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认错夫君切片以后》 作者:柯小聂   文案:   大婚当日,沈灼的夫君为救她挖心而亡。后来沈灼才知道自家短命小哥哥是某位大修切片,死后归回本尊。   靠短命夫君留下一枚幻羽,沈灼以为切片本尊是上清界圣子,于是徒生妄念。   直到圣子为了师姐挖她内丹。   圣子:灼灼,我会补偿你,会对你好。   剩下半条命的沈灼:滚!   后来沈灼发现自己认错切片。   女人变心起来,让圣子脸疼。   当上清界众人看着站在苍龙界军师明无色身侧的沈灼,忽而不是滋味起来   苍龙界军师明无色生性凉薄,心机深沉。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无心之人。   他还有一个秘密,那便是他原是上古魔神转世,身负魔神之力。   直到某一日,他带回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在她身上。   沈灼靠近他胸口时,听不到他的心跳,她忽而心痛得快要哭出来   “别哭。”   男人的手指擦去她眼底水痕,一脸认真。   “从此以后,我不会让你哭。”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主角:沈灼,明无色 ┃ 配角:求预收《干赢那个赘婿文男主》《给心机男配立沙雕人设》 ┃ 其它:已完结文《穿成圣母文中女配》《神爵的女巫》《白月光归来后》《贤妻重生还未嫁》《黑月光诱我入魔道》   一句话简介:我还是找到真的他   立意:在彼此尊重中找到真爱,携手搞好基础建设,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 第1章 请问,我的丹呢   沈灼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画面,是自己初到上清界时场景。   她从下界历劫而至,模样不免显得狼狈了些。   梦里她的身子也很疼,是浑身都疼。   那时的她在通关之际受伤,看着不免有些狼狈。   可饶是如此,沈灼那一双明澄的眼却坚定如初,漆黑的瞳孔之中闪烁着一点火光。那点火光,是源于她骨子里灼热的爱,以及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她手臂伤痕累累,甚至连法剑都失了。可沈灼疼得发颤的手掌中,却犹自死死攥紧一枚炽红若血的幻羽。   因为那片幻羽,是一个凭证。   似她这般凡俗之躯,到达上清界也并不容易。   此刻鲜血顺着沈灼手指淌落,将她手中紧紧攥着的幻羽染得更鲜艳几分。   等她到了上清界,迎接沈灼的却是一场雪。呈现在沈灼面前的,竟是一个晶莹剔透的世界。   可沈灼却没心情欣赏这份美景。   白雪纷纷扑面而来,冻得沈灼身躯轻轻发颤,使得她行动更加吃力。   沈灼拖曳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向前走,伤口渗出点点嫣红。   那些鲜血滴落在雪白地面上,就像一朵朵殷红的血梅。   然后她就看到一片梅林,那梅花一片片宛如云霞,几位修士在此相聚。他们人在梅林之中,观之宛如仙人,偶尔的轻笑声也宛如脆玉清击。   上清界的修士打扮自与凡俗不同。他们衣饰追求古风,男子长冠阔袖,女子批帛落地,说话嗓音也是十分动听优雅。   沈灼来时候,他们正在梅林品茗。   一时间沈灼被他们风采所慑,想要问个路也还需要酝酿一下情绪。   然而还没等沈灼将情绪酝酿好,已有一道放肆的嗓音开始对沈灼开嘲讽:“哈,我等在此品茗,竟让一个下界俗修搅了兴致。”   亭中那几位修士都笑起来,其中最美的一位女修也似乎浅浅一笑。   上清界的修士无论男女皆姿容出挑,所谓修士无丑人,便是这个道理。饶是如此,那位女修也出奇貌美,让人一眼便留意到。   不过那女修容貌虽美,性子似乎颇为冷傲,只浅浅一笑,并没有太多言语。   反倒一旁一位粉衫少女脆生生说道:“好了姜重,何必让一个俗修搅了我们兴致,她跟我们也不相干。”   那叫姜重的男修性情似乎有些乖戾,大约也不屑做个翩翩君子。他英俊面颊之上透出几分不屑厌意:“下界修士好生没趣,瞧着如此污浊。他们大抵心性贪婪,必有所求,来了上清界,也是搅了咱们清静安宁。”   听他口气,似对于下界升上来的修士早有不满,故而有意发作。   说到这里,姜重手指轻轻一挥。   气劲流转间,一枝沾雪的梅花顿时落在姜重掌中。梅蕊吐香,他白玉似的手掌握着墨色的花枝。姜重那英俊面孔被梅一衬,更像是高洁不染尘的仙人。   姜重姿态高冷,眉宇间也浮起几分如雪寒意:“你们又怎配到此。”   沈灼瞧着他一身整整齐齐,连衣服角也干干净净,不沾一点尘埃。这上清界的男修手中比着沾雪的清梅,却将自己践踏到泥地里,贬得一文不值。   然后沈灼慢慢站好,抚顺了自己衣角。   她束发的钗在通关时候掉落,所以此刻头发乱蓬蓬的散着。   如今沈灼就伸出手指,一圈圈的缠着脸边头发,轻轻的扯了一下。这种动作,让她添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沈灼浑身都疼,却轻轻的笑了笑。当她笑起来时候,姜重突然发觉这一身血的女修,竟是个长得还不错得姑娘。   “当然是因为我努力修成了内丹,靠实力飞升至此的啊,我可真是好辛苦——”   然后沈灼开始茶言茶语:“不过比不上你们上清界修士幸运,生来不必自己结丹。据说你们内丹不必修炼,吞服丹果便可生出。我们这些凡俗修士,是要辛苦一些,还要担心自己有没有天资,够不够勤劳。”   她这番言语,自然惹得上清界修士不快。别人也还罢了,那模样生得最美的女修却似尤其不高兴。那女修本来一句话也没有说,此刻蓦然嗓音微扬:“真是言语轻狂,不知安分,竟如此羞辱上清界修士。”   美人儿说话声音就是不一样,那嗓音又清又脆,煞是好听。   姜重的脸色本阴晴不定,听到女修的话,也是怒意顿生。   不过这位乖戾修士此刻的愤怒也是漫不经心的。因为眼前的沈灼是那么样弱小,就好像地上一颗石,一粒砂。   姜重极随意的一拂手掌间的那枝梅花。   他不过让那粒尘埃离自己远些,莫要挨着自己。   然而他这轻轻一拂,对于沈灼而言就是滔天巨力,能让自己粉身碎骨。   姜重眼底却泛起的漠然,他未必不知道沈灼会粉身碎骨,可那又如何?这也并不是一桩值得关注的事情。   劲风刮过沈灼的耳边,发出了尖锐刺耳之音。那声音使得沈灼脑子嗡嗡的响,全身撕裂般的疼。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淡紫色的清圣背影便出现在将被撕碎的沈灼跟前。   他长袖一挥,整个世界便清静下来,那些刺得沈灼脑仁疼的嗡嗡声也一下子消失了。   她听到少年如玉石般冷漠嗓音:“上清界中,不允私取别人性命。”   沈灼只闻其声,便觉得一股冷意透骨而来。那时她尚不知晓救下自己的是上清界圣子萧雪元,可已经觉得那人寒意极重,颇具威严。甚至连之前张狂的姜重此刻也不好放肆。   “师弟,姜重一向随性,也许举止失当,却并非故意。”   生得最美那位女修忽而开口,替姜重求情。她说话似有些分量,圣子身上冷意也淡去几分。   萧雪元嗓音添了些许暖意,轻轻一点头:“师姐,我知道了。”   他的那位美人儿师姐不知想到什么,蓦然冉冉一笑,面颊红了红。   这几人眼中,自然并没有沈灼。就连萧雪元,也只是为了维护上清界的秩序规则而出手。   沈灼胸口泛起了阵阵燥热,忍不住咳出一口口鲜血,染得胸前衣衫一片殷红。   奇妙的是,此刻她握于掌的幻羽忽而有了异动。   那片羽毛化作一片红光,直直飞向了圣子。   萧雪元这才忽有所感,转过身来,让沈灼看到他的脸。   那张脸清冷高傲,俊美无双。   沈灼怔怔瞧着,旁人以为她被萧雪元容光所慑,所以瞧呆了去。萧雪元有仙人之姿,这也不足为怪,甚至有人嘲讽似嗤笑一声。就连萧雪元也轻皱眉头,生出几分不快。   可这张脸却让沈灼觉得陌生,和记忆中大不一样。   但幻羽所示,就是他了,绝不会假。这又让沈灼心尖一酸,想要流泪。她辛辛苦苦来上清界,不就是为这个?   “阿灼,阿灼——”   有人亲亲热热的唤她名字,一派热切看着她。   不像啊,真的不像。沈灼吐的血更多了,她伸手捂唇,掌心一片殷红。   然后沈灼就猛然睁开眼,从往昔旧梦中醒过来。   刚才梦到的,是以前的事了。   那时她才刚刚飞升到上清界。   此刻她躺在玉床之上,一片肌肤生出燥热,额头却生出层层冷汗。她双颊被烧得通红,浑身都疼。   沈灼所躺玉床,乃是珍稀的温凉玉所制,能调节修士功体,本来便是稀罕物。以此等稀罕玉石制床,再点缀宝石珠玉,此床对于修士而言也显得过于奢侈。   就像现在,沈灼疼得额头发烧,这温凉玉床却不觉从中透出缕缕清凉,以做舒缓。   这等宝贝,原是她不配躺的。   不单这张温凉玉床,这房间里摆设,哪个不是稀罕之极。   可沈灼的心却很凉,一股灼热的怒火在她心口流淌。   她手掌吃力颤抖,想要支撑起身,却连这都做不到。   有人为她换了一套衣衫,也将沈灼从头到脚打整得干干净净。   她小腹处被银鲛纱缠了一层又一层,可犹自有鲜血从包扎处渗出。   那里原本有一颗内丹,可现在却是没有了。   这个房间是萧雪元的居所,大约也还是沈灼第一次入内,还躺在圣子才有资格躺的温凉玉床上。也许因为萧雪元心中有愧,竟将如此恩宠赐之。   “阿灼,你醒了。”   服侍萧雪元的仙婢珊瑚轻巧掠来,瞧着沈灼伤口渗出的鲜血,不觉眉头一皱。   “你身上有伤,怎可随便乱动。待会儿,仙君必会将我见怪。”   珊瑚嗓音里也添了些嗔怪之意,倒似怪沈灼不该让她为难一样。   身处萧雪元房间,珊瑚也不免生出几分紧张。   萧雪元素有洁癖,怎会让旁人睡他的床?珊瑚服侍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沈灼一身血腥气,仙君也不怕房间里沾染了血腥气。   “我虽是服侍仙君的婢女,平时不过趁仙君不在时,来这儿扫扫灰尘,也不能久呆。这次仙君却将我留下来,让我照顾你。阿灼,你真有福气,仙君还从没对谁这么恩宠过。”   珊瑚越说,眼中羡慕之色越浓。   可她话语忽而一顿,没继续说下来,只因为沈灼在哭。   受伤的女修仿佛根本没听到珊瑚说的无聊话,她双手死死攥成拳,轻轻颤抖。   沈灼眼底有着一抹火光,泪水一滴滴从她眼眶里掉落,好像珍珠似的。那一颗颗发涩泪水滑过她苍白面颊,纷乱散入沈灼鬓发间。   可能沈灼想靠自己坐起来,却无力为之。   腹部缠着的轻纱散开一团殷红,那团殷红犹自不断扩大。 第2章 纪雪君竭力隐藏着一个秘密……   上清界终年冰雪,仙雾缭绕。   世间修士,大抵也是寒暑不侵。故而他们也不会如凡俗之人一样畏惧寒冷,那雪反而让上清界的景致添了几分意境。   萧雪元身为这一代圣子,被上清界仙主收为徒儿,身份自然尊崇。如无意外,萧雪元显然会是下一任仙主。彼时萧雪元拜师之时,师尊跟前已有一个女徒。这任仙主一生只收两个徒儿,师姐纪雪君便是萧雪元唯一的同门,情分自与旁人不同。   因纪雪君与金乌鸟搏斗身受重伤,所以需一颗俗修自行修行的内丹为药引,而且不能要上清界丹果所化的内丹。若非如此,也轮不到沈灼施恩。   圣子为人果决,就近取材,挖了沈灼内丹给纪雪君疗伤。   纪雪君的居所是清音殿,流萤、青枝二人是贴身服侍纪雪君的仙婢,在纪雪君跟前很是得宠。如今纪雪君身受重伤,便由这两个婢子暂代她约束清音殿上下。   之前仙医已再瞧过,提及纪雪君的伤已不再凶险。   此刻不必担心纪雪君生命安危了,她身边仙婢才有余瑕替主子计较别的。   “听闻那沈灼舍丹之后,立刻被圣子亲手抱去清灵宫修养。”   流萤嗓音压得低低的,眉宇间透出几许不屑。   “据说不是收拾什么偏殿随便安置,而是直接送去主殿安歇。圣子将她安置在自己那张温凉玉床上,也是不避污秽。以圣子性情,居然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怕是——”   怕是什么,流萤也没说出口。   怕是已经动了心了。   沈灼那凡俗之女果真有些手段,居然能算计至此!   从前圣子对她不理不睬,可与现在大不相同。   这使得流萤面上忿色更浓,面颊上凉薄之意更浓,有些话不免脱口而出:“不过是区区一颗内丹而已!”   不错,不过是区区一枚内丹而已!   在上清界内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   这里修士生来就有最好资源,比如他们不必如下界俗修一样辛辛苦苦凝结内丹,服食丹果便能生出。丹果以颜色分优劣,其中以紫色丹果凝出内丹最纯最好。当然好的丹果,也是珍稀之极 可遇不可求。   那些俗修飞升到上清界,第一件要紧之事便是求一枚丹果重炼自己杂丹,以精进自己修为。   通常他们得一枚赤红或者金黄丹果,已经极幸运了。   而那些俗修之中,沈灼却是很奇怪一个。   她从未想过用丹果重炼她那颗杂丹。仿佛那颗不值钱的杂丹,对她而言极是珍贵。   那也是上清界中而,唯一一颗没被丹果玷污的杂丹。   当然这颗不值钱杂丹,如今显然卖了个好价钱。   便是不值钱贱物,若待价而沽,总是能升值。   青枝性情比流萤沉稳些,也将心里疑窦压一压。   “不曾想竟如此巧合——”   若不是可巧沈灼有这颗杂丹,岂能博得圣子芳心。   沈灼那俗修一向颇有手段,厚着脸皮笼络圣子。   只不过以沈灼修为,大约也没这份能耐。毕竟那金乌鸟乃是上古神物,凶残之极,又岂能轻易操纵。   玉府幽幽,盘膝打坐的纪雪君蓦然睁开双眼。她眸子动了动,添了几分清寒之意。   殿中两个婢女说的话,她分明已经听到了。但凡修士,必定是耳目灵敏,而且她伤势似乎也比别人想象中要轻一些——   房中一面巨镜光润可鉴,映衬着纪雪君的身影。她容貌确实极美,映衬着斗室内也增添几许光辉。这么一张面孔宛如天女菩萨般温润秀雅,动人极了。   那张脸孔,既有玫瑰娇艳,又有幽兰的娴静。她也是花园里最珍贵的一朵名花。若论身份尊贵,谁也及不上。   纪雪君一闭眼,就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个消息。听闻万幻妖域的女君塑体重生,竟重塑远古太荒之境的修为。一夕之间,罗刹女君再登高位,重掌万幻妖域。   便是上清界,竟也曾遣使贺罗刹女君塑体重生。   上清界素来清圣,本不如何待见妖族。可这十数载来,万幻妖域在女君手中日益壮大。那么清圣如上清界,也不免对万幻妖域释放好意。   这位罗刹女君却是个念旧情的人,当年夫君与她一并陨身,不得不送走了刚出生的女儿。   如今女君涅槃归来,便想寻回这个女儿,好好补偿于她。   其母已经是一方之尊,怎忍亲女过杂草般的生活。   众修不免感慨,也不知哪一株杂草有此福气。   一瞬间,纪雪君仙子般的面孔也生出一抹很奇怪的表情。那位罗刹女君,怕是找不回这个女儿。   她忽而想起之前青枝说的那句话:“不曾想竟如此巧合——”   青枝是向着纪雪君的,自然是为纪雪君打算,心里怀疑沈灼算计纪雪君。   可这个婢女的话,却不经意间刺了纪雪君的心,让纪雪君苍白的面颊忽而浮起一片血红。   纪雪君的眼神也很沉很冷。   沈灼她毕竟是身份低微,可是师弟却当众抱着她归去,还如此厚待。纪雪君自幼和萧雪元相识,知晓他生来性情冷淡,好似冰做的一个人。萧雪元本人又是心高气傲,而傲气之人自然骨子里好胜,自然会择优而选。   沈灼尚是如此身份,萧雪元又怎会对她温柔垂顾,难道——   想到这个可能,一股凉意骤然从纪雪君手指间涌来,使她凉到心底。   可她心里旋即否决,若师弟知晓那个秘密,又岂会将沈灼挖丹,萧雪元一向大局为重。   如此思虑间,纪雪君面颊上血红不觉更浓几分。   纪雪君忽而发现,萧雪元自从挖丹之后,尚未来瞧自己。   萧雪元非但没来,据说还让仙医眠宁去照姑沈灼。   眠宁医术高明,可见萧雪元对沈灼甚是在意。这份心思,上清界上下哪儿还能看不出来。   这么想时,纪雪君缓缓合上清眸。   仙医眠宁到时,瞧见软塌上沈灼,也不觉轻轻皱眉。   片刻前她才瞧过沈灼,沈灼情况又比之前更糟糕几分。   珊瑚在一旁怯生生说道:“沈医师,阿灼好似又发烧,喝不进去药。”   还有些话,她不敢说。   方才沈灼竭力挣扎想要离开,却坐都坐不起来。   一时间,沈灼又连呕好几口鲜血。倒累得珊瑚替她换衣包扎。   眠宁手掌一动,取出一只冰蟾为沈灼消热。   看着沈灼孱弱不堪样儿,眠宁也有些不是滋味。   记忆中的沈灼,总是浅浅含笑,总是快乐开朗的。   她原本对沈灼有些偏见,不过有一次,她与沈灼同去神药谷采药。一番接触下来,她倒觉得沈灼很讨人喜欢,性子也很爽快。   不过——   不过她也与纪雪君交好,有共同好友。她原本大咧咧不觉得,纪雪君也没说什么,有人却心疼纪雪君瞧不过去了。   纪仙子人品高洁,不屑媚俗,自然不像下界俗修那般会讨人欢心。眠宁如今却和这俗修结交,岂不是伤了纪雪君的心?   眠宁最初不痛快,毕竟不愿意被人管着。不过身边提点的人多了,她渐渐也生出动摇。   她也怀疑沈灼与自己结交,说不定就是为了让纪雪君不快。   沈灼并不愚笨,自然也察觉几分。   “圣子虽对纪仙子没什么男女之情,但却成了纪仙子私有之物。上清界女修绝不允喜欢圣子,否则便是品行不佳。”   沈灼那么说,更让眠宁与她疏远。   纪雪君那么一个明月般出尘人物,沈灼竟永这般恶毒心思揣测侮辱,果然是对纪雪君存了歹意。   忆往昔,眠宁心里也叹了口气。   说到底阿灼不过以小人之心揣测纪雪君罢了。便算那些言语,也是别人提点,纪雪君一个字都没说。   雪君分明因自己与沈灼交好受到伤害,却一直隐忍,不愿意放下身段去争。   阿灼气度,自然远逊色于雪君了。   沈灼毕竟是下界俗修出身。   不过现在,看到沈灼如今这副模样,眠宁也微生怜悯。   那冰蟾吸去沈灼身躯上热毒,使得温凉玉床上的沈灼也渐渐苏醒。   这一次沈灼也学乖了,知晓自己身子差,亏了算自己的。无论她有什么打算,也要先养好身体。   沈灼也瞧见了眠宁,并没有说什么。她跟纪雪君相熟之人,都无话可说。   眠宁瞧见沈灼眼底的冷漠,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阿灼大约将所有人都记恨上了,以为人人都是她的敌人,可见心性偏激。就算阿灼被挖了内丹,也不该如此。   眠宁是个好心肠的女修,就算被沈灼记恨,也尽心尽力照顾她。她取出两丸药,用温水化开,又喂沈灼服下。   这一次沈灼十分安分,也没拒绝,一点点的将药汤咽下肚。   一旁的仙婢珊瑚内心却不是滋味,觉得沈灼方才那么闹腾,在别人跟前反倒安静乖顺起来。沈灼这么做,岂不是故意折腾自己。   眼见沈灼这样儿一口口咽下药汤,眠宁神色也柔和几分。   “阿灼,你也不必担心,我定竭力将你治好。”   沈灼嗯了声,略顿了顿,说了声谢谢。   说到底,眠宁只是不值得结交,倒也没对不住她,更不必迁怒眠宁。现在眠宁替自己治伤,是值得感激的。   眠宁做人一向没什么架子,她服侍沈灼喝完了药,还掏出手帕替沈灼擦擦嘴角药汁。她还顺手掏出一颗桂花糖,送到沈灼嘴里,替沈灼压压嘴里的苦味儿。   一番行云流水动作下来,眠宁比珊瑚这个婢女还要服侍周到些。珊瑚在一旁叹为观止,搞得她都有些羞愧。   “圣子对你十分在意,还劳我来照顾你,他对你是上心的。”   沈灼面色僵了僵。   眠宁一心为她好,所以拿言语来开解她:“挖丹之事,也是迫不得已。便是雪君,她比你更难受。世人皆苦,你虽受到伤害,别人其实也不好受。现在圣子待你这么在意,她宁可没要你那颗丹——”   沈灼打断了她的话:“好啊,既是如此,她把那颗丹还给我。”   她嗓音还是沙哑着的:“我不要萧仙君了,我要我的丹。你说这么多,你替她不稀罕,你能替我要回来吗?”   眠宁一时为之语塞! 第3章 待她那么狠,也许连阿灼这样的……   眠宁一时为之语塞!   她本好心劝说沈灼,哪里料想沈灼居然会这么说。这些话,啊,这些话实在是太伤人了。   沈灼面颊生生逼出了娇艳的赤红,那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愤怒。   “金乌鸟那种上古神兽,便是仙主也不会轻易撩拨。纪仙子难道不知晓自己敌不过?她为什么偏偏要去?她这么做是她的事,可是为什么要我的内丹,要别人替她承担后果。”   纪雪君为什么要去,眠宁当然知晓一点。   雪君是个痴心人,如今清古大墓将启,各境修士都在枕戈备战,准备去秘境抢资源。   秘境开启可遇不可求,也是各大玄域获取物资的重要途经。纪雪君心疼师弟,也是想替萧雪元多搞点装备,使萧雪远在秘境中多得机缘。   别人都说万古妖域出了个罗刹女君,苍龙境出了个明无色,也不知这世间何时再出第三个上古才有的太荒之境修士。   罗刹女君也还罢了,同辈之中,从前萧雪元排名可是在明无色之上。   现在明无色弯道超车,也搞得萧雪元生出几分压力。   纪雪君冒险去摘赤丹果,是为让萧雪元多一份战力。如今纪雪君没能采回丹果,可心意却是毋庸置疑。   比起全心全意为萧雪元费心的纪雪君,沈灼未免显得不懂事了。   现在让沈灼这么一说,却像是纪雪君不知分寸,不自量力一样。   雪君自然比阿灼懂得多些,阿灼怎么可以这么说。   所以眠宁否认:“你说这么多,不过是生雪君的气。你有伤在身,我不跟你说。”   此刻眠宁已经有些失望生气,不愿意再开解沈灼了。何必呢,她本是一番好意,可有人却不知好歹。   然而这个时候,一片孱弱炽热的手掌轻轻按住了眠宁的手腕。   沈灼沉声:“不,我现在想要说。”   那片手掌虚弱无力,眠宁自然可以轻轻拂开。可这终究有些不礼貌,眠宁一时心软,终究也是不忍。   沈灼忍不住质问:“若是我性命垂危,要牺牲纪仙子的一颗内丹相救,她肯吗?”   眠宁又再次语塞。   答案显而易见,那自然是不能了。可是沈灼和纪雪君在上清界的地位本就不同,岂能相提并论。   沈灼颤声:“她故意的,我知道她是故意的,”   这话说出来荒唐,但是她感觉得到,她真心可以体会到纪雪君对自己的恶意。   纪雪君根本就是故意为之,为了令自己觉得痛苦。   可眠宁眼里,沈灼分明已经坠入魔道,开始妄想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也许沈灼心有不甘,所以徒生妄想。   眠宁终于无法忍耐沈灼,虽是无礼,她也飞快抽回自己的手。她是个善良温柔的人,只觉得沈灼想法太过于可怕了。阿灼从前的爽朗乐观,都是装出来的吗?这么想着时候,眠宁竟下意识擦了一下方才沈灼握过之处。   然后沈灼就忽而安静下来,她冷冷瞧着眠宁,已经失了说话兴致。   方才眠宁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压苦味,现在那颗糖在沈灼口中化开,徒留一片甜腻。   那种单纯善良缔造的甜腻滋味,让沈灼一阵子反胃恶心。   眠宁瞧她这样儿,心里浮起一抹不安,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可她做错什么?她一向待人善良,为人很好。当初她也觉得沈灼很好,可沈灼不是现在这个样儿。   眠宁也觉得委屈,渐渐双眸浮起一层泪水。她擦了沈灼握过的手腕一下,是觉得沈灼想法太可怕,也并不是故意的。   珊瑚将方才种种瞧在眼里,心里也对眠宁同情起来。   眠宁仙医这么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却被阿灼弄哭了。仙君喜欢阿灼什么?大约阿灼在仙君跟前,并不是这么一副面孔。   眠宁掏出绢帕,轻轻擦去了眼角泪水。她是一个性情温婉的人,不喜与人争执,此刻也不愿意跟沈灼吵架。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   眠宁替沈灼处理了伤口,又留下药丹,叮嘱珊瑚怎么照顾沈灼。   她自然没有再留下来。   毕竟沈灼是眠宁无法用善良感化的,留在沈灼身边,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沈灼静静的躺在温凉玉床上,一旁珊瑚怎么看她,她也并不在意。   沈灼不愿意做梦了,便静静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她想起许多年前,自己手握幻羽来到上清界,她是有企图。   那个企图,就是一个人,或者不如说一个梦。   当年她刚刚穿到这个世界,年纪轻,懵懵懂懂的。   那时候,她就遇到一个又漂亮,又爱笑的小哥哥。   他带着沈灼修行,踏上修行一途。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路上打打闹闹。   可惜她放在心尖的小哥哥,却是已经死了,死于最美的年华。   他为了救沈灼,挖了自己的心。在他将死之前,两个人也成了亲。   新婚之夜,她的小哥哥躺在床上,穿着大红色的衣衫。   沈灼轻轻的笑着,泪水珠子却轻轻从她脸庞淌落。   她解了对方衣衫,胸口心脏部位有着一个极狰狞的疤。如果脸贴在那儿,就听不到心跳。   沈灼吻住了那道疤,再爬上去对着少年耳边说道:“我知道你要死了,可我永永远远,只喜欢你一个。”   然后她吻住这短命鬼的唇瓣。   她不是第一次亲吻少年的嘴唇,可那一次却是最后一次。   沈灼亲着他的唇瓣,她的小哥哥在她面前断了气,死人的嘴唇会慢慢变冷。   那时候,她简直要疯了。   直到后来,沈灼得到了一个希望。   她也知晓一件事情,自己心尖那个人,是某位大修的切片。所以她攥紧那片幻羽,到了上清界。她一直一直,都追着过去那个梦。   如果她心尖小哥哥是萧雪元的一块切片,那么那一部分应该在萧雪元身子里死了。   萧雪元就像一块冰,又倨傲,又冷酷,沈灼简直从他身上寻不到半点熟悉之处。   她一次比一次失望,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心爱那个人真的已经不见了。   上天下地,再寻不着那个人。   沈灼慢慢闭上眼睛,也许过了这么多年,她才终于接受对方死了的现实。   这么些年,她简直自讨苦吃。   一旦接受了这一点,沈灼感受到了痛苦,可心底却对萧雪元再无情意。   待自己伤愈,她便要离开上清界,再也不回来。   沈灼心里打定这个主意,便迷迷糊糊睡去。   她醒来时,本以为自己不过小憩片刻,可天光已暗,已经入夜。   此刻床榻之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萧雪元静静的看着她,也不知这样多久了。   见沈灼醒来,萧雪元化出一颗夜明珠,投入灯罩之中。   斗室中光辉闪烁,映衬着萧雪元冰雪一般的面颊。从前沈灼会因为这种神色心生难受,如今她却只觉厌恶。   萧雪元却轻轻别过脸去,轻轻摩擦手中捏着那枚小小玉匣。   他本没觉得自己有错,不知怎的,却是心神不宁。他抱着沈灼回自己居所,一向厌憎外人沾染自己居所的自己,竟将沈灼安置于这张温凉玉床上。   此举定会让沈灼生出非分之想,也惹得外人无端猜测。   故而来此之前,他甚至想过将沈灼从自己床上迁出去。   不过当真踏足房中,他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修,听着她绵长呼吸声,竟怔怔站了许久。   此刻萧雪元已经打消将沈灼迁出去的念头。   鬼使神差,他脑子里忽而浮起一个念头,还是哄哄她吧。   也许自己对阿灼也太狠了些。   然后第二个念头又随即跟上。自己待她那么狠,也许连阿灼这样的女人也会死心的。   想到了这儿,萧雪元心头更热了热。   他是个清冷的人,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有这种感觉。   这一刻,萧雪元竟不觉呆住了。 第4章 我会补偿你,以后会对你好的……   灯光轻轻落在了萧雪元的面颊之上,那张面孔宛如珠玉,俊美之极。只不过萧雪元是个冷情的人,性子淡淡的,眉宇间也没什么活气。   沈灼性子活泼,一向不喜爱冷冰冰的人。此刻她忽而发现自己蠢极了,萧雪元原本和自己记忆中的小哥哥没半分相似。   由此沈灼更得到一个真理,那就是切片不等于本体。   她不应该为萧雪元伤心,因为并不是死去的小哥哥负他,而是被一个不相干的人伤害。   仇恨虽还在,可沈灼心里面竟舒服一些。   沈灼一颗心平静下来,可忽而又生出不安。既是如此,萧雪元来这儿又为什么?   “圣子,我伤好了些,会迁出此地——”   沈灼一咬牙,挣扎要起身。   她有些旺盛的生命力,此刻沈灼自己可以坐起来。   沈灼感觉伤口撕裂般的疼,又开始渗透出血水。   可萧雪元手指轻轻一拂,顿时让她动弹不得,又让沈灼躺下去。   此刻萧雪元已经回过神来,无暇去理顺自己复杂心情。   他沉声:“谁让你迁出去了,好生养伤吧。”   他随手以实力压制沈灼,却忽而发现沈灼静静的看着自己。   那种眼神,却和从前截然不同。   像萧雪元这样清冷的人,心里也颤了颤。   他略一犹豫,解除对沈灼的禁制:“你就在这儿,哪里也不许去。”   得了自由,沈灼眼里添了些神光。   她嘴唇动动,欲图说些什么,可话到唇边,却没有说出口。   可之前沈灼不是这个样子,她很直率,不像别的上清界修士那般含蓄。从前的她,简直像是一团火。   萧雪元瞧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   他想,也许这一次,阿灼真的有些生气了。   不过阿灼之前那般爱我,只要我对她稍稍好些,她自会明白我待她与旁人不同。如此一来,阿灼也会像从前那样望着我。   想到这一点,萧雪元也心中一安。   他藏于袖中的手就伸出来,将一枚小小匣子放在几面。   萧雪元沉声:“你内丹有失,我自会替你补得周全,使你修为更胜从前。”   那琉璃匣中,盛着一枚小小的紫色丹果。丹果以色分辨品质,紫色丹果最为珍稀,每百年才会结两颗。只因萧雪元身为上清界圣子,极具权势,所以才能随随便便拿出一颗紫色丹果给沈灼补丹。   沈灼身子乏力,她随手将头发绕在手指头上,再轻轻松开,淡淡说道:“这倒也不必。”   萧雪元微微一堵,面色凉了凉。   不过当他瞧见沈灼一双漆黑眸子时候,发硬的心也不觉软了软。   沈灼自然是个美貌的女修,不过上清界素来也不缺美人儿。但凡修士,无论男女,皆有一副好皮囊。故而修士界的美人,还需要一些个人特色。比如纪仙子就是气质如冰雪,脱俗出尘。   沈灼最好看的,则是她那一双眼。   修士结丹之后,因五识侧重不同,也会奔向不同修行方向。   沈灼个人优势就是眼识卓于常人。她眸有神采,双眼灵动之极。这么一双眼,有分辨微末之能,而且很适合修炼幻羽之瞳。   那瞳术练到高层,能识破一些鬼魅幻象,甚至能乱对手神智。   这瞳术虽非杀伤力巨大的功法,却极是有用。   组团去秘境时,带上一位开了眼识修士,也有益于一旁打辅助。   其实若没发生这件事,萧雪元已经动念带沈灼去秘境。   沈灼来上清界不过区区七载,可她天分出色,幻羽之瞳已小有所成。   七载光阴下来,沈灼一双眼已化为碧草一般深青色。那双凝水碧瞳眼波流转间,能令人心神摇曳。   不过现在沈灼被挖了内丹,这七载修为也化为乌有。就连她原本碧色的眸子,如今也重新变为漆黑颜色。   沈灼这七载修为,如今一朝尽丧。   便算是萧雪元,也忽而微微恍惚。   他知道沈灼刻苦又努力,一双凝水碧瞳来之不易。   挖丹时候,萧雪元并没有想太多,然而此刻萧雪元心里竟有些发紧。   他慢慢坐在床侧,将那枚紫色丹果放在沈灼枕边。   “我定会替你重塑修为,本来这一次我想着带你入秘境,只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萧雪元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沈灼,他之前已经将沈灼放在心上。可沈灼听来,却是在提醒她失去了什么。   他也没留意到沈灼已经闭上眼,竭力忍耐着什么。   “师姐曾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令她修为尽丧。她是那么高傲一个人,怎么受得了这个——”   可是沈灼的尊严和修为呢?萧雪元显然并没有考虑到。可能他觉得,沈灼的内丹毕竟可以补回来,那也不算很了不起的损失。   沈灼的手在轻轻颤抖,萧雪元也瞧见了。   萧雪元想,她知晓我心中有她,所以心生激动。   眼前沈灼孱弱如斯,全无平时鲜活之气,萧雪元心里也忽而有些怜意。   “不过我对她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对她只是敬重。阿灼,你修为差些有什么要紧,有我相护,无人敢伤你。”   话一出口,萧雪元自己也微微一怔。   他本没想过许下此诺,可不知怎的,这些话却脱口而出。   萧雪元虽有不甘,心底却认命似的添了几许温柔。   “灼灼,我会补偿你,以后会对你好的。”   萧雪元称呼越发显得亲昵,是了,沈灼也应该受宠若惊。他发觉沈灼身躯抖得越发厉害,显然情绪激荡。   沈灼如此纠缠,总算遂她心愿。   她身为下界俗修,也许心思不如师姐那般纯粹,自己原不该喜欢这等心思多会算计的女子。想来上清界修士,都会觉得他有眼无珠——   可这时候沈灼睁开眼,嗓音沙哑:“滚——”   一瞬间,萧雪元面色一僵,只疑自己听错了。   可他没听错,沈灼说了这声滚,还侧头冷冷看着他。那双眼里没什么欣喜和激动,只有一种遏制不住的愤怒和厌恶。   这使得萧雪元猛然站来。   他随手一挥,一旁桌几化为碎粉。   那股威压逼得沈灼几乎喘不过气来,更没机会再多说几句话。   几上珠灯已随桌子化为碎粉,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使得萧雪元因为愤怒而略粗的呼吸越发分明。   黑暗中,萧雪元一双眸子闪烁光辉,终究拂袖而去。   沈灼静静躺在床上,蓦然伸出手,将手背贴上自己额头。   她额头如火炽热,滚热发烫。   沈灼爱惜自己生命,可刚才当真无法遏制自己的愤怒。   自己这些年的努力连同尊严被人狠狠碾压撕碎,踩到足底。   黑暗中,沈灼终于忍不住轻轻抽噎。   她拼命告诉自己,阿灼,可以的,你可以支持下去的。   沈灼胡乱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她还有些发烧,浑身也疼得厉害。   等她养好伤,自己就会离开上清界,一切重新开始。   那么这一切,终究会过去的。   也不知疼了多久,沈灼终于昏昏沉沉睡过去。   等她醒来,天光初明,窗外已透出白光。   也许眠宁开的药丹终究有些用处,也许沈灼本身也想快些好起来,她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她揽镜自照,窥见一张秀丽苍白的面孔。   看着漆黑如初的双瞳,沈灼内心又生出一股子酸意!那双凝水碧瞳已经不在,自己修为也寻不回来。   沈灼看着一旁的紫色丹果,却不愿意服下。   她不愿意服食丹果,自然也有她的理由。如今沈灼也不愿以丹果结丹,却将紫色丹果收入法宝囊内。怎么说也是上清界给自己赔偿。   自己离开之后,一切从头再来,只怕日子也没多好过。   然后沈灼行至窗前,轻轻推开了窗户。   一股寒风便灌入房中,使得虚弱的沈灼打了个寒颤。上清界常年冰雪不绝,并无春夏四季。这里又冷又冰,一片晶莹剔透间,宛如仙境一般,倒是一派好景致。   沈灼一皱眉,又给自己加了件披风,却并没有将窗户合上。   她开窗户,是为了让传讯纸鹤飞进来。   沈灼有一个笔友,往来通讯也快三年。   对方只是苍龙境一位小弟子,机缘巧合间与沈灼结识。一来二去,两人便开始互寄书信。   沈灼在上清界也有一些交好修士,不过真正交心的却没几个。   也许距离产生美,不知怎的,沈灼对于这个笔友倒是产生某种微妙的亲近之意。   她甚至不知道对方容貌,对方每次书信落款是阿渊。   沈灼猜测这只是化名,因为开辟苍龙境的初代魔神的人类名字就是明渊。   苍龙界怎么说也要避讳一下创世魔神,人名里是不可以带渊字。   不过渊这个字,倒是时常绣在苍龙界修士衣衫之上,类似于家徽一样存在。   所以阿渊二字,沈灼自动翻译为我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苍龙界弟子。 第5章 一个让女人动心的男人,就像一……   因为沈灼自己也没有爆马,所以倒并不介意对方这种行为。   人有时候,也需要一个现实中完全没有交集的朋友,用来放松一下自己。   三年前,她初凝幻羽之瞳,一双眸子也开始泛起一层浅浅青色。所以那时候,沈灼也终于有资格下上清界游历。   彼时有一处秘境现世,据说苍龙境的明无色也是在这处秘境中飞升,达到太荒之境的修为。   秘境在这个世界,是无比神奇的地方。那代表想也想不到的机遇,以及作为修士无限可能。   故而踏入秘境虽有风险,可是这个世界修士还是前赴后继,络绎不绝。   当然这些也不是重点。毕竟那时沈灼修为一般,也没资格踏入秘境。她那下山走一遭,至多不过去打打酱油,当个围观的路人甲。   就是在那时,她结识了阿渊。   当时阿渊受了重伤,蛰伏于黑暗山洞,他蓦然握住了沈灼脚踝。   那时沈灼的足踝上缠着一串凝音铃,走路起来叮当作响。也许对方是听到了这般铃声,方才有了反应。   那片手掌实在太过于冰凉,当时也吓了沈灼一跳。   沈灼吓了一跳,后来她摸到了对方衣角上绣的渊字,才知晓对方是苍龙境界的弟子。   世人只知晓秘境的神奇,可谁又会多想秘境的凶险呢?他们只看到风光一面,却看不到荣耀之下的一堆堆炮灰。   千千万万的尸骨堆中只有一个明无色,可偏偏世人眼里,也只有一个明无色。   人总是盯着最明亮,最顶端的山巅,却窥不见幽暗的山脚。   沈灼想,同为苍龙境修士,此刻明无色大约被万人簇拥,可这不知名的弟子却在漆黑的山洞受苦。那一刻,沈灼心里也不觉生出怜意,所以决意救他。   那个山洞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光线透出来。   沈灼初凝碧瞳,能看到对方大致轮廓,不过面部却像打了马赛克,也瞧不清楚。   因为瞧不见,沈灼是靠手指摸索,一点点的帮对方上药,替他疗伤。   当然因为山洞里一点光线也没有,沈灼倒也没太多羞耻感。像他们这些随时会炮灰的底层修士,其实也没那么多讲究。   她陪了阿渊两天两夜,陪着阿渊说话,而且好像还很谈得来。   那种感觉真奇怪。阿渊伤得重,断断续续跟沈灼说话,沈灼居然也没不耐烦。她不算没耐心的人,可原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大概真的是因为两人谈得来——   不过后来上清界腰令传讯,沈灼也只好离开了。不过那时,阿渊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两人还约好当笔友。   沈灼入山洞时,脚踝上缠着一串凝音铃,一共七枚铃铛。待她离去时候,发觉铃铛少了一枚,大约是遗失在山洞里了。   不过上清界催得急,沈灼也无暇寻回。凝音铃材质特殊,是一件十分合适沈灼的法器。如此一来,沈灼心里也觉得格外可惜。   她和阿渊当笔友,也已经过去三年了。   一想到阿渊,沈灼就顿时想起对方手掌紧紧攥住自己足踝的感觉。她禁不住足踩了一下地面,听到了叮咚的铃声响。   那声脆铃声也让沈灼脑海里忽而浮起一个画面。   漆黑的山洞中,阿渊将脑袋轻轻枕在自己膝头,因为笑得太急了,忍不住一声声的咳嗽。   这副画面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莫名出现在沈灼脑海里,倒是让沈灼忽而生出异样。   沈灼一甩脑袋,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渴盼看到阿渊书信。   这三年间,她心上人的本尊就在眼前,自己来上清界不就是为了萧雪元?可不知怎的,她瞧着萧雪元,却觉得他木木的没什么滋味。一个让女人动心的男人,就像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可上清界圣子那么一副好容貌,沈灼却生不出食欲。   相反每次收到阿渊书信,她却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欢喜。   就算萧雪元不挖丹讨好纪雪君,沈灼这几年也渐渐对萧雪元淡了。   沈灼想,阿渊虽然是苍龙界的弟子,可只是个小弟子,所以应该也不要紧。   其实苍龙界跟上清界的关系是颇为微妙的,而这也不仅仅因为明无色夺了萧雪元风头。   苍者,青黑色也。传闻苍龙界创世者明渊本体就是一条黑龙,具有毁天灭地之能。   当然这名字如今这般含蓄,不足以彰显往昔凶残。   简而言之,苍龙界就是魔界,从前会跟人族修士大战三百回合,长期充当反派组织那种。   不过常年战争,搞得双方损失惨重,也互相不能吞下对方。   故而七百年前,两界议和,这个世界再无大规模的修士战争。   可能为了抛开过去,缓和关系,魔界也改名苍龙界。   那这就像个正经组织名字了。   时间是最好的洗白剂。如今两界彼此暗戳戳竞争,到底也不再是许多年前你死我活的状态。   相互提防自然是有的,不过大家都比较文明了。   沈灼内心之中,自然希望这种状态就此保持下去。   这样她与阿渊这个苍龙界小弟子聊聊天,才没什么打紧。   此刻萧雪元正看着她,面色沉沉,眼神也晦暗不明。   这个时候,一只小小的纸鹤,就这般飞过萧雪元跟前。   萧雪元手指一动,便将这枚纸鹤轻巧抓住。   沈灼很会管理时间,还跟苍龙界的弟子书信来往。这些纪雪君都曾无奈的提点过他,萧雪元自然心中有数。   沈灼耍的那些小手段,大约也并不怎么高明。就像昨天,沈灼倒是大起胆子欲擒故纵。   萧雪元皱眉,轻轻凝视手中纸鹤。   小纸鹤受了惊,还在萧雪元的手指间扑腾挣扎,十分扎眼。   萧雪元却面若寒霜,目光沉沉。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这纸鹤轻轻阵碎,仿佛不愿意沈灼和别的男人有来往。   可以他骄傲的性情,又怎肯承认自己被一个下界俗修所摆布。   至始至终,萧雪元从未认为沈灼真心想要放弃。说到底,他内心并不觉得挖了沈灼内丹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瞧着沈灼开窗望雪,那冷水一吹,让沈灼俏生生的脸蛋微微发白。   沈灼微白的手指轻轻拢着肩头的披风,那披风大了一圈,因为是萧雪元房中之物。也因为沈灼脸上的几分病气,使得沈灼全无平时的鲜活明艳。   萧雪元便想起沈灼雪白的足踝,上面缠着一串凝音铃。那一颗颗铃珠呈淡淡青色,衬得沈灼肌肤更加雪白。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沈灼碧眸盈盈,赤足摇铃而来,妩媚之极。   不知怎的,萧雪元脸色却越发阴沉。   身边之人皆好心提醒,他自己也觉得沈灼远远不及纪雪君,却仍被她所诱。   他指尖那枚小纸鹤挣扎得越发厉害了,小东西像真鹤一样啾啾叫着,显得格外弱小无助可怜。萧雪元本可将之轻易毁去,却终究将手指轻轻一松。   上清界圣子又岂能随意拈酸吃醋,更何况对方也不过是个苍龙界普通弟子。   沈灼工于心计,诸多套路,真是惹人生厌。   萧雪元一拂袖,折身而去,他终于没有再去见沈灼。沈灼昨夜无礼,好生放肆,萧雪元也是想要将她冷一冷。   小纸鹤跌跌撞撞,终于飞到该送之人掌心。   沈灼不觉展颜一笑,给本来苍白脸颊增了三分明艳。 第6章 苍龙界咸鱼水产养殖大师   那纸鹤入沈灼掌心,感应沈灼神魂解锁,顿时化为一片信笺。   阿渊跟她笔谈,也只说些风月趣闻,并不涉及两界中的俗务。   近来阿渊又豢养了一池水生动物,搞起生产养殖。阿渊评价,其貌甚丑。   搞得沈灼忍不住微微一笑,阿渊在苍龙界很无聊吗?难道那一池水生动物走丑萌路线。   “其貌虽丑,其味甚美,乃是世间珍馐。”   阿渊在信中如此言道。   沈灼:=口=   如此看来,阿渊豢养不是出于感情需要,而是出于食用目的。   苍龙界日常竟如此轻松?这仿佛跟沈灼听说过的魔界是两个世界。   传闻苍龙界中,竞争十分残酷,动不动就是养蛊式的修罗场。便是魔界精英,个个也是压力山大。   阿渊日常却是吃吃喝喝,搞点小娱乐,日子过得十分轻松。   沈灼想,大约因为阿渊是个中下层的小弟子吧,故而了得清闲。   也许阿渊曾经也有过野心,想过上进,却在秘境之中身受重伤。故而捡回一条命的阿渊,开始惜福养生,从此过上了吃吃喝喝的咸鱼的生活。   沈灼脑补了一条完整的逻辑链,想想还觉得很有道理。   此刻她被圣子挖了内丹,更对阿渊多了几分理解。一时间,沈灼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说不准也要步阿渊后尘。   不过这些丧丧的事,也没必要跟笔友谈了,沈灼也不想对方当自己情绪垃圾桶。   信笺末尾,阿渊照例写了一句不知君可安好。   可安好?   沈灼腹部伤口犹自生出疼意,丹田空落落一片。此刻的她,自然算不得很好。   沈灼怔怔发了会儿呆。   她从法宝囊中取出了法笔进行回复。   “近日甚安,勿念。”   我很好,你别担心。   沈灼眼眶浮起了酸意,有些想哭,却又生生忍住。   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总是会过去。   她搜肠刮肚,想了几个日常编成段子回过去。待她法笔落下最后一笔,信笺又重新化为小纸鹤,扑腾翅膀送信去。   那枚小小的纸鹤,飞出了上清界,摇摇晃晃飞回苍龙界,飞去了苍龙界军师明无色的春秋居。   魔界初代魔主明渊虽隐,传闻其不死不灭,总有一日会再临魔界。   故而魔界自来无主,历代魔族军师就是魔界真正掌权人。   魔界军师虽握实权,名分上却算不上魔主。   之后魔界易名苍龙界,这个传统却并未改变。   所以如今的苍龙界军师明无色,便是苍龙界真正掌控人。如此权势,如此修为,更让明无色耀眼逼人,使得世间修士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原本压在明无色头上的萧雪元显然已被拉开距离,瞧着有些跟不上了。显然因为这样,这位上清界的圣子已经有些急了。   短短三年间,明无色不但突破了太荒之境修为,还顺利搞定苍龙界内部N股势力,接任苍龙界军师一职。   如此飞升速度令世间修士叹为观止!   这般风一般崛起的新晋大佬,世间居然还有个小女修觉得他咸鱼。   明无色的春秋居名字里虽只有春秋二字,然而小小一地,却有四时之象。   那绕着房舍流淌的河流中有块块浮冰,生出缕缕寒气。可水池之中,金边翠绿荷叶里却绽放朵朵芙蕖。白瓣金蕊的荷花映衬着庭院里春花,一片片金黄银杏叶却飘落在榻上小憩的主人身上。   四时无序,随意在这个世界交错,仿佛时空错乱。   明无色宽大的衣袖轻垂于地,露出一片修长的手掌。那手腕之上,却套着一枚黑红相间的法镯。法镯之中各有一枚尖针,刺入明无色手腕上穴道之中。   苍龙界众魔修都知晓,明无色是自幼就带这个。可这黑红法镯的用处,却是谁也不知晓。   此刻明无色头顶一片竹条编织的小帽,半遮面空。疏光轻落,明无色大半面孔也是被掩在阴影之下。   修士小憩,有时候会坠入过去的记忆之中。   “苍龙界修士明无色,愿奉献一身血肉供奉,只盼魔主再临!”   那实在是一场糟糕透顶的献祭。   明无色蓦然睁开眼。   他面孔虽被掩在阴影之下,却掩不住双眼光辉。   任谁瞧见明无色这一双眼,也形容不出瞧见时候的感觉。那双眼如寒冰一样死寂,又如烈火一般炽热。两种近乎矛盾的特质偏生糅合在同一个人身上,使得他更增几分神秘莫测。   在明无色这具身躯上,曾经出现过另外一个人格,可那是三年之前的事了。   那个人格从前是这具身躯主人格,也是原本的明无色。   直到对方将自己血肉灵魂献祭,从前消失于这个世间,就此烟消云散。如此也可以说,三年前这具身躯相当于换了一个人。   当年魔主明渊肉身陨落,力量伴随残魂不断转生。魔界修士搞事情通常不是很文明,所以魔主总是以不同方式被唤醒转世之灵。   当然这转世之灵也算不得完全的明渊,比如总会有点记忆缺失,性格改变之类。   明无色个人特质矛盾一点,已经算是多次转世疯批货的正常现象。   小憩过后,明无色也缓缓站起来,没有继续懒洋洋的咸鱼躺。   他来到水池边,苍龙界军师待遇不错,这一池子荷花也养得甚好。那金边翠叶一片片飘在池子上,池中的芙蕖是玉脂圣莲,有活死人肉白骨功效。这一片祥和之下,池水里圈养的生物便乖巧从金边翠叶缝隙里探头,向着明无色卖好。   池中所养活物,是金瘤蛟。此物有些凶残,样子也不怎么好看,蛟顶上生了一颗颗肉瘤,显得疙疙瘩瘩。这等卖相,连丑萌都算不上,明无色看着都嫌辣眼睛。好在平时池上有金边翠叶遮一遮,不至于有碍观瞻。   明无色搞的是生态养殖,养这些丑物自然也有些用处。   那玉脂圣莲是修士界千金难求的灵药,却生于恶蛟池中。   不但如此,这些金瘤蛟还有别的妙用。   比如现在,他的下属无遮已经缓步踏入春秋居。   身为魔修第一剑客,无遮一身寒意,身上血腥气颇浓。   他双手一摊,奉出一枚小小的魂瓶。   要知晓世间修士纵然殒身,可神魂犹存。让一个修士彻底死去,就是要连神魂都要彻底抹杀。灭魂的办法千千万万,都不及明无色环保不浪费。   他手指微微一动,无遮手中漆黑魂瓶就落入掌中。   最近苍龙界有些不安静,有魔修搞了点小骚乱,那么明无色也搞了点小计划。   苍龙界规矩森森,凡叛逆者不但肉身尽毁,还要被灭去神魂。   那明无色就将这些魔魂拿来“养鱼”。   只不过他那池子金边荷叶下游动不是漂亮的锦鲤,而是金瘤蛟。   金瘤蛟爱食魂魄,明无色就时常投喂他们。   它们眨巴一只独目,早就裂开了嘴,露出两排细碎的尖牙。魔魂入池,顿时被金瘤蛟如此咬住,嚼得咔咔作响。   伴随水池水动叶翻,魔魂也发出凄厉嘶吼,就这样子折腾了一阵,终于还是安静下来。   那一池水重归平静,一朵朵玉脂圣莲开得亭亭玉立,清圣如昔。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从上清界折返飞来的小纸鹤已经飞回了春秋居。   明无色一伸手,这只纸鹤就落入他的掌中。   他自然就是与沈灼通信的阿渊。   转眼间半月过去。   这半月萧雪元故意不搭理沈灼,便是刻意要将沈灼冷一冷。   他纵然接纳了沈灼,也是一副绝对强势姿态,自然不会放软身段。   想到沈灼那些手段,萧雪元甚至生出一抹厌恶。女人就是那样,以为征服了一个男人,那么这个男人以前无论怎样高高在上,便一定要跪在她的裙边。   他要让沈灼知道,自己可以要她,也可以不要她。   这半个月,萧雪元一直居于积雪洞修行。   说到底,儿女情长只是人生中很小一部分。身为上清界圣子,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萧雪元忽而觉得沈灼实在太不识大体,不懂处处为他事业着想。   像沈灼这种俗修,大约也不懂权术博弈,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论眼界,沈灼实在比纪雪君差得太远。   便算萧雪元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选沈灼。至始至终,他都不觉得沈灼比得上纪雪君。   清心打坐几日,萧雪元发现自己也没那么渴沈灼了。   不过既然想到了对方,萧雪元自然也是要问一问。   他招来自己身边仙侍:“我修行这这几日,沈灼可还安分?”   最重要的是,沈灼这个俗修可是知错了。   他没按剧本走,冷了沈灼几日,想来沈灼也已经心生不安。   沈灼已经失了内丹,除了抓住自己,还能怎么样呢? 第7章 初代大魔王的小黑屋八卦……   萧雪元内心是想沈灼懂事安分一些,可别人却读不懂他的心事。   他身边仙侍只当萧雪元不耐烦应付,担心沈灼挟恩纠缠。   “仙君放心,她还算知趣。你避于积雪洞,阿灼怎会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次日便搬出仙居,不敢纠缠。”   萧雪元怔了怔,忽而心尖微怒,谁让她搬的!   自己不是告诉过沈灼,好生在自己居所养伤,哪里也不许去。   这几日他虽然没有理睬沈灼,却安排好仙婢将她好生侍,又让眠宁为她医治。沈灼若不是瞎子,也该感受到自己对她关心。   说到底,这不过是萧雪元御下手段,既施恩宠,又施敲打,让人服服帖帖。   现在沈灼居然搬了出去,萧雪元感觉有点不给自己面子。   那仙侍犹自说道:“不过也容不得她不走。仙君如此明示,分明不喜欢她,她也不能依仗恩宠,再行逗留。纵然她将丹给了纪仙子,也不能如此恃宠而骄。”   听到这些话,萧雪元脸色也稍稍缓和几许。   原来如此,周围之人如此理解,那么沈灼也不好说什么。   自己闭关修行,她空口无凭,岂能取信于人。而沈灼毕竟有几分聪明,不会让自己受辱尴尬。   当然阿灼拥有的是小聪明,远不能和纪雪君大智慧相比。   可如此一来,便是萧雪元,也觉得自己待沈灼太薄情了些。   他刚刚将沈灼捧上天,将沈灼抱回自己居所。可一转眼,沈灼又被逐出去,就那么一下从天空掉落。   不知怎的,萧雪元内心忽而生出一缕焦躁。   服侍他的仙侍清桐小心翼翼巧了萧雪元一眼,暗中握了一下自己手掌。   世人皆知,上清界纪雪君是个宽仁慈悲的人。便算一个小小的仙侍,也曾得过纪雪君的恩惠。   “更何况,上清界本没有亏待阿灼。若让她如此逾越,久居圣子居所,不免让人觉得可能纪仙子真的亏欠她许多。”   萧雪元蓦然面色微冷,目光如剑!   青桐赶紧跪下来,颤声:“仙君,我虽,虽是为纪仙子鸣不平,可这只是出于我自己对她敬重。我所说言语,并没有谁加以指使。”   纪雪君总是干干净净的,沾不上一点污秽。   萧雪元淡淡说道:“师姐为人,我岂能不知,她本是高洁之辈。不过我之行事,岂是仆从可以干涉?”   如今上清界和苍龙界搞竞争,他本应该好好笼络住纪雪君这个臂助。这么想着,萧雪元脸色渐渐平和起来,甚至隐隐觉得沈灼迁出去也不错。   他确实思虑不周,未曾顾忌到师姐的颜面。   跪在地上的青桐已经冷汗津津,生出浓浓惧意,实不知如何自处。   萧雪元就是那样子,他喜欢将刀举起了,迟迟未落,使人心中惧怕。如此反复揉搓,才能令人乖巧顺服。   就像他对沈灼,何尝不是这等忽冷忽热的手段。   沈灼虽有些不驯之意,可既跟了他,那自然会让他驯好。   待打压够青桐,萧雪元方才缓缓开口:“你自行去悟法洞领受三十戒鞭,以戒口舌。”   青铜又喜又怕,喜的是自己终于知道举起板子落下来是什么样,怕的是三十戒鞭之苦。   不过萧雪元一番手段,确实令这仙侍不敢再起什么心思。本来他还想跑去纪雪君那处邀功,如今哪里还敢有这般非分之想。   看来呆在圣子身边,还是老老实实才好。   真不知晓那沈灼,怎么那么大胆子染指圣子,居然还好生生的活到现在。   萧雪元面色微沉,双颊也染上了一层冰雪之意:“我府中仙婢珊瑚,办事不利,故而调出仙府,调去寒竹林。”   青桐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一颗心也提起来。   萧雪元拨了珊瑚服侍沈灼,若沈灼遇到点儿好像必须得走一走的压力,大约也是来至于这个仙婢。   修士界也未必干净,上清界捧高踩低的事情也不少。珊瑚这仙婢显然没将萧雪元的叮嘱放在心上,否则沈灼岂会呆一晚上就走,不在圣子房间里面多留几日刷逼格。   不过阿灼走那么快,显然也是有心试一试圣子态度。如此看来,萧雪元对她还是有心的。   不过珊瑚就有些惨了。   这个仙婢虽只是在萧雪元居所扫灰尘的,可毕竟地位不同。如今她被调去寒竹林,在那里吹风吃土,身份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   旁人瞧着沈灼那么快被逐出圣子居所,必定觉得沈灼已然在萧雪元跟前失宠。   如今萧雪元又处置了珊瑚,展露出上清界版的霸总一面,又让人看到沈灼在圣子心目中毕竟是不同的。   独自在自己居所养伤的沈灼连打了几个喷嚏,给自己灌了一碗药汤,浑然不知上清界修士脑洞恐怖如斯。   她已经准备离开上清界,回老家煮芋头汤喝。那么既然如此,沈灼也不愿意在高逼格的圣子居所久留。   珊瑚虽有点儿看不起她,特别没礼貌的举动是没有的。所以沈灼要走,跟珊瑚也基本没什么关系。   天降一口大锅去吃土的珊瑚:凎!   沈灼养了几日,精神也好了许多,眠宁为人不怎么样,给的药倒是很好。   那药虽不能将沈灼内丹补回来,却也让沈灼气色好了许多,脸颊上也添了淡淡光辉。沈灼一张俏脸,也不似之前那般没血色了。   沈灼身子好些,就准备出去走一走。   更何况她既然要走,自然要跟身边要好的朋友说一说。   上清界修士看不起下界飞升来的俗修,不过这些飞升的俗修也会自己抱团。   这些底层飞升团里,和沈灼交好的不少,可大都不过是塑料花友谊。说到底,也不过是抱团取暖罢了。   要说跟自己真心交好的,在沈灼心里也只有两个人,也就是陆音与容灭。   沈灼准备要跑,总要跟两人说一说,况且沈灼还有点儿别的计划。   她离开自己小院,沈灼内丹已失,只能靠凝音铃这件法器飞行。   若是往常,这个时候地她已经随其他弟子一样去一念法居修行。   “阿灼,阿灼——”   伴随这样呼唤声,一名英秀美貌的女修匆匆过来,赫然正是陆音。   陆音面露关切:“我正想去寻你,我刚回上清界,想不到短短几日,竟生出这许多事情。你,你的事情,我也已经听说了。”   陆音和沈灼一样,是下界俗修中佼佼者。本来这一次下界游历归来,陆音还会调去上清界仙主跟前修行,沈灼还准备替她庆贺。   虽然上清界仙主李悲风此生只收两个徒儿,却犹会将一些根骨出色的弟子调在身边指点一番。陆音乃是下界俗修,能被选中,已经是天大殊荣了。   陆音内心发酸,本来大家应该开开心心的。   沈灼瞧见陆音腰令已换,知晓陆音已经顺利调去仙主身边。   她冉冉一笑:“阿音,我没事的,还没恭喜你啊。”   陆音慢慢的握住了手掌,如今的她,在上清界也算有些地位了。若换做旁人欺辱了沈灼,陆音还可以替沈灼讨回公道。可若是萧雪元与纪雪君两人,这也是陆音不能撼动的。   当然沈灼也绝没有让陆音去撼动的意思。   她伸手握住了陆音的手,将一枚小小锦囊塞入陆音手中。   “这囊中有一枚无尘珠,我们女修最需要了。这份贺礼,我早替你备上。阿音,我修为已废,不会留在上清界了。以后,还盼你多保重。我盼你越来越好,比那些原本的上清界修士都优秀。下界俗修,也可以很了不起的。”   若换做眠宁或者珊瑚,定会觉得沈灼失了内丹不算什么,而且她还因祸得福得到圣子宠爱,简直是捡到好运。   可陆音却知晓,以沈灼自尊,是无法原谅萧雪元的。   此刻陆音微微默了默,然后轻轻说了声好,她眼眶也不觉红了。   这便是沈灼为什么要跟陆音做好朋友了,因为陆音是个理解她的人。   陆音侧头,飞快擦去了眼角一点泪水,然而转身对沈灼微微一笑:“你不知道,这次我外出游历,听到了许多好了不得的事情。”   她口中那些好了不得的事情,指的是狗血八卦。   陆音是剑修,外表看上去像个正经人,内心却对这些狗血故事有着强烈的个人兴趣。   陆音便跟沈灼讲自己这次下界游历听到的大事情。   这一次故事主角是苍龙界残酷无情的军师明无色。   当年的魔界虽已经洗白,可也不是太白。苍龙界历代军师是多多少少有些毛病的,只不过这一任军师明无色疯得厉害些。   传闻明无色为人凶残,性格变态。近些日子,他更在自己居所私养金瘤蛟,用以吞噬魔修魂魄。总之就是,不听话的抽了魂魄统统当鱼饲料。   沈灼知晓金瘤蛟是何等凶恶之物,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一脸苍龙界军师果然变态的样子。沈灼当然想不到,那货正是自己搞水产养殖的咸鱼笔友。   众所周知,金瘤蛟属于水产动物。   这一次,苍龙界的叛逆分子头头叫沉川,连同这头头在内百余魔修皆被第一剑客无遮宰了取魂。那魂被送去明无色处,明无色顺手就将这些魂魄扔去当鱼饲料。   如此一来,什么夺舍、转生之类死而复生之法,统统也使不上 ,处理得利落又环保 。   一瞬间,陆音端庄正经的脸色也变得很奇怪。   沈灼跟她算熟了,陆音这是我有料的表情。   原来明无色有一心上人,正是魔女颜绿婉。颜绿婉自幼便是明无色的女神,是明无色追不到够不着的女人。女神眼光也很自我,她瞧不上上代军师收养栽培的明无色,反倒对孤儿出生的沉川心生爱慕。   沉川全家被仇人所诛,养出他孤僻、冷傲的性情,又极是自负。这样身负血海深仇的冷傲孤儿,有时对女神具有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这些狗血事,还是明无色继承太荒之力以前的事情了。   沉川其实嫉恨明无色已久,觉得凭什么明无色能得上代军师的重视,自己却无此机缘。   他搞明无色也不是一天两天,明无色瞧着颜绿婉面子上都饶了他去。   可饶是如此,女神仍不满意,甚至怂恿明无色将魔修军师之位就此奉送。   一来二去,本来前任军师留下的嫡系大半是支持明无色的,渐渐也生出动摇。   小道消息,据说魔女颜绿婉前去闭关修行时,要明无色发誓绝不能趁她闭关成为魔界军师。更令人心凉是,颜绿婉此去闭关修行,也是为了襄助沉川夺权。如今她居然堂而皇之跟明无色提出这种要求,谁听了不说一声NB呢。   关键是明无色舔狗样的同意了。   不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趁颜绿婉闭关期间,明无色闯入秘境,得太荒之境修为,一举夺得苍龙界军师之位,一统魔修。   可怜魔女颜绿婉太过于相信她那只舔狗,还没出关,苍龙界就已经风云变色。   女神都不知道她心上人头都掉了,连魂魄都被明无色扔去当鱼饲料。   看来明无色喝了许多年的醋,已经忍不下去了。   大家都觉得,等颜绿婉一出关,就会被明无色小黑屋。   这个大家,自然包括陆音,现在连沈灼听了都觉得逻辑还可以。   三年前转世到后辈身上的初代大魔王:我觉得大家都有病,呵呵! 第8章 人设的一致性   和陆音说说笑笑一阵,沈灼心情也稍稍好些,添了几分的舒坦。   她轻轻说道:“阿音,我既然要走,也去跟容灭说什么。”   听到沈灼提及容灭,陆音也微微一怔。   她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的,如今我不能陪你去。阿灼,抱歉,我没你那么勇敢。”   沈灼听她那么说,也轻轻摇头:“没关系,我懂的。”   传闻中,容灭是沾染魅血之人。   这个世界,魅跟魔不同。若说魔于妖已经洗白,达到各族尚能共存的境地。可魅却是不同,如今魅修对于人修而言,仍然是极危险的存在。   容灭当初以人修身份来到上清界,和陆音与沈灼结交。那时候他们三人,也还是极为亲近要好。   只不过之后容灭被发觉有魅血在身,故而被上清界拷问禁锢。   人族与魅族关系甚是微妙,容灭更是上清界修士沾染不得之物。   当初容灭初上上清界,因他天资出色,也有许多人奉承讨好,觉得可以奶一波未来金大腿。不过之后容灭魅族身份暴露,原本向他讨好的上清界弟子个个也都避之不及。   只有沈灼和陆音去瞧他。   之后陆音渐渐也去得少了,加上如今陆音又被仙主李悲风挑中成为近侍,则更是需要避忌。   此刻沈灼提及,陆音面颊之上也不觉浮起几许惭色。   这几年间,倒只有沈灼时常去见容灭。天长日久,上清界似乎都忘记了有容灭这个人。   只是如今容灭虽是不打紧的人,谁让陆音是众矢之的呢。   她现在是上清界新秀,风头正盛,嫉妒的人也多。陆音是个谨慎的人,也不准备落人话柄。   沈灼自然也很理解,她知道阿音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多么的不容易。像她们这些下界俗修,本来就被上清界所排挤。   两人正说着话,迎面而来一道身影,赫然正是服侍纪雪君的仙婢青枝。   “原来是陆音师妹,这次下界游历之后,就能顺利入选仙主身边侍奉,真是可喜可贺呀。”   青枝扫了一边的沈灼,之觉得沈灼固然极会攀高枝。   眼前女修所结交的,无不是上清界中出色的人物。   因为纪雪君伤了沈灼,陆音对她仙婢也没什么好感,淡淡说道:“不过是用功努力,不敢懈怠而已。”   青枝:神马态度!   她眼珠子一转,扫向了沈灼:“听闻圣子身边仙婢珊瑚被送去寒竹林,纪仙子心里不忍,着我前去探望,送上火灵芝助她抗寒。”   被逐走的珊瑚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不过纪雪君就是这点好,不会因此立刻就断了温暖。   区区一枚火灵芝,就能让别人觉得她圣洁宽厚,并不媚俗。   如今上清界都传遍了,萧雪元为了沈灼贬走身边一个婢女。青枝故意提及,也是为了敲打一下沈灼。   沈灼心机深沉,自然也应该懂。   沈灼:真不懂。   她只是一听青枝提及纪雪君,就泛起一阵恶心,随口说道:“珊瑚被送去寒竹林了吗?我都不知道。”   青枝微微一愕,旋即对沈灼的话做了阅读理解。如此漫不经心态度,沈灼是在嘲讽纪雪君这温暖送得过于刻意?   甚至陆音也不觉开了脑洞,也是,纪雪君不是应该重伤未愈,居然还操心此等小事。   青枝脸颊顿时涨红:“纪仙子心思纯粹,关心之意自然是出自肺腑。”   沈灼有些莫名,难道珊瑚是纪雪君族中之人,本是纪雪君的亲戚不成?   想到纪雪君夺丹之恨,沈灼便心生厌恶,忍不住反唇相讥:“珊瑚也挖了自己内丹,救了纪仙子一命吗?不然纪仙子为何不关心我,反而关心珊瑚起来。”   青枝为之语塞,只觉得沈灼攀附上萧雪元后气焰滔天,顿时愤然离去。   沈灼沉吟:“我虽然有意气她,只是不知道她居然生气得这么厉害。”   我虽然赢了,但是不知道怎么赢的她。   陆音也不觉叹为观止,不,你已然十分厉害了。   待青枝折返清音殿,也不觉向纪雪君讲起方才沈灼的恶行恶状。   纪雪君已将属于沈灼那颗丹吸纳完毕,本来苍白的肌肤也恢复了莹玉似的光泽。   她头发梳理整齐,简单的松松扎在身后。今日的她换了一身雪色的衣衫,更增几分素净雅致。   在她面前,摆放一只天青色的花瓶,斜斜插着一枝玉兰。   如此插花静心,也是纪雪君康复疗程的一部分。   青枝面露忿色,而纪雪君却是不动声色,如一泓平静的湖水。   待青枝告状完毕,纪雪君方才缓缓说道:“你实在是将沈灼瞧错了。”   青枝一怔:“是婢子想得太多吗?”   纪雪君一副你太天真的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沈灼工于心计,你实在未能窥破她的城府。青枝,你将这个女修想得太浅了。那珊瑚是师弟身边的人,虽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却由不得我等干涉。我与师弟虽然亲近,可随意窥探他使唤的人,终究是大忌。珊瑚既然是圣子罚去寒竹林,我却向她卖好,岂不是衬托圣子不够仁慈?沈灼三言两语,就能挑破此处。师弟与我感情深厚,虽未必会计较,可心中也会有那么一根刺。呵,当真是好手段。”   纪雪君脑洞大开,再将沈灼个人智慧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关键在于青枝听后,觉得颇有道理,甚至还佩服得五体投地。   青枝一脸惭愧:“是婢子思虑不周,未曾考虑周全,竟告诉她清音殿送出火灵芝之事。”   “不关你的事!”纪雪君嗓音温柔。   她一向都是这么温柔,所以身边之人都是对她死心塌地。   遇到对手,纪雪君甚至被沈灼智慧折服,因而自省起来。   “是我有些不小心了,这一不小心,倒是给予某些人一些可趁之机。”   这样想着时,纪雪君再往瓶中添了一枝兰花。   青枝想了想,又禁不住开口:“那沈灼身份卑微,笼络的也不过是些来上清界的俗修。这其中,唯一能瞧一瞧的,便是那位陆音了。这位女修剑术上颇有造诣,甚至连仙主也颇为欣赏。若她得了仙主提点,以后不知晓会有什么前程。可若是她帮衬沈灼,岂不是让仙子心烦。”   就算是私底下,纪雪君也是保持逼格的,她脸上甚至浮起一抹责备之色:“我等岂能生出断人前程的恶念。”   因她这般呵斥,使得青枝面颊之上也顿露羞惭之色。   似纪雪君这样的人,谁会相信她是故意恶毒,坑害沈灼呢?   纪雪君想了想:“陆音师侄确实是个出色女修,只是从前没机会相处罢了。如今她去了师尊跟前修行,我想见面的机会也就多了。你也替我准备一份礼物,贺她调去师尊跟前。而这份礼物,也要挑得仔细一些。”   陆音现在是和沈灼亲好,可以后会跟纪雪君亲好,那样陆音跟沈灼的情分自然是会断了。   为什么一定要将陆音这个出色的剑修推向沈灼那一边呢。   纪雪君这么一说,青枝顿时也就悟了。   纪仙子是仙主之徒,不但地位崇高,而且人品高洁。她桩桩件件,都胜过沈灼。   这陆音是个有上进心的女修,当然知晓应该怎么选。   待青枝离去,纪雪君就取出剪刀,修剪兰花花枝。   沈灼没了修为,当真一点也不在意?那可未必!沈灼就算有了师弟宠爱,只怕也是会不快活——   这样想着时候,纪雪君剪刀又快又急,咔擦一下,将兰花花枝生生剪断。   几乎与此同时,沈灼感觉自己的后心吹来一抹寒意。她不知道一双温雅阴冷的眼盯着自己后心,只道上清界本来就这么冷。这高高在上的上清界,本来就是冰窟窿一样的地方。   此刻在她面前的,就是大大小小的墓碑,以及一口口的棺材。   这儿就是上清界的坟牢了,是上清界囚禁犯人的所在。   曾经整个修士界大乱之际,这里一口口棺材都填满了人。后来上清界另辟一处浮岛关押犯人,上清界的坟牢也渐渐荒废下来。   大约容灭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犯人,故而没扔去浮岛,随便扔在这里。   沈灼对这里甚是熟悉,轻巧直奔容灭的所在。   那是一口漆黑的棺材,就这么静静躺在一堆棺材之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可怕力量。   沈灼早就不怕这些棺材,她伸出手指,轻轻敲击棺材三下。   “容灭,我来了。”   棺材里发出咯咯声音,夹杂某种沙沙声,仿佛人的指甲划在棺材盖上。   天寒地冻间,这一切甚至有几分诡异。   吱呀一声,棺材板打开,露出一双诡异的苍白手掌。   一个人长期关在棺材之中,又见不到阳光,肌肤自然苍白了些。容灭就像吸血鬼一样躺在里面,被重重封印禁锢。   他脸颊与身躯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漆黑如墨,甚至将他面容淹没。   容灭原本是个体态修长,容貌俊美的修士。这么折磨几年下来,他整个人却好似瘦得跟皮包骨一样。   唯独那一双眼,仍能让沈灼感受到他活着的意志。   那双眼好像寒铁淬炼而成,其中又闪烁几点火星。   所谓牢坟是极残忍的刑罚,犯人脊骨被贯透一条铁链,没入棺材底部。而这棺材也只是表象,那条玄铁链子深入地底深处,和上清界界核相连。   所谓界核,便是上清界能量之源。整个上清界,都是让界核驱动。   再说得通俗一些,若没有界核,上清界就会从天上啪唧一下掉下来。   故而困于棺材中的犯人,甚至都不能坐起来。他们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打开棺材盖,看看天空。   修士之人可以辟谷不食,好像植物一样活着。他们大都意志坚定,执着心远胜旁人。   可纵然如此,也有许多修士在坟牢中产生绝望。他们一个个停止了光合作用,以断掉能源方式停止自己的性命。   这个修士世界,本来便是极之残忍的。   雪花一片片飞舞,落入棺材之中。容灭虽不能坐起来,却可以轻轻侧头看着棺材旁的女修。   上清界常年雪花飞舞,天地间一派银装素裹。   那么沈灼就是这天地间唯一一抹鲜活的亮色。   好似容灭这样的人,一瞬间也心生悸动。   在这个世界伤,只有这个姑娘,会敲开他的棺材板。   风轻轻吹拂过沈灼发丝,使得沈灼墨色发丝上也沾染了一片片的雪花。   沈灼轻轻垂头,当这个姑娘沉寂时,使得她整个人添了几分安宁温柔的味道。   她不知道容灭看自己眼神也发生了某种变化,那是一种近乎着迷似的病态温柔,那种执念仿佛被墨汁浸染过一样,散发出一股子异样的诡异。   沈灼轻轻说道:“容灭,我要走了。”   一瞬间,容灭眼神顿时变得危险起来。 第9章 沈灼:我是一块小面包   可当沈灼抬起头看着容灭时,容灭脸孔上的危险之意也消失无踪。   他的眼神又变得很空寂,很悠远。   容灭嗓音微哑:“为什么?”   他棺材中的手,却不觉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这个上清界当真庸俗头顶,也许唯一有趣之处便是眼前这个叫沈灼的女修了。   像沈灼这样的猎物,他自然也是要小心翼翼隐匿自己本性,免得将沈灼吓跑。   那样自己在棺中修行的生涯,岂不是变得很无趣。   难道沈灼也腻味来瞧自己,决意将自己舍弃?这虽然是所谓的人之常情,却让容灭心尖儿顿时觉得可笑起来。   还差一点!   容灭很认真的想,还差一点点,就可以了。   他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顿时变得生动而温柔。   沈灼轻轻说道:“因为,因为我要离开上清界,我没办法留在这里——”   接下来的话,沈灼自然是很委屈告诉自己,她不能再来看自己了。   容灭眼底深处危险之意也越浓。   然而接下来,沈灼却忽而捂住了容灭的唇瓣,将那枚紫色丹果趁机塞入容灭唇中。   沈灼脸色顿时变得严厉:“吃下去!”   待确定容灭已经咽下去,沈灼才松开了手。   容灭舔舔唇瓣,不过是紫色的丹果,对自己也不算很稀罕。沈灼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知晓容灭若要取得这紫色丹果也没什么难度。   不过沈灼却和他不同,那么这枚紫色丹果对于沈灼而言应该也是极珍贵之物。   沈灼松开了手掌,却犹自将身躯栽在棺材里面。容灭突然发现她的要害就在自己可攻击范围之内,他能轻易将沈灼给掐死,让她尸体随自己留在棺中。   当然容灭并没有打算这么做,展开杀人的妄想是一回事,可死了的沈灼有什么趣味?这姑娘究竟要干什么?   “所以,我离开时候,准备也带你逃走,你不准拒绝,不许说不可以。”   沈灼在他耳边压着嗓子说话,连调子都变了,显得粗声粗气。   她这样儿说话,呼吸都吹到了容灭的耳根,头发也落在了容灭的领口,闹得容灭肌肤微微发痒。   容灭一瞬间,面色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知道沈灼居然会这么打算,这使得容灭眼神变得很古怪。   沈灼也不觉闭上了眼睛,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可她又怎么能撇下容灭继续在坟牢中受苦?没有人看他,没有终止,容灭一定会疯掉的。   容灭虽然是只魅,可并没有干过什么坏事情,她实在不忍心。   她想起容灭提及自己家乡时候的样子。   “魅么?若说魅,许多魅都没有实体,就像人的灵魂。能拥有身体的魅终究只是少数,只有寻到一颗脱骨珠,才能化为人形具有实体。阿灼,像你生而为人,真的很幸福的。而我们那些魅所居住的地方,没有什么生死之分,那本是阴阳交织之境界,世间虚无之所。”   那时容灭的神色间,有着一股极深极深的苍凉。   她筹谋帮容灭越狱已然很久了。   一颗小小的圆球从沈灼手掌中滚出,飞快塞入容灭的手中。   容灭手指一抹,就知晓这颗圆球中藏了一片冰火双炼的柔铁,可以慢慢磨断扣住容灭的玄铁链。   就连容灭也禁不住为之惊叹,臭丫头,你还真不是一般会搞事情。   这种能断寒冰玄铁的柔铁可是上清界严禁携带之物,也不知沈灼怎么搞上手的。   沈灼还将自己计划娓娓道来:“再过两月,就是清古大墓开启之际。每逢秘境开启之际,界核也会感应生变,混淆判断。然后——”   容灭轻轻说道:“然后什么?”   他嗓音已经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这些年来,他扮演沈灼好友角色,最初也不过是将沈灼视为一桩好玩之物。容灭一颗心是冰冷的,看似完好的心里面却饱含了腐臭的脓液。可是这么一颗心,这一刻,却不觉增了一抹动情。   容灭不觉紧紧的闭上眼,知道这么动情对自己而言也是极危险的。   沈灼嗓音也添了几分坚定:“然后,我们可以从混沌风口跳出去。”   下上清界的方法有很多,混沌风口却是最危险的。可唯独从那里跳出去,才可以泯灭所以的痕迹。   沈灼继续给容灭塞自己准备好的小道具。   她手指头将一片小小定魂草送到容灭唇边,让容灭咬着藏在舌下。如此一来,他们就算跳下混沌风口,也不会迷失魂魄。   这定魂草,自然又是一件上清界严禁个人持有的禁物。   容灭轻叹:“你到底违背了上清界多少界规?”   他想难怪自己会留意到沈灼。整个上清界常年冰雪不断,寒气袭人,是冷冰冰死气沉沉的。沈灼就是这个冷冰冰世界中的唯一亮色,是那样的鲜艳夺目。   沈灼生怕容灭拒绝,压低嗓音恶狠狠的说道:“你呢,不许说不可以。”   容灭蓦然伸出手臂,锁住了沈灼的上半身:“可是你已经失了内丹,若跳下混沌风口,只怕你会伤得极重。”   就算沈灼不说,容灭也察觉到了。   沈灼认真严肃脸:“其实我本没打算陪你跳的,不过现在因为我自己的事情,也没办法了。我会寻几枚丹药,到时候傍身。”   她话是这么说,其实被挖丹之前,已经隐隐有了离开上清界的想法了。上清界虽不允弟子私自脱离组织,然而沈灼也不是那么听话。   就算萧雪元不帮纪雪君,沈灼也已经觉得萧雪元索然无味,只是现在还增加了点儿仇恨值。   若不救容灭,沈灼可能有更稳妥方式离开上清界,比如让自己被发配下界永不能回。   她没说这么多,只是怕容灭太过于内疚。   容灭舌尖下压下了定魂草,此草微苦,那苦味顺着容灭舌根蜿蜒下心窍。可此刻容灭心中,倒是难得浮起了几许甜意。   此刻容灭的手臂锁住了沈灼的上半身,他内心生出一股子冲动。此刻的他,想要将沈灼扯入棺中,将沈灼血肉揉入棺内融为一体。   人的血肉是多么的温暖,让人垂涎欲滴。   不过容灭也是遏制住自己不断发酵的变态思想,没让自己那么干。   沈灼感觉他呼吸有些灼热,只以为容灭因即将跑路儿感动得要哭。   她准备推开容灭起身,这时却发觉容灭手臂似铁箍一样,紧紧箍紧不让沈灼起身。   这时候,沈灼才发现这姿势,嗯,微妙有些不对。   容灭贴过去,牙齿咬开沈灼脸边的头发,在沈灼耳边轻轻说道:“其实我要走,也没那么麻烦。”   此刻天边已经传来一阵奇怪的音乐声,伴随这股乐器奏鸣声,一辆奇怪的马车也是从天空中飞来。   那音乐声非丝竹之器,似喜似悲,仿佛将喜乐与哀乐糅合在一起,让人听了说不出的别扭和古怪。这样听着时,甚至还有几分毛骨悚然!   那马车体型庞大,气派非凡,只是整具马车都是白骨造成,透出森森鬼气。   拉车的马身躯倒是很正常,可却都被斩去头颅,有马无头。那被斩断的伤口处,竟似有鲜血继续流淌。   驱使这无头马的车夫浑身笼罩于一件漆黑的披风之中,只露出双手。车夫双手也已经化为白骨,让人怀疑披风之下也是白骨一具。   这只队伍如此行来时,天光也微微一暗,予人以强大的精神压力。   领头的侍从却是个美女,还是很美很美那种。她肤若凝脂,长发飘至足踝,无风自摇。此刻的她一身红衫,那红是如同鲜血染成一般。   这位美女在修士界还是很有名的。   魅修一向少与外人来往,眼前这位红衣美女算是处境频率较高的。   她乃幽冥界冥使妖焰,生着那么一副颠倒众生的妖媚模样。   此刻妖焰也脆生生的说道:“七载光阴已至,幽冥界如约迎接少主归来。”   容灭在沈灼耳边低语:“就是我呀!”   妖焰功力催动之下,她的言语传遍了整个上清界,让这些上清界修士生出惊愕之意。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替这些魅修带路的赫然正是仙主李悲风身边很器重的近侍苏断。   苏断也不存在背叛仙主之类,这些魅修是得到官方许可,跑来上清界领人。   妖焰办事干脆,直奔主题,跑去坟牢接人。偌大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挤入坟牢,古怪的奏乐声回荡于风中,荼毒着上清界修士的耳膜。   闹出这么大动静,那些上清界修士自然也是纷纷御起法器赶至。   这其中自然有萧雪元这位上清界圣子。   当萧雪元目光触及沈灼时候,却顿时不觉一皱眉。   沈灼发丝微乱,面颊还有一抹红潮未褪,又是为了什么?   他知晓沈灼是来瞧容灭,可容灭从前不过是个蝼蚁般弟子,现在却深挖出了不得的身份。眼前这些魅修浩浩荡荡过来,说容灭是什么幽冥界少主。   这一瞬间,萧雪元心尖竟浮起一抹嫉意,面颊血红之色一闪而没,旋即又被萧雪元生生压下去。   上清界圣子颜好如玉,面颊却泛起青白之色。   他扫了一眼沈灼,却发现沈灼瞧也没瞧他,也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沈灼似有些烦躁,手指轻轻的将头发丝卷起来,再缓缓松开。她每次心思烦乱时,都会有这么个小动作。   上清界仙主李悲风也乘风而来,扬声道:“幽冥界少主容灭,寄身上清界,乃是因为他被幽冥界逆臣所伤,故而借上清界界核之力疗伤。”   沈灼越发觉得棺中容灭好生陌生。这七年间活死人一般的生活,只是容灭一个忍辱负重的计划?   李悲风这位搞计划的仙主也负责给众人解释:“这几十年间,幽冥界逆臣月魔与我人族为敌,多造杀戮。幸喜少主容灭,性好和平,与逆臣月魔大不相同。故而上清界也施出援手,愿与之交好,共缔盟约!”   李悲风说得那叫慷慨激昂,不过上清界修士却品出点儿味来。   容灭是不是一个好魅修不重要,重要的是容灭回去幽冥界会跟月魔一派撕起来。看幽冥界接容灭的架势,这位幽冥界少主仿佛也还有些派头。   众人修皆想,撕起来,撕得响亮些!   容灭听着李悲风这般义正言辞得言语,顿时在棺材里咯咯笑起来,那笑声却有些瘆人。他只不过短暂得做过上清界弟子,大家跟他也不是很熟。此刻他们发觉记忆中印象模糊的容师弟,竟是一个让人有些害怕的恐怖存在。   容灭凉丝丝的说道:“李仙主说得对极了,愿正道的光,撒向幽冥界。”   众人心里也禁不住默默吐槽,你这副样子哪里像个正道人士。   李悲风虽然早搞了这个分裂幽冥界的计划,此刻心尖儿竟寒了寒。   容灭困于棺中,竟好似什么绝世凶兽,有着令人想象不到的凶残。   可事已至此,李悲风也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计划。修行之人大都心性坚毅,并且颇为自负。在李悲风瞧来,纵然以后容灭对人族修士心存恶意,他也能将容灭毁之。   这颗棋子,尽在他这位上清界仙主的掌控之中。   故而李悲风手掌一按,化出他之吟风剑,剑芒光彩闪烁,力透上清界的仙脉!   一瞬间,上清界的界核也生出反应,源源不断加以反馈。   滚滚力量如此注入,使得容灭所躺棺材也绽放万千光芒!   在这样的光芒间,黑棺碎,禁锢消。   原本困着容灭黑棺已经被消得干干净净,众人跟前也多了一道男子身影。那张面孔对于沈灼而言,曾是熟悉之极的。然而如今这张面孔间,却多了几分沈灼没想到的陌生。   一旁的冥使妖焰面色似喜似悲,却是乖巧知机奉上法宝囊,囊中想来也是装备齐全。   容灭手指轻拂间,已经一键换装。   幽冥界魅修个个打扮得花红柳绿,一副妖艳贱货气质,容灭却换上一身素衣。   那一身衣衫洁净若雪,唯独衣角绣了一朵硕大的血莲。这一身素净,反衬得那朵血莲鲜润夺目。   他赤着双足,面颊法纹已退,露出那张少见阳光的面孔。那张脸虽阴郁邪气了些,姿色竟不输给上清界圣子萧雪元。   要知晓萧雪元本便以美姿容而闻名。   此刻容灭手一翻,手掌间已经添了一把漆黑的刀。那把刀的刀身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纹,透出一抹煞煞冰寒之意。   这柄咒刀本便是历代幽冥界主认证法器。   仙主李悲风瞧见了,心里也微微一凛。想不到容灭年纪轻轻,就轻松让咒刀认主。   转眼间,容灭这个幽冥界少主倒也似模似样。   上清界素来清圣,哪里见过容灭这样的魅修,他妖艳到极致,也邪气到极致。   从他身上,已经瞧不出当初那个青涩腼腆上清界弟子样子。   沈灼恍惚间还记得容灭初至上清界时的模样,那时候的他青涩腼腆,就好像一块精致的翠玉,漂亮而易碎。那时的容灭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连手掌都带着薄如蝉翼的手套,不肯跟人接触半点。   因为这样,加上容灭容貌生得漂亮,还有人猜测容灭可是女扮男装。   如今眼前的幽冥界少主,和沈灼记忆中的大不一样。甚至连沈灼过去的记忆,都笼罩了一层浅浅的雾气。   这么想着时候,沈灼抿了抿唇瓣,想着方才在棺材里容灭跟她说的话。   容灭将她死死扣住,不觉在沈灼耳边缓缓说道:“阿灼,我要把你带走。”   沈灼本来是准备跟容灭一起走的,她甚至甘愿冒着风险,携上清界囚犯逃亡。   可是现在,沈灼内心却油然而生一抹排斥。容灭并不是她以为的受委屈的同门,而是一个她根本不熟悉的幽冥界少主。   容灭赤足散发,宛如踏花而来的妖物。   妖焰冉冉一笑:“少主被困多年,一定是饿了。”   她身后本来跟着两人,这两人皆笼罩于漆黑的披风之下,不露半点肌肤,连是男是女也是不知。   此刻妖焰仿佛漫不经心一般手指随意一指,一道身影也是缓缓向前,轻轻解下了披风。   这漆黑披风之下,掩着的居然是一名雪肌绿衫的美貌少女。   来上清界的魅修大都妖娆张扬,这绿衫少女却走大家闺秀风,眼观鼻,鼻观心,怯生生的十分害羞。她飞快抬头,瞧了容灭一眼,眼中满是仰慕之色,仿佛容灭就是属于她的整个世界。   可当容灭望向她时,她却飞快垂下头,面颊染满了红晕。   原来妖焰说的饿,并不是指食欲,指的是色之欲。   妖焰还向容灭介绍:“此女名唤水秀,是纯阴之躯,体质纯粹,只饮露水,只吃素食。她心地纯洁,为人秀雅,如今还是处子之躯,是这世间至纯之物。”   妖焰介绍得像青楼老鸨子,惹得在场上清界修士内心泛嘀咕。   就算给上司送女人,也不用在大家面前搞。   难道这个世界魅修开放如斯,还要当众嘿咻不成?   此刻水秀已经轻盈的跪在了容灭面前,那漆黑的披风已经轻轻的从她身上滑下去,露出雪白的裙衫。这个如露珠一般美丽的女子,眼神确实虔诚之极。只怕这世间男子,都抵挡不住这种眼神。   就连容灭眼里,也是流淌满意之意。   他手执咒刀,此刻就将咒刀轻轻比在水秀肩头。那么轻轻一碰瞬间,水秀就开始“融化”了。   那么一个露水般晶莹的女子,就开始被人抽吸人体精元。   妖焰口中说的饿,果然指的是食欲。   这红衫的女魅唇角含笑,嗓音娇柔:“我等幽冥界一向如此行事,各位也不必那么惊讶。能将一身血肉奉送给少主,也是水秀莫大殊荣。”   好似要证明她没说谎,被吸纳的水秀非但没有挣扎,反倒眼底流淌几分迷醉愉悦。   她甚至颤声:“是我心甘情愿,也是我无上荣耀——”   就在她说话期间,水秀皮肤也迅速起了皱褶,以肉眼可见速度开始脱水。她仿佛瞬间老了七八十岁,哪有方才温柔惹人怜的样儿。   待将水秀吸纳殆尽,容灭面颊也增添几分莹润光芒。   在场年轻些的修士都生出恶寒,反倒一些年长大修并不觉得如何。魅修与人修社会形态截然不同,幽冥界还是相互吞噬的黑暗丛林期。   今日容灭若皱一皱眉头,只怕少主位置也坐不稳。   可一位幽冥界少主,怎会拒绝一顿大餐呢?   沈灼轻轻的退后一步,她忽而明白自己在容灭的生态圈里分类是食物。自己这块面包多年还主动送到一个饥饿的魅修跟前,能苟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   她确实很幸运。 第10章 炼魂为聘   刚吃过一餐的容灭蓦然轻轻侧身,冲着沈灼微微一笑。   那笑容竟动人之极,令容灭邪气尽消,更让他眉宇间添了几分清圣和温柔。在场修士乍然一见,也是眼前一亮。若不是他们刚刚亲眼见到一场异于常人的吃播,只怕会以为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什么幽冥界少主,而是正道一位翩翩佳公子。   一瞬间,沈灼背脊的寒意更浓上几分!   萧雪元瞧在眼里,不觉微微一挑眉头。   现在沈灼怕了,可这也是沈灼自己不安分。若沈灼知晓服软,自己护她又如何?   这般想着时候,萧雪元手掌不轻不缓抚弄掌心的元霜剑剑柄,唇角似笑非笑。   沈灼怕了,也该像猫儿撒娇似的求求自己啊。   可沈灼瞧也没瞧萧雪元一眼,也没将向萧雪元求助当作一个可选项。   萧雪元面色僵了僵,面颊透出一份冷意。好似自从自己向沈灼许了名分,沈灼就故意拿乔起来,对他不理不睬。   萧雪元是善忘的,在他心里,挖丹之事也不过是一件已经过去了的小事。   容灭嘴唇动动,显然有话要说了。   沈灼想他会说什么,说阿灼,让我吃了你吧。毕竟容灭看着自己那么多年,能看不能吃,大约不是很痛快。他当然也不会说,阿灼,跟我一起走吧。因为容灭不是一个落魄受屈的小弟子,没必要跟沈灼一起隐居避世。   然后容灭开口了:“阿灼,嫁给我吧!”   一瞬间,萧雪元脸色难看之极,心头泛起他自己没想到的狂怒!   在场上清界修士风中凌乱,可仔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容灭私下与上清界仙主李悲风勾搭,假装是一个因为出身而被关押的可怜弟子。别人容灭避之不及,反倒沈灼不理会那么多,时时去见他。如此情节,脑补一个爱情故事无压力。   一时间,众人对沈灼是服气的。   与沈灼交好的陆音与容灭,一个已经被提拔为仙主身边近侍,至于容灭则更了不起了。   沈灼是什么运气,精准送温暖。   许多女修心底,更油然而生一抹嫉意。   眼前的容灭虽凉薄嗜杀,可自有一股迷人的邪肆魅力。有时候这样邪气的男人,反而比端方的正人君子更有魅力。前提是这种男人捧在心尖的人是自己,那么他的坏就是对着别人了。人就是如此矛盾,既渴求规则下的安稳,又喜欢破坏秩序的刺激。   更不必说此刻容灭眼底一派温柔,与片刻前的他判若两人。若方才他取人性命时姿态如冬日般寒冷,那么现在他看沈灼眼神就如春风般温柔。   再没有比这样反差更能突显一个姑娘特别了。   甚至有女修拿容灭和上清界圣子萧雪元比较一番,竟觉容灭这格外极端性情更具魅力。   若萧雪元是近乎完美的玉雕,虽然漂亮,却总是冷冰冰的。那么容灭这个恶徒,一举一动却无比鲜活,鲜活得扎眼。   可惜她们并不是恶徒心尖尖上那个人。   只要不是恶徒心尖尖的那个人,恶徒对她们而言也是极危险的。所以,她们才有几分嫉妒。   萧雪元冷色的脸孔更泛起一抹青气,把玩剑柄的手掌也没那么漫不经心了。其实他大可以说沈灼是上清界弟子,怎容魅修染指。可这么一说,岂不是显得萧雪元在意沈灼?那必然是颜面无存。   萧雪元心里不快之极。   仿佛有一件自己很惦记的东西,他虽然不愿意别人知晓自己惦记,可也不愿意有旁人加以觊觎。   沈灼却轻轻退后一步,摇摇头,认真脸:“我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道不同,不相为谋,沈灼当然不愿意。   眼前的容灭,也并不是沈灼以为的那个人。   众人回过神来,倒并不奇怪。沈灼一直痴恋萧雪元,自然不愿意随这个魅修离去。就连萧雪元也是如此以为,脸色不觉稍稍和缓。   沈灼这个回答,总算未曾损及他的颜面。若沈灼甘愿随了容灭,他定然是不快。甚至萧雪元看沈灼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   容灭也没有生气,眼底浮起浅浅笑意:“我知道了,你一定还喜欢上清界圣子,对不对?”   沈灼摇摇头:“从前是我弄错了一件事,以为自己仰慕圣子,如今,我当然不喜欢他了。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对萧仙君再加以纠缠。”   她不喜欢萧雪元了,当然要当众说出来,也免得别人再那么继续认为。如今她心意已决,下定决心跟萧雪元划清界限。   沈灼这么说,使得在场修士都微微惊讶。不过念及从前种种,众人都将信将疑。   沈灼自然也知晓一时之间,他们也难以信服。不过日子一久,上清界修士自然知晓自己语出真心。   此刻萧雪元脸孔上犹自凝结未曾消散的温柔之色,可他却尴尬得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那一瞬间,萧雪元握剑的手也微微一抖。   阿灼,沈灼,好啊,真是好得很。   他本来给机会让沈灼服软,没想到沈灼居然放肆到如此地步吗!   容灭也轻轻笑起来:“你不喜欢萧雪元了,真的很好啊。也免得我处心积虑,想要将他杀死,免得你挂念。我现在还不是幽冥界界主,你不愿意随我回去,也没有错。等我将事情做完,再来接你回去。”   萧雪元冷冷说道:“少主若有意杀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容灭也不理睬他,自顾自和沈灼说话:“可我总要送你一份聘礼,以示我的诚意。”   沈灼像个没感情的复读机:“我说过了,不愿意和你走的。”   然而容灭也没理睬沈灼的话,微微一笑,轻轻打了个响指。   妖焰身后另外一人缓步向前,走到了沈灼跟前。   沈灼简直不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感觉,断然拒绝:“谢谢,我不饿。”   沈灼内丹虽毁,却绝不愿意用什么邪恶手段恢复。   冥使妖焰冉冉一笑:“冥妃误会了,若水灵是献食之物,那白魅便是少主一把剑。”   容灭还给她进行名词解释:“幽冥界少主之妻成为冥妃,一旦成为界主,便被称为幽后。”   沈灼感觉要疯,闭眼深呼吸:“我不是什么冥妃。”   容灭那把“剑”就轻的拉下披风,露出冰色发丝,以及那如冰雕般的面容。   他宽肩窄腰,有着极端方的容貌,极沉敛的气质。他那一双眼,是淡淡冰蓝色,好像海水一般忧郁深邃。   她从前并不认识白魅,却也能看得出对方是个极出色的人物。对方恭顺而沉静,就像是一把剑,出鞘杀敌自是锋锐,可对主人却万般恭顺。可这样的人,似乎只是幽冥界一件工具。   有些话可能在古早玛丽苏文里让穿越女们都说倦了。   然而沈灼仍然忍不住抬起头,认真说道:“他是一个活着的生灵,你别把他当东西随便送人。”   这个世界,人权不属于政治正确。就像沈灼被挖了丹一样,上清界又有几个真正当一回事?   容灭冉冉一笑,轻轻哦了一声,嗓音沙哑而甜蜜:“哦,白魅,你不愿意吗?”   白魅认真说道:“冥妃如此温柔,我很愿意的。”   沈灼严词拒绝:“不敢领受少主礼物——”   然后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眼前工具人冰剑出鞘,竟当着众人的面挥剑自刎。一蓬鲜血从白魅颈项中喷出,有短暂一瞬间,沈灼还以为他是反抗容灭。可惜沈灼却是猜错了。   那鲜血一滴滴凝结成虚空中的法阵,竟是将白魅就此炼化。   他自刎之际,一抹鲜血飞向了容灭,眼瞧着要弄污容灭雪衫。不过容灭手指一点,那抹血就凝结在半空之中。   容灭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他将自己炼成没有实体的杀人魅煞,才能留在我界冥妃身边,从此受你驱使。阿灼,你用他杀人很方便的。”   容灭气劲流转间,这抹血化为一颗滴溜溜的血珠。他手指凝空轻轻一弹,这颗血珠子又重回白魅自行启动炼化之阵中。   在场上清界修士心理上一阵子不适,隐隐生出厌恶。   这等邪门外法,上清界是明令禁止。   只不过——   只不过这终究是幽冥界内务,那白魅也是甘愿自尽,没什么可说。   容灭赤着苍白双足,衣角那朵血莲花越发鲜润夺目,使他眉宇尽显妖艳之态。   如此夺目妖艳,哪里还半分像正经的上清界弟子。更和沈灼记忆中翠玉似的青涩模样大不相同。   容灭唇瓣轻轻含笑:“阿灼——”   他盯着沈灼雪白足踝,上面缠着一串凝音铃。   白魅血肉已经被炼化完毕,化为一袭血影,飞快掠向沈灼足踝上的凝音铃。   原本淡青色的铃铛,瞬间化为鲜艳血红。   沈灼甚至还未曾从震撼中反应过来,犹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贝齿咬住唇瓣,不觉留下一个牙印。片刻之前,她甚至还想拐带容灭下上清界。她根本不了解容灭是怎样的人。   感应到沈灼心绪,一道魅煞飞快掠出,赫然正是方才的白魅。   对方已经失去实体,只余一团杀人力量。白魅化出的魂煞一身雪衣,脸颊两侧各有一道血痕。   沈灼浑身轻轻的发颤,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   容灭确实是世所罕见的凶恶妖邪,将生灵性命随意炼化牺牲,也不见半点犹豫。   可是上清界仙主却温养了这么个邪物。一瞬间,沈灼连带着上清界仙主都生出惧意。   她之前被萧雪元挖丹,身子骨本来就弱。这半月来沈灼好不容易养出点血色,此刻都褪得干净。   容灭瞧她这般情态,眼神也柔了柔:“你心肠好,不愿意驱使白魅杀人,就拿他防身,谁也不能暗算伤害你。阿灼,我只是见不得你受苦。”   他眉宇间柔情款款,竟似极温柔。   “待我大功告成,必会迎回我之冥妃。谁若伤你,我便让他千倍、万倍奉还。” 第11章 清髓后便离开上清界   那无头马拉起的白骨车缓缓载着容灭离开,乃至于那诡异的音乐也是越飘越远。   可无论如何,这位幽冥界少主容灭已经给上清界修士留下难以磨灭印象。   仙主李悲风更暗暗心忖,世人只道我纵容邪物,岂不知我另有布局用意。   不过如今上清界修士大都没去深思李悲风饲养邪恶物种的事。   他们大都被容灭对沈灼的迷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沈灼回到自己居所时却生出一股呕意。   修行之人既已经学会吐纳,自然不必食五谷,所以沈灼也呕不出什么。   然而她额头一阵阵发热,本来没多好的身子似更差劲了。   沈灼默默念了好几遍清心诀,才平复了自己情绪,让那魅煞藏于凝音铃中。   原本的凝音铃化为鲜红色泽,不知怎的,竟也无法取下来。这大约也是魅族邪术,只怕不能轻易破解。   沈灼探索一番后,渐渐能控制这个新型的凝音铃了,可心里怎么也都高兴不起来。   她知晓自己只要愿意,能随时召唤白魅这只魅煞替自己杀人,可沈灼并不愿意瞧见白魅现身。   她一生一世,都不会摇响这件法器的杀人铃声。   陆音推门而至,瞧见了沈灼,心里也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她自然知晓阿灼的秉性,大约不会很快乐。   不过陆音来寻她,自然为了一桩别的事情。   “阿灼,仙主着我前来,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陆音想了想,又安慰沈灼:“我瞧仙主不似要为难你。”   她琢磨李悲风的性情,估计沈灼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猜不透李悲风的用意。   沈灼闻言,轻轻一点头,伸手擦去了面颊上的泪水。   陆音是个体贴的人,她一路之上,也只字不提容灭的事。   可是沿途上清界修士看沈灼的眼神也变得很古怪。   就如当初容灭被压入坟牢之中,便没别人去瞧容灭一样。   沈灼足踝上缠着的凝音铃轻轻的摇曳,心里也一派酸苦。   她是个坚强的女修,有时候身躯上痛苦可以忍受,却受不得心性上的消磨。   也没多时,沈灼便与陆音到了仙元宫。   此地是李悲风这个仙主的居所,故而一派清圣之气。这里的仙侍个个受过李悲风的指点,修为与天资皆很是出色,他们以后在上清界也会很有前程。   一瞬间,沈灼心里也是微微恍惚。因为这样的意气风发,从此和自己没什么相干了。   沈灼有个声音质问自己,难道以后当真甘愿做条咸鱼,看着纪雪君和萧雪元那么风光?   可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可能仙元宫的仙侍都比较傲,他们讨论其八卦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当事人在场又如何,他们只怕还会说得更大声。   “我们上清界之中,竟有此等女修,残忍如斯,以生灵炼制杀人之物。”   “林师姐,人家定然说自己是不愿意的,都是被人强迫。”   “若她冰清玉洁,就不会勾搭什么魅界少主,自然是安安分分。只怕是早就知晓对方身份,故而刻意亲近。就如她从前攀附圣子,有心得到圣子垂青一般。”   “不过如今,圣子想来也不愿意理睬此等女修。区区一颗杂丹,大约也没什么了不起。”   那些言语入耳,自然并不好听。   陆音轻轻一挑眉头,扬声:“林师姐,你此话说来,怕是嫉妒阿灼了。”   那说话最难听的女修名唤林月,比陆音早一些来仙元宫,也是宫中仙侍。   此刻林月更冷笑:“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来上清界攀附大修,使尽手段罢了。连区区魅修都不肯放过,也不嫌幽冥界的魅修肮脏污秽。”   陆音反而微微一笑:“不遭人嫉是庸才,若她真不算什么,也值得你拿来说一说,议论一番?阿灼区区七载,就炼成幻羽之瞳,试问上清界有哪一位修士瞳术修炼得比她快?”   林月微微一堵,这个话题自然是避而不谈,旋即冷哼:“有人堂而皇之操纵杀人邪术,勾结幽冥界少主,还好意思这般狂气。我若是她,和下流凶残之辈为伍,只怕也不好意思见人的。”   陆音也掐断她话口:“可方才容灭杀人时,也没见林师姐义正言辞出来阻止,或者事后跳出来骂他两句,可别说你来不及。我知道了,我瞧见林师姐面色含春,看着那位幽冥界少主,看得不知晓多入迷。师姐定然是喜欢上他了,想不到师姐这么多情——”   林月为之气结,抽出佩剑,指着陆音:“你住口陆音,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如此辱我!”   其实林月之前眼见容灭霸道强势,又容貌俊美,心里也微微动了动。可她绝不似陆音说得面容含春,花痴一般看着容灭。   似林月这般上清界女修,也不过是心里想一想,生怕别人知晓。   可越是这样,林月攻击沈灼言辞就越尖锐,恨不得将沈灼踩到泥地里去。   陆音这次连眉毛也不肯挑了,只微笑说道:“仙主要见阿灼,嘱咐我领她前去。林师姐,你是要阻止我吗?”   林月自然不敢。   陆音便领着沈灼离去。   沈灼心生一抹说不出的感动,可又为了陆音担心:“阿音,你,你初来乍到,为了我得罪仙元宫其他侍从。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你为难?”   陆音摇头:“这你就不要在意了,这里修士大都欺软怕硬。就算我事事顺从,只怕他们也是变本加厉。阿灼,你跟我都是下界俗修出身,自然知晓这些。”   沈灼嗯了一声,又轻轻叹了口气。   陆音也学着她叹了口气:“你别唉声叹气了,阿灼,你变了。若是从前,你会自己跳出来,将她们气死。当年你就是这般替我说话,说不遭人嫉是庸才,你们不过嫉妒阿音出色罢了。我们这些下界俗修,到这里里就必须要经历讥讽和白眼。有时候,自己也会生出动摇。