荡荡，和我一个妖女纠缠在一起着实丢份。” 　　师泽从她身后双臂环过来，“不是。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么想。” 　　明枝仰头，“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师兄……” 　　明枝说着，突然想起他说过的，“算了，以前这个和你说过，再说一次，也挺没意思的。” 　　师泽叹口气，满是无奈，“等过几年。你现在年岁还不大，这种事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当初胡闹也就算了，现在不管如何，都要为你着想。” 　　明枝回头过去，她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是吗？” 　　她低头下去直接抓住他的破绽。 　　现如今情况如此，北阳山恐怕也不是她的安身之处了，但是她走，不见得青瑜会放过她。 　　这种伪君子，披着人皮的时候，做事可能还有些顾忌，可是一旦撕破了他身上的那层皮，恐怕做事就肆无忌惮。 　　就算她真的被青瑜给杀了，给关起来放血了，人不人鬼不鬼了。师泽也不会因为她会和青瑜撕破脸。 　　明枝感觉到心下，一股戾气缓缓生出来。 　　这男人都一样的，嘴里说的好听，可真的做起来全都是另外一回事。 　　一个个都是骗子，他也是骗子！ 　　那股戾气，越来越浓。 　　她掐住了师泽的下巴，手上用力，师泽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灵力从两人手腕的地方输入。 　　他的灵力纯澈到极限，没有一点杂质，灵力一输入，灵台瞬间被这灵力缓缓裹住，灵台一下格外的清明。 　　明枝直接压在他身上，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师泽没料到她这一下，被她得了手。明枝手掌用力，在他的身上连点几处关窍，下了禁制。 　　明枝摁住他的肩膀，整个都坐在上面。 　　她垂头下来，“你爱我？是骗我的吧？” 第103章 但是就这么走，也绝对…… 　　她咬住他的脖颈, 言语里不经意透出几分戾气。 　　师泽对于情爱全无经验，甚至有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他会看到这个人会酸胀, 喜怒哀乐再也不会如同以往的平静，会因为她而发生变化。此刻他也不明了她的质问。 　　“没有。”他察觉到她的不对经, 但依然和她解释。 　　师泽眼眸眨动，露出几分迷惑不解, “我没骗你。” 　　说着言语里流露出几分委屈, “你知道我不会。” 　　他对上明枝的眼睛, “你知道的。” 　　明枝就坐在他上方, 她手掌重重的按在他的胸口上，脸上的神情瞬间消失,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师泽。 　　身体里却和她脸上完全不一样，戾气翻滚作乱，越闹越凶, 似乎要将她躯体给撑满。 　　“那好，你是站在我这边, 还是你师兄那边。” 　　师泽看着她的眼睛, 明枝双目紧紧的盯着他, “说！” 　　“你到底怎么了？”师泽不答反问。 　　“我只要你一个答案, ”明枝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骤然一变, 露出点儿笑, 她不轻不重的咬住他的脖颈, 两颗尖牙刺进他脖颈的肌肤里。 　　师泽蹙眉，他现在已经完全查探出她的不对劲了。他一手按住她的后背，掌心灵力不断输入她的躯体。巨大的凉意不断的冲击她的灵台。 　　师泽没有从她的躯体里感觉到任何不妥当, 他就要坐起来，把她从身上带起来。 　　原本刺入肌肤的尖牙一下用力，他动作一滞，就有血冒了出来。 　　明枝吮了下，将冒出来的血吸入嘴里。师泽倒吸一口凉气，那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感觉，痛楚里充斥着细细密密的酥麻，竟然比当初胡闹的时候，还更有些让他招架不住。 　　他伏在明枝肩膀上的手被她拿下来。摁在那里。 　　随着脖颈上不断传来的痛楚和酥麻，师泽气息逐渐混乱急促起来。那声响让明枝一笑。 　　“别闹。”师泽感觉到变化，马上抓住她的手腕。 　　一旦真的闹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完全控制住自己。 　　明枝感觉到他的变化，喝了他的一些血，抬头看他。 　　她媚眼如丝，“那你说呀。” 　　“是我，还是你师兄？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骗我。” 　　师泽闭了闭眼，他看向明枝，“你和师兄之间在我看来，根本没有谁轻谁重。他是我的师兄，你是我所爱。你们两人都是一样的。” 　　“如果你师兄要杀我呢？或者说他要从我身上拿什么东西呢？”明枝手上依然死死压住他的肩膀，“那你到时候怎么选？” 　　明枝看着师泽眉头几乎结了个疙瘩，她几乎是疯狂执着想要从他这里要一个结果。 　　“不会。”师泽果断道，“只要你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明枝对他这个回答听了好几次，这次她感觉自己被师泽亲手摁到了水里，冰凉的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将她完全淹没。 　　窒息感顿时蹿遍全身。 　　明枝坐在他身上，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充斥在身体的戾气到达了顶点，愤怒直冲颅顶，冲击过后，怒气却化作了无奈和自嘲。 　　她到底是想要什么？ 　　她早该想通的，师泽和青瑜一块长大，又一起度过了千年时光，她和他最多不过就是一个晚上，外加那么一年半载的罢了。和青瑜比较，恐怕就算当面看到了，也会给青瑜找理由开脱。 　　自己早就该知道，把希望寄托于别人会帮自己上，简直是说不出的幼稚可笑。 　　犹如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交付在别人手里一样。 　　再怎么亲近，她在师泽眼里，也不过是个比其他人稍微特别一点的人而已。怎么可能因为她就和青瑜对抗。 　　真是异想天开，幼稚的很，又可笑的很。 　　明枝浑身一阵接着一阵发冷。她垂眼下来，直接不让师泽看到自己的眼睛。 　　师泽握住她的手腕，明显感觉到她手上力道的减弱。 　　明枝感觉到他想要把她拉下来，突然笑了笑，低头下来，直接准确的攫取住他的呼吸。 　　她没有半分温柔，也没想过什么温柔，重重的啃咬，与其说亲吻，倒不如说在狠狠发泄。 　　师泽那点可怜的经验完全是来自于她，除了那么一点点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他下意识的闭紧唇齿，直接下意识的屈起，想要让她清醒一点。 　　但是他的这些举动只是惹来了明枝越发疯狂的反扑。 　　这种事怎么可能一直独善其身，尤其他对着她，也不是真正的心无所想。 　　他被她卷着一同摁入到无底的浪花里，师泽觉得自己似乎处身于深不可测的深渊，整个人不停的被拖拽向下，不知何时，他才能触底，但他对此却心甘情愿。 　　屈起的指节，直接和他掌心上覆盖上的那只手重合，十指交握。他感觉到舌尖传来一阵刺痛，不知什么时候，舌尖被她咬破了，咬破的伤口被她卷住，细细密密的汲取鲜血。 　　鲜血咸甜的滋味在唇齿间弥漫，刺痛变成了另外一股说不出道不来的滋味。 　　明枝低头毫无顾忌的将他的血卷入自己这里，他的血似乎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带着一股甜味。 　　随着她的加深，一股无法忽视的灼热体温，从他的后背和胸膛处缓缓升起。 　　他到底还是个男人，没有到完全无欲无求的地步。 　　明枝感觉他的悸动，开始学着她的模样，开始回应，而不是一开始的推拒。 　　可是他完全沉迷其中的时候，明枝却一把把他推开。 　　师泽眼里泛着浓厚的水色，满是不解的望着她。 　　明枝低头下来，在方才的纠缠里散开了的头发，从她身后落下来，直接掉在他的脸颊边。 　　她脸上的笑容古怪，垂眼下来望着他。 　　师泽混沌的头脑在这个时候，因为她古怪的打量有了几分清明。 　　“你……”到底怎么了？ 　　他感觉到她在这个时候，有说不出的奇怪，似乎急于向他确认什么，但到了此刻她一松，什么都变了。 　　“没什么。”明枝一手重重的压在他的肩膀上，明枝在上面看着，唇边的笑变得更加古怪。 　　师泽从她改变里，察觉到什么，他起身来，“你……” 　　明枝手指摁住他的唇，不让他继续开口，“我累了。” 　　滚烫的体热在她含笑的话语下越发滚烫。他到底是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般能完美的控制自己，他轻轻的蹭着她的脸颊，透露出几分难耐和痛苦。 　　明枝笑看他的痛苦，没有半点给他纾解的意思。 　　她直接从他身上下来，“你自己说的，我年岁还小，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话是师泽自己说的，现在用来堵他的嘴，再好不过。 　　师泽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能把自己说的话给反驳回去，而且此刻夜的确已经深了。 　　明明是她先动的手，但现在她把人丢在那里不管了。 　　师泽躺在那里有些茫然，等到明枝整个在他身边躺好了，他才回头过去。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还妥帖的给她把被子拉起来盖好。明枝回身过去，直接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师泽被那熊熊燃烧的火烧的难以忍受，干净的仙人，根本就不知道自渎是个什么东西。他过去，鼻尖缓缓在她的脖颈和发丝上蹭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明枝侧躺着，完全没有半点帮他的意思。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半点扰乱。还能在里头品咂出一丝撒娇的况味。 　　明枝没有理他，她看到床榻外侧的昏暗，这点灯光与她来说没有半点用处，没有这些她也依然能很好的看到黑暗里的一切。 　　她感觉到身后时重时轻的呼吸，以及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触感。她直接闭上眼。 　　师泽没有闹她，在感觉到她闭眼之后，不管多难过，多难捱，他自己退了回去，也没有强迫她来打他自己的脸。 　　明枝醒来的时候，师泽已经离开，她自己穿戴整齐，打坐入定修炼。灵力在周身运转大小周天，并且将四周的灵力化为己有。 　　她睁开眼，师泽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她径直去了他平常看书的地方。 　　师泽这里平常人不会靠近，他所看的法卷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恨不得加上好几道封印来遮掩。明枝自己轻轻一拉，卷轴就开了，上面原先她看不懂的真言，此刻已经化为她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文字。 　　明枝从头看下来。 　　“在看这个？”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师泽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师泽按照惯例去指点弟子，等到早课一了，他就回来了。 　　一回来就见着明枝正在看他的卷轴。 　　明枝心里猛地跳了下，她把手里的卷轴卷起来。 　　“你就回来了？” 　　师泽在她身边坐下来，“没什么事，那些弟子还是一样的，也没有什么出色的人。” 　　师泽说着看她，“你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有天赋的。” 　　这么多年，他对人做的最多的是无视，似乎天下地上都没有人能被他能夸上一句，就算是有那么一两个资质出众的弟子，他也是看了两眼就过。 　　明枝有些奇怪的抬头，“你说什么？” 　　师泽有些喉咙发干，“我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也就是没有自小入门，不然的话，恐怕早已经是弟子里数一数二的了。” 　　“我现在不就是么？”她境界已经大为突破，只是她自己一直瞒着。 　　师泽一笑，“这倒也是。” 　　“掌门今日说什么了没有？” 　　师泽有些意外，但看她脸上平静，倒也答道，“师兄没有说什么，不过留的时间也不长，早课一结束，也就回去了。” 　　明枝听了，嘴角弯了下。 　　这么早回去，该不是等着研究她的血肉有什么用处，要怎么取血挖肉，又让她不死，将她的骨头都利用干净了。 　　师泽见她问了之后，坐在那里把玩手里的卷轴，没了半点说话的意思，他沉默小会，“你在北阳山，没人会对你如何。” 　　明枝抬头对他灿然一笑，“我知道呀，你这个都不知道对我说了多少遍了，你说得不烦，我听得都烦了。” 　　她把手里的卷轴往他的手里一塞，“我刚刚看到这个，你和我说说，要怎么修炼。” 　　师泽接过她递来的卷轴。 　　“过几天我们去看看师兄，”师泽把手里的卷轴摊开，状若无意的和明枝道。 　　有些话他说多了，只是适得其反。倒还不如带着她去看，等到时日一长，面对他说的现实，她自然就相信了。 　　“好呀。”明枝一笑。 　　师泽低头下来的时候，明枝脸上的笑容微收，眼里也露出一股嘲讽。 　　师泽还是带她去了青瑜那里，她以前还是师泽的小仙童的时候，就曾经跟着师泽去过，只是她那时候没得入门的资格，就在外面等他出来。现在她进来了。 　　明枝不知道青瑜为何会点头让她进来，或许是戏做全套，先在师泽和熏华的面前做出一副慈爱的模样，让这两人完全放弃警惕，然后下手。 　　青瑜对她的眼神不似之前那般无视，他无言的沉沉的注视明枝。 　　明枝也毫不客气的直接看回去。 　　她直接看过去，神情里似笑非笑，两人对视的刹那，顿时火光四溅，很来几回就厮杀了好几个来回。 　　熏华看了一眼两人颇有些无奈，青瑜和明枝的脾气有些相似，两人都不是什么轻易言败的人，若是有一方愿意低头，恐怕要好得多，但两人都是这个脾气，就难办了。 　　青瑜的视线带着揣度，他罕见的将明枝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你让她出去吧。”青瑜过了好会，开口道。 　　师泽正要说话，熏华却对他摇了摇头，性子死倔的人，和他对着来没用。唯有委婉着来。 　　明枝应声道是，她转身出去。 　　这里风景很好，云雾浩渺。 　　明枝看了下风景。 　　北阳山她绝对不能呆下去了，师泽和熏华或许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很可靠，但如今对着的人是青瑜，恐怕是青瑜被当场抓了个现成的，恐怕他们自己弄不好就给找各种理由给青瑜开脱。 　　这几天和那天晚上，她不是已经从师泽的身上得到印证了么？ 　　“姑娘？”明枝走过一段小路，看到前面正在捡着树枝比划的苍兰。 　　苍兰冷不防她突然出来，把手里的那段小树枝都丢了。 　　明枝不知道青瑜会不会和上次那样，分神过来找她麻烦。她不会乖乖的受人宰割。 　　明枝打量着面前的苍兰，她脸上笑着，一手抓住苍兰的手腕，故作亲昵。 　　只要青瑜敢趁着这个时候对她如何，她就当着青瑜的面杀了他的心肝宝贝。 　　老男人动情，就和老房子着火似的，燃得很快，而且烧的很旺。简直比情窦初开的愣头青都还要厉害几分。 　　明枝感觉到周身传来的轻微震动，笑了笑。她抬起眼笑：你来呀。 　　对峙一般站在那里，那股灵力震动犹豫着盘旋，明枝一道灵力直接注入苍兰的躯体里，苍兰直接晕倒在她手上。 　　怎么说两人都交手过，如果她连灵力都认不出来，那么就太没用了。 　　这人从她出去开始，就一直监视她。 　　明枝提着手里的人，她掂量了一下苍兰的作用，如果青瑜真的无视苍兰，被提高修为迷昏了头，那么她就算死，也要拉着人一起。 　　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呀，不管在哪里，路上有个人陪伴，可好走多了。 　　她的手往苍兰的脖颈上伸过去，手指握在她的脖颈上。 　　“如何，你别乱来，我就不乱来。”明枝言语带笑，“兔子逼急了，还知道咬人呢。更何况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明枝掐住苍兰脖颈的手又用力几分，“别给我玩花样，山下的人玩的花样，我都不知道看过多少了，在他过来寻我之前，如果你来盯着我，小心我就真的不客气了，到时候你有没有把人死而复生的本事，那就不好说了，你不想这样吧？” 　　明枝感觉到围绕自己的灵力犹豫着绕她三圈之后离去。 　　明枝感觉到那股灵力的离开，却没有立即放开苍兰。 　　她看了左右，她不能继续留在北阳山了。 　　但是就这么走，也绝对不行。 第104章 她紧紧握住师泽的手。…… 　　明枝心头的恶念如同烧滚的水, 不停的在那里翻涌，伴随着戾气，几乎将浑身上下充斥在自己浑身,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苍兰。 　　她左右看了下, 苍兰容貌算不上十分美貌，只能算是清秀。更没有半点妩媚, 明枝左右看了一遍，也还是不知道青瑜那个老古董到底是看上了苍兰什么。 　　不过也因为青瑜的老房子着火, 要不然她一时半会的, 还拿不到最好的东西来要挟。 　　北阳山她是待不下去了, 不过她就算要走, 也要青瑜狠狠的割一块肉，放一放血。那才让她一解心头之恨。 　　一个两个的, 恨不得将她的血放光，为什么她就只能含着一口气忍下来，而不是趁着他们那股贪念, 把他们给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呢。为什么是她要东躲西藏，明明她没有做错什么, 更没有害人。 　　难道不应该是他们该遭报应么？ 　　既然这些人没人找他们, 那么她就自己来。 　　明枝待在那里, 把苍兰放在附近的桌子上, 让她趴在那儿。 　　等过了那么一个时辰, 她就听到了三个人过来, 青瑜走在最前面, 见到明枝，脸色越发难看。 　　师泽见到青瑜的脸色皱眉了一下，他立刻去看明枝。 　　明枝坐在石凳上, 身边就是苍兰，苍兰趴在那里，头枕着胳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青瑜几个箭步，直接到苍兰身边，低头仔细看了苍兰几眼。苍兰早就被明枝妥善的处理过了，脖子上被她用手掐出来的印子也处理好了，早就看不出一丝半点的痕迹。 　　“这么快就来了？”明枝看向师泽。 　　师泽点头，他扫了一眼昏睡的苍兰。青瑜查看了苍兰的情况，双目怒火熊熊就往明枝这里扫来，师泽直接挡在她的面前，将青瑜不善的注视阻拦在外。 　　“师伯来了。”明枝笑的甜甜的，“师伯来的正好，苍兰姑娘和我聊天，说着说着就犯困睡着了。这大白天的，是不是累着了？” 　　师泽一愣，看向明枝，有些不太相信她当着人面，荤话就出口了。 　　青瑜却没察觉到，对她话语下不怀好意的调侃半点没有感知到。只是专注精神去看苍兰。 　　他落了几点灵力在苍兰身上，苍兰悠悠转醒，见着青瑜，眼里还有几分迷茫，但看到熏华，眼里就亮了。 　　“长老。”苍兰站起来，向熏华哪里走了好几步。把青瑜都丢在了一旁。 　　明枝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又是这样，她明显感觉到从一开始，苍兰对熏华的兴趣，远远大于青瑜。三人的地位在北阳山全都是位高权重，但青瑜身为掌门，地位崇高。可苍兰却只对熏华有兴趣。 　　明枝感觉苍兰对着熏华，有几分像是小孩子对着大人的孺慕。 　　熏华点了点头，明枝方才那话她也听到了，她看了眼青瑜，青瑜像是不知道明枝说得到底是什么。熏华看了明枝一眼，明枝装作羞愧的样子低头。 　　“嗯。姑娘。”熏华对苍兰点点头，一如既往的冷淡。 　　苍兰脸上僵硬，站在那里，眼睛都垂下去，看不到她眼里到底有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就睡着了？” 　　青瑜说着看了明枝一眼。明枝被师泽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我刚刚见着阿枝姑娘，和她说几句话，然后有些困……”苍兰对上青瑜的眼睛，声量不由自主的弱下去。 　　“真的是这样吗？”青瑜问她。青瑜说着，眼睛直接往明枝那里看，“不是别人把你弄成那样的？” 　　“师兄。”师泽整张脸都沉下来。 　　“没有呀。”苍兰摇头。 　　明枝有些意外，她眼里都生出了几分兴趣。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先回去了。”熏华见青瑜话语里的敌意不减，心下叹口气。 　　明枝在她看来本性不坏，不仅不坏，相反其实还很会替人着想。只是脾气很倔强，别人对她如何，她就对人如何。半点退让都不会有。 　　青瑜不想就此放过，可熏华已经这么说了，他脸色阴沉，看着师泽带明枝离开。 　　走在路上，熏华和明枝道，“师兄那个人，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倔。你多体谅一些。” 　　明枝听着嘴里轻轻应下，掉头就把所有的全都推到青瑜的头上，“我也没想到。” 　　熏华看了眼师泽，“欲速则不达，现如今也只有细水流长的来了。” 　　师泽点头。 　　他不缺耐心，也对时光没有太多的感觉。 　　“我想在这儿走走，可以吗？”明枝突然拉住师泽的袖子轻声道。 　　师泽看了眼熏华，熏华点头，先行离开。 　　明枝平素躲青瑜躲得远远的，来这里更是没有几次，师泽带着她在小道上走着。 　　“掌门不喜欢我，不但不喜欢我，反而把我当贼防。”她仍由自己的手被师泽拉着，说了这么一句。 　　师泽的步子顿了顿，“对不起。” 　　他想要让两人和好，不过现在看来，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得偿所愿的。 　　“没什么呀。”明枝摇摇头，她满脸都是通情达理，“你和师父都是好心，我现在打算和你长长久久自一起，自然要是和他相处好的。” 　　明枝说着，颇为不解的蹙眉，“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总是觉得我用心不良，要对你不利，我和那个苍兰姑娘多呆一会，他就一副我要把人怎么样了的样子。” 　　师泽沉默一会，“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不过我到时候亲自和他说明，你原本就心地善良，根本不会和他担心的那样。” 　　明枝一头直接抵在他的肩膀上，“也就你这么想了。” 　　“像我这么想的人不少，师姐还有不少弟子也是这般想的。也就是师兄……”师泽皱皱眉，对此颇有些不解。 　　如果说一开始都是误会，但她在北阳山这么久，也从未有半点行差就错。 　　“没办法，讨厌一个人，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明枝踩着轻盈的步子，拉着他的手。 　　“不过反正我是要和你在一起，又不是和他在一起，无所谓了。”明枝捏了下他的手，“不过我们说好，要是你师兄哪天真的对我动手了，你可要护着我。” 　　师泽才动了动唇，说不会这样，他已经说了许多次，再说也已经没有多少新鲜。 　　更何况嘴上说说谁都会，没有什么用处。 　　“好。”他干净利落的应下来。 　　明枝一下就歪到他的肩膀上，“你对我真好，我爱死你了。” 　　她情话随随便便就说出口，师泽眉眼里盛着盈盈光辉，低头下来，轻轻啄吻着她的脸颊和额头，嗓音里都带着一股情动。 　　“我也是。”他说着，脸上眼里全都是柔光，他轻轻捏住她的手，让她完全靠到他的怀里来。 　　他之前不知男女之情是如何的，现如今他只想将她完全占有。从此之后，她就在他的身边。 　　朝朝暮暮，才是他想要的。 　　凡人话本里说的那些书生半夜去会小姐，他倒是不必和那些书生一样，辛苦的等待红娘给安排一个相会的机会。他幸运的多，可是他也贪心的躲，他想要的不仅仅如此，他还想要更多。 　　他如今就想一个平常的凡人男子那样，想要妻子，如果可以，他还能和爱妻共同孕育一个他们共同的孩子。 　　师泽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个平常的凡人渴望妻儿。 　　难怪凡人男子那么渴望娶妻。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到时候一切自然会迎刃而解。”他的话在耳后响起。 　　明枝心里微微泛凉，她没有丝毫感觉，似乎他说的一切都和她自己完全无关。 　　明枝开始在师泽的书房里倒腾。师泽如今对她宽容的很，他那些卷轴，原本就没有加上任何禁制和封印，随便她各种翻阅，若是有不懂的地方，还可以去问他。 　　明枝不打算就这么简单的离开北阳山，在师泽身边，算不上十分保险，但碍着师泽，青瑜应该不会直接下手，只会挑在对的时机。若是直接这么轻易离开，青瑜会彻底没了半点顾虑，直接对她动手。 　　她不管怎么样，都要给自己弄些保障。来都来了，为什么要偷偷离开，只要青瑜活着，只要他还知道她的那个最大的秘密，她就没办法安生下来。 　　为什么要逼她？ 　　青瑜必须得死，至少也要把他那条说话的舌头，以及能用的灵力给剐了。要不然她如何能安生的活在这个世上。 　　不管她逃到哪里，只要青瑜想，都会追到她。 　　所以只有青瑜死了，哪怕不死，废了也可以，只要不能说话，再也没办法使用灵力，和个废人一样躺着也行。 　　明枝心里疯狂的念头不断的冒出来，她合上卷轴。 　　脸上冰冷的没有半点神色。 　　“哪里看不懂么？”师泽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明枝回头过来，原本毫无神情的脸上，露出个笑，梨涡浅浅的看他。 　　“这倒是没有，不过就是觉得累了，毕竟老是在这里呆着觉得有些累。”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要不然这样，你陪我到外面多去走一走啊。” 　　她来北阳山已经有段时间，但是因为她的出身，所以她并不能在宗门内到处行走。为了避嫌，她也得小心行事，现在她不会了。 　　师泽闻言自然无不可，他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拉着她起来，“好。” 　　紫云台虽然十分宽敞，但多数是树木，他自己无所谓，但是少年人看久了难免觉得无聊，还是出去走走比较好。 　　明枝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我想去哪里，你都会带我去吗？” 　　师泽低头对她笑，“自然是。” 　　明枝对他笑，“那你带我好好的看看。” 　　她要去的一些地方，还真的只有师泽带着才好去。 　　她紧紧握住师泽的手。 　　“我听说天机阁附近风景很好，我一直没去过，也不敢去，你带我去吧。” 第105章 感受到那融融的暖意。…… 　　天机阁是存放一些门派内至关重要的法器法宝又或者是其他东西的地方。因为那里是重地, 所以全都布下重重法阵，看守的弟子们也不多，但全都是内门弟子里的精英。 　　或许是少有人叨扰, 所以那里的景色比其他地方都要好看一些。 　　明枝过去的话, 到底还是有些难。若是被守在那里的弟子看见，如果被青瑜知道, 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 　　师泽将一件法衣披在她的身上，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明枝感觉自己眉心处略略有些凉意, 就听他道, “好了。” 　　明枝有些奇怪的看他, 师泽拉住她的手往外去。 　　“这就可以了？”明枝被他拉住手, 满脸疑惑。 　　“可以了。”师泽回首看她，脸颊眉梢上全都是笑意。 　　他像是十几岁的少年郎, 带着她去做坏事。明知不对，又兴致勃勃。 　　那么多年沉寂下来的叛逆，这个时候似乎一股脑的全都发了出来。 　　明枝发现一路上遇上的弟子, 好像全都看不见她，只看得见师泽一人, 甚至偶尔遇上几个长老也都是这样。 　　“这怎么回事？”明枝再一次见着好几个弟子把她视若无物, 直接从他身边过去, 明枝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问。 　　师泽回首过去, 眼里带着点促狭。 　　“你猜猜看？” 　　明枝看向身上的这套法衣, 她不知道法衣是什么, 看上去和平常的衣衫也没有区别。 　　“是这个？”明枝说着提起袖子。 　　师泽一笑, “走吧。” 　　“那你教教我呗。”明枝跟在他身后。 　　“不行。” 　　师泽拒绝的干净利落，“免得我不在的时候，你拿这个去闯祸。” 　　明枝哼了一声。 　　师泽听着她老大不高兴, 看了她一眼，“里面有些风景还是不错，带你去看看。” 　　天机阁里头的风景的确和他说的那样，的确很好看，云雾浩渺翻滚。云海之上只露出个山峰顶尖。在云海翻腾之中格外的醒目。 　　“你说真正的仙界和这个是不是一样的？”明枝调转过去问师泽。 　　师泽被她问的一愣，“不知道，我未曾到过仙界。” 　　“可是他们都说你是神木所化，一点印象都没有？”她说着蹿到他身后去，对着他背上就是戳了两下。 　　“只是所化，又不是在仙界长成。”师泽放纵她在自己身后戳戳动动。“更何况，别说我根本不知道那里是如何模样，就算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兴趣。” 　　“没兴趣？”明枝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什么意思？” 　　“此间乐，不思蜀。”师泽屈起手指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下。 　　“你嘴上说的好听。”明枝跳了两下，两人就在山崖边上，山崖边看着十分陡峭，一不小心，极有可能就一下掉下去。 　　师泽一把握住她手臂，见她站稳了，没有半点掉下去的危险，他也没有半点要放手的意思。 　　“我既然已经化为人形，那么我就是个人，既然是人，那就行人道。仙界如何，和我无关。更何况修真界这么多年，从未有修士飞升成功过。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必要执着于此，和你在一块就在这里生活下去也无所谓。” 　　“我如果人老了，头发白了，满脸皱纹了，你看了恐怕到时候都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明枝下意识就是一句顶了回去。 　　师泽在这上面，如同一张白纸，听不出她话下真正的娇嗔意思，直接就当了真。 　　“如果你真的这样，那我也就跟着散了修为。和你一块变老，你若是真的走了，我也会跟你一块走。” 　　师泽握住她手臂的力气大了几分。明枝被他徒然加大的力气给弄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说笑的。”明枝动了下手臂，结果手还是被他握住的结结实实，师泽没有半点放开她的意思。 　　“可我当真了。”师泽双目紧锁在她身上，“我从头至尾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我方才那话说的是真的。” 　　明枝听了心里生出点别样的情绪，可是才有了些许立刻就被湮灭于无形。 　　她脸上浮出个笑来，“是吗，那我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吗？” 　　师泽喉咙一紧，“只要我能给。” 　　“那我现在想要进去坐一坐。”她手指指着那边的天机阁道，“我走路有些累了。找个地方让我坐一坐休息一下，外面水汽太重了，又湿又冷的不舒服。” 　　师泽点了点头，直接带着她往天机阁去。 　　天机阁下的阵法颇多，师泽是没有那个精力一道道解开，直接解开几道要紧的进去。 　　这里封印阵法重重，只要有一道没有被解开，立刻就会被人察觉。 　　里头其实没有什么，空空荡荡，和平常的阁楼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醒来之后，听师父说，你给我用了鬼界的紫莲，是不是就从这里拿的。”明枝环顾左右。 　　明枝见师泽点头，颇有些好奇，“你师兄没和你吵架。” 　　“师兄不知道，北阳山是师尊创建，却是在我们三人手里壮大起来，有些事师兄也不会管。” 　　明枝听着，她走到师泽面前，“是他不管，还是他不知道呀。” 　　师泽笑了，“都有。” 　　“到时候你师兄知道了，会不会生气？”明枝满脸好奇，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青瑜若是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霆。 　　“知道了也无妨。” 　　师泽无所谓青瑜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师兄弟之间少了一桩争吵，知道了，也不过是争吵一番而已。 　　明枝走在那里，左右看了一圈，“怎么都没有东西啊，空荡荡的。” 　　“不是拿眼睛看的。” 　　师泽见状，他随意手里点了几下，以指尖画出诡异的复杂符文，而后原本平静一片的空气里如同水纹荡开，这里看似空空荡荡，没想到另有乾坤。 　　明枝在那里看着，她后退两步，“好了，我看到了，你赶紧把这个关上。” 　　师泽有些意外，他算是了解到她的一些脾性，有好东西绝对不放过。 　　不过她自己都这么说了，师泽自然依着她的话，直接将展露出来的通道瞬间闭上。 　　“我还说呢，怎么天机阁里空空荡荡，什么都还没有，还有搞得那么严阵以待。” 　　明枝说着掉头，“好吧，咱们走吧。” 　　师泽略愣，但片刻之后，立即对她一笑。 　　师泽完全隐去了她的身形，不管是来，还是去，都没有半点让其他人察觉。 　　明枝回了紫云台，她回来之后也不耐烦在屋子里头待着，在竹林里要看师泽舞剑给她看。师泽身材纤细修长，比平常男人来说，少了一份粗犷，多了几分精致和飘逸。 　　她想怎么样，师泽也都随便她的。她说想要，那么就给她。 　　“要不然哪天你和掌门说，让他和那位苍兰姑娘成婚算了？” 　　师泽手里的剑一顿，他手腕转动，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那个强求不来。如果我贸然和师兄提起，恐怕师兄会恼羞成怒。” 　　他自己老房子着火，自然是知道老房子着火是怎么样的，一团火恨不得把自己给烧的干干净净，可又担心外面，倒不是自己如何，而是关乎对方。 　　“那不是挺好，你那个师兄一派正人君子，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要不然你去帮一帮？” 　　师泽停下来，捏了下她的脸颊，“这个不是你我能管的。” 　　明枝也不是非要管，只不过嘴上随便说那么几句罢了。 　　她看着师泽，笑笑没有说话。 　　明枝拿过放在一旁的茶杯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师泽喝了一口，感觉到明枝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看过去，明枝一手撑在那里，笑盈盈的看他。 　　“我怎么了？” 　　师泽放下手里的杯子问。 　　明枝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长得很好看。想要多看几眼。” 　　她这话满是调笑，却又透着一股认真，师泽回过眼去，“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什么呀，难道要我说你长得和猪头一样，你就开心了？” 　　师泽满脸诧异看她，明枝噗嗤一笑，“难道我说的不对？你在我看来，的确就长得很好看啊。” 　　她说着，和个浪荡子一样的挑起他的下巴，“美人儿，不要妄自菲薄啊。” 　　师泽被她这流氓的举动给镇在那里，过了小会他眼睛动了下，垂下就看到她勾在自己下巴的那只手。 　　“你喜欢？” 　　他这话来的没头没脑，明枝直接顺着他的话应了。 　　“喜欢啊。”她靠近，“而且我还喜欢的不得了。” 　　她言语奔放直白，听得师泽眼神直接飘到一旁去了。 　　“还是那么容易害羞，我也没说什么呀，只不过是说实话而已。” 　　师泽回头，“是吗？” 　　明枝两条手臂全部都压在石桌上，把她整个人都撑起来，“对呀，当然是真的了。” 　　师泽压制不住，唇边还是笑出来。 　　明枝在他唇边亲了下，“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说着，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要不然，你听听？” 　　师泽被掌心上传来的触感弄得心惊肉跳，他哪里接受过这个，当初那夜里也是被绑起来了，他想要挪开，却被她一按，顿时就留在那里了。 　　“你说，是不是？”明枝摁住了他想要撤离的手。 　　师泽眼里满是水色，水光浮动几乎从他眼里完全满满溢出来。 　　明枝看见他唇齿动了下，把手一松，让他手落下去。 　　她斯条慢理的把他给一点点的往里拖，而且很有耐心，一点一点的，半点也不心急。 　　到了时候，就可以动手了。 　　她这个念头才一出来，立刻就被另外一股焦灼覆盖下去。 　　不能这么慢吞吞的，必须从快。 　　明枝被突然而来的这股焦灼弄得心脏上像是重重的被压住了，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师泽察觉到她这轻微的不对劲，一手搀扶住她。 　　“身体不好？” 　　他话才说出来，那股压在心头上的焦躁顿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明枝摇摇头。“没有。” 　　明枝这些天一直让师泽陪着她，在北阳山内东逛逛西看看，逍遥自在的很。师泽阿子这里多年，每棵树木他都已经没有了半点兴趣，陪着她倒也生出别样的兴致出来。 　　这日入夜，明枝没回师泽那里，在紫云台里寻了一处灵泉。这处灵泉和别的地方不同，别的灵泉都是冰冰凉凉，泛着一股刺入骨髓的冷，但是这里却和温泉一样，泛着一股带着些微滚烫的意思，夜里的凉气里，还冒出属于热气的白雾。 　　她在这里呆了一会之后，直接去除了身上的衣物，把自己完全没入在微烫的泉水里。水里的热量马上穿过肌肤透到体内。 　　明枝闭上眼，感受到那融融的暖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轻微的足音，明枝回头一看就见到师泽。 　　师泽等了好半会，都没有见到她，就一路出来找她。 　　“说罢，是不是你又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的东西，”明枝两只手都放在岸上，下巴都压在上面。 　　师泽眼睛微微转向一边，“没有。” 　　明枝毫不客气的嗤笑，师泽回眸过来，见到她光溜溜的泡在泉水里。 　　“你怎么到现在都不回去？” 　　明枝长长的哦了一声，“我想过来泡一泡，我最近才发现这么个地方，不过来泡泡，岂不是暴殄天物？” 　　她笑吟吟的看他，“你知道不知道，你这里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师泽看她，今天月色不错，泠泠月色当头照下来，她越发的肤如凝脂，如雪一般的耀眼。 　　肢体纤细，却还带着少女独有的圆润。她头发都放了下来，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脖颈修长，却蕴含着脆弱的引诱。 　　“知道”不过也仅仅只是知道。 　　他对这些完全没有些许的兴趣。 　　“真的是，这么好的地方，你都不知道来一下。” 　　“既然泡了，待会就和我回去吧。这里风大，对你没有太多好处。”师泽努力让自己看向别处。从她那一抹耀眼的白上转过去。 　　“你该不会是不洗澡吧？”明枝语出惊人。 　　师泽一愣，犹自有些反应不过来，明枝继续在那里道，“难怪了，我都没见你洗澡过，” 　　她满脸的嫌弃，“你这么多年该不是都这么过来的吧？” 　　“我……” 　　他还没说完，明枝指尖甩出一道灵线，灵线直接缠绕上他的手腕，她一抽一拉，师泽整个人直接跌倒在泉水里。 　　微烫的泉水瞬间将他整个人都吞没，师泽浮出水面，明枝直接贴过去。 　　“怎么样？” 　　师泽看着她，泉水把他的衣物全都浸湿，紧紧的黏在身上。 　　他垂眼看着她，明枝肩膀完全露出水面之外，其下在月色下添了几分朦胧，却也可见。 　　师泽的呼吸当即乱了，他慌乱着要逃离，明枝一把抓起他的手腕，将他拖到自己面前，“你要去哪里？” 　　她整个人都逼到了他跟前，好整以暇的问他。 　　手腕上的触感在此刻无比鲜明，柔软滑腻，蕴含着他熟悉的馨香。 　　浅淡的馨香被泛着热气的泉水一烘，越发的浓烈起来，和泉水的热气混在一起，铺天盖地的向他扑来。 　　体温在这浮动的暗香里越发的炽热高涨，如果烈火烧灼躯体。朔日里才会经受的折磨在此刻全都涌了上来。 　　师泽立即就要逃离，明枝眼疾手快，直接抓的更紧。 　　“你想跑？跑什么？”月色下的人笑的勾人心魄，她整个人都贴上来了，轻压缓迫，以他最想象不到的方式，一点点拉住他往深渊拖拽。 　　她凑到他的眼前，以最柔软的触碰他。 　　师泽的呼吸时轻时重，明枝以嘴唇蹭着他的，“你想跑，为什么？” 　　“这样不好。” 　　师泽的身上滚烫，甚至比周身的泉水都还要烫，如同烈火灼烧，他看到的是她的脸，她的颈，她的肩。她就在他的面前。 　　“不好？” 　　明枝嗤笑，她的轻轻捧起他的脸。完全的挂在他的身上。 　　“我觉得好。”她贴在他的耳边，故意拉长的调子折磨他。 　　她的手从后脖领子伸进去，感觉到他的战栗。 　　“阿枝，别这样。”他声音忍耐且痛苦。 　　但是手一抬，却握住了她的腰。 　　“想要吗？”明枝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 　　师泽手掌往上，拉住她的手臂，明明身上滚烫，眼里已经泛红，却还偏偏掌控住最后的理智。 　　在他手掌用力的瞬间，明枝直接重重对着他的唇吻下去。 　　她手臂缠住他的脖颈，火热滚烫从他的背里汹涌而出。 　　他只是自持君子，并不是真的柳下惠，也不是对她毫无半点欲念。 　　明枝感觉自己被他完全拉入了混乱和疯狂里，身下压着的是泉水的滚烫。她听到泉水乱溅，接着是草地的芬芳。 　　草地被她重重的碾压过，手掌撑在上面，青草的汁液粘在手掌上。 　　师泽的气息滚烫，重重的从她耳后传来。在她不支露出疲态，他将她提起来，两人纠缠着一同坠入其中，生生死死，浮浮沉沉。 　　明枝再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了床榻上。她看了一眼师泽，师泽就在她身后，已经完全入睡。 　　他其实真正有过的只有一次，她原以为最多闹腾一会，没想到最后支撑不住的，是她。 　　她回身过来，在他的脸上戳了两下，凑到他脸颊边，“师泽？” 　　师泽毫无回应。 　　明枝掀开被子，将放在一旁的衣物抓起来披在身上，径直往外而去。 第106章 明枝盯着他嘴角流的血…… 　　明枝把抓起来的衣裳穿在身上, 她一起来感觉身体里有什么流了出去。 　　她脸颊一红，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刚才那么放浪形骸，腿根到现在还一阵阵的发酸, 两条腿都软。千百年老男人, 不要脸的放浪起来，什么都记不得了。哪怕服软都不能让他有半点放轻, 相反还越来越疯狂。 　　她当初初见的时候，把他捆了, 在现在看来, 辛亏如此, 要不然她恐怕也经不起他那个折腾。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裳, 一把取过师泽之前给她用过的法衣，往天机阁而去。 　　北阳山内这段时间, 听说偶尔有弟子在门派内出意外，虽然人少，但无一例外, 全都是把命给丢了。所以北阳山内又陷入到一片戒严里，原本就严格的宵禁, 就又严厉了许多, 所有弟子入夜之后, 不许轻易外出, 并且就算是白日, 弟子外出, 不管是修炼, 又或者是外出，不许一个人行动，必须要三人以上出行。 　　明枝将那件法衣整个都披在自己的身上, 她照着师泽当时做的，给她自己下了一个术法。 　　她的身影迅速隐藏在夜色里，再也分不出分毫。 　　明枝感觉到头脑里关于天机阁的强烈意愿，她想去天机阁，原本她也打算去天机阁，至少把自己的修为再提一提，不管是杀青瑜也好，还是真的跑了也罢，都给自己增添不少筹码，可是身体里传来的那股意愿，却强烈的过了头。 　　明枝不动声色，夜色下，那些巡逻执法弟子根本看不到她。 　　她绕开了那些弟子，朝着天机阁的方向而去。 　　“凤凰木。”明枝的脑子里突然跳出这么一个名字来。 　　她知道天机阁是重地，但里头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放着什么东西，她都是很迷糊。她有自己的处世之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她很清楚，而且打听天机阁，只会让她的处境越发的难过，而不是变好。 　　所以她还是这段时间有意准备，才大致知道天机阁到底放着什么。 　　有意思。 　　她不动声色，顺从着那股意念，步上了天机阁。天机阁依然防守重重，但师泽带她来过，内里的门道哪怕她并不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但也够用了。她学着师泽当初带她来时候的样子，避开那些巡逻弟子，顺利的进去。 　　天机阁内没有弟子点灯，这个地方除却位高权重的那三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进来。自然也不会点灯。 　　外面的月色到不了这里，内里一团浓黑，但是对她来说黑不黑的，根本就无所谓。 　　她这双眼睛，就算是黑暗也挡不住她。 　　室内的所有在她的注视下一览无余。 　　明枝伸手以师泽的手法开始结印，她聪明，着实是聪明，对于任何东西都是过目不忘。哪怕一丁点的细节她都不会放过。 　　她和师泽双修，那种事阴阳交汇，双方各有好处，例如现在，她又从他那里得了些许灵力，用来骗过这里的禁制已经足够了。 　　她最后一个结印结束，眼前原本的浓黑在此刻一下破开。一片金光从浓黑里生出，如同一道门打开。明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进去。 　　明枝一进去，里头豁然是另外一个世界。 　　“凤凰木？”明枝说起来的时候，神情里有几分意思，她到里头左右看看，顺手就拿了好几个。 　　她不知道凤凰木是个什么东西，见都没见过，但她从那些法宝上扫过去的时候，心里平静，明枝垂下眼，往最里头走去，到里头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盒子放在木格上，盒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和其他的比起来根本不显眼。 　　她朝着那只箱子走过去，伸手过去将那只箱子打开。在她手指触碰到箱子的锁，一股被火灼烧感从指间处一路蹿出，顺着手臂的静脉一路到达心脉。 　　明枝当即不顾那股被灼烧的痛感，直接一把掀开，果然里头见到一桩红彤彤的木片，她拿出来，直接往外冲。 　　方才已经有异象，如果再在里头待着，她就是找死，等着被人瓮中捉鳖。 　　才出来，明枝就听到外面突然钟声大作，许许多多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完全向这里奔来。她闪出去，果不其然就见到不少人黑黑压压的往这里奔过来。 　　她把法衣一拉，立即冲着那些赶过来的弟子过去。 　　弟子无法破解她身上那层隐身的法衣，自然也无法找寻到她的所在一处，更有利于她的是，现在所有人都往这里赶，其他地方防守相对较弱。 　　她心里正盘算着，倏然一道极其强横的剑气从天而降。明枝反身避开，她原先在的地方马上就出现了一个深坑。 　　明枝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妖女！”青瑜站在那里，脸色难看至极。 　　青瑜双眼准确无误的看向明枝的方向，明枝见着他两眼直直的看着自己。 　　嗤笑了一声，“果然不愧是你啊。” 　　青瑜脸色冰冷，“当初我不该顾忌师弟，应当早将你杀了。永除后患！” 　　明枝听着，完全不被青瑜此话吓到。 　　“那现在可是晚了。” 　　青瑜手掌一推，掌下当即凝结出诸多成形的剑影。 　　他直接一推，就往明枝这里推来。 　　明枝退后几步，唇边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她反手一道巨大的灵罩挡在上方。 　　青瑜冷笑，“毫无意义。” 　　但剑影落在那灵罩上，根本就不动如山，灵罩没有被那些强劲的剑影破开，灵罩下的人也没有半点被伤到。 　　“你……”青瑜的脸色变了变，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妖女来的时候灵力在同龄人里算是出类拔萃，可是在他看来着实太不够看，能让北阳山出动的弟子无功而返，看起来更多的是这小妖女狡诈，而不是她修为有多高。 　　但现在显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所想。 　　明枝面前灵罩在月光下折射出丝丝冷光，和她脸上得倨傲相得益彰。 　　“如何，师伯？弟子如此，未曾丢过师门的脸面。” 　　明枝这话让青瑜又愤怒起来，“孽畜！” 　　青瑜说完一掌积蓄了雷霆之力，直接向她打来。 　　“仙人！” 　　苍兰的呼声在夜里越发的清晰。 　　青瑜的脸上露出些许奇异的惊讶。 　　那声音从明枝的身后传来，恰到好处。 　　明枝大笑，当真是来的她指掌之间化出灵线，当即就卷住了苍兰，直整个都拖到她的身前。 　　明枝这段时间感情淡漠的厉害，但并不打算伤害弟子，她和这些弟子并没有恩怨，但苍兰就不一定了。 　　“来呀。”明枝把苍兰挡在身前，在后面看着青瑜的脸上青青白白交加。 　　明枝看着颇有些稀奇，她原本以为，像青瑜这种伪君子，应当利益当头，会直接把苍兰给轰了，她打算趁着那瞬间的功夫直接和青瑜对上。机会难得，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只要抓住了，那么也能扭转局势。 　　没想到，结果竟然比她想的，竟然还更要让她喜出望外。 　　竟然还真的对这人的情谊到了这个地步。 　　“……”青瑜的脸色难看，后槽牙紧咬，“放开她！” 　　明枝闻言，反手一把抽回灵线，人直接落到她的手里。明枝手掌握住苍兰，听到青瑜的怒斥，颇有深意的笑了笑，“倒是难得啊，我还以为你为了自己能得好处，连自己心尖上上的人都可以弃之不顾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青瑜一步上前，却见着明枝脸上得笑越发的诡异，而后她扣在苍兰肩膀上的手骤然收紧，青瑜上前的那一步也不得不退了回去。 　　“真是让我意外啊。”她心上没有太多的感觉，甚至还有些许看好戏的意味。 　　“我奉劝你一句，不要乱来。倘若你敢伤她，我必定饶不了你。”青瑜冷声道。 　　明枝叹了口气，“会不会伤她的，不是我，而是你啊。” 　　她说罢，直接提起手里的人，一举就往青瑜的方向攻去。青瑜没想到她竟然能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哪怕修为上的的确确占据上风，一时间也根本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本事。 　　明枝没有那个兴致和人纠缠，她要赶在师泽以及熏华赶来前，把事全部做完。她知道这一切想要做完，自己完好退出去很难，但是再难也要做，如果不做的话，她就算活着，恐怕也要不人不鬼的活着。 　　既然如此，那么还不如孤注一掷。 　　明枝以手里提着的苍兰为盾牌，连连向青瑜出手。青瑜碍于苍兰在她手上，他只要一击攻出去，那么就会直接落到苍兰的身上。 　　苍兰满脸惊惧，青瑜看见越发的束缚住手脚，根本就施展不开。 　　“我让师妹收你为徒，原本以为师妹的仁心可以感化你，师妹也说你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看来全是你装出来骗人的。” 　　明枝感觉到又是一股冷漠压了过来，她脸上冷漠，“到了这个时候，你嘴上说的还是冠冕堂皇。” 　　明枝只觉得可笑，她以手里的人为挡住一切的攻击，掌心里集聚起一击，对准青瑜当头拍去。 　　电光火石之间，明枝见到旁边横插一段极其强势的灵力，那股灵力分开她和青瑜之后，另外一道相对温和许多的灵力打向她提住苍兰的手腕。 　　明枝本能躲开，抓住苍兰的手一松，当即苍兰直接就掉了下来，落到了下面的草地上。 　　苍兰一落地，青瑜立刻抓住这瞬息的机会，一掌带着浩荡的劲风向明枝的天灵盖拍去。 　　明枝一把直接迎上，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 　　此刻有一道光影直接落在中间，将两边冲荡而上的灵力全数击在他的身上。 　　明枝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神色晦涩不明，“你怎么来了？” 　　有道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能把男人迷的昏头转向，不知道天明天黑的，也只有芙蓉帐暖。 　　她有意算计他，自然不遗余力，谁知道他还是赶过来了。 　　师泽受了前后两下，不管是青瑜还是明枝，都是抱着把对方给杀了的意图，双方灵力之暴虐，不是平常修士能承受的了。 　　师泽面向青瑜，生生的受了前后两下。 　　“师弟！”青瑜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赶来。 　　师泽手掌扶住胸口，轻咳了一声。 　　淡淡的血腥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师兄，她是我的妻子，还请师兄看在我的面上，对她网开一面。” 　　师泽说话间，血腥从他的唇齿里溢出。 　　“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青瑜怒问。 　　他半是失望，办事恨铁不成钢，恨恨的盯着师泽。 　　师泽颔首，“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青瑜话语吞入喉咙里，“看来她是真的把你迷得昏头转向，竟然让你连是非都分不清了。” 　　“既然如此，那么也别怪我了！” 　　青瑜说着身形直接化为一道虚无，师泽脸色一变，他直接一把抱起明枝。青瑜一掌落了个空，明枝在师泽怀里冷冷的看着青瑜。 　　青瑜看到她的眼神，心中的怒火越发的翻腾。 　　这个妖女当初就不该留她，当初不过是担心如果动手，会让师弟突然之间难以接受，甚至发狂。 　　说到底，还是他的一时妇人之仁，害了他。 　　此刻是再也不能和之前那样了，否则后患无穷。 　　青瑜直接蹂身而上，他不管师泽护着明枝，杀招直接对着他护在怀里的明枝去。哪怕师泽挡着，他也毫不留情。 　　师泽和青瑜过招，明枝在两人近身的那瞬间露出的空档，一掌重重的击在青瑜的胸口上。 　　青瑜急着封住师泽动作，没料想在师泽怀里一言不发的妖女竟然在此刻突然发难，突然遭受这一击，青瑜真气狂泄，已经无法维持住身形。 　　那一掌既凶且急，师泽看见她那一掌，眼里光芒震荡碎裂。 　　青瑜生生的受了她那一掌，气血剧烈翻涌，灵力中断当场就掉了下来。 　　他捂住胸口吐血不止。 　　师泽看到那边地上的青瑜，看她的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为什么？” 　　“他要杀我，取我的血。我不想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明枝冷然回视“没错，我知道你想说他是正人君子，不是那种小人，但那都是你觉得，他会做出什么，你根本想不到。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一样的事。” 　　师泽的嘴唇动了下，他眼里似乎变得极冷，但又有什么在里头疯狂的燃烧。 　　“你若是想要杀了我给你师兄报仇，也可以。”明枝道，“只要你下手痛快，我没什么可说的。” 　　师泽嘴唇微动。 　　他脸上抽动，呼吸也急促起来，唇齿里是越来越浓厚的血腥味。 　　血的味道一点点的加浓，腥甜上喉，他忍不住咳嗽，原本被他压在喉咙里的血腥一下全都暴露出来。 　　血痕从嘴角流淌下去。 　　“你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的目的？” 　　师泽突然问。 　　明枝盯着他嘴角流的血，“是！” 　　师泽的呼吸徒然加重，拳头握紧。 　　“师兄！”下面传来熏华的惊呼。熏华才到，就看到青瑜胸口上缠绕不去的煞气。 　　那黑煞之气如有实质，萦绕不去。 　　显然那东西并不是常人能有的东西。 第107章 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了，…… 　　青瑜的胸口上萦绕着浓厚凝结成实质的黑雾, 那团黑雾在他的胸口环绕不去。正是之前被明枝一手拍下的位置。 　　“你干了什么？”熏华看见那股黑雾，脸色巨变，直接看向明枝。 　　和熏华一同看过来的还有师泽, 师泽眼神陌生而惊愕, 其实他和熏华看起来都差不多。明枝心里没有任何感触，平静的如同死水, 不管这两人如何反应，她都没有半点感觉。似乎就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要打要杀, 到时候凭本事说话就好。至于其他的就免了。 　　“我只不过趁机给了他一掌而已, 至于其他的, 我也不知道。”明枝话语冷淡, 脸上更是没有半点神情。 　　熏华看着青瑜胸口凝结的那股黑气，黑气在他胸口扭曲着, 熟悉而又陌生。 　　“魔气。你……”熏华看向那边的明枝。 　　明枝眉头皱了下，“我不知道。” 　　她那一掌就是要青瑜死，就算不死, 也要把人打的人事不省，下半辈子都别想开口说话, 更别想调用灵力, 好好的做一个废人。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 到时候少不得在意料之外又有一堆麻烦。不过追杀叛徒, 比所有人知道她这个人的血肉作用, 一拥而上的强。 　　师泽双目紧紧的黏在她的身上, 嘴唇微动, “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知道。”明枝开口道，“我想杀了他，但是那个东西我的的确确不知道怎么来的。” 　　她神情平静的过于诡异, 似乎这一切完全和她都没有关系。 　　青瑜捂着胸口从地上起来，熏华见状要过来，青瑜一手拦住她。 　　青瑜气海翻腾，动一下从胸口开始就有一种近乎于碎裂的巨大痛楚迅速在身体里传来。 　　他强行压下涌上喉头的那股血气，看向师泽，“师弟我早就和你说过，这种妖女根本就是心怀叵测，你当初不信，现在总算是信了吧？” 　　“既然她如今已经现了原形，那么你亲自杀了她。” 　　杀人诛心，青瑜懒得再和明枝斗下去了，这次机会也算是难得，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要放过。 　　师泽看向她，他眼神冰冷又滚烫。内里还可窥见虚空的破碎。 　　“你要杀了师兄？” 　　明枝点头，“我刚才说了，如果你要动手，只要你下手干净痛快点，我也无所谓。” 　　她嘴上这么说着，手下暗暗集聚灵力，如果师泽真的动手，那么她就回过去。 　　“动手！”青瑜怒喝。 　　一句话呵斥完，他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吐出来。 　　师泽听到青瑜吐血的声响，眼角颤了下。 　　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上此刻已经是布满血丝，师泽死死的盯着明枝，“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谋划，你为了杀师兄，算计我？” 　　明枝站在那里，“我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这么快你就忘记了？” 　　师泽呼吸徒然加重，如同有一只手紧紧的扣住他的咽喉。 　　师泽眼尾鲜红如血，手掌在袖中紧握，骨骼因为承受不住他那巨大的力道而喀嚓作响。 　　“师弟！难道你还要继续留她下去！？”青瑜提起一口气怒喝。 　　师泽望着她，他嘴唇微微颤抖起来，眼角的鲜红迅速染红了他的眼睛。双眼如同泣血一般。 　　“这一切不是你做的，”师泽开口，他死死的盯着明枝，明枝站在那里看着他，神情淡漠，没有半点回应他的意思。 　　“说，说你不是！” 　　明枝的眼睛动了下，“我刚才都已经说了，你自己也看到了，我说不是，我要是改口说不是，你问问你自己信不信？” 　　师泽整个人如同被摁入了冰水里，寒彻心骨，他想要挣扎出来，却被她轻飘飘的一手摁了进去。他在冰水里绝望挣扎，她却在岸边冷眼看着，没有丝毫的触动。看着他绝望无助的沉没下去。 　　剧烈的感情刹那间冲破了他的压制，师泽手掌积蓄起灵力，他猩红着眼，往明枝迈了一步，他怒鸣一声，翻涌的怒气混杂着灵力排山倒海一般，向人铺天盖地的压过来。那强大的灵力伴随着巨大的压迫力，压的明枝往后退了两步。 　　明枝眼睛盯住他，暗暗准备。 　　“啊！” 　　她还没有半点动作，就听到青瑜那边传来一声痛呼。 　　明枝颇为意外的看过去，就见着青瑜站在那里，胸口上一段刀尖露出来。和方才一样，那段刀尖也带着萦绕的黑气。 　　变故几乎是在瞬间发生的，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青瑜僵硬着回头，背刺他的那个人露出娟秀的眉眼。 　　他看清楚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瞳孔有瞬间的缩进。 　　熏华也有瞬间的呆愣，“是你？！” 　　苍兰一把抽回手里的刀，她手里的刀抽出，刀身带上的血迅速被吸入到刀身内，刀身上的黑气比方才还要浓烈了些许。 　　“是我。”苍兰看向熏华，她看了一眼满眼震惊的青瑜，“怎么，很奇怪么？” 　　熏华当即就要上前。 　　她才上一步，苍兰手里的刀挥了两下，一道极其强劲的气劲顿时直接对她而去，熏华侧身避过，一道结界就已经施下，直接挡在她面前。 　　熏华抬手一道灵力击打在挡在面前的那道结界上，那道结界稍稍震荡了下，但没有半点碎裂破开的迹象。 　　“你到底是谁？”熏华问。 　　苍兰听了，反而很有兴致的问熏华，“我是谁，难道你没有半点感觉吗？” 　　苍兰见到熏华蹙眉和疑惑，脸上的笑骤然加大，“真的认不出来，都说母女连心，为何你就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呢？” 　　苍兰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大，笑容里满是嘲讽。 　　“娘，你就真的一点都认不出我吗？” 　　在场所有人瞬时愣住，明枝脸上都露出淡淡的惊讶。 　　师泽更是直接看过去。 　　青瑜满脸惊愕，他保持着转身过来的动作，愣愣的望着她，满脸的不可思议。 　　熏华的脸色倏然变了，“你是谁！” 　　这话出口，她变了的脸色又平静下来，“你认错人了。” 　　苍兰怔怔的望着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她看熏华小会，突然笑起来，“我认错人了，八百年前，你和这两个人前往天魔山和那些所谓的仙门修士来围剿群魔，自己落入魔尊手里，在魔界生活，和父亲生下我，这一切娘是真的忘得干干净净了？！” 　　这一段往事青瑜和师泽都知道，当时熏华失去了下落，连着好长一段时日都没有消息，当时他们都以为熏华已经陨落，但是在他们几乎要放弃所有的希望的时候，熏华却莫名的出现了。 　　那时候他们感觉到熏华和消失之前有所不同，但是熏华不愿意说起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就再没有问及。 　　而后，熏华就将魔山内里的秘境以及各种防御道出，后面为攻破天魔山埋下伏笔。 　　熏华面色瞬时惨白，苍兰在结界那边咄咄逼人，“你生我下来，便将我丢到山崖下，不管我死活，而后更是带着那些人将阿爹和阿爹的族人几乎屠戮殆尽！为什么！” 　　她说着疯狂的卷起袖子，露出两条手臂来，嗓音带着浓厚的哭音，“你把我丢下山崖，我那时候才出生，你为何能这么狠心把我丢下去，我□□被秃鹫生生啃食，是阿爹把我的命魂保存下来，以牵魂之术保留在凡人的躯体里，我才能存活至今，可是阿爹也被你带来的那些人重伤，就是你！” 　　苍兰说着手指指着青瑜，“就是你伤了我阿爹，让他肉身无存，只有元神在世。” 　　青瑜对着苍兰的指责，他手掌捂住胸口的伤口，怔怔的看着她，好半会都没回神过来，他陷入了巨大的迷茫里。 　　“所以你就故意接近师兄？”熏华问，她此刻已经从方才的惊愕里反应过来。 　　苍兰摇摇头，“那一场瘟疫的确是我策划的，我之前早就知道你们妙法堂的弟子，喜欢悬壶济世，只要路上见到了村庄有无法解决的瘟疫，必定会汇报给师门。那个弟子是什么人，什么性子，又是走的哪条路，我都知道。我对他根本就毫无兴趣，我只是想要见见你。” 　　“我从来不知道娘亲是什么，我看过那些凡人有娘，我没有。我想来看看你。你为什么从头到尾对我都不闻不问。” 　　熏华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明枝嘴微微张开，她心头除却最开始的那点惊讶之外，到现在为止，诡异的平静的半点涟漪都没有。她就像是看别人的事一样，哪怕熏华是她的恩师，不管如何，她都给了她最大的容忍和善意。 　　但是她此刻心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似乎看着别人的戏。与己无关，高高在上。 　　“我为什么要认出你？”熏华反问，她对苍兰向来不假颜色，到了现在，平常在人前常有的笑容也没有，冰冷的过分，“你那个父亲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怎么来的？” 　　苍兰愣住，这个她没问过，她从小到大都是听父亲说，母亲把刚出生不久的她丢下悬崖，仍由她肉身被秃鹫活活撕咬吞噬，而后又引来了那些修士，将魔族几乎斩尽杀绝。他们不得不躲起来。 　　“你那个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魔族，并不是那些旁门左道，而是真正的妖魔。他们肆意屠戮生灵，甚至连灭好几个正道仙门，连凡人的城镇村落都不放过。我当时和师门前去，落入天魔山的陷阱里，说实话，你父亲若是当场杀了我，那我还算是佩服他，不过他后面做出的事，简直畜生不如。” 　　熏华说着，气息有些急促，手掌不由自主的捂住手臂隔着衣物捂住上面陈年的伤疤。 　　“你以为你是我自愿怀上生下来的？”熏华面上冰冷，但是话语微微颤抖，“你半魔半人，就是一个孽种。我为什么要认出你？我只恨自己当初下手不够狠绝，没有将你的元神也给捏碎。” 　　八百年前，她和师门一同替□□道，谁知道到了天魔山中了埋伏，被其他妖魔拖到了魔尊面前，她在天魔山结界之下过着暗无天日受尽屈辱的日子。 　　时日一长，她竟然怀上了那个孽种，她装作凡人女子那副认命的姿态，才让自己受到的监视放松，她屈辱的生下了这个孽种，每次看到这个孽种，她就会想到自己受的那些屈辱，没有一丝一毫的为人母的喜悦，只要看到襁褓里的婴儿，她就只会想到自己被强迫被折磨的屈辱。 　　那些受过的屈辱在她每一次看到自己抱着的婴儿，就会汹涌而上，逼得她恨不得立刻去死。 　　但是她不能死，她不能白白的遭受屈辱，她摸清楚了天魔山的内外结界和构造，在逃离的那天，她把那个婴儿也丢了下去。 　　原本就是被强迫受尽屈辱怀上，甚至都不是她自愿生下来，而是魔尊那个混账逼着她产下的孽种。她为什么要留她下来？ 　　八百年过去了，她有意无意的，彻底将这段往事彻底忘记，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原本应该彻底成为过去的往事，竟然 　　“你该死。”熏华此刻看着苍兰，“你原本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她几乎一字一顿，无比的清晰。 　　熏华看向苍兰的眼神十足的厌恶，像是看到了一团令人作呕的秽物。 　　“没想到你那个父亲竟然还让你给活下来了。” 　　苍兰愣愣的在那里，失神的望着熏华。 　　明枝冷冷的看着，难怪苍兰自从到了北阳山，明明她给她指点过，但是她就是认准了熏华不放。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可对你那个徒弟笑脸相对，百般关心，甚至连那些陌生人你都能对他们笑，但是对我就这么无情！” 　　苍兰以为自己将身世说出来，至少熏华会有些许后悔，可是熏华看她的眼神比当初不知晓她的身份的时候，不知道之前最多是漠然，但现在却是真正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因为她是我的徒弟，我有责任教导她，关心衣食起居，只是平常而已。那些凡人，他们深受病痛，我救助他们，是理所应当。但是至于你，我只恨当年没有事情做到底，将你元神也湮灭掉，竟然容你还在此放肆！” 　　苍兰看着熏华，脸上露出个古怪的似笑似哭的脸。 　　“你既然无情，那么也别怪我了。” 　　熏华的脸色变了，“你想对师兄做什么？！” 　　然而有事的人不是青瑜，却是那边的明枝，明枝手脚突然动了，那动了的手脚并不是出自她自己的意识。明枝挣扎了两下，瞬间就出现在结界之内，她动作僵硬的掏出之前她收好的凤凰木。 　　青瑜看到明枝手里的的东西，脸色一变。 　　结界之外的师泽和熏华脸色也都变了。 　　“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青瑜捂住伤口，强撑着问。 　　现在眼前的少女和他之前认识的几乎完全不是同一个人，眼里满是凶横的戾气，周身也有淡淡的黑雾萦绕。 　　“自然是替我阿爹重塑肉身。”苍兰对三个人笑了下，“我知道你们这里有很多好东西，所以我来，一是为了见见娘亲，二来则是要点好东西。” 　　凤凰磐涅，起死回生。凤凰木顾名思义，自然也有那等本事。 　　“而且，还能让我阿爹拿点补品补补身子。” 　　苍兰看向明枝的眼神里有不少畅快，“当时趁着她心神不宁的时候，找机会抹了一点魔气在她身上，没想到她比我想的都还要大胆能干的多。” 　　魔气潜藏心中，会驱动心中原本的负面情绪，那么只有一点点，也能催到极限。 　　再将自己想要做的，输入到她的脑子里，这样的话，她就因为会是自己想要做的了。 　　师泽闻言色变，他一掌直接重重拍在那层结界上。 　　那一击比熏华要暴烈的多，结界摇晃颤抖。 　　苍兰闷哼一声，她怒视师泽，“还有你，要不是你，我阿爹也不会没了栖身之地！” 　　“是福州附近的那座山？”师泽闻言，冰冷道。 　　他嘴角的血迹还在，下颌线条凌厉到逼人。 　　苍兰才要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让明枝取出凤凰木，而后一道黑雾从她身上冲出来。 　　“贯仲？！”熏华面上杀意顿显。 　　那团黑影在结界之内盘旋了两圈，似乎在凝视结界之外的熏华，而后那团黑雾直接冲向了明枝。 　　师泽手中的灵力瞬间暴涨。强大的灵力之如同千钧，重重的砸在结界上。 　　结界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冲击，摇摇欲坠之余，上面出现了裂纹，并且那些裂纹迅速扩大。 　　这下的这道结界和苍兰自己息息相关，结界几乎被师泽所破，她张嘴吐出一口血。 　　“阿爹！” 　　那团黑影立即向明枝扑过去。 　　师泽瞳孔紧缩，熏华也一掌而上打在结界上。 　　明枝伫立在那里，她看着那股黑雾罩头冲下来，一手几道紫符挥手而出。 　　“缚魂阵？”青瑜已经脱力坐在地上。 　　紫符被她一手甩出，灵力充斥其中，顿时符纸上的符文绽出光。 　　那团黑雾开始是志在必得，没想到一下来直接中了她的圈套。 　　“你还真当我是死人，半点都没有察觉到吗？”明枝含笑看着符文金光大盛。 　　一切的古怪，她怎么可能半点都没有察觉？不过是顺水推舟，看看到底是谁，看看有什么用处罢了！ 　　那团黑影已经笼罩而下，明枝不退反上。她五指屈成爪，撕扯在那团黑影上。 　　“她想要吞了他！” 　　青瑜到底是见过不少风风雨雨，一眼看出她的意图。 　　他也被这个小妖女的胆大包天给吓住了，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了，根本就是不要命了。 第108章 你把你那个师兄杀了，…… 　　师泽一掌重重打在那层结界上, 熏华紧跟而上。 　　结界和苍兰直接相连，结界受到巨大的冲击，她单腿跪在地上, 连续吐了好几口血。 　　她抬头去看结界外的熏华, 熏华对此没有任何感触，她蹙眉看着结界内的事态发展, 和师泽配合无间，结界上的裂纹在师泽极其暴烈的一掌之后, 越发大了。 　　“娘亲, 你真的想我死吗！” 　　这结界一旦破了, 她也会身受重伤。 　　熏华闻言看她的眼神如同注视这世上最令人厌恶的肮脏东西。 　　“如此, 那就太好了。”说罢，熏华又是一掌打在结界上。 　　熏华那一掌之后, 紧接着是师泽的一道极其强劲的掌风。 　　师泽双目血红，苍兰顿时瘫倒在地，吐了好几口鲜血。 　　青瑜看着她, 下意识往她这里走了几步，而后一股劲风铺面而来。那狂风以明枝刚才瞬间下了的缚魂阵里刮出来。 　　这个妖女行事完全出乎他的意外, 他原本以为, 那个妖女失被那股魔气给蛊惑了心智。 　　魔族原本就以人七情六欲为食, 同时又操纵人的情绪和五识。为作己用。 　　没想到妖女竟然反戈一击。 　　那股狂风过于激烈, 青瑜真气狂泄, 身受重伤, 被那股飓风当即卷起直接拍在了结界上。 　　结界里头的风越发剧烈, 苍兰再也无力维持结界，结界没了灵力的后续支撑，结界上的裂缝越来越大, 在师泽重重一击下，结界轰然消弭。 　　苍兰被风重重一击，她整个人都被抛飞出去，撞断了好几棵树，最后掉在地上，吐血不止。 　　师泽就要往缚魂阵那里去。 　　明枝一口将凤凰木衔在口中，诸多符色之中，以紫符为最上威力最为强悍，黄符为最末。 　　贯仲前段日子被师泽狠狠重伤过，到如今为止，伤势也没有恢复过来。虽然他吃了几个弟子的魂魄阳元，但那几个弟子根本就没办法滋补他的神魂。 　　明枝指尖撕扯下一团魂气。 　　凤凰木的气息源源不断的从她口里往她身体里输送，凤凰磐涅重生，凤凰木的气息也可以保她身体生机不灭，循环反复。 　　哪怕被刮出伤口，在凤凰木的作用下，也能立即痊愈，不会有半点血气溢出。 　　她那一下撕扯的极重，哪怕面前只是一团黑雾，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悸的嘶叫。 　　贯仲作为曾经的魔尊，自然没有将这种十几来岁的黄毛丫头放在眼里，这小丫头的确是有过人之处，但也仅仅是相对其他人而言。 　　谁料到竟然一个跟头狠狠的栽了下去。 　　那股黑雾扭曲翻卷，成了一团浓黑的细流，就要往她的嘴里卷。明枝一笑直接将嘴里衔着的凤凰木一口咬碎，直接含在嘴里。凤凰木顿时整个都被她吞了进去。 　　“当初福州的时候，那些弟子是不是你杀的。”明枝突然开口。 　　贯仲发出一声冷笑，明枝看向那边躺着的苍兰，苍兰方才被重重的甩出去，撞断了好几棵树，腰和下面的身子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曲着。 　　“那就是你女儿了？”明枝反问。 　　“难怪那时候追着我不放，我带着她，怎么可能甩得掉她。”埋在她身上的魔气没有□□，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头依然是一片冰冷，和刚才一样没有半点波动。 　　“既然如此，那么就有仇报仇好了。”明枝说着，手指间突然结印，贯仲见状明白了什么，撕扯着要冲出法阵之外。 　　法阵外的熏华将明枝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立刻指掌间凝结成一股剑气，向那边地上的苍兰刺去。 　　“她是你的亲生女儿！”贯仲狂躁的吼叫。 　　熏华脸色冰冷，没有丝毫动容，“我没有女儿，我只知道，我面前的这个是害了我北阳弟子的妖魔！” 　　“既然肉身不是你自己的，那么神魂总该是，如此的话，那么就毁灭肉身，再湮灭神魂。如此总算是能彻底的消散在天地之间，为我门弟子报仇雪恨了。” 　　明枝那话就是说给熏华听的。果然也看到青瑜那满脸不可置信的脸色。 　　青瑜说她是妖女，妖女就该肆无忌惮，坏事做绝。要不然算得上是什么妖女。 　　她这个妖女杀人，也不是自己动手，有人冲在前面。 　　那道剑气冲着苍兰而去，一道结界在她面前展开，直接将熏华的剑气挡在外。 　　青瑜手上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吐了一口血。 　　贯仲疯狂的要从缚魂阵里出去，魂阵内外泾渭分明，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因为强劲的符力出不来。 　　漂浮在四周的符纸上的符文金光大盛，汇集而成一道道灵线，牵扯撕拉着将贯仲压制下来。 　　贯仲左冲右突，却没能冲出去，回头过来直接冲击明枝这个阵眼，倘若阵眼消亡，那么这个阵自然也就不在了。 　　明枝等的也就是此刻，当那股黑影狂卷着扑上来，直接将她整个人一口吞入其中。 　　这一切都是瞬息间发生。 　　明枝在他扑下来的瞬间，立即一头迎了上去。任由自己整个人都被吞噬进去。 　　贯仲被师泽重伤，她之后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那日在福州看到的东西。但是之前门派内一段时间内，有弟子莫名其妙的身亡。 　　明枝知道妖魔可以以修士的血肉和神魂来滋补自身来养伤，但北阳山宗门以内，在弟子出现莫名身亡之后，立即加紧了宗门内的巡逻，弟子们出行必须三人以上，不得单独行动。 　　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弟子出事了。没有弟子送上门，自然也就没有疗伤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让她来出头。 　　明枝被黑雾完全吞没，内里半点光都没投进来，周身全都是极其凝滞的涩感，巨大的力道从外牵拉住她，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 　　明枝唤出自己用惯了的长剑，一把刺在牵拉的位置，黑气浓厚到一定程度，几乎是凝结成实体。 　　长剑刺入进去，竟然还真的稳稳当当的横在那里，她一脚踩在长剑上，正要一跃而起的时候，被一圈拉住。就是这瞬间的功夫，脚踝上的力道将她拉下来。 　　贯仲杀意腾腾，一定要将她置于死地，将她一把拉下来，另外有一股黑雾直接往她口鼻而来。 　　明枝张开嘴仍由那些黑雾钻进去。 　　贯仲钻进去意图将她身体里的凤凰木扯拉出来，但他察觉凤凰木已经和她身体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了。 　　这东西不像凡人吃东西，东西吃下肚子非得一个时辰之后，才算会被消化，被她一口吞进去就已经和她本人躯体已经融合在一处。 　　他发现之后气急败坏，干脆一鼓作气的直接一股脑的全都钻入她体内，意图从内将她整个人都撕裂。 　　明枝干脆就地一坐，运气将识海一开。 　　贯仲意图将她撕裂，一头重重撞上去，没有撞到娇嫩的内脏。反而是一头无尽的虚空。 　　识海感觉到陌生人的闯入，毫不客气的进行绞杀。 　　识海排异太强，修为达不到一定程度不会开启，一旦开了之后，倘若有人想要侵入识海，彻底毁灭元神夺舍躯体，那么就等着识海的疯狂绞杀。 　　明枝看起来不过是十七八岁，身形纤细，长相甜美妩媚，一眼看上去便很有那么点人畜无害弱不禁风的味道。 　　这个年纪的弟子，最厉害也是冲击到二重镜。更别说开了识海。 　　贯仲在她身上，再一次狠狠的栽了个跟头。 　　他原本就已经重伤，识海的绞杀之力如同汹涌波涛，直接将贯仲淹没。 　　他之前愤怒至极，想要将她撕了吞没，一鼓作气而下，如今被识海拖住，识海之内瞬间雷电密布。极密的雷电如同一张密织的网，将他整个拖住，直接拖入识海之中。 　　魔气不停的灌入她的躯体，但是和刚才那股暴虐的杀气腾腾不同，这次是被拖拽着被吸入她的躯体。 　　所有的变化都是在瞬息之间发生。都没有给双方留下丝毫余地。 　　巨大的吸力如同蛰伏在水里的猛兽，终于一跃而出咬住了猎物，死死咬拽着，拖向沼泽。 　　外面的师泽看到原本气势汹汹的魔气顿时变了，由原来的杀气腾腾扭曲着想要逃窜掉。 　　众人见着这瞬间的变化，都有些意外。 　　“她在做什么？”熏华看着那股扭曲成一团，似乎想要尖啸着逃开的黑雾喃喃道。 　　青瑜捂住胸口艰难的起来，他看着眼前的情形，“她要把贯仲给吞了？” 　　他之前看明枝出手的时候，有所预料，不过那些预料到底是比不上现在的亲眼所见。 　　胆大包天又意料之中。 　　师泽闻言，上前一步，强劲的罡风重重割在他的身上。这力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到底是贯仲所为，还是她的意思。 　　师泽没有那么多耐心，他扬手就要打断这一切，突然那股罡风比方才要更为强烈，一股戾气冲天而出。 　　师泽一手挡住割在他身上的罡风，正欲上前，一股强劲的气浪迎面炸开。 　　有躲避不及的弟子被当场掀飞了出去。 　　师泽一手扬起，手掌中荡开的强悍灵力将眼前弥漫的迷障扫开， 　　原先那股魔气现如今已经一鼓作气的全数融入她的躯体里。 　　师泽盯着地上的人，脸色凝重。这个场景何其陌生，又何其熟悉。 　　“你……” 　　师泽唇动了动，向她迈出一步，熏华喝住他，“你不要过去！” 　　熏华盯着地上的人，明枝盘腿打坐，双目紧闭。 　　“你知道她现在还是那个人吗！”熏华见到师泽又欲上前，立刻喝道。 　　师泽回头去看她，熏华眼底透着一股血红，“如果她不是你想看的那个人呢？” 　　这种事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如果两方元神相斗，如果一方落败，那么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个道理，师泽自然也知道。 　　师泽眼睛微动，“如果是她，我把她带回来，如果不是她，我……” 　　他想说如果睁开眼之后，那个人已经不是她，那么他就亲手将她了结。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让她真的成了祸害世间的妖魔。 　　他该怎么说，该怎么做，他全都知道。可是此刻他却犹豫了。 　　亲手杀了她的话，他说不出口。 　　至于真的杀了她，他不知道他是否能真的握住剑。 　　“我来吧。”熏华似乎察觉到什么，她开口。 　　“如果她睁开眼，已经不是她，那就是贯仲了，我和贯仲原本有恩怨，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好了。” 　　师泽吸了口气。 　　青瑜咳嗽两三声，一切变化的太快，几乎让人完全没有反应的余地。 　　“留她做什么？”青瑜说着看了一眼那边的苍兰，苍兰此刻衣襟前满是鲜血，他吞下一口快要溢出喉咙的血。 　　“留她到如今，已经算是我大发仁慈，现在再留她，断不可为。” 　　青瑜想要站起来，但是伤势实在太重，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能起来。 　　这个时候明枝蓦地睁开眼，她对上师泽的，露出一笑。 　　师泽盯紧她，他经历过，所以明白这里头的凶险到底是怎么样的。 　　“你如今到底是谁？” 　　熏华开口。 　　明枝看着她一眼，没有说话，她看向地上躺的青瑜，眼神一利，当即向他攻去。 　　熏华和师泽两人在她睁眼之前，已经做好了若是醒来的不是她这个人的准备。 　　她左右受牵制，熏华和她过了两招，发现不对劲，“你……” 　　明枝笑了笑，多亏了师泽给她灵感。也多亏了师泽之前要和贯仲同归于尽，让贯仲外强中干，要不然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机会呢？ 　　明枝掌心的灵力里已经赫然有了些许不祥的魔气。如同黑影环绕不去。 　　明枝试了两下，发现这两人根本就不让她靠近青瑜之后，她瞬间出现在苍兰身边，一手提起她后衣领子。 　　“你做什么！”青瑜从师泽熏华身后强撑站起来，一下露出了破绽。 　　明枝反手几道气劲打过去，熏华见状伸手拦下，结果哪怕出手快速，还是有一道打在了青瑜的身上。 　　青瑜当即倒了下去。 　　一击之后，不管是死是活，她都必须要尽快离开。 　　她拖拽死狗一样的提着手里的苍兰，直接奔出天机阁山头。 　　这一片镇守的都是执法堂的精英弟子，但是数量并不多，加上刚才贯仲的一番折腾，有不少弟子被吹了出去，到现在醒没醒来都还不好说。 　　她打晕山门处的弟子，直接奔入护山大阵之内。 　　护山大阵内沉甸甸的压制让明枝很不舒服。她毫不在意的拖拽着手里的人，仍由苍兰的衣裙被石头磨的稀烂。 　　“站住。”明枝将一批巡逻弟子打晕，就听到身后传来师泽的声音。 　　明枝回头，就见着师泽站在那里。 　　“你来做什么？” 　　明枝反问。 　　师泽定定的盯着她的眼睛，“和我回去。” 　　“和你回去？”明枝露出些许不可思议的神情，她笑了，“好啊。” 　　师泽呼吸一顿，而后又听到她笑，“你把你那个师兄杀了，或许，我会考虑和你回去。” 第109章 “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明枝听到师泽的呼吸顿时沉了下来。如同人掉入了深水里一般。 　　“为什么要逼我？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明枝打断他的话, “你说你师兄是个正人君子，那只是你以为！你觉得我可以和他和平相处，相安无事。是啊, 你以为你们刚才说的话, 我一句也没有听到，当我是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傻子？” 　　她手里提着苍兰, 如同提着一个破铜烂铁一样，她将贯仲吸入体内, 将贯仲剩余的那些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压榨出来, 归为己有。境界比之前大为提高, 他们说的那些她全都听见了。 　　“你师兄说我是个祸害, 要我死。”明枝说着哈了一声，“你倒还是想着我能和你师兄好好相处, 我是可以和他和平共处，可是你师兄呢！咄咄逼人步步相逼，三番五次的说我这条命是他看在你的份上, 才给我留的。话语内外全都是，如果我有半点轻举妄动, 那就让我不得好死。” 　　明枝说着的时候脸上全是笑, 可是眼里冰冷, “是呀, 我是个孤女, 孤苦伶仃, 无亲无故。自然是比不得堂堂仙门掌门那么威风八面。所以我听话, 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受他一份窝囊气, 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可是你那个好师兄是做了什么？”明枝手里动了下，原本半昏半醒的苍兰，顿时被她一道灵力直接击晕了过去。 　　“我拿我自己的血来救你，甚至不惜为此暴露了我最深的秘密。这世上果然是贪得无厌的人多。” 　　“师兄他不是……” 　　“你给我住口！”明枝毫不客气的直接喝住他，“你那话我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我的确信你，可是你那师兄所作所为值得我信吗？” 　　“他明面上和你说好，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呢，回头立刻找机会，来放我的血！”明枝怒极而笑，眼底猩红，“若不是他那时候到底还有所忌惮，我恐怕早已经死无全尸了。” 　　师泽脸上露出怔忪来，“师兄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在修为一事上，是有他自己的道，觉得借助旁门左道全是诱人入魔的魔道，绝对不可能……” 　　他急切的道，为了给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师兄辩白，二来也是为了拉她回来。 　　“够了！”明枝喝断他的话，“他在你眼里是正人君子，可是他要放我的血，难道是我误会他了？你那个师兄在你的面前是个正人君子，但是私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你真的知道吗？” 　　明枝笑起来，她摊开手臂，“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真的没有见过里表不一的伪君子么？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敢？” 　　“你说他是正人君子，好。”明枝点点头，“那就姑且算他是个正人君子好了，但是他想要杀我，你也能装作看不见吗？” 　　“今天他说那话，可见这个念头他已经不知道有过多久了。” 　　师泽张了张嘴，他和师兄已经说过很多次，但如今看来，她说的他反驳不了。 　　但取血一事，不管如何听起来都有几分诡异。 　　他和青瑜一共长大，并且千年来全都自一起，如果真的性情如此不堪，不说当年能不能过得了师尊那一关，这么多年来总归有蛛丝马迹表露出来，本性这东西，或许可以在外人面前藏的干干净净，但对着朝夕相对的人，绝不可能藏的这么深这么久。 　　“我和你走。”师泽道。 　　明枝闻言，脸上露出几丝迷惑，“你和我走？” 　　师泽颔首，明枝脸上的笑越发玩味了，“你确定？我可是亲手伤了你的师兄，而且你亲眼所见，我的的确确要杀了他，不是什么被人蛊惑，又或者别的。那些玩意儿，哪怕一时半会能操纵我难受不难受，但是我想要做什么，他们那种货色如何能操纵得了我？” 　　明枝说着，身体向他略微靠近些许，“只是可惜有你和师父在那里挡着，后面又有两个蠢人挡道，要不然你以为你那个师兄还能活到现在？” 　　“你亲眼看到的，”明枝面上妩媚却又妖冶，“我可是在你的怀里，给了他重重的一掌。” 　　那一掌她就是冲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没有半点手下留情。可怜青瑜心神全都被师泽分了去，没有料到她拿一下，伤得也就格外的狠。 　　师泽嘴唇抿紧，他双目紧紧的盯着她。 　　“你爱去哪就去哪。”明枝嘴唇轻动，她抬起下巴，“我不需要你，也不用你跟着。你慢慢的去和你那个师兄相亲相爱，你们两个一个装模作样，一个信了他的装模作样。卑鄙和蠢都凑在一起了，赶紧的天长地久。” 　　明枝看着师泽脸色越发的惨白，但没有半点要停止的意思，“再说，我要是带上你，恐怕你那个师兄就算下半辈子都成废人了，都要爬起来把我赶尽杀绝。” 　　她说着笑了两下，“算了。” 　　“再说了，我和你其实也还没到这个份上，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如何，但是我对你，根本没有你以为的那样非你不可。我这个人看重的是我自己，这世上除了我父母之外，我最看重最爱的，也就是我自己了。我救你，是因为你如果真的有事了，恐怕你那个师兄会把一切全都算在我的头上。” 　　明枝说着笑了笑，“你真的是不知道你那个师兄是个什么人么？别说你受重伤，的的确确是为了我，就算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会算在我的头上。一旦你又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会拿我开刀。” 　　“毕竟是掌门。且不说修为如何，哪怕拉出一宗门的人追杀我也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如何说，救你比不救你要更为划算的多。” 　　“我不想惹上你这个麻烦。” 　　师泽呼吸加重，眼角猩红如同鲜血流淌下。 　　“我想杀了你的师兄，而且不仅仅是心里想想，我的确是做了，你是想要我再杀他一回吗？再来一次，我可就没有之前那么心慈手软，还能给他留下一条命，到那个时候，就真的是你死我活。” 　　“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将里头查清楚。”师泽去握她的手。 　　明枝瞬间后移几步，完美的躲开他。 　　师泽看着抓了个空的手。 　　“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明枝看着师泽的脸，师泽猩红的眼动了下，抬起来看着她。 　　“有些事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解决的，你师兄看不惯我，我也做不来为了一个人，自甘下贱，卑躬屈膝。这世上人很多，合得来那就合得来，合不来，那也就算了。” 　　“不管你查清楚是不是你师兄真的想要拿我的血，去提高自己的修为，又或者是做别的事。但我和他之间，并不是我无理取闹，是你师兄一直对我杀心不减。你越是对他表明你自己的心思，他就越是认为我蛊惑了你。” 　　明枝露出点疲态来，“如果你只是个平常的弟子，我带着你跑了也就跑了。可是你身份太不一样了。你跟着我跑了，先不说北阳山和你师尊的声誉会因此受到什么冲击，你师兄恐怕就算是整个人都已经废了，都要爬起来令门人把我给杀了。” 　　“你知道我不会……” 　　师泽的话还没说完，明枝抬手阻止他继续把话说下去，“够了，你不用说，我也不想听。” 　　