阿灼,你可不许这样。”   沈灼心里一暖,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她刚才没说话,是为了陆音着想。她若怼回去,陆音必会帮腔。陆音才来仙元居,沈灼不愿意让陆音随便得罪人。   自己离开之后,陆音怎么办?陆音还是想要留在上清界,想博一份前程。所以为了陆音,她才愿意忍下来。换做沈灼自己,她并不介意自己再得罪谁。   就算是纪雪君身边仙侍,沈灼也不介意开嘲讽。   不过这些话,她也没必要对陆音说。   当朋友是将对方放在心里了,不必要将每一份好都说出来。   两人向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前方就是李悲风所修行的铜心宝殿。   若无仙主李悲风法旨召唤,其他修士不可擅入。   李悲风要见的是沈灼,那么陆音自然止步。   沈灼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心里也禁不住升起几分忐忑。   这一任仙主李悲风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是个善于谋略之辈。   沈灼从前身份卑微,自然连被召唤资格都没有。   及她入内,便看着李悲风跪坐在法殿中一处蒲团之上,正自闭目凝神。   李悲风伸手一指,使得沈灼也在另一张蒲团上跪坐。   这位上清界仙主,看着也不像特别有架子,沈灼却屏住呼吸,油然生出一抹紧张。   她垂头:“还盼仙主见怜,驱除我身上魂煞。”   容灭手段残忍,竟将沈灼足踝上缠着的凝音铃炼成法器。此等法器就像生根一般,蜿蜒没入沈灼血脉之中,使得沈灼不可摆脱。   李悲风乃是上清界仙主,想来有些法子。   就算他不愿意帮自己,沈灼也彰显了自己的态度。   李悲风缓缓说道:“上清界自有手段炼化此物,只不过换做别的大修,也是会元气大伤。而你身子孱弱,只恐会就此陨落。”   说到底,还是沈灼身子太虚了些。   李悲风对她施以教导:“此物虽邪,然而只要持身者正,未尝不是对怨灵一种安抚。你以善心渡之,天长日久,也许便会消去这魂煞的凶戾之性。到时候再将其驱除,便会容易得多。”   仙主这鸡汤虽不大有用,总归给了沈灼一抹希望。   李悲风秉性温和,说话口气也并不像是其他上清界大修那般高高在上。无论这副姿态是不是装出来的,总是让人舒坦一些。   故而沈灼大起胆子:“如今弟子留在上清界也多有不便,既然内丹已失,便想离开上清界。还盼仙主成全!”   上清界地位尊崇,要进来不容易,可也不是说退就能退。   但凡叛出上清界的修士,则必要废去内丹,毁去一身修为。不过这桩规矩,对于沈灼而言已经是既定事实。   李悲风凝视着眼前女修,忽而轻轻叹了口气:“阿灼,你是七年前入上清界,短短七载,你修行幻羽之瞳已经练成碧色,天资自是不俗。雪元如此毁你根基,终究让你难受了。其实下界俗修和我等上清界弟子本无差别,只是多年来积习难改,令人头疼。我便算是上清界仙主,也有约束不周之处。。”   “如今,我也试图提拔俗修中出色弟子,亲自点拨。陆音那孩子,资质就是极好,她与你交情也是极好。只盼以后,上清界能化去这些偏见。”   李悲风显然说的是套话,不过曾经沈灼确实还有那么点儿利用价值。   仙主显然对她还算关注,说不定还准备栽培她这位俗修。   她最初是为了萧雪元而来,可渐渐的也想以俗修身份争口气。这些努力,就被萧雪元随随便便抹去了。   沈灼忽而鼻子一酸,难过之情又涌上心头!   “世事如此,造化弄人,你若要走,只能说因果如此,不可强求。只是你修行的幻羽之瞳,乃是上清界秘术,绝不可外传,这你是知晓的。”   李悲风微微沉吟,似在思索些什么。   沈灼点点头,似她们这些弟子修行幻羽之瞳时,身躯之上皆被种下禁制。如若她们将秘技外传,则必定被禁制反噬。这些手段,想来李悲风也是知晓。   李悲风沉声:“你虽种下禁制,可世间邪修手段层出不穷,会通过你身上真气锻炼痕迹,窥测我上清界秘术。我这里有一颗清髓丹,历经七七四十九日,便能剔出身躯中杂质,易筋伐髓,使得身躯健康如初。当然你练功痕迹,自然也被清除掉。”   简而言之,就是一键恢复出厂状态。   平心而论,这对沈灼如今身体倒也有些好处。萧雪元将她内丹挖去,她不止修为被毁,更伤及根基。以后她的身躯,只怕连普通人也不如。   若以清髓丹重塑,倒是确实能令身躯温养如初。只是这种强效一键出场丹药,自然有些副作用。   李悲风也没避讳这副作用:“可惜这颗药丹每日午夜必定发作一次,疼痛非常,一共要受那七七四十九之苦,非一般修士可承受。你若不愿,我再思索别法。”   沈灼立马飞快说道:“我愿意!”   她并不想在上清界多呆,有此机会,沈灼自然是要死死攥住。再者李悲风日理万机,说什么思索别的法子,只怕仙主忙不过来。到时候自己连见李悲风一面也不容易,难道还能催催他?   她既然这么说了,李悲风顿时化出清髓丹让沈灼服下。   那药丹入口,带来一股温热之意。   李悲风旋即凝神,手书一封,写下一贴逐修贴。   如此一来,沈灼便被上清界开革,顺利辞职。那贴上有上清界仙主法力,做不了假。   此贴飞到了沈灼跟前,化入沈灼眉心。   上清界弟子眉心皆被种入契约,如今这契约顿时也断开,使得沈灼得了自由身。   李悲风为人虽不算多好,总归可以沟通,难怪是他当上清界仙主。   李悲风想了想,又提醒:“雪元心高气傲,不知收敛性情,并不愿意别人拒绝他。你离去之事,大可低调一些。有时候人想要一样东西,并不是因为喜爱,而是因为自尊。”   李仙主还是个严谨的心理学家,沈灼都有些佩服他了。   李悲风替她安排:“你要离去之事,暂且不必告诉他。这次下山游历,我让阿音沿途照拂。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你便不再回来。你看如何?”   沈灼立马附和:“多谢仙主,仙主想得极是周到,我怎会不愿意?” 第12章 琢磨出一点儿对方想要面基的调……   待沈灼离开了李悲风的房间,一道身影顿时映入了沈灼眼帘,使得沈灼脑子轰然一炸。   那道身影清丽动人,仿佛喝露水长大的仙女,当真秀美之极。   纪雪君就像真正的仙子,出现在这人世间,仿佛连衣角也沾不上一片尘埃。   沈灼的丹就是被纪雪君夺走,滋养了纪雪君的功体。奇妙的是,似乎没有人觉得她有什么不对。   换做旁人夺丹,差一点的会对沈灼心虚,强一点的会理直气壮对沈灼开嘲讽。   可这么做的人,绝不会是纪雪君。纪雪君怎么会做出这等反派行为?   她面色温和,看着沈灼时候,面颊之上更浮起了一缕纡尊降贵的亲切笑容。   纪雪君的眉宇间,总是浮起悲天悯人之色。   她对着沈灼说道:“阿灼,谢谢你的丹,我已经好多了。”   沈灼一下子就红了眼,唇瓣轻轻颤抖。她蓦然手掌握紧成拳,却克制自己不要扑上去。   在上清界发怒,吃亏的是自己。   纪雪君心地善良,自然不会动自己一根手指头。可她身边婢女,却会看不过去,会替纪雪君教训人。   纪雪君欣赏着沈灼面颊上怒意,却忽而轻轻叹了口气:“可我没想到,师弟会为了我这么做。若我那时知晓他会那么做,必定会加以阻止,我并不知晓他会待你那么狠。”   那时候纪雪君确实没吩咐萧雪元。   纪雪君眉宇间神色也浮起了一抹无奈:“我以为师弟必定着紧你,也没想到他会为了我这样子待你。阿灼,你要什么补偿,但说无妨。”   她的婢女流萤在一边开嘲讽:“仙子何必操心,阿灼这份牺牲,必能从圣子身上讨回来。清音殿一向很穷,里面也没有一个圣子,只怕给不起阿灼想要的。”   言下之意,沈灼给丹竟成了讨好萧雪元的手段。   上清界上上下下,没一个人觉得纪雪君有亏欠沈灼。   沈灼让自己握紧的手掌放松,手指头一根根的松开。   吵架不是这么吵的——   她手指头漫不经心绕了头发,又轻轻松开。   “纪仙子又不是故意的,怎能要纪仙子的补偿——”   说到了这儿,沈灼又叹了口气:“只是还盼纪仙子爱惜自己,不要明知不敌,却为了圣子前去挑战。否则下一次受伤,不知道纪仙子哪里去挖丹?”   流萤顿时呵斥:“沈灼,你好生无礼!”   纪雪君轻轻一挥手,阻止流萤说话:“阿灼,圣子实力事关上清界未来,你岂可如此狭隘?你当真以为,我那种种举动是出于寻常女子争风?我之心思,你自然不会明白。”   纪雪君总是这个样子,她总是那样儿的高高在上,一副你难以理解我的层次模样。仿佛她多跟沈灼说一句话,就是对沈灼的莫大恩赐。   沈灼也轻轻叹了口气:“当初圣人之境的仙主前去挑战金乌神鸟,却也无功而返。纪仙子对圣子可真是深情厚谊,修为未达圣人之境,居然也去挑战金乌鸟,谁听了不说一声情深意重呢。”   从前这个世界修士,若能修至圣人之境,已到这个世界武力值的天花板。故而圣人之境修士也不是大白菜搞批发,数来数去也只有十多位。纪雪君不过初窥半圣之境,自然及不上李悲风和萧雪元的战斗力。   不过这几年整个世界开始发生异变,不断有强而有力力量灌入这个世界裂缝。   所谓力量裂缝,便是这个世界时不时开启的秘境之地。   七年前,万幻妖域女王归来,得返上古大修实力,重启太荒之境修为。在此之前,世间已认定太荒之境修为不过是传说。   三年前,苍龙界明无色也借着秘境升级。   这个世界变了,上清界一下子很有压力。   故而纪雪君所为虽然鲁莽,竟也没太多人怀疑。若能取得金乌鸟的火源,对萧雪元身躯可是大有裨益。   唯独沈灼心生怀疑,凝视着眼前这道如雪倩影:“换做旁人,我会以为她冲动、鲁莽。可这个人是纪仙子,我却觉得她是故意的。其实我只是上清界的一个小弟子,不明白纪仙子为什么要针对我。这其中,有我不知道的隐情吗?”   她没有暴跳如雷,反而认真分析,竟让纪雪君如芒刺在背,生出要将沈灼拍死的冲动。   可就像沈灼说的那样,纪雪君其实是个极冷静的人。   纪雪君美丽的脸颊可没有一丝恼意,嗓音如玉石轻击,煞是悦耳:“本界荣耀皆系于师弟一身,岂如你所想,这其中有什么争风吃醋的算计?”   说到了这里,纪雪君美丽的面颊似也有淡淡不耐,仿佛不愿意再和沈灼争执下去。   流萤冷笑:“世间的雀鸟,不过以叫声悦人,怎会知晓鸿鹄之志?”   流萤眼角余光轻扫,窥见两道身影,蓦然唇角带笑。   与沈灼交好的陆音已然是仙主身边近侍,想来也会有一番前程。仙子心地慈和,非但没为难陆音,还准备笼络这位仙侍。   这可是天大的福缘,陆音这个俗修想来自会抓住。   下界俗修到了上清界,不都是竭力攀附?就如沈灼攀附萧雪元一样,恨不得抓得紧紧的。   而纪仙子,一向也是个极大方的人。   譬如如今纪雪君送出的贺礼,便是上品法器。   流萤眼角余光轻扫,已窥见陆音手中握着的那个黑檀木匣,看来已经将纪雪君赠礼给收下了。   这使得流萤唇角笑意越欢,心情也不觉大好。   不过这也是一桩理所当然的事。   且不提纪雪君在上清界的地位,单单这匣中法器分量,也是不容陆音拒绝的。   那匣中一块清灵玉佩,是上等药玉琢磨而成,能温养筋脉,促进修为。此等法器,可是可遇不可求。   陆音是个有上进心的女修,自然不会笨得拒绝。   纪雪君倒是玉容凝定,轻易不露喜怒。   陆音则轻轻奉上黑檀小匣子:“纪仙子恩赐,实在太过于贵重,实不敢领受。这份礼物,容我亲手奉还。”   流萤面颊笑意顿时一僵。   纪雪君也不生气,微微一笑,伸手接过。   陆音本来是个性格坚毅的女修,此刻也心尖微寒,竟生出一抹惧意。   待两人走后,纪雪君手指轻轻一动,将掌中木匣连同玉佩震成粉碎。   她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掌心一下,微笑说道:“既然是别人拒了的东西,自然不好留着。”   无论她做什么事,纪雪君面色也是温雅如昔。   她不生气,旁人却替她生气。服侍纪雪君两个仙婢中,青枝性子更沉稳一些。此刻青枝也不觉面泛怒色:“是婢子思虑不周,还道陆音知情识趣,谁料想她竟如斯轻狂。”   纪雪君反倒柔语安抚:“也是个重情之人。”   流萤与青枝相视苦笑,纪雪君便是性子太好,不会算计这些。   仙子是品行高洁之辈,向来不屑于用那些不干净的手段。要是换做旁人,既以身居高位,哪里还会对那些卑下的俗修客气。   故而圣子虽然眼拙瞧上了沈灼,终究是对纪雪君有着一份敬重的。   离开了仙元宫,陆音犹自心有余悸。   纪雪君美貌温柔,名声又好。可陆音得罪她,却始终心神不宁。盖因她心中,并不相信纪雪君当真那般纯善。   沈灼眼睫毛轻轻颤抖,忽而说道:“阿音,其实你不必这么做。”   陆音嗯了一声,旋即一笑:“好,下此她再送我东西,不要岂不是亏了。不过纪仙子生我的气,想来我是与她无缘。”   沈灼叹了口气:“我是认真的,阿音,我知道你不容易。”   陆音伸手拍拍她肩膀,微笑:“我也是认真的,我跟纪仙子没缘分,做不了她的人。”   至于离去之事,沈灼也没瞒着陆音。   想不到李悲风居然允了此事,倒是出乎陆音意料之外。   至于服下清髓丹之事,沈灼便没跟陆音提及了。   一想到七七四十九天的清髓之痛,沈灼心尖儿也微微发寒。   她一向怕疼,可如今为了自由,也不得不如此。   眼见着天色将昏,沈灼心里也一阵子发慌。她忽而有些后悔,要不该试试原计划跳下混沌风口?   只不过自己既已经服下了清髓丹,自然也无可反悔。   将近子时,沈灼已经事先服下了几颗丹药,又闭目打坐。   然而当那股痛楚涌来时,还是让沈灼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   她无法保证端正的坐姿,只能双手攥紧了双臂,颤抖着蜷缩在床榻之上。   那就像是全身血肉被一片片凌迟一般,活生生的受罪。难怪李悲风劝人谨慎,不可轻服这清髓丹。   沈灼全身的力气似乎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她牙齿咬住了自己的一络头发,唇齿间发出类似小动物的呜咽声。   泪水却不受控制似的从沈灼眼中淌落,落入乌发之中。   凝音铃也感受到了沈灼内心的恐惧,使得白魅就此化出。   冷冰冰的魅凝结在月光之中,面颊两道血痕煞是分明,就好像是专司杀人的器具,美丽而可怖。   沈灼并不愿意瞧见他,不觉轻轻闭上眼。   这等无边无际的痛楚,只让沈灼一个人承受。只有因她而死的魅静静的看着她,只有落入了斗室之中的月光映照种种。   这样的月光中,一只小纸鹤轻轻的飞来,落在了几面之上。   清髓丹带来的痛楚持续了一个时辰才消失。   可能因为太过于痛苦,接下来一段时间,沈灼意识甚至是空白的。   直到天光初明,沈灼方才清醒过来。伴随沈灼神识上的平复,白魅又再次掠回凝音铃中。   她终于缓缓起身,感觉自己要死。   一想到这只是第一天,沈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清髓丹是真的,沈灼气色也稍好一些。再苦又怎样,总不能又去求李悲风说不清髓。自己想要摆脱上清界,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按几上的纸鹤轻轻扑腾翅膀,吸引了沈灼注意力。   她轻轻起身,探出手掌。   小纸鹤触及沈灼手掌,顿时化为一片信笺。   阿渊倒是一如既往的笔调轻快。   原来最近他因事可以溜出苍龙界放风,也不必继续宅下去了。   沈灼:=口=   你在苍龙界很劳累吗,日常却不大能看出来。沈灼内心含酸,自己在上清界可没有水产小火锅可以吃。   不过阿渊为何要出来溜达,沈灼内心约莫能猜到几分。   清古大墓开启在即,又有一秘境可以让大家去博机缘。   托秘境的福,萧雪元无暇分心,并没有太多精力分心于感情纠葛。李悲风让沈灼这个时候跑路,从策略上来说也没什么错。   据说明无色也要出门蹦跶,再入秘境。   这苍龙界的军师可真具有进取心。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哪怕明无色不能再夺机缘,估计也不愿意萧雪元得到。   这可真是各界之间塑料花友谊。   估计咸鱼的阿渊也是被明无色带动,准备出门一游。   现在阿渊在信中提及此事,还问沈灼这次会不会出门,也让沈灼琢磨出一点儿对方想要面基的调调。   想到了这儿,沈灼心尖忽而微微一颤,生出几分慌乱。   她跟阿渊相逢于那个黑暗的山洞之中,那时候她还是个乐观、开朗的女修,说了许多开解阿渊的话。   可是现在,连番打击之下,自己是那么的忧郁。   她既不乐观,也不开朗了。   可信中的自己却不是那样,她总是俏皮快乐的。这样强撑着的她,在某个人眼里,仍然是个快乐的女修。   沈灼实在不愿意见面,便假装瞧不出阿渊的疯狂暗示。   她目光已经逡巡到信尾。   阿渊照例问候,不知君可安好?   可安好?   现在她被挖了丹,终于承认心爱的小哥哥已经死了,好朋友还欺骗了她,凝音铃也被玷污成为杀人法器,入夜还要经受洗髓之痛——   一滴泪水滴落在信纸之上,使得沈灼慌乱擦去。   她手掌飞快抹去眼里不断掉落的泪水珠子。   沈灼自己也奇怪,情绪怎么就一下子上来了。   “近日甚安,勿念。”   我很好,我没关系的。   沈灼要面子的,反正就是继续死撑。   她在上清界的名声很坏,可至少在阿渊跟前,自己还是个开朗又明媚的女修。   那样一来,似乎也给了沈灼某种继续下去的底气。   阿渊日常想来也是有些烦恼,日日向笔友吐槽负能量,对方想来也是会心生烦闷。   沈灼唇瓣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仙元殿却派人来传讯,送来沈灼下界通行的腰令。   看来仙主李悲风也随手将她离开之事安排了。   沈灼接过腰令,心里松了一口气,却没留意那送腰令仙侍眼神有些古怪。   不过就算沈灼看见了,也是并不怎么在意。反正她在上清界名声不怎么样,议论她的人也多。那些话听得多了,也就并不怎么介意。   这一次离去,她便再也不必回来。   沈灼在这里呆了整整七载,似乎也没太多值得留恋之物。   她将自己平时用惯了的小法器纳入法宝囊中,忽而想到自己灵力低微,只怕连法器也不能驱动。   这么想一想,还当真令人觉得心酸。   昨天熬了一夜,沈灼现在仍没什么精神。   她匆匆整理了仪容,就掠向了通天门。   通天门是上清界连接下界的主流通道,上清界弟子门都是从这里上上下下。   沈灼念及于此,心底也添了几分为难。自己修为全无,下去只怕要受些苦。   只不过她行至半途,居然便遇上了陆音。   陆音神色复杂,添了几分黯然:“阿灼,你要离开上清界之事,仙主已经告知于我。如今你法力全无,便随我一并下去。”   李悲风虽然是个手段有争议的仙主,行事倒是考虑得十分周到。   沈灼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得罪纪雪君,上清界也许对于俗修而言,也不是那么差劲。   她轻轻嗯了一声,心头一松:“阿音,多谢你了。”   陆音心里微酸,上清界的修士总是将阿灼说得很有手段,可其实她只是一个既聪明又蠢笨的姑娘。   聪明与蠢笨,有时候并不矛盾。   若沈灼身上曾经燃烧着火焰,那么这股灼热的火已经开始渐渐的熄灭。   陆音瞧着沈灼足踝上赤红若血的凝音铃,忽又觉得她的离开未必是坏事。   未曾想今日通天门前,竟有几道熟悉的身影。   清古大墓将要开启,萧雪元近日里本便要下界游历,早做准备。这日子挑来挑去,居然正好是今日。   沈灼来此,正好撞个正着。   便算是沈灼,也不觉微微一愕。   她想起自己初来上清界的那一天,也是在梅林见到眼前几人。   此刻纪雪君自然陪在萧雪元的身边,她虽不是萧雪元的道侣,却像一位贤内助般准备帮萧雪元闯秘境。   同行的还有当初准备诛灭沈灼的姜重,以及上清界的医仙眠宁。那天眠宁穿着粉色衣衫,也如现在一般甜美。   萧雪元如众星捧月一般,立足于上清界的那些精英之中。   圣子容色冷漠,面容似雪,那张漂亮脸蛋却不由得轻轻一皱眉。   沈灼也未免缠得太紧了吧。 第13章 沈灼实在是不知分寸   在场修士脸色也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之前沈灼人前口口声声说不喜欢萧雪元,未曾想如今又凑到跟前来。当时他们还半信半疑,如今肯定一点都不信了。   姜重怀中抱剑,似笑非笑:“圣子这次下界,是为了一闯秘境,怎么这样儿女情长。若说一闯秘境,自然是纪师姐帮得上忙些。要是你身边带了别的累赘,岂不是很辛苦?你这样子,又将纪仙子置于何地?”   姜重这么说,确实说出了在场之人的心声。   纪雪君为人高贵,修为高深,处事风度优雅大方。这么一位出色的女修,却及不上下界上来的妩媚小白花。   萧雪元不看天上的仙子,却去看地上的杂草,谁都会为纪雪君鸣不平。   沈灼现在是个废人,萧雪元召唤她前来,岂不是平添负担。   一旁眠宁心里更是叹了一口气,萧雪元如此处事,未免对纪仙子太过不公了。不过除了姜重这个直率的人,谁也不会将这些话当面质问萧雪元。   眠宁凝视着姜重英朗狂傲面孔,面颊也不觉红了红。   沈灼蓦然开口:“若姜仙君说的是我,今日我来,并非知晓你们在此,而是本要随阿音下界。”   姜重冷冷说道:“我在跟你说话吗?有人以为自己是谁,在我跟圣子说话时候随意插口,实在瞧不清自己身份。”   萧雪元面色不悦,冷冷甩袖:“姜重,你少编排我。入秘境之事,我怎会如此没有分寸。”   两人针锋相对,渐有一股子火气。   正在这时,纪雪君却也出语化解:“好了,不过是一场误会,何必相争。”   美人儿嗓音温柔,更轻柔润燥。   她这么一开解,萧雪元与姜重也便不再争执了。众人瞧得羡慕不已,看来纪仙子果然魅力非凡,颇受敬重。   眠宁也似笑了笑,曾经她单纯无知,和沈灼交好。不过现在她自然已经清醒了,眼前这样的朋友,才是她想要的。   时间越久,她越觉得沈灼心思很深。就像现在,阿灼必定是故意的吧,手段也真厉害。   连下界腰牌都能弄来,掐着时间堵萧雪元。   不但眠宁这么想,周围的人都那么想。   甚至眠宁还为了纪雪君鸣不平。纪仙子要为了萧雪元出生入死,萧雪元却舍不得呵斥贴上来的沈灼一句。   这一次沈灼可没再说什么了。   她的声音似乎总是很微弱,纵然竭力表达自己的意思,别人也是不当一回事。就算自己喊得声嘶力竭,这些人也不愿意听的。   比如之前自己向眠宁解释,可又有什么用。上清界修士是这样,容灭也是这样。   因为总是这样,从前如火灼热的她也渐渐变得沉默起来。   记得她刚到上清界时,就因为讽刺姜重一句,险些被打死。   现在的她,自然不会再那么的“不成熟”。   萧雪元心里也认定沈灼是来纠缠自己的,不知怎的,他的心里却是微微一松。哼,想来阿灼也考虑清楚了,知晓容灭那个幽冥界少主也没什么好攀附的。   可松了口气之余,萧雪元内心又微生轻蔑。   男人的心思,就是这么茶。   他既抵不住沈灼的诱惑,又有些瞧不上她。   而他总觉得若在人前表现出瞧得上沈灼的样子,会损及自己颜面。   这些沈灼心里面都有数。   只不过沈灼既已经对萧雪元失去幻想,心里面也没什么疼意。   陆音在一边轻声低语:“阿灼,待离开上清界,我们便另走任务。”   沈灼闻言,也轻轻点点头。   如此一来,沈灼便能和这些上清界大修分开,也不必再被他们冷嘲热讽。   面对这些上清界大修,陆音心里也生出一抹怯意,却犹自委婉的为了沈灼解释。   仙主日理万机,自然未曾留意到这个尴尬的巧合。   不过旁人听了,却不以为意。   陆音实在太天真,沈灼岂会如此罢休?   单纯如眠宁,也暗暗想,曾经我也相信阿灼是个单纯的人呢。   可一个人若是被所有人讨厌,总归是有她原因的,眠宁觉得自己已经清醒过来。   这一次陆音等人下界出任务,是由仙远宫的仙侍苏断带队。   仙远宫近侍之中,要属苏断最受李悲风器重了。   论修为,苏断也远胜仙元居其他修士。便算萧雪元、纪雪君这般大修,都会对苏断这个近侍客气几分。   如今苏断向前,向萧雪元恳求:“圣子,近些日子下界不安宁,出现邪物攻击上清界弟子,已有诸多弟子受伤陨落。故而这一次,还盼圣子可以允许我等队伍跟随,以策安全。”   萧雪元自然没有拒绝,只轻轻一点头:“苏师兄跟着便是了。”   他面若冰霜,可这么一副冰山模样却给予人某种安全感。在场的仙元宫侍从们皆松了口气,脸颊也透出笑容。   可沈灼却如落冰窖,心里竟微微一寒。   她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可实在不愿意再见到萧雪元和纪雪君。   一些玩味的眼神顿时落在了沈灼身上,认为这是沈灼故意算计好的。   姜重更一副果真如此的样子。陆音还为沈灼辩白,实在是识人不清。   陆音面色变了变,禁不住开口:“其实苏师兄,我们下界也是要个人历练,并不需要太多保护——”   苏断却面色一沉,打断陆音话语:“陆师妹,岂可因为一时意气之争,如此的不谨慎?倘若仙元宫侍从中有什么伤损,你可是负担得起。”   陆音为之语塞。   她自然负担不起。   但现在犹有俗修下界出任务。这些俗修甚至修为更差一些,却并没有这般庇护。   除了陆音,仙元宫侍从中再没有别的俗修。   萧雪元自然也要给这些上清界年轻新鲜的血液恩惠,加以笼络。   这些弯弯道道,纪雪君自然想得通透,也不在意。可旁人却会多心,比如眠宁,她想得也多。   女修心思就会细腻一些,觉得说来说去,萧雪元终究带上沈灼这个累赘。纪雪君能坚强的站在萧雪元的身边,圣子却对身躯受伤的沈灼偏心。   一个女人坚强一些,就注定要被男人所忽视吗?   眠宁心里不觉伤春悲秋起来。   此刻陆音抿着唇瓣没有说话,苏断口气也温和几许:“再者有人若是身躯孱弱,又沾染上清界修士气息,若无庇护,下界了也会被邪物伤害。”   作为仙元宫的小领导,苏断也没必要一定要跟一个新秀交恶,随口安抚几句。   当然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等到沈灼清髓成功,她身上才彻底没有上清界修士的味儿,才不会被邪物感应攻击。   姜重面颊透出了几分乖戾,他是个真性情的人,此刻也忍不住讥讽几句:“若身躯孱弱,就合该在上清界娇滴滴养着,何必下界出任务连累别人。”   这些酸话,沈灼也听得腻味了。   她没去加以理睬,而是轻轻对陆音说:“阿音,好了,就这样吧。”   也就四十多天而已,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姜重怀中抱剑,冷笑:“陆师妹,你真是天真之极,难道不知晓自己很是碍事吗?你要有的人自尊自爱,岂不是坏了她的好事。”   姜重沉迷于自己鉴婊达人的人设不可自拔。   沈灼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姜仙君,有谁在跟你说话吗,为何你竟如此不知趣?”   姜重面色顿时一变,面颊之上也添了几分戾气!   萧雪元嗓音微沉:“好了,我等修士不该妄动口舌,如此争执有失稳重,更显轻佻。”   他瞧了沈灼一眼,心想沈灼也该瞧出来自己是护着她的。否则以姜重性子,岂不是要给沈灼苦头吃。   至于之前姜重言语羞辱沈灼,萧雪元并未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两人实力悬殊,沈灼若是聪明,就不应该不自量力回嘴!   沈灼眼眶红了红,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自然也很是努力修行,可是七载光阴,内丹终究是没有了。”   姜重冷着脸没说话。眠宁却仿佛有些轻恼,却有素质的没有发作,只柔声说道:“好了,阿灼,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何必反复提?”   如此反反复复的提,岂不是令人厌烦?   在场修士几乎都生出类似的感觉。   表面上好似沈灼确实受了委屈,可他们怎么就反而觉得沈灼可厌呢?   是因为沈灼人品不佳,又或者她心机深觉得她假?   若换做一个糊涂的姑娘,可能连她自己都会觉得是因为误会与偏见。   可沈灼偏生清晰明白这一点。   是因为她弱小,那么反复提及非但不能令人同情,反而令人生厌。这个道理沈灼自然清楚,却没能控制住自己情绪。   自己的痛苦就像翻篇的书页,好似彻底被人忘记了一样。   上清界一切,都令沈灼感觉到窒息。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坠入网中的小虫,无论怎样挣扎,四周都充满了粘腻的灰雾。   此刻多余的话,也让沈灼生生咽回去。   因她身子骨孱弱,也让陆音带她飞去。   纪雪君倒是一直淡然从容,很沉得住气。旁人为了纪雪君不平时,纪雪君却鲜有失控时候。   纪雪君观察入微,她发现沈灼一开始对姜重竭力容忍,之后却出语讥讽。这说明沈灼已经开始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还可以说得更严重一些。   因为沈灼是不会预料到萧雪元一定会相帮的。   在这种情绪之下,沈灼显然存着几分自毁之意。沈灼分明是有了情绪病,那就很有趣了。   一个人的精神是可以一点点摧毁磋磨掉的。   纪雪君这样想着时候,一张面孔却是清圣而柔和,她总是极沉得住气。   就像沈灼初上上清界,别人跟她科普萧雪元是纪仙子的人,要沈灼守规矩。纪雪君瞧中的人,上清界女修岂能再觊觎。   可沈灼不体谅科普的人一番好意,她居然反问圣子是喜欢纪仙子吗?   “若圣子并不爱纪仙子,我喜欢他又有什么要紧?”   这话好像也有些道理,搞得上清界私底下将这个话题议论一番。   后来沈灼修得幻羽之瞳,于眼识一道颇有天分,医仙眠宁与她交好,和她结交的陆音是俗修中出色之辈。就连心高气傲的萧雪元,仿佛也开始对沈灼动心。   那根刺就越刺越深,使得沈灼越发显得碍眼。   可至始至终,纪雪君都是容色温厚,并无半点失态。 第14章 明无色:她的泪水是苦的   转眼已至下界,沈灼也随陆音轻盈的落在了地面。   此刻沈灼修为已失,故而脑子也微微发疼,耳朵发出阵阵嗡嗡声。   之前沈灼也曾下过上清界,那时候她还不至于此。   这样想着时候,沈灼心里也不觉有些难受。   萧雪元瞧了沈灼一眼,似乎是想要扶沈灼一把,却并没有伸出手。   他狠狠攥紧了手掌,这样捏成了一个拳头。   若不是沈灼人前和容灭亲呢,又说出那些伤了萧雪元颜面的话,可能萧雪元就会去扶下她了。   虽然沈灼远远不及纪雪君,却搅得他心神不宁,让他的心情十分烦躁。   沈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掌不可遏制的颤抖两下,然后才摸出两颗丹药服下。   一个人失去了内丹,其实受损极重。可沈灼犹自强撑,并不愿意流露出怯弱之态。只因她若流露出虚伪,别人也只会以为是她为了博取萧雪元同情的手段,将她看作笑柄。   陆音握住她的手,为沈灼调理顺气。   沈灼胸口的气顺了些了,脸色也不似方才那样儿的苍白。   她冲着陆音感激一笑,而这些都被纪雪君瞧在眼里。   现在沈灼虽饱受心理上创伤,可犹自还能支持。归根究底,就是沈灼还有一位朋友。而这个朋友不但优秀,还对她颇为真心。   陆音自然和眠宁不同,她和沈灼一样同样是下界俗修,不是那么容易动摇。   眠宁当初和沈灼交好,不过发发脾气后,还是敲打得很乖顺。   不过陆音就不一样了,沈灼这个朋友可就强硬得多,显得颇有个性。   可像纪雪君这般善于揣测人心之辈,却瞧出陆音股子里的一抹恐惧。   无论如何,陆音毕竟想要留在上清界博个前程。纪雪君一双眸子温和宁润,却窥测出陆音隐匿起来的那份软弱。   这世上有的人,就会像一条绞杀藤一样,将自己猎物活活绞住,令其窒息。   沈灼的光辉就如旧日里的火烬,这样子渐渐黯淡下去。   对于这点火焰,还是要彻底熄灭才好。   此刻那只小小的纸鹤已经飞去了苍龙界。因那纸鹤的到来,一片幽润修长的手掌就此抬起。   那片手掌片刻前还在轻轻抚摸椅柄,感慨魔王宝椅糟糕的装饰风格。   这一任魔界军师,似乎甚少到议事的法殿。   苍龙境法殿总是缺乏光线,以此体现从前魔界修士的肃穆感。   而明无色呢,宁可常年呆在春秋居,那里阳光充足,花也开得极灿烂。   法殿当中,有一主尊之位,是为魔主设立。   苍龙界从前毕竟是个反派组织,故而椅上雕花也是颗颗人骨,走惊悚路线。之后魔界易名苍龙界,唯独议事法殿与魔王宝座不敢擅动。   众魔修:谁让初代魔主喜欢这种惊悚的装修风格呢?   明无色:谢谢,我不喜欢。   他宁愿椅子上雕满白莲花而不是骷髅头。   这就是创业时候太忙,未能顾及大后方装修风格的惨烈后果。   不过当魔修第一剑客无遮踏入房中时,冷静沉稳剑客却倒吸一口凉气。   他一进来,就窥见军师明无色坐在主君魔主威严阴森的骷髅宝座之上。   无遮顿时就做了个阅读理解,他从中看出这一代军师桀骜不驯的个性以及浩瀚似海的野心。   这么解读的无遮太阳穴上青筋跳跳,   此刻,纸鹤轻轻落在了明无色的手指上。   那画面,竟似有着一缕幽润的唯美。   自来魔修重美色,历任苍龙界军师无论男女都实属美人儿,明无色自然也是合格的标准。   纸鹤被明无色手指一触,顿时化为书信。   无遮站在一边没有作声。   苍龙界军师有一个神秘的笔友,却并不知晓是谁。不过上司的小秘密,最好还是不要去随意窥测。   明无色手指轻轻一点,一滴泪水被他从信中取出,轻轻飞凝于指尖之上,像一颗晶莹的珍珠。   那是沈灼不小心滴落的泪水。   明无色手指点上了嘴唇,品尝了沈灼那滴泪水。   泪水之中自然没有残魂记忆,也无法窥测沈灼经历,可却蕴含了主人流泪那一刻的个人情绪。   淡淡的涩味在明无色的唇中泛开,人类的感情滑过了明无色的脑海,他也感受到沈灼的情绪。   悲伤、不甘、孤独——   这份情绪,可是与沈灼写的文字大相径庭。   沈灼总是会说,我很好,勿念!   如今看来,沈灼显然并不怎么好。   初遇时,山洞中一片黑暗,女郎足踝上缠着的凝音铃清清脆脆。   明无色也没再写什么日常,只言简意赅四字。   “可否一见?”   大魔王显然是有些任性和随意,既没有约哪里见,也没问有没有时间。只要沈灼答应一见,这些都不是问题。   勤劳的小纸鹤接收到了任务,便摇摇晃晃的振翅送信。   然后明无色才将注意力放在无遮身上。   “无遮,我想要低调的出去走一走。”   无遮并不明白明无色身兼数职的辛苦,脑补眼前上司在逼自己站队。   军师坐上魔主宝座的事情,我当没看到就是了。   无遮眼观鼻、鼻观心,认真脸回答:“是!”   再者此刻清古大墓开启在即,各界修士齐聚离清古大墓最近的无念山庄。   想来军师有所打算,也是时候出发。   连行两日,上清界一众修士也赶制无念山庄区域内。   这世间秘境出现之前,所现区域也是会有所征兆。   譬如天生紫色气流云,多日凝聚不散,地上草木植物受能源波动,开始疯狂生长。   根据修士们丰富的经验,他们也会锁定秘境将要开启之处,事先聚集。   然后在一年多时间内,异域秘境开始跟这个世界开启空间融合,身影若隐若现,能让这个世界修士事先窥之。   这一次秘境已经展露几次虚影,乃是一处古墓,上以古篆写了清古二字。   此形巍峨壮观,令人不觉为之心悸。   曾经沈灼也生出渴望,盼望自己能有机会一探秘境,探索这个世界的未知领域。   只可惜到了如今,她所有的梦想都落了个空。萧雪元何其残忍,竟告诉自己,原本萧雪元是有打算带她组团的。   现在这个世界的光辉和荣耀,仿佛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这两日每逢子时,沈灼都会经历清髓之痛。   这些痛楚,她都生生忍耐下去。   如今她只盼望早日离开上清界,脱离这个让人窒息的环境。萧雪元自命不凡,若让他知晓,说不定会节外生枝。   有时候沈灼都心生惊讶,为何当初自己居然妄图从萧雪元的身上寻觅曾经心爱男子的身影。   也因为夜夜受清髓之痛,沈灼精神自然不怎么好,一路上也是沉默寡言。   少说话,就少些冲突和麻烦。   萧雪元心底却渐渐滋生一抹古怪,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姜重曾经提醒过萧雪元,说他对下界俗修不过一时新鲜,只不过是以前没见过沈灼那样的人。日子一久,萧雪元终究也是会心生厌憎,不会再喜爱沈灼。   萧雪元也不知姜重说的是对还是错,只不过如今沈灼确实有些令他无趣。   令他动心的沈灼可不是那样子的,那个女修是那样明艳张扬,又天资出色。明明不过是下界俗修,可沈灼却是那样的自信。   她每次出现在萧雪元跟前时,都给萧雪元带来某种惊喜和新鲜。   可眼前沉默寡言的女修又是谁?沈灼这样儿瞧上去,也是木木的毫无滋味。   似乎自从自己挖了沈灼的丹以后,沈灼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萧雪元自来是个众星捧月般存在,被人捧惯了,自然不耐烦哄人。   沈灼也太过于无理取闹,真是不懂事。   就算自己有什么对不住她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错。修士的寿岁一向很长,区区七载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沈灼不可能重新再来吗?   他是天之骄子,自然无法体会努力成果可以任人夺取的可怕滋味,更不知晓这会让人失去斗志。   赶路之余,萧雪元目光不可遏制的扫过去。   此刻沈灼袖中,一只小纸鹤扑腾着翅膀挣扎着。 第15章 山庄中来了一位神秘贵客   “可否一见?”   沈灼心里不免犹豫。只因为自己现在确实是有些不好,她只怕见面,会让对方失望。   信中的沈灼,自然是很好很好。   现实四周都是旁人冷眼,她盼望至少能在阿渊心中很美。   女郎的心思,就是这般反复。   其实她大可以就此拒绝,可又,又舍不得。   小纸鹤没等到沈灼回复,故而乖巧的在她袖中扑腾。   沈灼想,私底下见见阿渊,不让他知晓我是上清界弟子,不就好了?   可她始终提不起劲儿,可能因为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并且失去了勇气。   这个时候,萧雪元的目光却落在沈灼身上。   沈灼墨色的发丝整齐了梳扎,露出了雪白的后颈。   清髓丹发作时候剧痛无比,都让沈灼滋生了心理阴影。不过丹药效力还是极好的,将沈灼肌肤滋润得雪白。故而单从外表观之,沈灼的气色也还是极好。   萧雪元忽而发现失去活泼的沈灼另外一种吸引力。   想要,狠狠的揉碎她。   一瞬间,萧雪元眼神微微发凉,收敛了自己眼神。他知晓自己被劣质之物吸引,身为上清界圣子,应该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层面享受。   他当然也不会让沈灼走,哪怕用沈灼来渡情劫呢,这倒是一块好材料。   便在此刻,前方几道身影已至,赫然正是无念山庄弟子。   上清界的大修们可是贵客,无念山庄自然也是殷切迎之。   更不必说,无念山庄的大小姐风瑶花可是纪雪君的好友。   明珠与美玉正相配,千金小姐自然该和上清界的仙子做朋友。   风瑶花又娇又美,嗓音又甜又脆:“雪君,左等右等你不来,等得让我心焦,你怎么不早些下来?我天天眼巴巴的看着,听到你消息,比谁都急着见你呢。”   那话语中,就透出一股亲昵劲儿。   纪雪君温润一笑:“自然是我不好。”   风瑶花又伸手拢住眠宁的手掌:“眠宁,好些日子不见,你这妮子吃了什么仙丹灵药,怎么生得越□□亮。”   眠宁有些害羞:“没有这回事。”   不止上清界,纪雪君的圈子里有的是好似风瑶花般好友,她们个个都是出身名门。   如果当年眠宁执意要跟纪雪君闹别扭,那么就会被排斥在外。   风瑶花瞧着甜蜜活泼,对着萧雪元也天真可爱,也没冷落姜重。她可谓八面玲珑,一个人就能将气氛炒热。   可她对其他寻常些的上清界弟子,却不怎么爱搭理。   风瑶花自顾自的挽着纪雪君的手,亲亲热热和纪雪君说话。   “山庄里的冷竹居,本来最是雅致,本要留给你的。只不过,这一次却让别人占了去。哼,谁让你迟迟不来。你若早来住下,也不至于如此。”   纪雪君哦了一声,她面色温和,眼底却流淌一抹精光:“不过一处居所,有什么要紧。不过,是哪家大修,如此有面子?”   从前纪雪君也曾到无念山庄的冷竹居小住过几日。她不知冷竹居是不是无念山庄最舒适的小院,却知晓是最有排场的居所。   风瑶花叹息:“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爹把我训斥一顿,不让我去冒犯贵客。”   这就更让纪雪君惊讶了。   风瑶花美貌能干,平时被其父视为臂助,甚是受宠。没想到风瑶花窥视两眼,就被风御清加以训斥。   只怕对方当真了不起。   “对方只有两个人,样子我是瞧不清楚,瞧着应该是苍龙界的修士。”   听到了苍龙界三字,沈灼也禁不住蓦然抬起头来。   她联想到说自己要离开苍龙界走走的阿渊,不过这自然不可能。   阿渊应该是苍龙界中竞争失败的弟子,也不可能出这个风头。能让无念山庄如此奉承的修士,至少也是无遮这般魔修第一剑客,就是明无色亲临也不稀奇。   沈灼不知道自己随便分析,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不过这些,和她也没关系。   这样想着时候,沈灼也不觉轻轻甩了一下头。   阿渊,阿渊,他真是可恨,将自己搅得心神不宁。   她手藏于袖中,纸鹤温柔的拱着沈灼的手掌心,啾啾鸣叫,对沈灼进行温柔的催促。   小纸鹤虽然是莫得感情的法器,却设定得像只会撒娇的小萌物。   这一刻沈灼忽而有一种很奇怪的念头,这个小法器既然阿渊所制,也不知阿渊是否像这只纸鹤般温柔可爱。   不过对方既然是苍龙界修士,又曾掺和过秘境之争,自然绝无可能。   仔细想来,也许阿渊也跟信中咸鱼形象不符。   风瑶花这无念山庄的大小姐倒颇有手段,她看似放肆,实则已然向纪雪君解释不周之处。如此一来,也免得纪雪君怨怪无念山庄的怠慢。   她这番心思,纪雪君心里通透,却也不说破。   风瑶花会做人,纪雪君自然不生她气了,反倒好奇无念山庄那位贵客是谁。   不会是明无色吧?   明无色名动天下,纪雪君对他却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若能见一见,纪雪君倒是想要挑战一下,她毕竟是个自信的人。   而风瑶花长袖善舞,言语活泼,就连萧雪元冰山似的面孔也缓和了几分。   他看着风瑶花,倒想起了从前的沈灼。   现在的阿灼木木的没什么滋味,风瑶花却有几分以前沈灼的风韵。   唯独姜重面色冷然,忍了又忍,都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无念山庄的大小姐只知晓交际,一路同行,却不知捡些要紧的事来说。   姜重蓦然插口:“不知晓这些日子,有邪物攻击来山庄修士是怎么一回事?”   姜重是个敏锐的人,对此事十分关心。   风瑶花微微一怔,手指轻轻一拢发丝,随口说道:“我也有些耳闻,被攻击的多是一些低阶修士,不过是些宵小之辈,没什么要紧。”   其实她也不是很了解。   伤的不过是些低阶弟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音轻轻一皱眉,开口垂询:“风大小姐,我们上清界也有一些弟子受伤,如今可巧正在无念山庄养伤,是不是?”   风瑶花心想,那确实是上清界弟子,不过却只是俗修出身的上清界弟子。   “不错,无念山庄也竭力照拂,不敢短了灵药。上清界修士可是我山庄贵客,哪敢怠慢。”   沈灼也听出来风瑶花说的只是套话,其实对这些低阶弟子并不关心,只怕也不知晓死了几人,对手又是什么样子。   果然陆音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阿音是个聪明人,怕是知晓从这个风大小姐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场的上清界的精英弟子们也没多上心,并未引起足够的警觉。那些所谓同门受创,也不过是他们学艺不精罢了。   大家虽是同门,实力却是不一样。   可沈灼却并不这么看。   对方如果要挑软柿子,也不必挑上清界的低阶弟子。那些低阶弟子虽不算什么,可总归是贴了上清界标签,多少也涉及点儿上清界脸面的。   故而上清界高层就算并未当真上心,也会做做样子查一查,不会那么就算了。   对方只要不是太愚笨,自然也该想到这一点。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幕后黑手并不怕得罪上清界。   就算是对方狂妄,可应该也有几分实力。   清风吹拂,沈灼背后顿时浮起了一缕寒意。   如此看来,如今自己能跟随萧雪元这支队伍,确实是得到某种庇护了。可其他俗修出身的上清界弟子,只怕也是无此福分。   这些话,沈灼没有说出来,因为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她将手掌慢慢按上了陆音的肩膀,用力捏了一下。   陆音也没转身,只轻轻点了下头,显然明白了沈灼的意思。   那就是这件事情没有风瑶花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那些修士被袭,多发生在靠近无念山庄的时候。   这个时候,沈灼心里面又浮起了另外一个想法。之前对方只袭击一些低阶弟子,很有可能只是掩饰自己实力。如此看来,就仿佛有渔人在垂钓,准备等大鱼落网。   那么上清界圣子一行,算不算一条足够肥美的大鱼呢?   沈灼背脊不觉绷紧,不觉心头一颤。   如果萧雪元等人不是强大的庇护,反而是这场祸事真正的目标呢?   毕竟每次秘境开启,便会有人玩各种新鲜花样。   世间修士争夺强大的力量时,便是会各种搞事情的。   正在这时,远方却传来了呼救之声,使得沈灼顿时打了个激灵。 第16章 萧雪元内心深处滋生一抹嫉意……   向他们呼救的乃是无念山庄巡逻弟子,风瑶花虽未必记得他们名字,至少也是瞧着面熟。   因为这些日子频出事故,无念山庄也是加强了巡逻。   围绕他们攻击的是缕缕红潮,并非什么活物生灵。   这些邪物灵力不强,故而虽有些无念山庄弟子负伤,倒也并未有人陨落。更不必说,这时候他们可巧撞见萧雪元一行。一时间,这些无念山庄弟子面颊之上也透出惊喜之色。   如此一来,他们性命自然无忧。   萧雪元面似冰雪,清冷面容上添了一缕不屑:“区区邪物,也敢作祟?”   他手掌已经扣住了腰间的参雪剑,剑身透出缕缕清音。   在场上清界弟子亦纷纷祭出法器,准备灭红潮,诛邪物。   风瑶花更是幸灾乐祸,只恐这些邪物出现得不是时候。   偏生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响起:“因受秘境之气影响,无念山庄附近草木更胜平时。既是如此,此地草木为何有枯黄之状?只怕是有极恶之物蛰伏于此,凶险之极。”   说话的当然是沈灼。   她修炼幻羽之瞳,曾也是上清界重点栽培对象。所谓瞳术师,在修士任务中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他们不但要观察入微,并且要有丰富学识,以及吸纳了讯息迅速分析之能力。有时候一位优秀的瞳术师,甚至在队伍之中担任决策者的地位。   如今沈灼修为虽散,可学识犹存。   此刻的她已经嗅到了危险气息,心尖一片冰凉。   若她幻羽之瞳犹在,沈灼可能还能看得更加通透。   她这些言语分明不中听,惹得无念山庄被困修士纷纷呵斥。   可沈灼这些话,本也不是说给他们听的。在沈灼提醒之下,陆音携带沈灼飞快后退。   沈灼犹自说道:“如此邪物却困着这些低阶弟子,只怕是因此为饵。恶物分五等,一等恶物触之草木立枯!”   风瑶花已经难以忍受,不觉出语呵:“你是什么身份,哪里轮得到你说话,啊——”   可她话语未落,却忽感腥风扑面。   空中红雾瞬间浓稠百倍,再不是方才那般虚弱了。那虚影红雾凝结为一张巨大的血盆大口,张口一合!   风瑶花身边两婢下意识护主,瞬间喀嚓被粉碎!   几乎是同一刻,若干下喀嚓声响起,近处的上清界弟子皆被凝结巨口所“咬”,竟当即殒命!   本来只是受伤的被困山庄弟子们,瞬间化为一滩血水。那些血水洒在青青的碧草之上,旋即又让这些血污被吸纳殆尽。原本碧色的青草也变得枯黄,仿佛失去了生机。就像沈灼科普的那样,恶物分五等,一等恶物触之草木立枯。   恶物显然已经褪下面具,展露真正的凶残。   风瑶花衣衫上沾染了斑斑血污,只觉得自己似陷入一片血泊海洋。她哪里来得及救下爱婢,头不敢回,迅速催动法器回击,人却飞快向着纪雪君掠去!   就这么一瞬间,近三分之一的上清界精英就已经陨落!   周围空气似染上一层血色的雾气,将猎物们团团围住。   那般浓稠的红雾之中,似有一双怨毒的红眼,一直死死盯着眼前这些修士。   那双眼里,透出难以言喻的怨恨、冰凉!   无论红雾怎生变化,那双眼似总是怨毒如初。   第一圈弟子杀尽,红雾再逼近距离,又再幻化成一张张血盆大口。   陆音已经击退红潮一击,如今要直面这些血盆大口攻击!   她额头顿时生出了汗水,不觉为之心悸动。   圣境之下修士被成为气脉期。气分九阶,陆音区区俗修,能修到九阶气脉已经是十分不容易。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挑中,成为仙主近侍。   可她终究未窥圣境,自然及不上萧雪元,也够不着半圣之境的纪雪君。   陆音却摒弃自己的恐惧,凝定心神,使自己无暇多想。   或有不敌,可不拼也是死。   此刻沈灼足踝上的凝音铃也飞快颤动,响声不绝。   一瞬间,那血盆大口已到眼前,陆音一剑劈去,却发觉自己剑意被红雾吸纳吞噬,十分不妙。   一瞬间,白魅化出,脸颊两道凄艳血痕,白发飘飘。   魅煞化煞为剑,身躯也似化为煞剑,直劈眼前红潮。   在场大修心里都咿了一声,生出震惊!   红雾已经击散巨口之形,呈现溃散之姿。   这还是沈灼首次召唤白魅战斗,而白魅的战斗力确实令人吃惊。   白魅生前,应当是半圣之境,加上邪法催化,只怕连圣人之境的萧雪元也要忌惮三分。   之前大家只是震惊容灭的凶残,如今倒有些震惊容灭的慷慨。   萧雪元却也不觉面色铁青!   他本欲出手襄助,如今手掌却凝结于半空,蓦然收回。   以萧雪元战力,他自然尚有余暇照顾别人。危机关头,他下意识想要照拂的并非别人,而是孱弱的沈灼。   可惜沈灼居然化出魂煞,而那魂煞本是容灭所赠。   萧雪元收回的手掌凝结法印,又再将面前红雾击退几分。   他手中参雪剑化出了万千冰晶,竟飞快向着红雾袭去。这些冰霜冷雾虽不至于将红雾击溃,却也让这红潮气焰稍减。   萧雪元心中不觉滋生恨意,只觉得眼前种种,当真令人心尖儿生怒。   上清界大修们反应过来,纷纷祭出法剑应敌,也遏制了上清界弟子进一步的折损。   他们剑意和萧雪元汇聚一道,生生将眼前红潮撕裂一道大口子,齐齐向着无念山庄进发。   这样的腥风血雨间,沈灼却忽而微微有些恍惚。   曾经她发誓,此生绝不幻化出白魅使用。可事到临头,自己却终究是召唤了白魅。   虽然这具魅煞是生灵炼化,用的是反人类的邪术,可事到临头,自己算不算是半推半就?   就算白魅不是自己所炼,可她终究也是受益者。   也许这就是容灭打算的,他本是这般计划。虽然自己嘴里说不要,可她终究是需要,因为她修为被废,总会有用得着魅煞的地方。   到最后,自己会被容灭攥紧,一步步撤下深渊。   啊,那可怖又黑暗的深渊。   这一刻的沈灼,忽而有一种想法。   她想要从陆音身边跳下去,任由红潮将自己吞噬,那总比绝望将自己吞噬要好些。   只不过瞧瞧陆音,沈灼也生生压下这个念头。   若她出了变故,陆音骤失庇护,又见变故,必定会心神大乱。   伴随他们耳边呼呼的风声,此刻他们这些修士已经瞧见了无念山庄。   到了山庄,借助此地布下的法阵,再纠集此地修士,说不定能击散红潮。   冷风一吹,沈灼骤然清醒了几分,隐隐觉得此事不妥。   无念山庄虽有些声势,终究不过是个中等门派。   除非类似上清界李悲风那样的大修亲至,说不定对红潮尚有震慑之力。   萧雪元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蓦然顿住身影,厉声:“我等退入山庄又如何?如此一来,反倒添了几分胆怯之意。不如就此一博!”   更何况萧雪元骨子里也有一股傲气,并不愿意自己如此狼狈。   这么说着时,萧雪元又催动了冰雪剑意,以剑触地。   只见地面瞬间凝雪,凝水成冰,寒冰滋滋往外延展,寸寸与红潮相争。   萧雪元这么说,也激起了在场修士的几分血性,也纷纷祭出法器准备与之相搏。   纪雪君也没说什么,只是扫了沈灼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此番局面,本来该剪除一些孱弱的修士,可谁让容灭为沈灼炼制了一只魂煞呢?   伴随萧雪元冰雪般剑意催动,沈灼也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冻得嘴唇发白。不过这个时候,自然也顾不得她。沈灼也没什么好抱怨,只是咬着唇瓣忍耐。   就在此刻,一阵幽幽的箫声就此响起。   那箫声虽低,音色却美,宛如一缕清泉,轻盈的回荡在他们耳边。   众修士虽然身处凶险之地,可闻声也不觉心中微动。   更重要的是,此刻那些红潮的流动也微微一僵,似也被什么力量所阻。   小筑之中,翠竹青青,明无色的手指轻轻按上的翠色的箫。那翠箫晶莹润透,似比翠竹还要通透几分。   因要掩饰身份缘故,明无色面孔也轻轻隐匿于薄纱之下。   他身着一身墨色的衣衫,就连双手也带着漆黑的手套。那手套薄如蝉翼,严丝合缝的贴着明无色的肌肤。这个墨衣的修士手中,却拿着一根翠色的箫。   那一片片竹叶似受音乐所触动,任由箫声如水纹般一圈圈的泛开。   风摇叶动,箫声充盈了整个无念山庄,蜿蜒至了山庄之外。   沈灼便窥见一片片的树叶飞向天空,轻盈的打转儿,仿佛按照某种奇怪的规律,在风中飞旋。这份景色,可以说是壮丽之极。   转眼间,红潮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纷纷退避。   沈灼下意识伸出手指,那苍白的手指透出了几分孱弱之意。   那手指轻轻触及风中飞舞的落叶,而眼前的场景确实也是极为奇异。   沈灼闭上眼,又睁开:“无念山庄靠近即将浮现的清古大墓,因受秘境能源影响,故而此地充盈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能量。箫声催动的风音法阵,引来了秘境凝结之力,故而这些红潮不敢进犯。”   那话入耳,这些上清界修士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最初的惊诧过后,他们发现确实如此。   原来如此!   若那人不露面,单凭一曲箫声就能击溃红潮,那是何等威势!萧雪元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自尊心十分的强,自然不大能接受。像他那么骄傲的人,自然不愿意自己被未知之力碾压。   若是如此,自己之前那副拼死相搏的姿态岂不是成为了笑话?   原来此人不过取巧,靠引来秘境之力催动眼前大场面。   萧雪元心绪平和了一些,可饶是如此,他内心深处仍有一抹不甘嫉意。对方虽然击退红潮,却让萧雪元莫名生出嫌恶。也许人类总是不愿意别人抢了自己风头。   纪雪君想,就算借助秘境之力,这个吹箫的修士也是很了不起了。   想来,也应该是个博学多才的出色人物?是无念山庄那位贵客吗?   伴随红雾消散,雾中那双怨毒双眼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那飞舞的青叶一片片碎去,化为金色的粉末,清扬于风中。   一时天空乌云尽消,清润阳光又落在这些修士身上。   沈灼忍不住想,我的心情也会如此刻天气般晴朗起来吗? 第17章 她自然不能清楚的将累赘论说出……   很快红潮袭击上清界大修之事也传遍了整个无念山庄,令在场修士为之骇然。   这个世界,伴随修士组织规模不同,称呼也是不同。   界或者域之类称呼,适用于规模庞大的顶级组织。   这些顶级组织有属于自己的底蕴和组织文化,而且通常会另辟空间,与凡俗修士划开界限,增加自身逼格。就像上清界,他们就凭借界核,漂浮于半空之中。   中型修士组织则称之为某某宗,某某派,或者某某山庄,比如眼前无念山庄。   再小一些的修士组织,就只能成为洞主、府主之类,说明你地盘小,场子不够大。   通常而言,越小的门派,就越世俗化。   门派越小,态度越好,当然天花板也低。   再来还有一些未曾归纳入框架内的组织,就是这个世界修士口中的邪修了。   这个世界邪修也不像沈灼未穿越前看的小说里那般时髦美型,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凶物。   毕竟修士界道德水平底下,似容灭当众将人炼化,竟还能勉强挤入“框架”之中。就连容灭这种秉性,在这个世界内至多算是亦正亦邪,居然还算不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反派。   可想而知,这个世界纯粹的邪修是多么凶残没人性。   许多外法邪修,都已经修得没有人样子了。   就好像今日殷红血雾中,那双凶残冰凉的眼睛。   不过最近几百年间,修士界整体上还是趋于和平的,渐渐也有些道德框架。大家虽然虚伪一些,终究不似从前那般凶残露骨了。   几个大型修士组织差不多都捡起脸面。唯一例外的便是魅修所居幽冥界,唯独那里还走黑暗丛林风。不过就算是幽冥界,如今似乎也开始被正道的光照耀着。   那些极度的邪修,被整个世界进一步边沿化,逐渐被排挤。   然而这个世界秩序逐渐稳定之时,居然出现红潮来袭之事。   这使得已至无念山庄的修士内心都生出一抹震撼!   不知何时,这个世界居然滋生出如此可怖邪物。   这么一番搏杀,上清界也损失不少精锐弟子。便是苟住性命之人,也多多少少有挂彩受伤。   眠宁精通医术,无念山庄也赶紧调派几个医修前来帮衬。   可是并没有什么人搭理沈灼。   就连之前早到的俗修出身上清界弟子,也对沈灼避而远之。   就像当初的容灭,上清界虽然不会组织弟子讨伐幽冥界,却会警惕排斥。   那时容灭无缘无故被关入坟牢,并没有人去探望。   那么现在沈灼也是被打上容灭的标签,因她足踝上如血一般凝音铃。   ——据说这一次沈灼还驱使凝音铃去杀敌。   从前他们这些下界俗修抱团,也是为了在上清界争取一份地位,提高一下群体待遇。若陆音、沈灼受到重用,他们也会受到重视吧。   毕竟下界俗修之中,也是可以出现出色的人物。   当然现在,情况也变得很微妙了。这些俗修出身的弟子虽不可能像那些仙侍一样对沈灼冷嘲热讽,却沉默着疏远。   因为他们太弱小,没有折腾的本钱。   这些道理,沈灼也是知晓。   当初就因为这样,所以她很怜惜容灭,她觉得这样很不公平。没想到如今,这种事情却发生在沈灼身上。只不过容灭这个的角色,换成了自己。   一瞬间,沈灼甚至怀疑这是容灭故意为之。   沈灼受的伤其实并不如何严重。她手臂上划破一道口子,是高速飞行时让气流中的飞叶所伤。   这不过是皮外伤,没什么要紧。   可她微微恍惚,呆呆的没有动,而且也没有人搭理她。   此刻陆音也疗伤完毕,也来到了沈灼的身边。   “阿灼,虽是皮外伤,也别不当一回事。”   她拉开了沈灼的手臂,给她伤口轻轻撒上了药粉。   见到了陆音,沈灼好似被惊醒了一样,眼神也是活了过来。   沈灼也不由得笑笑:“好了,我没什么要紧的。”   纪雪君眼角余光轻扫,忽而觉得很有意思,顿时微微一笑。   风瑶花受了惊吓,如今正在嗑药修养。好在风瑶花是个心细之人,迎接之前,已经将纪雪君的居所打理得整整齐齐。   凝香居虽及不上冷竹居,却也颇为雅致。平心而论,纪雪君并不是个喜欢享乐的人,她只是无时无刻在意着自己的团体地位。   今日以箫声催动地脉之气的修士如此神秘,也令纪雪君心生好奇。   婢女打探回来,却向纪雪君禀告:“那位大修,据说早几日已经迁出冷竹居。据说他性子孤僻,不大愿意见人。只是他纵然没有住,庄主犹自为他保留冷竹居。”   若不是今日对方逼退了红潮,恐怕青枝又要为纪雪君鸣不平了。不过现在,有点实力的人似乎也是值得被尊重的。   苍龙界修士都走神秘风,这样做派也不奇怪。   秘境将启,对许多修士都是莫大的机缘。苍龙界的修士一向又思进取,想要挑战一下明无色的地位也不奇怪。   一时间这些念头也涌入了纪雪君的脑海。   无可否认,这个神秘的修士确实引起了纪雪君的兴趣。   正在这个时候,陆音也被带到。   陆音扫了纪雪君一眼,虽未曾口出恶言,神色间却带着不喜。   显而易见,她对纪雪君挖了沈灼内丹很有意见。   眼见陆音这般形于色,纪雪君也失笑摇头。   陆音在上清界的地位远远不及纪雪君,故而对纪雪君也是毕恭毕敬:“不知仙子召我前来,有什么事情?”   纪雪君微笑:“其实你是仙元宫最近收纳的近侍,又如此优秀,为什么非要拒绝我的一份礼物呢?”   陆音忽而退后了一部,厉声说道:“你挖去阿灼的内丹,何必惺惺作态。”   纪雪君身边婢女都流露出愤怒之色,只觉得陆音当真是不知好歹,居然是说出这样子的话。   不过纪雪君的脸蛋之上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比起手指嘘了一声:“阿音,你又何必这么大声呢?你希望我说什么?呵斥你不知好歹,当心让你在上清界前程尽毁。说你不自量力,宛如尘埃?其实上清界又岂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陆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纪雪君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可纪雪君已经向前一步,她身负半圣之境的修为,自然碾压九脉的陆音。   当她手轻轻拂过来时,陆音背脊也不觉浮起一层寒意。   可纪雪君只是在陆音肩头拍一拍,轻柔得仿佛要为她拍去衣衫上的灰尘。   “阿音,你盼望我这么说,因为你是能从这些贬低的话里面得到力量的人。你想要彻底得罪我,如此也不必心生犹豫了——”   纪雪君字字句句,仿佛都说道陆音心里:“你越是这样,我感觉你心里其实有一抹恐惧,对不对?”   对不对,陆音?   得罪这么多大修,陆音终究不是一个非凡的人,自然会心生畏惧。   现在的沈灼,对于陆音而言只是一个累赘。她让陆音跟仙元宫其他修士交恶,可能上清界也不能全然信任陆音。这一点纪雪君自然看得出来。   不过纪雪君自然不可以明明白白的将沈灼累赘论说出来。   毕竟这可能会刺激陆音的所谓良心。   她反而称赞陆音:“唉,其实像你这般讲情谊的人也是不多了,阿音,我可是对你颇为欣赏。其实你收下我的示好,并不代表非要为我做什么。我呢,不过是想你融入上清界。”   陆音的手掌也禁不住轻轻颤抖。人前她可没流露出一点儿怯弱,可纪雪君那双眼却似可以瞧见自己心底。   她忽而觉得很讽刺,阿灼可以观察到世间的恶鬼,可是纪雪君呢,她瞧得却是人心的软弱。   有人擅长“外斗”,有人却擅长内斗。   纪雪君还跟陆音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上清界虽然轻视下界出身的俗修,可也会提拔其中出色人才,用以补充新鲜血液。若非如此,你也不会留在上清界,上清界还是给你机会的,是不是?陆音,你不愿意融入上清界吗?”   陆音之前已经拒绝过纪雪君一次,其实那一次,已经耗尽她所有胆气。   如果那个人不是沈灼,也许陆音不会那么计较纪雪君挖了谁的丹。   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有正义感,不是吗?陆音只觉得自己心尖儿发颤。   初上上清界的锋锐,也蒙上了一层灰尘。   纪雪君实在也是太会来事了,她轻轻挥手,青枝又送上一枚小匣。   内中一枚墨色玉佩,乃是一块上等药玉,对修士身躯颇有好处。   纪雪君是个大方的人,拿装备砸人已经做得十分纯熟。   “不知现在,我这小小馈赠,你可愿意收下?”   陆音心里也明白,若自己这次再拒绝,只怕是当真得罪纪雪君。   纪雪君拿装备砸人,向来不会说要回报。从纪雪君的嘴里,也从来没要求过谁不理沈灼。   她身边婢女见证了纪雪君的一言一行,却从未觉得哪里不妥。纪雪君在她们眼里,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圣人。   就像现在,纪雪君宽容大度的给予陆音机会。   陆音面色变了变,终究轻轻的将这块墨色药玉握在手中。   那块墨玉质地温润,触手生温   可陆音的手掌却忽而一阵子的颤抖,死死的握紧。   就像从前,容灭被押入了坟牢。一开始陆音随沈灼一道去看他,可渐渐的,只有沈灼一个人去。   说到底,陆音并没有那么叛逆。 第18章 沈灼,你当真要认输吗?   离开了凝香居,阳光落在陆音身上,陆音也微微有些恍惚。   “阿音,你还好吗?”   沈灼的身影出现在陆音面前,让陆音觉得很是刺眼。为何偏偏这个时候,阿灼来了?   不过陆音也聪明,大约也猜测得到。   阿灼怕自己被纪雪君为难,心生担怯。   陆音一摇头,就发觉沈灼瞧着自己腰间墨色的药玉。   沈灼脸色也是生出一缕微妙,略顿了顿,才结结巴巴说道:“你腰间这块药玉,仿佛,很别致。”   陆音想起自己之前在沈灼面前的大言不惭,也不觉有些狼狈。   她毕竟信誓旦旦,曾经也真想做到,可终究没这份胆气。   面对眼前这双清亮眸子,陆音也无法坦白这是纪雪君所赠。纪雪君并没有吩咐陆音做什么,甚至没让陆音跟沈灼决裂。只是沈灼因为纪雪君失去了内丹,她总不该接受纪雪君给的东西。   这代表某种立场。   沈灼是个心思灵巧,善于观察的人,她必定也是发现了什么。   陆音想,我终究是个软弱而卑劣的人啊。   她不觉想起许久以前,自己初到上清界,然后遇到了沈灼、容灭。   那时候的容灭宛如一块精致的翠玉,实在个十分出挑的美男子,也让陆音心里微微一动。谁也不知,她曾经喜欢过容灭。不过很快,容灭就成为心存不轨的魅修。   陆音自然伤心过,也为容灭生出不平,甚至一开始还去探望。   不过那段微酸的单恋还未浇灌出花朵,就已经被现实和理智摧毁。   陆音是个理智的女修,又一心搞事业,那么那点儿微酸的少女心也不算什么。   她看着沈灼仍然去探望容灭,心里已经将沈灼当作一个放肆版本的自己。沈灼做的,是她陆音不敢做却盼望别人做的事情。   她在沈灼身上寄托了自己的叛逆,所以对沈灼格外的好。   可是现在,她还是收了纪雪君的玉。   因为叛逆本来就是不对的,沈灼真心待容灭,可容灭只是个嗜血的魅修。只怕容灭并不觉得阿灼很好,反倒觉得她愚笨。哼,聪明人早就跟他那等魅修划清界限了。   这样想着时候,陆音心里颤了颤,却也越发狼狈。   “我,我很好,阿灼,其实你也要顾惜一下自己。”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若是眠宁,便下意识挑沈灼的毛病了。   仿佛沈灼有错,自己就无可厚非了。   不过陆音心里清清楚楚,自己是背叛了沈灼。   反正沈灼也要离开上清界了,本没打算留下。自己难道要为了这几日的相处,彻底得罪纪雪君?然后自己的头上,也会被盖上一个“不听话”的标签。   故而陆音的心里,也是格外的清醒。   所以接下来几日,陆音想要避一避。   等她收拾好心情,再暗中送送阿灼离开。   有那么一刻,陆音想把话挑明,可又觉得挑明了没什么好处。   正在此刻,她们这些上清界弟子腰令都轻鸣起来,是召唤弟子集合的信号。   经此一战,无念山庄上下也是格外着紧。   那红潮之前袭击不过是些低阶弟子,故而高层大修们也没怎样放在心上。没曾想,那些红潮居然袭上了上清界大修。大家脑补各种大阴谋的同时,内部警戒又刷高一级。   这段时间中,无念山庄聚集了不少修士,如今山庄中也开始对这些修士新一波的检查。   这炼化人躯的邪物与元魂草相克,轻轻触之,元魂草便会化为粉末,并且散发出一股子臭味。   无念山庄也用了这等简单粗暴的笨办法,短时间内制作了大量香囊,分给山庄中的修士。   沈灼自然也不能不去,她若不去,只怕被人说嘴。   现在她的处境本来很微妙,自然不要去“作”。   可如今沈灼足踝上凝音铃赤红若血,竟让她心里有些不愿意见人。   她现在,竟有些微妙的社恐。   沈灼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在人群中紧张发颤。   前几日陆音总是伴着她,沈灼也还没那么紧张。   陆音特意迟了些来,也为了冲淡方才两人之间的尴尬。   可她才至,就听到眠宁惊讶的嗓音:“阿音,这块药玉是我为雪君所炼,怎么在你这儿?”   眠宁没有刻意扬声,不过在场修士也听得见,眼神顿时有些微妙。   眠宁为人单纯,自然并不是故意这么说得。她轻轻一吐舌头,讪然说到:“是雪君送给你的吧,她一向大方。”   可这枚药玉是自己特意送给纪雪君的,纪雪君却送给别人,这不免令眠宁有些小小吃味。   像她这般没城府的人,自然没联想到沈灼。   可陆音却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不敢侧头去看沈灼。   陆音一阵子懊恼,自己怎么就没将这块玉藏起来。   “医仙帮衬无念山庄准备这些元魂草,真是费心了。”   陆音转移话题,眠宁果然没察觉。   “唉,遇到此等邪物,我修为不够,也是想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陆音和眠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却终究没有再走到沈灼的身边。   她若不搭理沈灼,便再没有人搭理沈灼了,撇下了沈灼孤单一人。   平静的水面之下却是暗潮汹涌,周围修士的目光也变得十分微妙,有人目露好奇,可也有人眼底生出几分嘲讽。   沈灼身处其中,只觉得自己是被当众凌迟。   她恨不得大叫一声,拔腿便跑,可她终究没有这么做。   因为沈灼不可以这样子的失态。   这使得沈灼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竭力维护自己剩下的尊严。可站在厅中的每一刻,她都宛如芒刺在背,刺得她十分难受。   待众修士终于散去,沈灼才一步步的离开。   她开始走得极慢,可渐渐的步伐开始快起来。   沈灼只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她飞快的走出了无念山庄。就算庄外有红潮作祟,这一切似乎也没什么可怕。   就算是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守庄的弟子也瞧见这位离开女修,不觉微微惊讶,却也懒得理会。   等沈灼离开了无念山庄,她开始用跑。   现在她不能御法器,只能竭力奔跑,任由冷风轻轻刮过了她的耳垂。   天色渐渐晚了,漫天灿烂的云霞如鲜血般凄艳,如此映衬于河水之中。胭脂色的云块儿被搅上了水墨,胡乱在天边混作一团,斑驳的投影于水面。   沈灼跑在河边止步,她大口大口的喘气。   此刻她的脸颊之上也沾上了斑斑泪水,泪痕也被夕阳染上了凄艳的晕红。   她踩着步子,不觉一步步的踏入了水中。   冰凉的水先是没过沈灼的足背,再没过沈灼的小腿。   她的衣衫轻巧的在水中摇曳,像是轻盈的水草。   河水已经没到了沈灼的腰间,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别的修士畏惧红潮,可不会在这里乱走。   四周围既安静,又宁和,映衬着夕阳的河带来绮丽的梦幻,竟让沈灼觉得很舒适。   女修漆黑的眸中,流淌湿润的泪意,让她蓦然伸出手攥紧了脸边发丝。   她自然不知道,高出山丘之上,一双眸子正冷冷看着她。   若要挑一位上清界最关注沈灼的人,这个人绝不会是萧雪元,而是纪雪君。因为男人总是自以为是,十分粗心。   纪雪君瞧着痛苦的沈灼,只觉得赏心悦目。之前沈灼被挖丹时,她已经被沈灼的痛苦所取悦,如今则又被沈灼取悦了一次。   纪雪君想,其实以我实力,本可杀了沈灼的。哪怕沈灼未曾被挖丹时,也主修瞳术,战斗力也就那样儿。   不过纪雪君自然没有那么做,因为这太简单,而且很粗暴。她只不过是个半圣修为的女修,如果贪图方便如此不动脑,那么她在修士界也活不久。   半圣修为虽看似了不起,可那只是相对低阶弟子而言。   比如眼前沈灼,若自己出手击杀她,有一日万幻妖域女主知晓,岂不是会为女报复?   可自己若只取沈灼一颗丹,妖域怎么样也不至于誓杀上清界仙子。更何况取丹的是萧雪元,难道为了此事还能斩杀上清界圣子?   这个世界,也没有永远的秘密的。   但哪怕沈灼之事当真成为永远的秘密呢,若她总是简单粗暴行事,总会有露马脚的时候,总不会每一次都那么幸运。   所以纪雪君总是会克制一下自己,用一些聪明的办法。   这个世界什么可能都会发生,哪怕沈灼已经失了杂丹,说不定也有万分之一可能性被认回。   如果沈灼心性被毁,就算当真认回身份,也仍然是个失去斗志的废物。她在沈灼心灵上留下的重创,是永远不会消失。   那么沈灼曾经的明媚和得意,就再也不会回来。   那个娇俏肆意的女修,只会变为一个偏激敏感的怪物,这样子岂不是很有趣?纪雪君虽然不知晓妖皇是什么性情,可大约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儿。   纪雪君嫣然一笑,如名花初绽,娇艳无比。   更何况现在纪雪君发觉自己还有额外的奖励。   伴随哗啦一声轻响,是沈灼将自己的身躯投入了水中。映衬夕阳的河水被搅乱成一块块儿,泛起了瑰丽的水光。   水纹一圈圈的泛开,波纹中心是女郎下沉的身躯。   纪雪君唇角更轻轻上扬。   沈灼的身躯不断缓缓下沉,她感觉自己身躯被这般包裹着,周围都是温柔的河水。   她想,我这样子是放弃人生吗?   不,自己并不是放弃人生。沈灼只是觉得这样子很舒服、很安宁。   就好似孩子回归母体的羊水中,让沈灼内心觉得很平静。   她口鼻灌入冷冰冰的水,身躯自然泛起一丝刺痛,可她的心却很安宁。   因为此刻她的心当真很痛楚。   若陆音这个朋友真的很不好,那反倒好了。可沈灼知晓,其实陆音为人不错,算是个重情意的人。   那就像是压垮沈灼最后一根稻草,告诉沈灼这个世界本是如此,而并非哪个人不好。   如今,倒是自己不合时宜了。   现在她身躯虽然有些痛苦,却感受到心灵上的平静。   她越沉越深,可不知怎的,心里有个声音却在大声质问!   “你当真要认输吗?”   那颗酸涩发枯的心中,犹自有一缕小小火焰窜动。   周围冰冷的河水,似乎在引诱这团火焰熄灭。 第19章 他忽而发现纪雪君不是自己想的……   沈灼灼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淌落,就这般融入了冷冰冰的河水之中。   她想到了初入上清界时,和陆音、容灭结识,似乎连冷冰冰的上清界都添了几许明润。   然后沈灼内心埋藏最深的那道身影就浮出来。   少年重伤时的面颊是苍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沈灼慢慢的贴过去自己的脸,轻轻的说道:“我不管,你要是死了,我陪你一起死。”   她想了想,认真脸:“这样才算一生一世。现在我心里面只有你,可是日子一长,现在的我就找不到了。到那时候,我变了,就会别的人。若我现在便死了,就能留住现在的自己,这样子才很好。”   有时候一个人的情绪是有延后性的,当沈灼终于接受萧雪元身子里面没有自己心爱之人。待她死了心,她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许多年前,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小哥哥已经死了。   过了一年又一年,她心里那个人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倒不如自己死了算了!   水上的波纹已经渐渐变得浅淡,水面也趋于平静。   高处的纪雪君静静的瞧着,眼底流淌一抹可怕的情绪。   世人只知她因为萧雪元而不喜欢沈灼。   可唯独纪雪君知道,她没那么喜欢萧雪元。不过师弟是上清界最出色的修士,也是属于纪雪君最好的选择。   她之所以那么讨厌沈灼,是因为沈灼不懂规矩。纪雪君经营的一套无形的准则,是烘托她超然地位的基石,不可以被任何人打破。   如果随便一个下界女修,都可以随便染指纪仙子的东西,那么上清界的人就会觉得她这位仙子没什么了不起。   如果让沈灼上位成功,那么沈灼就会是上清界新的传奇,将她纪雪君衬得黯然失色。那些下界俗修更会气焰嚣张,觉得上清界出身修士没什么要紧。   萧雪元从来不会真正体谅她这个师姐。万一有个下界出身的剑修比萧雪元修为更强,甚至更得沈灼的欢心,萧雪元是否会觉得这无所谓?哼,纪雪君可是见多了因嫉生恨相互残杀的师兄弟。   说到底,这场战争只属于纪雪君自己,没人可以帮她。   死了也好,是沈灼自己去死的!纪雪君眼里蓄满了深深冷意。   她这位仙主之徒,生来便是六阴绝脉,就算以上清界的药物温养,此生也只能是半圣之境了。所以她的尊贵也必须得有别的东西加持!天赋所限,纪雪君可没有太多的选择。   就在这时,纪雪君耳边响起了箫声。   那箫声轻柔的回荡在纪雪君耳边,声音不大,却充盈在荒野之上。只是箫声是哪里响起,纪雪君却分辨不出来。   是白日里那位以箫声逼退红潮的修士?不知怎的,纪雪君心尖微微一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对方的神秘总是诱人遐思。一时之间,纪雪君觉得如若自己当真见到对方一面,说不定反而不会有这些微妙情绪了。   好奇是最诱人之物。她对萧雪元这个师弟,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萧雪元太浅了,他虽清冷,心思却一下子可以看清楚。那么对于纪雪君这种深沉的女人,就失了那么一些吸引力。说到底,她只是把萧雪元当作自己所有物,不允别人染指而已。   此刻沉入水中的沈灼,眼皮却微微一颤。   天色将晚,太阳最后一抹余晖就此轻轻的抹去,河面浮起的透亮胭脂色也渐渐淡去,只余淡青色的水光。   脂色尽褪,天地间的景色化为一副水墨画。   唯独幽幽的箫声,如此轻柔的安抚这流淌的河水。   一些记忆也涌上了沈灼的脑海。   那时她轻轻和少年贴脸,说要随他一道死去,想要成就一段美好而纯粹的爱情。   少年手指轻轻夹起沈灼的一缕发丝,凑到唇边吻了吻。   “你这么说,我自然很感动,不过那也用不着。算了,我死了后,我瞧我的小娘子还是早些改嫁,别总是惦记我。但你这辈子都念着我,以后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仍是你心里面最美丽的白月光。哈,到时候气气他也好啊。”   那时沈灼气得想要锤他胸口,自己跟他说那么感人肺腑的话,他却仍然不正经的开玩笑。   沈灼手指戳这个坏蛋的胸口:“我怕自己移情别恋,万一你活过来又怎么办?”   他便拍拍胸口“无所谓,我是可以大度,就怕他不肯。到时候,我们可以说服他。”   这个问题,也是可以解决的。   这种不要脸的话,他也可以说出来,亏自己一开始还把他当作个正经端方的小哥哥。   她真是瞧走眼了,没瞧出对方无耻的本质。   他也总是很爱笑,就算将要死去,也不带丝毫愁苦之色。其实死去的人,很难再活过来。   阿灼,你要好好活下去。   那才是对方心里面的话。   阿灼,阿灼,你一定要笑着,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你便要这么放弃了吗?   此刻水中的沈灼蓦然睁开了自己的一双眼。   她已经吐尽肺部的空气,因为失了丹也没办法在水下吐纳调息。不过只要她情绪有所波动,就可以驱动一物。   只要她的心不像是一滩死水,稍有波动,足踝上的凝音铃就会有所感应。   沈灼心念一动,鲜红的凝音铃便在水下轻轻一响。   一股力量携带她的身躯,将她轻轻托向水面,然后大口大口的空气呼入,让沈灼连连咳嗽!   此刻天边最后一缕光辉已经被吞没,一片浅浅残月,就轻轻挂在天边。   箫声轻盈的回荡在沈灼耳边,使得沈灼竟不觉轻轻打了个寒颤。   她伸出手,轻轻搂住了自己的双臂。   只差一点,若不是这箫声唤醒了沈灼求生意志,也许她当真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沈灼慢慢伸出手,轻轻擦去脸颊上的水珠,她忽而心有余悸。   能这么想,证明她并不是真的想去死,只不过一时情绪上头。   此刻新鲜的空气灌入了沈灼的肺部,活着的滋味却是如此的美妙。   沈灼贝齿轻轻咬住了红唇,身躯轻轻颤抖。   她给予纪雪君希望,又恶狠狠的夺取。高处窥测的纪雪君也不觉面色一寒,蓦然气凝掌心。她本没想过取沈灼的性命,因为对于纪雪君而言是简单粗暴的办法。可沈灼实在太过分了,说死又不死。就像有人将一口美食塞在嘴里,却又被狠狠打一巴掌被迫吐出来。   纪雪君轻皱秀眉,沈灼这个女人太过于反复了。   她终于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简单粗暴一回。除了这一次,她再不会简单粗暴行事,好不好?纪雪君内心祈求自己通融,改变一下个人处事的谨慎原则。   只不过箫声幽幽,也不知吹箫修士可否在附近。像纪雪君这种注意个人人设的人,此刻也顿时犹豫起来。   正在这时,箫声已止。河水已经恢复了平静,映衬天边那道浅浅的月。   纪雪君感应到一股气息涌至,微微一愕。   她已经瞥见萧雪元的身影,暗暗一皱眉,只觉得萧雪元不该对这个女人如此上心。   纪雪君面色冷了冷,终于放弃心中杀意,拂袖而去。   月下,萧雪元面色宛如冰雪。   此刻萧雪元的心并不平静,甚至隐隐有些震惊。其实他比纪雪君察觉的要来得早,只不过萧雪元修为胜过纪雪君,故而纪雪君并没有察觉。   之前萧雪元隐匿行踪,也是不愿意让别人知晓他关注沈灼。等他发现纪雪君也在时,就更不愿意展露行迹。   若是让别人知晓,萧雪元便隐隐觉得仿佛自己失了颜面一般。   甚至连自己不由自主跟来,都让萧雪元生出尴尬。   他自然没想过沈灼会将自己沉入水中,却以为纪雪君会出手相救。师姐为人高洁,品行端方,自然是个善良之人,偏生沈灼总污蔑纪雪君。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纪雪君竟一动未动。   没有人在时候,纪雪君似乎也没有人前的宽厚温柔。她只冷冷瞧着,看着沈灼去死。   萧雪元没动,是因为他前面有纪雪君,以为纪雪君会救。可纪雪君没动,她却不知还有别人会救沈灼。   阿灼,她言语无礼,确实也不讨人喜欢。只是,仿佛阿灼也并没有特别对不住纪雪君的地方?师姐受伤,还夺了阿灼的丹。他还以为师姐定会补偿沈灼,毕竟纪雪君一向出手阔绰。纪雪君纵然不喜欢沈灼,也应当出手襄助的。   直到沈灼自己挣扎从水中跳出来,他忽而一惊。   然后纪雪君才察觉到萧雪元气息,就此离去。   萧雪元蓦然闭上眼,想起沈灼到处控诉说纪雪君故意谋夺她的内丹。这些,这些自然是无稽之谈。之前萧雪元就是这般坚定不移的相信—— 第20章 军师应当不会搞感情线   不,不,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可萧雪元却想起方才纪雪君方才脸上的神色。那时候,师姐居然在笑?她的眼神,也是很奇怪。   萧雪元心里忽而升起了一个念头,为何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从来没有以男人的身份爱上纪雪君?   师姐样样都好,样子极美,为人又很大气。别人都觉得,可能萧雪元有眼无珠,欣赏不了这份大气。有时候萧雪元自己也这般认为,却不愿意深思。   萧雪元阻止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刚才他迟迟未曾现身,一则是顾及纪雪君,再来却是怀疑这是沈灼手段。   现在沈灼自己挣扎从水中爬出来,萧雪元却很难再将刚才事情归纳成手段。   他看着沈灼脸上神色,那种从绝望中挣扎出的锋锐,令萧雪元内心为之一凛!   然后他看着沈灼捧出那只小纸鹤,女修面颊之上也透出了几分温柔。   沈灼这么看着纸鹤,仿佛脸上激烈的神色也变得缓和。她仿佛对这只纸鹤十分依恋,或者说,她依赖的送纸鹤的那个人?   小纸鹤甩开水珠,啾啾叫着,轻轻一蹭沈灼脸颊,显得十分依赖。   沈灼轻柔甜甜的说道:“好啦,我不会有事的。”   萧雪元骤然生出一抹嫉意,一瞬间,他想将什么东西生生撕碎!   “阿灼!”   他这样说着,缓缓现身,眼神也是有些奇怪。   沈灼身躯蓦然一僵,静静的看着萧雪元。   她的情绪本来稍稍放缓,可是这一刻又蓦然绷紧!   萧雪元冷笑:“这么晚了,你还是快些回无念山庄,否则,只怕被红潮吞噬。”   萧雪元只觉得自己心情很奇怪,这都怪沈灼不听话。除开这些,萧雪元还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似有什么东西扎在胸口,要破胸而出。   他忽而生出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将沈灼紧紧的攥在手中。   沈灼却觉得萧雪元的眼神有些可怕,心中升起了一抹模糊的警惕。   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了声好。   萧雪元眼睛闪闪发光:“就算没了内丹,也不要紧,就算你是个废物,我也是会护着你的。”   这份“傲娇”劲儿简直令沈灼作呕。   萧雪元蓦然手指一动,一缕气劲掠出,将小纸鹤撕成了千片万片。他终究难耐心中嫉意,对这只纸鹤下手。   沈灼的胃里面好像被塞进了铅块儿,愤怒也是迟钝隐忍的痛。   这一刻,她忽而想,自己应该答应见见阿渊。看着眼前纸屑翩飞,沈灼忽而有些后悔。   沈灼冷冷瞧着他,萧雪元却退后一步,旋即拂袖而去。   离开那一刻,萧雪元甚至微微有些狼狈。   他忽而有种念头,要是阿灼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不错。   不过萧雪元不知道,待他刚刚离去,那些碎掉的纸片又奇妙的聚集在一起,化为一只小小的纸鹤。   沈灼还没来得及哭出来,纸鹤就蹭蹭向她飞去。   沈灼哭笑不得,却禁不住想,阿渊大概也是个很奇妙的人。   失而复得的感觉当真不错,若不是萧雪元将纸鹤扯碎,可能沈灼也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她取出法笔轻轻一点,回复同意一见,并且自己在无念山庄。   看着纸鹤飞走,她蓦然面颊一热,心口火焰却似活跃跳动了两下。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内心实是有些抗拒回无念山庄。   寒风一吹,沈灼忽而便打了个寒颤。她这才发现,自己这样子很狼狈。   可她实在不愿意挪动身躯,心里也颇为迟疑。   乌云这样飘来,轻轻将月光遮住,一如她幽暗的心情。   就在这时,她听到小纸鹤啾啾的声音,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沈灼怔了怔,小纸鹤轻轻撞撞她,让她摊开手掌。   对方这么光速回复,只能说明自己自己不算太远?   要死,阿渊已经在无念山庄?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无意间见过他。这么想着时候,沈灼脸颊火辣辣的。   小纸鹤在她手掌上化为信纸,阿渊让她随着这只纸鹤过来,便能见到他。   沈灼手一松,信纸又再次化为纸鹤,她却有些慌乱的抚上自己头发。   此刻她全身上下,都是乱糟糟的。   当然沈灼之前也是乱糟糟的样子,她一点都不在意萧雪元那么看着自己。可是现在,沈灼忽而讲究起来。   女为悦己者容,不在意的人,便一点不介意自己在他眼前有多狼狈。   沈灼自己也怔了怔,怎么说萧雪元也是跟那片幻羽相互感应的人,怎么自己却冷漠如斯?   不过现在,她也无暇细想萧雪元了。   沈灼从前在上清界,就喜欢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可能没有什么太大杀伤力,却让沈灼觉得很有趣。   此刻她取出一颗火元,手掌搓搓,一股子暖融融之意便如此用来。她慢慢烘干衣衫,又轻轻梳好自己头发。   天空之上堆了一块块的乌云,轻轻的遮住了月。   小纸鹤一路引路,领着沈灼往庄外走。   也并不是每一个准备探寻秘境的修士都有资格住入无念山庄。沈灼再怎么样,也是上清界弟子,故而也能住入无念山庄庄内。   剩下修士便暂住于无念山庄四周,自然没有庄内安全。   阿渊性情咸鱼,这也不奇怪。   夜凉如水,四周很是安静。沈灼失了内丹,故而无法御器,走得也慢。好在小纸鹤十分体贴,飞得也不快。   小纸鹤带着她到了一处碑林,眼前密密麻麻的,皆是古时所遗。   此刻乌云遮蔽了月光,终于下起了绵绵细雨,打在石碑之上发出了温柔的沙沙声。   沈灼想,阿渊就在这里吗?   她试探性呼唤:“阿渊?”   碑林中有个男子嗓音响起:“嗯,你来了,是你吗?”   那嗓音十分耳熟,正是沈灼三年前听过的那个。   一片手掌从石碑后伸出来,手指提着一枚小小的铃铛,正是当年沈灼所遗之物。   手指轻轻一摇,发出一记清脆铃音。   沈灼轻轻嗯了一声,不由得说道:“是啊。”   有一道身影本来悄悄的避于碑影之下,小纸鹤扑腾翅膀,飞向那道阴影。   沈灼想,他就是阿渊?   那些细雨飘在了石碑上,发出了沙沙声,也撒在沈灼衣衫上,可沈灼也是无暇顾及。   她轻轻的一抿唇瓣,只觉得口舌也微微发干,也不知晓说什么才好。   碑影下的男子也笑了一声,透出几分喜意,便从碑后走出来。   他脸带面纱,加上月亮被遮住,故而沈灼也不大能瞧清楚他的样子。   不过这样一来,反倒让沈灼生出几分安心。   就好像初遇时候那样,黑漆漆的山洞里,谁也瞧不见谁。   失去了幻羽之瞳,她的眼识已经没什么用。   借着昏暗的夜光,对方身形倒是十分挺秀。传闻苍龙界颇为颜控,不美不能上位。   然后她听到阿渊说道:“下雨了。”   沈灼这才回过神来,轻轻拍拍衣衫,取出火元握住在手中。   阿渊也摘了一片蕉叶,挡在沈灼头上。雨水落在蕉叶上,打得滴滴答答。   “我居所离这里不远,我们去避避雨。”   沈灼仿佛不会说话一样,又轻轻嗯了一声。   她现在眼睛不好使,夜里不大能看清东西。走了几步,沈灼被什么绊了一下,却被一只手稳稳握住。那只手上带着一枚玉石扳指,硌得沈灼手心一凉,但那手倒是稳稳当当。   然后那只手再没松开,握着沈灼前行。   一切都是自自然然,沈灼竟也没觉得尴尬,甚至谈不上什么羞涩。   她只是觉得心情有些古怪,一颗心被什么充盈满胀,酸酸的很是奇怪。   那些细雨靠近阿渊身躯,顿时被轻轻弹开。所以那片蕉叶,只是稳稳的挡在沈灼的头上。   但凡修士,都可以像阿渊这么避雨的。   沈灼想,他见我视力不好,也没办法避开雨水,应该知晓我没有修为了。阿渊不问,倒显得他很温柔体贴。   沈灼一只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轻轻攥着那枚火元。   那颗火元像一颗小火焰似的轻轻跳动,不但能暖身,还散发一点淡淡的朦胧光辉。   此时此刻,这点儿浅浅的光辉就轻轻的映在阿渊身上。   阿渊衣饰华美,轻轻抬头时,露出他半片下巴。   苍龙境的修士都走华丽风,阿渊似乎也不例外。魔修大抵都是这样,喜美服,善嫉妒,好争执。阿渊也是一个魔修,自然也是喜爱打扮。   他轻袍缓带,衣衫上绣了精致云纹,衣角上也绣了个渊字。   虽然打扮得像只花孔雀,也颇有气度。   沈灼又觉得他有点儿陌生,不大像自己想象中的阿渊,心里微微有些别扭。   阿渊握住她的手臂,她本来觉得没什么,如今心里也微微有些别扭。   他手指上的玉石扳指微微冰凉,那种硌人的感觉又传来。   然后阿渊说道:“到了,你脚抬一抬,前面有道坎。”   沈灼这才回过神来,伸脚跨了跨。   眼前阿渊虽绝不可能完全符合沈灼的想象,可也是个仔细温柔的人。这么想着,沈灼内心那点别扭又消散了。   她被阿渊领入一处精巧小院之中。这里离碑林没有多远,沈灼并没有觉得自己走多久。   看来阿渊果真是苍龙界的闲散人员,居住在无念山庄之外。   要是居住在山庄里面,花样就多了。沈灼知道纪雪君就必定会争争夺夺,非要挑个能彰显地位的小院子。风瑶花将院子让给别人,还要向纪雪君卖萌解释。   可住在无念山庄,也很无聊。   现在阿渊住在山庄之外,也很好,至少没听到别人议论自己。   然后阿渊就松开手掌:“山庄里面很吵,不如住在山庄外清静。”   沈灼忍不住又嗯了一声。   她这声嗯,就是很赞同的意思。   夜来的细雨也不过一时,下了一阵子便停歇。那片遮雨的芭蕉叶,也被阿渊撇了去。   石板犹湿,沈灼的心里面忽而浮起一个念头,那就是阿渊样子应该生得不错。   阿渊唇瓣棱角分明,下颚线条利落。   她虽只看见阿渊小半张脸,可已经断定阿渊绝对不会丑。   沈灼心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   黑暗中,沈灼听到一点细碎的动静。   她听着阿渊对别人说道:“好了,今天我有客人,你去别处吧。”   这话若让别人说,未免有些不客气。可阿渊说话语调温和悦耳,听了也不觉得如何。所以沈灼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她想阿渊是跟他朋友住在一起吗?   接着她听到一点儿细碎的动静,却没瞧见离去的人。   阿渊请她入内,又轻轻点上灯。   还有,就是阿渊穿着真花哨。苍龙界修士都喜欢在自己衣衫上点缀那么多宝石吗?灯火一映,也是闪闪发光。不过,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据闻苍龙界的创始者明渊,本相是一尊黑色苍龙,据闻十分喜爱宝石。   连带整个苍龙界画风被带偏,个个都走华丽浮夸风。不似上清界一溜水性冷感风,个个清汤寡水,与上清界常年落雪的气氛十分相符。   墙壁之上,挂着一枚碧色的玉箫。   沈灼忽而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箫声,如果不是那曲箫声,也许她真的会沉入河水之中。   人的心思也很奇怪,那种灼热浓烈的情绪一旦散去,便不会再想死了。甚至于,还让沈灼觉得方才情绪有些不真实。   也不知方才吹箫的修士,是不是阿渊。   阿渊未除面纱,他举灯置于几面,勾勒他欣长匀称的身影,手指上玉石扳指也流淌一抹润光。   这枚玉石扳指实则是一件法器,本是缠在他手腕上的黑红法镯。这本是阿渊占据明无色躯壳后用以封印大魔王实力的器具,因在其出秘境后新增,已经是苍龙界军师的标志性法器。   不过此件法器千变万化,也不拘泥于黑红法镯的个体形态。此物一会儿变为漆黑手套,如今又化为一枚玉石扳指。   沈灼想了想,轻轻问道:“刚才,你可曾听到一阵子箫声。”   阿渊取下箫,玉箫轻巧在他手中转了几圈,微笑:“我吹的曲子好听吗?”   沈灼心想,当真是你呀。   “我,我还没谢谢你——”   她忽而心生暖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阿渊微笑:“我喜欢这些旁门左道,十分有趣,可比单纯追求武力值有意思得多。”   若无遮在此,必定是会觉得阿渊这些话颇为做作。   不过沈灼却不知道,她只觉得阿渊必定是厌倦了苍龙界的争权夺势,喜欢一些恬淡的生活。   故而沈灼渐渐觉得温暖熟悉起来。   线上聊天和线下真人自然是有所差别,一开始沈灼也有一些别扭。可渐渐的,这些别扭的感觉也渐渐消散了。小纸鹤给她带来的亲切感,如今好像也能从阿渊身上感觉到。   沈灼心里也给阿渊打标签。   咸鱼吃货,无进取心,多才多艺。   这个时候,清风吹散了乌云,明月又露光辉。月光轻轻撒在阿渊身上,勾勒浅浅清辉。   窗外月光盈盈,室内灯辉柔柔。   夜里的天气多变,一会儿下雨,如今竟又晴朗起来。   沈灼想起片刻之前将自己还准备将整个人沉入水中,竟有几分不真实。   阿渊轻轻一挥箫,将箫轻轻凑在唇边:“你喜欢听,那我再给你吹一曲。”   他面纱被灯火染上了一层光辉,有一种奇异的绮丽,几缕发丝轻轻垂在他的脸边。   阿渊既温和,又漂亮,沈灼也绝不可能说不好。   沈灼总觉得他问自己什么,自己只想点点头,并不愿意拒绝他。她没留意到,短短片刻,自己对阿渊已经有了某种模糊的依赖。   箫声幽幽,虽调子略低,只会让人觉得温柔,并不会让人觉得凄苦。那曲子就像是在沈灼耳边安慰她,使得她眼眶微微发红。她拼命的忍耐,生怕自己失态。   幽幽的黑夜中又浮起了箫声,不远处的无遮也听到耳里。   身为军师的贴身保镖,无遮方才被阿渊无情逐出。   不过就算这样,无遮也不好意思走太远。   以阿渊的修为,自然无人可以伤到他,却会打搅阿渊兴致。   无遮心里啧啧作声,军师在做什么?   因为大家都知道军师喜欢颜绿婉,故而无遮倒也不好奇军师身边从没有女人。无遮还做好心理准备,一旦颜绿婉出关,说不定自己就要暗处观赏虐恋情深小黑屋的狗血剧。一个好的侍卫兼杀手,是需要成为一个优良背景板,当好一个与我无关的吃瓜路。   没想到剧本看到现在,剧情却莫名其妙的发展了别的支线。   现在好端端的,明无色却领回一个上清界女弟子。   那女修内丹已失,已经是个废人,也不知军师要她,又是为了什么。黑暗中无遮只瞧一眼,那姑娘虽然狼狈了些,却也颇具姿色。可能这正道女弟子一向都走清纯坚贞路线,也有些与众不同的风味。   不过军师心机颇深,应当也不是搞感情线。再者秘境开启在即,他们这些修士处于绷紧的状态下,就更不可能有心情搞感情。   无遮想,我们军师是要搞大事情的。   这么一想,他便开始释然,并且变得通透。   莫非眼前女修手握重要情报,或者体质特殊适宜双修弥补军师修为上不足?再不然,还可能她的血具有非常神奇的功效。苍龙界的魔人们道德观也就那么回事儿,就算军师以美□□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身为沉默寡言的魔修第一剑客,无遮无疑见识了许多真实的狗血剧情。他随随便便一脑补,各种虐恋情深也是扑面而来。   不过无论军师要从那个已是废物的女修身上谋夺什么,以军师无耻深沉的心机,想来也是分分钟手到擒来。   至多一晚,什么都能搞定。   无聊的无遮已经顺道将沈灼定义为一个无趣的过客。   相信明天太阳升起时候,那个正道女修清纯也好,忠贞也罢,一定将军师想要她奉献的都奉献出来了。   那幽幽箫声缕缕不绝,沈灼眼底已经泛起了浅浅的泪意。   斗士中灯火摇曳,她只觉得面纱后那双眼睛始终温和熨帖的看着自己,令她想要哭出来。 第21章 阿渊仿佛有一种奇特的……   看到沈灼这样子, 阿渊的箫声也停了停。   沈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无措的擦去了眼角泪水:“对, 对不起。只不过听到你的箫声,我好像忍不住想哭。”   她只觉得自己这样子很是失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阿渊却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人生在世,不就是如此,当哭则哭,当笑则笑。为什么一定要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令自己十分痛苦呢?阿灼,如果你让我直说, 我会觉得你并不好。可是这些, 也是无需隐瞒。”   他这么体贴, 更让沈灼内心流淌一抹说不尽的滋味。   阿渊说的, 当然也有道理,可是, 可是他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不过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哭出来, 非但得不到别人的同情, 反而会被别人看轻?”   阿渊轻声说道, 认真凝视着沈灼。   沈灼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的跳,忍不住轻轻一点头。   其实她一来到上清界,就被别人轻视羞辱。那些滋味,那些滋味也并不好受。不过没关系的, 她会努力修行,回应那些质疑。等她炼成了幻羽之瞳,与她一道的俗修也有许多佩服她。   所以她不愿意哭, 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好。   就算将自己沉入水中,也不愿意人前展露痛苦。   那些痛苦,她没有写信告诉阿渊,也没有在陆音跟前倾述,更不屑在萧雪元跟前卖惨。   因为,因为不值得。在她的眼前,这一切都是属于她自己的事情。   就算被挖丹,沈灼也只是刚刚醒来时候哭过,她面对萧雪元时候可没有哭。就算真的要哭,她也是在漆黑的夜晚,自己狠狠咬住手指,将哭声一点点的咽回肚子里去。   可现在,在阿渊面前,对方只是个不相干的苍龙界咸鱼。   一个人,一个人终究是需要承认自己很不好的。   阿渊给她写的那些信,总是问她好不好。   “近日甚安,勿念!”   她总是这么回,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其实阿渊握住自己手臂时候,已经知晓她是残破之躯。   沈灼手指微僵,略一迟疑,终于还是放下去。   她感觉阿渊面色后那一双眼睛温和炽热的看着自己,仿佛在鼓励什么。   “我,我——”   沈灼结结巴巴,只觉得难以启齿。   她泪水珠子却一颗颗的从眼睛里滚落,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我,我其实不怎么好。”   这句话一说出口,不知怎的,她竟觉得自己身躯微微一松。   她黏糊糊的泪水流淌更多,唇瓣轻轻说出更多的话:“我很生气,很痛苦,真的,真的非常的难受,难受得,想要这么死了。”   可这么流泪,却似乎有一种痛快。   阿渊静静的瞧着她:“那就哭吧,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沈灼沾满泪水的面颊浮起了一个难看笑容:“可我只觉得,哭又有什么用。就算哭出来,事情也还在那里。阿渊,不会变的,什么都不会变的。”   “可不哭,仍然什么都不会变。至少哭出来,可那会让你舒服一点。”   沈灼已经扑在桌面上,呜呜的哭起来。   她泪水珠子一颗颗的滴落,将自己衣袖都打湿。她哭得并不美,一个人真伤心而哭时,脸上表情也自然会有些崩坏。她哭的声音也并不悦耳,夹杂重重鼻音。   她觉得自己很狼狈。   然而一片手掌却轻轻按在她的头顶,轻轻抚摸她的头。   他也没有这么劝阻,任由沈灼将想哭的都哭出来。   夜色已深,外面风寒露重,这处小屋却又温又暖。   夜风之中,也有着几道人影攒动,飞快掠来,似有意窥测什么。   只不过此刻,一把黑色暗哑的剑就这样直勾勾的探出了,一瞬间血光飞舞,夹杂着一声惨叫。   无遮一身黑衣,似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黑夜里嗜血的魔神,却是一语不发。   来客的身份,他也约莫猜测到几许。   之前明无色居于无念山庄,山庄之人就鬼鬼祟祟窥测。   之后明无色搬出来,无念山庄居然也寻觅到此地。   幸好无遮这个人工作比较勤劳,没有跑出去浪,才顺利阻止这些人打搅明无色。   上司让你出去,你总不能真跑路,让这些无聊人士打搅军师勾搭妹子。   “我等是无念山庄——”   对方还企图表明身份,表达一下亲近之情,准备苟住自己性命。   这在无遮瞧来,当真是十分可笑。所谓规则,是在白日里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为了维持塑料花和平,故而才有所顾忌。   现在黑夜中的修士个个穿着夜行衣,还搞什么?   死了便死了,有什么了不起。尤其在这个凶残世界,修士失踪可是有很多种有可能的解释。   今日无念山庄有弟子已被红潮吞噬,骨头渣子都不剩。   怎么大家还搞这么危险的事?是因无念山庄跟上清界太过于亲近,故而又蠢又废吗?   人家话都没说完,无遮就顺手将人给宰了。   眼见无念山庄不管用,活着修士光速改口。   “其实是上清界纪——”   纪什么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最后一个黑衣人已经被无遮抹杀。   白日里明无色像个正人君子一样,竟以箫声退敌,想来那些上清界大修也是生出了好奇。   上清界大修轻轻嘱咐几句,便赶来这里送死,当真是可笑之极。   无遮这般想着,心底微有嘲讽。   说到底,苍龙界只是表面转正而已,倒是当真有人将之看成温雅无害的绵羊。   身为冥界第一剑客,无遮虽然有着丰富的内心戏,可平时干活却简直像个哑巴。   靠着人狠话不多,无遮也才顺利成为苍龙界第一保镖兼刺客。   此刻无遮足尖轻点,只见几缕黑潮就这般宛如藤蔓似的蜿蜒而上,将几具尸首吸纳殆尽。   苍龙界这杀人毁尸的手段,可谓界中传统。   秘境开启在即,各界势力蠢蠢欲动。加之红潮之祸背后黑手不明,大家在无念山庄不过维持表面上的和平。故而深夜窥探之举,死了又何妨?只不过上清界大修太自以为是,认定旁人一定会给上清界一个面子。   几点鲜血滴落在无遮漆黑的剑身之上,血水也已然被吸纳殆尽。   无遮容色微凉,轻轻的抬头看着天上明月。   箫声已停,也不知明无色这个军师究竟在搞什么。   沈灼从来没有哭得那么久,也没有哭的那般雷,她只觉得自己身躯又沉又重。   可这么哭一场,她仿佛确实觉得自己心里面舒坦了不少。   阿渊在身边,温温柔柔的跟她说话,使得沈灼将这些日子发生种种都说出来。   她忽而发现了人生的真谛,人生许多痛苦,也不一定非要解决。   有时候,只是需要跟人说一说。   说一说之后,就会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那些令自己痛苦的事情仍然存在,可是却不会让她这个人走向极端了。   沈灼心里忽而想到,我想要好好活下去。   这世上有的人会让你想要去死,比如萧雪元。可有的人,却会让你想要活下去。   沈灼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阿渊说话,她甚至和阿渊说起自己死去的小哥哥。   她从来没别人提及小短命鬼。   来到上清界,谁也不知晓沈灼内心真正的秘密。就算是容灭和陆音,也不知道沈灼这个秘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阿渊说。   阿渊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魔力,使得人信任,为之沉溺。   沈灼简直迷上他了,她甚至没有看清楚阿渊的脸蛋,就已经生出一种强烈的亲近的心思。   她也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心里觉得也许这便是阿渊的奇异魅力吧。   就好像当初,沈灼在黑暗的山洞之中遇到了阿渊。   换做旁人,沈灼可能会救他,可是却不会跟他说那么多的话,甚至于成为笔友。   在这之前,沈灼还以为笔友的神秘加持了阿渊的魅力,使得自己心思为之牵动。那时候她觉得,也许阿渊本人   并没有写信时候那么迷人。   可是当真见到阿渊时候,她才发觉自己错了。   是距离削弱了阿渊的魅力才是。   被阿渊那双眼睛一瞧,沈灼感觉自己什么都愿意跟阿渊说。   那种滋味,真的很难形容。沈灼之前修过瞳术,现在虽然内丹被废,却仍然知晓这绝不是被阿渊施展了什么摄魂之术。   更何况之前在山洞之中,她光听到阿渊的声音,就很想要亲近他了。   那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逗了自己,惹得自己陪聊三天三夜,竟然没一点儿不耐烦。   阿渊双手捧来一盏温热的茶水,让沈灼润润喉咙。   沈灼轻轻喝了一口茶水,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说得嗓子微微发哑。   奇怪的是,刚刚自己居然浑然不觉。   她蓦然脸颊一红,只觉得自己刚才沉溺于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情绪之中,竟浑然忘我。   此时此刻,沈灼也不知晓自己是否失态。   她因为经历了情绪上的波动,身躯微微有些疲惫,可是精神却好了许多。   那种感觉,沈灼也形容不出来。   沈灼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好像说了很多话,你,你一定听倦了。”   阿渊一摇头,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你别走,多陪陪我,好不好?”   沈灼听了又是心头一热,被阿渊勾得心潮澎湃。   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阿渊好像掐着她情绪节点,让她无法控制自己得心情。   这么想着时候,一缕痛楚就涌上了沈灼的身躯。   她都忘记自己咽下的清髓丹了。   一见到阿渊,自己居然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她都忘记了清髓之痛,也未曾察觉时间已经到了子时。她呆在这里,什么都忘记了。仿佛自己的世界里,只有阿渊那双温和似水的样子,瞧得自己得自己暖洋洋的。   沈灼站起身,竭力让自己嗓音平静:“打搅许久,我该告辞了。”   她可不愿意在阿渊跟前失态。   想到即将到来的痛苦,沈灼竟有几分的毛骨悚然。   一缕剧痛传来,使得沈灼身躯微微一颤。   阿渊从背后将她扶住,让她坐下来。   “你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好?”   沈灼已经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轻轻点点头。   阿渊从背后将脸蛋轻轻凑过来,对着沈灼耳边说道:“好了,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袍茉   他的话似有一股子魔力,让人不自禁的安心。 第22章 得罪贵客怎么办?……   阿渊的手指轻轻的理了一下沈灼耳边乱了的发丝, 替她拢至耳后,却并未触及她半点肌肤。   他握着沈灼手臂时候也是已经察觉到, 此刻将一丸药丹送到了沈灼唇边。   “其实我的医术也还不错。”   阿渊仿佛精通许多技能,果真是多才多艺。   可他的手掌却轻轻的按在沈灼的后心,不动声色转入一缕玄力。   清随丹的药性确实很霸道,故而一旦开始,便是不能停止。若强行停止,只怕咽下清髓丹的修士就会被撕碎筋脉。   沈灼吃了这颗药丹,只觉得整个人暖洋洋的很舒服,仿佛身躯也没那么疼了。   阿渊想到了李悲风,面纱后双眼也透出了一抹杀意。   也许上清界本没打算让沈灼活着。   可沈灼这个女修实在是太过于张扬了, 若贸然诛之, 只怕会寒了那些俗修的心。   上清界是个十分矛盾的地方, 这里修士既鄙夷下界俗修, 可上层却有意从中汲取新鲜的血液。   毕竟现在各派势力竞争得十分激烈。   上清界如果占据绝对优势,固步自封又何妨?可偏偏, 上清界自然没这份本事。   如今李悲风身边,还破例有了陆音这个俗修为近侍。这固然是陆音十分优秀, 也是上清界释放的某种信号。   伴随明无色突破太荒之境, 上清界的修士也很具有危机感了。   沈灼为人不算听话, 又很是不驯,现在又结下这份仇恨。只怕李悲风也已经有意将她除之,手段却是妙到巅峰。   清髓丹的折磨非常人能忍,加上沈灼处于这样环境之中, 只怕会因而陨落。   就算沈灼不死,这个女修也会因为精神以及身躯双重折磨而毁去心性。   不过这些话,阿渊并没有说出口。   此刻沈灼昏昏沉沉的, 阿渊在她耳边说道:“你服下丹药,我吹箫给你听,就没那么疼了。”   沈灼轻轻点点头,让阿渊扶着躺下。   听着阿渊幽幽的箫声,她也生出了一股子的倦意,顿时昏昏欲睡。   不知不觉间,沈灼居然当真睡了过去。   梦里面,她一直听着阿渊幽幽的箫声,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不自禁轻松起来。   她整个人好似在云端,做了一个很舒服的梦。她也梦到了阿渊,自己走到了阿渊面前,伸出手,揭开了阿渊的面纱。   可还没等沈灼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她顿时从这个梦中醒了过来。   此刻天光初明,这个夜晚居然已经熬了过去。   沈灼也微微一怔。   她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舒服了。这段日子,自己一直被某种痛苦折磨,导致夜不能寐。   一个人若是睡眠不足,自然心情会极差。   沈灼很久没有过这般安宁的感觉了。   就好像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直一直没有休息。然后船到了港湾,滑入了终点,使人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自己。   她也瞧见了阿渊,阿渊坐在一边,衣衫上沾染几缕曦光。   沈灼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脸颊,手掌心却微微一僵,也不知心里面是什么滋味。   “阿渊,你没去休息?”   其实她想问,阿渊就这么看了自己一晚?   阿渊随口说道:“我不累,你好些了吗?”   他轻轻侧过身,这么看着沈灼。   天光微润,沈灼却是微微有些害羞起来,不似昨天那么的放肆。   想到昨夜自己在阿渊面前哭得稀里哗啦样子,她有些尴尬。   昨天发生的种种事情,沈灼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她不知道,一个人心情十分激动时,就会做出一些她平时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情。   又或者阿渊有什么魔力,自己见到他,总是什么话都跟他说,简直不可思议。自己和陆音、容灭也认识好几年了,从前也很要好,可有些事情却总是咽回肚子里去。   沈灼又觉得阿渊的存在,好像,好像有些奇怪?   阿渊手指漫不经心的擦了一下玉石扳指,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忽而微微一笑。   “以后每天晚上,就来我这里调养。这些日子我都在这儿,不会走的。”   他语调十分温柔关切,沈灼也不忍拒绝,向他道谢。   她从床榻上下来,触动凝音铃,顿时叮叮一响。   沈灼抚摸足踝上的凝音铃,本来松下来的心也微微一涩。   只不过旋即,她轻轻的扭开了脸孔。   念及魂煞之事,她心底虽有些发堵,可也没那般难受。   沈灼纤足轻轻的踩在地上,足踝上凝音铃叮叮作响。   “那,那我先回无念山庄了。”   既然阿渊在这儿,自己留在无念山庄也无妨。等萧雪元踏入秘境,自己便可悄然离去。   离开了小院,沈灼蓦然转身,又瞧了瞧,有些依依不舍。   她不知道自己阿渊凶残喂鱼,只觉得阿渊温柔体贴,心里也舍不得。   这些无遮也都瞧在眼里,也不以为意。   上清界自诩正道,历来为人族修士正统,这人族女修却留宿一晚。军师留下这个小美人儿,自然也是有他用意。   明无色的心思深不可测,也很难猜测。   他也并不觉得明无色对这个女修真上心,毕竟那女修连军师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无遮满脑子颜色废料,脑内车开了一辆又一辆。   清晨的光辉轻轻的落在了沈灼面孔之上,无遮之前虽然见过了,却也禁不住多看她一眼。   总归是军师宠过的女人,他也微微好奇。   明无色无论动机是什么,应该也并不讨厌这个女子的。   沈灼容貌秀丽,倒果真是个美人儿。不过世间女修姿容都不差,无遮一时间也看不出特别的地方。   此刻无念山庄之中,风瑶花来寻纪雪君,脸色也不免有些难看。   那几个前去窥探贵客的无念山庄弟子,皆是有去无回,使得风瑶花既生气,又恐惧。   正因为大家有去无回,故而也没办法回来报告沈灼去过。   之前是和纪雪君聊天时,听纪仙子提及想要结交这位修士,可惜不知对方去向。   风瑶花瞧出纪雪君对那位贵客有兴致,并且似乎想请自己帮衬。   她心中一动,便令人窥探这位贵客行踪,也是为了讨好纪雪君。   于是风瑶花便自告奋勇,令庄中修士探寻这位贵客踪迹。谁料想居然发生了这样事情,那几个弟子皆是凭空消失。   这自然使风瑶花大吃一惊,内心也不是滋味。她本以为那位客人,也不是那种脾气乖戾凶狠之辈。   那贵客不爱与别人接触,就算到了无念山庄,也不出小院。不过对方既然对上清界修士出手相救,仿佛性子也算不错。   对方如此冒犯无念山庄,自然让风瑶花心里生气。   可与此同时,风瑶花也为之心惊。   自己派人前去探测,莫不是得罪人家了。   她心一慌,就来寻纪雪君。说到底,这毕竟是纪雪君暗示一番后,自己才前去搞事。   纪雪君闻言,却轻轻一皱眉头,甚至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瑶花,你这番举动,实在是太过于唐突了。”   风瑶花微微一愕,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纪仙子,是你想要结交她,故而特意来寻我——”   如果不是纪雪君说那些话,风瑶花是不会行此冒犯之事的。   甚至可以说是纪雪君加以指使,方才让风瑶花动了这个念头。   怎么现在,纪雪君一副不关她事的样子?   纪雪君也没有否认,一皱眉头:“瑶花,你的这些举止,也是太过于唐突了。不错,我是有结交之意,却是不敢肆意冒犯,故而想先来问过你这个主人。别人私隐,又岂能轻易冒犯,你说是不是?”   风瑶花为之语塞。   仔细想想,纪雪君仿佛确实只是问一问,并没有明说这桩事。   可是她那些言语,不就是暗示?   风瑶花不甘心:“可是我听起来,只觉得纪仙子想要结识她,故而令我打探。”   她来此,也不是兴师问罪,更不敢兴师问罪。风瑶花只觉得此事既然是因纪雪君而言,而纪雪君又是长袖善舞,善于结交打通关系的人。   风瑶花也不过是想要请纪雪君前去,排解此事。   一开始的愤怒过去后,风瑶花内心只剩下畏惧害怕。如今的修士界虽然趋于稳定,可是也并不是那么安稳。邪恶大修一人灭一门的事情,也是偶有听闻。   风瑶花也不愿意无念山庄被人记恨上,故而想让纪雪君出头。   换而言之,纪雪君若是出头,便是上清界为无念山庄作保。那么对方纵然是要下手,也是添了几分顾忌。   纪仙子是这般冰雪聪明的人,又一向与人为善,应该愿意帮这个忙。   岂料纪雪君却禁不住轻轻的摇头,一脸认真:“瑶花,你当真误会了,我怎么会这么做?若我真有此意,何不派遣上清界弟子,反倒让你前去这般曲折。”   她嗓音高贵,甚至隐隐有些怒意。   一时之间,风瑶花竟也微微恍惚,觉得有可能自己会错意。   也许,纪雪君当真不是这个意思,是自己误会了。   她为了讨好纪雪君,故而犯下大错。   这么想着时候,风瑶花心中一慌,言语越发可怜起来:“可是纪仙子,对方不是什么来历,还盼你替无念山庄多说几句话。”   纪雪君面上又浮起了悲天悯人之色。   “你我相交一场,要帮自然会帮,只是——” 第23章 和魔族军师搞CP的日……   风瑶花听了前半句, 本来面泛笑容,可旋即却微微一怔。   只因为纪雪君随即说了一句只是, 那么这个只是又有什么意思?   风瑶花也是个八面玲珑伶俐心肝的人,此刻心里面也暗暗觉得有些不妙。   她眼底泪光闪烁,泫然欲泣,显得十分可怜。   自己一向讨好纪雪君,纪雪君不能这般待她的。   可纪雪君已经可是下去了。   “可若我贸然求见,对方自尊心必定很强,反倒以为无念山庄无礼在先,又让上清界施展威压。说不准反倒激怒对方,使得对方记恨上无念山庄。”   纪雪君总是很有道理的。她的道理不但能说服自己, 还能说服别人。   就连风瑶花, 也觉得她的言辞似有几分道理。自己若当真请出纪雪君, 说不定适得其反, 反倒让对方心生厌恶和嫌弃。   如此一来,风瑶花话到唇边, 终究还是生生咽下去。   恳求纪雪君无果,风瑶花到底不至于脑残到底, 并没有将此事隐瞒, 而是向亲爹坦白。   风御清听到此处, 更气打不了一处来,禁不住呵斥自己女儿:“你当真是糊涂透顶,居然做出这样子的事情出来。瑶花,你与上清界的女修结交, 自然是为了本庄着想。可是有时候,也是要为自己着想。”   这就是小门派的悲哀了,无念山庄死了弟子, 不敢去讨伐,反倒要大小姐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反省。   风瑶花人前也算体面,她不但看都不看沈灼一眼,连上清界的低阶弟子也不如何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因为得罪了神秘莫测的大修,她也惶恐不已,一颗心就如此乱颤。   食物链的悲哀在此展露得淋漓尽致。   风瑶花这么惶恐流泪,不觉一咬牙:“女儿知错了,女儿一定不让纪仙子置身事外。”   她本来就脸皮厚,跑去纪雪君跟前寻死觅活,纪雪君总是要脸。若不然,以后谁会觉得纪雪君待人好会给人实惠呢?   这些念头飞快的涌过了风瑶花的脑海。   风御清沉声:“不可擅动。所谓一动不如一静,纪仙子的话自然没有错。也许别人杀几个无念山庄弟子已经消气。可是你若让上清界大修施压,反倒让别人面子过不去。”   至于死去几个弟子,就当红潮给吞了。   在风御清心里,那几个上清界大修,可是及不上那个神秘贵客。这种直觉,是处于一个中层掌门的个人智慧敏锐度,自然也是跟女儿解释不清楚。   他虽然解释不清楚,心里却有数。   风瑶花跪在地上,也不敢吱声。   “所以人家上清界的大修,手段不是你可以相比的。所谓进可攻,退可守。瑶花,就像她说的,为何纪仙子不让上清界弟子去打听那贵客来历,为何刻意在你面前说这么一番话。你与纪仙子结交,自然是让无念山庄有些好处。可是你心中也要有数,不可随意让别人当作弃子使唤。”   一番话,说得风瑶花醍醐透顶,清醒了不少。   说到底,如果纪仙子当真能结交这位神秘大修,自己捞不到什么好处。可若惹恼了对方,自己便是炮灰。   明明瞧出纪雪君的心思,风瑶花连恨也不敢,只是内心有些小意见。   这么来瞧,纪雪君分明也是不厚道。   风瑶花虽不敢恨,心里却有小小的怨怼。   风御清心烦意乱,将自家女儿狠狠的敲打一番,风瑶花也不敢说什么。   直到亲爹骂完,风瑶花也委委屈屈说道:“女儿,女儿知道错了。只是不知道,这位贵客脾气居然这般难以琢磨。我以为,以为他那时候出手相救,应该是个仁慈和善的脾气。”   她觉得对方好说话,所以才鬼鬼祟祟窥测。如果是可欺之以方的君子,只怕不用汇报给纪雪君,她自己就上了。   谁想对方态度居然如此强硬呢。   风御清冷笑:“所以你万万不可自以为是,以为对方秉性和善,你便可以趁机占这份便宜。人家出手救人,也许并不是秉性善良,而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又或者,有别的目的。”   亲爹教的话也很有道理,风瑶花轻轻垂下头,又心悦臣服认错。   一个中型门派的千金,最重要的便是能屈能伸。   风瑶花又联想起之前自己跟纪雪君谈话场景。那时候大家讨论那修士为什么会救人,纪雪君一向滴水不漏,说对方也许是敬畏上清界的威名吧。可眠宁那丫头却恋爱脑,说也许对方是仰慕纪姐姐呢,不忍纪姐姐受伤。   当时纪雪君立刻反驳,说绝不至于如此。   可风瑶花察言观色,觉得纪雪君其实也想过这个可能。   纪雪君美若天仙,便是放在一堆天仙般的女修中,纪雪君这个天仙也是格外突出。   更不必提纪雪君不但有颜,而且才德兼备。   故而大家都觉得萧雪元喜欢沈灼是不可理喻之事。   便是容貌,沈灼这个俗修脸也远远不及。   这么个仙子似的美人儿,自然有无数裙下之臣,可纪雪君并没有对谁特别亲近。别人都知晓她受了情伤,被萧雪元狠狠伤害过。   那么有这么一位仰慕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故而风瑶花嘱咐弟子,万一对方当真见怪,就将纪雪君名字抬出来。   现在风瑶花只想要呸,她虽然不敢当面去嘲讽纪雪君,可是心里却在笑纪雪君自作多情。   看来这天底下的男儿,有许多跟萧雪元一样,并不是那么喜欢纪雪君呢。   便算纪雪君将沈灼活活碾压而死,又能怎么样?   这般压制之下,风瑶花眼底也不觉生出一缕灼灼不甘地野心:“若我等能在秘境之中夺得机缘,那也不至于这般委屈。”   风御清面色一凛:“瑶花,这些话你心里想想也还罢了,切不可说出口。”   此刻晨曦映衬之下,沈灼又再次踏入了无念山庄。   山庄的弟子看到沈灼的一瞬间,微微有些惊讶之色,可也并没有如何的放在心上。他们以为沈灼这么乱跑,很大可能在黑暗之中遇到危险。   不过沈灼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修士,故而他们本也不在意。   如今沈灼平安归来,他们也只是稍有讶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道身影悄然躲在一旁,却不好上前。   陆音怔怔瞧着,心中也是一酸。   她想起昨日沈灼离去,陆音本也担心,后来眼见萧雪元一路追随而去,也便止住了脚步。   只不过没想到,萧雪元之后又撇下沈灼,独自归来。   圣子如此任性,简直令陆音叹为观止。   说到底,萧雪元虽对沈灼有几分在意,却不过视为玩物,并没有想要真正爱惜沈灼。沈灼落入他的手掌中,不过是让萧雪元给弄碎了。   直到方才,陆音才知晓沈灼居然一夜未归。幸好沈灼安然无恙,否则,否则她也不知如何面对。   这样想着,陆音慢慢的握紧了剑柄,却不好意思来见沈灼。   她心有愧疚,实在不好意思去见沈灼,故而将心里那点情绪一点点的压下去。   这么瞧着时候,陆音忽而发现沈灼有一些不一样了。   至于哪儿不一样,陆音也是说不上来。只是她很久没有看到沈灼这么有精神的样子,眼中也有了昔日的华彩。   陆音心中困惑不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怎么一夜功夫,沈灼变化居然是这么样大。   她虽不似刚刚到上清界时那般神采飞扬,却也一扫之前忧郁,眼睛里添了几分神光。   陆音怔怔的留在了原地,内心滋味莫名。   而此刻的沈灼,确实觉得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仿佛一下子卸下了很大的重担。她也无法形容这样的感觉,心里面却不觉流淌了一抹生机。   此刻她回到了无念山庄,上清界的修士仍然不搭理她,对她加以疏远。可对于沈灼而言,忽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并不在意那些人,何必在意他们的态度。   阿音自有苦衷,也并非对自己没有情谊。只不过,她跟陆音终究不能并行.   这些心思涌过了沈灼脑海,她并不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那么绝望。   沈灼也不理睬旁人,自行打坐调息。   当她凝神静气打坐时,忽而嗅到衣襟之上淡淡的香气,心里微微有些奇怪。   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沾染上这样子的香的。   这天傍晚,无遮便见到那位看着纯洁又忠贞的正道女修居然又来到明无色的居所。   正道女修跑来跟魔修军师搞CP,这是这一任魔族头头搞的狗血恋爱吗?   无遮满腹疑惑,明无色却没给他细心研究认真考据的机会。   每逢黄昏,沈灼到时,明无色必会让他离去。   搞得无遮只能移步外出,让这一对狗血剧中的男女主进行幽会。   小院里总是断断续续传出箫声,还搞得非常有情调。   看来漂亮的沈女修似乎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特别的吸引力,军师也一副不能抗拒的样子,夜夜约她。   这一代上清界女修,倒是很会放飞自我。   可能女主光环加持,无遮偶尔再看看沈灼,也觉得她美上不少。   自家军师素来懒散,这种事情,居然还要沈女修入夜拜访。看来有脑子的人,总是容易占便宜。 第24章 纪雪君的内心忽而焦躁起来……   无遮自认是个老实人, 有时也替自家上司操心。等到魔女颜绿婉出来,明无色准备怎么办?小黑屋不是问题, 总不能一黑黑两个。   一个杀手长期独处的日子是非常无聊的。若不能开开脑内小剧情,他简直觉得日子没法过。   他禁不住买股猜CP。   这些日子沈灼日日来,日子一长,倒让无遮从中读出点儿真情出来。   军师想不想要跟沈灼认认真真的天长日久不知道,喜欢沈灼是很明显的。   否则就算为了工作,军师也不至于天天搞。   不过上清界很少放弟子出去,唉,情路坎坷,只怕是有些不顺。   说到底, 无遮倒也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从前明无色守身如玉时, 他日子甚是乏味。   直至如今明无色沾染了女色, 又牵回一只上清界女弟子, 倒让无遮日常变得有些意思。   快到子时,沈灼总会服下药丹, 使得自己昏昏欲睡。   她来这儿原因,自然不是无遮那些乱糟糟的想法, 而是源于睡眠。   自从到了阿渊身边, 她每日皆可入眠, 并且睡得十分安稳。对于饱受清髓丹折磨的沈灼而言,这简直是难以言喻的诱惑。   此刻她躺在了床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药力渐渐发作,她也昏昏欲睡。   那九窍香炉之中香气缕缕, 也不知焚的是什么香。   阿渊好熏香,也算是个生活有情调的人。因长期如此,阿渊衣衫之上也沾染这般香料之气。沈灼第一次和他相见时, 便也嗅到了这样子的香气。   也许自己来阿渊这儿太勤了,导致自己衣衫上也沾染缕缕香气。   今日阿渊换了一身红衫,仍是华丽之极,那衣摆之上以金丝银线密密做了刺绣,点缀宝石珠玉。单指这片衣服角,那也很是精致。   阿渊倒是个实诚的人,将苍龙界的花哨风格保持到底。   沈灼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胡思乱想,心想阿渊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就这么睡过去。   这个时候,小院中传来的箫声听了。夜色里忽而安静下来,倒是让这片夜色增了些绮丽。   阿渊放下了手中玉箫,缓步到了沈灼跟前,轻车熟路捏住了沈灼的下巴。   他似笑了笑:“你身上的香气,是这么染上的。阿灼,你可不知道。”   然后阿渊凑过脸,将龙息轻轻渡入了沈灼唇中。自己给沈灼服下的药丹只是安神,却对清髓丹并没有什么治疗的作用。   有用的只有龙息。   他让女修躺在自己怀中,以龙息加以温养。   阿渊手指头按住了头上斗笠,轻轻摘下来,放在一边。   沈灼夜夜安眠,实不知晓自己是在阿渊怀中躺过去。   大魔王身上的香气,靠着这一番接触,轻轻的染上了沈灼的衣襟。   他一边替沈灼温养筋脉,一边想着要不要向阿灼收些利息。   魔修不就是那样儿,做事必求回报,无利不起早。在苍龙界,你若表现得很圣父,不但会被人轻视,还会让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阿灼虽然救过自己,可自己也救过她两次。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阿灼确实欠了自己医药费。   阿渊初时不觉什么,可女修天天躺在他怀中,也不免令他有些心猿意马。   自己好端端的,又为什么摘了面纱?   这么想着,阿渊轻轻捏起了沈灼的腰带,捏在手中摩擦。   魔是及时行乐,追求快乐,容易滋生强烈爱意和嫉妒的物种。这些物种特性在阿渊身上也显得格外鲜明!   不过想了想,阿渊还是轻轻松开了手指头,松开手中握住的腰带。   还是先让阿灼欠着就是。   大魔王继续老老实实的给她疗伤。   这一晚自然十分安宁,沈灼醒了时,天又亮了。   天一亮,阿渊仍然是正正经经的阿渊。   庭院中,他手指翩飞,摘了柳条编织斗笠。   修士的手指十分灵活,一套动作也是行云流水。   很快,一顶斗笠就在他的手指间完成,编织得精巧漂亮。   沈灼静静的瞧着,一时觉得四周十分安宁,竟有些舍不得走。   自从自己那个短命的小哥哥死了后,她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当她目光落在阿渊身上时,一颗心竟砰砰一跳。   她一天比一天舍不得离开,只盼跟阿渊多待一会儿。   阿渊是个十分会讨人欢心的存在,更不必提自己遇到他时还十分的狼狈。这个时候,遇到这样一个人,自然难免会生出这样的感觉。   沈灼足尖轻轻的踩在地面,踢了一下石子,足踝上的铃铛清清脆脆一响。   这时沈灼见着阿渊向自己招手,她不明所以,如此靠过去。   一顶斗笠就轻轻的盖在沈灼头顶之上。   阿渊微微一笑:“会下雨的。”   就像阿渊说的那样,他懂的事情似乎非常多。沈灼已知他精通阵发、医术,还会观气之术,又会识天气。   现在这顶斗笠就稳稳当当的盖在沈灼头上,使得沈灼心里也生出几分浅浅的异样。   沈灼想了想,侧头:“说不准你算不准呢。”   听到了沈灼这么说,阿渊也但笑不语。   不过阿渊确实是算得精准,沈灼赶回无念山庄时,天空已是纷纷下起了雨水,一层又一层。   这些日子由于清古大墓地脉之气的影响,故而这里天气也变得很是古怪,时雨时晴。   无念山庄周围草木疯狂的滋长,生得葱葱郁郁。   阿渊似在斗笠中添了什么法咒,故而雨水落来时,也纷纷避开,沈灼连片衣服角也没有被打湿。   这些日子,沈灼在无念山庄进进出出,这些山庄弟子也是瞧习惯了,也不大放在心上。   看来这个上清界女弟子很有福缘,所以连红潮也无法伤及。   只不过不知怎的,他们渐渐觉得沈灼有了一些变化,而这些变化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出来。   就比如此时,沈灼手扶斗笠入内,雨水滴答,女修眼神却是清亮如许。   不过是个半废之物,她凭什么眼神清澈,能有如此精神?   此刻沈灼的模样,和初入无念山庄时也是大不一样了。   现在沈灼心情也发生了变化,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之前她只想要逃开上清界,避开那些人。可是如今,沈灼却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甘心。说到底,她没想讨回公道,是因为自己并没有这个实力。   呆在上清界久了,她似乎也渐渐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心里开始揣测怎么样顺应大势。   可一个人若退一步,别人就会步步紧逼,令人无可转圜。   可是自己若是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如此畏惧呢?   沈灼心思也渐渐活泛起来。   她想到了阿渊,自己这么偷偷摸摸,无非是怕连累了阿渊。萧雪元并不是个大度的人,他纵然冷着自己,却绝不愿意自己跟别人亲近。更何况自己就算借机逃走,难道上清界便当真肯放过自己?   沈灼隐隐觉得,上清界对自己只怕是没有什么善意。   就算萧雪元不追究,只怕纪雪君也不会饶了自己。她早就隐约感觉到,纪雪君对自己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敌意。   只不过前些日子自己浑浑噩噩,并没有深入思考。   事实上沈灼的判断无疑是很正确的。纪雪君强忍自身的杀念,也不过因为她的“原则”。   而这份所谓的“原则”,其实是源于纪雪君对自己掌控力的自信。   不过近日里,纪雪君显然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甚至之前也已经对沈灼产生杀意。   如果沈灼孤零零的离开上清界,无依无靠,只怕纪雪君并不会放过她。   现在无念山庄之中,自己只是被疏远。只怕当真脱离了上清界,就会被对方所追杀。   沈灼内心之中也是浮起了一缕怒火,有时候愤怒也是一种力量。   那股灼热的情绪充盈于沈灼的内心,使得她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她几乎都忘记从前的自己!   从前的她何等坚韧倔强,是那样子的固执强势。那时候上清界对于俗修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可沈灼偏偏立誓去上清界,自然也是说到做到!   沈灼内心爆粗:凎!   雨水纷纷从她身侧淌落,没一滴沾染在沈灼身上,她的心情却像打起了鸡血,开始蠢蠢欲动!   她要入秘境,寻机缘,斩束缚。   就算不成功,也不过是死了而已。与其死在了冷冰冰的河水之中,何不攥紧拳头干一场!   她今日离开了阿渊,掐算时间,是最后一天。   七七四十九日已过,自己已经不再是上清界弟子,她本应该卷包裹跑路。再不然,可以等萧雪元入秘境之后跑路。   然而沈灼内心再重复了一下自己的个人诉求。   干就干!   她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光芒,连那些无念山庄弟子都瞧出端倪,觉得沈灼气势很不一样。   沈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想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此刻曾经的同门仍然是对沈灼避而远之,可是沈灼内心之中,竟也并不觉得如何的在意了。   那些只是一些小事情。   从前自己居然将精力放在这些虚伪的关系之上,简直是浪费时间。   她回到了房中,在门窗之上贴了几道符篆,不自禁的轻轻摇了足踝上的凝音铃。   这串铃铛是生魂所炼,轻轻摇曳间,有着一股说不尽力量流转。   以沈灼的道德观,自然对化出的白魅深恶痛绝,故而没看一眼,都是心中十分难受。   现在沈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她只能突破了一下自己。   她绝不愿意同流合污,可如果只是死板的守着道德,终究也是一事无成。   自己实力摆在那儿,又有许多的人想要自己死,容灭显然也要拉她下水。那么她就算不愿意,也会一次次的驱使白魅,使得自己不得不受享受践踏别人的福利。   到时候,这件事情就成了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典型。   自己无法将凝音铃取下来,则必定会受此引诱。   如此周而复始,如何破局?   沈灼之前有了求死之念,也是因为如此。那时候她的想法就是,宁可死得清清白白。   可是她所谓的求清白,只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怯弱。   沈灼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一颗心也是砰砰的直跳。她的手握成了拳头,又一根根松开。沈灼吸气呼气,周而复始,终于也是让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做好了这样子的心理准备之后,沈灼就摇摇足踝上铃铛,将白魅如此的释放出来。   白魅一向是以诛杀敌人为目标,顶着脸上两道血痕杀气腾腾的跳出来,此刻却不免有些懵逼。   毕竟此刻房间之中,并没有什么敌人。   沈灼从前看他一眼都难受,故而从来没有跟白魅沟通过,如今却竭力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她拼命告诉自己,这一切并不是白魅的错。   沈灼从前修炼眼识,上清界也对她进行了一定的培训。故而对魅煞这种生物,沈灼也是有些了解。   白魅虽然被炼成魅煞,仍然是有自己意识的。   只是魅煞有意识也好,没意识也罢,终究只是受别人操控。而大部分的魅,对主人也是十分忠诚,连思想也是被驯化。   通常能修炼魅煞的修士,都是冷血无情之极。故而纵然得了魅煞,也不过将其当作一件工具,并不会爱惜。他们不会像小女生一样,对漂亮的魅煞生出好奇,甚至跟他们沟通。   便算是剑修,也不会整日对自己的剑神神叨叨的。   像沈灼这样的魅修主人,也算是异数中的异数了。   看着杀气腾腾又不明所以的白魅,沈灼也不觉向他解释:“没有敌人,只不过想要跟你聊一聊。”   她盯着白魅,心中充满了好奇。魂煞当真会有属于自己的意识,知晓喜怒哀乐吗?   白魅似微微一怔,竟有些无措。他脸上虽然可怕,可旋即却流露几分欢喜之意。   “主人,你不讨厌我了吗?”   沈灼还是第一次听到魅煞的嗓音,只觉得对方嗓音幽幽微沉,倒也不难听。   只不过那嗓音十分空灵,就好像是从异世界传来一样,生出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沈灼:这只魅煞怎么嗓音听起来有些哀怨。   沈灼:“我并不是什么主人,你称呼我阿灼主人。”   白魅从善如流:“是,主人。”   沈灼瞧着他,一脸认真,白魅才期期艾艾:“阿,阿灼。”   白魅心里也苦,当只魅修真是太难。别的魅修杀杀人就好,他的漂亮女主人却难侍候得紧。   沈灼一脸悲悯:“生灵死后,魂炼为器,受人驱使,乃是世间最悲惨的事。我自然不能这么对你,也盼你被超度,不必受此折磨。”   她说得这般感人肺腑,白魅也一脸悲壮:“主人要我等消失,也不敢不从。”   沈灼顿时为之语塞。   好像是自己打着为白魅好的旗号,将他从这个世界抹杀。   “当然你若不愿被人超度,我也愿意尊重你,只是想与你解除契约,让你不必受人驱使,做一些想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与幽冥界有什么协议,不过既然容灭亲口将你转赠给我,那你也再不必为他们效命。”   沈灼在这个世界跟魅煞谈尊严和权力,对方也只默默听着的份儿,并不发表意见。   总之,白魅一副你说什么是什么样子。   这只魅煞本来十分单纯,可偶尔又让沈灼觉得他有些天然黑。   不过世上自由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沈灼也不免小小的试探一下:“如果,你可以自由自在,不知晓你想做什么?”   要知晓魅煞和主人是不对等的。此刻凝音铃还缠在沈灼的足踝上,若魅煞说谎,她必定可以察觉。   不过魅煞通常单纯直接,通常养得十分纯粹,一向也不会说谎。   沈灼手指暗暗比心,只盼魅煞千万别说自己个人爱好是杀杀人。   白魅也微微一怔,面颊之上透出了思索之色,认真脸:“那我想要晒晒月光。”   哦,是晒月光,不是晒太阳?不愧是只魅。   “然后,吹吹风。”   “看看花。”   他竭力思索,似乎还想说些别的,却忽而摇摇头,微微一笑。   这使得他的眉眼禁不住柔和起来,便算脸颊之上犹有两道血痕,可似乎也没那般可怕了。   其实白魅也生得相当清俊。若不是他总是披头散发,面颊淌血,只怕比大多数上清界修士漂亮得多。   沈灼的心里面,忽而流淌一抹暖融融的柔意。   “好,我们做个交易。你助我入清古大墓,待我攥取机缘。之后我再去寻珈兰香叶,以此解除契约。”   白魅是个老实人,想了想,提醒沈灼:“其实不用做交易,我会助你的。”   沈灼伸出手指头,轻轻嘘了一声:“好了,别说话,这是我的原则。”   之前沈灼问过李悲风,这位上清界仙主说无法解除魂煞。换做别人,也只能那样儿了。不过沈灼却是个具有质疑精神的人,并不会听什么是什么。   沈灼翻阅典籍,也知晓伽兰香叶传说可解此厄。   只不过珈兰香叶本是宝物,她一个废物怎能得到,总是需要一些本钱。   如今沈灼也准备去秘境薅羊毛,哪怕去黑市交易,也总有一线机会。现在沈灼就像是贷款,力求白魅入股,争取魅煞自由。   魅煞委委屈屈,也只能同意了沈灼,去争取他目前并不怎么想要的自由。   一件事情,若只是回避,也许永远就在那儿。一个人有时候,也要转变一下思想,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   此刻沈灼就是这样,人到困境,也需要变通一下。   沈灼盯着魅煞,忽而禁不住好奇:“白魅,如今你只是虚杀之影,不知你外貌衣着是不能更改的吗?”   白魅:“这是我们幽冥界魅煞的个人风格,你不喜欢吗?”   魅族就是如此,总是把自己搞得邪气诡异,走凶残神秘风。   现在白魅披头散发,满脸血痕,正是魅煞传统装束。   如今沈灼这么问,白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仿佛明白自己哪里不对劲了。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顿时一键换装,整个人也变得清清爽爽。   一旦换下了这非主流的装束,白魅颜值顿时得到了飞速的提升,竟添了几分优雅的仙气。若不是他没有实体,看着也跟上清界的仙修们没什么区别。   倒是让沈灼看得目瞪口呆。   等沈灼跟白魅沟通完毕,白魅也继续沉入凝音铃中,进入昏睡状态。   沈灼屈膝坐在床上,手指头轻轻的一下下拨动铃铛。她想到了容灭,内心冷冷轻哼一声。   有朝一日,她可一定要让容灭知晓,自己并不是好欺负。   因为沈灼决意要干一番大事业,故令纸鹤传书,告知阿渊自己只怕不能再去。   写这封信时,沈灼法笔也微微迟疑,心中流淌了依依不舍。   可是自己若没有实力,便不能保护自己,更会连累阿渊。   更何况自己每次前去探望,心里就会越来越舍不得。看到阿渊那双眸子,她也心驰神摇。   一封信写好之后,沈灼手指轻轻抚摸信纸,只盼自己能与阿渊再相见!   这般想着时候,沈灼唇角也不觉泛起一缕温柔笑容。   有些事情不说清楚也好,若是自己死了,阿渊也不必很挂念吧。   那些心思流淌过沈灼的心尖儿,令沈灼一颗心微微发颤。   纸鹤就如此轻轻飞过去,落在了苍龙界军师手中,告知军师今日要独守空房的事实。   阿渊看了一遍信,眨眨眼,又睁开。他虽不愿意那么幽怨,却禁不住从唇中吐出四个字:“过河拆桥!”   道友留步,你医药费还没给呢。   接下来几日,清古大墓浮现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墓影也是由虚转实,渐渐稳固。   很快秘境的空间就会重叠到他们这个空间,使得这个世界修士可以出入秘境探宝薅羊毛。   本境修士一次又一次的勘测,确定三日之后,秘境就会正是出现。   那么如此一来,各界修士就能入内探索。   凝香居中,纪雪君以香温养身躯,面颊也是泛起一缕浅浅红晕。   她虽因帮衬萧雪元而身受重伤,可是却是恢复得很快。至少如今看来,纪雪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别人都觉得,是她为人太好,因而有些福分。   她身边两个婢女却对纪雪君甚是关切,生怕她有事。   流萤、青枝两个婢女常年近距离呆在纪雪君跟前,受其圣光普照,故而也是最受影响。   纪雪君一举一动,在她们眼里无不是极为完美,好得没话说。   此刻她们的心中,更开始为纪雪君鸣不平了。   “仙子纵然痊愈,可毕竟之前身受重伤,只怕也是不美。就算如今,仙子仍肯陪着圣子踏足秘境之中,此等情分,又有谁人可比?只是圣子心中,却仍只有那个下界俗修,不知你对他的付出和深情。”   流萤这么说着时候,心中更是替自家主子委屈。   纪雪君这般死心塌地的付出,可到最后,却又得到了什么呢?   她这么为纪雪君鸣不平,纪雪君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轻摇头,甚至感慨一声:“这也大可不必,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上清界。若只将其归纳为男女之爱,岂不是将我看轻了。”   说到了这儿,纪雪君嗓音转小,却也不觉增了几分浅浅的担切:“师弟是上清界的圣子,自然知晓自己背负着上清界的责任。如今苍龙界的明无色已经一脚踏入了太荒之境,我等上清界也是危机重重。此时此刻,只愿他心中有大局。”   一番言语,纪雪君更顺利勾动自家下属的倾述欲:“可婢子听闻,如今那沈灼在无念山庄走动,以物易物,准备一些法宝,也想要进入秘境。”   现在秘境即将开启,无念山庄自然成为了一个大型交易现场,大家互通有无,丰富一下个人装备,增加一下生存率。   青枝如此提醒,内心当然觉得沈灼这么做是为了泡萧雪元。   沈灼还当真不怕死,为了搞到男人这么拼命。是准备跑去秘境,和圣子你救救我,我爱爱你吗?当真是无耻之极,根本未曾将上清界放在眼里。   纪雪君知晓沈灼早就有这个想法。在沈灼未曾挖丹之前,这个女修就已经想入秘境,并且做了许多准备。   那时纪雪君就在想,沈灼想要做什么?她妄图侵占自己的地位,想要更多机缘吗?   不知不觉间,沈灼已经让纪雪君有了危机感。而那时候,萧雪元竟也准备让沈灼组团,共闯秘境。这位下界俗修,也还有些才能的。   现在沈灼仍然不甘心吗?   也是,成为一个废物了,自然觉得秘境有属于她的机会。   这使得纪雪君的内心骤然焦躁起来。   毕竟按照纪雪君的计划,此刻沈灼已经心性被毁灭,成为废物一个。一个废物,是不应该再有什么非分的希望的。   可沈灼不知哪里补充了能量,就像打不死的蟑螂,现在又开始搞事情争取起来。 第25章 四十九日已过,我已经不是上清……   一时之间, 纪雪君也开始反省自己,反省自己那个所谓的打压心性计划是否真的可以搞?   自己走反套路, 这么对沈灼。如今看来,似乎也有些不够有用。修士界多年来奉行简单粗暴的作风,竟也有些道理在。   一开始,她若不搞那么多花样,简简单单剁了沈灼,这样岂不是清清爽爽?   纪雪君心里这么埋怨,内心却很清楚,其实是沈灼将自己搞得心神失守了。   一缕酸意顿时涌上了纪雪君得心头,使得纪雪君心底生出几分冷冰冰的恼恨。   不过愤怒对人生并没有什么益处, 纪雪君也深深的明白这一点。   她可以脸上很愤怒, 但绝不能心里很愤怒。   这么想着时候, 纪雪君心情也平复起来。   此刻纪雪君面前有两个选择, 竟让她难以取舍,为难起来。要不就是冷眼旁观, 容忍沈灼入秘境。需知秘境处处危险,是很容易死人的。要不然, 就是自己使些手段, 令沈灼去不了秘境。   仔细思之, 却也是前者更一劳永逸。而且每次秘境开启,死的人也绝不会少,搞死沈灼的机会也是很大的。   然而饶是如此,纪雪君却忽而犹豫起来。   她察觉到自己的犹豫, 也不觉悚然一惊。   只因为在这一刻,纪雪君忽而明白了,自己心里对沈灼很忌惮, 也很看得起她。   自己甚至怀疑,沈灼很可能是从秘境中获利的幸运儿,就像那些传说中的英雄一样,具有令人羡慕的运势。   只怕整个上清界,再没第二个人像纪雪君这样看得起沈灼了。就连萧雪元,对沈灼其实也不是很尊重。   那些想法飞快的涌入了纪雪君的脑海,使得纪雪君心里凉了凉。   正在这时,风瑶花也前来拜会纪雪君。   这一次这位无念山庄千金小姐,也想蹭着上清界修士的团队,去秘境捞些好处。也因为如此,风瑶花近些日子来得越发勤了。   至于之前冒犯神秘贵客之事,风瑶花虽然和纪雪君有些不愉快,可这毕竟是已经过去之事,自然没什么要紧了。   那贵客杀了几个无念山庄弟子,似乎脾气很好,并不准备继续杀人。如此一来,无念山庄几个知情修士顿时也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风瑶花,她虽放了些狠话,毕竟还是认得清楚现实。   以无念山庄的资源,是不足以支撑她全须全尾的从无念山庄出来。   若不抱紧上清界的大腿,只怕自己一点资源也得不到。   风瑶花对纪雪君很热络,纪雪君对风瑶花也很亲切。可两人心里都知晓,大家并不算是朋友。   风瑶花虽来讨好纪雪君,心里那个疙瘩却并没有解开。   塑料花姐妹就是这样,风瑶花虽然不敢明着对纪雪君不敬,暗中却是开嘲讽。   这些日子,纪仙子那个眼中钉沈灼很有些问题。   对方晚出早归,也不知为什么,天天往庄外跑。   风瑶花也不是故意监视沈灼,她对沈灼还没那么大兴趣。可谁让沈灼天天跑,让无念山庄看大门的弟子眼皮直跳。   现在外面那么危险,沈灼不但全须全尾回来,还每日性经常出门。   看大门的弟子觉得这其中可能会出什么问题,便向风瑶花禀告。   风瑶花并没有惊动沈灼,而是暗中观察。   她发现沈灼每次回来,都神采奕奕,好像专门去充电一样。更重要的是,沈灼去的那个地方,正是无念山庄险些惊动打搅的贵客之所在。   那么这就很有意思了。   某方面而言,风瑶花也很佩服沈灼的个人技能。   沈灼声名在外,没想到来到无念山庄之后,业务能力也不差。现在纪雪君将沈灼视为眼中钉,还不知晓以后会怎样。   要换往常,风瑶花一定会向纪雪君讲一讲自己个人发现。不过经历了上次那桩事情,风瑶花也将这桩事情隐瞒下来。   小人便小人,哼,纪雪君待她也没真诚到哪儿去。   在风瑶花看来,宽容大度的纪雪君也没真大方到哪里去。   当然当着纪雪君的面,她自然不会这么说。   她还狠狠鄙视了沈灼一番。沈灼居然还想闯秘境,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当然这同样是风瑶花的心里话。   沈灼身子骨那么弱,非要闯秘境,不是去找死吗?一个勾搭大修技能的女修,居然一抹脸一脸严肃去搞事业,沈灼草的这个人设也未免太用力。   干业务也不是这样子的,风瑶花觉得她敬业方向不对。   听闻沈灼心灵手巧,从前幻羽之瞳还在时,制作了一些实用小法器。可那又有什么用?   装备再多,当心沈灼进入秘境之后成为大肥羊。   一不小心,只怕就被人杀人夺宝。   转眼间,秘境开启在即。离开启日越近,对秘境进行勘测的修士得出的结论就越准确。   这些日子一来,萧雪元一直都在练功调息,力求将自己身体状况调整到最佳状态。   那日他撇下了沈灼,不管不顾。之后萧雪元全副心思都在入秘境的准备工作上,竟也没多想沈灼。   毕竟萧雪元是高贵的事业脑,他忙着跟明无色搞竞争,故而也将这些男女之情尽数淡了去。   至于沈灼之事,他只将此事视为争风吃醋。   高贵的事业脑搞事情时候,又哪能分心想其他。更重要的是,一个具有大局观的男人,有时候就必定不能主持公道。纪雪君修为精深,颇有手段,正是萧雪元所需要的。   大丈夫何患无妻。美人儿仰慕的皆为权势,若是耽于情爱,误了上清界的机缘,那方才是愚不可及。   那日他见到沈灼欲图投水时候滋生的愧疚,也不由得淡去了几分。有那么一刻,他当真被沈灼所蛊惑,觉得沈灼是个纯粹的女修。不过现在,这些感觉也不由得轻轻的淡去。   萧雪元面清似雪,眉宇间浮起了几缕淡淡的漠然。   他容色清冷,更增三分清寒。   现在沈灼不是没死吗?所以那日沈灼投水,也不过是一场做戏?   师姐大约也是窥破了沈灼的手段,所以不愿意去沾染这个心机深沉的下界俗修。   说到底,沈灼对于萧雪元而言还是太过于孱弱。   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沈灼对于萧雪元而言并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她唯一摆脱萧雪元的办法无非去死。故而那日沈灼沉入水中,萧雪元心中也滋生了一抹慌乱。可现在当沈灼选择继续活下去,萧雪元自然也不怎么在意。   世间万物,以力为尊,不过如此。   这段日子修行,萧雪元容色越发莹润生辉,眉宇间泛起了淡淡的漠然。他念及梦中沈灼赤足摇铃的身影,眼神却也有些晦暗。   他身边近侍清桐上次被萧雪元敲打了一番,如今也是显得安分乖顺,再不敢随意提及沈灼和纪雪君。   看着萧雪元如此光彩,清桐也生出拜服敬仰之色,只想跪在这强大且出色的圣子跟前。   萧雪元轻轻的睁开了双眼,双眸却是莹润生辉,缓缓说道:“这些日子,沈灼可还安好?”   萧雪元主动问及,清桐方才敢提。   “沈灼这些日子,在无念山庄交换各色法器,竟似,要入秘境。”   萧雪元冷冷一笑:“她胆子居然不小。”   沈灼果然不死心,自己确实想太多了。   那等女修,怎能安分守己,手段花样实在太多。   萧雪元嗓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当真胡闹。”   他缓缓起身,时辰也是差不多了。   此刻那些修士已经凝聚于一片广场之上,等到秘境开启。   眼前青古大墓在浓雾之中结为实体,渐渐由虚变实,等待最后的稳固。   根据专门测试的修士测算,再过两个时辰,青古大墓就会正式落于这片空间之中。   沈灼和许多其他修士一样,提前来这儿感受一下气氛。   眼前这片广场,也是无念山庄临时打整出来,用来给修士们聚会。   此地昨日之前,犹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密林。不过现在,这儿也被整理为一块平整广场。修士界搞基建就是容易,一夜之间就能搞起来。   沈灼目光逡巡,发现来的都是些中小门派弟子。几个大域的修士,也是迟迟未至。   秘境开启,是整个修士界都会加以观主的事情,如今显然也是并不例外。不过这些日子,除开上清界,其他各域大修皆未曾出现在无念山庄。   幽冥界也还罢了,李悲风送了个少主回去。现在容灭打着幽冥界正统的旗号搞事情,正和月魔掐得如火如荼。   可妖域和苍龙界,应该也会派代表一闯秘境,给自己加血增值。   若不然,只能说明这个组织失去了锐力进取之意。   可能因为无念山庄一向跟上清界关系好,所以别域修士并不愿意住入无念山庄。   离秘境开启还有两个时辰,想来各域修士会陆续到场。   这样想着时候,沈灼轻轻握紧了自己手掌中的那枚魂羽。   是她自己的魂羽。   制作魂羽的办法很简单,切下一点儿自己的灵魂,封入羽毛之中。只要不是彻底的手工废,普通修士皆可以制作这个小玩意儿。   而这魂羽,也是步入秘境的必需品。   等到清古大墓开启,就需要修士将自己魂羽投入其中,相当于跟秘境结契。签了合同后,秘境任务不结束,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沈灼之前已经做了大量的功课,三年前又在上一个秘境外围前探头探脑了一番,也准备从一个新手小白实践出真知。   正在这个时候,上清界的修士也纷纷而来。那些修士之中,女修中要属纪雪君生得最为美丽,至于男修之中,也自然是圣子萧雪元姿容最为出挑。   他们这般缓缓而来,如一团轻云,仿佛天上得仙人,十分的夺人眼球。   这么一副画面,更使人生出几许感慨。   这样一对金童玉女,其中却掺杂着一个下届俗修。   更有人直接拿沈灼跟纪雪君做比较。沈灼姿容虽是不俗,可与纪雪君这样子的绝色美人儿相比,也是远远不如。也不知晓萧雪元喜欢沈灼什么,居然舍了这天仙般的师姐。   几乎所有的女修都是站纪雪君,觉得男人不爱优秀的女子,却爱千依百顺的小白花。毕竟踏足修士界的女修都非常具有进取心,她们代入的自然是高贵的纪雪君,而不是低贱如蒲草的沈灼。   有时候人对一件事情偏向,不在于对错,而在于立场。看哪一位的立场更方便她们带入。   纪雪君也将众人目光尽收眼底,心里也是充满了愉悦。她享受这样子的感觉,并且为之着迷。   纪雪君痴迷于这等感觉,她向别人展示自己的高贵与优秀,收获那些崇拜赞叹的目光。   然而纪雪君同时也是清醒的,她知晓这些仰慕情绪的虚假。   ——如果沈灼当真被万幻妖域认回去,那么纪雪君就失去了优势,因为沈灼也有了高贵的身份。   一个人身份不同,许多行为解释也会截然不同。   她袖中的手掌,蓦然紧紧握紧了拳头。   罗刹女君为人精明坚毅,可似对亲情方面勘不破。据说如今她在妖域有好几位亲传弟子,继任者的位置却是悬而未决。   纪雪君不动声色的扫了沈灼一眼,恨不得将沈灼生生碾压粉碎。   此刻萧雪元也不觉拿目光扫向了沈灼,一时间萧雪元的心尖儿也生出了几许异样之情。   眼前的沈灼,和他以为的全然不一样。   记得沈灼刚下上清界的时候,一路沉默寡言,全无萧雪元记忆之中的活泼热切劲儿。   他觉得自己见到的沈灼,也是木木的无甚趣味,和自己之前动心的是两个人。而失去活力的沈灼,更让萧雪元内心生出了轻贱之意。   然而此刻的沈灼,似乎一下子又有了昔日的身影。   自己对沈灼不理不睬,沈灼非但没有继续颓废下去,而是比从前更加明艳。   纵然大事在前,萧雪元的心里也不免微微一动。   萧雪元心忖:她倒是挺会让我留意她。   此刻纪雪君已经下定决心,她不愿意赌,不想沈灼入秘境。   对付沈灼有许多办法,没道理让沈灼成长,更不要冒险给沈灼机会。   不过纪雪君是个委婉的人,她不会自己去针对沈灼,如此显得她十分不厚道。在个人形象的维护上,纪雪君也是下了大功夫。故而她不觉撇了一旁的风瑶花一眼,指望风瑶花出头。   这风家千金虽然可笑,却是个伶俐人,想来也是听懂了自己的暗示。   更何况风瑶花跟随上清界的队伍入秘境,自然也要懂得讨好上清界。   可惜事与愿违,风瑶花并没有挑出来充当脑残女配的角色。   这个世界上本没有那么脑残,如果一个人跳出来发表一些无智的言论,有时候不过是为了讨好某些人。   风瑶花权衡利弊,其实并不介意自己扮演小丑取悦纪雪君。   小门派的千金显然便是随风摇摆,有着属于自己的考量。   不过如今,风瑶花也不敢太得罪沈灼了。她怀疑沈灼跟那位贵客的交集,生怕自己唐突的言语给无念山庄惹来灭顶之灾。   毕竟传说中的大修,都喜欢扮猪吃老虎之余,又顺道去打脸。   反正纪雪君乃是暗示,她假装个人智商上有所欠缺,故而无法体会纪雪君言语里的深意。   看着风瑶花懵懂无知的纯洁样儿,纪雪君也是不觉轻轻一挑眉毛。不过就算风瑶花懵懂无知,另有旁人为纪雪君说话。   此刻眠宁便轻皱眉头,一脸担切:“阿灼,你,你如今也要踏入清古大墓之中吗?”   眠宁与纪雪君谈天时候知晓了此事,心中也一阵惊叹,十分不理解沈灼个人所为。   阿灼,她,她虽然不知好歹。可是自己总应该劝一劝——   眠宁天性善良,她虽然看不上沈灼,终究不愿意见她这般去送死。   因此眠宁不觉想要劝阻沈灼。   当然眠宁是善良的,可别人却不这么看。在场上清界弟子大都忽而皱起眉头,生出嫌弃。   沈灼如此娇弱,却不知分寸,那般会给人添麻烦。   这么样一个女人,还要一路跟随,只为了追上圣子?   大家脑子里都浮起了猪队友三个字,心里对沈灼也是嫌弃之极。   沈灼缓缓说道:“不错,我是要入清古大墓,只不过——”   不过什么,她还没说出来,已经被姜重厉声打断!   “秘境凶险,并不是有人用来谈情说爱的场所。我等修士入内,多有凶险,岂能再添累赘。”   姜重倒是十分耿直,直接将沈灼累赘二字说出来。   纪雪君面颊不动声色,眼底却流淌一抹愉悦喜色。   姜重这个性情,倒是很让她喜欢,她就喜欢没脑子又说话直的男人。   眠宁为人单纯,她说那些话时,并没有什么恶意。可是如今,就连单纯如眠宁,也觉得气氛隐隐有些不对劲。   以沈灼为中心点,周围修士迅速纷纷避开,以方便跟沈灼划清界限,免得上清界的修士加以误会。   姜重更望向了萧雪元,向萧雪元直言:“圣子虽然尊贵,可如此庇护一个娇弱之物,不免难以服众了。”   他这么说话,显然有些不尊重萧雪元了,可却说到了那些上清界修士心口里去。   萧雪元更是轻轻一皱眉,冷冷对沈灼说道:“好了,这里不是你胡闹地方。沈灼,你要知晓分寸。”   这些人你一眼,我一语,沈灼连说话机会都没有。   等他们终于说完,沈灼也对上了萧雪元的如雪双眸。   从前沈灼一直有所隐忍,毕竟自己手中没有握着玛丽苏金手指剧本。她并不敢痛痛快快的跟上清界的修士开撕。   一个弱小之物,要就谨言慎行才能保全自己。   可一旦真的对上,倒不如明明白白撕出花,让世人知晓彼此不和。那么自己若是死了,第一嫌疑人呼之欲出,这也算是一种另类自保手段。   沈灼深深呼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起来。   “今日我入清古大墓,并不是以上清界弟子的身份。萧仙尊,你倒也不必如此自作多情,认定必定是为你而去。我出身下界,是为了自己,想要增强实力进入秘境搏一搏。”   她字字清脆,是第二次当众说不喜欢萧雪元了。   可上清界弟子许多仍然是一脸不信。   萧雪元更唇瓣动动,只觉得沈灼很没意思。如果沈灼不想缠着自己,何必从上清界缠到无念山庄?她嘴里端起架子,实则纠缠不休。   沈灼今日已经准备爆个大料,干脆说道:“其实我被挖丹之后,心灰意冷,想要离开上清界。故而我向仙主恳求,想要离开上清界。我内丹已废,又服下清髓丹,待仙主为我解契之后,我便离开上清界。圣子,其实我并不是追你而来,你也不必误会。”   她忽而明白了,偶像剧中要过平静日子的女主为什么不干脆收了支票平静离开,反而非要义正言辞说我不稀罕你的臭钱。   因为,女主要彰显自己的尊严。   因为她要告诉全世界,不稀罕你的臭钱,我不是钱可以收买的人。   她这么说,周围都是一片安静,甚至有些骇然。   毕竟上清界许多年没有弟子自愿脱离了。那般上界,是世间修士趋之若鹜的所在。   萧雪元更心头剧震,李悲风可一个字都没有跟他说。   沈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今七七四十九日已过,我已经清髓完毕,故而我已经不再是上清界的弟子。从今以后,我与上清界划清界限,再不是上清界的人。”   萧雪元的心原本是平静的水,可此刻却心中巨震,他心绪微乱。   沈灼,沈灼她好大的胆子,她在胡说些什么? 第26章 沈灼:上清界就是爱立牌坊……   萧雪元面色一变, 蓦然伸出了手指。   他手凝法诀,一股子力量凝结于萧雪元的指间。萧雪元面沉若水, 一股威压便向沈灼压制而去。   他要证明沈灼说的是假的,此刻的沈灼也不过是胡说八道,说的话也当不得真。   沈灼对他十分迷恋,如此种种,也不过是属于沈灼的个人手段!   沈灼根本不会离开自己,绝不会!   萧雪元不及深思自己的想法,便已化力而出。   上清界等级森严,增加了入界修士升级通关的征服欲。   而上克下这一点规章法则,也写入法契之中。上清界弟子眉心皆被种入法契, 不可轻易对上尊无礼。   故而整个上清界看似一片光风霁月, 其实暗中却有种种手段压制。   就好似之前, 萧雪元随手一挥, 就能使得沈灼不能动弹。   直到初窥圣境,上清界弟子才会解锁部分禁制。   这些限制自然很不人道, 不过修士界本便是弱肉强食。比起随时随地把门人炼化的幽冥界,上清界已经是一派正气了。总之, 全靠同行衬托。   如今萧雪元当众施展, 显然是对沈灼很不满意了。   然而萧雪元催动威压, 沈灼眉心并无反应。   这也是自然之事,沈灼眉心法契已经被李悲风化去,自然也是不再是上清界弟子。   一时之间,萧雪元面色也是微微一僵。   沈灼内丹已失, 面色也微微苍白,却毫不在意,伸手轻轻拍拍自己的衣服角:“事到如今, 我入不入秘境,大约都不关上清界的事。”   在场修士也微微惊讶,生出不可置信之色。   毕竟上清界修士身份是何等尊贵,沈灼居然轻易放弃?   萧雪元对她虽然冷淡一些,可看来也是有着几分情谊。沈灼好不容易攻略成功,怎么好端端的居然放弃攻略成果?   沈灼继续加料:“故而还请圣子不必自作多情,总以为旁人是欲拒还迎,对你依依不舍。如今我对圣子,可早就没了什么情谊。”   她嗓音顿了顿,眼中渐渐浮起了一抹光彩:“我入秘境,是为了自己!”   沈灼步步紧逼,打脸三连。   萧雪元脸色已不觉泛起铁青,好一阵子不甘恍惚。   她,她居然如此冒犯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萧雪元甚至想出手击杀,以维护自己尊严。可他虽不尊重沈灼,却有些爱意在,竟也狠不下心来。   因为沈灼这么杠,使得在场精明人也不好再分析是什么欲擒故纵。   撕到如此地步,沈灼显然已经跟上清界彻底决裂!   萧雪元纵然对她尚有几分爱意,却绝不能跟她再相好。   一个废物居然如此行事,莫不是已经疯了?   风瑶花禁不住想,原来这沈灼居然已经被逼疯了,亏自己还将她脑补得如何精明。   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古柔为立身之本。   像她这无念山庄的千金大小姐,何尝不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她只能卖力讨好,顺从这些世间大修。   对方就是从指头缝里漏些汤水,也够他们这些修士得到恩惠。   早知道,她就听从纪雪君的吩咐,出面为难沈灼一番了。   以沈灼如此情商,大约也没能攀上那位苍龙界的大能。   不过现在也不晚,沈灼这些话显然极损上清界颜面。可上清界的大修就宛如珍贵的玉器,岂能随意被玷污。太讲究的人,不免有些端着,放不下身段儿。   既然如此,不如使自己上前,和沈灼嘴炮一番。风瑶花顿时搜肠刮肚,寻觅合适的词语。   正在这时,姜重却忽而冷笑一声,笑声之中充满了讽刺。   他一向自诩会看人,脸上又露出什么都懂的神气。   沈灼本来阶段性安宁下来,立马跟打鸡血一样跳起来:“姜仙尊必定是在想,我看似跟上清界划清界限,入了秘境,仍然依仗上清界。这些不过是我的手段,你觉得我有意算计。还请姜仙尊不可自作多情了,此等自以为是真是令人倒尽胃口。事已至此,我沈灼当众起誓。若入秘境,我若依附上清界,便让我元魂尽灭!”   沈灼这一番话说得真心实意,情真意切。   笑话,跟上清界修士一道入秘境,难道是嫌命长?   纪雪君是个极有手段的女人,只怕会变着法儿让自己死于秘境之中。只怕自己便算死了,也是清清白白,不会跟纪雪君有哪怕一点儿关系。   自己若要苟住性命,最要紧的是是离这些上清界修士越远越好。   姜重确实是这么想的,他没想到沈灼居然这样子说出来,还以元魂为誓。   修士界冥冥间自有因果,绝不可轻易发誓。以元魂发誓,只怕更会引来因果孽报。这些也还罢了,最重要是沈灼既然说到如此地步,她自然不可能参团上清界。   姜重自诩鉴婊达人,此刻却也不觉语塞。   沈灼今日言行,皆不符合常理,莫非当真失智?   从前沈灼竭力为自己解释,却并没有人会在意。解释就是掩饰,大家都觉得她所言并非真心,所图必定很大。   可是事到如今,沈灼一副不要命的疯批样儿,所言所语自然是令人觉得无比真实。   姜重忽而微微一怔,莫非自己当真看错她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也从来没看得起沈灼过。   下界俗修,自然是卑劣。唯独上清界修士,方才是人品高洁。   姜重那样想,自然也是有一段缘故。他生父藏渊仙尊本是上清界大修,更与上清界一位仙子结为道侣,本来夫妻甚是恩爱。只是后来,藏渊仙尊却爱上了一位下界俗修。   那女修资质平平,只是十分小意可怜,加上一副温驯可人容貌。一来而去,藏渊仙尊的心居然被这个可人玩意儿勾搭了去。   其母凝花仙子受不得这般羞辱,竟吞剑而亡。   藏渊仙尊也大受刺激,他终究是爱着结发原配,只将那新人当作调剂之用。因为爱妻自尽,藏渊仙尊也心神恍惚。而他更在一次任务之中失手,就此被妖兽吞噬,尸骨无存。   那时候姜重初窥圣人之境,却已这番遭遇心性大变,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他所有的怒火,自然尽数凝集于那个不知廉耻的下界女修身上。   那女修名唤琼花,也是个美丽可人儿,否则藏渊仙尊也不会宠爱于她。当她看到怒气冲冲的姜重时候,也不觉跪下来求饶,泪水盈盈。   一个美丽的女人哭得这般稀里哗啦,自然也是惹人同情。   可姜重却是铁石心肠,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他手起刀落,将这温婉美人儿凌迟碎剐,却难消心头之恨。可从此以后,姜重内心之中已经种下了魔结,并且已经影响到了姜重心性。   故而使得姜重修为也止步于半圣之境,屈居于萧雪元之下。   而他更对那些下界俗修心生厌憎,尤其讨厌俗修中美貌活泼的女修。乃至于他第一次见到沈灼时,就催动功法,险些要了沈灼性命。世间一切自有缘故的,这恨意也并不是凭空而来。   再者平心而论,上清界俗修出身的修士多受歧视,资源也不对等。那么有些女修生出上进心,确实是想靠爱情跨越阶级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这其中又有几分真情真意,沈灼有真情真意吗?   纪雪君美丽又高贵,就如他的生母凝花仙子。那么沈灼便是不知廉耻之物,只不过萧雪元被她所蛊惑罢了。   他带着几分疑窦与不甘,审视着眼前的沈灼。   眼前的女修衣衫整齐,所有人的人都以为她已经疯了,可她仪容却打理得很整洁。沈灼轻轻将乌黑发丝用缎带扎好,一双眸子却认真而宁润。   就算沈灼当真疯了,她大约也是冷静的去死。   这一瞬间,姜重忽而生出一个念头,也许,也许沈灼和当年那个俗修不一样。萧雪元毕竟未曾喜欢过纪雪君,不是吗?   可能是被沈灼这般决绝震慑,姜重脑子里忽而浮起了这么个念头。   他从来未生出过这样念头,此刻不免心里动了动,觉得自己似乎也不应该如此。   也因如此,姜重脸色顿时浮起几许古怪。   眠宁将他神色尽受眼底,不免误会了姜重的心思,使得她面颊也不觉浮起了几许怜意。   她暗恋姜重多时,自然见不得自己心上人受此委屈,不免开口替姜重辩解:“阿灼,我知晓你心中有怨恨,可你一番言语,也不能这般不尽不实。”   眠宁是不擅长与人争执之辈,她自诩性情柔顺,本来并不愿意这么开口得罪人。可是一旦事涉姜重,她忽而就鼓起了勇气。   “当初雪君深受重伤,故而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为。上清界对你也大加补偿,圣子还摘取紫色的丹果,为你补丹。不止如此,你若要什么天地灵宝,上清界也不会不给。你所有的委屈,上清界皆是会加以补偿,任你取用。”   眠宁的嗓音如春风般可人,她人也如一朵雪花般纯洁无暇。   此刻她说出这么些言语,更是嗓音清润,煞是动人。   任谁见到她,都知晓她是个单纯且善良的女修。而她这些话并不是当真跟沈灼说的,而是跟周围修士加以解释。上清界对沈灼已是十分厚道,是沈灼不知进退。   不错,上清界是有些鄙视下界俗修,可沈灼显然是占尽便宜,并不属于被侵害之列。   爱情使人坚强,眠宁偷偷扫了姜重一眼,则更增几分女儿家的勇气。   “你若吞下那枚紫色的丹果,至多几年光景,修为便会恢复。可是你犹自不肯放弃,更不肯专心修行,只任由胸口一股怨气驱使。沈灼,你所作所为,都是嫉恨雪君!”   眠宁这样说话儿,无非是想要当众撕碎沈灼的虚伪面具,让世人知晓沈灼并不可怜。   上清界已经待她仁至义尽,并且十分给予足够补偿。是沈灼自己不肯收敛自己的心绪,故而放肆如斯。   眠宁不但嘴里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可纪雪君暗中却悄悄一皱眉,有些话是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说的。   果然沈灼冷哼一声:“七载修为,我炼成幻羽之瞳,说废就废,上清界弟子辛苦得来的修为存留无非在大修动念之间。便算我再重修内丹,再练瞳术,一切仍不过是在上清界指掌之间。内丹再补,若纪仙子再受伤,还不是双手奉上。这就是所谓的上清界!我若再继续修行,便绝不会以上清界弟子身份!”   修士界本来便是弱肉强食,走丛林法则。只不过此刻沈灼这番开撕,许多人都乐得看笑话。   因为上清界好立牌坊,自诩是修士界一股清流。   这些年修士界日益趋于和平,故而渐渐也有了秩序。   在这份秩序影响下,上清界也对无门无派散修颇具吸引力。苍龙界走凶残修罗场,幽冥界相互吞噬邪之又邪,万幻妖域又以妖为尊轻鄙人类。全靠同行衬托,各处修士大派一作妖,更衬得上清界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就算这朵白莲花有那么一些瑕疵,终究是美的。   可如今沈灼也道出了上清界的真谛,下层修士仍是炮灰而已,一切辛苦努力都不敌上位者一个决定。   沈灼冷笑:“圣子想挖丹便挖丹,挖丹是看得起你。眠宁医仙如此天真善良,可在你眼里,这也不算什么事。呸,虚伪至极。修士界本也以力为尊,没什么了不起。只是上清界如此粉饰太平,一副仁至义尽对得起你样子,简直令人作呕!假惺惺,不过是伪善罢了。”   眠宁被她一番话语刺激,眼里也顿时浮起了泪水,只觉得为之词穷。   许多看不惯上清界立牌坊的修士内心都称赞:说得漂亮!   上清界端起架子,其实什么便宜都没有落下。   若不是苍龙界、万幻妖域先后崛起两位太荒之境的修士,只怕上清界还要继续打着正义的旗号四处占便宜。   眠宁一时之间,也感受到了这份恶意,顿时万般委屈!   她不觉颤声:“你,你!”   自己嘴笨,不会吵架,不过纪姐姐却是冰雪聪明,十分擅长跟人讲道理。纪雪君若是开口,自然能让沈灼无言以对。   可纪雪君却并没有以言语跟沈灼针锋的打算。   在纪雪君看来,这方才是下下策。   沈灼孱弱、单薄,势单力薄。她没资格跟上清界讲道理,而纪雪君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发作的由头。   这个理由,已经被纪雪君精准找到:“沈灼,上清界的清誉,又岂容你玷污?你此番言语,难道是指责上清界界?如此羞辱,又岂能随意罢休?”   这么说着时候,纪雪君不免瞧了萧雪元一眼。   懂的自然就懂,能动手何必跟个废物女修逼逼?随便跟沈灼争执,那才是抬了沈灼身价,给了沈灼面子。借此由头,萧雪元动跟手指头,自然能将沈灼就此击杀。   便算世人皆瞧出来上清界在碾压反对之声,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子,岂不是一桩理所当然的事情。   上清界是给底层俗修面子才装一装,并不能掩饰其骨子里的腹黑和流氓。   仁义道德不过是披在外面的虚伪华丽法衣,告诉天下人上清界愿意装一装。可上清界当真迂腐不堪,为礼法所束,那便成为一个笑话,更成了可欺之物。   上位者可以满口仁义道德,但绝不能真心信奉所谓的仁义。   萧雪元这个师弟和她相处多年,应该也知晓纪雪君的心意。   而纪雪君确实也没有猜错,萧雪元精准的理解了她的意思。   圣子是下一任的仙主,自然要具有力量,且杀伐果决。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正是萧雪元展露自己果决一面。而萧雪元内心也觉得,纪雪君的言语并没有错。若换做旁人,萧雪元杀便死了。   为了维护上清界尊严,死一位区区低阶弟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这一瞬间,萧雪元却忽而生出不忍。   不为什么,就是不忍。   这些日子一来,他固然醉心修行,没有搭理沈灼。甚至明知沈灼身躯受损,又被其他弟子排斥,也对沈灼不闻不问。乃至于沈灼欲图将自己沉于水中,他竟也撇下沈灼,将她留在荒野。   这一切一切,无不彰显萧雪元的残忍与冷漠。   就好像世间许多追求力量修士一样,他们以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的感情,只盼自己的心不会被那些感情所打搅。萧雪元也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具有野心的一员。   可当纪雪君暗示他可以杀了沈灼时,他忽生不忍。   这份心思,只怕萧雪元自己也说不明白。   纪雪君也不是什么柔弱女郎,关键时刻她也可以自己撩起长袖宰人。不过因为沈灼某个隐秘的身份,纪雪君还是盼望别人出手的。她一向是个机智的人,很会保护自己。   现在萧雪元不肯动,纪雪君微微一怔,旋即内心出奇愤怒起来。萧雪元显然并不知道那个秘密,故而是因多情而犹豫,搞得纪雪君觉得萧雪元很对不起自己。   正在这时,纪雪君耳边却听到冷冷一声哼。   姜重厉声:“不错,上清界清誉,岂是你能玷污?”   方才姜重面露纠结,生出心魔,一时竟沉吟未语。不过片刻之间,他心结已解。   对于自己所谓的“错”,其根基在于要对低阶俗修讲道理。上清界长期立牌坊,也稍稍对姜重有些不好影响,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要脸起来。不过他很快想个通透,认识到自己个人想法上的局限性,心已坦然无愧,类似于看到这个弱肉强食世界真谛云云。   总而言之,姜重已经撕下脸皮,拥抱真实。   这一刻他出手,更要展露上清界强势。上清界有实力,也不是谁都可以随便逼逼的。   此刻人群之中,蓦然有一男子抬头,面纱后的一双眼炯炯有神。   这位修士本来混在一堆吃瓜路中,穿着再朴素不过的素衣,一改平时华丽之极的作风。如此低调,导致他扔在人群之中抠都抠不出来。唯独他腰间斜插一支碧色的玉箫,如此莹润生辉。   此刻他手指轻凝,虚幻的玄气却在他手指间凝结为一片凝润气羽,如此蓄势待发。   姜重剑意划向了沈灼,蓦然心尖生出一丝犹豫,心想我当真要将她击杀?   他明明心结已解,不知为什么,心里忽而又浮起这个念头。   也许,只将沈灼击成重伤?   沈灼虽然不知好歹,却不似姜重从前以为的那样没骨气。哼,总归有些令人佩服之处。一时之间,姜重竟有些“心慈手软”。   然而就在这时,血铃清脆,一道身影蓦然化出,赫然正是白魅。   白魅化作一道银色的光芒,向着姜重冲去。   见此情景,某个凝出幻羽的吃瓜路便收敛玄气,使得那片羽毛缓缓消散。   姜重是可窥圣人之境的半圣修士,与萧雪元的差距本便是一步之遥。   白魅则是被炼制成杀气之器的半圣修士,力量更是纯粹。   两股力量冲击,自然是不分彼此。   沈灼退后几步,这退后的小步伐果然是有用的,两股力量冲击顿时轰出了一个大坑!   沈灼负手而立,玉容凝定,如此装逼。可她心里面,却不觉升起一股寒意。   有些事情,她隐约猜得到,可是亲身经历则是另外一回事情。   上清界果然凶残如斯,分分钟想要搞死开口说话的人。   她拼命给自己打气,使得自身维持大义凛然之色,厉声:“哼,秘境开启在即,若上清界愿意为了我自损实力,我也不介意玉石俱焚!”   沈灼,相信自己,放飞自己!   沈灼脸上却看不出来怕,一副随时可以慷慨赴死同归于尽的狠表情。   哼,萧雪元嘴里说什么相信师姐,师姐多清贵,说到底无非是纪雪君是很有用战斗力。事到如今,只怕上清界也不愿意节外生枝。   果然萧雪元缓缓说道:“姜重,秘境将要开启,不必做无谓的消耗。”   姜重面色漠然,眠宁却匆匆掠过来,握住了姜重的手臂。眠宁心系于他,哪里舍得姜重受伤,泪水珠子也不断往下滚落。被这么一个黏人女修握住了手臂,姜重终于退后一步。 第27章 万幻妖域开池塘   姜重一心追逐力量, 自然盼望能从秘境之中汲取力量提升自己。那么既然如此,此时此刻, 他也绝不好与沈灼纠缠。   小不忍则乱大谋。   眠宁虽然无趣,却也确实让他清醒了不少。   一时之间,纪雪君觉得眠宁十分碍眼,瞧着很是不顺。她喜欢男人为了自己一句话,打得头破血流。   她想,姜重虽然没有圣子优秀,却有男人气概得多。   只要见到鲜血,纪雪君心里竟有一缕兴奋和愉悦!   如今她那一双圣洁的眸子落在了沈灼身上,忽而透出了几分不屑之色。   “沈灼, 你当真堕落如斯, 竟驱使魅煞, 与我等对敌。”   眼前的沈灼, 竟让纪雪君生出了一缕不安之意。   在场绷紧的气氛使得纪雪君心中催动一抹杀意,只恨不得将沈灼就此击杀。   可她暂且做不到, 故而言语攻击。沈灼是个要脸的人,也因为容灭为她炼成的魂煞而痛苦, 纪雪君就总是利用这一点折磨沈灼。   魂煞?在场修士也不觉微微一惊, 面颊之上流淌了不可置信之色。   除开那些上清界弟子, 其余修士居然并没有立马认出白魅乃是魂煞。   许多人内心还狐疑,怎么就凭空蹦跶出一位大修境界的高手护住沈灼?   盖因为白魅摒弃了魅修传统风格,看着竟十分正经。   阳光映衬下,白魅雪发美颜, 风姿清逸动人,显得出尘之极。这么一个面目姣好的清朗修士,居然是受人驱使的魂煞?   纪雪君如此提点, 众修士目光顿时落于地面之上。   魂煞并无实体,被阳光一映,自然不会有影子。   如此看来,对方果真是已死之魂!如此风姿,如此修为,使得在场修士顿时生出可惜。这般美好之物,居然被炼成魂煞。   就连纪雪君也嫉妒沈灼拥有这样子的一个玩具。   纪雪君既然喜爱男人在她面前服服帖帖,那么天底下最服帖的男子,自然便是一具美型的魂煞。只不过纪雪君毕竟是上清界弟子,又需要时刻保持人设,自然绝不能这么搞。   但她口中却并不是这么说的:“取生灵之魂,引为杀伐之器,当真是有违天道,手段凶残!”   沈灼要是要脸,就该知晓自己是怎样的罪大恶极。她应该跪下来忏悔,知晓自己身负罪孽。   从前的沈灼,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如今的沈灼,自然是新的沈灼。   她内心给自己打气,突破自己,放飞自己!   昨日不要太老实,老实人要脸,容易吃亏。   纪雪君非要演,沈灼也被迫加戏。她一脸悲天悯人之色,认真脸:“白魅乃是幽冥界少主所炼制,这实是一桩悲惨之事,而我对他也心存联系。此物虽邪,然而只要持身者正,未尝不是对怨灵一种安抚。我以善心渡之,天长日久,也许便会消去这魂煞的凶戾之性。到时候再将其驱除,便会容易得多。”   这几句话,是上清界仙主跟沈灼打太极时候喂的毒鸡汤。   那时候沈灼想要仙主解决一下实际问题,结果仙主给她喂这个。   废话一堆,暖人心脾,可是却一点儿用也没有。   不过仙主虽然不解决问题,说话水平是由的。沈灼反手一个活学活用,一脸坦然。   纪雪君冷笑一声:“如此言语,不过是推搪之词。一个人若真无心沾染邪术,怎会找这样子的借口?”   沈灼敏锐的察觉到掐点,顿时也跳起来:“此话乃是上清界仙主劝慰之词,那时我请仙主替我祛除魂煞,仙主便如此言语。纪雪君,你大逆不道,居然指责师尊是推搪之词!”   纪雪君为之语塞!   沈灼:“当初容灭当着你们上清界修士杀人炼煞,上清界上上下下,没一个人跳出来阻止,如今却来怪我这个被废了内丹的女修。这可真是无耻之极!”   这显然又是一句大实话。彼时上清界的修士清贵无比,却终究不过是冷眼旁观,并无阻止。   沈灼话一出口,也是为之一怔,只因为她忽而自己开解了自己。   在自己为之痛苦时候,上清界修士个个堂而皇之指责自己消费死去魂煞。她有良知如此自责,可那时候上清界修士又有几个出面阻止?甚至容灭炼化了白魅之后,这些修士连骂骂容灭也不肯。   沈灼想,我真傻!   纪雪君一番为难,反倒让沈灼想得通透一层。   她眼神更增一分清明,曾有的软弱便少一分。   明撕原来并不能自保,可只要不死,却能使得沈灼一颗心开始微微发热。   “故而我定会寻觅机会,解除契约,还白魅自由,使他不必再受人驱使。此刻白魅助我入秘境,自然是与我合作,欲图解下他之契约,使其重获新生。”   这些话,沈灼倒是语出肺腑,并无虚假。她确实这么想的,如此真心认为,只盼能解除禁制,自己可以得享安宁。   沈灼还轻轻侧头,对着白魅说道:“是不是,白魅?”   白魅瞧着眼前这道倩影,却如出水芙蓉,甚是俏丽。沈灼被挖了丹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面颊一向苍白雪润。可是如今,这张俏丽芙蓉面也增了几分浅浅的绯红。   白魅喜欢看看花,吹吹风。可这一刻,却觉得眼前女郎甚美。   平心而论,他并不想走。   留在沈灼身边养老,被召唤出来杀杀人,似乎也不错。   可他知晓自己若这么说,沈灼一定会不快,他自然不能让沈灼不开心。   白魅唇瓣微动,将到唇瓣的主人二字生生咽下去,结结巴巴的说道:“阿,阿灼,你说得对。”   沈灼蓦然嫣然一笑,浅浅笑意凝结于眉间化为星辰光辉。   这缕笑容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沈灼本是个美人儿,可修士界女修都美。如今她眼底的光辉,倒是顿时令她显得与众不同了。   “纵然会陨落于秘境,我也绝不会后悔。”   众人皆以沈灼作死的目光看着她,可有人内心深处却生出了一缕佩服。   肆意是一时,就像是天空的烟花,只有刹那的灿烂。那抹光辉之后,这个世界又归于黑暗,再无光华。可那又如何,有人终其一生,连片刻的肆意也是没有。   风轻轻吹拂着沈灼衣衫,这样的女修激起人叛逆的热血。   旁人皆脑补了一个完整的剧本。沈灼一心出人头地,故而拼死上上清界,她一边努力一边勾搭萧雪元,实力人脉两手抓。可到了最后,沈灼一场美梦却化为乌有,这实在是广大修士内心的写照。   不过他们脑补的,其实是陆音的剧本。   沈灼到上清界,初衷不过是为了寻一个人而已。   只不过残酷的现实,将一个恋爱脑生生逼成事业脑。   沈灼也察觉到自己心境的变化,也觉得很是奇妙。   她想,烟花灿烂只是片刻,可也很是美丽。我记挂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也无所畏惧。   萧雪元一直沉默的站在一边,自从他知晓沈灼当真脱离了上清界,他忽而便安静下来。   他眉宇之间凝结了一抹冰雪之意,也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上清界圣子忽而抬起头,望向了天空。   秘境开启在即,各域大修已至。   沈灼也已经察觉不对,她继续退后几步,只觉得这次秘境开启当真热闹多。   空中两位大修交战,凝结成一团巨大的气流元球,如此轰然而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巨球轰然落下,瞬间在地面之上轰了个大坑。   有修士不够机灵,躲避不及,顿时被气劲轰成重伤。   反倒肇事大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懒得抬眼皮看这些受害者,自然更没有丝毫的歉疚之意。   你弱你有错,连这么点儿冲击都避不过,还去秘境送死?   沈灼轻轻拍去了身上尘土,只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真难。   她蓦然间脑子里流转一个奇怪念头,在自己身躯是废物的时候,白魅确实好用。所以自己如果放任这种软弱,很有可能舍不得放弃白魅,继续将白魅当成工具。   这么想着时候,沈灼也赶紧对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务必使自己保持澄明本心,不可堕落。   搞事情的两位大修自然是身份非凡,否则也搞不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动静。   其中一方,沈灼不认识他,可他却是认识沈灼。   魔修之中第一剑客无遮走朴实无华路线,一身黑色遮挡全身。苍龙界整体走华丽风,个个身上都带着珠玉宝石,恨不得将别人的眼珠子闪瞎。   魔修之中,像无遮这么朴素的已经不多了。   他手执一把墨色哑光大宝剑,就连兵器也如此的低调。或许是无遮一向搞暗杀,故而作为魔修破天荒的不喜欢招摇。   此刻无念山庄的大小姐风瑶花也迅速扫了沈灼一眼,只盼能挖掘出一些八卦。   如此看来,那位神秘又凶残的贵客应该是无遮了。   沈灼整日里往山庄外跑,也不知是不是冲着无遮去的。   那么既然如此,沈灼的神色间也应当会浮起几许的端倪。   可风瑶花瞧了两眼,却拿不定主意了。   沈灼此刻一副看两个陌生人的表情,实在无法从沈灼眼神里抠出暧昧于情谊。   风瑶花一个人在脑补的海洋中游荡,不免患得患失。   她觉得自己判断出现了错误,太过于高估沈灼能力。   幸好,自己还算沉得住气,故而并未得罪纪雪君。以后自己怕是要更加讨好纪雪君,不可三心二意。   能跟无遮杠上修士,自然也有些来历。   那是一位妖族修士,他一身红衫,俊美不可方物,仿佛是灿烂的云霞,逼人眼球。   他的剑也跟人一样,是鲜艳赤红的颜色,十分夺目。   沈灼早就做好功课,迅速做了资料。眼前这位红衣俊美的妖修,赫然正是妖族一位少君。   自从罗刹女君重生以后,她草的是痴情人设,没有搞后宫,反倒收了四位义子。   这四位义子,皆是妖族之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个个面目俊美,天赋出色。他们有此名分,自然皆有机会成为下一任的妖域之主,也皆被妖域修士称之为少君。   沈灼用脚趾头想,都知晓这几位妖域少君应该塑料花兄弟情,大约并不能相亲相爱的。   罗刹女君也真有意思,将少君这个有逼格的称呼进行量产,使得妖域一下子冒出四位继承人。   据闻这四位少君皆有优劣,虽有排名,可个个都有发展空间。   这世间本没有修罗场,有人搞起来,那便热闹起来。万幻女君如此设计,若说不是有心的他喵的谁都不会信。   坊间传闻,据说一旦罗刹女君寻回亲生女儿。那么这位妖族公主所挑之人,便是未来的妖域之主。   要不怎么说那位失踪的妖族公主贵不可言呢。   这传言还十分有逻辑,毕竟公主自幼养在外边,再好天资也难以发展,受到限制。   故而罗刹女君为女儿挑选合适的夫君,以保证亲女锦衣玉食的生活。再者若有四位少君,那便互为牵制,被旁人盯得死死的。新妖王若是对公主不好,自然会给别的人发作机会。   一番打算,倒是令人为之佩服。   故而罗刹女君自己不开后宫,却给自己女儿开了后宫。   眼前这红发暴娇,就是还没影子妖族公主池子里备好的鱼。   等到公主回归,就能由着对方纤纤素手撒鱼饲料了。   沈灼根据对方形貌,也判断出赤发暴娇的身份。   妖域四位少君中的元凤梧,便是这样子的一副容貌。他剑名赤焰,性格高傲尊贵,虽显得有些傲慢,可也十分迷人。   如今沈灼见到真人,以欣赏的目光看待这暴娇妖修,觉得他果然是艳丽逼人,似乎不输给萧雪元。   其实论五官之美,萧雪元本比元凤梧要出色。不过萧雪元为人性情清冷,总是冷冰冰的,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如此一来,元凤梧显然比他更加夺目一些。   故而沈灼这么一看,就觉得元凤梧似乎也不比萧雪元生得差。   跟萧雪元相处久了,沈灼自然生出了反向减颜滤镜。   自古美人与八卦不可辜负,沈灼耳边也听到了吃瓜修士的议论之声。   “这一位便是妖域少君之中的元凤梧,当真是好生俊美,漂亮之极。”   “哈,也不知那位妖族公主被寻回,会不会喜欢他。”   “谁得妖族公主,便成未来妖域之主了。”   沈灼只听了开头,就光速远离了他们。   一个人自己作死也还罢了,最重要的是不要连累别人。   世间大修耳目清明,能听到很多声音。   那么当面咬耳朵说小话儿,自然也是让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些修士性子大方,并不介意,可是元凤梧却是性格暴烈的主。   果然沈灼才躲开,就感觉一股气流从自己面颊擦过,热辣辣生疼。   之前说话之处,自然留下一个大坑,那几位男修女修皆已身受重伤,肋骨碎裂。火热剑气重创他们的七筋八脉,纵然将身躯温养好,只怕修为也会受损。   元凤梧手执赤炎,嗓音也是冷冰冰的:“多嘴多舌!”   他靠着凶残手段,达到全场暂时性禁言的目的。   如今秘境还未开启,在场修士却已经被清理了一波了,实在是令人骨头发软。沈灼当真没想到现在都已经开始淘汰赛,开始对入秘境的修士进行初始筛选。   上清界觉得挖了沈灼内丹不算什么,这确实是有着发酵土壤的。   何止上清界,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一副底层修士命不是命的做派。只不过上清界更虚伪恶心,会粉饰太平而已。哼,事到如今,上清界的修士何不跳出来主持公道。   沈灼眼皮突突的跳,慢慢的握紧了自己袖中的手掌。   她发觉元凤梧面颊之上,掠过了一道赤色的嫣红,一闪而没。如此一来,也使得沈灼心里面生出了几分怪异之感。   看来元凤梧身子并不好?   “无遮,我等妖域弟子,你说杀就杀,是否将万幻妖域视若无物,根本没放在心上!”   元凤梧如此厉声质问,显得愤怒之极。   无遮沙哑一笑:“好似有这么一回事情。”   之前无念山庄弟子窥测明无色的临时居所,被无遮给宰了。之后又有妖族弟子鬼鬼祟祟,左顾右盼。无遮这个人一视同仁,也是顺便宰杀。   黑袍剑士轻轻挥动自己手中墨色的剑,开嘲讽:“妖域修士,都喜欢窥测庄外私人的居所吗?”   元凤梧厉声:“可那也是万幻妖域自己的事情,至于如何处置,也轮不到魔修出手代劳。”   对于沈灼而言,这些都是别人的事情,她也并未如何在意。   她只是心生疑惑,无念山庄之外很危险吗?自己夜夜去寻阿渊,倒也没有发觉什么不对。看来阿渊住的地方风水很好,所以没什么危险。 第28章 黑暗中眠宁轻轻的哭泣   元凤梧面色微沉:“我不管, 你们魔修私杀我妖域修士,故而应该给出交代。事已至此, 我只盼明无色这个军师出面解释,否则只怕便是两域之争。”   沈灼:总觉得你是想见明无色?   “我妖域修士陨落,此事更是你等挑衅。莫非苍龙界对万幻妖域,也有心针对?”   元凤梧如此控诉,将此事上升到了一个很高高度。   无遮却只一声轻笑,仿佛并不如何在意的样子。   “元少君,这你就错了,我们苍龙界分私事和公事。自己打得过的那便是私事,若一不小心, 被人给杀了。军师若是要管, 那就是公事。元少主, 我瞧你没本事把私事变成公事啊。”   无遮常年不说话, 嗓子也不免有些沙哑,却也无损他的嘴炮功力。   元凤梧那张漂亮的脸蛋又红了红, 仿佛竭力忍耐内心怒火。   在沈灼瞧来,只怕这小凤凰要吃亏。   无遮开嘲讽:“若元少主可以使唤罗刹女君, 让她将我击杀, 再谈什么两域之争, 看算不算两域公事。”   说到底,无非是元凤梧借机发作罢了。   元凤梧这般咄咄逼人,仿佛一定要见到明无色,是为了什么?   对于这位魔界军师, 沈灼也是只闻其八卦,未见其真人。   说到底,三年前的明无色还只是一个素人, 甚至不算最有力的苍龙界军师人选。前任苍龙界军师死得早,明无色一副为情所困,温和优柔的样子,大家也并不在他身上买股。   只不过明无色运气很好,从秘境之中得到了资源。   如此一来,也使得这位苍龙界的军师扶摇而上,身份尊贵之极。   也因为一开始没什么期待值,故而也并没有人对明无色专程留像绘影什么得。   沈灼之前,也只看一副明无色的画像,可那不过是背影。   画中男子背影透出几分忧郁,一副并不快乐的样子。   据说和明无色最熟的,便是眼前这位魔修第一剑客无遮。   如今无遮舌尖咬着少君两字,更添几分奇妙的嘲讽。   “好了,凤梧,不必如此胡闹。我等不知晓无遮先生早至,故而不小心打搅了一番。此心本是无意,还盼无遮先生见谅。”   匆匆赶来的妖修如此言语。   他嗓音温和,令人不觉如沐春风,入耳便觉得说不出的舒坦。   说话的妖修姿容温润,身份想来也是不低,否则也不会直呼元凤梧的姓名。认识不认识的,都隐隐猜出这个妖修身份。妖族四位少君之中,便属妖修厉月气质最为温和。   厉月肌肤微微苍白,好似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霜雪,双颊没有血色。他身为男儿身,五官却颇为清丽,眼角也是微微柔和。他一身淡蓝色的衣衫,当他带领妖修队伍前来时,整个人如温和月光般幽润柔和。   元凤梧面色大变,妄图挣扎一下,可厉月已经伸出手掌,轻轻在他后心一拍。   “无遮先生已经手下留情,可你若强行忍耐这一口淤血,只怕当真会受内伤。”   元凤梧本来要面子,强行忍耐这口血,如今顿时哇的一下呕出来。   厉月站在他的身侧,一者明艳似火,一者幽润如冰。   沈灼感觉妖域那位女王大人挑选还讲究风格集邮,一个品种来一个,个个不落空。   沈灼:妖女王神奇的恶趣味。   女王大人明显为情所困,过于思量亡夫,否则这些后宫就自己开了。   只不过这位不知名的小公主,只怕拥有的不是艳福,还有无穷的算计。   纪雪君看着这些鱼,蓦然紧紧攥紧了手掌。   这几位少主各怀心机又如何?若换做她纪雪君,只要占据名分,自有手段将这些妖界少君摆布得服服帖帖,任由自己驱使。似纪雪君这样子的人,此刻也油然而生滋生一种施展自己个人技巧的冲动。   然后她慢慢闭上眼。   她感觉自己吞噬的那颗丹,那丹中有着一点儿特殊的气息。这缕气息流转,纪雪君本可炼化吸纳,却终究不忍。纪雪君的心里面,也有一丝隐秘的动摇。   若能将这些攥入手中就好了,她比沈灼更能利用这些资源。   可是饶是如此,纪雪君却竭力让自己心绪平复下来。   不可以的,纪雪君,对你而言风险太大了。你是一个谨慎的人,你要步步为营。   正因为纪雪君谨慎如斯,她甚至没有用武力解决沈灼。   现在她在上清界,也具有一些力量的,没必要行险。毕竟对于纪雪君而言,自来厌恶富贵险中求这句话。对于她而言,便算入秘境,也是为了博得萧雪元的欢心,巩固自己大女主的人设。她并没有真正想过靠秘境暴富,入秘境也是以自保为先。   这般想着时候,纪雪君忍不住瞧上了沈灼。沈灼面颊之上流淌了缕缕光辉,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她这么一副模样,倒是令纪雪君心里冷哼一声。   沈灼这种欲图靠秘境暴富的人,才会是所谓的炮灰。   这样想着时候,纪雪君慢慢压下去自己肺腑间的那股灼热。   沈灼脑子里却在想一些很没营养的事情。她觉得妖族的少君们虽然各具特色,可统统比不上阿渊。   据闻妖域几位少君之中,最出色的乃是宁无缺,对方今日却没有来。可除开元凤梧、厉月,便是传闻中的宁无缺到此,也一定及不上阿渊。   这么想着时候,她脑子里顿时浮起阿渊,想起阿渊那张戴着面纱的面孔。   她连阿渊脸都没瞧见,心里却对阿渊很好看。   美人儿的美,并不在于皮相,而在于他的内涵。   阿渊是个很温柔,很体贴的人。这样子的修士,自然也是引人为他而心动。   具有内在美的苍龙界军师小摊手。   唉,现在她要跑去拼生死,不是想漂亮阿渊时候。   此刻苍龙界修士已至,亦纷纷向着无遮行礼。   这些苍龙界修士就是实在的浮夸风,个个衣衫华丽,绣金描银,身上缝的宝石一颗比一颗大。阳光下,那些宝石闪闪发光,更显得有几分浮夸。   不过魔修一向凶残,故而在场修士纵然瞧在眼里,也不好提出什么批评意见。   元凤梧身为妖修,一击不过将人打成重伤。换成无遮,只怕里面被宰。   故而之前嚼舌根的修士都是针对元凤梧,却不敢议论无遮这般魔修。   沈灼之前被上清界的性冷感风洗脑,初见也觉得阿渊打扮得很花哨。不过现在,她却已经有了某种滤镜,竟也不那么觉得了。   眼前一堆花哨的魔修,她非但不觉得辣眼睛,反而觉得有些亲切感。   若这次能在秘境中遇到漂亮宝石,不如带几颗出来,也让阿渊高兴一下?   沈灼本来一直鼓着悲壮之心,打着死也不怕的主意。可此刻她想到了阿渊,内心也忽而微微一柔。她想,自己也应该拼命想要活着回来才是。   阿渊总是让她想要活下去的。   此刻各域修士已至,上清界也不好意思继续与沈灼纠缠了。   秘境开启当前,妖域出了两位少君,而魔域出动第一剑客,阵容也算十分豪华了。   按照惯例,各派之主不得入秘境。一来头头要是死在里面了,不免引起门派动荡,影响巨大。再来所谓秘境,也是为门派注入新血,应该多给青年修士机会。   此刻清古大墓已经顺利完成了空间重叠,如此出现于他们面前。   眼前的古墓体积十分的庞大,青铜大门严密而厚实,上面以古篆镶嵌了清古二字。   那厚实的墓室大门之上,有着暗色的厚垢,有些泛起了暗红之色,仿佛是人血凝集而成。   一瞬间沈灼感觉到了危险,不免肾上腺素激增。   大门之后,似乎有什么凶狠之物,如今将沈灼凝视,或者说凝视着门外的所有人。   无念山庄庄主,也是循例进行科普。   “自从千年以前,我等世界,便开始不断出现秘境。秘境之中有取之不尽的机缘,能缔造种种奇妙之事,让修士在其中遭遇种种神奇的际遇。故而我等修士,也为求力量,在秘境之中悍不畏死。也因为如今,千载岁月,也让我们这些修士察觉到秘境一些固有规则。”   “在座各位,有不止一次踏足秘境。也有第一次试探踏足这凶狠绝域。不过无论如何,每次秘境开启之际,都由秘境附近掌门开始讲解规则。此等风俗,千载不变。”   此刻的风御清,俨然成为游戏里开讲解的NPC。   沈灼上一次在秘境开启时围观过,自然早就听过一次。   不过说起来,这个例行仪式也许是这个世界所存的少有人文关怀。   此刻风御清也轻轻咳嗽了一声,不觉娓娓道来。   “每一次的秘境,形态都各不相同,各种机关也大不一样。不过伴随秘境开始浮现,这个世界也开始会出现所谓的‘引路者’。此人会在秘境开启期间,梦到秘境各种设定,知晓秘境内部种种。”   所谓“引路者”,便相当于秘境开启期间,手握通关剧本的线索人物。   只不过对方是谁,显然也是随机的。   相信各大宗门都暗中搜索,欲图将此人据为己有。自己若是等到了,便能在秘境之中获取更多的利益。也因为如此,寻到这个通关剧本的宗门,大抵也是隐忍不言,并不会对外宣布。   大家闷声发大财,坑了别人,富了自己。   如今修士界三大势力个个大眼瞪小眼,都饱含警惕看着别人。   大家都很好奇,这一次的“引路人”究竟在哪家手中。   毕竟“引路人”具有时效性,等到秘境结束,自然也是什么用都没有了。