她看到师泽的眼尾处越发的鲜红，他唇齿微张，双眼紧紧的盯着她，脆弱到了极致，只要她伸手轻轻弹一下，他整个人都会裂开。 　　“这一切如同你看到的一样，你师兄是我下的手，你们北阳山的天机阁，也是我所破。不要再抱有什么期待。你我从此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不过就算见面，恐怕也不是好事了。” 　　“所以你夜里那样，也是为了……” 　　明枝点头，“没错，都是为了让你别来坏我的事，毕竟你太过敏锐，而且下药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机会。” 　　她说着，露出古怪一笑，“不过，你也应该很开心，很快活吧。说起来，你也不吃亏。” 　　师泽胸脯起伏，他感觉到那情绪在身体里翻涌，如同惊天骇浪一样，从他惊醒过来开始，就一切都变了。 　　“你明知道我一直都在为我们两人的将来打算。” 　　师泽紧紧盯着她，“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做。” 　　明枝点点头，“是，我都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呢？你我之间，是我点头，你点头，然后你师姐乐意伸手成全，然后我们就可以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算了吧，你做的那些事也最好停了。” 　　明枝说着感觉到将有弟子朝着这边赶过来，“你若是不想我被你那个师兄用个大义凛然的由头弄死，那么你就放我走。别再跟着我。” 　　师泽嘴动了动，眼里如琉璃一般剔透脆弱，“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一切都是真的，也一切都是假的。从此以后，你我各走一方，毕竟相识一场，这情分你我都记得，也别大打出手。” 　　说着她提着苍兰直接离开。 　　熏华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见着师泽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她人呢？”熏华问。 　　“师兄怎么样了？”师泽站在那里，眼尾的猩红不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发鲜艳。 　　瑰丽又魅惑，眼眸流转，透出丝丝入骨的病态。 　　熏华从其中觉察到师泽此刻的异常，她看着他的眼睛，嘴一张正要说话，师泽眼眸一动，转过来，“师兄现如今如何？” 　　他的语气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熏华唇动了动，正要开口询问，却见着他整个都看过来，“师姐？” 　　师泽的尾调微微上扬，似乎蕴含着一股疑惑。 　　疑惑和平静之下，又是一番让人心惊肉跳的汹涌。 　　“师兄重伤，现如今已经晕过去了。” 　　明枝临走的时候，还是没忘记给他来一击重击，哪怕只有一下击中了，但是那一下给原本就是强弩之末的青瑜一击重创。她走了之后，青瑜留下一句吩咐，晕过去了。 　　师泽看了一眼熏华身后的那些弟子，“师兄可是有什么吩咐？” 　　“师兄说，抓到她，杀无赦。” 　　熏华姗姗来迟，这里自然早没了明枝的影子。 　　熏华不知事情是如何一步一步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是吗？”师泽神情淡淡，“她跑了，我来的晚了，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师泽看了一眼那些还晕在地上的弟子，那些弟子被明枝打晕过去，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嗯。那我继续带着人去追。”熏华说着，领着弟子追出宗门之外。 　　这个时候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再追也是枉然，只是掌门有令，不管如何，把样子全都给做足了。 　　“师姐，我不能轻易离开北阳山，所以拜托你了。”师泽微微颔首。 　　熏华见状，嗯了一声，反正她也追不到，将面上功夫做足也就差不多了。 　　等熏华离开，地上那些晕过去的弟子也被人抬走。不过转瞬的功夫，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人。 　　这里一片的巡逻弟子都被明枝打晕了过去，一时半会的新调来的弟子也不会很快过来。 　　师泽在那里伫立好会，发生了这么多事，此刻却依然还是深夜，夜里的风冰冷，比方才的罡风还要冷上好几分。 　　他站在那里不知多久，背后传来弟子们带着些许弱气的声音，“衡云君。” 　　师泽回身过去，淡淡的暼过了那些弟子，向宗门走去。 　　师泽抬头看向那宗门，三千道问心阶，从上而下排开。他眯眼去看，似是一道不归路。 　　他动了动，脚踏了上去，胸内突然传来一阵翻山倒海似的翻涌。 　　师泽闷哼一声。 　　“衡云君您怎么了？” 　　身后的弟子看到他的异样，碍于他之前的凶名，不敢轻易上前，只敢在旁边轻声询问。 　　师泽嘴唇抿动，唇齿之内已经血腥味弥漫，他没有搭理身后那些或是着急，或是迷惑的弟子，默默将唇齿间的血腥吞回喉咙里，慢慢走上去。 　　这是他的牢笼，曾经他认命了，但是如今他不认，谁来，他也不认。 　　明枝提着人，迅速飞出几十里之外，她一路上不断将自己的气息发向东南西北各个方向，以此来迷惑后面的追兵。 　　她掏出几道符，注入灵力催动咒语，落地就变成了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几个人又瞬时去了。 　　天泛白的时候，明枝停下来，她把手里的人一把丢到地上。一通闹腾到现在，她没有丝毫的疲惫，她不想和北阳山的弟子又什么正面冲突，她可以对青瑜下手，但是对其他弟子，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没有必要对那些弟子下手，但那些弟子真的追上来，她不想下死手，可是那些弟子奉命却不一定。 　　动手起来，伤不伤到人，甚至会不会取人性命，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苍兰后背重重撞在地上，惊醒过来。 　　她看到明枝站在那里，脸色惨白，“你把我阿爹怎么样了？！” 　　明枝嗤笑，下刻一道寒光闪过，一道剑气直接穿透了苍兰的手掌，将她钉在地上。 第110章 “我很难受，你帮我好…… 　　“阿爹？”明枝两道剑气将苍兰的手钉在地上。 　　明枝神情里似笑非笑, 眉目里透着一股肃杀。 　　“我就是你阿爹啊。” 　　她那两下穿透了苍兰的筋骨，直接把她这个人都钉在那里，苍兰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双手张开, 两道剑气凛冽的穿透刺入土壤里。 　　“你阿爹已经被我封起来了, 我不就是你阿爹么？”明枝说着，手掌轻轻拍在自己的丹田位置。“你阿爹如今和我融为一体, 我就是你阿爹。” 　　她恶劣的捉弄几乎要从她的眼里完全流露出来，甚至连半点遮掩都懒得做。 　　明枝一把抬起她的下巴, “来, 叫爹, 快点。” 　　苍兰被她一手抬起下巴, 明枝手里的力气加大一点，她整个人都被下巴上的那股力道给拉了起来, 不得不抬头看着她。 　　“叫啊。”明枝歪头看她。 　　苍兰趴在地上，她力气一大，整个人都被迫拉起来, 牵扯到手掌上的伤处，明枝对她可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下手极其狠, 原本就鲜血淋漓的皮肉被她那么一拉扯就又被凝结成形的剑气给扯开了些。 　　“算了。”明枝拉了她两下, 见着她痛的满脸里冷汗泠泠, 脸色苍白, 她毫不客气的直接把手一放, 顿时苍兰整个人都躺在那里。 　　她看了看左右, 环顾了一周，没察觉到有半点北阳山弟子赶过来的痕迹。 　　“当初福州想杀我，是因为师父对我比对你好？”明枝看着地上的人。 　　苍兰伤得不轻, 又被她这么一弄，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偏生明枝对她没有半点善心，哪怕见着鲜血不断的流出来，她也没有半点出手治一治的意思，仍由苍兰在那里鲜血横流。 　　“……”苍兰头动了下，乱糟糟的头发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她。 　　明枝扯住她头发，嘴边带着一抹笑，“只是没想到我命那么大，不但没死，反而还活的好好的，那老怪物发现了我的血肉能滋养肉身增进修为，所以就想着拿我来进补？随便以凤凰木重塑肉身？” 　　苍兰如今动一下都艰难，熏华对她没有半点母女之情，下手也更不讲半点情面。体内魔气受封，更加动弹不得。 　　明枝等了一会，没等到苍兰的回话，啧了一声，“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知道你们的老巢在哪里？” 　　“或者说是天魔山？” 　　苍兰的神色变得很古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明枝半蹲在她面前，手指一下掐入她的肌理里。 　　“我问你说就是了。另外别忘记了，你阿爹，还在我识海里关着呢。” 　　说着，她一头低下来，直接额头抵在苍兰的上，顿时识海里得雷电密布，识海里出现一个朦胧的人影，被雷电网兜在其中，哪怕他极其压抑，不想漏出一丝半点的声音，可是巨大的痛苦让他还是漏出了几丝声音。 　　明枝的额头一下离开苍兰站好，她轻轻抚上苍兰的脸，苍兰脸上满是诧异。 　　明枝低头笑的低沉且不怀好意，“所以早些说吧，说了之后，你阿爹也好少受点罪。你这么个孝女，应该不会想看到你阿爹这么痛苦的，对吧？” 　　她说着低头对苍兰又是一笑。 　　“我不知道，我出生后不久就已经身亡，等阿爹把我元神修复另外以肉身滋养。那时候她已经带人打过来了。” 　　“所以说你还是希望你阿爹多受点苦，是不是？”明枝说着直接轻轻按在了她的额头上，识海内的雷电比之前更为凶猛了许多，里头的人影原本死死压抑住的痛叫一下全都放了出来。 　　苍兰原本就苍白的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嘴唇开始颤抖。 　　“你不要以为，我会对你们有多少仁慈。想要吃了我不成，反而还被被关了起来。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讨价还价？” 　　“师父并不喜欢你，知道你还活着是没有半点高兴，不但没有反而还觉得你这个人不如在当初就彻底的魂飞魄散。你就算被我折腾的再惨，她也不会为此对我如何，也不会对你和那个怪物就施以援手，不但不会，弄不好，还会觉得你们父女两个，还是消失的比较好。” 　　明枝脸上的笑一收，她的指尖从苍兰的脸颊上滑落下，一把直接掐住她的脖颈，那惨叫声源源不断的直接被她灌入到苍兰的耳朵里。 　　“如何，你要是不说，那我就只好继续折磨他了，他被师泽伤的很重，识海绞杀外来元神的本事，想必我不说你也应当清楚，再这么下去，恐怕你阿爹就真的只剩下一缕烟了。” 　　明枝说着手下又加重了点力气，“凡人死了爹娘，还有个坟头去祭拜，但你要是没了那个爹，恐怕连个坟头都没得去拜吧。父女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忍心？” 　　苍兰感觉到脖颈上掐的那只手慢慢缩紧，一面艰难的喘息，一面吐了口血。 　　她实在是不明白，事情是如何演变到这么一步的。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却被一败涂地。 　　“我告诉你。”苍兰艰难道。 　　“好，这才对。”明枝松了掐在苍兰脖子上的手，并且还颇为‘好心’的给她顺了顺头发。 　　“不要想着给我玩什么花样，又或者想着对我下手救你阿爹。你阿爹就在我的识海内，被我所封印，我要是没事，你阿爹最多不老实的时候受受苦，若是我有事，你那个阿爹第一个弄不好就会被我彻底榨干。” 　　她说着，手指勾起她的一缕头发，“所以别想着和我玩花样，我玩过的花样比你要多得多。你死了不要紧，可是你死了还拉着你阿爹一块，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孝女。好不容易给他寻了个可以给他进补的大好机会，结果没成想，娘没认成，还把爹给搭了进去。” 　　明枝斯条慢理的卷着她的头发，“要是把爹也给折腾没了，那可就真什么都没有了。” 　　她话语里含着笑，但听得苍兰完全喘不上气。 　　等到手一松开，苍兰不停的喘息。 　　等了好会，明枝撤掉钉在她手掌上的两道剑气，她动作粗鲁，直接让苍兰痛哼了几声。 　　“你就这么走，不怕到时候引来北阳山弟子的追击吗？” 　　苍兰被明枝一把提了起来，苍兰被她和提起一块破布一样提在手里。 　　“追击？”明枝有些好笑，“多亏了你们父女，现如今北阳山恐怕是一团糟。青瑜伤成那样，恐怕是不躺个几天是起不来了。至于其他人，与其说追击，倒还不如说根本就不想见着你。来什么来追击？” 　　内里一团糟，恐怕要了个那么一两天才能反应过来。 　　“而且你以为那些弟子能奈我何？” 　　“只是看在昔日相处的份上，不忍心真的出手罢了。还真以为我怕了。” 　　她拖拽着人，“别想着给我耍什么花招，你敢和我多说一句多余的废话，我就让你阿爹再多遭受一道雷。你要知道，识海是我自己的地方，雷这种东西，打下去的多了，你小心给你阿爹守丧。” 　　苍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正要开口，明枝似笑非笑的看过来，不得已又闭上了嘴。 　　北阳山内经过天机阁被破，掌门重伤，诸多弟子晕厥。门内维持着最基本的运转。青瑜重伤，苍兰被带走的时候，他还想着追上去，导致伤势更重，一时撑不住晕了过去。 　　所有的事顿时全由熏华和师泽来处理。 　　熏华令弟子去追击明枝，但吩咐了，如果找到了，要活的，至于如果看到另外一个女子。 　　“那是妖魔，蛊惑了人心，杀了吧。”熏华说到这里，整个人的神情都很冷淡。 　　弟子领命而去。 　　师泽已经从外面修补结界回来。 　　天机阁的结界一般长老没有办法进行修补，天机阁的结界和法阵过于复杂，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没有人能胜任。 　　“杀了？”师泽听到熏华那声吩咐，“恐怕师兄不会点头。”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赶在他醒来之前下手。不然还不知道到时候又出什么乱子。” 　　熏华对所谓的女儿没有半点母女之情，之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师泽看了她一眼，脸上突然浮出古怪的笑，“好啊。” 　　“毕竟师兄是掌门，他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如今他已经重伤，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波。就如师姐所说吧。毕竟扰乱师兄心神，这个比其他的，可要严重多了。” 　　他此话说出口，两人皆是一愣，熏华看向师泽，眼神有些古怪。以往这些话师泽不会说。 　　他的话语还有神态，都和过去完全判若两人。 　　“师弟，你是不是累了？” 　　熏华想起明枝，“她如果真的抓回来，我……不能徇私情。” 　　“我知道。”师泽脸上浮现的讥讽笑意又淡了下去，“师姐只管照着门规行事。” 　　破天机阁，出手重伤掌门，不管哪一样，全都是当着诸多弟子的面做下，哪怕想要替她开脱，都不知道从何开脱。 　　不管哪一个，都是重罪。 　　“此事全数托付师姐，师姐如何做，我不会有任何异议。一切都听师姐的决断。”师泽道。 　　熏华见他如此，心底不但没有因为他的话有半分的安定，反而越发不安起来。 　　“如今门中诸事，你我共同承担。师弟。” 　　师泽点头，“师姐所言，我心中都明白。师姐不用担心。” 　　熏华定定看他小会，“既然如此，那便再好不过。” 　　他的平静实在过于诡异，像青瑜那种，少不得要闹腾一番，但是师泽却平静的厉害。 　　“我不但保不住她，反而照着宗门规矩行事，你知道她会遭受什么惩罚。” 　　两样加在一起，恐怕只有一个死。 　　师泽神色依然淡然，“知道，所以师姐依照门规行事，原本就理所应当。” 　　他说着起身，“如果师姐没有事，我先行退下了。” 　　两人如今代理掌门事务，刚开始的时候，门中长老弟子突遭此次变故慌乱了好一阵，两人同时出面，两三天下来，原先的人心惶惶渐渐安抚下来。 　　师泽平素不怎么管宗门内的事，如今处理起来，也没见着有任何不适宜。 　　他到天机阁，天机阁被明枝破了的阵法如今被他重新排过和修补过。和之前完全不同。 　　原地还残留着一些混乱的痕迹，弟子们已经尽快清理了，只是这块地方等闲不让人轻易进来，弟子们不敢轻举妄动，动作也慢了不少。 　　弟子在哪里见到他，纷纷退让。 　　他在那里站着，过了小会有弟子过来，“衡云君，掌门有请。” 　　师泽嗯了一声。 　　青瑜昏了两三天，熏华一面和他共同处理门中事务，一面腾出手来救治他。算算时间，也该醒了。 　　师泽进来，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药味里混杂着血腥味。 　　青瑜见到他，“你给我跪下！” 　　师泽依言跪下。 　　青瑜脸色毫无血色，他靠坐在床头，“我问你，那个妖女失怎么知道天机阁法阵的。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是。”师泽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道。 　　哪怕心中早有预感，但听到他这么干脆的承认，原本就不平稳的气海又翻腾起来。 　　师泽抬起手，可是手扬起来，又放下来，“你自己去领罚。” 　　师泽站起身，没有一分迟疑，直接往外去。 　　青瑜吞下一口到了喉咙口的血腥，“吩咐下去，不准他以灵力防御，另外也不准执法堂对他有任何手下留情。” 　　师泽自己前往执法堂，受了两百灵鞭的鞭笞。 　　他神色不改，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受了之后，道了一声已经知错，便起来离开。 　　执法长老给他留了几分颜面，没有和平常弟子受罚那样，还要众人围观。他回到紫云台。 　　元胡出来看到师泽现在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仙君！” 　　师泽抬手让他下去。 　　他自己一路回去。身后的血淋漓了身后的衣物。 　　尖锐而剧烈的疼痛从背后不断传来，到了居室内，血腥味徒然加重。师泽吸了一口空气里的血味，这对他来说可谓是足够稀奇。 　　也足够强烈，强烈到让他无比鲜明的感觉到，以另外一种方式，可以抵御他此刻心里的痛楚。 　　他的心口很痛，如同有手直接粗暴的破开肉骨，抓住了心撕扯而出。 　　只有背上的痛，才能将这种痛楚缓和一二。 　　师泽一把扯下身上的衣物，他这一路走来，没有用灵力。此刻伤口的血已经止住，血将衣物紧紧的黏在伤口上。他这一动作，当即原本止血住的伤口又撕扯开。鲜血再一次流起来。 　　疼痛又一次从背上伴随着浓厚起来的血腥味弥漫。 　　“阿枝。”师泽微微低垂着头，神情似是悲哀，又似是愉悦。 　　“我很难受，你帮我好不好？” 　　他这话说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第111章 做人可真是一点意思都…… 　　血腥味从背上的伤口处一点点的弥漫开来。 　　青瑜亲自下的令, 执法长老哪怕有心手下留情，也只能让弟子们全都避让，给人留几分脸面, 不至于让底下的弟子看他受罚威严扫地。 　　至于其他的, 执法长老也有心无力了。 　　原本背上止住的血，被他那么一拉扯, 黏在伤口上的布被他随意拉开，血痂被撕扯开, 其下原本已经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 　　局势里充斥着浓郁的血味。 　　他已经多年都没有受过这种伤, 撕裂尖锐又剧烈的疼痛, 在背上如同狂浪一般席卷而过。 　　背上的疼痛和心口的痛楚一同弥漫, 前后夹击。四周的死寂更是如同冰凉的水浪将他整个人一同弥漫。心口的痛楚一点点的加深，背后撕裂一般的痛苦在此刻倒是成了安慰, 将心口的痛楚一点点的冲淡。 　　都痛的厉害，那么就反而显得没那么难受了。 　　师泽带着背后的鲜血淋漓，手掌捂在胸口, “我难受。” 　　和刚才一样，没有人回应他, 周遭一如千百年里的孤寂。这篇孤寂他曾经早已经习惯, 都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骨子里。他习惯甚至享受这孤寂, 如同与生俱来, 他生来就是要和寂寞形影不离。 　　但此刻,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坐在那里等,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要在那里等一个, 他自己心知肚明完全不可能会有的回应。可是心里却始终有个地方等着，等那可笑又可悲的回应。 　　背后的血流淌了出来，然后再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凝固结成了新的血痂。 　　疼痛随着伤口的缓慢愈合而逐渐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皮肉愈合的时候带来的细密痛痒。 　　他等了很久，等到了外面天明到了天黑，又度过了一个漫长的黑夜，外面白昼和黑夜交替。 　　他一人枯坐到天明。 　　他的孤寂被人破了，他再也回不去。但是将他带出来的那个人，也从此之后毫不留情的将他远远抛开。 　　真心假意，只有她自己清楚，可是她这人着实可恼的很，一句真话她都未曾和他说过。 　　或许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的目的。 　　为了能达目的，不择手段。哄骗一个男人又算是什么，更何况，骗一个男人对她来说，或许远远要比起他的手段都要轻松许多。 　　如她所说，一切都是真的，一切也都是假的。 　　这所有的，都是云中花水中月，是她织给他看的虚假美好。但是他却一头直接栽在了里头，甚至他不管这里头到底是真还是假。 　　真假，他不在乎了。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愿意再维持下去。 　　到底是谁的错？他的，还是她？ 　　“衡云君。”外面有弟子进来。 　　他听到弟子的声音，屋子内的血腥味，他一直没有清理过。以至于弟子站在外面，都能嗅到一股血的味道。 　　弟子站在外面，声音里显然已经有了几分不解和焦躁。 　　“何事？”师泽问道。 　　他枯坐了一夜，声音里是可见的低哑。 　　“妙法长老派弟子过来，请衡云君前去议事。” 　　青瑜重伤未愈，尤其还被喜欢的姑娘，从背后对准了要害一刀刺下去，伤口沾染上了魔气，痊愈起来格外艰难也格外缓慢。 　　掌门起来不得，他就接受掌门该处理的一切。 　　师泽换了衣裳，指尖落了点灵力在后背上，顿时未尽的血气彻底隔绝于外，他放任鲜血味道弥漫，不代表他就喜欢让旁人看到自己如今这模样。 　　他整理完毕，去了前堂。 　　没有青瑜在，师泽和熏华两个人主事，也和以往没有什么两样。 　　“有什么事吗？”师泽坐在那里，他背脊挺的笔直，看不出他昨天里遭受训斥又在执法堂里受了极大的责罚。 　　师泽说着看向下面的弟子。 　　弟子是连夜回来的，刚刚才入山门，身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天魔山方向有异动。” 　　熏华的眼皮动了下，几百年前正道对魔族没有手下留情。绝大多数被打散，但也有些漏网之鱼，那地方附近也被设下了法阵，来探查是否有魔族回去。但是这么多年，看守法阵的弟子都不知道有多少代了，也没有见到有魔族回去过，倒是有凡人猎户，还有山林间的一些小兽误闯过。 　　久而久之，那些阵法也逐渐的被废弃，只留下那么一两个感应阵法，弟子们也只去了那么几个。与其说看守，但还不如说去修心养性。 　　“有异动？”熏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 　　“师姐不用担心，也不要轻举妄动。如果真的是贯仲，师姐亲自过去，恐怕那才是中了圈套。” 　　师泽说着看向弟子，“你说的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现在你回去，让留在原地的弟子，不要轻举妄动，严密查探到底何人想要进入天魔山，是什么身份，想要做什么，事无巨细，统统都查清楚了。” 　　弟子领命离开。 　　师泽看向熏华，熏华的脸色依然难看。如果不是苍兰那一番自爆身世，师泽也不知道当年熏华竟然还有那样的一段往事，“师姐，倘若真的是他……” 　　熏华的手掌握紧，“现如今他在明枝的躯体里，虽然她能一时封印住他，但她到底年少，对此没有什么经验。而贯仲是一个诡异多端的混账，假如她真的被反客为主，你……”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么我会亲自将她处理掉。”师泽笑起来，眉梢眼角里似乎还是他从未遇见过明枝前的神色，无懈可击。 　　“师姐和师兄都不用担心，其中利害轻重我都分的清楚。” 　　师泽说着手指轻轻在桌面上叩了两下，他低头问道，“关于那个姑娘，师姐做好决定了吗？” 　　这说的就是苍兰了，亏得当时明枝已经和青瑜动手过了好几招，追击过去的弟子们都被两人过招带起的罡风给击的东倒西歪，倒也没谁听到当年的秘闻。 　　师泽对此并没有劝说熏华认回苍兰的意思。师兄为人他最清楚不过，杀人取血哪怕知道了，他也不屑，但他总不能一个人痛。 　　“还能如何，她原本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我只是恨当年动手的时候为何没有更加斩草除根。以至于这个孽种竟然还有胆子到我面前来。” 　　熏华说着缓缓吸了口气。师泽听了之后，嗯了两声，“既然师姐都已经决定好了，那么接下来也就好办多了。” 　　熏华嗯了声。 　　“对明枝，你打算如何？” 　　熏华还是不放心，师泽如今这模样，按理说她应当放心，至少师泽并没有因为私情而如何，她本应该欣慰。 　　明枝是她第一个收的亲传弟子，但她明目张胆的破坏门规，不管如何，就算是她也没办法在明面上维护她。 　　师泽如此，她原本应该觉得欣慰，可是她总觉得他平静之下是别的，不为人知的东西。 　　“门规如何，就如何。我还会亲自过去解决。” 　　师泽眉眼含笑，话语里自然透出一股笑意。 　　“师姐，不用担心。”师泽对熏华道。 　　“既然如此，我令门下弟子记住苍兰的面貌，如若见到，那么就不必手下留情。” 　　熏华听后，嗯了一声。 　　明枝拉着苍兰在茂林里走着。苍兰踉踉跄跄跟在她身后。 　　苍兰手上的血已经干了，明枝胡乱的给她治了下伤，苍兰内伤皮肉伤不少，明枝捡着要紧的给她治了下，不是完全治好，而只是把人治到不会轻易就死的地步，就丢到一旁不管了。 　　明枝走的快了些，拉着苍兰往前走了好几部，苍兰嘴里就弥漫起一股血味。 　　苍兰看向面前的明枝，明枝很粗暴的给她治伤，治伤的痛苦比起受伤的时候好不了多少，而且更可气的是，这女人也只是治好了一点，让她吊着不会随时去死罢了。她也逃跑不了，她已经被她趁机下了禁制，只能跟着她，倘若逃跑，恐怕活不过两个时辰。 　　明枝懒得去看她，苍兰被她拉着走。 　　“就这里？”她看到面前的树林问。 　　苍兰差点脚下一个趔趄，“是。” 　　“这里和我想的不一样啊。”明枝左右看了看，四周都是一片荒芜了的树林，冒着一股浓厚的泥土味道。 　　“都已经七八百年了。”苍兰在后面说，“这里一直都没什么人，就算有，也是看守的那些仙门弟子。” 　　明枝点点头，她看了苍兰一眼，“那你还能不能找出地方来？” 　　苍兰有感觉，如果她说个不字，面前这个人立刻就会把她抛弃，任由她自生自灭。 　　她灵力已经全数被封，别说那些可能遇上的仙门弟子，就算冒出来一个野兽，她也没有办法。 　　肉身损坏，没有人来滋养她的元神，那么几日之后，她就会消散，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你想要找什么？” 　　明枝有些稀奇的看了她一眼，这人倒是比她想的聪明一点。 　　“你们当时藏好东西是在什么地方？” 　　明枝对苍兰一笑。 　　她没有半点拐弯抹角，“我知道你们这种家伙，不会把好东西放在容易让人发现的地方。带我去吧。” 　　苍兰脸色一僵，她领着明枝在迷宫一样的地方走着。 　　几百年过去，这地方早已经荒芜，偶尔可见一处石头墙，也是布满了各种藤蔓。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她带着她走了一通，苍兰看了看左右，手里结了几个古怪的印，最后割破眉心，以眉心的血擦拭在清理出来的石墙上。 　　明枝看到顿时一阵光芒照射而出，再看的时候，就见着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不断旋转的风洞。 　　明枝跟着苍兰入内，发现里头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明枝对那些琳琅满目的法器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她自己翻一些卷轴。 　　苍兰在那里看着，见着明枝在那里各种翻找，对那些更加显眼的法宝没什么兴趣。 　　“你在找什么？” 　　明枝看她一眼。 　　她在找人变成魔的卷轴，她不想做人了。 　　做人可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第112章 “看起来，倒是有几分…… 　　做人有什么好？ 　　明枝实在是不觉得做人有什么好的。 　　她倒是宁愿自己是个什么妖魔, 被那些仙门喊打喊杀的，她根本无所谓。人比妖魔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管是那些魔门，还是正道。都是披着一张看上去还过得去的皮, 正道比魔门都还不如, 魔门想要什么，全都直白的写在脸上, 正道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男盗女娼。 　　她还有什么好指望的。这所有人都经不起诱惑, 只要一点点, 什么操守, 全都能给丢的一点不剩。 　　既然如此, 她还不如去做妖魔。 　　她不要做人了。 　　既然不管是修士还是别的什么，对她的血肉都这么贪婪, 那么她还是变成妖魔好些。 　　做什么人呢。 　　明枝低头看着手上的卷轴，她把贯仲狠狠的压了下来，多亏了师泽当初的孤注一掷, 拿着要同归于尽的势头来对付他，贯仲的伤势, 甚至比她当时大致判断的还要更为严重, 她还以为贯仲有一拼之力, 不惜开启识海来绞杀, 结果他的伤势过于严重, 反而被她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 　　重压之下, 贯仲的那些灵力也被她压榨抽调出来, 化为己用。 　　魔族的卷轴和修士们的不一样，没有魔族血统，拿在手里也只能看到一串根本就看不懂的符文。 　　原本那些应该是看不懂的鬼画符, 在被她抽出贯仲灵力之后，也被她看到了。 　　明枝在心里问贯仲，“你知道有什么可以让人变成妖魔的办法么？” 　　贯仲被她完全压制在识海里。 　　她找了一下，这里的东西多，法宝也好，还有那些卷轴，实在太多了，她没有那个心思一个个的全都去看过。 　　她对付贯仲可谓是半点情面都没有留，贯仲在识海里伤痕累累，原本的一团黑雾被迫化成了人形，看上去模样倒还挺俊俏，只是伤势严重，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听到明枝这么问，趴在岸边的贯仲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你问我？我要是说了，你敢信吗？” 　　“当然不敢信，”明枝含笑回答，“所以我得找个保障啊。” 　　明枝放下手里的卷轴，直接看向一旁的苍兰，她直接大步走向她，苍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明枝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识海里的贯仲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 　　明枝颇有些好笑，这妖魔可能几百年前在高位上待久了，不知道人心可怖，也不知道人心能坏到这个地步。 　　她看到苍兰眉心上的伤口，伤口此刻已经略有些愈合，她这身体看起来是凡人，不过还是有些不太一样。她直接伸手过去，将已经有些愈合的伤口给狠狠撕扯开，顿时原本以及止住的血又流淌出来。 　　明枝一把擦过伤口的血，划开自己的手掌。眉心的血和别处的有些不同，带着些许魂魄的味道。 　　她直接和苍兰结下魂魄契约。 　　她为主，苍兰为仆，苍兰死了，她活的各种好，但是她一旦有个什么不测和病痛，那么所有都会分摊到苍兰的身上，她若是死了，苍兰也要跟着一块魂飞魄散。 　　苍兰此刻重伤，都还要靠着她给一两点灵力续命，又哪里来的力量来防抗她。 　　明枝察觉到识海里的愤怒狂啸，掐住苍兰的手一松，仍由苍兰瘫倒在地上。 　　“怎么样，说罢。”明枝在识海里问贯仲。 　　贯仲伤痕累累，两眼血红。不得不说，贯仲的一张脸长得还算不错，比起师泽也不妨多让，明枝见他沉默不语，一道闪着雷电之光的光鞭直接鞭打在他的身上。 　　“说，我没那个耐心。你再沉默下去，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女儿做什么。你要知道，我就算把她给杀了，师父也不会对我有任何怨恨，不但不会，反而恐怕还会觉得我给她干了个好事。” 　　“如果你觉得我不敢的话，你大可试试。” 　　明枝没那么好心，她不知道自己能把贯仲压制到什么地步，以防万一，她干脆把苍兰给拖了出来，反正苍兰被打的也够惨，她又趁机给她下了禁制，就算想要搞事，也没有那个本事。正好父女情深，拉过来好好的做个牵制。 　　贯仲挨了好几下鞭打，趴在那里奄奄一息。 　　“别给我装死，我下手都是有分寸的，不会伤你性命。” 　　“好，我告诉你。”贯仲心里原本起了恶念，这个凡人的小姑娘，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敢来问他办法，他自然要将这个不聪明的小东西骨血都给嚼烂了，给好好的吞到肚子里去。 　　没想到她反手直接和苍兰结了生死魂契。 　　“记住了，一定要最好的，要不然我受罪说不定没受多少，倒是让她全都给受了。要是一不小心给折腾死了，那全都是你这个爹做的好事。” 　　倒打一耙也不过如此，明枝那简直不要脸到他都啧啧称奇的地步。 　　贯仲“好”了一声，“我倒是知道，但是一旦开始，你就没有回头路了。变成了我们这样的，想要变回去，就难了。” 　　“谁告诉你，我会后悔了？”明枝浅笑反问。 　　她笑的格外令人心里发冷。 　　“既然如此，你不要后悔。” 　　贯仲在哪个位置上坐了多年，知道不少罕为人知的秘术，或许旁人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的确是有。 　　“你要入血魔池，浸泡七七四十九日。但凡有一日你撑不过去，那么你整个人也死了。” 　　贯仲说到这里，略顿了下。 　　“一旦进去，你就没有退路可言。” 　　明枝听着，脸上从始至终都淡淡的，“那怎么准备。” 　　贯仲听出她话语下的坚决，如今明枝直接把自己的命和苍兰相连，她死了苍兰跟着一块死，而且是魂飞魄散，死得不能再死。就算贯仲如何觊觎她那一身血肉，也不敢轻举妄动，不仅如此，还要看着她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他慢慢的回忆，告诉明枝应该怎么做，要准备什么东西，事无巨细告诉她。 　　甚至还告诉她去哪里找。他们此刻就在魔族的宝库，卷轴法宝，还有那些难得一见的丹药。 　　这地方非魔尊血脉不能打开，所以当初被正道攻进来的时候，也没有被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一切都还还是原样。 　　她准备好东西，又在里头休息了下，这里头是真的什么都乱七八糟的都有，她随便找了几件看上去还不错的衣裳，随便扑了下倒头睡过去。 　　明枝这一路赶过来，没怎么停过，现在找个地方突自然要好好休整一下。她一躺，那边的苍兰也躺下了。苍兰被她一路拉老牛一样的拉过来，都没有半点合眼的机会，没有被她活活累死，就算是她命大。 　　待到醒来，明枝拿了准备齐全的东西，提着苍兰直接往贯仲说的血魔池寻去。 　　这一片几百年来，从未有人清理过，早就成了一片阴森荒凉的树林，地上藤蔓已经1足足有人小腿粗细的藤条虬结。 　　明枝踏入一块地，感觉到脚下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见着脚下有水纹一样的纹路想四周荡开。 　　“有人在这里设了法阵。”后面的苍兰道。 　　明枝眼珠转动，果然听到了空气里有丝丝缕缕的波动。正巧她眼尖看到灌木丛里有两三只兔子跑过，她一手以气劲卷起灌木丛里的兔子，直接砸到法阵里来。 　　而后她一手将自己和旁边的苍兰给隐蔽去身形。果然不多时，看到两三个穿着北阳山弟子服色的人过来。 　　明枝感觉到识海里的贯仲不怀好意的嗤笑，“躲什么，杀了不就行了。” 　　这东西挨了她连续几顿暴打，现在被困在识海里动弹不得，但嘴上还要说上几句。 　　明枝一笑，而后识海内就出现了一道光鞭，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身上。 　　她没什么对和自己无仇无怨的人下手的喜好。 　　等那几个弟子过去之后，明枝一手抓了那几只兔子一路直接朝着所谓血魔池奔去。 　　血魔池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内也宛如迷宫一般，她在贯仲的指点下到了最里头。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贯仲刚才挨了她的打，冷声出言警告，“我扔了不少正道的修士下去，可是能活着出来的却没有几个。” 　　“你是不是那个能出来的，谁也不知道。” 　　“到时候我出来，不就知道了？”明枝只是笑笑，没有丝毫犹豫，她一跃直接跳入血海。 　　魔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从七窍从肌肤的毛孔里钻。 　　她坐在里头，放松躯体，开始运转灵力，将那些钻进来的魔气化为己有，一点点的改变自己。 　　明枝对这些苦痛并不在意，她甚至还颇为享受。 　　难受的时候或许开始的时候有点，但是很快，那股难受就有苍兰给她分担过去。苍兰在血池之外痛苦的满地打滚。 　　七七四十九日，过程漫长，且里头各种未知，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拉一个来垫背。 　　明枝感觉到识海里的翻腾，只是识海里自动将那些闹腾给镇压了下去。 　　“你要是想你女儿少受点罪，那么就老实点。别想着闹腾。要不然，咱们三个人一起共归于尽，到时候看看，是你们父女输不起，还是我死不起。” 　　明枝对此根本不在意，倒是贯仲在她的识海里气了个半死。 　　“你心静下来，如果不想出事，照着我的话去做。”女儿的性命就在她的手上，贯仲气的半死，也只得为她点明道路。 　　四十九日可以度日如年，也可以瞬息而过。 　　外面日夜如何皆影响不了里面。 　　守山弟子一如既往的在四周巡逻，这里好歹曾经是魔族盘踞的地方，就算曾经的主人已经不见了，但会有一些妖魔趁机过来，想要占据此地。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不过转瞬的功夫，雷暴大雨顿时落下。 　　“你看！”弟子一面撑起结界，一面观察到远处有异动。雷电密布，在上方涌动，气流卷成了令人触目惊心的蛇形。 　　弟子上前想要查看，结果被一股极其强劲的罡风给重重推开，那股罡风里头夹杂的灵力显然和以前全然不同。 　　弟子见状马上令人将这里的异常快速送往宗门内。 　　情况紧急，第二日这消息就已经送到了宗门内。 　　师泽手里拿着传讯的玉简，“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动静，一朝出事，竟然动静这么大。” 　　他手指一动，玉简敲在手边的扶手上。 　　眼睫垂下来，“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意思。” 第113章 “好久不见啊。”…… 　　明枝浑身上下像是被泡在温热的水里, 整个身体也和在母体里的婴孩一样，整个都蜷缩起来。 　　她在池水里睁开眼。她在水里感觉到外面有什么在暴躁的震动。 　　“天雷将至，还不出来！” 　　识海里贯仲喝道。 　　他气急败坏又焦急。明枝一下就从水里睁开眼, 她所有的痛苦都有苍兰和她一同分担, 哪怕再痛苦，她也没有痛苦到满地打滚又或者如何。除却开始的一段时间的难受之后, 她就陷入了意识的昏沉里。 　　一直到方才，她才意识有了些许的恢复。 　　“天雷？”明枝听到这话还有瞬间的迷糊, 不过下刻, 她的感觉到一道巨雷从天而降。 　　她下刻跳出血池。 　　下刻巨大的雷电轰击下来, 明枝立即往外冲出去。 　　“这怎么回事？！”明枝一把抓起在一旁晕死过去, 生死不知的苍兰，直接丢到外面。 　　“你放开她！”识海里贯仲怒吼。 　　明枝嗤笑, “要死一起死，我一个人岂不是太孤单了，而且我就算放开她也是白放。到时候我出事, 她还不是一样的要和我死？” 　　明枝话语含笑，还能听出里头的不慌不忙, 识海里的贯仲却是差点没一口血都吐出来, 明枝对苍兰的生死并不在意, 活着就活着, 如果死了, 那就是真的是苍兰运气不好。她死会拖着苍兰一块死, 苍兰死了, 她也无动于衷，更别说去救。 　　“你把她撒开，我教你怎么应对！” 　　贯仲被她逼得大喊。 　　明枝轻笑一声, “那你现在就说，要不然我怎么你说的是真是假？” 　　她性子可以称得上是极其恶劣，但是贯仲此刻也没有半点和她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照着我的话去做！” 　　贯仲将躲避天雷的诀窍毫无保留的全数告诉她，明枝笑了，“多谢。” 　　她手腕一甩，赶在天雷落下的前一刻，把手里的人直接丢出去，苍兰被她大力丢出，整个人都被抛到一棵树的树冠上，整个人被茂密的树叶整个一叉挂在那里迎风飘荡。 　　明枝完全无视贯仲气急败坏的咆哮，她迅速已经照着方才贯仲说的，迅速抵御天雷。 　　天雷轰下来那刻，明枝浑身上下还是有瞬间的空白，然后脑子里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她在现代里的那些日子。 　　吃着烤鸡腿，喝着肥宅快乐水，愉快开着电脑追剧。 　　突然下刻她鼻子那儿闻到点儿焦糊味道，那股味道把她到处飘的魂给拉回来了。 　　她全力一口气按照贯仲说的那些，全数扛了下来。 　　待到最后一道雷过去，明枝只觉得四周包括自己都冒着一股焦香。 　　她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身上的衣裳都被劈的差不多了，而且头发也被烧焦了少许。 　　人在血池里泡了那么久，身上的衣裳原本就被泡的极其脆弱，她护体灵力只是布满了肌肤周身，没有照料到身上的那一层布。 　　她低头看了下，胳膊腿那儿已经有了几个大洞，后背也有点凉飕飕的。 　　“你是什么人？！”正在这个时候，明枝听到了不远处的怒喝。 　　她抬头去看，就见着两三个弟子站在那里。 　　明枝脸上露出看肥羊的神情。 　　此刻天上恰好一阵大雨下来，把她脸上的脏污给冲刷干净。 　　弟子看清楚那里站着的是个年轻貌美女子，满是意外，又齐齐警惕起来。那女子脸上的脏黑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身上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衣物紧紧的黏在身上，显出曼妙的曲线。 　　但是这女子身上冒着一股令人并不愉快的气息。 　　“你究竟是谁？！”弟子握紧手里的长剑，大声呵斥。 　　明枝笑了，雨水冲刷她的脸庞，这场雨来的很急，雨滴更是极大，落下来啪啪作响。 　　“我是谁？” 　　女子浅笑，嗓音里全然是酥软的妩媚和慵懒，听在耳里，莫名的身上开始轻微的泛着些许的酥麻。 　　“想知道吗？”她不顾自己眼下的这幅样子，笑问他们。 　　在雨水之中，越发的妖媚动人。 　　弟子感觉到心神的动荡，当即明白自己遇见了可以蛊惑人心的妖女。马上念起清心咒，并且两个持剑向她斩来。 　　但是剑身到了半空却如何也斩不下去了，剑身被无形的力量阻挡在外，不管他们如何用力，就是没有办法再砍进半分。 　　而后那个女子抬头过来，对他们笑了笑，两个弟子只觉得一阵眩晕。 　　明枝看到那两个弟子掉下来，而后痴痴呆呆的看着她。 　　她笑了两声转身离开，另外把挂在树上被大雨淋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苍兰救下来。 　　明枝找了个地方休整，并且让苍兰从魔族的那些珍藏里，找了几件衣裳出来穿。 　　“怎么会有天雷？”明枝问贯仲。 　　贯仲冷笑，“妖魔现世，浊气浓厚，天地自然会降下天雷清除。” 　　“扛过去了，那就是你命大，扛不过去，那也是你命不好。” 　　明枝听着，脸上没有半点神色。 　　她看了苍兰一眼，苍兰咬住唇，但还是把镜子双手送到她的面前。 　　明枝看了苍兰一眼，“我这个人不喜欢看着人哭丧着脸。” 　　苍兰脸上露出些许愤愤，可是当苍兰和她的视线对上，被她那么一看，不得不脸上缓和了些许，只是苍兰不管如何，脸上都笑不出来。 　　明枝却饶有兴致的逗她，“来，笑给我看一看。” 　　苍兰脸上露出一丝愤恨。而后，被明枝一下掐住了脸颊，“我说，笑给我看看。” 　　她声音突然之间带上一股压力，苍兰浑身僵硬。 　　明枝脸色越发玩味，指尖徒然加重，“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自从血池里出来，苍兰就感觉到明枝的性情似乎比以往要更加乖张。 　　她话语轻飘飘的，落在心头上，却莫名的让她不自觉的一阵战栗。 　　苍兰对着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丑死了，也不知道青瑜那个老东西是怎么看上你了，难道是他这么多年没怎么见过女人，见着稍微会撒娇的，就迫不及待的扑上去了？” 　　苍兰的脸上抽搐两下。退回到一旁。 　　父女两个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里。 　　明枝也不去管他们，也没什么好管的。 　　她穿上苍兰给她准备好的衣裙，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比她之前容色越发浓郁，她以前虽然被青瑜一口一个妖女的叫着，实际上，她也和平常貌美少女差不了太多。 　　但是现在她颜色浓郁了不少，嘴唇鲜红如血，和苍白的脸颊对比太过鲜明。眉眼里都透出一股不祥的妖冶。 　　乌黑的长发落到脸颊边，让这种鲜明越发凸出。 　　她放下手里的镜子，嘴里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真是个不错的惊喜。”明枝说着放下手里的镜子，她看了下四周，然后看向苍兰，“你待会带我去密窟里，再取几分卷轴出来。明天一早马上离开这里。” 　　说着她还有些遗憾。如果不是发觉了这里已经被仙门弟子看守，必须赶在仙门的人来的更多之前撤走，她还是挺喜欢呆在这里的。 　　“你要走之前，记得把自己身上的魔气收敛一下。那些弟子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不知道，但是若是修为高一些的，例如你那个相好，到时候那就难收拾了。” 　　明枝回想了下当初和贯仲交手的时候那冲天的魔气，她笑了两下，收敛自己毫无顾忌的时释放出来的魔气，一点点的收回去。 　　到了最后浑身上下，竟然一点魔气也没有。 　　“我很好奇，你变成了这样，要是被你的相好看到，照着他那个黑白分明的性子，恐怕他怕是不要你了。” 　　贯仲的话语里蕴含着再明显不过的恶意。他吃了师泽那么大的一个亏，如今打算在明枝的身上给找回来。 　　“不要我？你眼睛瞎了吗？”明枝没有半点愠怒伤心。 　　贯仲想起她离开北阳山的时候，两人的那一番对话。与其说师泽不要她，倒还不如师泽是被她给抛弃了。 　　然后下刻，电光密密的落下来，剧痛顿时窜遍了全身。 　　“我不喜欢人太多嘴，这次给你个教训。” 　　明枝隔绝了识海的传导，将贯仲的惨叫隔绝在外。 　　她让苍兰把东西都收拾了下，等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她立刻离开。 　　苍兰和她说过这一带有正道设下的法阵，不过人都要走了，还管什么法阵不法阵的。 　　她一路直接闯了去。 　　一脚踏入一个法阵的时候，她感觉到脚下如同点在水上，随后背后一股劲风吹来，明枝迅速腾挪，躲开那只要扣在她肩膀上的手。 　　明枝于黑暗里看到那个人，眉头一皱，她并不恋战，也没有半点和这人纠缠的意思，手指结印，虚幻的影子从指尖探出，扑向那个人。 　　平常的东西对付不了他，她所以特别给他弄了点加料的。 　　人影和他交手的同时，浓郁的黑气随着她手掌的张开而迅速缠上他。 　　她和他没有正经动手过，但她见识过他的出手，所以她不会轻易的掉以轻心。见着那团缠绕不散的黑气已经给完全将他缠绕的密不透风，她抬手直接在上面又加了几道。 　　做完这一切，她直接迅速离开。 　　她没打算真的把人给重伤或怎么样，只是要拖住他而已，只要拖住他了，那么就算有其他人也不足为虑。 　　明枝一手展开法器，法器是她从密窟里拿来的，平常的时候是一把折扇，展开了就会迅速变化。 　　她一跃到扇面上，顺便把苍兰这个拖油瓶也给拉了上来。 　　她操纵着扇面向远处迅速飞去，天空上也不是什么安全地方，时常有弟子过来巡视。 　　果然明枝听到空气传来御剑破开空气的声响，她笑了笑，指尖虚空点了两下，就听到人从高空坠下的声响。 　　下面的全都是茂密的树林，人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死，最多挂在上面被冷风吹个透顶。 　　御剑中的弟子莫名其妙被凌空而来的力道直接击落，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直直的直接从剑上栽了下去。 　　他们惊呼着，直接被一道灵力直接托住。 　　明枝感觉到背后传来风被破开的声响，她抬手直接迎战，两人瞬息之间已经过了数十招。 　　突然天光破云，浓黑的天色一点点褪去。 　　明枝身上收敛压制住的魔气在此刻尽数爆发而出。 　　浓厚的魔气没有让他躲开，他竟然直接一头迎了上来，扣住她的手腕。明枝瞬间一股灵力直接和他纠缠对冲，天光完全照在她的脸上的时候，对面的人瞳孔骤然紧缩。 　　天光之下的容颜，容色之烈令他震惊。 　　她浓艳的像是开在雪地里的一支芍药，诡异却绽放到了极致。妖冶又诡魅。和他曾经看过的她，眉眼是那个眉眼，但是却已经判若两人。 　　明枝咧嘴一笑，她直直撞到他的跟前来，如同勾人魂魄的妖精一样，咬了下他的下巴。 　　“好久不见啊。” 第114章 明枝站在扇子上，嘴里…… 　　明枝突然掌心里浮上一层灵力, 扣住他的一条手臂，整个人直直的撞到他的怀里来。 　　明枝手臂抬起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凑上去, 咬在他的下巴上。 　　她那一咬不是调情似的嬉笑, 而是真的下了力气，她松开嘴唇, 就见着师泽的下巴上多了一个湿漉漉的整齐牙印。 　　牙印咬的深，咬出来的印子里, 有些破皮出血。 　　她看到伤口里溢出来的血, 凑上去轻轻吻在他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上, 将冒出来的些许血珠子给一一仔细的吮干净。 　　“想我了没有？”明枝手臂勾在师泽的脖子上, 笑着对上他惊愕的眼神。 　　她如雪洁白，又如火一般的火红。 　　两厢到了极致, 反而显示出的是另外一种勾人心魄。 　　“你……”师泽方才察觉到她身上那或是淡薄或是浓郁的魔气，他和封印在自己识海里的东西斗智斗勇这么多年，不可能认不出来。 　　天魔山有异动, 而且异动不小，这里曾经是魔族的老巢, 这么多年没有异样, 一朝有变便是动静不小。 　　活着的见识过魔族的, 也只有那么几个人, 以防万一, 师泽亲自过来查看, 竟然直接撞见了她。 　　“这一切都是你？”师泽低头问她。 　　明枝开心的咬破他的伤口, 扫出更多的鲜血来。 　　她没那个耐心来回答他的问题，刚才追击她的弟子，都被她一一的从剑上扫了下去, 她早就算好，死是不会死的，最多就是挂在树上被风吹个透心凉。所以她没有半点焦急的吸他的血。 　　明枝感觉到自己是真的不一样了，因为自小的遭遇，她并不喜欢血腥味。但现在却完全不同，她甚至感觉到那股腥甜的滋味，甘甜的厉害。 　　“什么？”明枝心满意足的将他的伤口撕裂的更加大，让鲜血流出来更多，她吮饮了两口。听到师泽的问话，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他。 　　师泽握住她的肩头，将她从自己身上拉开。 　　“你到底对你自己做了什么？” 　　明枝抬眼，她依然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调子，面上满是一股慵懒，妩媚到惊心动魄。 　　听到师泽这么问，她突然笑了，“你难道看不出来，非得要我亲自说出来嘛？” 　　她言语软软的，听在耳里和风在心头左右来回扫，挠的人心头痒痒的。 　　她说着指尖去划他的脖颈，师泽握住他的手腕，看到她手掌的指尖，她的指尖的指甲已经尖锐锋利。 　　师泽看着她的指尖，陷入诡异的沉默，他脸上一片冰冷，就连眼里也看不出有半点神情。但紧紧施加在她手腕上的力道，还有那微微颤抖的手，到底还是泄露了些许心底真实状态。 　　“没事。”明枝有些遗憾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他的血泛着些许甘甜，没有她以前闻过的，别的人的血里，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甜津津的，很美味。 　　明枝动了手腕一下，感觉到手腕上力道的加强，她抬头看了师泽一眼，依然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只不过是把你曾经做过的，再做一遍罢了。” 　　她对上师泽紧缩的瞳孔，“没什么的，我已经成功了。” 　　话语才说完，明枝就感觉到手腕处的力道更大，那力道似乎要生生的把她的腕骨给捏碎。 　　“你明不明白，你到底做什么？”师泽眼里的惊愕和诧异散去，浮上来的是浓厚的愠怒。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明枝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原本放在凡人身上会叫人痛的脸色发白的力道，她却面不改色。 　　“做人没什么意思，衡云君。”明枝略带点看孩子耍赖似的无奈，她扫了一眼左右，除却坐在扇面上看着他们发呆的苍兰，四周根本没有人。 　　“我哪怕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 　　师泽的嘴唇动了下，“你和我回去。” 　　明枝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真的觉得我能回去吗，我还能回得去吗？” 　　师泽陷入诡异的沉默，方才那话是他下意识说出的，同样的，听起来，也更像是他的一厢情愿。 　　“你要去哪。” 　　明枝笑的诡异了起来，她对师泽上下一扫，“你问了，我也不会说，何必费这个力气。” 　　她说完，手臂一动就要从他的指掌间抽走、 　　“你想去哪？”师泽握紧了手里的手臂，不给她半点脱离的机会。 　　明枝看了一眼自己被他拉住的手臂，有些好笑，“你何必和你自己过不去，问了又能怎么样，是打算带着人来将我斩尽杀绝？” 　　师泽眼眸睁大，他盯着明枝，呼吸也略显急促起来。 　　有很多事，他在自己的预想中，和真正面对她的时候，根本不是一样的。 　　“还是说……”明枝那张明艳到了极致的面庞上浮出轻浮的笑，另外一只手，点在了他的胸口，“还是说你想要跟着我走？” 　　“你肯吗？”师泽低头下来注视她。 　　“送给我，我也不要。”那张殷红的嘴唇张合，吐露出最伤人的话语。 　　师泽的眼里完全沉了下来。 　　“我早就知道。你会如此回答。” 　　明枝任由手被他抓着，一开始的时候还想着把手从他的手里给抽出来，“那不就结了。” 　　“你我本来不是一路人，你是衡云君，而我是妖女，现在我不过是把我那个妖女的名头给彻底坐实了。” 　　“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你没有想过么？”师泽到底是忍不住问，“你真的知道魔族是个什么东西么？” 　　师泽曾经亲自剿灭大部分魔族，身体里更是封着上古之时的那一抹浊气，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没想过，但是我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我可能就要生不如死了，既然都是被人追杀，那还不如我做个妖魔，来杀那些人好些。至少他们也知道怕。” 　　“这世上没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些不过是凡人臆想出来的东西，自我安慰而已。有的不过就是弱肉强食。那些规矩你们也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一旦有利可图，一个两个男盗女娼的连魔门都自愧不如。” 　　明枝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尖锐的指甲划破他的脖颈，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明枝凑上去，轻轻舔舐那块鲜血。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师泽反问，他松开她的手臂，一手握在她的腰上。 　　“那你当初想要把那个东西彻底化了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一旦失败，到时候你会成了个什么吗？”明枝不答反问。 　　“我若不成，也绝对不会让那东西占了神智，我自己会自我了断。” 　　师泽看着她眉目里近乎张狂的妖冶，“不会牵扯到你分毫。” 　　明枝舔了舔沾染到唇边的血。 　　师泽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猛地拉到自己身前来。 　　明枝看他，眼里还是那般令人触目惊心的媚。 　　她被他抓住，没有半点挣扎，还有那么点闲心思，垫脚来吻了吻他的唇，只是靠近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咬破了他的唇，喝了一口血。 　　“你我都有自己的坚持。原本就不是一路人。”明枝叹气，“你现在也知道我成了个什么样子。既然知道了，那么也应该走了吧。” 　　“走？”师泽声音很轻，带着一股疑惑，“我为何要走？” 　　明枝抬眼起来，师泽钳制她的力道没有丝毫的放松，甚至比刚才还要加重了一些。 　　她眼底浮上一些讥讽，“哦，看你这意思，是想要把我抓回去给你师兄进补了？” 　　话语落下，一道魔气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腾了起来，魔气这东西浊气太过浓厚，甚至带着一股强劲腐蚀，当初贯仲未免没有干脆直接让魔气把她给彻彻底底腐蚀殆尽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师泽的肌肤上被魔气扫过，微微泛红。而后下一道寒光直接逼向他的手指。 　　师泽反射性的一松手，明枝当即已经出现在几丈之外。 　　他低头看了一眼，而后神色没有半点变化的看明枝。 　　明枝依然脸上挑着漫不经心的笑，“看来，你果然也是和其他男人一样，到手了也就不当回事了。” 　　她舔了舔嘴角，似乎还在回味刚才他鲜血滋味“罢了，反正世上的狗男人都这样，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师泽听着她的话，神情不变。 　　或许说从头到尾，除了刚开始发现她的诡异之处的时候，他那张脸上就没有见着别的情绪了。 　　明枝对他已经没有半点侥幸，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他还是这样，看来是真的打算把她给抓回去。 　　明枝一扬手，浓厚的魔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带着气势汹汹的杀意和力道，全都朝师泽吞来。那滚滚的气势，没有半分手下留情，也没有半点依恋之情，有的只有你死我活的气势。 　　师泽抬起手里的剑，他一剑带着浑厚的真气和灵力，清气浩荡，长剑上覆盖的清气闪耀着点点清辉，将面前的浓厚魔气斩开。 　　明枝想起师泽也是要把身体里的那个东西给彻彻底底化为己有的，什么他还能保持他原来的本事不变？ 　　果然应该是先把他这个诀窍问出来，然后再撕开脸皮。不过现在显然是太晚了些。 　　明枝一笑，心下其实没有什么后悔。 　　既然已经决定好去做，那自然做到底，至于别的，都不重要了。 　　师泽破开眼前的迷障，她是没留情面，之前被魔气扫过的地方微微泛着红肿，脖子和唇上被魔气侵扰过，原本轻微的伤势都有了加重的迹象。 　　师泽破开眼前的一切，一条红丝线从天而降，那是女孩子用两根稍微粗一点的红线缠绕在一起，随随便便弄个什么穿在里头，戴在手上做个装饰。 　　“送你了。别忘了我。”明枝带笑的话语从远方一路传来。 　　师泽伸手接住那根原本挂在她手腕上的红丝线，看向她所处的远方。 　　明枝站在扇子上，嘴里轻笑。 第115章 只说这里是真的有妖魔…… 　　扇面稳稳当当向前走, 明枝在扇面上突然回头过去，只见到一道剑光由远及近，飞速向这边逼近, 明枝脸色一变, 而后扬起十分古怪的笑。 　　她手掌动了两下，原本圆润的指甲, 变的尖锐。 　　她还想着师泽会算了，但是现在看来, 还是她太过心慈手软, 又或者说对他的希望太大了点。 　　或许在这种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面前, 她还是稍微有些太嫩了。 　　感觉到那股凛冽剑气逼近, 明枝一手逼近。 　　“怎么，还真的想要赶尽杀绝？” 　　她言笑晏晏, 可是眼底是冰冷至极。仔细看还能看到其下的滚滚杀气。 　　明枝说着，魔气如同利刃扫过师泽面门。她此刻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师泽察觉到哪毫不掩饰的杀意, 愣了下。 　　“怎么？现在过来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 　　明枝的声音如同这清晨的云雾一样若隐若现，虚无缥缈, 没有半点踏实的真实感。 　　他扬首敏锐的躲过, 但是动作间, 两鬓落下的两缕黑发扬起, 被那截斩而过的魔气生生斩断, 而后在魔气里被湮灭成虚无。 　　师泽看着, 眉头皱了皱。 　　明枝不想和师泽做过多纠缠, 她见到他堪堪躲过，笑了笑，“你杀过来干什么, 是后悔了，还是打算来杀我来了。” 　　她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浓艳到不祥的艳色在乍破的天光里，越发的鲜艳。 　　“我不是冲你来的。”他嘴唇动了两下，颇为艰难的出声。 　　明枝脸上有些意外，“不是冲我？” 　　她又满是好奇，“那是谁？” 　　“把她交给我。”师泽指着离她不远处的苍兰，“我要她的命。” 　　师泽言简意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明枝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完全如同死人一样的苍兰，“她？” 　　“师姐说过，若是遇到她，格杀勿论，不必容情。”师泽提到别人，言语冷淡，没有半点感情，他看着明枝，“她既然跟着你，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将她交给我，我不追你。” 　　师泽的话语落下，明枝就感觉到识海里开始翻腾起来。 　　贯仲愤怒的尖啸，那尖锐的尖啸几乎窜破识海，直冲她天灵盖。 　　“你追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明枝看了一眼那边已经完全瘫软下来的苍兰，明枝给苍兰下了禁制，她现在和凡人也差不了太多，如果落到师泽手里，想要她死实在太简单了。 　　苍兰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一阵颤抖。 　　“师父想她死？” 　　“若是她不自曝身世，恐怕谁也不会想要和她过不去，既然她自寻死路，那也没办法了。更何况她还伤了师兄，于公于私，她都不能活。” 　　师泽说起苍兰，神情冷淡，没有半点其他的感情。 　　明枝低头看了一眼苍兰，苍兰脸色已经如同苍白的毫无血色。 　　她恰到好处的沉默下来，看似是考虑师泽的话。 　　“师父如何？”明枝故意问道。 　　师泽看向她，原本如同死水一样的眼神终于有了动静，“她好还是不好，你自己去知道或许更好一些。” 　　“更是我更想你说呢？”明枝一面和师泽调笑，“我想听你说说话。” 　　师泽视线锁紧她，话语缠绵柔软，如果不是方才她招招狠厉杀气腾腾，恐怕这般情义绵绵的，还真的容易信了她的话。 　　师泽眉头一皱，没有和她拖延时间的打算，抬剑直冲那边的苍兰。剑气浩荡几乎锐不可当。只要被剑气击中，□□荡然无存不说，魂魄也会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他并不知道熏华当年遭受过的一切，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杀了代表熏华当年所有屈辱的孽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要封印在明枝识海里的贯仲□□。 　　这东西有多危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尤其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和他一样，每月里都有一次折磨。 　　这种折磨并非常人所能忍受。一旦有片刻疏忽，可能就会被趁虚而入，一身血肉成了别人所有物。 　　外人活生生侵入识海，将封印的魔物拉出，极其冒险，而且受术之人也痛苦万分。但是比起之后她将要受的苦楚，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一股浓黑的魔气凝结成墙，挡在那道剑气之上，将那道怀着必杀的剑气挡下。 　　“你说杀就杀，那我岂不是成了听你的话？”明枝满脸妖冶，她虚空点了一下师泽，巨大的力道破空而来，师泽翻转躲避开，听到她笑声。 　　“哪日我亲自见到师父，再问她要不要杀吧。” 　　师泽落下来，见着面前早已经没了人影了。 　　明枝这次是真的走了，她看了一眼瘫软在一旁的苍兰，她一手捏起苍兰的下巴，左右看看。 　　苍兰才从刚才的生死劫里出来，此刻还惊魂未定。 　　直到被明枝捏起了下巴左右打量，这才回神，她到了此刻牙齿还在打颤，“为什么……”救我？ 　　明枝对她算不上好，尤其因为当初福州她杀了几个弟子，她对她更是百般折磨。 　　“因为你还有用啊。”明枝毫不客气道。 　　她垂眼看着苍兰，如同在看一块挂在秤砣上的肉，一点点的精打细算，想要掂量她究竟有多少价值。 　　苍兰被她这么打量注视，不自觉的浑身发抖。 　　妖魔的本性原本就冷酷无情，尤其两人不但没恩反而有仇，留她下来，自然不是她心善。 　　“……”明枝和打量货物一般把她给上下打量完，而后坐到了一边。 　　明枝遮掩掉了身上的气息，找了个不错的城大摇大摆的进去。 　　她在最好的客栈住下，苍兰被她当做丫头一样的呼来唤去，苍兰逆来顺受，她吩咐的全都给做好了。 　　等一切做完之后，明枝叫住她，“你知道你那个死鬼爹的部下在哪里吗？” 　　苍兰抬头满脸的意外。 　　“你想做什么？”识海里的贯仲出声。 　　明枝没有师泽那样，以千万道封印将其完全封印住，不但没有，反而还给了他些许的自由，可以看到她这双眼睛所看，听到她所听的。 　　明枝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苍兰。 　　苍兰嘴唇动了几下，“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明枝坐在那里，她脚上的鞋袜刚才被她指使苍兰给脱了，洁白的脚丫子在裙裳下若隐若现。 　　“那时候我出生没多久，后面肉身被秃鹫分食。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带着人攻进来了。” 　　明枝感觉到苍兰说到肉身被吞食的时候，言辞下的那股浓厚的恨意。 　　“这么说来，你爹带着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明枝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里已经有了几分不善。 　　“你想问什么，只管来问我就是。” 　　识海里贯仲道。 　　明枝松开手，她整个人都靠在那里。 　　“你想要做什么？” 　　贯仲被她封入识海，却不能知道她此刻所思所想。 　　她没有立即回答，相反坐在那里，脚从裙裳里伸出来，踩在床边的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凳子摇来荡去。 　　“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就是。” 　　贯仲女儿在她手上，到底没她那么能稳住。 　　“你的那些老部下，还剩下多少？”明枝整个人都靠在身后的软枕上，虽然是最好的客栈，要的也是最好的上房，但是也不是件件都顺她的心。 　　她被师泽照顾的无微不至，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有那么点不适应。 　　“你想怎么样？”贯仲的声音里都多了几分稀奇。 　　“有没有想过，将你那些打散了的部下再次集聚起来？”明枝的话语里透着一股难以抵挡的诱惑，明枝懒懒坐在那里，“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把那些老部下给集聚起来，免得和现在一样和条老狗一样？” 　　明枝说话很不客气，话更是不好听，贯仲的怒气出现了一瞬，然后迅速的按捺下去。 　　“你想要拿他们去给你挡那些可能要你命的东西？” 　　贯仲说着，短促的笑了一声，“简直说笑话。” 　　“谁告诉你，我要拿他们来挡那些东西了？” 　　贯仲奇异的问，“那你想要做什么？” 　　明枝垂眼摩挲着手指，神情里似笑非笑，“有还是没有？” 　　她对好几百年的事知道的并不清楚，也没什么兴趣。 　　“有倒是有，不过这些东西可不是你遇见的那些修士或者魔道。他们是妖魔，你如果镇不住它们，那么死的那个是你。” 　　明枝手指轻轻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遍，“哦。你说就是。” 　　她没有被贯仲的这话吓住，紧接着识海之上的电光突降而至，她听着贯仲的惨叫。 　　“我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贯仲只觉得她不知死活，若不是苍兰和她结契，她死活如何，他才不会管。 　　“说。” 　　她声音落下的下刻，电光越发密集。 　　“你恐怕是镇不住他们。” 　　明枝笑了，她笑的肩膀都在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谁说是我来镇住他们？当然是你了。” 　　贯仲一愣。 　　天魔山的弟子是被衡云君从树枝上给救下来的，与其说是救，倒还不如说是被衡云君直接从树上给提下来的。 　　前来查看的弟子们察觉到变故，结果连什么事都还没有察觉到，就已经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道给击落下来。 　　这些弟子实力在门中都还算得上不错，但此次还是头一遭遭遇此等大败。 　　衡云君去而复返，把他们一个个从树上给提下来。衡云君一言不发，他们也不敢做声，有人抬头，见着衡云君的嘴唇和脖颈上有浅淡的伤口。 　　伤口看着已经用愈合术治疗过，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好全。 　　“衡云君？”弟子们没有见过师泽受伤的样子，尤其还是伤在那么敏感的地方。一众弟子摸不着头脑之余，也有些惊慌。 　　师泽闻言看过来，弟子们被他那冷淡至极的一眼看到，吓得浑身上下寒毛耸立。 　　师泽看了一眼手边的灵鸟，灵鸟的爪子上绑缚有他送回北阳山的消息。 　　他将自己见过明枝这一事抹了，只说这里是真的有妖魔现世了。 第116章 那男女莫辨的嗓音压在…… 　　“你到底要干什么？”贯仲又一次问。 　　明枝那些北阳山的弟子们还有几分香火情, 只要能避开，她就避开。不会真的对这些弟子动手。但是对贯仲父女，从来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 　　贯仲摸不清楚她的底细, 自从她到血魔池里泡了出来, 浑身上下脱胎换骨。连带着修为他也不知道。识海之内绞杀外来元神的力量极其强横，她没有对他再加其他的封印, 但仅仅这样就已经是将他完全封在识海里，并且但凡有个心情不顺, 她就会把他狠狠教训一通。 　　他不关心这女人死活, 但是她手段下作, 直接让自己和苍兰结了契, 她死了，苍兰就会彻底魂飞魄散。所以这女人绝对不能死。 　　明枝翘着腿坐在凳子上,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 　　她从血池里出来，不仅仅人变了, 就连样貌也变了不少，原本圆滚滚的眼睛变得修长, 比起原先的少女稚气, 显然要成熟妩媚许多。眉毛浓黑, 嘴唇也是涂了血一样的鲜红。这样的颜色, 不管她把自己这张脸洗上多少次都没有半点减退的迹象, 似乎她天生就该是如此模样。 　　“他多久会过来？”明枝没有半点给贯仲解惑的意思, 她只是低头问了一句。 　　贯仲在她的天雷地火之下, 把他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她。 　　“这我就不知道。”贯仲据实相告，“这么多年了，我也从未召唤过他, 或许他早忘记了我这个主上也说不定。” 　　明枝听后，懒懒的伸开五指。 　　她沉静的简直到诡异的地步，贯仲倒是沉不住气了，“我告诉你，妖魔不是可以用正道的那一套可以衡量，我能压得住他们的时候，我是魔尊，是他们的主上。但是现在他们是什么心思，可不好说。” 　　妖魔这东西和野兽也差不了太多，虽然可能有着人的面孔，但所作所为和野兽没有太大的区别。 　　肉弱强食，强者为尊。 　　如果压不住之前的部下，那么反过来就会被原先的部下吞噬。 　　他可不希望这个丫头因为她自己的无知有个三长两短，如果真的有，那么也得让她解开了和苍兰的契约。 　　“你的血肉有什么作用，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恐怕到时候你死的可不是一般的惨。” 　　明枝听着识海里传来的话语，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窗户外突然传来一声鸟鸣。 　　原本紧紧关着的窗户一下自己开了，明枝看着外面的树枝上停留着一只翠色羽毛的鸟。 　　那只鸟长得颇为漂亮，不过和平常鸟儿害怕人类的做派不同，它停留在那里，见着屋子里头的人看过来，没有半点害怕躲闪。 　　苍兰看到这只鸟，脸色倏然一变。 　　明枝到窗台前，和那只鸟对视一二，那只鸟静静的踩在枝条上，而后拍了拍翅膀，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明枝一下从窗台跃出，直接跟着那只鸟。 　　她身形诡魅，化作了一团黑雾，飘在空中，周旁的凡人别说难以看到，就算看到了，也只会当做哪家烧火冒出来的烟。 　　那只鸟一直到城郊才停下，一团黑雾落在地上化作一个浓烈美艳的年轻女子。 　　出现在不远处的黑衣男人看着明枝，满脸稀奇。 　　“贯仲，是你？” 　　年轻女子看过去，唇红如血，和白皙到过分的肌肤融合在一起，显现出几分诡异的妖冶。 　　“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黑衣男子上下打量了明枝一道，他嘴里桀桀怪笑。 　　明枝饶有兴致的打量这黑衣男子，“我怎么不能成这模样？” 　　她上下扫了这男子一眼，唇边露出个诡谲的笑。 　　“多年不见，天魔山被攻破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男子说着定定的看了她两眼，“既然突然出现了，那么就让我看看你这些年到底长了多少本事！” 　　接下来一团浓雾直接往她这边扑了过来，黑雾凝结成一条巨蛇的形状，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往她天灵盖狠狠咬下。 　　明枝的身形倏然也化作一团黑雾，消弭在空中，那条黑蛇扑了个空，还没等他回神过来，一块浓黑的雾气当头兜下来，竟然是从上方死死将他咬住，黑蛇狂躁咆哮着，摇头甩尾，想要把身上压着的那团浓影给甩开，可惜再怎么狂躁翻卷，也没有将身上的影子翻开。 　　瞬息之间，黑蛇当即被撕咬成了好几块，迅速被上面的捕食者所吞食。 　　当最后一块影子被吞下去之后，那团影子一下变成了明枝的模样，明枝以手掩唇，秀气的打了个饱嗝。 　　她摸摸肚子，刚刚吃的太饱，恐怕能撑了好几天的了。 　　“你……”贯仲在识海里看到这一切，目瞪口呆。 　　明枝轻笑，“怎么？没想到？” 　　贯仲以为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利用他以前的那些老部下来为她自己做事，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对那些老部下是这样的打算。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都是一群什么东西么？”明枝很不屑的翻翻白眼，她伸手将自己身上衣裳整理了下。 　　“我思来想去，你们这些人也只有这种用途了。好好想一想你下个能叫出来的部下是谁？不用他对我恭恭敬敬，只要乖乖出来就行。” 　　她说着，已经开始开始炼化吸收刚才吞噬魔物到手的灵力。 　　贯仲感觉此刻自己和被迫从了强人一样，以自己为诱饵，给她拉来各样猎物。 　　这个小丫头片子，论心黑手辣，比起妖魔们，也不妨多让。 　　“知道没有？”明枝没有那个心思去管贯仲心里有多复杂，她脚下停了停，直接问他。 　　贯仲被死死压在识海里，他自己不断的被她抽调力量，再加上识海本身的压制作用，让他如今根本没有太多的力量和她对抗，只是应了一声是。 　　她走了几步，咦了一声，她感觉到有几个仙门弟子往这边靠近，弟子们并不是北阳山的，可能哪个门派的弟子下山办事或者历练，察觉到这里气息不同别的地方，就赶过来看看。 　　明枝无意要和这些弟子纠缠，直接隐身离开。 　　师泽从天魔山返回北阳。 　　朔日马上就要到了，他不能在外面度过这个日子，必须返回北阳山。 　　“师兄好些了吗？”师泽回到北阳山，询问熏华。 　　熏华说起青瑜的伤势，“只能说当时没怎么太伤到要害，所以如今还能保下一条命。可是能恢复多少，谁也说不好。” 　　师泽听了之后，亲自去看青瑜。 　　青瑜的屋子里满是一股浓厚的药味，有熏华坐镇，然而青瑜的伤势还是颇为棘手。不管是明枝还是苍兰，下手全都不轻。 　　“师兄。”师泽闻到浓厚药味里头血腥味。见着一旁仙童手里捧着的帕子上沾染着血。知道刚才青瑜吐血过。 　　“……”青瑜看到他，靠坐在软枕上，闭上眼一言不发。 　　“师兄好些没有。”师泽从仙童手里把药端过来，送到青瑜面前。 　　青瑜不接，“难为你过来问我。” 　　“师兄可是气我当时没有照着师兄的话去做？所以让师兄落到如今的境遇？” 　　青瑜有些不适的皱眉，这话从师泽的嘴里说出来，很是违和。师泽的话语没了以往的清高和冷傲，他的话语里甚至能听出几丝的浅笑。 　　“可是师兄有没有想过，师兄如今这样，也不完全是旁人的错。” 　　“你想说什么？” 　　“如果师兄没有将那个孽种引入宗门，恐怕这一切都能少了一半。”师泽捏住碗里的汤匙，搅动了下碗里的药汤。 　　青瑜愤怒在脸上浮动，还没等他开口，师泽道，“我遇上她了，不过我没和师姐说。” 　　怒色在青瑜脸上凝住，“她如何了？” 　　师泽听着青瑜的声音都软了下来，“她在阿枝的手里，她们之前有过过节，阿枝曾经何时差点栽在她的手里，所以我看到她的时候，看上去不怎么妙。” 　　师泽低头看了一眼青瑜放在被子上的手，青瑜听到他那话，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掌。 　　“而且师姐也说了，但凡门中人，不管身份高低，若是看到她，杀无赦。” 　　“什么？！”青瑜一下坐起身来。 　　师泽一手捧着药碗，一手按住青瑜的肩膀，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放心，我没得手。” 　　青瑜惊愕的睁大眼，“你……” 　　“这也没办法，师姐下的令，现如今等同掌门命令，更何况师姐也不是无的放矢，先不说她的身世，她做出的事，就绝对不能容下她。” 　　师泽笑着叹口气，把手里的药递给青瑜，“师兄药要凉了，还是赶紧喝了，喝了师姐好放心，你不好起来，恐怕师姐对她的憎恶是要多了一层。” 　　“你是在恨我么？”青瑜神色晦涩难辨的看着师泽，“你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妙法长老说她有意套取你精元化为己用。” 　　“而且还不仅仅于此，甚至还想在你身上种蛊……” 　　“这妖女从开始就没有半点好心，我如何能让她留在你身边。” 　　青瑜从妙法长老那里听来这些，他早就怀疑那个妖女居心叵测，如此怎么可能再让她留在北阳山，留在他身边。 　　师泽听了，脸上的笑容突然更大了，他背脊笔直，“是吗，我对师兄也有如此之心，既然如此，师姐的担忧其实并无道理。还是早早将那个妖女除掉，还北阳一个清净才好。” 　　青瑜嘴张了张，师泽没有让他说话，径直起身，“时辰不早，师兄早些休息。” 　　师泽在紫云台留到朔日，朔日那天，远远比前几次都还要艰难。 　　‘你以为的人，到最后还是抛弃了你’ 　　没有，她没有。 　　‘她自己亲口说的，还会有假？’识海里的那个声音似乎凑到了他的耳边。 　　‘就算她曾经喜欢过你，可是最后她还是弃你如蔽履。’ 　　‘终究被留下的，还是只有你一个。’ 　　师泽捂住胸口，从床榻翻身过来，浑身上下如同火烧，灵力絮乱在体内乱窜。 　　他一口血吐出来。 　　师泽唇角带血，手掌翻覆，意图要将那些絮乱的灵力平复下来。但他的心情却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不如，将她带回来，永永远远的成为你一人的，如何？’ 　　‘只有你一人可以看她，只有你一人可以触碰她。同样的，她也只能看到你一人，所思所想也皆是你。’ 　　那男女莫辨的嗓音压在他的耳畔，满是诱惑。 第117章 话语刚落下，并指为刀…… 　　师泽抓住她那日丢给他的红丝线, 丝线是最常见的丝线，并不是什么法器，简单的两股交缠成一条, 中间简简单单的穿了一颗黑曜石。色彩分明, 但却也普通。 　　她嫌弃戴首饰累赘，但也有年轻女孩的爱美之心, 不知道她托了哪个女弟子给她从山下买来了这个。她的确戴在手上，可也没见得她有多珍视。 　　师泽强行忍受着那滔天的痛楚, 识海里一阵接着一阵的被冲击, 那东西之前被他炼化了部分, 原本不敢再作乱, 但是此刻察觉到形势变化和他心绪的变化，竟然也出来作妖了。 　　‘如何？’那嗓音似乎舔在耳边一样。 　　‘你若是下不了人, 我可以帮你。’ 　　‘你给她打算到如斯地步，她却从来都不领情，也从来对你没有留情, 所作所为，难道你还想要装作看不见听不到？你心里难道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对你可手下留情？1对你又可曾有过半分情谊？她的一切所作所为, 不过都是为了她自己。’ 　　那嗓音压下来, 沉沉的在他的耳畔, ‘既然如此, 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你就算给她制定了将来要如何走, 可是你真会觉得她会领情么？’ 　　‘她不会领情, 甚至都不会看你。她只会远远的走开，也不愿意听你的任何苦处。既然如此，何不将她直接带回来, 让她彻彻底底都是你的？’ 　　那话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再明显不过的诱惑。 　　‘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的留住她的人，留住她的心。不然在她看来不过是毛毛雨，她想来救来，想走就走。’ 　　‘我都可怜你啊……’ 　　这话让师泽额角青筋爆了出来，一突一突的跳。 　　‘她会是你的，完完全全从内到外都是你的。她所见的只能是你，除了你之外，不管任何人任何事她都不会知道。’ 　　师泽抬头，他的气息依然混乱，他一手轻轻的放在胸口上。顿时强大的灵力从胸口处冲荡到全身，之前对着他叫嚣的魔发出尖利的嘶鸣。 　　师泽趴在那里许久没动，过了少许他抬头起来，“你说的我自然都知道。” 　　眼底泛着淡淡墨绿。 　　他嗤笑一声，眼底的冷意再一次涌了上来，“你以为你能操控我什么？” 　　那声音很冷。 　　等外面天空泛白，外面守着的弟子这才把紧绷的神经放下来。 　　当他们看到师泽出来，吃了一惊纷纷向两边退让开。 　　此刻外面的法阵才撤走没多久，而衡云君一般是在朔日过去的一天之后，并不会立刻出来，而是会留在紫云台好几天。 　　所以看到他，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弟子，纷纷往两边散开。 　　“告诉掌门和妙法长老，就说我去追击妖魔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 　　师泽说完就已经化作一道剑影消失在原地。 　　弟子把师泽说的话报给掌门和妙法长老，妙法长老倒是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掌门却已经急的把仙童手里的药都给打翻了，但是这个时候，人都已经出去了，并且除了这两位之外，谁也没有那个本事来拦住衡云君。 　　明枝又一口气吞了两三个贯仲的老部下。妖魔这东西和野兽没有任何区别，修士们以挖取他人元丹增助自己修为为大罪，但凡正道如果有人发现，那么必定会严惩不贷。 　　所以北阳山里，不管是青瑜还是那个丹芷长老都还要点脸，不敢明面上来，只敢私下动手。可是妖魔之间，没有那些遮羞布，也不需要，肉弱强食，就这么简单。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伦理。 　　只要你有本事，只管去吞噬别人。 　　明枝坐在卧房内，将那些被吞噬了的妖魔力量全都收归己有。 　　过了许久，明枝睁开眼，苍兰给她送上热汤。汤是她最喜欢的蘑菇骨汤，鲜美十足。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必进食了，但她还是喜欢这么一口。 　　“你已经吞了好几个了。”识海里贯仲出声。 　　或许还看着他有点用，明枝没有和师泽那样，直接下那么多道封印下去，给了他说话的机会，只不过如果他说的话不好听，又或者是她不想听到的，那么他要迎接的就是她的一顿天雷地火。 　　识海之内是她的地方，他如果想不被她绞杀掉，那么就只能在她划定的地方。至于别的办法，眼下是没有了。 　　“总有一日你会吃苦头的。”贯仲道。 　　那几个老部下用他的身份给约出来，结果那些东西看到明枝，一个两个全都以为此刻正是好机会，起了歹心。谁料这看起来柔弱且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也是一样的心思，就是那瞬间的轻视，就被一口吞了下去。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这招到底也不能用上多久。”贯仲道。 　　“你已经吞了四个了，”贯仲想了下，那四个全都不是什么善茬，却被她这么一口气吞了，吞了之后，这女人把那几个的修为全数吞为己有。 　　“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如果有一个不上当，那你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明枝斯条慢理的把蘑菇大骨汤喝了，蘑菇是新鲜采摘的，棒骨也是老早天不亮的时候就下锅慢慢熬煮。骨头都炖的酥烂，甚至骨头端上的软骨都被炖的脱离。 　　“发现了又有什么关系？”明枝喜欢这个鲜美浓郁的味道，她不喜欢仙门里的那一套，从头到脚全都是规矩管着。她有时候好奇师泽那么多年是怎么走过来的，难道不觉得难受么？ 　　“发现了你觉得他逃得过？”明枝笑问。 　　她吞了妖魔，就立即将此人修为占为己有，就算发现不对，直接撕碎吞下去，只要实力就可以了。 　　论心狠手辣下手果决，她是真的不错。和熏华相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偏生她对那些北阳山弟子却心慈手软，不见得对妖魔那般狠厉。 　　贯仲的心下露出恶意，“你为什么不试试那些仙门修士？他们的血肉也好，修为也好，其实享用起来别有一番滋味，要不要试试？” 　　“北阳山的弟子和你有旧，但是也可以试试别的。”贯仲笑的露出尖锐的犬齿，“你已经不是凡人了，既然是妖魔，那么何不亲自试试呢？” 　　回应他的是当空一道雷火， 　　那道雷火不疾不徐，但是和往常一样烧的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在识海里除非她想要他死，否则不管多少痛楚他都得受着。 　　“用得着你来教我做事？”她冷冷淡淡，把手里的汤喝干净了。 　　将手里的碗递给苍兰。 　　苍兰看了她一眼，她如今灵力都被明枝给彻底封了，除了些许对付小妖的自保本事之外，其他和凡人没有任何区别。 　　“收拾一下，找个时间准备离开。” 　　明枝用苍兰用的很顺手，反正这老妮子如今只能靠着她活着，离开她被外面转悠的北阳山弟子抓了去就只有死一条路。毕竟熏华对她可没有半点所谓母女情分。 　　“去哪？”苍兰下意识问了一句，当看到她投过来的似笑非笑神情，立刻低头下来。 　　她不喜欢被人询问。 　　“你在哪儿出生，就去哪儿。” 　　苍兰满脸惊愕。 　　明枝没有和她解释，她喝了一口放在一旁的清茶，茶水正好把刚才骨汤带来的那么一点点油腻给解了。 　　“可是那里不是被北阳山弟子占据……” 　　“占据？他们也没有多看重那块地方，那么多年了，除却那三个人之外，其他当年参加过攻占魔界的人没有得道的都已经死完了，怕什么？” 　　她伸手轻轻捏住苍兰的下巴微微抬起来，她察觉到苍兰身上微微颤抖。 　　明枝颇有些稀奇，“你在害怕？” 　　苍兰嗯了一声，在明枝面前遮掩完全也没有意思。 　　“那就继续怕着吧。”明枝松开了掐着她下巴的手，坐了回去。 　　苍兰欲言又止，见着明枝闭上眼，她忍不住，“难道你不怕他们找过来么？” 　　“你搞错了一件事，北阳山对我有恩，除青瑜那个老不死的之外，其他人和我没有什么仇怨，所以除非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和他们动手，但并不是我怕了他们。” 　　“也不是我躲着他们。尤其是现在。”明枝说着，指尖轻轻点在她眉心上。 　　天魔山她其实一开始还想呆在那里，只是当时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她也没有太多精力来应付可能的前赴后继过来的弟子，但是现在她不一定了。 　　明枝收回手，似笑非笑，看到苍兰脸上依然苍白。没有搭理她心里想什么。 　　突然她站起来，环顾左右一两圈。 　　“倒是赶过来了啊。”明枝满脸的稀奇。 　　苍兰听到她的话，满脸惊讶，明枝看向她，“师泽来了。” 　　见着苍兰面色由惊讶转为恐惧，明枝好笑看着她，“你要不然逃出去躲躲吧？他和师父是真的感情深，我可不保证每次都能保得住你。” 　　话语落下苍兰自己赶紧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苍兰前脚跑出去，后脚师泽的身影就落在了她跟前。 　　她这一路没有特意掩盖行踪，师泽找过来，也不算多惊讶。 　　“好久不见啊？”明枝对上师泽那张脸，还颇为心平气和。 　　她一手直接触碰上师泽的脸颊，他脸颊很冰，没有半点暖和，她指尖聚集了点灵力，直接贴到了他的脸上去。 　　“怎么，才一段时间不见，就找上门来了？”明枝笑吟吟的，她没有半点害怕。 　　师泽双目紧紧的注视她，从始至终，双眼都在她的身上。 　　师泽一把抓住她落到自己脸颊边的手腕。 　　她身上一如既往的暖意融融，手腕处也是暖的。 　　“我过来寻你。” 　　明枝眨眨眼，“是吗，找我是为了什么？” 　　明枝感觉到手上被他握住，他的力气不小，她倒也不害怕如何的。 　　“是要清理门户，还是要赶尽杀绝。”她斯条慢理的一条条算着，她靠过去，满眼好奇的打量他，“还是说你想我了？” 　　她话语里轻轻松松，没有任何沉重。也听不出什么情愫。 　　师泽呼吸急促起来，他盯着她，“我在你眼里到底算是什么？” 　　明枝笑，“自然是我爱的人。” 　　话语刚落下，并指为刀，往他身上砍去。 第118章 明枝不耐烦了，“你说…… 　　师泽接住她劈来的手刀, 捏住她的腕子就势一折。明枝轻笑当即就随着他下折的力道，将手臂弯折一个几乎令人匪夷所思的角度，她直接借着师泽施加在她手腕上的力道一跃而起, 另外一只手手掌上迅速覆上灵力, 对准师泽的脖颈戳刺。 　　她所有的动作都是瞬间完成，没有给对手留下任何反应的余地。 　　眼看手刀立即要戳开他的脖颈。电光火石之间, 师泽另外一只手扣住她另外一只手腕。扣住她手腕上的力道极大，两人腾空翻起。 　　明枝手腕上突然温度如火灼烧, 师泽下意识松开少许, 没有完全放开的意思, 明枝却狠狠一脚踹过来。 　　师泽双手护在胸前挨了她狠狠一脚, 她对他嘴上亲亲爱爱，可是下手却从来没有留半分余地, 不但没有，反而还越发凌厉。招招杀招，绝不留情。 　　师泽退了两三步, 一股凛冽的寒意铺面而来，却已经见着一股寒气已经卷上了他的脚下, 彻骨的寒气在卷上他的脚踝的时候, 肉眼可见的立即凝结成难以突破的坚冰, 房间内瞬息之间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层。 　　“你既然来了, 我也不好什么都不招待你。” 　　明枝落在坚冰上, 师泽来的时候, 她还在床上躺着, 到了现在还没穿上鞋袜，她光着脚站在那里，“北阳山一年四季如春, 少有下雪的时候，所以我就给你来一场，也算作是不妨相识这么一场了？” 　　说着她脸上的笑意更浓，手掌控制灵力越发强烈，不多时坚冰完全将整个房间都吞噬，坚冰迅速从他双脚开始，一路快速往上攀爬。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明枝在冰爬上他的脸庞的时候，整个人破开一面墙壁而出。 　　一时半会的两人是分不出胜负的，但她也没有那个心思继续陪师泽这么玩下去。既然打不死，那么也没有必要再这么打下去，浪费时间。 　　然而她才出去，另外一道浅蓝的身影就已经迫到了她的面前。她鼻子闻到一股极其浅淡的血腥味，脸色一变，她下手可真没留情，果然见着师泽淡蓝的衣袍下摆鲜血淋漓。 　　“你……” 　　明枝才露出一个音节，师泽蹂身而上，手掌直接伸向她的脖颈，她身形一晃，可突然生生拉了回来，她眼神闪烁了两下，仍由师泽的手迅速扣上的后脖颈。 　　针刺一样的细微痛感从师泽接触的地方传来，明枝直接没有任何反抗，轻哼了一声，软到在他怀中。 　　明枝完全沉入到睡眠里。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了。准确说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完全沉入睡眠里过。 　　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下的褥子铺的十分厚实，软绵绵的，是她喜欢的。身上盖的被子也十分轻暖，没有凡人的棉被那样，厚实沉重，上了身保暖另外说，但压得人很不舒服。 　　明枝并没有惊慌失措，又或者惶恐不安。身下厚实柔软的褥子还有身上轻暖的被子，让她觉得很舒服。她又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枝听到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和他一道进来的，还有诱人的肉香。 　　“醒了吗？”师泽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明枝睁开眼，她打量了一圈室内，室内摆设和紫云台内完全不同，也不是紫云台的感觉。是另外一个地方，而且极有可能她都不知道。 　　“醒了。”明枝开口，嗓音里因为久睡而带上了一点沙哑，只是沙哑里还含着一股娇媚的韵味。 　　“把这个喝了。”师泽扶着她起来坐好，将手里的羊肉汤递给她。 　　明枝软绵绵的靠在那里，“你给我下了禁制？” 　　她没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流动，想来应该是师泽做了什么手脚。她也不着急，也不忙着和师泽算账，这个早已经料到，所以也没有什么愤怒，不但没有，她还让师泽扶着她坐下，师泽在她背后塞了个软枕，好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女子喝这些最为滋养，滋阴强身。 　　“你现在还是拿我当凡人看？”明枝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羊肉汤，脸上笑容意味不明。 　　哪怕被下了禁制，暂时还不能催用灵力。她那张脸却还是浓烈鲜明到让人完全没办法忽略。 　　“喝吧。”师泽没有其他的话，只是把手里的羊肉汤递给她。 　　她好享受好美食，也好美人。凡人所有的劣根在她这里都能寻到，这样的一个人，她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纯白纯善，可他偏偏深陷其中。 　　明枝倒也没勉强，她接了过来，羊肉汤不知道是怎么熬的，没有半点羊肉常见的膻味。 　　里头放了一点红彤彤的辣油，她一口气吃完，浑身上下都暖了不少。她懒洋洋的把手里的碗递给他。 　　师泽默默收拾，明枝靠在那里，懒懒的开口“你不杀我呀？” 　　她话语慵懒里带着点儿软，师泽看了她一眼，明枝等了小会，没等着他说完，有些疑惑看过去，“我不觉得你师兄会放过我。” 　　师泽没有立即回答，他去过一方帕子，帕子用热水仔细泡过又绞干，带着水汽的湿润和热水的暖意。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杀你？” 　　师泽拿着帕子仔细的把她双手擦拭干净，她看上去长大了许多，妖艳妩媚，一如成熟女子，和她的年岁倒是显得有些不太匹配。 　　明枝坐在那儿，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服侍。 　　“难道不是？”明枝扬起脸来，让他更好的给她擦拭嘴角。 　　“你最听你那个师兄的话，他那么恨我，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师泽垂眼下来，见着她修长的脖颈，肌肤轻轻反应出其下血脉的搏动。 　　“他如今重伤难愈，自己说的话，自己有没有数也不知道，门中诸事，都由我和师姐代理，他好好躺着养伤。” 　　师泽手里的帕子仔细擦拭过她的嘴角。 　　“可是他下的令也是实实在在有过的。”明枝不依不饶，她故意要和师泽对着干，“你这么做，不是违背你师兄的掌门之命啊？” 　　师泽把她唇边沾染到的油脂给擦了，又给了她一杯茶，让她喝下去一去嘴里的油腻。 　　师泽没有回答她的意思，明枝吃饱喝足，躺在那儿，懒洋洋的享受他的照顾。 　　等到他把她头脸全都擦拭过了，师泽坐下来，手指摁住她的手腕处的脉门。 　　“你想做什么？”明枝感觉到他的动作，颇有些好奇的问。 　　“你把那个东西给封入识海里，到底知不知道死活？” 　　师泽经历过，知道其中的凶险。 　　明枝依然无所谓，“反正左右不过是被你那个师兄给割肉取血，无所谓了。”她说着看他一眼，“其实你也不必拿这个来问我什么，我知道我自己做什么，你也见到了，没有你，我也能活得很好。” 　　殷红的嘴唇张合，里头吐出最伤人的话来，杀人不见血。 　　师泽坐在那里，他抬眼起来，“现在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会每月里和你一样，狼狈不堪。” 　　她那张嘴里，从开始到现在就没说过什么讨人喜欢的话，她也不屑于讨人喜欢。扎心窝子的话，开口就来。捅的人鲜血淋漓，她也毫无反应。 　　说完，明枝还兴致勃勃的去看他脸上，只见着他脸上没有半点被激怒，她又百无聊赖的坐了回去。 　　师泽手指轻轻按在她的脉门上，仔细的查探她体内的情况。不知道他查探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变了，“你干了什么？” 　　明枝懒得回答，师泽定定的望着她，脸上眼里的神情算不上和善。 　　明枝受了师泽好一会的注视，他的眼神此刻算不上好，她笑吟吟的，“看样子你是看出来了，既然如此，那么要我说出来干什么？” 　　“你是疯了——”师泽咬着牙，捏着她的手腕的力气比之前还要更大了几分。 　　明枝嘶了一声，她斜睨他一眼，“怎么？打算捏碎我骨头了？” 　　她话语一出来，立即感受到手腕处力道的减弱，师泽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怒火，深深浅浅的呼吸间，他将胸臆里翻腾的怒火压下。 　　“你如此是要干什么？” 　　明枝笑吟吟的看他，“你问这个做什么呢？” 　　师泽嘴唇抿紧，放下她的手腕。 　　明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睡的很沉，也很死，难得一个梦也没有。这个时候外面可以看到一些余晖。 　　“这是哪里？” 　　师泽沉默不语，他起身打算就此离开。 　　明枝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你放心吗？” 　　她才说完了捅刀子的话，转眼间又笑盈盈的拉住她的袖子。明枝去握住他的手，师泽的手比她的手掌大的多。 　　明枝扬起脸，“陪我呀。” 　　嗓音娇软却又理直气壮。 　　师泽垂头下来，见着她抬头，两眼里笑盈盈的。她是明媚的，也是残忍的，同样也是肆意妄为的。 　　她只顾着自己的心情来，至于旁人如何，她似乎从来不管，也不会放在心上。 　　“坐下！”明枝仰着脖子，和他对视好半天，见着他没有半点坐下来的意思，立刻没了耐心，一把拉住他的手，师泽顺着她的力道坐下来。 　　“你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是想要做什么？”明枝似笑非笑的看他，她往四周看了一圈，再次确定这个地方她以前完全没有来过。 　　师泽被她那股力道拉的坐下来，他看着她。 　　“这样不好么？”他问。 　　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明枝十分意外，师泽反扣住她的手，“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养好身体。” 　　明枝挑了挑眉，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你想干什么？” 　　师泽沉沉的看她，明枝等了小会。 　　师泽低头，他眼里沉沉浮浮明明灭灭，完全看不出他此刻心里所想。 　　明枝不耐烦了，“你说啊！” 　　这脾气到了现在也没有半点要改的意思，她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师泽俯身过来，突然猛地压过来，压在她的唇上。 第119章 明枝一手提起他的衣襟…… 　　明枝上下牙齿重重一合, 唇齿间就传来皮肉被狠狠咬住的触感。明枝听到师泽的气息狠狠的抖了两下，他却没有半点吃痛离开的意思，他报复似的比刚才要加大了力气, 鲜血的味道在唇齿里弥漫。 　　血液腥甜, 她很喜欢，她轻笑一声, 干脆将他一股脑的全都接受下来。她张开唇齿，放他进来, 并且她含住他方才被她咬出的伤口细细品尝。 　　她喜欢他血的滋味, 甘甜又带着充沛灵力的味道。 　　后续当初那些享用她血肉的人, 差不多也是和她这样？ 　　伤口不停的被她挤压, 这可不算是什么很好的体验，那种撕裂的痛楚并不舒服, 师泽却执拗的紧紧贴住她不放。 　　察觉到她对他鲜血的喜欢，他干脆更加深入，将伤口的血送到她唇里去。师泽握住她的手, 拇指在她的手腕处一捏。 　　明枝感觉到被他摁住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她反手重重的推在他身上。师泽纹丝不动, 他紧紧的扣在她的后脑勺上, 明枝恶从心边起, 又一口咬下去, 这次比刚才的都要重的多。他不闪不躲, 直接生生的挨了这么一口。鲜血的味道越发的浓郁。 　　她一口重重将那些鲜血的滋味全都吞入肚子里。 　　师泽轻轻咬了下她的唇, 才拉开两人唇之间的距离。 　　明枝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 手腕上有一个浅浅的红印，如同梅花一样的形状，在她的手腕上。 　　她肌肤原先就雪白, 那梅花一样的印记在手腕上被雪白的肌肤衬托着格外醒目。 　　“你这是要做什么？”明枝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印记，她抬手起来。感觉到唇边的濡湿，她舔了舔，尝到点腥甜的滋味。 　　“又是你的剑息？”明枝哎哟了一声，她整个人靠坐在软枕上，“我说你是人，不是狗。这么喜欢在我身上来一下，留个记号什么的，你不觉得过分么？” 　　明枝说着甩了甩手。 　　师泽握住她的肩膀，他此刻无比清晰和敏锐的感觉到她如今的完全不同。那是和她之前不一样的感觉。 　　他握住她的肩头，“你把自己变成这个模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师泽将她的魔气尽数封印干净，可是就算这样，他也骗不了自己。 　　她已经不是人了，如今的她脱胎换骨，犹如新生。可是这个新生，却让他如掉冰窟。 　　“为了什么还不清楚么？”明枝有些厌烦了，她不知道师泽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我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时候，自己只能坐在那里受着。谁要对我怎么样，我就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明枝说着笑着叹口气，手轻轻的摸了下他的脸庞，“你说对吧？” 　　“这世上没有只能让我受罪，却不能动手反击回去的道理，你说是不是？”她饶有兴致的用手指在他的脸上勾画。 　　“所以我出手重伤了你的师兄，只是可惜不知道该说他的命够大，还是我和那老丫头下的手还是不够狠，让他还活着？” 　　明枝满脸感叹。 　　“你不要说，有你在，我就可以安安全全。这话不用你说，事实就是你根本护不住我，不仅仅是你那个师兄，就算是北阳山的一个长老对我动手，你也没有办法。如果不是我自己够机灵，还有阿芷够义气，恐怕我现在成什么样，谁知道呢？” 　　“你曾经帮我报仇过，我很感激你。但是你也的的确确护不住我。” 　　师泽垂首定定看她。 　　明枝叹了口气，她双臂抱上他的脖颈，轻轻在他唇上被她咬出来的伤口上蹭了几下。那块伤口被她咬得鲜血淋漓，他也没有用灵力让伤口痊愈。 　　师泽的眼睛泛红，明枝在此上是一把好手，用最软的话，捅最狠的刀。 　　也是他自愿，将最柔软的地方露出来，仍由她一番乱捅。 　　“所以我就不靠你了，”明枝笑了，“你也没什么好惋惜的，本来你我也就没有什么关系。甚至我开始的时候对你挺不客气的，还逼着你和我乱来。你我这样也本没什么。” 　　师泽站起来，他眼下全是一圈的猩红。 　　“而且你和我，你是真打算，抛弃了你师兄还有师门和我一块跑了？那么他就会到死都会追杀我。尤其我已经是个妖魔了，杀我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到时候，你是要听师兄的话。还是回头过去，把你师兄给杀了？”明枝说着恶意的舔了舔唇。 　　她做妖魔之后，很多感情就已经如同被湮灭了一样。许多话她轻轻松松就能说出来，完全都不管师泽听了这话到底做什么感想。 　　明枝又亲了亲他的脸。 　　她吸了一口，他身上干干净净，原先在紫云台的时候，两个人厮混在一起，他身上多少沾染上了她的气息，现如今两人分开这么一段时间，他身上似乎又恢复到了当初的那么如云洁净的状态。 　　她很不满意，想要在他身上加点自己的东西，做一些标记，好让他浑身上下都是自己的。 　　一面嘴上说两人要干干净净，一面有迫不及待的在他身上加记号，她这样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 　　要是师泽真的和她说的那样，把她忘得干干净净，那么她就和他没完没了。 　　“能保护我的，从来只有我自己，你说是不是？”明枝轻轻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问。 　　师泽低头看她，“之前你说的那些，都没错。” 　　让她陷入危险里，仔细说来是他的错。 　　不过以后不会这样了。 　　“你知道就好。”明枝轻轻在他唇上点了下。 　　“现在天都这么晚了么？”明枝之前睡了很久，她靠在他的身上，“等到白天，你带我出去走走吧。” 　　才说了绝情的话没多久，又说要他带着出去走走。显出一派的依赖。 　　师泽眼睫颤了下。 　　“你方才不是说，你我不可能么？” 　　明枝笑了，“是呀，我刚才是那么说了，可是你花了那么多的力气找过来，难道是过来又听我把当初的话说一遍的？” 　　师泽感觉自己浸入了冰水里，冰冷刺骨，且永远沉不到底。 　　“这一片是我早年的时候用来修行的，师兄也好，师姐也罢，都不知道。外面也满是禁制和法阵，没人能进来。” 　　“你的意思是，你把我关起来了？”明枝神情里似笑非笑，原本圆润的指甲片尖锐出来。 　　她脸上依然笑嘻嘻的，可是眼底里已经冒出了悍然的怒意。 　　师泽看到她眼底的那股怒意，浑身上下的冰凉在此刻诡异的褪去，换上了难以言喻的愉悦。 　　师泽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明枝没有立刻打开，她看着脸颊上的手，感受到掌心和指腹上的老茧，“你还真的把我关起来呀？” 　　师泽眼睛都笑的弯了起来。 　　他直接揽住她的肩膀，他没有回答她的意思，“看来应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那么也应该可以了。” 　　他话语说完，直接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 　　顷刻间师泽的元神就侵入过来。 　　识海被侵入的感觉极其糟糕，原本平静的识海当即激烈的绞杀外来的元神。 　　绞杀强度之大，竟然令人难以招架。 　　探出去的元神再强大，到了别人识海里，也要极其小心。 　　剧痛从元神里扑来，师泽闷哼了一声。明枝根本没有半点让他进入识海里的意思，故而那股绞杀的力道更加强烈。 　　师泽强忍着剧痛，怀里的人剧烈挣扎，她的手直接重重的抓在他的背上 　　“忍一下！”师泽意图安抚她，但是识海里的抗拒越发的激烈，元神受到绞杀之力剧痛难忍。 　　元神受到绞杀所受的疼痛，远比肉身遭受到攻击要剧烈十倍不止。 　　师泽强行忍下那剧烈的疼痛，他在她的识海里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黑色人影。他立即集中精神去冲向那个黑色的人影。 　　但是巨大光网从天而降，直接将他的灵力给截断。而后巨大的推力重重的弹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都反弹了出去。 　　元神被反弹回去，师泽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明枝也清醒过来，她才从识海被突然侵入的刺激里出来，她满脸愤怒看向师泽，就见着师泽侧首吐了几口血。 　　两人额头上全都是密密的冷汗，她强压住那股从心底里翻涌上来的恶心，直接扶住他。“你怎么样？” 　　师泽又吐出了几口血。明枝抬手就以灵力安抚他。 　　明枝捂住他的胸口，不断的往他体内送灵力，师泽闷哼一声，“不用了，这样对我没用。” 　　明枝想起她如今是妖魔，灵力和他恐怕并不相合，弄个不好，还会相互排斥。 　　她指尖划开自己的手腕，把流血的腕子塞到他嘴里，让血流到他嘴里去。 　　师泽没有半点吞她血的意思，他挣扎着把她的流血的腕子推开。 　　“你喝下去！”明枝抓住他，把流血的腕子往他嘴里塞，血留到他的嘴里，他也没有吞下去，全数吐了出来。 　　“怎么？你这是嫌弃我的血不干净？还是怎么？”明枝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她将手里的血推到他的嘴里，“也是，衡云君清清白白，自然不屑于和我这个妖女混在一块，自然也不惜喝了。” 　　她原本就耐心不好，现在更是不耐烦到了极点，见着他不喝，她干脆自己在伤口上吸了一口，直接对准他的唇怼下去。 　　可是师泽比她想象里还要顽固的多，牙齿紧紧的闭着，明枝根本没那个耐心和他掰扯这些，直接伸手按在他下颌上，试了巧劲，强迫他张开唇齿，将血渡了过去。 　　师泽推在她身上，重重将她推开。 　　“你闹够了没有！”明枝被推坐在一旁，她看着已经半是趴在一旁的师泽。 　　师泽手掌压在床榻上，俯身下来，轻轻喘息。 　　他唇边的鲜血流淌下来，一时半会的也分不清楚那到底是谁的。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明枝一手提起他的衣襟，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师泽的情况并不好，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珠落下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师泽看她，睫毛被汗水彻底打湿。“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日子长久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留着那东西，她还真的以为是什么好事？ 　　然后他又问，“我在你眼里，究竟算是什么？” 第120章 “既然如此，那好啊。…… 　　明枝一愣, 诡异的有了自己正在被一个不幸被狗男人抛弃的女子追着质问，而不妙的是，她好像就是那个狗男人。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明枝看向师泽, 师泽的脸色惨白到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脸色惨白，唇边带血。 　　明枝把手腕递到他的面前, 她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不留情面。手腕被她深深划了一道, 伤的深了, 没有灵力愈合阻拦, 鲜血如同泉涌。顺着划开的伤口滴落下来。 　　“把这个喝了。” 明枝蹙眉, “你刚才受了伤。” 　　师泽方才意图进入她识海，结果被她毫不留情的排斥了出去, 元神进入他人识海的时候格外脆弱，而她识海里本能的绞杀却丝毫没留情。师泽的元神被她所伤，元神受伤远比单纯的□□受伤要严重, 疗伤起来，也相当的棘手。 　　师泽带着嘴角的一缕血迹, 微微侧首, 紧紧的望着她。 　　明枝低头在自己伤口上吸了一口, 俯身对着他贴过去。师泽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阻止她继续靠近。 　　“你想让我的血像现在这样一直流下去？”明枝叹了口气, 传音道。 　　师泽按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 轻轻的抖了下, 而后推在她肩膀上的手放了下来，仍由她过来，这次她没有方才的暴躁和不耐烦, 她耐心的抵开他的唇齿，将鲜血送进去。 　　腥甜的味道在唇舌里毫无阻碍的弥漫。 　　明枝给他喂了三口鲜血，而后坐起来，她低头处理自己的伤势。她和师泽撕扯的时候，伤口被牵扯到，又流了不少血。一片濡湿的血红，看着触目惊心。 　　她毫不在意的处理自己的伤势。 　　师泽看着她伤口的血被灵力止住，皮肉外翻的伤口被灵力一一修复到光滑平整的原本模样，呼吸不由得加重，“我不需要你做这些。” 　　明枝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做事不要那么乱来，那么我也不必给自己划一刀了。” 　　师泽听到她与其冷淡，和之前一样，完全看不出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感情。 　　“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没什么，只是他现在对我还是有点作用，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不过你现在可以放心，眼下他对我没有多少威胁，也干不了什么事。” 　　她知道贯仲对熏华做的那些事，所以等贯仲对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之后，她会亲自送这对父女上路。给熏华报仇。 　　有些言语不必说，也能看出来。 　　师泽定定的望着她，过了许久，他终于道，“那我呢？” 　　他看到她手腕的伤口已经愈合，他抓过她的手腕，仔细查看，见着手腕处的伤口已经完全痊愈，只是手腕处之前流淌下的血把她袖子那里染了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师泽查看了一遍，唇齿里的血腥味依然鲜明。 　　若是绝情，偏偏又有情。可若说有情，她下手没有见到半点心慈手软。 　　“我要听实话。”他看了一遍她手腕处的伤口除了那些还没清理掉的血，已经完全没有大碍，他捏住她的腕子嘶声问。 　　“……”明枝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这世上糊涂难得，难得糊涂。你为什么非得要一定搞清楚呢？” 　　她话语落下，手腕上的力气大了几分，然后他似乎想起什么，那道力道又弱下来。 　　明枝不是不想回答他，而是不知道。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师泽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她可以为了她自己，毫无任何犹豫的将他甩开到一边，甚至可以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他真的挡了她的道，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可她见不得他受伤，就像刚才那样。她也见不得他将对她的那些感情全数忘记，又或者放在别的女人身上。 　　光是想一想，她就狂怒，心里几乎压抑不住暴涨的怒火和杀意。 　　她远离他，也知道，师泽还是高高在上的做他的衡云君，不要和她这种人混在一起，如果从头到尾都没有她的话，他恐怕能过的不错，两人彼此再无联系最好。但她也不希望他真的忘了她。 　　真是她都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师泽眼角微微泛着脆弱的鲜红。明枝坐在那里好好看着，她迟疑了下，低头下来，在他的眼角亲了亲。 　　师泽因为她这个举动，气息更重了些。 　　“我只求你一句明话。” 　　明枝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她说着，伸手抱住他，“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但我只知道，我不想你受伤。” 　　师泽闭上眼，“你真是……” 　　自私透顶。 　　明枝过来，像是知道他未尽的话语里是什么，眼里含笑，“可是心里还是记挂我，是不是？” 　　师泽看向她，这个妖女对他心里所想掌控的清清楚楚。 　　他不喜那种被人掌控住心思的感觉，但她眉眼里的笑，如同惑人心智的妖物，将他心甘情愿的拉到她的深渊里去。 　　明枝手掌轻轻的抚摸在他的长发上，如同安抚孩子。 　　他被她的那股安抚所困，疲倦难得的涌上来。 　　“睡吧。”明枝轻轻的扶着他。 　　师泽抵御住那股滚滚的睡意，他扣住她的手，明枝笑了，“我就在这里啊，不会走的。” 　　明枝察觉到手上的力道比刚才还要大了许多，“不会走的，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了，难道你觉得我不会想你么？” 　　师泽握紧她的手，明枝干脆拉着他躺下。她让他在里头躺着，自己在外面他侧躺着。 　　她和哄孩子一样，她摸了摸他的头发，“睡吧。” 　　修复元神魂魄最好的办法之一就是睡眠，师泽这个人死倔，她喂进去的鲜血，他喝了多少，她也没有数，只能继续哄着他入睡。 　　她察觉到师泽的抵制，明枝靠过去，吻着他的额头。师泽拒绝不了她的靠近，软糯的馨香靠过来，带着安抚的意味。哪怕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她自己嘴里说的那么老实，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明枝指尖划过自己的袖子，那截被鲜血染透了的布料被她揭下来丢到一旁。 　　她一手撑着头，仔细看着他。 　　好看的人不管是做什么，都是好看的。她的手指滑过他的眉毛，剑眉星目，说的就是他了。而后她的手又滑过了他高挺的鼻梁。 　　最后到了他的嘴唇，她的手指沿着他的嘴唇来回滑动。 　　唇边还带着点血迹，明枝全都给他擦拭干净了。 　　明枝撑着头，顺着他的嘴唇来回逡巡。 　　她仔细的观察师泽的状态，过了好会，师泽已经睡得极其沉了。 　　然后，她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古怪，她凑过去，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以元神入他识海。 　　有来有往，才能算能天长地久。 　　师泽的元神受了伤，识海里也昏沉的很。但不愧是活了那么久的老家伙，她以元神入内，识海立刻察觉到她的存在，明枝才把师泽给害的惨惨戚戚，立刻下意识就跑，可又不甘心，以元神再次入他识海。 　　她小心翼翼又紧张万分，元神伸展出去。 　　识海在她靠近的瞬间，掀起了惊天骇浪。让明枝叹为观止，老家伙不愧是老家伙，哪怕睡成了这么一副死样，还是能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明枝迟疑了下，决定就此收手的时候，惊涛骇浪的识海突然静谧下来。 　　明枝见状，停了抽回元神的动作，她小心的靠近，查探识海。她知道师泽把那个太古魔气给炼化，那个东西炼化起来没那么容易，但是封印一定没有那么严实了。 　　她以极其轻的力道再往里探，果然见着数道封印，封印看起来不多，但异常的强悍。她意图靠近的时候，那封印就有了动作，她火速的退出来。 　　明枝没想着要一击得手，更何况那还是师泽的识海内，别人的地方，再怎么强悍，也要小心，刚才的师泽就是个活例子。 　　她迅速退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看了师泽两眼，师泽已经完全睡着了，她起身直接往外面走去。 　　如同师泽所说，这里是他早年置办的修炼道场，四周的景色不是她见过的。她走了两步，就见着脚下有金色的水纹荡开。 　　明枝立刻一脚抬回。 　　“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师泽的声音。 　　这家伙不是已经睡着了么？ 　　明枝一看，就见着师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我想看看这是哪里？”明枝面色不变继续道，她干脆直接把门开了，让外面的光直接进来，浅金色的光辉从外面落进来，照在两人的脸上。 　　她浓密的睫毛被这一层光辉，都给渡上了一层浅色的金色。 　　“这个地方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来过，也没有人住，不会有灰么？” 　　“这附近没有人烟，内外法阵重重，另外还有另外设下的结界。”师泽脸色有些奇怪，突然笑起来，“而且这些法阵和我相连，如果有半点动静，我都能感受到。” 　　明枝笑了，她微微太高了下巴，“是吗？”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夕阳。 　　“所以你就可以好好的把我关在这了？”明枝问。 　　师泽似乎比刚才要更愉悦，听到明枝这么问，“是啊。” 　　明枝看了他一眼，她定定看他好会，突然笑了，“好啊。” 　　她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怒气，也没有和他争吵的意思，她轻轻抚摸他的衣襟，手指顺着衣襟在边缘处滑动。 　　“既然如此，那好啊。” 第121章 “好呀。” 　　“好啊。”明枝没有丝毫怒意, 她手指在他衣襟上滑动，而后轻轻的抚摸上了他的脖颈。 　　师泽的喉结并不突出，整个脖颈都修长优雅, 她的手指来来回回的在脖颈上逡巡, 指尖的肌肤泛着一股柔滑。 　　师泽眼眸微睁，明枝见状有些好笑, “怎么了？” 　　师泽定定注视她，明枝看他的话, 噗嗤笑出声来, “怎么？觉得我会和你吵和你闹？” 　　她走近了几步, 手指从他的脖颈上滑落下来, 点在他的衣襟下的锁骨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劳烦你亲自跑过来，还违背了师父的命令，把那个老丫头都给放走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说着，舒出一口气, 眼带戏谑, 靠近师泽, “你早说呀。你要是早说, 我也不会和你大打出手了。”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你怎么不早说。” 　　师泽望着她, 神情古怪。 　　“怎么, 还不信？”明枝似笑非笑的看过去，她笑了下，“不信算了。” 　　她没有半点继续和他解释下去的意思, 她反手一下就把门完全推开。 　　外面的风吹起来，带着些许暖意。明枝仰头吸了口气，空气里还略带些暖意，“里头有草木芬芳，闻着还算不错。” 　　“只是没有什么花草，要不然种点桂树，桂树闻着香，花瓣到时候还能收集起来，做个桂花甜酒丸子。” 　　她说着看了一眼师泽，“赶早不如赶巧，明天就种了？” 　　师泽在一旁从开始那几句话之后，一直就没开过口，他先是惊讶，而后神色转为晦涩，现如今，谁也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听到没有？”明枝等了小会，见着师泽复杂的看着她，没有半点回话的意思，一下没了耐心。 　　“你是认真的么？” 　　问完这话，师泽突然失笑。 　　她向来随心所欲，当初还可能会收敛一二，现如今想让她和当初一样根本不可能。 　　“好。”师泽盯着她已经变得不怎么耐烦的脸，点了点头。 　　他陪着明枝在门口看了一次日落，日落璀璨，落日在西边的天际，将云彩染的火红。而后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去，天际彻底变成了一片漆黑。 　　明枝看着，“到了夜里就没有好玩的了，没意思。” 　　师泽看了一眼，“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以前你不会是带着我瞒过所有人，带我出去玩么，而且入夜之后我自己也会修行，自然也无聊不到哪里去。” 　　她满脸感叹，“果然啊，人不能闲着，一闲着就容易无聊。” 　　明枝说完回头看师泽，“天黑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回去睡吧。” 　　她触动门外的法阵，法阵和师泽相连，他就醒了。 　　明枝重新躺下，师泽在她的身边，明枝转头过去就见着师泽依然盯着她，看的她莫名觉得有些气闷，“躺下去！” 　　师泽倒也真的听她的话，躺了下来。 　　明枝感觉到师泽的注视，等她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就听到他轻笑，再看的时候，他已经闭上了眼。 　　明枝在这里一呆就是呆了好几天。这些日子，师泽完全接手她的衣食住行。 　　他像是完全无视了，她如今已经不是个人而是妖魔的事实，对她和当初在紫云台没有任何区别。 　　明枝开了窗户，见着一只鸟儿从外面飞进来，她在这里好几天，这还是头一回见着有别的活物飞进来。 　　或许是师泽看她这么久都没有逃离，所以让了别的东西过来，和她玩儿。 　　这人在对付人心上，有自己的一套本事，如果是真的十几来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不留神，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他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明枝对着那只通身雪白的鸟儿，伸手过去，那只鸟儿似乎通人性一般，见着她伸手出来，立刻拍开翅膀飞到她的手上。 　　这鸟浑身雪白，模样圆滚滚，鸟嘴那里倒是红的。红白相互映衬，好看的很，和她现在似的。 　　师泽给她下了禁制，又将她的魔气给封的干干净净。故而她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瞧着十分貌美的常人罢了。 　　她让那东西在自己的手指上叫个没停。她拿手指摩挲了下小东西的脑袋。柔软细碎的羽毛蹭在她的手上很是柔软舒服。 　　师泽提着东西进来，就是见着她对着手里的小鸟儿笑。 　　“你喜欢？” 　　明枝点点头，“你不觉得，这小家伙的这一身毛，摸起来挺舒服的么？你给我弄得那些东西，还没有它的羽毛舒服，要不然把它的毛拔了吧？” 　　明枝感觉到停留在她手指上的鸟僵硬了下，然后拍着翅膀逃命去了。 　　明枝倒也没有伸手把鸟给抓回来，仍由那只鸟没命的跑了。 　　“你这里倒还挺好的，连只鸟都能听的懂人话。”明枝看着那只鸟没命跑了，回头和师泽调侃。 　　她见着师泽的手里提着个东西，顿时来了兴趣，“这是什么？” 　　“是我给你准备的衣裳。” 　　她向来喜欢清洁，身上那套衣裙她穿着已经有些时日了，哪怕她不说，他也知道她已经不耐烦了。 　　“我看看。”明枝直接从他手里把他拿着的衣裙拿过来，拆开一看，发现是一套鹅黄的纱裙，还有相应配套的上衣。衣服上绣着精致的花朵，很适合她这个年岁穿的。她翻找了两下，还有其他的换洗衣物。别看师泽是个男人，准备的倒是挺周全。 　　“这是你从哪里弄的？” 　　“自然是外面。”师泽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里颇有些不对。这些都是他到城镇上，让衣铺的老板娘帮忙置办，这东西绝大多数都不是现成的，需要人来量了尺寸，然后才好做。他要和人说明枝体量多少，有些地方私密的很还必须的说，着实让他有些难为情。 　　“帮我穿上。”明枝把手里的衣裙往他手里一塞。 　　师泽低头看着她塞到他手里的衣裙，微微发愣，他看向明枝。明枝理直气壮。 　　“我手有点不舒服，劳烦你给我换上。” 　　她说完，直接一下就坐在那里不动了。双手伸展开，望着师泽歪了歪头。 　　师泽过来，手指搭在她的衣带上，迟疑了下。 　　“又不是没脱过。” 　　师泽抬头，“我没有。” 　　明枝想了下，发现师泽还真的没有过，一次是被她脱，第二次她自己就是光光的在那儿，自然也不劳烦动手。 　　明枝比划了下，“我教你。” 　　师泽正经的时候挺有个正经的样子，不正经的时候也疯的可以，不过像现在这般，清醒着且还是头一回。 　　明枝看到他的指尖都在发抖，“抖什么呀，没什么好抖的，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过了，这个时候害羞干什么，也没用啊。” 　　她抬头就看到师泽的耳朵泛红。 　　明明发疯的时候，也只是见着他疯，没有见到他红耳朵。 　　她凑上去啄了下他的耳朵。 　　师泽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做这个，一下愣住，他抬头看她。明枝却笑嘻嘻道，“快点，还有换衣服的时候，不许你做别的事。” 　　她蛮不讲理的惯了，宽以待己严以待人都毫无遮掩的做出来。 　　师泽却是垂眼下来，他把她的一切都全包容下来，竟然是真的照着她说的，把她身上的衣裳给换下来，然后将置办的那套给她里里外外的全都换上。 　　她的窈窕起伏没有半点遮掩的全数展现在他跟前，被光线一照，越发白如美玉，美不胜收。 　　风浪狂卷而上，冲击着理智和躯体。清心咒念起来，将那些旖旎念头一一摁下去。他将手里的那套衣裳给她换上。 　　明枝看了下身上的衣裳，衣裳合身是合身，却和她这个人并不怎么相配，如同一个成年美艳女子，强硬要去穿个孩子衣裳。她没能忍住噗嗤笑了，“你当我是黄毛丫头，买了这么一套，穿我身上好玩呢？” 　　师泽张了张口，在他看来，她这个年岁，正好就是穿这个色彩，谁知道她已经不合适了。 　　“不过，勉强看着还行。”明枝笑了笑，美艳的眉眼里柔软下来，此刻看上去倒像个真正的少女了。 　　她又让师泽给她梳头发，几乎怎么喜欢就怎么折腾他。师泽将她的那些脾气一股脑的全都包容下来，还真的给她梳头发，并且在她的指点下，把发髻给她梳好。 　　明枝一边骂他手笨，一双手长得好看，竟然也只能去御剑之类的，给女人梳头发这些精细活儿做不好。一遍对着镜子左右张望。 　　“我带你出去看看，如何？”师泽突然开口。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这话的，或许是她这段日子实在是太安静了，慵懒着，对外面的事半点兴致都没有。 　　明枝满是奇怪的暼他，突然她笑了，“怎么？想试探我？” 　　“你在这儿也呆了一段时间了，出去走走，也对你有不少好处。” 　　明枝笑了，“好呀。” 　　他一手抱起她，明枝被他带起来，直接往外面去。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关一辈子呢。我都打算好在那里待上一辈子都不出来的准备了。” 　　明枝还满脸的惊讶。 　　师泽没有回她，他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但她安静的太过分了，她对此并没有反抗，甚至还有些悠然自得，他生出了些许或许她会真的心甘情愿留下的念头。 　　这个念头可谓说得上是可笑，她表现出来的，哪怕是嘴里亲口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生出了意思希望，哪怕只是一点，他也有妄念。 　　到了外面的镇子，现在正在早上，也热闹的很。突然一阵嘈杂传来，明枝往声源处一看，就见着一群人敲锣打鼓，手里抬着新娘子的嫁妆箱子还有别的浩浩荡荡往这边走来。 　　箱子上都以大红的绸缎扎着红彤彤的花，有人在前面开道，一路浩浩荡荡的过来。 　　明枝小小的哇了一下，故作惊讶，她看着新娘的花胶从自己眼前过去，还好奇的张望了下，师泽看着她满脸好奇又蠢蠢欲动的模样，心头压着个石头，他嘴唇动了好几次。 　　“你很喜欢这个？” 　　“你不觉得很好玩么？”明枝兴高采烈的比划，“坐花轿什么的，我都还没坐过，挺有意思。” 　　嘴上说再凶的话，可是心性还是和孩子一样。 　　“既然如此，我们成亲好不好？” 　　师泽这话来的十分突然，没有半点铺垫，来势汹汹。 　　明枝眼神古怪，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而后噗嗤又笑了，“好呀。” 第122章 “我握住你了。”…… 　　师泽倒吸一口凉气, “你方才说什么？”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心底里生出的那么一点希翼，在此刻无限度的膨胀起来。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至少她成全了他。 　　“我说, 你想成亲，好啊。”明枝点头, 她看他，“不过既然要办, 那么就大大方方的办, 不许和做贼一样的, 我受过的委屈的确是不少, 但是在这上面，我可不会受半点委屈。” 　　明枝说着, 嘴角扬起微笑，她靠近师泽，扬起脸来, “你要是敢在这上面和我耍什么心眼，小心我回头和你算账。” 　　师泽手臂抬起来, 放在她的肩膀上, “你愿意？” 　　明枝看着他, 噗嗤笑出来, 她瞧上去就不像个平常的姑娘, 婚嫁说起来, 半点都不脸红的。 　　“我刚才都说了, 你没听清楚的话，那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师泽握住她的肩膀，很是急切道, “我刚才听清楚了，” 　　他脸上露出欣喜若狂，一把将明枝拉入怀里，双臂紧紧的拉住她，“我听到了，我全都听到了！” 　　他明明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也知道她狡黠的很，可是真的亲耳听到她说愿意的时候，还是制止不住的欣喜。 　　对于名正言顺拥有她的渴望，还有她点头答应的欢喜。 　　“好。我答应你。” 　　明枝毫不客气的嗤笑，“别嘴上说的好听，宾客怎么办？高堂怎么办？我先把话说在前面，我是受不得委屈的。一辈子的大事，还得在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偷偷摸摸见不得人，我是不肯的。” 　　师泽听着她那些话，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好。” 　　明枝一顿，啧了一声，“果然男人为了达到目的，嘴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明枝哼哼哼了好久，“到时候你怎么和你师兄师姐说，先不说你的师姐我的师父，就光说你师兄，到时候还不得要我命，到时候喜事当丧事办了吧。” 　　她叨叨絮絮说着，把自己对青瑜的不满全都说出来，“他要是来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当着你的面，我都不会……” 　　明枝说着看见师泽带笑的眼睛，他平常就算笑也是似笑非笑，好像周围一圈人在他眼前都是不入流的存在，眼里自带几分轻蔑，似乎完全不能入他的眼。 　　但是现在他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点，秀美又令人向往不已。 　　美景几乎全在他那双眼里似的。 　　明枝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我都答应你。” 　　师泽定定的望着她，粲然一笑。眼里细碎的光也随着他突然绽开的笑柔软许多。 　　常言道，柔能克刚。她只是一听，最多当成动手时候的经验，可是看到现在师泽这样，才知道这话用在人的身上也是十分适用的。 　　她看着他眉眼里绽放出的喜悦，和他的眉眼糅合在一起。美的惊人。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师泽已经兴冲冲的开始准备喜事的相关事宜了。 　　明枝气的捶腿，这男人的美色比女人的色又是都还要惑人心智的多。 　　师泽开始着手准备喜事，明枝被他留在那个圈住她的地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吵不闹，甚至还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师泽撤走了屋子外的结界和法阵，让她自己可以在周围走一走。 　　贯仲在这段日子不敢冒出头来，他察觉到师泽对他的杀意，在无法离开明枝识海的情形下，只能做缩头乌龟，一声不吭，等师泽不在明枝自己独处的时候，他才出声，“现在他不在，为什么不趁此机会离开？” 　　明枝看着师泽才种上的桂树，“你脑子挂在头上难道只是做个装饰么？” 　　明枝开口骂人从不含糊，“你想到的，难道他想不到？” 　　“外面到处都是结界呢，只要一被触动，先别说我能不能出去，他恐怕马上就有感应。到时候又是一番你追我赶。” 　　明枝皱了皱眉，“我倒是不怕他会追来，但是半点好处我都没有捞到，未免也太亏了吧？” 　　贯仲失语，比起他来，这个困住他的丫头，倒真的像一个妖魔，哪怕是深爱她的男人，她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去利用。 　　“你真不愧是她的徒弟。” 　　过了好半会贯仲开口道，然而话语才落下，明枝就给他来了几道天雷，劈得他生不如死。 　　“你这么一个强迫女人的废物，哪里来的资格对着我指手画脚。一个男人没得半点手段，竟然只能强人所难，就是个废物。” 　　明枝从头到尾都不拿贯仲当人看，只是看着还有些许利用价值的份上留着罢了。 　　她几下下去，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就听到人惨叫了几声，没了声响。 　　师泽千百年对男女成婚的那点事，并没有多少认识，自己亲自操办起来也是困难重重。不过这世上如果只有他想做，那么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他愣是一点点的准备。 　　明枝对此万事不管，只有师泽去找她，她才会反应一二，多数时间都还是不管不问，随便他如何安排。 　　有一日，明枝被他带了出来，安排到一处看起来十分不错的府邸里。 　　府邸很大，而且人手也多，处处都是崭新的。 　　师泽带着她进去，里头的奴仆对她也很恭谨。 　　“你这是在哪里寻来的地方？”明枝掉过头去问他。 　　师泽只是笑笑，没有正面回答的意思，“可还喜欢？” 　　她进来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照着她的喜好准备的，而且下人们对她毕恭毕敬，没有半点不恭敬之态。 　　“喜欢。”明枝眼下还没追根究底的习惯，师泽这么一问，她就这么一答。 　　她说着喝了一口下面人送上来的红枣鸡汤。 　　“过几日就要婚事就要来了。”师泽道。 　　明枝这才想起师泽之前就和她说过日子，只是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自然也就把这个给忘记了。 　　“好啊，我等着你啊。”明枝一下又躺了回去。 　　她对此没有多少很热切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全数交给了他，至于别的一概都不想经手，师泽也随便她。 　　这是圆他的一个梦，她愿意已经是万幸，逼着她和自己一块高兴，没有必要。 　　几日之后，就有人过来叫她。 　　婚礼当天不管是新人还是其他，全都要天不亮的的时候，就要起来。 　　明枝随心所欲习惯了，见着人来也没有为难她们，自己起来让那些丫鬟围着自己打转，内里的衣裳换了，身上擦洗干净，换上准备好的喜服。 　　喜服其实早就送过来了，只是她从来没怎么看过。 　　大红喜服上身，又到镜子面前把头发全数梳起来，一改她平常那副随意的模样。等打扮完，明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咦了一声，她左右撇撇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对嫁人这个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之前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让师泽不那么好过而已。 　　但是真的换上了这身衣裳，似乎有什么似乎变了点，原本稳稳当当没有半点波动的心也跟着有点鼓动。 　　她好像真的有点变成了将要嫁给心爱男人的新嫁娘。 　　凤冠结结实实给她戴上，等到良辰吉时一到，盖头拿过来盖在头上。 　　外面过来有人说人来了。 　　明枝站起来，跟着前面引路的人往外面去。 　　新嫁娘要拜别父母，但是大堂上的两个位置全都是空空的。 　　也好，要是师泽真的要是弄来什么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给她当爹妈拜，她能当场把他给掀了。 　　戏做全套，没什么不好。 　　她对上首的人拜了拜，而后被人迎接送出去。 　　外面的排场比起她那天看到的嫁娶丝毫不逊，甚至还很有几分超过了。 　　盖头下她可以朦朦胧胧看到外面的人影，她见到师泽坐在马背上。 　　她扶着手边人的手，入了花轿。 　　上了轿，面前的帘布放下来的时候，她就感觉轿子抬了起来。 　　竟然还真的有那么几分感觉，和在外面看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轿子很稳，步步稳健，到了门口停了下来，有人请她出去，她低头出去，就见着师泽站在不远方等着她。 　　他们此刻不再是妖魔和正道，只是这世上最普通的一对男女。 　　明枝在盖头下，嘴唇张了张，心头莫名且古怪的情绪顺着经脉蔓延至全身。 　　师泽将手里的红绸缎的另外一头塞给她。 　　明枝沉默着接过，绸缎入手温热，而不是原本应该的冰凉。 　　这个男人如果细心起来，是真的面面俱到，不管什么都能恰到好处。 　　她和师泽往里头走去，到了高堂，高堂之上似乎有连个模糊的人影，明枝睁大了眼去看，却也见到两个虚虚实实的影子。 　　两人都是无父无母，也不愿意去找两对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人来冒充，倒还不如就这样。 　　“一拜天地。” 　　这个时候旁边的司仪开始开始让新婚夫妇拜天地。 　　明枝和师泽拜过天地，高堂，对拜。 　　往新房而去。 　　一切如梦，一切也皆是一场美梦，这个他们心里自己知道。 　　明枝坐在柔软的褥子上，等着师泽。 　　她在心里将两人的一切，全数一一过了一遍，心里正想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他来了。 　　喜娘嘴里说着吉祥话，将手里的喜秤交到师泽的手里。 　　师泽挑起她的盖头，就见着明艳的脸在红艳艳里露出来。 　　她满脸迷茫，看着他，张了张嘴。 　　师泽笑起来，完全将盖在她头上的盖头掀开，她红艳艳的脸颊被身上的红衣映照的越发明艳。 　　明枝看着师泽伸手出来，他的手指修长掌心干燥。她看着他摊开的手，迟疑着没动，那只手摊开，一直等她。 　　她将手放上去，指尖搭在他的掌心上，师泽五指一收，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我握住你了。” 第123章 只见着衡云君披头散发…… 　　明枝望着他有些失神, 她一身红衣，脸颊和嘴唇上被抹上了红红的胭脂，和雪白的肌肤和墨黑的眼眸, 形成鲜明而明艳的对比。 　　师泽也穿着大红的喜服, 她没见过他穿红色这样的浓烈的颜色，眉眼里的俊秀和张扬, 甚至和他绵遂完全不匹配的稚嫩也在此刻于一片喜红中展露无遗。 　　师泽眉眼里含笑，明枝嘴唇张了张, 他坐了下来。 　　此间全都是照着凡人们的婚嫁规矩来的, 床面上撒了不少花生桂圆, 求一个让新人今早开枝散叶的好兆头。 　　师泽握住她的手, 轻轻重重的捏着她的掌心，男女的身体是不同的, 他捏她的掌心，轻轻的揉捏过她的指腹，男子的气息和触感在手掌上徘徊, 那感受格外的鲜明，完全不容她错辩。 　　明枝看他, 神色复杂起来, 这是一场梦, 虽然都不在梦中, 却也和梦差不多了。 　　她心知肚明, 师泽不可能不知道。 　　他沉迷其中, 却也将她一把拉了下去。 　　“你……”明枝嘴动了动, 她和师泽这样，只能算是两个上了年纪的在学小孩子过家家，沉迷其中没事, 可要是当了真，对她对师泽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唇才张开，师泽手指压在她的唇上，摇了摇头。 　　“大好的日子，想好了再开口。” 　　明枝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完。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不是好人，也不会做好人，但此刻显然时机不够成熟。 　　“你喜欢我什么？”过了好会，明枝终于开口，她满脸不解，上上下下的打量师泽，师泽容貌是很好的，只是脾气不佳，除了那些初见的，还不知道他脾气的姑娘，否则还真的没有人会喜欢上他。 　　喜欢他什么，喜欢他当空抽人吗？ 　　“我不知道。”师泽坐在她身边，也有些疑惑，“要说脾气，你脾气和我比起来，也不妨多让。一时间也分不出个高下。只是你没有我这么外露，会看菜下碟。” 　　明枝听了，满脸似笑非笑，她一动就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里拿出来，转手就挑起他的下巴，“这么说来，你是看上我的美貌了？” 　　师泽脸上的笑容遽然加深，一双眼眸盈盈荡荡，动人心弦。 　　明枝的心顿了下，而后极速的跳起来，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急。还有猛烈的情绪在心神里荡开。 　　这是一块木头，也是一块能挑人心弦的木头。 　　“是。”师泽额头贴过来，抵在她的额头上。 　　他唇边含笑，额头轻轻转动，亲昵又亲密。肌肤的温热，让他发自心底的喟叹。 　　他爱她什么，他也不知道了。 　　他看到她睁大了眼，女子浓密而长的睫毛扫动。 　　她脾性不好，可谓称得上是暴躁，和他完全不相上下。若是不相识的还好，相识之后，她脾气不但不收拾，反而还越发厉害。 　　“你喜欢我长相？还是喜欢我和你胡闹？”明枝说完，感觉自己颇有些莫名其妙，似乎追着师泽，一定要个结果。 　　“你容貌的确很好，”师泽说着眨眨眼，眼里是一派的温软纯良。“但是我并不能分清楚人的美丑。” 　　明枝看着师泽，她没听说师泽在这上面是个天生的傻子。 　　“我自小分不清楚。”师泽对上明枝的眼，他唇边带着浅笑，眼里全是她的影子。“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众生皮相，于我来说，不过是让人分辨他们到底是什么，和其他区别开来。除却这个之外，再没有任何用处，也没有任何分别。” 　　“而且你脾气也不好，出尔反尔已经是平常，动手更是家常便饭，说来说去，我也不知你哪里吸引人。” 　　“那你……” 　　明枝一听就要急，师泽眼里的笑意分的更为清晰，他靠近的时候，那笑意就越发的深浓。 　　“可就是如此，我还是喜欢你。” 　　师泽的嗓音低了下来，“那么多人我都不能分辨出美丑，可是你我却能。别人说你不好，我也知道你性情实在他是谈不上好，但我就是喜欢你。” 　　她明明浑身上下全都是招人怨恨的毛病，和她那些毛病比起来，她那张脸都算是为数不多的优点，可他也不在乎那个。 　　他会因为她在身边而欣喜，因她离去而愤怒。 　　常人的情爱喜怒，从未经历过的一切，他全因为她而经历了个遍。情的滋味可以甘甜，也可以让他痛苦无比，但他依然没有半点逃离的意思。 　　欢喜也好，痛苦也罢，他从不畏惧。他想要的，他会去要，除却他自己，谁也无法让他放弃什么。 　　明枝眼睛眨了眨，她脸上被喜娘擦了好几层的胭脂，脸颊上艳红片片。 　　“你这人……真奇怪。” 　　师泽笑起来，额头依然和刚才那般，眷念的蹭着她，他微微俯身下来，轻轻吻住她的唇。在轻拢慢捻间又逐渐加深。 　　明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从迎亲到现在，还是大白天。平常的成亲，新人拜完天地，还要应付外面的宾客，但是他们没有这些。 　　“外面天还亮着。”她抓紧师泽背上的衣物。师泽看了一眼外面透入屋内的光亮，他将她缓缓压住。 　　指尖泄出一点灵力，顿时原本的光亮一下消失不见，只有床前桌子上点着的龙凤烛的光。 　　昏黄的烛光里，师泽轮廓分明的脸庞上似神似魔，他似乎陶醉其中，可是眼底里又透出几分骇人的执着。 　　明枝双手从他的腰下贴过去，她主动的迎上他的唇，在这场由他提出，她默认且放纵的大梦里，将着一切都推到最高处。 　　手下的肌肤没有半点布料的阻隔，汗水的潮湿混着体温，在耳边疯狂的鼓噪。 　　一切的疯狂和愉悦也在相互拥抱和亲密的契合里，浪水一般冲到了顶头。 　　明枝在浪尖上，一口咬住舌尖，逼迫自己从那股灭顶的刺激里清醒过来，强硬提起灵力，冲破师泽加在她身上的禁制，手臂搂住他的脖颈，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趁着他此刻失神的功夫，侵入他的识海。 　　在一片白茫茫中她看到了已经有蔓延之相的黑雾，加在黑雾上的封印很明显比她上回看到的还要松了些。 　　照着师泽的本事，除了他自己弄的之外，不做他想。 　　那黑雾立即向她扑来，明枝元神也纵身一扑，那东西显然没有想到她既然不躲反而直接扑上来，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被明枝生生撕扯下一大块来。 　　那东西的哀嚎惨叫在整个识海轰鸣，明枝得手之后也不恋战贪得无厌，立刻回笼。 　　她手指点在他的额心上，师泽完全倒在她身上。 　　两人姿势亲密，却又诡异的很。 　　明枝扶住他的肩膀，望着头顶的帐子大口喘息。 　　她把师泽从身上推开，坐了起来，师泽此刻已经失去了意识。那个时候原本就是男人最为放松警惕的时刻，被她钻了空子，只能说他那寥寥几次经验，根本不能让他预料和应付这等局面。 　　明枝抓起下面的衣裳，胡乱一套，而后又把昏迷过去的人给安顿好。 　　她答应他，陪他做这么一场可笑又虚幻的梦，也是有自己的打算，没好处的事，她或许会看在他的面上去做，但到底还是没有半点动力。 　　明枝把衣裳全都穿好，她暂时还只有这么一身，她看了师泽一眼，他突然被她弄晕过去，此刻陷入昏睡，她在他四周设了几道结界，在他醒来之后，这些结界都会护他，不会让外人来打搅。 　　明枝落到郊外的时候，看到苍兰脸色苍白，见到明枝一身火红，更是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师泽没有要她的命，但苍兰却不敢靠近他。如果不是还知道贯仲在明枝这里，恐怕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不在，你怕什么？” 　　明枝说着嗤笑，“当初你寻去北阳山的时候，胆子可比现在大多了。怎么，现在连你当初胆量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苍兰仍由自己被她数落一番。 　　她看了一眼明枝，感觉到面前女子身上的传来的极大压迫，那股压迫无形，却又如同实质，重重的压在身上，让她无处躲避。 　　明枝看她脸色苍白，她把人当丫头使唤，从来不心疼，也不会关怀她半点。 　　做好了她不会赏，做错了她必定会罚。 　　“怎么了？不说话？”明枝说了几句，见着苍兰突然跪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着。 　　“你身上，好强……”苍兰脸色越发苍白。 　　“将你身上的魔气收敛起来！”识海里的贯仲突然喝道。 　　她撕下师泽识海里那东西的一部分，无意识之中，和过去又有些不同。她闻言将散在外的魔气收拢。 　　才收回来，她脚下顿了几下，感觉到元丹处的翻涌，她一把提起苍兰，立即去找个地方，把吞下去的东西好好的炼化。 　　北阳山弟子赶来的时候，就是在一片正在办喜事的院子。 　　衡云君离开北阳山没多久，掌门就立即下令，让门下弟子去把衡云君给找回来。一路千辛万苦寻来，就是到了这里，而后看到一个正在办喜事的府邸。 　　里头的人都奇怪，不像是这里的人，询问也只是说自己是这一段日子被雇来的。这家子如同凭空冒出来似的，谁也不知道主人是谁，有见过的对着弟子对师泽的描述有些许反应。弟子们赶紧过来，结果到院门口的时候，被结界挡在外面。结界强悍，众多弟子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破开，倒是有自持修为不错的，想要强行破开，结果被反弹了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结界突然自己消失了。似乎有人在里面将结界除掉了。 　　弟子们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原本紧闭的门开了，只见着衡云君披头散发的从里头出来，衣衫不整。内里的中单也可见凌乱，外面搭着红艳艳的外衣。 　　这下在场的人全都安静了。 　　领头的弟子恨不得把自己打几个耳光。 　　他们怎么撞到了这个时候，看衡云君这样子到底是被劫色还是劫别人，但是不管是哪个，他们撞见了，还不如根本没来过呢！！ 　　“这、这是被劫色了吗？”有个入门尚浅的弟子怔怔道。 　　原本毫无表情看着他们的人动了下，脸上突然有了别样的东西。其他弟子顿时心都吊起来。 　　师泽笑起来，当着一众弟子的面，“是呀，我被劫色了。” 　　他抬头起来，眼角的余光扫过周围挂起来的红绸缎，“被劫的真惨啊。” 第124章 我是爱你的 　　弟子们不管在北阳山呆了多久都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一时间都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师泽眼神含笑，他的视线落到面前那些弟子身上。他一反平日里的冷漠和暴躁，眉眼里全是盈盈笑意, 可越是如此, 就越是让认不寒而栗。 　　盈盈波纹从他那双眼里出来，看向那些弟子。弟子们齐齐打了个冷战, 都不免埋怨到底是哪个那么能打听摸排，一下就找到了这位。 　　现在他们宁可被掌门令催的焦头烂额, 也不愿意面对这种局面。 　　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安静到四周的风都停了下来。 　　“你们还打算在这里看多久？”师泽看着那些或是目瞪口呆, 或是慌乱不已的弟子, 开口问。 　　师泽说这话的时候，嗓音也是带笑的。 　　弟子们齐齐掉头往外跑去。 　　领头的一边往外跑, 一边心里想着待会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掌门。 　　掌门令里掌门说了一定要阻止衡云君下杀手，而且不管做什么，一定要制止。可如今看来, 他们也不知道要阻拦衡云君什么，不过他们知道自己要是再在衡云君面前呆久一点, 说不定就真的要被衡云君直接丢出去了。 　　师泽站在那里, 看着弟子们慌不择路的跑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晚了, 夜幕降临, 夜幕下, 挂起来的红绸缎依然鲜明。 　　他掉头回房, 看到身上那一身红衣，他真的输了，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结果也是输得一塌糊涂。 　　他再如何，也没有想到，哪怕是那个时候，她都能利用起来。 　　他想给她，给他自己一个希望，一个机会。 　　若有可能，他绝不想真的对她动手，但最后事实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或许在她心里，他真的什么都不是？ 　　师泽心绪起伏，识海里的魔物没有趁着他心绪不宁的时候趁机出来，不仅没有，识海里传来魔物的声声痛嚎。 　　明枝生生把那东西活撕下一块吞下，师泽察觉到识海里的嚎叫，不耐烦的直接将识海封闭。 　　他站在室内，卧房内依然还是喜庆的装潢，她的气息她的味道，似乎也还在。 　　而他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身边冰凉，四周布下的结界。 　　她最终还是走了，走的毅然决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师泽一掌直接劈向面前的桌子，桌子被突然而来的气劲给劈得四分五裂，碎片四分五裂，师泽看到断成几节的龙凤烛，他眼动了下，蹲身下来，将碎片里那几段龙凤烛捡起来。看着手里的那几段龙凤烛。 　　凡人成亲，龙凤烛绝对不可以灭，必须留在那，一只点到天亮，等龙凤烛自己燃烧殆尽。可惜他们两人的没有这个机会了。 　　师泽拿着手里的龙凤烛，突然嘶哑的笑起来，笑着笑着，大颗的泪珠掉下来。 　　他像个疯子笑起来，眼泪不断的从掉下来。 　　师泽察觉到脸上的潮湿，怔怔的伸手去擦脸上，就触碰到了满手的湿漉漉。 　　他看着手指上的湿润，他没流泪过，喜怒哀乐，对他感受的再多，也似乎隔了一层，再如何也不能到达他的心底。 　　可是现在他感觉到了。 　　失望透顶，痛彻心扉，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凡人的那些喜怒哀乐，他一一都领教，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依然没有半点放过自己的念头。 　　师泽手一松，手里的龙凤烛掉到地上。手掌覆在心口的位置，感受到那里传来的撕裂的痛楚。 　　他泪流满面，倏然一笑。 　　“没事，来日方长。需得从长计议。阿枝你说，对还是不对？” 　　卧房内安安静静，并没有人回答他。 　　明枝找了个山洞，开始炼化自己撕裂到的东西。 　　识海里的贯仲在看清楚她撕下来的是太初混沌时候的浊气，顿时毛骨悚然，这东西就算是魔族也不知道存在于哪里，没想到竟然封印在师泽的身体里。他早年和师泽没有正面交手过，不过手下人和他交手，几乎都是有去无回，但他也没有察觉到师泽有任何异常。 　　没想到师泽竟然还怀揣着这么大的秘密。 　　可是让他更惊讶的还是这个黄毛丫头，竟然能在那个时候还能保持绝对的清醒，潜入识海，狠狠撕下一块来。他嘲笑她来来回回都是那一招出其不意，但这一招却实实在在的有用。 　　得了这太初混沌的浊气，这丫头如果真的炼化完成，那么恐怕是真的难以受钳制了。 　　贯仲心下生出恶意，如果这丫头真的成功了，那么他的日子恐怕是更加难过。 　　这丫头留着他不过是因为他对她还有些用处，如果她觉得没有用了，那么他就可以去死了，苍兰和她结了契约，但只要她人活着就行，他想着，忍不住蠢蠢欲动，然而他才一动，识海立刻有反应，压制铺天盖地而至，密密麻麻压在他的头顶，剧痛让他根本无法有所作为。 　　原先那些心思随着剧痛，一下被压入了识海的最深处。 　　明枝身上的魔气在她完全炼化掉从那玩意儿身上撕咬下来的东西，冲天而出。浓厚的魔气从她身上直直冲出，直接在她栖身的山头上笔直的冲出去。 　　她炼化了那东西有多久，贯仲就在她的识海里受了多久的苦，她是真的下手不留情。除了一口气，不至于真的把他给弄死之外，其余的一点都没有留。 　　“你……想要那些人追过来么？”贯仲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他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说话的力气。 　　明枝睁开眼，她面庞上的艳色比之前更甚，听到识海里传来的声音，她只是笑了笑。 　　“追过来又怎么样？” 　　她毫不在意的笑起来。听到动静赶过来的苍兰看到她，见着那满脸不祥又蛊惑人心的艳色，当初呆在那里。 　　黑如子夜，白如傲雪，如血鲜红点缀在那张面庞上，摄人心魄。 　　她不自觉的被这股艳色所吸引，懵懵懂懂间生出哪怕只要为她而死，她也心甘情愿的念头。 　　明枝抬头，“来了。” 　　苍兰依然痴痴看着她，明枝下刻连带着苍兰消失在原地。几息之后，她们所站的地方立刻被数十道剑气轰得一点都没剩下。 　　明枝站在法器上，她对那些先赶过来的弟子笑笑。 　　弟子们看到有魔气冲天，立即赶过来，这几个弟子都是门派中的精英，原本以为那几道剑气可以解决，谁知扑了一场空。 　　“小东西。”站在扇子法器上的妖女浅笑睨着他们，“刚才怎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对我动手，你们的师父是这么教你们的么？” 　　她嘴里说着，手指隔空对着他们点了几下，“不打招呼就出手，这可不是该做的。” 　　话语里，几个弟子感觉自己被莫大的力道击中，当即好几个全都飞了出去，不是撞在树上便是落到地上，不是不省人事，就是躺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北阳山弟子和她没有仇怨，她不会无缘无故就夺人性命，不过她也不会随便他们来追着她跑。 　　明枝看着不远处正赶过来的弟子，“正好，你们来了，也替我传消息回去。免得青瑜那个老东西，还真的以为我会怕了他。” 　　说着她抬手起来，两手臂对着扑过来的弟子五指收拢。 　　虚空的空气里，有巨大的利爪将那些弟子全数一把抓在，弟子们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手凌空抓住，顿时一群人眨眼间就被糅合到了一起。还没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就感觉手脚一麻，倒栽葱似的直接从空中掉了下去。 　　这一片也全都是茂密的树林，他们掉下来，没有灵力护体也不会摔成肉饼，只是挂在上头而已，运气不好的可能会被树枝直接划破衣服。 　　过来的弟子一片全都被扫光了，全军覆没，不是挂在书上，就是直接掉在地上人事不省。 　　一股凛冽的剑气迎面催割而来。明枝腰折了个让人匪夷所思的角度避过，而后和来人交手。 　　“是你啊。”明枝看到面前人冷峻的眉眼，“你一直在等我吗？” 　　师泽手里的长剑抵在她手里的长刀上。 　　明枝不习惯带着个刀剑，随手以灵力化出兵器，随心所欲。 　　师泽看着她，眼底里晦涩难明。 　　“你最近还好么？”明枝调动起灵力和他抵御。 　　她是个十足贪心的家伙，上回直接在他识海里，把那个玩意儿给生生扯下一大半，毕竟这么个机会只有一回，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你答应我就是为了这个？”师泽看向她的眉心，她的眉心此刻不复以前的白皙光滑，而是浮现了一朵血莲，血莲妖异不祥。 　　明枝嘴一瘪，满是不满，“怎么可能，我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所以才答应嫁给你的。难道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师泽望着她，“你心里想什么，我到现在都从来没有看清楚过。” 　　说着他向手里的长剑再次注入了磅礴的灵力，重重的压向她。 　　明枝不动声色的继续加大了灵力和他直接对抗，她面不改色，甚至在电光火影里，她还颇有兴致的对他笑笑，“那你想知道吗？” 　　她言语里含着调笑，“难道你想把我的心剖开来看看？” 　　“我都是真心的。”她言语突然低了下来，认真的看他，“我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不必以为我是骗你。” 　　“只是你我立场不同，注定没有办法在一起，你没办法看着我和你师兄你死我活，你也不可能帮着我对付你的师兄。” 　　明枝在察觉到他瞬间的心绪不宁，抓住这个破绽，骤然加大力道，锋利的灵刃划过师泽的前襟，师泽速度极快，但即使这样，还是被她给划破了。 　　师泽低头看着自己被划破了的前襟，抬头看她。 　　明枝还是站在远处，但看他的眼神十足的缠绵，“我是爱你的。” 　　突然间她飞身上来，直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她指尖在他破开的衣襟上，“不许忘了我，也不许再找别的女子，要不然我连那个女子带你一块解决了。” 　　师泽垂目看她，明枝一声轻笑，又直接吻过去，放肆的将他品尝了一通，纵身离开。 　　师泽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许久没有动作。 　　她大笑离开，留下那一堆或是挂在树上，又或者倒在地上的人。 　　“你打算做什么？”她往天魔山赶去，背后的苍兰满脸惊骇。 　　“召唤诸魔。”明枝回头对上苍兰的眼道。 第125章 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你说什么？” 　　苍兰和识海里头的贯仲全都一愣, 贯仲尤其惊讶。 　　“你疯了？” 　　贯仲问道。 　　他原本压在识海里半点声响都出不来，但是听到明枝那话立刻强撑着力气。 　　那些妖魔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弱肉强食, 他当年尚可压制住, 她这么一个小丫头就算过了血魔池，洗髓换骨, 着实有些本事，但未免太过猖狂了。 　　话才说完, 贯仲立刻似乎下意识的就往识海里缩, 他每次说完每次都要挨劈, 至于劈成什么样, 劈到什么程度看她心情。 　　“疯了？”明枝冷笑。她双手背在背后，法器穿梭在云层里, 带起她火红的裙摆。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觉得是疯了，那便疯了吧。”明枝迎着光笑的格外明媚。 　　她这小二十年, 因为这一身的血肉，受够了旁人的觊觎。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也从来没有害过人, 可是她遭受的全都是伤害。他 　　这世上哪里是太上感应篇写的恶人一日三恶, 三年之内, 天降灾祸。这都是自欺欺人。 　　她不想继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那么便只有自己也成了一把刀, 让不管是人还是妖魔, 都不敢轻举妄动。 　　“疯，又如何。”明枝看着远处的天光，“人在世上, 自然要有点雄心壮志。” 　　明枝笑的古怪，脸上古怪笑里渐渐生出了癫狂，“疯又如何？” 　　“如果有野心算疯，那就疯的更彻底一些！”明枝回头故去看着远处的天光，笑的前俯 　　后仰。 　　她想起了青瑜，还想起了师泽。熏华是个好人，她也以为自己能在北阳山里获得安宁，可惜最终她还是想的太天真了。也多亏了青瑜，让她完全认清现实。 　　既然做好人做不成，那就算了。这笔账她记着，回头慢慢算。 　　天魔山的天空此刻压着一层厚厚的云，这地方百年来多数时候都阴冷多雨，阳光少见，白天会有光来表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时候。 　　留在那里的弟子突然感觉法阵里有人闯入，赶过去时，就见着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阵眼里，脸上颇为好奇的向四周张望。 　　“你是何人？”弟子心生警惕，当那个女子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看到那张脸，吸了口气。 　　明枝听到那弟子吸的那口气，鲜红的嘴唇引人注目，她看了看左右，“还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明枝感觉得到这里的法阵已经被修改过，威力比之前要加强了不少。他 　　杀克的灵力从阵眼里冲出来扑向她，然而缠绕上她的手腕，就发出轻轻噗的一声，消弭的一干二净。 　　法阵的束缚突然之间消失。 　　弟子察觉到这瞬间的变化，刹那间脸上变色。 　　明枝看过去，手指勾了勾，殷红的嘴唇动了两下，“过来。” 　　弟子不由自主的向她走去，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 　　明枝上下打量，眼前的这个弟子容貌虽然远远不及师泽，但是胜在年轻干净。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狗男人这么喜欢朝三暮四，没有办法，喜新厌旧都是人的本性，当能自由自在的可以看见其他的美人的似乎，只看一个男人未免太亏了。 　　“你们在这里有多少人。”明枝看着面前干净清秀的少年开口询问。 　　少年看着她，眼神陷入一片混沌里，他两眼怔怔看着她。 　　明枝见他的眼神越发有兴趣，她抬手在少年的脸上轻轻碰了下，“乖孩子，说吧。把这一代的法阵还有你们那些人都说出来。” 　　那个弟子开始的似乎还颇有抵触，脸上眼神里颇于挣扎，但她再一眼看过去时，强大的灵压下，他最后的挣扎也渐渐平复下去，眼睛里满是空白。 　　他将明枝要听的那些都一股脑的说了。 　　明枝听了之后嗤笑，“用得着这么严阵以待么？” 　　她走了之后，这里又被添加了许多法阵，而且门中的长老还过来加固法阵，并且加大法阵的威力。 　　“怎么办？”跟在后面的苍兰听到弟子的话，颇为害怕。他 　　“直接闯过去。” 　　明枝说完，一手提起苍兰，脚下一点，整个人纵身飞过去，踏入法阵中时，浓厚的魔气注入法阵之中，魔气汹涌如波涛直接将阵法破坏掉。 　　苍兰被她提在手里，被吓得目瞪口呆。他 　　“怎么了？这样就吓到了？当初你胆子不认识很大的么？”明枝看了一眼手里提着的人嘴里嗤笑，“你当初胆子可真大，拿着自己去引诱青瑜，怎么，都有胆量到北阳山，没有胆子过来？” 　　说话的功夫，她脚尖踩在一个法阵的阵眼上，法阵当即四分五裂。 　　要么不做，那么做到底。她直接奔往召唤台。这地方当初被毁的彻底，再加上几百年都没有多少人涉足，植被青藤爬满了这个地方。根本难以看出原本模样。他 　　她一跃最高处，一掌直接拍在召唤台上。 　　浓厚的魔气从掌心里倾泄而出重重的压在顶尖那块石头上。霎时间，和红黑的光亮顺着她的掌心往下流去。 　　其他感觉到法阵被破坏的弟子赶过来，就感觉到巨大的气浪铺满而来。那气浪实在是太过巨大，几个弟子没有撑着，竟然直接被掀翻了出去。 　　“天地惶惶，日月辉辉，听吾之命，速速前来！” 　　明枝的脸在手下石头迸射出的光亮里越发的昏暗不明。 　　师泽启程回北阳山，这些弟子前来就是奉掌门之命，请他回宗门。 　　师泽当初说取苍兰性命半真半假，可是青瑜却是真的当了真，哪怕强撑着也要令他尽快回宗门。 　　但是弟子们好不容易追到了地方，一个两个统统恨不得赶紧躲得远远的。看到衡云君被劫色，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找到呢！ 　　而且劫色的那个，还挺会。明明劫色，却还偏偏把所有的路子都做全了，甚至还给衡云君套上喜服，给弄去拜了堂。 　　现在妖女们都喜欢这个路数么？ 　　弟子们都是见多识广，不过还没有人能遇到这种事。有限的几个听说过的，也都是席天幕地一下完成。 　　什么时候还有这个了？ 　　现在妖女们动手，都不是一棍子打晕拖走？ 　　不过凭借衡云君的本事，到底是什么手段让他穿上那身衣裳的。衡云君的暴脾气弟子们都知道，想逼着他去做他自己根本不想做的，那根本不可能。那妖女是怎么让衡云君就范的？ 　　不仅就范，而且还得手了？ 　　怎么得手的？ 　　这话堵在诸多弟子的喉咙里，没有一个弟子敢说出来，也没有一个弟子敢私下偷偷议论。万一被衡云君听去了，弄个不好直接一剑扫出去。 　　弟子们被衡云君丢在外面整整三日，衡云君在院子里闭门三日，他们也就在外面老老实实等了三日，三天里头没有一个人敢敲门。 　　领头的弟子倒是往宗门内送了消息，掌门回复在第三日里从玉简里传来，用词之急切，让弟子们哪怕只是捏着玉简，也能感受的到。 　　弟子们正踌躇如何去向屋子里头的人传达掌门之令的时候，紧闭的门突然大开。里头的人出来。 　　衡云君还是一袭红衣，那身红衣衬现的他越发妖冶。 　　弟子们不敢直视他，见他出来立即低头退避到两边。 　　“有事？”师泽言语间可见的冷淡。 　　弟子听到这冷淡的话语，不但没松口气，反而心越发提起来，额头上也冒出豆大的汗珠。 　　衡云君三天之后出来，相比较三天之前，弟子们没觉得他好些，不但没有好些，似乎还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捉摸。 　　似乎那张平静的表面下，无数暗流涌动。 　　师泽等了下，他眉头皱了皱，似乎很是有些疑惑，“没有？” 　　领头的弟子顶着一脑门的冷汗上前，“衡云君，掌门有令，让你立即返回宗门内。” 　　师泽眼眸动了动，看了过来，“哦？” 　　他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弟子们却全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师泽看着他们一头的冷汗，“掌门是这么说的？” 　　弟子点头，“是。” 　　师泽点点头，“好。” 　　说话的那个弟子听到师泽这话，有些意外。 　　师泽大步直接往外走，“怎么还不动，需要我去请你们么？” 　　他一说，众弟子这才如梦初醒，立刻跟在他身后。 　　路上弟子全都不敢说一句话。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到了山门处，师泽见到有弟子赶过来，说掌门让他立即过去。 　　师泽一到，就见到熏华坐在那，见到师泽回来，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青瑜重伤未愈，也强撑着坐起来。 　　“师兄，师姐。”师泽看了一眼熏华，而后径直看向上首的青瑜，他想到了什么，“可是有什么消息。” 　　“天魔山有动静，这回动静可大了。”青瑜说着才想站起来，可是一阵晕头转向，又不得不跌坐了回去，虚弱的咳嗽。 　　“是她？”师泽早在进来看到熏华的脸色的时候，心下就有所察觉。 　　“原来你早知道。”青瑜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师泽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师姐看我。心有所感而已。” 　　他脸上依然冷淡，不管外人怎么端详，都难以从他的脸上看出半分端倪。 　　青瑜看他这样，反而一口气更加上不来。 　　“她在天魔山不知道召唤诸妖诸魔，真是好大的本事。我之前真是小看了她，竟然有这份本事。” 　　师泽听着，召唤妖魔，这么几百年来从未有过，天魔山里这么一个动静，大到惊人，尤其闹出来的动静直接将他们当初布置在那里的法阵全部被掀翻。 　　“只想她有这个本事召唤，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本事压得住那些东西。” 　　师泽静静听着青瑜的话，脸上神情冷漠，看不出半点心绪。 　　妖魔说好听一些，其实和会说话的野兽没有任何区别，压得住那边可以魔尊，压不住那便是死无全尸。 　　这是它们骨子里带出来的本性，没可能去掉。 　　青瑜那话有些幸灾乐祸。 　　师泽看过去，对青瑜突然笑了笑。 　　青瑜看到师泽的笑容一愣，突然也明白了过来，脸色也苍白了。 　　“现如今必须要查探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熏华开口，“你们都知道吧。” 　　“我亲自过去。”师泽道。 第126章 所以他越是正道，她就…… 　　明枝脚下的土地都已经被血给浸透了。 　　她站在那里, 扫了一圈四周吓得目瞪口呆的妖魔们，“还来么？” 　　苍兰站在她身后，浑身上下不如她那么干净, 方才动手的时候, 明枝只是让她不死而已，至于其他的, 根本就不顾及，所以妖魔喷溅而出的鲜血从头到脚淋了她一身。 　　苍兰浑身血污满眼恐惧的看着明枝。 　　明枝手上灵刃依然保持着充斥满灵力。 　　她早就料到这个场面了, 所以就先杀了一批。杀的血雨腥风, 把后面来的给杀怕了再说。 　　她知道妖魔的规矩, 强者为尊。所以她先下手为强, 杀了一批再说，先开局杀个狠的, 打开了局面，免得之后又麻烦。 　　脚下的土地已经被血给浸透了，一脚踩下去, 还有血从土壤里溢出来。 　　最开始的妖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给斩杀, 后面来的想要一拥而上, 结果被她全数杀了。 　　众多妖魔看着这个面容冶丽的女子, 她红唇白肤, 如血如雪。美艳到了极致, 却让周边的妖魔从骨子里涌出恐惧。 　　明枝往前走了几步, “怎么？还要来试一试？” 　　明枝嘴角含笑看了四周一圈。 　　妖魔们不知道有多少同类扑上去, 同样的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同类死在她的灵刃之下，妖魔不会和那些仙门一样，还讲究个什么同门情谊。但是同类的惨死提醒了他们眼前这个人的不好对付。 　　明枝看了一圈, 见着四周的那些妖魔一动不动，她脸上的笑容更大，这个时候周围几只妖魔跳出来，向她四面八方扑过来，明枝手里的灵刃灵巧一转，强盛至极的灵力直接将那些妖魔整个都吞噬，身形在耀眼的白光里彻底撕裂成细小的碎块。 　　等那一道过去，原先想要再试试的那几个妖魔已经完全没了踪迹，地上的血腥味更加浓厚。 　　明枝闻着这股血腥味道，愉悦又厌恶，她喜欢这股血腥味道，会让她抑制不住的兴奋。但是刚刚这批妖魔的血的滋味，又着实比不上之前她吞噬的那几个香甜。腥味居多。 　　她看了一圈，笑的越发妩媚，“如何？” 　　对付这群东西，不必客气，杀到他们怕就好了。她会对北阳山的弟子连续手下留情，别说取人性命，就连打伤都不曾，可是对这些妖魔，她就真的没有半点顾虑，杀了就杀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顾虑。 　　那妖媚的笑容明明勾人魂魄，可是落到四周人的眼里，却是催命刀。 　　明枝看了一圈，有些不耐烦，她上前走了一步。 　　那些妖魔瞬间齐齐后退了一步。 　　脚下的土壤被踩，土里的血就涌上来。 　　“还不跪下！”明枝彻底没了耐性，她脸上依然微笑，美色惑人，可是另外一道极具威慑的声量在那些妖魔头上炸开。 　　威压重重的压在这些妖魔的头上，妖魔们见识过了她的杀戮，死去的那些妖魔以自己的下场向其他的同类，昭示下场。 　　有妖魔噗通跪下，有了一个跪下来，紧接着，其他也纷纷跪下。 　　明枝下巴微微抬起，双眼闭上，享受着此刻的至高无上。 　　这种滋味是真的极其美妙，她突然睁开眼，突然看向一个不起眼的方向。那里头藏着几个北阳山的弟子。 　　那几个北阳山的弟子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和身形，但明枝一眼看过来的时候，心下一跳。他们被刚才那一幕幕给震惊到震撼。 　　“回去吧，我不为难你们，把你们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你们的师长。” 　　女魔头的声音在他们脑海里想起来。 　　弟子们神色变得古怪，他们能到这里来，自然是见多识广，也见过妖魔。妖魔本性嗜杀，宁可错过也绝不放过。方才这女魔头也是这么做的，可是偏偏放过了他们。 　　弟子们不继续留下，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么再留着也没有用。万一这女魔头改了主意，到时候就更加危险。 　　明枝感觉到弟子抽身离开，笑了笑。 　　这一片她都已经清理过了，之前那些仙门留在这里的法阵和看守弟子全都破坏和驱逐出去。 　　她看着面前一片妖魔，妖魔跪了一大片，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张牙舞爪，又或者是肆意妄为。一个个全都和被打断了腿的狗匍匐在地。 　　滑稽又可笑，但让她觉得很高兴。 　　而后她就让这些妖魔去给她把天魔山给修复起来，这里八百年的荒芜，野草丛生，还有那些藤蔓爬的到处都是。 　　妖魔修复很快，她步入被修复不久的大殿。 　　这些人都曾经是贯仲的老部下，活的长，见识过当年天魔山是如何的场景，恢复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明枝看了一圈，而后去改变了天魔山原先的布置。当年这个地方被熏华摸清楚过，有点地方可以照着当年修复，但是有些地方却不可以。 　　明枝从苍兰撑开的宝库里拿出一些防御法阵，而后仔仔细细布好。 　　她站在山峰上，看着下面的法阵布下之后，和四周的环境彻底融为一体，就算是修士也觉察不到半点这风平浪静下的波动。 　　她看着远处灵力光亮点起，身形原地消失，而后出现在大殿内。 　　大殿上魔尊的宝座已经修复。 　　其他妖魔也已经集聚到了大殿内。 　　她一步步走到宝座面前，宝座看上去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是她坐上去回头看下面的时候，见着那些妖魔全都跪在地上，高高在上，只有她才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这滋味是真好。 　　“不知尊上有何打算？”跪在前面的一个妖魔开口问。 　　明枝坐在那里，她笑了笑，“你在问我？” 　　那个妖魔头又低下来，不敢抬头，更加不敢看她。 　　她也不在乎，“自然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仙门，这么大张旗鼓，自然是要人知道，要不然窝着在这里，是要做山大王么？” 　　“不过他们要是知道了……” 　　明枝看向他们，“你以为，除了北阳山，其他的参与剿灭天魔山的修士，现如今还活了几个？当年的那些仙门，在几百年里还能流传下来的有多少，就算有，他们的那些徒子徒孙有没有他们的本事，也是难说。” 　　这么多年了，变数太大了。明枝敢放手一搏，其他人可不一定和她一样。 　　“是！” 　　下面的妖魔应下。 　　入夜，明枝把自己泡到了温泉里，那些妖魔说桀骜不驯的时候，看上去的确桀骜不驯的很，谁也不认，谁也不服。可是打老实了，却比狗都还要听话。 　　天魔山能修复的，都已经修复了。哪怕是温泉也一块被修了出来。 　　她整个人泡在池子里，泉水比一般的热水还要烫一些，她整个人都站在里头，手掌压在突突冒出来的泉水上，陷入遐思。 　　这个时候要是把师泽给掳来，给她好好的留在后面，乖乖的等着她，由她任取任求。 　　她喜欢他。 　　这世上其他的男人多是丑陋肮脏，看一眼就让她倒足胃口。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配得上她，也没有人能叫她开心。 　　