这天选之子自然想要趁机发一把,会挑某个大宗们进行合作。   水往高出流,这合作对象则必定是大宗门。   沈灼:这就是大家互拼演技的时候了。   事到如今,沈灼也琢磨不透“引路人”这个攻略副本究竟在哪一处?   她希望不是上清界,否则自己不好蹭。   “再来,这秘境其实有着操纵者,操纵者被称为秘境之主。只不过这秘境之主神秘之极!传言中,这秘境之主也是曾经闯关者,取了上一任秘境之主一块主骨,便能继承这秘境资源。只不过此事是否为真,始终难以揣测。毕竟秘境之主神秘莫测,极少现身。这千年的岁月间,关于他的记载也不过寥寥几笔,当不得真。毕竟秘境神秘之极,我们这个世界的修士,其实并不怎么了解它。还盼诸位小心为上,斩获属于自己的机缘。”   沈灼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科普秘境之主了,心头也再一次浮起了属于自己的感慨。   秘境之主的存在,实在太过于震撼了。   需知秘境是何等可怖存在,那里有无穷力量和财富。一个普通修士入内,若能抠到机缘,出来说不定就能建立一个门派。   这个世界大宗门,也是怀着敬畏的要饭心态,跑去秘境求力量。   若秘境竟还有个主人,这个秘境之主,也不知晓蕴含了何等力量。   故而沈灼内心之中,其实不大相信有什么秘境之主的。   若他们这些修士不过是秘境之主随便玩乐的游戏,那也未免太过于卑微。   接下来风御清的科普,就比较没意思了。什么入境有风险,闯关需谨慎。   还有就是秘境会设定神秘的关键机缘,等这几个机缘被人夺走,这个任务才会结束,秘境才会消失。   其实这些修士若闯秘境,自然早就做好功课了。风御清这些科普,也不过是让其具有一定的仪式感。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那扇青铜大门便吱呀一声缓缓展开,门后涌来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大门打开之际,门后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   沈灼轻轻的伸出手了手,手中那片魂羽如风般飞去,吹入那清古大墓之中。   不止沈灼,在场修士皆纷纷的化出属于自己的魂羽。那些羽毛,如一片片的流星,飞入了清古大墓之中。这一刻,也让沈灼禁不住觉得,这个世界不怕死的人实在也是太多了。   沈灼的心情也很奇妙,是欢喜?还是悲壮?她感受最多的是紧张,胃部也微微发紧。   这个时候,她发觉自己看到了阿渊,一瞬间不觉瞪大了眼睛。   阿渊面颊之上带着浅浅的面纱,手指比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   而沈灼其实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她张张口,本来准备唤一唤阿渊,可身躯已经被一股强烈的吸纳之力,纳入了秘境之中。   清古大墓之中,在里面最下一层,在整个秘境的核心之地,有着一具王座。   那具王座乃是白骨凝结而成,层层叠叠。   一根诱人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那一块块的骨头,面纱后的面孔也不觉发出一声叹息。   秘境之主的宝座,竟也和苍龙界的同款风格,当真如此老套和庸俗。   河水轻轻的流淌,宝座跟前摇曳绽放着一朵又一朵白骨花。   那些花儿开得十分灿烂,向主人恶意卖萌,活生生的抖着,显得十分无趣。   怎么说呢,除非秘境解除,临死来上班的秘境之主只能忍耐着坐在硬邦邦的白骨宝座之上。   那自然是十分无趣的事情。   岁月漫漫,根据秘境之主的记忆,从前不同转生版本的他,也曾在工作期间跑出来,装成菜鸡看看世界的恶意,修士们争夺资源,你杀杀我,我杀杀你,彼此套路一番,杀亲杀友。   这一切就跟修士界的杀X证道一样,一开始看是黑暗刺激,觉得这么干的修士很有想法有事业心,看多的也就那样儿。   年年岁岁剧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剧本也就那样儿,就算演员换了几拨,看着也没什么趣味。   倒不如留在这里,看骨头花卖萌。   秘境之主吃吃低笑,轻轻的扬起了头。   想到当年的自己,他内心就禁不住开嘲讽。   当年的苍龙境之主跑来攻略秘境,强者是需要突破游戏规则,他一路通关此处,还将上一任秘境之主打成白骨。   那时候他还太年轻,还得意洋洋装逼:“区区秘境而已,装神弄鬼,也配将我玩弄。”   每一任秘境之主都有一个解职契约,且根据自己喜好录入定制。   上一任秘境之主宣言便是,若谁取得我之秘骨,便得这秘境之主。   阿渊将他打成白骨,顺便将他秘骨给扣出来。   那么阿渊也给了自己一个解职契约。   “当我坐在这宝座之上,若有谁可以解下我之面具,窥见我的真容,那便是下一任的秘境之主。”   他说这话时候自然也是十分自负,只觉得世间之人根本不可能揭了自己的马甲。   那时候的他自然得意洋洋。   不过现在,阿渊却反省自己幼稚。   从前自己怎么想的,好好的要干好几份活。   身兼数职、马甲成灾,做魔真的好辛苦。   他在无遮眼里总是那么神秘。如今来此,无遮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阿渊:时候到了,被迫兼职。   此刻坐在白骨宝座上的他,脸颊自然生出一层狰狞的白骨面具,遮挡住容颜。   阿渊轻轻的一点自己的肩头,一截上一任秘境主人的秘骨就从他肩膀上抽出来,滴溜溜的旋转。   此刻,一道倩影却也忽而浮起在他脑海之中。   想着阿灼,他忽而心尖微微一动。   看看,她还有医药费欠着没给自己呢,阿渊甜甜想着。   怎么说自己这辈子都没让别人占便宜。   此刻的沈灼,也是被吸纳入秘境之中。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沈灼眼神已失,自然什么也瞧不见。这就是自己比较亏的地方,她体能趋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优势。当然沈灼想错了,其实此刻其他修士眼前也是昏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光线似被什么吸走了,再好视力也是瞧不见。   可她竭力使得自己平静下来,并且深深呼吸一口气。   空气之中有着一股甜甜的花香,虽十分甜美,可嗅着却让人心惊肉跳,让人不安。   沈灼已经冷静下来,迅速判断。   这种情景,三百年前深渊秘境开启时也出现过。   那时节,有一种叫幽食花的植物猎杀出入秘境的修士。那些花喜爱黑暗,不喜欢光,故而会将光线一点点吞噬掉。而黑暗之中,这些花朵会率先攻击发声之物。   声音越大,受到攻击的可能性就越大。   沈灼咬紧了唇瓣,没有发生。   换做旁人,会将白魅化出,形影不离的保护自己。可是沈灼却将白魅收回,因为秘境千变万化,有时候会因为感受到魂煞力量对入侵者进行可怖的攻击。   如此种种,自然也是需要小心一些。   她玩的就是冷静!   不过不冷静的修士也有,初入此地,自己眼前便是一片黑暗。故而有些修士就立马御剑,甚至低呼同伴聚集。   大家抱个团,也不免更有安全感。   然而在黑暗之中,他们顿时也成为幽食花的目标。一声声的惨叫络绎不绝的传来,充盈了整个空间。几乎与此同时,一股子浓仇的血腥味就此传来,使得此处秘境更显得是地狱。   沈灼在这个黑暗的空间,却竭力使得自己平静下来,甚至让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和顺。   嗯,幽食花厌憎元魂草的粉末。   沈灼掐破了自己的香囊,使得自己周身染上了元魂草的气息。   沈灼内心仍然是怕,她毕竟第一次面对如此可怖的生死,而且不敢肯定自己判断是正确的。   好在周围惨叫之声络绎不绝,然而沈灼始终也是安然无恙。   不过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沈灼一样可以淡然处之的。   此刻有一个善良、温柔的女修,就禁不住吓到了。   眠宁就是这么一个单纯可爱的人,她嗓音里已经夹杂了哭腔:“姜重,阿重,你究竟在那里?”   眠宁简直是猪队友,很快上清界修士方向传来了几声惨叫。   而且眠宁显然不可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居然开始哭起来。   因为周围一片黑暗,死人又离她极近,她都能听到身边熟悉之人的惨叫。   这些使得眠宁越发崩溃,越发害怕。   伴随那些惨叫声,还有眠宁断断续续的哭声。   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之中出现大量元魂草的气息。元魂草粉末一旦靠近了幽食之花,顿时也是散发诡异的臭气。   这些大量的元魂草粉末遏制了幽食花的活动,使得这些幽食花处于某种奇妙的休眠状态。   一旦这些花开始休眠,它们就无法再次吞噬光线,这个空间顿时又再次亮堂起来了。   这里没有天空,头顶是雾蒙蒙一片,也没有太阳。可“天空”之上,犹自透出了微微的光辉。   古墓每一次,可能会是不同的空间世界,这也并不觉得奇怪。   而地面之上,有着一朵朵幽食花。这些花朵竟十分漂亮,只不过朵朵花都缩成一团。   花底之下,有那一片片的翠叶,那翠叶之下,是一根根的藤条。藤条之上,竟还犹自沾染鲜润的血迹。   眠宁跪在地上,几乎崩溃,哭得稀里哗啦。   她实在恐惧和害怕,虽然早做了心理准备,真到了这儿却是另外一回事情。   正在此刻,她看到了姜重向自己走过来,这使得眠宁眼珠子一亮。   姜重是她心里面爱慕的人,对她而言十分重要。   一个人最危险时候呼唤的是谁,那么就最在意这个人。   姜重是那么冷傲和有力,是眠宁最安稳的依靠。   ——只要阿重到我身边,我什么也不怕。   眠宁眼神之中也不觉透出了几分痴意。   然而姜重冷着一张脸,啪的就甩了眠宁一巴掌,使得眠宁娇颜高高肿起!她唇角也渗出了鲜血,更晕头转向。   在眠宁足下,已经躺着七八具上清界弟子的身躯。   这些人都被藤条绞死,死状有点儿惨。   眠宁被打得脸蛋向下,她眼珠子终于不只看姜重了,看到了这些受害者。   她啊了一声,面对尸首瞪得大大的眼睛,更生出无尽惊恐。   姜重的内心也很不是滋味。他以为眠宁外柔内刚,是个坚韧女子,可是他实在想错了。   这么想着时候,姜重禁不住侧头瞧着沈灼。   他本以为沈灼娇柔,是一个累赘和猪队友。可这个让姜重看不起的下界女修,此刻却是沉静的活着。   她穿着素色的衣衫,身子看着有几分纤弱,脸色虽然有些发白,却犹自有几分沉静。   眠宁,她实在太不应该了了。   一个女人对自己心上人自然很是关注。故而眠宁不觉顺着姜重视线,如此望向了沈灼。   她别的方面可能不够聪明,可一旦遇到了姜重的事情,她顿时也是聪明起来。   眠宁忽而明白自己的意思,自己,自己比不上沈灼。   可是,她凭什么比不过沈灼?   眠宁抬头,颤声:“沈灼,你——”   她欲图指责沈灼,一时间却不知晓指责沈灼什么。沈灼如今,仿佛也扣不出什么罪状。   可是纪雪君却聪明多了,她扶助了眠宁,淡淡说道:“看来阿灼,是知晓这些是幽食花。”   虽然沈灼确实没有义务提醒别人,可是有时候人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不是吗?   尤其在秘境之中,人的情绪也会不断放大。   那么那些死了同伴的修士,就会迁怒于沈灼。   果然此刻,一些怨恨的目光也落在了沈灼身上,给沈灼增加生存难度。   沈灼心里不觉大怒,反而冷静下来,蓦然冷笑:“那上清界为什么会携带如此之多的元魂草粉末,为何会带眠宁这个医修。秘境危险,医修的修为一向不高,故而入秘境的修士都是会自备一些丹药急救。”   “哼,只怕上清界在这之前,都知晓这第一关有幽食花,故而早做准备。大家无妨看一看,这些上清界修士腰间都佩戴了元魂草的香囊。”   此刻剩余修士目光顿时落在了上清界修士身上,确实如此。   之前无念山庄号称为了安全,故而给大家分元魂草。之后修士有的摘了香囊,有的继续戴。   可是上清界修士呢,却一个都没有摘,个个都戴着。   如果不是眠宁失控,只怕上清界修士一个都不会受伤。   那些香囊会让幽食花退避三舍,可当眠宁叫起来时候,这少量的香气就无法阻止幽食花了。   而上清界呢,也迅速洒出大量的幽魂草粉末。   有人已经听出点味来,眉毛轻轻一挑。   “为何眠宁大叫,周围修士对她拼死相护,死了那么多修士,她偏偏没有死。”   “为何姜重会恼恨她大叫?因为眠宁并非无知,而是她明明知晓,却克制不住自己——”   眠宁脸颊红肿,犹自夹杂泪水,颤声:“我,我只是太害怕了。”   姜重压制住内心想要继续打人的冲动,他不好再来给眠宁一下了。   沈灼字字清脆:“因为上清界早有准备,因为眠宁就是这次的‘引路人’,故而上清界要将她好好保护。”   纪雪君想要给自己拉仇恨,沈灼却迅速的撕开上清界的底牌。   此刻妖域修士,魔界大能,都齐刷刷的望向了眠宁。   眠宁哭得梨花带雨,心中无比的惊恐。 第29章 上清界这些手段,只会令人觉得……   眠宁自然不是故意的, 她生性单纯,平时也就炼下丹, 摆布一下那些药草。因她医术精湛,故而在上清界的地位也不差。似她这种从来没有受过挫折的女修,自然会在刚才的环境之中失态。   那一片黑暗之中,周围都是别人的惨叫,还有浓稠的血腥气。   那一切一切,都令眠宁害怕得发抖。   她什么都忘了,来这之前,上清界已经对眠宁脑内情报作了规划。这一次他们装备充足,胜券在握。这个时候的眠宁, 也应该安静下来, 不发出一点声音。   可是眠宁就是害怕, 只想呼唤姜重, 得到那么一点儿安稳。   现在周围的眼神,令眠宁生出了害怕和恐惧。   这时候, 她才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确实到达了危险的秘境。   这一次清古大墓现身,眠宁在梦中得到了指引, 也令她成为上清界的重点关注对象。她从来没有这么被关注过, 心里其实也有些享受, 更何况姜重也看她看得很认真。   这一次入秘境,眠宁自然也是为了姜重,为了讨好姜重,她大言不惭说愿入秘境。   她只盼借此机会, 能和姜重有进一步的发展。   不过事到如今,姜重非但没对她改观,反倒如此粗暴对待她。   眠宁内心简直委屈透了。   自己这么努力拼命, 可姜重,姜重却如此无情。   她总算看透沈灼这个人了,阿灼心狠,如此无情对待自己。自己又没有将她如何,她却这般报复自己。   不过姜重却无暇理会眠宁那些女儿心思。   此刻在场几位上清界大修都心中一沉,知晓一不小心,最利于上清界的底牌已经被揭破。   尤其是萧雪元,他对这次入秘境寄予厚望,只盼能超越明无色。   不过眠宁柔弱,并不给力。   沈灼体悟到自己不插刀上清界,则必定会被上清界插刀的真谛,故而持续性补刀:“上清界何等清贵,为何竟如此自私,得了‘引路人’,竟不肯告诉别人。难道,竟眼睁睁的看着别域修士去送死?”   好东西,自然要跟大家分享。   纪雪君心里也不觉沉了沉,她不过是习惯性陷害沈灼一番,哪里想得到沈灼居然勘破眠宁得作用。   “胡言乱语,可笑之极。”   不过现在,上清界这番说辞已经无人相信。   无遮脑补了一番,越发觉得自家军师形象高大上起来。难道明无色此番布局,是为了此番布局?   我家军师真有魅力,以身诱之,使得深爱萧雪元的沈灼开始对上清界插刀。   无遮眼里,沈灼顿时归于苍龙界编外人员。   被自家军师引诱的纯情小女修,可能便会是明无色利用完就扔的小弃子。   情势如此,无遮顿时端庄起来,沉吟:“我苍龙界与上清界一向交好,上清界岂能如此自私。”   妖域少君自然也一脸亲切,厉月和声:“我等修士入此秘境,更应该同舟共济。”   沈灼更唇角轻轻抽搐一下。   这可真是,大家都很不要脸。   一时之间,上清界成为众矢之的。   萧雪元已经敏锐察觉不对,知晓再不遏制,只怕上清界会成为众人针对目标。   秘境之中为求夺宝,彼此残杀是常有之事,最怕成为入秘境修士公敌。   他言语沉沉:“诸位,上清界自然是会跟大家分享讯息。纵然要从秘境之中斩获资源,也是各凭本事。我等,也不必如此针锋相对。”   萧雪元这么说,已经有了跟大家一起分享的意思在。   姜重等人脸色变了变,生出不甘,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萧雪元当机立断,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不能保存实力,手握眠宁又有何用。   萧雪元嘴里说得十分好听,当然上清界之前为何不公布,也不是众人深究的问题。   沈灼趁机带节奏:“还盼上清界告知,这次秘境如何设计,这其中有什么机缘。”   在场修士跟沈灼不熟,不过沈灼说的话,确实也是他们心里想问的,故而并没有反驳意思。   事到如今,上清界资源共享,已经成为必然之事。   除开几个大域修士,在场散修也本着蹭资源,薅上清界羊毛心思。   萧雪元心中也不觉生出怒意。   沈灼应当知晓此次秘境对自己很重要,却如此不择手段下绊子。师姐不过说上两句,沈灼便睚眦必报,定要报复。   他瞧了沈灼一眼,只觉沈灼神采飞扬,和之前模样截然不同。   便是以前,沈灼似乎也没有这般有光彩。   萧雪元唇齿间微有酸意,他本不愿相信沈灼对自己已无情意,今日却渐渐信了。   萧雪元心中也不觉一沉——   当此时刻,他也无暇深思这个事实对自己意义。   未曾想此刻眠宁却忽而一咬嘴唇,脆生生说道:“纪姐姐,我,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回家,我,我本是为了某个人,这个人却如此待我——”   她眼含泪水,蓦然捂住了面颊。   在场修士面色却有些古怪。如此危险之地,眠宁语调却好像在撒娇。   沈灼唇角似扬了扬,其实也怪不得眠宁,眠宁从来没有下界出过任务。   纪雪君沉声:“眠宁,你若再任性,只怕就要留在这儿了,对不对?”   纪雪君善于驾驭人心,自然知晓此刻若再顺着眠宁,只怕眠宁越发委屈。   她嗓音微冷,令眠宁微微一怔。   此刻她忽而发现,自己熟悉的那些人忽而都变了,眠宁总算没有蠢到家,她背心蓦然生出了一股寒意。   萧雪元沉声:“好了眠宁,给众人说说你看到场景吧。”   眠宁颤声:“我,我梦中看到一些场景,不过有些画面是模糊的,只怕,只怕当真到了,才能想起来。”   这话本也不假。   “引路人”这个NPC怕是随机触动,现场解说。若非如此,上清界也不必非要带眠宁来此。   众修士看着眠宁,觉得对方不太聪明样子,看着说谎能力有限,这样似乎也很好。   眠宁继续说道:“古墓共分四层,每层各有不同,并且各自藏有一件关键法宝,夺了这关键法宝,才能令众人到下一层。当然除了这关键法宝,自然还有许多别的机缘,只是,只是没那么要紧罢了。”   趁着众人凝神倾听时,沈灼取出短刃,摘采处于休眠状态的幽食花。   她本就懂一些药性,当初和眠宁交好,就是两人同去药谷。   幽食花的根茎之下,有一个小小的囊袋,鼓鼓的胀气,里面有些储藏花粉。   “此地以各色灵药为主,最珍贵的宝物,则是一株紫丹果。若然服用,可以令修士擅长的神识就此开涨,使其通窍清明。”   眠宁不觉娓娓道来。   此层空间,除开幽食花,还有诸般别的大杀器,自然是风格统一,都是植物类。   本来闹腾的眠宁此刻止住了泪水,居然乖顺起来。   她娓娓道来,说得十分详细,使得在场修士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妖域少君厉月嗓音也变得温柔:“眠宁姑娘如此可人秀美,让其落泪,真是不该,不如让我成为惜花之人,以尽微薄之力。”   别的男人称赞自己,眠宁下意识的扫向了姜重。她毕竟是个恋爱脑,想瞧瞧姜重有什么反应。   姜重思维却跟她不在一个次元,不觉皱起眉头。   厉月分明是是心思细腻,心机深沉的妖修。他口里面虽无质疑,却对眠宁心生怀疑,可能觉得眠宁的言语不尽不实。所以厉月这么说,是盼望就近监视。   眠宁自然也知晓对方居心不良,所言是假。   只是对方言语温柔,眼神似水,竟也让眠宁心里动了动。   无遮嗤笑:“厉少君,你这样哄女孩子的手段,还是留给未来的妖族公主身上,何必勾搭人家上清界女弟子。”   他嗓子干哑,嗓音自然也是沙哑难听。不过联系到无遮的种种手段,他这般说话口气也别有一番魅力。   “我自然图她是这次秘境‘引路人’,故而必会护她周全。不似你们妖修,居然还用这般恶心的哄人手段。”   无遮话锋一转,反手给自己草了个真性情人设。   眠宁伸手揉揉衣服角,没有说话,可是心里面却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在上清界虽被娇养,却从来没有这般被关注过。纪雪君是最出彩的,自己与之一比,自然黯然失色。眠宁向来安于邻家小妹妹的人设,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受关注。   眠宁:有些小膨胀。   这时候,她忽而瞧上了沈灼,有些生气样子:“沈灼,你方才说那些话,是故意为难我是不是?你,你瞧不得我好,心中记恨我。”   这么说着时候,眠宁眼底也升起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了。   也许此刻,眠宁心里也意识到自己如今所蕴含的价值。从前她或是无心,如今却是有意。   也许,因为姜重那时多看了沈灼一眼。沈灼不是绝世玛丽苏,姜重自然也不是爱上她。可作为一个女孩子,是不愿意被比下去的。尤其这份比较,还在心上人跟前。   这就像是一根刺,如此扎在了眠宁的心里面。   眠宁内心滋生了一股陌生的冰冷情绪,在她故意那么问时候,心里其实有一种恶意的期待的。可这与她素来心境不通,只怕眠宁自己,也不知晓自己这般情绪究竟是什么,更勿论辨其为恶。若是纪雪君,便清楚自己会利用“引路人”身份,借机借刀杀人。   眠宁干这活儿还不娴熟。   她还像个任性的女孩子。   沈灼手指轻轻的绕起了头发,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手指头轻轻松开,冲着眠宁叹气:“我虽然离开了上清界,可仍是对上清界具有感情的。念及从前同门惨死,心中自然为他们不平。刚才正因你失控惨叫,方才让同门惨死。唉,也不是每一个上清界弟子都知晓你‘引路人’的身份,自然是死得十分冤枉。”   哼,上清界弟子因为眠宁失控而意外丧命,这不过是片刻间的事情。   一转眼,善良的眠宁居然就不当一回事了,反而心心念念跟沈灼计较。   一时之间,上清界弟子中也有许多人脸色一变。沈灼说得没错,眠宁是“引路人”之事,本就是一桩机密。也并不是每一个上清界弟子都有资格知晓的。   如今地面上,还有七八具血淋淋的尸首,血迹还没干呢。   眠宁足踩地面,忽而觉得足心发毛,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也因如此,她心虚之态也尽数落入别人眼中。   沈灼现在脱离上清界了,破罐子破摔,从各个角度黑上清界:“哼,知晓内情者,自然会多带一些元魂草粉末。死的自然是不知内情,不懂自保的。他们纵然听从吩咐,带上元魂草香囊,却不知晓这其中用处。”   死的确实是上清界低阶弟子,其中好几个是俗修。这些修士虽然对沈灼避而远之,沈灼却忽而觉得他们其实也是很可怜可悲。   暗中,陆音蓦然攥紧了腰间香囊。   她手轻轻颤抖,因为陆音也不知晓此事,可她已经不算是低阶弟子了。   其他仙玄宫近侍,皆多带元魂草,唯独自己只随便佩戴一个香囊。难怪之前林月师姐看自己眼神十分奇怪,蕴含几分嘲讽。只因为自己纵然被选拔为近侍,仍然打着炮灰的标签,是可以被牺牲之物。   纵然出卖朋友,自己仍然成不了真正的自己人。说不定,纪雪君等大修还会觉得自己可笑,像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可笑之物。   陆音其实也不需要别人照顾庇护,可她发现自己被当作傻子。   一股子酸意顿时浮起在陆音心头,使得她心尖儿微微发颤,十分难受。   她蓦然咬紧了唇瓣,心想陆音你活该,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实则世上之人,没几个心甘情愿的成为炮灰,陆音也不例外。   出于顶端理论,在场不知情的上清界炮灰才是大多数。他们和陆音一样,此刻心中震惊,并且内心受到暴击,心中也添了几分怨意。   眠宁到底是自诩善良的人,此刻也不免心虚,更隐隐生出了几分惧意。   怎么莫名其妙的,自己便成为别人仇恨的对象了。她,她并不是故意的。   眠宁心神恍惚,也自然没留意到沈灼。   萧雪元却窥见沈灼身子不断往后退,好像一滴水融入海洋一般,融入那些入秘境的修士之中。   一时间,萧雪元内心微微一怔,竟滋生不甘。   他有一种渴望,盼望沈灼留下了。哪怕沈灼已经脱离了上清界,并且总是对上清界插刀开嘲讽呢。   便算如此,萧雪元心里也有些舍不得。   这种心绪,也令萧雪元微微一怔!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如斯不可理喻的想法。   不过事业在前,哪容萧雪元分心,他自然遏制主自己,使得自己不要追上去。   此刻的沈灼,也迅速从法宝囊中取出披风面具,飞快将自己装扮起来。   其实她早有打算,入秘境之前将自己乔装打扮一番。只不过初入时骤生变故,使得沈灼来不及如此罢了。毕竟沈灼得罪不少,秘境又是死亡率很高的所在。一不小心,自己怕是忽而莫名就牺牲了。   披风加面具,是入秘境修士们的标配。除开几个大宗门,其他小门派弟子乃至于散修,很多都是如此装束。乍然一看,俨然便是秘境统一工作服。   毕竟财不露白,对于修士而言也是如此。这些修士若摘取什么宝物,自然生怕被人惦记,到时候来个杀人夺宝。   那么大家都打扮得这么普通加低调,谁也不知道哪个手中有货,对方又是什么实力。   故而在秘境穿秘境统一服装,是最合适的。   沈灼顺便还给自己足踝上铃铛贴上一枚静音符,使得那铃铛不再响。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子甜甜的花香,这些花香十分醉人,可是因为身处秘境,反而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沈灼也给自己嘴里迅速喂了一颗凝花丹。此丹能对大部分植物毒素攻击有防护作用,能最大程度让沈灼在这一层空间保持神智清明。   那凝花丹让沈灼压在了舌下,一股子苦味就顺势蜿蜒至舌尖。   沈灼打了个机灵,顿时也是清醒了不少。那甜甜的花香,果真是有些古怪。   此刻入秘境的大部分修士,都还围绕在上清界修士周围,趁机蹭攻略。   沈灼在上清界备受折磨,自然对上清界生出了一股子难言的厌恶。若是按照沈灼自己心情,她自然也是不愿意再见上清界那些妖魔鬼怪,只盼离他们越远越好。   可是抛开个人情绪,沈灼也知晓攻略该蹭则蹭。   特别是根据眠宁所言,这一层流动的是各色灵丹妙药。这对身躯残损的沈灼而言,也颇为吸引力。   如此诱惑之下,区区个人情绪又算得了什么?   沈灼内心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换装之后,又折返而去。   此刻她混迹于一堆蹭攻略修士之中,也并不显得如何的扎眼。   方才那股子甜香,源于大梵罗花,此花主花巨硕无比,花香甜蜜醉人,毒性却不强。   故而修士纵嗅其香,也绝不会有太大的个体伤害,故而并不会十分警惕。   渐渐的,修士神识变得迟钝,便会中招。   此花花瓣舒展,就会将中招修士一一吞噬,猎食进补。   沈灼给这朵花打标签:属性平平无奇。   此等秘境之中,能有此花,也很正常。杀戮修罗场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食人植物凑数。   不过也不知晓是否因为上清界弟子这些年太过于养尊处优,缺乏警惕性。有几个上清界弟子被其花香所迷,竟模模糊糊的,神智一阵子的恍惚。   眼见猎物熏得差不多了,一瞬间大梵罗花破土而出,张开一片片被子一样的花瓣,准备将人就此吞噬。   若换做苍龙界和妖域,这两大宗门走弱肉强食修罗场路线,带队上司也只会觉得这几个弟子怯弱该死。   不过谁让眼前这几个弟子是出身上清界,上清界是最讲感情的。   尤其这其中还有一个圣洁纯善的纪仙子,只见纪雪君手执融雪剑,连绵不觉剑气向着那朵巨花斩去。   如此剑气挥洒间,眼前巨花也轰然碎裂,就此消散。   空气之中流淌一团团花粉,凝结成一团花粉云雾,流淌诱人的恶毒的甜香。   纪雪君却退后了几步,面颊苍白若纸,竟无丝毫血色。   萧雪元随手一挥,散去那团花雾,自然搂住了纪雪君的纤腰。   纪雪君脸颊似有感激之色,不过她一向走坚强大气路线,并没有在萧雪元怀中久留。她足尖方才沾地,就轻轻的从萧雪元的怀中挣脱出来,玉容一片凝定。   她从不卖惨,却坚强得令人心疼。   纪雪君那张漂亮的脸蛋也没什么血色,不觉缓缓说道:“师弟,我之前已然受金乌鸟之伤,虽竭力恢复,可终究不成。”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世间大修,皆将普通修士视为蝼蚁一般,丝毫不知珍惜。   然而半圣之境的纪雪君却肯为几个普通弟子催动伤势,有人眼底也有些不同。   果真清新脱俗,不同于那些自私自利妖艳贱货。   有人觉得她迂腐,有人却把纪雪君视为正道之光。无论如何,纪雪君在人设运营上是下了血本的。   此刻她更不愿意成为萧雪元的拖累,主动提出自行离队,不必带上自己。   萧雪元面色变幻,忽而轻轻点点头:“姜重,劳你照拂师姐。”   他竟当真舍了纪雪君,免得纪雪君成为自己的拖累。   旁人瞧在眼里,自然越发为纪雪君不值得。萧雪元宠沈灼那个下界俗修,却对纪雪君如此冷漠。纪雪君再冷傲,似乎也不得不受此委屈。   于是此刻上清界的修士分成两拨,分开行事。   萧雪元战斗力上清界第一,又手握眠宁这个剧本,又有大半弟子跟随。那么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才是上清界的主力军。相反纪雪君受了伤,身边只有小猫两三只,看着也凄凉。   不过就算这样,苍龙界的魔修也不大放心,仍扔了个魔修去跟着。   至于妖修这边,厉月则主动说道:“凤梧,纪仙子身受重伤,不如我护她一程可好?”   元凤梧似有不悦,大声说道:“你倒总是这般怜香惜玉,是真不放心这位纪仙子呢,还是怜惜上清界的女修?”   厉月似有不悦,他瞧了纪雪君一眼,忽而扭过头去。   厉月虽没说一句话,脸颊却浮起了一阵潮红。看来他确实是个多情妖修,对纪雪君生出兴趣了。   少君与少君之间,也是有阶级划分的。   显然妖修队伍之中,是以元凤梧为尊。这只暴躁凤凰十分自我,故而也是事事要强,厉月也根本奈何不了他。反观厉月,却是性情温和,不够果决凌厉。   沈灼若为求宝,本来应该继续跟着萧雪元。   可她面具后的面孔却是嘲讽脸,对在场修士演技称赞一番,旋即选择跟上了纪雪君。   分队之后,跟在纪雪君身边的修士并不多。   此刻纪雪君已经到了一处瀑布之前。   那瀑布水潭竟是整块碧玉凝结,地下玉砂流淌,潭水清澈似玉。瀑布水流奔涌,泄入水潭之中,却似总倒不满。   纪雪君已经停住了脚步,轻轻的坐在一块玉色大石之上。   姜重就在她的身侧,面容微凝,冷若冰霜。   纪雪君蓦然伸出了手指,遥遥向沈灼一举:“沈灼,你要跟我到何时?”   她十分笃定,一口拆穿了沈灼的马甲。   沈灼身子往一边移动几步,纪雪君的手指也向一旁转移。   看来纪雪君并不是随便诈一诈,是笃定这位普通而平凡的修士就是沈灼。   那么再掩饰就没什么意思了。   沈灼手指轻轻揭开了面具,拉下了披风。   看到沈灼如此,纪雪君更有一种胜券在握的自满之感。她嫣然一笑,取出了一把碧色的梳子,轻轻的梳理墨色的头发。   “你这些掩饰,也不过如此。便算闯秘境的散修,很多也会约伴而行,单独行动的也不多。”   意思就是大家都会组团,像沈灼这样的单身狗确实不多了。   “当然世间修士,也不乏特立独行之辈。只是肯一人闯秘境的修士,则必定是对自己实力十分自信,修为也远胜旁人。而你呢,修为已毁,只能靠符篆使得自己身份轻盈。那么这样的单身修士是何来历,也是呼之欲出。”   纪雪君叹了口气,居高临下:“你的这些手段,只会让人觉得很可笑。这可真是,幼稚之极。”   纪雪君并不介意向别人展露自己的聪明才智,更何况在场也有观众欣赏。有上清界冷傲的姜重,有妖族的少君。   一朵美丽的花,是需要一些庸俗平凡之物衬托的。那么沈灼就是衬托之物,用来衬托纪雪君的美好。   衬托物沈灼却并没有生气。   她甚至微微一笑:“若不跟着纪仙子,又怎么能寻觅到这层空间真正的关键机缘呢?”   一瞬间,纪雪君手指僵了僵。   她本以为沈灼跟随自己,不过是出于私人的仇恨。而纪雪君呢,也不介意自己被人仇恨。   然后纪雪君就笑了笑,那笑容仿佛在说,你当真猜错了,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   一个人有时候表达一个意思,并不需要用嘴说。她的眼,她的眉毛,连同脸上每一条肌肉,都会说话。   如果沈灼只是猜一猜,纪雪君是绝不会让她诈出来。   沈灼缓缓说道:“上清界虽然隐瞒了眠宁是‘引路人’的事实,可是大约也会想到,这个秘密会让别人知晓。眠宁确实没有说谎话的急智,可如今上清界让她背熟一套说辞,让她引开别人的注意呢?纪雪君,你故意受伤,无非是趁机为上清界夺得真正的机缘之物。”   不得不说,萧雪元虽然不爱纪雪君,倒是对她颇为尊重,很是信任。   纪雪君无时无刻都在表现自己可以为他去死。   将卑微的情态,以高贵的方式表现出来,对于男人而言,也是很有效且有用。   沈灼继续道:“为此,萧雪元竟派出姜重守着你。于上清界而言,姜重可是极重要战力。若将他分出去,还不如将你留在队伍之中。再者姜重是不是惜花我不知道,可是眠宁却是一等一依赖姜重之人。她一害怕,嘴里叫的便是姜重。可方才分别在即,她居然一句舍不得的话都没有说。这显然因为上清界已经事先与她约好,故而她并不意外。”   “让圣子和‘引路人’去引开旁人注意力是冒险了些,可是也很有效果。不过,不过这么瞧出来的,可不止我一个人。上清界这些手段,只会让人觉得十分可笑。”   意思就是,苍龙界和妖域都已经将最出色的战力送到纪雪君身边。   被沈灼这一番说辞所激,纪雪君脸色不觉微微发白!   可她已经来不及愤怒,因为沈灼言外之意令人心惊。   沈灼轻轻侧身:“这位苍龙界不知名的修士,之前却是苍龙界修士领队之人。只不过众人留意的是魔修第一剑客无遮,故而你竟连姓名也没有。”   那魔修也跟方才沈灼走同款打扮,披风加面具,形象普通且平庸。   这一路跟来,他也跟哑巴一样,一语不发,低调之极。乍然一开,仿佛也不过是个苍龙界不得志的小炮灰。   此刻沈灼开口,他忽而低低一笑,嗓音竟颇为清朗:“无遮先生来此,其实并不是为了秘境,而是因另一桩任务受军师差遣。”   故而他才是苍龙界派来秘境搞事情的真正首领。   沈灼十分想要知晓黑衣魔修的名字,不过人家肯开口讲话,已经给了自己面子,实在不应该多问。   “至于厉月少君,更是深藏不露,好生令人佩服。虽然别人眼里,你是元凤梧的陪衬,可是实则,是元凤梧听你的话才是。”   厉月又温柔的笑起来,他笑时候眼睛轻轻的眯起,还有可爱的卧蚕,显得特别的亲切。   沈灼:眯眯眼都是怪物!   厉月温声说道:“只是这一次任务这样罢了,毕竟女帝有令,这一次任务他受我驱使。我们妖修,是很尊重上下之别的。”   他虽然仍然在微笑,气质顿时也变了,温柔之中夹杂着几分危险。 第30章 阿渊:上清界就这?   看着厉月那样儿吗, 沈灼便算是猜到了几分,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你谁啊, 刚才温柔的小哥哥去哪里了?   至于在场散修,这其中可能也有机智的隐藏完结。不过这些修士大部分,都是冲着纪雪君正道之光人设来的。   纪仙子为人正直善良,我等若出了事,纪仙子说不准还会救一救呢。   现在沈灼这么说,在场数目不算多的散修也内心不是滋味。   纪雪君从不回应这些诛心之论,她只是玉容凝定,带着一份说不尽高雅。她是修士中的贵族,一举一动极尽美丽。   何须解释?一个人若崇拜另外一个人, 就算证据放在眼皮子底下, 也会千方百计替这个人开解。   理由?自己想好了。若等自己开口解释, 那就俗了, 那才落于下乘。   姜重就立马证实了纪雪君理论的正确性,他立马脑补纪雪君为了上清界违逆本性, 强自忍耐,受尽委屈。   那他这脑洞也没人能战胜不是?   厉月唇角犹自带着温柔的笑意, 眼神却扫过了在场修士。道理显而易见, 在场修士皆会是争夺关键法宝的竞争者。   他唇角笑容和煦如暖阳, 不过眼神这般扫过时,这些修士心尖儿都生出了一抹寒意。   厉月柔声说道:“沈灼姑娘如此优秀,为何上清界竟丝毫不知晓爱惜,反倒将你如此羞辱欺凌?我瞧在眼里, 也好生为你不平。”   沈灼也还罢了,她只是随便听听,并不真的把厉月随口说的话当真。   可纪雪君面色却忽而一僵, 可能于纪雪君而言,她本就介意妖修对沈灼另眼相看。纪雪君善于掩饰,并未将话说出口。姜重却冷笑:“妖族十分排外,厉月少君此言,倒是很是可笑了。”   厉月清丽的眉梢透出几许光彩,扬声说道:“那是从前了,自从罗刹女帝重归妖王之位,便海纳百川,吸入四方人才。从前妖族长老胆啰啰嗦嗦,女帝便一剑斩之。她有心振作妖域,自然也是无人可阻。”   沈灼:懂了,厉月顺应上面大政策,借跟自己说话由头趁机搞宣传。   纪雪君袖中手掌不觉死死颤抖,握成了一个拳头。   沈灼尚不知晓其中关窍,可纪雪君心内明白。现在沈灼已经这般洋洋得意,如果给了沈灼一个机会,沈灼必定会抓在手中,飞得极高。   纪雪君这般想着,本来苍白面颊也更少血色。   她原本不是那等用简单粗暴手段解决问题的人,因为纪雪君自知自己武力值不算顶端,因为她谨慎,因为她知晓世间原本没有永远秘密。可此时此刻,纪雪君却生出一抹杀意。   那杀意伴随而来的是挫败。   纪雪君安慰自己,能让自己如此为难的人,只有沈灼一个。   然后纪雪君就伸出手指,轻轻的将发丝拢在耳后。她手指头轻轻的一拂耳垂,那就像是一个讯号,提醒某人如此行事。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从人群之中掠出,一剑向沈灼刺去。   对方是气脉九阶修为,虽未窥见半圣之境,可已经十分的了不起。   那法剑凄厉似血,蕴含了几分凶狠之意。   与此同时,白魅感应到了对方存在,蓦然掠出。   魅影重重,白魅为护主人,更如一道白光向对方掠去。以白魅修为,便是萧雪元也要顾忌几分,故而沈灼才有资格如此放肆。   然而对方却是有备而来,一道天宝降魔伏魔符篆就从掌心化出,飞快扔向了白魅。   有人便咿了一声,此等一品符篆珍贵之极,也不是寻常修士可以拥有。   世上一品符篆产量不高,十数年间可能才会有两三道,自然珍贵之极。   一般拿到一道,都是当作保命宝贝来使。尤其在这秘境之中,此等符篆更是珍贵之极。最主要的是,沈灼现在手里也没什么宝货,能消耗资源来杀她的,则必定是有私人恩怨。   综合起来,那就是一个跟沈灼有私人恩怨的神豪。   这刺客随便扔出此物,乃是因为白魅乃是魅煞,归于无形生物,对症下药。   符篆飞速变大,啪的冲击了白魅,瞬间发出了凄厉滋滋声。然而此等法宝对于白魅这等顶级魅煞并不致命,冲击只是一时,白魅眼瞳白了白,又迅速回血恢复。   不过眼前刺客目的自然绝不是为了诛邪,而是为了杀人。   他扔出了神级装备,只是为了将白魅阻一阻,自己却向沈灼掠去。   换做一个修为精深修士,自己道具虽被暂阻片刻,也足可应付。可沈灼却是个废丹之人,受不得轻轻一击。不过沈灼这个刺客目标也是甚是乖觉,在自己身躯上多贴几道风行咒,迅速后退。   此刻白魅已经回过神来,那道符篆已经被飞快融化掉。魅魂一激动,他面颊又开始浮起了嫣红的泪痕。   白魅也开始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呼啸声,飞也似追刺客而来。   刺客自然没料到沈灼反应得那般快,第一时间就往外跳。他急着宰杀沈灼,加快速度,片刻间再向前掠动十丈。可此刻刺客的背脊已经升起一抹冷飕飕的冰寒之意,耳边也尽是魅煞尖锐凄厉的叫声。   他知晓已来不及,顾不得那么多,挥剑一斩,剑气向着沈灼掠去。   沈灼这个女修孱弱怕死,身上必定贴了许多护身之物。故而如此距离,这么匆匆发出的一道剑气,定也是不能真要了沈灼的命,至多不过令沈灼受伤罢了。   刺客心里不由得甚是遗憾,只恨不能杀了沈灼替纪仙子出气。   不过沈灼若是受伤,则必会在秘境处处受至制。   他出剑瞬间,一股凉意已经浸入自己五脏六腑。魅煞如此一击,使得他血液被冻,令他牙齿咯咯响动。   就在这时,有个人跑过来,抱着沈灼腰将她往一旁提了提。   剑气刷的一下从沈灼身侧掠过,斩了个寂寞。   身受重伤的刺客:=口=   将沈灼提开的阿渊微笑脸。   他和之前一样带着面纱,头抬了抬,唇角却也不觉泛起了浅浅笑意。   一瞬间,纪雪君捏紧了手指,却保持脸上吃惊神色,一副与我无关的路人神态。那废物既然刺杀不遂,就应该知晓将自己处理一下,免得连累了不该连累的人。   可沈灼如此心机,定然不允。   某方法而言,纪雪君是了解沈灼的。她前一刻这么想着时候,下一刻就听到沈灼脆生生叫着:“等等!”   白魅再来一下,就能将刺客化为冰粉。不过沈灼既然将他叫停,他也顿时助手。   他还不忘变个身,化去两道血痕。作为一只魅煞,他确实乖顺又敬业。   阿渊已经松开了手,沈灼瞧了他一眼,脸颊微微一热。之前自己确实没看错,阿渊毕竟是来到了秘境之中。   她感觉自己心里甜甜的,暗中却掐了自己一把,现在并不是儿女情长时候。   纵然纪雪君心绪混乱,却将沈灼这一刻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如此看来,沈灼必定是对眼前之人有意。难怪沈灼这些日子,竟和萧雪元淡了。   纪雪君忽而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   一个人有了在意之人,那便有了弱点——   这些念头模模糊糊的在纪雪君脑海之中一闪而没。而现在,这些并不是纪雪君该操心之事。   沈灼已经到了受重伤的刺客跟前,伸手撸去他的面纱。   是一个沈灼并不认识的男修,对方应该不是上清界弟子,这使得沈灼一皱眉头。   不过也对,某某人若对自己动手,自然不会招惹上清界的弟子。   沈灼掏出了一把小小的牛角匕首捏在手里,对上了眼前刺客。那刺客瞧在眼里,忽而轻蔑一笑。   只怕沈灼从未杀过人吧,身上也没有杀伐果决之性。如此性情,只会被人轻蔑。   沈灼先给他科普,指着一旁看着人畜无害的大红花说道:“此花名唤红魔,无香无毒,十分温顺。就是只有一样,见不得血。只要有人在它跟前流一点点的鲜血,此花就会从伤口一点点的侵入,借着将大把大把种子种入你的身躯之后。然后,不过片刻,你身上就会开出很多很多的花。”   伴随沈灼言语叙述,搞得原本不小心靠近红魔的散修两三只顿时惊恐脸掠开。秘境之中,没一种植物是无辜的。   沈灼先礼后兵,她科普完了后,才拔开匕首:“要不要,我在你的身上,划那么一道小小的口子?”   一时之间,沈灼那张文雅秀美的可人脸蛋顿时变得邪恶凶残起来。   纪雪君也瞧见那刺客脸上透出了几分惧色,一时间纪雪君血气上涌。   换做别的修士,可能也不会当一回事。因为目前为之,白魅战斗力也奈何不得纪雪君加姜重。修士界以力为尊,大家只要打得过,一向也没有别的烦恼的。   可是纪雪君却不一样,她是个十分在意自己人设的人。这既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弱点。   若被毁了人设,只怕纪雪君像是被撕了衣衫一般难受。   其实此刻那些人知晓又如何?魔界修士或者妖域少君而言,自然绝不会在意所谓的排除异己之事。   可保持清贵人设,自然也有草人设的妙处。   身处这残忍的修士界,在大家内卷日益严重时候,这个世界修士也会疲惫和累。纪雪君就要做黑暗中的光!   纪雪君的手指之中,已经有了一片小小纸人,上面有刺客的生辰八字,还有那么一滴魂血。   似她这般谨慎之人,自然想过失败之后怎样善后。   只要纪雪君轻轻催动这个纸人,就能将这刺客铲除。可纪雪君的心里面却说不出的焦躁难受,她一向不喜欢用亲手杀人方式来铲除异己的。纵然要这个人死,纪雪君有许多种办法,是完全没必要自己动手。   要她杀人,是证明她失控,证明她无能。   沈灼,她真是讨厌之极!   要暴力铲除沈灼,已经打击到了纪雪君的自信,现在还要纪雪君杀人灭口。   那刺客竭力不去看纪雪君,却仍然禁不住扫了纪雪君一样。   事已至此,纪雪君脸上神色还是那般温柔、悲悯。   一个人心存杀人之意,脸上却犹是菩萨之态。   那刺客顿时心中一怔,热血翻腾。   他忽而眨眨眼,对沈灼展露可怜之态,一副愿意向沈灼招认的样子。   沈灼便让白魅解除对方部分禁制,此人犹可说话,却不能向自己动手了   刺客蓦然咬住了舌头,吐出了一块肉。沈灼也没瞎科普,红魔花顿时飞快掠来,千道万道红丝掠来。   秘境中植物就是生得快,伴随那等滋滋之声,一朵朵鲜花花朵儿就在男子身上绽放,使得他化为一团空壳。   纪雪君袖中纸人已经化为碎片,她虽然已经安全了,心中却无边懊恼!   在刺客自尽之前,她已然催灭纸人,杀人灭口。   那刺客必有所感,临死之前心中也不知晓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已经被情绪摆布,丧失了判断力。否则自己定会知晓那人本是自己的信徒,一定肯为自己去死,拜倒于自己罗裙之下,虽万死也不悔。   可是现在,纪雪君只有满腹的懊恼。   而这一切,自然都是沈灼的错,沈灼打击了自己信心。   沈灼面色不变,心中却生出一抹恐惧。当年她穿越到这个世界,踏足修行一途,花了许多功夫,让自己看到各种死人不至于生惧。   不过现在,这个刺客好像是因为自己逼问而自尽的。   沈灼自然知晓这不关自己的事,心中却滋生与理智无关的凉意。不过她秀丽脸颊之上,可没展露半点。   四周都是豺狼,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被撕了个粉碎。   正在这时候,阿渊伸出手,将沈灼的手掌握一握,再松开。   不知怎的,那片刻暖意却也是令沈灼放松下来。   纪雪君的目光也落在了阿渊身上。   她想起沈灼因为陆音而绝望的样子,那般情态还当真令人觉得愉悦。如今纪雪君也想将这份愉悦再体验一次!   沈灼显然拥有了新的心理支柱,就是眼前这位戴着面纱修士?如无意外,纪雪君已经猜测出她是谁了。   这个时候,她听到沈灼向自己质问:“纪仙子,为什么随便一个修士,就有如此符篆?我还以为除了上清界,没人这般豪气。”   沈灼开始疯狂暗示。   纪雪君没理睬她,直接朝着阿渊说道:“这位仙友倒是修为精神,十分出色。你如此气概,自然不是默默无名之辈。若我猜得没有错,你便是曾经的天剑门首席弟子李静月,是不是?三年前,因天剑门和苍龙界生出嫌隙,故而你前去行刺魔族军师明无色,从此滞留苍龙界——”   沈灼微微一怔,阿渊,他当真是李静月的马甲?   阿渊微微一笑,既不反驳,也不承认,一副你猜的样子。   一旁的黑衣魔修蓦然说道:“李静月到了苍龙界,自然折服于军师魅力之下,甘愿魔气洗髓,成为苍龙界之人。他愿意为奴为婢,一生侍奉军师,那自然也是他一辈子的荣幸。”   沈灼也不肯定阿渊是否就是李静月,可听到黑衣魔修这么说,却生出心疼。   阿渊,他若真是李静月,便被魔修如此羞辱吗?   她嘴唇动动,正欲说什么时候,阿渊却飞快侧身握住了她的手。   他微笑:“我不是李静月。”   沈灼内心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她感觉阿渊没说谎,他确实不是李静月。   不过对于纪雪君而言,眼前男修自然是在说谎了。   “你腰间佩剑,乃是当年李静月的七星剑,独一无二。此等兵刃,我自然也是相熟。不过也怪不得你出语否认,只因天剑门待你实是太狠。当初你去苍龙界行刺,也是奉师门之命。可是事发之后,天剑门却将你随意丢弃,宣称将你逐出门墙,从此不再是天剑门弟子。而你青梅竹马的师妹,也改投别人怀抱——”   沈灼心想,这是怎样的男频狗血文剧本?   纪雪君的嗓音充满了体贴:“可你成为魔修,便当真快乐?你在苍龙界中,始终便是一个外人,苍龙界军师又怎么会当真器重你?这次入秘境,你也混入散修之中。天剑门确实对不起你,可是人族修士也并不是像他们那般怯弱无情。”   比如上清界,上清界就是如此圣洁有力。   黑衣魔修内心骂娘,心想自己跟纪雪君这娘们有何冤仇,她居然莫名其妙发言替自己向上司挑拨离间。   真.李静月赫然便是眼前黑衣魔修,心里却苦得很。   好不容易搞到一份有前途的工作,纪雪君居然来给自己拆台。   阿渊伸手摸摸自己下巴:“我虽不是李静月,可是照你说来,李静月确实应该不喜欢苍龙界。”   纪雪君听他这么说,不觉眼前一亮。   黑衣魔修李静月厉声:“你放屁,纪雪君,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天剑门不过是个中等门派,资源有限,掌门为人怯弱。李静月能入苍龙界,给军师为奴为婢,是他几辈子修来福分。你以为你是谁,竟枉自猜测李静月的心思?李静月不投苍龙界,难道要投上清界?”   沈灼心里有些古怪,这黑衣魔修应该是个心机深沉之辈,之前也走沉默寡言路线。唉,好好的怎么就跳脚起来,还跳得那么高。   更魔幻的事情还发生了,黑衣魔修居然还开始吹沈灼:“沈姑娘天资聪颖,容貌美丽,比你这纪仙子强百倍千倍。你不能容物,既因嫉生恨,将她一番迫害。上清界风气,是远远不如苍龙界,你还好意思就此夸耀。”   沈灼无语哽咽:这黑衣魔修怎么了?   天资什么的先不谈,纪雪君确实是个极出色的美人儿,在上清界艳压群芳。   若单论容貌,纪雪君确实优于沈灼。   之前黑衣魔修只是淡淡跟自己说几句话,现在却将自己吹上天。   沈灼还不至于如此漂浮,只觉得魔修集体荣誉感真强,顺手就拿自己当枪。   姜重忽而面泛怒色,蓦然一剑斩去。   黑衣魔修漫不经心抽剑回防,咔擦一声,顿时也剑气纵横。   他竟也是半圣修为,就和沈灼说的那样,确实是苍龙界派出的深藏不露人物。   得罪上清界修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李静月是个不要脸的人,时刻关注上司个人情绪。   他发现阿渊唇角微微上扬,完全是对自己说辞的肯定,不觉心中大喜,觉得自己这一次收获颇丰。   纪雪君也觉得魔修言语甚是粗鄙,却玉容凝定,仿佛充耳不闻。   她仍然对阿渊这个“李静月”下功夫。   “而我们上清界,绝不惧得罪苍龙界,只要你轻轻站在我身后,那就再不必担心什么。魔修给的再多,终究非你所要。相信你心中想要的,始终便是当初天剑门和你青梅竹马的小师妹——”   男人最想念的女人,就是得不到的女人,还会把这种得不到视为所谓的爱情。   纪雪君自然深谙这个道理,一边这般安抚,一边唇角浮起柔和的笑容。那抹笑容,令人不觉心神为之一清,让人联想到岁月静好,生出几分厌倦权势的心态。   她就是用这种自信的态度,使得别人对她甘愿臣服。   陆音是这样,眼前的“李静月”也是这样,那么沈灼也注定会绝望。   之前刺客肯为她去死,也令纪雪君的自信心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那么现在,她要乘胜追击——   阿渊嗓音里却有一缕戏谑与不屑,轻轻笑着:“就这?”   他伸出手,将手搭在了沈灼肩膀上。   沈灼的自信心不断恢复,纪雪君的自信心不断受损。   纪雪君犹自强撑,以那一副淡定大方的姿态说话:“先也不必如此拒绝,我知晓你重情意,觉得可能对不住阿灼。可是有时候,你究竟想要什么,无妨考虑清楚。”   这种说辞,她曾经在陆音跟前说过。   那黑衣魔修也好生了得,他一边跟姜重互撕,一有机会大喘气扬声自证清白。   “呸,那天剑门小师妹模样也就那样儿,若不是掌门之女,谁肯多看她一眼?那老东西见谁有用,就跟他掏心掏肺的谈话,说要把女儿交给他,顺便将天剑门给他继承。不过天剑门要收买谁,总还出了个女儿给人瞧瞧,总比上清界强,空手套白狼。纪仙子,你怎么不把自己许出去?”   因他分神,故而胸口被姜重砍了一刀,胸口添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不过黑衣魔修甚是彪悍,他受了轻伤,反而哈哈大笑,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阿渊微笑:“万一有人不喜欢纪仙子呢,比如我,那自己真不知道往哪里跑。”   阿渊微笑淡定,说出的话却相当具有杀伤力。   纪雪君从来没有受此如此羞辱,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一个人言辞激烈,可能为了掩饰心虚。   可像阿渊这般轻描淡写的,反倒具有某种真实的杀伤力。纪雪君只是习惯性笼络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会遭遇如此羞辱。   萧雪元虽不爱她,但很尊重她,将纪雪君捧得极高。   黑衣魔修吃吃笑起来:“是是是,跟这种女人在一起,实在是太吓人了。姜重,只怕你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纪雪君蓦然仰起头,嗓音轻轻:“阿重,不要紧的。”   她清润嗓音带着以大局为重的大度。   姜重忽而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就是机缘宝物应当即将浮现。那么事到如今,自己不应该跟魔修互撕,而是以大局为重。   沈灼也跟打了鸡血一样,忽而提起精神来。   眼前诸般奇花异草,围绕着玉石瀑布,也不知晓其中哪一株是机缘宝物。   那黑衣魔修胸口有伤,他忽而抽剑再在伤口上补了一记。   一剑划了下去,之前流血的伤口竟也这般渐渐愈合。   这实在是一桩诡异的秘法。传闻中魔修会抽出一块自己的骨头,炼制成药剑。此剑能治愈自己身上伤势,十分神奇。只不过这抽骨之疼,也非常人可以忍受的。   沈灼不由得心想,虽然这位魔修刚才阿渊一唱一和像是讲相声,可是实则不过因为不满意上清界。到了现在,说不定两者也还是竞争对手。   对于其他苍龙界修士,沈灼还是充满警惕的。   也不是别人帮忙骂两句纪雪君,就成为了所谓的好人。   不过这些警惕,从来也不包括阿渊。   此刻四周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凝视纪雪君,用非常认真的态度观察纪雪君的微表情,想从中寻出端倪。   沈灼自然也是如此。   她比旁人多一点优势,那就是对纪雪君的熟悉。   沈灼发现,纪雪君似乎,似乎有些不安? 第31章 沈.最强层数。灼   纪雪君看着非常的平和高雅, 十分有风度。那位黑衣魔修虽喷了她,她却并未失去自己从容。   污言秽语过耳, 宛如耳旁清风。   纪仙子的姿态也十分超然脱俗。   不过沈灼发觉她面色虽是不变,手指头却是忽而伸手扯了一下衣服角。这个动作,沈灼也曾见到过。   那是在半年前,沈灼刚刚炼成了碧水之瞳。那时候纪雪君面颊温润,并无丝毫的嫉意,却轻轻扯了一下衣服角。   一个人将自己修养修炼到了极致,却是总会有一些自己都没留意的小动作暴露内心属性。   那时候沈灼便心生寒意,模糊觉得有些不安。   此刻沈灼窥见纪雪君这般举动,心里就觉得纪雪君只怕有些虚。   这使得沈灼心里面忽而有一点想法。   难道纪雪君并不确定机缘宝物究竟是什么样儿?   因为眠宁这个活攻略走的是触发机制, 需眠宁到了清古大墓亲自解锁, 确定细节。   若非如此, 上清界也不会非要带眠宁前来, 给自己任务平添累赘。   可能纪雪君知晓机缘宝物在这玉石瀑布一侧,却不知晓具体形态。   想来纪雪君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寻觅, 没想到在场来了这么多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当然这其中不算沈灼,沈灼只是个菜鸡。   沈灼目光落在了纪雪君腰令之上, 这是上清界弟子传讯之物。   一旦眠宁攻略更新, 想来便会通过之物告知纪雪君。   不过现在难度增加, 纪雪君也不是很有把握。   之前沈灼目光逡巡,已经暗戳戳的观察了四周环境,有嫌疑的机缘宝物有三样。   一则是离潭五丈的紫石花,再来瀑布之上有一颗墨玉石株, 此外水潭右侧生了一棵碧灵蔻。   幸好沈灼精通药性,有丰富的储备知识,此刻心中也是大致有谱。   神物现世, 则此地草木之气滋长,使得灵药成型,催熟后方显本来形态。   这三株植物看着都很有潜质的样子,也不知晓哪一株会被催成绝世神物。   大家等待植物催熟之间,都安静下来,保持了短暂的和谐。   阿渊在一旁瞧着,觉得可以加快一下剧情,故而不觉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一股子草木灵力顿时喷涌而来,萦绕了整个玉石瀑布!   在场散修个个目瞪口呆,内心不是滋味。   纪仙子来此,果然是有所图谋。   但凡神物现世,则必有异像,此刻也是如此!   受这灵物的王霸之气影响,在场植物都纷纷疯狂开蹭,借此灵气提升自己,不断进化。   一颗王者灵物,带飞一片。   之前沈灼窥见的三株植物更是这片区的种子选手,借此吸取灵气,形态不断变化。   一瞬间沈灼肾上腺素飞快地飙升,暗暗的咽下一口口水,手心尽数是汗水。   沈灼,淡定!   纪雪君脆生生唤道:“姜重!”   伴随纪雪君手指一指,姜重果然身躯一动,向着那棵紫石花掠去,身影飞快。   沈灼瞬间也被带了节奏,一瞬间也想要跟上去。   好在她是个冷静的人,好在她已经做了分析。   纪雪君此刻并不知晓机缘宝物形态,她虽不知晓墨玉石株和碧灵蔻哪一株是真命天子,却一定不是紫石花。   沈灼身子本能想要动,理智却强行压制住她的身躯不要动。   此刻姜重又和李静月二度开撕,撕得惊天动地。这两个半圣修为的大修要再次斗法,自然好大场面。可是处于极度亢奋的沈灼居然是彻底忽视,一个眼神也没有。   一个人精神高度集中时候,就自然无暇其他了。   沈灼拼命呼吸口气,她没去看剩下的墨玉石株和碧灵蔻,而是认真看纪雪君。   白魅虽具有一定战斗力,也不能艳压全场。   沈灼唯一能拼的,便是速度。   抢先一步摘取关键宝物,顺利通关,输入下一空间。   果然站在原地的纪雪君没看姜重。   沈灼飞快想,她没看姜重,可见所谓紫石花只是一个诱饵,所以纪雪君并不关系。   我猜对了!   她因为高度紧张,喉头动动,咽下一口口水。   她死死的盯着纪雪君,想读心专家一样观察纪雪君的微表情。   果然纪雪君垂下头,手指轻轻一拂腰间的传讯腰令。   到了时间,眠宁脑子自然触发了关键性攻略,再由此刻告知纪雪君。   纪雪君瞬间抬头,肢体动作是面前墨玉石株——   沈灼飞快想,是了,纪雪君虽有半圣修为,可她一向不是博斗型修士,又走温润和平路线。比起同阶修士,纪雪君显然过于谨慎,也少了些血性和凶狠。   故而纪雪君这样子的人,生来就不喜欢亲自用武力解决问题。   说简单些,就是纪雪君打架不行。   凡事有利有弊,便是如此。   总之就是纪雪君应该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打架干不过厉月。   这位妖族的厉月少君虽看似温柔,可这副温和皮相下却隐匿了阴狠残忍。   故而若纪雪君扑去真正的关键宝物,硬对硬是吃亏的。   那么纪雪君肢体语言看似是扑向了墨玉石株,实则只是引诱厉月扑空的障眼法?   本来跟沈灼一样谨慎的妖族少君顿时向碧灵蔻扑去。   厉月: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   沈灼一瞬间几乎也要做此判断了,然而片刻间内心又顿时说不!   那就是想来纪雪君也看出厉月心机颇深。   让姜重去夺紫石花是第一层套路,如果厉月未动,那么说明厉月不吃这声东击西之策。   那么纪雪君再来一次声东击西,是否思维过于死板?   纪雪君这个人胆小善嫉,为人自然很是不堪,唯一可称道的是还有几分脑子。   此刻纪雪君对付厉月,第一层是声东击西,却又算到厉月猜到自己声东击西,故而反其道为之。   沈灼:禁止套娃。   然而若是自己运用了套娃思维,实则是自己想多了呢?   她忽而想到,纪雪君是个谨慎的人。   一个人放着正确答案不扑,搞假动作迷惑别人,赌别人够不够聪明,这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厉月显然是擅于冒险的人。   可是纪雪君却不是。   纪雪君绝不允许别人挑战她的规则,甚至一旦有人不服从她规则,她便内心不安痛苦。   这其实是一种病。   这种有病的人,绝对不会搞刺激,万一厉月脑子没转过弯呢?   所以那机缘宝物,就是墨玉石株!   此刻纪雪君已要掠过水潭,去摘墨玉石株。   哼,以眠宁诱敌可谓是诱了寂寞。   关键时刻,还不是要靠自己?   好在她总是聪明的,能将自己想要的拿到手。   这一瞬间,纪雪君内心甚至染上了一抹得意。不过处于谨慎,纪雪君又将这份得意生生的压下去。   然后正在这时,一道冷冰冰身影呼啸而来,挡着纪雪君的去路。   白魅气势如虹,疯狂输出,掠动煞意道道!   纪雪君身躯不得不微微一顿,一颗心顿时往下沉!   趁着她身躯被阻止,沈灼已经到了墨玉石株跟前。   时间刚刚好,这株“墨玉石株”已经完成最后凝化,展露真容。   是天墨根!此物可以催生修士关窍灵识,随机催生异能!   不过这等天地灵宝,已经顺利让菜鸡沈灼摘入手中。   灵药:从此我姓沈!   纪雪君又气又恨,内心疯狂说不!她那动人美丽面孔之上,第一次透出了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嫌恶!她感觉自己被打了许多巴掌,本来苍白脸颊之上生出了滴艳的血红!   沈灼那俏生生的手指握住了灵药,就像是在纪雪君心口插了几把刀,使得她生出难以形容的挫败感!   摘了碧灵蔻的妖族少君也呆若木鸡!   厉月:我日!   作为一个聪明人,厉月陷入深深无奈。   瞬间失去对手的李静月倒是最乐观的一个,他趁着最后机会,撸走紫石花。   怎么说自己也捞到点好处不是?   苍龙界最可怕的上司在此,自己怎么也落不到好,得不到最后,也得有所收获不是?   几位失败大修之中,李静月的心态是最稳的。   反应过来的姜重已经杀向了沈灼,一剑如此刺去。   不过这个时候,一条手臂已经扣住了沈灼的腰,使得沈灼战术性后仰。   阿渊带着沈灼才后仰到一半,顿时嘭的消失。   由于某人快进了剧本,导致全体成员强自通关,进入第二层空间。   在场修士大都没采够灵药,不免内心愤恨之极!   转眼间,他们眼前景色一变,也散入清古大墓第二层。   下坠的瞬间,沈灼脑子微微晕眩。   她精神先是高度紧张,之后又受到了强而有力的空间冲击,故而也是暂时性眼前一黑,身躯微微一软。   幸好一条手臂将她抱住,使得沈灼不至于跌落。   等她反应过来,察觉自己在一处阴暗的斗室之中,眼前有一道熟悉身影。   阿渊手指轻轻按在她额头上,将天墨根送上前。   他还夸奖:“阿灼,你可真了不起。”   阿渊唇角上扬,似笑了笑。   “来,吃了吧。”   也是,秘境之中,当吃则吃。要是留着,只怕也会被人抢了去。   沈灼也不客气,取了几样温和药草,辅佐灵药一口口食尽。   天墨根药力极强,沈灼也已经感受到丹田传来一股暖洋洋的温暖之意。   秘境之中,处处都是套路。沈灼忽而心想,可是阿渊却并没有想过夺走这件关键宝物。   自己自然是相信他的,从无怀疑。而且阿渊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果真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   沈灼不但丹田发暖,心里也暖洋洋的。   能跟这么一个同伴在一起,实在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   在这处处凶险的秘境,沈灼却忽而感受了某种甜蜜。   阿渊甚至伸手到她后背,替她推宫过血,令沈灼慢慢消化药力。   刚才一切发生得太快,平静了一会儿,沈灼才终于消化掉自己确实夺得了关键宝物,并且顺利服下的事实。   这时候,沈灼的手掌才开始轻轻颤抖。   巨大的快乐和痛苦一样,因为冲击力太大,一瞬间脑海都是空白的。   然后慢慢的,沈灼才一点点的开始适应这种愉悦。   从前自己的人生已经跌入了黑暗,可是现在,沈灼已经开始看到了光芒。   无论是服下的灵药还是身侧的阿渊,都让沈灼生出了这样子的感觉。   她还想起方才纪雪君那不可置信的脸色。   纪雪君是个善于掩饰的人,沈灼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脸色那么难看。想到了这儿,沈灼也不厚道的笑了笑。   此刻的纪雪君也被迫落入第二空间。   她入第二空间,却不像沈灼那么从容。   一瞬间,数道阴灵侵入,扑上了纪雪君,下意识想要吞噬这鲜活的生灵。   这第二层秘境,显然走的是凶灵主题。不过那些凶灵显然畏惧阿渊,并未靠近对方,使得沈灼可以安然修行。   纪雪君剑气一动,将这些凶灵驱散,面颊犹自凝结冰冷的挫败之感。   “雪君,你无事吧?”   此刻姜重在纪雪君身侧,不免有些吃惊。   其他修士已经分散在秘境各处,姜重倒是随机分配在纪雪君的身侧。只不过纪雪君此刻的神色,却让姜重感觉到了无比的陌生。   他印象中的纪雪君,一向也是宽容大方,优雅从容的。   可是如今,他在纪雪君面颊上看到了浓浓的不甘和愤怒!一个女人脸容再美,若是写满了嫉意,那也并不会如何的好看了。   纪雪君却浑然不觉自己的小粉丝有点意见。   她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般愤怒。沈灼摘了灵药得意洋洋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令纪雪君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此刻纪雪君额头和脸腮都渲染了两抹晕红,分明已经踏入了迷障。   姜重素来冷傲,此刻也是忍不住再问一句:“雪君,你可安好?”   其实姜重自己内心之中,何尝不是十分憋屈。   明明引路人是属于上清界,结果机缘宝物却让沈灼那个弃徒给拿走。机缘宝物也算了,妖域、苍龙界都有斩获,唯独上清界什么都没有捞到。   若能看到沈灼,他甚至可以猜到沈灼会是怎样的开嘲讽。   纪雪君忽而微微一笑,樱唇呕出了一口鲜血。   “我,我很好啊。沈灼,她并不是因为聪明才夺得关键宝物。她只是恨着我,我想要什么,她必定要到手。故而我诸般心机,便算骗过了魔修妖修,却让她这个不聪明的女人占了便宜。是呀,她就是命好,生来就运气好,她本来——”   沈灼本来什么,纪雪君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姜重是赞同纪雪君的,沈灼并非聪明之辈。   如此一来,总归是沈灼运气好些,得了这般好处。   可是,可是这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在于眼前的纪雪君不对劲。   纪雪君不对劲,是非常非常的不对劲。   姜重心慕的优雅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眼前的纪雪君脸颊之上写满了嫉妒和不甘,使得她颜值直线下跌。   一时之间,姜重竟隐隐觉得眼前的纪雪君很是陌生,都不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位。   简直,简直像是夺舍了一般。   他看着纪雪君将她手掌心掐出了点点的鲜血。   男人心里的仙女是不用上厕所的,纪雪君这些嫉妒,简直令姜重备受打击。   然后纪雪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眼底癫狂灼热之色终究缓缓散去。   她伸出手指,轻轻理好了发丝,甚至吐出了一口气。   她似乎终于恢复了正常。   “虽然,我自然是愿意这么想,可是沈灼确实很聪明。我实在不应该,这么贬低她。等到下一次,赢的一定会是我们。阿重,我们到了第二层空间,必定要设法去赢!”   纪雪君也算是克制住自己情绪了。   可姜重并没有深思沈灼是否愚笨,反而,反而很介意纪雪君方才的表现。   姜重仍然很看轻沈灼,而且觉得纪雪君似乎一下子也变得陌生起来。   恢复了正常的纪雪君也察觉到姜重的变化,心里微微一沉。   她靠着琢磨男人的心理,使得自己许多时候游刃有余,可是却连半点本性都不可以展露。   这一切,自然是因为沈灼的存在。   另外一头,沈灼已经调息完毕。   不过这只是天墨根第一次的发作,此物药力会阶段性发作,使得沈灼逐步解锁属于自己的新能力。   也因如此,沈灼心里面也不觉浮起了一缕兴奋和亢奋。   这就跟开盲盒一样,开的就是刺激。   阿渊却凑过来:“阿灼,我们来玩个小游戏,你说好不好?”   沈灼问号脸,却又不忍拒绝他,故而点点头。   她想,自己似乎总舍不得令阿渊失望。   阿渊伸出手:“不如,我们玩剪刀石头布,猜拳好不好?”   沈灼温柔瞧着他,心想阿渊真可爱。   阿渊:“我告诉你我要出剪刀,你猜怎么才会赢我?”   然后接下来沈灼就出了石头,赢下这一局。   阿渊一脸严肃:“嗯,我虽然告诉你我会出剪刀,但是你必定会觉得我是故意影响于你,故而反其道行之。可你又猜到我会这么让你猜,故意为之。不知道,你想到第几层。”   沈灼叹了口气:“你说什么,我就相信了。”   这话攻略度爆表,阿渊也有些抵不住,结结巴巴:“是,是吗?原来是这样。阿灼,你没想过,我会骗你吗?”   沈灼回答也很哲学:“你骗我一次,我就不会再跟你玩游戏了。阿渊,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沈灼温柔脸。   阿渊:等等,我尽量。 第32章 标签:咸鱼、过气、思维固化……   阿渊如此情态, 沈灼也猜到他心中有鬼。   不过从前阿渊跟自己只是笔友,沈灼也不至于如此上纲上线。   她故意一脸好奇, 面露狐疑。说到底,她实在渴望跟阿渊毫无保留。   阿渊待她虽无恶意,可整个人却好似笼罩于迷雾之中,朦朦胧胧的让人瞧不清楚。   沈灼本想套路一番,可这个表情也没有保持多久。   “好啦,阿渊若有什么秘密,以后想说时,可以告诉告诉我。”   一个人有难言之隐,和恶意欺骗是两回事。   阿渊嗯了一声, 微微一笑。   阿渊想, 阿灼待我这么好, 我也应该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这样想着, 大魔王心里也充满了温情。   阿渊想:不过,到底哪一个?   他手一挥, 比出七星剑:“我并不是李静月,这并未骗你。这把七星剑, 曾经是李静月爱剑, 只不过他踏入苍龙界, 也将过去种种都放弃。”   那么这把属于李静月曾经爱剑,也扔在了苍龙界的仓库里,成为了一块废铜烂铁。   沈灼闻言,也不觉生出了几分好奇之意。   “那你是喜欢这把剑, 欣赏李静月这把弃剑?”   阿渊在沈灼面前老老实实说老实话:“不是,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是李静月,有什么事也算在他头上。”   沈灼瞠目结舌, 旋即劝他:“阿渊,这么做,不好。嗯,是李静月有什么对不起你吗?”   李静月一向勤劳,自然也没有对不起他这个上司。   阿渊肯用用他的剑,他还十分荣幸,只怕会欣喜若狂。   可是沈灼这么说了,阿渊连句辩驳都没有。他微笑:“好,我都听你的。”   那七星剑也算是一把宝剑,只可惜遇人不淑,被李静月弃剑证道之后,又让阿渊随手打入冷宫。   他从法宝囊中再取一把剑,捏在手中。   此把新剑光润如新,颜色如墨,却不像金属器物,而像是玉石所制。墨剑如玉,也熏得阿渊身上添了几分温润之气。   看来阿渊也是个囤物小达人,法宝囊中收藏颇丰。   沈灼感觉他这一点和自己特别的相似,一不小心就又找到和阿渊相似点,心里也觉很暖。   此刻沈灼已经休息完毕,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热血沸腾,可以再战。   阿渊咳嗽一声:“你服食了天墨根,我看还是留在这个好好休息。阿灼,你陪我多说说话好不好?”   什么秘境闯关,对于阿渊而言自然没有丝毫得吸引力。   这对他而言,是极为腻味之事。   倒不如让阿灼陪自己说说话。   至于关键法宝什么的,他多送阿灼一些,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沈灼微微有些惊讶,她目光扫向了阿渊,旋即眼底流淌了一抹了然。   沈灼微润的眼里透出了体贴和怜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伸手握住了阿渊的手,带着他坐下。   “其实秘境之事,虽然很凶险,不过我们不会有事的。”   阿渊先是呆了呆,忽而便明白过来。   沈灼脑补自己上一次闯秘境,搞出点心理阴影,就跟一个人一次溺水,便会畏惧游泳一样。   现在沈灼还温柔起来,准备给自己来个心理开导,上演一出互相救赎的戏码。   不过此刻他被沈灼温软手掌握住,心里很是享受,也没有挣开意思。   旋即沈灼手掌松开,阿渊微微一愕。   沈灼从自己法宝囊中拿出一本小册子出来。   阿渊满头问号。   沈灼将这本册子缓缓翻开。   “秘境由来,一开始出现的时间虽有些模糊,大致是三千多年前出现在我们这个世界。然后经过前代修士一些牺牲,故而渐渐对秘境有一定了解。秘境掉落时间不定,最长长达两百年时间消失,而这次清古大墓掉落是历史最短,只有区区三年。各门各派的典藏之中,记载了秘境各种凶险模式。不过最近这几百年间,我发觉秘境模式十分的——”   沈灼略顿了顿:“十分的老套。”   阿渊本来跟她排排坐,肩并肩,内心微微有些荡漾。   可听到了这儿,这位秘境之主顿时回过神来。   什,什么?   杀人诛心,沈灼继续杀他:“秘境危险模式繁多,令人防不胜防,不过这几百年间,我翻阅上清界资料,发觉秘境并没有什么新增场景陷阱。虽然一会儿古墓,一会儿深渊。说来说去,无非是把秘境内部分成几层,把以前用过的场景组合再利用。这类别也无非是丛林、雪山、深海、幽灵。”   就像一家出色的游戏公司,一开始各种设计令人惊艳。可渐渐的,却是固步自封,将自己从前的脑洞反复利用。   “就好像我们经历的第一层,以植物为主题的杀人秘境。元素也就那样几样,不是香气致幻,就是植物吃人,然后宝物在灵气刺激下不断进化改变形态。秘境若真有秘境之主,我看他最近几百年也不是很上心,造场景也随随便便。”   沈灼还拿手指头在小册子上戳:“你看,这一本是专门记载历代秘境中出现的植物陷阱,总共二百五十七种。其中幽食花出现了七十三次,出现频率相当之高。尤其最近几百年期间,基本期期必备。”   阿渊,不要怕,秘境都是模式化。只要我们做好资料,就算硬实力逊色于别人,也可以顺利通关了。   阿渊不觉口干舌燥,纵然想为自己辩白几句,却终究骗不了自己。   是~   自己最近这些年来,早对同时打几份工很是不满,这秘境之主也干得相当敷衍,设计也做得十分普通。   只不过他未曾想到,自己这一点居然会被沈灼窥出。阿渊脸色微白,干哑一笑。   他状态不是很好,沈灼十分心疼。   唉,自己始终无法鼓舞到阿渊。   沈灼也继续给阿渊打气灌鸡汤:“我未入秘境之后,也曾心生畏惧,也不知晓自己这番猜测对还是不对。等我入了秘境,方才知晓区区秘境不过如此。阿渊,你也是不必如因此沮丧的。”   她倒也不是因为顺利通关第一层就飘起来,而是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企图对阿渊进行鼓舞。   阿渊:别杀了别杀了。   沈灼轻巧的站起来,伸手攥紧了阿渊手掌,将他这样子拉起来。   大家不在一个频道,沈灼内心之中还生出了几分类似拯救阿渊自信的使命感,导致她眼神也是添了几分圣光。   阿渊内心哀声叹气,出神之际,一不小心就踩入这一层的灵杀陷阱。   清古大墓第二层主打灵体主题,有各种各样的阿飘飞舞,在这层空间如此狂欢。   一瞬间,两人跌入一个小机关。   周围一片黑暗,与此同时,一道幽远冰冷的嗓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之根本,原为挣扎求存。生出灵智生灵如人、魔、妖便成为万物之首,故而可以食牲畜,驭为奴。故而应当顺本性,应天道。这杀伐之试,在于此关之存一人。两个时辰后,此阵生灵皆化为齑粉。”   好端端掉进这个坑,阿渊一时无语。他谴责自己分神,琢磨着可要爆马。   他还未想好,耳边已经听到沈灼以讲解态度给自己分析:“就比如这个修罗空间,就是以灵杀为主通关层的经典设计。但操纵这修罗空间的乃是死物,也不是没有可趁之机。四百年前,李静月所在的天剑门有一对师兄弟入此空间,居然都活下来。不同则是,那位师弟只是身负重伤假死濒危。故而这修罗空间,就判断只余一人。”   典型的程序操作,如此操作自然是有漏洞。   沈灼手中已经添了一枚银针,准备闭气龟息。   阿渊不甘心,犹自抢救一下:“当年之事,也有许多修士如你这般想,可是在此之后,修罗空间却再无纰漏。”   他说了这儿,又怕沈灼误会,立马深情款款脸解释:“我是说,我还是想为阿灼你牺牲。”   沈灼心想我怎么舍得,却又被阿渊这假套路感动一番,伸手轻轻拍拍阿渊肩膀。   “阿渊,我们不要随便想着牺牲。”   沈灼摇摇足踝上的铃铛,不觉轻轻的摇了摇,化出了白魅。   可能感受到在场空间的杀伐规则,白魅一双眼睛也盯着阿渊犯凶光。   沈灼顿时拍拍他的脑袋,砍空气,谢谢!   等白魅凶残的肆虐了一番,沈灼再以银针刺穴,使得自己呼吸渐渐微弱。。   先让空间之中充盈大量的力量波动,之后再能源缩小,完美模拟一场彼此厮杀的能源波动。   阿渊伸手搂住了沈灼软绵绵的身子,将她扶住。   女修软绵绵的躺在阿渊怀中,还在认真搞分析:“既然有修士未死而解除修罗空间,说明,说明空间之中并未灵智之物窥测。实则秘境之中,除开那位所谓的秘境之主,所以生灵皆无思想。因为一件东西有了思想,反而容易被人蛊惑。所以,所以他们一定是根据一定规则,推行自己的行为——”   伴随沈灼渐渐低下去的声音,整个修罗空间不厚道的开始消融.   “汝乃世间冷血之物,故得黑暗馈赠。”   阿渊:谢谢,有被尴尬到。   说真的,有时候这些台词,是不是要改一改了?   眼看空间消除,沈灼笑眯眯的轻轻扯下了银针。   一枚魂符落入了沈灼手中,和之前那刺客使用的一样都是一品符篆。只不过魂符属性森森,更多几分邪魅鬼气。   沈灼由此信心大增,更用鼓励的眼神瞧着阿渊。   阿渊,我们可以的。   本来沈灼入秘境之前,内心也还有些忐忑。可接二连三的成功,刺激了沈灼的事业心,使得沈灼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她从自己法宝囊中掏出一个罗盘,上面一根引魂针,更可感应灵杀之气。   “自来灵杀之境界,这机缘宝物许多都出自黑沉海。几乎七成修士,都是在黑沉海中取得机缘宝物。如果说近几百年,近九成机缘宝物都藏于黑沉海中。”   之前沈灼还准备靠眠宁这个攻略。不过现在,眠宁不在这里,沈灼靠自己大数据捋出一条攻略出来。   所谓黑沉海,实则并不是海,也不是什么液态之物。那宛如流质一般的黑沉海,是怨灵所凝聚的黑沙,是流动不止的,而且杀伤力巨大。   此物在秘境之中四处流窜,故而撞见这黑沉海的修士也自认倒霉。他们制作引魂针,是为了避开黑沉海,可是沈灼却正好借着这份感应寻觅。   阿渊:对,你又猜对了,这次我真的藏在那里的——   事已至此,大魔王也是无话可说。   过气的秘境之主哦,他不但工作敷衍,做事咸鱼,而且还行为固化。   阿渊内心小摊手,准备打死也不告诉沈灼自己这个马甲。   沈灼已经在自己双手之上戴上一双防魂手套。   灵杀感应到活人气息时候,便会疯狂缠上来以此汲取力量。沈灼这么干,自然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因为一个人的手掌,会在秘境之中无意间触及什么,说不定会发生意外。   她还掏出一双自己备用的,给阿渊带上。   看着这位严谨的装备达人,阿渊唇瓣动动,自然也是不好如何的拒绝。   不但如此,沈灼还在两人身上撒了魂粉,掩藏自己生鲜食物气息。   等做好基础防护,沈灼方才领着阿渊去寻秘境之中。   此刻秘境之中,另外之人在修罗空间也没那么轻松。   一道幽远冰冷的嗓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之根本,原为挣扎求存。生出灵智生灵如人、魔、妖便成为万物之首,故而可以食牲畜,驭为奴。故而应当顺本性,应天道。这杀伐之试,在于此关之存一人。两个时辰后,此阵生灵皆化为齑粉。”   纪雪君与姜重二人也坠入了这修罗空间之中。   当然来秘境之前,上清界等修士也猜到了这其中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   修士界虽然残忍,但是大宗门也有自己考量。   倘若弟子们内卷太严重,也会浪费宗门资源。毕竟若要栽培一个修士,只怕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修罗空间要两个时辰才崩溃。故而这段期间,只要顺利通关,那么所有修士都会调入下一层。   大家平静的等待两个时辰,再决定开不开杀,能最大程度的避免牺牲。   姜重只觉得自己十分倒霉,居然也是中奖在这一层踩中修罗空间。   上清界虽有约定,可是实则真临其境,能淡定的也是少数。姜重也是体会到这所谓的人性之恶,并且内心不屑。   本来陪伴着他的是纪雪君,姜重不该担心这个的。   然而不知怎的,姜重内心之中却生出了一抹寒意,竟有些对纪雪君的不信任。   也许是因为之前那黑衣魔修嚷着的,说自己会死在纪雪君的手中。   那些话虽然是无稽之谈,可在秘境之中却是一点点的放大。   又或者,是因为纪雪君面颊上那可怕嫉妒的表情。那种嫉妒的表情,使得纪雪君不像个仙女。   说到底,姜重毕竟是个过于吃人设的人。   纪雪君这时候却主动开口:“若过了两个时辰,师弟并未通关又如何?”   姜重微微一愕,他拙于言辞,略顿了顿,才缓缓说道:“我不知道。”   纪雪君却激动起来,生出一阵子不耐烦,厉声:“你怎么可以不知道?”   一时间,姜重蓦然扣紧了自己手中剑柄。   纪雪君却猛然回头,眼眶微红:“姜重,你要记住,到时候你一定要将我击杀!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定要一心一意辅佐雪元,助他成为上清界之主!若你负我之誓,我之魂魄必与你纠缠,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你!”   然后纪雪君眼泪珠子才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若之前是狂风暴雨,她此刻嗓音却是温软若蜜,十分动人:“你也不必心疼我。我在他眼里,已经十分不堪。我心中痛苦,又能跟谁说?若是就此解脱,也是一桩好事。”   她显得那么爱萧雪元,那么之前面露嫉妒,也是可以理解的。   姜重容色又不觉动容。   说到底姜重为人自负,看不惯现实中庸俗之辈,非要给他立个人设他才吃。   那么现在纪雪君这个人设又立起来了,导致姜重又爱了。   可纪雪君手中,却紧紧握紧了符篆。她知晓自己越这么说,越喊姜重杀了自己,姜重一定越舍不得。就算姜重最后自私,那么一定会犹豫。   只盼,这个空间两个时辰以内可以解开。   姜重好用,她也不舍毁了这个忠犬。   沈灼自然不知道自己大对头正在跟自家忠犬拼演技。   她大约离黑沉海很远,故而手中引魂针反应不大。   阿渊也跟她唠嗑起来。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历来修士,不会如你这般整理资料,共破秘境。”   若别人这么干,他早就察觉了。   可能触及沈灼痛处,沈灼也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这个世界以力为尊,只是通眼识,知道一些资料,是不配得到别人尊重的。小宗门修士得不到这些详细的资料。至于在大宗门中,得到荣耀和地位的,通常是修为高深的修士。”   脑子什么的,不需要的。   大家都要去练剑,不会去浪费时间。   “事实上,上清界在每次秘境之后都会录入资料,可却很少有人去归纳。一个人没有力量,再聪明,东西到了手里也是会被夺走。大家不都是这么想的吗?一个人连自保能力都没有,什么都不是自己的。”   说到底,还是利益引导努力方向。   就算有修士跟沈灼一样开启瞳术,将瞳术多练几层,也比多看资料更受组团欢迎。   在这种氛围下,也没人去搞修士界通关大数据化。   阿渊:所以我随便弄弄,通常是没问题的。 第33章 萧雪元脸色顿时一变!   想到了这里, 阿渊也不觉多瞧了沈灼一眼。   沈灼眸色如水,姿容十分清丽。她心思细腻, 观察入微,十分擅长制定计划。   只可惜上清界从来不知珍惜于她,反而将她轻轻扔开。   其实以魔主眼光审视,沈灼也是个策略型人才。若她长于苍龙界——   若她生出苍龙界,也未免太心慈手软。只是纵然如此,这些他也总能设法弥补的。   想到了这儿,阿渊忽而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   自己竟在想将沈灼带回苍龙界了?   他捋清自己思绪,反倒觉得本该如此。   既然阿灼已经离开上清界,那么自己应该将她带回去。   这些个念头飞快涌过阿渊脑海, 使得他唇角浮起了浅浅笑意。   他本来心思颇深, 善于笼络人心。此刻阿渊已经开始搜肠刮肚, 想着用什么言语哄沈灼跟自己走。   黑沉海漂浮不定, 一开始沈灼引魂针只是轻轻动了一下。   伴随沈灼追随靠近,这根针渐渐动得越发厉害起来。   沈灼禁不住一咬唇瓣, 一双眸子也是灼灼生辉。   黑沉海是这一层秘境的核心设计,沈灼也不知晓是否可以顺利摘取关键法宝。   怎么说自己已经得了天墨根, 是否要继续下去?   只不过这缕怯意不过稍稍出现在沈灼的心口, 就使沈灼硬生生的压下去。   正在这时, 沈灼双眼微微一热,旋即眼瞳顿时生出模糊。   这是沈灼服食下的天墨根第二波药力发作。   她忍不住眨眨眼,心里觉得不好,足下的步子也放缓起来。   可她手臂却被阿渊扶助, 耳边听着阿渊关切嗓音:“怎么了,是不是天墨根的药力发作了?”   沈灼嗯了一声,手掌轻轻往前一划。   “是有些瞧不清楚, 阿渊,我们歇一歇吧。”   阿渊足步微微顿,想了想,忽而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怕连累我,是不是?”   沈灼内心确实有些犹豫,没想到阿渊居然说出来。   “有什么关系,好了,阿灼,你就让我扶着你,免得耽搁了时间。”   阿渊唇角笑容微扬,又轻轻带着沈灼飞。   沈灼只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的,耳边听着阿渊说道:“有什么关系,你说得也很对,不必畏于秘境。我瞧见什么,都会和你说得。”   他这么细致体贴,实是让沈灼没办法拒绝。   和阿渊相处,好像也不必让她将那些话儿说出口,阿渊已经明白。   这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沈灼很久以前都品尝过。   沈灼眼珠子的失神并没有持续多久,那天墨根的药性发作得很快,不一会儿,沈灼眼前那片模糊的雾气便这般消散。   周围的世界一下子便清晰起来,纤毫毕现。   四周之物,一丝一毫都瞧得清清楚楚。这样感觉,对于沈灼而言竟是十分熟悉。   那时候她幻羽之通犹在,就处于这么个高清的世界。现在这个世界呈现在沈灼面前,竟让沈灼眼底泛起了潮润的泪意。   她不知晓自己眼珠子也开始泛起了浅浅的碧色。   不过沈灼却也感觉到,自己丹田开始凝聚一股子浓郁的丹气。   这股丹气虽还未能结成内丹,却已经有结丹之兆。   阿渊手掌间传来缕缕温暖,使得沈灼恍然若梦。   此刻的她虽然身处凶恶的秘境,却觉得自己坠入一个美梦之中。   现在她眼睛瞧得见了,已经不需要被人扶了。可是不知怎的,沈灼并没有将这样子的话儿说出口。   她反倒侧头,轻轻看着阿渊侧容。   此刻她眸凝碧水,已经具有强力穿透力,本来看破一个面纱也是轻而易举。   不过不知怎的,阿渊那张薄薄面纱好像什么神器,自带强力马赛克功能。阿渊的全容仍继续被马赛克,让沈灼也没办法瞧见。   沈灼倒也并无意外,只以为是因自己眼识尚未恢复的关系。   秘境之主.阿渊:自带强大法力打码谢谢。   不过人皆有逆反之心,沈灼虽不好意思提,心里倒是越发想看看阿渊的模样。   沈灼琢磨着何妨找个机会搞一搞。   反正沈灼也已经生出点儿不老实的心思,想要找机会看一看。   阿渊虽只露半张脸,却已可看出是个美男子,真容必定也是不差。   除开爱美之心,沈灼也生出一缕想要多了解阿渊的念头。   沈灼想:等我们出了秘境,我提出要求要将他看一看,他定也不会拒绝。阿渊对我,素来是十分温柔。   想到了这儿,她心尖又热了热。   沈灼忽而生出一抹遗憾,为什么那片切片的主人是萧雪元,而不是阿渊呢。   现在她想到萧雪元,内心只有冷冰冰的痛苦,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反倒是阿渊,才让沈灼有了久违的动心感觉。   她确实已经动了心了,想到了早死的小哥哥,沈灼内心忽而一酸。   唉,他让自己好好活下去,再寻一个人喜欢也没关系。似他那么爱吃醋的人,能说出这种话,也只盼自己可以好好活下去。   沈灼默默想:我的小混蛋,当初我要陪你去死,你不肯。现在我似乎又有喜欢的人了,你会不会后悔?   风轻轻吹过沈灼的耳边,让她心思微微生乱。   此刻黑沉海旁,却已然多了几道身影。   眼前的黑沉海确实宛如活物一般,游走不定,散发缕缕怨意。那如水般游走的流质之物,实则便是黑沙凝聚而至于。怨沙如此游走,使其透出了几分凶狠之态。   上清界弟子已临这黑沉海,遥遥凝视。   一路杀伐而至,萧雪元衣衫也稍有凌乱,可双眼却不觉流淌缕缕狠意。   他犹结发冠,面似冠玉,英俊无匹。   有眠宁指点,萧雪元自然也知晓这关键宝物正是在这黑沉海中。一旁的眠宁身躯却显得有些单薄,她眼睛里蕴含了惊恐,泪水也似流干了。   从前眠宁并不知晓秘境意味着什么,如今她终于体会到了这里的凶险,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   甚至于她初入秘境时候的任性也是消失无踪。   一路而来,眠宁见识了种种杀伐。残酷的现实终于将眠宁给打醒了。她终于明白自己处于怎么样的一个环境,甚至于有可能会死。   眠宁内心只不断呼唤姜重,可如今只能勉力支持。   似她这般年轻的女修,自然也是不想死的。   萧雪元有些烦躁的抚摸自己腰间的腰令,对方却毫无回应。到了这一层秘境,上清界的传讯工具都顿时失效,没有了作用。那么既然如此,纪雪君究竟如何了,是否顺利摘取宝物,一切都未可知。   不过无论如何,纪雪君都是最具有机会摘取药品的。   纪雪君肯为他前去跟金乌神鸟搏斗,乃至于只剩半条命。故而萧雪元对她,也有一种信任。便算纪雪君当真夺得灵药,也定不会私吞。   一时之间,萧雪元冷玉似的面孔也不觉泛起盈盈光润。   此刻黑沉海忽生躁动之意,蓦然探出了漆黑的长须,飞快的向这些上清界弟子掠去!   秘境之中花可以是活的,那么海也可以是活的。眼前的黑沉海就是如此,竟开始像植物一般捕猎。   如此黑潮用来,两名上清界弟子猝不及防,竟被一下子拉扯而下。   萧雪元面若冰霜,手中法剑一挥,剑光生生将黑沉海就此逼退!   可被拉下去的两位普通弟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黑沉海中发出了清脆的咔擦之声,就好似被什么啃咬咀嚼一样。   很快两幅白骨干干净净露出来。   眠宁瞧见骷髅两个漆黑的眼眶看着自己,顿时也是啊了一声,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今日她入秘境之时,本来穿着一套素净衣衫,衬得她气质纯净。可是如今,眠宁的衣衫上已经沾染斑斑血污,看着好生狼狈。   可作为一个活攻略,眠宁毕竟还活着。   萧雪元可没那么大反应,甚至他心里还趋于平静。   死了的上清界弟子不清楚黑沉海属性,是他们自己没做好功课,否则定会知晓黑沉海会进行捕猎的。   甚至于那两副骸骨,一瞬间也是开始迅速沙化,渐渐的骨砂被染黑,融入这黑沉海中。   正在这时,萧雪元耳边却听到了细碎的铃声,忽而微微一怔。   他想起那个梦,梦中沈灼披发摇铃,赤足而来,极尽妩媚。   在这个布满了血腥冰冷的秘境,萧雪元竟不合时宜又想到了那个梦。   萧雪元想:这当真是奇怪之极!   然后萧雪元居然就瞧见了沈灼。   沈灼双瞳染上了一层碧色,和梦中一样。有那么一刹那,萧雪元也以为自己坠入了某个梦境。   可是旋即,萧雪元脸色顿时一变!   片刻之前,他想的是通关宝物,想的是纪雪君,想着这一次自己来此的收获。然而真奇怪,他之前虽然没想到沈灼,此刻内心怒意却也同样真实。   因为沈灼被一个男子扶着,十分亲密的靠近了对方,甚至那双绿瞳间也生出温柔之意。那种温柔,瞧着真是刺目扎眼。   萧雪元眼底流淌了几分的寒意。 第34章 咬下他的面纱来   入秘境之时, 沈灼便与上清界断绝关系。那时候萧雪元也竭力压下心中某种怒意!   在他心中,并未允许沈灼离开。   秘境结束之后, 沈灼又能去哪里?   眼见沈灼跟一个陌生修士举止亲呢,萧雪元心中骤生怒火。   阿渊本不是那么大度的人。说到底,虚荣浮夸的魔修都是有几分傲慢记仇的。   只不过此刻他牵着沈灼,心里甜甜的,别的什么,竟也并不如何在意。   沈灼明眸似水,一双眼又泛起了碧辉,自然将萧雪元身上凉意尽收眼底。   萧雪元虽不了解她,她却了解萧雪元。   萧雪元自命不凡, 显然是为了事业强自隐忍。   她回过神来, 一扯阿渊:“阿渊, 我们去那边。”   阿渊微笑:“好!”   萧雪元想:阿灼现在双瞳恢复如初, 必定会更加不听话。   他内心隐秘的知晓,其实沈灼并不是贪图权势追逐自己。只是从前萧雪元并不愿意对沈灼尊重, 故而并不愿意想明白。   现在萧雪元嫉意横生。   他蓦然生出一个念头,若自己没挖阿灼的丹给纪雪君, 那么现在沈灼会站在自己身边。   不过, 师姐对自己对上清界都十分重要, 他的选择自然是没有错。   如今纪雪君必定为他寻觅到秘境第一层的关键法宝,并且一心等着送入自己手中。反倒阿灼,开的眼识也不过如此。   萧雪元眼皮突突跳,太阳穴上青筋浮现。   他忽而发现, 自己这么想,是不愿意自己觉得后悔。   沈灼:谢谢,第一层的关键宝物正在消化中。   萧雪元蓦然手中抱剑, 缓缓扬起脑袋,容色微凉:“阿灼,回来吧。”   他言简意赅,更显得趾高气昂。这般姿态,有时候也会彰显他十分自信。   萧雪元几缕发丝这般轻轻的垂在脸颊一层,更增几分的冷傲。他虽然这么和沈灼说话,可却瞧也没多瞧沈灼一眼。   萧雪元自顾自的说道:“秘境之中,唯独强者才能护你平安。你身子孱弱,纵然得了机缘,恢复眼识,也不是那些末流修士可以护你平安。哼,你离开上清界,我答应了吗?”   以他性情,这般疯狂暗示,已经是纡尊降贵低头了。沈灼应当也听出他言语中恳求之意。他身为上清界圣子,如此在意一个卑微弃徒,也当真是纡尊降贵。   纪雪君虽然高傲,可事业上还不是处处以他为先,当真识大体,知分寸。反到沈灼一个俗修,却处处拿乔,十分任性。有时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何挑了沈灼。   哼,他日自己权势滔天,沈灼自然是尊荣无限。难道要他小意温柔,做女郎裙边奴。   不过这时候,阿渊也忍不住笑出声:“阿灼,原来上清界圣子这般性情,你怎么忍耐他这么久?”   沈灼脱口而出:“认错人了。”   萧雪元本欲发怒,听到了沈灼的话,却也微微有些迷惑。   发生之事,本来很难解释,不过沈灼想了想,也已经有了一套说辞:“从前在凡俗之境,我曾得人救助,心中十分感激。我本以为那人是萧仙君,没想到竟认错人了。”   萧雪元面色一变。   他生于上清界,养尊处优,下凡俗之境的机会也不多。便是随李悲风去凡俗之地修行,也是匆匆而过,自然也不会跟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生出交集。   沈灼这么说着,忽而心中微微异样。   万一萧雪元当真不是本尊呢?   可那时自己那短命夫君死后,其余血肉尽消,只留下一枚嫣红的幻羽。那片幻羽上尚有灵魂气息,她以为一缕魂魄残息自然属于死去夫君的。若不是这样,又作何解释?   沈灼心中微苦,自己喜欢的那道魂魄,终究烟消云散了。看来本尊和切片,终究只能是二人论。   萧雪元面色渐渐铁青,面颊上透出了含辱之色。   他堂堂上清界圣子,竟被人当作替身?   在场上清界弟子也都面色流淌一抹古怪。从前他们看八卦,只以为沈灼心心念念缠着萧雪元,没想到竟不是这么一回事。   萧雪元嗓音竟因怒意微颤:“好啊,沈灼,很好!你此话当真?”   纵然知道不该在剧情线里走感情线,萧雪元仍然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沈灼沉吟:“圣子,我除了初到上清界时对你示好,之后似乎也并未对你纠缠不休。那短短几月间,你一直待我冷若冰霜。我觉得,你对我也并没有什么情意。”   萧雪元仔细一品,仿佛确实是如此。可整个上清界都说沈灼痴恋于他,他以为沈灼一切努力皆是为了自己。   沈灼翻阅典籍,苦练瞳术,难道不是为了他?   故而他毁去沈灼种种努力,也以为补偿了感情,便必能令沈灼满意。   现在沈灼嘲他自作多情,更使萧雪元眼底怒意一吐。   沈灼卑微又孱弱,自己稍有垂顾,已经是她的福气。   萧雪元双瞳闪烁光辉,蓦然侧过头去,凝视眼前的黑沉海。   沈灼慢慢的压下了心口古怪感觉,这种感觉这几年时不时的涌上了沈灼心头。那时候她没去深思这种感觉,可是现在沈灼终于明白了,那是害怕的感觉。   萧雪元有冰雪之容,为人又很端方古板。   可有时他看自己眼神,令沈灼觉得怕。   萧雪元和纪雪君竟是同一种人,这对同门可能性子各异,可是本质却很相似。这种人绝不允许什么事情,发生在他们认知框架之外。   可这些话,沈灼还是说出口,因为她要打破自己心结。   更何况自己再怎么柔顺回避,萧雪元也不会放过自己。   现在沈灼一双碧水瞳如此催动,更可极轻易分辨微末之能。所以她也看得出来,萧雪元可谓怒极。萧雪元如此忍耐,并非因为他大度,而是绝不允任何事情打搅他飞升。   一个人越是压抑,发作起来的怒火就越炽热。   阿渊本来准备和萧雪元开撕,然而萧雪元居然没有,这使得阿渊轻轻啧了一声。   萧雪元面泛冰雪,蓦然化出了参雪剑,向着黑沉海掠去。他也不愿意分心跟沈灼那个魅煞纠缠,故而以冰雪剑意斩开黑沉海,寻觅机缘宝物。至于跟随沈灼无名修士,萧雪元甚至并未如何将他放在心上。   一瞬间,千道万道剑气好似轻雪,飞快席卷而去。那千道寒意驱使之下,那些黑沉沙也纷纷避开。   萧雪元周身萦绕着一股凶猛的剑意,使得黑沙似阻于一处透明的屏障之外。   受黑沙之中怨意所影响,萧雪元只觉得世间一切都是极为可厌恶。   包括那些追随自己而来的上清界弟子,不过是废物而已。这些废物匆匆掠来,丝毫帮不上忙,还时不时须自己加以维护。   萧雪元本来清圣的面孔顿生几分戾气,心魔横生。   他必定要在这次秘境之中夺得机缘!   他要当着沈灼面将那男子斩杀,倒看看沈灼是何表情。   再毁沈灼一双碧瞳,使她沦为禁脔。   如此羞辱,他必定是不死不休。   沈灼这般瞧着,眼神渐渐变得古怪起来。只因为她发觉自己凝视时,萧雪元头顶之上又浮起了一张脸,那张人面和萧雪元的面孔一模一样,眼耳口鼻具十分相似。可那张脸却滋生与本尊不一样的表情!   只不过周围上清界弟子脸色并无异样,仿佛只有沈灼一个人窥见。   萧雪元本尊面容之事稍显狠意,可那浮起来的人脸却极度邪恶凶戾,神色令人不寒而栗。   那张人脸蓦然转向瞪着沈灼,恶狠狠的瞧着。   沈灼自然不知,自己碧色的双瞳渐渐染上了一层绯色。   天墨根随机掉落瞳术异能,沈灼这双眼也有了极微妙的变化。   沈灼心里也不觉分析起来,此等异像只有自己可以窥见。以沈灼对萧雪元的了解,这张浮起的本面,很大可能是萧雪元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是之前自己并未窥见,莫非因为此物会在本人情绪激动时候凝结。   一个人意念过分强烈波动时,也会凝结成某种形体,而自己可巧将之捕捉。   唉,萧雪元平时冷着一张脸,别人只以为他性格古拙,不擅心机,是个极为单纯的人。   其实他奉了自己丹给纪雪君,已显萧雪元品行中的凶残之处。   自己也还罢了,只盼望阿渊不要被自己所连累。   沈灼正微微焦虑时候,耳边听着阿渊悠悠说道:“一个人若太重权柄与力量,那么其余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什么儿女情长,男欢女爱,都成了微不足道之事。所以他表面是人,实际上是个太监。”   在场的上清界弟子闻言,皆面泛怒色,狠狠盯着阿渊。   若不是沈灼迅速化出白魅,只怕这些上清界弟子会扑过来对阿渊进行殴打。   沈灼扯了他手掌一下,却舍不得责怪他,只举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阿渊也点点头,比出了手指嘘了一下。   萧雪元并未回头,恍若未闻,仿佛并不在意阿渊说的话一样。可他头顶浮起的那张脸却恶狠狠的盯上阿渊,面色凶残邪恶之极,双瞳红彤彤的好似要滴出血来。   沈灼:心累,我感觉自己在惊悚片里游荡。   不过上清界怎么说也是走正道之光路线,想不到萧雪元本面竟比一些邪修更邪。还是当真因为压力越大,内心越发扭曲?   好在伴随萧雪元将更多精力放在秘境通关之上,那些激烈情绪被转移了注意力,沈灼可窥见的那张本面也是渐渐消失。   