只有师泽一个，也只有师泽一个。 　　所以如果能让他只能对她一个人笑的话，那就太好了。她讨厌他对他的那个师兄，各种尊敬有加。 　　青瑜那个老混账。 　　根本就没资格在他心里占据什么位置，尤其他选择相信青瑜那个老混账，对她说青瑜不是那样的人。 　　真是让她很生气。 　　既然如此，干脆把他抓来算了，好好的关起来，让他只能看到自己一个，或者要不然，干脆让他只记得她一个？ 　　这么一想，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他满心满眼全都是她。不会再有别的人，也不会因为别的人和她生气。 　　乖乖的，多好啊。 　　明枝的背靠在温泉池的池壁上，手指不自觉的卷上自己的长发。 　　这样果然是很好。 　　明枝察觉到心头上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恶念，呆了一下。 　　这个念头她以前从未有过，她想的甚至还是她主动离开师泽之后，恐怕师泽过的要比她在的时候好不上。 　　但是那个恶念在心头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几乎一发不可收拾。 　　妖魔的本性原本就是自私自利，自己开心就好，至于旁人死活，还有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那都通通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她的心越来越冷，逐渐只想着自己开心快活就好，至于别的，管她什么事。 　　明枝突然感觉到为什么当初熏华说，希望师泽能有七情六欲，七情六欲在，才会真正像个人，会感同身受。若是没有，真的和妖魔没区别，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干什么。只是师泽那时候对一切都没兴趣，自然也不会做坏事。 　　自然也和她不一样。 　　所以他越是正道，她就越是想要破坏，将他干干净净仔仔细细的啃掉，全都吞到肚子里。 　　压制恶念的力量骤然减弱，那股恶念又滋生出来。 　　明枝丢开手里的长发，笑的诡异。 　　天魔山既然再次复活，这让正道们有些反应不过来，那地方已经沉寂了八百年，许多当年剿灭群魔的人绝大多数都已经不在世上。 　　若不是北阳山坚持还派弟子在那里驻守，不然这么多年下来，正道里也没有谁还记得天魔山还有什么了。 　　一时间正道纷纷聚首北阳山。一起来商量要如何应对。 　　师泽正好听完了从北阳山回来的弟子带回来的情报，天魔山已经被明枝给清场，所有的法阵全部毁掉了，留在那里的弟子也被一一驱逐出去。全头全尾的回来，没有丧命，也没有受伤。 　　她至少还留了情面，不若照着妖魔的真正秉性，杀个寸草不生是一定的了。 　　这么听起来，她就算入了魔道，也比他想象的要好了许多，至少作为人的情感，她还是有一些，比他预料中的要好多了，或许还有办法。 第127章 他想也好，不想也好，…… 　　师泽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水, 茶水奉上来已经有段时间了，端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发凉。师泽没有用法器用来做茶具的习惯，同样的, 他也没有用灵力让茶水保温。滚水放久了就凉了, 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道理，没有必要去强硬改变。 　　茶水已经彻底的凉了, 没什么热意，入口茶水在唇齿间弥漫开满满的全都是凉意。不过茶水的草木清香还在齿间流动。 　　师泽缓缓把含在口里的茶水吞了下去, 前来禀告的弟子退下之后, 室内又只剩下了他一人。 　　师泽持着手里的茶杯, 看了一眼那边摆放着的琉璃净瓶, 净瓶里还放着明枝前放进去的花束，花束被他用灵力和灵露滋养, 没有半点凋落的迹象，依然盛开如初。 　　他手臂压在桌面上，指间持着茶杯, 唇角那里笑了下，并没有多少真正笑意, 只留着一股玩味。 　　茶水冷下来之后, 茶叶的草木清香也随着淡了不少。 　　弟子到了外面“衡云君, 掌门有请。” 　　青瑜当初受伤太重, 哪怕有熏华精心医治, 到了现在还是没有痊愈。听到这话师泽指尖泄出一点灵力, 灵力直接射出室外, 表示他已经知道了。而后他起身出去。 　　今日北阳山里可谓是十分热闹，外面不少别的仙门的人过来，天魔山那么大的动静, 就算想要装死当做不知道都难，就算想要装死，也要想想那群妖魔，到底会不会给他们装死的机会。 　　当年剿灭天魔山的人里，活到现在的，只有北阳山的这三位。至于其他人，也只能从本门的卷轴中，得知八百年前那些往事了。 　　师泽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人多，明枝在的时候，他尚且可以为了她忍受，但是此刻她不在，他也就随心，自己回紫云台。等师兄师姐叫他的时候，他再出来。 　　一路上师泽看到了不少其他仙门的弟子，那些弟子不管年岁如何，眼里脸上，不是茫然就是惶恐，偶尔见到那么一两个冷静的，也不是因为处事不惊，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而已。 　　到了地方，师泽对青瑜颔首示意。 　　青瑜的脸色到了此刻也还是青白的，他见着师泽来了，让他在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天魔山出了个新魔尊，动静弄得地动山摇。”一个仙门的掌门道，他说着，拿出一个留影石，往里头注入灵力，上面就立刻显现了当日天魔山的异样。 　　原本一片死寂的天魔山刹那间剧烈的抖动，那些茂密的树林逐渐消失，下面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恢复原状。 　　熏华见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是当初魔宫的样子。” 　　这话一出，四周的人脸色也难看起来。 　　“魔尊竟然复活了么？” 　　“听说这个魔尊不是原先的那个，是个女子。” 　　“妖女？” 　　一时间各仙门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熏华脸色不佳，她已经看过了从弟子带回来的留影珠，是她的那个唯一的入门弟子。 　　虽然容貌变化十分大，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现在弟子们带回来的那些留影珠都被掌门下令上缴，所以现在除却他们三人之外无人知道，新任魔尊到底长得什么样。 　　“现如今魔尊现世，虽然不知道这个魔尊和当年的那个有什么关系，但出了个魔尊，显然不是好事，现如今正道仙门之中，只有三位前辈经历过当年剿灭魔族之事，不知三位前辈有何高见？” 　　“还能如何，自然是杀之后快，妖魔作恶多端，行事只顾自己，至于人命如何他们从来都不放在自己的身上，不过就是一群会说人话的野兽罢了。而且不妙的是，妖魔十分记仇，你伤他一分，他必定十倍奉还。留下他们那是养虎为患。” 　　熏华神色淡淡，师泽闻言看过去，她的脸上冷淡至极。 　　“现在魔尊才上任，没有当年魔尊贯仲那样，趁着她根基未稳动手，最适合不过。当年到底是下手还是过于仁慈，导致妖魔还有漏网之鱼，以至于现在竟然死灰复燃。” 　　师泽眼里神色晦涩，他没有打断熏华的话。 　　“到时候我会亲自过去，你们也不必担心。”熏华的话让在场的修士们露出由衷的钦佩。 　　“只是去之前，必须得摸清楚天魔山的底细。”师泽开口，“毕竟现在天魔山的布置地形又发生了变化，之前宗门内关于天魔山的摸底，也全都派不上用场。” 　　师泽说的也是实情，一众修士连连点头。 　　又谈了好会，谈论了下接下来如何布置，修士们逐渐离开前去休息。 　　等到人走之后，师泽看向熏华，“师姐。”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她已经入魔了。”熏华缓缓吸了口气，她看向师泽，“你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因为那孩子早年的经历，对她有任何偏见。我也很疼她，甚至我可以大方成全你们，但如今是她自己入魔，你也见到了，她不仅仅入魔了，甚至还做了魔尊。既然如此，就不是我无情了。” 　　“我明白师姐的意思。她是师姐的座下弟子，现如今这个局面，师姐出面清理门户也理所应当。” 　　师泽垂下眼，没有半点要和熏华争吵的意思。 　　“那……”青瑜看过来。 　　“那个孽种，原本就是个死人，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以邪术活了那么久。不能再留她了，杀了也是去除了祸害。” 　　“可是她到底是你的骨肉！这……” 　　青瑜还要再说，对上熏华极其愤怒的双眼，要说的话刹那间全都在堵在喉咙里。 　　“师兄，我再说一次，我没有这个骨肉，她是个孽种，也只是个孽种。另外她早在八百年前就应该完全死掉，只是因为贯仲用了邪术，保留了她的元神，又以其他的□□身躯容纳元神，所以她才能苟延残喘到如今。” 　　熏华想到什么，“这么多年了，恐怕死在他们父女手上的凡人少女不知几何。这种行径，原本就应该杀之而后快。” 　　熏华脸上露出些许嘲讽，“怎么，师兄之前口口声声说师弟为了儿女情长不顾大局，可是现在看来，师弟至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倒是师兄，哪怕心里明明知道她罪不可赦，满手鲜血，却还想着放她一马，难道师兄不知道，她活在世上越久，弄不好就有几个凡人少女丧命么” 　　青瑜张了张嘴，他看着熏华，可半晌都说不出话。 　　“师兄，之前明枝只是因为幼时在魔门长大，还是个人呢，你就各种阻拦。而那个孽种却是实实在在的妖魔。而且她从来没有对师兄说过半分爱，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师兄的一厢情愿和单相思，弄不好，就是这单相思，说不定都是她故意挑发出来的。师兄还是学学师弟，好好正视现实。师兄受的最重的那一下，就是她下的手。” 　　师泽在一旁听着，抬眼去看青瑜那饱受打击的样子。 　　千百年从来没有动过情思的人，结果一旦真的动情，师兄弟两个不管哪个，全都是这么一副受人耻笑的模样。 　　熏华话语扎心，青瑜反驳不得，他几次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师兄有些事看开一些，不是你的，就算是你心心念着，也终究不是你的。” 　　除非自己亲手去抓，将她彻底抓在手里。 　　师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动了动。 　　他无心再在这里留下去，和熏华说了一句，起身离开。 　　今日北阳山内的人比平日要多出不少，甚至还有些修士痴心妄想的想要来求见他。师泽不爱见人，直接下山去了。 　　山门外都比宗门内要清净的多，一出护山大阵，师泽脚步顿了顿，他往两边茂密的林子看去。 　　护山大阵之外，是一片极其茂密的林子，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树木都长得极其茂盛。 　　他看着里头其中一棵树，树木的枝丫上听着一只鸟，鸟站在那里，左右看看他，感觉到他看过来，不但没有飞开的意思，反而又飞的近了点，这里的鸟不怕人才是常态，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不怕。师泽并不亲和，弟子们不敢也不会亲近他，同样的花鸟走兽，也不会在他的身边停留多久。 　　师泽看着那只大胆的鸟，此刻山道上安安静静，无人来往。师泽伸手，那只原本停留在枝丫上的鸟飞过来，不过那只鸟并没有停到他的手上，而是转着他飞了几圈，而后俯冲下来，坚硬的鸟喙直接啄到他的手上。 　　然后那只鸟又飞到了离他最近的树木上，神灵活现的盯着他。 　　师泽也没有离开站在那里任那只鸟看。 　　明枝对着面前的镜子，瞧着师泽站在不远处。她在镜子面前看着师泽那有了兴致的样子，手指抚在镜面里他的脸上。 　　“你会来么？”明枝看着镜子里师泽的脸，她颇有些兴致的望着他，“过来，和那些人一块杀我？” 　　去北阳山的人里有她的耳目，自然也知道他们都谈论些什么。 　　明枝看着镜子上的脸，笑了笑，“来了也好。” 　　来了就正好把他给抓了，好好的把他关起来。想一想把他关起来，任由自己胡作非为。 　　“她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竟然主动提出来要杀了你。”贯仲冒出一句话来。 　　明枝笑了笑，丝毫没有半点怨怒。 　　“你不恨她？” 　　贯仲有些奇怪。 　　她的手指在师泽的下巴上划过，“这是她该说的，师兄已经成那个样子，师泽也不可能抢在她前面发话，难道她还要说，我徒弟入魔了，所以不要动手？开什么玩笑，我当初在天机阁动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恨什么恨。” 　　明枝说着，手指勾上去，指尖沿着师泽的轮廓来回勾画。 　　“正道杀妖魔，至少在她的立场来看，没什么错。只是杀不杀得了，就不是她说了算。” 　　明枝说着一扬手，然后镜面上画面转动，那只鸟直接又啄在了师泽的手上。 　　“现如今比起恨不恨，倒还不如腾出时间来应付正事。” 　　还有正事之外，她还有自己的小九九，如果师泽来了，她就把他给抓进来，锁起来任自己为所欲为，如果他不来，她还是要把他弄到手。 　　既然她已经这般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和当初那样，心心念念的想着他和自己毫无关系，他自己和以前那般自在就好。 　　可是她已经这样了，就她一个人的话，是该如何的寂寞，既然他爱她，那么就应该来陪她。 　　他想也好，不想也好，她都会把他给拖下来。 　　北阳山内妖魔之身不得近身，但是人身能进入。只是可惜的是，她的眼线身份不是非常高，有些消息还是看不到。 　　不过小半个月后，她就看到那些正道竟然还真的拉起了队伍，以师泽和熏华为首，浩浩荡荡的向天魔山开来了。 第128章 “我可真想你啊。”…… 　　明枝坐在宝座上, 看着北阳山那边的动静。她一手支在宝座的扶手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正道们各种蓄势待发。 　　“魔尊，现如今这些仙门要对我们动手, 现在要怎么办？” 　　明枝垂眼下来, 看着下面站着的妖魔们。那些妖魔们嘴里问怎么办，可是他们的眼里全都是按捺不住的蠢蠢欲动, 或许他们等着她亲自出手，借着正道的手把她除掉, 又或者想要和那些正道打上一场。 　　“怎么办？”明枝慵懒的靠在哪里, 她看着下面的妖魔, 笑的很是愉快, “你们觉得，现在的仙门还和几百年前的一样么？” 　　明枝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动了动头，“这么多年了，当年剿灭天魔山的人, 除了那三人之外，其他的都已经死了。” 　　“他们三个的确是活了这么多年, 但是你们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得长进么？”明枝说着站起来, 她扫视了下下面的人, “我既然敢坐在这个位置上, 一手将天魔山恢复原样, 我自然就已经料到了。” 　　“还有, ”明枝的手指隔空点到了下面的几个妖魔, 被她点到的妖魔，当即觉得隔空有股强大的威压重重的压在身上，瞬间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灵压让他们险些承受不住。 　　“他们进不进的来, 还不一定呢。天魔山早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 　　她早就将天魔山改造的面目全非，完全不是当年的模样，不仅如此，她让妖魔们重建法阵，各人做各人的，彼此不知道这是什么，那个也不知他自己做的是什么。 　　明枝说着大笑了起来，她舒展开手臂，看向远处，“其实很挺有意思。” 　　她说完一笑。 　　“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贯仲在她休息的时候忍不住提了一句。 　　他当初面对这种情况，虽然也没太放在心上，可他那时候和她完全不同。一个小丫头，就算是浸过了血魔池，又用了手段获得了不少灵力。但在他看来，还是太过稚嫩。 　　明枝笑了笑，没有半点搭理他的意思。 　　“我早就料到了，只不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拉起来，”明枝靠在软榻上，手指随意的点在身下柔软如云的云纱上。 　　早已经料到的东西，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有多大的情绪。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原本以为正道里头还要拉扯上一段时间，毕竟也不是以前，八百年前能拉起来，八百年后就不一定能拉起来，那么多人，属于不同的仙门，嘴上说的再好听，其实也是人心繁杂，想要齐心协力，哪有那么容易。 　　谁知道这么快就拉起来了，不过饶是如此，她也不会怕。人心这东西，都是一样的。来又如何？这个时候过来，他们也达不到他们的目的。 　　她支着头，对着那边的镜子。 　　镜子里是一片人影，师泽把那只看到的鸟带回了北阳山，他自己养着了。 　　这个时候，正好是几大仙门结成了共识，要来对付妖魔。正在安排队伍。 　　明枝趴在那里，如同看大戏一样的看了好半天。 　　结果看了一圈，她打了哈欠躺在那里。 　　“怎么，累了？”师泽的声音突然从镜子里出来。 　　那声音突兀的很，带着一丝疑惑和调笑。 　　明枝一下就精神了起来，她没有半点被抓包的恐惧，反而两只眼都亮了起来，她一看就见到师泽的那张脸出现在镜面上。 　　然后就是师泽的手指。 　　看来是师泽以为停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鸟累了，可是那只鸟也没表现出半点疲劳的样子。 　　那只鸟是她自己鼓捣出来的，她在鸟头里滴入了自己的精血。所以鸟被她所控，同时鸟看到的一切，也可被她看到。 　　不过她的状态不会表现在鸟的身上。 　　明枝看着，她扬了扬眉，有些好奇师泽到底是怎么从那张鸟脸上看出疲惫的。 　　明枝干脆勾了勾手，原本放在鸟头上的手指被鸟嘴一下咬住，那只鸟受明枝的控制，尖尖的鸟喙直接啄在他的指头上，嘴上不留情，下手狠。 　　不过师泽的皮肤也没那么容易戳破，他被鸟狠狠戳了那么一下，只是笑了笑，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他戳了戳鸟头，“调皮。” 　　明枝看见镜面上摇晃，恐怕是鸟头被他戳的晃。 　　明枝整个都坐起来。 　　她看着镜子上，再次显露出师泽的容貌。 　　“很快就见面了。”明枝坐了会，她走到镜子面前，面带笑意，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师泽，她又笑起来，她伸手在镜面上来回逡巡，“我们很快就又见面了。” 　　“我很期待。” 　　明枝说着轻轻的在他的面庞上一勾。 　　她是真的很想他啊。很想很想。 　　毕竟那么容忍她的也不多，长得那么好看的也不多。就这么放弃了未免可惜，更何况，她一点都不想放弃，不但不想放弃，反而还想要完完全全的占有。 　　“所以，我就把你留下来好不好？我去见你实在是太麻烦了，你那个师兄也着实让我觉得讨厌，而且地方也不方便。” 　　明枝说着眼眸动了动，她笑的越发开心，“所以我等你来我面前。” 　　天魔山就在这里，修士们日行千里，不管御剑也好还是其他各种法器也罢，想到什么地方都很快，两日之后就有了第一批人。 　　而后那第一批来的弟子直接被法阵给弹了出去。 　　天魔山周围十余里，都已经被法阵所包围，那些法阵都是她从宝库里给弄出来的，那藏宝的地方非拥有魔尊血统的人进不去，其他的妖魔也没有见过。 　　更别说这些仙门了。 　　等到后面的人赶到，外面一件铩羽而归了好几波人。 　　熏华看了一眼眼前的法阵，有些熟悉但是更多的是陌生。 　　“长老可有办法？”其他的人纷纷看向熏华。 　　“……” 　　熏华不说话，眉头蹙紧，看着眼前的法阵。 　　旁人从她的脸上看出了那么一丝半点的端倪，“长老当年大破天魔山，难道长老也看不出来吗？！”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人都知道吃一堑长一智，更何况是妖魔，这里的法阵已经和当年完全不一样了。想要破开，要么一力降十会，要么找出它们的弱点。要不然就算是强硬冲进去，也不过送死罢了。” 　　师泽看着面前的阵法，他突然抬手，一道极其强横的剑气重重劈砍在法阵之上。 　　师泽的耐心说好不好，他自认自己没有和熏华那样的耐心，干脆先出手了，面前一阵光亮亮起来，原本毫无一物的天空出现了一丝裂缝。 　　师泽看到那道裂缝，纵身飞跃而去。 　　熏华吃了一惊，马上就去拦他。但是手掌扑了个空，而师泽却已经到了那个被张开的缝隙前。 　　那个缝隙大开，如同一张故意张开的嘴，来俘获送上门的猎物。 　　几个其他门派的人紧跟其上，免得有故意让人去探路之嫌。然而他们到了那道缝隙前，原本扩大的缝隙，一下合上，这来的突然。几个人都有些始料未及。师泽下一道剑气劈在上面，裂缝大了些，可是迅速合拢，上面泛着一股晶莹的光芒，师泽还想靠近，直接被巨大的力量阻拦在外。 　　师泽看着那道裂痕一点点被弥合，修复。弥合上的裂痕如同一张裂开的嘴，在上面无声的嘲笑。 　　师泽落下来，看着那道列和完全一点点的修复，最后光洁如初，再次归于平静。 　　“还真是滴水不漏。”师泽仰首看着上面已经空无一物的天空，嗤笑了一声。 　　可是那声嗤笑仔细听，却让人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熏华上前了几步，眉头紧锁，“看来都是她做的了？” 　　师泽不做声。 　　“罢了，现在是不是她，都已经不知道了。” 　　她亲眼看着明枝把贯仲全数封印，那孩子的本事她知道，胆子大她也知道。但是她当日那个做法，在她看来简直不知死活，师泽尚且要每月受苦，更何况是她这个小丫头，看现在这个情形，恐怕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能这么熟悉的重开天魔山的法阵，如果就靠那么一个小丫头，绝对不可能。 　　师泽看着面前的空地不发一言。 　　现在这个情形，简直是当年重现，正道所有的人都被挡在外面不能进去。 　　众人在离天魔山一段距离的地方安营扎寨，暂时安定下来。 　　“现如今连天魔山都靠近不了，更别提探查里面的情况了。” 　　才来没有多久，就吃个闭门羹，这多少都有些挫了士气。 　　“这个魔尊，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如果不及时除去的话，恐怕接下来就难对付了。” 　　师泽听着有些不耐烦，这些人说的话多是一些抱怨，除却抱怨之外，就不会有别的了。 　　他迈步出去，天魔山没什么好天气，多数时候阴冷潮湿，凡人若是没有灵力护体，只觉得阴冷刺骨，而修士也不喜欢那里。 　　他看到停留在枝头上的那只鸟。 　　师泽把那只鸟养了，那只鸟平常脾气也大，喜欢呆在他肩膀上。 　　他抬手，那只鸟就飞到了他的肩膀上好好的站着，“明明长得也不好看，也不知道这么来的这么挑剔。” 　　话语落下，鸟毫不客气的直接重重啄了他的脖颈。 　　鸟喙坚硬，啄人起来也痛，师泽没有在意。 　　他回去在他自己休息的地方坐下，他眼睛闭上。过了些会，柔软温暖的触感直接蒙在他的眼睛上。 　　一口气缓缓吹在他的耳后。 　　细细密密的酥麻从她吹过的地方迅速蹿过全身，连呼吸都颤抖起来。 　　师泽动了动，然后那手上的力道更紧了，有意压着他的眼皮，不让他睁开眼。 　　“别动，动了我就走了。”含笑的话语在他身后响起来。 　　师泽紧绷的躯体瞬间放松下来。 　　瞬间四周浮起一层淡淡的结界。 　　师泽感觉到双眼上有热意弥漫开，“你要封了我双眼？” 　　嘴里说着，可是却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的意思。 　　明枝对他这般满意，却又不满意。她不喜欢太过温顺，这样没什么意思。 　　“不是，只是让你暂时看不到我而已。”明枝想了下，“我出来见你，但是你不能见我。” 　　无理取闹说的就是她，可是她就是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师泽静静的坐着，突然他一手扣住她的手腕，迅速将她整个人都锁住。 　　明枝笑吟吟的，没有半点愠怒，她整个人都因为他瞬间施展的力道靠在他的怀里。 　　“看起来，你挺想我的啊。” 　　师泽的双眼此刻暂时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即使这样也没有影响到他出招。 　　明枝对此毫不在意，完全不放在心上，她顺着那股力道直接大力的撞在他身上。一手勾住他的脖颈。 　　她上下扫了一眼，在他的唇边亲了下，“我可真想你啊。” 第129章 眼前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师泽的双眼被她封住, 哪怕此刻睁开眼，也根本看不到关于她的一丝一毫。眼前一片漆黑，但越是如此, 其他感识却越发的鲜明敏锐。他能感受到她躯体的柔软, 还有她发间的清香。 　　既然来了，那么就不要走了。 　　师泽手里毫不犹豫立刻对她下禁制。 　　“哎呀, 你这是做什么呀！”明枝感觉到他封印自己的灵力，她也不立刻暴起和他翻脸, 反而由着他动作, 有种宠溺的味道。 　　她嘴上这么说, 人却还是笑嘻嘻的, 她靠在师泽的身上，她任由自己的一只手腕被他摁住脉门, 她长叹着，嘴唇贴上了他的脸颊，柔软温暖的触感在肌肤上游弋辗转, 她不阻拦他的动作，甚至还有几分放纵, 而后她直接贴上了他的脖颈。 　　师泽倒吸了口冷气, 肌肤上酥麻炸开, 他立即将她摁住, 以自己为牢笼, 紧紧的将她锁住, 不让她接下来再有任何动作。 　　“你如今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说我想做什么, 那天洞房花烛做的事啊。”明枝感觉到师泽的身躯瞬间僵硬，她有些好笑，“怎么, 你不觉得我对你的身子感兴趣？” 　　她现在懒得装什么羞涩纯情了，她的本性师泽又不是不知道，装了也不过是浪费她的力气。 　　师泽眼眸动了动，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仅仅是为了这个？” 　　明枝靠的更近，“自然不是单单为了这个。” 　　隔着鸟眼看，到底还是太不舒服，比不上现在这样能亲自感觉到的强。 　　她靠在他的脖颈上，轻拢慢捻，耐心十足的拨弄。湿软的触感让他急喘一声，他控制住她的动作，“我问的不是这个！” 　　明枝斯条慢理的收回殷红的舌尖，哦了一声，“那你想问的是什么？” 　　言语慵懒隐约透着一股心不在焉。师泽此刻看不见她，却比之前越发的心明眼亮，他握住她的肩头，“你现在想要对这个世间做什么？” 　　明枝一听，眉梢一挑，“原来你问的是这个啊。” 　　她笑的别有深意，“果然衡云君就是衡云君，哪怕做了炼化妖魔，吞为己有的事，可是心里还是以天下苍生为重，生怕我这个女魔头做什么不利于苍生的事。” 　　“说！”师泽加大了手里的力道。 　　明枝哎呀一声，“我疼。” 　　师泽下意识手上的力道放松，可是听到她的轻笑，便又知道她骗了他。 　　“说！” 　　原先松开的力道又瞬间加紧。 　　“你说我想要做什么呢？”明枝没了和他装模作样的兴致，反问道。 　　“如果我如今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没有察觉么？”明枝看到师泽皱起来的眉毛，突然有些好奇，她往他眉眼里吐气，“要是我真的打算做什么呢？” 　　师泽的眉眼里沉下来，即使他此刻看不到，但是那双眼凛冽，整个人如同出了鞘的利剑，风雪割面。 　　“如果你真的这样，而且执迷不悟，那么我亲自动手杀了你。” 　　明枝眼抬起来，“是吗？” 　　她眼里也跟着冷下来，凝结上一层冰霜。 　　“可是对我来说，当初你要是真的入魔了，我是坚决不会让你自裁，或者去那个什么东海归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她见到师泽的眼睛飞快的眨了下，嘲讽的笑了笑，“不过看起来，你的确是要比我想的要注重正道的多，看来你就算是把你那个所谓的魔物给炼化完了，你也不会有半点事。” 　　师泽握紧她的手，“说！” 　　“你自己难道不知道想么？还来问我？”明枝嗤笑，“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自己想？” 　　“要不然这样吧。”明枝直接透过他肩膀看向他身后，“我既然都已经自投罗网，你干脆不如把我杀了？要不然就把我给弄到你师兄那边去。我不过我劝你，如果真的要杀我的话，现在就动手，要不然我一旦到了你师兄面前，照着你师兄那个老房子着火，他一旦知道了我要是死了，他的那个心肝宝贝也活不了，恐怕不会对我动手。” 　　师泽眉头蹙起来，他头径直偏向她。 　　明枝看到他这样，她突然起了邪念，要是师泽永远都看不见呢？ 　　他看不见任何人，只能想这般感受她。也着实很不错。 　　暴虐的念头一旦涌上来，就和汹涌的潮水一发不可收拾。 　　她蠢蠢欲动，只要把他给弄残了，那么他就真的哪里都去不了，光是想一想，明枝就压抑不住的激动。 　　“动手就好。”明枝脸上的笑越发大了，“我是妖魔，再也不是以前的凡人。妖魔本性是什么样的，相比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她不给他半点余地，步步相逼。师泽呼吸一顿，他眉头紧锁。 　　“你不要逼我。” 　　“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那么说的。”明枝笑了两声。 　　师泽抬手，明枝见他真的动手，心头一片漠然，没有半点气愤。她灵力被封，动起来，自然是没有一开始那么威力强劲。 　　师泽抓住她露出的破绽，手掌穿过她的肘弯，将她整个手臂直接折在她身后。 　　“既然如此，那么我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师泽将她压在墙壁上，明枝听到身后的人来了这么一句。她还没来得及问问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整个人就被翻过身来，再次重重压在墙壁上。 　　她正要有动作，师泽一手直接将她双手整个都反到了身后，一道灵索从他指尖溢出，将她双手绑缚的严严实实。 　　明枝张嘴打算讽刺几句，眼前的光一下暗下来，是他整个都压了下来。 　　她刚才正打算刺师泽，这下可真的是方便他了。 　　他手掌按在她的脖颈上，掌控欲在此刻毫无遮掩，全数流露。 　　那地方是凡人的要害，哪怕修士们根本不怕伤到脖子会危及性命，可到底是从凡人过来的，被碰到脖颈，还是有些瞬间的僵硬。 　　他轻轻重重的压着，深入辗转纠缠。 　　辗转间，气息完全交融在一起。 　　两人纠缠不休，师泽仍由自己完全埋入她的发丝里。那些压抑在内心所有的冲动此刻全数爆发。 　　明枝大笑起来，“原来是这个，你是想要把我彻彻底底的关起来？” 　　师泽不做声，手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丢了过去。 　　明枝仰着躺在那里，看着他又覆了过来。 　　这次的掌控意味更浓，他想要将她的一切，她所有的感官，她所有的喜怒哀乐，他全都想要掌控住。 　　他不说话，但是她问的，显然已经完全有了答案。 　　他想要把她关起来，彻彻底底的关起来，或者两人干脆直接到一个只有他们的地方，这么想来，也是十分的公平公正。 　　你只能看到我，也只能依赖我。可是我也只能看到你，眼里也只有你，也仅仅供你一人依靠栖息。 　　“做梦！”明枝笑。 　　师泽听出她话语里的嘲讽，他整个都压在她的上方，两人此刻毫无间隔的生契合在一起。 　　她因为突然而来的契合吸了口气。师泽又低头下来，将她那张嘴给堵住。 　　这张嘴很少会顺着他的心思说他喜欢的话。 　　“是吗？”师泽抬头。 　　明枝睁着眼看他，两人颠簸的厉害。她故意拿话刺激他，好让他能更愤怒些。果然明枝看到他眉目里有了别样的怒意，他整个都靠近下来，肩头压着的脚踝也一同带下来，弄得她筋骨都隐隐作痛。 　　她大口喘气。 　　师泽靠在她的肩头上，将她散落下来的黑发压在脸下。 　　“做梦吗？”师泽动了动头，见着她脸颊旁的头发湿漉漉的。“你现在就在我这里。” 　　“我不能继续留你在天魔山，你有祸害苍生的野心，我不能任由你乱来。就算你没有，你和那些东西在一块，恐怕时日一长，到时候也要被那些东西给带坏了。” 　　“所以不管我是有，还是没有，你都不打算放过我是吧？”明枝闭了闭眼，她看着师泽已经抬起的头，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此时，原本加在他眼上的术法被她给去掉了。 　　“原以为见到你还要一些时间，没想到你自己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师泽说着，脸上也露出些无辜。 　　这话倒是真的，他原本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竟然出现了，既然如此，他自然是要抓住机会。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送上门来，正好叫你抓个正着？”明枝懒洋洋的问。 　　“你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倒也是不错。” 　　明枝嗤笑，师泽起身，他将两人都打理整齐，他将她脸上贴着的汗湿头发给顺到她的耳后去。 　　“你说你喜欢我，你说想我，不是吗？”师泽低头看着她依然被绑缚的手。 　　照着眼下这个局势，他是绝对不能放任她在外面待着了，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她胡来。 　　“是呀。”明枝冲他笑笑，师泽脸色一变，明枝手上绑着的灵索瞬间爆开。 　　师泽向后一仰，躲开迎面一击。 　　“我和你玩玩，你竟然还当真，觉得你现在能轻易的把我怎么样。”明枝挣开他之前对自己所有的封印和禁制。 　　师泽看着她，明枝转了转手腕，“这个还是不好玩，绑着难受。” 　　她还是不喜欢那种被迫的感觉，虽然有够新鲜有趣就是了。 　　明枝见着师泽一手向她扣来，她笑了一声，整个人都化作虚无，失去了形体，布上的结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撕裂开个缝隙，瞬间的功夫，眼前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第130章 囚禁 　　简易的房间内已经空荡没有一人, 师泽看着空空荡荡的室内，神色晦涩不明。 　　只有床铺上凌乱的一片倒还昭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跑了。 　　明枝返回天魔山，这次她回来比去的时候要愉快的多, 她轻巧的躲开了正道所有人, 轻轻松松回了天魔山。 　　果然亲身去一次感受一番，比自己隔着镜面看要好多了。 　　“你对你那个情郎还是不忘旧情, 不过别怪我说话难听。他和那个女人是一伙的，我当年可是见识过他对妖魔是如何下手狠辣, 绝不留情。你现在早已经不是那个小姑娘, 他方才可是说了你要是敢做什么, 他对你不客气。”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明枝反问。 　　贯仲一愣, 瞬间反应过来，“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自己之前也把识海封住了!” 　　这女人下手不留半点情面, 他对别人的活春宫没有兴趣，的确没看到什么。万一她误会动手起来，不管怎么说, 都是他倒霉。 　　贯仲抱住头，等着从天而降的雷电, 可是等了好会, 也没见得劈下来。 　　“你该小心, 别被他的美色迷惑了, 到时候和我当年一样, 若是被他把你现在设置的防御法阵给摸清楚了, 那就完了。你运气的确不错, 但也不是什么时候运气都这么好，一旦行差就错，根本没有半点重来的机会。” 　　“我知道, 不过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你当年做的事，我倒是觉得是你活该。” 　　明枝脚下更轻快了些，走了几步，就有女妖上来，说有人求见。她去大殿，见到了几个实力尚且还算不错的妖魔。 　　“魔尊现在那些仙门已经到了门外，不知魔尊如何打算。” 　　明枝看了一眼那些妖魔，“如何打算，你们打得过么？” 　　“就凭你们如今的样子？”明枝看了一圈在场的人，“当年天魔山被彻底攻克，但凡实力强盛的，几乎全数被斩杀，偶尔有那么重伤逃出去的……” 　　几百年后，也被她吞了。 　　“你们想去找他们的麻烦，我不拦着你们，想去就去吧，当然生死也由你们自己。” 　　“我们只是觉得大仇未报，看着仇人在眼前站着，却不能报仇，实在是……” 　　话语还没说完，明枝就不耐烦的打断他，“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去，不过我话在前面，当初我就说过，不听我令者，杀无赦。如果你们能偷偷去外面，生死都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妖魔们的脑子可能是不太好使，竟然想着拿她去顶外面那些正道的雷。 　　妖魔们在她这里碰了个钉子，悻悻退下。 　　不多时，明枝在那里看了一会儿魔女歌舞。 　　妖魔们长得千奇百怪，但是若是长得好，却也是真的多，男女都长着一张妖冶的脸庞，魔女们也没有平常女子的矜持，勾人的妖艳全都在脸上。 　　明枝在魔女里转悠了两圈，然后回去喝了点酒。 　　过了小会，她在微醺里睡过去。 　　明枝睡眠很浅，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她就会醒。 　　感觉到外面有人疾步进来，她睁开眼，“有事？” 　　“启禀魔尊，左右护法座下一些人出了防护阵法之外。” 　　明枝眼睛半闭着，她懒懒的待在那里，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等来人退下之后，她自己到镜子面前，看到了外面的一片乱象。可能有些妖魔的脑子是核桃，她这么一说，竟然还真的有去找麻烦的。 　　她看到的便是去的那几个，全都被正道仙门抓起来了。 　　仙门也有好几百年都没有真正抓过这种东西了，抓起来之后当稀奇玩意丢在地上被一些仙门中人围观。 　　绑了之后，熏华师泽过来问那些阵法的开启办法。 　　里头的人可以开启，可是外面的人怎么进来她却没有说，这些东西不听她的话，那么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自然问了半天也没能问出什么。 　　既然问不出什么，那么也没有必要留着。一律杀了。 　　明枝看着玩味的笑。 　　“看来也是时候了？” 　　她说着，噗嗤一笑。 　　接下来几天，仙门试图破坏外面的阵法，在一次师泽和熏华还有其他好几个仙门掌门的合力下，将外面的结界震出了缝隙。 　　那缝隙出现，其他人立刻输入灵力，阻隔在缝隙中，阻隔缝隙继续修复，并且将缝隙扩大。 　　那些缝隙在众人的努力下竟然真的没有立即愈合，反而越来越大。 　　当缝隙越来越大，到了可以容人入内之后，“就是这个时候！” 　　话语落下，另外一道强劲的灵力将结界的缝隙扩大，好几人进去，进去之后，原本以为内里会另有乾坤，但是进去之后，却两脚稳稳当当落地，并没有遭受到其他攻击。 　　这比当初预想的要好了不少，同时也让人摸不清楚头脑。 　　众人不敢放松警惕。 　　师泽看了看脚下，“山川走向还变？” 　　他过目不忘，但凡从他眼前过了的，他都能丝毫不差的记下来。 　　熏华盯着四周，也面有异色。 　　自从当年彻底攻克下天魔山之后，她就彻底离开这里，时隔几百年，她才回来一次。几百年来山川走向有所改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这么多年，也没有见到有任何改变。 　　“小心。”熏华出声。 　　师泽点头。 　　外面也有了好多人进来，几个仙门的掌门在外一起输入灵力，将缝隙撑住。不管到时候怎么办，只要缝隙不合，到时候就可以进可攻退可守。 　　师泽和熏华往内里走，其他进来的全都跟在他们身后。 　　四周都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树木葱茏，还能见到蝴蝶停留在花朵上。 　　完全不敢想象这里曾经是一片荒山。 　　越往内里走，空气渐渐炎热起来，阳光相比较之前的温和逐渐变得炎热，燥热混着草木味道铺面而来，再过一段就是秋季的肃杀，寒风铺面而来，寒风如同刀锋逼面，重重的压在面庞上。 　　寒风里起了雪花，雪被寒风一卷，呼啸着滚落到一边，如同撒盐。 　　寒风如刀，落到人的身上和刀割一般生疼，偏偏这一场似乎并不是平常的风雪，修士对凡间的风雪毫无感觉，可是那些风雪落在身上，却让他们真的有刀剑加身之感。哪怕以灵力抵御，也没有什么用。 　　不多时有人浑身上下结了冰霜。 　　熏华听到后面风雪声里夹杂着噗通倒下的声响，回头看到有人倒在雪地里。 　　地上已经有厚厚一层积雪。熏华和师泽上前查看。 　　“妙法长老，衡云君，这风雪里有古怪。” 　　这风雪里当然有古怪，凡间的风雪或许能让凡人冻的迈不开腿，但是对修士毫无影响。 　　熏华输入灵力，为晕倒了的修士取暖，去除掉他身上覆盖的冰雪。 　　师泽似有所感，熏华和他一同抬头，向风雪里的某个方向看去。 　　风雪里露出一抹梅红，梅红从远方一点点的向这里走来。 　　众人和师泽熏华看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了风雪中的那点艳红，如雪中怒梅一般的颜色，在寒风暴雪里唯一一抹亮色。 　　“那是谁？！” 　　有人惊讶道。 　　此言一出，众人又戒备起来，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的，恐怕来者不善。 　　那抹艳色越来越近，后面停了下来，她取下身上斗篷的兜帽，露出和她身上衣裳同样艳丽至极的脸庞，对着那些人缓缓一笑。 　　师泽看着她，眉头蹙紧不语。 　　熏华开始一两眼没有认出她，几眼之后才认出她来。 　　“你是谁？！” 　　身后的那些仙门中人从那耀眼的艳丽里清醒过来，直接召出本命剑对着她。 　　“你们到了我的地方上，却还来问我，我是谁？” 　　女子盈盈笑意全在眼里当开，哪怕狂风呼啸，可是她含笑的话语清晰的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耳中。 　　“魔尊！？” 　　仙门里并不清楚这个新任魔尊到底是个什么人，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没有想到竟然还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 　　“你……”熏华看着明枝。 　　熏华最后还没说出来。 　　明枝笑笑，“现在知道了。” 　　除却熏华和师泽两个，其他人都立刻摆开阵势。 　　霜雪眨眼间从四面八方凝结向他们逼过来。 　　“其实我并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只是你们和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真是烦人。” 　　她含笑的话语在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笑意倏然荡然无存，只留一片冰冷。 　　冰雪在眨眼间的功夫凝结成巨大的墙面，从四面八方推围过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出手赶人了，不过你们在我这里闹腾了这么久，就让你们这么好好的回去着实不像话，所以我觉得，还是得拿点什么才是。” 　　熏华眉头拧紧，“你不要一错再错！” 　　说话间巨大的冰墙已经压了过来，熏华一剑重重的刺在压过来的冰体上，强大的灵力灌入进去，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而面前的冰体却依然纹丝不动。 　　师泽在后也帮着她一道灵力击过来，灵力全数被吸收，没有一点击在冰体上。 　　不等他们反应，六面瞬间凝合，成了一个巨大的冰雪牢笼，熏华听到耳边有风声，还有一抹极其浅淡的馨香，而后极其重的禁制压了过来。那禁制很重，压在她的身上，疯狂的压制她所有的灵力。 　　困住众人的冰牢从外受到巨大的力道，众人里头撞成一团。 　　外面守着的人被里头忽然冲出的气劲给冲的七零八落，根本就没办法维持住刚才的阵法，众人见缝隙抛出一个冰房来，冰房落地，瞬间四分五裂，里头的人也趴在里头，摔的七荤八素。 　　熏华起来，她扶住头，原先加在身上的禁制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看了周围横七竖八的人一圈，脸色一变。 　　“师弟呢？” 　　此话一出，众人才发现，衡云君不见了。 第131章 得手 　　众人找了一圈, 发现没有衡云君的影子，熏华记得师泽方才明明是和他们一同受困，现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回头看向身后的防御法阵, 防御法阵此刻将撑在缝隙上的那些灵力尽数碾碎，愈合的飞快, 她回头的时候，看到的那一点缝隙, 如同一张讥笑的嘴。 　　出来的这一刻, 压制在身上的禁制消失, 熏华一掌重重击在面前的结界上。法阵上笼罩的结界没有因此有任何的变化。依然不动如山, 没有因为熏华的这一掌有是任何的变化。 　　“妙法长老？！” 　　周旁爬起来的人在此刻也觉察到了不对，纷纷惊恐的看向她。 　　熏华看向笼罩在上方的结界, 陷入诡异的沉默。 　　她想起那个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女子，如今她也不知道明枝要做什么了。 　　天魔山的大殿上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气。明枝站在那里，随意的掏出一方帕子, 轻轻的擦手，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首。 　　其他的妖魔脸色青白, 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明枝处理完那些个闯进来的人, 就回来把看守不利放人出去的妖魔当着其他妖魔的面给杀了。 　　妖魔这种东西, 和人不一样。人讲道理, 可是妖魔只是讲究实力, 血淋淋的肉弱强食。 　　说的有的没的没用, 直接动手就行了, 不听话就杀一批，杀着杀着也就听话了。 　　“我脾气不好，也没有多说话的习惯, 如果你们是听不懂，看管不了你们的下属，那么这几个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丢下大殿的那几个，她掉头离开。 　　苍兰跟在后面，头都要垂下来，她这段时间乖巧了不少，或许是看她杀妖魔和砍瓜切菜一样，没有任何犹豫和手软。 　　“你回去准备一下，我到时候有事让你办。” 　　苍兰一惊，她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她。 　　“我听说，青瑜那个老家伙也来了。” 　　明枝含笑看向她。 　　苍兰脸色青白交加，“不知尊上想让我做什么？” 　　“好像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明枝捏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两眼，“你瘦的有些厉害了，最近这段时间好好养养。” 　　“当初你既然有本事把他给弄得神魂颠倒，那么接下来你应该还有其他的本事。” 　　明枝松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拍拍，“去把你自己好好养养，另外再准备一些漂亮衣裳，和胭脂水粉。毕竟你好歹也是前魔尊的女儿，对自己好点。” 　　识海里贯仲惊恐的声音响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乖乖的，我就不会对她做什么。”明枝今日心情不错，没有立刻把贯仲给用雷轰老实。 　　“如果你不乖，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那就别怪我了。” 　　明枝说着看了一眼苍兰，她将苍兰完完全全控制在她的手里。不过她总觉得不够，她如今已经是妖魔，不管她干什么，杀妖魔也好，还是利用人的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的心里都没有半点波动，这些人的死活和她无关。留着他们也不过是因为他们对她还有用而已。 　　如果连这个都没了，那么他们死也好，活也好，于她来言，就没有半点兴致了。 　　“你现在，比我更像一个妖魔。” 　　识海里沉默了好会，明枝都以为贯仲消停下来的时候，贯仲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明枝只是嗤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处理完了这边的事，屏退左右，去了密室。 　　密室四周都有她精心布下的阵法，真正的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出不来，进不去。 　　她走过了一条小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精致清雅的庭院出现在她面前。 　　明枝走上石板建造的小路，直接往阁楼里去。 　　她到了内室，站在屏风前，她就能看到师泽在床榻上躺着。 　　这四周安静的连风的声响都能丝毫可闻。 　　师泽静静的躺在那里，眼睛闭着，双手放在他的肚腹上，一身天蓝的长袍，衬显的他越发的清隽。 　　明枝到他身旁，她对他很仔细，把他弄来的时候，没有随随便便的将他往床上一丢。 　　明枝看了看，心里越发得意和欢喜。 　　这次终于是轮到他了，师泽想要把她关起来，可是她也想把他给关起来。这么好的事，不能让他一人全数占了便宜。 　　明枝看着他清隽的眉眼，手指落在他的眉上，指尖像是作乱，又是恶作剧，在他的脸上来来回回的扫来扫去。 　　他这张脸生的可是真好，这世上长得好看的人，不管生的再如何好看，看久了其实也不过就是那样。可是她却对这张脸越看越喜欢。 　　她的手指毫不客气的直接摩挲上他的喉间，师泽脖颈修长纤细，但喉结并不明显，不如其他男人那样，脖子中间凸出好大一块，显得粗犷，可是他没有，浑身上下也没有一点女气，精致又阳刚。 　　她看了这么多男人，也没有一个和他这样。 　　真的是哪怕想要找个男人替代他，也没那么容易。不说性子，就凭这脸，也很难的了。 　　所以还是关起来，只让她一个人看到就好了。 　　明枝心满意足的将他来回用手亲自感受了好几遍之后，她看到师泽的睫毛动了动。 　　睫毛和粘上了露珠的蝴蝶翅膀一样轻颤着，明枝像是欣赏个让她感觉十分满意的东西。 　　师泽缓慢的睁开眼睛，双眼看到明枝的时候，眼里还有没有散去的惺忪。不过他很快张大眼，眼底里的光也变得极其凛冽。 　　师泽动了动，察觉到身体里力量的虚无，还有四肢的无力。脸色越发难看。 　　明枝看着师泽想要坐起来，轻轻按在他肩膀上，“好好躺着，你才醒过来不久，没那么大的力气。” 　　师泽定定的望着她，“你做了什么？” 　　明枝笑了笑，“我只不过是，将你以前对我做过的，在你身上做一次罢了。” 　　她指尖上涂上了鲜红的蔻色。按在了他的衣襟上，指尖沿着衣襟边缘来回逡巡。 　　师泽动了动，他感觉不到半点灵力的流动，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看了她一眼，明枝的手掌还是按在他的肩膀上。 　　“为什么？” 　　明枝很迷惑的歪了歪头，“那为什么你之前要那么对我呢？都一样的道理。不能因为换成是我做了，你就什么都不懂了吧？” 　　“不过，如果你一定要反问出个究竟的话，那自然是……” 　　明枝说着，一手顺着他的衣襟，滑到了他的肩膀上，手掌只是稍稍用力，就轻易的将他按在那里，让他动弹不得。 　　到了此刻，明枝算是了解为何之前师泽想要将她关起来了，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着实是让人目眩神迷。 　　他的一切都在她的手里，她想要他如何，他就只能承受。 　　明枝手里半是故意的加大了力道，师泽眉头微蹙。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半是难受半是忍耐的闷哼。 　　她听到那声闷哼，越发兴奋。 　　“怎么，现在掌控的那个人变成了我，所以你就受不了？” 　　明枝低头下来，在他的唇上重重的咬了一口，“你还真是虚伪。” 　　她那一口下的很重，她下口没轻没重，力道全靠她自己高兴。唇齿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 　　痛楚来的猝不及防，师泽闷哼一声。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明枝已经坐起身来。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她说着从手边的一个食盒里，拿出一碗粥。 　　“你现在不能用灵力，身体所需也和凡人一样需要饮食。” 　　粥被她一路上用灵力温着，现在正好是温温的，可以入口的地步。 　　“吃吧。”她持起勺子，送到他嘴边。 　　师泽看她，“师姐他们呢？” 　　“先吃了东西再说。”明枝道。 　　师泽微微偏头过去。 　　明枝端着手里的粥，“你是想要逼着我对你低头，还是别的什么？” 　　她抬手就把手里的碗丢到地上，当即哐当一声，碗四分五裂，粥也飞溅了一地。 　　“那好吧。”她脸上笑着，眼里冰冷。“你好好在这里睡，我去外面忙了。忙完了我再来看你。” 　　说着，她起身离开，把师泽一个人丢到那里。 　　她这话不是说说，而是真的这么做，她从密室里出来，去忙她自己的事，把师泽丢在那里，如同像是忘记了这个人。 　　等到好几日之后，她才想起来，自己另外提了东西去见他。 　　她没有给他留水粮，所以见到他的时候，师泽看上去比几天前还要虚弱了些。 　　“怎么样，凡人的感觉好还是不好？” 　　师泽抬眼，明枝把一只琉璃杯递到他的面前。 　　琉璃杯里是盛好的灵露，灵露上闪着细碎的光辉。 　　“乖，喝了。” 　　她轻声道。 　　她以她自己的方式，一点点的碾碎师泽的傲骨。 　　她实在是没那个心情去和他耗。那么就和熬鹰一样，只是她不会亲自在他跟前待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哪天想起来了，她再来他跟前。 　　反正她再怎么折腾，他也不会死。 　　只是他会多受罪，只是他受的这些罪，也还是在她计算过，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师泽只是往后退了下。 　　他的灵力被她用秘法给全数封印，没有灵力的支撑，现在的他和凡人也没有任何区别。除了耐受力比凡人更为凸出之外。 　　“还是不肯？” 　　明枝见着师泽闭上眼，她突然一下没了耐性，直接把手里的琉璃杯怼到他的唇上。因为多天没有进水，他的嘴唇都皲裂，被沿碰到了里头的牙齿，灵露流出来，直接弄湿了他的前襟。 　　她这下彻底的没了耐心，自己仰头将杯中的灵露喝下，捏起师泽的下巴，一口咬在他的唇上。师泽吃痛，被迫张开唇齿，顿时灵露从她的唇中哺入他的口中。 　　以免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她离开的时候，锁住他的下巴向上一抬，逼他将灵露全数吞下去。 　　师泽冷不防她这两下突然的动作给弄得剧烈咳嗽起来。 　　“你这是想要挟我？”明枝冷冷开口。 　　师泽咳嗽着，他脸上因为剧烈的咳嗽起了一层红晕。他抬眼来看明枝。 　　这些天他一直被关在这里，任何人也见不到，他也出去不得。待在这里完全与世隔绝，但和他在紫云台的时候，又有很大的不同。 　　明枝看到他那脆弱又倔强的样子，低头下来，狠狠吻在了他的唇上。 　　她感觉到师泽的挣扎，干脆再加大力气，直接将两人缠在一起。 　　师泽力气还是有些，没让她突破唇齿，明枝手指在他后腰眼上一按，一股入骨的酥麻，从她接触的地方在肌肤下迅速传开。 　　原本紧闭的唇齿在这荡开的酥麻里开了。 第132章 还得从长计议，急不得…… 　　到了此刻明枝发现, 比起被禁锢，她更喜欢做一个禁锢者。 　　她察觉到师泽想要冲破禁制，手掌放在他的小腹上, 又是一道灵力冲击进去, 直接将他的意图给冲了个一干二净。 　　师泽闷哼一声，明枝加大了力道, 迫使他整个人都仰头起来，承受她的吻。 　　她的吻和师泽之前的压迫和强迫她接受不同, 相当细致, 如同春风细雨, 又强硬的拖住了人跟着她一同坠入深渊。 　　湿滑柔软的唇舌是这世上最引人遐思沉迷的东西, 师泽的挣扎反抗在她的刻意引诱下渐渐的弱了下来。 　　明枝勾起他的舌尖，辗转缠绵着。 　　她听到他的呼吸都粗重了下来, 嗤笑了一声。师泽听到她的轻笑，浑身上下的燥热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似的，霎时凉了下来。 　　原本以及弱下来的抵抗, 又强了起来。 　　可是明枝却没有半点放开他的意思，仍由他抵抗, 却依然是摁着他。她入魔之后, 原先压制的那些性情, 此刻一股脑的全都释放出来, 他不想要, 她偏要强求。 　　他越是反抗, 她就越是兴奋。 　　将他从高高在上一把拉下来, 滚入泥潭里，狼狈不堪。完全没了以前的高冷作态。 　　若是以前她会不忍，甚至为了让他维持之前的姿态, 就算她远远离开也没有关系，可是她现在不干了，这种牺牲自我，不适合她。凭什么她要憋屈？ 　　装模作样的，回头看看，连她自己都觉得烦。 　　喜欢了抢过来，阴谋诡计也没关系，他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反正都要听她的。 　　她重重咬了下他的嘴角，力道不轻，顿时血腥味从咬出来的伤口里溢出来。 　　好会之后她感觉到他体力的减弱，这才放过他。 　　明枝的手指按在他嘴角的那个伤口上，指尖盈盈光辉，让咬出来的伤口一点点的愈合。 　　“还疼不疼？”明枝点着那点光滑的肌肤来回的游动。 　　师泽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意味不明，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怎么了？你之前不就是想这样对我么？”明枝笑起来，“现在我圆了你的梦，怎么不高兴呢？” 　　“之前是你算计好的？”过了小会，师泽终于开口说话。 　　明枝摇摇头，“这倒不是，我倒是想要挑个时候就找你，不过你太厉害了不好对付，而且师父也在那里，我要是想要避开她，把你好好的带来。但这个实在是太难了，你们自己送上门的，我也就顺带了。” 　　当时阵法里头的禁制极其强劲，她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就这么闯了进来，这里头她重新布置过，山川地貌都给她给改了，除非有人知道法阵的阵眼，要不然还真得很难破。她不会伤害熏华，但师泽她要定了，既然送上门来，她也就不客气，直接将其他人重力压制了灵力送出去，唯独留下了师泽。 　　她趁着那瞬间的机会，封了他的灵力，又放心不下的给他另外加了禁制。 　　师泽动了下，元丹处空空如也，“你还真是舍得下力气。” 　　他言带讥讽，看向明枝。 　　明枝满脸的无辜，“没办法，谁要你那么厉害，你既然那么厉害了，我自然要更加用心对你。要不然的话，那岂不是太对不起你这一身本事了？” 　　师泽定定看她，过了好会，他闭眼不搭理她。 　　明枝笑笑，她取来了鸡丝粥。 　　“这么久了，吃点东西，你心里发脾气，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说起来我如今做的事，不过是你当初想做的，我现在做成了，你却不高兴了？” 　　她说着，把粥送到他唇边，“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了，你这几天水米不进，以前就算了，可是现在难道还没有体会够？” 　　师泽眼睫动了动，这段日子，他的确是感受了一把之前完全没有体会过的感觉。肚腹里如火灼烧，沿着肚腹一路烧到了喉咙。烧到了极致之后，那股痛苦反而减缓下来，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这感觉于他来言，实在是太过陌生。他处于这种尴尬境地，一时间难以接受。 　　“我还要谢谢你了” 　　师泽听出自己话下浓厚的嘲讽，不由得愣了下。 　　明枝没有半点生气，她脸上都没有些许生气的意思，依然还是笑吟吟的。 　　师泽不知她如今是真的不会因为旁人而对心情有丝毫变化，还是此时的他根本不会引起她任何的情绪。 　　“如果你不喝的话，我就和刚才喂你水一样的喂你了。”明枝说着，笑着抬头起来，“还是说，你喜欢我那样对你？” 　　师泽不说话，他径直从她的手里把粥接过来。一口饮下，他多年不用饮食，和明枝在一起的时候，跟着用了一些，但实际上还是没吃多少。 　　才一口喝下，肚腹立刻就起了一层难受，原先喝下去的，也全都吐了出来。 　　明枝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这才没让他整个人都趴在床边，她拿过他手里的碗，放到一旁。扶住他，轻轻的给他拍背。 　　而后又给他喝了点温水。 　　“你喝的太急了，这么久你水米不进，突然喝进那么大一口，肠胃会受不了的。” 　　说着她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手轻轻放在他的肚子上，轻轻的揉弄。力道正好。 　　明明是她把他关了起来，并且一口气不给水米，到了现在被她那么一说，都成了他的不是。 　　她妥善的照顾他，安抚了他肠胃的不舒服。然后自己亲自喂他，“不要逞强，这个时候你也逞强不了。” 　　师泽只能靠着她，让她为所欲为。 　　“其实你也想这么对我，是不是？” 　　明枝一面斯条慢理的喂他，一面轻声道。 　　师泽眼睫颤了下，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我什么都知道，别真的以为我是傻子啊。你从来没有什么想要的，一旦有所求，你第一个就骗不了我。” 　　她不管师泽此刻身体的僵硬，和复杂的神色。 　　她笑了笑，继续喂他。 　　“你嘴里说着什么怕我为害苍生，这不过是原因之一，还有你自己的念头。要不然你直接杀进来把我杀了不就好了，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 　　明枝说的斯条慢理，她不顾师泽被她当场戳穿后的僵硬。 　　“我没有，你不要自作多情。” 　　师泽的坚硬在少许之后又消失了，他恢复到了他以前的那副冷淡模样。 　　明枝也不在乎，她给他一点点把粥给喂下去，也不在意他的冷淡。 　　反正他什么样子她都看过了，一时半会的，她还真不着急。 　　“你想把我怎么样？”师泽看着面前这个精心照顾自己的人。 　　她喂他吃了东西之后，又给他喂了点灵露。这次比方才要多了，虽然元丹处依然还是空虚，但整个人却好了不少。 　　但也仅仅是好了不少，至于其他的就不要再做他想。 　　“你当初想要把我怎么样，我就想把你怎么样。”明枝笑了，她压的更近，“你说说看，你当初想要把我怎么样来着？” 　　她说着，一双眼睛好笑的望着师泽。 　　师泽看她，“如今你如愿了？” 　　明枝点点头，“应该说我们都如愿了。” 　　她欢欢喜喜坐看他，上下都给打量了好一通，满脸开心。“这样就好了。你只能看到我一个了。” 　　师泽喉头有些发哽，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之前想的那些，都是我想的。你想做的，也都是我想的。如今你落到我手里，就恼羞成怒了？怎么，你想的那个事，难道只有你做，我做不得？” 　　明枝说的理直气壮，一时间就连师泽也有些失神。 　　他回头过去，闭上眼。他在这里呆了好几天。在这里他什么人都看不到，就算在外面走一圈，风景很美，但就是没有任何人，那种和紫云台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这世上没这样的道理。”明枝笑的满脸纯真，和她一脸的娇艳诡异的融合得十分恰当，“你落到了我的手里，那就是我的了。反过来也是一样。” 　　师泽坐着，他到了此刻，背脊依然是挺的笔直，宽大的蓝色长衣里，身躯越发显得纤细。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那个风骨也依然还在，似乎不会被她的这些所作所为摧折掉他的傲骨。 　　明枝抬手，直接触碰在他的衣物上。隔着几层衣服，她斯条慢理的按着下面的躯体。 　　她狠下心来，真的是非常狠心。师泽当初对她从未有过如此绝情的时刻，但是她却能真的把人丢在这里连着好几天不闻不问。 　　师泽灵力全数被她封了，为以防万一，她还将他的灵力给封死。他和寻常凡人毫无区别，几日下来，手下躯体的骨感，比以往要更强了些。 　　“你瘦了不少，”明枝轻轻揉着他的躯体，感觉到衣衫下的骨骼凸起。 　　“我说了，你不应该那么顶撞我的。”明枝双手握住他的肩膀，低头下来，“这顿苦，你明明也可以不受的。” 　　“你越来越像个妖魔了。” 　　师泽突然道。 　　“不是像，根本就是。”明枝纠正他的说法，她对上师泽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师泽眼里的不可置信比方才要更加浓厚，稍会他似乎受够了，闭上眼扭头过去，不再搭理她。 　　明枝见状也不生气。师泽的傲气要是有这么容易磨灭，那么她都要觉得不可思议了，这个上面需要耐心。 　　“我会每日给你送吃食，不要担心。放心，我不会出现。你可以在这里一个人好好的待着。” 　　明枝在他的肩膀上按了下，师泽原本闭上的眼睛睁开，“你不要碰我。” 　　明枝听了手在他隐秘的敏感处重重捏了下，看见他恼怒羞愤的眼神。明枝仰首大笑。 　　她瞬间消失在原地，四周一片安静，除了空气里残留的那一点点香以外，她似乎从未出现过。 　　师泽看着她消失的地方，他看了下四周，缓缓吸了口气。 　　还得从长计议，急不得。 第133章 浑身上下冰凉。 　　明枝之后真的没有再来过, 一日三餐和必须的水会准时出现在门口，至于人影一个都没看到。他似乎是完全被抛弃在了这个世界之外，无人知道他, 也无人来找他。 　　他在这方被遗弃的角落里被所有人遗忘。 　　他栖身的这方天地出人意料的山清水秀, 比仙境的风景并不差上多少。但是没有任何的鸟兽，池塘里甚至连一条鱼都没有。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只有偶尔荡起的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才有那么一点动静, 不至于让人觉得自己身处死境。 　　这是一场两人之间不见血不动手的争斗, 完全看到底是谁心智更为坚韧。 　　这片天地有日夜, 但他在这里呆了许久，却只见到晴天, 除却晴日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天气。 　　一股香味顺着风到他这边，师泽回头去看, 见到食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放在那里。他起身过去，一切都已经准备的齐全。他看了一圈四周, 依然没有见到丁点关于其他人的踪迹。 　　师泽心头用处不知道应当说是失落还是虚无的情绪。她比自己想象里的还要冷酷无情的躲, 纵使他炼化心中的魔气, 可是受影响远没有她这么深刻。 　　明枝隐身站在那里, 看着师泽打开食盒, 慢腾腾的吃东西, 他很少有进食的时候, 不过真的吃起东西来，也很斯文，可以算得上是赏心悦目。 　　明枝靠着一棵树看着。 　　“你什么时候把他杀了？” 　　贯仲开口。 　　贯仲的声音比之前还要阴冷了不少, “当初我是怎么被暗算的，如今除了那个人是个男人以外，其他的全都一模一样。” 　　“熏华这一脉的人，都是心冷的很。你留他在这里，等于是拿自己去赌，可是你想好。他这样的人，会不会因为你们那点情就会放弃他守了几乎上千年的规矩。” 　　贯仲的声音里满是恶念，“如果我没记错，他之前也说过如果你真的做什么不利于苍生的事，那么他也不会客气。既然如此，倒不如干脆杀了了事。” 　　他的嗓音里冒着妖魔惯有的诱惑，只要心智有半点软弱，就会被这声音给蛊惑。照着他刚才说的话行事。 　　“你以为我是你？”明枝的心情不错，所以没有立刻把贯仲按住一顿打。贯仲打多了，她也颇觉得没滋没味，都没有开始暴打的兴趣了。 　　“我和你不一样。”明枝懒洋洋的，像一只慵懒到了极致的猫，“我和他也不是你当初一样。” 　　贯仲冷笑，不过也没有再出声。 　　明枝看着师泽把那盒子吃食吃完，她转身就出了秘境。 　　将人关起来的滋味，比她想象里的还要好。尤其她心里明白他只能看着她，哪怕心里有其他人，却也只能受制于她，完全在她的手中，那种痛快就更加多了一层。 　　难怪他之前也想那么对她。 　　这股滋味让她很是受用，现在更是有些上瘾，她有种冲动，要不然就干脆把他这么关下去，直到她死。 　　只要她活着，那么师泽就别想出去。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立即在她的心理扎根发芽。 　　一出秘境，立刻有人来报，说是北阳山为首的仙门正在组织人手，打算攻破外面的防御法阵。 　　“看来他们师姐弟之间的情谊是真的非常深厚。”明枝听后，只是浅浅一笑，完全没有任何惊慌失措，也一点点的暴怒，甚至脸上柔情带笑，看的人毛骨悚然。 　　“尊上，要不要派人给他们一个教训。” 　　“你在教我做事？”明枝含笑问。 　　妖魔被她和善的几乎过了头的笑容给吓到，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头深深低下去。 　　明枝不打算管外面那些仙门，那些法阵如果摸不清楚门道，极难破开，如果强硬破开，里头还有第二重，第三重，每一重的法阵都不一样，极其耗费时间。 　　不过她不打算管，可是外面那些仙门却闹腾的很厉害，衡云君生死不明下落不明，极其打击了那些仙门的士气，明枝预计这些人多少能消停一段时间，结果没想到竟然闹腾的还更厉害了。 　　她可以放任这些人继续在外面闹，不过看到熏华如此坚持，倒是起了别的主意。 　　当她出现在正想要破开面前第一重法阵的人面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是你？！”熏华抬头看到上方的明枝，她神色复杂。 　　明枝点点头，“是我。” 　　明枝的样貌和以前实在是太过不同，除却熏华师泽这几个和她关系亲密的人意外，其他北阳山弟子就算见过她的，也没有几个能认出她。 　　熏华狠狠压下眼里的情绪，“他是你做的吗？” 　　明枝身形出现在空中，不借助任何法器，漂浮在那里。她听到熏华这么问，点了点头，“是。” 　　熏华脸上有瞬间的裂缝，“果然是你，你将他怎么样了？” 　　熏华对如今的明枝放心不下，她对妖魔都放心不下。尤其如今眼前这个人，已经完全是个妖魔的模样，不再见到当年那个少女的模样。 　　“没怎么样。”明枝微抬下巴，言语态度里自然带着一股娇矜，她高高在上，俯瞰其下众生。 　　“妙法长老放心，我太爱他了。我爱他爱的不得了，所以他在我这里，绝对不会有事的，毕竟我还想让他多陪我呢。” 　　她说完，听到下面的人倒吸了口冷气，衡云君活了这么久，实力也是数一数二，如今却被她给抓了去，如今魔尊嘴上说的好，可是能把衡云君掳去的，又岂是她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熏华问。 　　她想要上前，一道极大的阻力就横在两人中间。 　　熏华看着明枝的脸，她脸上几乎没有了当初的纯真，眼里全然是陌生的冰冷。和当初的贯仲相差无几。 　　妖魔无情，不管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所谓的情谊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笑话，偶尔说给自己听听，如果当真，大可不必。 　　现在熏华已经不能相信明枝嘴里说出的任何一句话了。 　　“自然是见色起意。”明枝话语一出，四下都是倒吸一口气的抽气声。 　　“要不然我抓了他，你们还会觉得是别的什么缘由？自然是看上他的色了。” 　　明枝说话的时候，扫过众人的脸，忍不住笑，“我原本并没有和你们对立的意思，是你们自己依不依不饶的找上门来，既然你们如此坚毅，我要是不给你们些许回应，倒是对不住你们了。” 　　“你这话到底是真是假？”熏华看她，她不信任妖魔，这种东西几乎完全无情，说过的话，根本不能相信。 　　明枝低头下来，“当然。” 　　“那你现在到底是谁？” 　　“长老？”周旁弟子听到这话都有些奇怪。 　　“现在说话的是谁，我就是谁，另外长老担心的，并没有发生，所以还请长老放心。”明枝说着，抬头看向周围的人，“既然都来了，那么你们都可以一拥而上，不必客气。” 　　众人见着女魔头红唇微勾，可是却没有人敢轻易上前。 　　明枝向熏华看过去，“长老也不动手吗？” 　　“你既然敢出现在我面前，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就算动手，也不可能将你如何。” 　　明枝含笑点头，“不愧是长老，这一切长老都预料到了。” 　　“你们在这里呆多久，其实不过都是浪费你们自己的时间罢了。”明枝在半空中道，她含笑垂首看着，“你们要在这呆着，想呆多久那就呆多久，不过想达成你们自己的目的，就不用想了。” 　　众人看着魔尊的身形在半空中逐渐消散。 　　“魔头，别想跑！”旁边有个仙门的掌门见着她的身形逐渐散开，立即跳起来，一剑直接刺向她。 　　长剑直接穿过她的躯体，掌门一惊，正在这个时候，逐渐变淡的人，手指夹住穿透她的那把长剑只听听到噌的一声，长剑被折成两段。 　　掌门悚然一惊，还未等她反应，女魔头的身形完全消失在面前。 　　“你们要来，我挡不住也不会拦，所以你们随意。只是后果如何，我不能保证哦。” 　　明枝回到天魔山内，她让苍兰开了宝库，她自己进去，这里头有诸任魔尊弄来的各种法宝，还有修炼的秘诀。 　　她这一次出去，估摸能让一群人能消停那么一会。 　　接着下面她就该忙别的，她吞了不少妖魔，她故意将贯仲当年留下来的那些实力比较强悍的给装猫吃老虎给吞了。吞进去的灵力，她全都炼化了，归为己有。不过仅仅这样她依然不能满足，等了出来，已经过了一些日子。 　　她去了之后，令人把秘境里关着的师泽放出来。 　　她在闭关的时候，让人给师泽送水送食物，免得她一出来，师泽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师泽不吃东西，不会饿死，但也会浑身无力。 　　师泽坐在秘境里，突然感觉到压制之力的减弱。 　　“尊上发话，你可以出去了。”一个女妖出现在不远处。 　　这段时间，明枝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片天地只有他一人被丢在这里。不同于紫云台，这里没有一丝活气，一切都像是死的。只有他这个人，也仅仅只有他这个人是活的。 　　“出去？”师泽听到女妖的声音，还有些意外。 　　女妖说完之后，就离开了。师泽从亭子里出来，见到通向外面的那条石板路已经出现了一个凭空出现的黑洞。这条路在此之前他走过，一圈下来不管他走了多久，都是走到了原点。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脚埋入了那个黑洞里，一阵晕厥过去之后，眼前重新亮起来，一脚是另外一个完全没有见过的地方。 　　师泽站在那里，侧了侧头，听到那边传来一阵阵乐声。 　　有手里捧着瓜果的女妖经过，女妖们对他视若无睹，师泽跟在那些女妖的身后走入了一个大殿，大殿里头丝竹大盛。 　　他看到大殿中央的是一群魔女在跳舞，魔女长得妖娆婀娜，身上衣着也清凉。露出纤细的腰腹。 　　明枝就在上面，听歌观舞好不自在，不过师泽看到她身边挤着的魔族少年的时候，脸上一怔，浑身上下冰凉。 第134章 “好，我陪你玩。”…… 　　明枝半坐半躺在上面, 看着下面的魔女跳舞。身旁是魔族少年，魔族的人，如果真的长成个人样, 都是面貌出众的, 而且天然带着一股蛊惑的妖冶。在少年身上，这妖冶就更加的鲜明。闪动在眉目间, 蛊惑诱人。比那些正道别有一番风情。 　　“尊上。”鲜艳的少年从一旁魔女的手里接过美酒，送到了明枝的嘴边。 　　她这几天在这里胡闹的很开心, 听到身边少年郎来了这么一句, 她看过去, 见着少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明枝感觉到什么抬眼看去，见着师泽站在献舞的魔女外, 脸色苍白，双目死死的盯着她。 　　明枝只是一笑，伸手要从少年的手里把酒杯拿过来, 不过她手指碰在上面，那少年竟然没有顺着她的劲头拿开, 明枝看过去, 少年道, “我帮尊上好不好？” 　　明枝想到什么, 笑着说了一句好啊。那少年竟然还真的把酒水就这么拿着杯子, 喂到了她的嘴里。 　　师泽在下面见到, 整个人如同重重的摁在水里。血都完全冷透了。 　　她和其他另外一个少年打情骂俏, 少年人生的妖冶面貌，眉目闪动着年轻的光芒。美色和那青春动人的光亮融合在一起，足以引人注目。 　　上面的人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 她和身边环绕的少年人说笑，他的灵力被完全封印，和凡人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他在下听不到她说什么，但能看到她和那些少年言笑晏晏。 　　那些魔族少年对她十分殷勤，同时又争先恐后的想要凑到她的身边。 　　而她从头到尾没有见到半点推拒的意思，不但没有，反而笑吟吟的看着面前这些少年为了她争风吃醋。 　　师泽握紧的指节因为承受巨大的力道，指节处喀嚓作响。他似乎是当头被人摁入了冰水里，而后又在她的漠视下被提了出来，转头丢到了烈火里。 　　烧灼煎熬非能言道。 　　他站在那，上面的人似乎沉湎在周围少年的奉承里，没有来看他。 　　师泽双目紧紧的盯着她，也扫过了她身旁的那些少年。 　　魔族少年被他视线扫中，不由自主的一缩。 　　“尊上，那位是谁？”少年们不是只有一张脸的绣花枕头，见着师泽来者不善，倒也没有急着排除异己，而是满脸疑惑的看向明枝。 　　明枝这才好像看到他似的，朝他看过去，“你来了。” 　　师泽眼睛扫了一眼那些少年，他被她与世隔绝的关了一段时间，不过就算是被关起来，都了此刻，他的风骨也没有因此有任何折损。 　　他眼底里是一片漠然，“你放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不是。”明枝一手撑在额头上，笑吟吟看着他，“我在这里酒池肉林的好几天了，真要让你专门来看这个，不必等到现在。” 　　师泽眼内的光完全冷下来。他扫过那些围在她身边的少年，从样貌上来说，这些少年人的长相很是诱人。 　　师泽察觉到明枝如今的脾气和以往不同，她是以前的人但她也不是那个人。 　　“那有什么事？”师泽问。 　　语气出来，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冷硬。 　　“我不喜污秽的地方，你如果有话，那么就直接说，这里乌烟瘴气，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师泽说着，抬眼扫过围绕在她周身的那几个少年，“尤其妖魔之属，身上腥臭难当。” 　　“你！”周围几个少年当即变色。 　　明枝抬手，让那些少年安静。她对师泽的冷怒有些好笑，不过他的那些怒气也很好的取悦到了她。 　　“我想告诉你，我和北阳山长老见面过。”明枝说着让围绕在她周围的少年退下。 　　那些人退下之后，师泽面色依然不见有任何的改善。 　　“你见过了师姐？”师泽面上毫不意外，“你去见她，也应该的。不过她性情清高，如果让人知道你曾经是她的弟子，那么不管如何也好，她都要在众人面前表态清理门户。” 　　师泽神色冷淡，不管是脸上还是话语里，明枝都没有察觉到他有任何的情感。 　　“这你放心，我不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叫她一声师父，反正你们也说了，妙法长老唯一入门弟子下山的时候，遇见意外死了。我又何必一头扎过去，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她说着笑了笑，师泽下意识察觉到什么，“除了这个之外，如果没有别的要说的话，我便走了。” 　　说完，他还真的掉头就走。 　　“我和她说，我并没有为祸天下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为何正道要和我不死不休。” 　　“贯仲没和你说么？”师泽与其里暗含讥讽，“妖魔是个什么东西，现在不用我多说，你自己也能体会到。我亲眼见识过妖魔如何危害人间，肆意妄为。你现在是魔尊没错，但是你这个魔尊能不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谁也不知道。就算你有这个本事，你能保证你的心性还和现在一样么？” 　　明枝看着师泽冷漠相对，指尖在手下拨划了几下，“你说的倒是不无道理。” 　　她的反应出乎师泽意料，她脸上没有他预见的愠怒，她点点头，“你说的我也都想过，的的确确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也不知道我哪天就变成个我自己都认不出来的人了，要不然这样，你嫁给我，留在我身边，做我的贤内助。” 　　师泽眼眸睁大，他眼眸动了动，又飞快的眨了几下，“你说什么？” 　　“方才的话你不是听得很清楚么，我再说一遍也没什么意思。” 　　“你简直异想天开！”师泽怒斥，他怒极而笑，“你还想把这世上的好处全都占光了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明枝反问。 　　她站起来，径直向他走去。 　　“我异想天开，我早年时候什么都没有，现在却什么都有。我这一身的修为，还有这魔尊的位置，我那个时候可没想过。我也没想过，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会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我采补了。” 　　涂了丹蔻的手点在他的胸前，带着点儿霸道和质问。 　　“我做的一切，在当时全都是异想天开，可是我做到了。有什么不可能的。” 　　明枝指尖上移，点到了他的脸颊上，对上师泽惊怒的眼睛。 　　“你对着我，也应该习惯了才是。”明枝抓住他的手腕，师泽被她触碰，浑身上下都抗拒起来，扬起手就要打开她。但他现在灵力全数被封，力气再大，也无法真正把她甩开。 　　不过两下，他就觉察到他的手腕又被她抓紧了。 　　她扣住他的手腕，一如曾经他做过的那样，手指压在他脉门上，稍稍用力，整个手腕麻痹顿生，几乎支撑不住。 　　“不肯？” 　　师泽压下手臂上的麻痹，抬眼起来，“我如何能肯？” 　　明枝看着他这一脸的坚贞，点点头，“好呀。” 　　说完，干净利落的直接松开手。师泽眉眼里有怔忪之色。 　　“你以为我会缠着你不放？”明枝嗤笑，“这倒是不必，天下男人有很多，或许和你这样的，的确除了你之外，没有几个能和你一样的。但是我又不挑。” 　　师泽的脸色顿时有些一言难尽，他眼眸睁大，里头满是不敢置信。 　　“只要好看，身上干净就行了，我又不是什么非你不可的，何必学小丫头要死不活。少你一个人，后面还有不少等着补缺。”她说着，一下坐了回去，见着刚才少年人留在那里的酒杯，拿起来一饮而尽。 　　“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明枝对他一笑。 　　师泽僵立在原地，他着实是不知道她脑子里头到底在想什么了，他想要在她的眼睛里找出蛛丝马迹，可是那双眼睛里却全是坦坦荡荡。 　　“如果不想回去的话，那么在外面走走也是可以的。” 　　明枝见师泽没动，好心道。 　　她好声好气，却没得到个好脸色，师泽双目死死的盯着她，目光极其锐利，似乎要把她这层皮都掀开，好好的看一看其下到底是什么。 　　“怎么？”明枝等了下见着他人还在那里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改主意了？” 　　师泽眼里几乎能嗜人，他转身离开，一股力道拉在他的手上，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他转身欲拆招，倒是被她一把丢到了她刚才坐的地方。 　　“你要干什么？” 　　师泽死死盯着摁在自己身上的人，就要起身站起来。他一动，身上压着的那股力道就比刚才还要重了几分，压制的他不能动。 　　“放开!” 　　他怒目而视，属于衡云君的威势从言语和眉眼间尽数透出，重重的砸在人的身上，无端的脸上都泛起一层痛。 　　“放开？”明枝手上没有动，“你这人还真是口是心非的很。明明气的要死，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你折腾自己，折腾的千疮百孔的，到底得到了什么？” 　　她见到师泽凝结，俯身下来，“想要就是想要，自己伸手去抢，想和我在一起，那就自己来争，自己来抢！摆出这幅姿态，明明想要的很，偏偏装作不在意。我记得你不是这种人。” 　　她的手掌压在他的肩头上，轻而易举的压住他的挣扎。 　　“还是说你喜欢玩这个调调？” 　　明枝说着，满脸焕然大悟。她垂目看着他，了然笑了笑。 　　“好，我陪你玩。” 第135章 “如果你真的想，那么…… 　　明枝发现, 折断人的傲骨，其实是很好玩的一件事，任由他原来再怎么高高在上, 俯瞰众生, 将他从高岭上一把狠狠的扯下来的时候，心头其实带着连她自己都无法忽视的快感。 　　师泽是高高在上的, 比她这个自小被关在笼子里，如同畜生一样豢养, 跌到了泥潭里的人来说, 这种人太过高洁, 只能仰望, 不能靠近。可是她心里偏生就有股戾气，越是看着好的, 她就越觊觎，而且她还不会心里想想，想想没意思, 动手才好。 　　她动手了，和那天夜里, 也和此刻一样 　　“放开！” 　　师泽显然已经动怒, 他两手握紧她的手腕, 就要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落下。可是普通男子的力气, 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哪怕再大的劲头落到她的手腕上, 也没能让她动半点。 　　“难道我说错了？”明枝低头下来, 她眉眼带笑，“还是说你喜欢更激烈一些的。” 　　师泽面上的愤怒越发浓厚，因为愤怒, 额头上的青筋爆出。 　　“我说放手！” 　　明枝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岿然不动，她对他的愤怒置若罔闻，甚至还有一点那么调笑的心思在里头，“放开？那么你说说理由，要是说的我心服口服，又或者你是故意的，欲擒故纵？” 　　她每说一个字，就见着师泽的脸色难看了一分。 　　“你非得如此，对吗？”师泽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为何要如此羞辱我？” 　　明枝有些意外，她仰头来仔细的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按道理来说，你我没什么仇怨，不仅没有，你还没计较我当初对你做的一切，而且还帮了我不少，要不是你，我恐怕也不会活到现在。” 　　明枝说着，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头一片漠然，这些都是事实，可是她说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触动， 　　“你对我很好。”明枝的手掌压在他的肩头上，压制着他的动作，到了此时此刻，也没有放开的迹象。“可是我现在狼心狗肺啊。” 　　“问个狼心狗肺的人，为什么，你是不是傻？” 　　师泽怒极而笑，不过下刻，他感觉到肩头上的力道一松，明枝直接放开了他，起身坐到一旁，“算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反正，想要凑到我面前的人也多得是，我的确没必要非得吊死在你身上不可。” 　　师泽的脸色越发的古怪，他和她双眼对上。 　　“你到底打算拿我怎么样？又想让我怎么样？” 　　明枝闻言，看了过去，“我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你在我手里，总比你在外面来的强。” 　　“算了，你回去吧。” 　　明枝一改方才的强硬，她对他完全没了兴致，伸手拿过了之前少年人放在一旁的酒杯，喝了一口，也不看他。 　　“你既然来了，那也别走了。你在紫云台呆了那么久，现在再在天魔山留着，对你来言，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受囚，应该会很习惯吧？” 　　师泽袖下已经紧握成拳的手，骨节作响。 　　那声音瞒不过她的耳朵，明枝听到了，没有放在心上，“你不喜欢？没关系，时间长了就好了，或许你过一段时间就会觉得，其实这里和你以前的日子也没太多区别。” 　　脸上含笑，可是这话语的确没有什么情义。 　　师泽脸上毫无半点神色，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明枝突然叫住他，“你现在后悔来了吗？” 　　师泽脚下因为她突然的呼唤有了片刻的停顿，“我做事，做了便是做了，从无后悔两字。” 　　说完他停顿了下，见着依然冷漠的明枝，回头往外走了，他的脚步开始还是平常走路的速度，后面越来越快，不多时，她就看到那道颀长的背影消失在殿内。 　　这时候她又不舒服了，她这人到现在越发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了，也不会有什么实实在在的顾虑，她摁着师泽的时候是真的，尤其看着他满脸愤怒的时候，更是觉得好玩的很。 　　可是现在放他走了，她又不开心了。或许应该把他留下来，再陪着玩一会？ 　　她才有这么个念头，外面吹进来的风里带上了一丝鲜血的气味，明枝神色一变，立即出现在殿外。 　　明枝见到师泽捂住手臂上的伤口，对面几个魔族少年骨爪上都是淋漓的鲜血。 　　那几个少年，正好是在刚才侍奉她的。 　　这几个少年一直没有彻底退下，在附近徘徊，还等到魔尊让他们过去的时候，能尽快赶到，见着师泽，这几个少年想起刚才被他轻蔑对待，当即对他动了手。 　　师泽现在灵力被封，对魔族少年的攻击毫无还手之力，立即就见了血，只是他一口气强撑着，不让自己当着这几个妖魔的面倒下去。 　　明枝出现在师泽跟前，看到他伤口鲜血横流。 　　“尊上——” 　　少年意外的话语还没说完，浩荡的灵力重重击在他胸口上。少年没有任何防备，立即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 　　“还有谁动了手？”明枝看向剩下几个少年。 　　其他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呆若木鸡，明枝见着这几个少年没有说话，去看师泽，师泽闷哼了一声，嘴角有鲜血淌下。 　　“他们几个刚才有没有出手？” 　　明枝话才说完，就见着他嘴角的血迹。她反手直接将其他人打翻在地，这几个人无辜不无辜，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她扶起师泽，就要把他带回去治伤。 　　师泽一把推开她，“你别碰我。” 　　他性情高傲，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也要维持自己的自尊。 　　明枝顺着他的力道松开手，看到师泽擦了一把嘴边的血迹，往前走。他的脚步依然稳健，可是明枝就在后面看到他躯体的微微颤抖。 　　她上来搀扶住他，“现在不是和我吵闹的时候。” 　　说着，她不顾师泽的挣扎，直接将他带回去。她用灵力将伤口的血给止住。 　　“你何必做这个姿态。”师泽看着她手掌覆盖在他的伤口上，缓缓开口。 　　明枝抬眼看他，“你怨我？你是怨我把你掳了来，还是怨又有别的人。” 　　师泽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不敢。” 　　话语才落下，就被伤口上带起一阵撕裂的痛楚给逼闷哼几声。 　　明枝将他伤口上沾染到的魔气给抽掉，魔气和他原本体质相冲，如果残留在上面，只会让伤口越发难以痊愈。 　　“我如今在你的手里，生死在你掌控之中。哪里敢对你有怨恨。” 　　明枝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她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声。 　　她的这一声笑声让他莫名恼怒，“你笑什么？” 　　“我曾经真的好几次生死都在别人手里，真正知道自己命不保夕的时候，完全不会是你这反应。