与此同时,沈灼一双眼眸也恢复了漆黑的颜色。   她这一双眼仍看得十分清楚,只是不必变颜色,故而更加具有隐蔽性。   萧雪元这么努力进取,正好当作通关试炼石让沈灼好生观察。   阿渊轻轻巧巧的站在一边,不置可否。   其实他和萧雪元说的话,何尝不是大魔王自身写照。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身边并没有什么女人,那是因为他原本是个秉性高傲,很有事业心的大魔王。   于他而言,自然是什么样美人儿都唾手可得。苍龙界修士道德水平低下,他这个老大也不会受到什么约束。不过从前阿渊也是一心搞事业,虽非刻意守身如玉,却对女色生不出什么热情。   这样想着时候,阿渊面纱后的那张面孔就没那么温柔了,流淌了一抹冷然。   可不过一瞬,阿渊面色也是恢复如初。   若说不一样,仿佛是因为自己上一次转生发生了什么事情。阿渊虽然没有记忆了,却莫名觉得自己性格上受到一定影响。   魔界多异术,故而每次召唤大魔王的方式也不一样。   阿渊都好奇自己上一次是被怎生召唤,居然毫无记忆,只知晓有这么一次转生。那么那些记忆虽然不存,阿渊心底也犹自流淌一抹温柔暖意。   此刻萧雪元功体已催动至顶峰,面寒似雪。   他已经隐隐窥见黑沉海那黑沙之后,隐匿一块暗色的符篆,其中蕴含无上威势。萧雪元面热心热,手中之剑挥得更加锋锐。只不过他面颊蓦然闪过了一抹赤红,青红交织间几番变化。   胜利果实近在眼前,他竟不能更近一步。   几位上清界高阶修士掠去,皆被黑沙击退,不得不往后退去。   萧雪元实在是太过于高傲,故而一人下海,未曾组团。当然若非沈灼忽至,他也不至于如此疏忽。更何况除了姜重和纪雪君,在场也并没有别的什么半圣之境修士。   上清界入圣修士有十人,这次挑选三人入秘境,也是出于门派考虑。否则万一折损过多,岂不是损及整个门派根基?这一任仙主李悲风更是个谨慎稳重之辈,故而绝不肯行险。   这些念头飞快涌过了萧雪元的心头。   师尊就是太过于守旧,故而行事如此拘束,竟肯放了沈灼,当真可笑。   这般威压之下,萧雪元蓦然咳出一抹鲜血,面颊红了又白。那些黑沉沙嗅到人血气息,则更加疯狂,飞快向着萧雪元进行攻击。   眼瞧着胜利近在咫尺,萧雪元却无法得手,终究收敛剑气,向着岸边掠取。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钓竿”甩来。   沈灼抓紧时机,逮着机会,开始捡漏了。她双眼比什么时候都有神,竟是光彩流动。若黑沙下的法器乃是“鱼”,那么诱饵竟是白魅。   那黑沉沙中精髓,本是流沙之中死者的怨意,故而白魅身为魅煞,竟混入其中。   只不过白魅混入黑沉沙后,自我意识顿时变得十分迟钝,他仿佛受到黑沉海中力量的驱使,竟生出随波逐流之态。   唯一引导他的,则是沈灼手掌中的“钓竿”。这杆“钓竿”乃是沈灼临时搞的手工制品,以魂木为引。那就像是一盏明灯,给偷袭的白魅引路。   沈灼的行为好似狠狠给了萧雪元一耳光,令他面色一变!   在场上清界弟子之前保持了理智和克制,可如今再按捺不住,飞快向着沈灼掠去!   当此要紧时刻,沈灼自然也不小气,她手指一定,之前修罗世界得到的魂符顿时狠狠一砸。一瞬间,怨灵凶煞之意扑面而来。与此同时,他们眼前顿时一暗——   之前沈灼摘了幽花花的花囊,故而眼前世界顿时被幽食花花粉萦绕,使得光线为之食尽。   混乱之中,沈灼手掌之中被塞入一块小小的玉牌。   那物应是玉石之物,触手甚是细腻温润,可却凉得出奇。   沈灼一介凡人之躯,拿到手时也不觉打了个寒颤。   黑暗中,阿渊顺势抱住了女修,嗅到了一股暖暖香气,使得他面纱后的眼波动了动。这么一瞬间,倒让他忽而念及自己曾替沈灼疗伤时候情景。彼时沈灼全无知觉,就这般轻轻依偎在自己怀中。   沈灼手指触及这块玉牌瞬间,嘭的一下掉入下一层。   她耳边似听到了萧雪元极愤怒的怒吼,可却戛然而止。   上清界圣子纵然容貌清圣,可只怕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如今自己虎口夺食,想来他也是愤怒之极。   沈灼想想,也觉得好笑。   那玉牌似邪冷之意甚浓,故而惹得沈灼眉峰、鼻梁都染上了一层霜雪,浅浅沾了一层。   更要紧的是,沈灼眼前光线也渐渐黯淡下去。   沈灼牙齿轻轻打了个颤,咬紧了唇瓣。   “阿渊,我是不是要死了。”   阿渊似乎有什么烦恼之事,不知想什么,嗓音却很温柔:“怎么会,你离死还太远。”   他这么说着,轻轻将一缕龙息传入了沈灼的身躯之中。   龙息灌入瞬间,沈灼精神其实也是已经好多了。她眼部失明,实是因为短暂性承受了太多变化,需要暂时歇一歇。如今她自然知晓自己已经不会死,而且眼前开始出现了模糊影像。   可沈灼仍然保持了悲伤的个人气氛,叹了口气:“阿渊,我要是死了,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最遗憾。我连你生什么样都不知道——”   她双眼微微潮润,欲语还休。   此刻沈灼暂时性失明已经渐渐消失,眼前也开始清晰起来。从下往上看,阿渊那张脸越发显得诱人。   沈灼实在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确实想要瞧一瞧。   阿渊嗯了一声,轻轻点了下头,似乎犹豫着说什么。   沈灼已经抓紧机会,抬抬头,假装虚弱无力,咬扯下他那面纱。此刻沈灼眼珠子亮晶晶,状态上佳,顿时将阿渊脸蛋看得清清楚楚。   她蓦然面颊一红,眼前的阿渊竟是个出奇俊美的魔修。   沈灼生平也见过不少美男子,总算也有几分见识,却从来见过这么漂亮的脸。   一瞬间她心中微微一悸。   阿渊伸出手一扯,沈灼这才反应过来,松开咬着的面纱。   一时之间,沈灼都不知晓说什么才好。   阿渊则轻轻一挑眉,他眼底有一片红痕,仿佛胎记一般,形若红鳞。如此一来,更给他面颊增加几分艳色。   当然这张脸跟沈灼想的也稍有不同。   至始至终,阿渊跟她说话都是温温柔柔。故而沈灼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张温和儒雅的面孔,却怎么也想不到阿渊一张脸竟是艳丽而凌厉。   而当他轻轻垂着眼皮时,更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威仪在。   故而眼前这张脸既是真实存在的,可同时让沈灼觉得不真切,竟觉得好似坠入一个幻梦之中。   沈灼想,阿渊居然是这么漂亮的一个魔修。   人与人不同频,阿渊内心却在打鼓。他察言观色,大约看出沈灼应当不知晓苍龙界修士明无色生什么样儿。那么他现在总算不必开口解释。   只是自己虽不必解释,也不知以后怎样。   沈灼结结巴巴:“我好多了!”   她假装眼睛疼,伸手揉眼,掩饰自己尴尬。   “你手中法器,乃是万鬼令,是当年鬼王所炼之物,可驱使世间邪煞。若是幽冥界的魅修得到此物,可是如虎添翼。这天下阴邪之物,皆可受你驱使。便是要灭上清界——”   阿渊咳嗽一声:“那当然还是有些难度,只是这一界生灵,也会死上不少。”   他口气温温柔柔,可只是对着沈灼而已。   幸好沈灼没抬头,否则她必会瞧见阿渊这么说话时,眉毛也没挑一下,面颊并无多余表情。   这两种矛盾的感觉,却几乎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俨然有几分精神分裂的前兆。   阿渊面容变化,时候森冷威严,时而温柔体贴。   一个人转生太多次,不免会有许多矛盾之处,有一段时间他还曾犯过病。此刻阿渊想来也有一件事情十分为难,导致他情绪上有些不稳。   他不觉扶助了沈灼,眼神微微含笑,容色更是美丽之极。   旋即他看到沈灼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   “唉,这件法器拿到手中,也不知如何处置。”   本来沈灼还想就算自己不合用,也可以拿去修士界黑市做交易。只不过这种大杀器,如果随便卖出去,沈灼怕自己良心不安。   阿渊心想自己在每层关卡放的都是罕见宝物,唯独沈灼不知晓珍惜。   不过凝视怀中女修,阿渊神色也渐渐稳定起来。   “那也可以不必用来杀人。你不是一直担心白魅,受你驱使,不能解脱。若让他吞下这枚万鬼令,无论容灭施展何等契约,都会被万鬼灵加以压制。如此一来,白魅便是自主之物。”   阿渊不动声色,如此建议。   他盯着沈灼足踝上的赤红色凝音铃,早就十分厌憎。自己珍爱之人,却使人约束欺辱,阿渊自然瞧不顺眼。   沈灼倒是正中下怀,心中一喜,她摇摇凝音铃,将白魅给召唤出来。   阿渊咬破手指,一点鲜血融入空气之中,顿时化出一道法阵,使得那枚万鬼灵融入白魅身躯之中。   那鲜艳法阵融入了白魅身躯之中,帮衬白魅将其融化。   沈灼神识间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的断开,不知怎的,竟觉得浑身一松。   之前她感觉自己与白魅间缔造了无形的联系,如今这根无形的线仿佛就此断开。   那种滋味难以形容,沈灼也是无法用言辞描述出来。   白魅脸颊本来苍白,如今这双颊虽没有什么血色,却开始生出几分玉石般的莹润。   他蓦然瞧向了沈灼,眼底流淌了几分惊讶之色。   “白魅,如今你我契约已解,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去。”   沈灼微微一笑,只觉得之前那股彻骨的寒意已经缓缓消散,浑身反倒流淌了一抹暖融融的温暖。   她足踝上的凝音铃本是鲜红的颜色,如今血色褪去,又化为从前青碧翠色。沈灼轻轻一摇,那铃铛顿时叮咚做响。 第35章 魔界军师是怎么样一个人   幽幽法殿之中, 此刻幽冥界魅修们的撕逼大战终于接近尾声。   容灭唇瓣带着浅浅笑意,一步步向前, 凝视着眼前的月魔。   月魔身躯已经是四分五裂,犹存一抹魂识,双眼尽是怨意。地上一滩滩血泊散发出浓重的血腥之意,便是容灭素色衣衫之上也沾染了斑斑血污。他那俊美面孔之上泛起了浅浅笑意,双瞳之中分明却是幽火浮动,令人心神为之一寒。   而他衣角那朵鲜艳的红莲花,经血一浸则更加鲜血,竟有几分栩栩如生。   容灭本就生了一副好姿容,月魔窥在眼中, 竟不觉微微打了个寒颤。   那艳丽的眉宇间, 竟有几分前任女君水姬的身影。   如今修士界内卷, 征伐不休, 故而内卷严重。不过别处再如何内撕,也远不及幽冥界的凶残。   魅修体质特殊, 这里的伦常与道德是其他生物难以想象的。   恍惚间,月魔似又窥见了当年水姬的身影。   “师兄——”   那魅修轻轻呼唤自己, 嗓音如泣如诉, 既妖艳, 又清纯。   水姬捧花回眸,倩影映入了月魔的眼中。   他随手摘了一朵花,轻轻摘在水姬发间。   哼,红粉骷髅, 水姬本也是个容貌绝美,善于利用美色摆布男子的凶残女修。师妹当年看着好像小白兔,骨子里既又狐狸狡诈, 又有猛虎的凶残。   月魔胸口轻轻起伏,上面一道伤口深刻入骨,渗出了一缕缕鲜血。   眼前却是容灭冷冰冰的身影。   那孩子年幼之时,被自己以剑比住颈项,要挟水姬就范。   魅修可以互相吞噬,增强实力。水姬被月魔篡位,自然绝不愿意便宜好师兄,本来欲图神魂俱灭,毁身避免资敌的。月魔便抓了容灭要挟,使得水姬打消此恋。   不怪他残忍,魅修生存法则正是如此。更何况水姬对他不过视为棋子,从来没有一丁点儿真情实意,一颗真心却给了某个身正气清的人族修士。他将水姬吞噬,不但可以增强实力,还能永远拥有水姬。   然而当年那张沾满鲜血的女人面孔,顿时化为眼前容灭英挺俊容。   容灭面颊带笑,双眼闪烁几许幽火。看来容灭虽在上清界呆上几年,仍是个纯粹的魅修,骨子里仍然是极凶残。   也对,容灭年纪轻轻时,便亲眼窥见生母被吞噬,自然生来带着凶狠之意。若非自己限于誓言,说不准早将其斩草除根。   此刻容灭静静的瞧着他,便是月魔这样子的枭雄,心底竟不觉打了个寒颤。   若容灭双眼透出仇恨也还罢了,然而眼前这货眼神却是一派平静,还劝着身躯不全的月魔苟一苟:“唉,师叔一代枭雄,也是想要我等魅修发扬光大,何必那么浪费,自废神魂呢?你制造红潮,初有效果。如今那些红潮受你神魂驱使,你若当真灭去自己魂魄,岂不是浪费我幽冥界这么多资源?”   说到了这儿,容灭甚至招招手,押上一位妙龄少女。   那女修清秀可人,楚楚可怜。   “师叔全族我自然已经杀得差不多了,留下一个。听闻这个族女十分讨你欢喜,给你奉茶种花,哄得你开开心心。你瞧瞧她,多可怜。”   袍茉   那女修作为人质,自然也是惊恐脸,还迅速流了许多泪水,以图谋得自家老祖同情。   老祖,现在少主想要吃你,你就让他吃了吧。   只不过这女魅还懂些套路,不至于将这些话都说出来,反倒流露一番楚楚可怜情态。   容灭甚至举指比心发誓:“我以神魂起誓,像万魅之神许诺,必定饶你一个族人。至多将她魅脉废去,沦为废人。”   月魔面颊也不觉流淌几分讽刺之意,蓦然轻轻合眸。   容灭趁机一伸手指,将他神魂尽数吸纳。   吃完之后,容灭顺道一挥手,将月魔族中最后一个族女轻巧毁之。那女魅面颊之上泪水未干,整个人已经化为齑粉。   他还顺便给下属展露新领导的新鸡汤。   “我灭月魔,并不是所谓的报母仇。水姬既然秉性怯弱,当初被人夺去权位,那也理所应当。我等魅修存世,靠的是自己。所谓万魅之神,更不值得我等崇拜尊重。”   此刻他如此言语,还有几分破除魅族迷信思想的调调,最主要是强调自己这个魅主的个人尊严。   伴随容灭如此言语,那些被压制住的红潮解封之后纷纷掠来,轻巧匍匐于容灭足侧。   容灭好似撸宠物似的撸了几把。   他现在志得意满,也禁不住瞧向了自己手指间那枚小小的红环。   这枚小小红环,其中自然藏着一个契约。   不过这时候,红环上顿时出现一道细细裂痕。容灭本来面泛笑容,如今笑容不觉一僵。   伴随白魅契约割断,这枚红环咔擦化为碎粉。   容灭内心顿时生草!   由于远程遥控信息传递的滞后性,此刻沈灼携阿渊已经闯入清古大墓第三层。   一朵硕大的剑花,就如此绽放于这个空间之中,闪烁着森森金属剑意。   沈灼就想一只小蚂蚁一样,爬过一片片晶莹的玉叶,向那朵硕大剑花爬去。   此一秘境,不可擅动玄力,更不可催动任何法器。剑花是十分敏锐的,稍有察觉,便会疯狂以剑意进行攻击。   传闻靠近剑花之心,有一个简单法子,那便是保持一颗明澄剑心不动摇。人在靠近剑花途中,不可心生恐惧,不能心有愤怒。修士力随心动,心思稍有不淡定,便会有少量玄力波动。   那么眼前的剑花,就会像一具大型的检测器,就此进行疯狂攻击。   这办法说出来确实十分简单,可想做到却很困难。   曾有人族剑修剑云极以此凝息,走到离剑花之心十丈之力。他不过个人情绪上有那么一点儿小小波动,便引动体内玄气生出异动。   总之就是顿时被剑花凌迟碎剐,万劫不复。   故而从此以后,这些修士还是走暴力开路路线,试探自己可以抵御剑心之花到哪个距离,以防走至自己实力无法应付距离,分分钟千刀万剐。   毕竟修士浑身都充盈玄气护体,有时这些真气甚至会自觉自愿护主。这本来是一桩好事,未曾想成为靠近剑花之心的阻碍。   沈灼内心默默分析:除非这个修士内丹尽废,凝结不出丝毫玄气,否则一定极为危险。   事已至此,沈灼也开始了自己的攀爬生涯。   整株剑花就像一株巨大的水晶制物,表面光华。沈灼踩着凸出的晶石,取出套索,才从一片“叶子”上升到另一片大叶子。   她雪白额头也不觉升起了一层汗水,喘了几口气。   然后下一层的阿渊才身子轻翻,轻巧从下一片叶上翻到上一片叶。   像他这种战斗型修士,身躯已经受过淬炼,故而不运转玄力,爆发的跳跃力也远胜凡人。只不过其他修士在这般纵跃之间,不会做到心静似水,不引玄气。   阿渊又重新戴上了面纱。这倒也不是他对保持马甲的执着性,而是他喜爱将自己变幻不定性格遮一遮。说到底,他是个不甚稳定的大魔王。   每一代的阿渊,都有一些不同特质,如此糅合在一起,导致他不是很稳定。   可那只是他性格上的不稳定。   面纱下,阿渊一双眸子却是沉稳似水,并无太多的波动。   他心似静水,好似一棵树,一口井,整个人极轻巧放松。这份冷静使得那朵剑花无所监测,更不会发动攻击。   怎么说他也是初代秘境高级玩家,就算没有这秘境之主的身份,通关也绰绰有余。   沈灼身体身体素质也远胜普通凡俗之人,可连爬十数片大叶子,也已经气喘吁吁,雪白的额头生出汗水。   阿渊轻巧掠上,向沈灼伸出了手。   沈灼握住了阿渊的手,任由阿渊将自己带了一把。   沈灼大口大口的喘气,身躯也有几分虚弱。   阿渊温和说道:“好了,你也歇一歇吧。”   沈灼点点头,她确实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是需要稍作歇息。   此刻她跟阿渊已经同在一片大叶子上。两人地理位置极高,视野也变得宽阔。   整个剑花之境的景色也让沈灼尽收眼底,为之惊叹。   剑花范围极为宽广,入目满眼皆是一派晶莹。这一层秘境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植物,那些“树”“花”都是晶莹透亮的水晶体。   就连看似晶莹的“河”,也是光滑如镜面的晶体。   甚至剑花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人族修士取的。实则此朵晶花发出类似修士剑气的攻击气劲。   这般场景说不尽诡异,又说不尽的壮美。   沈灼一边惊叹了一番,一边给自己嘴里塞了几颗丹药回血调息。   好在越往上爬,叶片间距越小。沈灼估摸着剩下的路程会更加轻松一些。   这般壮观诡异的晶石森林之中,远处边沿也有剑气纵横,显然也有修士以武力通关。不过他们的距离甚远,倒也并不觉得担心,也没如何关注。   可此刻的她,却分明是众人的焦点。   大家身为修士,就算未修瞳术,视力也是可以的。他们也看到剑花主杆上的那只小蚂蚁,内心不觉心思各异!   晶石森林之中,陆音微微一怔,旋即内心五味杂陈。   之前因为隐瞒眠宁引路人身份之事,她和几位俗修出身的弟子也默默退出队伍。盖因为他们清晰感受到,上清界中下界俗修不过是炮灰的事实。   若随大队伍,只怕就算有什么斩获,全部都供给萧雪元等顶端几人。   相反他们若遇危险,上清界的大修未必会加以庇护。   这一路行来,陆音几人也小有斩获,只是这一次秘境通关速度也太快了——   本来脱离上清界的大部队,陆音还想着有机会遇到阿灼,与她合作一番。   只不过如今,似乎也用不着。此刻沈灼身边已经有了一位神秘男子,虽不知晓对方是谁,可那人面覆面纱,姿容十分美妙,应当也不是什么凡俗之辈。   一旁,与她同行的上清界弟子也忍不住感慨:“陆师姐,如今秘境修士之中有一个传言,说不知怎么的,是沈师妹。嗯,是,是沈灼夺了关键宝物,使得这次秘境通关极快。唉,我本是不信的——”   不知什么时候,这次夺宝修士堆中传出这么个说辞。陆音和这位方师弟异样,一开始是不信的。可事到如今,她忽而觉得有这个可能。   就像现在,沈灼这般往上爬,看着要越爬越高。   陆音怔怔的瞧着,内心之中却不由得泛起一股子异样的滋味。   她双眼饱含了晶莹,心想自己这是嫉妒吗?可能也有一些吧,这也是免不得的。可更多的,她忽而内心升起了一股子的希望。因为她一直将沈灼看成自己的替身,看着沈灼做一些自己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看着沈灼没有好下场,她内心何尝好受?   如今陆音内心却受到了鼓舞。   那种感觉,她实在形容不出来。陆音伸手握住了纪雪君送给自己的那块玉,心想聪慧善算计的纪仙子也不过如此。纪雪君为人谨慎,过分保守,其实是缺乏进取心和冒险精神的。   陆音从来没有用这种角度想纪雪君。   看着攀爬的沈灼,忽而间,纪雪君那不可战胜的个人形象也在陆音心中崩溃了。   陆音手指轻轻用力,将纪雪君给的那块墨色玉佩生生捏为碎粉。   人有时候需要改变一下环境,若一直在上清界,那么便会生出死水般的绝望。   陆音忽而觉得秘境虽然血腥凶残,却有另外一种血腥的清新。   当然此刻,也有一双冰冷的眼,凝视着那边大叶子上的一男一女身影。   上清界修士们以萧雪元为中心,凝结法阵,以集体力量增加推进的竞争力。   那两人高高在上,立于高处,宛如一对璧人,说不尽的相配。萧雪元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立于高处,甚少有仰视别人的事情。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处于低处,对方却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伴随萧雪元剑气越发凶残,在场的上清界修士也暗暗叫苦。   萧雪元剑气越戾,使得剑花感知越多,反击之力也更加凌厉锋锐。   故而队伍推进速度虽然快上许多,可是大家也受罪许多。   不过圣子冷着一张脸,面若冰霜,在场修士谁也没胆子向前和圣子提提意见。   更不必提萧雪元本是阵眼中心,故而他所受攻击最重。伴随缕缕剑花剑气破防,那些漏网之鱼的剑气也在萧雪元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痕。萧雪元本来衣衫似雪,如今白雪般衣衫上却多了斑斑血痕。   那些剑伤也不致命,且不断愈合,然而旧伤未愈,便顿时有新伤添上。   便算萧雪元那张美玉般的面孔,也凝结了点点血污,给他素日里的清冷更增几分艳色。   他一向事业心极重,为了可以赢,什么都可舍弃。   那么既然如此,他自然绝不能容忍所谓的失败,更不愿意输了去。   正在这时,一声惨叫顿时也在萧雪元的耳边响起。   原来阵中一名上清界弟子受不得如此灼烈剑气,竟终而力竭,被剑气斩个四分五裂。   如此一来,法阵失衡,剑气乱窜。   萧雪元也被迫一顿剑势,稳定剑阵。   那弟子被裂体而亡,场面自然也是血淋淋的极为难看。兔死狐悲,在场上清界弟子士气都大受打击。不过这些修士总归是上清界中精锐,故而虽心情激荡,犹自可以淡定。   可眠宁却再按捺不住,终于忍不住轻轻的抽泣起来。   她泪水盈盈,面颊流转一抹惶恐,实是心神难安。   这一次眠宁也不是故意任性,只是眼前画面实在是她可以忍耐极限。   似她这样子的医修,是不应该经历这些事情的。   这一路行来,上清界弟子也是以各式各样的方式死在了秘境之中。这些也罢了,如今同伴死在近前,还很有艺术性的被切成几块儿。如此的冲击,简直令眠宁为之战栗。   故而她虽然咬紧了唇瓣,仍发出了呜呜声音,泪水也一颗颗的挂在面颊之上,好像掉线的珠子一颗颗的滚落。   萧雪元一向就是以力为尊,厌弃软弱。更不必提他此刻内心郁闷烦躁,哪里有心情哄小孩子。   现在眠宁这么哭,更触动了萧雪元内心之中的暴躁。   萧雪元厉声:“好了,在场修士皆护着你,你哭什么?”   上清界其他修士也心有戚戚,更生出对眠宁的厌憎。   大家都出生入死,眠宁这个引路人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处处哭哭啼啼。   这么一副可恼的弱者姿态,当真是令人想要作呕。   眠宁也感受到大家恶意,更是不自在。一个人最悲哀的,就是成为整个团体里被人一致讨厌的那个人。   只不过之前这个人是沈灼,现在变成了眠宁而已。   那时候她笃定一个人被众人讨厌,一定是这个人的错。可是现在,眠宁自己却是无法这般认为。   她倒也没有蠢到家,察觉自己就算活着回去上清界,只怕也是名声尽毁。   到那时候,自己在秘境之中种种蠢事,就会被编排成段子,任由别人笑话。姜重别说因此喜欢上自己,只怕从此都不肯多看自己一眼,自然会将自己当作一个极为讨厌之物。   这些念头一瞬间划过了眠宁的脑海,使得眠宁的身子也是在轻轻发抖。   反正大家都已经歇下来了,眠宁干脆破罐子破摔。   “也不知晓纪姐姐去了哪里了。萧仙君,其实纵然你嫌我怯弱,可这本不是我的错。我自幼学习医术,只知晓行炼丹救人,采集药草。至于杀人的事情,我知道得也不多。若不是纪仙子劝我,我也不一定非要入秘境,是不是?”   眠宁的家族是上清界历代为医修,故而上清界也需敬重几分。毕竟身为修士,你总会需要医修医治。若非如此,眠宁也不会被宠着生这么一副单纯无知的性情。   可再无知的羔羊,经历的事情多了,有些事情忽而也是明白了。   “纪姐姐跟我说,姜重喜欢有勇气的女修,劝我入秘境。可是,她只不过是为了圣子你着想。秘境究竟有多凶险,她一个字也没有提。她,她根本是故意为之。”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眠宁也开始鉴婊起来。   这些话,家族中长辈其实也提醒过,可那时候眠宁并没有听进去。   可是现在,眠宁心里面忽而就明白了几分。   不过这些话,萧雪元也不以为意,更不觉得纪雪君有什么不妥。秘境存在多年,眠宁还一副我不大清楚秘境多凶险的样子,这份天真无邪的蠢笨当真令人作呕。   只不过萧雪元为人冷傲,不屑于跟眠宁争辩罢了。   他虽没有说话,眠宁却窥出了萧雪元的神色。   圣子一副冷傲不屑样儿,大约心中纪雪君便是最好。   “哼,圣子何不想想。若非纪仙子逼走沈灼,阿灼替你出谋划策,这次秘境你必得机缘。纪雪君她不过是嫉贤妒能,不能忍耐阿灼比她出色,讨人喜欢,所以不愿意别人喜欢阿灼。”   这些话,眠宁脱口而出。   或者她内心深处,其实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从前,眠宁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软弱,故而将这些话生生的咽下肚。   她自欺欺人,实在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得罪纪雪君。因为纪雪君名声很好,出手阔绰,是仙主之徒,结交了许多名门千金。至于沈灼,这个女郎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俗修罢了。她跟沈灼不过是有一些不浅不深的交情,犯的着如此固执。   是呀,不过如此。她内心深处,其实下意识对沈灼更加挑剔,一切都是沈灼不好。   可是一个人如果短时间内周围环境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她内心深处的意识就会真正被意识到。   就像现在,眠宁衣摆上都是血污,周围尽数是杀人陷阱,旁人眼神尽数是厌弃。眠宁的某个壳好似被打碎了一般,许多可怕的念头涌上了她的脑海。   一瞬间,萧雪元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冷冷凝视着眠宁。   眠宁忽而觉得他那个眼神很是可怖,不觉舌头发僵,剩下的话也再都说不出来。   她只觉得自己若再多说一句话,只怕萧雪元当真会杀了自己。   从前眠宁只觉得萧雪元清圣高贵,可如今萧雪元那清圣的外表之下,似也还有一缕说不尽的凶戾。   眠宁的话令萧雪元觉得甚是刺耳,却终究心中微微一动。   他虽不至于因此对纪雪君生出质疑,不过却终归滋生一个念头。若师姐没有去强行挑衅金乌神鸟,那么自己也不会挖了沈灼的丹。   可正是因为沈灼失了丹,她方才极为决绝离开上清界。沈灼口里虽说早就对自己无意,可是萧雪元始终不肯相信。更何况那时自己提及让沈灼组团入秘境,沈灼也是极开心。   越这么想,萧雪元也越是后悔。   为何那时自己不多问一句,除了沈灼那颗杂丹,还有别的办法?   他想也没想,就挖了沈灼的丹,是觉得沈灼本就无足轻重,根本不必在意。如果沈灼一直柔顺忍耐,他也仍然不在意,反而觉得已经给予沈灼丰厚的补偿。   上清界本是冰天雪地,萧雪元也像是冰做的一个人儿。   此时此刻,萧雪元内心之中骤然生出了几分难言的烦躁!   他浑身伤口犹自疼痛,抬起头。   剑花远远而立,沈灼劳逸结合,她已经休息够了,可以继续攀登剑花。   她爬得虽然慢,可进度喜人,而且一旁那个修士也一直很有耐心等着她。   萧雪元面寒似冰,心口却仿佛凝结了烈火,如此熊熊燃烧,可谓是愤怒之极!   这种冰火交织的滋味也冰不好受。这一刻,萧雪元的咽喉也是生出了几分腥甜!   萧雪元甚至滋生干脆自废内丹去摘采机缘的冲动,却终究没有动,他毕竟赌不起。   沈灼却没留意到那么多复杂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剩下的距离已经不多,沈灼也感觉自己爬花爬出了经验。   不过这一次,阿渊每次都先行跳上去,再伸手拉沈灼一把。   有他帮衬,沈灼速度也是加快了许多。   沈灼时不时握住了他的手,只觉得阿渊手掌干燥,没有一滴汗水。这只手,是十分冷静,也让沈灼安心一些。   自己内丹尚未凝结,可阿渊内丹还在,此地对阿渊也很是危险。   不过阿渊既然决定跟自己爬,沈灼也就没有说什么了,免得影响阿渊心绪,反倒不美。   她忽而想,阿渊必定是个意志果决,有着异乎寻常沉稳的人。这样子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绝不平庸。不过这种人设,和沈灼之前认知也有些不一样。   现在阿渊已经戴上面纱,沈灼内心也因此更加自在一些了。   怎么说呢,阿渊那张脸虽是好看,却有些,别扭?   那张脸既俊美,又凌厉,亮得好似会发光,流淌了煞煞艳意。不过那个样子,和沈灼以为的软糯形象可有些不大一样。   应当说阿渊以面纱遮脸,就更接近跟沈灼写信的那个。   当然这种感觉绝不会是讨厌,而是一种陌生的、异样的吸引力,而且是真实的。   线上和线下交流自然也会有一些差别。   不过伴随两人的接触,也会越来越接近真实的他。   也不多时,两人终于攀上了剑花顶端。   那朵剑花从下往上看时已经十分巨大,就更不必说真正接近。其中一片花瓣包上二十来个沈灼,是完全没问题的。   两人手牵手到了花蕊之处,沈灼手掌轻轻一按,感觉掌心微微一疼,仿佛被什么割了一下。   不过那疼也并不如何的强烈,沈灼手掌之上也是并未出血。   一抹细细的光芒缠绕上沈灼的手腕,好似一条灵巧的小蛇。   这股光芒缠绕上沈灼手腕瞬间,她又嘭的继续往下一层掉落。   秘境中的修士整体哀嚎,无语哽咽。   这通关速度太快了,这固然减少了修士们的损耗,可大家搞装备也没搞多少。   这一次通关法宝一道小小的光芒,轻灵的在沈灼手腕上流转。沈灼曾看过古籍记载,知晓此物名唤寸芒,乃是远古魔神的一道剑意。   此物主人得之,自然是可以防身,可这并不是最主要的用处。   传闻此物乃是远古剑意,可以使得剑修从中领悟到前所未有的剑之道,重现远古之招。   实则修士界十分古怪,越是往前,修士修为越高,剑意越深。   故而世间修士,大抵都是推古薄今。   沈灼伸出手,握住了阿渊的手,让这只看似无害的寸芒流转到阿渊的手腕之上。   “阿渊,我们一起通关,这一层宝物,应该归你所有便是。”   做人不可以太自私了。沈灼第一关得了天墨根,需要用来恢复身躯。至于第二关的万鬼令,沈灼用来放白魅自由,解除容灭对自己束缚。   那么这缕寸芒,自然应该属于阿渊。   阿渊若要夺此宝物,本也不必等自己的。   阿渊也不推拒:“你送我的,我要了也无妨。”   沈灼顿时纠正:“这也不算我送你的,而本来该是你的东西——”   她话语未落,阿渊就比起了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不过我毕竟是苍龙界修士,带此物离开秘境,只怕有些不好。不如暂时留在你这儿,好不好阿灼?”   至于哪里不好,阿渊也没有说。   不过他虽没有说,大家是可以脑补的。比如苍龙界的军师敲骨吸髓,说不定会强势逼迫,贪墨下属夺得的宝物。阿渊没有详细去说,让沈灼仔细去品味苍龙界的黑暗。   沈灼也按他所说进行脑补,故而一脸体贴:“我知道了,离开秘境之后,我挑个机会给你。”   阿渊嗯了一声,目光闪动:“想来你也也知晓我界军师明无色——”   沈灼:听过,当然听过。假装是女神舔狗,趁机将竞争对手砍掉头那个。   “我知道他隐忍狠辣,为人凶残,阿渊,你还是要当心才是。”   沈灼心里当真生出担切,一瞬间有种冲动,劝阿渊离开苍龙界和自己到处浪。不过当散修也有当散修的苦,这些话沈灼也说不出口。   她发觉阿渊身躯一僵,似是欲言又止。   据闻苍龙界是修罗场,而阿渊又是一个极出色的人物,当真甘于如此咸鱼?   沈灼脑补了很多,比如阿渊暗藏雄心壮志,有意搏一搏之类,心中百味交织。   “这个,传言不可尽信。我界军师实是一个宽容大方,虚怀若谷,智慧与实力并重之人。我放眼当世,实是找不多第二个及得上他的修士。阿灼,你不了解他,可不要信世人对他的诋毁之语。所谓眼见为实,我心中实是清楚他是怎样子的一个人。”   沈灼只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原来阿渊居然是明无色的小粉丝。   自己这么一说,搞得阿渊顿时激动起来。   这粉得还有些真情实感!   沈灼对明无色本也只是路人,算不得黑。如今阿渊这么说,她也没有与之相争:“阿渊你这么说,想来这位苍龙界军师必有过人之处,看来世人对他确实有些误解了。”   阿渊一时间仿佛有些语塞,仿佛有许多话要跟沈灼说,可是似乎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方才吹得那般厉害,现在他若承认自己便是明无色,仿佛也是有些不要脸了。 第36章 我劝你要善良   阿渊握拳在唇边, 轻轻咳嗽一声:“我醉心剑道,故而一向自行体悟剑意, 绝不借于外物。故而寸芒虽蕴上古剑意,对我非但没有什么益处,反倒是某种诱惑。留在我身边,也是有害无益。”   所谓术业有专攻,沈灼对这剑之道确实也不是很明白   阿渊这么一说,感觉自己收下此物,倒好似帮到他了一般。   那沈灼也实在不好拒绝。   虽然如此,沈灼也感受到了阿渊对自己异乎寻常的慷慨。   两人坠入清古大墓最底层,彼此间虽有言语, 沈灼却并未放松警惕。   他们说这几句话时, 周围的雾气却不觉渐渐浓郁起来。   寸芒缠绕在沈灼手腕间, 嗖嗖飞动, 十分灵巧。若这雾气之中有什么物理性攻击,必定会惹动寸芒进行疯狂攻击。   沈灼认真嗅了两下, 雾气之中也没什么药物成分,看着纯粹是烘托气氛之用。   她眸色微动, 此刻沈灼一双眼已经明澄如昔, 甚至更加敏锐。除了一开始不受控制, 现在沈灼双眼已经受控自如,不会被迫看到别人情绪上头时展露的本相。   否则若总是被迫看到别人头上蓦然展露另外一张脸,沈灼恐怕自己精神绷不住。   沾染读心擦边的可不是什么好技能,要是被迫读心更是对人生的荼毒。   现在沈灼双眼返璞归真, 又变为黑色,更具隐蔽性。   她目光流转,运转瞳术对在场环境进行了一番扫描。   雾气之中似乎确实有一些能源波动, 不过并不如何的危险。   清古大墓一层一个主题,沈灼微微沉吟,内心已经有所猜测。   迷雾之中,有一些游动的枝叶在地面摇曳而动,却一副温凉柔顺的姿态。   不过这些藤蔓枝叶并非真实之物,而是不断变化衍生。   沈灼沉吟:“这一层应该是迷罗幻境,一不小心,就会被其诱惑。”   想了想,沈灼化出了白魅。魅修对于幻术有特殊的防御技能,两者属性高度类似,故而白魅可以吞噬幻息。白魅本就是高等魅修,又吞噬了万鬼令,自然极具震慑力。   沈灼搞了这么个引路明灯,周围的雾气也是淡了不少。   沈灼手掌轻轻的比在胸前:“白魅,不知晓你可否愿意帮我?”   现在白魅已经跟沈灼脱离了契约,不必听沈灼指示。可白魅反而不大适应的样子,结结巴巴说了声好。   他有时候是喜欢吹吹风,沐月而赏花,不过其他大部分时间,他也不知晓做什么。作为一只工具人魅修,白魅缺乏人生的规划,倒宁可留在沈灼身边。自己在沈灼身边时,便不觉生出了一缕温暖之感。   沈灼听了,轻轻嗯了一声,唇角也是不觉泛起了一缕浅浅的笑容。   伴随白魅现身,周围的雾气也是淡了许多。   之前浓雾之中,有着那么一些若隐若现的藤蔓枝叶,如今这些不知什么时候都消失无踪。   吞噬了万鬼令后,白魅力量也更增不少。若从前他似鬼,现在他却多了几分仙气,出色的面容增了几分莹润的玉光,如此灼灼生辉。   白魅暗中扫了阿渊一眼。   身为魅修,他对力量自然也是十分敏感。那么阿渊便是一个让魅修瞧不透的能源体,令白魅有些困惑。   阿渊眼底倒是充满了对技术的好奇。被炼成魅煞的魅加上那万鬼令究竟会进化澄什么形态,也是令人很是好奇。   只不过若换做苍龙界搞这种技术研究,必定会对研究生物进行一定禁制禁锢。阿渊自己虽然不搞,却不会去管下属。不过既然沈灼这么搞,阿渊也没有反对意思。   就怕以后沈灼心里会不舒坦。   毕竟人心易变,魅心大概也是如此。白魅自幼被驯化,故而受制于人也不仅仅为了契约,还有他的性格。不过现在沈灼解了白魅契约,那就不一样了。一开始白魅可能无所适从,还盼望和从前一样留在沈灼身边。可渐渐的,只怕白魅也会有自己的主意。   这么想时,阿渊伸手轻轻蹭了下扳指。   沈灼却已然开始劝慰白魅:“白魅,也许一开始,你觉得留在我身边也不错。纵然解除了契约,也不知晓去哪里。不过慢慢的,你就会知晓解除禁制的好处,就会想做一些自己要做之事。到那时候,也很好啊。”   她给白魅灌鸡汤,阿渊内心小摊手。   沈灼虽然聪明,可有些时候未免太过于心软。   不过说道通关速度,沈灼确实是阿渊所知晓的最快一个。   如此一来,搞得阿渊也有些想法,心中生出纠结。   这其中自然有一个缘故,这最大的缘故,便是阿渊身兼数职造成的职业冲突。比如这秘境之主,他最不想当的就是秘境之主。   只怪他当年傲气,见不得别人以神秘力量在这个世界制定规则,宛如幕后大佬一般。故而那个时候,阿渊顿时生出了心思,想要挑战一些。   阿渊: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大佬。   结果一挑战,就出了问题。   原来每个秘境出现,都自有因果。当修士界趋于所谓的腐朽平稳时,秘境便会出现,面向整个世界进行开放。其中种种机关虽然残忍,却能淘汰出这个世界的优秀选手,并且给他们送装备。   这其中便会蕴育一个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闪耀新星,如此打破旧规,再展新辉。   那么秘境之主自然不可以自产自销。   要是阿渊可以给苍龙界的魔修们送装备,那么苍龙界早就统治世界。   非但如此,阿渊自己也多受限制。   秘境之主是不可以参加这个世界的争霸活动的。   一旦阿渊搞了什么改变整个世界的大事情,那么他便会被秘境规则抹杀。   不过苍龙界的事,阿渊有时也不得不搞。   这么多年下来,阿渊死的次数也不少了。如此反复转生,搞得他性格冲突,情绪不稳,上次转生时他连记忆都丢了去。这些都是工伤、职业病。长久反复,阿渊真不知道可怜的自己还能抗多久。   这唯一可行之事,便是早些换个秘境之主。   早些扔了这份工作,让他这个大魔王可以专心征服世界,做一个一统修士界独一无二的大佬。   可做人总是自己最为难自己,这桩事情阿渊被自己设计的关卡难住了。   只怪当年爱装逼,阿渊将本应该随便搞搞的简单事情复杂化。   唯下秘境第五层,闯关者摘下秘境之主的面具,才能继承秘境之主的身份。   不过这么多年来,竟无一人可顺利通过阿渊的条件。   天长日久,他渐渐也不报什么期待。如此麻木的咸鱼生活之中,阿渊居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放水是不可能放水,秘境规则也没对他进行加责。   无可否认,这么些年来,沈灼是通关速度最快的修士。这其中阿渊虽然打了些小辅助,却并不涉及根本。   当年阿渊一日内通关秘境,见到前任秘境之主。   故而他也定下规则,谁要是可以一日内通关,便能到达秘境第五层,便可窥见秘境之主的真身。   念及于此,阿渊眼神也不觉添了几分幽深。   阿灼啊!   阿渊内心比心。   要不大家互惠互利,你当富有的秘境之主,我当征服世界的大魔王。   许多年过去了,阿渊沉寂的双眼中流淌着一股灼热的、滂湃的野心。那股炽热之意,只怕能将世界所有事物都统统融化。   伴随白魅现身,此地的浓雾渐渐的散去,一道道的甬道就这般展露出来,摆在他们的眼前。   阿渊温柔的嗓音在沈灼耳边响起:“你知道这一层的幻化之境,关键法宝可能藏身之所在吗?”   沈灼摇摇头:“不知为何,通关迷罗幻境的修士皆有保留,并不愿意分享。”   人大抵都有炫耀之心,也渴盼提及自己在秘境之中出色表现。   可迷罗幻境通关修士个个却无比的沉稳,纷纷三缄其口,并不愿意说出来。   沈灼猜测这其中必有缘故,却暂时无法思索得知。   阿渊面纱后的容貌一瞬间流淌一抹灼热的焦急,而那份焦灼与温柔之意交织,糅合成一份十分古怪的神态。   “不用急,我们慢慢会寻出关窍之处的。”   阿渊嗓音十分温和,却一点儿听不出他内心的焦虑。   沈灼也嗯了一声,心中确实并不焦急。   毕竟这次来秘境,她得到的东西已经比想象的要多了。   沈灼:我承认自己是个没有想象力的人。   正在这时,前方的甬道有些动静。   然后沈灼就看到了元凤梧。入秘境之时,这位妖族的凤凰儿也是给沈灼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本来大家正常见面,不免会起些冲突。毕竟第三层时,沈灼当着所有修士的面去摘那寸芒。以大家凶残的道德观,杀人夺宝的事情也一定会有。   不过现在,元凤梧却自然跳不起来跟沈灼掐。   此刻别的妖修也不知晓去了哪里,元凤梧红发轻散,漂亮的面孔之上并无凝聚神采。唯独他身后扬起的两个大翅膀,呼啦啦的一扇又一扇。   远古之时,妖与魔本是同宗同源。不过伴随两支物种不断进化,到现在差异也可以说极大。   比如初代魔尊明渊,本相是一尊巨龙。不过为了行事方便,明渊便把自己龙躯藏于深渊之中,以人身加以行事。如今的魔修,会化出兽像之影,进行辅助性战斗。   而那些妖修,还会受内息妖血的影响,生出动物标志器官。   听闻如今的罗刹女帝也身负凤凰血,难道女帝也会呼啦出两个大翅膀?   那双大翅膀有毒,沈灼盯着瞧时,内心忽而生出了一个很古怪的念头。好大两只翅膀,要是我们插起来烤——   她甩甩脑袋,驱除了脑海里那些极古怪的念头。   那些之前看似柔顺无害的藤蔓,如今却缠绕在元凤梧的身上,扎入他的血肉灵魂之中,使得元凤梧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过昏迷中的元凤梧犹自有着极为丰富的表情。   他面若冰霜,面颊透出了凶残之意,搞出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沈灼在一边观赏,也不自禁为之心惊,好奇元凤梧心生杀意的对象究竟是谁。   不过元凤梧很快满足了她,这厮居然在说梦话。   “妖修之主要以实力为先,哼,公主凭借区区纯血,便可指认妖王。我不会娶公主,我定要杀了她!”   这虽跟沈灼无关,沈灼内心也禁不住吐槽,你们家小公主也很无辜好不好?   元凤梧脸颊渐渐泛起了鲜润红色,那红晕让他还有点小羞涩。   “女帝,女帝,我心里只有你啊。”   元凤梧这么说时,翅膀扑腾得更欢快了。   沈灼:=口=   她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顿时拉着阿渊的手绕过这只春思绵绵的小凤凰。   这一层大家都不愿意给资料,是因为不愿意面对自己黑历史吧。   故而如此一来,沈灼可做判断的资料也是有限。   甬道似虚似幻,不断在沈灼面前延展。沈灼也不知晓这迷罗环境有多宽阔,只觉得周围静悄悄的,似也见不到什么人。她感觉这个空间很是曲折,如此反复走动,不免令心中生出了一片压抑感。   幸好她如此牵着阿渊的手掌。   阿渊的手干燥而温暖,使得自己在秘境之中也不会觉得枯燥乏味。   此刻阿渊面纱下的双瞳流转了一抹古怪的审视之色,只是沈灼瞧不见罢了。   他的手被沈灼轻轻握住,阿渊目光微动,似乎在苦苦隐忍什么。然后阿渊忽而伸手,反手将沈灼的手紧紧握住。   此刻沈灼情绪上稍有紧张,竟也没觉得哪里有不对。   然后渐渐的,一道幽幽轻泣的女子哭泣之声也回荡在两人耳边。   沈灼:是不是我压力太大,出现了错觉。   她禁不住回头望向阿渊。   阿渊点点头:“我也听到了。”   若迷罗幻境是勾起每个人内心的情绪,那么从理论上来讲,每个人的感受应当是不一致的。   那么照此说来,此刻他们耳边听到的哭声应当也是真实存在的。   沈灼向前走了一步,挑挑眉,果真如此。   可哭声是人工制造,会在秘境之中掉泪水珠子的只有眠宁一个人。   此刻的眠宁也甚是狼狈,她发丝散乱,衣衫沾染了若干血污。   在她跟前,却躺着身受重伤的姜重。   姜重昏迷不醒,周身被鬼藤缠绕,大约也陷入某个过去的旧日之梦中。   不但如此,沈灼还留意到姜重后腰被扎了一道伤口,伤得还挺重的。姜重毕竟是半圣修为,这使得沈灼觉得有些奇怪。   ——以姜重修为,是谁从后面扎了他的腰子。   好在眠宁别的不怎么样,当医修的技术是过硬的。姜重又是她心爱之人,故而眠宁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可解决迷罗幻境的鬼藤显然便是眠宁能力以外的事情,此刻她也是束手无策。   见到沈灼瞬间,眠宁面色一变,旋即轻轻扭过了脸蛋,不觉透出了几分惭愧之色。   毕竟从前她是那么整洁干净的一个小姑娘,如今却在沈灼面前这么狼狈。   然后她才考虑到,自己正在秘境之中。   眠宁不觉轻轻的说道:“阿灼,从前的事情,是我不对。”   她这么说,也是怕沈灼伤害自己和姜重,故而言语求饶。   眠宁禁不住说道:“从前我并知晓圣子是怎么样一个人,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他,他实在太过于令人讨厌。”   从前眠宁一颗心都在姜重身上,和萧雪元相处得也并不多。   上清界岁月静好时,萧雪元自然也是风度翩翩的。那么这位圣子看着虽然冷傲了些,似乎也没什么大毛病。   可是等步入秘境之中,自己跟萧雪元开始组团,方才知晓这位圣子性情是何等恶劣。   在他面前,眠宁被狠狠压迫,随时随地觉得自己是个无耻的废物,甚至不配活下来。情势不如他意,萧雪元更一副一切皆是眠宁这个弱者的错。连带周围的上清界其他修士,也都拿异样目光看眠宁。   一开始失控之后,她已经竭力坚强,可这些自然无法让萧雪元满意。   在萧雪元跟前,眠宁简直都喘不过气来,时时刻刻备受折磨,尊严和自信都被击得粉碎,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之辈。   她一开始说这些话,是为了向沈灼示好。可渐渐的,眠宁心里也上头了。   她忽而发现,上一个让萧雪元以废物姿态对待的人乃是沈灼。   等到沈灼走了后,这个人就成为了自己吗?   眠宁眼中泪水微涩,只轻轻说道:“我,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圣子是个十分自我苛刻的人,别人对他帮助,他也瞧不见。可稍稍让他感觉被拖累,就对你大加指责。而别的人,还全部站在他那一边。”   若不是在秘境,只怕眠宁也不会有这般感悟。   此刻她这般指责萧雪元,也是盼望能从中跟沈灼增加一点儿革命友情。   不过沈灼却一脸严肃:“眠宁,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身为上清界的修士,本应该为上清界处处奉献,你却如此畏惧吃苦。甚至入秘境,也是为了姜重而来。你修为孱弱,还需别人庇护,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事到如今,你竟还对同门如此的埋怨。你将上清界利益置于何处,你的大局观呢,你居然这般斤斤计较——”   沈灼慷慨陈词,她每说一句,眠宁脸色就更加难看一分。   沈灼并没有跟风眠宁对萧雪元进行辱骂,反而开始夸奖起来,并且挑剔眠宁自己不是。   这些话听到耳里,眠宁却觉得有些熟悉。   记得沈灼被挖丹时候,她便是如此说辞。   什么以上清界大局为重,区区一颗俗丹,更可以服务大众。她也相信,纪雪君和萧雪元是无心的。   可是这些话回赠在眠宁耳边时,却顿时显得如此的刺耳。   沈灼继续说道:“相信圣子与纪仙子都是无心的,我劝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做人要善良,更要有大局观。”   一番话语说完,沈灼忽而神情气爽。   她爽完就准备拍拍屁股走,内心却在数数。   一、二、三——   果然眠宁唤住了她:“阿灼,求你帮帮忙忙,救救姜重。他身上之伤,我尚可医治,只是这神识之伤,我怕是束手无策。若他沉溺于迷罗幻境,只怕秘境破碎,也是会神识不清甚至走火入魔。”   说到了这儿,眠宁顿时又开始嘤嘤嘤起来。沈灼倒是预料得到,差不多猜到了眠宁的行为模式。   若换做旁人,也许是不会向沈灼求援了。可是眠宁显然会求援,因为眠宁是一棵柔软的藤蔓,如今那些上清界弟子都不在,眠宁自然更加无措,也不知晓如何是好。   沈灼对于这次通关本无头绪,遇到眠宁时,已经打算在眠宁身上下功夫了。   不过一开始若逼迫眠宁,她多半也不会说。   沈灼也不可能那么快把自己的牌打出来,微微沉吟,然后说道:“上清界其他修士必定还在争夺关键宝物,我为什么要浪费精神救姜重。”   眠宁即刻摆摆手:“不会的,你若救姜重,便可得到这层秘境的关键宝物——”   说到了这儿时,眠宁眼底也流淌了一抹犹豫。   可是看着面颊苍白的姜重,她一咬牙,什么都顾不得了。   萧雪元自诩是上清界的希望,可也未曾见到他对上清界弟子有什么温顾垂怜。说到底,萧雪元只是希望他自己风光无限,成为一方霸主。这一路行来,反倒是许多弟子成为萧雪元足下垫脚白骨。   沈灼又知道了,眠宁是个很擅长于说服自己的人。   “这关键宝物既在这层秘境之中,又不在这层。此层宝物名叫幻珠,通常呆于虚无之境。这虚无之境,便是一个人精神力创造的想象世界。情绪越激烈,这个如梦一般的虚无之境便越真实。姜重必定是被自己心魔所缠,困于某处记忆之中。只要他心房被击溃,便会引来幻珠对他情绪进行吞噬。到时,你便用缚魂思之类的物品将此捉住。如此一来,此物救任由你的驱使了。”   眠宁身为引路人,也有职业回避要求,故而就算这种不靠武力值的冒险,她自然也无法做到。   这么说着时候,眠宁内心也变得十分古怪。   如此一来,自己终究将这些告知沈灼了。   然而此刻姜重脸色越发苍白,一缕鲜血顺着姜重唇角蜿蜒落下。眠宁瞧得都快要疯掉了,忽而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后悔。此时她还生出一种为了心爱之人,甘愿受全世界指责得自我感动。   她心烦意乱,只觉得这件事情绝不可以让上清界知晓。否则,自己必定处境堪忧。   眠宁隐隐觉得,若是纪雪君知晓了这桩事情,是定然不会跟自己罢休的。   沈灼在自己小指上缠上缚魂丝,绕了几圈,方便带入虚无只境。   阿渊手指理出那条线,将另外一端缠在了自己手指头上。如此一开,若沈灼有危险,也方便将沈灼给拉回来。   她摘来一枝缠绕着姜重的魂藤,和姜重进行联机。   此刻姜重已经情绪激动,编织出那虚无之境。如此一来,这鬼藤一端主要就来攻略姜重,没办法分拨力量再来搞沈灼。编制虚无之境是需要能量的,自然也是很难兼顾。   这般想着时候,沈灼神识果然被扯入属于姜重的虚无之境。   这里一看就是上清界,还是以前上清界,景致亦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她想起姜重家的狗血事,心里也对自己将要看到的剧情猜到几分。   这剧情也十分老套,当年藏渊仙君和凝水仙子本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可谓上清界的模范夫妻。只不过有一年上清界招生,又另招了一位楚楚可怜的女修琼花。   那琼花虽有几分姿色,却远不及原配端庄秀雅,所仗无非是小意温柔,会奉承男人。   凝水仙子出身高贵,自然难以忍受这般羞辱,居然含辱自尽。   要知晓这世间修士大抵是十分坚强的,寻死觅活的也没有几个。如今居然有女修为情而死,这在上清界也是十分少见之事,当年也让人很是热议了一番。   之后藏渊神君自尽,姜重便将女修琼花凌迟碎剐。   如此种种,无非是些痴男怨女的狗血事,也没什么要紧。   姜重一家死了户口本,自然搞得他有些心态失衡。   沈灼对这些本没什么兴趣,却不得不来。   她轻轻伸出手,检查小指上的缚魂丝是否合用。这缚魂丝一端在沈灼手指头上密密麻麻的绕成圈,另一端被阿渊牵着。   一想到了阿渊,沈灼内心顿时也不觉浮起了几许的暖意。   这时候,眼前狗血剧正进行到最精彩部分,或者不如说姜重最不愿意面对的部分。   琼花正趾高气昂的来到了凝水仙子所住碧水宫开撕。   此刻姜重也在,躲在帷幕之后。   毕竟眼前一切,都是姜重记忆。那么姜重当时居然在场,这忽而让沈灼内心升起几分疑窦。   她也捋清楚自己内心为何有此疑惑。姜重是那般烈性的人,看到亲娘受辱,为何在凝水仙子死后才去寻琼花晦气?   然后接下来琼花的话,却也是替沈灼解惑了。   琼花嗤笑:“什么凝水仙子,出身名门,什么上清界冰清玉洁的仙子。其实你跟我一样,都是下界俗修。咱们好过的那位神君,口味就是如此,喜爱下界俗修。大家都说我们这些俗修卑贱,可姐姐,在我瞧来,神君就是喜欢我们身上那种下贱的味道。你说他是什么人啊!”   若她说的是假,凝水仙子定然是会十分愤怒。可是凝水仙子没有,此刻她面色苍白,竟十分恐惧。   沈灼瞧出来了,姜重显然也应该看出来。这孝顺儿子站在原地,也一动不动。   显然琼花仙子下的料十分之猛,连姜重也是被镇住了。   “这上清界原本是有一位凝水仙子,可神君偷龙转凤,挖丹喂你服下,让你冒充高贵血脉。然后再捧得你高高在上,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呸,你配吗?你和我一样,没什么差别。”   显然琼花这个俗修也被上清界长期歧视,搞得心态有点儿不正常。从前她觉得凝水仙子出身高贵也还罢了,如今琼花却一脸得意、愤怒、不甘、痛快!   有什么让曾经在你面前高高在上的女修害怕颤抖更令人愉悦呢?   “不过在我瞧来,神君还是更爱我的。他也不介意我俗修身份,宠我就宠我了,大大方方和我好。可是姐姐呢,还需要一个假名字,一辈子顶着别人名字和夫君恩爱。你这一生,可真可悲啊。”   要让沈灼抠CP,藏渊神君显然是更爱原配一些了。至于藏渊神君不介意琼花俗修的身份,显然不过是玩玩而已。   事实上沈灼也猜对了,其实这个时候藏渊神君已经决意将琼花弃之。   琼花不甘,自然过来刺激凝水仙子。   可是因为这样,凝水仙子便因而自尽吗?还是她担心自己是俗修的身份曝光,乃至于沦为上清界的笑柄?可能这些,都有一些。   沈灼又不能在虚无空间施展自己的观面之术,自然只能是猜。   琼花撕完后离去,这个时候姜重却终于跳出来。这位上清界最冷傲的青年剑修此刻却是面容崩溃。   沈灼忽而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姜重平时总是一副看不起下界俗修的样子,可他母亲本是一位下界俗修,只不过冒用别人身份而已。   一个人越缺什么就越强调什么。上清界对于下界俗修是有一定不屑,可姜重显然是其中最偏激的人。   凝水仙子也不觉含泪轻轻的说道:“阿重,无论我出身如何,作为母亲,我总归也是竭力尽责的。”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姜重脸颊。   可是这个时候,姜重却退后一步。   这赔钱货儿子还痛不欲生逼逼:“母亲,你在我心中不再完美了。”   说完这句话,姜重扭头便走。   沈灼心想,还能怎么办呢?凝水仙子便是这样子死的吧。她怕自己名声扫地,夫君另结新欢,就连儿子也觉得她是有“缺陷”的东西。   可能真如她所言,一生竭力做个完美的,高贵的女修。   只不过现在,谁也不会肯定她。   沈灼自然也是没有看到凝水仙子最后,她的视角是跟着姜重走的。   之后凝水仙子就毁神自尽,姜重一脸戾气。   沈灼还延展了一下自己的思维,姜重仿佛对完美的人设有近乎痴迷的奢求。就像是纪雪君,姜重对之有一种异样痴迷,可那份痴迷却又不是爱情。   可能死去的凝水仙子不够完美,但是世间终究会有一个完美的女人。   整个上清界,纪雪君最好的观众便是姜重,他是那么样挑剔,又是那么样的痴迷。   画面一转,便是琼花跌落在地,姜重举剑凝视。   琼花大声说道:“你母亲自尽,是因她为人肮脏,和我同为下界俗修,她却欺世盗名。她,本应该去死。若非如此,世人都会嘲讽于她。哼,我虽然出身不好,也是俗修出身,至少未曾像她那般骗人。神君,神君,你为什么不把我也变为一个上清界仙子,为什么?”   她字字句句,对于姜重都是诛心之论。姜重眉眼之间已经凶光毕露,戾气横生,心魔已成。   沈灼自然知道,接下来姜重会将琼花凌迟碎剐,可能觉得一切错处都是这个无耻的下界俗修。   不过沈灼关注点自然也不是在这凶残的故事情节之上。   此刻正是姜重个人情绪的顶点,可以说这个虚无空间已经催熟了,散发了诱人的气息,引诱幻珠进行进食。   果然在姜重举剑砍向琼花时候,沈灼看到空间边沿有那么一道光辉如此闪过,一闪而没。   沈灼抓住了这个机会,将手指间的缚魂丝这么弹。缚魂丝触及瞬间,自动进行捆绑,将那道光芒就此死死的缠住了。那道光芒如此的跳跃不定,拉扯沈灼一跳。   一瞬间,沈灼又跳到了另外一个场景。   是秘境之中,前面第二层的修罗空间之内。   纪雪君和姜重同处一处,竟被困在这里。   沈灼对此生出了强大的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居然会让姜重产生了巨大的阴影?   她不好分心,耳边听着纪雪君如此哭诉,让姜重关键时刻杀了自己,自己手指却捕捉跳动的幻珠。   若沈灼继续观赏下去,必定会看到一些很有趣的情节。   可惜沈灼没有机会看到。   幻珠挣扎了几下,终于认命似的向沈灼的手心滚过去,落入了沈灼的手掌之中。   那道光芒融入沈灼手指瞬间,已经证明沈灼通关成功。   下一刻,沈灼却坠入一处实体空间之中。   这一次,阿渊并没有在她的身边,陪她随机掉落。   这处清古大墓,居然有第五层?眠宁可不是那么说的。 第37章 当众挖丹   沈灼手指间幻珠犹自凝结光辉, 可她已然是无暇顾及。   在她面前,有那么一具巨大的计时漏洞, 里面轻沙犹剩少许,却也已经停止流动。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神奇的意义,沈灼一时之间,也是想不明白。她随手将幻珠收纳入自己的法宝囊中,却被眼前这一层的景色所震慑。   眼前层层叠叠,皆是死人白骨所凝之景。   她足下所踩,乃是一片片的白骨凝结。自从沈灼踏入了修士界,胆子比从前得到了锻炼,可此刻仍然觉得极惊悚。   这里一看, 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呆的地方。   那白骨堆积的最高处, 则有一具王座, 亦是白骨堆积而成。   王座上坐着一个人, 面覆面具,沈灼也瞧不出对方是死是活。   这工具人却蓦然开口:“既已来此, 便上前来吧。”   他嗓音沙哑,似蕴含了一缕磁性。沈灼听到耳中, 心里隐隐有些古怪。至于为什么有这样子的古怪, 沈灼也说不上来。   此处空间之中, 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却犹自有那一缕光辉轻轻撒在那人身上。   他衣服料子也不知用了什么奇怪材料,在这抹幽光的照射下凝结了一抹凝润光辉, 闪闪发光。   如此一来,更增几分意境。   看来眼前这一位,就是传闻中的秘境之主。   “汝既到此, 自有机缘,到我跟前来吧。”   秘境之主嗓音虽不好听,说话倒也和气。   沈灼内心之中,也不知晓他说的话儿是真是假。   那些白骨花感应到主人气息,开始摇摆讴歌,恶意卖萌。花朵儿的歌声如刀磨石片,沙哑尖锐,极是难听。   沈灼已经放出了白魅,白魅已经在这个空间溜达了一圈,回来对沈灼摇摇头。   以白魅能力,似乎也无法窥见这个空间出口。   沈灼神思微凝,收回了白魅。   那位秘境主人似乎已经有些不耐,手指一下下的扣敲宝座的扶柄。   他此刻双手之上,已经添了漆黑的手套。原本缠在手腕上的红黑法镯先是化为了扳指,如今又变为了手套。   他肌肤遮得严严实实,似是故意为之,有意隐匿一桩属于自己的秘密。   不过现在,沈灼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刻的她轻巧的踩上一块块白骨,一步步走至秘境主人的身边。   秘境主人瞧着靠近自己灵巧清灵的身影,先是生出狂喜,可旋即又有几分的迟疑。   这个世界,其实是需要秘境的。   因为秘境就像一把黑色的镰刀,斩断冬日里腐朽的枯枝,又种上了春日里的种子。   这里虽然残酷,布满血腥,却会给死水一般的世界进行换血。这是一个与秘境之外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可怖的压力之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禁不住展露了真实的自我。   那么对于沈灼而言,她是否可以手执冬日里的黑色巨镰?   她心慈手软,还因为容灭逼死白魅而自我谴责,实是个道德包袱太重的人。   不过,人都是可以改变,不是吗?秘境之主忍不住安慰自己。   怎么说当秘境之主也会有许多福利,阿灼会一下子富裕起来,还有,谁也不能欺辱她。   这千年来的禁锢,由着少女一双纤纤素手揭开,放出很多年前便有意统治世界大魔王。如此种种,岂不是十分美妙。   之前阿灼以牙齿咬下自己面纱,这本来就是命运的暗示。   他心思纷乱间,那道身影已经盈盈而至自己跟前。   沈灼妙目盈盈,眼神谨慎中又带着几分好奇。   “时停之前,汝既到此,聪慧之人自然应该有一些特别奖励。”   所谓秘境之主,自然应该用秘境腔。   沈灼一时之间,也没认出他究竟是谁。   她眼睛先亮了凉,旋即又变得审视起来,谨慎顿时令她变得纯洁。她小心翼翼:“说来你不相信,其实我也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   对方幽幽说道:“当秘境之主不好吗?沈灼,你也未必会有这样的资格。好了,你先替我摘下面具,我们再慢慢说。”   他嘴里套路,将重要封印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哄沈灼替自己解套。   沈灼被大礼包砸得微微恍惚,暗暗觉得此事自己可能还需要考虑一下。她的手却自然而然摸索到对方面具边沿,受其引导想要顺手提秘境之主揭开。   她手指摸到秘境之主耳根时,自己也呆了呆,沈灼感觉自己患有面部阻挡物强迫症。故而她也没有将手缩回,准备将这张面具给摘掉。   毕竟面具本身,便自带一股阻碍别人观赏的性质。人性如此,对神秘之物总是十分向往。   这么一瞬间,沈灼心尖也是变得很是古怪,很想将传说中秘境之主面具祛除掉。   谁不想看看千年间玩弄世间修士的大boss的真面目呢?   不过这时候,秘境之主伸出五指,遥遥对沈灼面容一按。   沈灼瞬间失神,顿时倒在王座秘境之主的怀中。她手指轻轻滑落,擦过面具下颚,却终究没摘下这张摇摇欲坠的面具。   于此同时,白魅就此化出,宛如一刀劈开虚空的利刃,如此飞快向秘境之主掠去。   然而秘境之主手捻法决,轻轻一压,白魅便极快速的虚弱起来。   那是对这个世界常规修士碾压式的压迫力量。   谁要具有这份力量,却碍于职业冲突无法干活,那么这个人也会跟秘境之主一样抑郁起来。   此刻在秘境之主跟前的白魅,还显得太过于稚嫩和弱小。   若白魅消化了吞噬的万鬼令,真正成为万魅之王,可能还能跟秘境之主过上个三五招。   可眼前的白魅,却轻而易举的被秘境之主碾压,瞬间被封印压制,压入凝音铃中沉眠。   此刻沈灼还轻轻栽在他怀中,秀发若乌云一般轻轻的散遍他的胸口。   秘境之主手臂轻轻摊开,僵在半空之中,心思却复杂之极。   其实纵然有再多的理由,他也心知肚明沈灼不合适做这个秘境之主。   虽然沈灼不一定不会杀人,也不是善良得连蚂蚁都踩不死的女修。可是她一定不适合设计各种杀人机关,通关者却是活生生的人。   哎,为什么是阿灼呢。他对沈灼是真心真意,本也没想过沈灼可以这么快通关,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样。   本来大家还在彼此了解,培养感情阶段。结果伴随沈灼快速通关,感情线就像吃了催生素一样,忽而到了试验感情的重大决策阶段。   事到如今,他还可以唤醒沈灼,再试着哄哄她的。   无遮虽然总是一脸平静淡漠,可当老大的人就是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隐约可窥对方波涛汹涌的吐槽。   苍龙界风气就是如此,总是走虐恋情深的狗血感情线。   当魔修不抓个正经人族女修搞虐恋,似乎也是不符合人设。魔就是傲慢又虚荣,善嫉且爱说谎的生物。   秘境之主轻轻一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沈灼犹自昏迷,自然看不见这张熟悉的面孔。   她自然也不知道,秘境之主那张脸和阿渊生得一模一样。这张俊美非凡面孔之上,眼下红煞流转,也甚是锋锐逼人。   他终于温柔的搂住了沈灼,眼神甚是温柔。   有那么一刻,阿渊似乎要亲亲眼前的面孔,却仿佛有些羞涩之意。   奇怪,无耻的魔族人怎么变得如此纯情?   阿渊伸出手指,理去一缕发丝,送到唇边轻轻一吻。   苍龙界风气是有些不好,可又有什么关系?他并不愿意随大流搞虐文,魔主本应该便是与众不同的。   他和阿灼,自然也应该是小甜文,不应该爱恨交加,虐恋情深。   然后阿渊轻轻打了个响指,送走沈灼。   他手指一动,抽出了那根秘骨,此骨乃是秘境之核,驱动秘境进行关闭。   每一次秘境开启,便要铲除冬日的枯指枝,与此同时,还要寻觅一棵春日的种子。若寻觅不到被光辉笼罩的人,那么秘境便会极快速的开启下一场。故而秘境开启之日,总是那么随机不定。   这样想着时候,阿渊的眼底也是不觉凝结几许浅浅光辉。这一次秘境开启,主角的光,落在了阿灼的身上。   她便是这颗春日的种子。   那么阿灼在时,秘境应当也不会再开启,直至沈灼身上的光彩不再。   阿渊迅速很有逻辑的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此一来,自己秘境之主的身份,拆不拆也没什么关系。   这么想了想,负重前行的阿渊忽而感觉自己轻松起来。   他微微一笑,觉得秘境逐步关闭的声音也还真是美妙。   沈灼神智恢复时,肺部已经呼吸到美妙的清新空气。   此刻自己已经转移空间,似乎来了别处地方。   头顶有一物明晃晃的,使得沈灼也蓦然抬起头来。   太阳就悬挂于天空之上,给大地提供温暖。而那秘境之中,本没有阳光的。自己等人,已经是出来了?   沈灼微微一怔,旋即回过神来。   周围皆是修士,自己果然已经到了秘境之外。   本来实体状态的清古大墓也开始逐步虚化,内中不断传来雷鸣似的轰鸣声。   两个重叠的空间终究会渐渐的分开,原本的景色,也是会重新展露出来。   沈灼内心之中,也仍然还有一份震撼。   然而几乎同时,危机已至。   清古大墓四层,每层关键宝物都被沈灼给搞走了,别人的心里面也自然是会有些意见的。   别的宝物也还罢了,沈灼摘取寸芒可是嚣张得很,一切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个人太嚣张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沈灼还身躯孱弱,无门无派。   大家刚刚回过神来,蓦然一道赤红色的身影向着沈灼掠来,赫然正是妖修元凤梧。   妖修一向无耻得比较直接,这导致了他们关键时刻的反应速度比别人要快。   元凤梧就是一个速度超快的无耻之辈。此刻的他周身已经蓄满了火力,第一时间向沈灼掠去。   只是他行至半途,却被一把骨剑生生阻止住。   黑衣魔修李静月轻轻含笑,披风下双眼弯弯,含笑说道:“你们妖族修士,怎能如此无耻,让我们苍龙魔修也甘拜下风。”   本来厉月跟元凤梧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不过利益关头,厉月也并不如之前那般彬彬有礼了。他也已经化出了自己的剑,这位妖族少君的剑是一柄锋锐的银丝,像是日光下的月光。   而无遮也不动声色出面,挡在了厉月跟前。   军师方才已经传讯,令在场苍龙界魔修护住沈灼。沈灼既是军师的女人,那么她身挂的这些法宝自然是属于苍龙界。   无遮奇妙的领悟了这其中意思,不免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一片混乱之中,萧雪元的面色却清冷若雪,冰冷之极。   他的目光轻轻闪动,掠动了一片片的寒意。   身为上清界的大修,上清界一向自诩清贵,标榜和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上清界虽会捡漏,可总是会立个牌坊,搞一些说得过去理由。   而萧雪元一向沉默寡言,也算不得口齿伶俐,故而他扫了纪雪君一眼。往常这个时候,纪雪君就会搜罗理由,由她红唇之中说出来。   可今日纪雪君神思不属,似乎在秘境之中受了什么刺激,故而心神不宁。   有人便猜,萧雪元大约也会碍于情面,并不会出手。   上清界总归是要脸的。   然而此时此刻,萧雪元忽而身影一动,一语不发便向前。   而上清界的修士,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简单粗暴了。   甚至萧雪元还是故意为之,让魔修与妖修的精锐被牵制,他便掠身向前。   这秘境之中,萧雪元经历了种种屈辱,此刻他的心泛起了冰冷寒意。   自己筹谋许久,抛弃了许多东西,无非是渴盼自己能在秘境有所斩获。可是到头来,自己竟毫无收获。   别人也还罢了,那些机缘竟都落入了沈灼手中。这对于萧雪元而言,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他目标就是沈灼手腕上的寸芒。只要自己得其寸芒,就能借此领悟远古剑意,说不定还能踏足太荒之境。   萧雪元实在不愿意跟明无色的差距越来越远。   只要自己具有实力,那么自己今日所为就算有所非议,又有什么关系?   在绝对实力之下,那些闲言碎语不过是过眼云烟。   寸芒性烈,想来沈灼也还未将其归入自己,也就是没有认主。   如此神物,放在沈灼手中,也不过是让沈灼拿去讨好别的男人。   沈灼内心骂了一声无耻,对萧雪元生出无尽鄙夷。   若换做旁人,沈灼也是本着命比较重要,可能会扔了寸芒保命。   可是对方是萧雪元,沈灼不愿意萧雪元哪怕占一点点便宜。   萧雪元一向就是如此,简单粗暴。当初他挖走自己的内丹,如今又要抢夺寸芒,总是以武力摘采别人的东西。   他总是带着同一只羊薅,沈灼就是这只羊。既是如此,这只羊自然是心生怒火,愤恨之极。   电光火石一瞬,沈灼内心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这抹寸芒顿时融入经脉之中,让这枚剑意与自己融合。   此物一旦与自己融合,那么只能随着沈灼身死芒毁,萧雪元绝对占不了半点便宜。   寸芒融入瞬间,沈灼身上裂开了一道道爆裂的剑意,鲜血涌动,染红了衣衫。   她内心之中,忽而就生出一个想法,那就是这样子的伤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一个人若能忍受七七四十九日的清髓丹,对疼痛的忍受力也是会加强不少。   萧雪元一愕,旋即明白了沈灼做了什么事情。他忽而愤怒之极!沈灼,沈灼,她怎么敢这样呢?   那是属于他萧雪元的希望,这个女人居然如此愚蠢,轻易毁之。   三年前,明无色在秘境之中窃取了力量,一跃而上成为了太荒之境的修士。那么萧雪元年轻一辈中第一天才的头衔,就让一个下贱的魔修轻易摘取。   此事对于萧雪元而言,自然是极大的打击。   他嘴里虽然不说,心里面却介意极了,恨不得早日将明无色重新碾压。   好在上天听到了萧雪元内心的祈求,使得秘境再临。   不到三年光景,秘境再临,这是很罕见的事情。   故而在萧雪元的心中,他隐秘的觉得,也许这一切是因为自己,让他也有机会。   故而这些日子,他哪里有心思去顾及美色,偏生沈灼很不懂事。   这一次入秘境,萧雪元更是连番受打击,并没有摘取什么有用资源。而这一次的天选之女,居然是沈灼!   萧雪元内心轻轻颤抖,她,怎么敢如此?   害自己连番受辱——   使得自己狼狈如斯——   他心生恨意,参雪剑竟没有丝毫减速,径自向着沈灼挥去。   萧雪元已生杀念,他要当众将沈灼斩杀。   这样一来,他纵然得不到什么好处,可也发泄了自己内心的愤恨。   然而此刻,一道身影已经到了沈灼身后,将沈灼搂入怀中。   他面孔掩与轻纱之后,浑身却蕴含了浓郁的怒意。   那修士手掌蓦然一挥,萧雪元的身躯顿时就僵在了半空之中。   一时周围顿时一静,本来开撕的魔修和妖修都禁不住停手。   无论如何,萧雪元不但是上清界的圣子,而且还是圣人之境的修士。   只一招,萧雪元便似失去了全部的战斗力。   略顿了顿,萧雪元身上才传来爆豆似的一连串爆破之声。   他身上骨骼纷纷断裂,浑身血污,趴的摔倒在地,比沈灼之伤重上十倍。   萧雪元犹自剩了一口气,身躯轻轻颤抖。   如此威势,大家都很有些想法。   沈灼眼前微微有些模糊,已经分辨不出对方模样,只生出一种很模糊的亲切熟悉的感觉。   是,是阿渊吗?   剧痛中,她终于想到了哪里不对劲了。自己在秘境之中,倒在秘境之主身上时,似乎也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她唇瓣一开一合,无声说道:“阿渊!”   对方温柔的按住她的脑袋,温声说道:“是我。”   伴随龙息灌入,沈灼身上的伤口不断开始愈合,身上的痛楚也一点点的降低。   她昏昏沉沉间,不觉陷入了某种舒适之中。   周围的人却震惊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这位神级修为的修士,抱者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   这震惊者之中,自然便有纪雪君。   她不断在问,为什么,究竟为什么?纪雪君浑身发抖,只想要知晓眼前之人究竟是谁。也许她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当初没有杀死沈灼,偏要端起架子搞点逼格谋略。   一开始她是上清界的仙子,而沈灼不过是蝼蚁般的人物。   众目睽睽之下,那神级修士面上的面纱也四分五裂,露出了真容。   旁人可能不识,可纪雪君何等聪慧用心,自然搞到了明无色的真容画像。   明无色,他,他居然是明无色。   三年前秘境中得到了机缘,将萧雪元轻巧撇下碾压的那个人!   纪雪君手足冰凉。   在场魔修已经纷纷行礼,齐齐说道:“苍龙界弟子见过军师!”   魔修一向慕强,眼前明无色凶残恐怖如斯,导致他们心尖发热,内心尊敬指数更是直线攀升!   这些欢呼声,更将纪雪君最后一缕侥幸打破,使得纪雪君退后一步。   她闭上了眼,喉头却是一派腥甜,内心更是极之苦涩。   沈灼,沈灼!   自己日益憔悴,少了光彩,有人却不觉高高在上,光辉四射。现在沈灼衣衫虽有鲜血,可是她却躺在明无色的怀中。   而这位苍龙界军事,却是极可怕的人物。   在场上清界的弟子,皆生出同等屈辱畏惧之感。   之前他们虽然知晓明无色突破了太荒之境的修为,可是那些毕竟太遥远了。所谓的太荒之境修为,只不过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不过现在明无色一拳锤飞萧雪元,倒让太荒之境的概念变得真切实在起来了。   明无色抱着沈灼,向前行了几步。   他面容微凉,踩住了萧雪元的手掌,并将这片手掌指骨踩得粉碎。   明无色淡淡说道:“真脏!”   身为秘境之主,他不可以干可以影响这个世界变动的大事情。若强行搞事,这一次的生命就会被抹杀。   如果他宰了萧雪元,因而引发两界冲突,再搞死整个上清界,那么自己命就会掉了,只能等下次再回来。   这大约便是职业冲突的危害性。   自己每一次死去,并不是有人可以伤害无敌的他,而是他违反了秘境之主的职业规则。   不过有时候,有些事情,也不必简单粗暴的用武力解决。   明无色生生压下了胸口怒火,眼底光芒一动。   当他望向了纪雪君时,纪雪君也顿时不寒而栗。   眼前魔修,强大得近乎为神,令人为之畏惧。纪雪君牙齿轻轻的打颤,心里却不断给自己打气。   纪雪君,纪雪君,你可以活下来的。   她并未向明无色求饶,因为像明无色这般的魔修,是不会轻易生出怜悯。   “沈灼,我固然得罪于你,可你要靠一个魔修,与我为难吗?这一次你入秘境,得了机缘。你自己若当真有本事,何不与我打赌,给你十年之期,你可不可以亲手向我讨要?还是,你攀上苍龙界军师,便如此肆无忌惮,靠着他的本事作威作福?”   纪雪君口中不断言语,后背却满是冷汗。   她口中鼓吹大家身为女修,应该独立自强,只盼沈灼毕竟要脸,然后自己可以躲过一劫。   只要能活下去,自己说什么都可以。   沈灼身上痛楚已经减轻了许多,她其实也明白纪雪君的心思,知晓纪雪君的手段。   阿渊是苍龙界军师,这桩事情让沈灼仍在消化中。   如果让阿渊诛杀纪雪君,别人会觉得纪雪君很可怜,而自己之所以被人敬畏也是因为有阿渊替自己撑腰,仿佛有些美中不足——   大概纪雪君便是这般想的吧,想要激起自己不甘心,坠入激将法。   可她内心之中确实有一个渴望,盼望在众人跟前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击败纪雪君。   我想要赢纪雪君。   不错,这才是她内心最深刻的心思。   “好啊,我想要,赢你。”沈灼轻轻的,又坚定的说道。   然后明无色垂头看她,眼神又温柔起来。   他现场表演两幅面孔。   苍龙界军事对外凶残,可对沈灼却是极之温柔。那种强烈的反差,就如此的肆无忌惮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明无色和和气气的说道:“好了阿灼,我自然会听你的。”   他微微一笑,让沈灼寻觅到一点熟悉的滋味,生出了几分心安。   旋即明无色伸手一按,使得沈灼昏昏的睡了过去。   看他那么搞,大家也担心明无色突然变脸,张口说杀了就好。   实则明无色对纪雪君也当真没有什么忌惮,无需克制自己。   上清界可能会介意萧雪元,可纪雪君就没那么重要了。可他答应过沈灼之事,自然也是不会假。   明无色:“既然阿灼都那么说了——”   纪雪君心中一喜,却发觉全身虚软。   明无色微笑着看着她:“可是这种事情,我们应该公平一点。你知道什么是公平一点?阿灼没入秘境时,她没有丹的。”   纪雪君本来面容稍稍缓和了几分,可因为明无色的这句话,顿时又瞬间绷紧!   她一颗心不断往下沉,蓦然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明军师说得极是。”   纪雪君知晓,自己若慷慨激昂,倔强中流下几滴泪水,是可以让几个崇拜者内心被爱和勇气所占据,跑来对抗强大的明无色。可那些货色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多死几个人,并不能改变如今自己窘迫之境,反倒让自己姿态很是难看。   事到如今,为了自救,也只能如此了。   自己挖出内丹,并不是为了什么公平,怎么也要给这位明军师消消气。   自己不挖,自然会有魔修代劳,何不让自己体面一些呢。   如此一番思索,纪雪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有决断。   她满怀悲壮,伸出如雪素手,亲手剖丹。   如此剧痛涌来时候,纪雪君只觉得说不尽的愤怒和屈辱。她记得那日自己如此算计,假意负伤。她挑动三言两语,顿时让萧雪元挖了沈灼内丹。   那一刻沈灼悲愤屈辱的眼神深深烙印在纪雪君的心里,让纪雪君品尝到极致的愉悦。这种悲痛又无力的眼神,取悦了纪雪君,甚至让纪雪君盼望着再多看一次。   现在纪雪君死死的闭上了眼睛,任由清泪滑过了脸颊。她知晓自己若睁开眼,就会流露出当时和沈灼一样的眼神。   而这种眼神,不过是为了让仇人痛快。   周围鸦雀无声,空中犹自有着血腥之气。   同样的剧本展开,只是这一次受害者成为了自己。   她睁开眼时,看着明无色抱着沈灼离开。   这道背影深深烙印在纪雪君脑海之中,让她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让憎恨像树种一样深深种入纪雪君的心底。   在未来,这颗染了怨恨之毒的种子会在纪雪君的脑海里长成参天大树。   在纪雪君内心暗暗发狠时,她耳边却听到一个声音。   “姜师兄,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呜呜呜,我真怕你永远都醒不过来。”   也只有眠宁会无视别人,这么忘我。纪雪君顿时浑身一僵! 第38章 套路啊,套路~   受伤后的沈灼, 放入了一辆宽阔的车厢之中,显得温暖又安宁。苍龙界的军师坐驾, 是以魔界特有的金翅巨鹰拉行。   此鹰身躯巨大,本性凶残,爱食蛇、蛟之物,口味十分奇特。   不过这些大鹰在明无色跟前,却显得十分温顺。   沈灼躺在了车厢之中,不受丝毫的颠簸。   方才清古大墓之前,沈灼强行吸纳寸芒,使得沈灼筋脉受损。故而明无色让沈灼暂且安眠,吸纳此等流窜于筋脉之中的凶霸剑气。   如此一来, 对沈灼的身躯也颇有好处。   此刻沈灼面颊之上已经没有了痛楚之色, 只是脸蛋仍然苍白如昔。   明无色瞧着她衣衫上的血污, 眸色暗了暗。   那衣衫上的鲜血, 令明无色觉得甚是碍眼。   他随手轻轻一挥,便轻巧给沈灼换了套衣衫, 十分方便。   明无色又瞧着沈灼手掌轻轻搁在一片柔软的丝绸之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他伸手将阿灼的手掌握住, 只觉得心跳加速, 情绪有些不健康。   阿灼发软的手掌擦过了他的手掌心, 令明无色心里骤然生出了一股奇妙的滋味。   明无色蓦然松开手,就此转身,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对自己唾弃不已。   又不是啪啪啪, 只不过握握她的手而已,搞得这么惊心动魄。   要说美丽,沈灼自然也是颇有姿容, 可世间女修也都是美人儿。偏偏自己一看沈灼的脸,就觉得心尖儿发软。   他没瞧沈灼之后,情绪上顿时自然了不少。   明无色一拂衣袖,一枚透明的水晶瓶就轻巧浮起,上面有着一颗纪雪君带血内丹。   看着这枚内丹,明无色眉头蓦然皱了皱,眼底也不觉透出了一股子的嫌恶。   这枚染血内丹之中,似蕴含了一股不合时宜的力量。   明无色手指轻轻一点,一股嫣红的妖元就从这颗内丹之中抽出来,让明无色用一颗空心的水晶珠给捕捉到。   这颗隐蔽的妖元十分纯粹,竟藏于纪雪君的内丹之中,当真很是奇妙。   妖族现在的罗刹女帝虽然摆出人妖和谐的姿态,其实纯妖还是非常吃香。据闻纯妖本身具有优良的血统,会在关键时刻展露无与伦比的力量。这种神秘的隐藏属性,通常由一缕妖元所激发。   也因为纯血之妖力量好像抽卡一般,纯属靠欧气,故而更令人十分推崇,不免趋之若鹜。   难道纪雪君看着是人,其实是妖,还是纯血之妖?以至于一旦纪雪君被妖元相激,说不定还会开启神奇的力量?   换做旁人,可能会这么像。可明无色却有不同的想法——   从技术上而言,这缕妖元和纪雪君的内丹并不契合。传闻旁人若吞噬与自己不适的妖元,便会生出排斥反应。   难道纪雪君对妖族公主这个尊贵的身份也有所图谋,故而心生向往?   明无色内心啧啧,是李悲风的新策略?   与此同时,明无色还生出了一个想法。   纪雪君当初一番算计,挖了阿灼之丹,单单便是为了嫉恨阿灼?这其中,或许也还有别的关节。   明无色如此思索了一番,只觉得此事也许可以深入挖掘一下。   此刻纪雪君的丹还在明无色的眼前漂浮。怎么说这也是一颗半圣修士的丹,上面虽沾染了血污,不是那么干净,洗洗似乎也还可以用用。可明无色眼底却浮起了憎恶之色,他手掌一翻,顿时将这颗丹化为粉末。   伴随秘境副本的结束,在场各域修士也是各回各家。   这一次上清界气势如虹而来,折损却是极大。萧雪元这位圣子伤势极重,犹自昏迷不醒。纪雪君被迫挖丹,修为尽毁。至于姜重,他似乎好一些,却也是身负重伤。   回程途中,这些上清界修士气势大跌,亦不免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万一自己等人又遇到那红潮来袭,整队都是伤残弱兵,能有什么抵御之力?况且上清界此行,也并没有太大收获,故而使得上清界修士十分沮丧。   纪仙子无故失丹,可她终究是个坚强女子。她非但没有去歇息,还挣扎着来瞧姜重。   她这么一来,眠宁不免有些不欢喜。   这一次上清界众人个个极沮丧,唯独眠宁并不如何在意。   作为一个顶级的恋爱脑,如今她能亲手照拂姜重,如此亲近,眠宁内心已经是喜乐无限。   女孩子对于心上人的态度总是敏锐的,她总觉得姜重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淡了。   她还以为这次秘境任务结束之后,姜重会嫌自己怯弱无用。   不过姜重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竟对她客气了许多,仿佛也没那般讨厌自己了。   姜重还跟自己说谢谢,还说自己这样很好。   故而眠宁好像做梦一样,心里不觉快乐起来。   至于上清界什么的,跟恋爱脑没关系,谢谢!   可偏偏纪雪君却来安慰姜重了,令眠宁老大不快,心里自然也是很不乐意。她从前和纪雪君的那点儿虚伪姐妹情,早就没有了。   现在姜重面前,眠宁也继续装善良:“雪君,你身子不好,不如去好好歇息。”   纪雪君蓦然侧头,瞧着眠宁,微微一笑:“眠宁,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和姜重说。”   眠宁面色一白,忽而生出受辱之感。   她自然不愿意,而且准备反驳。不过这时候,姜重也忽而开口。   “眠宁,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要跟纪雪君说。”   眠宁没留意到姜重直呼纪雪君的名字,口气似乎没那么亲呢。她被姜重这一使唤,内心顿时酸了酸,不觉自怜自伤。   看来姜重犹自看重纪雪君,并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唉,她可是为了姜重,将通关攻略告诉沈灼。为了姜重,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只不过眠宁虽心有不快,却不便拂姜重之意,故而她轻轻的嗯了一声,便垂头丧气准备离去。   姜重说什么,她似乎都不好违逆。   不过这一次,似乎是有些不同了。   姜重忽而伸出手,握住了眠宁手掌,低低说道:“我只不过跟她说一会话,你要回来照顾我。眠宁,你别走远了。”   眠宁眼珠子顿时亮起来,脸一红,轻轻的嗯了一声。   其实这世上本没有直男,端看这男人愿不愿意花心思照拂你的心意。   这副画面透入了纪雪君眼里,蓦然让纪雪君觉得很是刺眼。   姜重对她而言,其实并没有多重要。可是他总归是一个尽心尽责的好舔狗,并且最顺纪雪君的心意。有时候纪雪君只不过暗示一下,姜重就替她行事。   就像当初沈灼初入上清界,纪雪君轻飘飘的说一句话,姜重就险些将沈灼打死。可惜,师弟将沈灼给救了。若没那回事,也不知晓多好。   无论如何,姜重是她个人自信的重要组成。   姜重是个目下无尘的人,若不是对自己失望,怎会看重眠宁那等无趣之物。不过现在,姜重似乎很受用。眠宁虽然无趣,却靠不断倒贴,使得男人心生怜悯。   纪雪君心中将眠宁从头到脚批判个够。   不过现在也不是内心议论眠宁的时候。   纪雪君眉头一拢,她要安抚好姜重。姜重醒了,使得她内心充满了恐惧。   她挖了丹,脸色苍白,显得更加可怜。   四下无人,纪雪君颤声:“阿重,我不是故意的。”   清古大墓中发生的事,她终于挑明。   那时候在修罗世界,她虽然安抚了姜重,可内心恐惧却也越来越大。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又有谁知晓姜重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纪雪君的内心之中,也不觉生出惧意。她一生出惧意,这手就禁不住一滑。   这手一滑,就把剑扎在了姜重的腰子上。   更讽刺的时候,那时伴随沈灼通关,两人都从第二层掉落。   姜重唇瓣轻轻颤抖,他记得那时候纪雪君是何等的慷慨激昂,说了许多让自己动心的言语。可一转头,纪雪君就背刺自己。而他和纪雪君被困还不到一个时辰,根本未到最后关头。自己从前对纪雪君的仰慕,如今都成为了极可笑的笑话。那些心思顿时涌上了姜重的脑海,使得姜重情绪上波动更加厉害了些。   纪雪君将姜重佩剑取出:“这是你的分梅剑,我只盼可以亲手还给你。从我动手那时,我心中已经是十分后悔,只恨不得就此死去。我只怕自己死在这里,便再也见不得师弟,而他更和别的女子相好。是我一时心魔作祟,故而做出了刺伤你的举动。我如今,也是生无可恋。阿重,你应该清楚,我那一剑,并不致命,对不对?我并无果决杀人之心,我只是,一时糊涂。”   纪雪君若一剑刺得干脆,姜重只怕立马狗带了。   可是这跟她嘴里说辞是两回事。她那一剑刺得犹豫,是因为她不喜欢用武力来保护自己,如此有违自己原则,而且也让纪雪君心性崩溃。而这跟姜重情意并无关系,甚至现在,她只想姜重去死。只不过既没有十足把握,纪雪君也绝不敢动手。   纪雪君轻泣:“你若当真不留余地,便要亲手指证于我了。不过,你并没有这么做,你仍犹为我留下颜面,并不愿意见我名声扫地,对不对?若此事让人知晓,我,我自然是生不如死。”   姜重冷冷说道:“那你错了,纪雪君,你伤害同门之事,我会禀告仙主,由门规处置。如今归途之中,我不愿意节外生枝罢了。”   纪雪君脸颊之上犹自挂着泪水,面色却是僵了僵。   她蓦然摇了一下脑袋,以极坚定得嗓音说道:“不,你不会的。”   只有自己言语坚定,那才具有感染力。   “这些年,我维持完美的形象,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怯弱和软弱。也许,你看到的也并不是真的我,而是世人眼中完美的纪雪君。我生来便是六阴绝脉,至多也不过是半圣之境。故而我只盼自己在别人眼里十分优秀出色。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是故意的——”   纪雪君口里这么说着:“我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容忍我的不完美?”   她想,阿重的母亲也不过是个下界俗修。当年姜重因为其母不完美,所以言语有失,乃至于自尽。纪雪君要操纵人心,是花费了一些功夫的。比如当初服侍凝水仙子的婢女,也曾和纪雪君谈及此事。   这些言语,也是为了激起姜重的童年遗憾。也许,姜重遗憾不应该对亲妈那么狠呢。   那么这一缕柔情,自然也是成为了自己可以翻身的关键。   任何感情,纪雪君都是善于利用的。   这么哭诉时候,纪雪君面颊蓦然又流转一抹轻松:“不过这么些年,我装模作样,也是很累了。无论你怎么选,我都绝不会怪罪于你。”   她嗓音温柔,越来越低,又柔顺的轻轻垂下头去。   纪雪君也知晓,自己垂头时候,有一种孱弱优雅的美感。   可她脸颊下垂时,脸蛋上泪水珠子未干,眼底却透出了几分森然愤怒。   纪雪君那张嘴里说的话,自然是一个字都不可以信。似她这样子的演技派,也第一次这般忐忑,不知晓这一次自己是否真能打动姜重。   明无色拉扯的金翅大鸟也并未将鸟车拉向苍龙界,而是去了玄晶之城。   玄晶之城算是苍龙界界外根据地,里面住的也是魔修,不过是比较孱弱的魔修。   雪魔一族的魔修无论男女,皆容貌秀雅,喜爱音律,并且精通医术。   这么小清新的魔族分支,从前在苍龙界自然命运悲惨,不是沦为玩物,就是成为医疗道具。   碰上魔族高层搞虐恋,治不好XX你们陪葬之类,雪魔一族还顺便当爱情故事里的炮灰。   不过经过历任魔族军师努力,这些魔族小清新可以择地另居,并且受到庇护。   明无色成为苍龙界军师已有三年,行事颇有手腕。雪魔族上下也暗暗揣测这位新上司的喜好,生恐将之开罪。   现在军师带着心爱姑娘来这里了,族长雪姬还禁不住眼皮跳跳,脑补了无数凶险。   苍天保佑,军师心爱的姑娘不要是绝症。   好在雪姬一检查,嗯,并无大碍。军师自己不是替她治得差不多了,再晚来一两天,一不小心人家伤就好了。   雪姬心中一松,面上却犹自保持了郑重其事的姿态,一副绝不能携带模样。   几名肤白雪眸的雪魔族人将沈灼抬起,轻轻的送到了玉晶树下。   那株玉晶树,是从玄晶之城的域核里长出来,具有十分强大的治愈之力。   雪姬温柔的将沈灼放在这颗玉晶树下,心想这个姑娘就是军师心爱之人?   魔族好色且寡情,想不到军师居然会对她如此上心。   如今沈灼伤势虽会逐渐痊愈,可寸芒入体,终究不免会有所排异,因此产生了某种痛楚。   那么经过玉晶树的治疗,沈灼便不会再受这样子的痛楚。   然后雪姬便开始例行跳舞吟唱,引导玉树之力开始治疗沈灼。缕缕晶莹光辉一缕缕的透入了沈灼的身躯之中,导致沈灼面颊之上也生出了莹润光辉。   因为对方是军师在意之人,雪姬自然也不免跳得更起劲儿卖力。   雪姬:好不容易有讨好上司机会,要努力。   如此吟唱也引动了沈灼身躯之中得天墨根药力作祟,使其和寸芒之力融合,让沈灼小腹之中丹气更浓。   沈灼忍不住做了一个梦。   那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才刚刚穿到这个世界,体弱多病,又家境富裕。   沈灼:躺着等死咸鱼过完一辈子就算了。   是一双手,轻轻将她拉出那个满是药味儿的房间,让她鼓起勇气,好好活下去。   那一切一切,好像只是昨日的事情,却忽而让沈灼的眼眶微微发热。   她蓦然这样子的醒过来,心中微微发颤。   看到周围幻境,沈灼也顿时呆主了。   周围都是漂浮的水晶,一颗巨树就在自己面前,如此晶莹生辉,还有一个雪肤白瞳的银发漂亮大姐姐给自己跳舞,笑容既亲切又美好。   搞得沈灼禁不住掐了自己一下。   一股细微的疼意就如此传来。   “你醒了!”   明无色立马温柔上前,他眼下的艳煞赤红若血,吐露光华,更衬托他的姿容光润动人。   沈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心尖儿蓦然流淌了几分浅浅的酸意,说不上是何滋味。   明无色伸手轻轻扶助她,自自然然,温温柔柔:“阿灼,你现在还好吧?有没有哪里还疼?”   他嗓音跟当阿渊时候一样,并无差别。   沈灼下意识摇摇头:“我现在很好,阿渊,你当真是,明无色?苍龙界军师?”   雪姬停止了吟唱,知趣跑路,免得打搅军师大人谈恋爱。   作为治疗师,雪姬虽只听了三言两语,大约也能猜出这是个马甲文。   明无色脸色不变:“是,我当然是苍龙界军师。阿灼,我这次见到你时,只觉得你并不好。你心里那么痛苦,要的不是一个苍龙界军师站在你身边,而是要寻回你的自信、勇气。我只盼医好你心中的伤,故而陪在你的身边。”   像他这么机智的人,说辞早就准备好了。   一番言语,也显得他不但没有不真诚,反倒体贴入微。   他还反问:“你说这样好不好?”   沈灼有些无措,然后嗯了一声,神色变得柔软起来。   明无色不免志得意满,觉得阿灼一向拿自己没有办法。她自然是很喜欢自己,故而总是由着自己。   不过自己这次以阿渊身份前来,不就是品尝到沈灼那一滴泪水。明无色忽而发现,自己说的居然是实在话。   套路话说得太多了,自己说点实在话,为什么还有一副套路成功的喜悦。   他又想到自己替阿灼渡了龙息,助她对抗了清髓丹,阿灼知晓得并不详细。那么自己应该跟她说一说,以刷好感度。旋即明无色又觉得,若然这般说出口,有显得不够含蓄,平添几分急不可待。   为了自身形象,明无色也不觉将到了嘴边的话儿这样子都咽下去。   让无遮说!   通常大人物做了什么,那也不必自我夸耀,而要借助旁人之口。   沈灼忽而想起他在秘境对自己夸耀,不觉面色古怪,她的记忆应当也还没那么差。念及于此,沈灼面颊也是微微有些古怪。为顾全明无色颜面,沈灼准备不再提及,假装自己忘记了。   念及自己身受重伤时,被明无色搂入怀中。那时候沈灼虽然痛得迷迷糊糊的,却察觉到一件事情。   她蓦然挺住脚步,使得明无色不明所以。   沈灼向前一步,脸贴上了明无色的胸口。她内心比划,自己之前昏迷时,就靠在这个大概位置之上。   明无色微微一怔,他倒也没有身躯一僵之内,而是迅速伸出手臂将沈灼抱住,还拍拍:“不要怕,以后,我不会让你哭。”   沈灼耳根一红,将明无色一把推开。   “阿渊,你没有心跳声。”   这么说着时候,沈灼心尖蓦然一颤,只觉得有什么事情一定搞错了。   大婚当日,死去的小哥哥是没有心的。他以心入药,使得自己活下来。   除了那片死后凝结魂羽,萧雪元根本不像自己记忆之中那个人。   沈灼脸颊生出晕红,一双眼睛却闪闪发光。   明无色只觉得她这个样儿十分漂亮,心里也是禁不住微微一动。   他手指比在唇边,嘘了一声:“是呀,不过,你不要告诉别人。”   这种事情怎么解释?他以明无色之躯转生之后,心脏迅速停止了跳动,然后死掉。这一次转生,心魂似乎并没有随之而来,导致这具身躯心脏毫无活力。   这种事情好生复杂,他故事都没编。   为了转移沈灼注意力,明无色化出一枚小小的圆球。   “阿灼,我们看一些有趣之事。”   魔界有探子跟随上清界的队伍,如今上清界弟子回归,只怕会有一些有趣事情可以看。   沈灼内心疑窦更浓,她还没问,秘境之主似乎也没有心跳?   那通灵球制作极耗工本,且极容易损坏,故而并未在修士界普遍存在,大抵用于各域高阶暗探使用。   沈灼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终于看了场直播。 第39章 大魔王:我的个人情绪有些不稳……   沈灼沉吟:“这通灵球一向分雌雄双珠, 必定有一颗珠子在现场,故而才能展露场景。典籍之上, 好像是这么记载的。”   明无色对她进行了称赞:“阿灼,你当真是博学多才。”   沈灼心里啧啧,她言下之意,则必有魔修潜入上清界。   如今上清界归来队伍已经踏入了界域之内,也不知这位苍龙界修士怎生踏入其中。   从前沈灼觉得上清界守卫尚算森严,现在看来透得好似筛子。   沈灼内心也忍不住暗戳戳的猜测。   然后她也看到了纪雪君。   纪雪君如今被一键清零,却犹自背脊挺直,自有一番风姿在。   她从前是半圣之境,身躯犹自带着修行后的记忆。故而若服食丹果, 纪雪君也会恢复得极快, 比重新练快上许多了。若非如此, 李悲风当日也不会给沈灼服下清髓丹, 令沈灼消除身躯的记忆。   此刻纪雪君那仙子般容貌之上平添了几分憔悴,一双眸子却犹自透亮。   这份坚强, 也是让在场上清界弟子心生佩服。   不过谁也没瞧见,纪雪君袖中的手掌轻轻的握成拳头。   她沐浴在别人敬佩的目光下, 可是心却在发抖。   姜重, 他应该不会提及的。   此刻上清界之主李悲风已然到场, 仙主轻轻的叹了口气,叹息似说道:“诸位前去秘境,必然已经尽力拼搏,一时成败得失, 那也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回归上清界,各自好生歇息修养。修行之途漫漫,不可着眼于一时的得失。”   他这么说话, 沈灼心里面忽而生出一抹很古怪的感觉。   上清界内斗严重,鄙夷链分明。只不过无论是原本修士还是下界俗修,似乎都很推崇李悲风。   不过一界之主,本应该有些能耐。   纪雪君心想,师尊为人宽厚,自然不会嫌我失了内丹,反倒会百般照拂。可若姜重出语揭发,师尊对我必定是失望透顶。不过,姜重若此刻不说,应当也不会再告发。   也许因她一番揣摩人心的表演,已经将姜重内心一抹遗憾和怜悯激发——   可纪雪君脑补一番之后,姜重沉静冷漠的嗓音已经响起:“今日仙主在前,我向仙主揭发纪雪君秘境之中残害同门一事!”   纪雪君面色顿时一僵,她发觉周围十分安静。   像纪雪君这样的女人,这一刻也不觉微微晕眩,只觉得眼前微微发黑。   说到底,她虽然知晓姜重有可能不过一切加以告发,却并没有真正接受这件事情会发生。姜重一向对她十分推崇,任由她摆布,使唤起来很是方便。   姜重却面色沉沉,透出了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冷意。   那种冷意,在姜重凝视着亲生母亲凝水仙子时候也绽放过。   说到底,姜重也是个很残忍的人。一个对亲生母亲都如此残忍的男人,又怎么会对纪雪君宽容呢?   一件完美的东西,一旦出现了瑕疵,那就一件垃圾。   任纪雪君怎么表演,她在姜重心里已经是一个垃圾了。   “入秘境时,我与纪雪君同困修罗世界。不到一个时辰,并非是什么生死关头,纪雪君就举起剑暗算同门,欲图杀死我。而那时候,并非生死关头,可她品行卑劣,竟将我如此暗算。如此无耻行径,简直令我作呕!”   姜重如此厉声言语,一双眸子灼灼生辉。   眠宁也回过神来,她自然站在了姜重身边,飞快替姜重补刀纪雪君。   “不错,后来我在秘境之中寻到姜重。仙主,阿重当真后腰受伤,险些死去。原来,原来居然是纪雪君!”   眠宁从前对纪雪君只是不甘,如今泪眼朦胧,眼里已经生出了一抹仇恨。   周围之声此起彼伏,议论不休。   沈灼也听得微微一怔,心里有些吃惊。她想起遇到姜重时候,姜重后腰被人所伤。那时候沈灼还好奇,姜重究竟是为何会受这样的伤。   姜重怎么样也是半圣之境的修为,被人一击击中而且还是后腰,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沈灼一直觉得纪雪君的演技是完美的,此刻仿佛被解开了心结,因为她看到了纪雪君的软弱和虚弱。   最初的晕眩过去之后,纪雪君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无视耳边的嗡嗡议论之声。   她一脸沉痛之色:“姜重,你为何这般无可救药。我已经竭力替你隐瞒,你竟仍然这般不依不饶。你于修罗世界欲图将我击杀,念及同门一场,我本不欲告知世人。可是你却颠倒黑白,如此的言语。”   那时候她一剑刺了去,姜重脸颊之上尽数都是不可置信之色。这个固执追求完美的姜仙君手指一滑,连分梅剑都掉在了地上。   可纪雪君微颤的手没有及时将姜重斩杀,而且那时候第二层秘境大家顺利通关,两人顺势掉落。   而纪雪君呢,简直没办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那时候的她好似被人狠狠的啪啪打了很多巴掌,既羞耻又愤怒。她脑子发热,提着分梅剑去杀姜重。什么秘境宝物已经没什么要紧了,上清界的前途也与她没什么关系。她只知晓自己一定要斩杀姜重,以维护自己清圣面皮。   直到寻觅无果,她一咬牙,竟举起了分梅剑,一剑刺向了自己的肩膀。   那股子距离的痛楚涌来,纪雪君却死死隐忍。在此之前,纪雪君居然没向别人吐露一个字。   此刻她顾不得矜持,扯开了衣衫,露出了白玉似的肩膀。上面有那么一道剑痕,鲜红凄厉,看着竟有几分狰狞。   “这便是分梅剑所伤,自可查验。”   可纪雪君的一颗心却不断往下沉。她心里知晓,这番言语辩驳也许是会有一些人站在自己身边,但是绝不可能是全部。上清界有一半人肯信都不错了,因为指证这一切的乃是姜重。姜重从前对纪雪君种种,世人皆知,也都瞧在眼里。   再者如今自己内丹已失,修为大损,能给予的好处也会少了很多。伴随自己在上清界的地位降低,以前自己具有的种种优势,就那么一点点的消失。   念及于此,纪雪君竟不免轻轻的打了个寒颤。   她只觉得自己坠入某个泥潭之中,纵然竭力挣扎,浑身上下也都是烂泥。   这种窒息之感,是纪雪君从来没有品尝到的。   便算她拼劲全部心机,自己在上清界的地位也绝不会在与从前一样。   纪雪君心中流淌缕缕酸意,脸上却只有那么一缕悲愤凄然之色。   李悲风却蓦然向前一步,手中剑气掠出,向着在场上清界修士掠去。   伴随清脆皮帛撕裂之音,只见一道黑色精悍身影从中掠出,轻轻扯下了面上一张面具。   对方腰佩骨剑,目光闪闪发光,笑时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他随手一握手中的通灵珠,笑眯眯说道:“还请仙主手下留情,不可随便坏了这颗通灵珠。否则我可赔不起。”   那通灵珠是苍龙界公中之物,自然也是极珍贵。   一旁的上清界弟子皆瞪大眼睛,震惊质问:“张炎师兄呢,你,你将他如何了?”   那黑衣魔修冉冉一笑:“死于秘境之中,我顺手摘了他脸上面皮,有什么奇怪?”   李悲风嗓音沉沉:“李静月,你本是人族修士,何必前去苍龙界,依附于明无色。”   这时候李静月已经扯下面纱,不必如秘境之中畏首畏尾,为了明无色遮挡真容。只见他面容十分清俊,笑起来时候脸颊还有个浅浅酒窝,竟有几分可亲。   李静月轻轻扛着骨剑,微笑脸:“我也不是上清界的本界修士,就算来上清界,难道上清界便会另眼相看?苍龙界十殿,有三殿殿主是人族修士。反观仙主,身边近侍只有一个陆音。我瞧她活着也不是很如意。仙主,我挑来挑去,还是入苍龙界更好一些。”   沈灼看着直播,无语哽咽,难怪李静月之前对自己那般吹捧。   想来李静月也是早认出阿渊便是明无色,故而一改之前态度。   现在李静月跑去苍龙界,看着也不像个正经卧底,是为了苍龙界搞宣传吗?   也对,这一次秘境一行,上清界折损颇多,想来上清界弟子也会人心不稳。   纪雪君正受煎熬,听闻眼前魔修乃是李静月,面色更难看几分。   她还记得自己那时侃侃而谈,笃定阿渊便是李静月。没想到沈灼身边站在的那个男子,赫然正是魔界军师明无色,亦是萧雪元心心念念记恨之人。那么自己当时言语当真是自作聪明,实在是可笑之极。   此份屈辱凝集与纪雪君的心尖儿,使得纪雪君的脸颊顿时也是火辣辣的。   在这一刻,她只盼望将自己所受之辱百倍奉还。   上清界之主蓦然轻轻叹息了一声:“如此看来,苍龙界军师明无色居然是个颇具魅力的任务,竟能让李静月如此顺从。”   李静月自然满口都是不实之语,说出来的话可信性也是不高,所谓忠心也有待商榷。只不过看他工作如此勤恳,便知晓明无色御下有术了。   一个人内在的忠心并不要紧,要紧的在于他外在的能力表现。   李悲风风轻云淡,口中这般说着,手掌却蓦然凝力,一道法印向着李静月压去。   无论如何,上清界也不能让苍龙界修士随意来去自如。   那法印有山岳之力,却似清风拂面,使得李静月不能动弹。   然而正在这时,众人耳边却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轻笑。   伴随那声轻笑,归来的上清界弟子面色顿时一变。纪雪君脸色也更加苍白,她自然知晓那时候的感觉。自己等人在明无色强大的力量跟前战栗。   现在不过听到明无色的笑声,那种恐惧感又浮上心头!   大魔王真是可怕。   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纸鹤飞到了李静月的跟前,旋即嘭的一声,李静月顿时就此消失。   明无色:我制作了一个有趣的小法器。   秘境之主日常不过如此,设计各种机关陷阱,亲手栽培各种凶残的植物。便算这些年明无色确实懈怠了一些,可也要搞点日常维护。   然而在场上清界修士皆心生震撼。   那位苍龙界军师当真随心所欲,手腕了得。   便是仙主李悲风也是心生某种震撼与恐惧。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想三年前也不知晓明无色得到了什么机缘,竟由一个平平无奇的苍龙界青年才俊,化为如今可怕之物。   李悲风不知晓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凝。   他目光沉沉:“姜重、纪雪君二人之事,上清界自然会查个清楚。只是如今对手强势,我界修士不必因此胡思乱想,更应专注修行。”   有人便品出些味道来,李悲风一向脾气温和,如今却露出鲜有的愤怒之意。   不过也怪不得仙主,只怪苍龙界的魔修太跳,一点面子都不给。   自三年前,明无色窥破太荒之境,如今这位苍龙界军师,却终于露出了自己的一片爪牙。   纪雪君双手握住了裙摆,手掌心已经满满都是汗水。   明无色手掌轻轻一挥,收回通灵球,内心还感慨一番。   通灵球制作材料昂贵,可实用性却很低。如果有实力潜入,又何须驱动法器进行偷窥呢?   除了搞个直播,能有什么用?   要是这个世界上大家还要脸,还可以搞点舆论。不过便算最假惺惺的上清界,那也不过如此。   他这么想着,顺便伸出自己的手,正好啪的将后栽的沈灼抱住。   沈灼短时间内吸纳了天墨根和寸芒,如今融合过程中,自然会时不时有发生冲突身体短路现象。   日子一久,那就好了。   沈灼现在身躯这么一冲突,顿时也是身躯脱力,无语哽咽。   明无色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将沈灼打横抱起。   沈灼贴在他的胸口,眼珠子眨了眨:“军师,你没想过,自己为何没有心跳吗?”   明无色温柔回答她:“这种事情,总有机会明白的。”   沈灼脸蛋贴着他空荡荡的胸口,心尖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滋味。   明无色想,现在她不叫我阿渊,而是称呼我军师。啊,有时候这种称呼,在特定的事情中,倒是别有一番风味。那么这倒也不错~   他心里这么想,嘴里说的却是正经话:“待再过几日,天墨根就会使得你丹田之中,生出新的内丹。”   沈灼如今已经消化了自己原本那颗丹失去的事实。   说到底,她不接受上清界的丹果,是自尊心作祟。有时候自尊心是阻碍自己的无用之物,有时这又是自身前进的动力。丹果是上清界施舍的,可天魔根却是自己从纪雪君手中抢了回来。   沈灼闭上眼睛,轻轻说道:“我一定会,好好努力。”   她想到了纪雪君。   今天自己看了纪雪君的直播,沈灼并没有去幸灾乐祸,却反而生出警惕。   沈灼虽不愿意承认,可纪雪君实在是个,是个很坚强的人。   有可能纪雪君虽然满口道德,但其实并没有什么道德枷锁。只要纪雪君没道德,道德一定绑架不上纪雪君。同样是失去了内丹,纪雪君有着强烈的胜负心,竟比自己要硬朗很多。   那也是一种力量。   一个人若要战胜对手,就要捏着鼻子承认对手的优势。   沈灼自然绝不想输,一股火热之意也涌上了沈灼的心头。   她耳边听着明无色轻轻说道:“阿灼,怎么闷闷不乐的。你若担心自己无法胜过纪雪君,那只因为你差了一样东西——”   沈灼睁开眼,嗯?   明无色缓缓说道:“自你来到上清界,你被上清界修士轻鄙,你自然生出不甘,想要努力给他们瞧。后来你被萧雪元挖了丹,给纪雪君疗伤,你也觉得很不公平。这些,自然都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修士自然会产生的心情。可是你呢,缺的是人生目标。一个人有了目标,才会有极致努力的动力。而这些只是人生中的愤怒,算不得目标。由愤怒滋生的力量,是杂乱而无序的。”   “就像,就像一个人想要比自己富贵堂兄过得好,这是一种具有力量的情绪。他人生计划开一处店铺,成为店铺的掌柜,这个才是目标。而这个世界上许多人只有情绪,并没有目标和计划。”   沈灼怔怔地听着明无色言语,那些话儿轻轻的滑过了沈灼的心头,化为缕缕奇异的心情。   就像她可以不要命闯入秘境,欲图彻底脱离上清界,而且想要过得很好,让上清界修士大吃一惊。她确实是个具有勇气的姑娘,可却并没有想过什么的未来叫过得很好。   很好二字,在沈灼脑海里是很模糊的。   明无色垂头笑了笑:“只盼你随我回到苍龙界时,可以寻觅到自己目标。”   沈灼忽而想起李悲风对明无色的评论,说这位苍龙界军师自是有魅力的人。   明无色已经轻轻的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手指轻轻按住了沈灼双眼,在自己手背之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他面颊蓦然憋出一抹潮红,生生的压下去。   离开房间之后,明无色到了玄晶树下,他手掌轻轻一动,一枚晶莹的树枝顿时落入他的手掌之中。   玄晶树:瑟瑟发抖,感觉自己要被撸秃。   明无色沉声:“无遮!”   苍龙界的金牌保镖自然随叫随到,就此现身。   无遮神色十分恭顺,一张保守无害的面瘫脸,看着就是个老实人。明无色手指一化,一道墨色法阵顿时凝结而出:“这道本源法阵,是苍龙界效忠之印,你若不肯受,我也不愿意怪你。”   无遮一脸困惑:“若能被军师种下此印,便显得我受军师器重,自然是无限荣幸。”   军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明无色拍拍他肩膀:“不错,这就是我们苍龙界的风格。只有心腹之辈,才会被种下法印,加以信任。”   一边说着,法印涌入无遮身躯之中,就此凝结。   此印之下,无遮神魂为明无色所控,自然绝对不可以说谎反抗,否则必定会炼魂而亡。   无遮内心也是升腾一抹喜悦之情,压制住暗暗升职兴奋感,沉声:“属下必定是会竭尽全力,为军师办事。”   明无色微笑:“你一向尽心,应该的。”   无遮心忖,莫非军师要给我个大任务,故而必须要我全然效忠?   明无色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话,我实在不知道和谁说,对你却十分信任。”   无遮便是树洞的那个洞。   “你知晓我十分喜欢阿灼,还将她带回苍龙界,心里自然盼望与她长长久久。只不过,有时候不知道怎么了,我有些,有些,嗯,拘谨。”   无遮:=口=   明无色微笑脸:“明明就躺在我面前,我却不好意思冒犯于她。她若问我什么话,我会觉得不知晓怎么回答。似乎若编故事骗骗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无遮,我最近一定犯病了。”   无遮:抱歉,他这辈子看的都是狗血剧,从来没过小甜文,这题有些超纲。   明无色蓦然面色一冷:“你不会以为她是我的弱点,心生非分之念,有意算计吧?”   无遮立马摇头:“属下怎么敢。倘若沈姑娘有一丝伤损,无论是谁所为,属下甘愿受罚。”   明无色面色又和缓下来,假惺惺:“最近我脑子有些不好。”   瞧瞧我总是犯病的脑子。   无遮想,看军师这么有病,指不定哪一天沈姑娘被他杀妻证道。杀X证道什么的,我们苍龙界最流行了。   明无色把无遮当作工具人,继续感慨:“我等魔修,本来就是随心重欲,你是知道的。可她几次三番躺在我怀中,我总是不好诱她顺我。有时候,我也不知晓为什么。这些话,我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无遮,只盼你不可外传。”   无遮:喔嚯,我居然猜错了,那些日子军师居然没有睡?真可怜。   当然无遮脸上自然一副树洞本洞的样子。   “属下自会守口如瓶。”   明无色旋即又脸色一变:“我不信,你与沉川勾结,意图谋夺军师之位。之后你向我投诚,故意诱沉川动手,再杀他表忠心。难怪你那么欢喜,觉得我既然肯给你种下法印,想来无意取你的命。你不会不听我的话,将我对阿灼心思告诉别人吧?” 第40章 你也配跟渊神比?   无遮顿时咚的跪下来, 内心欲哭无泪。   渊神在上,我感觉自己要死。   “属下不敢!”   明无色已经收敛了之前脸颊上的冷怒之色, 重新变得温和起来,不觉冉冉一笑:“莫非我冤枉了你不成?”   冤枉自然没有冤枉,无遮从前也确实勾结过沉川,准备搞明无色。   这实在是明无色之前演技太好,故而使得无遮不大看好他。   在苍龙界,大修不搞点事情还叫什么大修?   魔修都是欺软怕硬,慕强傲慢的货,无遮也不例外。   不过那也是三年前的事。自打三年前明无色从清古大墓之中得了机缘,便撕碎假面具, 暴露出真面目。无遮瞧了瞧, 心里也有了计较。   无遮:我站明无色。   此刻无遮脸皮再厚, 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冤枉的。   明无色又温柔腔:“其实苍龙界上下都十分好奇, 我地位日稳,为何沉川偏要作死叛乱。怎么说他也该等颜绿婉出关, 再行叛乱之事,那也多几分活命。好好的, 他干什么这样为难自己呢?”   无遮抬起头, 老老实实交代自己对明无色的默默付出:“军师若无故杀人, 只怕让苍龙界修士不安。故而我先诱沉川叛乱,再替军师将他诛杀。”   那时无遮颇受重用,已经在明无色身边干贴身保镖。也因为这样,沉川以为自己可以搞叛乱成功。岂知无遮一番唆使, 本准备卖队友在自保。   如此一来,正好替明无色铲除眼中钉,以取悦明无色。   虽成功杀人灭口, 无遮心里仍然是有些小忐忑。   无遮虽是极狡诈的狠辣之辈,不知怎的,却对明无色这个后辈生畏。他眼睁睁瞧着明无色拿沉川魂魄喂鱼儿,私底下思之,心下犹有余悸。   故而方才明无色给他种下本源法印,他心中实是十分欢喜,觉得这代表自己尚有利用价值。   军师若要杀自己,何须如此的麻烦?   那待宰的鸡,厨子大约也不会对其进行临终关怀。   明无色也已经收敛脸上的凶残之色,仿佛一位风度翩翩的君子,一派温雅之姿:“其实我大苍龙界以实力为尊,从前的明无色怯弱不堪,虽是前任军师之徒,你自然也是瞧不上眼。之后你慧眼识珠,主动投诚,想我之所想,似乎也没做错什么事情。”   无遮一脸诚恳:“没遇到军师之前,我实不知什么是忠诚。”   明无色叹了口气:“我若要杀你,自然不必给你种下法印,可你知道的,我脑子本来有些不好——”   明无色是有精神病的。   他微微上扬的唇角也不觉添了几许的恶意:“再者未种法印之前,你尚可拼死一博,宁死不屈。现在法印已种,这处置起来,不是很方便?”   明无色手指轻轻一扬,某个种入无遮识海的烙印顿时浮现,使得无遮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奸诈如斯!想不到明无色都已然是太荒之境了,竟连这么点儿杀人得力气都省。难道真是越强越懒?   无遮最后一缕凶残的斗志也被散得干干净净,心里内流满面,大声效忠:“我之生死操于军师手中,此生绝无二心。”   他错了,他不该内心之中反复吐槽军师和沈姑娘的爱情故事。   明无色眼底那抹嫣红越发红煞生辉,明艳之极。   他蓦然伸出手,按住了自己半片脸颊,透出幽幽生光的眼眸,十分为难的样子:“怎么办无遮?我自然是心生不忍,哪里舍得杀你。可是,我自然也有为难之处。”   无遮一副属下愿为军师分忧的样子。   “阿灼她心地善良,最是可爱。之前容灭将下属炼制为魂煞,随意驱使,惹得她不高兴了。现在我给你种下法印,虽然是苍龙界常有之事,可我实在怕是她因而对我生出不喜,将两件事情相提并论。”   然后明无色把脸对向无遮:“不如我将你杀了,废除苍龙界这腐朽的御下手段,好不好?”   无遮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军师,等等!   他顿时一脸不赞同:“区区魅族小儿,又岂能与我苍龙界军师相提并论。便是提一提,军师,你也是太委屈自己了。军师爱惜下属,心地善良,宽和仁慈。你这是恕我旧罪,恩赐法印,免我一死。你的这份仁慈,又岂是那容灭可以相比的。”   此刻明无色的手掌还搭在无遮的肩膀上,使得无遮继续一阵子的心惊肉跳。   然后这片手掌拍拍无遮肩膀两下,方才轻轻移开,明无色微笑:“好!你说得实在太好。”   无遮内心:我日!   老子这辈子没遇到过第二个这么不要脸的人,婊得无可附加。   他心里是这么想,嘴里却开始吹:“军师之英明神武,直追当年创界之魔神,相信你定能带领苍龙界傲然于世。”   明无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我与明渊,确实不分上下。”   无遮本来不过随便说说,没想到明无色居然当真认了,心中也是一阵子吃惊。怎么说无遮也是个有信仰的人,此刻内心更是憋不住吐槽。   不要脸,你也配跟渊神比?   渊神才是我大苍龙界永恒的王!   想到明无色曾经坐在明渊那张宝座上,无遮内心热血更禁不住蠢动了一下,当然也只那么一下。   现实跟前,无遮心中那些区区躁动,自然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无遮那张老实脸上,顿时流淌出崇敬之色,显得如此之真诚。   他虽已选了明无色,不过伴随明无色这么一番敲打,使得他更加服帖。   说到底,苍龙界的凶修们都是桀骜不驯之辈,稍稍不慎都会让下属生出从后捅你腰子的进取心。   明无色还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一次阿灼随我归去,苍龙界一向残酷,我却不愿意让她那般觉得。当年魔界未曾易名,犹是各族大敌。若然如此,我相信苍龙界的改变,近在咫尺。”   无遮自动来了个阅读理解,看来军师要搞个大事情,故而请沈姑娘入苍龙界,以此为由头搞事情。   看来这一次沈灼入苍龙界,军师是处心积虑?这些念头滑过了无遮的脑海,使得他脑补了种种大计划,口中却说道:“沈姑娘亲至苍龙界,必定是将光照入苍龙界。”   因给沈灼疗伤,苍龙界一行人在玄晶之城逗留半日。之后沈灼方才被金翅大鹏悠悠拉向苍龙界。   若上清界是浮于半空之中,那么苍龙界本身则沉于深渊里。   毕竟前身是魔界,大家对住在地底下有特殊的情怀。   一片浓雾之中,沈灼看着鸟车缓缓飞入其中。   浓雾过后,却是别有洞天。   苍龙界也不像沈灼想象那般黑漆漆的,头顶仍有天空,天空上还有太阳。这样的光,自然是不是真正直视的光。苍龙界也使了一些手段,可能通过种种折射,使得自然光线透入其中。   整个天空也并不是碧蓝之色,而是染上了那么一层金色的光辉。   苍龙界中,花草树木无一不全,可是比上清界暖和许多了。   沈灼之前遍阅典籍,对苍龙界也知晓一些。   苍龙殿共分十殿,每殿各自有一位殿主。   如今这十殿殿主齐齐等候明无色,把气氛搞得很严肃,也没人说说话,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魔修最重上下之别,严苛处犹胜上清界,大家私底下很放肆,见到上司却必须得恭恭敬敬。   就像无遮一样,无论他内心如何放飞,却总是一张温厚的老实脸。   这些魔修并不知晓明无色中途会去玄晶之城,故而早早的在此等待。大家虽然等得久了些,倒也并没有什么不耐烦。   明无色伸出手,轻轻将沈灼牵下来。   沈灼也见过了这苍龙界的十殿殿主,大部分是魔修,个个都姿容出色。除开魔修,也有几殿修士是别族修士。不过浮夸画风显然是会传染的,在场的俊男美女们身上宝石都是光彩闪闪,身上宝石一颗比一颗大。   沈灼只觉得闪瞎了眼,内心禁不住吐槽,啊,苍龙界本来是有光的。   她看着明无色胸口那颗鸡蛋大的宝石,心忖幸好之前军师没穿眼前这一套。   否则这一身宝石,只怕会将自己硌得慌。   大家见了面,沈灼也不觉试试自己的观面之术。   不过在场大修都将自己情绪控制得很好,并让情绪凝结可让沈灼瞳术可窥的本面。   天魔根虽然催动了沈灼部分异能,只是要用好这一部分异能,限制也是颇多。   沈灼眸色流转,眼前一切也都纤毫毕现。   实则在场魔修确实也是定力非凡。明无色上位不过三载,却好像一道巨大的利芒散漫了整个苍龙界,颇有前代魔主之风。而这样子的一个人物,忽而又带来一个人族少女归来,自然他们内心惊讶。   此等举动,也让在场大修各自心有盘算,猜测明无色的用意。不过大家养气功夫了得,情绪上问题也不是很大。   在场修士越靠近明无色,自是说明其身份越发尊贵,修养上自然也是更了不起。   沈灼眼珠子扫描一遍,近处无人动容,远处倒有两张本面浮起来。一者面色畏惧,一者面露憎恶。   沈灼暗暗记住那两人的样子,脸上不动声色。   至于苍龙界大修,其本身对沈灼观面之术,也有一定抵抗之力。沈灼扫了一遍之后,就顿时收敛了自己的眸光。   此刻沈灼站在了明无色的身边,她素色衣衫,俏容上凝结了一抹雪光。这样的她站在华丽的明无色身边,仿佛有些格格不入,可明无色却浑然不觉。他就这么轻轻的握住了沈灼的手掌,看得久了,倒让大家有点类似撞色系的和谐。   沈灼初来苍龙界,跟众人也不是很熟,故而在一边站着,听着大家逼逼一些苍龙界的事情。   总体来讲,是恭喜军师这次秘境斩获颇丰,占据了关键机缘宝物,没留一点给上清界。尤其明无色一拳打废萧雪元之事,也成为众人口中称赞的重点。   等这一波总结性称赞归纳完毕,明无色蓦然侧头:“阿灼,你就居于火莲殿修行,好不好?那处离我的春秋居,也是很近。殿中有一株剑莲,适合助你消化寸芒。”   明无色这么说,沈灼自然觉得不错,不免点点头。   只不过在场气氛忽而有些微妙,使得沈灼不明所以,索性暗中猜测这大概是什么高逼格的居所。   反正在场殿主虽神色古怪,却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明无色是个极聪明的神经病,将苍龙界上下制得服服帖帖。   他掌权日子尚浅,对下属们也并没有疾言厉色,什么当众杀人立威之事也搞得不多。可苍龙界上下,皆对他敬畏有加。大家都给这个神经病几分面子,一般不反驳明无色的意见。   有人眼里也不觉透出了几分羡慕之色,觉得沈灼既得宝物,又有明无色指点,迟早会一飞冲天。   明无色不知怎的,竟对她另眼相看,也不知晓这位沈姑娘有什么好处。   暗中却有人一溜烟,前去将今日场景尽数告知自家族人。   那□□之前,七殿殿主罗烟面露讶然之色,旋即眉头深缩。   今日明无色归来,罗烟并未相迎,可也不算无礼。盖因为苍龙界上下界知,罗烟这位殿主身躯不适,行动不便。他上半边是人,下半身躯却化为树木,皆因修行是吸纳入太多的草木之气缘故。   一旁,一位美妇面露憾色:“早知晓,我们便该让婉儿与明无色相好,不该违逆前任军师的心思。”   这七殿上下,皆为魔域灵木一族,善于摆布草木,殿中弟子皆有点儿亲戚关系。而这一殿修士,也是苍龙界最古早的一支。   只不过岁月幽幽,时移势易,灵木一族在苍龙界犹有体面,却及不上鼎盛时候的风光。   人皆是有进取心的,大家也是集思广益,有意想要进取一番,重得往日里的荣光。   那么这一代,他们的希望便是魔女颜绿婉。   说话的妇人是颜绿婉族中的姑姑颜姝,也是她一手将颜绿婉抚养长大,将她看作眼珠子一般珍贵。   魔修多半亲缘单薄,就算因为贪欢有个一儿半女,其实对血脉也不是十分在乎。实则在苍龙界中,所谓传承之力,反倒比亲情更值得在乎一些。   因为颜绿婉自幼出色,故而颜姝也不免在这个族女看得很要紧。   若颜绿婉能因此攀上高峰,颜姝也觉得极荣耀,内心会得到某种满足。   颜姝处处为颜绿婉着想,故而此刻内心一阵子绞痛。   “当初前代军师万千叮咛,让婉儿一定要与明无色相好,必要结契成为夫妻。我等本来也应承此事,只可惜,无色又实在太会掩饰了。”   颜姝也是唏嘘不已。   明无色自幼敦厚,那自然就显得“拙”。反倒颜绿婉,那可是美貌出色,千灵百巧。   只不过颜绿婉又是个很懂事的孩子,顾全家族利益,故而虽然看不上明无色这个笨小孩儿,可仍然对他虚以委蛇,应付一番。   明无色那傻小子倒是很好戏弄,颜绿婉随便玩玩儿,就能让明无色神魂颠倒。   直到颜绿婉喜欢上沉川,便觉得自己寻觅到改变契机。沉川为人不但凶残冷傲,而且能力果决远胜明无色。故而颜绿婉游说族中长大,使得灵木一族也改了心思。   不过一切都止于三年前,明无色从秘境之中得了机缘,忽而便一飞冲天。   如今颜绿婉尚自闭关,明无色又带回了一个沈姑娘。   唉,婉儿修为再深,也不可能突破太荒之境,这实在令人觉得可惜。   她脾气古怪,一向也心高气傲,想来也不会像那个沈姑娘一样温柔可人,也不知晓是否可以重修旧好。   颜姝虽然没亲眼见过沈灼,可大约也猜出沈灼应该是个体贴的解语花。出于个人立场需要,颜姝胸口更生出了一股子厌恶。人族女修就是讨厌,只知晓卖弄温柔善良,哪里似我魔族女修杀人坦荡荡大方真性情。   此刻出现在温柔善良沈姑娘面前的,则是一具雕像。   苍龙界的创始者,初代魔神明渊的雕像。   这尊雕像中大魔王坐在白骨椅上,戴着面具邪魅一笑,自带几分高深莫测。   沈灼看着这邪魅一笑,心中不觉微微抖一抖,心想你们雕刻时抓的表情不对吧。   可苍龙界的修士显然不这么看,他们对明渊很尊重,就算是个雕像,那也是块与众不同的石头。   大家对这块石头拜了又拜,还给雕像前摆了水果和花朵,搞得很隆重。   入乡随俗,沈灼也很尊重大家的信仰。   明无色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并未跪拜,反倒回头一笑。   “阿灼,你不是我苍龙界修士,这叩拜之礼也是不必了。”   他此语一出,在场苍龙界修士们又开始了脸部抽搐。   苍龙界曾有一个故事,是第五代军师云纵曾有一个爱徒柳凝霜。凝霜姑娘既能打又能暖,自然很得这个师尊喜爱。有一次柳凝霜为苍龙界征战,身受重伤,浑身是血抬回来。云纵怜她一片忠心,有战功在身,又想起两人平日里的亲好情分,故而允她可以暂且不跪。   然而因为信仰的力量,柳凝霜就算身受重伤,也立马起身对雕像磕头,不敢懈怠。   此为一桩佳话,提醒大家对初代大魔神的尊重。   现在明无色这么搞,根本不对头,实在太浪。   沈灼要是懂事,也应该立马主动跪下,彰显对苍龙界的敬重。听闻这女修是上清界心机深沉之辈,懂也该懂。   不过大家显然都猜测错误。   明无色这么一说,沈灼便应了:“好呀。”   她干干脆脆,跟明无色手牵手离去,留下一地魔修容色古怪。   军师这是什么意思,是太宠沈姑娘,还是借着沈姑娘敲打什么? 第41章 魔主的日常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可能察觉这其中异样, 明无色也回头侧顾,仿佛好奇大家对他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在场苍龙界修士齐刷刷一脸恭顺之色, 一副你随意的样子。   明无色似才满意起来,携沈姑娘扬长而去。   不少魔修内心暗戳戳的诅咒,毕竟咱们苍龙界的军师短命是传统。   他们心里这么埋怨,该磕的头不能少磕。   明无色可以这么浪,别人不可以。苍龙界逢年过节或者搞聚集时候,对渊神的头不可以少磕。   这桩消息传入枯雪洞前,七殿殿主罗烟的面色也不觉更加古怪几分。   颜姝容色更有些苦恼,只觉得明无色既然对那位沈姑娘宠爱如斯,莫非当真不欲亲近灵木一族?   须知灵木一族古来有之, 族中有着苍龙界最古老纯净的血脉。   明无色如此不尊重明渊, 只怕也不将灵木一族放在心上。   也不知是否因为婉儿关系, 使得明无色对灵木一族心生怨怼。   对方慧眼如炬, 应当也窥见当初灵木一族有意将他舍弃,方才将颜绿婉许给沉川。   颜姝不免心想, 若军师有意针对,那倒好了。若是如此, 说明他对婉儿尚有几分不甘, 总归想要得到。怕只怕明无色当初对婉儿的种种情意, 也不过是演出了的。   自古魔人多戏精,,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她手指轻轻比在了唇边,无声嘘了一声。   第七殿主罗烟顿时明白了颜姝心意。   如今颜绿婉还在这枯雪洞中修行, 若因为这些闲言碎语搅乱了心神,那么第七殿损失也更大了。   颜绿婉近些日子正在修灵杀之术,一旦功成, 不但可以顺利入圣,说不定还可以达到圣人之境。   如此一来,第七殿也添了几分实力,总归是好的。   颜姝心里叹了口气,又生出了几许不甘,婉儿和军师当真无可挽回了?   正在此刻,洞外一根根枯藤之上,忽而有一朵朵的鲜花绽放,使得颜姝顿时眼神一亮。   “婉儿这灵杀之术,只怕已经修到了第九层!她果真是,天资出色!”   颜姝喜极而泣,嗓音也是微微哽咽。   灵杀之术中那个灵字,指的乃是草木之灵。一旦此术大成,一指便可以使百花开,一念便可以使万木枯。如此可施展灵木之,使得世间草木为己所驾驭。   此刻洞口鲜花盛开,正说明颜绿婉的修士已经到了一定水平。   洞中的颜绿婉也不觉盈盈睁开了双眸,一双眸子盈似碧水,掠动一抹灵动润意。   她之灵杀之术还差些许就能大功告成,如今还需好生调息。   外面那些言语传入了颜绿婉的耳中,使得颜绿婉眸色微微一动。   明无色?她内心轻轻咀嚼这三个字,眸中神色十分古怪。   颜绿婉手掌轻轻一伸,手掌心顿时也多了一朵明媚的鲜花,衬得魔女的手掌微微晶莹。   似她这般天资出色的魔女,自小也是骄傲自负的。   可仍有一桩事情,令颜绿婉内心不快。   灵木一族和苍龙界前任军师交好,故而因为一个奇怪的理由,前任军师游说灵木一族将颜绿婉许给明无色。   似她这般聪明又狠辣的姑娘,自然也是不乐意的。   因为明无色是那么平庸,性格说好听些是善良,说不好听些就是懦弱怯弱。   她从来没有一刻愿意顺从这个安排,甚至对明无色心生恨意。   可明无色反而极迷恋于她,沉溺于颜绿婉甜甜的笑容之下,或者也隐隐感觉到颜绿婉美丽皮囊下的狡诈凶残,却仍然甘之如饴,不愿意深究。   曾经有一次,颜绿婉假装走火入魔,将他用木刺刺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而那不过是颜绿婉折磨明无色的手段之一。   她折磨完了之后,温柔的走到了这个令她厌憎的男子身边,一脸歉疚:“无色,对不起。”   那个俊美的魔族少年蓦然闭上眼,颤声:“你,你是故意捉弄我的,是不是?”   他不敢睁开眼,只怕一旦将这双眼睁开,就失去了质疑颜绿婉的勇气。   他对着颜绿婉美丽的脸庞,对上那么一双灵动的眸子,便会觉得神魂摇曳,心神无法自持。   而颜绿婉的手掌却温柔的拂过了明无色的面颊:“怎么会?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我,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   她内心却恶狠狠的想,你早些死了吧。   那些过去的回忆,便涌上了颜绿婉的心头,使得颜绿婉的面色变得十分的奇异。颜绿婉那眉宇间,流淌一股奇异的怒意。   她慢慢的握紧了手掌,将掌心那枝花朵狠狠的揉了个粉碎。   自己要沉住气,还差一点,就可以出关了。   出关之后,她才要将那些人欠下的都讨要回来。颜绿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面颊之上泛起了诡异的艳色。   此刻明无色已经将沈灼领到了火莲殿前。   那火莲殿中,原本有颜幽、风鸢两个女修看顾,如今继续由她们维护日常。   她们听闻沈灼从此暂居此地,都不免面露讶然之色,却也都顺从明无色的意见。   这红莲殿从前也没什么要紧,只不过最近剑中剑池中生出一朵嫣红剑莲,这也是几百年未曾有过之事,导致苍龙界上下也不觉生出几分想法。   苍龙十殿,每一殿都盼可将此物据为己有。   一朵剑莲,说不定就能孵化出一个不输无遮的魔界剑修。   只要明无色这个军师对剑莲不感兴趣,那么大家伙儿大约都有机会这么去争一争。   没想到军师大手一挥,分给沈灼了。   各殿修士内心都有些不快乐,可似乎也比给了别殿修士要好些。   所以这怎么也算不上最坏结果,至多算是第二坏。   剑池中所蕴剑意都化为一池之水,这水虽然不是真的水,至少看着像是水。   这一池碧水之中,却有一株红莲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明无色开始科普:“所谓剑莲,便是剑士修行之所。如今这颗剑莲只是花苞,你入内修行,修行每进一层,便会开一瓣莲花。只不过人之天分皆有界限,故而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令剑莲十八瓣莲花就此开放的。且一旦你进入过,此莲便会认主,别人再不能入。”   所以剑莲这么搞,你若天分差些,只怕也是公开处刑。   苍龙界素来神秘,故而上清界纵然竭力收集资料,可那些资料也不是那么齐全。   沈灼从前纵然见过剑莲记载,也不过是寥寥几笔,并没有描述得这般详细。   明无色手掌一动,引来一抹嫣红剑元,送入沈灼躯内,这么一来,剑莲也顺利将沈灼认真。   原本看护红莲殿的两个魔族女修顿时内心流泪,两人本来分属不同殿,平日里也私底下互掐搞事情。现在大家都有种自己院子里的萝卜被别人摘了的遗憾!   只不过无论是灵木一族,还是魔风一族,私底下早已传讯,令二人好生照顾这沈姑娘。   嗯,军师领沈灼至此,自然是有他用意。   若明无色对沈灼不上心,又何须赠送剑莲,下此血本?   然后沈灼便看着明无色掏出一物,搞得她微微一怔。   眼前之物,是三十二面的漆黑魔方?   “你喜欢遍阅卷宗,这便是苍龙界的藏书阁。”   明无色温温柔柔介绍,一脸淡定。   明无色顺便还将辅佐工具给拿出来。   那是一片半透明的水晶片,形似单边眼镜。   沈灼把这个挂在耳上带上一瞧,眼前的藏书魔方内容顿时像解密了一样,具有可读性。   巴掌大的法器,里面一粒砂一样的空间,就被雕刻了千字万字。依照沈灼眼识,经过水晶识片翻译,也能轻松读取。   沈灼一脸惊叹,修真与科学殊途同归。   眼前这件藏书魔方,不就是个大U盘?还自带加密功能。   接下来时间,沈灼就要沉下心来,好好的搞自己修行。   她身影微微一动,被摄入剑莲之中。   这个世界的法器自带空间,缩小放大也很随意。修士们的法宝囊也算是个简单的随身空间,总是可以带特别多。   不过能容纳活物的空间法器可是不多,否则那些养了灵兽的修士也不会如此之苦恼了。   所以这株剑莲不但可以容纳活人,还能使人在其中修行,确实是稀罕之物。   沈灼没入其中,只觉得周围剑气甚是和顺,并不凶险。   看来除非自己修为增减,剑莲空间才会增加修行难度。   周围剑气缕缕流转,引导沈灼四肢百骸中的剑意流转,使得丹田之中渐有丹意凝结成型。   天墨根本便是极稀罕灵药,沈灼身躯将之缓缓吸纳,如今也开始恢复。几番药力冲撞之际,使得沈灼丹田内丹终于再结!   沈灼感受到这颗崭新的内丹,内心也顿时生出些小激动!   与此同时,沈灼经脉之中的寸芒之力,也被剑莲之中的玄意引动,流转不休。   沈灼双眸微凝,开始引导筋脉之中的这股力量。   她费心练功,明无色也不好加以打搅。   军师大人外出浪了一番,回家也需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不但如此,他还要应付自己那些奇葩的下属。   明无色:真让人操心啊。   就好似这次明无色强势归来,还带回沈灼,见明渊而不跪,导致大家不免添了许多猜测。   就比如眼前的四殿殿主风流云。   若七殿是灵木一族天下,那么四殿则为魔人中魔风一族所控。本来这一族族人皆以魔风为姓。不过可能觉得魔风二字过于中二和招摇,故而族中之人许多也简化为风姓。   伴随四殿殿主也简化姓风,自然不免带动了族内简化姓氏的风气。   以简化姓氏的做派,也能窥见这位四殿殿主的新鲜锐力进取之意。   现在风流云就赶着向明无色表忠心。   他首先就表达了对明无色不拜明渊的支持。   “魔主当初开创苍龙界,创立不世之基业,自然是值得万人敬仰。可对一个人的崇拜,也绝不能天长地久。时移世异,世间种种变化极快。那许多事情,也不必学魔主当年的陈朽之规,应该另行管理苍龙界。”   言下之意,我们可以尊重明渊,可明渊的做派已经腐朽了。   明无色一脸温和微笑,内心却吐槽,腐朽你个鬼啊!   遥想当年,自己也是最有想法最开明的魔人之主。不过“死去”一千多年而已,就成为了腐朽陈货。   若他是最初转生的那几版,眼前的风流云早就被他拍死了。   不过谁让他转生多次,奇葩事情遇得多了,为人也比较佛系。   至少,他也没那么容易被刺激到。   故而明无色保持了温和的微笑,倾听得十分认真。   风流云还继续逼逼他的政治诉求,比如引入外族人才,发展苍龙界界外基地。如今改名的苍龙界已经不是当初那般拉仇恨值了,玄晶之城这个试点也很成功。雪魔一族有时候还会为别族医治,给苍龙界拉人情,相反上清界内卷严重,飞升俗修也被歧视之内。   咱们苍龙界,可以干个大的。   风流云就是这么个意思。   明无色认真听完,时不时还嗯了两声,最后还说道:“风殿主的话,我已经记在心里。”   他话说得很有水平,一副好像很赞同你的样子,其实无非是说我听到了而已。   不过风流云显然被套路了,神态微悦,旋即低声:“军师更换魔主宝座,我等,誓死支持。”   明无色心里想,谢谢,再见!   不错,他确实把那骷髅头装饰椅子改成雕满白莲花的脱俗风格,可大家也没必要上纲上线。   我换自家的家具摆设,为什么非要上升到誓死支持的高度?无非是阿灼来了,自己觉得骷髅头装饰的宝座有些阴森诡异。爱情力量是伟大的,使得他终于下定决心换掉早看不顺的那把椅子。   早知晓他当年自己就不要忙着打天下,多点心思关注家装摆设。   风流云含蓄效忠,眼见明无色喜怒不动于色,内心拜服不已。   风流住走后,七殿殿主罗烟也被抬上来搞自我反省。   “属下代七殿上下请罪,我等不该心存妄念,谋夺剑莲。因此宝物,竟而使得灵木一族与魔风一族针锋相对,惹动苍龙界内部动荡。这实在是鼠目寸光,不知分寸。如今军师令沈姑娘得剑莲修行,正好将此桩纷争化为无形。这实在是,将我们都比下去?”   明无色:有吗?   不过一边塞了一个族中弟子去红莲殿干闲职而已,大可不必说的如此惊心动魄。   明无色保持了温和的面容,淡定的微笑。   魔主的日常就是如此朴实无华,且枯燥。 第42章 苍龙界修士过于无聊   不过罗烟这般逼逼, 自然是有弦外之音,并不是为了区区剑莲。   怎么说当年颜绿婉将明无色始乱终弃, 虽然军师是个戏精,谁知晓心里会不会加以计较?   从前苍龙界还有一些反对声音,灵木一族虽不肯因为颜绿婉支持沉川,却也对明无色持保留态度。   族中美人儿和忠心都是本族筹码,绝不能轻易许人。不过如今,第七殿主已经准备豁出去了。   沉川已死,这三年间明无色在苍龙界权势日稳,施展手段将众人压制得服服帖帖。   加上这一次上清界在秘境无功而返,明无色又一拳将萧雪元打成全身粉碎性骨折, 搞得灵木一族终于绷不住了。   如今第七殿跑来示弱买好, 无非是盼望明无色收下自己的膝盖。   罗烟:老夫半身木化, 不然已经跪了。   使得灵木一族下定决心效忠明无色的, 还因为明无色对渊神的不尊重。   这说明明无色是个行事凌厉疯狂之徒,表面平和, 骨子里很凶残,大家感觉不是很惹得起。   苍龙界敢对渊神不敬者, 必定是个狠人。   如此种种, 颜绿婉与军师的桃色旧闻, 反倒是其次。   罗烟:婉儿之事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多将婉儿赔给军师就算了。反倒灵木一族的立场,现在应该说清楚。   军师种种行事,无不是个桀骜自傲之辈, 居然连创界大神都不如何放在眼里。   而灵木一族因为乃是苍龙界古老 一支,一向打出崇渊神的旗号。   如此一来,第七殿也怕自己成为军师首要针对目标。   罗烟也不免剖明自己真实心意:“如今苍龙界有一些居心叵测之徒, 只说军师对明渊大神不甚尊敬,这实在是不大明白军师的苦心,曲解明渊大神的心意。当初渊神创立苍龙界,自然一心为了魔修利益。故而他也盼望苍龙界出现一位像军师这样的出色人物,扬我苍龙界之威。”   你浪我瞎,军师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跪不跪明渊已经不要紧。   明无色叹了口气,口气中不免有些惆怅:“我知道,我懂。尊不尊敬渊神,这只是一个口号,一个立场,说说而已。他都消失千年,大家对他所谓的尊敬也不过如此。”   为求自保,罗烟这个第七殿殿主屈于明无色淫威之下,低声细气:“是!军师说得,很有见地。不过我们第七殿种种,也都是为了魔修利益着想。”   明无色: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好在他早已经习惯,很多年前明白那块供人膜拜雕像才是渊神本体。   罗烟还哭诉一番,顺手给风流云插刀,明示暗示魔风一族因有野心,才想引入人修妖修壮大本族实力,实在不顾纯纯的魔修利益。如此居心,还盼军师明鉴,万不可给对方反叛伟大军师的实力。   明无色好脾气听他叨叨,面上不动声色。   “殿主的话,我已经记在心里。”   明无色:我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虽然是套话,罗烟内心却禁不住自我欺骗一番,觉得军师对己方好感度比较高。   当领导就像绿茶钓男人一样,让每一方都觉得自己更有机会。   当好苍龙界领导也不容易,明无色恩威并施,又哄又吓又套路,方才将这些狡诈凶残的下属压制得服帖。   他来到红莲殿时,颜幽和风鸢二人还在互掐。   这二人本来是两边看来看管剑莲,平日里也明争暗斗,撕了许久了。   谁都想争来剑莲,跳回族中邀功。   不过明无色神来一笔,使得这朵剑莲姓沈,那她们也没什么话儿好讲。   眼见沈姑娘受宠,这两货也并没有被幕后势力撤回去,而是顺势下达了新任务。   既然近水楼台,那就好好侍候沈姑娘,尽力争取沈灼好感。   “鸢儿姐姐心灵手巧,如今竟开始烹制人族美食,怎么不把心思放在修炼之上。只怕沈姑娘舍了凡俗之欲,已经不好口腹之欲。”   “幽儿妹妹,听闻灵木一族素来排斥人族修士,让你留在这儿对着沈姑娘,真是委屈你了。不知晓你的心里面,可是对沈姑娘颇有不满,私底下诽谤于她呢?”   “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挑拨离间!”   满屏姐姐妹妹,这红莲殿宅斗味儿超标。   及两个女修看到一脸平静的明无色,顿时脸色大变,花容失色,也没之前的伶牙俐齿。   明无色手轻轻一挥,两人知趣跑远些,方便明无色跟沈灼独处。   明无色走到了池边,池中一颗红莲灼灼生辉,颜色也是十分娇艳。而沈灼也正是在这朵剑莲之中。   沈灼:努力修行中。   明无色却在池边随意躺坐下,一边赏花,一边拨动池子里的剑气化水   “阿灼,今日种种,我身为魔界军师,实在是十分苦闷。”   明无色不是很快乐,就来骚扰正在修行的阿灼。   剑莲中暂时没反应,明无色继续言语。   “从前我与你纸鹤传讯,虽隔得十分遥远,可却感觉近在咫尺。此刻你在我面前,月色之下,我们却连说说话都不可以。”   嘭的一下,沈灼从剑莲之中掠出。   此刻她内丹初凝,眼中也凝转了一抹神光,身上添了几许莹莹光辉。   沈灼:男人影响我修行的速度。   明无色眼睛里却蓄满了晶莹的笑意,莫名间心情便好起来。   而远处的上清界,一阵寒风吹拂而过,吹动许多雪粉掉落,纷纷撒了一地。   床上躺着的萧雪元面白如纸,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听着窗户外呼呼的风声,要知晓上清界总是这么冷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却轻轻的推开门,掠入了房间之中。   那道身影不似之前那般轻盈,可对于萧雪元而言却是熟悉的。师姐的身上似乎总有一股子浅浅的香气,暖暖的透人心脾,令人心神安稳。   纪雪君之事,萧雪元也有所耳闻。   若萧雪元未曾遭此伤损,也许会对纪雪君生出厌弃。可如今,若进入之人是纪雪君,萧雪元的心里竟不觉生出了一股子安稳。   人的心理就是那么奇妙,若有一个人比自己更加丢脸,那么自己遭遇一切似乎也没那么尴尬且可恨了。   不过纪雪君嗓音幽幽,说的都是极为尖锐的话语:“沈灼之事,师尊顾忌你的感受,没人向你提及。如今她被明无色接回苍龙界,也很是受宠,连剑莲都让给她用。以明无色的手段,必定会将她教得十分出色,她也不会缺任何资源。师弟,你必定是在想,原来阿灼早就有所准备。她已经勾搭上明无色,故而心里确实对你不屑一顾。而你远远不如明无色,人前受辱,岂不是别人眼中的笑柄——”   纪雪君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萧雪元心里。   不错,他人前笃定沈灼定要依顺自己,岂料沈灼居然挑中明无色。便算沈灼移情别恋,萧雪元也未必会如此的痛苦。可是如今,萧雪元却觉得颜面尽失。   似他这般自负好脸面的人,简直感觉活不下去。   纪雪君身躯略顿了顿,缓缓说道:“师弟,你身上骨骼都已经结好,却仍然如此颓废,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连我都可以服下丹果,再行修行。你呢,当真便要如此颓废下去?旁人对我加以嘲讽,可那又如何?我可以不在意,我不会如他们的意,让那些流言蜚语将我击倒!”   她的话语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使得萧雪元终于睁开双眼。   “是,别人是会嘲讽你,看不起你。可你好像废物一样躺在这里,会改变他们的说辞?待你重回巅峰,定能将那些你瞧不起的人狠狠踩在足下。”   纪雪君给他灌鸡汤,吹男频龙傲天剧本。   现在纪雪君损失颇多,自然要再搞个同盟,继续奋斗下去。   师弟虽然是个废物垃圾,捡捡还可以用。   现在送点温暖,还是可以有些收获的。纪雪君心里这么盘算着,脸上却一派温柔关切,轻轻将药汤送入萧雪元的唇中,熨帖的服侍他。   别人看萧雪元的眼神变了,可纪雪君却一如往昔。   听着窗外呼呼的风雪声,纪雪君的面颊也禁不住泛起了一缕幽润。   她想到了自己初入上清界时,已是六阴绝脉,故而修为难以成为真正圣人之境。   纪雪君曾经也是为之伤怀,内心暗恨,最终承认了这个事实。为了弥补这方面的不足,她竭力经营自己完美的名声,想以另外一种超然方式好好活着。可是如今,纪雪君不得不承认,所谓名声在这个世界不堪一击。   一想到了沈灼,纪雪君心里就发抖。   现在沈灼便算占尽了优势,又有明无色背后撑腰。可纵然如此,被打下谷底的自己也绝不会认输!绝不!   纪雪君这样想着,更加温柔的将药汁送入了萧雪元的唇中。   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更具有韧性,可以承受失落与痛楚,这样子恶狠狠的活下来。   那些流言蜚语就如纪雪君所预料的一般,一开始十分猛烈,可是渐渐的却是日常起来。   不过上清界也并没有往昔的和谐。   姜重是个固执的人,他一旦开始憎恨纪雪君,便没那么容易哄好。纯粹的人当枪容易,可反噬起来也更加猛烈。   纪雪君本来也试图挽回过,可惜姜重却并不吃。待她试了几次之后,便放弃与姜重和解。   因为两人在上清界皆具地位,故而上清界弟子不免分成两派,一派支持纪雪君,一派却撑起姜重。   不过纪雪君修为清零,人总是现实的,故而渐渐倒是站在姜重身边的修士多一些。   加之纪雪君全副心思放在修行身上,故而疏于笼络,使得她名声大不如前。   眠宁倒是与姜重日益亲近,这女修面上也生出了光彩,令纪雪君十分作呕。   眠宁一个自己的小跟班,貌不出色,性子也无趣。从前这个木头一般美人儿,从未入过姜重的眼。如今全靠自己衬托,居然讨得姜重欢心。   眠宁这么倒贴,显然是低价甩卖,搞坏了某种市场行情。   转眼间已过一年,纪雪君轻巧将梅花插瓶,以此平复自己的心情。修为复盘要比重新练过要快,如今纪雪君已经是炼气九阶,还差一步,就又能冲冲半圣之境。   然则沈灼也进步得极快。   就好像苍龙界会对上清界安插眼线一样,上清界自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明无色对沈灼喜爱之极,似乎也并非是一时之兴。   苍龙界剑池中玄莲已开五瓣,沈灼也已然是气脉九阶。   更重要则是沈灼并非复盘,如此速度令纪雪君心烦意乱。她心思烦乱时,就恨不得将眼前花枝剪碎,以泄心中怒火。   然而纪雪君不能,她若愤怒暴躁,只能万劫不复。   梅花清冽,透出了缕缕清香。纪雪君忍不住想到了沈灼初入上清界时的情景,想着那时候还极孱弱的沈灼。那片梅花林中,若姜重将沈灼打死,岂不是好了。   纪雪君面颊透出了清圣温柔的笑容,心底却充盈着恶狠狠的杀意。   铜镜幽幽,映衬着纪雪君的身影。   她在自己房间之中布置了这扇铜镜,是为了不转身就将房中之人面色尽收眼底。   纪雪君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只盼望将世间之事尽数掌控于自己的手掌之中。   此刻来的,正是她的两个婢女流萤、青枝二人。   流萤面颊有怒色,至于青枝面上却生出几分愧疚,看着犹犹豫豫的。   “仙子,青枝今日竟想要归去仙元殿,当真无耻之极,好生可恨。”   流萤一向向着纪雪君,此刻也不觉为纪雪君不平,嗓音里更添几分怒意!   青枝虽是仙婢,可从前纪雪君身边的婢女,也不是那么容易挤上来的。那么青枝自然也是优秀,曾为仙元殿女侍。如今纪雪君声势大不如前,青枝所在家族似乎也不大想浪费这么一个族女。   纪雪君声名受损,如今无非还占个仙主之徒的头衔,可只怕仙主也不是那么喜欢她了。既然如此,她身边贴身仙婢的分量便急速退化,变得没那么吃香。   青枝也咚的跪下来,一脸迫不得已,脸色也很痛苦:“婢子被族人所逼,心中虽然万分不舍,可是却不得不为。”   就像纪雪君从前诱陆音一样,现在她身边婢女居然也生出别样异心。只不过陆音是对一个上清界弃子还恋恋不舍,现在纪雪君还未彻底失势,身边便有人按捺不住。   纪雪君洗脑洗得好,她在青枝眼里仍然是盛世白莲花。青枝也不是因为品德问题要离开纪雪君,而是为了利益问题。   故而纪雪君也体验了一把不但工具人男人靠不住,连工具人女人也都靠不住。   心机深沉如纪雪君,此刻也好似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使得她白玉似面颊也透出了几许血红。   这番脸色,也让青枝微微一怔。   虽然她似乎有些对不住纪雪君,可是纪雪君一向宽厚,仙子应当也不会跟自己计较。   只怪纪雪君个人形象塑造得太成功了,导致青枝不大了解自家仙子。   纪雪君正遭受社会毒打时,苍龙界金色的天空犹自显得极晴朗。   红莲殿中,颜幽手握玉碗,将清水撒在了花朵儿上,心中却很纠结。她是灵木一族的人,故而知晓颜绿婉今日即将出关。灵木一族事先多番预告,自然盼望军师可以知晓。   从前明无色喜爱魔女颜绿婉,也不知如今还有几分情分。   她耳边却听到风鸢脆生生戏谑嗓音:“颜幽啊颜幽,难道你盼军师从前当真喜爱颜绿婉,还会前去探望她吗?我告诉你,军师当年根本只是演戏,这其中并无丝毫的真情实意。你们灵木一族还盼颜绿婉得军师另眼相待,实在是愚不可及。”   立场关系,风鸢可是比颜幽坚定得多,迅速站在了沈灼这一变。   她毕竟是风流云之妹,自然立场鲜明的站在自家哥哥这一边,支持起沈姑娘。   反倒颜幽,却是犹犹豫豫。   风鸢向前一步,一脸戏谑:“你当真喜欢颜绿婉?我瞧你也不过是装模作样。”   灵木一族有罗、颜两姓,男子皆姓罗,女子皆姓颜。故而颜幽与亲娘同姓,她那个亲娘就是灵木一族的长老颜姝。魔修亲情也就那样儿,故而颜幽并不被亲妈看重,颜姝更多心思则放在颜绿婉身上。   论资质颜幽也不差,可与颜绿婉一比,那就远远不如。故而颜绿婉对于颜幽而言,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无论颜幽对颜绿婉有什么样想法,现在风鸢一个外人在挑拨离间,颜幽立马反驳:“你休要胡说,我自然盼望颜绿婉好。”   然后风鸢顿时跳起来,忍不住哦了一声:“哦,你果真对沈姑娘有异心,不是真心待她!”   颜幽想不到她居然还有这么个深深的宅斗套路,顿时气急败坏:“你别胡说!”   风鸢脸色却严肃起来,一副大义凛然的套路脸:“我劝你既然服侍沈姑娘,可别记挂那位颜绿婉。沈姑娘虽有灵药法宝襄助,一年间能让剑莲展开五瓣,天资确实很出色。军师招她入苍龙界,必定是有所用意。假以时日,沈姑娘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颜幽论斗口,绝不会是风鸢对手,顿时知机闭嘴。   不过风鸢所言,她隐隐觉得也是有些道理。   一年前沈灼初入苍龙界时,风头正盛,可大家也不知晓沈灼可以招摇多久。   直到一月之后,剑莲第一片花瓣展开,那些暗涌下的质疑之声方才淡去不少。伴随剑莲莲花绽放,众人也生出点儿军师在外找了把好剑帮自己的猜测。   我们魔修怎么可能恋爱脑?伟大的军师明无色自然更不可能。   看来军师看中的不是沈姑娘的脸,而是她的武力值。   私心而言,既然族中安排颜幽讨好沈灼,自然是沈灼越受宠自己价值越高。   颜幽养了沈灼一年的事业,多少投入了点感情。这感情当然也没有多深,更多类似于偏路人的事业粉。   虽然三观不正,若沈姑娘风头能压住颜绿婉,她内心也有些隐秘的欢喜。她实在不该这么想,毕竟为了族中利益,自己怎么着也应该更盼着颜绿婉好。   不过今日颜绿婉出关,也不差自己一个。   这般思之,颜幽也不准备去凑这个热闹。   打定主意时,此刻眼前的剑池却忽而有了些躁动,池水蠢蠢欲动。   这种场景,颜幽也是瞧得眼熟了,顿时眉头一挑,心想不会这么巧合吧?   枯雪洞前,灵木一族得魔修皆在此等待,期待颜绿婉出关。   除开枯木一族,其他与第七殿关系不错的二殿、三殿,皆派遣魔修至此。   颜绿婉天资出色,乃是十分出挑之辈。从前魔修年轻一辈之中,颜绿婉也只稍逊明无色一筹。不过那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自从明无色得了机缘,颜绿婉便已经远远不及明无色。   不过修行一途,最重要的就是做好自己。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到达太荒之境,颜绿婉犹自是十分出挑之辈。   也不是每一个魔修都能接受沈灼,许多魔修觉得,说不定颜绿婉更能帮衬上军师。   苍龙界中,大家基本也不怎么讲感情,主要都讲利益。   毕竟沈灼未曾出现起来,大家脑补的都是明无色与颜绿婉的狗血,什么一结束闭关就小黑屋,接着便是相爱相杀虐恋情深。   这脑洞已经开好了,就等着明无色写下去。   洞府大开之极,一股晶莹透亮的绿意就此透来,令人不觉心旷神怡。   如此晶莹的绿意之中,一根根绿色的藤蔓轻巧扬出,瞬间生出一片片嫩绿的叶片。那藤蔓之上,开了一朵朵的鲜花,显得极为娇艳。   催动这些植物的,乃是一双玉色晶莹双手。她操纵这些植物生死,可谓随心所欲,巧妙之极。   如此更可窥见灵杀之术的奥妙之处。生与死都在此转换之间,令人不觉心旷神怡。   一旁颜姝身为长老,美眸之中更隐隐生出泪光,为颜绿婉激动之极。   她女儿颜幽资质虽然不错,可是与颜绿婉比起来,却远远不如。   颜幽只是普通的优秀,可是颜绿婉却是天才。   所谓天才,身边便会有许多为她奉献的人,乃至于忽略自己的家人。   伴随这一根根叶花生机勃勃的长着,一道身影也是缓缓而出。   那是一道婀娜的女子身影,着墨色衣衫。本来墨色会令人觉得沉重,可偏生这道墨色却让人觉得灵动、活泼,充满生机。   这墨衣少女正是颜绿婉。   世间修士皆美人儿,故而五官之美已经不算什么。修士界的男男女女,皆是靠气质取胜。   而颜绿婉也就是这么一个灵动秀丽的人。   她五官甚是姣好,脸蛋却用绿色的草汁轻轻染成了绿色。这是灵木一族常有的妆容,虽然不大主流,却也有些特色。颜绿婉那片露出的手掌,倒似霜雪一般洁白。   此刻颜绿婉禁不住一皱眉头,嗓音清润:“沉川呢?”   第七殿修士在洞府面前逼逼,故而颜绿婉也知晓有个沈姑娘。不过自己心上人已经被人剁了,这却是颜绿婉所不知晓的。   这也是断网的坏处,信息流通上是有些不顺。   颜姝刻意放缓了嗓音,轻轻的说道:“婉儿,沉川有心谋逆,已然被军师诛杀。你虽不知,可也不必太过于激动。”   事已至此,颜姝竭力让自己嗓音变得轻缓,只盼颜绿婉能想明白。   什么男女之情,也及不得自身利益有用。   颜绿婉是个聪明之辈,应当也是可以知晓这其中轻重。   况且沉川已死,众所周知,死人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   颜绿婉似怔了怔,面上绿妆遮掩住她面孔上细微的神色变化,她嗓音也是平静的:“那他技不如人,终究也是咎由自取。”   她这么说,灵木一族的修士也不觉松了一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颜绿婉唇瓣动动,仿佛想问明无色在哪里。从前明无色对她千依百顺,从不敢有所冒犯。可是那只是过去的明无色,那时候的明无色还未曾入秘境、得机缘。那时候的他,更不会大权在握的苍龙界军师。   颜绿婉毕竟是个聪明的魔女,故而将到了唇边的话儿硬生生的咽下去。   只不过周围一切,忽而令颜绿婉觉得陌生起来。   第七殿的魔修也给了颜绿婉一些暗示,故而颜绿婉也想过如何应付一个全新的明无色。   可是如今,明无色并未出场。这使得颜绿婉蓦然警惕,瞬间竖起了浑身的尖刺,隐隐生出不安。   沉川之死对颜绿婉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不过本性凉薄也有凉薄的好处!所谓魔女,自然也没有什么至死不渝的感情。颜绿婉自然也是坚强起来,容色微凝。   此刻她才发觉周围修士神色间有点儿东西,仿佛有些失落的样子。   颜绿婉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忽而间有些热血上头,十分愤怒。   这些人,显然也不全是为了颜绿婉来的。   也不知苍龙界修士生活是否过于单调关系,导致他们过分无聊。   大家来现场,是盼望明无色来现场,最好沈灼也来。那么这么一来,大家都可以撕起来。   有人还把众人内心之中暗戳戳的渴求明目张胆的的说出来:“我只道军师会至,原来他居然未曾来看颜绿婉。”   周围魔修迅速避开,生怕自己遭受池鱼之殃,使得始作俑者暴露其无耻的真面目。   然后在场魔修顿时咿了一声。   过分了,第四殿殿主风流云居然亲至此处,围观一番。就算风流云再怎么清闲,也不该如此的。   这显然激化了彼此间的矛盾。颜绿婉脸颊虽然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青色汁液,却也是掩不住她面颊浮起的潮红。   她呵的轻笑一声,手中藤蔓顿时化出,似什么索命之物,向着风流云卷去。   苍龙界一向民风剽悍,风流云又嘲讽在先,故而眼前此景也并不稀奇。   风流云负手而立,也不动根手指头,一根根头发却像灵蛇一般活物一样,轻巧将颜绿婉的那些藤蔓就此斩断!   就在此刻,远处一抹红色光辉闪动,一股红光直轰上天。   在场修士窥见,个个神色古怪。那红光乃是红莲殿所在方向,眼前的场景也是见怪不怪,这一年间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风流云笑容也是越发舒坦:“哈!如此看来,剑池中的红莲,如今又再开一片了。”   他生怕颜绿婉不生气一样,继续开始补刀:“短短一载,红莲已开六片。沈姑娘修为虽还及不上你,可已经追得极快。花开六片,便是步入了半圣之境。绿婉,我瞧你还是好生努力才是。”   一边说着,风流云手中一片风刃轰,将周围藤蔓尽数化为枯木碎粉。   颜绿婉本来甚是愤怒,可当她见到红光瞬间,眼神却动了动。   她眼中怒意已消,眼底透出了几分冰雪般的冷静,甚至并未再攻击风流云。   颜绿婉嗓音像是好奇的小姑娘:“那一位,便是军师带回来的沈姑娘?”   她显然与沈灼合不来,沈灼让她今日颜面扫地,受尽委屈。 第43章 命苦的阿渊   颜绿婉:我面子不要了?   她虽不怎么喜爱明无色, 却想要明无色求而不得的眼神作为人生的点缀。不知怎的,她内心也禁不住生出几许不快。   颜绿婉不觉轻巧的抬起头, 一双眸子也盈盈生辉,凝视着红莲殿方向传来的汹涌剑气。   那些剑气滔滔汹涌而出,一道红光冲向了天际。   翠绿色的藤蔓由着颜绿婉手掌心蜿蜒而出,轻巧的摆动,催动鲜花怒放。   可能感受到了几许不安,颜绿婉反倒沉稳下来。   此刻剑莲之中,沈灼玉容凝定,眼皮似轻巧颤动。   她双瞳澄明,可窥见自己内息流转, 对自己身躯内息流淌加以分析。明无色并未对她进行任何指导, 只将藏书魔方供沈灼进行参考, 使得沈灼由此消化运用。   教材放哪儿了, 任由沈灼随意取用,理解自己身躯之中的玄息流转。而沈灼收纳的寸芒, 更是十分具有兼容性,使得剑芒快速在沈灼身躯之中流转, 渐渐可以心随意动。   剑池之中的莲花轻颤, 殷弘若血, 此刻更轻巧再展开一片。   池中剑意如流质转动,萦绕周遭。伴随那剑莲展开,只见一道女修的身影轻巧掠出,踩在了玉石池塘边沿。   她眼底剑意流传, 使得一双黑眸更增光彩,不觉莹润生辉。   一股殷红的剑意轻巧在沈灼的眉心如此泛起。   她初窥圣境,算是不大稳定的圣境初尝者。   沈灼驱动瞳术, 自己身躯近乎透明,可见缕缕经脉流通,就好像是流窜的河流。   搞得沈灼以学术的心态分析一番,嗯,所谓修士中的圣境,是筋脉拓宽更新,力量引流到一定程度结果。因为内息流通更快,导致修士体内玄气更易凝结强度更大玄力反应。   水池边沿,明无色含笑而立,一脸温柔。   魔界之主一来,风鸢和颜幽二人就自动默默退下。   今日围观颜绿婉的活动,是苍龙界修士民间自发组织的,导致天天看情报的明无色没有引起重视。   故而明无色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缺席了这么个大活动。   他来时候,风鸢和颜幽内心都有些小兴奋,感觉打到别人脸了。   颜幽更假惺惺想,只怕婉儿姐姐比较尴尬,真不知晓她会怎样生气。   因为军师来了,颜幽照例放假,自然有心回家走一趟。   军师每次来,都是腻腻歪歪,要跟沈灼过二人世界,有许多话说。   每逢此时,颜幽和风鸢都比较清闲,不必留下来塞狗粮。   尤其是今天,剑莲又开一瓣,明无色光顾红莲殿。这么一来,颜幽也有点婊婊的小心思,思家甚切,想回家看看颜绿婉。   虽然灵木一族宣传的是一族利益优先,可族中个体也不是铁板一块,自然会有些小摩擦。   大家心里虽然也还念着一族大利益,小心思是难免的。   就比如颜幽,她确实不怎么喜欢颜绿婉。   灵木一族只有两个姓氏,男罗女颜。她的亲妈颜姝是族中长老,更宠颜绿婉,搞得颜幽自幼有点心理不平衡。   这可不是普通的别人家孩子。   有时候颜幽也忍不住酸酸想,要是没有颜绿婉又如何?   怎么说自己天赋也不差,只是颜绿婉实力太逆天,生生把自己比下去。   更何况颜幽和颜绿婉还有些私仇,虽然都是小时候的事情,颜幽心里也还记得。唉,如今沈姑娘得宠虽然是对灵木一族不利,可是自己心里怎么就有点儿小欣喜呢?看来自己觉悟不够,没有将私人的情绪放在族中利益之下。   她调整了面部表情,一脸担切回到第七殿。   结果颜幽一回去,顿时被大部队包围住了。   这一年多来沈姑娘受宠,风头正盛。不过就算这样,还是有许多人买股颜绿婉。便算不是灵木一族,大家吃了这么久的CP,是养出感情来。   不过没想到颜绿婉出关,明无色并没有多看一眼,反而跑去红莲殿。   颜幽不觉偷偷扫了颜绿婉一眼。   这位族姐此刻坐在一朵巨花之上,轻巧玩着自己发丝,一派随意之姿,似笑非笑。   那颜幽心里就被刺激了一下,假惺惺说道:“唉,这一年多来,军师对沈姑娘确实呵护备至,爱惜之极。他对沈姑娘悉心栽培,十分用心,并不似随意逗弄。”   这些情报,颜幽之前也都传回来。不过那时候颜姝还把她呵斥一顿,觉得颜幽当个探子也不用心,尽刺探一些风花雪月之事。   那颜幽听了也是很委屈。军师来时,自己和风鸢都会乖觉退下。难道要她们命都不要,前去偷听?就算自己要为族人鞠躬尽瘁,总不至于死而后已吧。   至于日常,沈姑娘不练功时候跟她们说说笑笑,不过只是问及一些苍龙界的风土人情,并无其他。   那她除了刺探出军师是个恋爱脑,这其中确实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颜幽内心小摊手,自己也很无耐。   颜姝一皱眉,看着自己女儿:“今日军师去红莲殿,可是对我族有什么看法,心生不喜?”   颜幽心想,我看这倒不至于。   她想了想:“军师时常会来瞧沈姑娘,今日沈姑娘又让剑莲绽放,自然一定会来。我看,也不是故意。至于他没去看婉儿姐姐,说不定是他忘记了。”   颜幽暗暗开嘲讽,嘴里却一派大义凛然:“我看不像是故意不去落第七殿的面子,是没怎么上心。母亲,你也别太担心了。”   不得不说,颜幽一番猜测趋近于真相,可在场的脑部帝们却不怎么相信。   颜姝更面色不耐,忍不住呵斥:“你见识浅薄,又知晓些什么?别的不说,军师心思深沉,城府深不可测,又岂是耽于情爱之辈?你若将他心思想得这般浅,当真可笑之极。”   我们大苍龙界的军师不可能是恋爱脑!   军师一举一动,皆有用意,充满算计。   今日颜绿婉被拂了面子,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愠怒之色。她脸颊以叶子汁液涂抹,形成了一派盈盈翠色。颜绿婉本来坐在一片花瓣之上,如今缓缓的站起来,手指轻轻一拢发丝。   “幽儿传回讯息我也瞧过,你是说,这位人族女修对我苍龙界风土人情各地习俗十分在意?”   颜幽一脸茫然,不觉点点头。除开这些,还有各种传说,历代魔族高层趣闻等等。沈姑娘似乎挺爱听故事,为讨她欢喜,颜幽总是讲给她听。她跟风鸢争宠,那死丫头伶牙俐齿,最是讨厌。为让沈姑娘更喜欢自己,她容易吗?   看到颜绿婉,颜幽就是一阵子气不顺。   颜绿婉这么一说,在场灵木一族大修们顿时眼珠子一亮。   颜姝心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据闻这沈灼从前痴恋萧雪元,爱极了上清界圣子,又是一位人修。她来苍龙界,也有可能是李悲风加以安排。就算所谓失丹,说不定也只是苦肉计。   上清界的女修跑来我们这儿骗财骗色了。   罗烟身为一族之长,瞬间想的层数更高。他觉得不是也可以是,可以将这件事情宣传一下,安排一下,小小陷害一下。旋即想到了明无色那张微微含笑脸颊,罗烟心尖生寒,方才迅速打消了这般念头。   颜绿婉也猜测到眼前这些同族联想到何等地方,忍不住微微一窘,能不能好好说话?她一双眼微微深邃:“我的意思,乃是这位沈姑娘所图极大。若她只是军师一把剑,何必浪费修行时间关心这些?哼,军师身边并不缺剑,引入这沈姑娘,必定是有所图谋。”   引入沈姑娘,明无色要搞什么?   一股不快之意,顿时涌入了颜绿婉的心头。   若明无色捧出的沈灼压住自己一头,颜绿婉感觉自己要死。   另一头风流云一脸胜利表情回归第四殿,顺道看看自己跑回家放假的亲妹妹。   只不过归去之后,风流云那张轻狂的脸孔顿时也是变得沉静起来。   第四殿主之前狂意凛然的杀人头发此刻也乖顺起来,还自行轻巧编织了发型。   他跑去灵木一族逼逼,挑了又挑,其目的也是为了单纯的挑拨离间。   最好是颜绿婉跟沈姑娘撕起来,那第四殿再给沈姑娘送温暖,当当沈灼依靠。到时候,我大苍龙界才能突破桎梏,把整个世界统一一下。   风流云做人还是很有理想的。   眼见军师把一个人族女修高高抬入苍龙界,风流云觉得军师的心还是很偏向自己的。   他面色和缓,召唤来自己亲妹妹。   “鸢儿,你在沈姑娘身边,务必要让沈姑娘知晓,我们魔风一族是她最忠诚的盟友。至于她身边颜氏女,根本居心叵测,绝不会真心为她。”   风鸢容貌俏丽,在魔修中也算是个美人儿,心思也很灵巧,是风流云的左膀右臂。   风流云曾经也动过心,把这个美貌聪明的妹妹送给魔界大佬搞搞关系。可惜这一任军师明无色对女色也没什么太多兴趣。从前是颜绿婉,现在是沈灼,军师口味随机掉落,风流云也死了这份心了。   现在风鸢没机会去军师身边搞宅斗,却在沈灼身上使劲儿。   风流云如今又叮嘱一番,让妹子好好侍候好沈姑娘,曲折性吹枕边风。   和颜幽不同,风鸢在族中地位颇高,也得亲哥哥喜爱。   闻言,风鸢顿时拍胸口打包票:“哥哥放心,区区颜幽,微不足道。”   智商上自己可以碾压她,完全在自己狙程之类。   风流云瞧着妹子的美貌,心里实在觉得可惜,不过如今也不想这些时候。   他禁不住询问:“以你之见,这位沈姑娘又如何?”   风鸢眼神一亮:“我觉得沈姑娘心性坚韧,为人聪慧,难怪军师喜欢她。她初来苍龙界时,军师盛宠以待,可那时她内丹未凝,必定有许多人等着看笑话。可她每日除了入剑莲修行,还沉下心来遍阅法卷。这份心性,确实很了不起。”   也就是沈灼不但努力,而且努力中还会思考。   “与她闲谈之间,沈姑娘观察入微,切入事情角度与众不同,分析得出的结果总是令我惊艳。军师将她带回,也是惜她才华,爱她出色。我看她与军师,定有一番长久。”   风流云:等等,我们主要是要利用她,你在说什么?   风流云觉得自家妹妹被沈灼给pua了。   然后风鸢才说了些正经事:“我瞧军师待沈姑娘甚是真诚,只怕从前对颜绿婉不过是假意做戏,用以掩饰他惊世才能。”   风鸢一副你懂的样子,我们魔修的戏精最多了。   一时之间,各方对颜绿婉出关而明无色未至之事发动种种看法,开了许多阴谋论的脑洞。   最直接受害者便是颜绿婉,许多人言之凿凿颜绿婉是如何失态。她愤怒殴打了风流云,甚至当中落泪,不相信明无色居然冷落于她,悔不当初样子。   昨日的我你爱理不理,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   这种剧本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至于是否真实,仿佛也不是寂寞的魔修们所在意之事。   此刻明无色却已经领着沈灼到了春秋居前。   来到苍龙界整整一年,明无色方才第一次带着沈灼来此。   这也并非明无色故意做作,而是机缘未至。   沈灼踏入庭院的瞬间,那片片玉脂圣莲之下,哗啦便扑出金瘤蛟,意图捕食沈灼。   这些水产生物不过是明无色的储备粮,心情好时就叉一条刷火锅。可对于别人,就是史前所遗凶猛生物。   圣境以下,入内便是蛟龙口粮。   明无色平时安静午睡的地方,其实便是别人的杀人修罗场。   沈灼发剑微凝,一朵绚丽殷红剑莲从剑身之中飞出,飞快掠动,直袭飞出来那只金瘤蛟。   缕缕剑气纵横,被厚厚蛟皮所护的蛟身之上顿时也飞出了缕缕的伤痕!   剑击出头蛟,那只金瘤蛟口水滴答扑来,又第一时间被击飞回去。   沈灼神识流转,眼中光辉流转,眼识凝动间也窥见犹有凶猛冰冷力量冷冰冰的窥测自己。   显然一开始冒头的金瘤蛟虽被沈灼击溃,可这些生物并没有放弃捕猎。   和明无色不同,沈灼仍是可捕猎的选择之意。   然后明无色才向前一步,踏入了庭院之中,眼下红煞流转。   他威压施展,池子里的金瘤蛟顿时立马安分,沈灼所感应的冰冷觊觎之意顿时消失。   瞧瞧,池子里的金瘤蛟又乖顺可爱起来,还瞪起丑陋的豆豆眼卖萌。   明无色拍拍沈灼肩膀:“瞧瞧,这池子里的金瘤蛟就跟我的那些下属一样,你若实力不够,他们就会凶残又可怕。可若比他们强,他们还显得挺可爱的。”   看着就很丑萌。   明无色显然对自己处境有难以言喻的通透。   他这么说着时候,还显得有些淡淡的苦情。   沈灼想了想:“你跟我说过,会吃自己养的水产火锅的。”   明无色咳嗽:“其实这只是我的一种比喻。”   沈灼内心小摊手,也不知道哪一边更可怜些。   她眼波流转,瞧着明无色,看得明无色心跳快半片。   沈灼幽幽的叹了口气:“军师,无遮没在这附近吧?”   明无色瞧着眼前的女修面孔。沈灼来苍龙界已有一年,养得比从前好多了。眼前的脸庞秀美可人,面颊也不似从前那般苍白,透出了一抹红润。就连沈灼的唇瓣,也是红润丰满的。看看,这就是自己的成果。   沈灼本就修了瞳术,眼珠子比旁人要灵动许多。如今她瞳中流淌了几许殷红的剑意,眼波流转间,英气中蕴含了几许妩媚。   明无色确实看得心尖微酥。   唉,是因为这段日子自己过分含蓄,使得阿灼主动起来了吗?   这也有这个可能,阿灼一向大方坦率。   他心中有一些很荡漾的想法,嗓音也越发温暖且具有磁性:“放心,无遮不会踏足春秋居,他很懂的。”   无遮一向很知趣的。   乃至于明无色袖中左手轻轻一挥,顺手给玉莲池来个封印。虽然那些金瘤蛟从来不敢在无遮跟前放肆,可总归这样子,才能让明无色更加放心些。   与此同时,明无色右手也是一挥,力道正好。   一旁的桃花树让他摧残一下,纷纷花雨落下烘托气氛。   沈灼禁不住上前一步,逼近明无色。   “这些日子,我遍阅苍龙界的历史,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每隔一段时间,苍龙界之中就会出现一位很出色很了不起的大佬。只是他们会死得很快,通常展露一次惊世骇俗修为之后,就因为种种原因,因而陨落消失。故而别人都说,苍龙界的军师一旦出色起来,就会死得早。”   本来心尖微酥得明无色顿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其中,自然是有一个什么的原因。”   他想,自己应该怎么应付过去。   像明无色这种善于应付别人的人,本来应当有许许多多的理由解释这件事情。   只不过触及眼前女修妩媚又明媚的眸子,他忽而心头微微一软。   这个秘密,千百年间传承下来,也无人知晓,也不是可以告诉给别人之事。   只是自己不愿意骗她而已。   眼见沈灼认真而期待看着自己时候,明无色忽而心中微软。   阿灼不喜欢别人骗她的。   他忽而微微一笑,开口之际,明无色却先行为自己找补:“第一次见面时候,阿渊二字,我并未骗你。你可知晓,初代魔神消失之后,魔界一直没有魔主。无论换了多少军师,魔主仍然是失去的明渊。阿渊是个命苦的人,除了名义上的魔主身份,许多时候还是魔界军师。”   阿渊真命苦,一把手二把手都要干。   他言下之意,是说初见时候自己对沈灼颇为真诚,顺便还卖卖惨。   沈灼虽然猜测到了几分,可此刻当真生出一抹震惊。   一个荒缪的问题也让沈灼脱口而出:“你,你如今多少岁了。”   算算明渊创苍龙界的时间,这年龄真不敢想。   明无色一脸沉定:“每代转生都宛如新生,有时候记忆也会没有,性格上也是会有所差别。现在我是明无色,比你也没大许多。”   他伸出双手,轻轻按住了沈灼肩膀,一脸深情款款:“阿灼,除了你之外,我谁都没告诉。 ”   明无色也发觉沈灼深思恍惚,也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转生之术?转生之术!   明无色并无心跳,啊,这是一件让她极震惊之事。   这一瞬间,使得沈灼心中那缕怀疑越发加深。   若心魂已丧,下次转生,胸口也不会有心跳。   沈灼抬起头,瞧着眼前面孔带着灼热急切看着自己。他口中的话虽然套路,眼中却透出了一种浓郁的急切。   沈灼回过神来,伸出手指戳着对方胸口,一脸严肃:“我不信,你一定还有许多话骗我的。”   她可不能心软,就这么算了,要将眼前的明渊一层层的扒开。   这手指戳胸口时候,沈灼戳中了他胸口宝石,手指头被轻轻硌了一下。   我去!明无色身上那些宝石是物理防御吗?   虽也不是很疼,明无色立马知机将她的手指头捧起来吹吹。   沈灼诈他:“秘境之主也跟你一样,心不会砰砰的跳。你敢说,这些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那么容易死?”   明无色握住她手掌,老老实实说道:“这自然与我秘境之主的身份有关系——”   该死,阿灼是拥有了让自己百分百必须说真话技能吗?   明无色内心一阵子别扭,虽然有违他的本性,不知怎得,还是将之前发生种种说出来。   只怪初代自己够浪,身兼数职,故而被加以诅咒,力量受限。   秘境之主只可观赏众生,不能争霸天下。一旦搞死可能对世界局势具有关键意义的人物,便是会就此抹杀。   连杀个人,都不可以随性所欲。如此一来,也导致历代军师马甲时不时壮烈牺牲,谱写了一段段的苍龙界可歌可泣的传奇。   多次转生,明无色记忆其实是杂乱的,过去也似是而非。   他整个人好似被切碎再重组,新中带旧,旧中带新。   故而他很久没有说起以前的事了,也很久没去回忆从前的事。   可此时此刻,他面对沈灼,也慢慢的一点点的从头说起。那么这一瞬间,明无色的心里面忽而有了一种很奇怪很莫名的感觉。   沈灼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坐下来,两个人的肩头犹自沾染了花瓣。   一开始,他并不适应。   最开始那几次转世,他知晓别人对自己看法,简直愤怒之极。   明渊大神高高在上,所见到的一张张面孔都是忠臣而恭顺,并且从无任何不忠举动。   可那些只是表面现象。真实的一切,只怕也是没那么美好了。   当初创立苍龙界,意气风发的自己,自然很难知晓自己下属们真实想法。   第一次转世,他方才知晓自己最信任的下属会吐槽自己的品味低级,导致整个魔界画风被带偏走浮夸风。   下属还开嘲讽:“所谓尊敬明渊,不过是一个立场,一种口号,军师,你我皆知晓,明渊不过是一具死物,不值得在意。所有的未来,都是属于我们的。就让我等供奉且嘲讽他,好好的利用一番。就像这可笑的,缀满宝石的衣衫!”   那他第一次转世,故而心理素质差上许多,当即就震惊了!   那时他没控制住脾气,把眼前逼逼的曾经以为最忠心下属拍个粉碎。   就像他对风流云内心吐槽一样,幸亏眼前明无色不是最初转世几代了。   原来他并不是神,别人对他崇拜也只是一种口号。似他那么自负的人,以前好好活着时候,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一开始他凶残的加以反击,可渐渐的却发觉这一切也不过如此。   之后自己所经历的,也没什么新意。   不过在他第六次转生时候,剧情倒是多了一点儿小波折。   这一世的阿渊,收了一个徒儿。这个徒儿不但对师尊颇为尊重,还是明渊的超级崇拜者。他对明渊的本尊和马甲号都开吹,搞得阿渊也被他吹出那么点儿感情出来了。   所以他还爆了马,用了一点手段证明自己是明渊。   沈灼听到了这儿,心想自己也不是唯一被爆马的啊。不过她隐隐察觉这个故事是悲伤的,故而并未插口。   这个徒儿本来对师尊和明渊都很尊敬,可当知晓师尊便是明渊时,他却泪流满面,准备将明渊诛杀。他口口声声,说苍龙界并不需要一个真正千秋万代的魔主。   因为,这个世界是不断变化的。   魔主当年虽然很优秀,可是现在应该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什么渊神,这个世界不应该有神。   世人跪在地上,供奉神明。可一旦神明当真活过来,要杀死他的一定是那些最虔诚的信徒。   沈灼轻轻的说道:“因为,其实大家都按自己的理解,解读所谓的神。与此说是崇拜神,不如说是折射了自己的渴望。所以一旦神活过来,就会告诉他们,你们解读得不正确。这是不可以的!”   若维纳斯生出双臂,疯狂的艺术家会将对方双臂再次砸碎。   所以现在沈灼已经知晓了,明无色这么坦白后,蓦然侧头微笑:“阿灼,你想要我死吗?”   他面颊微微苍白,双瞳却如那最深沉的海水。   这些事情,他本可以不告诉沈灼,却偏偏都说出来。   是因为不可以抵御沈灼的魔力,还是自己内心深处盼望向着沈灼倾诉呢?   像他那么聪明的人,一时也想不明白。   沈灼认真的说道:“不会,永远不会。我想要,你永永远远开心的活下去。”   明无色现在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沈灼知晓自己说的是什么。   然后明无色扬起唇角,冉冉一笑:“好啊!”   沈灼吐出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道:“其实这么瞧来,阿渊,你对自己一手创立的苍龙界还是很有感情的。”   代代转生,壮烈牺牲,当个苍龙界军师也真不容易。   明无色小摊手:“那没办法,我喜欢使唤别人,摆布他们,聆听他们的赞美和吹捧。没有下属,我怎么办?连给我洗碗的人都没有。”   这是苍龙界军师的大实话。   明无色:我天生喜欢当别人上司,不当上司我干什么? 第44章 没有狗血就创造狗血   看来军师还很有个人包袱, 喜欢被人吹捧。   沈灼无语哽咽,忍不住想起一件事情来, 心中微微一动,大胆问道:“如果我在秘境之中,顺利成为秘境之主,那么你便不必守约是不是?”   明无色以为沈灼在责备自己,顿时为自己洗白。   “阿灼,我怎会有此念头。纵然,是有过一些。可是我只道这样对你最好。只不过后来我想通了,你可不适合秘境杀伐之气。”   他竭力解释,掩饰自己那时候对沈灼催促。   这实在是诱惑力太大, 故而彼时明无色也有过一些想法。   沈灼轻轻侧过头, 蓦然面颊微热, 侧头甜甜一笑:“哎呀, 你要是哄我成为秘境之主,那么你就不必受这份委屈了。你瞧瞧, 你现在多不开心,多郁闷。”   明无色也看出她不是真生气, 他求生欲极强, 顿时甜言蜜语:“我虽然恋眷权位, 可无论什么,都及不上你的。”   沈灼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跺跺脚,发泄内心心尖儿掠动的酸甜。   明无色小心翼翼提起一缕沈灼翘起的发丝, 替她捋顺。   “不过现在,我心里面忽而有个想法。”   看看,他还是个很有想法的人。   沈灼觉得他这个想法只怕不是件很妙的事情。   她轻轻转过身, 眼睛里写满了问号。   明无色咳嗽一声:“苍龙界军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大权在握。可军师终究不是真正的魔主,换把椅子也要被人议论一番,行事总是有些不方便的。”   沈灼内心吐槽:怎么,你还准备将自己篡位了不成?   明无色脸色忽而变得很严肃起来,一副我说的是正经事的口气:“这世上丈夫若是失踪,由妻子暂管家业,也是合情合理。俗世皇帝死了,太后摄政比比皆是。我身为苍龙界军师,自然可以为魔主挑一个妻子。到时候以魔后之尊,自可代魔主发号施令。”   现在我们商量的是很重要的大事。   明无色压下脸颊一抹红潮:“阿灼,我只盼你能帮帮我。若你为魔后,纵然魔主不在,也可以代魔主发号施令。”   沈灼神色也变得怪异:“魔修军师,也可代魔主挑选魔后   我来苍龙界也已经一年多了,这种风俗听都没听过。   明无色微笑:“从前自然没有这个规矩,不过很快大家都会发现魔主亲手所书手札,委派军师挑选魔后,代他发号司令。这份手札以前没有,我立刻现写一封就是了。”   立刻?现写?   当然估计苍龙界上下品鉴一番,只会得出原来是真的结论。   明无色可真机智。   沈灼替他梳理一番,温温柔柔说道:“那现在你新作一封手札,要替你另外的身份挑选魔后。这样你不但可以规避秘境之主的限制,还可以应付苍龙界上下,如此更显得名正言顺。”   明无色微笑,最重要的是,你我之间还有了名分。   沈灼忍不住戳他胸口,语重心长:“军师,你要把苍龙界修士吓坏了。”   都不考虑一下,别人眼里是什么故事情节。   现在马甲一号准备送妹子给马甲二号,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狗血。   沈灼都有些同情苍龙界修士了。如果这些苍龙界修士是戏精,那么军师大人就是导演。   明无色脸色却顿时浮起了惆怅之色:“没关系的,阿灼,有什么要紧?纵然我被秘境之主身份限制,我也无怨无悔。”   沈灼明知是假,却禁不住抖抖。   “我也没说不行。”沈灼双颊热了热,眼睛里却不由得透出几许兴奋。   明无色心想,我就知道,你本也不是什么安分的姑娘。   拐她回来时候,我便想着我们可以一起搞事情。   这么想着时,明无色的心里面流淌了一抹温柔的暖意。   沈灼:这个世界本没那么多狗血,导的人多了,便有许多了。   妹子来了,明无色还是要收拾收拾做顿饭的。   他叉了条最肥的金瘤蛟,去皮剔骨,将肉片片飞去,做了火锅。   魔界之主就是这么朴实,他与沈灼纸鹤穿书,日常倒也没乱吹。   沈灼小心翼翼夹起某只水产生物晶莹剔透的鱼片,沾沾麻酱,闭上眼睛咬了一口。   若忽略原型,倒是相当美味。   搞得沈灼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做饭没你做得好吃。”   自从她踏足修士界,手艺都生疏了。   世间修士大抵辟谷不食,吃饭已经不是一种刚需,而是爱好享受。   明无色跟她腻歪,温温柔柔说道:“这种事情,以后让我来就好。”   沈灼:你这么说,我就真不客气了?   等到沈灼走后,明无色才召唤无遮入春秋居。   给明无色干保镖是很无聊的事情,无遮在春秋居外搞隐蔽,却实在寻不出什么机会施展一下个人才能。   本来刺客这种生物,总是层出不穷的。可惜这一代军师实在是强无敌,已经有太荒之境的实力。明无色连圣人之境的萧雪元都可以一拳锤飞,就更不必提别的人了。   无遮个人价值大跌,却也不敢怠慢,生怕有所疏忽。   踏入春秋居时,无遮还有点小激动。   毕竟沈姑娘入住苍龙界一年,第一次来春秋居,怎么样也应该搞点事情。   怎么说他也是第一个见到沈灼的魔修,他对故事线发展也颇有兴趣。   沈姑娘入春秋居也有一段世间了,大约也不是随便坐坐。两个人感情水到渠成,应该有点儿什么。   无遮这样想着时候,嗅到了空气中的花椒味儿。   然后无遮的面色微微有些古怪。   不愧是你!沈姑娘来春秋居,就是为了吃个火锅?我们魔修什么时候这般纯情了?   你们就搞这个?   明无色一切如常,挥挥手:“把碗洗了吧。”   无遮朴实面颊上流露出淳朴微笑,轻轻挽起了袖子。   能给军师洗碗,是我的荣幸,一般人还没有这个资格。   明无色轻巧躺在院中软榻之下,十根手指头都交叠织于胸前。   当初自己为何会创立苍龙界,明无色也已经有些记不清当时心情。   不当这些魔修上司,不使唤这些凶残下属,自己可以干什么?他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明无色内心对自己进行一番灵魂质问,方才温柔的闭上了双眼。   明无色收买了一些人族修士窥测上清界动静,而上清界自然也收买了一些苍龙界修士窥测魔修们的一举一动。   很快沈灼绽开六片剑莲的事情传回上清界,当即让纪雪君不淡定。   纪仙子心情一不淡定,险些心神失守。   她竭力压下自己内心之中的愤怒,使得自己心情趋于平顺。纪雪君也怕自己心神失守,在心湖之中留下阴影。她自己还未重归圣境,想不到沈灼居然突破了一下。   可若纪雪君因此而动怒,只恐怕自己反而会心生障碍。   她贝齿轻轻咬住了唇瓣,娇嫩的脸颊也不觉染上了一层红晕,一颗心砰砰乱跳。   纪雪君的心里面虽想把这些都算给明无色,可当初沈灼在上清界也很出色。   只不过那时候沈灼并没有得到足够的资源,却已经在曲折中发展。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旦抓住一点风尾,就能扶摇而上,使得自己人生变得生机勃勃。   青枝离去之后,纪雪君也无心挑别的婢女服侍。   流萤倒是忠心耿耿,不过如今,怕很难有资质好的女修前来侍奉自己。   纪雪君压下了自己内心的酸意,只觉得满腔不悦无法排解。   她忽而想到了萧雪元,心想如今萧雪元也应当知晓沈灼讯息。那么既然如此,纪雪君倒是想要见见这位师弟。   萧雪元因为沈灼备受打击,想来此刻也是不快。师弟是个脆弱的人,若不是自己安危,只怕也是会一蹶不振。那么现在,他定然又无能狂怒了。   男人总是没有女人坚强的。   这么想着时候,纪雪君内心还禁不住感慨一番。   她觉得自己应该过去,前去开解萧雪元。人就是这样子,不开心时候,看看别人比自己更不开心,内心就会快乐许多。如果这个人还需要自己软语开导,就更能增加纪雪君的个人满足感了。   这样一来,纪雪君心情也好了些。   然而等她前去见萧雪元时,纪雪君忽而一怔。   上清界常年冰雪不断,一片片的雪花也落在了梅花花枝之上。梅林之中,萧雪元也在。   圣子脸色虽然苍白了些,可显然也不如纪雪君想象的那么糟糕。萧雪元知晓了沈灼消息,却并没有哭天喊地。有时候男人比女人以为的坚强许多,实际许多。   陪着萧雪元说话的,有姜重,有眠宁,这其中偏偏没有纪雪君。纪雪君没有受到邀约,她显然被排挤出这个小圈子。   就算纪雪君鼓舞萧雪元站起来,准备废物利用一番,可萧雪元也不必一定要站在纪雪君这一边。   男人也远比女人以为的要现实。正因为萧雪元大不如前了,所以萧雪元更需要有能力的人引为臂助。   萧雪元显然不准备跟半废的纪雪君抱团取暖,更不必提如今纪雪君名声不那么好,越发没有存在感。   忽而间,纪雪君觉得眼前视角仿佛有些奇怪。   当年沈灼踏入上清界,也是瞧见这一幕。   只不过那时候,自己也在这花亭之中,整个人看上去干干净净点尘不染。   纪雪君自然没有再走过去,若走过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让姜重羞辱一番。   姜重自诩真性情,谁让他瞧不顺眼,必定会冷嘲热讽。当然从前,这些在纪雪君眼里是优点。姜重对沈灼冷嘲热讽,可不就是如此。   不过现在,姜重自然绝不会对纪雪君留情面。   什么虚以委蛇,姜重自然不懂。   纪雪君掐了手心一下,心里却终于泛起了一抹痛楚。   萧雪元自然没有变,她忽而发现之前师弟之所以站在自己这一边,并不是敬重。而是,而是自己始终比沈灼有用的多。这些道理,纪雪君未必不明白,只是从未真正想过。   一个人处于上风时,自然会过高脑补那些善意的根源。   沈灼也反向窥到一点纪雪君消息,知晓纪雪君并未顺利入圣。内丹被挖后遗症也很严重,加上纪雪君也没有什么秘境法宝加持,导致纪雪君进度不行。   不过纪雪君绝不肯善罢甘休,沈灼也不敢有什么放松之意。   她回到红莲殿时,一道婀娜身影也是映入眼中。   那少女看着面生,面颊涂抹黑色汁液,只露出了一双眸子甚是灵巧。   人家一看到沈灼,立刻脆生生说道:“婢子是灵木一族女修,只盼和幽儿姐姐一般,可以侍奉沈姑娘。”   伴随沈灼在苍龙界身份水涨船高,搞得沈灼如今也成为粗大腿,时不时有人跑来求效忠。   不过从前有颜幽和风鸢在,这些人都会被挡下去。   眼前女修倒是十分伶俐,抓住了机会,趁机向沈灼卖好。   沈灼轻轻顿住脚步,蓦然微微一笑:“颜姑娘,也不必如此。你修为出色,乃是灵木一族得天才修士。要让你成为我的婢女,我可担当不来。”   女修蓦然轻轻抬起头来,眸光微微闪烁。   一个人性格高傲,自然不免胜负心极重,颜绿婉就是如此。   别人都拿她跟沈灼比较,使得她想要见见沈灼,看看沈灼有什么资格和自己比。   她面色微沉,眼波流转间,流转一抹狡黠之色。   颜绿婉是个性格恶劣的人,故而本欲将沈灼戏耍一番,不过如今沈灼却一口将她道破。这么说着时候,沈灼身影不断往后退,保持安全距离。   然后颜绿婉的面色也变了,她本来卑微仰慕的面容顿时发生了变化,显得高傲且漫不经心。   “哎呀,一不小心,居然让沈姑娘瞧出来了。沈姑娘,看来你来苍龙界不到一年,已经是将苍龙界修士形貌都记得清清楚楚。好啊,明无色身为军师,这样寻来你,一定是有用的。”   她这么说话时,刻意涂黑的面颊也是忽而美丽不少。   沈灼啧啧:“幽儿也修炼了灵杀之术,故而手指指甲泛起了淡淡青色。灵木一族族人不少,可有资格练习灵杀之术的,也是没有几个。我唯一不认识的,也只有颜绿婉。”   这么说着时,沈灼也运转瞳术,窥探颜绿婉。颜绿婉内息流淌凝聚,只是情绪还是克制得可以,使得沈灼无法窥见她的本面之态。这使得沈灼内心也是禁不住吐槽,只觉得这个技能很是鸡肋。   颜绿婉听她提及了颜幽,似也生出了几分不屑。   “沈姑娘,没办法,我实在是对你很是仰慕,故而想要跟你切磋一番。你说好不好?”   颜绿婉嘴里虽然说好不好,可一条条藤蔓却蓦然摇曳攒动,飞快向着沈灼这般掠了过去。   沈灼心里暗骂一声,现在的她不过刚刚入圣,尚未进行实战。故而此刻单纯以实力而言,自己与颜绿婉尚有差距。   颜绿婉顾忌明无色,可能不会当真杀了自己,可却刻意羞辱,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不过颜绿婉在红莲殿对自己搞事,确实没搞好资料。   沈灼眸色微凝,蓦然剑锋一指,一股滔天剑意凝聚剑尖。那殷红剑意流转,顿时也是一圈圈泛开,将颜绿婉探来的藤蔓顿时纷纷搅碎。   如此威压,使得颜绿婉面色微变。此等威势,分明是圣人之境才有的实力。沈灼只让红莲展开六片,如何能有如此修为?   可颜绿婉已经看到沈灼足下流淌缕缕红丝,忽而恍然大悟。   沈灼已经让剑莲认之为主,故而可以开启剑莲进行修士。两者气息息息相通,故而沈灼可以借助剑莲之力加威压。   沈灼也不客气,几道剑气轰过去,使得颜绿婉也稍有狼狈。   颜绿婉脸色一变,顿时一脸不屑:“沈灼,你又何必依仗军师给你的剑莲,何不拿出自己真实实力?如此资质,难怪在上清界被纪雪君压制,狼狈至此。你还与纪雪君定什么十年之约,不如早些认输。”   沈灼却不上当,一脸惊讶:“想不到魔族女修之中,还有你这么迂腐的人。”   沈灼微笑:“智慧,我这是靠智慧,智慧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这么说着,剑池中红莲轻巧抖动,一抹炽热火意如此用来。   颜绿婉驱动数道绿藤护身,灵杀之力透入藤蔓之中,藤木瞬间被烤干,透出了一股焦枯之气。   眼见占据不了地理优势,颜绿婉咯咯一笑,轻巧退后。   她离开之后,有人身上藤蔓亦不再受其驱使,不觉轻轻松开。   颜幽一身狼狈,挣扎跑出来,眼眶也微微泛红。   “沈姑娘,你,你也要小心一些。”   一瞬间,颜幽也是脱口而出。   方才颜绿婉就这么将颜幽制在,使得颜幽不能动弹。不过这种事情,颜幽就算回去告家长,只怕也是没什么用。   沈灼心想你们是同族之人,颜绿婉居然也这么搞。   颜幽不觉轻轻拍去身上碎屑,顿时急切说道:“灵木一族绝无对沈姑娘不敬之意。只是婉儿姐姐一向比较,比较任性。”   颜绿婉一向就是如此,想做什么是什么。   天才总是比较受优待的,就算今日颜绿婉这么任性,族中之人仍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颜幽也不觉心里苦。   等过了几日,苍龙界便传开一个消息。渊神在上,沈灼估摸着某人“造假”造好了。 第45章 打扮后的颜绿婉   明无色搞这个事情还搞得很认真, 先是在苍龙界搞了一波营销,接着苍龙界某处又宝光冲天!   然后大家顿时又掘地三尺, 从地下挖出一匣——   匣中藏书,内有玉册一封,宝光盈盈,上面有魔主神魂之印。   这期间沈灼乖巧留在红莲殿,也没乱走。   颜绿婉看来跟她杠上了,故而沈灼展开了千日防贼的战略。   她一副这件事情跟自己没关系的样子,犹自继续在剑莲中练习。怎么说苍龙界也以实力为尊,若沈灼简单粗暴召唤明无色,便无法在苍龙界立威。   沈灼准备有了机会, 再好好搞颜绿婉。   现在她在红莲剑练练剑, 日日修行,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沈灼本来是个普通的戏精, 自从到了苍龙界,戏精程度严重飙升。   不过伴随这卷玉册出土, 苍龙界有些人便不大淡定了。   比如七殿那堆灵木族人,就有那么一点儿想法。   明无色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伴随这位军师上位, 大家对渊神的崇拜度也下调许多。   苦还是第七殿苦, 罗烟虽在明无色跟前屈服过,可第七殿一直打着尊渊复古的旗号。这立场怎么搞,他们本也有些忐忑。可是现在,眼前有个答案可以抄了。   根据玉册所载, 失踪千年的魔主明渊想要个老婆。   要与他“神魂相契”,则必能“代他意志”。   这代他意志四个字就很有说道。   如此一来,这位魔后就能感应到魔主意志, 口述不知道跑哪里去的魔主个人述求。而其他人又不能跟魔后一样跟魔主来个心灵感应,大家也不大能反驳得了。   那么这位魔后怎么说,自然就很有诀窍了。   第七殿的魔修们有了这么些想法后,也并未立刻蹦跶,而是暗戳戳的观望。   怕就怕军师老羞成怒,一抹脸不肯认,干脆武力镇压,将大家一股脑送去池子里喂金瘤蛟。   谁也不愿意成为鱼饲料。   好在这件事情上,明无色并没有跳。   这使得苍龙界的老派魔修们顿生脑补,看来军师也是有所顾忌,不敢对渊神太过不敬,令众魔修不满。   那么这岂不是有可趁之机。   这些老派魔修顿时动了心思,想要有一位属于自己派别的魔后。大家对这卷玉册也如获至宝,郑重其事的进行检验。他们也生恐此件玉册不是真的,搞了个乌龙是小,损及他们名声是大。一不小心,就使得明无色这个军师趁机发作。   苍龙界自然有渊学,有渊学专家对这封玉册验了又验,最后得出了结论——   货真价实!   想不到魔主生前不近女色的样子,死了还要挑个老婆。   我大魔主一生为魔界征战,连个魔后也没有,自然也说不过去。   我们也应该给魔主送妹子!   许多人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能从明无色这个凶残军师口里抠出一块肉里。对此沈灼就不置可否了,只能感慨明无色果然不愧是幕后黑手,会玩儿得很。   苍龙界争执的两派渐渐□□味已浓,滋生出几分绷紧情绪。就连沈灼这红莲殿,似乎也不能幸免。   沈灼:统共只有三个人,没想到居然也可以撕。   仔细想想,沈灼居然发现自己红莲殿的三个人还非常有代表性。   这日月色姣姣,颜幽卖力做了月饼,还替沈灼沏茶,向沈灼卖好。   论智商,两个女修之中要属风鸢高一些。不过颜幽也有自己优势,她给沈灼做点心,还给沈灼泡茶,很会在小地方下功夫。如今灵木一族有意运营一下未来魔后头衔,故而颜姝反倒给女儿下了死命令,使她更加讨好沈灼。   没办法,他们此举有可能开罪军师,自然想讨好沈灼,也缓和一下明无色心中怒意。   故而颜姝使出了浑身解数,可劲儿讨好沈灼。她自然也盼沈灼替灵木一族美言几句,   沈灼好脾气的咬着小饼,心想明无色本不会生气。   唉,军师把自己下属搞得人仰马翻,良心不会痛吗?   一侧的风鸢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忽而脆生生说道:“幽儿妹妹,不知如今玉册出土,你族可是想要选出一位魔后?现在你如此讨好,莫非是担心军师见怪,故而有卖好。”   风鸢正常些说话是对颜幽直呼其名的,阴阳怪气时才姐姐妹妹,满屏宅斗风。   颜幽一脸纯良无辜:“我对沈姑娘是真心的,你不爱吃别吃。”   风鸢一咬后槽牙:“假的吧,什么魔王遗宝,玉册留下魂印,哪里能有如此之巧。我看,是有人刻意造势,故意佐为。只怕有人想借魔主之名,质疑军师。”   这倒也猜得不错,有几分接近真相,沈灼如此想。   颜幽:“我都不明白你说什么?”   她想了想:“那玉册已受苍龙界上下检验,你切不可冒犯魔主法旨,鸢儿姐姐。”   趁着颜幽去换茶时,风鸢立马表忠心:“只要军师一声令下,我魔风一族愿助军师将谋逆之徒尽数诛杀。此话,也是兄长之意。”   看着风鸢一脸表情裂开的样子,沈灼发觉她居然是搞真的。   沈灼咽下了嘴里的饼,忽而发觉明无色搞的事也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大。   当领导则必定要茶,近墨者黑,沈灼也是学到了几分火候。   她跟风鸢打太极:“魔风一族的忠心,军师自然知晓。若有需要,军师定不会忘记。”   等颜幽换茶回来,她窥见风鸢难看面色,自然更快乐几分。   沈灼看着她快乐样子,觉得颜幽实在不知这其中凶险。   她忽而有一个念头,要是刚才自己点点头,会怎么样?也不知风鸢会不会摔杯为号,忽而就窜出几位埋伏好的魔风一族高手,剁了颜幽当定金。   不过现在,这一切自然不会发生。   三个女孩子也还可以继续坐下来,喝喝茶,吃块小点心。   颜幽一开心,还大方许多,将一碟糕点推到了风鸢跟前,笑眯眯。   “吃吧,我没那么小气。”   风鸢面色似缓和了不少,她可比颜幽冷静、聪明得多了。既然不用马上撕破脸,风鸢居然缓和了脸上的冰冷之色,还纡尊降贵的吃了块饼。   颜幽目光也不觉落在了沈灼身上。   她想沈姑娘为人是还不错,总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跟自己说话。可惜她得罪了婉儿,只怕,只怕会倒霉的。   这么想着时,颜幽的心底竟也忽而生出了一抹微薄的同情。   想到了颜绿婉,颜幽心里轻轻的打了个寒颤。   小时候,颜绿婉样样比她要强,件件比她要出色。她也盼有一样,可以胜过颜绿婉,好使自己心里面平衡一些。   她灵感虽然微弱,却十分敏锐,故而善于以灵御兽   十四岁那年,一只青羽鸟落入颜幽手掌心,却没有飞向颜绿婉。   想到了那只青羽鸟的下场,颜幽不免打了个寒颤。   颜绿婉容貌虽然美丽,却是个嗜血暴戾的人,性格很是乖戾。她可能会对你有片刻的甜蜜温柔,却有千万种办法摆布你。   平心而论,颜幽本应该憎恨她的,可心中更多的却是一份无力感。   风鸢说得也没错,灵木一族想要一位名义上的魔后,那么颜绿婉自然是最合适的。   玉册上说“神魂相契”,那怎么说灵木一族先祖和渊神也有点儿亲戚关系,自然更容易彼此吸引,比起旁人多一分优势。   遥想当初,这世间虽有魔修,却并无魔界。苍龙界乃是明渊一手所创,灵木一族先辈也是纷纷投奔。   等灵木一族到了这一代,便属颜绿婉容色最美,天资最高。颜绿婉灵识极强,是苍龙界最有可能以渊神魂识契合女修。   强不强看对手,第四殿的魔修亦是分外忌惮,还想趁机说动明无色将七殿及其党羽铲除。   不过灵木一族虽这么打算,颜绿婉自己却还是有些想法的。   她多少有些不乐意。   魔后之位固然尊荣,可渊神之妻所受约束自然不少。   遥想当初,她喜爱沉川,也是爱沉川冷傲俊美。等沉川陨落,颜绿婉固然难受,可也不至于要死要活。