说白了，你就是仗着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师泽想抽回手，明枝一把摁住，“不要动，这个时候你动的话，伤的更重。” 　　师泽闭上眼，不再说话。 　　明枝给他处理好伤口，令人把药拿来，给他上好。 　　“你现在这样，不适合到处走动，你应该不会觉得其他妖魔会放过杀你的机会，又或者，我亲自背着你回去？” 　　师泽的高傲几乎是天生骨子里带出来的，越是折磨他，越是不肯低头。 　　“不必，就算我死在这里了，那也和你无关。” 　　师泽说完，就要下地。他还没坐起来，手就按在他面前，“你和我怄气么？” 　　师泽脸上浮出嘲讽的笑，然而还没等他说话，明枝又道，“如果不是的话，就好好躺着。” 　　“我是死是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师泽被她手上的劲头压了回去，他脸上笑的嘲讽，“我不及你，你现在已经是超脱在外。无情的很。” 　　他脸上的笑都是讥讽。 　　“是呀，无情的很。”明枝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说完了吗，说完就躺着。” 　　伤口处的撕扯疼痛让师泽冷汗涔涔，他不是没受过伤，他受过的伤势比这更重的都有，可是现在痛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难以忍受的躲。 　　明枝在旁边看着，她见着师泽的额头冷汗冒出一层又一层。 　　她的手放在伤口上，清凉感从上传来，那剧烈的痛楚霎时间散开。 　　师泽苍白的脸色好了些。 　　“你如果想要折磨我的话，不如趁早杀了我。” 　　明枝坐在他身边，她不说话，替他将额头上的汗珠擦干净，“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在折磨你。那些伤你的人，我已经替你讨回来了。不要动不动发脾气。” 　　“当初我也没让你难做不是？还是说，你嫉妒了？” 　　师泽闭上眼不再搭理她，明枝见状只是一笑。 　　“我和那些小家伙没什么的，只是我累了这么些天，想要放松一下，正巧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不是我让他们来的，你要是不希望，下次不让他们烦你就是了。” 　　师泽原本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 　　“我倒是妨碍到你寻欢作乐了？”师泽脸上露出几分讥诮。 　　“我只和你寻欢作乐过，其他人我没做过，自然也谈不上妨碍。” 　　明枝话语含笑，师泽没料到她竟然能这么不要脸，白皙的面庞上露出浅绯，“你……” 　　“我说的都是实话，除非你是想要我真的去找别人试试？” 　　明枝笑看师泽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她手指在他的脖颈上游动，“如果你真的想，那么亲口和我说，我会想想的。” 第136章 “你说我要不要给他点…… 　　师泽双目盯着她, 眸光锐利，锋利如刀。要捅到她的心窝子里，剖开皮骨, 好好看一看跳动的心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那股锐利几乎已经生成了实体, 落在身上的时候，生疼的很。明枝对此却毫无所感, 她就算感受的到他的愤怒，以及滔天的怒火。但她却半点顾及的意思都没有。 　　师泽难受时他自己难受, 只要不是她难受那就成了。 　　“滚。”师泽眼底下泛起一股猩红。 　　明枝听到这话语里蕴含的怒意, 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 她没有半点惶恐又或者局促不安, 她以前还会因为师泽的情绪变动而有所变化，可是她现在的心却没有半点动静。似乎师泽的悲欢喜怒, 只是他自己的事，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笑了笑，不但没滚, 反而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指尖顺着他的下巴和脖颈来回逡巡。指尖微凉, 力量也掌控的恰到好处, 指尖在肌肤上轻轻划过, 轻微却又不让人轻易忽视, 那划过的触感, 带起一阵轻微的战栗, 指尖下的肌肤泛起一阵细小的疙瘩。 　　“别碰我！”师泽挣扎着伸手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 　　他双眼猩红, 满脸嫌恶，就连声量也提高了不少。他现在的力道对她而言，连挠痒痒都不够。 　　“你让我恶心, 走开！” 　　师泽是真的动了怒气，他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推搡在她的肩膀上。只是那个力道根本拿她无可奈何。 　　明枝却没有继续为难他，她顺着他的力道退开。 　　“算了，你若是不想留在我这，可以回之前的秘境里去。”明枝收敛了点方才戏谑的样子，“你一向心高气傲，不见得会喜欢和那些妖魔鬼怪在一起，同样的，也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地方。” 　　她给他又一次止了痛，“我送你过去。” 　　“不必了。”师泽起身，“不劳烦魔尊。” 　　他大步向外离开。 　　明枝看着师泽离开，原本无喜无悲的心底起了一股异样的酸胀。整颗心酸酸胀胀的，谈不上难受，但也绝对不舒服。 　　“你若是想要做大事，那么我奉劝你一句，赶紧把他除掉。”贯仲开口。 　　“皮又痒了？”明枝笑问。 　　挨了这么多次天雷地火，如果不是在识海里没有□□，要不然贯仲这个时候都已经被她降下来的天雷活生生给烤熟。 　　贯仲下意识一瑟缩，紧了浑身上下的皮来迎接即将打到自己头上的天雷，不过出乎意外，这次雷没打到他的头上，倒是让他颇有些不习惯。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我总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你说当年是我自作自受，那便是我自作自受。但你也不要以为你照着我当年做过的事做一遍，他会对你有任何的手下留情。一旦从内将你布置摸清楚，你该不会觉得，他还会对你有什么手下留情，今日你给他的一切，照着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到时候十倍奉还，也不是没有可能。” 　　明枝听着，她心头的酸胀到现在还没有消去，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越来越浓厚了，她这段时间来，已经少有什么情绪了，似乎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现在这股酸涩倒是难得。 　　似乎这点情绪还告诉她，曾经的她还是个人。 　　“十倍奉还？”明枝突然笑起来，“把刚才那样十倍奉还？” 　　贯仲一下语塞，突然想起刚才明枝上上下下把师泽给调戏的够呛，照着这个十倍奉还，恐怕这女人简直求之不得。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别走我的老路。你是妖魔，不要妄想这些正道会对你手下留情。”说着，贯仲的声音又比刚才阴冷了许多，“你那个师尊，在看到你的时候，不也是没有打算放过你么？甚至连认你都没有。” 　　明枝不为所动。 　　贯仲见自己的话根本就不能引起她的半点情绪，他所有的话，到了她这里，就和跳梁小丑一样，毫无作用。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枝挑了挑眉，她下刻一道雷打下，这道雷裹挟着惊天之势，直接轰在了他的头上。那股强势的力道，差点没有让贯仲当场被劈做两半。 　　她让人把苍兰叫来，苍兰在她跟前，如今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小可怜，比起当年装作凡人的时候还要不如。 　　明枝要她开了宝库，进去好好的观赏了一下历任魔尊的收藏。 　　里头的好东西却是不少，有许多甚至是很多修士做梦都不会见到的。 　　她抽过一道修炼的卷轴，上面全是一些如何修炼的办法，妖魔横行无忌，正道里还要脸，妖魔脸都不要，修行的办法百无禁忌，什么都有。她也是在里头挑挑拣拣。 　　她看着手里的卷轴，她想要做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气愤。她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可是为什么别人想要害她各种心安理得，顺心应手。而她就算是想要报复，都只能忍气吞声，瞻前顾后。弄得有错的那个人是她似的。 　　既然如此，那么她就翻了天。 　　成魔等等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到了此刻，她已经无所谓当初她的目的是什么了，随心所欲，任性而为，其实也很不错。 　　对对错错这些东西，管她什么事。 　　师泽在秘境里修养，明枝自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秘境里的风景很好，除了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什么活气之外，算的上市风景宜人。 　　没了灵力的维持，他和凡人一样，都要一日三餐。这变化让他颇为不适，不过每日里都有魔女把准备好的饭菜送到房门门口。 　　这些妖魔似乎很了解他的习惯，也不和他碰面，只是将饮食以及药物送到那里，就离开了。 　　饭食准备的很精致，就连送来的水也是上好的灵露，一如他当初在紫云台的时候所用的一切。 　　他只是喝了灵露，对于饭食并没有用多少。他辟谷多年，对于这些饭食也没有太多的品尝兴趣。唯一有的那几次，也是因为她喜欢。 　　喝了灵露，他坐在亭台上凭栏看着湛蓝的天空，突然他听到了一阵鸟拍打翅膀的声响。秘境里绝大多数时候，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这地方如同于是隔绝，除却他之外，天地之间就再没有人存在。 　　他听到那声拍打翅膀的声响，回头看过去，就见着一只羽毛灰扑扑的鸟站在枝头上。 　　那不是什么品种昂贵的，就是一只麻雀。而且身上没有什么半点天魔山的气息，倒是站着点儿灰尘雨露。像是外面飞进来的。 　　师泽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站起来，眼眸动了两下。 　　他直接掉头往外走去，明枝没有禁锢住他的行动，他想去哪里，她也不拦着他。这姿态做的十足，却又透着一股低调的自傲。 　　她不怕他到处刺探。也不觉得他能刺探到什么东西。 　　“你们尊上呢？”师泽在外寻了一圈，甚至连她之前和人一同饮酒的大殿都去了，都空空如也一无所获。 　　师泽见到一个魔女，直接问道。 　　魔女有些意外，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尊上去哪里，从来不告诉别人。我们也不知道。” 　　师泽听后，拂袖离开。他几百年前围攻过天魔山，知道天魔山的结界之严密，外面的任何活物包括一切法器都无法探查。而魔尊设下的阵眼，更是和他自己亲密相连。 　　如今外面的麻雀能飞进来，还能闯入他所在的秘境。很难不让他多想。 　　当初的大阵，是阵眼和魔尊贯仲相连，他不知道她具体设下的法阵诀窍是什么，但从之前来看，恐怕叫人担忧。 　　这里的布局，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他记忆力的样子，同样的找起来也格外的困难。 　　他过了一会，突觉一阵晕厥，那股晕厥来的迅速而猛烈。师泽身形摇晃了两下，他一手扶住时身边的柱子，闭眼稍作休息，但是那股晕厥的感觉不但没有离开，还伴随着阵阵无力，直接向他侵袭过来。 　　师泽还没来得及说话，直接一头栽倒。 　　额头毫不留情的砸在地上，他想要起来，可是浑身上下的虚弱感霎时将他完全包围。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秘境中。 　　秘境里的房舍精美，还带着一股精致的秀美。 　　睁开眼的时候，头脑中的晕眩还没去，依然浓厚的盘旋在头脑里。 　　坚硬暖热的勺子抵上他的唇。 　　他下意识开口，清甜的水就喂了进来，那股水很甜，却又不齁，带着点儿温热爽快的意思，顺着舌面一路流到喉咙里。 　　他头脑眩晕着，就算从昏迷里清醒过来，也见不得人恢复了多少，只是下意识的张唇，喝下喂过来的清露。 　　“好些了吗？”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问。 　　师泽抬头，就见着妖冶的脸在自己眼前。明枝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个碗，里头的清露已经没剩下多少。 　　他下意识攥住她的手，此刻他还有些不太清醒。 　　明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神情有些古怪，“怎么了？” 　　“你去哪里了？”师泽紧紧的攥住她的手，几乎用尽了自己手上的力气。手掌指节也因为力道过大，而发白。 　　师泽吞了下，嘴里浓郁的甜味还在。 　　“你到底去哪了！” 　　明枝面对师泽的质问，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是好笑。 　　师泽的这个脾气，哪怕到了现在，也是没有丝毫变化。 　　“我就在天魔山，哪里都没去。”明枝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她颇为好笑，不过她还是坐过来顺着师泽施加的力道靠近，“你想我了？” 　　“你知道不知道……”师泽头脑中的晕眩渐渐褪去，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他抬头看明枝，对上明枝那双含笑的眼，脸上出现迷茫的神情。 　　“怎么了？”明枝俯身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刚才你要说什么？” 　　师泽脸别过去，“没什么。” 　　明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手掌紧紧的握在上面，力道虽然不是一开始的那么大，可是指节都已经苍白了。 　　“哦？”她声量微微提高，可听到里头充斥的笑意和戏谑，让人没来由的脸红耳赤。 　　明枝没有穷追猛打的打算，师泽这么一说，她也就这么一听，“我听人说，你晕倒在地上，怎么回事？” 　　“没什么？” 　　“没什么？”明枝把他的话重复一遍，“我觉得这个和你说的不太一样，你打算抓我倒什么时候？” 　　师泽闻言一看，果然见着自己的手紧紧的抓住她的，一直没有放开过。他去看明枝，果不其然见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如同被火烫了下，把她的手放开。 　　“我刚刚看过了，你是不好好用膳，结果导致体虚，又跑跳了那么久，一时半会身体撑不住就晕过去了。” 　　“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不要那么任性。”明枝将师泽当做个小孩子来哄，她甚是有兴致的给他整理了发鬓。他发鬓分明利落，合着那双凛冽到锋利的眉眼。 　　那双如刀剑似的眉眼，到了此刻，已经带着些柔软，却也因此越发的诱人。 　　“好好吃东西，凡人不吃东西会死，虽然你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但是也没有必要折腾自己不是？” 　　师泽看她，头往一边偏过去。 　　“你可知道……”师泽想问她知道不知道外面的麻雀都飞进来了，可是话语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你觉得你身体有任何异常么？” 　　明枝听了这话，挑了挑眉，“我都能坐在这，好好照顾你，你觉得我能有什么事？” 　　她眨了眨眼，“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师泽又重新闭上眼，“没有。” 　　明枝见状也不多问，“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师泽双眼闭上，没有说话，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没关系，你若是忘记了该怎么吃东西，那么我就亲自来教你。反正听说老头子年纪大了，脾气就会格外怪，和个小孩似的，到时候我就会再教你一次。” 　　至于教什么，如何教，那都是看师泽自己怎么想的了。 　　师泽这下真的睁开眼了。 　　“你要做什么？” 　　明枝笑笑，还没说话，外面有魔女禀告，“尊上，护法有事禀报。” 　　明枝看着师泽，脸上的笑容突然古怪了起来，“就在这说吧。我暂时还不想去别的地方。” 　　“北阳山的掌门来了，领着仙门其他人想要攻破大阵。” 　　明枝听了扬了扬眉，突然嗤笑，“不知量力的东西。” 　　“你说我要不要给他点教训？” 第137章 拿你自己来要挟我，只…… 　　“我没有去找他, 他竟然还不知死活的找过来。”明枝说着，有些好笑，不过更多的是蠢蠢欲动。 　　“你说说看, 我要怎么对付他才好？” 　　她说着去看师泽, 师泽此刻头转过来看她，“你……” 　　他眉头微蹙, 半是忧心半是恼怒。这模样脸上的俊美都浓厚了不少，明枝越看越喜欢。 　　“你想干什么？” 　　明枝俯身下去, 眼睛盯着他, “你那个师兄从头到尾的就不干人事, 之前三番两次想要杀了我, 这也就罢了，反正当初我的确对你没做什么好事, 他想要杀我那也理所当然，可是后面就过分了吧？” 　　“师兄没想过要你的血，他根本不知道你身上的秘密, 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这么做。”师泽定定的盯着她, “你想的太多了？” 　　“哦, 是吗？”明枝满脸新奇, “看来是我错怪他了, 不过他想要对我动手, 总归不是假的吧。假模假样的, 对着苍兰, 他就和个狗似的，被人捅的半死也是他活该，回头要对我喊打喊杀了, 就变成他不是我想的那样。你是不是对你那个师兄太过信任了？” 　　明枝坐在他的身边，一边说，一边叹气，她手指落到他脸颊上，把面颊上的碎发给整理掉，“我可太伤心了，我的命在你的心里，就比不善你师兄？” 　　她眉头皱起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师泽喉咙处一紧，“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 　　他嗓子发紧，说出来的话也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明枝直接整个靠下来，身子完全靠在他胸口上，她如云，柔弱无骨又轻的厉害，整个人完全压靠在他的身上，也没有感觉到半点重量。 　　她手指点上他的面颊上，指尖来回的摩挲，指尖在肌肤上摩挲而过，肌肤相触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在肌肤上瞬间弥漫开。 　　“不是怎样？”明枝嗤笑，她低头下来，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牙齿重重压在肌肤上丝毫没有收力的意思，师泽只感到下巴上传来一阵痛楚，他吸了几口气，下意识的想要抵挡那股痛楚。 　　明枝舔了舔伤口处冒出来的血珠，她起身盯着师泽，神情里满是似笑非笑，旁人难以察觉到她此刻的心绪，以及她的所思所想。 　　“这话说给你自己听吧，我都已经不知道听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说一次我信一次，结果除了被你说的那些性情高洁的人给差点杀了之外，我还得到什么？” 　　她话语落下，手掌掐住师泽的脖颈。她没有手下留情，手上的力道大到惊人，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师泽的呼吸被她手上的动作打断。 　　他脸上胀红，吃惊的看着她。 　　“你很意外？”明枝手上的力道没有半点减轻，她含笑看着他震惊的双眼，“你应该也已经料到了吧，我能坐上魔尊的位置，不是靠我之前那么人畜无害，甚至去讨人喜欢做上去的。” 　　明枝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脖颈，师泽浑身上下生的都很好，他如同一段挺拔的枝木，身形矫健优雅，就连脖颈也生的和平常男人完全不同，修长优雅，可是她此刻却有了把这段脖子给掐断的冲动。 　　那股冲动在心头盘旋，恶念如同洪水一般再心头呼啸，明枝闭了闭眼，将心头的这股恶念给压下去。 　　她松开手，手掌松开的刹那师泽捂住脖子咳嗽了几声。 　　方才被她掐住了脖颈，那力道过大，以至于她一松开手掌，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明枝难得看到他这幅脆弱模样，她低头按着他，感觉到心头一阵又一阵翻涌的杀意。 　　“你好好躺着，我去会会你的那个师兄，旧仇新恨，加在一起总要算一算。”她就要起身，才动了下，师泽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手掌还捂在喉咙上，眼角鲜红如血。 　　“怎么了？”明枝看到这个架势就笑了，她低头明知故问，“这又是怎么了呀？” 　　师泽喉咙被她掐得太狠，就算松开了，可这个时候说话也是艰难。 　　“你想我别伤害他？” 　　明枝见他喘息不止，抓住她袖子的手却在她话落下来的时候，抓的更紧了。 　　明枝脸上的笑沉下来，“果然他对你来说，还是更重要一些。” 　　师泽看她眼睛里完全冷了下来，他想要说话，可是喉咙上传来的痛楚却让他开口不得。 　　她那一下对他着实太不留情面，而他也没有灵力抵御，所以伤的更加重，想要开口说话，一时半会的都做不到。 　　“好好躺着吧，你以后要乖乖听话，东西要吃，要不然就是现在这样，哪怕想要给人求情，你都做不到。” 　　明枝弯腰下去，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抽身离开。 　　师泽想要起来，却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道给压了下去。他躺在那里，看着明枝离开的背影咳嗽不已。 　　明枝领着众多人出现在结界之外，低头就见着青瑜带着北阳山门人在阵门之外。 　　她老早就知道这么一群人不会放弃的，尤其她又把师泽给掳走，她做的时候，没想过要遮掩一下，如今被人找上门来，也是预料之中。 　　“掌门，好久不见。” 　　北阳山众门人被结界给重重弹回去，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了一句声音。众人抬头，见着一个女子出现在空中，背后是黑衣肃然的妖魔。 　　她垂目看着一众人。 　　“是魔尊！” 　　在场的人有人见过她，立即大喊。 　　青瑜的脸色一下精彩纷呈。明枝在上面居高临下看的清楚，觉得好笑。 　　她在北阳山内的身份已经对外宣称死了，现在这个人样貌大变，除了和她关系亲密非常的，而且明了当初其中内情的，还真的没几个能认出来。 　　“不知北阳山掌门的伤势如何了？毕竟老房子着火，结果不但没有获得美人芳心，还被美人给捅了个窟窿。我听说掌门的伤势很重，甚至到完全起不来身的地步，现在看见掌门这么好端端的，看来应该是好了不少了？” 　　明枝这话一出，当即四下哗然。不少人都去看青瑜。 　　青瑜的脸色此刻也着实不好，脸上惨白毫无血色，可见伤势没有好透。 　　“如果你是来找你的那个小姑娘，我问问她，愿意不愿意来见你。毕竟她的年岁可比你要小得多，不见得会看得上你这个老家伙。” 　　青瑜的身形摇晃了两下。 　　“够了！”旁边的熏华出言呵斥道。 　　明枝见熏华出面，见好就收。 　　“我来是问你，师弟在你的手上？” 　　明枝点点头，“是呀，不过还请放心，他在我的手上，我不会亏待他，也不会害他的性命。” 　　“放了他。” 　　明枝满脸好笑，她看笑话似的，上上下下将青瑜上下打量了一通，满脸好笑，“放了？衡云君在我这里，你侬我侬，我那么喜欢他，那么爱他，怎么可能舍得放了他呢？” 　　“说起来，我还是多谢了你们，原本我是没有任何对你们出手的意思，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我就顺便试一试这阵法到底有多强悍。” 　　她笑了笑，“果然结果没有让我失望。” 　　熏华皱了皱眉。 　　明枝看到之后，对熏华点了点头。 　　“你到底想要如何？”青瑜咳嗽一声，他压住喉咙里的咳嗽。 　　“不如何。”明枝满脸奇怪，她说着笑了，“其实我才是那个要问这句话的人，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其实我对你们没有什么要动手的意思，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和我有怨的，我不会放过，对我好的，我也会记着。我都还没打算怎么着你们，结果你们自己找上门来，气势汹汹，结果连门都进不来。我不杀你们，是我仗义，并不是你们能站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的本钱。” 　　明枝扬起头，她看着青瑜，“你该别是真的以为，我可以任由你们来去吧？” 　　话语淡淡，可是在场的人全都听出了她话下的杀意。 　　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一跃而起直接冲她而去。 　　这个魔尊鲜少露面，而法阵的那么一次，只是听那么几个人的一面之词，很难让人有什么真实的感觉。 　　那人是另外一个仙门的长老，掌心集聚着浩荡的雷电之力，向她袭来。所有的人都没动，甚至明枝身后的那些妖魔也没有挺身而出的意思。 　　明枝抬眼看了那人一眼，手掌从袖中抬起来，五指屈起。那个高高跃起的人霎时间像是被人从外狠狠击中，眨眼间的功夫瞬间飞了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地上，起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明枝看着那个长老砸在地上，不停吐血。 　　她收回手，看到下面面色各异的人。 　　她早就找机会在这些正道以及那些妖魔的面前展示一下，这些人吵吵闹闹，闹腾个没完没了，她难免觉得腻味。闹没关系，这么多人在外面围着，其实还热闹，不过闹腾的过头了，还是要敲打一下，免得他们真的以为自己还得看他们的脸色了。 　　熏华到那个长老面前，蹲下来看了下，脸色严肃，“你废了他的修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修士最重要的就是那一身修为，如果没了那一身修为，那么和凡人几乎毫无区别。 　　“是。”明枝满脸奇怪，“我废了他，又怎么样？” 　　“他若是不那么狂妄自大。直接冲到我面前，我也不至于。” 　　明枝看向青瑜，“掌门，我这个人，最是恩怨分明的，你说是吗？” 　　她当初动手，从头到尾，重伤的只有青瑜一人，至于别人，哪怕只是一个弟子，她也没有出手重伤过，最多不过是晕上那么一夜，又或者痛上一阵子，回头什么事都没有。唯独一个掌门重伤到几乎无法起身。 　　青瑜脸上肌肉紧绷，“你要如何？” 　　“你活到这么大岁数，该怎么做，难道还得别人亲口告诉你？”明枝满脸的奇怪。 　　青瑜紧紧的盯着她。 　　“你若是想要为祸人间，那么我先亲手将你杀了。”熏华突然出声。 　　明枝愣了下，心头有些不舒服，不过这点不舒服很快就在心头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是你自己的事，不必和我说。” 　　明枝一句话反呛过去，毫不留情。 　　“现如今并不是我为祸人间的事，而是你们上来要打要杀。” 　　明枝说着，突然没了兴致，“算了，你们谁要动手，就上来好了。我也腻烦了你们日日夜夜在我门前吵闹不堪，索性今日干脆一同撕扯了个干净。” 　　明枝看了一眼身后的妖魔，那些一开始沉默的黑衣妖魔们此刻在她身后露出全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从她的身后全数满眼开，如同一道黑流不断的涌向远处。 　　地面上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青瑜看着明枝的这架势，神情凝结。 　　“你想要做什么？” 　　明枝笑了笑，“你说呢，你们来了这么大一堆，难道不就是为了你死我活么？难道说，掌门还要干嘛？” 　　她说战就战，几乎完全没有半点道理可言，她也不讲究那些。 　　“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明枝说着就要动手。 　　“今日暂且不用动手，”青瑜开口道，“我们今日来，不是为了和你决生死。而是想要问我那师弟。” 　　“那我也说了，他很好。我很喜欢他，自然是舍不得他有什么事。” 　　明枝等了等，“不打？不打我就走了，如果你们想要把他抢回来，那么就现在正大光明的打上一场，若是不想打，那就算了。” 　　场面诡异的安静下来，双方都没有动，过了许久，明枝耻笑，“好，我给你这个面子。” 　　说着带着人掉头离开。 　　那股强大的压抑，随着她的离开而逐渐散去。 　　明枝回到天魔山内，魔女就过来说师泽吐血了。 　　她随意让魔女去找会治病的妖魔去看看，自己去大殿上和护法商量看守法阵的事。 　　等到事情都商量的差不多，天上的星星都冒出来了，明枝这才到师泽暂居的秘境里。 　　秘境里的日月和外面一样的，不过这里是安静的连个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到诡异。 　　她到他床前，见到他双目闭着。 　　“拿你自己来要挟我，只能说你用错法子了。” 第138章 要不然你觉得呢？…… 　　师泽躺在床榻上, 月辉融融，他脸色此刻绝对算不上好，明枝低头看着。 　　“装睡？”她的手指直接点上了脸, 指掌间淡淡的血腥味让师泽忍不住蹙眉, 他睁开眼，“你杀了人？” 　　明枝见着他睁开眼, “哟，醒了？” 　　师泽看向她的手, “你……” 　　明枝点点头, “是, 我动手了。” 　　话语才落下, 明枝听到师泽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从床榻上起来, “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明枝挑了挑眉，“你那个师兄, 看上去还是气血不足，走三步就要倒下来似的。” 　　她说着笑了下。 　　“不过我真的还没对他怎么样, 毕竟师父还在他的身边, 就算要杀, 我也得让她老人家不要看到这个场景, 免得受了刺激, 那就不好了。” 　　“师姐对你从来都是……” 　　明枝嘘了一声, 师泽停了嘴。她嘴角扬起, 指尖轻轻的掐在他的下巴上，“她对她的内门弟子好，和我这个魔尊又有什么关系？” 　　她看似轻轻巧巧, 下巴上的力道却让他难以挣脱。 　　“我对他们是他们不动，我就不动。若是他们动了，就别怪我了。你总不能要求我说，让我对他们大方到那个地步吧，就算她当时对我疼爱，那也是我乖巧无害不会对你和对北阳山无害的基础上。” 　　明枝说着，觉得有些厌烦，她一甩手，师泽的脸被她手上的力道甩到了一边，连带着整个人都甩在了那里，他扶着床沿，整个人趴在那。 　　“其实你说爱我，也不过是你嘴上说说罢了吧？”她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将师泽整个提到自己的跟前。 　　“……”师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脸，嘴动了动。 　　她嗤笑，手上松开，师泽突然涌出一股恐惧，这股恐惧很陌生，陌生到他一开始几乎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但是她手真的松开，他下意识紧紧握住，“不是的！” 　　明枝看到他紧紧握在自己手上的手，脸上几乎笑了出来。 　　“不是的？”她挑了挑眉，低身下来靠近他，“那你说说看？” 　　她靠近过来，妖冶的眉眼里锐利到逼人，刀剑一般直接刺过来。 　　“我不是……”他张了张嘴，他感觉到她的手若是真的松开，那么就是彻底的松开了。她不会再看他一眼。 　　他改了这段时间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手掌重重的压在她的手背上，颇为叫人意外。 　　“不是什么？”明枝起了点兴趣，她靠的更近，鼻息洒在他的脸颊上。说起来也讽刺的很，她明明已经是个妖魔，但是却温暖的如一团火。 　　“我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是的，他不是她说的那样。 　　“不是什么？”明枝想了下，她脸上越发笑容浓厚了，“你这张嘴，刚才不是还说，你师兄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不会做。” 　　明枝突然觉得这也也挺无聊的，她对师泽维护青瑜这件事，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恼火，可是现在恼火都没有了。 　　“我……” 　　师泽还没来得及说，另外一股力道加在他的手掌上，一把扯开他的手。 　　“好好睡吧。” 　　明枝没有半分留恋，转头离开。 　　师泽想要伸手去抓，结果一伸手抓了个空。 　　外面这个时候来了人，明枝脚步停住，魔女低头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又有事？” 　　“护法来报，说山门外有正道意图攻破法阵，护法手下带人将试图攻破法阵的人全数杀尽。现在特意禀报。护法也已经在大殿等尊上回话。” 　　明枝听了脸上的笑越来越大，她回头看了师泽一眼。 　　“这不能怪我了吧？” 　　师泽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惜他一站起来，外来的力道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把他一下压了回去。 　　他想要挣扎却又挣扎不了的样子，很像在冰水里垂死挣扎的鹿，无辜又优美，可惜她看到他这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忍，只是想干脆将他给折磨的更惨。 　　她去而复返，到他跟前，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他。 　　“怎么，心疼了？” 　　师泽嘴唇动了动，他眼神哀凄，“不是方才说的那样，我对你，不是你说的那样。” 　　“是吗，可是你做的，和你刚才说的完全不同啊。” 　　她的手掌滑下来落到了他的脖颈上，肌肤下是滚烫而有力的脉搏，只要手掌收紧了些，那么就可以感觉到那脉搏正在有力的跳动。 　　这样子，倒是让她有些不忍心捏断。她不知道没有灵力护体的师泽，被她捏断脖子还会不会活着，如果死了，那不好，毕竟这世上，她也只能找出这么一个师泽来，若是死了，她寻不到替代品。 　　如果不会死，脑袋软绵绵的垂着，那看起来也不好看。 　　想了一下，明枝开始松开手。 　　师泽看到她松开了手掌，才要说话，明枝叹口气，她满脸疑惑的看他，“我刚才掐你脖子的时候，我这里”她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毫无感觉。” 　　是真的毫无感觉，并没有她以前有过的那些情感，冰冰冷冷，毫无一丝触动。甚至在她看到师泽喘息痛苦的时候，她想的更多的是，没了他自己就没那么开心了，没有半点担忧和担心。 　　“我想，我不爱你了。”明枝对着师泽惨白的脸没有半点犹豫的道。 　　她这话说完，师泽的脸色已经毫无血色了。他看着她，满脸的空白和茫然，他似乎听不懂她的话。 　　她说着，捂着胸口，满脸奇怪的感受了下，心口处的的确确没有任何感觉。刚才只是觉得师泽死了可惜，又或者扭断了脖子，模样看着怪怪的。 　　“好好呆着吧。”明枝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而后转头离开。 　　师泽呆滞的看着她离开，双眼周围渐渐的泛起了红晕，可那红晕逐渐加深，最后成了血晕一样的颜色。 　　他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身下的床褥。 　　明枝离开之后，四周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传话的魔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四周一片寂静，房舍里只有他一个，也只有他。 　　他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不是这样的。”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和她说的那样。他不是。 　　可是这话说出来，已经没人听了。 　　“我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又说了一遍。可是说出来之后，他面对的却是一片巨大的空无，无人应答，也无人来看他。 　　曾经他早已经习惯了的空寂，在此刻化成了最真切的刀剑，对准他戳过来。将他浑身上下刺的鲜血淋漓。 　　他闭上眼，忽然急喘起来，手掌抚上了心口，那里细细密密泛起针刺一般的痛苦，心也和被整只手紧紧攥住一般。痛得他难以呼吸。 　　师泽早就料到会有现在这个局面，妖魔原本就没有心的，人有的七情六欲在他们那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见过妖魔是什么样，自然也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她对他再无感觉，是他预料之中的事。可是这件事真的来的时候，他痛的喘不过气来。 　　他抓住衣襟，手重重的撑在床面上。重重浅浅的喘息。 　　“只要撑过现在就好了。”他开口，只是不知道说给谁听。 　　“只要撑过现在，到时候她就会回来了。” 　　师泽抓住衣襟，感受到那里的痛楚，一阵阵传来。他捂住胸口抬头，长发从背后滑落下来，带着眼底的碎光。 　　周旁的冷寂里，他这话格外的清楚。 　　明枝对这些正道早定下了决策，她对杀戮其实并不反感，若有必要动手就是。 　　她对北阳山和熏华讲情面，却也只是讲情面，别的就不用想了。 　　“是另外一个仙门的？”明枝听到护法来报，只是笑了笑。 　　“这事你处理的不错。”她坐在高位上，点了点头以示嘉许，“以后就这样。” 　　“我对这些人没什么太多的兴致，不过闹的厉害了，杀鸡儆猴也不错。” 　　护法看了她一眼，又垂目下来，明枝看见，“怎么了，有话要说？” 　　“尊上，为什么不直接对这些人赶尽杀绝，毕竟这些对尊上来者不善。” 　　明枝听着，看了那个护法一眼，妖魔长得和正道不一样，正道的样貌好看，浑身上下都是浩然正气。而邪魔们却是邪魅妖冶，不管男女，都是如此长相。 　　护法也是一样，他眉目美艳，但是从脖颈那里生出了一道诡谲的黑色纹路，如同藤一路爬到了他的半张脸。那黑色诡异的纹路不但没有减弱他的美貌，反而还衍生出别样的风情来。 　　明枝听着，抵着唇看他，“你有把握，将这些人全数斩尽杀绝，并且还能顺带把那些仙门里头一一灭门？” 　　她这话杀戮和血腥浓厚，听的人一愣，不过护法还是照着她的话说下去，“不能。” 　　“那你觉得。他们能冲进来，对我们屠戮殆尽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勾人，倒也不是她故意，只是她成了妖魔之后，眉梢眼角不知觉的就是这般模样。 　　“不可能。”护法斩钉截铁道，“如今天魔山四周全都是尊上设下的阵法，除非有人知道阵眼，并且设法入内破坏，要不然想要强行攻入内，无异于痴人说梦。” 　　明枝点点头，“知道就好，现在暂时还不到时候，所以过多杀戮的事儿不要轻易做。” 　　明枝想了下自己站在血泊里的时候，浑身上下都不自觉的开始战栗起来，杀戮是妖魔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不想起还好，一想起浑身都忍不住。 　　“到了时候……” 　　明枝说着看向护法，这妖魔的眼里也露出些许期待和不解。 　　妖魔们说狡猾也狡猾，可是傻起来，也着实傻乎乎的厉害。 　　“不过趁热打铁，还是我去会会他们。” 　　护法脸色一变，刚要反对，宝座之上就已经没了明枝的身影。 　　天魔山外围如今愁云惨淡，昨日一仙门冒然想要破除结界。结果被放了进去关门打狗，等到第二日，里头的妖魔们奉魔尊之命，将修士们的尸首全数归还。 　　妖魔们其实和野兽没有太多的区别，修士们的尸首也是他们的食物，如今还回来，众人心情复杂难当。 　　青瑜是强忍着伤势赶来，和明枝说的那样，当初伤的太重，到了现在也一直没有痊愈。哪怕有熏华的精湛医术精心疗养，还是伤到了根本。 　　他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手边漆黑的汤药。 　　青瑜才伸手去拿，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足够轻，也足够恶意。青瑜抬头，一只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浑身紧绷，掌心积蓄满浩荡之力，向肩膀上的这只手扣去。手掌却被另外一只秀气小巧的手给死死摁住。 　　力气之大，就连青瑜瞬间也难以承受。 　　“是你？” 　　青瑜抬头就看到明枝。 　　明枝对他一笑，“喝药呢？” 　　“敢在我这里喝药，也不怕我给你药理加点什么毒，送你走么？” 　　青瑜的脸色难看起来，“你想要做什么？” 　　“没事过来看看你。如果你把我那个师父叫来，也就顺道看看她了。”明枝说着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怎么，看到我很害怕？” 　　青瑜对她一时半会的说不上来到底是如何感觉。 　　明枝毫不在意青瑜的脸色，“师父的想法我知道，她是想要把贯仲和苍兰再一次给杀了，杀的干干净净，免得后患无穷，不过现在他们对我还有用，暂时是不能给你们了。” 　　青瑜憋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那师弟呢，你把师弟怎么样了？” 　　明枝听到他问这个，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我对他还有别的吗，自然是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青瑜这种人哪里受过这个，老脸通红，“你！” 　　“要不然你觉得呢？”明枝反问。 　　“不过他现在要死不活的，我还真的没什么兴致去碰他，你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替□□道，还是他？” 　　明枝缓缓笑，“替□□道，你们觉得还有这个机会。我可以出入你这里，自然也可以出入其他地方，到时候顺手要一两条命，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是他的话，我亲自问问他，愿不愿意和你们走？” 第139章 ……你之前和师兄说过…… 　　“你怎能如此□□他？！”青瑜立即动了怒, 可是一动怒就牵动了伤口，他痛苦的闷哼一声，不得不坐回去。 　　明枝见状嗤笑, 她冷眼旁观, 青瑜的痛苦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看着他那满脸痛苦的模样，心情舒畅。还有那么点儿的痛快。 　　“□□？”明枝嗤笑, “他若是不肯，我怎么可能强迫他呢？” 　　“看在妙法长老当初对我照顾有加的份上, 我提醒你们一句, 能走的话, 就赶紧走。如果你们还要继续留在这里死缠烂打, 不肯离开。到时候就不是你们说能停就能停的了。” 　　“你……” 　　“魔尊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我放任你们闹腾到如今, 已经是仁至义尽。要不然在昨天夜里之前，你们死的人比昨夜里死的还要多得多。见好就收，我想你活了这么多年, 也应该明白里头的道理，要不然到时候出了事, 那就不好了。” 　　青瑜看着她, 面前的人言笑晏晏, 她话语里没有半点杀气, 眉眼带笑。 　　“你到底想做什么？” 　　青瑜是真的弄不清楚明枝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想要他们的命, 不必这么做, 只需做她自己的打算就是，何必还来告诉他。 　　明枝笑了笑，青瑜又道, “你把他放了。” 　　“不放，我和他好久没见，自己送上门找我，我自然得好好留着他。毕竟我那么喜欢他，哪里舍得放他走。小别胜新婚。” 　　她说着，眼神不善，上下打量青瑜。青瑜被她看得下意识就觉得不好。 　　“你若是想要去给苍兰做上门夫婿，我倒是可以考虑。” 　　青瑜一张脸上青青白白变幻的厉害。 　　他手掌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握紧松开反复几次。 　　“不过，她也应该看不上你。你也没那个本事说服妙法长老吧？” 　　熏华和那对父女是死敌，这个仇怨，如果双方没有一方彻底死绝，是绝对不可能解开。 　　明枝不觉得熏华想要这对父女死有什么奇怪。只是出声提醒青瑜一句。 　　青瑜的手掌再次收紧。 　　“她怎么样？” 　　明枝有些意外，看青瑜的眼神里也有了几丝好奇。 　　看来老房子着火，还真的是完全不管不顾，哪怕自己被小情人给捅了个对穿，竟然还痴心不改。 　　“在我手上，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明枝没有那个耐心和他说下去，“我尽最后一份情，给你们说这话，听还是不听都是在你们。就是可能你们脸上难看，毕竟大老远的来，结果无功而返，不过和命比起来，脸面这个东西，算不上什么的。”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青瑜问。 　　他活了这么多年，也见了这么多的人，但是面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做的事，却是从头到尾的不按常理出牌，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杀了你。”明枝道。 　　青瑜脸色一变。而后下刻空气里传来轻微的振动。杀意几乎是瞬间凝结，直接从他的喉咙划来。 　　但他一动未动。 　　风刃倏地在他的脖颈上停住，风刃已经切开了最外面一层的皮肤。 　　“不怕死？” 　　“你若是真要杀我，我躲又有什么意思。”青瑜道。 　　他躲也不过是给人看他如何狼狈逃窜，给人送乐子罢了。 　　明枝笑起来，“长进了。” 　　她说着起身，青瑜见她要走，“她如何了？” 　　“和我定下了契约，她是我的婢女，”明枝对上青瑜震惊又不解的神情继续道，“她此生为我做事，她死了，我安然无恙。我若是受伤了，必定是从她的身上汲取灵力和活气。” 　　明枝见着青瑜满是惊讶的那张脸，越发好奇。 　　“你还真的欠被打？” 　　“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明枝也不生气，她轻笑，她感觉到外面有人过来，身形逐渐消散，“你们的情我已经都还了，从此以后，是死是活就都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不要说我没有放过你们。” 　　熏华进来的时候，就见着明枝最后一缕身形完全消散。 　　“师兄？” 　　熏华看向他，见着青瑜好好在那里。 　　“她来说了什么？” 　　“她说……”青瑜想起明枝之前说的话，“罢了，她没说什么。” 　　熏华看他并没有什么事，“师弟在她那里，还好吧？” 　　“她没说，不过应当……” 　　两人的那些纠缠，他们都知晓。 　　“算了，她也没说什么。”青瑜道。 　　熏华坐下来。 　　“现如今天魔山内外，都已经被她改造过了，里里外外全都不一样。想要从外面攻进去，绝非易事。” 　　“我知道了。” 　　青瑜说了这句之后，再也没有继续开口。 　　“师兄，我来天魔山，如果那两个妖孽为我所擒，我必定不会饶恕他们性命。” 　　而她那个徒弟，如果真的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不可挽回的事，那么她可以放过她。 　　青瑜原本平静的脸上动了动，他看向一旁的熏华，见到熏华神情坚韧。最后还是放弃了。 　　明枝回来，过了两三天，外面的那些正道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听了下面人的回话，只是笑了笑。 　　“算了，由他们去吧。” 　　这话过去的第二天，天魔山外大雪来的十分突然。 　　几乎是一夜之间原本还温暖的天，一下就完全变了脸，狂风呼啸，冰雪被风吹着直接砸到脸上来。 　　修士们不畏惧普通的风雪，凡人们冬日难以忍受的寒冷，在他们看来无关痛痒。但是这次的风雪却古怪的厉害，风雪满天，不多时就几乎已经到了把人给埋了。弟子们就算加起结界来，也是一摇三晃。 　　若是又灵力不够的，直接不行了。 　　外面风雪漫天，但是结界之内却是温暖如春，她靠在柔软的软榻上瞧着外面的艰难难行。 　　“尊上。”旁边的少年殷勤的将一颗剥好的葡萄送到她的嘴边。 　　她就这么就着他的手，把葡萄给吃了下去。 　　这样已经好几天了，明枝下令天魔山所有妖魔不许在这个时候对山外的那些人动手。 　　明枝抬眼，见着外面露出一段青色的袖子。 　　师泽慢慢的走进来。明枝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限制他的行动。他想要去哪里便去哪里，不会和开始那样，将他行动完全限制。可是越是这样，师泽就越是感觉到她的漫不经心。 　　这不是好事。 　　她想要的，她会紧紧的抓在手里，不允许有丝毫的逃脱掌控的可能性。她放任自流，师泽不觉得有任何轻松。 　　他见到她一眼暼来，然后又回头过去，和身后的少年说说笑笑。 　　心头一阵发凉，凉意混合着妒火从心底升起，如同一把烈火。 　　她看到了他，但是看到他对她来说，已经是没有任何区别。 　　师泽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到她，那日夜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看他。秘境之内和外面是一样，日升日落，时光流逝。他在秘境里养伤养身体，却从来没有见过她。 　　他往内走了几步，他整个人都从柱子后面暴露出来。 　　“你来了？” 　　明枝看着一旁的少年剥葡萄。 　　师泽看了那些少年一眼，这些围绕在她身边的少年人全都是陌生面庞，和当日看到的那些人已经完全不同，想来应该是原来的那部分处理掉之后，又有一批新的扑了上来。 　　“我想问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他出来的时候听到两三个魔女说外面的情况，言语之中满是幸灾乐祸。 　　“你是说外面下的那场大雪？”明枝听着，一只手撑着头，“我早和你的那个师兄说过，小命要紧，天魔山不是之前这几百年的样子。” 　　她看到师泽站在那里，他背脊挺的笔直，原先他身形如同青松挺拔，现如今背脊更是笔直，让她觉得那份挺拔里，含着几分的脆弱。 　　她布下的法阵并不是她单纯划了个地方，法阵会扩大，尤其这天魔山也在逐渐苏醒，万物有灵，都有自己的脾气，怎么闹起来，她也管不着。 　　明枝没有让那些少年退下的意思，有些少年见她含情带笑，大着胆子过来，给她按摩肩膀。 　　师泽见到那个少年竟然真的胆子大到如此地步，坐在她身后给她揉按肩膀，手掌触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师泽指掌不由得握紧。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明枝回头冲少年笑了笑，算是对少年这等行径的鼓励和赞赏。 　　师泽嘴唇动了动，“不是。” 　　她若是真想做什么，不会拖的这么长。她和绝大多数正道并没有太多的恩怨。如果要动手，也会给人痛快，而不是用这种方式。 　　“那可就奇怪了。”明枝道，她满脸漫不经心，“既然不是，你来做什么？” 　　师泽袖中的拳头一下握紧，手背上的青筋也因为过大的力道，而根根凸出。 　　“……你之前和师兄说过？” 　　师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许多话也是刚刚才从她的嘴里听说。 　　“嗯，不仅仅如此，他说要我放你回去。我想也是，他在周围徘徊这么久都不离开，应当也是为了你。” 　　师泽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想了想，留你在这里的确也没意思，你心不在这，我身边也不少人，”明枝看到他下颌紧绷，“不如你回去算了。” 　　“我不会留你了。” 第140章 “你想如何？”师泽低…… 　　“……”师泽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说那话的时候，很是轻松平常，还很好心情的接过一旁少年递过来的葡萄。 　　葡萄冻过了, 外面带着酸涩口味的那一层皮给拨开。妖魔少年长了一张妖冶可人的脸, 伺候人起来也是相当的周到。冻葡萄的皮难剥，他们竟然也能不使用任何灵力, 就把那层皮给剥了下来。 　　明枝一口含住，对那个少年报以鼓励的笑。那个少年顿时高兴的眉毛都要抖起来。 　　她看向师泽, “怎么了？高兴傻了, 之前你才来的时候, 不是很坚贞不屈。现在让你走了怎么不肯动了？” 　　师泽见着她满脸不解和奇怪的看过来, 手掌于袖中握紧。 　　她如今的心思是越发诡异且难以捉摸。谁也不知道她下刻是什么心思，或者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师兄……” 　　明枝不耐烦的打断, “你师兄他们，我之前老早的时候就已经和他说过了，如果他还把那些仙门弟子的命当做命的话, 那么他知道该怎么做。都这么大的岁数了，难道该怎么做, 如何做, 还用我教？” 　　师泽双眼紧紧的盯着她, 她那张脸上除了笑之外, 看不出任何神情。她眉眼是笑的, 她的唇边是笑的。 　　他盯到她的眼眸, 眼神锋利, 想要透过她的眼神一路看到她心底去。 　　“我这人恩怨分明，不会主动动手，但也不会完全不动手。所以生死都是他们自己选的。” 　　她说着, 又就着身边少年的手吃了一颗葡萄，她毫不在意的当着他的面，和那些少年打情骂俏。 　　他心下掀起了汹涌的浪潮，怒火腾烧夹杂着痛楚。 　　“怎么？不愿意？”明枝等了下，她见着师泽站在那，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你一开始可是各种挣扎，似乎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你都觉得弄脏了你，现在要你走，你又不肯了？” 　　师泽嘴唇动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将我掳来，说抓就抓，说放就放。到了如今，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师泽看着明枝，沉声问道。他眼睛周围浮现了病态的红晕。 　　心口处感觉到清晰的刀割一样的痛楚，刀刃贴肉，缓缓向内迫近。他几乎都能感受到皮肉被刀刃割开，刃划开皮肉，往内一点点的贴近。 　　你的打算是什么。我在你眼里，到底算的了什么？ 　　师泽嘴唇微颤，紧紧的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些许神情。 　　可是那张脸上露出不解，“打算？说实话，你这话问我，是不是太过了点？” 　　身后的少年抓紧机会说，“尊上，小人来伺候你。” 　　明枝嗯了一声，少年立刻让魔女把面前的那盘子冻葡萄给收拾干净，坐在她身后为她按摩肩膀。 　　“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没有暗算你，只是见着你来了，想着这么久没见，于是就顺手把你给带来了，开始我还挺想你的。” 　　明枝享受少年的服侍，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师泽。 　　“可是你这么不听话，我也没什么兴致了，正好，你那个师兄师姐，不停的说要我放了你。我之前想着你的时候，你发脾气，我还可以忍着你。可是我现在对你没什么兴趣，还看着你脸色，我是不是找罪受？”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至于我想做什么，你我原无关系，”明枝撑着下巴，“问这个话未免太不合适。” 　　师泽听后，脸上几乎变成一片空白。他看着她，嘴唇抖了抖，“好。” 　　明枝抬眼，脸上也似笑非笑，她手指点在手下光滑的桌面上，“我不会派人送你。你自己出去，结界之外你听到的是什么样子，那就是什么样子。” 　　她意有所指，又像是看好戏一样，“你去吧。” 　　师泽眼底的浓色已经弥漫。 　　他垂眼回身，往外走。 　　明枝什么都没说，他若是这么出去，体内灵力封印还在，如果他这么出去，恐怕活不到走出封锁结界。 　　明枝看着师泽慢慢走开，他的身形在这段时间又清瘦了些，宽大的衣袍在他身上越发的空荡。 　　明枝脸上一点沉下来，他的脚步缓慢，但也往外面走了。 　　她手指动了动，在她身后给她揉按肩膀的少年见状，极有眼色的退下。 　　明枝坐起来，看着师泽往外走去，在他的脚步踏出大殿的前一刻，明枝抬手，指尖泄出灵力，直接捆在他身上。 　　师泽一不留神，就被她这道灵力捆了个结实。那道灵力的力道太大，也完全不留情面，师泽被那道灵力的力道给压得整个人摇晃了两下，膝弯也因为这道力道而折了下来。 　　师泽强行撑住，不让自己跪下去。 　　“好风骨。”明枝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带着再为明显不过的笑意。 　　“你还真听我的话，我让你走，你就走了？” 　　师泽身上被她绑缚着不得自由，他勉强站稳了，回头过去看着上首坐着的明枝，“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是呀，”明枝点点头，她脸上依然带笑，“不过，我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 　　人的变化尚且变化无常，更何况是妖魔。 　　上刻一个想法，下刻就变卦的，司空见惯。 　　师泽闭上眼，他往明枝那里看过去，“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嗓音里听不出喜怒。明枝听着，她看了下身边的另外一个少年，伸手就在那个少年背上拍了拍，她这般毫无顾忌的和其他人的亲昵。让师泽眼底又冷了几分。 　　明枝看到他眼里的变化，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笑的很开心，肩膀都抖起来。 　　“够了，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师泽受不住她那样的戏弄，低声喝道。 　　明枝脸上的笑因为这话更大了。她拍了拍少年，少年识趣的和小狗一样的靠过来，完完全全依靠在她的身上。 　　师泽握紧的拳头也因为眼前这一幕，咯咯作响。 　　明枝的五识极其敏锐，听到他袖中传出的轻微声响，脸上的笑比刚才都还要更加浓厚了点。 　　“怎么，生气了？”她涂了丹蔻的手轻轻的按在少年妖艳的脸颊上。 　　她心里刚才的郁闷因为师泽的反应好了不少，心下生出了一股盎然的快意。 　　“你如今是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明枝点点头，她一把推开几乎要贴在她身上的少年，直接到他跟前，“我还以为，你早就明白了。” 　　她见到师泽那双红透了的双眼，“我如今的一切就是为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肆无忌惮，横行无阻。” 　　“这其中……包括你在内。”明枝靠近他。 　　她和他双眼对上，“你不高兴？你嫉妒？” 　　明枝兴致勃勃，只要师泽点头说一声是，她就能又高兴上许久。 　　师泽嘴唇微颤着，她手掌贴上来，当滚烫的手掌贴在他的脸颊上，泛着热度的触感让他呼吸都停顿了下。 　　他几乎下意识的就往脸颊上贴着的那团温软而去。 　　听到她一声轻笑，师泽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那片刻的迷失也瞬间清醒过来。他控制住自己几乎下意识生出的冲动。 　　他脸色冷下来，整个人都向后退。明枝脸上的笑依然没变，手上的劲遽然加大，将他一把拉了回来。那力道猛烈又绝情，师泽如今和凡人也差不了太多，她的那个力道他一时承受不住，整个人被她拖到她的跟前来。 　　他被她手上的力道拖的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撞到她面前来。 　　“你不是和其他男人纠缠的很开心么？你如今是魔尊，想做什么做什么，肆无忌惮。没有必要还和我有牵连。” 　　明枝听了差点没大笑出来，她一把抱住他。 　　她没有亏待他，衣食上都是不错的，可是师泽没有进食的习惯。到了现在身体比之前更要瘦削一些。 　　明枝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笑起来，“我怎么做，你没资格管。” 　　明枝眼眸动了下，见着有人进来，“尊上，外面的仙门退了。” 　　明枝只是笑了笑，“我还以为他们要在外面呆到天荒地老呢。” 　　“果然你那个师兄还是没有继续耗下去。他之前口口声声要我放了你呢。”明枝看向他，脸颊上露出古怪的笑，“我要放一个人，那必须是我自己愿意。我没兴趣了，腻了。除了我自己之外，其他人谁都别想让我改主意。你也一样。” 　　她抱紧他，“你嫉妒，你不甘。是吗？” 　　师泽双手推在她肩头上，想要将她推开，明枝却将力道收紧，“我之前对你的确腻了，” 　　只是见着他走的那么坚决，她心里不高兴。 　　“只是突然想着，你来这么一趟，我好吃好喝的供着，却什么好处都没有拿到，那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你想如何？”师泽低头问。 　　他比起方才，语气要平稳了许多，没有最开始的暗暗按压的焦急。 　　这让她有些不喜，比起他此刻平稳的模样，她倒是更喜欢看到他满眼通红，浑身颤抖的模样。 　　明枝嗤笑，她指尖点在他的眉心上。师泽在她指尖的一点下，巨大的眩晕生出，他直接一头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他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屋顶。他眼睛眨了几下，震惊万分，他坐起来，向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是，紫云台。 第141章 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腕。…… 　　师泽坐起来, 打量四周，这里是紫云台。 　　他在这里呆了几百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没有人比他更为熟悉。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抬手翻覆两下, 发现自己的元丹处灵力充沛，依然是自己往昔的模样, 他下床立即走了出去。 　　四周全都是他几百年来所看到的熟悉场景。 　　甚至屋内他放置的那只琉璃瓶里，还是当初明枝给他插放的花, 她当初给他采了一把, 花费了点心思, 之后他就一直放在琉璃瓶里, 用紫云台内特有的灵露滋养。保其常开不败。 　　他神色复杂的盯着在琉璃瓶内插放的花，过去站在琉璃瓶前, 琉璃瓶是他精心找来的，晶莹剔透，上面还有恰到好处的冰裂纹。内里的灵露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辉。 　　“你想要做什么？”师泽低声问。 　　回应他的, 只有一片安静。 　　这话问过她几次，她每次回应他的全是浅笑和几分漫不经心。 　　他回首过去, 走到外面, 他见到在外面瞎晃悠的元胡。元胡见到他, 冷不防吃了一吓, “仙君。” 　　师泽看了元胡小会, 对他招招手, “你过来。” 　　元胡虽然是照顾他起居的仙童, 但平日里很少到师泽面前来，师泽这么一说，元胡立刻忍不住满心奇怪的往他这里看, 但一瞧见他的脸，马上低头下去。 　　师泽见着老老实实到自己面前的仙童，手指放在他的额头上。 　　属于鲜活生命的温热还有跳动从指掌间传来，师泽的脸色不好看。 　　“仙君有事吩咐吗？”元胡等了好半会，没有等到来自仙君的吩咐，他忍不住了，偷偷的去看仙君，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见着仙君眉头紧锁，一张脸上几乎要吓死人。 　　“没事了。你下去吧。” 　　师泽看着元胡离开，他看了看左右。 　　他这几百年来见多识广，也身处险境，见识过不少秘境。模仿的一模一样的幻境，他从来都是带着几分轻蔑。 　　可这里却不一样。 　　这里的周遭都和他记忆力的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他连紫云台的每一块石砖都已经了然于胸，再如何逼真，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总有漏洞。可是这些漏洞在这里全都没有看见。 　　“师弟。” 　　师泽看着手边的那些花草，听到声音抬头看到熏华。 　　熏华依然还是那副模样，面目和善，她看着他，“你这几日如何？” 　　这几日他过的并不好，明枝对他衣食上格外优待，妖魔胆敢冒犯他，等着就是毫不留情的清算。但除了这些之外，其他的，她都不会给他了。 　　当着他的面和其他妖魔少年嬉笑。视他为无物。 　　“不好。”师泽直言道。 　　熏华还没有见过师泽这么直接说，微微愣了下，“如何不好，和我说说？” 　　师泽静静的看了眼前的熏华，他倏然一笑，摇摇头，“没什么。心里头的事，除了我自己之外，谁也帮不到我。” 　　“她在吗？” 　　“她？”熏华面露疑惑，“她是谁？” 　　师泽有些怔忪，“是……” 　　“师姐你不是收了内门弟子么？” 　　熏华比他更加奇怪，“我什么时候有内门弟子了？” 　　师泽嘴唇闭上。 　　这里头和他的记忆，有相同却也有不同的地方。 　　“师兄呢？” 　　师泽继续问，熏华被他方才的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今日和其他仙门的修士见面，这两三日怕是要忙了。” 　　熏华说话口吻一如往日的温和，她带了些许新得的茶叶过来，给他品尝。 　　“……”师泽让元胡去准备茶具，还有泡茶所用的灵露。 　　灵露下茶壶，用炭火徐徐烧开，温盏两回之后下汤冲茶。 　　师泽持着茶杯，茶叶在滚开的灵露里舒展开原本蜷曲的叶身，舒展开在滚水里沉浮。 　　他垂目看着，神色看不出此刻心底所想。 　　“喝吧。这是最近我从云髻山里带来的，那里的云雾茶最是好。我特意带回来些，你尝尝看，是不是喝下之后唇齿留香。” 　　师泽喝了一口，果然和熏华说的那样，的的确确是唇齿留香，满口芬芳。只是这些他都没什么心思去领会。 　　他和熏华喝了一会茶之后，借故去了青瑜那里，青瑜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也没有受伤。一切都好，这里没有经历过不久前的那一切，所有人都安好。 　　师泽寻机会隐晦的向青瑜和熏华询问，果然他们都说门中没有遇到紫云台阵法在朔日当天被破。 　　一切皆是迷雾，可自己真正听到的时候，却完全是另外一般感受。 　　在这里，他是和以前自己曾经度过的那些千百年的日子，没任何不同。 　　他曾经对这种日子很是习惯，也不曾放在心上，时光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不得不经历的过程，漫不经心的也就过去了。 　　但如今却大为不同。 　　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静如止水的心境，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想要破开，却暂时不能挣脱，只能蛰伏下来，静静等待时机。 　　朔日又来了，每月都有这么一次，师泽留在紫云台。 　　每次都这样，他也没都习惯了。 　　这次来的却比经验里的更为凶猛。白日里原本应该只有些许烦躁不安，却激烈到身躯都难以接受。 　　外面天光还亮着，他却已经和往日的夜里一样，痛苦到难以言喻。他捂住胸口，熟稔的调用灵力进行压制，可是压制在此刻已经没用了，越是压制就越是痛苦。那种撕裂心扉的痛楚，从识海一路扩大到全身。一阵阵几乎从元丹处要把整个人都活活撕裂开的痛楚。 　　师泽几乎拿不住手里的法卷，他手里拿着的卷轴掉到地上，捂住胸口，大口的喘息。他早已经习惯了痛苦，痛苦于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每月经手过那么一次，早已经习惯了。可是这次来的太过凶猛，如同她刚刚来的时候那样，如同滔天的劲浪，毫不留情的完全裹挟住他。 　　师泽倒在地上，忍受那非人的痛苦。 　　时间的流逝在此刻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折磨。幸好这里长年累月的没有人可以自由清楚，就算是唯一的仙童，平日也是离他远远的，除非他有事，否则轻易不会到他跟前来，尤其是这个日子，也已经早早的躲开了。 　　也幸好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过来，所以他还能保全自己的体面。 　　时光流逝在此刻变的格外艰难，他已经痛苦的生不如死，冷汗已经将全身都打湿了。他趴在那里大口喘气，整个人如同溺水的人，被水鬼拖到了渊底。挣脱不了。 　　身体里的痛楚在天黑终于降临之后，有短暂的蛰伏，师泽的神智一直保持清醒，越是痛苦，就越是要清醒。 　　痛楚短暂的消散，让他面前能喘口气，师泽感觉到这诡异的变化，他下刻便警惕了起来。果不其然，暂时退却的痛苦更为凶猛的扑了过来。 　　这次和白日里的完全不同了，如同山摇地动，将他整个人吞没，他沉气守住识海，生生挡下了三轮冲击，可是第四下冲击却直接破了他的那道防线。 　　他当机立断，一手直接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这是他很久之前就给自己定好的结局，如果自己熬不过去了，那么就自我了断。 　　那一掌带着雷霆之力，势必要将他自己的天灵盖震碎，手掌敢触碰到头顶，灵台剧烈震动，巨大的冰冷过去之后，师泽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完全不受控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小心避免的情况，到底还是发生了。 　　他不受控制的站起来，脖子完全不听他的使唤扭转故去，对着那边摆放着的镜子看过去。 　　‘他’扯了扯嘴角，铜镜里的人也露出了个诡异的笑。 　　整理了下凌乱的长发，‘他’径直推门而出。 　　夜风冰凉，迎面而来，吹在覆了一层薄汗的肌肤上，激起一层凉意。这凉意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师泽感觉到身体已经完全不是他的了，他往外面走，外面早已经设下了大阵，阵法强悍，是布置来专门对付他的。 　　“师弟？” 　　青瑜落到他跟前，师泽感觉自己抬头，“师兄来了？” 　　青瑜接到弟子传讯，说大阵有变，亲自过来看看。然后他就见着师泽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 　　“你……” 　　青瑜见着师泽静静的站在原地，才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师泽就已经一剑劈砍了下来。 　　师泽灵力之强悍，就算是青瑜突然之间也难以招架，师泽手里的灵剑趁着青瑜错愕的这一瞬间，剑势顺势下斩，破开了他的护身灵力，一路斩断筋骨，滚烫的鲜血迸溅而出，师泽感觉到喷溅在脸上的鲜血的温度。 　　青瑜被他亲手破开成两半。 　　浓厚的鲜血从破开的地方飚出来，将他脚下的那片地都已经染的通红。 　　‘他’眼眸低垂，见到青瑜两边身子保持着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那一下竟然恰到好处的破到了元丹的位置，修士们只要不伤到元丹，不管受再多伤，只要有口气还能活，可是伤到了，那么便再无活过来的可能了。 　　鲜血的热度还在脸颊上凝结，师泽看着地上尸体的惨状，血的腥味铺面而来。 　　他向后退了几步，看着地上的尸首，如今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他掌控，眼前的一幕幕让他终于承受不住。 　　头脑被眼前的一切冲击到几乎难以承受。到了极点，眼前一片空白。 　　“醒了？”带笑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师泽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她的方向靠过去，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腕。 第142章 现在他们都走啦，你到…… 　　师泽死死的攥住她的手, 明枝对手腕上被施加的力道毫不在意，她还有几分闲情逸致，低头看师泽。 　　师泽原本黑白分明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满身的冷汗。她看到他眼里的血丝, 心似乎被针刺了下，冒出轻微的不适, 但是这股不适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坐下来，含笑凝视他。很是满意师泽如今的这样子。 　　他的手劲很大,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双眼只是在她的身上。 　　幻术里的鲜血质感到了此刻还是停留在他的脸上心上。血珠喷溅的热意, 让他的手里更大了几分。 　　如今他的这些力气对明枝来说, 并没有太多的力度。 　　她像是对待发脾气的孩子，脸上笑的温和, 俯身下来说出的话，却和尖刀一样。 　　“你杀了你的师兄。”她殷红的嘴唇翕张，“你亲手杀了他。” 　　说着, 她垂眼看了一眼他的手。 　　明枝的话将师泽刺激的更加厉害，他双手全都紧紧的抓在她的手上, 似乎痛苦不已, 却又蕴含着浓厚的惊惧。 　　明枝望着他, 神情里生出点古怪, “你很怕？你怕你杀了你师兄？” 　　她俯身到他耳边, “可是你真的杀了他。” 　　明枝轻而易举的把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 反压在他的手掌上, “是你亲自杀了他，你的这只手亲自把他给砍成了两半。” 　　明枝像是说到了什么让她高兴的东西，忍不住双肩都颤抖了起来。 　　“你不是说, 你和你的那个师兄从小在一起长大，你是他看大的，也是他一手带大的。”她越是看到师泽的颤抖和脆弱，痛快之余，心底里涌出古怪的疑惑，“怎么了，杀了他，还是心有不忍么？” 　　师泽没有回答她，只是唇齿张开，深深浅浅的吐着气，一派的脆弱姿态。 　　“果然是舍不得了。”明枝的声音都冷下来，不过她很快就又笑起来，压到了师泽的耳边，一字一句的道。 　　她的话犹如一把尖刀，重重的刺入他的血肉里，还不解恨，非得左右扭转两下，搅碎了才心满意足。 　　师泽如她所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明枝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他像是失了神，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明枝一把将他推开，师泽后背撞在床板上，双目失神。他一动不动，明枝看着莫名的火大，在这片火大之余又觉得有些诡异。 　　她脸上又露出笑容，在他脸上碰了碰。 　　“你想要做什么？”识海里的贯仲终于开口。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让他看不穿，也看不明白。她做的每一件事，也都和那些常人完全不同。 　　凡人不会做的事，她统统会做。而且永远不知道，她下刻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算是贯仲，也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听说过熬鹰么？”明枝突然问。 　　贯仲愣了下，明枝笑了笑，“把鹰关起来，鹰这种东西，自小翱翔于天际，最是喜欢自由，不肯被人驱使，就算把它关起来，也不会轻易臣服，所以人和鹰就要熬，将它的一身傲骨给剥了去，没了那一身傲骨，它到最后会发现，除了人之外，它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到了最后只要给它一块肉，吃下去了，它就永远的臣服于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模样。” 　　她低头下来，看着师泽，“我对他，就和熬鹰一样。” 　　“你……”贯仲的声音里夹杂着无尽的诧异。 　　这个女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甚至和他印象里的熏华也完全不同。熏华是正道，同样也爱恨分明。爱是爱，恨是恨，这里头泾渭分明，根本不可能混淆。 　　可是看熏华亲自带出来的徒弟，却根本不是这样。他都说不好这女人对师泽是爱，还是当做仇人来看。 　　遇上这个女人，师泽还真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评判。 　　未免也太惨了。 　　贯仲一面幸灾乐祸，一面又为明枝的举动心惊不已。 　　“他爱我。”明枝突然道，声音里蕴含着一股甜蜜，那股甜蜜才生出来又冷下来，“可是他还有其他更多的事。” 　　“他可有真多除我之外，还得顾及的人和事。他也不是以我为第一，他有太多比我更重要的人了。这个天下，还有他的师兄。” 　　明枝的声音低了下来，透着一股透彻心扉的阴冷。 　　她没有那个心思去搭理贯仲，她手掌落到师泽的脸上，师泽还没有从刚才的那个幻术里完全清醒，亲手杀了师兄对他来说到底还是刺激太大，到了现在也还没有多少回神过来的模样。 　　“要是他一直这样就好了。”明枝开口。 　　就这样乖乖巧巧的，不会说她不愿意听的话，就这么好好的躺着。 　　“你一直这样子，好不好？”明枝开口了。 　　师泽如今这个模样，她发现自己竟然也很喜欢。安安静静的，卸掉了他的傲骨，露出最脆弱的样子，也很是不错。 　　师泽没有回答她，他方才受的冲击太强。一时半会，或许还不能回神过来。 　　明枝等了小会，她弯腰下去，“这不像是你啊。” 　　这的确不像是他。师泽的脾气暴躁如火，骄傲的让人不敢直视。若是他以前被她这般对待，恐怕早已经不顾两人有什么情思，大打出手。 　　“不过你这样我也喜欢。” 　　一点点的将他的傲骨剃掉，最后剩下完完全全属于她的部分。这让她不由自主的觉得兴奋异常。 　　这是她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完完全全从头到尾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记挂那些东西那些人做什么呢？这天下安危说实话，不是你们师兄弟三个人想要插手就能改变形势，至于别的人，生死有命，何必呢。” 　　她见师泽依然一动不动，从她施展的幻术里出来，师泽除了一开始之外，到了现在竟然半点动静也没有。若不是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还有轻微的呼吸，恐怕都要以为他死了。 　　她只是提了一句，见着人没回应她，也没生气。她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发鬓。 　　“好好睡。” 　　好好睡，睡完了再醒来之后，他们依然可以精神再继续斗，这种将他棱角一点点磨掉完全征服的快感，让她沉迷其中。 　　她走出来，见着护法站外面等着。 　　“尊上，北阳山等门派已经全数撤退。” 　　明枝点头。 　　天魔山这一代除了妖魔和那些正派仙门之外，并没有凡人。动手起来，不必忌讳什么。明枝布下的阵法，会以天魔山作为根基，向四处扩大，如同爬山虎，顺着墙面直接爬长过去一样。 　　“我去会会他们。” 　　她说着看了一眼护法，护法会意，“属下跟随尊上。” 　　仙门弟子们折损好些，这场风雪大的惊人，风雪大到吓人，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一些修为不高的弟子，直接被这猛烈的风雪给冻伤。 　　束手无策之下，只有全数撤退。 　　在四周终于消停了点，风雪的强度逐渐减弱，终于好过了那么一点之后，一抹蓝色出现在天际。 　　“那是什么？！”有眼尖的人看见，指着那抹颜色道。 　　当颜色后的人完全露出真容，下面的人看到，大惊失色。 　　如果说一开始对这个魔尊还有些试探的心思，那么这一场风雨变幻下来，众人对她的心思也变得多少有些畏惧了起来。 　　那些风雪并不是自然生成，而是法阵催化所致，能在天魔山这个地方做到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不知魔尊前来，意欲何为。”熏华扶住压抑不住咳嗽的青瑜，看向天际。 　　“我不过前来送送各位。”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脸色各异，仙门讲究面子，有时候一张脸看的比天还大。她这么直接的戳开他们脸上的那一层脸皮，恐怕少不得要遭人记恨，不过记恨也无所谓了。 　　“各位远道而来，现在走了，我也应当尽尽地主之谊，送送各位。” 　　明枝扫过几个人的脸，想到什么，“诸位放心，你们既然急着走，我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我不喜欢乱杀人，也不喜欢先动手。只要诸位不要轻举妄动，那么这次就只是送客。” 　　她言语不疾不徐，很是随意。 　　下面的人倒是还有想要放狠话的，开口就被呛了一口冷到了极致的风。 　　“走吧，再不走快点，恐怕法阵追上来，少不得又是一顿苦头，到那个时候你们还能活多少人我也不知道。” 　　“你把师弟……” 　　“衡云君我留下了。”明枝听到熏华的话，脸上似笑非笑，“不用担心。” 　　她话语落下，狂风裹挟着强劲的雪又打过来，正道众人不能敌，而熏华还有这么多人要照顾到，带着一大票的累赘，根本不可能和她动手。无奈之下只能离开。 　　明枝的心情很不错，就连身后的妖魔们也察觉到了此刻她的心情。 　　明枝看了几场歌舞，而后才到师泽那里。 　　师泽闭上眼躺在那里，明枝看着竟然觉得他此刻有种说不出的乖巧，她低头在他眉眼上亲了亲，高兴道，“现在他们都走啦，你到时候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了。” 第143章 “尊上明日让你穿上这…… 　　师泽的心里总是有太多的东西, 正道天下还有他的师兄。以前觉得无所谓，明枝甚至在以前还能成全他的大义，但是现在不行了, 她为什么要成全他, 这世上能被别人成全的少之又少，与其指望别人成全自己, 倒不如自己成全自己。 　　至于他恨不恨，那不管她的事了。 　　毕竟只要她开心就行了。 　　正道仙门撤退已成定局, 就算那些修为高的掌门长老们撑得住, 但是下面的弟子们却是没有那么多能耐能撑住。 　　还没有哪个掌门, 能把那么多的弟子的性命视作无物, 虽然她觉得仙门的人做什么坏事偷偷摸摸，伪君子的厉害, 但是的确在明面上，他们还没不能那么正大光明的不要脸。 　　明枝在大殿听着护法的回话，点了点头。 　　她看了下下面妖魔的脸, 妖魔们听到正道仙门已经退去，脸上多少露出庆幸。几百年前, 仙门们对天魔山的围剿可谓是不留余地, 直接杀的逃出去的妖魔们几百年内都不敢轻易冒头。 　　妖魔们看向上头的女子, 她穿着浅色的衣裙, 只是指尖上涂了鲜红的丹蔻, 妖魔们想起她大开杀戒的那天, 所有以为她只是个颇有本事的妖女的妖魔, 全数被她撕裂了，指尖上就是如现在这般染血。 　　“尊上，接下来尊上打算……” 　　妖魔们想起她下杀手的狠绝, 妖魔们都有些心惊胆战，说话起来也嗓音发颤。 　　“现如今天魔山重建，仙门的围剿只是开始，并不是这次他们走了，下回就不会再来。只要天魔山还存在于这世上，他们就不会放过你们的。” 　　明枝话语悠扬，似乎这些和她完全毫无关系。 　　天魔山的法阵，和她直接相连，这些妖魔，她并不当做什么人看，反正也不是人，只不过一群修成了人样的东西罢了，和他们谈信任倒还不如对着猪念佛经好些。 　　天魔山所有的一切和她关联起来，让震慑他们之余，也叫这些东西好生待着，不要轻举妄动。 　　“现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休养生息，仙门走了，可是你们依然还是几百年前的样子。想要和几百年前一样，肆无忌惮，恐怕别送上门给人当点心了。” 　　她话语随意，却说的是事实。 　　“尊上说的很对，”护法倒是很赞同，他一身黑衣，从脖颈处一路生出的黑色诡异花纹蜿蜒在脸颊上。异色双瞳看向明枝，“尊上接下来的命令是……？” 　　“传我命令，除非必要，天魔山不可有出入。” 　　这也算是把这群喜欢闹事的东西最大可能的扣在天魔山。免得给她惹麻烦，也免得这群东西以为万事大吉，就给她惹麻烦。 　　“若是出去了，就别落到天魔山的手里，到时候不被那些仙门抓住，落到天魔山手里……恐怕想死都难。” 　　护法点头。 　　明枝看着下面的黑衣护法，护法抬头看她，“那么那位北阳山的衡云君，尊上打算如何处置？” 　　这个衡云君算是继当时开场的那一场杀戮之后，让妖魔们不敢对这个魔尊再有多少反叛之心。 　　接下来如何处置这个衡云君，已经成为了接下来要处理的问题。 　　“如何处置他啊，当然留在这里。那些仙门千里迢迢到这里来，不留下什么，岂不是枉费了他们的一番苦心？” 　　“尊上不打算杀他？”护法有些意外，他见过明枝如何对待师泽，开始只是觉得她对这个衡云君有些兴趣，等到腻了，自然就会动手。但眼下看来，似乎不是他以为的那般。 　　“……”明枝一眼暼来。 　　那一眼颇具压迫，护法触碰到她那一眼，不自觉的低头下来。 　　明枝没有回答他，她从高位上下来，“杀了他的话，那就太没意思了。” 　　对，这世上，上天入地的，也只有一个师泽，除了他之外，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让她有情绪。 　　杀了他的话，那就真的太没意思了。 　　明枝在天魔山里走了一圈，和巡视自己的领地似的。天魔山在她来之后，和当初贯仲时候完全不同。四季美景，处处都有，甚至还有鸟语花香，没有半点魔域里恐怖阴森。 　　她掰下一枝的紫藤，就见着负责照看师泽的妖魔过来，说是师泽醒了。 　　师泽对青瑜可谓是兄弟情深，她不过是让他在幻境里亲手杀了他而已，竟然就连着两三天的人事不省。 　　师泽在她心里，并没有这么的脆弱。这男人心狠，尤其对自己最狠。难道还是因为他对那个师兄实在是太过兄弟情深，所以才会这样？ 　　她听了之后只是淡淡道了一声知道，等到她风景都看的差不多了，她才去看师泽。 　　师泽的脸色并不好，脸上苍白。他坐在那里，看到明枝过来，默默的将眼看向一边。 　　“你醒了？”明枝坐下来，她端详了下他的脸色，掏出一颗丹药，“把这个吃了，或许你脸色能好点。” 　　师泽看她，她也不等师泽自己伸手，而是把丹药直接摁在他的唇上，带着不可拒绝的力道直接抵开他的唇齿送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化作一道暖流直接顺着咽喉下腹。不多时，明枝就见着他的脸色好了起来。 　　明枝看着他好起来的脸色，点点头，对此很是满意，又拿过了一旁的灵露喂他。 　　灵露清凉，入口有醒脑的作用。 　　“好点了没？” 　　师泽看她，“我该多谢你不杀之恩么？” 　　明枝嗤笑，“生气了？” 　　师泽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明枝脸上的笑，没有少半分。 　　她丝毫不在乎师泽怎么想，乐意或者不乐意。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把师泽看了一通。 　　到底才刚刚醒过来，他的体力让他坚持不了多久，不多时又闭上眼睛。 　　“你好好养着吧。” 　　过了一会，明枝就要起身。师泽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他抬眼起来，眼底里泛着红。 　　“怎么？舍不得我？”明枝笑问。 　　师泽转眼过去，指掌间的力气减少了些。 　　“你如果想问我想做什么，那就算了。我如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就更别说回答你了。” 　　师泽双眼暗下来，明枝在一旁看的兴致盎然，又觉得还是之前的他意气风发也不错。他这人便是这样，不管是高高在上的时候，还是现在这般，都诱人的厉害。 　　她动了下手腕，那样子似乎是要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开，师泽的手下意识的握紧。 　　“不想我走？” 　　明枝颇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师泽清醒过来之后，会冲着她发火。她可谓是把他潜意识里最害怕的都给挖出来了，失去控制也好，亲手杀了青瑜也罢。全都是他恐惧至极，却又有可能发生的事。 　　“好。”她坐下来。 　　师泽看她，“你三番两次的改主意，倒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你想我杀了你？” 　　明枝见着师泽眼睫动了下，颇有些奇怪，“按道理，你也不应该如此。” 　　她见着师泽张嘴还要说话，嘴里嘘了一声，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好了，是不是要做，宁可死了，也不要受辱？你不张嘴，我都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可是啊，我舍不得你啊。” 　　师泽眼睛动了动，明枝坐在他面前，手指压在他唇上的力度越来越重。 　　“但是你和我喊打喊杀的样子我又不喜欢，所以就干脆把你留下来了。只有我不喜欢了，你就可以走了。” 　　“真是……可笑。”过了好会，师泽终于开口。 　　“那你笑给我看。” 　　明枝不生气反而道。 　　师泽被她这话堵了个无话可说。 　　明枝的手指轻轻重重的压在他的唇上，她带上了戏弄，两人都不是那种没有经过人事的小年轻。 　　她触碰上他，师泽感觉到自己在她的指下起了轻微的战栗，战栗由她的触碰下激发，细细麻麻的，足够悱恻。 　　她戏谑的来来回回折腾他，师泽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放开我！” 　　“好呀。”出乎意料，明枝很痛快的放开他，并且站起来，离他老大一段距离。师泽对她竟然这般干净利落，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会没说话。 　　“我想了下，我该让你做什么。” 　　师泽还没从她顺着自己的话离开而生起的惆怅里出来，就听到她这话。 　　“什么？”师泽下意识反问。 　　明枝笑的不怀好意，她手抵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他。 　　“我想到了。” 　　师泽料到她想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眉头皱起来。 　　明枝看着他，“你这人呢，脾气不好，暴躁的很。男男女女到了你的面前，不管身份如何，长得什么样子，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我也喜欢你这样。” 　　师泽的心跳了起来，一下比一下急。 　　“让你做那个，也好让你改一下之前的急躁性子。” 　　“你到底……”师泽的话还没说完，明枝就已经转身离开。 　　她姗姗来迟，但离开却很果断。师泽看着她离开。 　　她这一走，便是连接着几天都没有回来，他问过照料他的魔女。照料他起居的魔女寡言少语，也没能问出什么来。 　　他这次像是真正被遗忘在这里，没人记起他。 　　十几日后，几个魔女给他送来了几套新衣裳，还有一张琴。 　　衣裳全都是他在北阳山里习惯穿用的式样。 　　“这是什么意思？”他看向一旁的魔女。 　　魔女站在那里，听到他问，“尊上明日让你穿上这套，带着琴去见她。” 第144章 “所以你要乖。”…… 　　她准备的那套是黑色的袍服, 质地和他当初在北阳山的差不了太多，可若是仔细看，能见到布料上隐秘的竹纹。 　　师泽低头看着手里的衣裳沉默了许久, 魔女在把东西送上之后, 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明枝的用意不明，他将那套准备好的衣裳提在手里, 看向远处，良久之后, 他把衣服披在身上。 　　魔女在外面等了好会, 终于等到了师泽出来, “走吧。” 　　魔女没有仔细看他, 直接在前面带路。 　　她将他带到了另外一处殿外，将人带到之后, 她就离开了。 　　师泽抱着琴，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看的颇有些心惊肉跳。这里和他当年所看过的, 完全不同，这些地方几乎是在瞬间拔地而起, 令他意想不到。 　　过了一会, 一个高大的男子走过来, 男子身着红黑相间的长袍, 容貌俊美且妖, 从脖颈处一路延伸到半张脸颊的诡异纹路, 更是给他添了许多妖冶之意。 　　师泽见过他, 也知道他是明枝如今最得用的手下。 　　那男人看到他，眉头皱了皱，上下打量他几眼,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换上了讥诮的神情。 　　“衡云君，久仰大名。”护法道。 　　言语还算客气，可是客气之下是另外隐藏的讥讽。 　　他暼了一眼师泽怀里抱着的琴，又看向师泽。 　　师泽脸色漠然，他在其他妖魔面前依然还有他自己的风骨。 　　护法见状，脸上浮出冷笑，“进去吧。好好伺候尊上。” 　　护法特意在‘伺候’两字上咬重了音，师泽极其冰冷的看他，“倘若舌头太长，自己寻剑截断一截，不必在我的跟前丢人现眼。” 　　护法被师泽这话给呛的小半会都没能说话。师泽再没看他一眼，抱着琴往内里走。 　　他听到有舞乐声，就见到身材婀娜的魔女正在妖娆起舞。 　　明枝自己在上面看着，不过和前几次不同的是，她没有让那些容貌妖冶的少年在身边服侍。 　　自己拿了酒壶自饮自乐，她看到站在外围的师泽。唇边露出个笑，而后又别眼过去，专心致志的看自己眼前的歌舞。 　　妖魔不管男女，都生的蛊人心智的样貌，刚才那个讨厌的护法，这里的魔女也是一样。 　　师泽站在外围，见到明枝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又笑着喝自己的酒，师泽站在那里好会之后，见着明枝把手里的酒杯往旁边一丢，站了起来。她下来直接到那些魔女里头，和魔女们混在一起。 　　她喜欢好看的东西，人也好，妖魔也好，只要好看，她就会多看几眼，就算一手劈砍毁了，也有一种毁灭美丽食物的痛快感。 　　她徜徉在魔女里，魔女也知情知趣的过来，贴着她起舞。 　　一时间场面就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师泽在那里看着她和那些魔女打情骂俏，转悠来转悠去，好不快活。 　　她脸上也没有他见过那些久浸在酒色里的人满脸浑浊，不仅没有，脸颊上还泛着浅浅的光泽。 　　她在魔女里玩闹的够了，才睁开眼看向师泽。 　　师泽被她晾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背脊挺的笔直。她一眼看过来，轻巧的几个转身，直接到了他的跟前。 　　明枝上下打量了师泽几眼，眼里亮的吓人。 　　黑色的衣袍着实很配他，到他身上如她当初所见，显得他高挑，只是一把腰比她当初看的还要纤细了些。甚至比在场的所有女子都还要细，宽大的衣袍之下，竟然还生出那么些动人出来。 　　“的确很好看。”明枝上下打量了两眼师泽，“这衣裳很衬你。” 　　师泽脸上冰冷，就连开口说话的口吻都是冷冰冰的，“我该和你道谢吗？” 　　明枝毫不在意道，“如果你想的话。” 　　师泽被她这么一哽，顿时说不出话来。在比谁更没有脸皮上，师泽还真的比不过她。 　　“很不错。” 　　师泽一身黑衣，显得身形越发清隽纤细，头上别发的一根玉簪，显得整个人越发动人。 　　明枝在看过了妖魔这么多的人，可到头来，还是师泽最得她心。 　　他抱着琴注视她，不发一言。 　　“我记得你会很多东西，我要你给我弹一首助兴。” 　　师泽抱住琴的手不自觉收紧。 　　“很憋屈？”明枝问。 　　师泽沉默不语。明枝嗤笑，“没事，习惯就好。”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师泽抬眼起来。 　　明枝满脸奇怪，“要不然你觉得呢？” 　　“快点。我没有什么耐心。” 　　师泽手掌握拳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有魔女已经给他寻了个地方让他坐下。 　　师泽把怀抱着的琴放下来，人活的长了，的确不管什么都会一点，他的时光太漫长，也太孤单，会一些打发着这漫漫且不知如何度过的时光。 　　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如今的这一日。 　　他随意的在琴弦上拨弄了几下，不成曲调，尽是一些嘈杂难听的，把那些魔女的舞步全都打乱的一塌糊涂。 　　明枝在上面看着哈哈大笑，她手掌拍在扶手上。 　　这下子下面就跳的更加乱了，明枝是越乱就越高兴，兴致勃勃在那看着。过了小会魔女们被师泽弹出来的乐曲给搅和的不成样子，好几个还撞在了一起，明枝在上面看的不仅不生气，反而拍腿大笑。 　　过了好会，见着下面是真的没办法进行了，明枝这才才放过那些魔女们，让魔女们好歹别撞成一团，到一旁站着。 　　“我记得你在这个上面，不说有多少造诣，但至少是能分清楚好坏。”她支着下巴坐那儿。 　　师泽面色冷漠，“尊上说笑了，我哪里懂得什么乐律，不过是会弹奏出几个音，见笑了。” 　　明枝听了仰首一笑，“我还以为你变了呢。” 　　师泽垂下的眼眸颤动了下，很快又抬起来。 　　“不过现在看起来，你这脾气，还是真的一点都没变。” 　　师泽嘴唇抿紧，手掌压在琴身一侧，已经握成了拳。有些事急不来，必须一点一丝，小心谨慎，如若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对她也是一样。 　　“不知尊上还要我做什么？”师泽拳头握紧了些。 　　“不叫你做什么，”明枝听出他话语下的紧绷和警惕，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坐在那里，好好给我弹琴，你弹什么，我就听什么。” 　　“尊上难道没别的事了？” 　　明枝抬眼起来，“你不是事么？” 　　她言语含笑，师泽看到她含笑的眼睛，心头猛地跳了下，而后心跳便是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急，带着野火燎原之势，带着他都有些难以承受的力道。 　　“外面没什么事能让我操心了，所以我才能拿出时间，好好看你啊。” 　　师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到了青瑜他们，除非是明枝特意告诉他，否则他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形，那些照顾他起居的魔女们，这些日子也嘴上很紧，很少能在她们的嘴里知道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到底如何了。 　　“担心他们？” 　　明枝的话让他一惊。 　　师泽性情并不内敛，可轻易叫明枝看了出来，也是始料未及。 　　还没等他反应，明枝已经靠着背后的软垫半躺半坐了下来。 　　“继续弹吧。” 　　她说完之后，便闭上了眼，师泽手掌握紧几次，明枝等了下，睁开眼，“怎么了？” 　　她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师泽呼吸重了些，手指放在琴弦上。 　　他学这些东西，是为了打发漫长的时光，但他有习惯，一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是做到极致。 　　指掌下流水淙淙，都是高山流水。 　　听得也叫人心如止水。 　　明枝睁开眼，眼里带着几丝趣味。 　　她看了那些魔女，魔女们立刻得趣的到她身边来，一时间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师泽见着明枝被那些魔女环绕的时候，手下控制不住力道，当即差点按断了琴弦。 　　明枝对男女并无多少所谓，不过女子通常比男人们会打理自己，所以也能让她更喜欢一些。 　　明枝敏锐听到琴声里的变化，她只是毫不在意的笑笑，靠在那些魔女柔软的躯体上，“怎么停了，继续弹下去。” 　　言语平稳，没有半点起伏，满是命令。 　　师泽骨节握紧了，指节处苍白，可是还是一点点的放开。 　　明枝和那些魔女说笑了下，“人还是少了点，不如多加点人好。” 　　她现在的的确确也没什么太紧急的事，外围的那些正道已经退的一干二净了，而内里那些妖魔一时半会的也不敢有二心，的的确确可以好好的放松下。 　　说着立即有人会意，几个面色出众的少年进来。 　　那些少年人是真正的少年人，面容稚嫩而娇艳，一双眼里满满都是光。还有朝气蓬勃的活力，这些都不是那些年长男人披着一张年轻人的皮，轻易能展现出来的。 　　明枝就喜欢这样的少年人，年轻蓬勃，又干净如水。 　　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干净，至少在她面前干净就行了。 　　师泽见那些少年主动向她靠过去，并且是那么不怎么老实的模样，他指尖霎时用力，琴弦铮的一下断了。 　　那瞬间的动静，让明枝看过去，琴弦断了一根，师泽唇齿轻启，双眼猩红，那股猩红从他的眼底一路渡染开来。看的明枝心花怒放。 　　这男人这样，反而看上去更加让她越看越爱。 　　“尊上，他怎么了？”意图靠近明枝的少年人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看向师泽的方向。 　　师泽掐断了琴弦，同样的手也被断开的琴弦割出了一道口子。 　　鲜血流出来，将手下的那片琴面染的通红。 　　鲜血的味道让在场的妖魔都有些蠢蠢欲动，那股腥甜的味道，都让他们有些扑上去把这个人撕开好好吞下肚子的本能冲动。 　　“滚！”明枝骤然爆出一声厉喝。 　　在场被鲜血味道有些迷惑住脑子的人，被她这一声吓得立刻连滚带爬的走了。 　　明枝走到他面前，师泽抬头看着她，带着双眼的猩红，“你大可杀了我，不必如此折磨我。” 　　明枝听到这话，脸上生出浓厚的趣味，她弯腰下来，“折磨你？” 　　明枝垂眼下来，双眼盯着他，“所以说，你还喜欢我？” 　　师泽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她肆无忌惮的将他的胸口撕开，将他的想法给挖了出来。 　　“你杀了我吧。” 　　明枝噗嗤笑出声，“我说你是活的多不耐烦，才会和这样，要我杀了你。初见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她叹口气，手落在他的发鬓落下的发髾上。他这打扮是她精心选出来的，还是当初她最喜欢的那一套。尤其此刻，她当真爱的很。 　　“可是我当初没有杀你，现在你倒是又让我动手了？” 　　她面上浅笑，她抓起他的手，掐紧了他手指上的伤口。 　　“可惜啊，我还真的没有杀你的意思，谁叫我这么喜欢你呢？” 　　师泽的手被她抓在手里，他动了下，被明枝握得更紧。 　　他突然笑了，“喜欢我，你从来只有骗我。” 　　他满脸苍凉，“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骗我。” 　　明枝不见任何生气，她另一只手轻轻的抚住他的脸颊，“你说我骗你，可是如果你信了，那就不是我骗你了。” 　　她笑着凑近，“所以你要乖。” 　　“你已经不是衡云君了，你也和外面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之前你刚要的日子，如今我都已经给你一一实现，现如今，你就是我的了。” 第145章 “我爱你。” 　　“你是真的想死, 而是承受不住不能独占的痛苦。”明枝好整以暇的道，她掐住他手指，稍微用些力气, 指腹上的伤口处又崩裂开。鲜血流淌而出。 　　明枝嗅到空气里弥漫的淡淡鲜血气息, 压抑住心里血腥冲动。 　　她以前只知道自己这一身血肉对那些修士妖魔来说，是好东西。没想到师泽真的放血, 对妖魔竟然也是这般极具诱惑力。 　　“你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自己？”明枝垂头下来, 她说着突然笑了, “也没事, 说到底, 这其实也只是你自己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明枝脸上在笑，脸上却冷酷的很。 　　她的心是真的毫无所动, 师泽不给她半点她想要的反应，那么她就慢慢来，软刀子磨肉总比痛痛快快来上一刀要更为折磨人。 　　她要将他的傲骨, 一点点活生生剔出来，然后从头到尾全都是她的。 　　这可怨不得她。她当初从北阳山出来之后, 从头到尾就没有让师泽追着她的意思, 是师泽自己追过来。既然来了, 那么她也不会客气。这从头到尾都怪不得她。她只是顺势而为。 　　他都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如果不做些什么, 那才是她对不起自己。 　　明枝松开手, 她拍了几下, 原本退下的少年又上来了。她这里每次的少年都不一样，师泽都记不住她这里每次来的人的面孔是什么样的，这些少年唯一的共同特点便是, 都是面貌鲜妍之人。 　　那些少年被她喜怒无常给吓得有些战战兢兢，但只要她勾勾手，那些少年就又满脸笑容的围了上来。 　　那些少年亲昵的围在她的四周，小心的观察她的神色，见着她毫无半点责备的意思，立刻殷勤的靠了上去。 　　师泽见到几个少年，意图触碰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他动作太过急躁，把面前的长案掀翻在地，案面上的琴也跟着木案倒在地上。 　　明枝听见师泽这边的动静，她看过来，眼里含笑，手握胜券的望着他。 　　师泽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着。 　　她等着他认输，这一场对他来说根本毫无胜算。他这个人啊，千百年没有动情过，一旦真的动情了，就和千年平静的湖面，突然起了风浪一样，波浪骇人，哪怕是他自己都根本难以阻拦。 　　“住手！”师泽厉喝。 　　到底是曾经在上位那么多年的人，哪怕浑身上下灵力全数被封，也依然气势骇人。那些少年被他浑身上下锋利如刀的气势所震慑，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明枝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她走到他面前，踩着悠闲欢快的步子，“他们住手，那你来伺候我。” 　　她上上下下打量师泽，“知道了吗？” 　　师泽面上的神情越发哀切，她对此毫无所动，“也罢，你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这里从来就不缺想要伺候我的人。” 　　她说完，竟然真的掉头过去，让那些被师泽吓退的少年过来。 　　师泽突然感觉到她是绝对做得出来，她做到做到。 　　“好！”他突然道。 　　明枝停了脚步，她没有看他更没有回头过来。 　　“我愿意。” 　　他这句话落下，他听到明枝轻笑一声。 　　“你愿意，你愿意什么？” 　　她还是不放过他。 　　到了现在，她已经是连面上的薄薄的那一层都不愿意留给他了。 　　“我愿意……伺候尊上。” 　　师泽说完，他惯常高高扬起的头颅也垂了下来。 　　此刻背对着他的人终于回身过来，她一步步走到他跟前，扬了扬眉，“是吗？” 　　“是的。”师泽闭上眼。 　　明枝噗嗤笑起来，“看你这模样，倒是老大不情缘……” 　　“不是！”师泽算是了解她此刻的秉性，她是真的能干出他完全意料不到的事，而且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他在她的面前，从来没有任何的胜算。 　　明枝扬了扬眉，她仔细的打量他，那张她很是喜欢的脸上，眼周起了红晕，也许是不甘，又或者是屈辱，看着真是我见犹怜。 　　这男人强势起来的时候极其强势，似乎天上地下都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折腰，可是柔弱起来，也是这般的，让人心生怜爱。 　　可是她不打算放过他，这么好玩的事，这么多年，也就这么一个，要是就这么放弃了，未免太可惜。 　　“我没有。”师泽望着她，嘴唇动着，“我心甘情愿。” 　　明枝对他这话十分满意，她抬手，手掌抚上他的脸，一下又一下。 　　“是吗，那你做给我看看？” 　　师泽的嘴唇抖了几下。正经了这么久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不过是几句之间，他就已经毫无招架之力。 　　他看着她，手指颤抖起来，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触及过男女之事，唯有的两次，全都和她有关，那些少得可怜的经验，根本就不足以让他来应对眼下的状况。 　　师泽无论如何，都不能和那些少年一样，毫无顾忌的对她献媚。 　　他甚至不知道这里头到底要怎么做。 　　师泽望着她，嘴唇和身体颤抖着，他手指动了动，明枝站在那里等着，她耐性此刻说坏也不坏，说好也不好。她等了一下，师泽的手从袖管中抬起来，颤颤巍巍，明枝见状，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一把拖到自己的面前来。 　　她就知道这么一个高高在上，正经习惯了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之间会那些东西。 　　她抓住他的衣襟，他身量比她高，却被她拖拽的身形不稳，明枝将他重重的推在墙面上，重重一口就咬在了他的唇上。那一口咬的是真的不留情面，尖牙破了他的肌肤，鲜血立即溢出，腥甜的滋味顿时弥漫了整个口腔。 　　痛却十分愉悦，这种诡异矛盾，又却交融的十分融洽。 　　师泽生来敏锐，他感觉到那些少年还没有离开，还在那里看着。他挣扎了下，明枝双手摁着他的肩膀，将他的挣扎全数压下去。 　　“换个地方。”师泽勉强道。 　　不管明枝到底是什么用意，他没有让人围观的喜好。 　　明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那些还没有退去的少年。嗤笑一声，“好。” 　　她拉起师泽就往外走。 　　师泽被她拉住，一路上遇到的魔女等人纷纷退开，为他们让开道路。 　　她带着他回了秘境，那地方她专门腾出来给师泽居住，一进去，明枝迅速让所有人都离开，当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明枝将他摁在水榭的栏杆柱子上，和刚才对他做过的那些一样，将他狠狠吻住。 　　师泽闭上眼，手掌终于抬起来，放在她的后背处。 　　她的纠缠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带着一股凶悍，渐渐的师泽从一开始的逆来顺受，逐渐变化，滚热生出来，化作最为熨帖的抚慰。 　　他闭上眼，认真的去回应，甚至和她深深的纠缠在一起。手指从脊椎底开始慢慢的往上探索，迅速的染上汹涌的渴求，他手掌张开，重重的压在她的脊背上，迫不及待的将她向自己压的更近。 　　他到了此刻，早已经不能再约束住自己的心思。 　　那些隐藏在心底最深刻的念头，都在此刻纠缠里汹涌而出。 　　他用力的拥抱住她，热切的含住她的嘴唇。不断的从她毫不客气的亲吻中学到新的东西，然后又全数用在她的身上。 　　两人踉跄着扑倒在地上。明枝将他压在那里。 　　他一派的顺应之色，在两人平安落地，他压在她背上的那只手也顺势落了下来。 　　只是依然还是恨不得将她立即活吞的架势。明枝对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纠缠中，他的伤口被撕裂开，腥甜的血完全弥漫开，明枝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 　　过了许久，明枝抬身起来，师泽不习惯她突然离开，新鲜的空气灌入口鼻里，让他喘了口气。 　　明枝手掌压在他的头侧，低头下来看他。 　　师泽白皙的面上起了一层浅薄的红晕，不过那层红晕恰到好处。将他整个人都衬托的和白玉一般。白中泛红的桃花玉。 　　“你以后就在这里，好好的陪我，你只是你自己了，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知道吗？” 　　她言语霸道，没有给他任何余地。 　　师泽闭了闭眼，点了点头。 　　明枝笑了，“好。” 　　她俯身下来，扯开了他的腰带，将自己整个都埋进去。看着纤细的躯体，可是到底和她是完全不同的。 　　她故意使坏，让师泽不得不将所有的精神全都在她身上，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愉悦和痛苦都在她的手中。除了她之外，他再也无法去寻求慰藉。 　　“去房里。”师泽察觉到她的意图，立即拦住她。 　　他实在是接受不了，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外面胡天胡地的乱来。 　　师泽的推拒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只是笑，硬生生将他推开，然后随心所欲的对他做各种事。 　　师泽阻拦不了，只能全盘接受。 　　他听到了外面风徐徐扫过岸边翠柳的声音，还听到了翠柳随风摇晃的声响，一如他此刻。 　　“我爱你。” 　　当他真正被她全数接纳的时候，师泽颤抖着道。 　　下面的池塘里跳出一条鱼，咚的一下跳入了水中。 第146章 他恨不了她，同样的也…… 　　这是一场驯服, 明枝垂头下来，看着他在下面完全被自己拖入了深渊。 　　“我知道呀。” 　　明枝低头下来对他笑道。 　　师泽被她裹挟着翻腾，沉浮起伏不定, 在滔天海浪耳里生生死死, 完全身不由己。 　　明枝俯身亲吻他额头上的汗珠，微风还有水榭下浓厚的水汽, 一块蒸腾上来，将两人完全包裹住。 　　师泽的手臂围上来, 环住她的肩膀, 嘴唇亲吻她的脖颈。 　　急切的, 亲密的。那股迫不及待完全不加掩饰。 　　明枝轻笑, 她完全坐起来。 　　她手掌摁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行动给封住, 让他彻底的陷入自己的掌控中。 　　师泽对于她的靠近和亲密有种近执念，他握住她摁在他肩膀上的手腕，被她毫不留情的动作, 弄得当即仰起头来，汗水布满了肌体, 散发着浅淡的水光。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 他近乎执拗的握住她的手腕, 指腹摩挲着她手腕的肌肤。 　　他此刻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 已经将他逼入死角的欢愉, 还是不得满足的痛苦,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来源于她。 　　“阿枝。”他在几个剧烈的急喘之后, 唤了她一声。明枝低头看他，“怎么了？” 　　他眼角上挂着红，他的尊严还有底线, 在她的胡来里被掀了个底朝天，半点也没有留下。 　　此刻的日头很强，当空照下来，直接落到水面上，盈盈水面将粼粼波光又照到了他们的身上，他几乎看到那水光落到她散开的衣襟里。 　　师泽听到她半是含笑的话语。他握住她的手腕，缓缓用力，可是压在他肩膀上的手依然没有半点挪开的意思。 　　明枝依然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你想要什么？” 　　师泽想要抱她，想要彻底的和她亲密的在一块，可是知道又怎么样，她知道了便是知道了，可是愿不愿意成全他，全看她的心情。 　　她没有半点成全他的意思，师泽眼里的期盼在等待一点点消失，，明枝垂首看着他眼里的光点点弱下去，她轻笑了一声，摁在他肩膀上的手，慢慢挪开。 　　师泽原本暗下去的眼里又生出了光彩，他试探性的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在试探到她没有任何的抵触和厌恶，他才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坐了起来，双臂从两旁环绕过来，将她抱住，下巴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 　　哪怕到了这个时刻，他还是以自己的方式来占住她。 　　颠簸里，他指尖轻轻点在她后背肩胛上，几次指尖微微用力，却又慢慢松开。 　　这场甜蜜的折磨持续了许久，最后浑浑噩噩回到了内室里，她到底是没让他真的直接衣衫不整的在外面呆着。 　　师泽握住了她的手，明枝低头看他。 　　“你以后就这样了。”明枝此刻的心情还算是不错，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他别发的玉簪，在之前的纠缠里，已经被她拔了，没了发簪，一头青丝全数落下来。 　　一头长发乱糟糟的披在肩头上，他眼神动了下，明枝俯身下来，“好不好？” 　　“若是不好，我找别人去。” 　　师泽知道她是来真的，他握住她的手掌，“好。” 　　明枝听着就笑了，“好，乖。” 　　师泽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你不要去找任何人。” 　　明枝低头笑了笑，不回话。她笑容不变，外人难以看破她此刻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求我吗？” 　　她突然道。 　　师泽这些日子早已经领教了她的冷酷无情，说是无情，也很没有什么情面。 　　“……”师泽沉默下来。 　　明枝看着突然没了兴致，她随手将身上的衣衫整理了下，抬脚就要走，师泽握住她的手腕力气又大了些。 　　他垂首下来，“是。” 　　明枝笑了，“我到时候看看。” 　　其实她对别的少年男子，说有兴趣，也只是停在看好看不好看，如同看一只漂亮的猫猫狗狗没有任何区别，好看她就多看几眼，若是有趣，就逗一逗，若说是动心，她还真的没有。 　　毕竟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师泽，别的男的，或许容貌再好，但不管是性情还是别的，都还不是他。 　　师泽闭了闭眼，他靠在那里。 　　明枝想了想，“你师兄师姐他们都已经离开了，不仅仅是他们，还有那些和他们一道来的人也都走了。” 　　他如今服了软，她也愿意大方一回。 　　师泽看向她，明枝继续开口，“他伤势还没好，所以天色大变的时候，也没有顽固到底。” 　　“他现在伤势在身，没个一段时间根本就痊愈不了，再待下去不过是白白浪费他的人命。” 　　说完，她见到师泽的脸上有了瞬间的放松。那表现十分轻微，如果不仔细看的时候，几乎都看不出来。 　　“谢谢你，放过他一命。我知道他之前对你很是有错处，我也因为他是我的师兄，认为他做不出什么事来。”师泽说着闭了闭眼，“是我想错了。” 　　是他想错了，他错估了青瑜的举动到底有多激进，以及明枝往年的经历会让她被青瑜的行为推到另外一个极端。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定局已定。 　　“对不起。”师泽轻声道，他垂眼下来，“真的……对不起。” 　　明枝脸上的笑淡下来，“不必了。” 　　说完，她重力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师泽下意识去抓，明枝心头戾气丛生，一掌打在他胸口上。 　　她那一掌不重，但师泽现在根本就承受不住，整个人当即就撞到了墙面上。 　　他捂着胸口，轻声咳嗽了几声。咳嗽声很低，压抑着，明枝原本想一走了之，听到他这咳嗽又回来，她扶住师泽，“你是专门来挨我这一掌的？” 　　她性情变得阴晴不定，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发怒又或者觉得什么很有意思。 　　身边的人，包括护法都很习惯她这种性子，除非必要不会轻易上来撞在她的怒火上。往往见到她有发怒的迹象，便十分有眼色的躲开，和师泽这样的，不仅不躲，反而还直接上来的，还真是只有他一个。 　　“如果能挽回……我死在你手里也可。”师泽咳嗽了两声轻声道。 　　他看向她，“我知道此刻说这话已经晚了，但是还是说出来。” 　　明枝手掌覆在他身上，他衣衫不整，挨了她一掌，长发全数披散在身。 　　说完，他终于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两下。 　　明枝手掌微微用力，手掌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灵力抽化成丝，输入他体内。 　　她的灵力如同蛛丝，没有许多修士的磅礴，师泽感觉到疼痛的缓解，“你实力……强了许多。” 　　能将灵力细化到如此地步，她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 　　“若不如此，我怎么压得住下面那群妖魔鬼怪。” 　　明枝说着，轻轻抬手，“好多了吧？” 　　师泽感觉到原本翻涌的气血好了许多，他闭目点了点头。 　　他感觉到明枝要走，又拉住她的袖子，明枝看见抓住自己袖子的手，脸上笑的颇有些深意。 　　“怎么？” 　　“今日若是没有什么紧急的事的话，可以留下来一会吗？” 　　师泽喉咙紧了紧，“就一会。” 　　明枝很是新鲜，他几乎没在她的面前露出像如此这种神情，她满是好奇的打量他，听到师泽问，“好吗？” 　　“你想要做什么呢？”明枝满是好奇问。 　　师泽被她这话问到，明枝欣赏他此刻脸上的错愕，“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个人的性子，向来很高傲，能让你说这话，也是不容易。”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我挺好奇的。” 　　师泽看她，他没有说话了，明枝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整个人从后面贴上来，双臂从她的腰下穿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就这么留一会，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见过你了。” 　　他将她抱住，“我是有所图，但是我所图的，只想和你像这样，好好的呆一会。” 　　他的嘴唇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耳朵，“就一会。” 　　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渡了过来，这般依偎坐着，她不讨厌，不仅不讨厌，反而还有点喜欢。 　　她没有说话，师泽就当她应下了，他的体温比她更高一些，融融的渡过来。如同一个恰到好处的火炉温暖着她。 　　他的头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呼吸缓缓的喷涌在她的脖颈处。 　　明枝感受到他动作里的缱绻，“你难道不该是恨我么？” 　　她既然敢对师泽做这些，自然是早就做好了他恨她入骨的准备。 　　师泽沉默了许久，“我也想恨你，可是我恨不起来。” 　　明枝疑惑的看过去，“恨不起来？” 　　师泽露出一丝苦笑，“是啊，恨不起来。” 　　“你言而无信，更是将我随意抛弃，我该恨你。可是我不行。” 　　她的一切举止爱恨都有缘由，他怨怼，可是恨不起来。 　　他落入红尘，尝到了男女情爱之余，也终于知道人的悲欢，其实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控制。 　　“如果我真的能恨你，那便好了。恨你的话，我就可以真的可以解脱了。” 　　可惜他不能。 　　他放不下她，哪怕明白她的狠绝，他也要追上来，哪怕拉不住她，他也要拼尽所有的力气救她。 　　哪怕她不要。 　　“我们成亲过了。”他低低道。 　　她是他的娘子。 　　他是她的夫君。 　　他恨不了她，同样的也不能放了她。 第147章 “罢了，没关系，我自…… 　　明枝仍由师泽从后背抱过来, 她从来就不排斥他的亲近。他从她身后抱过来，以一种极其占有的姿态，将她躯体环住。哪怕她觉得师泽如今这种姿态十分好笑, 也随便他去。肌体的温热从身后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传过来, 让人生出几丝迷醉。 　　她只是短暂的沉迷其中，过后迅速清醒过来, 只有师泽一个人完全的沉浸在里头。哪怕知道这不过是短暂的虚假，也不肯醒来。 　　“你这段时间还挺怪的。”明枝仍由师泽动作, 她回头看他, 状若无意。师泽长发全数披在肩膀上, 比衣衫整齐时候的又要多出不少蛊惑来。明枝看他眼角的深红,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心高气傲，哪个人惹着你了, 你就手下不留情。我还没怎么见过你对哪个手下留情过呢。” 　　她微微舔了舔唇，脸上露出十分有深意的笑。 　　“怎么了，难道是真的想开了？” 　　她对剔掉师泽的傲骨十分有耐性, 但手段也粗暴。她觉得自己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可能她的那些招数对师泽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师泽的心里有太多重要。 　　明枝手指抚上他的脸, 戏谑的来回摩挲, “怎么了？现在换了人了？” 　　师泽定定的坐在那里, 让她的手指在自己的面颊上游走, 他张了张唇, 鲜红的眼尾越发鲜红欲滴, 他心绪的汹涌已经完全压制不住, 哪怕在他强硬的压制之下，也依然传到了面上。 　　他眼里波光横动，似乎泪要淌了下来。可是最后还是没有, 只是眼里波动的光，证实他此刻的心境并不平静。不仅不平静，反而还如同惊涛骇浪。 　　明枝的手从他的脸颊上落下，滑到了他的脖颈上，清隽的人，不仅仅是那张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长得好，他喉结并不突出，但脖颈却是极其优雅，和她见过的那些男人完全不同。 　　所以她还真的舍不得杀了他。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师泽，若是他死了，那么这个世上就真没有第二个师泽，那她还真的是无聊了。 　　“你在想什么？”明枝凑近问，师泽殷红的眼睛看着她，唇齿因为她在他脖颈上缱绻缠绵的动作而微微张开，她低头下去，攫取住他的嘴唇。 　　深长一吻之后，她离开他，看着他，“现在我是个真正的妖女了，你打算怎么办？” 　　师泽微微红肿的唇张合了几次，到底还是没说出话，明枝见状又不满，“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末了又道，“说你的真话。” 　　“如果你真的想要做对天下苍生不利的事，那我亲手杀了你。” 　　明枝还没来得及挑眉，又听他道，“然后，我再杀了我自己。” 　　她有些好笑，“杀了我，再杀了你自己？” 　　明枝眼珠子一转，笑的前俯后仰，师泽神情悲切的看着她，“是，我是这么想的，可是一来你的确没有做什么对凡人不利的事，二来，我发现对着你的时候，我下不了手。” 　　他肩上的责任太重，他想要挣脱这几百年来压在他肩上的责任，师兄说的那些他都不想要，他就只是还想要自己仅仅是一个纯粹的人而已，可以追逐自己所爱，可以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到头来，他自己却发现，这些责任不是他说想要放弃，便能放弃。 　　那些责任早已经在这几百年的时光里入了他的骨，可爱她他却根本改不了，只能在里面痛苦的翻转，任凭自己被折磨的鲜血淋漓，而自己也在那片鲜血淋漓的痛苦里获得片刻安宁。 　　明枝抬起他的下巴，“是吗？” 　　她上上下下打量师泽，突然笑了一声，“果然，你还是你，和当初一点都没变啊，不过如今，你已经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师泽眼尾依然鲜红，可脸上却是诡异的平静。 　　“我希望……我永远都没有动手的机会……” 　　说着他突然诡异的笑了笑，笑容在他那张悲切还未完全消去的脸上，显得越发诡谲。 　　“不，我现在已经没有动手的可能了。” 　　师泽扬起笑，看着明枝。 　　他主动凑近她，“对不对？” 　　明枝看着他，凑过去，吻在他的唇上，感觉到他躯体的轻微颤抖，“是的，现在你没有动手的可能了。” 　　“因为你已经成了我的笼中鸟。” 　　她的笼中鸟，被关在精致的鸟笼里，栓上了链子，除非她放手，要不然他永远飞不出去。 　　师泽闭上了眼。 　　她很满意他这样，摸了摸他的长发。 　　“你别走。”师泽双臂抱上来，将她整个抱在怀中。 　　他的怀抱滚烫的有些吓人，明枝带着几许纵容，让他这么抱过来。 　　明枝的手在他的长发上拍了拍。 　　她在那里留了一整天，她原本不过是打算完事之后，立刻离开，被师泽那么一搅和，她在秘境里呆了一天。 　　秘境日月星辰无所不有，里头的时间全是她一人掌控，她在这个上面没有折磨师泽的意思，都是和外界一样。 　　第二日她起身，见着师泽睡在旁边，他没了灵力，也就和平常的凡人一样，需饮食，也需睡眠。明枝听在这里的魔女说过，师泽这段时间，睡眠并不好，时常一宿未眠。 　　她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襟，起身离开，没有半点留恋。 　　等她离开之后，床上躺着的人睁开眼，他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许久之后才回头过来。 　　秘境之外，护法早已经在等她。 　　这个护法长得形貌瑰丽，算是这么多妖魔里，不多的那么几个知趣的。对她也很是恭敬。但她对他没有什么兴趣，对他的名字也没有兴趣知道。 　　“尊上。”护法在这里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见到她出来，抬手对她一拜。 　　这么多妖魔，也就这么一个还像个样子。 　　“你在这等了多久？”明枝问。 　　“属下也是刚刚来。”护法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见着她眼里含笑看他，他不由自主又低头下来，“外面那些正道已经悉数离去。属下的手下探得北阳山的掌门伤势又加重了。” 　　这些人浩浩荡荡杀上门来，结果无功而返，这也罢了，没想到领头人物竟然因此伤势加重。 　　“你是想让我趁机下令，杀了他” 　　明枝似笑非笑的看过去，护法被明枝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看，心头狠狠一跳，紧接而来的便是恐惧。 　　“属下不敢，尊上自然有尊上的考量，属下不敢逾越。” 　　明枝听到这话这才满意。 　　她对青瑜那条老命没什么兴趣，杀了他除了火上浇油之外，没有别的作用。 　　“你待会让人去给他送个药吧。就说我感怀他昔日对我的恩情，特意给他送药，好好让他养伤，我还等着和他再相见。” 　　明枝说着看了一眼旁边过来的苍兰，苍兰被她看了一眼，心头乱跳，脑袋都几乎挂在了她自己的胸前，不敢看她。 　　“我原本想你去送药的。”明枝走到苍兰的面前轻声道。 　　苍兰的脸色发白，“尊上……” 　　和妖魔没有曲曲绕绕的必要，明枝还真动了让苍兰去跑这一趟的念头。 　　“他难得老房子着火，你过去的话，他看到你，想来也应该会好了不少。” 　　只是熏华看到苍兰，恐怕下手必定无情。谁也拦不住。 　　苍兰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我这里还有许多事要你去做。” 　　她拍拍她的手。 　　明枝感觉到识海里的涌动。 　　“尊上，关于衡云君……” 　　“什么衡云君？”明枝满脸疑惑的看过去，“这里有什么衡云君？” 　　护法不过短短几瞬，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属下刚才失言了。” 　　明枝让护法去安排人给青瑜送药，她回头过来，一把抓住了苍兰的胳膊，“和我来。” 　　那个宝库，只有拥有前魔尊血统的人才能打得开。当初苍兰的躯体被秃鹫啃食殆尽，还留了骨架，贯仲以残余骨架凝练成最后她魂魄屈身的地方，才能让她以各种凡人身躯存在于世，另外也能让她开了宝库。 　　“放心，你还有用，我不会轻易让你去死的。”明枝感觉到苍兰的恐惧，回头安抚她道。 　　说完，她也不顾苍兰那复杂的心绪，直接埋在那些卷轴里。 　　她摊开各种卷轴，仔细查看翻阅。 　　看了许久，她问贯仲，“这世上的修士妖魔到底是怎么生出灵力的” 　　贯仲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明枝突然问这个问题到底有什么意思，“万物有灵，灵气特别重的，也许就能得道了吧。” 　　说着，贯仲自己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笑了起来，笑声干哑难听。 　　笑了两声，发现她根本没有笑的意思，甚至眉头的冷意都多了好几分之后，贯仲一下安静下来。 　　“我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了，妖魔也好，修士也好，到底是怎么来的那些灵力。”明枝翻着手里的那些东西，“按道理来说，什么东西都不会凭空产生。妖魔也好，修士也好，修行总要有个源头。” 　　贯仲对于她这话完全没有预料到。她想的东西似乎比他以为都还要让人出乎意料的多。 　　“看来你也不知道了？”明枝问了一句。 　　“这么多年，我还真的没想过你问的。”贯仲就是现在也觉得明枝问的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明枝翻翻手里的卷轴，她貌似毫不在意，“罢了，没关系，我自己慢慢找就是。” 第148章 “你想多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贯仲终于忍耐不住问。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脑子里头想什么, 不管是拿凡人的那套来想她，还是妖魔，都套不准。 　　“你说我想什么？”明枝带笑的声音响起来, 贯仲几乎是下意识的脖子一缩, 害怕突然劈到头顶上的雷电。 　　脖子一缩，等了好久, 也没等到劈过来的雷电。 　　贯仲提心吊胆等了好会，没有等到, 心里竟然还有几分不习惯。 　　“既然猜不出, 就不要问了。因为问了也是白问。”明枝把一卷卷轴翻了过去。 　　“那么苍兰……”贯仲在识海里自然感受到了明枝的恶意。 　　她喜怒无常, 捉摸不定, 贯仲在她的识海里时刻能捕捉到她的情绪，但也仅仅如此, 至于她的用意他根本就无法揣摩。 　　“只是突然想起来，青瑜那个人对她用情至深，伤成那个样子, 若是看看她，如果一口心气上来了, 就算要死了, 恐怕也能一口气活过来。” 　　贯仲“你”了好几声, 也没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她根本不把苍兰的命当做一回事。 　　苍兰若是再出现在熏华面前, 旧账新账一起算, 苍兰恐怕在劫难逃。 　　“放心, 你们父女对我还有用。我再怎么，也还不会把你们随随便便推出去。” 　　贯仲沉默下来，明枝感觉到识海的平静, 继续看手里的卷轴，对于贯仲的沉默不屑一顾。 　　生死性命全掌控在她的手里，再如何也看她的心情，心情好了答那么几句，心情不好了，雷电伺候。 　　她看了一圈下来，没有太多的线索。这里头的东西多数是各种修炼法门，还有一些流传久远，时间长到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辨识真伪的一些传说。 　　她看了之后将手里的东西丢到一旁，抓起几卷修炼的卷轴出去了。 　　外面闹腾的正道走了之后，天魔山比以往要安静的多。 　　明枝走在长长的过道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照着她的心思来，她穿过一道长廊，直接入了大殿。 　　门外几个妖魔看着她进去，赶紧俯身相迎，等她进去之后，抬头互相看了一眼。 　　师泽连续两三天没有见到明枝的人，她对他此刻已经是想看他的时候，让他过去就是。但她若是不想见他，那么他就会在这里，任凭天荒地老，他也不可能见到她半分。 　　在第七天上，师泽终于是有些坐不住了，他自己换上那日明枝让人送来的衣物换上。他自己盘了发，往她平日里所在的大殿去。 　　魔女们一改往日的做派，见到他要出秘境，并没有出手阻拦，而是安静的退避在一旁。 　　师泽直接往大殿去，路上妖魔们看他的眼神远没有当着明枝的面的时候，那么平和。师泽清晰的感觉到妖魔们眸光里头的那股不加掩饰的恶意，师泽对此毫不在意。 　　当他看到平日里跟在明枝身后的那个护法迎面走过来，师泽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这个妖魔时常跟在明枝的身后，俨然一副心腹的做派。 　　护法见到师泽，脸上扬起笑，满脸的意外，他大步向他走来，“没有尊上的命令，你出来做什么” 　　师泽只是扫了他一眼，打算从他身边就这么过去，护法伸出一条胳膊，直接拦住了他的路。 　　“我几百年前曾经见过你。”护法看着师泽一笑，他和那些妖魔不同，笑容里不见外露的恶意，可让人从心底里就生出一股巨大的冰冷，“那时候你还是北阳山的人。” 　　护法说着笑了又笑，像是打量什么稀奇东西似的，绕着师泽走了几步，“那时候的你，当真是意气风发，不过你也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昔日的衡云君，竟然成了尊上的男宠。”护法说到这里，嘴里呵了声，嘲讽的意味几乎呼之欲出。 　　“这世上果然是世事无常，尊上抓你的时候，是当着那几个正道的面，如今就算是北阳山想要隐瞒，也是有心无力，甚至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这些名门正派最看重的便是一张脸皮，还有自己的声誉，护法几句话全是往要害处扎。师泽只是淡淡看他一眼，“说完了？” 　　师泽的脸上并无多少愤懑，从头到尾都十分冷静，他站在护法面前，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护法那些话，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力气使出去了，却全数被散开了。 　　“说完了，那就让开。” 　　“尊上并没有让你过去。”护法一手拦住他，“尊上闭关，所有人没有她的命令，一律不得入内。” 　　师泽看了一眼他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毋需你狐假虎威。” 　　“你既然说我是她男宠，那么我违背了她的命令，杀也好剐也好，那都是她来做决定，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师泽绕开他，直接往前走。 　　师泽走了几步，感觉一股强劲的力道困在他的前方，阻挠他继续前进。 　　“我自然不会拦你，但是让你就这么去打扰尊上，我着实不能放任。所以，你若是想要去，自行破了就是。” 　　护法有些看师泽的笑话，师泽灵力全数被封，半点都不剩下，已经和凡人一般需要饮食睡眠，如何能破的了面前这道障碍。 　　护法袖手旁观，想要看师泽的笑话。 　　然而下刻，那道阻碍就在护法的面前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今的师泽根本没有这个本事，在这里能有这个能耐的，自然是另外一个。 　　“尊上？” 　　护法左右环顾，没有见到明枝的人。 　　师泽抬腿就离开。 　　他到了大殿内，但是四周都是空荡荡，一扫他前几次来这里看到的热闹，安静的落针可闻。 　　“你过来。” 　　头顶上一道声音落下。 　　师泽脚动了动，定定的观察了一下，选了一个方向过去。他没有到其他偏殿，明枝也没有让他来过，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陌生的出奇。 　　没有人引路，全凭自己。 　　师泽走了一段路，看到一个池塘，池子很大，种了不少的莲花和荷叶，池塘的中央有凉亭。 　　他看到有人影在凉亭里。 　　“过来。” 　　师泽到了岸边，发现中央的凉亭隔绝于岸边，并没有一条道路通往凉亭。 　　他眉头一皱，一脚踩上了水面，水从四面八方直接往他身上涌去。他整个人都落入了水中。 　　一股力道缠上他的躯体，把他整个人都提起来。下刻他就到了凉亭里。 　　明枝坐在里头，身体周围的灵力充沛运转顺畅。 　　师泽方才一口水呛到了喉咙里，他靠在柱子上，忍不住低咳了一声。他被拖上来的时候，身上原本被水打湿的衣裳也干了，但是喉咙里还是呛了一口水。 　　他看向明枝，明枝依然一动不动。他压抑住剧烈咳嗽的念头。 　　入定的时候最是关键，马虎不得。她既然能分出神识来，那么应该没事，可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弄出动静的好。 　　过了许久，明枝手掌结印几次，周身灵力往回收。最后一丝灵力入体，明枝睁开眼。 　　她起来直接在师泽的背上拍了下，力量拿捏的正好，让他咳嗽出来。 　　“你来做什么？” 　　她将如同丝线的灵力注入他体内，梳理他此刻的气息。 　　“你几日没来了，所以我来看看。” 　　他留在这里，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 　　明枝听了这话，神色里有些奇怪，很快她又笑了，“这么喜欢我？” 　　师泽感受到她的灵力在他体内以极其温和的力道安抚他。 　　“是爱你。” 　　千百年没有动过情的人骤然开窍，竟然是比年轻人还要汹涌。 　　他说完又自嘲的笑了下。 　　“我有事问你。”明枝确定师泽没有任何大碍之后，扶着他靠着柱子站好。 　　“你说这修士也好，妖魔也罢，这世上万物灵力到底是怎么来的。”明枝把当初问了贯仲一遍的问题问给他。 　　师泽的身份比起青瑜还有熏华，要更为不同，或许能知道一些。 　　“什么东西都不会凭空产生，灵力也是一样，不可能莫名其妙的突然产生，必定是有个来源，我虽然跟着你修行了一段时间，但是这里头的关窍我却一直都弄不明白。” 　　她说着，抬眼看向师泽，眼里笑意盈盈，“不知你可否能为我解惑？” 　　她懒得一卷卷的去翻，师泽既然来了，那么刚好问他。 　　师泽有些意外，“自然借助天地山川灵气。” 　　“天地山川？”明枝眼睛动了下，“是不是和天下所有河流一样都有个源头？” 　　师泽眼里的光跳了跳，“你……” 　　他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你倘若想要将这源头占为己有，那么就是痴心妄想。别说是你，就算是集聚所有妖魔之力，也不可能办到。” 　　明枝闻言哈哈大笑，师泽始料未及，她笑的眼泪都出来，明枝擦了擦眼角的泪，“占据源头，你真的是太小看我了。” 　　她言语里的傲气让师泽神情凝结起来，师泽抓住她的手，“你不要乱来！” 　　明枝抬眼看他，舌尖舔了舔尖牙，笑而不语。 　　他言辞急切，满脸焦急，手也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苍白。 　　师泽神色悲切下来，“别做傻事。” 　　明枝叹口气，又有些好笑的摸了摸他的脸，“你想多了。” 第149章 师泽展开手掌，掌心上…… 　　明枝语调悠扬, 她有些好笑于师泽的反应。她既然问了，自然不怕师泽猜到什么，尤其师泽猜都猜错了。 　　占据灵源？似乎很符合她如今野心勃勃的模样, 不过到底还是小看了她。 　　她看向师泽的脸, 一段时间不见，他又清瘦了不少。脸颊上的线条凌厉了不少。 　　“不是你想的那样。”明枝只是一笑, 她拍了拍师泽的肩膀，又握住他的手腕, “你又瘦了。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吃东西么？” 　　他的手腕比之前还要纤细许多, 几乎是一层薄薄的肌肉贴在骨头上, 显出几分伶仃。 　　“你答应我, 不要乱来。”师泽没有应她的话，他焦急道。 　　她越是平静, 他就越是感觉到她有什么事。甚至这件事他根本就想象不到。 　　“不要想多了。”明枝轻轻的抱住他，手掌在他的背上拍了拍，“我如今就算是想要做什么, 也着实有限。” 　　她当初一口气吞了好几个修为不错甚至可以算得上上成的妖魔，到了此刻, 那些吞下去的妖魔都已经彻底成了她的一部分, 血肉滋养她, 修为更是完完全全的为她所用。 　　不过如果要干出点大事, 还是要更有些保障一些。 　　“你过来, 是想我了么？” 　　她难得对师泽有些许好颜色, 可是师泽依然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也不会和我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不要去做。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明枝有些奇怪的看他,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倒是说上了。” 　　说完，她又是一笑。 　　师泽见状，知道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他沉默下来，只是站在那里一句都没有说。 　　“是在哪里，你说给我看看？”明枝问。 　　“我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灵源，你和旁人完全不同，告诉我在哪里，或许带我去看看？” 　　师泽嘴唇动了动，对着她脸上的笑意，终于还是道了一声好。 　　师泽这是第二次出了天魔山，明枝性情变得比他都还要急躁，既然说了，那么就立刻要做到。 　　明枝毫不顾忌的直接带着他出了大阵，师泽没见到她解开阵法，也没有走什么特殊的步伐，直接顺顺当当将他带了出去。 　　师泽这千百年的时光里，被困在北阳山，除非必要他不会轻易下山。为了打发漫长的时光，他将北阳山留下来的那些经典全数看下来。 　　或许是他身世的特殊，上面有关于一些上古的东西，他自己能凭借直觉判断真伪。 　　西北大荒处有源头，如同凡间所有河流都有一个源头一样，那里也有一个源头作为山川灵力的延展。 　　还没到达西北大荒，就感觉到有一股凛冽的寒意直接猛烈敲打在身上。明枝把师泽护在结界之后，用强势的结界将那股沁骨的寒意格挡开。 　　她现如今已经有了千年的修为，不过如果不用灵力的话，还是能感觉到那寒意逼人。 　　明枝抬起手臂，她来之前身上披了以千年灵兽皮毛，但是那股寒意还是透过了身上的法衣，直接往肌理里钻。 　　“果然还是很厉害。”明枝说着看向师泽，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意四周，拉起结界把师泽放在里头之后，她就光顾着看着四周，没有注意他。等到回头一看，就见着师泽一直在那里看她。 　　师泽的面上很紧张，双眼紧紧的盯着她，没有丝毫放松。 　　“快过来！”他见她回头过来，立刻道。 　　明枝从善如流，钻到了结界里。 　　师泽察觉到她浑身上下的寒意，脸色也变得惨白。 　　他握住她的手，“这里不同于别的地方，你不要托大。” 　　明枝嗯了一声，她看了看周围，这里万里覆雪，峰顶上都有皑皑白雪覆盖，哪怕只是吸了一口气，她都感觉到鼻腔和躯体里传来如同被针刺破的疼痛感。 　　“这里有多少年了？” 　　师泽握住她的手掌，几乎是下意识的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她，听她这么问，他摇摇头，“不记得了，这里或许众生还未出现就已经存在了。” 　　明枝颇有些兴趣的挑了挑眉，“这么厉害。” 　　她说完一笑，“应当的。如果这里就是源头，那么理所应当是一切的开始。” 　　“这里比我设下的那些阵法都还要难受的多。”明枝有些感叹，她看了一眼捂住她手的师泽，“关于这里，你不知道其他的了？” 　　“这里人迹罕至，就算有人到过这里，到了现在，活着的也少了。” 　　师泽说着，“回去吧？” 　　“来都来了，就这么快回去，岂不是太可惜了？” 　　明枝开始走，师泽对此也没有任何指望，他只是提了一下，对此并没有任何的希望。 　　这一款地方旷阔无垠，抬眼望不到边境，只有远处那么一线的白雪。 　　在这里十分空旷，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天地之间除了她和师泽两个人之外，只有呼啸的寒风和彻骨的寒意。 　　明枝走了几步，周身全都是完全一样的场景，不管走了多久，也不管走到哪里，也分不出周围到底有什么变化。 　　师泽沉默着跟在她身后，沉默不语。 　　明枝有些好笑的看他，“你不记得这里？” 　　“记得，却也不记得。有些事我几乎完全毫无记忆，只是会分辨真假。” 　　明枝听着点头，“那也很了不起了。” 　　她一脚踏到个地方，脚下的土地骤然抖动起来。 　　明枝反手一把攥住师泽的手臂，带着他凌空一跳，直接腾跃在空中， 　　明枝感觉到周身的变化几乎是瞬间出现，叫人猝不及防。 　　她观察四周，四周依然一片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护在身前的结界被外面的力量冲击的一阵摇晃，明枝在内感觉到结界承受到的力道，有些错愕。 　　而后她就见到结界上裂开的细小裂缝。 　　裂缝在结界上越来越大，凛冽刺骨的寒意从结界的裂缝钻进来，明枝转手在师泽的身上布下了一层灵力。 　　但是那些寒意还是太过霸道，光是靠外来的灵力不足以抵抗那股寒意。 　　她是没问题，但是师泽如今这个情况，想要抵挡住这道霸道的寒气简直痴人说梦。 　　明枝没有任何犹豫，一手抚在他背上，师泽觉得元丹处隐约有些滚烫，原本虚无的经络内，升腾起些许灵力。 　　“还等什么？” 　　师泽下刻被明枝所提醒，那些升腾起来的灵力立刻被他布满了体表，抵御寒气的入侵。 　　空气里起了轻微的震动，几道气刃于无形之中迎面劈来，明枝灵活腾跃，躲开这几道气刃，气刃无形，她捕捉到空气里的撕裂，才能觉察。若是换一个不那么敏锐点的，恐怕早已经横尸当场。 　　气刃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有几道冲到了师泽面前。明枝手指灵力一勾一拉，师泽瞬间被拉到她的身边，他原本站的地方，化作了齑粉。 　　明枝拉回师泽，下刻就察觉到巨大的威胁。 　　那股威胁无形，但却足够能让她察觉到。 　　她感觉到轻微的动静由空中而来，下意识向后跳开，觉得向后张开的手臂上传来轻微的冰凉感。 　　她手腕一紧，明枝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师泽抓住她的手腕，只见到她手腕上有一道血线流下来。 　　“快走！” 　　明枝没有任何迟疑，她一把抱住师泽的腰，带着他跃出去。 　　退出老大一段距离之后，那股无形的巨大威胁骤然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完全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松开师泽，自己往前试探性的走了好几步。就听到身后的师泽惊慌的叫了一声不要，而后那股威胁感又迎面而来。 　　她马上向后退了好几步，那股威胁感又没了。 　　“还能这样的？”明枝有些失笑。 　　“回去吧。现在这个情形，你暂时还不能应付。”师泽急切道。 　　明枝看了看师泽，她又看向之前她走的那个方向。此刻那里又是一片平静，只有寒风凛冽，没有丝毫杀戮的迹象。 　　“好，我们回去。”她过了好久回头道。 　　师泽把她手臂上的伤口进行简单的治疗，甚至还将她伤口周围被血浸染的布料给扯下来，并且将那些布料给烧毁。 　　回到天魔山的入山口，明枝见到师泽还在自己的身后，她回头过去，“你不走？” 　　师泽嘴唇动了动，“你要我走么？” 　　明枝摇头，“我以为你会走。” 　　当然他要走，她要是一个心情不好，对他做点什么，她也不知道。如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刻的喜怒是什么。 　　她会一下很开心，但是也会有可能暴怒。 　　一旦暴怒起来，还会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杀念。 　　师泽要是走了，她或许可能杀了他。 　　“你手上的伤口如何了？”师泽问。 　　明枝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完全痊愈，伤口平整，看不出半点痕迹。 　　“已经好了。”明枝带着他进去，神情冷淡，“你也好好回去休息吧，等什么时候，我再来看你。” 　　师泽没有说话，入山之后，明枝让妖魔送他回秘境，回到秘境之后，师泽让魔女们都退下，他暂时没有要用到她们的时候。 　　等到室内只有他一人了，师泽展开手掌，掌心上一滴血腾起，师泽看着掌心的那一滴血，许久之后，将那滴血融入自己元丹处，以自己的精元来滋养容纳。 第150章 手下的躯体随着她的话…… 　　“尊上。”护法看到明枝回来, 见着她袖口处有细微的裂痕，微微一愣。 　　这个魔尊是靠杀戮出来的，护法亲眼看过她伫立在血洼里。四周皆是鲜血和断肢, 她站在里头, 格外的轻松自如。一滴血都没有溅上她的衣袍，干净到令人难以置信。 　　当年那么多妖魔一拥而上, 也没有碰到她半片衣角，现在竟然有人能撕裂她的袖口, 哪怕只有那么点, 也让他颇为诧异了。 　　“你来有事？” 　　护法很清楚她的喜好, 她不喜欢被无关紧要的事打扰。 　　“北阳山有弟子前来, 说是替掌门和妙法长老送信来。” 　　明枝看到护法取出那封书信，书信上干干净净, 没有半点鲜血的味道，也没有故意施展术法洗去气息的痕迹。 　　现如今魔尊没有完全和仙门撕破脸的意思，那么天魔山的妖魔们碍于魔尊大肆杀戮的做派, 不敢对前来送信的弟子如何，所以这信也就干干净净的送到了天魔山内。 　　明枝取过来, 抽出看了一眼。 　　看到后面笑了笑, “把苍兰给我叫来。” 　　苍兰在天魔山内, 供她驱使, 其他的妖魔没有使唤她的资格, 不过这个也不算是什么太好的事, 妖魔们以实力为尊, 她没有实力，其他的妖魔只是看在明枝的面上不会对她他出手，但是虎视眈眈是少不了, 只要哪日上面的那位露出半点想要抛弃的意愿，苍兰就会被这群嗜血的妖魔反生撕活吞。 　　苍兰平日里没有明枝吩咐的时候，自己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听到明枝的吩咐，她这才战战兢兢到她面前。 　　“妙法长老的书信。”明枝直接把手里的书信递给她。 　　苍兰接过来看，见着上面的话语还算温和，至少没有彻底和明枝撕破脸皮的意思，不过后面是要求将贯仲父女交给她。 　　苍兰心跳如鼓，又心下悲凉。当初就已经领教了一番熏华对她的真正态度，现在又再经历了一次。 　　“怎么了？”明枝见着苍兰那张脸上惨无血色，就连嘴唇都不止的在颤抖。 　　“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这么恨阿爹和我。” 　　苍兰如今只能靠明枝在天魔山保命，自然是她问什么，她就说什么，不敢有半点隐瞒。 　　“你自己去体会一下，不就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恨你父女两个了？” 　　明枝坐在上面，状若无意道。 　　她留下这对父女，纯粹是因为他们对自己还有用处，所以留他们性命，除了这个之外，这对父女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这话听着戏谑，苍兰却知道她是认真的。 　　属于女子，几乎是天生的警惕一下生起，寒意从脊椎底部窜起来。 　　“不……”苍兰抬头看到明枝，触碰到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下头低下来。 　　“你自己都不想，那么也应该明了她为什么那么恨你了。” 　　苍兰站在那，掌心里全都是汗水，她噗通跪下来，“尊上，苍兰和阿爹对尊上肝脑涂地，不管尊上要苍兰去做什么，苍兰都答应。” 　　“是吗？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苍兰的冷汗布满了整个额头，明枝见好就收，也不穷追猛打。这对父女她一直觉得还有什么藏着掖着，这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们和她不过是胁迫和被胁迫的关系，但她对他们可没有那么多的仁心，既然不肯多倒点出来，她就只好多压上一层，看能不能吐出点东西来了。 　　“罢了，你回去吧。”明枝恰到好处的打住，让她回去。 　　苍兰还想说什么，对上她的眼，嘴只是来得及动了动，最后全都吞回肚子里，在她的注视里退出去。 　　“尊上，北阳山的那个衡云君，尊上打算还是这样处置么？”护法道。 　　明枝看他，护法继续道，“虽然他如今已经被封住了所有修为，和凡人无异，但到底还是北阳山的人，而且声名在外，就算尊上此刻说不过是一个男宠，可也只是天魔山之内说一说，外面却并不认同。尊上迟早要考虑这个问题。” 　　“留他下来，其实也未尝不可。”护法想起如今师泽的模样，想要冷笑。这人一身傲骨，或许对着上面这个人的时候，是另外一副面孔，可是对着他们，却永远是那一副铮铮傲骨。 　　“留他下来，也可让北阳山投鼠忌器，而且在仙门中颜面丧尽。不过这样的人，恐怕是难以屈居人下。” 　　“我自然知道。”明枝道。 　　她整个人都靠在柔软的褥子里。她看向外面，“你说的这些我当然都知道。” 　　所以她才会要把他的骄傲给一点点的磨掉。彻底变成她自己的。 　　当他的那份傲骨没了，就算是要他走，他也不会离开。 　　“我自有打算，”明枝看了一眼下面的护法，“这个不用你操心。” 　　护法也没有完全说动明枝去取了师泽性命的打算，听到明枝这么回应，只是一拜表示已经明白。 　　处理完手头的事，明枝去师泽住的秘境。 　　“他今日还好么？”她问了一句照顾师泽起居的魔女。 　　魔女面露难色，“那位只是让我等把饭食送到门口，其余的不准我等靠近，所以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明枝听了一哂，师泽在紫云台的时候，便是不喜欢有人近身，仙童一个月都难得见他几回，到了这里，也依然一样。 　　她让满脸为难的魔女退下，她自己亲自去里头看他。 　　师泽贴身的一些东西，全部都是自己动手，不让旁人碰一丝半点，他现如今自己动手将他收拾好躺在床榻上。 　　明枝为了让他有自保的本事，将他身上的封印减轻，不过只是解开了一些，所以一番下来，他体力已经耗费的差不多。 　　等她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榻上闭眼休息。 　　明枝坐下来，“今日有人和我说，你留在这里不太好。” 　　她看到师泽的睫毛动了下，她笑了笑，“我想了下，也的确说的没错，你留在这儿，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好好的人，落到了我的手里，没了之前的地位，反而还要被我吆来喝去。是不是心里很愤怒？” 　　师泽原本闭上的眼睁开，“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不是已经晚了？” 　　明枝脸上露出些许意外，“你没睡着啊。” 　　她随即满脸的感叹，“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原来没有啊。” 　　“你刚才那些话，现在才说出来，是不是太晚了。”师泽幽幽道，他躺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反抗和抵触，全然接受她的靠近。 　　“说的也是。”明枝开心的笑，她俯身下来，“其实你也很喜欢，是不是？” 　　到了此刻，所有的伪装都没有任何意义，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坐起来，顺着明枝俯身双臂抬起来，将她抱在怀里。 　　“我在这之前，想要见你，真想要见你。” 　　明枝笑了，“这么说来，我倒还是如你所愿了？” 　　师泽双臂抱着她，没有说话，只是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的力道，又比刚才重了些。 　　“是。” 　　明枝感觉有些稀奇，她将他引入自己的圈套里，但是他竟然也想往她这里钻。 　　这结果出乎意料，却又好极了。 　　“那最好了。”明枝拍着他的背，“那我也不用担心你寻死觅活了。” 　　他只是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我想你我在一处。” 　　他这话有些没头没脑，和她那话完全对不上。明枝唇角翘了翘，她的手在他的背脊上放松了力道，越发温柔的道，“我也是啊。” 　　师泽闭上眼，仍由自己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 　　“现在你没事了？” 　　他在这里，她不来，他就见不到她。 　　而她一般只会在手头上的事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之后，才会过来。 　　“嗯。其实也不算什么事，只是说我如今没有和仙门彻底撕破脸的意思，那么你留在这里不太好。既然我已经把你抓到手，让仙门们脸面丢尽，那么不如放了你。” 　　后面是她加的，随口那么一句。 　　她含笑看师泽的反应。 　　师泽的怀抱比刚才还要更紧，过了小会他终于道，“我以后还可以见到你么？” 　　“你能带上我么？” 　　明枝眼里晦涩了下，但是脸上却还是笑的，“好啊，你要是想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她是说到做到，有些哪怕不说出来，只要心里下好了决定，那也会做到。 　　之后她经常让师泽抱着琴到她这里来，给她抚琴。这个男人是个正经到了骨子里的人，就算是弹琴，也只会那些正经的不得了的调子，她叫师泽过来的时候，都是想要舒缓一下，结果被他那么正经的一弹，还更难受了些。 　　明枝看着下面坐的背脊笔直的师泽，“你就不会别的了？” 　　“我会的只有这个。之前倒是让人寻些别的来，但是无人给我送来。” 　　明枝哦了一声，她对这个倒是不在意，“算了，你人来也是一样。” 　　她大步从上面走下来，到师泽的身后。 　　她的手落到他的脖子后面，指尖透过背后散落的长发游走在他的肩膀上。师泽被她这一触碰，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状若无意的在他肩背上勾勾画画，并且使坏心眼的按了两下。 　　师泽被她这么一闹腾，手指按在琴弦上的力道猛地加重，琴弦绷的一下断掉。 　　“你别动。”明枝在他肩膀上加重了力道，将他摁回去。她在他的背后继续饶有兴致的作画。 　　师泽挺得笔直的背脊在她这番动作下，保持身形着实有些困难。 　　“你想做什么呢？”明枝斯条慢理的在他背上游弋着，“又打算什么呢？” 　　手下的躯体随着她的话语一阵僵硬。 第151章 “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师泽挺的笔直的背脊在她的触碰下越发的僵硬。 　　“说说看？”她的手指戳在他的背上, 稍稍用力，指头便陷入衣料里。师泽比之前清瘦了不少，不过躯体还是男人的躯体, 戳下去触碰到的就是属于男子的阳刚肌体。 　　师泽吸了口气, “除了你之外，我没有任何所图。” 　　明枝听了噗嗤笑出来, “当真？” 　　“真还是不真，难道知道最清楚的不是你么？” 　　师泽缓缓吸气, 平复自己刚才因为她的话而乱起来的呼吸。 　　明枝放开抵在他背上的手, “是吗。” 　　她脸上原本洋溢起来的笑一下就消失干净了, 变脸之快让人颇为诧异。 　　她看到师泽指掌下已经断了的琴弦, 她让魔女另外给他拿了张琴过来，“再给我弹别的吧。” 　　“你想听什么？”师泽对于新换的琴还是有些手生, 他手掌按在琴弦上问。 　　“你刚才不是说，你会的就那么几曲么？” 　　师泽的嘴唇微动，“如果是你的话, 我会去学。” 　　明枝在他背上拍了几下，笑声里夹杂着无限的愉悦, “虽然知道你这话多少说的言不由衷, 但我听了还是有点高兴。” 　　“随便吧。” 　　她没有回到上面的那个位置去, 干脆就坐到他的身边, 听他弹奏。 　　师泽当初学这个不过是为了打发时日, 感觉到她靠在自己身上, 手指一颤, 连着音节都弹错了。 　　明枝笑了笑，她又轻轻按在他的身上，这次和刚才的审视不同, 她这次是带着些许嬉闹。 　　她肆意妄为，搅和的师泽不得安生，手指下的琴弦也因此乱了好几个音，明枝懒洋洋的，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师泽喉咙发紧，“你别这样。” 　　“我不怎么样？”明枝懒洋洋的。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更加过分起来，听到师泽嗓子里挤出来的一声低喘。 　　“你不要出声。”明枝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此刻的窘态，她没有给他半点躲避的空间，甚至还火上浇油，唯恐他不够难堪。 　　“什么都已经做过了，你是什么样，我再清楚不过，何必呢？” 　　她说着，人也靠上去。 　　她听到师泽的气息已经开始颤抖，她手掌顺着他的手臂滑到他的手背上，“稳住气息，不要停。你修心养性这么多年，难道连这个都没办法掌控住么” 　　说着她又玩笑似的碰了碰他的耳垂，她一面放火，一面又要他维持住此刻的冷静。 　　感觉到她的去向，师泽手指重重按在琴弦上，这次的琴弦吃不住他的力道噌的一下断了。 　　他手掌重重压在琴面上，修长清瘦的五指随着他此刻承受的痛苦慢慢收紧。 　　“怎么了？”明枝的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看到他压在琴面上的手缩紧，大口喘息。 　　她听着他痛苦隐忍的声音，莫名的觉得愉悦，她没有停下，反而还更放肆了些。明明就是她把一切搞得乱七八糟，但是偏偏又满脸无辜。 　　师泽双手紧紧的撑在琴身上，痛苦和愉悦混杂在一起，完全扯不开，叫人难以分辨。 　　“你……别这样……”他艰难开口，此刻他说话都艰难。 　　明枝偏生不放过他，“我不怎么样？你说说看？” 　　她说着又捉弄了他两下，师泽在这上面，是她开的头，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她，除了她之外，就再无别的来源，他的痛苦也好，愉悦也罢，全都被她掌控在手里，轻易的就能让这里头翻转。 　　师泽回头过来眼里波纹横荡，明枝轻笑，俯身下来，直接攫住他的嘴唇，她伸手一推就把他推到地上，原本放在一旁的琴被两人掀动的力道，一把掀翻在一旁。 　　旖旎的折磨，是真的可以将人的骨头都给消磨掉。师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躺在那里，而明枝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在这里，总是有很多的事要做，偶尔叫他过来。师泽头脑里还有片刻的空白，他坐起来，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他掉头看过去，就见着护法过来，护法对衣衫不整的师泽眼底里还带着些许的轻蔑。 　　“把衣服穿好，整理一下，尊上让你过去。” 　　师泽到的时候，明枝站在殿外，“你来了，怎么样。还能走吗？” 　　师泽摇摇头，“还好。”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棵青松，身姿依旧挺拔，没有丝毫萎靡不振。 　　明枝笑，“那就好。” 　　“陪我走走。”她说着，拉起师泽的手。师泽的手和刚开始的冰冷不同，泛着滚滚的热意。 　　“你来了这么久，一直都在秘境里待着，这次我带你出来走走。” 　　她对师泽一笑。 　　明枝看到师泽脸上的意外，有些好笑，“怎么了？” 　　“没什么。” 　　明枝握紧他的手，“既然你要在这儿久留，自然是要带着你看看，免得的你到时候分不清地方。” 　　师泽眼睫动了动，“这倒不必了。” 　　“不必？”明枝有些好笑，“还是要的。” 　　她拉起师泽往前走的时候，听到了识海里传来的冷笑。 　　她毫无所动，带着他在魔宫里走动。 　　明枝自觉自己的耐性说好不好，可说坏却也不坏，一旦真的下定了决心，她有的是耐性去做。 　　她带着师泽一点点的去逛，什么地方，该怎么走，要怎么走。她很细心，考虑到如今师泽的这个身体已经不是以前那样，特意还花了好几日分别带他去别处闲逛。并且逐渐的，她也不再限制他的来去。 　　师泽却没有仗着禁锢的解除，真的在这天魔山里到处走动。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若是明枝让他过去，他就过去陪她，如果没有，他就自己在这个秘境里待着，哪里也不去。 　　这么时日一长，他在这里倒也算得上是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 　　他凭栏坐着，明枝又是好几天都没有见他，虽然她已经放他自幼，天魔山之内也不束缚他的来去。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她不来，那么他就不去。 　　池子里被她放了一些锦鲤，他盯着池水里的锦鲤，过了小半个时辰也没动。 　　突然身后起了点声音，师泽回头，就见到已经一段时日没见的明枝。 　　“关于西北大荒，你还知道其他的吗”明枝上来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师泽有些惊讶，他身体微微向明枝靠近，就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又去了？！”师泽脸色大变，他抓住她的手。 　　明枝的确又去了一趟，那地方她找了半点，除了点上古传说之外，什么也没有找到。而且那些传说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既然如此，倒还不如自己去一趟。 　　去的时候，莫名遭到风阵的攻击，不过好歹是全身而退了。 　　“我和你说过，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怎么还去？！”师泽握住她的手，开始查看她身上是否还有别的明显伤处。 　　她的体质太过特别，就算是成了妖魔，那体质也依然没有改变，若是有妖魔察觉，那就极其危险了。 　　“你知道吗？”明枝直接问。 　　师泽没有在她双手和其他袒露出来的地方看到明显的伤势，“我关于那个地方知道的所有都已经告诉你了。” 　　“是吗？” 　　师泽脸上的神情随着她这话冷下来。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信还是不信，全都你自己的事了。” 　　师泽说着回头过去，“你身上的血味记得去掉，若是被人察觉到的话，恐怕你会有麻烦。” 　　“麻烦，杀了就是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麻烦。” 　　明枝坐过来，手搂住他的腰，“你这些天难道没有好好吃饭么，还是这么细。我可不喜欢太过瘦弱的男人。” 　　“你去那里做什么，那地方的灵力流动巨大，不会轻易为你所用。如果那里真的有那么好入，这么多年来早就被人占据，不会留到现在。” 　　明枝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她嗯了两声。 　　“谁说我要那里的灵力了？” 　　“那你想要干什么？”师泽蹙眉。 　　这男人生的好，就算是蹙眉也好看，明枝在他面颊上点了几下，“不可说。” 　　她说罢，起身离开，回来之后只来得及换了身衣服，就到他这里来看看，现在她也要走了。 　　师泽看着她离开，陷入沉默里。 　　他不知道她的打算，也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他总觉得她要做的，是他都无法预料的事。 　　他的计划看来只能提前了。 　　她从西北大荒回来，就再次闭关，短短两三日之内是不会出来了。 　　而朔日也来了。 　　他没喝明枝让人给他送来的药，以往喝了她专门叫人熬制的药，多少能让他好过许多，但是这次他没喝，直接放任识海里的魔气，他将那些魔气逐渐归为己有。 　　这种事他在北阳山的时候就已经做过，到了如今更是得心应手。 　　他控制住神智，不让自己完全落入识海那东西的掌控里。他换上了之前准备的魔侍的衣裳。身上魔气恰到好处的透出。 　　见过他的人不多，只有那么几个，他走在外面，别人也只会当他是一个魔侍。 　　他敲昏了一个意欲外出的魔侍，将他身上的令牌以及各种进出天魔山需要的东西取过来。 　　明枝这段时间对他毫无禁制，他将一点灵力放在魔女身上，通过魔女们的眼睛去看外面的动静，如何出入他心里已经十分清楚。 　　他趁着那些魔女疏于防备，将她们打晕放在一旁，自己出了秘境。 　　他将这段的路都已经摸透了，路上虽然也有人盘问，但是他准备充足，蒙混过去，一直到山口处，山口处有妖魔守着，一个一个的对口令，并且每个人的口令都不同。 　　到了这一步，想要退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师泽暗暗握拳。 　　到他的时候，他突然出手一掌直接打向面前那群妖魔。 　　那些妖魔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掀翻在地。 　　那一掌十分迅烈，师泽趁着场面混乱，当即抓住前面一个已经通过口令的妖魔直接闯出去。 　　妖魔们有自己的道，和当初那些仙门进攻天魔山完全不同的路。 　　他压制住翻滚的杀意还有破坏欲，直接破开一条路，他急速而出，遽然一道阻力出现在他面前。师泽脚下一顿，一股巨大的力道阻拦在他跟前。 　　“我就知道，你在骗我。”明枝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她脸上毫无怒意，笑意盈盈。 第152章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师泽看到面前出现的人。 　　明枝站在他的对面, 面上带笑，看不出半点愠怒的模样，眉目间笑意盈盈, 明枝双手背在背后, 她脸上看不出半点愤怒。可越是如此，师泽就越感到她此刻的情绪远远没有浮现在脸上的这么简单。 　　“你想说什么？”明枝打断他道。 　　“我早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容易好对付, 虽然我将你折磨的死去活来，但说实话, 就我自己看来, 你再痛, 再难受, 也应该还好。”明枝说着勾了勾唇，“对付你这种千年老家伙, 所谓的情情爱爱对你就算有作用，我想作用也应该有限。” 　　她说着满是感叹的叹了口气，“你屈服的太快, 怎么让我不起疑心。” 　　她笑起来，“我原本还打算让你断骨呢。” 　　“情情爱爱, 以至于我这个人, 在你的心里, 根本就不算什么。怎么可能因为害怕我和其他男人有关系, 就这么快的认输。” 　　明枝一直都不相信师泽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男人的骄傲已经入了他的骨, 想要挖出来, 就真的要把他的傲骨尽数打断。但是这种人，想要剔除掉他的傲骨谈何容易。所以她如何不会起疑心。 　　“果然我想的没错。”明枝笑了一声，笑声意味不明, 她上下打量了下师泽，“如何，可还有话要说？这么一段日子，难为你在我面前装傻卖乖，恐怕你这么一千年来都没有像这样憋屈过，我竟然还能在你这里有这样的排场着实是荣幸。” 　　明枝说着还开心的给鼓了鼓掌。 　　“麻烦你了。” 　　师泽的脸色苍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你这样的招数，之前就有人用过了，再用一遍，也要看好使不好使了。” 　　明枝说完，觉得有些无趣，早已经预料到的事，瞧着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其实毫无所感，反而感觉到师泽逃出，终于另外一只靴子落地了。 　　师泽看着她，“我必须回去。” 　　明枝点点头，“我知道，” 　　她突然嗤笑，“你是想要回去搬人过来对付我？” 　　“不是。” 　　师泽还没等她把接下来的话说完，突然道。 　　“我从来没有过此意。” 　　明枝不屑一顾，“到底是没有，还是做不到。” 　　她虽然放开了对他的监视和束缚，但是他看的，能查到的，都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她如果不想，那么师泽什么都探查不到，什么也做不到。 　　“我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伤害你的意思。” 　　明枝下巴微微扬起，看着师泽，“你觉得，你现在说的话，我还会相信？” 　　她话语落下，下刻身影就瞬移到他的面前，她没有立刻出手，师泽站在那里和她对视，明枝等了下，而后手毫无迟疑的直接攥住他的脖颈。 　　师泽毫无半点防抗的意思，仍由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脖颈。 　　明枝见到他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手掌加大了力度。她感觉到手掌下温热的肌肤还有肌肤下跳动的脉搏。 　　师泽呼吸因为她抓住他的脖颈而停顿下来。 　　明枝等了等，手里的力道一点点加大，师泽却依然没有要对她动手的意思。 　　扣在他脖颈的那只手骤然松开，师泽捂住脖颈后退了几步。 　　“你这个样子到底是给谁看？”明枝逼近他。 　　师泽捂住脖颈，强忍住脖颈处传来的剧痛咳嗽了两声。 　　“想死？还是说装模作样给我看看，觉得我杀不了你？” 　　“我没有任何伤害你的意思。” 　　明枝面无表情，再次抬手，“说实话，现在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敢相信了。” 　　她一手对准师泽拍了下去，刚劲的掌风逼到师泽的面前。 　　师泽动也不动，半点躲避的意思也没有，直面她这一掌。 　　她的手掌就生生停在了他的面颊前，“你想死？” 　　师泽动了动唇，“我不知该如何对你说，如果你真的要如此，那也好。” 　　明枝反手一挥，将集聚在掌心上的那股强势的灵力全数打到远处的一座山上。当即那座山上尘土一片。 　　明枝感觉到内心强烈的涌动，她想杀他，但是也不想杀他。 　　她早就知道他留在她身边没有怀揣着好心思，不过就是顺便收下，看看能不能真的剃掉他的傲骨，让他完完整整从内到外，全都是属于她。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既然如此，不如杀了。 　　可是真的一掌下去的时候，她却下不了手。 　　这世上只有一个他，他如果死了，那么她不管再如何去寻去找，也找不出第二个师泽来。 　　明枝强提一口气，逼着自己再次抬起手掌，但还是没能成功。 　　师泽就站在那里，他不躲不闪，直面来自她的杀招。 　　她看得出来，他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的做好了准备被她所杀。 　　这男人到了此刻都还是这么一副模样，让她恼火至极。 　　她心里不复之前的平静无波，反而层层翻涌起来。 　　两人对峙一般站在那里，过了小会，明枝突然笑了声，“你走吧。” 　　师泽眼里露出愕然，明枝看他一眼，“当初你在青瑜的手下保下我，那么我这次也放你走。” 　　她有些头痛，“以后见面……” 　　明枝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日后还有什么好说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看向师泽，从她到这里截住他开始，她就察觉到他身上那游走的魔气。今日是朔日，他竟然往为了逃走，铤而走险。 　　明枝怒极而笑，她一把抓住他，直接去了对他的封印。 　　冲破她下的封印会让她有所察觉，所以师泽没有动封印。 　　他用识海里那东西的魔气，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在这种情形下，十分危险，且他自己也是痛苦的。 　　维持自己意识的清醒，便是十分艰难了。 　　被封印的灵力汹涌的从丹元处流入灵脉里。 　　师泽一时间受不住那瞬间汹涌波浪似的灵力，整个人当即差点扑倒在地。 　　明枝一手扶住他，她低头看他小会，“你既然要走，那么就让你走。” 　　“走了之后，再见就是你死我活了。”明枝说着歪了歪头，“不过这样也好。一来二去的，撕扯干净了。从此之后，就没什么关系了。” 　　话语才落下，手被师泽握住。 　　师泽的眼尾起了红晕。他喘息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明枝不说话，她一把扶住师泽，直接带上他跃出去。他刚才维持得很辛苦，此刻再也难以维持住，他一头倒在她的肩头上。 　　“你现在少说话。”明枝见着他都已经成这样，还想着要说话，直接制止他。 　　见着人还挣扎，她干脆直接封住他的行动，“你之前是怎么做的，现在照做。” 　　“真是本事，为了能逃走，竟然药也不吃。冒这么大的险，我还真是荣幸啊。” 　　明枝的话里夹枪带棒，师泽嘴唇动了好几次，想要说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带着师泽除了天魔山，她隔绝了师泽的五识，找了一个没有人居住的屋子，直接把她丢到床上。 　　这屋子已经很多年都没人住了，四处也都是灰尘蜘蛛网，师泽被她丢到床上，顿时扬起一阵尘土。 　　她坐在一旁，看着师泽蜷缩在草席上。 　　等到外面天色微微发亮，师泽的情况好转，她转身离开。 　　师泽见状立刻起身，但身体被他那么折腾，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一下就倒在地上。 　　明枝去而复返，她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来的是你，要走的也是你。现在惺惺作态的还是你，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倒还是嫌做戏做的不够？” 　　师泽脸上惨白。他才要开口说话，明枝不想听，直接将他丢在床上。 　　“你好好在这里呆着，外面设了结界，你出去的话，结界自己会消失。” 　　“不见了。再见的话，就真的要动手了。” 　　明枝说完转身离开。 　　“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枝对此只是一笑，她毫不犹豫的离开。留下师泽一人。 　　天色完全亮了之后，师泽躯体上的虚弱完全恢复。 　　他从草屋里出来，四周布下的结界随着他推开门，轰然消失。 　　他看了一眼外面，外面空空荡荡除了旷野之外，再无人影。 　　他立即回了北阳山。 　　北阳山的守门弟子看到他回来，立刻禀报了青瑜和熏华。 　　师泽失去行踪没有被广而告之，只是那么几个人知道，衡云君被捉了去不是什么光彩事，一旦全都知道了，不光北阳山，所有仙门跟着脸面丢尽。 　　弟子们都奇怪怎么原本应该在紫云台的人，一下从外面回来了。 　　师泽将闻讯而来的青瑜和熏华拒之门外，他开了紫云台的密室。 　　紫云台该有的一切都有，只是他自己很少用。开启密室之后，他开始准备，这事他之前没有做过，只是凭借他从一些古早卷轴看到的一些禁术里看到过。 　　列为禁术自然是有为天理阴阳，甚至对施术者都有极强的反噬，但他如今也顾不得了，他将一直温养在自己精元处的鲜血取出来，他以自己的精元保存那滴血。 　　密室中央已经开了一片地方，他卷起袖子，看向自己的手臂，持起一旁的刀对准手臂刺下。 第153章 他捂住左臂又一次陷入…… 　　尖锐的刀刺破肌肤, 割开皮肉。师泽对痛楚没有太多的感觉，这么多年，受伤也好, 什么样都好, 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他对人应当具有的东西，不管是情感也好, 还是其他，都似乎隔着一层, 不管怎么样都毫无所动。仅有的那些情感和感官让他看起来, 仅仅只是堪堪够用, 除此之外, 再也没有别的了。 　　但如今他和过去不同，他有私心, 甚至那份私心他自己都不能表在人前。 　　他不能看着她这么疯狂下去，他十分清楚，如果她真的这么疯狂下去, 最后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准, 她的疯狂谁也阻挡不住, 就算是他, 也根本无法阻拦住。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但直觉告诉他, 她想做的要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而她身处魔窟, 那些妖魔完完全全就不是善茬, 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人，与野兽没有任何区别。 　　