平心而论,她仍是喜爱与美男子相好。   若为魔后,自己被那么多双眼珠子盯着,加上四殿那些人吹毛求疵,岂不是让自己守活寡。   颜绿婉是肉食性动物,自然很是不乐意。   不过如今时移势易,苍龙界种种已然和过去大不相同。灵木一族有心求上进,也使得颜绿婉十分苦恼。   与此同时,她对明无色的好奇也不断攀升。   从前明无色性子温软,任由颜绿婉加以摆布。故而他虽对颜绿婉处处顺从,颜绿婉也并没有多少爱意。   在颜绿婉看来,苍龙界残酷如斯,明无色注定不过是炮灰罢了。   没想到自己闭关一出来,世界都变了。   自己族中上下,都将明无色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   这么一搞,颜绿婉听得多了,内心不免有些不是滋味。这些人言辞之中,无非是说,自己错过了明无色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   充当这么个传说中被打脸的角色,颜绿婉内心也不是滋味。   她准备见一见,瞧瞧如今明无色。无色从前那般乖顺,当真是装的不成?   在苍龙界没有大事情发生时,魔族军师的工作也是枯燥且固定的。   明无色除了每日跟下属们套路,每逢初一十五,还召集一下各殿殿主,发发言讲讲话。   而殿主也可以携自家的青年俊彦随行,在众人面前混个脸熟。   刷脸越多,越有可能是各殿下一任殿主。这些下任殿主提前熟悉各种事务,方便到时候进行交接。   那么颜绿婉呢,她自然有资格参加一下这个例会。   不过往日颜绿婉总是将自己脸颊用各色汁液涂抹,遮掩自己的丽容。   她容貌自然极美,可再美的容貌若让人日日相对,连续开轰情况下看多了也不过如此。   所谓美色,就是要惊鸿一瞥,才可以惊心动魄。   这一次颜绿婉就上了大杀器,将真容展露出来。   果然一路行去,颜绿婉这么一张脸孔艳光四射,惹得许多人心神恍惚。那些人的反应,足以证明颜绿婉这张脸孔的杀伤力。   她轻巧立于罗烟身侧,不知怎的,却有些激动起来。   七殿殿主罗烟半身木化,故而早以此为托词,逃避例会。没想到族长最近却勤劳起来,总之抬也要抬起来开会。   看来如今的明无色确实非常了得,使得罗烟也开始谨慎行事。   反正各种侧面烘托,搞得苍龙界军师显得非常NB。   颜绿婉也有些守不住自己的平常心。   周围之人也心思各异,现场暗潮涌动。   风流云蓦然冷笑一声,一副我早看透你们灵木一族阴谋的样子。   反正那玉册纵然验不出什么破绽,风流云也笃定是魔风一族的小人作假。   罗烟虽然不是个善良的人,此刻却当真生出小白莲似的委屈。七殿的名声当真这么坏吗?还是苍龙界魔与魔之间缺乏信任感?   乃至于本族之中,也有人觉得这可能是族长的大计划。   罗烟:没有,谢谢,你们误会老夫了。   这是天降正义,给予灵木一族的机会。   然后真正的幕后导演方才缓缓现身。   明无色的身影胀满了颜绿婉的眼帘,使得颜绿婉一瞬间微微恍惚。   明无色确实不同了,可究竟哪里不同了,颜绿婉也是说不上来。   她眼睁睁看着明无色上达魔主宝座,漫不经心坐下来。那宝座从前是骷髅装饰,如今却雕刻了令人作呕的温柔白莲花。   从前明无色也是个美男子,可是从来没有让颜绿婉心生惊艳。然而此刻,颜绿婉却心中巨颤!   如今眼前男子五官和从前一模一样,只不过眼下添了两道鲜润红痕。   一股锋锐凌厉的艳色铺面而来,简直令颜绿婉都喘不过气来。   那种感觉,是颜绿婉此生从来没有过的。   她瞧着对方手指轻轻擦着扶手上的白莲花雕花。明无色若没瞧见她也罢了,可这位魔界军师分明也是瞧见了颜绿婉,却不过轻巧扫过,并未在这张艳色无双的面孔过多停留。   明无色那双颜就像是最深邃的海,那片海很广阔,却一片安静,这片海水中并没有什么生灵。   这种被轻忽的滋味是颜绿婉从来没品尝过的,使得她不觉死死将手掌如此狠狠握紧成拳。   接下来这些苍龙界大佬开会讲什么,颜绿婉也没费心去听。   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有趣?说到底,苍龙界也是个靠实力为尊的地方。   罗烟忍不住扫了颜绿婉一眼,心里也是禁不住生出了几许感慨。   他这位族长半身木化,权欲之心也淡了许多,不免像个真慈祥的长辈一样想要栽培颜绿婉。可惜颜绿婉虽然聪明,却十分任性,也缺乏些耐心。她骨子里的轻佻浮躁,使得颜绿婉并不像个一族之长。不过世人对天才总是宽容的,罗烟也是如此。   颜绿婉心思却飞起来,她忍不住想到从前一些记忆。   从前明无色跟现在大不一样,她第一次在明无色面前展露真面目,美色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她从明无色眼里读出了惊艳,心里洋洋得意,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那些记忆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可现在颜绿婉的心里却动了动。   眼前这位苍龙界的军师平和间带着一股危险的冷漠,若他似从前一般跪在自己裙边,为自己倾倒,岂不是美哉。   明无色从前隐忍痛苦的表情浮起在颜绿婉心头,与眼前这位新版本的明无色相对比,使得颜绿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原本明无色搞死沉川,使得颜绿婉心生仇恨。可是现在,颜绿婉反倒没多少恨意了。   议事之会将要结束时,罗烟更向明无色卖好:“今日灵木一族之中有十年一次玉昙节,草木之气正盛,故而会催动异花绽放。就连那朵明幽玉昙,也会对月而开,不知军师是否赏光,前来观赏?”   说到底,灵木一族虽有野心,也没准备跟明无色硬杠。怎么说明无色也是太荒之境,他们也不愿意去找死。所以他们拼命卖好,想要缓和一下彼此间的关系。   当然罗烟也不过是随便问问,本没指望明无色答应。   岂料明无色居然点点:“好,今日我必会亲自。”   苍龙界处处修罗场,内卷严重,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实则除开苍龙界,其他那些大宗门也差不多如此,大家都是过得又闷又苦。   难得可以赏花,明无色便想给沈灼搞点娱乐活动。   不过他心机太深,喜怒不幸于色,故而使得有些人生出些误会了。   比如颜绿婉就蓦然心砰砰一跳,有些误会了。   从前明无色喜欢她时,自然是许了一些情话。比如每十年的玉昙花会都陪伴在颜绿婉身边,替她摘花拂尘之类。那些话颜绿婉随随便便听着,也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不过现在,这些从前没放在心上的话,现在却有些动人。   她想到了沈灼,自己实在无聊,还特意去瞧过她。   倒也是个可人儿,有几分姿色,也很厚脸皮无耻。不过说到底,颜绿婉并不觉得对方能跟自己相比。   如果颜值可以一到十进行打分,沈灼只能是中上之姿,也不算多绝色。   世间大能不就是那样,有什么东西,则定然想要个最好的。   颜绿婉的心情也很复杂。   说到底,她确实一点也不爱真正的明无色。现在她砰然心动,也和原主无关。   这天夜里,沈灼也被明无色拉到了灵木一族,来这里赏花。   草木之气十年井喷一次,灵木一族属地也确实绽放无数鲜花。   这里花开得极好,周围魔修也个个微笑脸笑得很动人。可沈灼自然感觉到这其中不对劲儿,知晓眼前一片和善中隐匿着对自己这个人族女修的恶意。   毕竟灵木一族最是排外,现在虽然被明无色敲打得服服帖帖,一些根深蒂固的想法也不会轻易改变的。   侍奉她的颜幽开自动开启导游功能:“这朵花便是明幽玉昙,每逢草木之气井喷时才会开上一朵,最是——”   最是什么,颜幽已经没有继续说下来。她已经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   此节名唤玉昙节,可见这朵昙花本是主角。   不过明无色已经很自然的摘了那朵主角花,轻轻别在沈灼的鬓发间。   明无色:下班后谈谈恋爱不为过吧。   颜幽也不好意思当导游,立马退远些,免得让军师一番嫌弃。   接着灵木一族大佬们更开始吹起来。   率先开吹的就是颜幽的亲娘颜姝:“沈姑娘姿容秀丽,世间无双。昙花可以被姑娘容貌映衬,真是它的福气。”   一时之间,虚伪的阿谀奉承之声络绎不绝,搞得现场气氛一派和谐。   就连族长罗烟也是下了海:“若军师不带沈姑娘来,今日玉昙之会,似乎总会有一些遗憾。幽昙虽美,却没有合适的人配戴在头上。”   大家都这么吹,搞得在场自带洗脑效果。   本来大家觉得沈灼美虽美,可远不如颜绿婉。现在一番浮夸吹嘘,大家又觉得只姿容只逊色半筹,加上出尘的气质简直还能艳压颜绿婉了。   沈灼:浮夸得令人不可直视。   往后退的颜幽无意间发现了颜绿婉,她忽而发现颜绿婉今日居然是盛妆出行。颜绿婉脸上没再涂那些乱七八糟颜色,露出那张漂亮脸蛋,衣衫上还缝了几颗宝石。   奇怪,婉儿不是一向讨厌珠玉之饰,还嘲讽明无色从前跟风魔修主流很俗气吗?   女为悦己者容,她忽而明白了颜绿婉仿佛是有意讨好军师,可今日颜绿婉只是陪衬。   颜绿婉自然十分生气,此刻花戴在沈灼头上,她想要将这颗戴花的脑袋砍下来。 第46章 假的吧假的吧?   此刻的颜绿婉, 自然也生出几分尊严受辱之感。   似她这样的人,所谓感情不如说是欲望。现在颜绿婉的欲望受到挫折, 心中也顿时生出了愤怒。   一个女人如果要跟一个男人成亲,可能因为对方的财富、地位,又或者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好。可一个女人若爱上一个男人,唯一的理由就是有了感觉。   那颜绿婉也确实是有了感觉。因为她好色而幕强,故而强大的明无色站在她的跟前时,那份强大的压制感确实使得颜绿婉生出爱意。   不过没想到明无色对她毫无爱意,反倒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沈灼。   在颜绿婉的世界你,感情是不需要温柔的。这个世界上的感情,不过是欲望、嫉妒结合体。什么温柔的滋味, 是颜绿婉人生中不存在的东西。   她慢慢的攥紧了裙摆, 将上面几颗宝石捏为碎粉。   这个人, 当真是明无色?   若换做旁人, 只当明无色是个戏精,善于掩饰。可颜绿婉却是不然。   从前的明无色是前代军师抚养, 甚是爱惜。   明无色性子虽然温厚,可为人拘谨, 是个极拘束的男子, 一向也不会和谁亲近。也许因为如此, 他的心扉被颜绿婉的多变与狠戾敲开,从此沦为这绝色魔女的玩物。   颜绿婉虽然看不上他,却是最了解明无色的一个人。   她面上的怒意便这般消散了,反而轻轻的眯起了自己的眼珠子, 眼神里不觉透出了几许的危险之色。颜绿婉是只凶残的母兽,如今她一双眸子涟涟生辉,透出了几许诡异。   如今观之, 明无色确实无意寻灵木一族清算。就连自己,也不是眼前的明无色所介意的。其他灵木一族的族人,也心神稍松。   可是颜绿婉心中怒意反而更增几分灼热。   瞧不上自己罢了。   从此以后,对方只怕会将自己这位魔女彻底碾压,让她乖巧柔顺,不可有丝毫叛逆之意。   这份屈辱,颜绿婉又哪里可以吞咽得下。   女人绝色的姿容也是一种资本,可以借此寻觅更强大的依仗。今日颜绿婉精心打扮,确实非常迷人。   明无色眼里只有沈灼,可旁人却不这么看。   许多魔修暗戳戳的偷窥颜绿婉,有人瞧了一眼就别过头去,却又禁不住回头再窥几眼。   魔女稀世姿容,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见到。便算颜绿婉的脸颊上添了几分的怒意,却使得她姿容更艳。   脸有时候便是正义,苍龙界也不例外。   不过颜绿婉性情高傲,对这些仰慕者也是毫不在意。   这些魔修如何比得上明无色,更无法达到颜绿婉内心的要求。只不过放眼苍龙界,也并没有人比如今这位明无色更出色了。   且就算颜绿婉把眼光放在苍龙界之外,能及得上明无色的修士也没几个。妖域的罗刹女君显然不搞百合,也没颜绿婉什么事。   除非,自己夺得魔后之位!   苍龙界上古魔神明渊虽失踪多年,却是魔界信仰,地位极高。   颜绿婉原本不乐意,此刻心里面倒是忽而有了些想法。   兜兜转转,她还是掉到坑里面去。   颜绿婉是个有效率的人,待她一点头,七殿就联合几个小伙伴开始造势起来。以灵木一族为首,站队的魔修大约便是所谓的旧派。   红莲殿中,沈灼继续日日苦修,却也防不住外界的故事吹进来。   “哈,听闻颜绿婉出身之前,其母怀月而感,梦中吞下一道月光。诞下颜绿婉时,周围林木纷纷异化,满室皆生异香。故而此女诞时,已是不俗。颜幽,你们一族,什么样的谎话编排不出来?这个故事,我可是从来没听过!”   这段时间,风鸢一直处于狂化状态,对颜幽冷嘲热讽,白眼都快翻上天。   颜幽厚着脸皮:“这是我们一族低调,从来不张扬这些。想不到,这竟是昭示她乃魔后之尊。”   两个侍奉自己的女修日日开撕,沈灼也只能持续性在剑莲中进行修行。   明无色这个事情,搞得有点大啊,沈灼内心默默念。   风鸢也近乎狂化失态:“无耻之徒,卑鄙之极,这等事情,你们居然也做得出来!军师定会拆穿你们卑劣阴谋,不会使你们得逞。”   可明无色这个军师却把事情搞得很隆重。   别看明无色对渊神无礼,却对渊神娶老婆的事情搞得很上心。无论是魔后发冠,还是魔后的凤袍,都是亲手设计,监督制成。   这番举动,简直不像他的为人了。   灵木一族中,在几位长老簇拥之下,颜绿婉也将一抹碧色灵元吸入身躯之中。   一瞬间,便算是颜绿婉,她面颊之上也是透出了几分痛楚。   她额头脸颊都渗出了细汗,更增几分艳色。   怎么说灵木一族也是下了本钱搞宣传,自然也要费心助力颜绿婉成功。实则初代渊神乃是一位颜姓女子所生。其母早年便香消玉殒,可亲妹一脉却婉转流转下来,这其中一人便是颜绿婉。如今颜绿婉便强行融合先祖之灵元,方便她感应那封玉册之上的渊神魂印。   说到底,那封玉册之上说怎么神魂相契,也没有进行细致描述。   到时候激活亮一下说不定也可以。   苍龙界从上司到下属,无疑都是制假造假的套路大师。   此刻颜绿婉面颊之上虽有痛楚,可与此同时,又升起了一缕欢愉的甜蜜。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明无色还在苍龙界把活动搞得隆重一些。魔修们统一放了个假,大家都停止修行,看初代魔主娶老婆。   一些尊重明渊的粉丝还生出了几分感慨,觉得自己对军师误会了。   看来军师也并不是没有敬畏之心,只是藏得比较深。   怎么说这件事情也很稀奇,苍龙界的修士们觉得围观一下也无妨。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更稀奇的是其他各域修士居然还托人送礼,恭贺一番。   一番气势倒让颜绿婉生出了几分感慨,觉得明渊虽然只是传说中的牌坊,倒也有些威势在。   颜绿婉甚至还禁不住感慨,渊神如此英雄,若他能现身于世,自己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又何妨?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若明渊在世,别说做魔后,就是一个魔妃,她也心甘情愿。   她还把远古的明渊拿出来跟明无色进行比较,证明明无色不过如此。   这样一来,颜绿婉的心理上也得到了某种满足。   到了典礼之日,苍龙界上下齐至,便是魔风一族的修士也不得不给这个面子。   风流云身为一族之长,也必须得来。既然明无色已经把摊子搞这么大,他不能明着令军师不快。   只不过之前风流云对颜绿婉开嘲讽,此刻心下不免有些憋屈。   风流云内心还有别的担心。明无色既然才智出众,为何会促成之事?莫非有意怀柔,借灵木一族,使得别人无法代言明渊?   之前风流云还生出些别的心思,比如你家有一个族女,我们家也有个妹妹。   风鸢一向机灵,干脆去争一争。   不过风鸢却加以拒绝,甚至面露担切:“哥哥,我等绝不应如此。若为了一时利益,使得族女献媚渊神,那么我们的立场就显得很是可笑。无论如何,军师也是需要我们的。”   妹子一席话,说得风流云内心舒坦了些,觉得也有些道理。   明无色心机深沉,自然是会权衡利弊。   不过饶是如此,看到颜绿婉如此张狂,风流云内心仍是很不悦。   他心里不高兴,自由活动的头发就这样轻轻敲着肩膀。   今日颜绿婉盛装打扮,更是艳光逼人。如此姿容,似乎方才配供给传说中的魔主。   颜绿婉也一改平素装束,衣衫上点缀了珠玉,这般闪闪发光。   为了显得和魔主神魂相契,颜绿婉也故意盛装打扮,抛却自己喜爱的性冷感风。   然后她目光流转间,一道身影顿时映入了自己的眼帘。   沈灼也来到现场,她一身雪色的素意,却配着一把殷红如血的剑。   那把剑是剑莲蕊心所化,与沈灼气息契合,也让沈灼十分喜爱。因为宠这把剑,连带沈灼近日里把自己衣衫改成素净颜色,方便衬托出蕊心剑的明润嫣红。   颜绿婉目光落在了沈灼的面颊之上,心口恼意则更浓几分。   不过如此!   沈灼不过是中上之姿,虽然也是个美丽女修,可在自己面前只是显得平庸。   沈灼耽于情爱,颜绿婉却肯对自己狠心。她宁愿舍弃美色之念,为了前途成为魔后。   自己定会以极锋锐的姿态,将沈灼彻底碾压。   这般想着时候,颜绿婉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向了那卷玉册。   她素手纤纤,轻轻按住,把姿态做得极足。   不过这卷玉册却没有什么动静。   在场魔修顿时静了静。   这般情况持续了约莫一刻,颜绿婉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   蓦然这卷玉册飞起,飞到了沈灼跟前。   沈灼手指轻轻一点,玉册顿时有了反应。   一道金芒顿时润入了沈灼的身躯之中,瞬间使得光芒流转,与此同时,远处剑莲却也生出躁动!   沈灼也感觉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从玉册灌入自己身躯之中,眼前这玩意儿竟然不是个简单道具。   瞬间沈灼身躯光彩盈盈,双眼也是流淌了一抹诡异的金色。   她发丝轻轻散开,乌黑的发丝轻盈在风中漂浮。   红莲殿的剑莲与沈灼遥相互应,此刻怯生生的再展一片花瓣。   剑莲花开六片,已是修士初窥圣境。再展一片,那么这位半圣修士窥见圣境圆满有望。   明无色:区区聘礼,不过分吧。   剑池中红莲绽放光辉与沈灼身上泛起龙息交相辉映,给在场魔修展露了一场极炫目的表演!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此刻颜绿婉蓦然樱唇微张,呕出了一口鲜血。   方才那短暂尴尬期,她仿佛被当众处刑,几次强行运转灵元。那作弊的灵元本就勉强融合,故而自然使得颜绿婉身躯受损。   如此几下,颜绿婉已然是身受重伤,伤损极重。不过她要强之极,这些话儿都未曾说出口。   若按她本意,也该是回去无人之所,再将这几口血给呕出来。   没想到关键时刻,颜绿婉没能忍住。   那鲜血如此呕出,点点烟烟,炫目之极。   颜绿婉内心狂怒:假的!   不止颜绿婉这么想,在场灵木一族的修士都这么想。族长罗烟更是愤恨不平:那玉册必定是假的!   在场之人,只要稍有脑子,便会猜到这是一场很假的表演。   风流云看着都要笑出来,眉飞色舞。   军师,不愧是你!   看来自己猜测也是没有错,军师是有意挑一个人代渊声发声。不过这个人,自然不用挑灵木一族的颜绿婉。当初军师抱着这么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子回苍龙界,原来是为这个做铺垫!   风鸢倒是有点儿小女孩儿情态,心里生出不爽。   如此说来,军师是有意利用沈姑娘了。   沈姑娘那么爱他,军师却把沈姑娘奉给初代大魔王,让沈姑娘成为大魔王名义上的女人。她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真爱,没想到这个现实居然是如此的残酷!   无遮忽而也自以为是想通透。   难怪军师看着那般纯情,与沈姑娘好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有吃。军师每一句话,都是不可信的。他给自己说什么因爱而生怯,故而不敢冒犯沈灼。其实无非是有意送妹子成为魔后,助他管理苍龙界,故而不愿意有肌肤之亲。   无遮内心还有点儿说不出的滋味,这小甜文也未免太坑了些。这刀比起苍龙界以往种种狗血也不算狠,可无遮就是觉得别扭。可能因为他真上了头,现在却是军师秀演技。   说到底,无遮心里也是有纯情一面的。   周围古怪眼神令沈灼无语哽咽。   大家都一副看懂军师布局样子,沈灼也瞬间成为天字第一号纯种工具人。   就连颜绿婉也是这么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明无色果真铁石心肠!   不过明无色却不理会旁人看法,他还有些小羞涩,却已经迫不及待宣布:“如此观之,竟是沈灼与魔主神魂相契,应当结为夫妻。此后沈姑娘便是魔后之尊,苍龙界上下,必定要跟她毕恭毕敬。”   明无色手指一挥,顿时也有人光速跑去,给沈灼加发冠与凤袍。   按照明无色浮夸喜好,那顶发冠点缀宝石,分量可期。亏得沈灼是练过的,才不至于被压断颈骨。   颜绿婉慢慢抹去了唇角血迹,甚至给沈灼让道。她目光幽幽,心想苍龙界军师果然是心狠手辣,什么皆可利用。   也亏这沈灼随他摆布,不过是提线木偶。   今日这份羞辱,她必不会忘。无论这个明无色是谁,她定会报复。   灵木一族尚自品位着个中震撼与辛酸,风流云已经欢欢喜喜开吹:“沈姑娘一载便初窥圣境,不但人生得国色天香,天资更是出色之极。唯独如此品貌的人物,才配成为魔后。”   沈灼是人族修士,故而苍龙界两殿人修也觉得不错。若颜绿婉上位,只怕人修也会受到排挤。沈灼才能如何先不必说,只是这微妙身份,已经令人十分喜爱。   至于这沈灼魔后之位是否有猫腻,大家都是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谈。   一时之间,在场气氛也是喜气洋洋。 第47章 走权臣与守活寡的魔后CP路线……   颜绿婉不觉暗暗咬牙, 生生压下内心杀人之念。   明无色操作虽然骚,实力在那儿, 大家也不好有意见。灵木一族被明无色愚弄戏耍,可那又能如何?   她瞧着沈灼白生生的颈项,极想要在这脖子上划破一道口子,使得鲜血将这白生生的脖子染红。   然后一道利芒就忽而向沈灼掠去。   一时间,颜绿婉还以为自己没控制住自己。   缓过神来,她才发觉那道利芒由一个不起眼魔修发动。   对方一身漆黑的披风,将其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   她还听到族长罗烟歇斯底里尖叫:“大胆狂徒,竟如此无礼!”   哼,族长定是受惊, 叫得这么大声, 定是要与这刺客撇开关系。   明无色倒是好手段, 将七殿上下又哄又吓, 搞得诚惶诚恐。   颜绿婉本也应该拦一下,假惺惺以示清白, 可她偏偏站在没有动。   沈灼原本站在时,内心就心存警惕。此刻她忽有所感, 掌中之剑微微一扬, 一缕艳红的剑影由着沈灼手心幻化而出。   剑影触及瞬间, 一股寒意顿时涌来,使得沈灼肌肤微寒。   看来是魂煞之力。   沈灼一瞬间想到了幽冥界的容灭。   她想到了坟牢中的一口口棺材,自己跨过这些棺材,来到容灭身边。   棺中男子面色苍白, 眼底却有那两点幽火,有着于世不容的冷漠和凶残。   沈灼转瞬间做了正确的判断,手指凝符, 借助剑力催化。   那股煞意顿退,沈灼足下红莲冉冉绽放,旋转着向外扩开,掠动缕缕剑意。   这是沈灼在剑莲修行以来第一次如此使出,当着苍龙界秀技术。   颜绿婉看她不慌不忙,从容以对,心中不快之意更浓。之前颜绿婉也曾挑衅过沈灼一次,那时候她已经知晓沈灼性子十分沉稳。   沈灼生着一张温柔无害的面孔,其实却是颇为难对付。   看来如今明无色是故意让沈灼炫技,好让沈灼在苍龙界站稳脚跟。   因为沈灼是人族女修,在苍龙界难以立足,自然会对明无色千依百顺。   与此同时,沈灼剑意反噬,已经遥遥锁定暗算之人。   那修士披风也已经滑开,露出一张平平无比的面孔。眼前之人形貌自然是个魔修,眼神却极空洞,唇角反倒勾起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沈灼看他容貌,心尖儿生出古怪。   这种古怪的表情,应当是被人所控,沦为行尸走肉一般的人壳。   可是方才自己感受到的魂煞之意,却是货真价实,也十分强烈。这等攻击,也不是区区傀儡可以做得到的。   更何况这具傀儡人壳脸上笑意实在太过于古怪,令沈灼心里顿时生出不适。   她决定先不必想这么多,先行将这人壳拿下,再好好搞研究。   然而此刻沈灼的足踝却微微一疼!   她足踝上的凝音铃本已变为碧绿颜色,如今又染成了鲜红。   对方显然不打算将沈灼一击击中,此举似是为了触发某种禁忌。   与此同时,白魅身影化出,面颊之上透出了几分痛楚之色。   本来白魅吞了万鬼令后,已经断了联系,不再为容灭所控。不过如今,似乎是容灭近距离解锁了什么,使得白魅面颊之上也是不觉透出了几分痛楚之色。   白魅是只低调的魅,他不能进入剑莲,故而每次都自行放风在苍龙界闲逛。只有沈灼从剑莲里出来之后,他才乖顺回去凝音铃中睡觉。   他喜欢沈灼这个主人,自然不愿意伤害她。可是如今,白魅却也是竭力忍耐,甚是难受。   他眼底光芒近乎狂化的边沿,却又竭力忍耐,似乎并不愿意成为行尸走肉。   与此同时,沈灼足踝处也是染上了一层墨色,生出疼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沈灼的足踝,要将沈灼拖曳进入某个深渊之中。   一切发生了在电光火石之间,这时候一片手掌却也是轻轻的按住了沈灼的后背。   一股子力量就此如斯涌来,沈灼低低唤道:“军师——”   她言语未尽,可是明无色已经知晓她的意思。   “好了,白魅不会有事。”   明无色一语道出时,白魅已经渐渐消去凶戾之色,容色又变得十分温柔迷茫。   嗖的一下,白魅再次被收回了凝音铃中。   那串凝音铃就此轻巧的收回,落入明无色的法宝囊中,联同昏迷的白魅,被明无色就此暂时性储存。   沈灼瞧在眼里,也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那刺客足下土地中蓦然化出许多藤蔓,就此层层叠叠将此缠住。   施展异术的正是灵木一族的族长罗烟,罗烟也是心里苦。   虽然今日第七殿十分吃亏,可正因为吃亏,罗烟不得不抓住此刻自证清白。   军师这个人吧,看着也不是很大方。今日这刺客拂他之兴,若这个账记在灵木一族身上,他们一族岂不是会很倒霉。   那刺客身躯被藤条束缚住,身躯上顿时被撕开道道伤口,流淌的血液呈紫黑之色,散发处一股腥膻之气。   然而不知为何,他身上藤条迅速匆匆枯化,好似被吸取了生机一般,纷纷掉落。   转瞬间,刺客已经挣脱而出。   那魔修容貌平平无奇,面颊之上忽而又泛起了怨毒之意,显得极为可怖。   他浑身上下皆伤,唯独右臂完整无缺,仿佛是斩了别人的右臂安在自己身上。   然而这刺客的身影旋即凝结于半空之中,一动不动了。   明无色手掌虚空一摄,法力微凝。   那具傀儡本也只是个死人,故而血液已臭,只不过也不知晓用了什么法子,使得身躯嗅不到臭味。   如今伴随明无色力量掠动,那具死去魔修身躯顿时化为碎粉。   空中悬浮着一只手臂,肌肤微微苍白,与被捣毁的魔躯大不一样。   明无色嗓音微微沙哑:“哦,这便是幽冥界之主的右手?”   他话语方落,手掌紧握,使那条手臂也顿时被搅碎。   与此同时,幽冥界中容灭右臂迅速粉碎撕裂,喷出了大量鲜血。   在场魅修皆目瞪口呆,看着自家魅主被喷一脸血,身上沾染了斑斑血污。   世间修士魂与身躯是分割的,故而单纯身躯被毁,那不过是扔了一件衣服,可以再换另外一件。   可若失了那部分灵魂,那部□□躯无魂衣服,便不能活。   就如明无色心魂失了,故而再听不到心跳。   而容灭手臂中附魂已毁,便算斩了别人的手臂安上,那也是不久存。换肢无魂,那手臂也会迅速腐烂发臭。   容灭苍白面颊之上沾染了点点的血污,使得那张脸孔更增几分血色的艳丽。   明无色,明无色!   容灭慢慢的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脸孔,在自己面孔上抓出五道血痕。   刺客已毁,沈灼也不觉微微有些恍惚。   她记得那片手掌。自己每次去看容灭时,就瞧见这么一只手。有时候这片手掌会轻柔的,温柔的轻轻抚过沈灼的发丝。那些记忆,牵动沈灼骨子里的厌恶和呕意。沈灼无知无觉,犹自温柔的安慰他。   她可以原谅陆音,可容灭令她想要吐出来。信任与善良也是消耗品,却让这位曾经的朋友狠狠作践。   然后沈灼深深呼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让容灭成为自己的心魔。   因为容灭本就准备毁了自己,想要把自己拉入黑暗的深渊,不是堕落就是毁灭。这个曾经的朋友,不值得成为沈灼的心魔,他不配。   更何况这只手臂已经在沈灼面前毁成碎粉。   转瞬间,沈灼情绪已经平复。   至于容灭为什么要杀了自己,沈灼也并不如何在乎,更不想深入挖掘。无非是自己得不到,想要毁灭之类。这样想法的人实是太多,也没什么稀奇。   这世上自私与嫉妒才是常态,温柔以待反倒是罕有之物。   这时候,她才觉得足踝微微有些痛楚,好自己足踝上的墨色已经暂时遏制,并不继续外扩。   这小小插曲,并没有将大家情绪打搅太多。   在场苍龙界修士纷纷开始对容灭开喷,顺便将明无色吹捧一番。   自来一界之主,非得要强者主持,方才使得一境修士不至于被人看轻。   明无色行事虽然狂傲自我,可有时候这种无礼的强大也不觉令人安心。   明无色随意拍拍衣衫,一双眸子却沉静似水,扫过在场魔修:“今日沈灼已是魔后,料想苍龙界诸位,也会对她恭顺有加,绝不敢有所冒犯。”   大家说是不是?   若明无色是狮子,眼前这些魔修就是可怜的小绵羊。   小绵羊们纷纷表示赞同,与此同时恍然大悟。   大家是有些礼数不周。   沈灼继续当工具人,看着这些魔族大修纷纷手指比肩,轻轻欠身,向自己行礼。   颜绿婉恨自己之前居然没曾想过晕倒,此刻的她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纡尊降贵低头行礼。   她是个慕强的人,自己行礼的对象是明无色也罢了,至少如今明无色修为让自己福气。可是沈灼这个人族女人,却不能让颜绿婉福气。   不过旁人内心世界不像颜绿婉这么戏多,他们大都把沈灼当作明无色展露权位的吉祥物。   大家是向军师低头,也没什么不服气的。   当然明无色素来桀骜不驯,连渊神也不肯拜拜,自然绝不会去拜沈灼了。   可苍龙界修士似又猜错了。   只见明无色轻轻转身,以手比肩,轻轻欠身。他虽然没有跪下来,姿态却很柔顺。明无色眼中火光微吐,低低说道:“愿一生一世,受魔后驱使。”   明无色嗓音温柔得发甜。   苍龙界众修士:=口=   无遮冷漠脸:我不吃,你再给我塞,我也不会吃。   毕竟上过一回当,无遮显然心如铁石,也不是那么会轻易动摇得。   沈灼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匆匆伸手比肩,如此回礼。   虽然这不过是个很简单手势,沈灼心里面却生出了一点异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然后明无色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将沈灼打横抱起。   沈灼忍不住吱声:“喂~”   喂喂,是脑内忘记切换马甲号了吗?   明无色侧头,一脸理直气壮:“魔后脚受伤了,就让属下送你回去。”   这人设明无色肯定是没有忘的,现在走权臣与守活寡的魔后CP路线,不是也很刺激?   他似有些按捺不住的开心,脸上喜不自胜,装都装不出的感觉。   这一点不但沈灼看出来,在场苍龙界修士也都看出来了。   不过便算如此,在场苍龙界修士也不好意思吭声。   无遮内心浮起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不觉这般苦苦忍耐。   颜绿婉内心已经开始批评:变态!   明无色就是变态。   他定然是极度嫉妒明渊,故而也是盼望战胜渊神,幻想泡渊神女人。故而刻意给沈灼这个名分,这么搞起来更刺激。   这一回,颜绿婉的想法也还非常之大众。   许多人想法跟颜绿婉不谋而合。   军师显然在昭示,一个女人纵然有魔主女人名分,他也照泡不误。   什么给魔主选妹子,眼看着军师会代魔主进洞房。   当然这其中还有许多人内心对明无色很赞同。   比如风流云就感慨一番,还觉得明无色不拘礼数常规,有一代雄主之风。   明烛高烧,映衬着沈灼面颊十分明艳,搞得明无色心里微微荡漾。   沈灼轻巧坐在床上,一脸严肃:“你故意的?”   她蓦然轻巧叹了口气:“感情上的事情,我这么信任军师,没想到军师却对我满口谎言,一点都不真诚。”   明无色明明知晓她未必真的生气,却立马求生欲爆棚解释:“阿灼,你误会了,我没有哄你随便成为魔后的意思。这种事情,我们自然应该郑重其事——”   他一边这么说话,沈灼就这样儿轻轻点头。   沈灼顺手摸上了自己头发,准备将自己发冠这样子解下来,手指却是微微一僵。   那发冠扣子十分巧妙。沈灼一部小心,就扯了自己头发一记,不大好解下来。   明无色轻巧伸出手,发冠瞬间脱下,使得沈灼一头乌黑发丝就此滚落,轻轻散在肩头。   沈灼感慨不已:“阿渊,你自己没有戴,自然不知晓这顶发冠有多重。”   重还是其次,沈灼毕竟是练过的,也不是扛不起。最重要则是,这顶发冠设计得太过于浮夸,沈灼简直感觉自己顶着一个移动的建筑物。   她都无法想象自己刚才在别人的眼里是何等奇葩造型。   不要让明无色搞设计,他能设计得十分奇葩。   岂料明无色居然微微一笑:“好啊,我试试。”   他捧着这顶发冠,发挥彩衣娱妻的精神,将此物戴上。   明无色面颊本就俊美,这一衬,更是极为耀眼华丽。几缕珠串轻轻摆在了明无色脸边,衬托着他眼下煞红,搞得沈灼一瞬间有些抵不住。   骚不过骚不过,自己肯定输了。   不过自然界本来就是雄鸟更加漂亮艳丽,明无色这个爱宝石的雄性生物,也是十分符合动物的本能。   沈灼也不好看得太久了,禁不住别过了脸孔。   然后明无色就轻轻按住了沈灼的足踝。   有一瞬间,沈灼下意识想要缩回脚,却意识到明无色在给自己治疗。   沈灼足踝被伤了一个墨色的印子,也并不是很疼。如今那缕墨色就此轻巧驱散,就连之前的痛楚也缓缓消去。   明无色的手掌温暖而干燥,使得沈灼内心泛起了很古怪的滋味。   等明无色手掌移开之后,沈灼蓦然下意识的扯下裙摆,轻轻掩住了足踝。   明无色凑近些:“你还疼吗?”   沈灼忽而觉得莫名的危险,那种危险也不是真的害怕,而是一种奇怪的紧张。   她只觉得自己舌头微微有些打结,缓缓说道:“我饿了,你,给我下碗面,好不好。”   修士已经不必有凡俗饥饿之感,故而沈灼这个纯属说谎。   可她说好不好,明无色也不好意思说不好。   “好,我洗了手,马上给你做。”   沈灼眨眨眼:“谢谢,你做菜手艺真好,我是比不上你啦。”   她准备日常吹明无色厨艺,以后搞气氛都让明无色下厨。   无遮如今照例在殿外徘徊,此刻内心正处于无限脑补的状态。   也不知今日军师会和沈姑娘怎么搞?   顶着沉甸甸发冠的明无色却召唤来无遮,一脸温和:“无遮,去帮我送点面粉过来。”   面粉?无遮内心吐槽,军师你确定自己需要的不是别的?   要是不行,他作为贴心下属还可以替军师想想办法。   当然这些波涛汹涌的吐槽也只是隐于无遮的心里,使得他并未宣之于口。   明无色要什么,无遮也只能去替他搞。   不但面粉,还有火炉等等让无遮一应备齐。   等明无色真做好两碗面送进了时,沈灼正坐在桌边一脸惊喜的看着他,仿佛当真饿了一样。   明无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边这么想时,明无色顺便将筷子分给了沈灼。   咬着自己做的面时,明无色觉得今日殿中发生的事情,别人肯定想不到。   等两人干完面条,明无色体贴的说道:“阿灼,你先去休息,放着我来。”   这一次明无色没有召唤无遮,略一沉吟,将碗筷粉碎灰化,顺利解决了这个问题。 第48章 这次也一定   上清界常年冰天雪地, 此刻夜色已深,一片雪花轻轻落在了萧雪元衣襟之上。   明无色大张旗鼓, 推了沈灼当魔后,上清界想不知晓也不可能。   之前萧雪元虽被明无色打伤,不过两界并未因此交恶。这一次李悲风还派遣弟子送礼,顺便探听一下消息。   萧雪元毕竟没死,这件事情便这么过去了,萧雪元也略过不提。   之前萧雪元被明无色锤得浑身粉碎,如今纵然伤愈,面颊却犹有几分苍白,仿佛伤势未愈一般。   经过这么一番捶打, 萧雪元确实也是沉寂了不少。   今日他还令侍从打听了去苍龙界送礼修士用法器传回来的最新情报, 听完后萧雪元也没说什么, 只轻轻摆摆手让人退下。   沈灼自然是明无色的女人, 不过军师大人心思比较曲折,把事情也搞得有些曲折。   现在上清界也传开了, 也估摸着圣子大约不快。   沈灼从前十分倾慕萧雪元,现在转儿去喜欢明无色, 大家估计萧雪元的面子有些不过去。   大家都是这么以为, 萧雪元本也这么以为。   可在这夜深人静之刻, 萧雪元忽而发觉心口涌动一抹痛楚。而这份难受,不仅仅是面子不过去。   他实在是个糟糕透顶的男人,对沈灼也很残忍。而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真心有点喜欢沈灼。   可能不是有点, 是真的很喜欢。   他很小时候就拜李悲风为师,把修行看得十分重要,更轻鄙男女之情。可这一点, 萧雪元是绝不会承认的。因为倘若自己真喜爱一个女人,仿若就掉了逼格。   上清界常年冷冰冰,鲜少有什么温柔亮色,所有的人都很守规矩。那些规矩指的自然不仅仅是门规,还有各种各样的潜规则。   那天,沈灼跑得飞快,足踝上缠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   “萧仙君,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呢。”   沈灼目光灼灼,在自己面颊上逡巡,火热中带着几分急切,仿佛在寻觅什么。   他那时候,心里忽而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只觉得沈灼眼神很奇怪,仿佛能将自己融化掉。   不过现在,沈灼已经被那个魔修军师抱了回去。   像萧雪元这样的人,一生都与冷冰冰的修行为伴,从未品尝半点温柔滋味。如今他却感觉一股难忍的嫉妒咬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世人以为他记恨颜面受损,谁又知晓萧雪元居然会生出这种强烈的嫉妒呢。   就像他如今亲近姜重,冷落纪雪君,别人以为他出于利益挑了姜重站队,纪雪君应当也是这么认为。   可萧雪元心里隐秘的知晓,他是有些记恨纪雪君的。仔细想想,纪雪君就是故意的。师姐就是为了打压沈灼,所以刻意利用自己。她那样一个谨慎之人,又为什么会去挑衅金乌鸟,非要挖了沈灼的丹。如果沈灼内丹犹在,她不会离开上清界。   现在萧雪元也并不是智商突然回归,只是从前他不愿意去想罢了。   上清界阶级分明,也并不是靠男女间彼此吸引的本能可以改变。那时候他若为了沈灼,罔顾纪雪君安危,岂不是令上清界别的修士寒心,使得自己沦为笑柄。   有时候男人也并不是那么蠢,只不过刻意装聋作哑,因为这样对他们有利。   这么些年,自己跟纪雪君之间的同门情谊,终究不过是塑料花。眼瞧着纪雪君倒霉,萧雪元居然没有什么担切之情。   而萧雪元若是含酸,纪雪君则是处于某种绷紧的恐惧。   这些日子以来,纪雪君虽突破了气脉九阶,一番用心算是恢复得快。   若没有沈灼这样的参照物,可能纪雪君还不至于如此焦灼。   如今她内忧外患,更担心有性命之危。   前些日子,纪雪君已经听闻沈灼的剑莲已开六片,初窥圣境,已经给她心里狠狠补了一刀。   如今沈灼又成为所谓魔后,当众被法器刺激,剑莲又开一片。   这么眼睁睁看着,说不准沈灼还有机会突破圣人之境。   便算是从前的纪雪君,也因自己受制于六阴绝脉,故而拘于半圣之境,不能再有寸进。   如此种种,使得纪雪君的心尖微酸,生出凉意。   沈灼越飞越高,如今更和开了挂一样,有可能升级为圣人之境。到那时候,按照常情而论,只怕自己也追不上沈灼。   自打沈灼从秘境之中出来,她似乎就光环大开,气运连连。这种事情,纪雪君也曾听别人说过的。   传闻有时秘境开启,之后便会出现一位气运之子,仿佛世间一切运势都在这个人身上,使得这个人干什么事都好像有主角光环。   一个心高气傲的人,看着别人有主角光环已经是十分难受,更难受的是,这个人还可能是自己的对头。   毕竟沈灼入秘境前后,她的运气分明是两个画风。   如果自己败了,可能沈灼会假惺惺留自己不杀,可那位魔族军师定然会将自己给处离掉。   明无色本来就对纪雪君心生杀意,不过将纪雪君当作磨刀石,作为道具一般留着。   这位苍龙界军师凉薄寡情,却似对沈灼有几分情意。   这种折磨之下,纪雪君更是越难冷静,更难维持心境平衡。   纪雪君的心里忽而微微发苦,上清界上下,看自己是否觉得是个死人。   这一刻,纪雪君内心之中终于生出了后悔之情。   她后悔的并不是打压沈灼,而是不该处处以萧雪元为先,乖顺的将自己立足于一个辅佐者的位置。若现在秘境才开启,纪雪君绝不会如之前那样处处为萧雪元着想,而是会为自己的处境狠狠搏一搏。可笑在于秘境在自己跟前开启了两次,却均让自己浪费掉。   而自己对沈灼的逼迫,反倒让沈灼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成就了沈灼。   但这个故事,也不会这么就结局可见了。   纪雪君慢慢的攥紧了自己手掌。   妖族中曾有一人,想要跟纪雪君勾结。从前纪雪君为人谨慎,故而婉言拒绝。如今纪雪君一颗心却微微一动,一个人若如木头一样死板,人生也就一眼可能见地。   纪雪君手掌心出现了一枚玉佩,缓缓攥紧。   此刻苍龙界中,明无色还跟沈灼进行一些沟通。   他本相是一具巨大的黑龙,只不过躯体被藏于世界某处,封印起来。这个世界又没有别的异兽,故而明无色觉得十分无趣,并不打算找回来,宁愿以人躯行走世间。   那尾黑龙本是上古所存最后一尾异兽。只不过伴随这个世界修士增多,所谓能源守恒,因为修士数目增加,故而整个世界灵气稀薄了许多,也并不适合以兽躯活动。   黑龙每天消耗过大,昏昏欲睡,又觉没有同伴,日子过分十分无聊。   故而他找了个秘境把自己藏起来,本躯休眠,却将自己一缕龙魂送入一个人族女修腹内。   那女修出自灵木一族,感应有孕,生下一子,便是明渊。明渊有母无父,借助生来龙魂之力,一手创立苍龙界。   人躯实力只是龙躯百分之一,却已然是令人万分惊叹。   黑龙为人虚荣,最喜被吹捧,心思又十分狡诈。似他这样的人,一定要搞一番事业,作威作福才可以。   明无色吹自己时,肯定也只提自己的优点,譬如自己是多么的优秀、强大,又怎样有事业心,对于自己性格上恶劣处自然是只字不提。   只不过当初他不该去闯秘境,故而为秘境所制,老是被迫清零。   这个秘密,是代代魔界军师才知晓,是最深切的秘密。   似黑龙这种生物,行为处处受限,本来是极为痛苦的。   不过如今,他盯着眼前的沈灼,嗓音也是温柔起来:“现在有阿灼帮我,那我亦不必被曾经的自己所困。”   他瞧着沈灼,眼睛闪闪发光:“阿灼,你累了吗?我是说,今日你被人袭击,耗费元气,必定是累了。”   沈灼立马伸手打了个哈欠:“是有一些,你也早些歇息。”   若说不愿意,沈灼也不至于,就是莫名有些,羞涩。   真这个时候,沈灼反而有些怯,觉得双颊滚热。   明无色轻轻的站起来,却没有离去,而是走到了沈灼身后,伸手按住了沈灼肩膀。   女修发冠已经解开,青丝轻轻的落在了肩头。   明无色任由发丝落在自己的手掌心,然后缓缓的抓住。   他瞧着沈灼面颊,女修脸颊和唇瓣仿佛染上了一层胭脂,很是鲜润。   明无色嗓音也变得闷闷怪怪的:“这件凤袍是我设计,不大好解开。阿灼,让我,帮你解好不好?”   我愿亲手服侍,我美丽的魔后。   沈灼称赞他:“你,你,真是考虑得太周全了。”   然后明无色就将沈灼打横抱起来,义正言辞:“脚伤刚好,不能随意走动的。”   床帏轻轻放下,散落的流苏轻轻颤动。   明无色还在认真教沈灼:“你看这个凤袍,应该这么解,扣子是这么扣的。嗯,你要是不会解,我多教你几次。”   然后一只手从床帏中伸出来,将解下的沉甸甸凤袍轻轻扔出去。凤袍以金银丝线织成,上面还点缀珠玉,落在青石地板之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明无色这个好心好意教沈灼解衣的好老师却没出来。   之后明无色手指轻扬,扔出来的,却是一件纯白的素衣。   烛火轻轻映衬着床帏,透出一片红艳艳的喜气。   殿外的无遮淡然望月,想起今天送的面粉,觉得发生什么事情的可能性也不大。   无遮内心小摊手,反正也没可能发生什么。   长夜漫漫,但军师和沈姑娘一定是清清白白。   老套路了,无遮他都懂。   每次都是营造气氛满满,然后什么都没有,这一次也一定。 第49章 这就是军师教出来的女人?……   秉持着军师每次都是下此一定的作风, 无遮心静如水,并没有什么波澜。   他安顺的守着到天亮, 这活儿也是干得很熟。   一片手掌轻轻撩开床帏,动作小心翼翼,似怕吵醒了谁。   明无色散着头发,散着衣衫,眼下红煞越发鲜明,衬得明无色面颊散出了一团艳丽之气。他轻轻眯起了眼珠子,那双眼难得生出了几许慵懒。   明无色手指擦了唇瓣一下,仿佛在回味什么美味。   他多次转世,虽然清晰融合了过去的记忆, 可很多情绪却难以融合, 导致他性格有些不稳。   有时候记忆只是记忆, 却已经记不得那时候的心情和情绪。   可有一个记忆, 每一代转世都能清晰感受。   那时候明渊有意做个人,创立属于自己的传奇。这个世界本没有魔界这个概念, 是明渊一手创造。   魔主一心一意搞基建,搞到了一枚界核。   那枚界核缔造了苍龙界, 一个属于魔修的空间   就展露于众人跟前。   明渊一世征战杀伐, 眼看着属于自己的王国冉冉在自己跟前浮现。   下属们纷纷匍匐于自己足边, 眼里蕴含了崇拜,把明渊当作真正的神。   那时的爽感和快意,便凝集于魔主心头,化为最美妙的记忆, 导致他爽点阈值上限极高。   其后明渊每一任转世皆是位高权重,随心所欲,可总是寻不到初代那种类似创世的快感。   不过昨晚一切, 美妙却不输给渊神创立魔界那一刻。   魔主从前搞事业搞得很爽,现在发现搞CP也很爽。   愉悦得仿佛像他征伐赢过一场大战,再创立了属于自己的魔界一样。   阿灼,阿灼,真是美妙的存在。   昨天她时而微笑,时而哭泣,变得奇奇怪怪,显得美味可口。   明无色唇角微扬,就像餍足的兽。   沈灼浑身发酸,懒洋洋醒来,随手伸手摸摸身侧。   她触手一空,蓦然打了个激灵,仿佛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使得沈灼瞬间清醒,瞪大了眼珠子。   不在了,找不到了,那是沈灼内心隐隐藏匿的恐惧。   不过某人顿时也像只大狗狗一样贴上来,跟沈灼贴贴额头,嗓音温柔得发甜:“阿灼,你醒了?”   沈灼心想,你就是个坏蛋。   明无色那张漂亮的脸近在咫尺,眼下红痕鲜润火,好看之极。   沈灼蓦然伸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一双眼睛清亮如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坚决。   “你答应我一件事。”   明无色微微一笑:“好!”   “你想要什么,我都允你,你说好不好,阿灼。”   沈灼:“虽然,你可以不死不灭,死了还可以转生。可你别轻易去死,好好活着,你说,好不好?”   她可不是阿渊,不能不死不灭。如果,如果明无色真的又去壮烈了,只怕自己也等不到下一次转生。   明无色微笑:“好呀。”   他亲亲沈灼:“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是随随便便,是很认真的。”   沈灼嗯了一声,闭上眼睛:“我只是觉得,你总是觉得自己会转生,所以死得随随便便,觉得这样不好而已。”   然后她睁开眼,搂着明无色的脖子,凑上去蹭蹭脸。   明无色在她耳边低低说话:“我知道,我明白的,是因为阿灼很喜欢我而已。”   然后他把沈灼抱起来,放在镜子前,替沈灼梳头发。   他替沈灼梳头发时候温柔又细心,用梳子一点点的将沈灼头发梳开梳顺。   “从今日起,你便是魔后了。阿灼,你喜欢当魔后吗?”   沈灼想了想:“我当然喜欢。阿渊,我现在还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做魔后可以帮到你,我是喜欢的。你跟我说过,一个人要有属于自己的目标,可我现在,嗯,没什么理想的。”   这样说出来,好像逼格不高,可沈灼在明无色跟前说的也是大实话。   她在上清界有不甘心,竭力修行,不愿意让人看不起。可究竟实际想要搞出什么大实绩,沈灼自己也说不上来。   就好像你跑去大街上采访,你有没有梦想,很多人都会微笑狗头。   人活在世界上,有各种各样欲望,可很难有一样自己特别想要做的事情。   明无色微笑:“现在你初窥圣境,便不要继续在剑莲中修行了。阿灼,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样成就,与她心之所念是息息相关的。而这,便是所谓的心性。慢慢的,你终究会懂。”   沈灼其实也懂一些。   就算从前在上清界,纪雪君和姜重都因为不同原因困于半圣之境。可姜重还想努力,纪雪君却已经躺平。因为纪雪君觉得半圣修为也不错,故而一意低顺,全心支持萧雪元。所以那时候萧雪元十分信任纪雪君,因为纪雪君不但有实力,而且知晓分寸。   所以那时候纪雪君眼光不往上看,反而落在沈灼身上。   当然现在,纪仙子应该也没那么想了。   她如果要赢过纪雪君,那么就需要一个比纪雪君要大的想法。   一个人的修行,是与她的心性、见识息息相关。   明无色手掌一动,掌心多了一片赤羽。   “我魔界女修,一旦嫁人,便会别下这枚赤羽。”   这当然是苍龙界时的老传统,明无色算是见识了属于苍龙界的传统。   那片羽毛灼灼生辉,衬托出沈灼面颊的明艳。   这使得沈灼面颊染上了一层红晕,微微发热。   明无色忽而凑过去,在沈灼耳边说道:“阿灼,你在我脸上咬一口,好不好?”   明无色搞个魔后的黑操作给这些苍龙界修士心里面升起了一缕震撼。不过再震撼,他们终究也想要将这个消息消化掉。事实就是事实,若不消化掉,如何面对现实的人生。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觉明无色算计得有些巧。   按照日子算,该是去收割灵源的时候了。   所谓灵源,是这个世界修士组织存在的基石。   灵源按照自身能量大小分为好几档。   其中最高一档,则是界核。   想当初,明渊就是得了一枚界核,开辟了苍龙界空间,给予魔修一个安身之所。   当然这界核也是随机掉落,稀罕之极。   所以一个大的组织出现,也是各方机缘巧合,运气也占很大因素,说是天命所选也不为过。   像上清界、苍龙界,都有属于自己界核,以界核之力驱使自己空间正常运行。   除开这些顶端大宗门,其他次一些的门派或者洞府,也有类似界核存在。   只不过他们空间小很多,称呼也不一样。   按照品质不同,这些灵源分别成为天晶、玄晶。   一个天晶可以支持一个中等门派的空间需求。   次一些的玄晶,是供给小洞府。   当然并不是每个门派都用灵源开辟空间。比如之前的无念山庄,就直接寻灵力充盈处开辟门派。盖因为灵源掉落是随机运行,一些门派未必能遇到合适的灵源。   像无念山庄,这些年绞尽脑汁,也只得了几块玄晶,没能得到天晶。   那无念山庄也不好将就,仍跟相亲一样,继续寻寻觅觅。   可以说无念山庄若得一块天晶,那么整个门派品质也会提升一个档次。   在沈灼看来,修士界既然内卷严重,那么这些灵源才是修士界的真正金坷垃。   这些宝贵的灵源,就像修士界的矿一样,凝聚埋于玄天城中。   平时这座城静悄悄的,潜伏着若干个修士派门高手。   大家虎视眈眈盯着对方,因而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修士界的矿是活的,也是需要休养生息。   每逢百年,玄天城就会再次开启,各派修士就会齐齐前去。有时候大家大撕一场,杀个你死我活。有时众人又进行谈判,对每年新出场的灵源进行分配。   当然最近几百年,大家还是谈得多打得少,不至于这般鲜血淋漓。   现在玄天城就开启在即,这当然也是一桩大事。要知晓这世间界核,也并不是力量永不枯竭。每隔一段时间,界核也是要补一补。每隔百年,界核至少要补充二百枚玄晶,方才能使空间可以继续日常运行。   自从苍龙界开启,第一殿的修士一直未在苍龙界本土,而是常年驻守于玄天城,低调且神秘。   坊间传言,第一殿乃是魔修中最强者,亦是对初代魔主明渊忠心耿耿。   可能对于其他魔修而言,魔主明渊只是一个象征,一般而言都是军师说了算。   可第一殿的魔修却是远古活化石,一直坚信魔主犹存于世,那位置本属于明渊,旁人不可染指。这么一来,搞得苍龙界历代军师们内心比较尴尬,大约也不是很高兴,可能也想过搞第一殿。   不过第一殿实力极强,又涉及灵源这样大事情,平时又低调,加上总抬出渊神,自然也不大好下口。   现在众人更禁不住暗戳戳想,这一代军师明无色雄才伟略,可能就卧榻边不允他人酣眠。   沈灼这个魔后看着虽然假,明无色显然准备捧成真的。再以此未借口,压制第一殿。   大家又悟了几分,军师高瞻远瞩,沈灼这个魔后果真是顶级工具人。   大家又觉得自己想透了明无色的用意。   难怪之前明无色那么浪,赶着给魔主娶老婆。   从前苍龙界军师已经是实际上的一把手,换做旁人已经心满意足,可显然明无色是不乐意的。   现在明无色这么搞,以后说不准连名分都不给魔主留。   军师雄才伟略,一点点剪除那些反对他的声音。那么一时之间,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风流云肯定是抖起来,连头发也比从前柔顺漂亮一些。他轻轻抚摸自己的发丝,感慨:“说到底,沈灼毕竟只是个人修,在我苍龙界也没什么根基,自然更好控制。这个魔后,终究是军师可控,可胜过挑个魔修。”   这么说,有些话儿也就说得通了。   沈姑娘虽有几分姿色,可也不是绝色。况且就算是绝色,那修士界绝色也没那么重要。   这么想着,风流云觉得可以将妹妹收回来,也不必继续再跟沈灼混。   可风鸢却另有一番计较,不大认同风流云的看法。   她觉得军师对沈姑娘并不是单纯利用,这其中很是微妙。风流云是个男人,有些事情自然不懂。这个CP感,却也是直男看不出来的。   风流云一向十分器重这个妹妹,还是很重视风鸢的看法的。现在风鸢这么说,风流云想了想,倒也没反驳。况且现在突然抽走妹子,也未免太突然了。   他委婉的提醒风鸢:“沈姑娘虽然好掌控,可骤然卷入高位,只怕会有些不适。你也可指点她一二,趁机卖卖人情。”   说到底,沈灼从前是上清界的弃徒,风流云觉得沈灼不大可以撑得住,说不定会露怯。   不过沈姑娘只是个工具人,工具人要求不能太多,听话就好。   妹子讨好沈灼,趁机送送温暖,那也不错。   有时候对手与对手之间,也是心有灵犀的。   灵木一族的判断,也和四殿差不多。不过比起风流云欢喜得多长两根头发,灵木一族就比较哀怨和忧愁了。   这段日子灵木一族上跳下窜,也没搞到什么。   如今沈灼被明无色捧成魔后,灵木一族方才好似被打了一巴掌,从美梦中醒过来。   聪明人都猜到了明无色的用意,倒显得灵木一族上下好似挑梁小丑一般,顿时显得可笑起来。   尤其是颜绿婉,她枯坐到天明,才伸手轻轻擦去了唇角一点儿血污。   明无色故意捧沈灼,却将自己等人当作踏脚石。   颜绿婉稍整仪容,也不愿意这么继续颓败下去。   若她继续失落,除了让人嘲讽,并不会得到更多。   想来灵木一族上下,亦是义愤填膺,颜绿婉如此想。   只不过待颜绿婉坚强踏出,耳边却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若当初婉儿好生待军师,以她姿容,军师定然是会念及情分,如何会宠一个人族女修。”   “我看那位沈姑娘也没她漂亮能干,胜在真心实意。据闻军师那时以一个普通苍龙界弟子与她相识,她也不嫌弃,这份情分,自然是与众不同。唉,也是婉儿心思不纯,故而错过这般机会。”   “那时沉川俊美张扬,婉儿哪里愿意守与前任军师之约,自然有心背约毁诺。”   莫欺少年穷之类剧本是群众喜闻乐见,无论真也不真,大家都喜欢套这个打脸框架。这些颜绿婉也是知晓,只是未曾想到本族族人居然会这么说。   颜绿婉:感觉自己要裂开了。   明明是明无色将众人戏耍了一番,可人性慕强,这些族人不忙着谴责明无色的骚操作,反倒怨怪起颜绿婉。   一瞬间气得颜绿婉心生杀意,却也生生的忍耐下来。   事已至此,自己生气也是没有什么用。   她还收拾了自己心情,想要看看沈灼怎么样成为一个魔后。   罗烟这个族长倒是比族人开明且聪明一些,他将颜绿婉安慰一番,领她前去大殿。   颜绿婉踏入大殿,忽而觉得气氛隐隐有些古怪。   她一抬头,整个人顿时石化。   明无色比沈灼早来一步,打扮得还是那么浮夸。这些都不重要,明无色脸颊上还有一个浅浅牙齿印,显然被人咬了一口。   军师平时会戴个面纱之类见人,主要看他心情。可今日明无色却一派坦坦荡荡,露出了自己的面颊,让那牙印儿在众人面前张扬。   众人内心都有着深深震撼,对明无色的做派无言以对。   这个牙印显然是明无色刻意为之,有意昭示什么。   关键是明无色居然恭顺站着,并未在那张位置之上坐下来。   然后才是沈灼缓步踏入。   好在眼前魔后脸蛋上没什么牙齿印。   沈灼容色沉静,目凝微光,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沉定大气。   就连这段日子陪伴在沈灼身边的风鸢与颜幽,都生出了一股陌生的感觉。   平时沈灼总是温柔活泼,也并没有什么架子。   可是如今,伴随沈灼这样缓步踏入,眼前的沈姑娘仿佛也变得陌生起来了。这就是军师教出来的女人?就算这个魔后是假,明无色果真还是搞得似模似样,瞧上去很有气度。   沈灼的唇角也是不觉泛起了浅浅的笑容,一双眸子更是灼灼生辉。   她想起了明无色说的话,那些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不但由外物决定,也与她内心决定。身份、地位、修为,这些固然重要。可骤然得之,也要有一颗配得上这些的心。一个人若落于尘下太久,那么她的心久会被自己所限。   所以——   所以她要忘记自己是个可怜的上清界弟子。   不要因此而生出局促。   世间大修提升的不止是修为,还有她对事物的看法,她处事的方式。这些也不是简单在剑莲中修行便可以得到的。   昨天,就好像自己的成人礼。   虽然她早不是小孩子了,可有时候一个人真正的“成人”并不是年龄,而是某种仪式。 第50章 我们魔界男性是不会怀孕的   颜绿婉怔怔瞧着, 眼底骤然生出几分幽意。   说到底,沈灼全无根基, 不过是明无色扶持上位,是明无色的傀儡而已。现在沈灼虽然看着过得去,可终究不过徒有其形,只怕并没有什么内涵。   不过,这位魔后看着也有些意思。   千载以前,明渊大神一手创立苍龙界,故而开启了魔修们的浮夸风。   魔主:一带带一窝。   沈灼虽不追求性冷感的调色,对于苍龙界的浮夸风也是敬谢不敏的。她未着之前的凤袍,拒绝自己成为行动的建筑物, 换了一身淡紫色的云纹宽襟长裙, 腰间缀了一枚镂空白玉扣。   那她这么穿, 大家其实也没什么意见。   苍龙界也没哪条界规规定修士们的衣着。   只不过沈灼虽然只不过名义上的魔后, 也得装出几分对渊神的敬重吧,怎能如此的轻佻浮夸?   在场修士内心纷纷默默吐槽, 心情不免都有些小微妙。   哪怕是魔风一族,心里对渊神的尊敬也是有些的。   不过真渊神转世的明无色却开了滤镜:我老婆真美。   当然大家也只是心里想想, 并没有说出来。要说冒犯, 只怕明无色脸颊上那个小小牙齿印更加冒犯。   这个牙齿印, 显然拉足了关注度和仇恨值。   明无色轻轻的退后一步,不觉冉冉一笑,比肩行礼:“苍龙界军师明无色,见过魔后。”   那他既然这么演, 在场其他苍龙界修士也只能陪演。   颜绿婉冷漠脸,忽而发觉向沈灼比肩行礼说不准会常态化。   有人内心暗暗吐槽,那现在这样, 总比明无色也跑上去坐下能看。   袍茉   那把椅子确实有些小,两个人挤,魔后就要坐军师大腿了。这副画面想想就有些辣眼睛,想的人也禁不住抖了抖。   明无色认认真真演戏,他抬头瞧了瞧沈灼,忽而发觉自己内心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阿灼此刻看上去那么高贵、认真,令他激动得内心涌起一股热流。   明无色想,真奇怪,自己这种莫名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呢?从前明无色从未滋生这样的感觉,只觉得既新奇又古怪。   如果此刻明无色跟沈灼交流一番,那么沈灼就会告诉明无色,这是玩角色扮演上头了。   一个人如果自己就是隐秘、力量的化身,那么人生就少了点禁忌的刺激。   现在明无色可谓演得太投入。   他看着沈灼额前发丝分开,露出了雪白的额头,那青羽下一双眸子晶莹生辉煌,耳后那片凤凰羽是自己亲手别上。   现在自己恭顺站在阿灼跟前,不觉有一缕隐秘的,说不出的渴望触碰之意。   明无色一双眸子光彩流动,流淌了几分晦暗不明。   正在此刻,一片小小的晶莹叶片如此飞来,轻巧飞入这议事大殿之中。   风中一缕青色潮润之气如此铺面而来,似带着一缕远方的冷腥之位。   在场苍龙界修士皆透出了惊讶之色,有些不明所以。   这片晶莹剔透的玉叶自然可以堂而皇之吹入魔主大殿之中。此物是从玄天城传来,用以传讯之用,等闲不会传来消息。   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则是能源,那么玄天城的灵源自然是世界之根本,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在场修士各自心生猜测,心思各异。   那片晶莹的羽毛轻巧飞于明无色的手掌之中。   明无色手指轻触,接收了讯息,不觉轻轻的抬起头来:“魔后,如今玄天城似乎生出异变。”   苍龙界第一殿走神秘风,平时总是神神叨叨,却也有极敏锐机警。   如今这些修士这般传讯,看来确实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若秘境对这个世界而言是一个希望,那么玄天城的存在则是这个世界根基。   当明无色手指触及了这枚小小讯羽时,千里之外的玄天城也即将发生一场异变。   玄天城虽然名字里有一个城字,却也绝不是大众普遍意义上的城。   这里没有城池、街道,只有各大势力圈的大大小小居所,隐匿于一块块巨石石林之中。   玄天城一派死寂,这里没有草木,也没有动物,仿佛只有那万古不变的安静。   只不过在此刻,城中却有几道身影轻盈的游动。   这些都是上清界弟子,亦是界中精锐。所谓的大宗门,自然也有其底蕴。   李悲风深谙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故而一处藏一些。就好似玄天城,就是许多宗门暗藏隐藏力量之所在。   此地有矿,百年开一次矿,以供大家进行开采。   现在这些灵源都“熟了”。故而各大宗门也暗戳戳的令自家弟子开始探查,事先对即将要收割的灵源摸摸底,然后再好谈之后的分配。   无耻一些的,事先开采也是有。不过大家都是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达到一个彼此监督的作用。   这些上清界弟子都拿出罗盘、指针等灵器,对周遭环境进行探测。另外有细心的弟子,点着玉册进行记录。   玄天城存在很古早了,大家做这些事情也干得很熟练。   首领带队,促使大家干这些乏味枯燥的工作。   上清界弟子都有些文青,现在首领看到荒芜的的玄天之城,也不觉心生感慨。   此地也被称之为混沌之地,素来不属于任何宗门派别。   因为灵源是这个世界的重要物资,故而玄天城也不可能单独属于哪股势力。遥想当年,魔神明渊何等威势,也不敢独占玄天城,以免苍龙界成为众矢之的。   他们这些修士长年累月的守着玄天城,生活自然也比较枯燥。不过大家毕竟是有信仰有理想的,似乎也可以将自己人生进行一些调剂。   比如眼前首领,就禁不住自我称赞一番。   似这位首领,也是一位入圣的修士,却在此地默默无名。别人提及上清界,会提及李悲风,还会提及上清界那些新秀。什么萧雪元、纪雪君,姜重。这些年轻一辈的弟子出尽风头,仿佛上清界只有他们那几个人。   可这些新晋大修不过是表面上的繁花,他们这些默默无闻的修士,才是上清界基石。   首领一想到最近这些年轻大修的倒霉样儿,更生出老前辈的满足感。   毛头小子,又懂什么,还不是满脑子的情情爱爱。   就在这时,异像顿生。   在场修士手握的检测性法器纷纷开爆,瞬间裂开。伴随一股强大的能源波动,使得修士们也顿时心神不宁。   可他们却来不及惊讶。   几乎同时,首领就看到自己身边的下属被感染晶化!   一株晶莹的玉柱从对方口中吐出,他整个人已经化为一株晶莹晶树。   如此触不及防,那首领面色顿时铁青,当机立断召唤这些修士开逃。   幸存者纷纷跟随,御剑急速飞行。   当他们身躯升入半空之时,眼前一幕方才清晰的映入了眼眶之中。   那自然是一副极震撼人心的画面。   地面上绽放了一株又一株水晶之树,又仿佛一朵朵鲜花开放,既绚丽又诡异。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能源波动也是如此涌来,使得天空中飞舞的修士也感受到了一股子强大的下坠拉扯之力。   猝不及防间,又有几名修士纷纷坠落,被那晶树之花就此异化。   他们的血肉之躯,化为了晶莹的晶树,光彩透润,摄人心魄。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了这些上清界修士的心头。   一个人踏足修行一途,无非是为了渴求力量,追求长生,得到解脱。   修士有排山倒海之力,对于普通的天灾也视若无物。可眼前的修士们,却遭受到修士界的天灾。   仿若有一只巨大的手,将他们遥遥而摄,要将这些修士狠狠的拽扯而下。   为首修士也内心暗骂,忍不住想起一桩事情来。   之前他们搞检测时,偶尔也会遇到苍龙界的一殿修士。大家立场微妙,故而谁也不理谁。本来他还好奇,怎么这几天居然没撞见苍龙界修士,今日可算是懂了。   只怕苍龙界早就有所预见,故而偷偷躲起来。而他们这些上清界修士就倒霉如斯,没提防这场对修士的天灾。   玄天城因为出产灵源的关系,一直都有些不稳,故而时有因为能源风暴造成的修士天灾。故而各大势力皆在自己居所设置极牢靠的法阵,方便平衡能源躁动。   大家各施手段,用以在玄天城安生。   上清界在玄天城布下的则是反元之阵,能各种消化急速窜动的能源。故而这些上清界修士跑,也有逃跑目标。   待首领掠回本阵之际,只见一股子锋锐之力掠来,生生划破他的披风。   那漆黑披风之下,露出一张成熟英俊面孔,与此同时,他耳边传来几声惨叫。   身后最后两个弟子也已经裂开化为晶树,永远失去了思考能力。   那些能源晶树一时攻克不了这处法阵,顿时密密麻麻的生起来,将这个上清界的城中据点包裹起来。   一时周围又再次变得安静起来,晶树层层叠叠,生得密密麻麻,晶莹的在阳光下肆意的绽放。   一旦没有活物在这片晶树森林之上蹦跶,这些森林也顿时变得和平而顺服,不似之前那般狂躁,扩张的速度也明显放缓。   这些晶树开始悠闲的扩张,空气中也发出一点点的细碎的滋滋声,柔润而轻缓。   整个玄天城,开始被这片晶树森林无声的吞噬,一点点的就此吞没。   而原本城中的修士能否活下来,就要看大家房子牢不牢了。   像一些大宗门,比如上清界苍龙界之类,法阵牢靠,故而大家也是被封印起来。修士一向耐饿,还可以靠呼吸空气过活,一时也没那么容易死。   而一些没底蕴的小门派,却学大势力在玄天城搞个办事处,也是被活活吞没的份儿。   一开始因为没有可以逃出去活口,消息传得不快。可很快,各大势力布置于玄天城的外围弟子也察觉不对劲儿,开始纷纷向自己的组织打报告,说明在场情形的诡异之处。   如此种种,也顿时在各大势力中造成了不小的风浪。   且不提几股势力的精锐弟子被困此处,若玄天城被封,大伙儿能源从哪里来?   若没有灵源补充,接下来一百年怎么过?   一不小心,界核破损,大家连房子都塌了。   这是真.塌房子警告。   因这番异变,整个修士界不免骚动起来。   各派宗门互通消息,彼此间沟通一番,到了第三日,全境修士都纷纷赶至玄天城附近的风烟集。   风烟集只是一处小镇子,距离玄天城有百里之遥。   往常这里是各方名探暗探喝酒聊天的地方,现在涌入量爆棚。   有人亦远远观望了被晶树纠缠的玄天城一番,内心顿时油然而生一抹震撼。   此刻天空蓦然有了动静,在场散修也不觉纷纷的抬起头来,面颊透出了几分震惊之情。   上清界的修士们高冠阔袖,御剑而来,观之若仙。   其中自然有熟面孔,比如圣子萧雪元。之前这位圣子在秘境入口处大大丢脸,如今倒是居然浑然无事的出现,可见涵养修到了家,很有几分水平。   反倒是那位仙子纪雪君,如今却从队伍中消失。   料想是纪雪君剖丹之后,实力退损,故而从上清界的门面中消失。   不过更让大家震惊的,是随行的李悲风。   这位上清界的仙主轻易不出门,上次秘境之事也未曾到达。那么事到如今,李悲风就此出现,自然彰显如今玄天城的事非比寻常。   最近修士界流传整个世界根基会受震撼,搞得许多人有些惊恐。   如今大家看到了李悲风,觉得此事也未必无因。   玄天城的事情若不解决,那么断的就是整个修士界的能源。如此一来,大家还怎么搞。   好在这些大宗门,似乎也准备费心思解决这件事情。   萧雪元轻轻抿起了唇瓣,因为玄天城的事情过于震撼,在场修士也没多少计较萧雪元旧日里的狼狈了。   这对于萧雪元而言,似乎好受一些。可是饶是如此,他内心却并不好受。然而萧雪元却也知晓,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忍耐如今的不痛快了。   他终究需从别人目光中站起来。   这么多出场几次,自己惨败于明无色手下之事,便是毫无新意的旧闻。   而萧雪元的挑战旋即而来。   上清界的修士来了没多久,这苍龙界的魔修也是呼啸而至。   明无色这个魔修军师堂而皇之来此,唇角微微含笑。   他容貌甚是俊美,在阳光下也越发炽热耀眼。   这个俊美的魔修从前很喜欢将脸蛋遮起来,如今却好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等容貌,加上明无色滔天修为,使得旁人不敢直视,更显得艳丽逼人。   因为之前之事,旁人也好奇上清界是否会跟明无色撕起来。   不过李悲风倒是容色平缓,缓缓说道:“明军师,许久不见,倒是风采依旧。”   明无色微笑:“是呀,李仙主总是深居简出,比我还不愿意出门。只记得三年前,我初探太荒之境,仙主亲自,见过一次。”   两人说话虽谈不上和气,倒也不算多锋锐。   毕竟玄天城危机近在咫尺,这两方大佬应该也是顾不得互掐了。   如此谈话时,明无色看也没看萧雪元一眼,使得萧雪元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   旋即明无色才叹息一声:“如今玄天城忽生异变,也非我等之福。所以我界魔后亲至,她真是关心天下苍生。”   金翅巨鹰拉的车已经缓缓停下来,一双手轻巧的探出来,伸手拉开了车帘。   隔了许久,萧雪元终于又见到了沈灼了。   明无色捧这位魔后用尽心思,传播度极广,萧雪元自然也是知晓。   他也看到了沈灼如今的模样。   纵然上清界的探子总是源源不断送入各种讯息,可亲眼所见,毕竟是头一遭。   萧雪元固然听闻沈灼开了七瓣剑莲,已经初窥圣境,可他印象中的沈灼,更多的是那个孱弱的女修。   那个夜晚,他当着沈灼的面将那只纸鹤撕个粉碎,因而窥见了沈灼眼底的绝望。   他却撇下这个绝望的女修,头也不回就离去。也许在他心中,沈灼那时候死了也不错。   死了之后,沈灼就完完全全的属于萧雪元,成为萧雪元一件血淋淋的所有物。   可是现在,出现在萧雪元眼前的沈灼,却跟过去大不一样。   明无色仿佛有一种奇妙的手段,使得这位上清界的弃徒脱胎换骨。   沈灼眼底流淌着晶莹的光辉,一身紫衫,腰间的蕊心剑却嫣红似血。   她可能确实是明无色打造出来的,却有一种独特的风韵。   此刻沈灼眼底萦绕的剑气,使得她少了几分旧日里的秀雅,多了几分英气。   一瞬间,萧雪元几乎都认不出来她了。   可这样的沈灼确实更加美丽,更加具有吸引力。   萧雪元想,世人会怎么看呢?从前沈灼在自己身边,是上清界公认的笑柄。可是她到了明无色身边,居然变得这般出色耀眼。   这么一个活招牌,也不知会给多少平庸修士自信,觉得自己只是被打压,没遇到一个明无色。   那么明无色千金市骨,向别人抛橄榄枝,显然也是会容易许多。   萧雪元心里发狠似的想,哼,沈灼又是否知晓她不过是明无色的区区一枚棋子,根本无关紧要。   这么想着时候,萧雪元的内心之中顿时生出了几分的酸意。   正在这个时候,沈灼一双妙目也无意间扫过了萧雪元。这一刻萧雪元浑身绷紧,很是紧张,竟不由得觉得口干舌燥。   萧雪元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情。   可沈灼只是瞧便瞧过了,目光旋即轻轻滑过,也没太多的爱恨纠缠。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沉稳、坚定。   而沈灼也并不是故意为之,而是忽而发觉心中当真是已经释然。   失丹的绝望已经被弭平,似乎也没那么痛苦。   说到底,萧雪元只是一个错误。这个错误虽不值得原谅,也不值得记挂。   曾经萧雪元有一种想法,他觉得自己加诸于沈灼身上的,必定是刻骨铭心。就算沈灼不喜欢自己了,必然也忘记不了。   可明无色似乎有一种奇妙的魔法,使得沈灼居然将过去一切轻抛。   此刻沈灼却留意到一件别的事情。   她发觉明无色眼角煞意越浓,神色间有一些奇异的古怪。   若换做别人,只会觉得这位苍龙界军师心情变幻不定,很难搞定。可是眼前的沈灼,却有一些不同的想法。   因为沈灼跟明无色有很亲近的接触,使得她对明无色更加了解一些。   那些极微妙的变化,旁人未必可以察觉,可是沈灼却是可以。   她觉得眼前的明无色有一些异样?   沈灼还发现,明无色微笑完毕之后,随手从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添的小口袋里面摸出一枚酸梅干,送入唇中品尝。   沈灼太阳穴跳跳,之前明无色不喜欢吃这些小零食的。   她凝转眼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玩意儿就是鸡肋,寻常大修又怎么会随随便便情绪失控。   沈灼内心吐槽时,一不小心,就瞧见了萧雪元。   萧雪元显然就没把持住自己,沈灼一不小心就窥见了他的恶鬼面。萧雪元内心真脏!   抛开观人心思,沈灼也敏锐凝视到空气中气流流传着一股子的能源力量。   那些力量远超正常数值,应该是因玄天城躁动的关系。这里离玄天城百里之遥,想不到居然也会受其影响。   往好处说,这里修士修行估计会特别快,空气中能量指数极高。   可与此同时,这也蕴含了极大的凶险。   众目睽睽之下,沈灼不好说。等她寻了个机会,就拉着明无色私底下问话。   明无色背靠巨石,沈灼一下子将他壁咚。   “军师,你有些不对劲。”   她手指提起明无色的小口袋:“你从前没这么幼稚,会吃这种零食,你是不是有事情?”   明无色忽而一笑,神神秘秘:“你放心,我们魔修男性是不会怀孕的,我没有。”   沈灼:=口=   这个常识她还是有的!   沈灼咬牙:“我自然知晓,不过,你有些问题。”   明无色之前骚归骚,可是现在气质明显有些,有些活泼?   沈灼眼珠子轻轻一转,不觉缓缓说道:“短短千年间,魔界已经有十七位军师陨落,且都是英年早逝。这些军师性格上,都是有些不一样。”   明无色历代转生,人设都搞了点小创新,是有些不一样的。   “其中第九代军师明思,就是为人可亲,喜爱吃一些小零食,是不是跟你现在很像?”   明无色微笑:“你猜?”   猜个鬼!沈灼正欲说话,嘴里面已经被塞了一片酸梅。 第51章 我把魔后弄乱了   沈灼吐也不是, 只好将嘴里面的酸梅咽下去。   你别随便转移话题。   明无色咬着零食,似笑非笑:“你要喜欢, 给你吃啊。”   他这么说,沈灼可不好意思要。苍龙界的修士们大都吃饱了撑着,还不知晓会编排什么出来。   想了想,沈灼决意使出杀手锏。   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叹息似说道:“你不愿意说,那也罢了。”   沈灼咬咬唇瓣:“我不会勉强你的。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告诉我。军师,我只盼可以解开你的心扉——”   明无色只得正经起来, 双手按住了她得肩膀, 低低说道:“好了, 干嘛这么说呢, 阿灼,我跟你说笑而已。”   明无色也跟沈灼交底了。   简而言之, 伴随玄天城能源躁动,明无色也被空气中的能源干扰, 开始有些不稳定。   他多次转世, 身体还是棒棒哒, 力量也很稳固,就是精神上有些问题。   明无色每一代转生,性格都有一些差别,积累多了, 他整个人也裂开了。   但其实,明无色平时还是压得住的。   他比较要面子,故而不大愿意跟沈灼说。   明无色:其实我平时是没有病的。   这些都是转生的老毛病了。   明无色一向觉得自己病得不算严重。   这病要是严重起来, 魔主大人便会裂化,分成几个具有不同意见的人格。魔主自然不愿意,一个人怎么可以有好几个意见?这样岂不是会影响自己的决策力?   魔主:我没有裂化,没有!   他现在也就是心性和行为模式会跳脱式发生一些改变。就好像一个人,心情好时特别好说话,心情坏时就小气起来。将这种情况极端化,便是明无色如今的状况。   他没疯,只是时不时切换其他的模式状态。   就像现在的他,就特别的少年气,带着几分肆意和潇洒。   这么说着,明无色还轻轻闭上了一只眼,又睁开。   这虽然有些怪怪的,沈灼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她还伸出手,撸了明无色耳根两下。   “瞒着我干什么,这样不是很有趣?”   明无色心情忽而好起来。他其实有些介意的,毕竟自己个体不大稳定,性情多变,也不知沈灼是不是会被吓到。虽然阿灼也不是那种胆小的姑娘,明无色却不好去挑战一下。   如今沈灼不当一回事情的样子,确实让明无色心里舒服。   有趣?这倒是个很不错的形容词。   明无色也开始施展甜言蜜语攻击:“阿灼,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会待你好的。”   魔修就是坦然的生物,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送,一点儿不知晓吝啬。   他说得真心实意,内心也颇有把握。毕竟明无色便算因为玄天城的能源波动不稳定,只是性情发生一些改变,个人意志却很清醒。   沈灼最受不了这个。她跟明无色睡都睡过了,却因为这些甜甜的话脸颊红了红。   这时候,沈灼心里面忽而有个古怪念头。明无色在自己下属面前那般心机深沉,不可捉摸,也不知是否归功于明无色的不稳定性。   要谁去研究一下明无色的行为模式,一定会搞得脑袋疼。   沈灼这小羞涩时,却没留意到一旁明无色的模式变化。   玄天城附近的空气中散发的能源波动流窜,也确实对明无色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此刻的明无色蓦然抬起鼻子,嗅了几口空气。   他有些烦躁的搓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面上的表情也开始发生了一些极为微妙的古怪变化。   明无色那张脸逐渐浮起了一抹冷锐的戾气,漂亮俊美的面孔也似染上了一层冰霜。   沈灼蓦然感觉自己手腕一紧,就这样被人握住。   她微微一怔,就看着一张凌厉面孔。   这使得沈灼忽而想起了典籍上的记载。   魔界本无军师之职,自从初代魔主明渊消失,第一代军师明玄横空出世。   这个初代军师明玄可是极狠角色,手段也可谓是颇为了得。也是这位初代军师缔造以后魔界运营模式,那就是流水的军师,铁打的神隐魔主。   本来以那时候明玄个人威势,加上明渊失踪,他窃了魔主之位,也没有人会说些什么。   可是明玄偏生没有。   对于明玄这个选择,后世也是众说纷纭,说法也不统一。   有人说他终究忌惮明渊威仪,又怕明渊不知晓什么时候蹦跶回来。   但也有许多修士觉得,明玄从未生出谋逆之心,一直都对明渊忠心耿耿,乃是初代魔主的极端脑残粉。   那些在初代魔主失踪后反叛下属,皆让明玄以极狠戾的手段加以收拾。   可以说正是靠着明玄一番操作,才让明渊彻底步上苍龙界的神坛。那么渊学才在苍龙界真正流行起来,乃至于流毒全世界。   明渊自然并不是真正的神,可是千年下来,却在苍龙界有神一般的地位。   知晓真相的沈灼也是禁不住无语哽咽,这算什么?自己帮自己炒作?   阿渊真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很享受别人的顶礼膜拜,很,很一言难尽。   当然魔界历代掌权者中,也要属明玄最为狠辣。便是最开始的创界魔主,似也没有这份心狠手辣。   魔界那堆英年早逝的军师中,年份越靠前,手段就越狠。   明玄这个初代,可谓狠之又狠,手腕也最是铁血。   相反年份越往后,出产的军师就越佛系。就像明无色,还会挽起袖子做个水产火锅什么的。   明无色:佛系也是相对而言。   如今站在沈灼眼前的,就是接近于出厂设置的初代。   沈灼禁不住眼皮跳跳,一时无语哽咽。   明无色眼波微动,不觉闪烁着几分危险。他一手扣住了沈灼的手腕,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撩起了沈灼发丝,亲了一口。   “阿灼,你就是初代魔主最宠爱的魔后——”   明无色唇瓣里吐出的话微微沙哑:“不过魔主的魔后,就是军师之物,你说是不是?”   明无色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沈灼想要拍拍他的脸颊,忍不住开口:“喂——”   喂,你角色扮演上头了吧。   不过旋即,明无色就狠狠吻上来,这一次换沈灼被壁咚。   明无色:我果然没有失去理智,之前就想这么干的。   自己把自己创造成神,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捧成神的妻子,然后再开马甲冒犯这位神的妻子。   这样的魔生,真是刺激!   玄天城危机在前,啪啪啪是没有的。   明无色也只是“欺负”了阿灼一下。   他手指头慢慢的替沈灼整理好衣襟,替沈灼理顺了发丝,唇角也是不觉泛起了一抹不大真诚笑容。   “你看阿灼,现在你衣衫乱了,别人就会看出来,我有冒犯于你。你脸皮薄,一定会不好意思。”   那他之前把沈灼弄乱了,现在自然是要将沈灼好好的整理一番。   自己弄乱的东西,当然是要自己亲手整理好。   明无色现在虽然是接近出场设置,责任心还是有的,看他现在多负责。   沈灼退后一步,将自己衣衫理顺,心想你果然是个坏东西。   不过,好像这样确实有一点刺激?她感觉自己似乎还很享受自己被沈灼调戏。沈灼感觉自己都被他带得坏掉了。   她娴熟从法宝囊里掏出寒冰晶石,贴在自己双颊降降温。   沈灼脸颊上的红晕   明无色还对自己犯病的状态进行了理智的分析。   玄天城能源波动极为强大,导致明无色情绪波动比较大。   由于现在是比较恶劣生存环境,明无色受了刺激,翻出了了最凶残的版本。而这个版本,估计还会在环境的影响下继续持续一段时间。   沈灼:你好像对你的病挺清楚的。   明无色内心小摊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多转生几次,就发觉了自己不稳定的事情。一开始明无色内心也是比较惆怅,心里还有些忐忑。   可日子一长,明无色也开始学会以平常心对待了。   本来这一次转世,不知道怎么了,明无色发觉自己特别稳定,他还以为自己病好了。   结果没有,自己的病并没有好,这次还又复发了。   明无色本来担心沈灼会介意,好在沈灼似乎并不觉得如何。   沈灼眼神反而有些奇怪,似乎,隐隐有些期待?   难道自己平时还是主动放肆一些比较好,阿灼吃这个?   沈灼要是知晓明无色的想法,肯定会吐槽明无色想得多了。她觉得明无色说不定会想起什么。魔界军师失了心魂,这些事情不会那么巧合的。   更何况一个人性格可能多变,有些本质却是稳固的。和明无色相处越就,沈灼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之前沈灼看证据,所以找到了萧雪元。   现在沈灼准备看感觉,这证据虽然不怎么充分,可是感觉却越来越真实。   因为感情本来就是要看感觉。   明无色这么不稳定,说不定会想起什么,沈灼还是有些期待的。   这一次玄天城忽生异动,事情搞得比较大,故而就算是苍龙界修士亲至,也是没有贸然而动。   任何世界,能源也是大问题。   伴随玄天城的异变,这个世界修士皆纷纷躁动,赶往此地。 第52章 杜鹃挤碎了同巢小鸟的翅膀   那些晶树生长蔓延, 占据了整个玄天城之后,又复而安静下来, 不再继续躁动。   饶是如此,空气中的能源波动亦是越来越浓,萦绕于空气之中。   明无色受这股力量勾引,生出一点儿躁动。   沈灼倒觉得他变化并不是很大,只是别有风味而已。   此刻明无色轻轻侧头,他面色冰冷,却也对沈灼笑了笑。   沈灼想,他果然还是那么温柔。看起来明无色的毛病,也不是很严重。沈灼甚至疑神疑鬼, 觉得明无色之前有演的成分。   说不定, 明无色就是想搞个刺激的。   自打上次秘境之后, 这些上清界修士也低调了许多, 来到了风烟集,也都安安静静并不闹腾。   队伍之中, 一道窈窕的身影混迹其中,并不扎眼。   眠宁仍穿着粉色衣衫, 看着温温柔柔, 像一只温驯的兔子。   这一次因为玄天城发生异变, 大家都有共同的焦虑源泉。故而之前两界之间有一些小摩擦,却并没有掐。   眠宁身为医修,这一次恳求姜重一番,也随着队伍而来。   上一次在秘境, 眠宁表现得并不好,狠狠丢了一回脸。不过她这样小白兔,运气居然也是不错的。本来她差点成为上清界笑柄, 全靠同门衬托。有纪雪君和萧雪元“珠玉在前”,眠宁也没那么扎眼了。   只不过眠宁心里仍有羞耻,想着有机会,将自己洗洗白。   之前她初入秘境,是因为从来未曾经历过这般危险的事情,故而一时反应不过来。   现在有了经验,眠宁觉得自己表现一定也不会太差。   萧雪元都可以堂而皇之,大大方方的站在人前,自己又何必有所畏惧呢?   这样想着时,眠宁也鼓起勇气再出任务。   她知晓姜重喜欢坚强的女修,也是竭力想给姜重留下一个好印象。   本来这次出行,还是比较顺利。有萧雪元在人前,也没几个人留意到眠宁。   修士也是人,人都是善忘的。眠宁之前在秘境的丑态,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事,也不一定让人一定要记得。   眠宁心里,其实也松了一口气。   直到她瞧见了沈灼。   现在的沈灼是魔后了,修为突飞猛进,腰佩蕊心剑,甚至仙主也对她很客气。这些事情,之前眠宁虽然听过,可与亲眼所见的感觉却大不一样。   沈灼现在这么耀眼,搞得眠宁心里忽而有些不舒服。   阿灼从前只是上清界的底层弟子,自己能与她做朋友,是一件纡尊降贵的事情。寻常上清界出身的本界弟子,是不大乐意跟下界俗修交好的。不过这只是上清界的规矩,而不是苍龙界。   一段时间未见,阿灼气派非凡,眼中神光潋滟,竟似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人。   自己从前对不起她的事情,仿佛一下子变得不重要起来。这自然不是沈灼大度,而是阿灼都忘了自己这个人吧。   实则就在刚刚,沈灼确实没多留意眠宁,因为眠宁无关紧要。   眠宁心里忽而有些酸意,从前阿灼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忍不住想起了姜重的话。明无色如此待阿灼,必有用意,那情分想来也并不纯粹。这些话儿浮起在眠宁的心头,她忽而觉得姜重说得也对。   魔修都是粗鄙狠辣的人,明无色那位魔修军师虽生得十分貌美,料想也不会像上清界修士一样端方守礼。女人要挑姜重那样有原则的君子,才可以谋得真正幸福的。   眠宁这样想时,甚至不觉得自己是在嫉妒。   天色渐晚,夜凉如水。不过因为此地之事,聚集于此的修士们都比较躁动,也没谁盘膝打坐修行。   各大宗门都派遣修士,前去探寻玄天城的动静。   月华光辉轻撒,一道道修士的身影也是如轻烟般掠过,在空中掠过了一道银痕。   他们就像是流星,匆匆而来,匆匆而过。   这些场景落在了眠宁眼里,只觉得说不出的瑰丽,又说不尽的古怪。   正在此刻,一道身影却是映入眠宁的眼中。   对方乃是魔修,本来眠宁应该避开。可那一瞬间,眠宁忽而又发觉对方有些眼熟。   眼前这位女修,似乎是侍奉沈灼的侍女。   颜幽心思恍惚,月色下,她泪水似玉珠一般滑落,蓦然扯开了衣袖。   只见颜幽玉臂之上,有道道墨色的痕迹,仿佛是被鞭子抽打了一样。   眠宁顿时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内心有一股冲动,驱使她向前。   她不知道这样子的一股力量是因为什么而滋生,也许是想要探寻阿灼的真面目。   纪雪君也说沈灼不简单,只不过这些年来,大家也没窥测出什么。   阿灼,她自然也没有那么好,应该是有一些心思的?   眠宁就有了那么点儿八卦心。   所以眠宁故意放柔了语调:“你,你手臂上为何有这些伤?”   颜幽吃了一惊,瞬间放下了衣袖,面颊之上却也不觉蕴含了几分警惕。   眠宁面孔之上不觉流淌出善良之色:“我并无恶意,我是一位医修,所谓医者慈心,我可以帮你医治。”   颜幽只觉得十分狼狈,方才自己确实心神恍惚,居然连眠宁靠近也未曾差距。   作为一个魔修,颜幽可不会像眠宁那般无所谓,她一双眸子之中蕴含了警惕。   不过一道熟悉的嗓音忽而传入了颜幽的耳中:“颜幽,你可还好?”   明无色跟她腻歪过后,就前去玄天城进行探索,而沈灼这个魔后就留守风烟集。   见到眠宁时,沈灼也微微有些讶然,却也仅此而已。   她朝眠宁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准备召唤颜幽,询问一番。   这却让眠宁内心更加不是滋味,一瞬间觉得沈灼仿佛高高在上,遥不可攀。自己这位旧识,只是不相干的玩意儿。   沈灼转身之际,眠宁蓦然向前一步,脆生生的说道:“阿灼,你为何变成这样,实在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在这一刻,眠宁也不觉露出为你好的失望之色,仿佛自己从前跟沈灼是多么的情深意重一样。   搞得沈灼也有些错乱,自己跟眠宁友谊难道不是纯纯的塑料花吗?现在眠宁这么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沈灼都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友谊的剧情了。   “你身边女修,如此重伤,你,你做了些什么?”   颜幽感觉自己膝盖上中了一箭,无语哽咽,顿时做出一副她跟我没关系的样子。   魔后,不是我,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真没想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唉,如今谁不知晓苍龙界军师将你视为玩物,你为了片刻虚荣,居然,居然如此的——”   如此的什么,眠宁没有说出来,给个空白让你去完形体填空。   沈灼叹了口,微笑:“阿宁,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的善良。”   眠宁一咬唇瓣,大义凛然,向前一步:“罢了,她虽是个魔修,我也愿意为她医治。”   颜幽简直要跳起来,可老娘不愿意谢谢!   颜幽眼珠一转:“这位眠宁医仙,我也曾听说过,我知道了,应该是姜仙君待你规规矩矩,所以你也是这么规规矩矩。”   颜幽作为红莲殿三人组智商垫底的一员,此刻一语正中要害,切开来也是黑色的。   眠宁顿时脸色大变,看着气抖冷,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转身便走。   一时间,眠宁溃散而逃。   颜幽心情也好了些,也开始同情沈灼:“魔后,你在上清界呆了那几年,当真很委屈你了。”   颜幽也无视自家的坑,对这些上清界修士进行好一顿鄙夷。   姜重果真是眠宁心尖儿十分要紧之物,让颜幽这么一说,眠宁便自然抵受不住。   不过沈灼觉得颜幽说得也没错,姜重对眠宁确实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再古板的人,若情到浓时,绝不会像姜重这样子的木头无趣,索然无味。   从前姜重对纪雪君若只有一两分是男女之情,那么对眠宁就是一分也没有。他待眠宁和顺,只是为了向纪雪君彰显一个女人合格的美德,而不是对眠宁的喜爱。   所谓情爱之事,本就勉强不来。   沈灼也没再想这些,而是望着颜幽:“阿幽,你手臂上的伤颜色似墨。灵木一族的灵杀之术,以植物为媒介,实行绞杀之术。所伤之处,就颜色如墨。不知晓我有没有猜对?”   既然沈灼猜到了,颜幽也不好隐瞒了。   她身上沾染之伤,确实是跟人内撕而来。   灵杀之术是灵木一族的秘法,杀伤力也是巨大。   那么颜幽也有了上进心,想要努力一把。   不过颜绿婉却对她冷嘲热讽,逼她跟自己比试,再将颜幽打伤。   其实这么折腾一番,颜幽也是心灰意冷,有点想要放弃的心思。   沈灼想了想,便问她:“阿幽,你觉得颜绿婉是个很无聊的人吗?”   颜幽不好意思说,心里却知晓颜绿婉当然不是无聊的人。   颜绿婉非但不无聊,为人还很果决。一旦有什么事情要做,一定会下定决心,绝不会退缩。而胆敢让她不快的人,则必定会让颜绿婉狠狠回击,绝不会客气。   这样的人,也真让人害怕,不敢得罪。   不过在魔后面前,颜幽不知晓该不该称赞颜绿婉。   不过沈灼已经缓缓说道:“她应该是个目标坚定,绝不会做无聊事的人。阿幽,若你对她当真毫无价值,她又何必花时间跟你折腾?这灵杀之术,有资质修炼的人也不多,是不是?”   颜幽不觉又点点头,沈灼这句话又说得对了。就算在灵木一族,有资格修行的人也不多。颜幽虽然天天被风鸢吐槽蠢笨,可是却也是对比物不同,放在灵木一族也还算优秀。   颜绿婉为人霸道,有她的地方,则一定会独霸所有的资源,连一点也不愿意分给别人。   这世上有一种鸟名叫杜鹃,从来只在别人的窝里面生蛋。   小杜鹃先孵化出来,就会将窝里其他的蛋推下去,独霸所有的养父母资源。   颜绿婉就是这样的魔女。   颜幽就是她杜鹃行为的牺牲品,被颜绿婉欺凌折断翅膀。   魔女和纪雪君又不同。   纪雪君可能还会加以笼络,只需要保证有能力的人跟她站在同一边。颜绿婉则绝不允别人跟自己竞争,分薄她的资源,损及她的顶端优势。无论男女,颜绿婉都是一视同仁,能踩死就踩死。   无论是从前的明无色,还是眼前的颜幽,在颜绿婉眼里都是敌人。   颜幽明明知晓不该,略一犹豫,还是禁不住跟沈灼谈心。   “唉,她不必如此,其实我便算修行了灵杀之术,也,也真的不可能及得上她。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将勤补拙。若天分不够,就算努力十倍、百倍,也是及不上旁人的。母亲大约也明白这一点,知晓我今生今世,都是及不上婉儿。”   颜幽甚至觉得颜绿婉不过是一时兴起,并不是真正刻意打压自己。   不过沈灼却也有不同的想法。   她也不会给颜幽灌什么鸡汤,说什么龟兔赛跑,努力一定会赢之类。天分二字,确实是很难逾越的。相信颜绿婉自然也看出来,颜幽一生一世,都难以胜过她。   可这并不代表颜绿婉不是故意的。   因为颜幽是普通人中优秀,如果她练习灵杀之术有了一定成果,怎么说族中也会分些资源过去。   颜绿婉是一点儿都不想分给别人,只盼望全部都是自己的。   这个世界以力为尊,有这种想法也并不稀奇。   “那你总是拿别人相比较,做人不是跟别人比,是跟自己比。阿幽,努力十倍百倍的你,和决意放弃的你,却是会有很大差别。你的价值,也不在于别人的眼光评判。母亲也好,别的人也好,都不重要。”   说到了这儿,沈灼灌完鸡汤,还伸出手,拍拍颜幽肩膀。   “我说这些话,并没有别的意思。颜绿婉修为出色,她如果效忠苍龙界,军师自然也有容人之量,并不会计较往日之事。同时灵木一族若有别的出色人才,也是苍龙界的幸事。我只是觉得,花园里有一朵花开得漂亮,那样虽然很美,却及不上满园的繁花似锦。阿幽,你若好好努力,也会开出一朵属于自己的花。”   虽然可能是小小一朵,可也是独一无二。   明无色虽然不在这里,可沈灼相信他也是这么想的。   沈灼忽而间有一个念头,觉得明无色比他说得要心软一些。一个魔为了苍龙界死了许多次,这些付出也不仅仅是用虚荣心可以解释的。   颜幽若有所思,慢慢的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痕迹:“魔后,我知道了。”   正在这时,沈灼腰铃响了两声,顿时使得沈灼回过神来。   这腰铃传讯,响了两声,说明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又只响了两声,说明事情也不算很大。   此刻天空似有几道流星坠落,却有修士归来。   沈灼赶来时,就看到略略狼狈的颜绿婉。   风烟集的修士杯弓蛇影,宛如惊弓之鸟,故而这里骚动也引来不少围观群众。   颜绿婉显得有些狼狈,可又显得很美。   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衫,而那身衣衫之上也沾染了几许血污。她受了一些伤,而这样子的伤,却让颜绿婉更增几分的艳色。   颜绿婉轻轻的一抿唇瓣,眼波流转,就像是一条翠色的美女蛇。   而这条翠色的美女色却危险无比。   她蓦然轻轻的抬起了脸孔,冉冉一笑:“属下探寻玄天城,实力不够,故而受了些伤。”   沈灼暗中轻轻一皱眉头。   苍龙界是已经开始部署,甚至开始对眼前玄天城进行打探。   可派出的试探者中,却并没有颜绿婉,这活儿不是安排给颜绿婉的,颜绿婉是私自行事。   不过沈灼也有属于自己的考量,并没有立刻训斥出口。   她发觉眼前一切有些微妙。   因为除了颜绿婉,归来的修士中还有妖修。   这妖修沈灼看着也还有些眼熟。   只见元凤梧也在此地,这只凤凰似受了些伤,面色不善。   沈灼注意到元凤梧手腕之上有一道漆黑的痕迹,和颜幽之前的一样。看上去,仿佛是跟颜绿婉互殴了一场。   魔风一族跟七殿平时掐习惯了。   风鸢就跟条件反射一样,瞬间鸡血上头,忍不住尖尖说道:“颜绿婉,魔后并未派你前去,你为何私自出行?”   颜绿婉蓦然抬头,双眼泛起了屈辱之色。   她眼眶迅速红了红,又扭过头去,一副深深隐忍的模样。   沈灼就有那么点儿不对劲儿,仿佛闻到了剧本的味道。   颜绿婉沉声:“属下知错,是我不该贸然行事,不尊魔后之令,我只不过是挂念苍龙界安危,一时情切。”   沈灼:表演气氛超标警告!   她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平时颜绿婉可不是这个样子,她在苍龙界,给自己行个比肩礼都扭扭捏捏,十分不甘愿的样子。   今日颜绿婉却是千依百顺,委曲求全的样子。颜绿婉的委屈都写在了脸上,却生生忍耐的模样。   关键是目前为之,颜绿婉实力要比沈灼强。   颜绿婉早就突破了半圣之境,而且这几年还闭关进修了一番。   如此一来,眼前画面顿时形象起来。办公室内没本事还指手画脚的娇弱领导,以及出生入死默默忍耐的一线工作人员。   周围之人眼神就有些古怪。   沈灼:唉,在修士界混也是需要继续好好练功了。   颜绿婉还继续放大招:“不过属下拼死从玄天城采了灵源一块,只盼,可以将功赎罪。”   颜绿婉这么开口说话,可谓字字泣血。   这么说着时候,她果真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块灵源。   那是一块玄晶,如此在颜绿婉的玉掌之中莹莹而生辉。   众人眼神顿时更加不好了。   如今玄天城环境古怪,许多修士观景稍稍走近一些,一不小心就壮烈掉了。   没想到颜绿婉非但没有壮烈,还得了这块灵源,像是战利品一样带回来。   从前颜绿婉忙着练功,大家知晓的多半是她的个人狗血八卦。如今颜绿婉如此成绩,众修士才知晓低估了颜绿婉的实力。   眼前这位苍龙界的魔女,显然处处出人意料之外,令人禁不住刮目相看。   沈灼成为魔后,本来就是明无色一手设计。在这之前,沈灼虽然进入剑莲之中修行了一番,其实仍有不足之处。   她初窥圣境,已经可以笑傲许多人了,可若为魔后,似乎总是有些不足。好在苍龙界的修士大抵将沈灼看作某种吉祥物,是军师附庸,所以没那么计较。   不过这个缺陷,是早就存在了。现在颜绿婉就借着这个缺陷,趁机表演起来。   那块玄晶就像是颜绿婉的勋章,在颜绿婉的手掌心莹莹而生辉。   颜幽若是颜绿婉之前打折翅膀的小鸟,那么眼前的沈灼显然就是另外一只。   不过沈灼有些不大好对付,颜绿婉自然更费心。   当然颜绿婉的手段,也绝不仅仅是这么一番表演,这些还无关痛痒。她之心中,自然另有一番设计。 第53章 一碗浓浓的热鸡汤   眼见颜绿婉如此委曲求全, 沈灼也微笑:“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苍龙界修士, 就是这般有勇气。”   