再加上她成魔的法子几乎是危险重重。 　　她不把自己当回事，也从来不想这个问题, 但他不能不管。 　　锋利的刀刺入手臂里，剧烈的痛楚从躯体传来，师泽脸上一片平静，眼里如同布满了雾霭，沉静到令人恐惧。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泊泊鲜血从伤口流出，可是他的手却还是稳健的，脸上眼中平静到不可思议，似乎承受这一切痛苦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亲自对自己动手，承受切肤取骨的人也不是他。 　　师泽回来之后，就将自己锁在紫云台里不出。不管是谁来了，都见不到。青瑜闻讯赶来也吃了个闭门羹，后面等了好几日也见不到人出来，熏华和他全都急了，也不管师泽是否因此生气，直接闯入到紫云台内，结果也没有见着人，甚至屋子里头的摆设还是之前的模样，所有的东西都没有被使用过。 　　一如师泽回来之前，若不是山门处的弟子来禀告，的的确确人已经回来，要不然两人还以为他还在天魔山的手里。 　　过了一个月之后，师泽如同突然出现一般，从紫云台里出来。守在紫云台的弟子见到他，立刻去找青瑜。 　　青瑜赶过来，看到师泽就蹙眉，“你怎么了？” 　　师泽的脸色并不好，可以说是青中泛白，看上去似乎失血过多。 　　青瑜说着见着他步履略有些踉跄，就要过来扶他，当触碰到他左手臂的时候，师泽一手抵在他的肩膀上。 　　“没事。” 　　“是不是那个妖女对你做什么？”青瑜问。 　　熏华进来看见师泽的模样，忍不住蹙眉。师泽的情况此刻很不好，肉眼可见的虚弱。 　　“你……” 　　师泽坐下，不欲多说，“我没事。” 　　他既然这么说了，旁人也不好继续说些什么。 　　“她是不是折磨你了？”青瑜问道。 　　“她没有。”师泽毫不犹豫的答道。 　　青瑜却是不信，“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替那个妖女说话？” 　　“我只是说实话，另外她到如今，并没有什么罪过。也没有做出伤害无辜的事。” 　　天魔山重建以来，这个魔尊的确是束缚着那些妖魔，将妖魔们束缚在天魔山之内，除非有命令，不得轻易出天魔山。 　　“她没有十恶不赦，师兄。”师泽看向青瑜，“她也没有伤害无辜。” 　　“没有伤害无辜，当初在天魔山之外，那些被她法阵被迫撤退，甚至伤害到的同道难道也不算伤害无辜？” 　　师泽眉头皱起来，“师兄难道指望她什么都不做，站出来引颈就戮？师兄不觉得这个想法可笑又可悲么？既然彼此对立，那么做出什么，都不意外。她就算做什么，也是堂堂正正，甚至三番两次出来警告，你还要她怎么样？非得要她站出来，说诸位要杀她，杀的好，杀得妙，所以她出来仍由诸位杀？” 　　师泽说着皱着的眉头散开，露出讥笑，“师兄，我们已经在这世上存在了这么多年，心智不管如何，都要比旁人都要长进许多，不管法阵也好，还是其他的也罢。既然要打，那么就堂堂正正的打，打的过，不自傲，打不过，只要双方光明磊落，那么大方承认技不如人也没有什么。不必和市井里那些凡人一样，非得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中伤之语来贬低，才显得自己没那么丢人。” 　　师泽这番话过于诛心，且不给人留任何的颜面，他原本就是这个脾气，从来和好性子温柔扯不上什么关系，只是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什么，都没有向自己的师兄师姐真正表露过。 　　青瑜万万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偏生又无从驳起，怒火攻心又拿他无可奈何。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是维护她。” 　　师泽垂眼，“并不是我维护她，而是我说的都是事实。” 　　“一个妖魔，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我问你，如果她真的做出什么不顾人性的事呢？” 　　“你有把握说她一辈子都和现在这样？！” 　　师泽眼眸垂下来，浓密的眼睫遮掩住他的眼睛，叫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眸色。 　　“如果她真的有，那么我就亲手杀了她。” 　　他说话声量不高，却让青瑜没能继续把话说下去。 　　青瑜知道他是认真的。 　　“对了，师姐。”师泽掉头看向熏华，熏华刚才见着两人真的动怒争吵，在一旁不说话。她不帮谁也不得罪谁，免得情况一下又恶化。 　　熏华看过去，听到师泽说，“那对父女，她早晚会处置掉，师姐对她的好，她其实都记着，不会让师姐难做。” 　　青瑜手里的茶杯掉在桌面上。 　　熏华和师泽一同看过去。 　　熏华见状，“师兄，这么久了，你也该清醒了。她就是作恶多端，对你也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 　　老房子着火，就是这种麻烦。一旦点着就不管不顾了。哪怕现实就摆在眼前，也要花上不少功夫，而且也不能认清。 　　熏华也不管青瑜，“那便太好了。我也不难为她，只要她把这对父女处理了，也不作恶，那么就一切都好说。” 　　她说完看向师泽，“不过你是真的没事么？” 　　师泽的面色真的谈不上好，脸色惨白到极致。 　　“没事，我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师泽说着看了看熏华，“还请师姐放心。” 　　熏华也不说话，她取出几瓶丹药放在桌面上，和青瑜一块离开。 　　等感觉到青瑜和熏华彻底离开紫云台后，师泽再也忍不住，扶住左臂瘫坐在椅子上。他浑身上下冷汗涔涔，不复之前在青瑜和熏华面前的淡定自若。 　　他捂住左臂又一次陷入痛苦里。 　　过了许久，那股痛苦稍稍过去之后，师泽带着岑岑冷汗起来到密室去。 　　密室里此刻已经一个月之前完全不同，面前出现了一方池子，池子里头水色清澈，碧波轻动。水质清澈几乎可以一眼就望到底。 　　他站在旁边往下看，可以看到碧波之下有极其隐秘的东西，那东西很小，几乎看不见。但被他妥善的安置在最深处，以四周为供给。 　　“希望……没有用上的那天。” 　　师泽站在那里过了许久，开口道。 　　明枝这段时间的心情算不上好，甚至可以称的上恶劣。 　　早就预料到的事，等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理应没有那么多的意外，只有预料之中。她却在事后还有些恼火。 　　她早就知道师泽这个男人不可能为了她，去真的放弃他的原则。一身傲骨也只是为了她软了下。 　　这早就在她意料之中，若是师泽真的变得她期许的那样，恐怕她才看不上。师泽只有傲骨铮铮的时候，才是她最喜欢的时候，若是他真的没了这个，那就不是她爱的那个人了。 　　只是心里依然不痛快而已。 　　贯仲在识海里开口，“我早就说过，他们师姐弟都是一个模样。你明明知道他留下来是另外怀揣着心思，却还是留他下来，简直……” 　　贯仲因为头上突然集聚的雷云不得不闭上嘴，不敢再开口。 　　明枝心情不好，如果真的降下雷云，恐怕贯仲就能立刻变成外焦里嫩。 　　她老早就知道师泽没那么老实，却还是留他下来。 　　“尊上。”护法近来都谨慎了不少，这段时间她心情不好，虽然不拿左右发泄怒气，但也能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好，连带着能近她身的那些妖魔都老实了不少。 　　“如何，让你查的事？” 　　明枝看向下面站着的护法，师泽跑了也就跑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没必要。 　　“西北大荒着实……诡异的很。”护法受明枝的命令带人去查，“大荒内荒凉，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但是里头却机关重重。属下带去的人都折在那里了。” 　　那个地方他也没有去过，也不知道到底是触动了哪里的机关，导致陷入困境，还是他把带去的那些人当做替死鬼才逃了出来。 　　明枝听着毫无触动，她看向护法，道了一声“你辛苦了。” 　　护法低头，“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尊上责罚。” 　　“没有探查到任何事？”她靠在手边的扶手，状若无意问。 　　护法的冷汗霎时就落下来了。 第154章 紧跟其后，也跳了下去…… 　　护法的冷汗立即流了下来, 上面的人手指闲闲的撑着额头，眼里带着笑，只是那笑莫名的让人不寒而栗, 从心里涌出一股彻骨的寒意。她的脾气说好不好, 发怒起来，若是有人撞上去, 必定下场惨烈。现如今护法就感觉到在她脸上那股盈盈笑意之下的杀意。 　　“什么都没有做到，还把带去的人全都折了。”明枝说起来, 靠在那里笑了几声, 她笑声听得护法额头上的冷汗比方才多了许多。 　　明枝靠在那里, 手里的指甲轻轻的敲打手下的扶手, 她不疾不徐，倒是让面前人越发的焦躁不安。 　　她的指甲在光滑的扶手面上敲了十几下。 　　“尊上息怒, 属下知罪。” 　　“你既然知道那就最好了，罢了。”明枝扬扬手示意他退下。护法见状退下去。 　　方才那一下足够让他惊出满身的冷汗来，她既然让他退下, 那么自然是最好了。 　　明枝自己去没有探查到什么，派人出去, 还是一样的结果。意料之中, 也算不上失望。 　　“看来再去多少人, 结果还是一样的。”明枝突然开口。 　　贯仲在识海里听到这话, 龟缩着不敢说话。西北大荒那个地方,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若不是师泽亲自和明枝提起, 恐怕他都不知道。 　　他看明枝此刻已经完全不在乎师泽，全身心的投入另外一桩事里。 　　他是从来不知道这女人想要做什么，所有的猜测在她的身上不管用, 谁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又想做什么。 　　她在殿内走了两圈，而后直接离开天魔山，前往西北大荒。 　　“你想去？”贯仲有些慌张的问。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明枝奇怪道。 　　她去西北大荒已经有两三次，前面那么两三次，因为师泽还在，她不好离开太久，每次去个几日，就要折返回来，现在师泽不在，倒是没必要讲究这个了。 　　西北大荒的寒风一如当初那么凛冽，如同尖刀要将人的肌肤给切割开。 　　明枝看到地上的血迹，妖魔们死后，如果有□□，还是有尸体留存下来，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看护法那个样子，是不可能给人收尸的。 　　她看到地上大片溅上的鲜血，鲜血一大片的扑洒上去，但是她看到的时候，土地上的鲜血颜色已经淡了。血洒在地上，时间一长，颜色不淡反而会加深，但这里的颜色却淡了下来，像是被土地给吸了。 　　她看了周围几眼，血迹淡淡的，没有任何尸块。 　　明枝低头，手指上亮起了些许莹莹光辉，她直接以灵力把这片血迹下的土地翻起来，果然翻起来之后，泥土里出现了一只手掌。手掌上的肌肤已经被腐蚀殆尽，露出下面的肉。她看了两眼，这模样倒像是被什么一口吞到肚子里，然后被消化成了这个模样。 　　她翻了其他的地方，无一例外全是这样。 　　这个地方并不是死气沉沉的地方，死在了这里，就会迅速的成为滋养这里的养分。 　　“果然这一切都是这样。”明枝脚尖踢了踢脚下的土，她挺直腰。 　　她动了两下，这里既然有尸首，那么这里依然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法阵范围。 　　她将四周动了好长一圈，都没有察觉到四周有个什么要攻击她的动静。 　　明枝在原地等了小会，心念一动，直接跃出去，果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地方或许是才有了鲜血的滋养，平静下来没有之前的躁动。 　　明枝站在那里好会也没有感觉到空气里传来有任何的动静。 　　护法带来了不少人，但是活着回去的，只有护法一人。其他人全都交代在了这里。 　　她处身荒野，荒野四周风声呜咽，除去她之外，空无一人。 　　她慢慢的在荒原上走，这里如同另外一个世界。将其他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一望无垠的地方，如果不是她自己的亲身经验，恐怕也看不出这里头的道道。 　　不过现在那些曾经稍稍浮现出来的东西，转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走了一圈，风平浪静。 　　再看也找不到什么了，她掉头几步打算就走，脚下一顿。 　　原本平静的空气里传来密密麻麻的波动。 　　明枝往一个方向看去，她挥袖一掌对过去，原本平静的地方荡起一层诡异的水纹。 　　水纹从里被一股力道推开，一个人影出现在水纹内。 　　“是你？”明枝看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的师泽，颇有些意外。 　　她放师泽走之后，听说他闭关不出，派了探子过去，只是知道他闭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既然不知道，她也没有强求。 　　“许久不见啊。衡云君。”她双手背在背后，对他一笑。 　　她看到师泽的脸上，被他的脸色弄得一愣，师泽的脸上惨白，似乎流失了不少生机，这和她以往看到的师泽大为不同。 　　“你是怎么了？”明枝打量了师泽许久，还是开了口，她看到师泽那个脸色，像是受了什么重伤。 　　“有人伤了你？是谁？”明枝想了下，又觉得这世上能真正把师泽伤到这个程度的没有几个。 　　明枝也有些迟疑起来，“你是怎么回事？” 　　师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咳嗽了两声，身体比他离开之前还要更清瘦了几分，在寒风里看着似乎随时都会被寒风吹跑。 　　“没事。”他简单的说了一句。 　　“你不说那就罢了，反正也是你自己的事。”明枝见他不说，心底生出一股戾气。 　　她走了一段路，“怎么？你今日过来是打算干什么？” 　　明枝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他清瘦了不少，宽大的衣袍在他身上显得他身形纤细，同样的也显出几分过头的清隽。 　　“……”师泽嘴唇动了动，“我过来看看。” 　　他不知道她的打算到底是什么，但知道她想要做的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只能过来看看，看看这片地方到底是有什么猫腻。 　　“看看？”明枝脸上生出充沛的兴趣，她上下打量了师泽一眼，“你都成了这个样子，不好好在你的北阳山待着，跑到这个地方来，是不是觉得你自己活了这么久，活够了，所以死了也无所谓了，是不是？” 　　她脸上带笑，可是话语里分明带上了一丝火气。 　　现在师泽的这个模样，是真的看着随时可能烟消云散。 　　师泽听出她话语里的火气，只是微微一笑，“这个倒是不必担心，应该暂时还死不了。” 　　话语才说完，他憋不住咳嗽了几声。 　　明枝冷笑，“死不了？我看你现在就差不多了！” 　　她抬手就往他攻去，她的攻势来的非常突然，师泽神色一凛，两人过了几招，师泽重伤初愈，而她攻势甚强，招数凌厉，完全不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 　　明枝的招数狠辣，只是几招就有些将师泽逼住的意味。 　　“都成了这样，你还敢来这里？”明枝一掌带起凌冽的掌风直攻他面颊，师泽整个人仰去，堪堪和她的这一掌擦过。 　　她没有半点和他开玩笑的意思，凛冽的掌风将他的脸颊割开了一道口子，明枝见状立刻收手。 　　她站在那里蹙眉，师泽的情况比他自己表现出来的还要更为棘手。 　　师泽雪白的脸上破开了一道小口子，口子看着小，但却不浅，伤口处流血出来。 　　他看向明枝，刚想要说话，然而话还没开口，咳嗽起来。他这阵咳嗽来的既凶且急，他来不及用灵力来止血。 　　他咳嗽的整个人都弓了起来，明枝原本看着，见着情况不对，立刻过来，她才触碰到他的左手臂，师泽立即躲开，“不要碰我！” 　　他整个人半跪在地上，拼命的离她远点。 　　“伤在左手？”明枝看了眼他的手，的确刚才拆招的时候，她没有见过他怎么动过左手臂。 　　“说，到底是谁伤得你。” 　　明枝低头问。 　　她一定要把伤师泽的那个人给找出来，千刀万剐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师泽摇摇头，他似乎不愿意在这个事上多说，他开口想要说什么，又咳嗽了起来，脸颊伤口处的鲜血流淌下来落到土地里。 　　明枝正一手覆在他脸颊上，要愈合他的伤口，突觉到脚下有动静。 　　明枝低头一看，见着脚下的地颤动不止，再一看见着师泽脸颊上滴落的鲜血已经滴落在地上。 　　滴落在地上的鲜血渐渐变浅。显然已经被吸入地里。 　　“你……”明枝看向师泽，神色复杂。 　　她一手覆在他脸颊上的伤口上，促进他伤口的愈合。 　　原本死寂一片的平静被打破，土地里开始有细细的灵气蹿出来。 　　明枝一把搂住师泽的腰，带着他腾跃到空中。 　　“你真的是给我源源不断的惊喜啊。”明枝看着下面的剧烈的变化，笑着对师泽说了一句。 　　师泽捂住胸口，看着下面平静的土地开始隆起，满脸诧异。显然也是意想不到。 　　她抽出法器，让师泽坐在上面，她自己低头看着下面地裂山崩，原先平静荒芜的模样完全不同。 　　她感觉到下面山川的变动，以及空气里充斥着的灵气。 　　原本空中并没有任何灵力，空空荡荡比凡人的地界都还不如，但是现在巨大的灵气却从地脉中涌动起来。 　　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这片地方的疑惑，在此刻终于解开了，原来师泽没有骗她，也没有记错。 　　明枝在上面看了好会，突然一跃而下。 　　师泽扑过去，见到她跃下的身影，紧跟其后，也跳了下去。 第155章 说着，她脚尖踩了踩地…… 　　“回去！”师泽抓住她的手臂, 手上用力将她往回拉。 　　明枝感受到空气里充斥的灵力，灵力浩荡，一反刚才的贫瘠。她回头看了额一眼师泽, 见到师泽惨白的脸色, 还有额头上的冷汗。她反手卸掉了自己手上的力道，免得拉扯当中,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将师泽的伤处给牵拉到。 　　“你说过这里是众山灵气的起源？”明枝突然问。 　　师泽没有回答, “你和我上去！” 　　明枝笑了笑, “我之前觉得, 你是不是在诓我, 毕竟我来了这么多次，除了那个琢磨不定的防护阵法, 着实看不出其他的东西，不过今日，我知道, 你从头到尾没有骗我。” 　　说着下面的灵力如同巨大的波涛，形成波涛向两人压过来。 　　明枝察觉到那几乎能碾碎人骨头的灵压, 她反手抓住师泽的手臂, 直接跳上法器。 　　“你伤得挺重的。”明枝驱使法器腾空十几丈, 避开那股大的如同波浪一般的灵压。 　　师泽不说, 她到现在也能明白师泽现在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若是留着他和她一块呆在下面, 她会不会怎么样另说, 师泽恐怕是要去半条命。 　　“你不该来这里。”明枝往法器下望了一眼, 她回头看师泽。 　　“你应该呆在北阳山好好养伤，”她又想到什么，颇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你要是不来，我倒是没法验证你之前说的话。” 　　她几步走到他面前，将刚才吸取到的那些浩荡灵力，细细梳理，覆盖在他手臂上。手掌才覆盖上去，她察觉到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师泽想要躲开，却被她一手抓住。 　　明枝径直抬起他的下巴，逼着他看着自己，“你伤得这么重，到底是谁伤得你？青瑜和师父恐怕也不知道。他们对你的看重程度，如果知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绝对不会放你出来。”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问了，又有什么用？” 　　师泽任由自己的下巴被她捏在手里，这男人脾气从头到尾都不好，到了现在还是一样。明明事关他的性命，却还能这么和她呛。 　　明枝瞬间怒火腾起，她有直接套取他脑海里记忆的冲动，但这股冲动很快被她自己给压了下去。 　　直接提取记忆会让人变成傻子。何况她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倒是显得自己多在乎他似的。 　　“好，都是你自己的事。”明枝怒火被强硬压了下去，她没有收回自己的手掌，依然给催发他手臂内部的长势。 　　“伤了你的那个人，千万不要被我知道。”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师泽嗤笑，言语倒是透出了几许属于他的原本的傲气。 　　“不如何？我只会生剥了他的皮，将他骨肉亲手拆了。一刀一刀，让他全数感觉清楚。每一刀都别想躲。” 　　“割下来的肉，我会当着他的面，亲自丢给妖魔吃掉。敢伤了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死的那么轻松，不把所有折磨人的法子全在他身上给用一遍，我不会罢休。” 　　师泽沉默下来，过了小会，“这么些时日没见，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这些惑人心智的话了。” 　　“是不是说出来骗人的，你自己心里知道。”明枝没有多少继续和师泽说下去的意思，这些话她想说也就说了，但是信不信，那都是师泽自己的事，她不会也懒得出来解释。 　　她站在法器边缘，往下面看。感觉到下面的灵力如同水浪一般浩荡。 　　明枝之前在这里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灵力，如果不是那如同游走一样的法阵，她真的没有觉察到这里除了无尽的荒凉，还有什么别的东西。现在那股荒凉和贫瘠感在此刻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波涛一般的浩荡。 　　她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条浩荡的河流。 　　一股剧烈的灵力卷上来，她立刻驱使法器往更高处飞去，避开那股逼人的灵力。 　　灵力太过浓厚，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承受不住，不管修士还是妖魔，都会被撕裂掉。 　　她是无所谓，但是还有师泽，冒险这个事，把他拉进来，还是太过了。 　　明枝心里算了一下，如果她把师泽送回去，再返回来，恐怕也就再难见到现在自己所见的这一切。 　　“……” 　　她仔细的感觉着这巨大的灵力，灵力十分巨大，可也能感觉到灵力的强度也不是完全一样的。 　　她感受了一下，开始沿着自己所感受到的灵力强度慢慢寻找。 　　她在师泽身上设了一道结界，掉头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 　　这片地方足够大，灵力也足够浩荡，她在仔细查找。师泽在她身后发话，“你刚才说的话是否是真的？” 　　明枝全心全意的寻找地脉，听到他在后面这么说，过了小会才反应过来，“真假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去想么？” 　　“如果是真的，不如我们就从此隐居。”师泽说出这话，带着根本无法的希翼，“可好？” 　　明枝低笑，“我曾经答应过你，然后结果你自己也看到了。这个是你我的一厢情愿，我已经想通了，但是你还一味的沉浸在里头，这没什么意思。” 　　她的话语没有任何犹豫，师泽的眼睛暗下去。 　　明枝看了他一眼，“我是爱你的。” 　　师泽自嘲一笑，“罢了。” 　　他只是那么一问，知道她会答应的可能微乎其微，只是被她那话带起了希望，哪怕心里知道她难以会答应，却还是期盼她会和意料中的不一样。 　　“我是真的爱你。”明枝一面观察周围的情况，一面道。 　　“只是，咱们都有自己该做的事。” 　　她说着眉头一皱，停了法器前进的速度，她疑惑的张望四周。 　　到了这里，她就摸不清楚这周围到底有什么变化了，周身的灵力时而浓烈时而浅淡。 　　“你在找什么？”师泽看她一直在看着下面。 　　明枝看他一眼，“你来的正好。” 　　她绕开他的左手臂，径直握住他的右手，明明成了妖魔，但是掌心却依然滚烫。 　　“你看得出来，这里头源头在哪里？” 　　她倒是忘记了，她身边还有一个宝。别人看不出的，师泽说不定能看出来。毕竟他生来就和常人不同。 　　师泽闻言蹙眉，他定定看她好会，明枝感觉到他的注视，回头去看他。 　　两人注视一会，师泽回头去望着下面的浩荡巨变的山脉，“好。” 　　明枝听着他的回答，脸上笑了起来。 　　灵力涌动如水流，水流再湍急，可是流向还是从源头向下，灵力也是如此。只是极少有人能在这么汹涌的涌动中，能清晰的辨别方向。 　　明枝一手覆在他的背脊上，“如果真的受不住的话，要和我说一声。” 　　师泽眼眸轻动，“和你说干什么？” 　　“如果你受不住的话，那就算了。毕竟这个对我虽然重要，但到底你还是最重要。” 　　师泽手掌骤然握紧，她还是这样，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她都是这般甜言蜜语。 　　言语如他曾经为她买过的栗子糖，咬破外面的糖衣，栗子般软糯的甜软充斥在心中。 　　“你到了现在，怎么还是喜欢这套说辞。”他笑起来的时候略有些冷，“难道你不觉得累么？” 　　“说给你听得，又有什么累的，更何况，我也只是说给你一人听而已。天上地下的只有你一个，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累的。” 　　师泽沉默下来。 　　明枝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带着无尽的安抚之意，“怎么样，还好么？” 　　话语下全然是对他的关切。 　　师泽笑起来，笑容里无尽的对自己的悲切，“你真是……” 　　他到底还是没能继续说下去，他感觉到自己又陷入了她的沼泽里。 　　心甘情愿，无可救药。 　　师泽过了小会，他抬手起来指了指一个方向。 　　明枝见状，立即驱动法器往他方才指的方向过去。 　　“你不怕我骗你？” 　　明枝还是半抱着他，尤其是对着他的左手臂更是小心。 　　“骗就骗了，只要你高兴。”明枝对他一笑，“我还没见过你骗人，要是你来骗我的话，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波流转。 　　师泽沉默。 　　她照着他的指引在上方兜兜转转。这里除了他们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明枝感觉到浩荡灵力逐渐平复下去，不复之前的那么重重压在人的身上。 　　身上那股重压感逐渐消失，明枝手上把师泽的手臂微微托了下。 　　重压散去，师泽脸上比刚才稍微要好了些。 　　又过了好一会，那股重压完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轻松愉快。明枝往下面看，不知道何时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座座巍峨的高山，山顶覆雪，出去寒意逼人的风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奇怪的地方。 　　“就是这里？”明枝笑问。 　　师泽听出她的疑惑，“就是这里，你若信就信，不信那就罢了。” 　　明枝笑出来，她俯身出其不意的在他脸颊上吻了下，“你说的话，我自然信。如果你都不能信，那这个世上对我来说，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信任了。” 　　师泽猝不及防被她亲了下，他张了张嘴，对着她那张盈盈的笑脸，却说不出斥责的话来。 　　明枝没有管师泽那一脸欲言还休，她看了四周一圈，确定没有危险之后，驱使法器落到地上。 　　这里没有刚才的那么汹涌激烈，甚至十分的平和。 　　让人很舒服惬意。 　　这就让人很惊讶了，她落到其中一座山顶，山顶顶峰凹陷了下去，里头全是清水。 　　明枝绕着那个湖走了一圈，她看了那片湖面许久，还是伸手出去，手指触碰到水面，原本平静的水面立刻起了变化，巨大的灵力透过了她的肌肤，钻入她的经脉。明枝感受到那股强大的灵力，马上将钻入体内的灵力来吸取掉。 　　那灵力源源不断，永不停止一般，不管她吸取了多少，都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是那霸道到极致的灵力，如果没有足够敏捷，恐怕只会被这灵力给撕碎。 　　明枝破开那股灵力的强大引力，“果然就是这里了。” 　　她说着看看周围，“就是这里没有其他地方了？” 　　师泽摇头，“没有了。” 　　他有些迷惑不解的看她，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也不说，既然如此倒是不如直接帮她，看看到底她要做什么。 　　“……”明枝听后陷入诡异的安静里，她轻轻笑了笑，而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她整个人都难以自制，笑的浑身颤抖。 　　“你……” 　　明枝笑够了，她回头过来看师泽，“你说，如果我把这里给炸了，你说会怎么样？” 　　说着，她脚尖踩了踩地上的地，挑了挑眉，满脸好奇。 第156章 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 　　“你说什么？”师泽有短暂的怔忪。 　　明枝好笑的看向他, “我直说一次，听没听得清楚，那都是你自己的事。” 　　“你疯了？”师泽说着看了一眼山顶上那平静的湖面, 明枝离开那湖面之后, 湖面之前有的波澜此刻已经完全消失。看不出有任何波动。 　　他原本设想明枝会想要占据次方的灵气，用作提高自己的修为。可没想到她真正的意图, 竟然是如此叫人意想不到。 　　明枝只是笑笑，“少了这些东西, 这世上其实能安稳许多。” 　　她左右打量了一下, “同样的, 也少了许多麻烦事。” 　　师泽神色复杂。 　　“你不可能做到。”他突然身上一松, 原先的紧张压迫到了此刻全都烟消云散，他之前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今倒是轻松了许多，如果她所说所做全都是真的话。 　　她想的太疯狂，想要做到简直痴人说梦。 　　“我有话和你说。”师泽伸手去握她的手臂, 原本僵硬的身躯都柔和了不少。 　　明枝抬起手腕，主动的迎上他的手。 　　“有什么话？”她笑盈盈的看着他。 　　师泽握住她的手腕, “你这段时间不要再有太大的动静, 你这身体……” 　　师泽说着顿了顿, “我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成魔的, 但恐怕绝非一般的入心魔成道。这种强行转变, 恐怕对你没有什么太多的好处。” 　　他有意探查她的躯体, 可是灵力才要注入她体内, 却被另外一道灵力死死的抵在外面。 　　“算了。”明枝看他一眼，她反手过来，按在他的手腕上, “我领你的情，至于其他的，就算了。” 　　师泽嘴动了动，定定的看她，小半会之后，“为什么？” 　　“因为没意思啊。”明枝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里拿出来，她看着湖面，“你不觉得，不管是修士也好，还是妖魔也罢，根本没有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必要么？” 　　师泽被她的这话弄得一愣，明枝被他这幅呆愣模样很好的取悦到她。 　　“修士也好，妖魔也罢，其实没了他们，这世上不会变的更糟，甚至凡人们因为没了他们，还少了许多压迫，少了他们日子不仅不会变得更糟，反而还会更好。” 　　凡人和修士里头之间的隔着天堑。跟别说妖魔。 　　修士也好，妖魔也罢，都没怎么将凡人的性命当过一回事。即使那些名门正派，出手帮助他们看不起的凡人，高高在上，还有一些类似于丹芷长老那种人，凡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就是蝼蚁。 　　妖魔就更别说了。 　　不管是修士还是妖魔，心心念念的全都是提升自己的修为，不择手段，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当然里头也有些许不错的，但靠着修士和妖魔的良心，根本就如同一个笑话。 　　“没了这些东西，这世上可以太平不少。”明枝轻轻抚在他的脸上，“你该不是怕死吧？” 　　她言语含笑，就连眉眼里也是盈盈笑意。 　　“……”师泽脸上浮上难以言喻的神色。 　　明枝见状满脸疑惑的靠近，“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世上太多的神鬼有什么意义。”师泽过了许久终于道，“但是你……” 　　明枝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这就行了。” 　　她没有半点问过他的意思，只是嘴上和他说一声，这一声说完了，那也把事情做到了。 　　她以刚刚吸收的灵力给他治伤，师泽伤的很重，重到让她都觉得诧异。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把他伤到如此之重，可伤他的人到底是谁，他的嘴倒是硬的很，不说伤了他自己的人半个字。 　　“这伤的很别致。”明枝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不动声色的将力度再次放轻，好让他能好受一些。 　　“该不是你自己伤得吧？” 　　她随口一句，却感觉到手下手臂的肌肉僵硬起来。 　　她颇有些不可思议的抬眼，“我说对了？” 　　“你想的过头了。”师泽别过眼去。 　　明枝嗤笑，“不是就好，我还没见过把自己伤成这样的人。” 　　她看他，“你既然不说是谁干的，那么我也不逼你，不过以后别这样了，毕竟你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都活了这么多年，能不能别和小孩子一样了？” 　　师泽沉默不语。他忍受着骨头重新长出来并且加固的痛苦，那痛苦如同蚂蚁钻入皮肉啃咬。 　　“难受是吗？”明枝突然道，她看他一眼，“难受就对了。” 　　师泽看她，明枝俯身过来，猝不及防的就咬了下他的唇，“把你难受的厉害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言语里似是而非，让人抓不住到底什么意思。师泽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可这个时候她又沉默下来，手掌握住他的手腕。 　　“好了。”过了好会，她松开他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 　　“你和我离开吧。”师泽突然道。 　　明枝满脸奇怪的看他，师泽触碰到她的注视，心头都凉了下来。 　　他嘴唇微颤着，此刻不管多少话，此刻全都说不出口。 　　明枝轻叹一口，她抚住师泽的脸颊，又怜又爱的看他，“你这个傻子，这话说了多少遍了，还说？” 　　这话他说了不少次，她也听了多少次，可是他每次说出来，还是带上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希翼。 　　他出不来，也不想出来。甚至还有些自得其乐，乐不思蜀。 　　师泽落寞自嘲一笑，“是我想多了。” 　　明枝定定看他，她突然问，“你认真的？” 　　“你若是认定我不是认真，我说再多，又有何用？” 　　明枝笑了，她松开师泽，回身过去，“如果……” 　　她开了个头，还没说完，又觉得有些好笑，“算了，哪里来的如果。” 　　她说完，又俯头下来，在他的唇边啄了几下，“无论怎么样，我也只是喜欢你一个而已。” 　　师泽眼睛鲜红一片。 　　甜言蜜语如同毒药，可是他也心甘情愿的将这颗毒药给吞进肚子里。 　　明枝去看那片湖水，如果不是这一切的变故，恐怕她都不会找到这个地方。果然还是要多谢师泽。 　　“我很谢谢你。”明枝盯着那平静的水面没有回头，她言语里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如果不是你的话，恐怕找到这里，我还真的不知道要多久。” 　　她说着，手又向湖面上覆过去，那股强烈到极点的灵力再次涌了过来，这次和刚才又有了不同，心底里开始涌现一股巨大的贪婪，这么多的灵力如果她全数享用的话，她的修为就会提升不少，到时候就再也没有对手。 　　这股念头从心底下升起，如同滚雪球一样，在心底下越滚越大。 　　明枝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这股贪念，她立即屏气凝神，默念清心经，迅速的将这股浓烈的贪婪给压了下去，她收回手，站在湖面旁良久，露出个诡异的笑，“有趣。” 　　师泽在一旁看出异常就要上来，明枝一手拦住他让他别碰到那湖面上，“好了，你现在伤势才痊愈，受不住那么浓烈的灵力冲击。” 　　她感觉到自己的元丹处影影约约有股胀痛。 　　她成魔之后，元丹早就经历了许多次扩容，除非巨量灵力涌入，不然她半点感觉都没有。刚才如果她不及时收手的话，恐怕会有更多的灵力涌入她的躯体，一旦她不能对那些汹涌澎湃的灵力进行引导，那么到时候必定她会因为这些灵力在体内到处乱窜躯体爆裂而死。 　　“……你”师泽开了口，可话还没有说出来，又摇了摇头，“罢了。” 　　她的性子到如今他已经完全摸清楚了，她下定决心的事，他已经改变不了。 　　明枝握住他的手，指尖稍稍用力，师泽只觉得指尖处有轻微的刺痛，那刺痛只是瞬间，很快就消失了。 　　“我送你回去。”明枝亲亲热热的握住他的手掌温声道。 　　他该拒绝，可他却被蛊惑了一般，没有挣脱开。 　　明枝带着他离开这里，荒野里的寒风在前行里离开他的躯体，她对他颇为仔细，知道他重伤初愈，便以自己的灵力在他身上盖了一层，暖意融融，不管荒原里头的寒意有多浓烈，都不会到他的身上。 　　“你打算马上回去吗？”明枝见到已经出了大荒问了一句。 　　她等了好会也没听到师泽开口说话，“你不说的话，那么我就认定你是不怎么想回去了。” 　　明枝说完也没有听到师泽反驳她。 　　“还真的不想回去啊？” 　　“话都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师泽话语出来，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实在太过幽怨，他想要补救，偏生又没有这等经验。 　　明枝也没有穷追猛打，她只是笑了一声。笑声轻快，满是愉悦。 　　“既然你不打算这么早回去，那么我们到外面走一圈怎么样？” 　　她看师泽蹙眉，“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你好好的走一走了，至于下回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 　　师泽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之后，他道了一声好。 　　凡人的集市不管什么时候都很热闹，明枝扶着师泽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走着。 　　她的手扶的很稳，走了一段路到石桥旁边，扶着师泽休息一会。 　　河边有小孩子拿着柳树枝条在钓鱼，城里的水算不上清澈，不过好歹还能看清楚里头有几条鱼。 　　她扶着师泽坐下，瞧着那几个小孩玩的开心。 　　水里的鱼和成了精似的，咬柳枝的尖尖，但是不咬实在了，勾的小孩在岸边上蹿下跳。 　　她在天魔山里闹腾的够了，出来了瞧着小孩也觉得有意思。师泽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撑着下巴，看小孩玩耍。 　　突然一个小孩脚下一滑直接掉河里去了。 　　那孩子不会凫水，掉到河里就吞了几口水。明枝见状一把将那孩子从河水里提出来。 　　周围的孩子吓得赶紧去叫大人过来，明枝在人背上拍了两下，吞下肚子的那些水都吐了出来。 　　等到这孩子的爹娘来的时候，就见着自家孩子坐在地上浑身湿透了嚎啕大哭。 　　那对夫妻到她面前千恩万谢，原本坐着的师泽到她身边。 　　“这位是……？”那孩子的父亲问。 　　“我丈夫。”明枝答道。 　　她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师泽看向她，眼神里微微露出诧异，明枝满脸疑惑看回去。 　　师泽回头。 　　“是的。” 　　他看向面前的凡人。 　　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 第157章 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从…… 　　那个孩童的父母对她和师泽千恩万谢, 又把孩子从明枝手里接过去，当着明枝的面狠狠的打了几下。小孩子下水容易淹死，要不是有人搭救, 恐怕这会早就连命都没有了。下手就更大了。 　　明枝听着小孩嚎啕大哭, 只觉得耳膜都在痛。 　　她对小孩没什么感觉，谈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但是小孩子一哭，那真的是魔音贯耳, 比天魔山里那些个妖魔都还要更烦人一些。 　　师泽在一旁默默看着, 小孩被打的到处转, 嚎啕着到处躲。小孩吵吵闹闹, 多出许多他以前根本不可能有的烟火气。 　　他以前没有过，也没有注意过, 可是现在他却想要拥有，两人就和尘世里所有的夫妻一样，每日在一起生活, 吵吵嘴，为了孩子的淘气烦恼。 　　这样的生活, 对他来说很陌生, 但也似乎很不错。 　　明枝察觉到师泽的凝视, 她回头过来看他, 只是触碰到他的眼神, 她就瞬间明白了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有些稀奇, 又有些好笑。 　　“你喜欢这个？”她下巴扬了扬，示意了那边正鸡飞狗跳的一家子。 　　师泽点了点头，他没有遮掩, 明枝眼里多了些兴趣。 　　“算了，再羡慕，你也过不上。” 　　师泽长久的沉默下来，他握住她的手。手掌干燥且冰凉。 　　她回握住，“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师泽点头，“我知道。” 　　他的这个念头，也只是念想而已。 　　他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明枝不欲多说，也不想在这里呆的太久，那边打孩子的夫妇见着明枝要走，还想过来继续道谢，明枝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她拉着师泽往别处去了。 　　“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来了，一起走走吧。”她勾住他的小拇指，冲他笑。 　　在天魔山的时候，恨不得把他的傲骨全都剔除掉，好让他全身心都是她的。可是真见着他被折磨的惨兮兮的模样，她自己都不想看到他那模样，心里更是不相信他会真的屈服，哪怕他那段日子真的伏小做低，她也不相信。 　　后面她也无所谓了，他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强求也挺没意思的。 　　凡间街道上熙熙攘攘，街旁有卖栗子糖的，她买了一包来。选出一个最好看的送到师泽唇边，“尝一尝？” 　　师泽看着她，过了好会，嘴唇微微张开，将她送过来的栗子糖含在嘴里。 　　她喂了师泽一颗，又塞给自己一颗。 　　明枝后槽牙用力一咬，直接把嘴里的糖咬碎。 　　师泽沉默的在她的身后，前面的明枝回头和他说话的时候，可见眼底有温柔的笑意。 　　他握住她勾住他小拇指的手，“去那边看看。” 　　明枝顺着他的手一看，见着是个首饰铺。她没怎么去过这种地方，以前在北阳山的时候，最多只是托女弟子带一点带着玉石的手绳，上回戴首饰还是师泽拉着她成亲的时候。 　　她对这些的兴趣说大并不大，但见他有兴趣，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师泽让掌柜把好的拿过来，自己选了一支簪子，亲手戴到她的头上。 　　她头发散散的很是随意的结成个发髻，上面毫无半点装饰。他选的一支青玉簪，素雅别致，衬托的她发丝乌黑肌肤雪白。 　　“喜欢吗？”他问。 　　明枝对着镜子，伸手触摸到头上的簪子。 　　两人凑在镜子里，还真的有了那么点成双成对的味道。 　　“挺好看的。”明枝道。 　　她冲师泽笑笑。 　　师泽嗯了一声，买了这一支。 　　她头上戴首饰老大不习惯，头上光秃秃的习惯了，戴上一根簪子也有点不适应。 　　“带着挺好看的。” 　　明枝看了他一眼，“你若是喜欢，我就一直戴着。” 　　师泽缓缓吸了一口气，他轻轻捧起她的脸，额头轻轻触碰在她的额头上。 　　他放不下她，从开始到现在，以至于那未知的将来都是如此。 　　明枝和他走在外面，看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其实，你觉得这样不就好了么。” 　　师泽见着她脸上有些诡异的微笑，“这样其实就很好了，至于其他的，完全都不需要。” 　　师泽刚想要开口，明枝对他笑，“没事了。” 　　到了傍晚，明枝亲自把他送到北阳山山脚下。她换了装束，如果不是熟识的人，很难认出她。 　　她离开的时候，没打算回来。可是今日竟然还站在这里了。 　　“回去吧。你如今虽然伤势好了，但是你左手臂的骨头才长好没有多久，凡人伤筋动骨都还要一百天，你多少也要休养一段时间。” 　　师泽嘴唇动了动。 　　明枝亲在他的嘴唇，身边路过的行人冷不防看到这么热情奔放的，不管男女老少吓得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北阳山脚下自然和北阳山一样都是正经地方，她这么一来，那些凡人吓了一跳，纷纷往后后退，但是在最初的惊吓过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烈火熊熊的围观。 　　师泽感觉到濡湿柔软的触感抵开牙齿，在他舌尖上一扫，而后迅速拉开距离。 　　他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遭遇这种事。就算在天魔山，她光天化日之下乱来，也是周围都没有人。 　　“你……” 　　师泽才开口。明枝哈哈一笑，转身消失在原地。 　　她如同一阵风离开，只留下他一人。 　　“衡云君？”人群里传来年轻人惊恐到极点的嗓音，师泽看过去，见着人群里有个弟子满脸惊恐的望着他。 　　师泽什么都没说，丢下那个吓的几乎魂都都掉了的弟子转身离开。 　　明枝回到天魔山，直接回了大殿。 　　护法看到她脸上的笑，“尊上看起来心情不错。” 　　明枝的确心情不错，她径直在宝座上坐下，她双手交叉在一起，“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到时候安排一下，送那些仙门一份大礼。” 　　护法有些吃惊的抬头，看到明枝脸上富有深意的笑容，只是愣了下，而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是！” 　　他感觉到明枝说的那份大礼，和她让自己探查的地方一定有关系。 　　“前段日子，由着他们闹腾，现在也该还给他们一点了。免得他们还以为我真的不会拿他们怎么办了。” 　　明枝坐在上面，她敲了两下手边的扶手，噗嗤笑起来，满满的恶意。 　　护法会意直接道是。 　　师泽回来之后，就将自己锁入紫云台。青瑜在熏华的调理下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北阳山内已经不需要他出来主事，他原本对那些琐事没有任何兴趣，正好专心做自己的事。 　　但时间渐渐过去，他敏锐的感觉到北阳山有了些许说不上的变化。一日在密室里他更是感觉到充斥的灵气突然消退了大半。 　　第二日青瑜和熏华马上来了。 　　“师弟你感觉到什么没有？”青瑜迫不及待问。 　　“山中的灵气没有以前那么浓厚了。”师泽道。 　　其实何止，他能感觉到那股灵力迅速的退去。 　　“这段时日一直这样，但是昨夜却变化的格外明显。”青瑜满脸的忧心忡忡，“我已经去信起他仙门，说自己门中也是如此。” 　　这种都是各自藏起来不敢示人，青瑜去信他们才发现大家都一样。 　　“既然不是北阳山一家，那么事情就大了。”青瑜道。 　　师泽想起什么，眉头一蹙，但他到底没有说什么。 　　或许事情并不是如同他刚才猜测的那样。 　　青瑜对此事极其重视，他请了好几个仙门的掌门和长老过来一同商量此事，过了许久他过来直接要师泽跟着他一块走。 　　“天魔山有异动了。”青瑜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知道那个妖女不会善罢甘休，早早的在天魔山外面布下了眼线，盯着天魔山的风吹草动，但是没想到那个妖女竟然心思缜密到这个地步，竟然到了如今才被他察觉到。 　　等到现在才察觉到她私底下的那些小动作，显然已经晚了。 　　“那个妖女不知道做了什么，把众仙门竟然害到如此地步！”青瑜满脸愤愤。 　　“师兄你……” 　　师泽看到外面那些其他仙门的人，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这次不能留她了。”青瑜斩钉截铁道，“上回因为不清楚天魔山内中情形，被她得逞。你又被她控制在手上，但是现在不会了。” 　　令诸多仙门门中灵力逐渐衰弱，除了她之外，恐怕没人能搞这个鬼。他原先还想再等一段时间，等到何时的时机再动手，但是现在看来，是留不得她了。 　　师泽听后没有做声，他不做声，青瑜就当他也肯了。 　　这么大的事，青瑜不担心他会因为那些情情爱爱就昏头转向。大义当前，如何取舍，这个师弟远远要知道如何做。 　　师泽过了小会，“师兄已经探得她的去处了？” 　　“若不是将一切都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我怎么会出手。” 　　青瑜早已经探得天魔山的去向，在确认没有任何差错之后，他才将仙门们聚集到一起，仙门们依靠门派内山川充裕的灵力修炼，那妖女不知道做了什么害的众多仙门山脉灵力减弱。既然如此，那么也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师泽默不作声，见到一行人竟然是真的冲着西北大荒去的，心下一沉。 　　在广袤的西北大荒上，天魔山一行人格外的醒目。 　　“妖女！”仙门落地之后，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大骂。 　　明枝回身过来看着一众人，她略略打量了一下他们带的那些人，“带了不少人来。” 　　“倒是比我想象里的还要好。” 　　青瑜立即听出她话语下的诡异，“你说什么？” 　　妖女回身过来，殷红的唇笑的十分诡异，“你以为，如果不是我故意的，你们有那个本事找到我面前来么？” 　　众人闻言脸色齐齐一变，明枝站在那里，笑的肆意张扬，“你是真的蠢啊，从过去到现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从来没有逃出去过半分。” 第158章 她袖手旁观，如同看着…… 　　在场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 　　场面安静的掉针可闻, 呼吸声都可以被清晰的听到。 　　“什么意思？”青瑜脸色也变了，这个年纪只有他的零头的魔尊，他一直未曾放在心上, 但被这般被她戏耍在股掌之上, 让他脸面全无之余，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妖女笑而不答, 她背着手笑盈盈的看他，下刻青瑜等人的脸色一变, 感觉到浓厚的魔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原本隐藏起来的妖魔们此刻全部显现出身形。 　　“请君入瓮, ”明枝在妖魔们的簇拥下, 垂眼看着那些脸色大变的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可还满意。” 　　她的视线从师泽的脸上直接扫过去，师泽站在人群里，仰首看着她。除却最初的那一层薄薄的惊讶之外, 到了现在脸上已经平静如水。 　　漫天的魔气从她的身边一路排开，浓厚的魔气遮天蔽日, 将仙门所有人笼罩在下面。 　　“你以为你就凭着这些东西, 就能把我们如何了？”青瑜打量了一眼她身边的那些妖魔, 嗤笑道。 　　“你和你之前的那个魔尊相比, 实力不知相差多少, 不仅仅是修为, 而且还是心智。你以为你手下的这些个东西能和八百年前的相提并论” 　　明枝听见笑了笑, 她手掌覆在胸口，“这人在夸你呢，高兴不高兴？” 　　她背手,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好对付了，但是不试试看，谁知道呢？” 　　明枝说完，不再和他废话，直接一挥手，顿时她身后的那些妖魔，如同潮水向下面的仙门涌去。 　　“哼，乌合之众。” 　　青瑜冷哼，“在天魔山的时候，你尚且还能依靠法阵躲起来，现在就凭借着这些东西，你休想藏身了！” 　　转眼间这些仙门和妖魔们交手，才交手了一会，空气里就传来细微的震动。 　　师泽一剑斩杀掉一批扑过来的妖魔，感觉到四周的变化，“小心！” 　　话语刚落下，就见到外围的一片妖魔化作一团血雾。 　　她将所有的妖魔都提了来，部署在这里，远远比仙门都要多出几倍不止。 　　众多仙门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根本摸不清楚这里到底有什么门道。 　　妖魔们在仙门近乎惊恐的注视中化作骨血，缓缓没入土壤里。 　　当土壤里吸取够了足够的血肉，原本躁动的一切安静了下来。 　　“果然不愧是我喜欢的人，看出来了？”明枝在上闲闲的问。她面上带笑，双手插在袖子里看着仙门们之前为了躲避那杀人的法阵，各种左右躲避各种狼狈。 　　她斯条慢理的看着，和欣赏一场好戏一般看着。 　　“你……”师泽开了口，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他嘴唇抿的很紧。 　　她从来不会和他说她的打算，现在就算再问，也问不出一个字来。 　　明枝纵身上去，青瑜当即迎面而上。两人战在一起，交手数十回合之后，师泽发现两人越战越远。 　　所朝行的方向正是当时他带着她去的方向。 　　“别去！” 　　明枝纵身往后跃去，乍一看倒是像是仓皇后退。 　　战场内的妖魔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似乎想要将青瑜和明枝之间的联系给斩断，给她挣出一条出路。 　　青瑜见状哪里会轻易放过，他已经被她这些年的动作弄得越来越烦，如果说一开始为了师泽，克制没有动手。那么现在已经是没有任何耐心了。 　　眼下这个机会是千载难得，如果错过了，那么不知道下次机会在哪里。 　　青瑜追了过去，其他仙门见着魔尊竟然不力逃走，越发的士气高昂，想要将所有的妖魔完全一举歼灭。立刻也跟着追了过去，只等一块将魔尊击杀。 　　师泽想要阻拦，青瑜却根本不听，他看向一旁的熏华，熏华摇摇头，“他不会听的。” 　　现在这个时候，恐怕都已经红了眼，拦是拦不住了。 　　师泽纵身追上去，“师兄不能再去了！” 　　青瑜果然没有听她的话，明枝到一出山顶上，她盯着平静的湖面笑而不语。 　　“妖女还想要跑到哪里去！” 　　明枝反手衣袖重重撩在湖面上，聊起的湖水骤时向身后追来的人身上扑去。 　　众人一惊，以为是什么招数，立刻支撑起结界，那层水扑在结界上，浓厚的灵力刹那间充斥在周身，那股灵力浓郁到诡异，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心下贪欲突然高涨，如同熊熊燃烧，将理智全数吞噬掉。 　　在场的除了几个修为高深的，暂且可以压一压，其他人压制不住内心的那股对灵力的贪求，扑向了湖面。 　　师泽伸手一把抓住一个人，另外设下结界阻止那些人靠近。 　　被师泽抓住的那个人，满眼布满血丝，整个人完全已经陷入癫狂。 　　他反手一剑对师泽刺来，师泽捏住他的脉门，指尖用力，将他手腕上的力道全部卸掉。他眼角余光看到更多的人，甚至里头还有些仙门内德高望重的长老向结界那边扑去，他们疯狂的将自己所有的修为用出来，击打在他的结界上。 　　明枝站在结界的另外一头，她袖手旁观，如同看着一场好戏。 　　“你们不要被这妖女迷惑了！”青瑜强行以清心咒驱逐出心下的念头，见到其他人全都和着了魔似的前仆后继的扑过去，顿时就伸手阻拦，被拦住的人反手向他攻过去。 　　此刻妖魔们也赶了过来，场面变得越发的热闹。 　　明枝站在结界的另一头，慢慢的欣赏结界那一边的丑态百出。 　　“你难道不觉得，妖魔也好，修士也好，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么？”明枝开口。 　　师泽将那些意图破坏结界的修士击退，听到明枝的声音从结界那边传出来，带着点儿悠然。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所谓的修士也好，妖魔也罢，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你们也不是天生天养出来的，而是靠着吸收灵力一点点的修炼出来的。” 　　明枝说着满脸疑惑，“说实在话，我想了这么久，也没想出来，你们存在于世上，到底有什么必要？维护正义？这世上有很多事，本身就是你们搞出来的，如果没有你们的话，恐怕这世上还能太平一些。” 　　她是真的不知道所谓修士还有那些妖魔，有任何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必要，她曾经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 　　“修士也好，妖魔也罢，都有自己的欲念。这么多年也没有见到有超脱飞升的。”她仰起头来好好的想了想，“说白了，你们和那些普通凡人，除了会飞天遁地的本事，另外活得长之外，还能有什么区别？” 　　“而你们好事做的也不见得比你们惹出来的麻烦更多。”明枝想到以前的往事笑了笑，“凡间的那些事，其实没有你们，可能日子还会过的更好些。” 　　“所以，还是不要存在了。” 　　她说着看着结界那边的情况越来越乱。贪欲是人生来具有的，就算是修道，这东西也是刻在骨子里头，如果没有真的超脱出这些欲念，那么现在哪怕心里只有一份，到了现在也要被催化成了百倍。 　　不管是妖魔还是修士，都已经红了眼，对于灵力的极度贪欲，已经让他们完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全都要除去。 　　明枝看着师泽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实力着实强悍，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控制局面，将那么多的修士和妖魔阻挡在外。 　　她看了看天色，只是她现在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继续耗下去了。 　　明枝抬手，极其强势的灵力重重击在结界上。 　　结界因她的这一击摇晃了两下，随即上面出现了裂缝。 　　结界上的变化令得那边已经魔怔了的人和妖魔们越发癫狂。 　　“你若还认我是你师父，那么你立刻停手！”熏华看见结界上裂开的缝隙，脸色大变。 　　明枝闻言，她看向熏华，她隔着一层结界，对熏华跪下来，恭敬的磕头。 　　这世上没有人能对另外一个人毫无缘由的好，就算是父母子女也是如此。熏华当初对她的那些，她都记在心里。这世上的恶意太多，那点善念就显得尤为可贵，也尤为难得。她知道，所以也记着。 　　“对不住了。”她恭谨的给熏华磕了三个头，她起身的时候，脸上满是冰冷，“但是师父放心，师父的恩情我一直都记着。” 　　发疯了的人和妖魔如同惊涛骇浪，汹涌着扑过来。结界的缝隙越来越大，最后在明枝的一击重击下，直接碎裂。 　　师泽三人立刻结阵，想要阻止这些人过来，可是到底还有人不要命的扑了过去，直接往那汪泉水跑去。 　　师泽三人为了能拦住这群疯子，除却没有真的下死手要人性命之外，其余并没有多少手下留情。那些人跑过来踉踉跄跄，几乎整个人都站不稳。有几个妖魔迫不及待的一头扎到池水里，充裕的灵力直接钻入他们的躯体，噗的一声直接炸裂。 　　鲜血炸开了一地。 　　而后几个长老模样的人见到前面冲过去的下场，清醒了一点，但是浓郁的灵力充斥在周身，原本稍稍清醒的头脑，又因为贪念而混沌起来。 　　“我这么多年，见到像个人样的，只有你和师父两个。其余的人不管再好，在提高修为上，都是一个样。” 　　明枝说着看着人扑到池水里，下场和前面那些人一样。 　　“这就怪不得我了。之前要说他们心智都被迷惑了，那么刚才也该清醒了。这都是他们自己的贪念。” 　　她在一旁看着那些人因为自己心里生出来的欲念，前仆后继的送死。前面人的死却没能阻挡住后面那些人的脚步。 　　这灵力实在是太纯粹太充裕，让他们如同饥饿的野兽扑向肉，哪怕前面的人鲜血淋漓的表明是什么下场，依然不死心的往上面凑，妄想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青瑜想要过来，可是对面源源不断冲过来的人，让他分身乏术。 　　很快那边因为路途受阻，修士和妖魔又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不知道两边到底哪边更热闹点。 　　明枝隔岸观火，她看向师泽，“你看看他们，不管是仙门也好，还是妖魔也罢。此刻到底有什么区别？” 第159章 无奈之下只能打晕他，…… 　　“这些人和凡人到底有什么区别？”明枝居高临下的看着, 她满脸盈盈笑意，“妖魔也好，修士也罢, 除了那一身灵力还有寿命之外, 和凡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明枝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皱眉，她仰首起来很是认真的想了想, “我想了半天，是真的想不出你们和凡人究竟有什么区别, 爱恨嗔痴贪, 一样不少一样不缺。因为你们有灵力, 活的长, 欲念反而还比凡人要更为浓烈，你们高高在上, 不可一世。一旦有了恶念，造成的恶果远远比那些凡人还要多的多。” 　　她很疑惑的看向前面的乱象，不管是修士还是妖魔, 此刻全都鬼迷心窍，满心的贪欲, 妖魔天生便是随心所欲, 想破坏就破坏。可是那些修士, 道貌岸然, 到头来, 却还是这么一副欲念满心的模样。 　　“所以你们留在这世上到底有什么用？” 　　她说着, 又见着好几个人承受不住突然暴涨的灵力, 爆成一团血雾。湖水边一片鲜血淋漓的，修士的，还有妖魔的, 淋漓的一片，根本分不出到底是修士的还是妖魔的。 　　鲜血的味道没有任何区别，炸开在土地上，血肉的热意随风散去之后，只剩下一片的浓厚的腥味。 　　“你们没有存在世上的必要。” 　　她低头道。 　　她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里。 　　“你想要我们全数死在这里？”青瑜眼角余光看着又有几个修士竟然踩着前面的血肉，直接扑向那个池子，随即没有例外炸成一团血雾，“我们并没有把门中弟子全部带来，你天魔山却已经空了，就算我们都死在这里，我们也不会亡！” 　　他看到那边的妖女听到他这话，不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大笑起来。 　　她笑的眼角都出了泪。 　　青瑜因为她这笑弄得心绪难安，他猜不透这妖女的心里到底想什么，也不猜不到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这妖女从来都是出人意料，不管是他，还是师泽，没有一个人能预料到她在想什么，接下来又会做什么。 　　她笑的十分放肆，在一片混乱和疯狂中，显得格外的诡魅。 　　青瑜看向师泽，师泽双手结印，但是也向她看过去，眉头微蹙。 　　她笑够了，慢腾腾的看向青瑜，半点眼神都没有给师泽，“看来你这么多年，都光顾着长年纪了。脑子一点都没长过。” 　　“长年岁长□□，年纪一大把，看着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老房子着火的动情，被捅了还情深不悔，但是最重要的脑子却没有随着你的年纪长点。” 　　青瑜一张脸几乎红到了底。嘴里“你”了几次，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心神一松，顿时被几个意欲偷袭的修士抓住了破绽，一掌攻过去，逼得他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然后那拉开的破绽被旁边虎视眈眈的修士立刻撕裂开。 　　开始只是几个漏网之鱼的修士过来，不少被阻拦在青瑜三人拉成的结界之外，可是现在那个被破开的口子被其他人逮住时机撕裂开。 　　明枝袖手看到血雾越来越多。 　　师泽迅速的就要去修补那个被撕裂的大口子。人的贪欲足以让人放弃一切操守，这点在修士身上，也是一样的明显。 　　后面的修士见到前面的人冲进去，看到师泽过来修补结界，马上疯了一般，对他动手。 　　那些人修为远不如他，他们自己也心里清楚，所以成群结队，一股脑向他冲来，赶在他动手之前。 　　有人抓住机会向熏华出手。那并不是逼师泽住手，而是带着要将熏华置于死地。 　　熏华实力出众，但她到底还是存着一份善念，没有真的要把这些人如何的意思，这点仁心被这些人察觉并且利用到，一道寒光从她的背后直直刺来。 　　“师姐！” 　　师泽跃到熏华身边，一掌直接将那个意图偷袭的修士直接击毙。 　　师泽拿着那具尸体，他看了熏华两眼，确定熏华没有大碍，但确定熏华没有大碍之后，他没有半点回去将那个窟窿填上的意思。 　　“师弟？”熏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师泽满脸冷漠的站在原地，“师姐，何必要拦着他们？” 　　“师弟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们既然想要什么，也无人逼迫他们，那么就让他们去好了，何必吃力不讨好的去阻拦。” 　　他乌黑的眼睛望着那些不断涌入结界的人，背着双手，任由风带起他的袖子，“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们三人都是为了他们的安危，可是到头来，就是这群他们保护的人，恩将仇报。 　　“我不觉得仗义需要人回报，只是有些人命中注定，在劫难逃，前面已经有足够多的前车之鉴，他们还是如此，那么就让他们去吧。” 　　师泽回头过来，对上熏华诧异的眼，“师姐是医者，医者仁心，但也应该知道，有些病症就算是再如何妙手回春的医者也没办法救回来的。例如现在这些人。” 　　“贪欲是他们骨子里头的，只要他们清醒半点，就算没有我们三个，他们也应该知道如何做，可是如今这模样，分明就不是这样。” 　　他心头一片冰凉，他看着湖边的鲜血又浓厚了些许，那些人满怀贪念扑过去，可是最后不但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反而成了一团污血。 　　“师弟！” 　　师泽摇摇头，“现在已经没用了。” 　　如果刚才没有人来偷袭熏华，他已经将那个漏洞补上，现在已经不太可能了。 　　熏华何尝不知道，她看着那些涌进来的人，神色极其复杂。 　　“可到底是人命。”熏华低声道。 　　“这世上没有办法的事太多了，这些人是自己寻死，将死之人，不管旁人怎么阻拦，也拦不住。”师泽看着鲜血流下来，“或许这是他们的命吧。我们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或许是这样，但我到底还是不能见死不救。”熏华纵身而上。 　　师泽见状不得不紧跟其上。 　　他已经尽力，到了此刻他已经没有拦住旁人送死的意思，可熏华上前，他不能不管。 　　明枝冷眼看着死了一批又一批，湖面内的灵力因为一批又一批不知死活的人引发的开始涌动起来。 　　那些人里头不仅仅是道心不稳的新弟子和年轻妖魔，还有那些修炼了不少年头的长老，她之前弄得动静太大，弄得这些仙门人人自危。她故意给仙门的探子泄露出天魔山倾巢而出的消息，让青瑜下定决心，带领仙门将妖魔斩尽杀绝。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各仙门带来的人还真是不少。这个时候全数给她用来搅乱灵流了。 　　这些人比她预料里的还要疯狂的多，她原本以为看到前面人的惨状，多少都会清醒一点。没想到他们的贪念比她预料里的还要疯狂。 　　湖面里的灵流不断被那些妖魔和修士们挑起来，原本的平静被打破，如同汹涌的暗流一圈圈的卷上来。 　　明枝感觉到那被激出来的灵流，缓缓靠近。 　　“我还以为你们会退走，没想到你们比我想象里的还要更贪，哪怕他和他的师兄师姐三个人加在一起都拦不住你们送死。” 　　师泽三个人挡不住那么多人的贪欲。哪怕他们用尽全力，但是架不住那些人自己想要冲过来。 　　青瑜感觉到空气里无形卷起来的动静。 　　“你到底意欲何为？！” 　　明枝没有看他，“待会你就知道了。” 　　“住手！”师泽见她伸手触碰湖面上，目眦尽裂，几步要上前。 　　青瑜见状一把抱住他，“你疯了！” 　　明枝对师泽的呼喊毫无所动，她的手指触碰到湖面上无形的激流，那股强烈的灵力激流瞬间冲入她体内。那激流远比她当初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要激烈的多，气势汹汹，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撕碎的力道。 　　明枝立即将这股力道引入识海，同时将密布在识海之上的所有封印解开，激流被引入识海里，蛰伏在识海里的贯仲立刻抓住机会一跃而出。 　　师泽看着明枝的眼眸变了颜色，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奇怪，他所熟知的神情在她的那张脸上迅速褪尽，他的心也跟着沉没下去。褪到最后一点，突然停住，那满脸的猖狂得意生生的停留在脸上，另外半张脸上露出的若有若无的笑意，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古怪。 　　她抬头起来，向师泽跃来，熏华和青瑜皆是一惊，上前就要和她缠斗，师泽却快他们一步径直到她面前。 　　“你现在到底是谁？” 　　明枝闻言抬眼，殷红的嘴唇动了动，勾出一抹美艳至极的笑，“是我。” 　　言语落下的下刻，她的手扣在他的手腕上。 　　“除了我之外，你还觉得会是别人吗？” 　　说着那股之前钻入她躯体内的汹涌灵力一下统统输入师泽的体内，那股灵力直扑他的识海，识海之上的封印在极其强势的灵流冲击下轰然炸开，内里封印的东西被灵流拖拽出来。 　　明枝眼眸上遽然蒙上一层黑色。 　　“哈哈哈！”贯仲狂笑着，化作黑雾疯狂的咬住师泽身体里封印了多年的魔物，拖拉着在明枝的身躯之上显出两道扭曲的黑影。 　　贯仲从来都不知道这女人要干什么，但是机会到了眼前，他自然是要抓住。 　　只要吞了这个东西，他就可以反手控制那个女人，还可以将那个女人的躯体给苍兰用，只要她躯体不死，那么苍兰也一定没有事。何乐而不为。 　　他吃了刚才冲击过来的灵流，他没有肉身，不会和那些妖魔和修士一样，因为肉身承受不住而暴烈。 　　青瑜和熏华看到师泽身上缠斗的黑影，想要上前，但却被巨大的灵压给压了回来。 　　现在他们也不确定情况到底是怎么样了。 　　师泽身上的黑影被师泽不停消化削弱，骤然生变还没来得及反应，贯仲吸收了巨大的灵力，能和它纠缠。 　　贯仲猛地尖啸，撕咬着那黑影。当黑影被吞噬殆尽，明枝松开手，任由师泽掉下去。 　　明枝回头一把抓住贯仲逐渐实体化的躯体，她对贯仲露出一个诡魅的笑，“该做正事了。” 　　说着不等贯仲有半点反应过来的机会，拖拽着他，直接落下来。贯仲才吞下那东西，此刻哪里还肯受她辖制，顿时和她纠缠在一起，明枝被黑影团团围住，身影完全被黑雾笼罩住。 　　贯仲还记得她和苍兰的契约，不敢要她性命，明枝却毫无顾忌，直接将他拖拽往那片早已被血给浸透了的灵池。 　　“你要干什么？！” 　　觉察到不对的贯仲怒问。 　　他还是不知道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下意识里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明枝没有回答，她死死抓住贯仲，直接往灵池里坠去。 　　她早在之前就把天魔山的妖魔全都用完了，那些东西天生的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留着也没多少益处。 　　“你个疯子！！！”最后一刻贯仲终于明白她想要做什么，疯狂扭曲着躯体，想要从她的手里挣脱出来，明枝双手死死抓住他，让他完全不可能有半点逃脱的机会。 　　“怎么了？方才还不是想要抓住我，用我的躯体来给你的女儿么？！” 　　她一直不知道妖魔和修士存在于世的意义是什么，起先她浑浑噩噩，后面她随波逐流。可是经历过北阳山的那一出，她知道了，只要有她这一身血肉在，她就要提心吊胆。 　　只要别人知道，那么她就永世都别想有清净。她对这一切已经厌烦了。 　　是贪欲，还有对于追求灵力的贪念，只要这两个还在，那么她永远不可能得到安宁。 　　而她也不见得喜欢继续这么活下去了。 　　“你是个好人。”明枝的声音传入师泽的心底。 　　师泽瞬身上前，此刻已经晚了，她一把拉住身上的黑影直直坠入灵池里。 　　灵池里的池水掀翻，贯仲之前吞了上古的魔物，这东西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他抢了先，可是得手不代表这魔物真的好对付，当入了灵池，被极大的灵力灌入引爆，威力不是一般的难当。 　　“快走！”青瑜一把拦住还要向前冲的师泽，他一把抱住他的腰，向四周喊道。 　　四周剩下来的人也察觉到此刻脚下土地的诡异震动，纷纷离开。 　　青瑜几乎制不住手臂内的师泽，无奈之下只能打晕他，将他带离。 第160章 我去将你找回来，千山…… 　　师泽清醒的时候, 已经过了两天了。 　　当时明枝落入灵池，地动山摇。青瑜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但是看这架势, 也知道恐怕是发生大事了。 　　青瑜一把敲晕了疯狂想要扑到灵池里的师泽, 另外带着其他多少有些清醒过来，想要逃命的修士迅速逃离。 　　“你醒了？”青瑜守在床边, 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睁开眼，轻声问道。 　　师泽闻言看向青瑜, 在看到青瑜的瞬间, 眼神瞬间清明, 他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 就要起来。 　　“你要干什么？”青瑜见状摁住他的肩膀。 　　“我去找她。” 　　青瑜蹙眉，“到了这个时候, 你骗自己还有什么用？那种情况，你觉得她还有可能活着么？” 　　那个灵池青瑜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靠近那里的人, 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是体爆而死。当时又有那么大的震动，不管如何, 人都不可能还好好的活着。 　　师泽抬眼, 乌黑的眼里一片沉寂的光, 这片沉寂里又露出了点令人胆寒的东西。 　　他低头看了一眼青瑜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一手握紧青瑜的手腕, 直接将青瑜的手腕拉开。 　　“师姐怎么样。” 　　“她去天魔山了。” 　　贯仲已经被明枝带着一同落下灵池, 看她当时所作所为, 显然根本就没有半点留退路。贯仲已经彻底跟着她消亡的干干净净。 　　“那就好。”师泽点头，他挣开青瑜的双手，起身往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里？” 　　师泽头也不回, “师兄放心。我做的事对北阳山没有任何威胁。” 　　“你现在才去了体内的那个东西，身体虚弱的厉害，你不好好静养，到处乱跑做什么！” 　　师泽一愣，他这才感觉到识海内空空荡荡，再没有这几百年里那些重重的封印。虽然还残留着识海被强硬破开的痛楚，可又是另外的轻松。 　　师泽立即推开门，不顾青瑜焦急的甚阻拦，直接御剑而去。 　　再赶到那里，一切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地面支离破碎，再也不复当初的面貌。他落到之前那场混战的地方，这片地方已经完全分辨不出原本的面目，地上几道深深的沟壑，似乎还在向人昭示之前发生过什么。 　　但是除了这些，别的痕迹再也没有，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再也没有半点痕迹。 　　他一步步走到山顶。原本山顶那处灵池，此刻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出断崖。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了，只有吹在这片天地的风没有变。 　　师泽走到那片断崖边，那片地方生生被炸开，千疮百孔，再也看不出原样。消失的很干净，很彻底，无论他如何拼命的去抓，都无法抓到了半点她剩下的痕迹。似乎她这个人彻底的消失在天地之间，所有过往皆为虚妄，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他站在那里许久，遽然笑起来，开始只是嘴角咧了些，而后笑的越来越大声，他肩头抖动不停，大笑戛然而止，他整个人似乎再也承受不住，扑倒在地，吐了一口血。 　　他看到眼前的那一滩鲜红，微微一愣，而后又笑起来。 　　笑声嘶哑带着无尽的悲凉，他大笑起身，举目四望，皆是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没有了，这一切是真的没有了。 　　他笑着，又吐出一口血来。寒风凛冽，带起一片呜咽的风声。 　　他笑声一顿，整个人蜷缩起来，他很痛，很痛。痛到他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疼。 　　那巨大的痛苦将他整个人都翻卷在内，他挣不开也逃不脱。仍由自己完全被这片痛苦吞噬。 　　痛苦到了极点，反而麻木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什么也不知道。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活在这世上，也仅仅只是活着。 　　师泽倒在地上，土地泛着一股湿，似乎要将他整个也埋葬。 　　他手掌按在地上，抓了一把土。送到自己眼前，五指张开，泥土从掌心里落下，他笑着闭上眼，笑着笑着，有冰凉的泪水砸在地上。 　　青瑜和熏华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他坐在那里，他已经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多久。 　　两人来了之后，一时间谁也没有上前。 　　“师弟。”熏华过了许久终于开口。 　　前面的人一动不动，等了好一会，熏华正犹豫要不要过去，人终于动了下。 　　师泽站起来，平素洁净无尘的衣袍上落满了泥土灰尘。 　　“你伤势还未好，与我们回去吧。” 　　熏华道。 　　明枝当初对师泽下手，匆忙之间并无太多温柔，几乎是破开封印，生拉硬拽将原本封印在他体内的东西生生拽出来，她下手太狠也太快，几乎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事做完了。 　　师泽也因此受伤，不过比起那永久的折磨，这伤也算不上什么。 　　“师弟。”熏华一手拦住想要上前的青瑜，对他摇了摇头。 　　师泽静静的站在断崖边。他像是听到了熏华的话，但又像没有听到。 　　在青瑜耐心要告罄之前，师泽终于回头过来。 　　他脸颊和衣襟沾染上了不少泥土。灰扑扑的一片。 　　熏华看到，嘴翕张了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已经死了。”青瑜道。 　　“师兄！”熏华心头猛地跳了下，回头低喝道。 　　师泽脸上没有半点变化，眼底里连最开始的焦急和挣扎都没有了，平静又一片死寂。 　　“哪怕你不愿意听，我也要说，她死了。” 　　师泽死寂一片的眼睛没有因为这话又任何动静，“我知道。” 　　他看向熏华，“我记得她说过，她对师姐的恩情一直记得，她这个人恩怨分明，对她好的，她就会记得。那对父女，既然她亲手除掉一个，那么另外一个，她绝对不会留下来。” 　　“我看过了，的确已经死了。” 　　师泽对上青瑜，微微点了点头，和青瑜错身而过。 　　青瑜站在那里，身体僵直，连师泽走了多久也没察觉。 　　这一次妖魔几乎全歼，但是仙门自己也是元气大伤。修仙修了这么多年，但到头来，却没有几个能真正的逃脱掉七情六欲，光是凡人里让他们最看不上的贪欲，却让他们丢了性命。 　　那些仙门好些自己去送死了，还有一些活了下来，但是活下来，也仅仅是活下来了，道心不稳，修为倒退，心境没有经受住这种生死关头的考验，修为倒退是一定的了。 　　剩下来的那些人，惶惶不可终日，急着向青瑜讨要个办法。师泽对于这些毫无兴趣，他和青瑜熏华告知一声之后，自己孤身返回北阳山，彻底的封了紫云台，唯一侍奉他的仙童元胡也被他遣了出去。 　　他步入密室，密室原本就有，只是多年来他从来没有用过，任凭密室封闭，开启还是这段时间。 　　密室内有一片他以灵潭引入的池子，灵潭的池水灵力充沛，十分适合一些灵木的长成。 　　他缓缓走到池边，垂头看到下面浅淡的光影。 　　光影从水下透出穿透水面而出，投在他的脸上。在他面庞上投下一篇斑驳不明。 　　他缓缓靠近水面，坐下来，连带着手都撑在地上，缓缓俯身而下，看着水面下的世界。 　　水面下极其安静，连水泡从下浮上水面炸开的微小动静都能听得清楚。 　　他轻轻拨了两下，将上面覆盖着的荷叶拨开，清波下模糊的影子随着他指尖的轻动逐渐清晰了起来，水面之下，一个极其小的婴孩如同蜷缩在母体里一般，一条细细的根系从孩子的肚脐处延伸出来，一路蔓延到下面的泥土里。 　　“……”师泽看着清波里的幼小孩子，仔细的看着，看了许久之后，他突然笑了。 　　“你曾经告诉我，你从何处来。我知晓你不属于这里，但终究我还是要留你下来。” 　　他说完之后，他起身坐好，指尖集聚灵力划开自己的手腕，殷红的血注入清水中，输入到那个婴孩的身上。 　　她看出了什么，但是也猜不到他到底做了什么。只是要他别再伤他自己。 　　他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同样的她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也想不到我想要什么。不到最后结果，我们两人谁也不知道彼此要做什么。但是我们都阻止不了彼此。” 　　他当时是想到她强硬转变成魔，他几百年前曾经听说过曾经有过，不过那些人都是很快就死了。他担忧她的躯体会出事，以自己血肉白骨再混合了从她那里得到的鲜血，为她再塑造肉身。 　　一切从头开始，从生命的最开始，再重新出发。 　　疯狂吗？ 　　或许如此。 　　但那又如何？ 　　她是如此，他也是如此。 　　“看来你我真的是天生地设的一对，”师泽笑起来，水面上的盈盈光辉落入他眼里，点燃了内里的火。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把你的魂魄招回来。” 　　他说着脸上浮现浓厚的悲伤，“可是我在那里找不到你……” 　　那里他没有寻到她的魂魄，一丝一毫也没有。 　　但是他脸上的悲伤又很快退却，“没关系，你不在那里，我知道该去哪里寻你。” 　　“我说过，我不准你死，那么你就不能死。” 　　师泽又笑起来。 　　“我去找你。” 　　我去将你找回来，千山万水，跨越生死。 第161章 然后一巴掌拍到了他脸…… 　　这件事他没有透露过任何人, 以自己血肉白骨为料，再以她精血为浇灌，从生命的最开始重新开始, 这件事在他之前没有修士做过, 在他之后恐怕也只有他一人。 　　只有他才有这种疯狂。 　　没有可借鉴的前例，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一旦失败, 那么就是不会有再来的可能。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赌的了。 　　他感觉到有人想要强行破解紫云台外面的结界，匆匆出去。 　　他到外面一看, 果然就看到了青瑜。 　　“师兄有事？” 　　一段时间不见, 青瑜由原来的年轻人模样变得有些沧桑。 　　“我有事找你。”青瑜不欲和师泽废话, “你可感觉到北阳山的灵力大不如以前？” 　　“一年之前就是这样了。”师泽道。 　　他一年前就感觉到北阳山内的灵力在逐渐消退, 如同河流的源头被突然改了道，原来的河道没有了源头, 逐渐干涸。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青瑜问。 　　师泽看着青瑜，“师兄，你何必执着？” 　　“你果然知道什么？”青瑜满脸不可思议。 　　“也不算, 天下灵力如同河流，不管是大河大川, 还是溪流, 全都有源头, 她不可能将源头给毁了, 最多是改了道。” 　　现在修士们, 不管正道还是那些邪门歪道, 创建门派所在的地方, 全都是在灵力充裕的山川，无一例外。现在道改了，那么现在所有的灵力, 没了补充的，自然会衰竭下去。而找到新的灵力流转的地方谈何容易。 　　这些门派所处的地方，都是千年下来好不容易找到的。要是重新找，等到找到恐怕已经不知道几代人了。 　　到那个时候，传承还在不在，还是个未知数。 　　修士的修行没有高到一定程度，依赖着灵力的滋养，若是灵力断了，那么留在元丹内的灵力一旦耗尽，就开始和凡人一样开始衰老。 　　而修行到能保持不老的修士，根本没有几人。 　　所以当初那些修士会火烧火燎的去阻止明枝。 　　“你为了那个妖女，竟然连师尊的心血都不顾了？”青瑜反问。 　　师泽定定的看着青瑜，“师兄，苍兰和北阳山孰轻孰重？” 　　青瑜脸上一僵，“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问，如果她能复活过来的话，师兄会如何选择？” 　　青瑜面颊上闪过纠结，他最后低头下来，“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她已经是死了。另外，师尊的心血……实在由不得我去决定。” 　　“可是现在如此，也不是师兄能决定的。” 　　师泽的话让青瑜愣住，“你什么意思？” 　　“师兄，眼下这种情况，不是你我能改变的。再说，这世间没了修士，没了妖魔，会有什么不好的变化么？” 　　青瑜满脸愕然，他嘴唇翕张了好几下，没能对师泽这话说出一句反驳来。 　　如果是以前，妖魔为祸四方，仙门自然是有铲除妖魔的义务和职责，可是明枝下手太狠，狠到让人不寒而栗，她竟然抢先一步，将妖魔首先全部祭在西北大荒，从此之后，天下再难见到妖魔，更别说危害人间了。 　　“那些人真的适合修道么？”师泽想起那个丹芷长老，原本的平静骤然变得讥诮，“修道，修身修心。如果真的是里头的人才，不管在哪里，不管如何，都可得道。可是更多的是恐怕不是为了求道，而是为了他们可以长命百岁，长生不老而来。他们都有自己的所图，这样的人，让他们如愿，那才是侮辱了师尊的原本用意。” 　　这一番话说的青瑜几乎说不出话，他握紧了拳头。 　　“师兄，这天地之间，没了你我，没了妖魔，哪怕没了那些芸芸众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唯有天道循转永恒。” 　　如明枝所说，修士和妖魔有存在的必要么？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若是以前他不会想，也不屑于去想。可是他真的思索一下，发现真的如她所说，这世上没有妖魔和修士，根本就没有半点影响，甚至没有了修士和妖魔，这天下还能太平不少。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这条路，就是我，师兄和师尊在我身上倾注太多，希望我能彻底的超脱，得成大道，可是到头来我才知道，师兄和师尊让我走的这条路，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他眼下渐渐发红，抬头看向青瑜，“师兄，这么多年来，你和师尊让我走的那条路，原来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无欲无求，我也没有你们以为那么坚不可摧。” 　　他也会和那些凡人一样，有自己的念头，甚至他比那些凡人还要贪婪，哪怕她人已经不在了，他都不想放手。 　　她死了，从此之后，她就获得安息。而他还要在这世上徘徊。 　　把他搅乱的一塌糊涂之后，就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离开，凭什么？ 　　师泽想不通，这世上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既然如此，他就把她一把拉回来。 　　疯子也好，如何也罢，他就是要她回来，哪怕从头再来，他也无所谓。 　　“师兄，没了我们，这世上不会有任何改变，同样的，没了我们，其实这世间说不定还能变得更好些。” 　　师泽看着青瑜错愕又不敢置信的神情。 　　“师兄，在这件事上，你再强求，也是没用了。” 　　说罢，他从青瑜的身边走过去，没有再回头。 　　师泽想他真的是将凡人那些毛病全都给学了个透顶，他嘴里劝说师兄放下，可是实际上最不能放下的人，是他自己。 　　他种了心魔，明明心里知道，却没有去管，任由他的心魔在他的心里落根发芽，到了现在根本不可能撼动。 　　他封了紫云台，开始四处云游。 　　名为云游，实际上他做的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她的魂魄不在她殒命的地方，那么可能是去了鬼界，这里生灵，只要没有得道飞升，不管是妖魔还是修士，亦或是凡人，丧命之后，灵魂前往鬼界。 　　鬼界那个地方，是亡者的世界，之前就算有妖魔和修士想要前往，全都被鬼界吸入其中，丧了性命。 　　他在别处找不到她，可能她的魂魄在那里。 　　这些日子，他一面闭关，以他自己的灵力鲜血滋养那副躯体，一面各种寻找鬼界所有的一切。至今为止，还没有活人去过那里活着回来，所有有关于那里的一切，只能从一些典籍里可以窥见，就是这样他也不一定确保那些典籍里说的都是真的。 　　或许他这一去，就交代在那里。 　　但这又怎么样？ 　　他已经存在于这个世间太久，或许对于天地来说，他存在的时日实在是太过短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可是千年的时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长了。 　　他的生命太漫长也太孤单，他已经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他去了蜀地，传说鬼界的入口就在那里，鬼界属阴，哪怕隐藏在人界里看不出来，可是到那里，天依然阴沉沉的，除了从厚厚的云层里透出的那点光，看不出半点阳光。自然阳气也不多。 　　他等到了午夜子时，子时天地阴气达到顶端，浓厚的阴气之下，入口会暂时开启。他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得知了不少关于这里的奇闻怪谈。鬼界入口在这里，想要风平浪静，简直痴人说梦话。 　　此地的凡人知道这片地和其他的地方不同，也有不少传说。这给他提供了不少便利，有些传说纯粹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但有些的的确确有用。 　　例如现在。 　　这日是七月月中，传说这日鬼界大门会开启，这一段时日也是各种匪夷所思的事的高发期。 　　入夜之后，城镇里逐渐安静下来，这个时候是本地人最为小心谨慎的时候，夜幕降临，街道上所有人全都走的干干净净，就连看门的狗也躲了起来，整条街干干净净，空空荡荡。 　　师泽走在上面，步子落在石板路上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他感觉到阴气比白日的时候要浓厚的多，这地方见到阳光的时候少，蜀犬吠日也是这么来的，到了夜里，阴气浓郁到几乎凝结成水滴掉下来。活人这个时候出来，如果命不够硬，沾染了阴气回去，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走在浓郁的阴气里，走过漫长的石板路，往路的尽头走去。师泽的身上放了压制他活气的隐影石，但凡是活的，不管是什么，都没有办法完好的到入口前。 　　他走到了尽头，此刻是子夜，浓厚的寒气和阴气互相交缠着。 　　尽头处是一处河流的旁边，师泽一脚踏了出去，踏入的瞬间，一脚似乎踩在了水面上，随即四周场面一换。浓厚的死气和绝望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压得人完全喘不过气。 　　一切都是灰扑扑的，他一路往里走。 　　四面都是呜呜的鬼哭，似乎因为‘新人’来到了这里，这片鬼哭的声音骤然又大了不少，许许多多的手从地下伸出来，想要抓住师泽的脚踝。但是那些手在触碰到他的瞬间，如同被火烧灼到似的，立刻蜷缩回去了。 　　他已经将自己身上属于生者的气息全数遮掩起来，坚定不移的直接往里面走，他从她那里取来的血凝结在指尖，上头有她魂魄的气息。他把这个牢牢记住在心里，刻在骨子里。 　　这里并没有凡人传说中那些古古怪怪的鬼官，只是一片荒芜，在这里想要寻到一个魂魄，谈何容易。 　　师泽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那些想要往他靠近的手，手还没触碰到他就委顿下来。 　　这世上没有他找不到的人，他要做成一件事，不管如何，那么他就一定要做成。 　　他说过他不准她死，那么天上地下，不管哪里也好，千年万年也罢，只要他存在于这世上，那么他必定会找到她。 　　他既然说了，那么必定会做到。 　　这才没有过去多久，应该来得及。 　　他沿着一条荧光的黑河走下去，在这里他看到很多认识的又或者不认识的魂魄，那些魂魄不管生前是修士还是妖魔，都满脸茫然，生前不管如何，在这里都是一样，毫无区别。 　　他心头突然一动，突然往一个方向跑过去，阴风将他的衣袂扬起来。 　　在队伍里那个孩子的背影特别凸出，她穿着和周围完全不同的衣裙，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模样，手臂和小腿在怪异的衣裙里完全露出来。 　　师泽看见她的时候，哪怕面目完全不同，他第一眼就忍住她。 　　他当即将自己的外衫披在她的身上。 　　“你怎么成这样了？”师泽用外衫将她裹的严严实实，他扶住她的肩，蹲身下来直视她的眼睛。 　　眼前的女童瞪圆了一双眼睛，她满脸错愕的看着他，然后一巴掌拍到了他脸上。 　　“有坏人！” 第162章 “说起来，什么时候给…… 　　师泽被眼前的小女孩一巴掌就推在了脸上。哪怕变成了一个孩童的模样, 衣着怪异，可是他依然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就是她。 　　但是她如此反应，却着实让他措手不及。她眼睛里全是对他的陌生和警惕, 他所有的一切在她这里已经全数消失的干干净净, 半点也不剩下了。 　　师泽被她一巴掌给推到了脸上，但她的这点力道对于他来说无异于蚍蜉撼树, 完全没有因为她这点小小的力气而怎么样。 　　“……你不记得了？”师泽过了许久开口轻声问。 　　他生怕惊吓到面前的小姑娘，可是眼前的人显然不领情, 她脸蛋都郁闷的鼓起来, 双眼满是警惕。 　　而后下刻她一脚重重的踩在他的脚上。鞋履当即被她踩上了个乌漆嘛黑的脚印。 　　这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小小的女孩见着他依然保持着方才蹲身的动作, 而没有半点变化的似乎，觉得很是不妙, 立即撒脚就跑，但是她才跑了两步，后衣领子被抓住, 下刻就被抱在怀里。 　　“没事，忘记了也好。”师泽轻轻把她抱在怀里。“那些你不想要回忆起来的, 那就统统都忘记, 一切都从头开始。” 　　怀里的小姑娘吓得惊慌失措, 疯狂的在他的脚上乱踩。她看起来小小的一个人, 但是发狠起来, 却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 师泽的鞋履和袍服的下摆全部被她踩了好几个脚印, 脏乱不堪。 　　师泽将她抱起来，“我带你回家。” 　　她毫不领情，“变态！” 　　然后接着对他拳打脚踢, 见着这样对他根本没有半点用之后，她干脆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她看起来年纪小，不管是下手还是下口，却丝毫不见留情。但是一口下去也没见着人有半分吃痛放开她的意思。 　　她嘴下没有留情，师泽对她也不设防，一口咬下去，尖锐的虎牙直接咬破了肌肤，血的味道霎时间充斥在唇齿里。 　　她恨不得从他的身上给生生咬下一块肉来，可是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还抱的更紧了些。 　　师泽不在意她狠狠的咬在他脖子上，他任由她咬得他鲜血淋漓，抱住她站起来，一手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宽大的衣袖随着他抬手的动作盖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盖在下面。 　　师泽抱着她往另外一个方向赶过去，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嘴上不但不松开，反而越发用力，有些失笑，无奈道，“你要是再这样，可能待会就会有人过来了。” 　　师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吓小孩的天赋，“到时候不仅仅是我，就连你都要被撕扯成碎片。你想好了要和我同归于尽？” 　　她如今是个孩子模样，对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似乎完全真正的成了个孩童，可若是说完全是孩子心性，可她却有一股凶狠劲，和孩子没有多少相似。 　　他这话说完之后，也依然没有感觉到她有半点松口的意思。 　　他只好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好让她能放松下来一些，可惜他越是如此，怀里的躯体就越是紧绷，下口也就越是凶狠。 　　被她这么继续咬下去是不行的。他只好轻轻的按在她的后脖颈上，指尖稍稍用力，原本凶恶咬在他脖颈上的嘴不得已松开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凶狠的瞪他。 　　师泽失笑，他捂住她的眼睛，“忘了好，所有的一切统统都忘干净，从此之后，你是一个全新的你。我们重新开始。” 　　“变态！”人虽然被他捂住眼睛，但丝毫不影响她听。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吐出一句，然后继续张牙舞爪的要咬他。 　　师泽的灵力迅速密布上他的体表，原本被她咬得惨不忍睹的伤口迅速止血愈合。 　　听到明枝这话，师泽眉宇间涌上些许的疑惑，“变态？” 　　她如今变成了个小孩子的模样，穿着奇奇怪怪的衣裳，并且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听她说过一些关于她自己的事。 　　“这就是原本的你么？”师泽突然道，他眉梢眼角都是笑，“这样也不错。” 　　说完，他一手抱住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她从他来的方向跃去。 　　怀里的人还想闹腾，但是从他袖子下钻出来，感觉到挂在脸颊上的风，又钻回去了。 　　他的时间掌控的恰到好处，到的时候，入口的漩涡还没有消失。正当他准备就从入口处离开，四周突然起了突变，强大的吸力充斥在他周身。 　　尤其是对怀里的人，师泽感觉到有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扯离他的怀抱。 　　已经逝去的人，不被允许离开这里，这里是亡者的世界。已经进来的亡魂，不被允许离开。 　　师泽感觉到她原本抗拒的手不自觉的抓住他的衣襟。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已经向他袭来。 　　师泽敏捷的腾挪，落到一块嶙峋的怪石上。 　　“害怕？”师泽低头看她。 　　还没等她回答，那股莫名的力量已经从四面八方过来，如同天罗地网从四面包抄而来，师泽不等她说话，直接带着她向出口处跃去。 　　这里不宜久留，他必须在引起鬼界最大反扑之前，带着她离开这里。这地方自然之前有人来过，只不过不管是无意间闯进来的，还是别的有什么目的，最后的结果全都是丢了性命，魂魄永远留在这。 　　闯进来的生人，没有能逃出去的。 　　情形越发的凶险，师泽运气将直接闪躲过扑来的绞杀，师泽眼看着就要到出口处，出口已经在逐渐缩小，必须要抓紧时机了。 　　他正欲带着明枝一跃而出，倏然引力加强，另外一道光刃向他怀里的人直直扑来。师泽呼吸一顿，没有半点犹豫转身过去，生生受了那一击。 　　他听到怀里的人发出低低的叫声，他捂住她的嘴，对她摇了摇头。怀里的小姑娘看着他安抚的笑，一时间睁圆了眼睛。 　　师泽生生受了那一击，趁着那瞬息的空档，抱着怀里的人抓住最后的机会，从即将消失的入口处跳了出去。身后的光刃随即跟着而上，只是师泽的动作比这道光刃更快，他带着人出来的下刻，那个入口马上消失。 　　“啊！”怀里的人突然叫了声，在他的怀里很不舒服的皱起眉头。 　　到底是亡魂，而不是生人，逃离了鬼界，在活人的世界并不习惯。 　　师泽抬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清凉的灵力霎时间注入，安抚了她此刻的焦躁不安。 　　她逐渐安静下来，盯着他血迹斑斑的衣袖皱起眉头。 　　师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安抚也似的开口，“我没事。” 　　“你是谁呀？”她从他那只血淋淋的袖子上挪开，满脸不解，她有点惊魂未定，但比那些真正的孩子远远要镇定的多，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哪怕再多的不解，她也还是安静下来。 　　“我认识你吗？” 　　师泽低头看她，她如今只有一点点高，扬起脸看他，乌黑的眼里满是不解。 　　“我们……”师泽开了口，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摇了摇头，在她迷惑的注视里道，“没关系，之前种种，过去了便就是过去了，之后的时光，我们再开始。” 　　“或许统统忘记，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有些事对她来说，太过深刻。忘记了反而还是好事。 　　他抱着她往来时候的方向走去。 　　“你带我去哪里？”哪怕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人对她没有任何的恶意，可她还是警惕的问了一句。 　　“带你重生。” 　　师泽道。 　　说完，师泽手掌放在她的后脑勺上，灵力徐徐汇入，她眼皮重起来，没有两下就趴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了过去。 　　密室里光辉幽幽，水下的婴孩在他的滋养下已经比过去大了一些。原本模糊的面貌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的血骨要说不同，的确不同，至少没有修士能和他这般，以自己的血肉和她的精血再塑人身。他究竟不是平常人，他自己也知道。 　　师泽轻轻拍在睡在他肩膀上的小姑娘，“好好睡，睡醒了，就已经重新开始了。” 　　躯体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神魂的注入，神魂注入之后，等于整个人完全新生。 　　这或许是逆天而为，但是他既然做成了，那么就是天都在成全他。 　　师泽出去了两三天，回来之后就闭关不出。 　　等到再出来，已经是一年之后。 　　师泽出来便向青瑜和熏华道别，如今原有的灵力走向已经改变，修士们逐渐老去甚至和凡人一样生老病死已经势不可挡，再在北阳山待着没有任何意义。 　　师泽做下的决定，无人能改变。青瑜知道他的这个脾性，也只有放他去了。 　　师泽对青瑜和熏华行了大礼，道一声多保重，离开了北阳山。 　　十五年后。 　　青山绿水的山林里走出个明眸善睐的姑娘。 　　姑娘长得很好看，浑身上下泛着一股出众的灵气，看上去就和周遭人都不一样，山脚镇子上的人见过她几次，但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又住在哪里。 　　以前见着一个年轻男人带着个小姑娘来玩。后来姑娘长大了，那个年轻男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多数是长成的小姑娘来买一些她自己喜欢的东西。 　　镇子上人多嘴杂，不管上没上年纪，格外热衷打听旁人的消息。这年纪轻轻样貌出众的男人带一个年纪小小的姑娘，含辛茹苦拉扯大，这里头实在是太令人唏嘘了。 　　不过没人能在那个小姑娘那里打听到半点消息。 　　明枝兴冲冲的买了些自己感兴趣的小玩意，再逛了好一圈，她正在好玩的年纪，外面的东西，不管什么样的，她都觉得好奇。 　　一直到天都要黑了，还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最后一只彩蝶飞到她的肩头，停驻在那里不肯离开，她这才回去。 　　他们居住的这片山林里安静的很，别说什么那些上了年纪的樵夫嘴里说的妖精，就连野兽也出没的很少。 　　明枝嘴里哼着歌，蹦蹦跳跳的跟着蝴蝶回来。 　　“回来了？”师泽察觉到她走到了院子外，走出来。 　　今夜月色正好，泠泠月色将他照的和玉人一般。 　　可惜这么多年看下来，明枝再看着，没觉得有任何惊艳，只是看习惯了师泽这样的，再看别人多少都有些看不上的意味。 　　“回来了。”明枝进来。 　　“早和你说了好几遍，要记得早些回来。”师泽言语温和，只是温和的言语下还是可见的责备，只是这责备太过温柔，说出来在心头拂过，只余下浅浅的温暖。 　　“外面这么好玩？” 　　他是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的，总觉得凡人太多，闹腾太过，尤其外面的人形形色色，气息太过繁杂，让他觉得不舒服。但是明枝喜欢。 　　她就算是再活一回，彻底没了以前那些记忆，也依然喜欢往人群里钻。 　　她既然喜欢，那么就随便她，只要还记得回来。 　　明枝随便嗯了一声，她想起什么噗嗤笑了。 　　师泽见她自个笑的开心，招手让她过来，拉住她到亭子里坐下，今日月色很好，他照着女孩子的喜好，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花卉，照着季节还有时辰来分布。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残留的花香在夜风里送过来。 　　明枝手肘撑在桌面上撑着下巴，“我今个出去，可被人问了好久呢。” 　　“是吗？”师泽将她喜欢吃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 　　“是呀，好几个婶子说你爹都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了，也该再找个老伴了。” 　　明枝话语才落下，师泽的手一抖，不过他下刻立即稳住了手腕。 　　然而还没等他把东西好好的放到桌子上，就又听到明枝问，“说起来，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娘啊，爹？” 　　这一声“爹”终于叫师泽把持不住，手里原本稳稳当当拿着的东西哐当一下掉到了地上，连着里头的点心一块儿摔在了地上。 　　师泽愣愣抬头看她，只见着她坐在那里，满脸没心没肺的看着他，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的不对。 第163章 虽然你不是我爹，但是…… 　　明枝看着师泽手里的点心掉在地上, 哇了一声。 　　“栗子糕掉了！” 　　她爱吃甜食，小时候格外贪甜，曾经还把牙差点给吃坏, 师泽看她牙疼的满地打滚, 一面给她治病，一面限制她继续吃这些东西。每逢她过生辰, 或者隔一段时间，他才会准备。 　　明枝跳起来, 心疼的就要去捡起来。她才起来, 师泽就按住她的手, 师泽对她几乎是任取任求, 宠溺的不像话，但凡只是她想要的, 想做的，师泽都会为她办到。不过甜食上还是管着她，不准她多吃。现在她瞧着好不容易要到嘴的点心到地上去了, 心疼的很。 　　她看着按住自己手的师泽，满脸不解, 按在她手腕上的手清瘦修长骨节分明, 师泽棱角分明到凌厉, 但对着她却十分温和, 以至于将棱角带来的凌厉都给柔软下来, 只留下满脸的春风。 　　可是现在这股春风倏然消失, 让她也觉得难以琢磨起来。 　　明枝看着师泽抬头起来, 眼底里的柔和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不解。 　　“你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明枝伸手就要去捡地上的糕点，可是她一动, 就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又大了一分。 　　她对上师泽的视线，心里奇怪，“也没什么，就说你爹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婆，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大，现在你都成大姑娘了，过那么一两年你也该嫁人啦，你爹没别的孩子，你嫁人之后，你爹就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啦，该找个老婆做个伴。” 　　明枝把镇子上说媒的媒婆的神态给学了个十足，甚至那股挤眉弄眼也一路给露了出来。 　　“她们说的话，你也当真？” 　　明枝想了想，“她们说的话我都没怎么听，这么多年她们这话说了不少次呢。” 　　她自小就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跑，那些媒婆劝她让师泽娶老婆的话就没有停过，开始的时候她无所谓，后来看到镇子上有后娘的孩子有多惨，就再也不肯在师泽面前提过一句。免得给自己招来个后娘，对自己非打即骂，回头做爹的还不搭理自己。 　　不过现在不同了。 　　“我也觉得，你年岁大了，也该有个老婆了，我听说女人不嫁人没关系，但是男人老长一段时间不娶老婆会变得奇奇怪怪，会老是盯着女人傻笑的。” 　　师泽被她这话难得的哽了下，“你到底是听谁说的？” 　　明枝摇摇头，“我看到的呀，街上不是有个李老头么，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是让亲娘作威作福，娶不到老婆，结果现在得了花痴病，老是坐在街头看来来回回的大小媳妇傻笑呢。” 　　师泽的脸色难看起来，“就是为了这个？” 　　“自然不是！”明枝声量一下高起来，“这些都是那些凡夫俗子，你怎么和他们一样。” 　　师泽的眉眼才舒缓下来，又听她说，“可是，我也觉得，你总是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总是不太好，有个人过来照顾你也不错。” 　　反正她也长大了，就算他再娶，娶进来的那个也拿她没有办法了。 　　“她们有一句说的不错，毕竟你是我爹，我总不能看着你把我养大了，结果你自己却没人陪吧。” 　　“我不是你爹！” 　　师泽突然提高的声量把明枝给吓了一跳，她从没有见过师泽这样的怒气，下意识的整个人往旁边躲。师泽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整个人往后缩，他盯着她的眼睛，“你打小开始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不是你爹。” 　　明枝眨眨眼，这话打小她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不过听过就忘。 　　“哪怕不是我亲爹，但你好歹也把我养大了，在我心里，你和我亲爹没有任何区别吧，你不是我亲爹，却比亲爹都还要好多了，也有良心多了！” 　　明枝这话出自真心，她老早就知道养大自己的这个不是自己亲爹，就因为不是，所以才显得难能可贵，外面师泽这样的，那是难得一见的大善人，可都是要建生祠，当做神仙给供起来的！ 　　“你不是我爹，但是我一直把你当爹看的！” 　　明枝发现自己说完这话，面前人的脸色不但没有好，反而还更难看了许多。明枝一下安静下来，她仔细瞅着师泽的脸，瞧着他的脸青白交加，方才那话全都是她的肺腑之言，结果现在看起来，还把人给气到不行了？ 　　算起来，她什么难听的话也没有说过啊。都是一些感恩戴德的，而且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错的。 　　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没有啊！ 　　明枝把自己方才说的话来来回回给梳理了好几回，还是没发现这里头到底是哪句话能戳人肺管子了。 　　“不必了！”师泽几乎是从牙关里一字一顿的将这话给挤出来。 　　哪怕他有意压制，可是话语里的怒意和失望还是被她给察觉了，她满脸不解的看过去。 　　她双目澄净，几乎可以一望到底。干净的让他无处可逃。 　　师泽嘴唇动了动，最后对着她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你生气了？为什么生气？”明枝原本还想问问自己刚才到底是哪里说的不对，可是看到师泽的脸色，她不敢问了。 　　印象里师泽对她都是和颜悦色，有时候她闹腾的厉害了，他也不曾发火，只是无奈的摸摸她的头，这次倒是发火了。 　　明枝一时半会的不敢造次，顶着他的注视，一下就低头下去。 　　“你听好。”过了好会，师泽开口，“我不是你的爹，也从未将你当做女儿看过。” 　　原本低头的明枝抬头起来，双眼里全是震惊。紧接着她眼圈红了，里头可见有泪光。师泽下意识知道明枝恐怕想到了什么他想不到的东西，可是还没等他解释，明枝已经扭头过去了。 　　“可是，我还是把你当爹看的。” 　　师泽听到这话，浑身僵硬。 　　她眼圈红着，满脸的委屈，她似乎不明白他此话吓的真正含义，这话也叫他意料之外又难受不已。 　　过了小会，师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你在外面疯玩了一天，这时候怕也累了。” 　　“吃点东西，沐浴之后，好好睡上一觉。” 　　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又古怪了起来。她重活一回，以往的记忆她自己已经全部舍弃，他也没有半点让她再想起的意思，她和这个年岁的姑娘一样，就算有什么小心思，也藏的不深，都在脸上。 　　明枝哦了一声，乖乖站起来，“那栗子糕……” 　　师泽抬手，轻轻的摸了下她的发鬓，少女乌黑的青丝泛着凉意，从指尖一路传入心底。 　　“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现在正热着，丢了的那份，脏了就算了。”师泽说着看了一眼她还想去拿的手，摇了摇头。 　　“来吧，我带你过去。” 　　说着，他握住她的手掌，带她到屋子里去。 　　她十五岁，正好是凡人女子长成的年岁，已经从孩童的稚气里逐渐脱离。已经越来越接近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屋子里他已经为她准备好吃食，都还是她喜欢的。 　　明枝在外面玩了一天，但也吃了不少东西，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太多的食欲，她挑着自己喜欢的吃了。休息一会儿之后，就去沐浴。 　　师泽站在院子里，看着她抱着放着干净衣裙的木盆去了浴房，师泽抬头看向夜空，今日的夜色不错，月色很好，平素他喜欢这样的月色，如同天地之间下了一场大雪似的，显得十分干净。可是此刻他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想起明枝理直气壮的说把他当成亲爹，师泽不由得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这些年他把她养大，她知道的一切都是他教的，但他自认自己言行之中没有丝毫给她透露半点长辈和晚辈的区别。也不知道她这种念头到底是怎么来的。 　　师泽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无妨，来日方长。” 　　他这话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明枝听。 　　明枝一整晚没睡着，她老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师泽亲生的孩子，她虽然和师泽一样长得都很不错，都很好看，但是两个人往镜子里头一凑，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家人。师泽也从来没有瞒过她，她应该是被她没良心的亲生父母丢了，然后被师泽捡到。 　　但就是这样，也是他辛辛苦苦拉扯大她。这么多年，他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她瞧着镇子上那些被爹娘追的满街乱窜的小孩，她原本觉得师泽对她好，那就天经地义，可是看其他孩子被爹娘打得如何凄凄惨惨，觉得师泽简直就是活菩萨，至少他从来没有这么教训过她，哪怕她如何闹腾。 　　“怎么生气了嘛。”明枝躺在床上，手枕在后脑勺后面，满脸不解。 　　明明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可是师泽就是气的。 　　她左思右想，也没想出她那话到底有什么能惹怒人的。 　　明枝想了好会都没有想出个什么，难道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连带着脾气也变得古怪了？ 　　第二日，明枝起来，师泽已经和往日一样，将早膳给准备好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照顾她的起居，几乎什么都不用她做，他就会完全给她安排好。 　　早膳是她挂念了一日的牛杂面。 　　她昨天早上顺口和师泽一提，师泽就已经给她准备好了。 　　明枝一声不吭的吃完了，然后一抹嘴，转头就对上师泽，师泽笑容清润，看在眼里甚至还有惑人心智的味道。不过她看了这么多年，再好看她也看的习惯了，若是哪日师泽不是这样，她还会怀疑是不是有人假扮。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的。”明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师泽愣住，她却已经整个人都向他靠过来。 　　只见着她满眼认真，双眸更是可以清澈见底。 　　“是吗？”师泽被她这突然的，几乎是没头没脑的话给逗乐了，心底又因为这话多出一份期待。 　　然后又听她道，“放心，我会将你的恩情都记在心里，虽然你不是我爹，但是胜似我爹！” 　　师泽如同被人闷头打了一棍子，双耳嗡嗡作响，一口气都缓不上来了。 第164章 天降绿帽 　　明枝当即就看到师泽整个人僵立在那里, 她是他养大的，外人看不出来的，她哪里看不出来。 　　“你不高兴？为什么？”明枝已经想了一个晚上了, 还是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那么就直接说好了。 　　“……”师泽嘴唇抿紧, “我并不要你将我当成父亲！” 　　他克制着怒气，语气也不自觉的沉下来。 　　话语才说完, 就见到明枝满脸不解, 并且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很好收敛自己喜怒, 一丝一毫都不透露出半点。这么多年来, 他对她一直和颜悦色，就算她闹腾厉害了, 也没见到他有半点怒色，可是这次他却把心底的恼怒露出来了。 　　明枝还没见过他这模样，吓了一大跳。师泽眉眼沉下来, 明明没有任何狰狞，可是就是叫人忍不住心惊胆战。 　　她整个人往后面一缩, 不自觉的想要离他远些。师泽伸手过来, 她避开那只手。 　　师泽的手被她避开, 僵硬的停在空中。 　　师泽愣住, 他看着自己被避开的手, 还有她不解又害怕的神色, 陷入巨大的恐慌和无措里。 　　“你……”他才开了个头, 却不知要如何说下去。十五六年来，她对他从来都是亲近的，如今她的害怕让他完全不知所措。 　　“你别怕我。”师泽喉咙发紧, 心跳的很快，他过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明枝依然那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她等了好会才道，“你吓到我了。” 　　她还没见过他这种模样，有些吓住了。 　　“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师泽想要拉她，但又怕引起她的反感。 　　她就算再活一次，脾性摆在那里，若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强行触碰她，不过是招惹来她的不高兴罢了。 　　“你不喜欢听啊？”明枝没有搭理他这话，慢吞吞的问。 　　师泽愣了愣，没有回话。 　　明枝走了几步靠近他，她小心的打量他几眼，“你不喜欢我把你当我爹看么？” 　　师泽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抬起来，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不是你父亲，你也不需将我当成父亲来看。” 　　明枝听了满脸疑惑，“可是我看别人都有爹娘，就我没有……” 　　她说着声量都低了下来，满脸的落寞，“我不知道我爹娘是谁，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我自小就认识你一个。别人有的，我都没有。现在你做我的假爹也不行？” 　　师泽一阵晕眩，她说的理直气壮，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真的让她认定这个念头。 　　“那你是把我当徒弟养咯？”明枝突然问。 　　师泽被她这突然而来的话给镇住，望着她好会都没有反应。 　　明枝看着他看着自己不回话，越发坐实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可是我听外面的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 　　师泽像是被人又狠狠敲了一记闷棍，两下下来，他几乎脑中一片空白。 　　“不是。” 　　明枝满脸疑惑，“那你将我当做什么呀？” 　　不是当女儿养，又不是当做徒弟。话真的是越说越迷糊，她都闹不明白了。 　　师泽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话。 　　“你听好，我不需做你的爹，也不是要做你的师父。”师泽说着，又在其后加了一句，“我此生没有任何收徒的打算。” 　　“那……我和你。是什么呀？”明枝手指点了点自己，又指了指师泽。 　　这不是父女又不是师徒的，两个人偏偏又这么生活在一起。 　　“难道是兄妹？”明枝问。 　　师泽身子一僵。 　　明枝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诡异神情来，她上下把师泽打量了一通，“兄妹的话，我倒也看过有些年纪比较大的哥哥，在爹娘走了之后，把下面的弟弟妹妹拉扯大的。” 　　“咱们看起来，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 　　明枝说着又上下把师泽扫视了一回。 　　说起来她从来没见过师泽的面貌有过什么变化，她小时候看到的他是什么样子，到了现在还是什么模样，丝毫都没有变过。 　　她不知道他真实的岁数，他也没说过，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明明镇子里头的那个卖糖的李头都变成李老头了，但是师泽就是这么青春永驻，别说皱纹，连根白头发也没有一根。 　　“我们两个站在一起，和兄妹一样。” 　　明枝说着就笑了，她笑的眉眼弯弯的，“那就是哥哥了？” 　　师泽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不是一口气喘不上来了，过了好半会，他无奈的轻轻握紧了她的肩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明枝见着师泽已经不复之前那么吓人，又变成了平常里的样子，胆子也大起来。 　　师泽欲言又止，“等你再大一点，就明白了。” 　　明枝有些不高兴，“你这人真是讨厌，话也不说清楚，就知道让我猜。” 　　他摇摇头笑了笑，“现在我说了，怕吓到你。” 　　她再活一回，完全已经是从头再来，所有的爱恨和以往的那些回忆，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这个年纪，她都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他不想吓到她，一切都慢慢来。 　　“不说算了。”明枝等了下，也没等到师泽的话，干脆扭头过去。 　　“那咱们算是什么呀？” 　　师泽好笑的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下，“又淘气了。” 　　“之前这么多年，你也没有纠缠过这个问题，如今怎么纠结上了？” 　　明枝摇摇头，“之前没想过，但是现在觉得，我都这么大了，要是还和以前一样怪怪的。” 　　师泽笑了下，他在她的肩背上拍了拍，“没有关系，以前既然没想，那么现在也没有纠结的必要。” 　　又觉得话说的太满，他补救道，“等你完全长大了，再想也不迟。” 　　明枝才想说她已经长大了，可对上师泽含笑的双眼，话又吞了回去。 　　“哦。” 　　亏得他之前还说不要把他当做爹看呢，自己明明都已经长大了，在他眼里还和小孩一样，这不就是镇子上那些婶婶们说的，孩子哪怕老大了，在娘眼里都还是小孩子。 　　难道不就是这个？ 　　什么没想当她的爹，却都是爹的做派。 　　明枝也不管师泽的终身大事了，开始的时候，她被镇子上的那些媒婆念叨的有些心烦意燥，觉得师泽带着她这个拖油瓶也不像事，左右她都长大了，不能让养大自己的人老是打光棍。 　　女人没男人长寿，男人没女人直接成半疯。她可没见过镇子上哪个男光棍是好的。 　　只是师泽不愿，她也不说了。想一想，她自己也不乐意被催着随便找个男子对付过去。 　　而且她也不觉得镇子上的那些女子，有几个能配得上师泽，哪个来，她都觉得是师泽吃大亏了。 　　明枝今日拿了一把剑在院子里比比划划，她正上头的时候，感觉到身后传来轻微的震动，她侧头一避，眼角余光就见到一抹翠色从自己的耳边划过去。 　　她手里的长剑一挡，直接将那枚竹叶从中削成了两半。 　　“是谁？” 　　师泽从来不和她来这一招，明枝回头就见到两个陌生人站在那里。 　　那两个陌生人见到她非常吃惊。 　　“你还活着？” 　　明枝听到里头的男人道。 　　明枝动了动手腕，长剑折射出凛凛寒光，“你们是谁？” 　　师泽和她的居所周围设置有结界，平素那些在山林里乱窜的野兽都跑不进来一只，更别说人，现在这两个人却到了这里。 　　明枝立即警惕起来。 　　“你……”明枝见到里头的女子望着她满脸的震惊，“你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明枝奇怪反问。 　　“这剑是他最钟爱的，竟然给了你？”那男子满嘴她听不懂的话。 　　明枝低头看了下自己手里持着的长剑，“你说这个？我自小就拿着玩了。他很喜欢吗？” 　　师泽对她有求必应，她之前偶然见到他这把剑，觉得流光溢彩的很好看，随口说了声想要，师泽直接给了她，没有任何犹豫。她也就毫无负担的拿来玩了。 　　那男子听了她的话，瞬间有些一言难尽，但他定定的看她，“你真的是她的话，他把这把剑给你，那的确舍得。” 　　明枝听着面前这突然冒出来的人的话，越听越糊涂。 　　“你们是谁，来这里要做什么？” 　　话语落下，就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足音。 　　“师兄师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明枝回头，满心都是意外，“他们是你的师兄师姐？” 　　师泽闻言回头过来对她点点头。 　　“我和师兄师姐有话要说，你先去玩一玩。” 　　明枝哦了一声，她掉头去看那两个人。这么多年，自打她有记忆开始，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出现过，这一下冒出个师兄师姐，对她来说还真是很新鲜了。 　　这迷惑只是在她的心头停留下，很快她就跑的无影无踪。 　　青瑜和熏华见到师泽，乍一看险些没有认出他。倒不是他这些年外貌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而是他不复当年的如刀剑一般的凌厉，眉眼间那股尖锐的凌厉已经化作了春风细雨般的温柔。 　　“你怎么把剑给了她？”青瑜坐下便问。 　　那把剑被师泽带在身边几百年，平素最是珍视，就是当年，也没见到师泽把这把剑给她。现在倒是给了。 　　“她既然喜欢，那就给了。现如今和当年不一样了，没有那么多的魑魅魍魉，修士自己也在消亡，我拿着也没有多少用处了。” 　　山川灵脉变动，如同河流改了河道，如果能找到那自然是不足为惧，可问题就是找不到。 　　灵气流通之地，比寻找河流流向更加难，花费几代人的功夫都不一定能找寻的到。 　　没了灵力滋养，如果在道上没有深刻的领悟，也只能这样了，而且进程十分缓慢，对心性的要求比之前更加严苛。 　　“其实这也是好事。” 　　青瑜没有说话，事情已成定局，再争论也不过是自寻烦恼。 　　“她……是怎么回事？”青瑜忍耐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 　　当年她绝对不可能活下来，令人起死回生，都是一些禁术，“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师泽摇摇头，“师兄放心，我不会危害苍生，更不会牵连无辜。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我不会将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牵连进来。” 　　他越是这么说，青瑜就越是心惊胆战。 　　“你都已经做好了决定，做也做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熏华没有多少干涉他的意思，“只是你自己觉得值当，那么就可以了。” 　　“多谢师姐。”师泽对熏华笑。 　　熏华问，“你现在觉得值得吗？” 　　“值得。”师泽眼睛里似有泠泠水色，“现如今，我觉得一切都值得。” 　　看到师泽这样，熏华和青瑜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话好说。 　　这些年师泽没有和他们有过丝毫联系，还是有弟子发现衡云君和一个少女出现在这里，他们才过来寻找。 　　三人十五年没有见面，又谈了好会。等到三人出来的时候，就见到明枝对着熏华带来的少年弟子笑的灿烂无比。 　　面前的弟子年少，又是被规规矩矩带出来的，显然没有见过明枝这种，整个人恨不得往后躲。 　　“姑娘请自重！” 　　“哦，自重是什么？”明枝想了下，愣是没想明白自重是个什么样的，她继续靠近了，“为什么你脸那么红，吓得吗，我不好看吗？” 　　她说着颇为奇怪的扬了扬下巴，离少年又近了点。 　　明枝身上那股熏染上的鲜花清香随着她的动作，向面前的少年袭过去，弄得少年脸颊上滚烫似炭。 　　“……” 　　师泽看着明枝毫无顾忌的亲近那个少年郎，脸色冷下来，“你在做什么，过来！” 　　明枝吃了一惊，她回头过去看到师泽，欢快的跑过去，“你出来啦？” 　　她言语里没有半分惊慌失措，好似被抓了现行的那个不是她一般。 　　“你刚才做什么？” 　　“没做什么呀。”明枝说着眼睛亮起来，“他好好看哦！” 　　说着抬起手臂直接往一个方向指着。 　　这还不够，明枝献宝一样，往他跟前凑，眼里都可以见到兴奋的碎光，“是吧是吧。” 第165章 “阿枝，过来。”…… 　　那个弟子是熏华收养的弃婴, 在北阳山养出来倒是很不错的模样。明枝平日里也去镇子上玩耍，因为样貌曾经被镇子上的那些臭小子献殷勤过，只是她看师泽看久了, 镇子上那些小子的样貌她统统看不上眼, 没有师泽的样貌，也没有师泽通身的气度。时间稍微长一些, 她自己不乐意和那些臭小子来往，嫌弃那些小子们。现在倒是对这个弟子感兴趣了。 　　她一言既出, 场面一片寂静。 　　师泽三人都是多年来见多识广, 可到底是最周正不过的人, 带过的弟子, 见过的同道也全都是规规矩矩，至于那些魑魅魍魉, 绝大多数在他们面前活不到口出狂言的地步。 　　听到明枝这么毫不遮掩的说哪个 　　“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不知羞！”那少年被她调戏了好一阵子了，又羞又急, 偏生这里是在门派中前辈的地方，哪怕被她打着圈的打量调笑, 除了嘴上说几句, 还真的不能拿这个姑娘怎么样。 　　“怎么了？”明枝毫不在意的回头, “你这人好奇怪啊, 说你好看你还生气, 难道要我说你难看吗？” 　　她嘴里说着, 又上下把那个少年打量一通, 她打量的视线如同有实质，惹得那个少年面颊越发通红，鲜红欲滴。 　　“我说你好看, 那是因为真的好看，我这个人最是实话实说，好看就是好看，绝对做不出半点口是心非，装模作样的事来。” 　　那个少年被明枝这么当众一说，越发的羞涩，这姑娘看着和他差不多一般大的年纪，但是却大胆到吓人，说话也是丝毫没有半点忌讳。偏生还说的真心实意。让人恼怒不起来，又无可奈何。 　　明枝回头过来去看师泽，“你说是不是？” 　　她把话说出口，这才察觉师泽的身体僵直了起来，他眼眸微微睁圆望着自己。神色复杂又脆弱，让她莫名其妙又有些心慌气短，恨不得找地方躲起来。 　　“你喜欢他？” 　　师泽低头问。 　　话语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可明枝莫名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说不上哪里不对，只是点点头，“蛮有意思的。” 　　话语说出来，明枝见着师泽看向熏华，“这是师姐新收的弟子吗？” 　　“他是我当初在外时候收养的弟子，在医术上颇有天赋，便留在身边教导。”熏华看出什么，“他还小。” 　　师泽笑了起来，“师姐说的很对。” 　　“我和师兄师姐已经有十几年都没有见面了，既然这次师兄师姐来了，不如留在这里过几日再走。也好让他们小辈好好在一起玩耍。” 　　明枝满脸狐疑的看着师泽脸上的笑，她和师泽呆在一块的时间长了，对师泽细微的变化多少有本能的感觉。她总觉得他有些奇怪，可到底是哪里奇怪一时半会的也说不上来。 　　“这下可高兴了？”师泽低头问她。 　　明枝望着师泽的脸，有点迟疑，她看到师泽脸上的笑，很是奇怪，“当然高兴了。” 　　师泽缓缓吸了口气，转首看向熏华，“既然这样，那么师姐就留下来吧？” 　　熏华看了一眼还依然懵懵懂懂，察觉到有些不对，但还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的明枝，“好。” 　　师泽离开北阳山之后，就带着明枝过隐居生活，明枝喜欢热闹，不喜欢老是在山林里头待着，所以并不索离群居。 　　外面有的，明枝这里全都有。明枝听说来的两个人是神仙，拉着那个叫做桓真的少年问了好一通。 　　明枝天生活泼，师泽也没有束缚她什么，仍由她野蛮生长。养成她无拘无束的性子。 　　过了一两天，明枝跑到师泽面前来，“我听小真说，你也是神仙，是不是？” 　　师泽坐在棋盘面前和熏华下棋，就看到她兴冲冲跑过来。 　　师泽看到她额头上的汗水，招招手让她过来。 　　明枝到他面前，师泽替她把额头上的汗珠擦了，“又在外面疯了？” 　　“刚刚和小真在外面玩，他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结果好多都不知道！” 　　师泽的手顿了下，他转眼过去看着面前的棋盘，“你刚才说什么？” 　　“他说你和这位还有那位都是活了好久的神仙，”明枝眼里都在冒光，“是真的吗？” 　　“假的。”师泽言语之中淡淡的，“这世上没有人能羽化升天，自然也算不得神仙。” 　　“而且神仙也都是超脱六道的存在，我并没有脱离七情六欲，当然不是。” 　　明枝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满脸不解的看他。 　　“没关系，到时候你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 　　明枝看到他面前的棋盘，师泽也教过她下棋，学的还算不错。不过她在这个上面没有多大的兴趣，就算下的不错，她也没有钻研的想法。 　　“那我走了。”她怀着希望过来，结果在师泽这里得了个意外的回答，她还等着回去和桓真继续掰扯。 　　她说完也不等师泽回答，径直掉头就走了。 　　“你把她给宠坏了。”熏华看着明枝离开，看向师泽道。 　　“我记得她以前也不是现在这样，被你惯得什么都不懂了。” 　　来去自如，没有半点尊卑，这自在样子，比起当年在妙法堂的时候，还要嚣张许多 　　“你若是为她好，不应当这样。” 　　师泽听着将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她的真实性子其实就是这样，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只是她自己压制着，如今没有必要再憋着。她是什么样，那就该是什么样，不需要改变。” 　　“你这人啊。”听到师泽这么说，熏华都不由得摇头，“这怎么能行，就算是个好人，被你那么娇纵也要出事了。” 　　师泽听后只是笑笑。 　　“无妨。” 　　他持起棋子放在棋盘上。 　　“师姐带来的那个孩子，倒是很会讨人喜欢。” 　　熏华有些意外，她和明枝不同，她早就了解师泽，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都是孩子，年岁相仿，玩在一起再正常不过，你都这把年岁了，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师泽抬起的手有瞬间的停顿。 　　他沉默了许久，但这一盘棋的棋路已经和方才不一样。 　　“你的心境难道真的比不上之前了？” 　　“师姐。”师泽开口，“师姐方才说的那一切，我都知道，可是知道又如何？明知不该，我还是忍不住去嫉妒，和这万千红尘里的所有人一样。” 　　师泽看了一眼棋盘，投子认输。 　　他起身到外面看，正好看到明枝采了一大把的玉兰，随手就把一朵玉兰给戳到了桓真的发髻上。 　　少年已经和她相处了两三日，没有之前的对着陌生人的防备和疏远。少年人之间的交往，若是快起来，也是很快就能到形影不离的好友。 　　再怎么清规戒律，也还是十五岁的孩子，和同龄人最是没有隔阂的时候。 　　他看着两个少年人嬉笑打闹。 　　今日的阳光不错，是个很好的天气，日光融融照在嬉闹的少年人身上。 　　师泽很少能见到笑的这么开心的明枝，他能看到她笑，但是没见过她这么开心。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笑，但没有这般发自内心。 　　她在他面前从来不装模作样，在外人面前也是如此，高兴就是高兴，喜欢就是喜欢，不存在什么委屈自己。 　　所以此刻她是真的开心。 　　他将她圈在身边，让她日夜对着他。可是最后发现，她的选择和反应永远都出乎他的意料，他永远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师泽冷眼看着那两个年少的人玩闹，明明是用最无趣的规矩约束教养起来的，到了她的面前，那些规矩和约束在短短两三天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总是有这样的本事，把人之前加在身上的所有束缚毫无顾忌的甩掉，只和她在一起。 　　明枝闹腾了许久，到了夜里，桓真被熏华叫去，她才慢腾腾的回去。 　　回房的时候，她发现师泽也在。 　　师泽经常这样，有时候没有任何由头的在她床边守她一个晚上，哪怕整夜不睡也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她已经习惯师泽突然出现在她房里了。 　　“你回来了？” 　　师泽坐在那里，看到她回来，向她招招手。 　　今夜的月色和白日里的阳光一样很好，只是月光没有阳光那般炙热，如同淙淙流水。月色从敞开的窗户里照入，落在他的身上。将师泽整个人也笼罩在其中，如冰如雪，没有多少温度。 　　明枝站在门口，总觉得此刻的师泽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怎么了，站在那里做什么？”师泽等了小会，见她还是在门口站着，微笑问。 　　明枝哦了一声，慢吞吞的往里头走。 　　师泽见着两人之间隔着的一段距离，“到我这里来。” 　　明枝点点头，她往师泽这里挪了挪，然后又不动了。可是两人之间还是差了老大的一段距离。 　　“过来一点。” 　　“再过来一点。” 　　师泽两次柔声催促，明枝终于走到他面前。 　　师泽上下打量她一下，握住她的手掌，掌心滚烫，是外面瞎跑了一圈起的。 　　“我很少看到有人这么对你的胃口。”师泽低头取来手帕，一点点的将她的手掌擦拭干净，他的手掌温热。明枝年纪小，火气大，肌肤滚烫。 　　“很喜欢他？” 　　师泽言语淡淡的，听不出里头具体的喜怒。 　　“嗯。”明枝迟疑了下，还是点头。这话她之前就已经说过了，现在不过是再说一次。 　　“为什么？” 　　明枝冷不防被师泽这么一问，她很是疑惑的看过去，“我说了呀，他好看嘛。” 　　师泽的神色一下变得喜怒难辨，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只是如此？” 　　“那也不是。”明枝摇摇头，“他人也挺有意思的。” 　　她说完看向他，上下左右一通打量，“你怎么了？今天你看起来好奇怪。” 　　不仅说问她两遍她喜欢不喜欢桓真，并且瞧起来怪怪的样子。 　　“不是。”师泽眉眼垂下来，月光落不到他的眼底，也看不清楚他此刻眼中的情绪如何。他突然笑了声。 　　明枝疑惑的看着师泽，师泽握住她的肩膀，“去梳洗一下准备就寝吧。” 　　她躺在床上，没什么老实时候。她再活一次，已经不是以前的生死存亡，他又不束缚她，这些小事上，仍由她随心所欲。 　　明枝闹腾了一个白天，梳洗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就睡了。 　　师泽坐在床边看她，过了一会，他就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声。 　　“这么喜欢他？”他过了许久开口。 　　回应他的，是明枝伸出被子外的脚。他低头看了看，把她的脚塞回被子里，他将被子边缘好好的压了压，确保风都没有透进去之后，又笑了笑，“可是为什么呢？” 　　这次是真的没有任何回应了，他静静的看着她的面庞过了一晚上。 　　第二日明枝睁开眼，习惯的往床边一看，没有见到师泽的人。她咦了一声坐起来，往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他。 　　她爬起来穿戴整理好，出去找了一圈，在外面也没有找到人，只是她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放在桌上，她去的时候，都还是温热的。 　　“去哪里了？”明枝还是头回遇见早上没见着人，不仅心生疑惑。 　　此刻镇子上的街道已经热闹了起来，师泽站在里头，感觉到那过于繁杂的气息，还是觉得有些不适。 　　“这不是先生么？”路过的一个妇人看到他，认他出来。师泽陪明枝出来玩过几次，次数不多，但是他和明枝长得着实出众，哪怕只露面过几次也被记住了。 　　师泽看到那个妇人，颔首示意。 　　妇人见到师泽心里高兴，手脚又不知道如何放，过了好会她说，“难得看到先生出来，要不然请先生到我家茶铺里喝杯茶？” 　　师泽到了这里，暂时还没有要去的地方，听到妇人这么说，也自然点头同意了。 　　妇人只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师泽竟然真的答应了，一下子喜出望外，把人引路到茶铺，泡上一壶好茶，又端了点心过去。 　　妇人看了看师泽，“先生真的不显老，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见到先生有半点变化。” 　　镇子上的人见着这个先生带着个小姑娘来的时候，是二十出头的样貌，现在那个小姑娘都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他还是当初的样貌没有半点变化。 　　师泽对这话只是笑笑，他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小孩玩在一起，男孩女孩都有，光着脚一路疯跑。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喜欢和同年岁的一起么？”师泽突然开口。 　　他看到妇人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干脆将明枝喜欢和桓真一起玩闹的事说了说。他不明白里头是怎么了，问师姐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这不就是两个看对了眼么！”她听后一拍大腿满脸欢喜。 　　“这姑娘长大了，家里就留不住了，看上眼了正好把事给办了，到时候先生也好轻松了。” 　　妇人开茶铺，也做媒婆。当即就直接把话题往婚嫁上带。这个先生带着孩子，放在别家事不好说媒的，但是他这样貌，就算带个拖油瓶，也有不少人愿意，只是他自己不肯。那只能瞧瞧把长大了的姑娘嫁出去试试了。 　　“那孩子看着还小，不至于……”师泽放在桌上的手收紧。 　　“都十五了，不小了。再说了这自古娇娥爱少年，这个年岁的姑娘早就懂事了，要说什么心思都没有动，不可能的。” 　　师泽压在桌面的手骤然握紧，手背上青筋爆出，透着一股狰狞。 　　师泽回来的时候，见到明枝坐在门口，她身边坐着桓真，两人说说笑笑。 　　明枝说了几句，突然抬头，见到回来的师泽，她马上站起来走过去，“去哪里了呀。” 　　师泽没有回答，他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那边的桓真，桓真低头向他行礼。 　　“我只是出去走了走。” 　　明枝点点头，“那也该和我说一声，突然一起来没见着你，怪担心的。” 　　“这么多年，你也不是说走就走，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明枝一愣。师泽从她身边绕开。 　　“我累了，想要休息。” 　　明枝看着师泽离开，她向前走了几步，想要追上去，可师泽比她更快，一下就到了房内，把房门关上了。 　　“他生气了。”明枝对桓真道，“可他为什么生气？” 　　明枝迷惑的叉腰，她自小到大就没有见过师泽生气过，而且这股气还来的无缘无故。 　　明明他不是喜怒无常的人啊。 　　“要不然去问问长老？”桓真很认真道。 　　明枝摇摇头。 　　“他的心思，别人摸不准的。” 　　说完，她满脸郁闷的盯着那边紧闭的房门。 　　师泽在门内坐了许久，一直到外面的光亮逐渐暗淡了下来，他才动了动，将桌上的镜子拿起来端正立好。 　　铜镜被拿起来，镜面里立刻映出他的脸。 　　镜面里的脸和他这么多年看到的没有任何变化，他凑近镜子看过去，的的确确和年轻人没有任何区别，但他知道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他取出买来的粉盒，打开之后，指尖沾染了一点脂粉，他轻轻的压在自己的脸颊上。在脸颊上拖拽出一道突兀的粉痕，他是第一次做这个，也不懂，将脸颊上弄出了一道白痕。 　　师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小会，他遽然笑起来，“不是。” 　　“不是这个样子。” 　　他如今的面庞是年轻人，可是他的眼神不是桓真那样的朝气蓬勃。他的面皮和年轻人无二，可不是，到底不是。 　　他扬手将桌面上的粉盒扫落在地。 　　过了几息，门外传来叩门声。 　　“怎么啦？”明枝在外面问。 　　师泽循着声源看去，手指勾动，原本紧闭的门开了。 　　“阿枝，过来。” 　　师泽言语轻柔，透着一股引诱。 第166章 拉入他的漩涡中。…… 　　明枝站在门边, 看着他伸出的手，月光从窗口照入落到他的身上，将他映照的如光如雪。 　　但她看到师泽盈盈眉目, 不知为何踟蹰起来, 她抓住门，望着他皱起眉头。 　　“来。”师泽等了一会, 见着她没有动作，又重复了一次。 　　明枝咬住唇, 看了他好几眼, “你怎么了？” 　　师泽微微动了动头, 明枝继续道, “今夜你好奇怪。” 　　“哦？”师泽笑起来，眉目里流光沔转, “我哪里奇怪了？” 　　明枝定定的看了他小会，摇摇头，“不知道。” 　　她说不上来此刻的师泽到底奇怪在哪儿, 但她就是感觉到现在的师泽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 　　“过来。”师泽轻声道，“不要怕我, 我不会伤害你。” 　　明枝这话听在心里, 越发的古怪了。她从未觉得师泽会伤害她, 这世上就他和自己最亲近, 除了他之外, 她不会有, 也不会再有如此亲密的人了。 　　但是她还是觉得现在的师泽很奇怪, 当她看到师泽眼里的光渐渐的暗淡下来，还是把心里的疑惑以及犹豫给压了下来。步入了室内。 　　一到室内，她就闻到了一股呛人的脂粉香味, 那香味她在镇子上那些家境比较好的妇人身上闻过。媚俗的很，又带着一股生搬硬套的浓郁，让她很不喜欢。师泽身上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最多是草木的清新味道。 　　她走了几步看到地上的粉盒，粉盒被打翻了，里头的脂粉全都倒了出来，歪歪斜斜惨不忍睹的倒在地上。她咦了一声，然后又走近几步，真正把师泽那张脸看清楚，刹那间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 　　师泽那张俊逸出尘引人注目的脸上，多出了一条突兀的粉痕，像是指头上沾了脂粉重重的压在了他的脸颊上，一道重重的痕迹留在那里，她就算是想要装作看不到也不行。 　　“你、你……”明枝目瞪口呆，过了好会差点回不过神，她看到他脸上那道痕迹，又看了看地上的那只粉盒，一会儿脑子里头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你什么时候……想要做媳妇了？” 　　明枝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开口。 　　师泽脸上僵了下，明枝纠结的看了看他，又盯着地上的脂粉好半会，还没等师泽说话，她上前几步，持起他的手，“这么多年，我都还没发现你的爱好，该说我太粗心，还是你隐藏的太深了？” 　　感觉到手掌里握着的手僵硬起来，明枝开明的劝解，“这没什么的。我听过有男孩子喜欢着女子的衣裙，脸上擦脂粉也没什么，咱们以前在外面的时候，不是也遇到过么，男人帽子上戴花，脸上涂脂抹粉什么的，早就见过啦。” 　　她左右看看，“要不然我给你化个？” 　　她其实很少见男人涂脂抹粉，见到了也只是当新鲜玩意儿看，可是见到师泽也有这方面的癖好，她哪怕心里在抖，脸上还是一副完全理解。 　　“我来帮帮你吧，”明枝开口，“虽然我也没有用过这些东西，但是我应该还是用的来的。” 　　明枝说着伸手想要把地上的脂粉盒捡起来，但才把手伸出去，就被师泽拦下。 　　师泽握住她的手腕，“我真的需要这个吗？” 　　明枝嘴翕张几下，转头望着师泽，满脸的迷惑。 　　“那你……”那你怎么往脸上涂这玩意儿？ 　　明枝话语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吞回去，她满脸不解的看他，明明是他自己往脸上擦这东西，她好心好意想要来帮忙，结果说不用了？？ 　　逗她的么？ 　　师泽握住她的手，她十五岁了，和当年初遇她的时候差不多年岁，面貌完全一模一样，只是神情大为不同。可人真真切切的还是那个人。 　　“我真的……老了么？”师泽轻声问。 　　明枝脸上差点皱成一团，若不是看他脸上，的的确确不像是中邪，要不然她就立刻把人给捆了，看看是不是什么邪祟上身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明枝小心的左右打量他，可惜打量了好半会，也没看出什么好歹来。 　　“我老了吗？”师泽再次问。 　　明枝越发的一言难尽了，她只听说过女子年纪大了之后会有些脾性上的转变，可是这男子也有吗？ 　　师泽对她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温柔和包容，不管她发脾气也好，任性也罢，全都一味的包容下来。 　　但现在的他，让她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哪里都怪，说话的语气，还有现在脸上的样子，可这又全都是他。 　　“你怎么了，怎么问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口里说着，捏了捏他的脸。 　　肌肤凉润，和以往也还是没有区别。她喂了以防万一，手里还稍微再用力捏了下，发现还是以前一样的手感，没有半点改变。 　　师泽握住她捏在自己脸上的手，珍而重之包在掌心里。她和他不一样，她是暖和的，整个人和燃烧的炭火一样暖意融融，将他也一同暖热。 　　“你告诉我。” 　　明枝很认真的打量他，“没有啊。” 　　“真的？”师泽因为她这话，笑的眉眼都弯起来。 　　明枝看着他的笑容，师泽相貌好看，对她也温柔，原本棱角分明，五官俊美到凌厉，也在他的那份温柔里柔软了下来，渡上了别样的柔和。 　　“真的。”明枝用力点点头。她左右看了看他的脸颊，然后又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通，师泽平素不喜欢人这么打量自己，甚至多看几眼都觉得不适，可是被她这么打量，只觉得紧张。 　　“看长相的话，的确好看，也不显老。至少没有那些老人家的满脸皱纹什么的。” 　　她被握住的手动了动，戳他的掌心，“也没有干涩，挺好的。” 　　师泽听了这话，不由得失笑，“是吗？” 　　他想起了桓真，桓真十五六岁，和她现在差不多的年纪，他皮相看上去和年轻人毫无区别，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里头还是有不同。 　　他没有桓真那样的清澈的眼神，那是年少人独有的，清澈见底的眼神，而不是和他这样。 　　“那你喜欢吗？”师泽喉结上下滑动，许久之后问道。 　　明枝脸上更加疑惑了，“你到底怎么了？今天白天……不对，前段时间开始，你就怪怪的，不但人怪怪的，而且还说怪怪的话，做奇怪的事。” 　　她凑到他的跟前，鼻尖险些都要怼到他的鼻子上。 　　“你告诉我。” 　　“喜欢啊。” 　　她答的飞快，没有半点犹豫。但这样的回答却没能让他满意。 　　“不是这样的喜欢，”他照顾她多年，对她的脾性十分了解，她口里的喜欢，只是类似于看得顺眼，不觉得讨厌，类似花花草草的喜欢。 　　“啊？” 　　明枝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了，“那又是什么？” 　　师泽轻声道，“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桓真，我问你，你对我可有对他那般的喜欢？” 　　明枝眨眼，“其实这么多年了，都看习惯了，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了。” 　　两人相处的时间太长，她看师泽也一日到晚的看着，外人看师泽，不管男女老少，初见的时候全都是惊艳。可是她看师泽，日日月月年年对着，早就习惯了他容颜，再看她也没办法和外人那样，对他的样貌有太大的触动。 　　“难道没有一点么？我要的不多，”师泽遽然握紧她的手，力气之大大到让她都感觉到有些不适，“我要的真的不多，只要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你对我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喜欢？” 　　他看着她愕然的面庞，整颗心几乎被摁入冰冷的水里。 　　他想要她的人，他要她的心，他想要完完全全占据她的一切。 　　那种可怕的占有欲，在她亲口对他说她喜欢那个少年开始，如同野火燎原，越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他不敢吓到她，所以他只要一点，只要有一点，他便可以心满意足。只要知道她心里有他，那么他就可以安抚下心中几乎快要按捺不住的念头。 　　“我……”明枝有些慌张，她感觉到眼前的师泽和刚才又有些变化，此刻眼前的这个人都变得她有些陌生认不得了。 　　她下意识的就想往外面蹿，现在的师泽太陌生了，又太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要去找那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师姐，哪怕那个从来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老男人也行。来看看师泽，瞧瞧他到底是怎么了。 　　师泽感觉到她想要跑，手掌下意识的拉扯，“你不要走。” 　　明枝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里，被他一拉，两人的距离又拉进了许多。 　　“你怎么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明枝吞了口唾沫，有的那点惊慌也被她压下来。 　　她靠近师泽，“你和我说说。” 　　师泽摇了摇头，他松开握住她的那只手，轻轻的抚在她的脸颊上。 　　他眼神哀凄，手掌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都带向自己。轻柔而小心的将她纳入自己的怀抱。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我想知道，可是我又怕知道。” 　　明枝被他抱住，慌慌乱乱又不知所措，听到他这话，更加摸不着头脑。 　　“你在怕什么？”她整个人都被师泽抱住，干脆把自己往他肩膀上一歪，下巴都压在他肩膀上。 　　她感觉到那股无尽的悲伤和恐惧，勉强挣出两只手来，放到他的背上，她用看到的那些妇人们哄孩子的办法，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你要是怕，咱们两个呆在一起，有人陪的话，你就不用怕了。” 　　明枝在师泽的身边，被保护的很好，她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样子，平常这个年岁的小孩子怕的东西，不管是蛇虫还是打雷闪电，她都没什么反应，但是她见过外面那些孩子害怕是什么样，所以她不敢想象这些竟然会发生在师泽的身上。 　　在她的印象里，师泽无所不能，她想要的，他都能为她做到。他竟然也会害怕，明枝轻轻拍着他的背，“不怕不怕。” 　　说着她又好奇问，“你怕什么呀？” 　　师泽抱住她，她安静的待在他的怀中，甚至反手抱住他，学者安抚孩子那样，一下又一下的拍着。 　　“我怕你会离开。” 　　他怕重来一次，一切便彻底脱离他的掌控，完完全全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往他自己完全没有预料过的方向发展。 　　她这次重生和当年不一样，他照顾她，她也的确将他当做自己最熟悉的人，可如今看来，她的想法和自己以为的不同。 　　“我又不打算撇下你。”明枝叹口气，故作老成的在他背上又轻轻的拍了几下，“我最多就是一个人跑到镇子上去玩，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再说了，丢下你干嘛，倒是成了我忘恩负义了。” 　　她这话出来，师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你喜欢我吗？” 　　明枝听到耳边又传来他的询问。 　　“喜欢呀。”明枝没有丝毫犹豫的答道。 　　他对她很好，而且有恩情，比起那些被爹娘来回折腾追着打的，她其实还挺知足了。 　　“是吗？” 　　明枝想起师泽之前问的，是不是和喜欢桓真那样，其实她也就觉得桓真长得能入她的眼，那个脾气逗起来挺有趣，有时候她随口两句话，就能把人给弄个大红脸，相比较他之前那副正经模样，就格外有意思。 　　师泽不是这样，但她要是说不是，恐怕他会不高兴。 　　“当然了，你怎么会觉得我不喜欢你？”明枝反问。 　　她感觉到她抱住的躯体颤抖了下。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冷？”明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夜凉如水，就算外面月色鼎盛，可是夜里还是会比白天凉上一些。 　　师泽没有回答她，他从她的肩膀上起来，扶着她的肩膀，“真的？” 　　明枝重重点头，“当然真的，你何曾见过我口是心非过！” 　　师泽听后笑了，“的确，你从来不屑于装模作样，喜欢便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会因为任何事而伪装。” 　　他又笑起来，明枝感觉到他原本扶在她肩膀上的手，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脖颈后，指腹亲密的在脖颈处的肌肤上摩挲，肌肤的纹理互相触碰。 　　明枝看着师泽，师泽的睫毛如同沾了露水的蝶翼轻动，唇齿微微张开，在静谧的夜色里可听到他轻微的喘息。 　　眼里摇荡出粼粼水光，周身的月色在此刻几乎也融入了那水光里。 　　眼前的人足够陌生，但也足够诱人。 　　他眉梢眼角，甚至每一次吐息，都变得完全不同，展露出无尽的春色。尽情的诱惑她，想要将她一同拉入这场混乱里。 　　拉入他的漩涡中。 第167章 完结 　　明枝看着面前的人, 师泽的手压在她的后脖颈上，指掌轻轻摩挲着，肌肤厮磨, 有温暖的热意从他接触的地方一路升起, 蹿在身体各处。 　　面前的人，眼里全是柔荡的水波, 温柔到了极致，却又蕴含着极其危险的蛊惑, 似乎有手拉着她往里头陷, 陷入他的沼泽里。 　　明枝稍稍有些惊慌的吞了一口唾沫, 倒也不是怕, 她平日里作威作福，被他给宠坏了, 她心里莫名其妙的觉得，就算她真的把师泽的那个讨厌鬼师兄给打了，师泽也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 　　“你喜欢我？”师泽低头下来, 嗓音磁性的像是能滴水下来。 　　明枝觉得他现在怪怪的。像是那些戏文里唱的妖精一样，不需喊打喊杀, 只需一暼一笑, 就能让对方丢盔弃甲, 溃不成军。 　　只是戏文里都唱的都是女狐狸精。而自己面前的是个男狐狸精。 　　她之前听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书生如何被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 她当时看着台上脸上莫得面目模糊, 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 咬一口烤的很香甜的番薯嗤之以鼻。长成这样的狐狸精还能迷住人, 这书生怕不是八辈子没有见过人，见到个齐头整脸的，就被勾的魂飞魄散。 　　但是现在她是真觉得戏文里唱的那些也不全是假的。至少她面前这个男人, 就真的和里头的那只狐狸精一样，够心动魄，摄人心魂。 　　朦胧的月色照入室内，浅浅一层薄光笼罩在他们周身，明枝看着他被月光照的凝洁的肌肤，心头似乎有一把火烧的很旺。 　　她有点蠢蠢欲动，想要做点所谓的登徒子的事来。 　　“嗯。”明枝点头。 　　师泽笑了，压在她脖颈后的手又稍稍用了点力气，将她托着往自己的面前又近了些。 　　明枝除非自己乐意，要不然不喜欢别人的靠近，她没有半点的排斥，她离那张动人心魄的脸又近了点。 　　她听到师泽开口轻轻的问，“你喜欢我，真的吗？” 　　声线轻到了极点，如同深夜里凝结而成的露水从叶面上落下，滴落在心湖里，叮咚一声，泛起涟漪一片。 　　“嗯，当然真的，我刚才都说过了呀，要是我心里不这么想，我就不会这么说，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人能摁着我的头，强迫我去口是心非呢。” 　　她此话一出，师泽一笑，如同水瓶迸裂，所有的欢欣在那瞬间全数而出，眼里紧紧勾住她，“那我听到了。” 　　指腹在她后脖颈上缓缓的摩挲，如此亲密无间，甚至到肌肤间的纹理都密密相贴。 　　明枝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眼里的水纹荡开，轻启的唇齿可以听到微微的喘息。 　　她此刻是真的想要学那些戏文里头的浪荡子了，不怪她心生邪念，完全是面前的人太可恶。 　　明枝心里这么想，也就真的这么做了，她直接捏住了师泽的下巴。两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在那里。 　　师泽垂目看了一眼她捏在自己下巴的手上。 　　“你做什么？” 　　明枝丝毫不觉得害怕，不仅不怕，还理直气壮，“当然是轻薄你了。” 　　她说着皱起眉头回忆戏台上那些所谓的登徒子，手里用力，就把师泽的下巴给抬了起来。 　　然后接着呢？ 　　明枝稍稍有些费劲的回忆，因为戏台上的人长得实在是乏味，不管是调戏人的还是被调戏的。她实在提不起兴趣，也就看看了。 　　“轻薄我？”师泽先是一愣，而后差点没有笑出来，“你要如何轻薄我？” 　　明枝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看着的那个戏文，下面是怎么样的了，她那时候懒得看台上伤眼睛的两个人动手动脚，直接扭头吃东西去了。 　　不过听她还是听过的。 　　“真是一个好俊俏的……”明枝舌头打了个转，把‘小娘子’这三个字及时的吞到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俊俏的什么？”师泽继续问。 　　“郎君？” 　　明枝反应很快，立刻接上。 　　“就这样？” 　　明枝疑惑的看他，她模模糊糊似乎知道怎么做，可是又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明确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们是最亲密的人，但是师泽也从来没有教过她如何去调戏男人。 　　她似乎知道怎么做，而且对此十分熟稔，觉得对他做这种事天经地义。可她又模糊的很。 　　明枝抬手，手掌直接抚上他的脸颊。掌心接触到他的肌肤被掌心里感觉到的滚烫给吓了一跳，原本凉润的肌肤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滚烫。 　　她继续摩挲他的脸颊，又看到他的眉眼，她看着他水波横荡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似乎真的长出了钩子，紧紧的勾住她。 　　明枝抚摸上了他的眉眼，“奇怪，明明人还是一样的啊。脸都是一样的脸，怎么一下变得和只狐狸精似的？” 　　师泽失笑，“那你喜欢吗？” 　　明枝点头，“喜欢。这样的你好看多了。” 　　“那我只给你看，好不好？” 　　明枝一听就高兴了，她双眼发光的看着师泽，“这话可是你说的，既然说了你就的算数，可不能说了就不记得了。” 　　“好。”师泽应允，“那你也是一样。” 　　“你说喜欢我，那便是喜欢男子一般的喜欢我，不要再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了。” 　　明枝手指擦过他的眉眼，在她印象里，师泽的这张脸从来就没变过，现在更是生出了少年的既视感。 　　听到这话明枝呀了一声，“你是说我说你是我爹么？” 　　“我不是你爹！”师泽下意识的回道。 　　明枝哈哈大笑，她笑完了，对上师泽的双眼，“其实我之前只是奇怪，为什么别人都有爹娘，如果没爹，还有个娘，反过来也一样。不过你对我，也不像是爹那个样子。” 　　“我不是你爹。”师泽握紧了她的肩膀，“我不是，” 　　他对上她疑惑又好奇的眼睛，心一横，“我们不是，我们是……” 　　明枝正满心好奇的听着，结果师泽话还没说完，她很是不满，“是什么啊。” 　　“你之前嫁给我了。” 　　他们的确已经拜堂成亲，不算他骗她。 　　明枝满脸不可思议的看他。 　　师泽知道如果不将话说清楚，恐怕之后她时不时会把他拿出来和那些别人的爹娘做对比。 　　“但是那时候你出事了，所以我不得不用了一些办法让你重生。” 　　“我没有骗你，也没有必要骗你。”师泽想起了当初她坚决的头也不回，压抑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亲手割开肌理取骨的时候很痛，但是比不上她赴死的时候痛。痛彻心骨，哪怕他已经留了后路，但那股绝望，如同把他重重的摁入了冰水里，仍由他如何挣扎，也没有办法挣脱。 　　“我费劲心思，让你活了过来。”他嗓音沙哑，满是哀凄，“我已经不能让你再离开我一次了。” 　　明枝望着他，这次是真的有些发蒙，事情出乎她的预料，她最多是觉得自己可能哪对夫妻不要的小孩，然后被师泽捡去了。结果没想到原来是这，她不是爹妈不要，而是根本没有爹妈？？ 　　一时间明枝有点发蒙，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轻松还是别的。 　　“这也太刺激了，我这一下连丈夫都有了。”明枝说着，回忆起自己和师泽的相处，很多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都说得通了。 　　师泽待她总是很亲密，不过亲密掌控着分寸，不会让她觉得难受，但他对她的放纵已经不是亲情上的，她见过镇子上那些母子父子之间如何相处，她还有点奇怪自己怎么有些不一样。 　　他这么一说那便说的通了。 　　“我当年是……死了？”明枝发现这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没有半点沉重，反而是一股解脱了般的轻松。 　　师泽看着她眉眼里显露出那股轻松自在，隐蔽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在这瞬间倾泄而出，她并不在意生死，哪怕再活一回，也还是这样。 　　那股恐惧如同深渊，将他一口吞噬，师泽惊慌的抱住她，双臂收紧，紧紧的将她压在怀里，两人之间的拥抱亲密无间，体温透过衣料融合在一起。 　　“你救活我了？” 　　有些事，他想要一直隐瞒下去，那些她不想要记起来的，那就统统不要想起来。全都忘记了，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她受过的伤害，全都被掩埋，一切从头再来，他会给她一个全新的开始。 　　“是。” 　　师泽轻声道。 　　明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起死回生，我都还没有听说过，你是怎么做到的？” 　　回应她的是一片缄默，明枝感觉到拥抱着自己的力道紧了些，但等了好会，也没有回答。 　　“没什么。” 　　过了好会，明枝终于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轻描淡写，就将她的问题带过了。 　　“什么没什么？”明枝抬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她说着开始在他身上一顿乱捏。脑子里头开始回忆他这些年一些习惯。 　　“你的左手……” 　　她想起这些年，师泽很少用左手，虽然说绝大多数人都是右撇子，但师泽几乎都是右手，左手一直都是能不用就不用。她早早看出他的不对，也曾经问过几次，但是师泽每次都敷衍了过去。 　　“没事。” 　　“说什么没事？”明枝反问，她想要伸手去拉他的左手，见到师泽的手还想躲开，她也怕他的那只手真的什么地方还没好全。 　　起死回生，一听就知道是逆天而为。师泽教她的，还有她自己上街听戏文，逆天而为这四个字几乎无一不是好下场，能好死的都已经是上天垂怜，更别提其他的。 　　“你这只手有问题，你瞒我也没用，我看得出来。” 　　明枝看他，“你……其实我死了也就死了。你真的不必如此。” 　　她能感觉到她在提起死亡的时候，没有任何恐惧，并不是年轻人的不在意，而是一种轻松愉快。 　　她当初可能真的并不将这个当做一桩苦事。 　　师泽满脸迷惑的看她，他似乎听不懂她的话。但是他的迷惑持续了几缓，接下来被怒火取代。 　　“你想死了从此之后就撒开手一了百了？” 　　他双手紧紧握在她的肩头上，师泽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然后丢下这一切？” 　　明枝看着眼前陷入到癫狂里的师泽，一时愣住。 　　“你有你的打算，可是我呢？我在你的眼里到底又有几分？”他握紧了她的肩头，他竭力的想要控制住手中的力道，可是指头还是陷入了肩头的衣料里。 　　“你从头到尾，有没有想过我，你有你想做的事，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下定决心的事，除非有人破坏，要不然你不管如何一定要做到，可是我呢？” 　　他双目赤绯，眼角处更是鲜红欲滴。 　　师泽的声音充斥着无尽的悲凉，“你可曾想过我，哪怕一丝一毫？想过我是否能看到你在我眼前死去？你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吗？” 　　他赤着眼，将人极力的困在身边，“如同一把尖刀，活生生的剖开皮肉，劈砍开肋骨，将里头的心给生生挖出来！” 　　他说着又笑了，“那我宁可被生生挖出心，也好过亲眼看着你去死。” 　　“我在心里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明枝望着眼前的人，许多极其复杂的情绪在此刻一同充斥在她的心里。 　　是愧疚又或者是别的，她完全分不清了。她再怎么用力的想，也想不起当初是个什么情况。 　　她轻轻抱住他，“你恨我吗？” 　　师泽愣住，明枝继续问，“你……恨不恨我？” 　　她不知道自己和他竟然有这么多的纠缠。 　　她没觉得后悔，她想如果还来一次，可能她的选择还是一样。 　　师泽定定的看她，明枝没有退却也没有回避。 　　“如果能恨你，那就好了。”师泽笑起来，满是自嘲。 　　“我恨不了你。一丝一毫也不能。” 　　他恨不了她，一点都没有，他对于她的离去，只有无尽的恐惧，只想将她拉回来，只要不牵连无辜，他会用尽自己所能，哪怕将他自己赔进去，他也在所不惜，将她拉回来。 　　“我也不想恨你。”他感觉到她的手放在他的背上，他激荡的情绪因为她的安抚而平静下来，“现在没事了。” 　　他舒展手臂，缓缓抱住她，下巴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 　　“但是现在没关系了。”他声音放轻，之前充斥的激烈在此刻完全退却，生出了无尽的希望。 　　“以前的，就让它们全都过去好了，只要你还在，那么未来就还有。” 　　“只要你还在，只要你还活着，那么就还有希望。” 　　明枝被他抱住，师泽的话一字一句全数送到她的耳里。 　　“之前的事，我不会问了。”她的手完全放到他的背上，“过去的，就过去吧。” 　　过去的就彻底过去，她感觉到自己对那段过往其实并不想想起来，甚至只要她有那么一点好奇心，接踵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抵触。 　　她一点不想想起来，哪怕只是丝毫都没有。 　　“好。”师泽重新高兴起来，声音里都全然是欣喜。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明枝被他抱在怀里好一会儿，她突然想起这么一茬来。 　　“这么多年，你就真的把我完全瞒在鼓里啊？” 　　她这么多年，感觉到自己和师泽的相处和平常父女不同，她以为只是因为她是被收养的，自然是和亲生的不同。 　　“我以为，一切都可以重头开始，只是没想到……” 　　他以为她活过来，那么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包括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再来一次，却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只要她活着，他无所谓，可是输给桓真那么一个小孩子，他不甘心。 　　那只是一个少年，稚嫩又青涩，他完全看不出这样的一个少年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让她看上的地方。 　　可是她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喜好，她若是不喜欢，根本不会和那个少年接触，他看着这两个人嬉闹，似乎看到了他当年，如果再这么放任下去，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明枝听了哈了一声，“所以大晚上的你来诱惑我？” 　　师泽双臂缠她的劲道比方才还要更缠绵了许多，“那你喜欢吗？” 　　他稍稍放开她，和她对视。 　　明枝很坦然的点头，“喜欢。” 　　那样的师泽她没怎么见过，但是却十分的诱人。 　　师泽笑起来，眼波摇荡，摇曳出一片水光。月色落入其中，就更酝酿出一片动人的况味。 　　“想要吗？” 　　明枝刹那间眼神都不同了，她习惯了师泽的美色，但也不得不承认，师泽的容色世上难得，属于可遇不可求。 　　外面的那些人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他一个。 　　明枝目瞪口呆，今晚实在是太精彩了，短短几个时辰不到，一波三折颠簸起伏，到了这会他又给自己丢出这么大的一个香馍馍，明枝感觉自己都已经有些受用不住了。 　　恐怕外面戏文里的那些书生全数捆在一起，恐怕没得她一个刺激。 　　“你说什么？”她张了张嘴，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师泽靠近她，他呼吸里伴随着滚烫的热意，凑过来的时候，那股灼热也随之喷涌在她的面上。 　　“我说，你想不想要我，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是你的。” 　　他说着，又离她近了些，原本就俊美到不近人情的眉眼在柔和的月光里越发的蛊惑。像是真的成了魔，变了妖。 　　明枝感觉自己可能是真的遇到一只活生生的狐妖。 　　“我……怎么要啊？”明枝在他充满了期盼的注视下终于吐露出自己的疑惑。 　　师泽先是一愣，而后笑出来，“你这个都不会了？” 　　明枝摇摇头，“我觉得我会，只是很久没有实践过了。所以有点生疏。” 　　她这话说得豪气万丈，听得师泽失笑。 　　“那我们一起回忆一遍。” 　　他抚上她的脸颊，指腹轻柔的在她的肌肤上按压，明枝看着师泽那张脸越来越近，她干脆主动迎上去，唇重重的压在他的上。 　　他身上有股甘冽的清泉气息，很干净。 　　当唇齿触碰在一起的时候，似曾相识的熟悉在此刻从四面八方全部涌过来。 　　她无师自通的抱住他，在没有任何引导的情形下，挑开唇齿深入其中，师泽将她抱的很紧，两人纠缠在一起。 　　当他的唇落到她的脖颈上时，她感觉到他突然离开了。 　　“这个我懂。”明枝到了现在完全知道如同持续下去会发生什么，但是她一点都不觉得羞涩，反而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一种要将师泽完全拆吃入腹的冲动。 　　“怎么不继续了？” 　　师泽脸颊绯红，触碰她的手更是滚烫，“你如今这个身体年纪还不大，强行的话，你会受伤。” 　　当初她胡闹，是因为她自己吞了止疼的丹药。可是他不能真的无视她如今的状况，哪怕她自己愿意，他也不能。 　　明枝有些失望，下刻她落入滚烫的怀抱里，他身上属于柏松和清泉的气息也在汹涌的体热中，让人欲罢不能。 　　她被他紧紧的抱着。 　　“是不是很难受啊？”明枝脑子里头闪过了什么，她轻声问。 　　“没事。”师泽摇摇头，他只是抱住她，“我抱抱你就好了。” 　　明枝嗯了一声，她开心笑起来伸手抱住他，“其实你刚才说的话不对。” 　　师泽有些讶异，又听她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呀，我当年就已经拥有你了，那么我说和不说，你都是我的。” 　　她话语出乎意料的横行霸道，可是师泽却听在心里欢喜的很。 　　他将自己完全埋入到她的脖颈里，那里的肌肤滚烫而充满了生机，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是，你说的很对。” 　　第二日，熏华发现师泽不复之前的阴鸷，面上全是春暖花开。 　　哪怕见到桓真，他也是满脸和蔼可亲。 　　熏华没有问师泽为何有如此大的变化，就算不问，她也能猜到，是和什么有关。 　　“看你样子，是心想事成了？” 　　师泽笑而不语。熏华看他一眼，也只是笑。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我也在此祝你苦尽甘来。心想事成。” 　　师泽持起桌上的茶杯，“多谢师姐。” 　　熏华和青瑜在这里只是停留了十来日就离开了，青瑜倒是对师泽放心不下，对明枝更是吹胡子瞪眼，但师泽已经将自己的选择早早的摆了出来，就算是师兄也根本没有办法撼动他半分。 　　所以青瑜也只能将不满和担心全数都埋在心里，极少表露在脸上。 　　明枝和师泽一起送他们。明枝看到青瑜凝视她，她对青瑜灿然一笑，直接抱住师泽的胳膊，一副恩爱模样。 　　果然她就看到青瑜的脸都变了，但也仅仅只是变了脸色，当师泽觉察到青瑜的不对劲的时候，青瑜别脸过去。 　　明枝看见差点没有捶地大笑。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只要看到这位大师兄吃瘪，就莫名的很高兴。 　　等将两人送走，师泽回头过来，在她的鼻子上捏了下，颇为无奈的道，“你呀。” 　　明枝冲他抖了抖眉。 　　“你很高兴？”师泽问。 　　“你也不是一样的高兴？” 　　明枝反问。 　　两人对视一会，都露出了笑容。 　　“回去吧回去吧，我听说最近镇子上开了个饭馆，做出来的菜可好吃了。” 　　师泽看着明枝，笑意盎然，“好。” 　　熏华在几个月之后再找过师泽一次，但找过去的时候发现，师泽已经不住在那里了，那个镇子上人时常念叨的先生和姑娘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师泽真正想要隐瞒行踪的时候，就算是他们也很难察觉到他的去处。 　　再次收到师泽的消息，是十年之后。并不是熏华和青瑜找到的，而是师泽自己送了消息过来。 　　送来的是师泽婚礼请柬。 　　师泽曾经和明枝拜堂成亲过，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当初的那一场，是圆他自己的执念。没有高堂亲朋在场，就算走了成亲的所有流程，那也不过是骗自己罢了。 　　再来一次，他要正大光明的办。 　　堂堂正正，热热闹闹。 　　师泽对这一次的婚事十分重视，明枝对这些完全不懂，也懒得上心，这里头有些琐碎事，事情不大，却能把人给逼的恨不得拳头捶胸。 　　她捧着脸看师泽忙前忙后，师泽比她细心的多，而且她看他完全乐在其中。她也干脆全都让他办了。 　　师泽布置好了一切，日子都是他看好了几个，一同和她商量敲定。 　　婚礼那日，朋客满座，青瑜和熏华被师泽请上了高位，替代了高堂的位置。 　　明枝穿上火红的嫁衣，顶着盖头，一条红花球的绸带将两人连在一起。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司仪在一旁唱词，每一次贺词，每一个动作，那么简单又那么端重。所有的一切祝福都在其中，全都给新人。 　　这次婚礼顺顺利利，没有任何幺蛾子，就是青瑜看上去憋屈了点。但大好日子，他再如何，诸多想法也只能被他自己一口气全都吞肚子里头，不能表露在脸上，否则就是不吉利。凡人定下的这些规矩，他到此刻也不得不遵守。 　　三拜送入洞房，自然是不可能这么早就小登科的，还得招呼那些过来的宾客们。 　　等到入夜，明枝坐在床上，听到门开门关的声响。再接着盖头被掀起来。 　　她抬头对上的就是师泽含笑的眉眼，她冲他勾了勾手指，师泽见状顺从的低头下来，立即就被她吻住了。 　　明枝抱住他的脖颈，将他全数拥抱住，两人一路跌落到柔软的床褥里，火红的喜被将两人映照的火红。 　　明枝像是弹奏乐曲一般，手指在他的手臂上弹跳而过，当手指到他的手背处时，被师泽一把握住，十指交握。 　　春宵一刻值千金。两人谁也没浪费。 　　到了三日后起来，明枝坐在他搭的秋千上，看着师泽走过来。 　　“今天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