沈灼还以上司的身份吹了几句。   在这个时代,实力比所谓规矩重要得多。   就好像李静月,他身为人修,却投入了苍龙界的怀抱。那沈灼这么说,也是顺应潮流,这样儿说话。   颜绿婉虽然仍然扮演一个好下属的角色,脸上表情却有些绷不住了。   沈灼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她听听都觉得辣耳朵。   不过这剧本可还没完。   这时候,却有人冷哼一声。这哼声的人可不是颜绿婉, 而是一旁的妖族少君元凤梧。   他显然跟颜绿婉掐过, 此刻一脸义愤填膺, 很不满意的样子。   “此块灵源, 乃是我妖域之物,凭什么让给苍龙界的魔修。”   沈灼持续微笑脸, 看来颜绿婉带回来的这块玄晶还有点儿归宿权问题。   颜绿婉捂住胸口冷笑:“我苍龙界修士凭本事得来,凭什么想让?”   这气氛就有那么点儿不对劲儿。   然后双方就开始骂战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   沈灼也从这双方互骂中听出点儿原委出来。   颜绿婉组团带队探寻玄天城, 途遇眼前妖修。与此同时, 两支队伍还发现了两块玄晶。这个世界修士们随时随地干架是传统,两波人就这么撕起来。   结果两波人一个人得了一块,原本就这么算了。   可元凤梧不肯干。   大家缺乏谦逊得美德,自然也不会排排坐分果果。一个人若有实力, 就应该尽可能的强势。   苍龙界修士们也自然被惹怒了。   与元凤梧同行的还有之前另一位少君厉月。厉月没有加入掐架行列,可也没有阻止的意思。这位厉月少君看着姿容温和,轻轻微笑, 也很难窥破他心中想什么。   元凤梧冷笑:“修士界以武为尊,玄天城异变在即,我等两界修士也不应该生出冲突。既然如此,何不比试一番,谁强谁得。”   元凤梧一脸大义凛然,说得自己想个和平大使一样。   不待沈灼说话,颜绿婉已然抢白:“好,我苍龙界修士何惧挑战。”   别人窥见,也只会觉得她性子好胜,过于强势。   然后颜绿婉就向前一步,蓦然脸颊发白,身躯摇摇欲坠。她咬紧了唇瓣,似咽下了涌上了喉头的鲜血。   沈灼觉得苍龙界的戏精值是全界包年的。   颜绿婉看着一身残血,仍要坚持跟妖修干架样子。   这么个美人儿,看着居然骨头极硬,令人眼前一亮。   元凤梧蓦然微笑:“你伤得这么重,我自然胜之不武。就算赢了,也没什么意思。若要挑,不如请魔后指教——”   他配合那么好,沈灼都怀疑他跟颜绿婉私底下有什么勾搭。   一时之间,众人目光顿时凝聚于沈灼身上。   在场有好几位苍龙界大修,沈灼是大修中最软得一个柿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元凤梧这么说,分明是加以为难。醉翁之意也不在酒,元凤梧这么做,顿时让人脑补无数!   厉月原本站在一边微微含笑,元凤梧这么跳着和苍龙界掐,他似也并不怎么在意。   可如今厉月脸色消失了,温雅的面孔顿时浮起了一层寒霜,终于缓缓开口:“凤梧,别胡闹了。”   他口气十分温和,不知怎的,元凤梧身躯却似抖了一下。   元凤梧面颊上肌肉轻轻颤抖,似竭力隐忍时候。他蓦然抬起头来,冷冷沉声说道:“魔后一个下属,都犹可负伤而战,难道苍龙界的魔后居然是如此怯弱之辈!”   元凤梧手掌在袖中蓦然狠狠捏成了拳头,漂亮的眼中生出了一股锋锐的恶意。   不知怎的,沈灼觉得他极恨自己。可上次见面时候,她似乎也没有这种感觉。那时候元凤梧还把犹是上清界弟子的沈灼当空气呢——   这其中,沈灼隐隐觉得有一个缘故。   不过这个时候,沈灼也无暇深思。   在场苍龙界大修都顿感为难起来。   说到底,沈灼只不过是装饰品,是苍龙界吉祥物,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军师喜欢魔后,若魔后受辱,岂不是会让军师不开心?   有人便绞尽脑汁,想着怎生为沈灼解围,也好讨好取悦军师。   还未等他们想好,沈灼已经轻轻向前,踏前一步。   沈灼手掌扣紧了蕊心剑,和和气气的:“也好,这么解决,似乎也不错,毕竟和气为重。”   她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一点儿也不紧张样子。   在场修士都禁不住抖抖。   元凤梧心中更升起了一抹恼恨,觉得沈灼是笃定背后有一位太荒之境的苍龙界修士撑腰,故而自己必不敢伤了她。   可是沈灼却猜得错了。   元凤梧这么想着时,眼中戾气一闪。   颜绿婉手指头慢慢擦去了唇角一点血污,舌尖尝了尝唇中的血腥味。   沈灼知晓若以言辞开解,自己可以不战,又或者派个下属替自己一战。可这些,别人心里面终究会留下一个魔后无能的印象。   现在大家对新版本的沈灼只是好奇,可一旦沈灼透出底牌,她就没那么有趣了。   她只有下场,而且要赢,如此才可以维护自己颜面。当然若她输了,也不会因为具有勇气显得体面一些,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   那可就丢脸了。   这么想着时,沈灼取出了缎带,轻轻将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方便自己发挥。   自己初窥圣境,不过却缺乏战斗经验,并没有真正跟同等级的修士战斗过。   所以沈灼并不是一时热血上头,觉得自己有主角光环必胜,而是深思熟虑。   除非她永远不和人对战,否则无论输给谁,都会丢脸。   这一次赢了固然好,输了也会打破自己怕输的恐惧。所谓脸面,终究是是身外之物。   做人最重要的原则是什么?是不要脸。   她想,虽然军师给了我许多光环,可是我也应该面对真实的自己。   如果真实的我,是实力不足,那也是真实的。   沈灼已经扎好了头发,再伸手扣紧了蕊心剑。   这么一瞬间,也使得沈灼有了点儿与众不同的气势。旁人看在眼里,心里都生出几分异样。   明无色在时,沈灼被军师宠着,那么她的真实面孔也被明无色的耀眼光环遮挡,看不出真面目。   那么此刻,因为元凤梧的意外挑衅,倒是窥出几分沈灼的本来心性。   如此爽快,倒也有些潇洒,并不像个畏畏缩缩的被长期欺压的上清界底层弟子。   这时候萧雪元也来了,他忽而微微一怔,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可沈灼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也未曾留意萧雪元。   元凤梧目光闪烁,忽而冷笑:“魔后,你若输了,苍龙界岂不是颜面扫地?我知道了,你莫非指望明无色。他一招废了萧雪元,故而我会心中生畏。你想错了,我自然绝不会相让——”   沈灼微微一笑,笑靥如花:“苍龙界的颜面,全仗我界修士实力出挑,悍不畏死,和我输赢有什么关系?况且一时的输赢,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要紧,我终究会赢的。”   元凤梧叹为观止,没想到沈灼会说漂亮话,连失败的结果都想到了。   现在沈灼是要草个不屈不饶的人设吗?真是恶心!   他剑名赤焰,也是鲜红的颜色,此刻元凤梧法剑出鞘,蓦然如流水般飞快掠过攻去。一瞬间火焰滔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沈灼本来字字句句皆是语出真心,可惜别人却是不信。   她失败之后,自然会惹人笑话,让别人觉得只能依仗明无色,太过于丢人。可一时讥讽之后,沈灼可以继续提升自己实力。反倒是败都不敢败,才是真正失败的人生。   她这么想,并未内心怯弱,未战先败。沈灼内心之中求生之意也还是十分强烈的。   想要胜会使得一个人充满斗志,接受失败才会让一个人心情稳定,不骄不躁,荣辱不惊。   而元凤梧也确实感受到了这一点。   沈灼确实比他想象的要沉定安稳。   他知晓沈灼初窥圣境,并没有跟真正的高手对决过。在这个领域,沈灼是青涩的。那么作为一个新手,沈灼就会很容易出错误。   那么一开始的慌乱,就会让沈灼不堪一击,甚至心防失守。   故而元凤梧原本打算,就趁着沈灼恍惚的那一瞬,就在三招内将沈灼击溃。那样会给在场众人留下鲜明的对比印象,也会让沈灼由此在剑心之上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伤口。   小孩子如果幼年时候险些在水中溺毙,那么待他长大之后,看到水也会心生恐惧。   原本元凤梧就是这么打算的。   可他忽而发现,眼前的沈灼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这位魔后一开始虽有几分疏漏,却应对得宜,甚至在手臂被玄气割破一道瞬间,心神仍无波动。   看来这个女修确实是个心性出色的人物。   沈灼的蕊心剑也是赤红的颜色,可这把剑却并没有像元凤梧的那一把那般霸气。   她剑气运转间,一股子锋锐的剑气如此澎湃涌出,夹杂着滔滔威势,却是绵绵密密。   火热的剑光凝聚于地面,使得沈灼足下一朵嫣红的剑莲冉冉化出。此等剑莲乃是红莲殿那朵实体剑莲的虚幻之影。有此影为阵,顿时缔造了前所未有的防御之阵,使得躁进元凤梧的进攻威势顿时为之一僵。   元凤梧想要以疾风暴雨的攻击击溃沈灼心房,此等算计终究落空。   他蓦然眼神微凝,收敛心神,停止了自己急躁,开始认真起来。   若自己继续暴躁,只恐自己也为之所趁。与此同时,元凤梧心尖儿生出了一抹疑窦。沈灼与明无色相逢不过区区一载,之前又被纪雪君挖了丹。   区区一载,就足以使得沈灼改变那么多了?   众人怔怔瞧着,颜幽想起了沈灼方才说的话,她心尖儿涌过了一抹暖流,一双眼里渐渐也有了光辉。   她唇瓣动动,忽而轻轻的说:“魔后说的没有错。”   风鸢本来站在颜幽身侧,听到了颜幽的话,也禁不住开口:“什么叫魔后说得没有错?”   颜幽不自禁把话说出来:“一个人不要害怕会输,输了有什么了不起。从前我想修行灵杀之术,可是我及不上婉儿,与她对战,也一定会输得很惨。我觉得丢脸,不好意思,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输就输了,就算受几句讥讽言语,也不要紧的。你说对不对?”   别人都说她学颜绿婉,有心模仿却处处不如,样样都被比下去。颜幽老被拿来比,比来比去也没信心了。她本来觉得,干脆安安分分,什么进取心都不要有,乖乖的看着颜绿婉这个天才。也许这样子,自己的人生才会平顺安稳一些,没那么多难听的评价。庸俗之人那么多,只要不个个不自量力和天才比,那也没什么可嘲讽的。   可现在,颜幽不这么想了。   她看着比试中的沈灼,就好像喝了一碗暖暖的鸡汤,忽而心里变得暖烘烘的,感觉人生又有了力量。   风鸢与她素来不和,颜幽问她对不对,她本来立马想说不对。   可她终究没有这么说。   风鸢只得说道:“对,怎么不对。你瞧你,现在这么热血沸腾,自然什么都是对的。怕只怕,你被颜绿婉打得有点儿惨——”   颜幽瞧瞧她:“我随便说说,自言自语,不用你给意见的。”   谁问你了?   那些话,一旁“孱弱”的颜绿婉也听到了。   颜绿婉心里恨恨想,沈灼果然善于摆布唇舌,只怕会被打得有点惨。   若元凤梧胆子可以,杀了沈灼又何妨?不过去死一死。   此刻元凤梧的眼神之中,也不觉流淌了缕缕狠戾之意。   沈灼能言善辩,可是修士间的战斗本是很残忍的。   若沈灼输得极是狼狈可笑,不知晓她还会这般有逼格?   想到此处,元凤梧手中剑光更暴涨几分。   此刻沈灼站在那朵玄莲之中,那莲花如血,沈灼就像花蕊所化,显得十分明艳。她不过中上之姿,在这环境衬托之下,却衬得沈灼美艳不可方物。 第54章 给主角垫脚就是这待遇   实则此刻元凤梧心尖儿也颇多犹豫, 心神难宁。   眼前的沈灼初见时平庸孱弱,实则颇有内秀, 并不止是口舌伶俐。元凤梧心内也油然而生一抹犹豫,似有不安。   可旋即元凤梧眸色微凝,消去了骨子里的怯弱之意。   他没有错!   妖与魔本是同源,只是进化方向不同。一些高阶妖修,皆能凝结兽形法相。   元凤梧心意一定,眼中已染杀伐之意。   伴随那股子炽热的光辉流窜涌动,元凤梧背生凤凰双翅,飞扬长起。他身负贵族妖血,虽只能化出残相, 已经是极了不起。   与此同时, 元凤梧手中赤焰剑光芒更增几分, 炽热光华流转。   他忽而心中冷笑。   自己初时连绵不绝快攻, 也只不过是为给沈灼心上留下伤痕,使其怯弱恐惧。   现在元凤梧妖性毕露, 杀意也浓起来。   颜绿婉本性嗜血,此刻禁不住用舌尖儿轻轻舔舔唇瓣。   她美眸光彩流转, 在场苍龙界大修都不觉透出忧色。魔后毕竟是军师心爱之人, 若只是受辱也还罢了, 元凤梧看着却又几分要搞死的意思。   不过,这些修士都并未出手阻止。   苍龙界的修士虽卑鄙无耻,从不讲什么仁义道德,却遵从于力量。   沈灼既亲口允诺, 除非沈灼含辱认输,这些大修也绝不会插手。   这大概就是这些卑劣嗜血魔修们唯一的傲气和固执。   不过沈灼那张秀美的脸蛋之上却并无惧色。   一瞬间,沈灼也感觉压力倍增, 不觉凝眸以视。她瞳术运转,窥见元凤梧身上能量游走极快。沈灼剑随心转,以剑向薄弱之处击去。   这个时候,她足下玄莲蓦然展开一片。   一道玄妙剑意伴随玄莲绽放,蓦然如此展露而出。   不但围观群众吃惊,就是沈灼自己也吃了一惊。不过她心思细腻,很快就反应过来。   剑莲幻身已成,完美模拟了沈灼在剑莲中修行的场景,使得沈灼曾经所悟剑意完美绽放,更增威势!   故而这一剑刺出,沈灼自己也觉得非常畅快。   沈灼一扫守势,剑气爆增,转而化为进攻。   剑莲每开一片,沈灼剑气叠加,更增力量。   她剑越刺越快,眼识流转也越发迅速。   莲开七片,沈灼力量已至极限,这也是她能叠加的终极之力。   若此刻沈灼不胜,只怕就有些危险。   沈灼将蕊心剑催动到最快,直刺元凤梧力量薄弱之处。   然而元凤梧已经退后一步,蓦然唇呕朱红,飞溅在衣衫之上。   他化出来的凤凰双翅此刻已然烟消云散。   元凤梧胸口出了了一个小小的红点,那小红点最开始细小,可旋即不断扩大。一朵嫣红的血花,就在元凤梧胸口轻轻展开。   元凤梧伸手捂住了胸口,他身后两片大翅膀也顿时烟消云散。   沈灼手执蕊心剑,维持着平举的姿势。无论如何,她这一战胜得十分漂亮。   沈灼容色却很沉静,双瞳就好似幽深的古井,深不见底。   这个姿势,已经让她很有高手范儿,逼格十足。   此刻她却想起方才战斗中解锁的新技能,原来只要自己模拟出剑莲之态,攻击力就会不断加持。   最开始沈灼模拟剑莲生态模式,也是因为本为新手,故而搞点防御。   如今倒是意外之喜!   这样想着时候,沈灼慢慢举起剑,还剑入鞘。   作为初窥圣境的修士,沈灼第一战可以赢了元凤梧,已经很优秀。   颜绿婉的伤其实并不是那么重,可是此刻却感觉一股火在自己胸口熊熊燃烧,烧得颜绿婉胸口发疼。   若沈灼输了,那么堂堂魔后就会成为颜绿婉的陪衬,可沈灼偏生赢了——   风鸢光速移动到颜绿婉的身侧,开嘲讽:“婉儿,累你一番受伤,倒让魔后初展实力。唉,军师那么疼她,舍不得她受伤。若不是你故意安排,大约魔后也没机会出手。”   所谓神队友不如神对手,这话儿原本也没有错。   颜绿婉自然也知晓,一旦沈灼没有被击倒,这一场初战只会让沈灼蜕变得更加出色。   她冷冷瞧了风鸢一眼,给风鸢一个凶残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若是颜幽,只怕会被颜绿婉吓住。可风鸢却不大在意,微微一笑:“可能一年之前,魔后修为远不及你。就算现在,魔后实力跟你也稍有察觉。可是她,很快就会在你之上。她可不是颜幽,你用这等手段对付她,只会让她更加出色。”   如此种种言语,使得颜绿婉的面颊透出了幽幽的苍白。   沈灼已将蕊心剑收回鞘中。她一旦把剑收回,神色就没那么严肃了。   她轻轻一拍衣衫,甜甜一笑:“既然如此,这块玄晶,便属于苍龙界了?”   如今玄天城十分的危险,故而颜绿婉搞到这块玄晶也是挺不容易的,她出生入死,才搞来这么一块。   不过现在,这块玄晶成为沈灼赢来的,别人也会这么传。   自己拼死拼活,成为沈灼故事里的踏脚石。   颜绿婉又有想要吐血的冲动。   沈灼:你不主动送,其实我本不会抢的。   厉月不知想什么,似有一些心事。元凤梧伤得极重,犹自在一旁呕血,他却看也不看一眼。此刻沈灼这样说,厉月面色顿时也变得温和起来。   他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厉月笑起来时,顿时变成眯眯眼,显得格外和蔼可亲。   元凤梧披头散发,赤红的发丝掩住了半边面孔,却终究未曾说些什么。他慢慢的伸手按住露出的半片面孔,身躯也是禁不住轻轻发抖。   不过作为可悲的失败者,大家都不给他眼神。   给主角垫脚就是这待遇,关键元凤梧还是主动送,这就有些自取其辱了。   一旁的萧雪元也没说什么。   萧雪元:内心突然很不是滋味。   可他眼珠子却像是黏在沈灼身上一样,情不自禁的对沈灼加关注。因为现在的沈灼,确实是非常的吸引人。   沈灼沉静时,她已有高手的风范。沈灼那双眼仿佛有晶莹的雪山,又似平静的枯井。可当沈灼开始笑起来时,她笑容甜甜的,英气双眼之中却有淡淡的妩媚。   一瞬间一股热流涌上萧雪元的身躯,使得他忽而口干舌燥。   萧雪元这个伪君子一直对沈灼有一些不可描述的想法。只不过从前他出于自尊,一直觉得沈灼会主动送。   他也敏锐察觉到,沈灼不经意间流露一抹媚色。   因为沈灼不是姑娘了,就好像那些苍龙界传闻,这些八卦居然很有真实性。   那就是沈灼已经是明无色的女人。   萧雪元想到梦中沈灼批发赤足样子,更生浓浓的恨意。   眼前的沈灼头发是整齐的扎好的,也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染指的。   这道倩影已经胀满了萧雪元的眼帘,使他留意不到别的。   他自然也无暇留意眠宁。   眠宁心里忽而冒起一个念头,原来,我心里盼望阿灼过得不好!   这个念头,使得眠宁心尖儿发颤,窥见自己心思中黑暗一角。眠宁的善良是问心无愧的,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是言不由衷的谎话。故而此刻这番心思涌出来,眠宁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将自己给吓到了!   沈灼看上去却脾气好好,她手指轻轻把玩着剑柄,蓦然轻轻抬起头,唇角不觉冉冉绽放一丝笑容。   “对了,你们妖族玄晶还有一块,不是说我等修士以力为尊,谁有本事归谁?”   厉月本来要撤了,却被沈灼这样唤住。   沈灼这么一说,苍龙界修士都一脸赞同,一副你们刚刚就是这么说的样子。   而沈灼也轻巧的踏前一步,嗓音更是脆生生的:“玄天城危机在前,我们也不应该伤了和气,你说是不是,厉月少君?”   别人打了你一巴掌,你不但要抵挡,还要还击。   如果没有还击这一步,别人会动不动挑你一下。   厉月微笑:“魔后,是凤梧过于鲁莽了。”   在场单纯的苍龙界修士们顿时愤怒了,一个个学厉月眯眯眼,你刚才不是这个态度的!   之前厉月虽然看着像是好好先生,实则并没有阻止。   这没有阻止,就是纵容的意思。   事已至此,厉月也没办法了,只能应允:“还请魔后指教。”   这么一搞,厉月还有些不习惯。他跟元凤梧不同,并不愿意出风头,也一向不愿意沾染鲁莽人设。   眼前这位如花似玉的魔后动了怒,搞得自己也很难办。   若是输了,厉月只觉得十分丢人。便算赢了,也没什么好处。   军师明无色铁拳警告。   沈灼故意为难厉月,其实也还有一些别的心思在。她总觉得元凤梧的挑衅莫名其妙,应当也不大会是因为被颜绿婉美色所惑。   厉月一向喜怒不动于色,沈灼也想撕开这个眯眯眼的真面目。   眯眯眼的厉月心事重重,亦抽出了自己的剑。   沈灼曾经和厉月接触过,也见过厉月的剑。厉月那把剑微微透明,似有光辉流转,剑柄之上刻了冰月二字。   这把剑和厉月为人一样,都是晶莹剔透有温润感。   若元凤梧是杀意腾腾,无比之凶狠,那么厉月则是宛如一阵温润的风,暖得无懈可击。   而厉月的心思就隐匿于这一派温润之下,令人无可捉摸。   沈灼一边这么观察着,内心飞快思考。   本来合入鞘中的蕊心剑又再次出鞘,以剑指地:“那我也请厉月少主指教。”   她发丝轻轻扎在脑后,因为方才一番运动,沈灼面颊上也染了一片潮红,如今犹自未褪。   这张面孔既英气又秀美,可厉月却分明从沈灼眼里看到一只小狼.   厉月的冰月剑顿时轻巧挥起,掠动光影缕缕。   他的剑意不似元凤梧那般霸道,反而奇诡瑰丽,透出了缕缕幻影。   冰月剑并没有什么锋芒,而是被打磨出无数个小面,每个打磨面折射光辉,更使得厉月身影层层叠叠,透出了几分虚幻。   厉月的身影也如月清丽,更增几分说不尽的潇洒。   比起元凤梧,厉月一向走温润路线,故而人设上自然会吃亏一些。那么平时暴烈的元凤梧自然更加吸睛,反倒厉月却不大引人注意。   这世上,还是性格张扬的人更扎眼一些。   不过此刻,厉月这个不起眼的美男子忽而就鲜亮明润起来,显得风姿清丽,极为潇洒。   围观群众:妖族女帝好眼光!   看她挑的几个少君,深入挖掘一番都别有一番美味。   眼见沈灼足下剑莲绽放,厉月觉得沈灼又要再结剑莲之阵。   沈灼倒是另有算计,她手心握住一物,是之前在秘境得到的战利品。   那颗幻珠贴在沈灼手心,透出了丝丝凉意。   沈灼心想,自己自从得到此物,还没有用过呢。   她有心这么搞,看着厉月时候,就已经把厉月当成了小白鼠。   沈灼胜了元凤梧后,胆气大盛,还准备开发一下战斗中的各种新鲜方式。实践比理论更重要,沈灼就准备实践一下。一旦步入了圣境,彼此间差距不算天差地别,那么个人修为就需要有一定特色。   更何况厉月平时一副谨慎低调的样子,那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禁欲。沈灼准备拿幻珠搞一搞他,看看能不能有意外收获。   蕊心剑与幻珠感应,殷红的剑芒流转,仿佛一把开启了秘境的钥匙。   情况比她想的要妙。   一瞬间,沈灼神识步入了另外一个空间,空间中画面应该属于厉月,如今尽数纳入沈灼眼底。   这个时候的厉月,还是一个少年郎,姿容已经是端方俊秀。   这个少年面孔之上却流淌恐惧之色,这应该是厉月难以忘怀的回忆。   只见厉月面颊衣衫上满是血污,身前却有一具身躯,已经是残缺不全。   骤然见到这样场景,沈灼也不由得极为震撼!   想不到幻珠运用于战斗之中,居然会有这般妙用。 第55章 沈灼:真甜   沈灼也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状态, 她仿佛是凝于虚空之中,战斗被陷入时停。   这个时候的厉月应该只是个少年郎, 那么应当是过去的事情了。   厉月手掌按住了脸颊,在面孔之上抓出了缕缕血痕。   一道嗓音也是回荡在厉月耳边。   “你饿了,就快吃吧,凶性如此,何必隐匿你的渴望?”   说话的人是谁,沈灼还未看明白,眼前的画面却是一片片破碎。   这毕竟是沈灼第一次使用幻珠,开发得还并不如何娴熟。   转瞬之间,沈灼又回到了原地, 她面色微凝, 手执蕊心剑。沈灼目光迅速流转, 将周围之人面色尽收眼底。   果然方才对围观群众而言, 并没有什么异样。   自己短暂的窥测并未在现实世界留下痕迹,时间也未曾流失。   沈灼精神和关注度犹在顶峰, 双瞳流转一抹锐利。   然而一瞬间,厉月面色却变得很难看。他白皙的脸颊之上流淌一抹绯红, 蓦然瞪大了双眼, 以一种极厌憎的眼神看着沈灼。   那双眼中除了厌恶, 还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恐惧?   沈灼内心冷静分析,大概厉月感受到自己窥测了。   这应该也是幻珠一个缺点,没办法让受害者无知无觉。   等等, 那姜重应该也知晓自己曾知晓他身世的秘密?如此一来,只怕姜重也是对自己有灭口的冲动了。   瞧瞧,窥人隐私就是容易拉仇恨。为什么自己各种技能都有点奇葩呢?   那些念头虽然纷乱, 却无损沈灼剑心的稳定。   沈灼感觉自己其实是解锁了边吐槽边冷静的新技能吧。   不过厉月可没那么淡定了,他气息纷乱,剑势已乱,更给予沈灼可趁之机!   沈灼也不客气,手中的剑大开大合,猛然向着剑意脆弱处斩去。   厉月的冰月剑虽然诡谲奇幻,使人战斗中幻象顿生。可沈灼一双眼也流淌□□光辉,并未因此而生出丝毫的畏惧。   伴随一连串叮叮咚咚的剑击之声,冰月剑守势已溃。   眼前幻影已散,月色犹自小清新。   一抹鲜血顺着厉月执剑的手渗出,厉月虎口震裂,鲜血淋漓。   他已经轻轻后掠,蓦然开口:“好,我认输!”   众人:=口=   这一次沈灼连剑莲幻影都没有开,厉月居然就此认输。   非但如此,厉月还将玄晶奉送而上,抿着嘴唇不说话。   这位妖族少君一向温和可亲,心机颇深,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眯眯眼笑着。可如今,厉月脸上凝结一抹怒意,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却终究是难以启齿。   看着似乎也不像为了讨好明无色故意为之。   魔后使了什么手段,将厉月暗算了吗?   大家满眼都是好奇的小星星。   有人也将厉月分析了一番,发现厉月面颊绯红,身躯微颤,在这里气抖冷。   厉月一向彬彬有礼,此刻脸上神色竟似有几分羞愤?   啊这?怎么会如此?   看着厉月像个被调戏的小媳妇,众修士也猜不出个所以然的。   沈灼心想厉月果然有所顾忌,没有将幻珠之事说出来。就跟之前秘境资料一样,那些修士总是回避幻境之中发生种种。   沈灼一边这般想着,一边手指轻轻擦过手里玄晶。   果然不愧是修士界重要供给能源,沈灼手指微触,顿时也感受到了一波力量波动流淌。   颜绿婉瞧着战斗获胜的沈灼,内心更不快乐了。   沈灼显然也不是个娇弱上司,众人也渐渐忘却颜绿婉片刻前的隐忍坚强。   一时间,这甚至使得颜绿婉有些后悔。她后悔自己为何要去闭关,一闭关,这一切都变了。   正在这时,一股摄人的威压如此而来,使得在场修士内心为之而心悸。   沈灼轻轻的抬头,月下一道身影沉下,瞧着也有几分眼熟。   那道身影映入萧雪元的眼底,更使得萧雪元微白面颊微微一抖。   他这位上清界圣子虽然扔了脸面现身众人之前,却也犹自记得明无色无上威压。   如今明无色探寻玄天城完毕,月下再临,无上威压如流水般降临于在场众人身上。一时之间,连在场吃瓜路都感应到明无色力量威压。   那就像是一片海,谁也不知晓海有多深,有多广阔。   从前明无色虽已踏足太荒之境,却总是刻意收敛,并没有随便展露碾压别人。   所以大家虽知道自己跟明无色有些察觉,却不知晓这份差距有多大。   这一代修士,有此殊荣的也只有萧雪元一个。   如今萧雪元又再次心理阴影。   他感觉明无色是一片广阔的海,而海上有一片叶,叶上有一只小小的蚂蚁。自己则是这个小蚂蚁,并不是什么天之骄子。   这样想着时候,萧雪元蓦然狠狠捏紧了手掌,鲜血一点点的从手掌心散出,飞溅到了素色的衣衫之上。   他看着沈灼面露欢愉之色,望向了明无色。   像明无色这样的大魔头,任谁都畏惧几分。   这样子的人,沈灼却笑盈盈的瞧着,一脸欢喜,并无丝毫畏惧。这个女人,竟没有一点儿怕?   这个世上,为什么有一个明无色?有一个明无色也还罢了,这个人偏偏喜欢沈灼,且染指了萧雪元的禁脔。   现在明无色是初代军师明玄的状态,自然有些凶残,性格更是极端强势。   不过沈灼却不大感受得到,她开了滤镜,觉得明无色状态很日常,并不觉得他凶残。   沈灼:我不觉得军师有什么问题。   明无色果真和蔼可亲,甚至对着沈灼笑了笑。   众人:这张杀人脸突然微笑,让我觉得很惊悚。   沈灼:真甜!   此刻明无色已经轻巧落地,他足尖沾地瞬间,一股子力量宛如水中波纹般的外扩散开,带动一波冲击。   在场大修抗得住,虚弱些的修士就顿时捂住胸口,吐了两口血。   沈灼唇角微微抽搐:有些浮夸啊。   他也有缺点的。   此刻的明无色一身紫色衣衫,自然仍然是极为浮夸,衣衫上点缀一颗颗宝石在月色下闪闪发光,光辉流转。   一番珠光宝气,换在普通人身上是暴发户气质。   可此刻明无色这般穿戴,却显得极为和谐。那些珠玉光辉,使得明无色显得极致华美,更是高不可攀。就像,就像世间的神灵,都是点缀宝石,金玉为饰。   明无色:不是我带坏苍龙界的审美风气,而是他们没气质撑不住。   此刻他浑身煞意与寒意萦绕,使得在场苍龙界修士们自发自愿比肩行礼。   明无色目光落在了沈灼身上,眼底却却升起了一抹温柔。   他很仔细,也很有心,伸出手轻轻替沈灼理了一缕挑开了不驯发丝。   这就有点儿肆无忌惮了。   众魔修:你要搞沈姑娘别让她当魔后啊!   明无色别的什么都还好,随时一副要绿渊神的样子真令他们受不了,伤害大家感情。   明无色:“怎么了?阿灼?你刚刚好像运过劲儿。”   沈灼微笑:“跟人比试过,我可没有输。”   明无色望向颜幽和风鸢,风鸢立马懂了,劈里啪啦将事情叙述了一番。   明无色也只是嗯了一声。   沈灼蓦然握住他的手,目露担切。   她发觉明无色衣摆上有几点鲜血,虽不起眼,可也让沈灼一下子窥见。   沈灼本来要问,又顾忌周围局势,并没有问出口。   明无色向前一步:“不是我的血。”   他甚至微微笑了笑,使得他的面孔更加迷人,   明无色手掌轻轻伸出,掌心一块灵源生辉!   一枚天晶灵源就在明无色的掌心,如此闪闪发光!   一枚天晶抵得过一百枚玄晶,每次开采数目也有限,一次就那么几块,还要看各界修士机缘。也就是这要看你做人的欧气!   如今玄天城被晶树封得严严实实的,想不到明无色居然还摘了一枚天晶灵源。   颜绿婉拼死搞点实绩,现在这点实绩被明无色狠狠踩到足下。   颜绿婉:我个人受到严重的打击。   一时之间众人眼神各异,却绝不敢有丝毫冒犯之意。   难怪之前明无色要搞等级威压,因为明无色显然准备要秀。他秀之前如果不展露一波实力,只怕旁人也会不安分。   嗯嗯,众人内心的疑窦,都得到了合理解释。   不过明无色还没秀完。   他行事一向浮夸。   之前明无色太过于耀眼,以至于大家眼里只有明无色,都没有别的人了。   但其实明无色身后有别的人的,那些魔修个个戴着黑披风,搞得低调又神秘。   因为太过于低调,之前不免让人无视。   不过现在,为首之人也轻轻解开披风。   他脸一露出了,有人便顿时惊呼:“是第一殿殿主玄昭!”   本来第一殿魔修尽数困于玄天城,被晶树所封,现在居然被明无色给强势抠出来。   太荒之境要有太荒之境的面子,明无色确实排场十足。   一时众人竟觉得微微恍惚,感觉明无色把下属的活儿都干完了,真是个勤劳的上司。   周围的苍龙界修士纷纷歌功颂德,吹捧模式开启。 第56章 沈灼这个魔后显然就是魔龙执欲……   当着众人面, 第一殿主玄昭轻轻的揭开了自己的披风。   这魔界第一殿一向走神秘风,所谓神秘就是引人遐想, 平时大家也有很多种猜测。传闻第一殿,乃是魔界真正传承,渊神一手创立云云。   总之就是第一殿很神秘,有传说中渊神神秘法力加持,底蕴深不可测,就是苍龙界掌权军师也不可冒犯。   大家处于对渊神的敬畏,觉得这其中似乎也有些奇妙的力量。   沈灼觉得,明无色肯定知晓这个传闻有没有水分。   搞得沈灼有些好奇,第一殿是真被渊神buff加持, 还是他们借明渊宣传自抬身价。也因如此, 沈灼觉得阿渊这个转世换马甲的操作很骚很犯规。军师这么搞, 根本是手握剧本。   沈灼:有时候想一想, 觉得苍龙界的修士们也挺难的。   这一任第一殿殿主玄昭也是低调之辈,平时脸也不露, 日常冷漠。   就连他的真面目,也只有有限几人知晓。   月色下, 玄昭面孔露出来。   他肌肤微润, 好似象牙一般的光泽, 隐隐透出几缕光辉。只不过他半边面颊,此刻密密麻麻的纹遍了墨色的字刺,看着倒也颇为酷炫。   沈灼也知晓一些苍龙界的习俗了,知晓这样刺字是苍龙界罪奴之印, 象征这位魔修是有罪之人。   他脸颊密密麻麻的小字,乃是苍龙界的忏罪书。   ——能刺满半张脸,看来玄昭之罪还挺大的。   那些墨色的字迹染上了玄昭半片面颊, 你可以说他丑,也可以说他美。   沈灼都好奇,眼前玄昭究竟犯了什么样的重罪,竟刺字半张面孔,将整个忏罪书都刺在脸上供人阅读了。   传闻中,魔修面颊刺字,皆用专用的刻魂针,使得面颊刻字时极为痛苦。   而这些罪纹一旦刻上,便再难消除。   玄昭揭开披风时,无论是美是丑,在场修士都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可现在这位第一殿的殿主脸刻罪纹,却也使得许多人暗暗惊讶。   这些第一殿的魔修,竟似一些被流放的罪奴。   至于知晓玄昭真面目的那几位魔族大修,其实心里也不大清楚发生什么。从前玄昭在苍龙界本是个面容俊秀的美男子,忽而有一日,则被罚下此罪去守第一殿。这其中涉及的权力斗争,也是隐匿于水下,让人瞧不清楚。   除开玄昭之外,其余第一殿魔修皆犹以披风遮面,一语不发。大家也暗戳戳猜测,说不准第一殿魔修都是面刻罪纹。   不过无论如何,第一殿向这一代军师明无色臣服是理所当然之事。   明无色破开晶树,救出这些第一殿修士,这不仅仅是恩德,还是展露出实力。   大概就是只要明无色愿意,分分钟可以将这些第一殿的魔修们就此斩杀。   月下清风吹拂,吹过石头缝隙发出异声。那声音大约也是在吟唱,听话就是我最乖的崽,不听话就将你天灵盖扭开。   这时候沈灼发觉玄昭望了自己这个便宜魔后一眼,眼神似有些古怪。   沈灼习惯性拿眼珠子扫描一下玄昭,没想到居然真扫描出结果。   玄昭一张脸普普通通的冷漠淡定,没想到此刻他心绪居然是十分激动。沈灼就看见他的本面在他头顶上浮起。   玄昭情绪波动缔造的本面自然没有罪纹,生得也还不错,算是有几分姿色。沈灼一不小心,还看见玄昭原本的面目。   玄昭本面之相十分奇怪,那是一种极致的绝望和愤怒。两种情绪加以比较,还是绝望之色更浓几分。   其实此刻他已经脱离玄天城,被明无色捞出来,已经没有性命之危。   既然如此,沈灼也不大理解玄昭为何这般神色。   沈灼:鸡肋技能使我平添疑惑。   她不免疑神疑鬼,难道明无色绿一绿渊神,第一殿的魔修们就是要这样要死要活?   明无色也轻轻侧过头,对玄昭微笑:“第一殿主被我救下,想来也是心生感激吧。”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大家觉得明无色可以将话儿说得含蓄一些,那也不必说得如此直白。   不过大家还没吐槽完,玄昭已经双膝跪落在地,一语不发。   苍龙界修士平时行礼,也就比比肩,用不着跪在地上。   说到底,修士宗门也不是俗世的王朝,上下级之间也犯不着跪。   碰上颜绿婉这种刁下属,她比个肩膀内心都还要吐槽。   现在玄昭却一脸淡漠跪下来,显得特别卑微。   明无色呵呵两声,张开双臂,轻轻眯起了眼珠子,特别像个神经病。   其他苍龙界修士也受到了感染,再次纷纷比肩,表示对这一代军师的尊重。   萧雪元的手掌再握紧一些,心里不觉更加不舒服。因为他发现,沈灼并没有跟风,也没有对明无色比肩行礼。   而沈灼这么做,明无色并没有不开心。   可见沈灼在明无色心里分量十分的重,并不是下属。   这表示沈灼在苍龙界过得很好。   因为沈灼过得很好,萧雪元心里面不免更加难受起来。   而那些行礼的苍龙界修士,也纷纷展开阴谋论,无边衍生自己的猜想。   就比如无遮吧,他严重怀疑玄昭是被军师整治一番,下了点要命的禁制之类。就跟自己一样,性命被军师拿捏。   玄昭心中却升起一股近乎死寂的冷意。   他想要冷笑,这位苍龙界的军师掌握一个人,又何许什么“禁制”?   在场这些苍龙界的修士,并不知晓自己是怎样存在,不过是远古神兽的玩物罢了。   有那么一双眼,千年万年,始终凝视着苍龙界,永远不会改变。   一根极隐秘的线,操纵着世间魔修,使得他们不得自由。而这些魔修,竟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这些魔修们,根本不知晓什么是绝望!   这世间最大的反派只有一人,就是眼前的明无色!   魔龙贪欲日盛,近来魔主之欲还拓展了业务,开始馋漂亮的小姑娘。   沈灼这个魔后显然就是魔龙执欲下的炮灰,并不知晓眼前这个情人的真面目。   明无色顶着一张好皮囊,其实根本不是人。   玄昭觉得自己孤独的掌握了真相,顿时觉得寂寞和孤独。   眼前的沈灼显然对军师颇有情意,眼神也是含情脉脉。可这位无知的女修却不知晓,她不过是魔龙邪恶欲望吞噬的牺牲品!   玄昭纵然窥破了真相,也顾不上沈灼了,一时也是心灰意冷。   他唇角微微一抽,唇角也不泛起了无奈的痛苦的孤独真相者微笑。   可沈灼显然不知道自己命运之悲惨,还在那里开滤镜。   她觉得军师喜欢闪闪发光的宝石,又那么爱出风头喜欢炫耀,是浮夸了一点,可莫名倒觉得可爱起来。   颜绿婉也在这里心灰意冷,忽而觉得玄天城副本索然无味了。   要不就辛苦一下,让明无色再去挖块天晶,苍龙界就可以撤退了,扔下其他各宗修士在这儿互撕。   这上司一旦太能干,手底下人顿时开始变得懒惰且不要脸起来。   不止颜绿婉,在场其他魔修也暗暗有了这么些想法。   要不要走,军师?   大家内心这样暗暗想着时候,明无色也自有盘算。   自己下属是什么货色,明无色还是内心有数的。   明无色一脸凛然之色:“玄天城乃是整个世界能源之根本,这晶树骤然而生,其气息古怪,并不寻常。只怕,是别有用心者做了手脚!”   这番话说得在场修士心中为之凛然,隐生寒意。   玄天城发生异变,这其中是否有阴谋,在场之人也是隐隐怀疑过。   不过场子铺那么大,也很难想象这是人力所为。若这乃是某方实力阴谋,这是何等实力!   现在明无色这么开口一提,令人内心为之一悸,难以安稳。   明无色已经收起摊开双手,负手而立:“如此一来,我自然绝不会退缩,将这玄天城奉送别人。诸位,你们想来也是如此之想。”   这番姿态,可谓十分霸气。明无色显然也是个有眼界的人,也不是搞完救援,抠两块天晶走人。这时候,明无色老实的一面就展露出来了,决定追查到底。   在场苍龙界的魔修们也不要偷懒。   苍龙界修士顿时对明无色加以附和,吹明无色英明神武。   不过明无色确实是个有事业心的人,并不会因为一时之利而苟安,这番进取心也是令人佩服。   至于其他非苍龙界修士,他们内心虽然未必对明无色认同,可也是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儿。   萧雪元也是如此。他显然不满明无色号令修士的霸道,却没有资格反对什么。   这就是明无色的实力,确实令人十分畏惧。   明无色装完逼,方才轻轻的生出手,手中一枚天晶光辉莹润,价值是之前玄晶百倍。   他开始跟在场妖修们打商量。   “所谓灵源,也是能者居之。不如让我以此灵源为赌注,向妖族少主挑战,好不好?”   厉月、元凤梧脸色裂开了。   明无色摆明替他老婆找场子。   明无色认真脸:“我不欺负人的,只要一招,妖族若有人可以接我一招,我就将天晶赠之。”   他随便把天晶当赌注,显得很不给天晶面子样子。   现在明无色主动挑战,在场妖修都是面色古怪。   之前元凤梧挑战沈灼,刚踏入圣境的沈灼是软柿子。可是沈灼要是不应,就会显得软弱,更会名声扫地。   所以元凤梧其实也用了心机,如此逼迫。   那么现在,就换成明无色这么搞了。   明无色还进行了道德绑架:“怎么了,堂堂妖族竟没有一个人具有勇气。就算不敌,也不过死了而已,还是整个妖族已经失去了所谓的勇气?”   死一个少君,让妖族重新有面子,这买卖真是不亏。   明无色这么循循善诱,在场两位妖族少君却暂时没有应声。   在明无色的无上威势跟前,两位半圣之境的妖族少君成为可怜的鹌鹑,突而显得质朴沉默起来。   玄昭身为魔修,原本不该同情这些妖修,却生出了几分兔死狐悲。   在眼前这只魔龙跟前,世人都不过是蝼蚁一般。   明无色从来不觉得自己高冷,他没有一掌把对方拍死,反而放下身段跟妖修们讲道理带节奏。   “魔后在苍龙界身份尊贵,她初窥圣境,心性还未被淬炼。当时妖修挑衅时候,在场魔族大修,她可以随意一指,代她出手。然而饶是如此,魔后并未这么做。既然如此,两位少主何不为了尊严、热血一战?还是大家失去勇气?”   明无色满口毒鸡汤,仿佛也有些道理。   那大家听了,觉得妖族不送一个少君,仿佛也说不过去。   厉月也禁不住扫了元凤梧一眼,觉得这件事情是元凤梧搞出来的,自己只是从犯,纵容了一番而已。这么看来,也该元凤梧去送。   可元凤梧显然不准备送,还故意做出壮烈之态:“明军师要杀便杀,何必说这些?你不过有意挑衅妖域,故意为难妖族!”   那大家都是聪明人,也听出了元凤梧言外之意。   首先元凤梧不准备送,再来他还把这件事情抬高到一个很严肃的高度。如果明无色贸然杀人,就是冒犯妖域。   大家就觉得元凤梧不大讲道理了,明明一开始是你去挑衅魔后的。   明无色哦了一声:“原来元少君有意挑战一下,以死为祭。”   元凤梧简直要跳起来:老子不是这个意思!   他眼底泛起了泪水花花,眼眶也微微发红:“女帝会为我报仇的!”   不过正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嗓音回荡在众人的耳边:“风梧,修士间互相切磋是常有的事情。你又何许上升到如此的高度。我等妖修,一向是与苍龙界交好的。”   那道声音很温和,仿佛一下子都融入了人的心底。   这也是沈灼第一次见到宁无缺。   须知万幻妖域有四位少君,各自有属于自己的特色。少君与少君之间也是不同的,彼此间也有排名。   眼前的宁无缺,就是四位少君中最出色的一位。   若四个少君是女帝给女儿挑的后宫,那么宁无缺就是皇后。 第57章 神经病的心思是很难猜测的……   宁无缺现身瞬间, 在场之人都有些失望。因为宁无缺是妖族四位少君之首,大家内心期待值比较高, 自然盼望看到一张绝色美貌的面孔。   然而宁无缺的面容不过清秀,却比他们想象的要平庸一些。   男人也是要脸的。   沈灼想难道罗刹女帝也比较“传统”,所谓正宫重贤不重色,如此才能海纳百川,有容人之量。   不过大家再细看几眼,就能窥出与众不同的韵味。   宁无缺清秀的五官其实极为和谐,观之令人极舒服。   他穿一套宽阔的墨衫,衣襟绣了一团银菊,气度高华, 使人不觉想到了高山流水, 想到山涧中晶莹的冰雪。   厉月这个眯眯眼跟他一比, 顿时显得庸俗了。   加上此刻天边一轮明月映衬, 更烘托了气氛。   多看几眼,宁无缺竟令人惊艳。   一看就是能关注其他少君的样子。   本来现场气氛比较紧张, 宁无缺一来,就像用冰冷的清泉浇灭了火, 令在场气氛不觉舒缓了许多。   他轻轻欠身:“苍龙界军师有此兴致, 我敢不奉陪?”   宁无缺这么说话, 仿佛明无色不是故意为难,而是大家进行一场友好的切磋。本来这件事情是元凤梧搞出来的,宁无缺却愿意应承此事,足见这位妖族少君的气度。   明无色仿佛笑了笑, 抽出一把浅红色的短刃。此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刃身上沾染一抹浅浅的蔷薇色光辉。那刃柄上镶嵌了红泪二字。   沈灼知晓明无色有很多把剑, 每把剑都各有风姿。明无色就像海王,挑挑拣拣,选不同的剑对敌。   毕竟也是转世很多次了,明无色马甲又多。他若总吊在同一把兵器上,早就让人扒马了。   不过明无色最喜爱的兵器,却是眼前的红泪。   这把红泪刃固定方式也很奇怪,柄侧有指套扣在无名指和小指上,轻薄的细刃比在明无色手侧,挥动之极格外清灵。   然后这把红泪刃就轻轻滑过,就像一抹流质的光辉,飞快从宁无缺身躯上流过。   那抹刃伤也十分古怪,不见有一滴血流出,伤口处却有光辉缕缕流转。   宁无缺生生呼吸一口气,面上的温和之意也并未消失。他手掌轻轻一动,一根淡紫色的鞭子飞快掠出。那鞭子不过指头粗细,却并未用来攻击明无色,而是灵活的一圈圈的将自己身躯缠绕起来。   原本他伤口光辉流转,整个身躯仿佛要裂开一般。   可是如今,那伤口光辉也黯淡了许多。   无论如何,宁无缺受伤不轻。   元凤梧不免走过去,伸手将宁无缺扶住,面颊有些愧色。   宁无缺犹自坚强,抬头看着明无色,叹气微笑:“军师,如此看来,是我输了。”   明无色嗯了一声,他轻描淡写的重创了一位圣人之境的大修,却并没有太多得意之情。在明无色看来,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魔族军师眼中光芒一吐,使得他更增几分逼人艳色。   他仿若漫不经心的问道:“玄天城出事,女帝没来吗?”   宁无缺此刻无疑是经受了极强烈的痛苦,却维持了自己的镇定与从容,微微含笑:“女帝对我们这些下属一直便是信任之极,这次并未亲至了。”   他仿佛很会忍耐痛苦,手指轻轻扯住了紫色的鞭子,不坠半点风姿。   由宁无缺口中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卑不亢。   一旁的眠宁却生出几分震撼。需知晓圣人之境的修士,彼此间修为也分个高低。宁无缺的武力值,曾被上清界李悲风检验过,可以说是不分彼此。没想到宁无缺在这位魔族军师跟前,也是不堪一击。   在场修士心思各异,唯独萧雪元心中生出了几分憎恨。   他其实跟宁无缺这个妖修并无恩怨,却骤然生出几许恨意。   因为自己和宁无缺都遇到了明无色这个疯子,都在明无色可怖的修为之下被碾压。可是宁无缺犹有几分体面,竟然像个英雄。   反观自己,却是狼狈可笑,在上清界也是名声大跌。   人的心思就是这般奇怪。一个人若做了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就会渴盼另一个人比自己更加丢脸。如此一来,仿佛自己曾受的屈辱也少了几分。   以后旁人会拿宁无缺跟自己做比较,只恐自己会显得更加可笑。   萧雪元脸色不免更难看一些。   他内心有一种灼热的冲动,从未有过的强烈渴望涌上了萧雪元的心头,使得萧雪元盼望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可以救赎自己。   沈灼心里面也隐隐觉得古怪,觉得这桩事情仿佛有什么隐情。   这么想着时候,沈灼向前一步,轻轻伸出手指头,扯了扯明无色的衣袖。   妖族是有所冒犯,不过到此为止了。   之前沈灼没有阻止,是因为明无色既然具有实力,若不霸道一二,反而会让别人觉得软弱。不过到了如今,沈灼觉得可以不必搞出人命来。   怎么说她这个魔后惹人非议也是情理之中,要不断提升一下自己服众。   这点儿认知,沈灼是有的。   更何况如今,沈灼也算是大获全胜。   明无色垂头,窥见自己手腕上的红黑发镯,忽而想起自己从纪雪君内丹中抽出的那一抹妖气。   他瞧了瞧沈灼,心里有点儿醋意。   不过阿灼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眼里可没一点儿别人的影子。   这一次明无色一出手,并没有让宁无缺一样全身粉碎性骨折。   大家想法也不一样。   有人觉得明无色顾忌罗刹女帝,怕这位太荒女修跑出来跟自己掐。再不然,就是明无色英雄惜英雄,觉得宁无缺很有坚强的美好品德,不忍让他太难堪。   不过大家都把明无色想错了。   明无色:惜英雄什么鬼,我原本准备拍死他的。   说到底,明无色现在状态比较凶残,加上转世太多,早不吃这个什么惜英雄套路。   只因他心生嫉意,故而反而克制了自己。   说到底,宁无缺在阿灼心里不过是个路人,没有半点分量。   若因为嫉意把这妖修拍死了,反倒给他抬了咖。搞得他活着,有半分威胁一样。   所以神经病的心思,也是很难猜测的。   这么想着时候,明无色瞧着沈灼笑了笑。   沈灼一头雾水,觉得明无色的眼神奇奇怪怪。   宁无缺一片剧痛中,看着站在明无色身侧的女修。沈灼不是一个绝色女修,可眉宇间神采却很灵动,而明无色眼神也很鲜活。   这副画面润入了宁无缺的心里,使得宁无缺心头忽而生出了几分异样。因为这个世界修士,很少有肆意鲜活的时候。   大家活着很有压力,只有谨慎与算计,很少有什么自我且欢愉时候。   这一刻,宁无缺的内心忽然有一种刺痛。那种感觉,大约是一种羡慕吧。   元凤梧在一旁扶着他,发觉宁无缺的手掌心尽数是汗水。   这一次妖修们闹得灰头土脸,元凤梧也不敢多停留,扶着宁无缺匆匆离开。   月华如水,轻轻撒在了明无色身上。   众人眼里,明无色俨然是一只华美的史前巨兽!   沈灼这个魔后开了滤镜,可旁人就不这么想了,大家都觉得明无色很凶残。   明无色身上杀伐之意越浓,苍龙界的修士都有强烈震感。   对比明无色以前个人形象,苍龙界修士们也是脑补出别的合理解释。   隐忍,绝对是故意隐忍!   古有大鸟,三年不鸣不食,一遭展翅,一飞冲天。   明无色看起来就是个积蓄力量的心机婊,之前故意装的。   这份心思很了不起啊。   明无色三年前已经得到了太荒之境的修为,那时明无色尚算低调,并没有动不动就炫耀他的绝世修为。   现在苍龙界上下已经让明无色顺利收复了,军师看起来也不装了。   从把沈灼立为魔后之事,就看出明无色已经飘起来。   四殿之主风流云还发感慨:观之有初代军师明玄的风范。   残暴二字在苍龙界也不算贬义词,故而苍龙界的大家对明无色的做派主要还是正面积极的看法。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一向以渊神为尊的灵木一族就有些尴尬,心里也没有底。   颜绿婉更背脊绷紧,闹得灰头土脸。   罗烟这个族长看着身体不是很好,前任军师陨落之后,他就一副老夫有病的样子装柔弱,连苍龙界日常点卯都不肯按时打卡。   不过伴随明无色地位越稳,罗烟身体渐渐也康复了。   就好像这一次去玄晶城,罗烟也拖着一半木化的身躯跑来助战。   看到明无色的变化,罗烟觉得来对了。要是他不来,就不会知晓明无色的心机居然如此之深。虽然他已经对明无色有很高的评价,可如今仍然被深深的震撼了一把。   罗烟想了想,还是把颜幽召唤过来,盘问一番。   虽然他也觉得这个族女智商其实不高,可是眼下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谁让伟大的魔后很让军师喜爱呢?   颜幽被召唤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吐槽智商低。她自我感觉也还不错,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越来越受重用了,好像成为自己一族的重要人物。   颜幽智商虽然不高,还是很有事业心的,故而近来斗志也很高昂。   族长如今召唤她,也面颊带笑,搞得颜幽心里生出了一抹小激动。   修行之人皮囊都不错,罗烟虽然年纪颇大了,外貌却是个俊朗的中年男子。他脸颊虽有几分病气,看着倒也很顺眼亲切。   罗烟一脸慈祥,说话兜兜转转,敲打一番。   那颜幽就将沈灼意思透给了罗烟。   好好干,军师不会计较以前的事情的。   出于私心,颜幽还给颜绿婉上眼药。   再者魔后说得也不错,本族就算捧出了一个颜绿婉,大家综合素质没跟上,真能让灵木一族兴盛吗?   颜绿婉是修为精深,可性格乖戾,行事十分任性。   当然军师也任性,可军师的任性是有深意的,一举一动都能品出谋略。颜绿婉就不一样,婉儿就是任性。   就像这一次,大事当前,颜绿婉居然还勾结妖族,落沈灼这个魔后面子。   这简直是没将苍龙界的利益放在心上。   太不上道了!   颜幽这么大义凛然的吐槽,一方面是因跟颜绿婉有旧怨,一方面是打心眼里这般认为。   这些话罗烟并不是全然听进去,却也有些触动。   颜绿婉的优点和缺点确实非常明显。   婉儿虽然确实天资出色,却过分任性,行事也是恣意妄为。当然世间的天才,都是招人喜欢。那么颜绿婉脾气纵然古怪一些,大家容忍度也颇高。   罗烟这个族长,本来对颜绿婉也是有滤镜的。   他以为颜绿婉任性是一时,年轻美貌的修士,总是格外张狂。只要好好教导,颜绿婉也会知晓如何掌控自己。   魔修不怕邪,只怕毫无分寸的任性。   可是现在,颜绿婉却有些让罗烟失去了耐心。   沉川已死,明无色上位,苍龙界局势已变,这些颜绿婉都瞧不出来吗?   幽儿虽然智商低,有些话说得倒也没有错。   那就是军师确实无意计较从前的事情,并没有对灵木一族真正发力。可颜绿婉再这么跳,那就不一定了。   罗烟也是脑壳疼,颜绿婉确实打压族中其他新秀,不愿意任何人越过她去,沾染半点她的资源。当然这放在苍龙界,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黑点。如果有足够利益,纵容一下颜绿婉又何妨。   可现在罗烟却有些迟疑,觉得是否可以考虑改变本族的人才结构模式。把给颜绿婉这个绝世天才的资源拿去分,也能缔造若干个普通天才了。   正在此刻,一声轻哼响起。   颜绿婉也是踏步而入,美艳的面孔似染上了一层寒霜。   她扫向了颜幽,眼底光芒忽而暴涨,声音却是娇柔妩媚:“好了阿幽,我瞧你服侍沈姑娘,竟也这样服服帖帖,忠心耿耿。”   颜绿婉这么说着时,嗓音里也不觉添了几许讥讽。   灵木一族送颜幽前去,是为了让颜幽打探消息,并不是让颜幽前去效忠。   颜幽冷哼:“什么沈姑娘,婉儿,我看你说话要恭敬一些。”   颜绿婉忽而一怔,生出几分不快。她对颜幽从小打压,颜幽也对她十分畏惧。没想到颜幽服侍了沈灼一段日子,胆子却也是大了许多。她原本以为颜幽不过背后议论几句,没想到颜幽居然敢当面顶撞。   颜绿婉蓦然面色一沉,媚色间透出威仪:“你资质平平,居然也心生异念,摆弄口舌,毁我一族根基。”   颜绿婉灵杀之术已然大成,而颜幽不过初涉此境。两者的实力,也是高下立辨。   本来她也是将颜幽训得服服帖帖,若非自己闭关,只怕颜幽也没这个胆子不自量力。   不过今日的颜幽也不是昨日的颜幽,她最近被沈灼洗脑了一番,个人情绪也是比较膨胀。   “幽儿可不敢如此冒犯,只想静心修行,为一族出力。”   言下之意,她不会被颜绿婉打击到,仍会修炼灵杀之术。   颜绿婉本来身上犹带伤,她翠色裙角甚至犹带几滴鲜血,使得她显得坚强而倔强。现在她冷冷的瞧着颜幽,胸口却禁不住催动一抹汹涌滂湃的怒火。   沈灼倒是好手段,连颜幽这个废物都能教出来跟自己杠。   自己不但被沈灼压尽风头,在族中也是处处不顺。   颜绿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面颊也是不觉泛起了几许的嫣红。   不过还未等她如何言语,罗烟已经开口:“好了幽儿,退下休息吧。”   颜幽逼逼一番后,也有些后怕,顿时也显得乖顺起来。   她眼观鼻,鼻观心,轻轻的嗯了一下,溜得飞快。   离开之时,颜幽也还禁不住松了一口气。从小,她都笼罩于颜绿婉的阴影之下。故而如今颜幽心尖儿蓦然升起了几分欣悦!   原来反抗颜绿婉,也不是那么难。也许,也许婉儿以后会更加生气?可现在先爽过再说。   罗烟让颜幽走,也是为了全颜绿婉的面子。等颜幽一跑开,罗烟就开始提点颜绿婉:“婉儿,事到如今,你也还需收敛一些。”   颜绿婉内心也不是滋味,她忽而发现,现在形势已经变了。   自己先想着要搞走明无色,后来她发现这个任务太难,觉得自己顺了明无色也可以。等她发觉不可能后,颜绿婉觉得还是先针对明无色身边的人,也就是坑一坑沈灼。   舍明无色坑沈灼,颜绿婉已经退而求其次了,可现在这个事似乎也不容易。   现在颜幽开始顶撞自己,就连族中长辈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支持,如今也开始动摇。   如果自己再搞坏事情,她怕自己连灵木一族都没有立足之地。 第58章 都把气氛都破坏了   颜绿婉满肚子都是气, 却是都忍耐下来。   她看着罗烟开吹,吹明无色英明神武, 很了不起。我等有此雄主,也是本界福气。然后就是吹魔后天资出色,进步很快,现在还搞定两位妖族少主。说来说去,也就是让颜绿婉别跟如今领导过不去了。   颜绿婉这么听着,心里就跟日了狗一样,看出族长有要跪的意思。   现在罗烟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安慰她,做颜绿婉的思想工作。   颜绿婉也不好硬去顶,期期艾艾, 一副为本族修士考虑的样子:“明无色身为军师, 当真会对我们一族全无芥蒂。他如今是太荒之境, 修为精深, 很了不起了。既然如此,他行事自然是肆无忌惮, 只怕也是别有居心。”   没有家族支持,颜绿婉如斩双翅, 行事会十分不便。   故而事到如今, 颜绿婉还有意挣扎一下。   不过罗烟也是想得十分通透, 心中思绪早已经捋顺。如今颜绿婉发出质疑,罗烟自然是尽心竭力的解答:“一个门派之中,任是主君再强,也是需要下属。若没有我们, 谁为他摇旗呐喊,加以吹捧?对方一个小喽啰骂他,难道还要军师自己骂回去, 再劳烦他亲手杀人?”   罗烟一脸大义凛然:“军师还是需要我们的!”   颜绿婉内心翻译了一下,军师还是需要我们这些狗腿子的。   她忍不住开嘲讽:“是,若有人对军师无礼,不必军师动手,我们就替他骂回去,再替他把人给宰了。最好,再将尸体处理一下。”   不过罗烟是个老实的族长,没听出颜绿婉的弦外音,一脸惊喜:“婉儿你果然悟性极高!”   老夫就是这个意思!骂人宰了处理尸体一条龙服务。   颜绿婉顿时言语哽咽于咽喉,久久不能言语。   颜绿婉想:是我输了。   她只能温婉且低调的告辞,不发表任何个性意见。   当然罗烟身为一族之长,也没那么老实。   他故意堵颜绿婉的话,也是有意提醒颜绿婉。   罗烟还觉得自己特别的伟大,怎么说婉儿也是个人才,栽培起来耗费了灵木一族许多资源,送了挺可惜的。   不过——   幽儿的话也颇有道理,本族投喂给婉儿的资源确实太多了些。   从前灵木一族很有事业心,准备投喂出一个绝世高手,染指苍龙界军师之位。不过现在,这些自然都是过去的事情。罗烟现在当然不承认,也绝的那点儿染指心思。   那么现在,灵木一族多培养一些普通高手,好像更合算一些。   捧出颜绿婉这种心高气傲的,有时候还挺不好搞。   上司就是这种现实且无耻的生物,罗烟心态一变化,顿时觉得看颜绿婉不顺眼了。   如果灵木一族姿态要转型,颜绿婉心态自然有些不合时宜。   世事多变,颜绿婉大约也感受到自己有可能被淘汰的危机感。   颜绿婉:这个世界凉薄如斯!   妖族营帐之中,搞了事情的元凤梧处境却不大妙。   一枚钉妖针从他肩头穿过,狠狠的钉在了石璧之上,而这可不仅仅是身躯上的痛苦。   钉妖针深钉入骨,乃至于蜿蜒而上,折磨元凤梧的神魂。如此一来,导致元凤梧妖魂躁动,两片幻羽又从元凤梧的肩后如此展露而出,如此这般扑腾。   那种痛楚,是任何肉身之伤无可比拟的。   元凤梧就像是脱水的鱼,被锋锐的尖刺穿透,甚是痛苦难忍。   伴随元凤梧的挣扎,缕缕鲜血顺着元凤梧的伤口如此飞快淌落而下,就像鲜血融成的小河。   厉月小心肝也不觉抖抖,内心又升起了熟悉的畏惧。   这种责罚,乃是宁无缺亲手加持。这位少君在妖族有着举足轻重地位,女帝也对他信任有加。   元凤梧为人桀骜不驯,也不是那么听话。可若这番折法是宁无缺加诸,那么元凤梧连内心都不敢反抗。   便是厉月,心下也是对宁无缺敬畏不已。   宁无缺实是厉月此生见过的最奇特,最矛盾的存在。他有世上最体贴的温柔,也有世人难及的狠辣。他的心复杂得像是最深的漩涡,可为人又像晶莹的冰雪般冰润剔透。   罗刹女帝是妖域最神秘最强大的存在。   而宁无缺呢,却是最让厉月害怕的人。   就像现在,宁无缺可以为了妖族修士这么站出来,受明无色一击。然而转眼间,宁无缺就可以对元凤梧施展酷刑。   现在宁无缺召唤他,厉月心里也是小小的打鼓。   妖族营帐是临时搭建,也颇为简易。宁无缺显然也不是个讲究的人,并没有对居所诸多挑剔。   厉月进入营帐时,就听到了一声隐忍的低吟。   隔着一个披风,厉月轻轻站定。   他听着宁无缺温和而疲惫的嗓音:“阿月,这段时间,就牢你将随行妖修看住,不可令他们再生事端了。”   厉月也不觉低低的称了一声是。   若只听宁无缺说话的嗓音,他俨然一个端方君子。可隔着披风观其剪影,宁无缺分明未着寸缕。   厉月:真变态,他在屏风后都没有穿衣服!   宁无缺面前放置一个木桶,里面盛满了运来的山泉水。他手拿木勺,将山泉水这般浇在身躯之上。   一缕缕的鲜血就从他身上冲刷而下,流淌在地面上,使得石板地面伤也是流淌浓稠的血腥之位。   血水流淌在厉月的足边,使得他竭力忍耐着不要退后。   厉月本有些洁癖,有些受不了这个。   他是个凉薄的人,虽然宁无缺人前义无反顾的站出来,厉月心里面却没有太多感觉。反倒这些污秽血水,厉月生怕弄脏自己的鞋子。   本来厉月还担心宁无缺会有心处置自己。不过宁无缺似乎也没有这个意思,他叮嘱了厉月一番,便让厉月这样子的退下。   披风后的宁无缺确实未着衣衫,发丝湿漉漉的贴在了身躯之上。   此刻的他,就像一朵白牡丹,忍耐着痛苦冉冉绽放。   他伸出手掌,蓦然五根手指头抓紧了发丝。   像他这种复杂且善于忍耐的妖修,此刻脑海里却浮起了沈灼的倩影。   那个女修就在明无色这个凶兽身侧,姿容秀丽,眼里蓄满了生动的热切。   想不到,她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这冷冰冰的修士界,每个人都背负着沉甸甸的东西,故而沈灼面颊上的神色也令宁无缺心弦儿波动了一些,微微涌过了一抹热流。   他是个自律且善于隐忍的人,不会浪费自己一点点的精力。   如果沈灼不是站在明无色身边,他也不会浪费自己精力多看一眼。   不过待他看过后,心里面倒是生出了几分好感。   宁无缺抓紧头发的手指一根根的松开,随后拢起一旁宽大的袍子,这般套在自己身躯之上,轻轻的系住。   一瞬间,宁无缺就从一个充满了妖异诱惑之物,化为一个清雅秀士。   他头发犹自湿润的散着,任由水珠这般润着衣衫   真不喜欢你是妖族公主——   这样想着时,宁无缺眼底有着看不懂的深邃。   至于沈灼,今日她接连干胜了两场,还是特别兴奋的。   她详细跟明无色讲解自己解锁的战斗技能,与此同时,对自己观人之术进行了一定的鄙夷。   看来还是实实在在的战斗之术有意思。   明无色听得很认真很端正的样子,一有机会还吹老婆两句。   比起阿灼在自己眼前掉泪水珠子样子,眼前神采飞扬的阿灼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他衣服角犹有鲜血,面孔却是十分温和。   想了想,明无色伸手握住了沈灼手臂,不觉微笑:“我与那位妖族少君宁无缺孰美?”   沈灼一怔,想笑也不好意思笑。   不会吧不会吧!   她认真脸:“他怎么能跟你比较,一点都不能比,我都没有好好看他的。你都这么说了,下次我多看他两眼?”   明无色居然点点头:“你多看两眼,就能跟看出他跟我的差距,是很大很大的。”   这么说着,他似乎想要伸出手臂将沈灼抱入怀中。   不过明无色没有,而是展开双臂:“既然你说我好看,阿灼,主动一点。”   这么说着时候,明无色轻轻的扬起了下巴,竟有几分傲气。   沈灼捧起他脸颊,亲了好几下,唇落在他额头和面颊上。   这么几下,明无色眼里奇异之色越发浓郁,蓦然闭上了双眼。   沈灼难得脸颊红了红,又轻轻吻住了明无色的眼皮。   沈灼甜言蜜语:“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不喜欢我,我一定非要将你追到手。”   明无色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双手一合,将沈灼抱住:“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不准这么假如。”   本来他还想搞点气氛,说点你是我的霸道吃醋的话,强势一番。这都怪阿灼不好,把气氛都给破坏了。 第59章 老婆都有了,还灭什么世   明无色本来是这般设想的。他要以微微的醋意逼向沈灼, 强势告诉阿灼自己的执着与爱意,这才是魔族极致而浓烈的情爱。   可是现在, 他认命似的抱住了沈灼,脑袋在沈灼肩膀上蹭蹭,闭眼深呼吸:“我不该笑出来。”   这么说着,明无色又禁不住唇角翘起笑了笑。   那股甜甜的笑意,就像一根羽毛戳明无色心窝子,完全损坏明无色的气势。   他要亲亲沈灼脸颊,却让沈灼以手指按住了唇瓣。   “你还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明无色的修为,亲自出手也是极少了, 更不必说让衣摆染上了点点鲜血。   明无色目光灼灼, 落在了沈灼的面颊之上, 如此的逡巡了一番, 蓦然微微一笑:“好啊!”   他轻轻的打了个响指,一道光辉从明无色的手指间滑开, 没入了夜色之中。   也不多时,第一殿主玄昭轻盈掠来。   他面容俊朗, 半边面颊之上印满罪纹, 糅合在一道, 在月下甚是诡异。   玄昭仍然那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一副我懂了军师的样子,现在这副样子看着更像是送死。   我懂,我现在知道了这样惊悚的秘密,我应该被灭口的!   反正玄昭就那么一副懂了的样儿。   只不过待他瞧见了沈灼, 顿时微微一怔。   毕竟玄昭觉得自己手握了明无色的大秘密,故而明无色并不愿意这桩事情被传出来。   没想到沈灼也在。   这位魔后显然颇为受宠,故而明无色随身携带, 好生爱护。   眼前这位魔后,是个秀丽可人的美人儿,眼眸中流淌了几分灵动,好奇看着自己。   玄昭虽是心如古井,可是却是也生出了几分唏嘘感慨。   这姑娘看着无知无觉,并不知道明无色是何等凶兽。   爱情的力量是可以蒙蔽别人双眼的,沈灼显然不知晓自己处境。   眼前这位沈姑娘,眼珠子在月色下闪闪发光,透出了几分好奇。她看了自己一眼,又望向了明无色。   不过如今玄昭丧得失去了求生意志,故而也是没多留意。   第一殿主跪在地上,想了想,就抽出了剑,认真脸搞自杀抹脖子。   剑挥到了一半,明无色手指轻轻一拂,兵刃顿时化为飞灰。   玄昭脸色变幻,也可以从他微表情读出了他丰富的内心戏。   大约也是自己想死也没那么容易,还要受一番不知晓身体还是精神上的折磨。   他还听到沈灼这个魔后俏生生的说道:“军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玄昭内心一派苦涩,这个秘密,这位沈姑娘自然永远不可能会知道。   不过下一刻,明无色已经说道:“阿灼,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转生多次,曾有一个徒儿,知晓我的身份。不过,他却想要杀了我。”   在沈灼跟前,他也是竭力立自己的人设,把自己人格往高处吹。   “眼前玄昭,便是当年的徒儿。他虽负我,我却宽容大度,并没有怪罪于他。那时我只刺了他的脸,将他流放第一殿。”   沈灼有些惊讶,看着玄昭叹了口气:“你,你也太不应该了。”   玄昭面孔微动,眼里渐渐浮起了讶然之色。   眼前的明无色与自己从前师尊是两幅模样,可其中却有同一个灵魂。   当初创世的恶龙,就隐匿于此皮囊之下,世世代代的操纵苍龙界。玄昭原本是十分尊敬明渊,可当他知晓真相,却觉得很是可怕。   一个永永远远存在的领导者,是极为可怕的。   故而玄昭内心生出了弑师之念,他还付之于行动。   那时他内心也很痛苦,决定就算成功诛杀师尊,也是自尽谢罪。   可他没有死,却受着这长长久久的痛苦和折磨。   这原本是个不可说的大秘密,现在明无色却随随便便对沈灼说出来。沈灼也一副很懂很理解的样子,一时玄昭内心竟也禁不住微微恍惚。   他感觉很不真实!   那是一个多可怕多沉重的秘密,将玄昭折磨如斯,甚至于毁了他的一生。   可是沈灼知晓了,却显得很轻松。   魔后太无知了,根本没意识到这件事情严重性!   明无色到底要搞什么?   一瞬间,玄昭甚至以为明无色会面露狞笑,一张将沈灼打成粉碎。   当然明无色没有,他还跟沈灼解释:“不过我这个徒儿,当年反叛之时,也花了些心思,和我一个对头勾结。我那个死对头又很狡猾凶残,还害得我掉了一条命。”   这么说着时候,明无色对着玄昭也是一副慈父脸:“唉,阿昭,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知晓你性格倔强,十分要强。你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是绝不会反悔的。只要你不死,你总是不屈不饶。从前,我只把这一点当成你的优点。越是单纯的人,也是越发固执。”   眼前容貌是陌生的,可明无色说话的语调却趋于熟悉。   恍惚间,玄昭仿佛窥见了当年的师尊明雪愁。   那是一位微微忧郁的苍龙界军师。当然那时候师尊看似软和,却也心机颇深,手段厉害。   可是这些,都是假的。   沈灼也留意到明无色气质的变化,他从那位初代军师明玄状态进行切换,开始了忧郁温柔模式。   啊这,这倒是挺,挺微妙的。   不过无论哪个版本的明无色,都是心机满满,套路多多。   就算现在,明无色这慈父样的言语,沈灼就是随便听听好了。   “阿灼,你不是好奇发生何事。唉,只因为过去多年,玄天城中寂寞岁月仍然无法弭平阿昭内心的不甘。我那位对头又死而复生,与他再次勾结。乃至于,竟缔造了眼前的玄天城之祸。这可真是,叛逆啊~”   明无色一脸沉痛,一副吾徒叛逆伤我心的样子。这其中究竟有多少真心实意,也是别人不清楚的。   看着沈灼一脸担切,明无色手掌按住了沈灼肩膀:“放心,我已经将我那死对头又一次斩杀,也不知道她这一次能不能活过来。我自然是安然无恙,什么陷阱也无所谓。”   沈灼注意到明无色这么一说,玄昭脸上生无可恋之色更浓几分,故而捉摸着明无色的死对头应该是个女人,还跟玄昭有点暧昧。   这么想着时候,沈灼迅速打散了自己脑补。   她发觉自己来到苍龙界久了,也被同化了,一不小心,自己也是成为了脑补帝。   说到了这儿,明无色望向了沈灼:“阿灼,对于如今的玄天城异变,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他有意引导沈灼思维,让沈灼以上位者方式判断局势。沈灼这个魔后的头衔,自然不会只是个区区花架子。   沈灼想了想:“我觉得这里事关整个世界能源,故而惊动了所有的修士势力。故而世上修士,皆被吸引纷纷来此。便算之前秘境开启,也不会这么多人来。若玄天城变故是意外也还罢了,要是有人刻意为之,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这个阴谋者应该会想到,几乎全世界的修士都会来此。那就像——”   说到了这儿,沈灼也是微微一怔,生出了几分恐惧。   玄昭也有些感慨,军师果真喜欢聪明人,这位魔后也还有几分脑子。   沈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那就像是猎人捕猎,投下了诱饵,将饥饿的猎物纷纷引来此地。”   没有灵源,整个世界修士都饿饿,自然也要来找饭吃。   如果这些修士是猎物,那么凝视修士的也不知晓是何等凶兽。   要说这上古凶兽,眼前就有一个——   然后沈灼就松了一口气,自己在想什么?这个世界的食物链顶端捕猎者,不就是军师大人?   明无色微笑:“不是我,我自然不会这么做。”   玄昭眼里却透出一缕嘲讽,一副一切都是明无色大阴谋的样子。所以他才会加以冒犯,狠心弑师。   明无色:搞什么,我只是一个不能兼职的咸鱼魔主。   看到了玄昭这副样子,明无色眼珠一转,更不觉透出了几分戏谑之意。   “也无怪乎阿昭这么紧张。阿灼,你要知晓,远古时期修士数目稀少,且大都是身躯庞大的神兽。那时候人类大抵是凡人,我等神兽分享世间灵源。到后来,自然也不是这样了。”   “渐渐的,这个世间修士越来越多,不同生灵研究不同的修行法门,也会汲取世间灵气。这些修士数目越来越多,环境也越来越差,也不再适合神兽们生存。”   “这个世界灵源是可再生资源,可就那么一点儿。修士数目越多,能分的灵气就越稀薄。于是一代又一代,修士们修为境界也越来越低。可这也没办法,资源就只有那么多。”   说到底,归根究底是环保问题。   明无色还给沈灼科普:“若要这个世界再次适合神兽居住,除非将世间修士纷纷诛杀,恢复环境。”   沈灼本来好好听着科普,一旁玄昭却已经发出了愤怒的嘶吼:“你,你——”   玄昭眼珠子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沈灼只能开解他:“你误会了,阿渊不会这么做的。”   要是玄昭当真,这话听着是挺惊悚的。   玄昭再次吃惊,沙哑说道:“你,你知晓他便是明渊。”   沈灼解释:“他有什么秘密,向来不会瞒我的。”   “可笑!无知!肤浅!也许魔后是一位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女修,根本不知晓其中残酷!你,你可知晓,我们这个世界,会被这条恶龙吞噬——”   说到了这儿,玄昭忽而住口,低低的,绝望一笑。   斑斑血泪从他眼底淌落,而他一副不屑于向愚蠢猪队友解释的样子。   沈灼还给出合情合理解释:“那你也不必这么想。阿渊是可以杀尽修士,重回神兽姿态,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到时候,他孤零零的,还怎么作威作福。他没有下属,谁对他吹吹捧捧,让他继续压榨?连碗都没人给他洗。那种日子,又有什么意思?”   她每说一句,明无色就在一边点一下头,一副阿灼说得很对的样子。   等沈灼说完了,明无色还开始给补充:“何况现在我还有爱妻了。”   老婆都有了,现在日子他满意得很,还搞什么修士大屠杀?   这种灭世的勾当,是不得志中二病才会搞的事情。   现在他事业有成,还有漂亮老婆,好端端的怎会发疯?   不过玄昭却一个字都不相信,他叛逆失败之后,就一副你杀了我的死样子。   这完全是放弃抵抗,却坚信自己的缪论。   不过有沈灼在身边,明无色也不怎么生气。   他随手一指,微笑脸:“阿昭,你还有些用处,我呀,现在也还不必让你死。”   玄昭显然还有利用价值,否则明无色早就宰了他了。   如今明无色将玄昭封住之后,就化出法剑,带老婆去兜风。   月色皎皎,清风轻轻吹拂过两人的耳边,沈灼的心里面却忽而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很久很久以前,阿渊就是看着这样的月亮吧。   她耳边听着明无色温柔的嗓音:“阿灼,你这么瞧我,我是很开心的。”   沈灼那样轻描淡写的接受这一切,撕心裂肺的玄昭将沈灼衬托得越发美好。   对于这个徒儿,明无色曾经也还有一些小小的情分。而到了如今,这些情分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沈灼忽而伸出手,轻轻蹭蹭明无色的面颊。   虽然,明无色很奇怪,似乎也有许多面——   可是这些不同的个性,却糅合成一个鲜活的他。   初代的他铁血凶残,中期的他有几分任性随行,后期的他又有几分忧愁,到如今的平静温和。   一切一切,都是同一种生物不同时期的转变。   沈灼忍不住问道:“你的本躯,是不是很大。”   明无色自夸:“很大很大,就像山一样的大,不过这具本躯如今在沉眠。”   他的本躯可是很威武的。   伴随空气中灵力稀薄,上古神兽都纷纷沉眠,昏昏欲睡。这些神兽大抵内心平静,顺应了世界的变化。当然神兽也会有一些奇葩存在,不愿意顺从自然规律。   沈灼听得一阵子赞叹,倒想起一些儿时候的梦想了。   看过千与千寻的动画片,哪个少女不想骑条龙飞一飞?   不过这个想法,想想就罢了。明无色虽然宠妻,不过这个世界灵气可启动不能黑龙的本躯。   这时候,忽而一些陌生的记忆片段涌上了明无色的脑海,使得他不觉甩甩头。   历代转生记忆他都有保存,只是不大记得那时候的感情罢了。   就像如今明无色记得自己某一代转世收了玄昭做徒弟,却不大记得那份师徒之情。   可如今自己脑子里小电影却是很陌生,以前没有。小电影里,沈灼对一个面目模糊的少年微微一笑,明无色虽然看不清那个少年的脸,却知晓那个人就是自己。与此同时,他居然与这段记忆共情,油然而生一缕温暖之意。   明无色虽然没有完全想起来,却忽而很快乐,这可很有意思啊!   他忽而带着爱妻去兜风,当然也是有一番新算计。   明无色手指比在唇边嘘了一声,照例掏出了一颗通灵球。   他扔下玄昭,是诱敌之策。   玄昭被封身影,顿时映入了通灵球中。   受明无色感染,沈灼明明知晓对方不可能听到,还是压低嗓音小小声:“你觉得,你那位对头没有死。”   明无色认真脸:“是肯定没有死。”   受伤的玄昭只是一个诱饵,如今明无色准备开始钓鱼了。   沈灼想,若玄天城与明无色无关,那么自然跟明无色的对头有关。   明无色这个对头,还挺有本事的。   对方挖明无色墙角,又给明无色挖坑,应该是个十分可怖的存在。   沈灼想想,都还有些不寒而栗。   此刻确实有一道身影靠近玄昭,沈灼看清楚对方样子时,还有些狐疑。   来者是一个清秀女修,样子虽然不丑,却有些路人。   看着不像是主角脸。   明无色给沈灼解释:“无启是上古生物,也是不死不灭,不断转生。眼前躯壳,不过是她一件衣服而已。”   那女修走上前,伸手抚上了玄昭面孔,一脸温柔:“阿昭,我没有死,你,你也要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不过简单几句话,玄昭眼睛顿时亮起来,也不似刚才那副丧样子,眼神可是鲜活得紧。   玄昭蓦然泪水盈盈,嗓音沙哑:“可是明渊,明渊说你死了——”   无启义愤填膺:“他这样灭世的大魔头自然是如此盼望,可我们心怀正义和希望,一定要阻止他。”   沈灼多看几眼,就品出门道了。   其实一个人是不是主角脸并不重要,眼前无启说起话时候,一颦一笑皆十分动人,也不让人觉得平庸了,而是觉得她是个绝世大美女。   无启信誓旦旦:“我,我担心你有事,故而顾不得那么多,想要瞧瞧你。”   对此明无色只想嗤笑,无启是感知自己走远,才敢捞玄昭这颗棋子。   他还跟沈灼解释,无启是灵感十分敏锐的生物,稍有不对就会远遁。   不过无启老古董了,故而不大懂通灵球这种“新科技”。 第60章 军师是大教育家   玄昭显然对无启感情甚深, 眼见对方没有死,脸上顿时流转喜不自胜的神色, 看着也没那么丧了。   他显然还有几分利用价值,故而无启在他身上下功夫,给他露茶艺。   她面颊之上流转痛苦之色:“如今我这具身躯,也是一个无辜的女修。我那时身受重伤,只能夺躯附身,我,我并不是故意的。”   这么说,无启面颊泫然欲泣。   玄昭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发丝:“我知道,你秉性善良, 自然和明渊不同——”   明无色内心就想啧啧, 果然是亲徒儿, 有这么随时拉踩自己的吗?   玄昭眼底流转了一抹痛楚之色, 动作却渐渐轻缓:“他不该这么一代代的活下去,不错, 那些身躯原主人自然是自愿的。可是他们从小尊崇明渊大神,又怎么会不愿意呢?如此舍了自己性命, 只怕还当作荣耀。一个人思想是自由的, 可当真便是自由吗?他, 他不该这么活着的。”   无启本来很得意,觉得玄昭任由自己摆布样子也很可爱。可是她听着玄昭这么说,眼底深处也流淌了一抹冰冷。   不过她抬起头来时候,又继续嘤嘤。   她脸色还很惆怅:“不生不死, 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的。阿昭,我也并不愿意这么活着。永生的生命是多么的孤独、寂寞,那些可以拥抱死亡的凡俗之人, 其实是很幸福的。”   走开,这该死的永生不灭,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无启挑着玄昭喜爱听的话儿说。   一边这么说着,无启手掌轻按,只见眼前的明无色设下的禁制被她慢慢毁去。   她这具身躯受不了这般力量冲击,顿时一点点的裂开,鲜血一点点的渗透而出。   一抹焦黑由着无启的手指蜿蜒而上她的手臂,又顺势蔓延上无启的半边身躯。   眼前的画面诡异之极,无启清秀的面孔未曾有半点动容,任由这具身躯被如此损毁。   反正这具躯体也并不是无启的,她心里自然并不会如何的爱惜。   那张脸颊犹自清秀凝和,沉浸于一片光芒之中。   那双翠眉宛如鸟儿的尾羽,如此染满了光芒,仿佛要满溢而出。   沈灼透过了珠子凝视着这张面孔,意识到无启本是绝世凶物,是可怕而狡猾的存在。   待玄昭身上禁制消除,玄昭顿时将她扶住。   无启闭上了眼珠子,嗓音温和:“不要紧,阿昭,为了救你,这小小的伤损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我们不可以令明渊再欺骗世人。除非,除非别人知晓明渊身份。”   无启轻轻的睁开眼,眼底尽是浓浓的担切。   她樱唇还轻轻咳出了点血,顺着雪白唇角蜿蜒而下,显得特别的弱势,弱势中带着坚强。   沈灼只想说拜托了姐姐,你可是个解除了阿渊封印的弱女子。   力速双A,还不耽搁无启装柔弱,无启也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奇葩。   玄昭面色顿时一滞,有着几分犹豫。   若他要将这桩秘密告之天下,要说早说了,何必等到现在。若他张口,明渊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个世界是容不下神的。那么就算是苍龙界,也会有许多人跟他一样心生反意。到时候苍龙界就会四分五裂,整个修士界都会发生极大的变动。   故而他宁可麻烦一些,选择行刺明渊。   “苍龙界自然会有一些动荡,可能还会有一些阵痛,可能唯独这样,才能使得魔族从巨兽千年的凝望中拜托。”   无启还把这件事情上升到一个很高的高度。   不过此刻对于两位直播观众而言,如此种种言辞,也算是大声密谋。   玄昭面色变幻,流淌了几分犹豫,面颊之上终于流淌一抹决绝之色,一副我有一个重大决定样子。   沈灼实在忍不住:“阿渊,你不回去瞧一瞧?”   明无色解释:“无启是个十分敏锐的人,只要稍稍靠近,她便会远遁无踪。”   他手掌一挥,将通灵球收起。   沈灼忍不住想要戳明无色胸口,明无色分明也是有所谋算。   不过浅浅月色之下,明无色俊朗的面孔之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忧郁之色,也使得沈灼心里微微一动。   她想起了典籍中记载,明雪愁算是历代最温和的一个军师,而玄昭就是明雪愁的弟子。   沈灼试探问道:“你徒儿怎么那么好骗,似乎,就是一根筋。”   明无色伸伸手,沈灼先一怔,然后知趣的将明无色的手掌握住在手中。   明无色缓缓说道:“我转生成明雪愁时,魔界也是趋于稳定,然后明雪愁就将魔界改为苍龙界。因为魔这个字,总会勾起一些不大愉快的回忆。那时候,转生的明雪愁忽而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苍龙界缺乏一些干净、正直的东西。他突然很想教出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那也不错,对不对?”   魔修与人修关系缓和了,不再互掐了,人修也没有动不动就发动N个门派围攻魔族。   混沌凶残的世界变得平和起来,已经没那么凶残。   那时转生的明雪愁看着魔界一堆奇葩下属,也想着改变一下苍龙界的风气。   干净的东西,谁不喜欢呢?   要输树立一个招牌弟子,说不准还能改善苍龙界的个人形象。   军师是怀着打造品牌形象的心思搞教育的。   这个时候,玄昭这朵魔族奇葩就出现再明无色跟前。   真真是出淤泥而不然,玄昭打小就是端方之辈,品格没得说。他的善良,并不是软弱的虚伪,而是坚决得有几分固执。   此后这种固执的性格也反映在玄昭的人生之中。   其实明雪愁是明渊转生有什么了不起?只要玄昭听话,以后便是下一代军师,还可以按心意治理苍龙界,本来也是前途大好。可玄昭偏生被理论知识搞坏脑子了,被刺了罪纹扔去第一殿。   不过那时候,明雪愁还不知晓这个徒儿是个坑,以为自己运气特别好,真从魔修中挖出了这么一个奇才。   他好好栽培玄昭,把玄昭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自己坑自己!   明无色现在就跟沈灼坦白,他是怎么自己坑自己的。   “阿昭从小性格就有缺陷,过分的正义就是固执,就是有毛病。如果我不插手,他就会因为自己这种性格吃到苦头,那么这种极端固执就会改善一些。这是一个自己性格与世界相互融合的过程,人通过外界感知,不断调整自己。”   也就是说,玄昭如果遭受到社会的毒打,性格也会得到修饰。   明无色眼神犹自温和、忧郁:“这些我自然都知道,可我的作品不可以平庸。只有极端的性格,才是我想要的。为此,我也是很用心的栽培他——”   这其中当然有许多套路与手段。   有一位魔神加持,玄昭三观形成过程中是感受不到世界的恶意的。等到玄昭世界观形成,那他就再不能修改自己了。   明无色无所谓说道:“现在,他自然已经坏掉了。”   这么说着时候,蓦然一片手掌轻轻贴在了他的脸颊。   沈灼认真脸:“你别嘴硬了,其实你那么待他,是第一次有徒儿,想要对他好些,舍不得他受到伤害。”   明无色有其他转世的记忆,可那些记忆却像电视连续剧一样播放,个人感情上是没办法共鸣。   就想一根舌头失去了知觉,尝不出滋味一样。   可是当沈灼的手贴在了自己面颊上时候,明无色忽而有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那根失去滋味的舌头,仿佛又可以尝到酸甜苦辣。   种种情绪的滋味,也是浮起在明无色的舌尖。   那种感觉,仿佛是电流一般流过。   就像沈灼说的那样,这还是魔主大人第一次收徒儿,自然不免有些真情实感。   可一个好孩子,也是需要社会毒打的,否则他的好就会不合时宜。   玄昭就是太过于较真,把一些事情上升到很高高度,让自己容易被人利用。   一股失望伤心的情绪涌上了明无色心头,这些情绪属于他,又不属于他。   当初的明雪愁,显然也曾为了玄昭之事伤了心。   故而到了这一代的明无色,他身上褪去了初代马甲的暴戾,又添了几分淡漠。   伴随沈灼手掌离开,那些情绪也是消失无踪。   明无色怔了怔,忽而发现了一件新奇的事情,那就是沈灼跟自己肌肤接触,可以触发自己历代马甲的感情。虽然只有接触时有效,可也很是新奇。   就好像自己的心落在沈灼身上一样。   这个秘密,明无色藏在心里,先没告诉沈灼。   他手指慢慢一拂眼角润意,微笑:“自那以后,我明白了一桩事情,那就是我还是擅长栽培一些无耻又凶残的魔修,再驾驭他们。”   明无色还是苍龙界的大教育家。   一番折腾之后,明无色还是准备在自己熟悉领域折腾。   这事儿沈灼听了,也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却不知如何安慰。   不过此刻两人眼前忽而出现了一抹奇异的能源波动,使得沈灼无暇细思。   月下那些晶树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存在着。   本来这些晶树安安静静,可如今却开始疯狂的开始躁动起来。   不过这些躁动,却跟沈灼二人无关。   那晶石树林之中,掠来了一道婀娜身影。   对方身影悬浮于空中,背后有一轮明月映衬,更是皎洁生辉。那女修身着墨绿色的衣衫,面颊被一片淡淡的墨色轻纱遮住,五官仿佛被烟雾笼罩。   这样的她,显得说不尽的诡异。   沈灼一颗心砰砰一跳,忽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一时也无暇体会这是什么感觉。只凭借知觉,沈灼已经感受到这个女修修为极高。   沈灼已经初窥圣境,可人在对方跟前,却仍然显得很渺小。   女帝显然也感知到了明无色和沈灼存在,不过女帝是个实干家,自己干自己的。   她手掌一扬,抽出了一把明润的剑,剑身似水,映衬着凝动的月华。   那剑就像灯盏一样亮,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沈灼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隐隐也猜到了眼前女修的身份。   当世之中,也只有一个女修修为如此可怖。   万幻妖域,罗刹女帝!   女帝手中的剑狠狠一挥,如此狠狠斩之!   转瞬间,气势万千!   万千剑气化作一朵剑花,从女帝剑尖溢出来。剑气从半空发动时只是拳头大小,可从半空降落过程中却不断膨胀扩大。   剑花落及地面时已经是百丈大气团,一声巨响顿时响起。   地面轰了个大洞之后,那些晶树也似纷纷溃退,仿佛波纹一般纷纷往外溃败。   散碎剑气仍然勤勤恳恳工作,驱散玄天城的剑气。   沈灼:=口=   除了NB她还能说什么?   伴随这声轰然巨响,远处修士也纷纷赶至。   眼前场面,也使得他们震撼之极!   区区一剑,居然已经驱散了这晶树之祸。   这些太荒之境的修士,也是一个比一个出格,搞事情真是了不得。   众人内心被眼前画面深深震撼,可能除了佩服,内心还生出了一缕挫败之感。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萧雪元。   眼前一切,令萧雪元内心不是滋味。他眼光轻扫,也不自禁的向着沈灼望去。   明无色泰然自若,而沈灼就在明无色身侧,女修也显得十分俏丽。   人就是这样,有些东西越得不到,就越想要。   更不必说沈灼原本是属于自己的,只要萧雪元伸出手,就能将沈灼得到手。   萧雪元眼光闪烁,忽而有些深邃,蓦然生出了几分决心。   沈灼一时也未曾留意到萧雪元的窥测,因为她被女帝吸引了全副心神。   女帝这一剑,可谓帅气之极。这不但令整个世界的修士为之震撼,也深深的烙印在沈灼的心中。   蓦然间,沈灼竟觉得一缕神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在窥测打量自己。   那种感觉,令沈灼内心浮起了一抹古怪。   她不知晓女帝为何会扫描自己,可是心里面却是生出了好奇。   不过女帝很快收敛自己的目光,使得沈灼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那样目光之中,没有多少恶意,可也不存在多少温柔。   这一夜,罗刹女帝月下一剑令世间修士为之震撼,也留在许多人的心中,令许多想要看见的人都可以窥见。   就像一段慷慨激昂的传奇,会让人就此记住。   到了天明时分,玄天城的晶树已经尽数褪去,来这儿的修士也是不愿意就此离开。   能捞就捞。   大家已经来了,肯定也是薅一把羊毛再走。   等到了时辰,众修士便齐入玄天城,开始试试自己的欧气。   沈灼作为苍龙界名义上最高地位吉祥物,也赶紧操亲民路线,准备跟大家一起入玄天城采矿。   她当魔后也是当出几分经验出来,也可谓是泰然自若,风采潇洒。   加上之前沈灼胜了两场,大家对沈灼也有了几分尊重。   沈灼觉得这是好事情,自己以后定然会越来越好。   不过明无色却不会在队伍中。   昨晚明无色推脱说累了,说要休息,还轻轻咳嗽了两声。   看来军师很不勤劳啊!沈灼总觉得明无色暗中有搞什么事情,也不知晓盘算什么。   不过就算明无色不出动,他们这些修士也够瞧了。   苍龙界的大修们出动,也是很有震慑力。   沈灼倒是起了大早,甚至还练了会儿剑。   蓦然她神识有所感,抬起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看到了萧雪元,沈灼眉头轻皱,眉宇间泛起了一抹冷意,也不打算理会。   萧雪元之前出手挖丹,被明无色打得粉碎性骨折,加上纪雪君内丹被挖。那沈灼觉得两人加起来,自己也不必再继续不甘了。   不过就算如此,沈灼也并不打算缓和两者间的关系。   萧雪元是个虚伪而残忍的人,甚至如果有实力,一定会狠辣以待。   不过萧雪元却忽而开口:“阿灼,你回上清界,好不好。”   他这话一说,搞得沈灼脸色也发生一缕变化。   沈灼一脸惊奇:你疯了吧!   但凡智商正常,都会知晓沈灼怎么可能会回去。   萧雪元却知晓,今日之后明无色必定会万劫不复,而沈灼这个魔后也如镜花水月。自己是看着这个女人下场凄惨?不,他还是想要完成这个执念。他不可以让这个女人这么就死!   看到女帝实力,萧雪元更笃定明无色悲惨的命运。   当然这些话他也不能明说,他只得说道:“明无色待你也不过如此,他若真心爱你,怎会让你成为魔主之妻。他不过视你如棋子,又或者享受欺辱明渊女人的快乐。你在他心里,不过是个玩物。”   沈灼一听,就知道是老洗脑包了。 第61章 结婚前不是这样的   看着眼前沈灼, 萧雪元一颗心又发热起来,生出熟悉的热切。   平心而论, 纪雪君容貌比沈灼更美,可萧雪元就没有这样子的感觉。   这个女人,他一定要得到,否则萧雪元总会怅然若失,有些遗憾。   不搞到沈灼,萧雪元感觉自己一定会有心魔。   他为了修行,所以绝不能让沈灼死。   萧雪元还给沈灼道德上进行抬高,对沈灼品行进行吹捧:“若换做旁人,这等权柄风光, 也应当知足。可是阿灼, 你所求乃是一片真情, 并不稀罕这些。”   沈灼忍不住开嘲讽:“你说这些, 你自己也不相信吧。”   她沉吟:“从前你不是这么说,总认定我有意攀附, 故意算计,并不是个安分女修。萧仙尊, 你实在好好笑。”   提前以前, 沈灼已经可以一片坦然了。她鲜润的唇角轻轻的翘了翘, 言语里嘲讽之意更多,却没有什么尖锐∫。   沈灼一双眸子因为方才练剑浮起了一层潮润,被水色染得更加晶莹。   上清界的嘴脸真是可笑。   从前自己是上清界弟子时候,总是被各种侮辱人格, 被各种恶意猜测。   如今自己修为精进,成为苍龙界魔后,萧雪元反倒满口称赞, 也高看一眼。   说来说去,无非是实力差距。   阿灼啊阿灼,你实在不必为了这种烂地方变得愤世嫉俗。   那些痛苦的经历已经是过去,她应当变得更加平和沉稳。   她一双眸子炯炯有神,透出了几分高高在上的轻蔑之意。   萧雪元容色清白,面颊骤然浮起了一抹愤怒嫣红,却被他自己狠狠压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萧雪元甚至想要出手,以武力压制使得沈灼顺从。只不过如今沈灼已然是入圣之境,不再是过去那个任人碾压的小女修。   以萧雪元之威,也并不能一击而毁之。   更不必提沈灼虽然唇角含笑,却是一寸寸的身躯绷紧,浑身气息圆转如意,充满了警惕。   沈灼眸子里神光盈盈,眼里写满了对萧雪元的不信任。   不过沈灼越是这样,萧雪元反而有点儿犯贱,心里实在想要得到她。   萧雪元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霸道总裁,居然没有生气,反倒放低了声音:“你若在苍龙界有些不顺,便可回上清界,我自然,不会生你的气。就算之前生气,我也已经气过了。”   看萧雪元这么伏低做小,沈灼都忍不住想要问他曾经桀骜不驯样子那里去了。   沈灼也不能免俗,生出你类似你也有今天的念头。   只不过——   旋即沈灼妙目中流淌了几许狐疑,忍不住瞪着萧雪元:“你这样子说,是知晓些什么?萧雪元,你也算心高气傲,你平时不会这么说话。”   除非,萧雪元胜券在握,故而并不觉得自己在告饶,而是一种施舍。   沈灼敏锐如斯,萧雪元也是不免轻轻的打了个激灵。   沈灼平时温和双眼里雪光流转,似要一眼看到萧雪元的心里面。   萧雪元不免匆匆避过,不愿意再多说一句。   沈灼禁不住叫道:“喂——”   萧雪元说走便走,并不犹豫。   一道剑劲传来,将沈灼阻了阻,转眼间萧雪元已然走得无影无踪。   回到了上清界营地,萧雪元也禁不住闭闭眼。   他眼前又浮起了沈灼鲜活生动样子,故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阿灼果然很聪明。   若不是师姐气量狭隘,不能容人,也不会将沈灼逼走。自己那时候并没有相通这一点,故而任由纪雪君加以摆布。这样想着,萧雪元忽而生出一些后悔。是他看错了纪雪君,师姐既没有高尚的情操,为人也是过于自私。   至于沈灼说的什么救命恩人故事,萧雪元并不相信,认定沈灼不过杜撰而已。   沈灼无非是攀上了明无色,故而对自己不似从前那般热络了。   如果他早些发觉这一切,也许——   萧雪元念及于此,忽而生出了一些后悔之意。   从前萧雪元敬重纪雪君时,也是处处为纪雪君说话,心里也为纪雪君开脱。如今纪雪君地位下去了,萧雪元也就顺手将锅给甩出去。   萧雪元还是很轻易就开脱了自己的错处。   正在这时,一股威压却忽而绵绵而至。   李悲风眉宇温和,却蓦然轻轻叹了口气:“雪元,你终究未曾斩断束缚,故而修行不可以更进一步。”   萧雪元和李悲风同为圣人之境,可李悲风仿佛有一股子神奇的力量,令萧雪元为之而心悸。   就像如今,这位上清界仙主凝视自己,萧雪元一颗心却砰砰一跳,蓦然发紧。   李悲风的言下之意,他忽而也有几许明白,心中微凛。   他诱沈灼来上清界,可李悲风显然是不赞同的。   这份欲望虽不算正面,却是萧雪元难得有了追逐力量以外的渴求。但是现在,萧雪元必须亲手斩之,以证剑心。   李悲风伸手轻轻拍了萧雪元肩膀一下:“你可悟之?”   萧雪元眼观鼻、鼻观心,面上微弱的变化渐渐淡去,嫉妒也好,执欲也罢。无论正面还是负面之物,都是可弃之物。若有什么滋生这些多余情绪存在,甚至可杀。   萧雪元面颊渐渐染上了一层冰雪之色,低声:“已悟之。”   他跟沈灼说的话,当然跟放屁差不多。   不过沈灼本也对他没有半点相信。   她眼皮跳跳,本来明无色要咸鱼躺就让他躺了,如今沈灼却品出些不对劲儿。   沈灼忍不住再找找他。   无遮看到,照例吐槽一番,这可真是情意绵绵,腻腻歪歪的。   沈灼疑神疑鬼,将自己思虑之事跟明无色抱怨一番。   萧雪元语焉不详,这其中必定有一个很大的阴谋,搞得沈灼觉得很不对劲。   别的也罢了,她怀疑这些勾当怕是跟明无色有些关系。   明无色一脸淡定,表示:“无妨,阿灼,没关系的。”   他轻轻闭起一只眼,跟沈灼卖萌:“阿灼,这一次,你去走一走。”   沈灼忍不住吐槽:“你让我成为魔后,不会为了自己偷懒吧?”   她一副你结婚前不是这个样子的表情。   明无色举起手指,比在了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   去玄天城摘果子其实是一桩很轻松的事情,尤其是沈灼成为苍龙界魔后之后。   待时辰到了,众修士都纷纷涌入。玄天城存在多年,规则又不复杂,大家都有经验。   苍龙界圈了块矿,供应自家刚需,通常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更何况明无色这个上司已经是寻到一块天晶。   沈灼怀疑明无色本来可以一个人就将活儿干完,不过故意留一半,增加全界修士的互动性。   和明无色相处久了,沈灼其实也渐渐懂了明无色的为人。明无色是来当上司的,不是服务苍龙界大众的,瞧瞧这思想觉悟。   这么想着,沈灼又觉得可以理解今日明无色不出场。   要是明无色处处出场,还要这些属下干什么?   沈灼都吃不准明无色是当真胸有成竹,还是不把这些暗涌下的算计如何的放在心上。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在场苍龙界的修士无不是精神为之一振,热血沸腾。   这其中自然也是有缘故的。   大家虽然可以跑去自家“矿场”采矿,这种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显得十分乏味。   难得苍龙界一堆胡天胡地的家伙们放出来,他们内心也鄙夷这些枯燥的工作。   那么他们去自家“矿场”路上,是可以“打劫”的。   所谓“打劫”是玄天城的老传统,是将强盗行径的规则化。   那就是玄天城范围比较大,除了各大门派圈的“矿场”,还有许多无主之地。   这些无主之地一般来讲外貌平平,看不大出其中的内涵。因为表相不佳,故而很难让各大势力在此投入成本,守护开采出来的的灵源。   这就是俗世的翡翠卖卖一样,玉藏于石中,所谓神仙难断寸玉。玄天城也一样,有时候一块平平无奇的地,却能挖出很不俗的灵源,那么就增加了赌性。而且修士界还可以抢!   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大家一般都用拳头来解决这桩事情。   两派势力撞见同一块灵源,那么就要开撕。不过在玄天城,开撕也不用两拨人马一起上,是一边出一位高手,以一场定胜负,谁赢谁拿走。   什么先来先得,谁挖到算谁,也是不存在得。   当然这逻辑很强盗,不过已经是真正修罗场的改良版。   要知晓许久以前,玄天城完全没有丝毫规则可言,每次灵源开采都是一场血淋淋的可怕厮杀,导致大家损耗极多。   强盗也要有强盗规则,本着血淋淋的教训,然后玄天城才有了如此的传统。   死人肯定会死一些,只是没有从前那般凶残了。   一些小门派遇到这种事情,奉物也可保命,而且要是出一两位高手,也还能捞两块回家。   苍龙界众修士:这是很难得的娱乐活动。   而且赚了灵源,也算业绩。   沈灼身为魔后,虽然是个吉祥物,不过名分在这儿。明无色不在,沈灼就要代他发号司令,分配一下任务,让这些苍龙界修士有机会刷业绩。   故而此刻颜绿婉就有些不开心了,扫了沈灼一眼,还怀疑魔后会给自己小鞋穿。   搞什么?沈灼将这些想了一遍,内心负能量满满。   此刻眼前两队人马正在互掐,争夺一块玄晶归属权。双方都是中等派门,和苍龙界一比算是菜鸡互啄,实力差老远。   这其中一边,还跟苍龙界有些小瓜葛。   准确来说,是跟苍龙界一位大修有瓜葛。   李静月投靠苍龙界之前,就是眼前天剑门的大师兄。   修士界就是这样,一个天才胜过一百个平庸之辈,李静月显然亦是如此。这位人族修士投靠苍龙界之后,天剑门实力也是一落千丈。   如今连奉月阁的修士,居然都敢跟天剑门跳。   沈灼到时,双方一番言语交流后,已经准备上手。   然后沈灼就轻轻咳嗽了一声:“诸位似乎有些争执在?”   不要吵,大家也要和平起来,心平气和的说话。   一时现场顿时一静。   和平居然如此美妙的到来,令人为惊叹。   天剑门掌门苍剑顿时老脸乖巧,伸手恭恭敬敬的将灵源捧出来。   沈灼一时间微微恍惚,终于发觉自己已经是个凶残的存在。也许凶残的不是她,而是明无色这个背后灵。   那沈灼也不用苦恼怎么分配任何了。   她只得轻轻咳嗽一声:“把我苍龙界的灵源拿上来吧。”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苍龙界的修士们个个理所当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而奉送上的天剑门,似乎也是心甘情愿,至少比奉月阁拿让他们心服。   这时候沈灼却听到有人轻轻啊了一声。   啊的这个人就是眠宁,上清界的修士也正好路过。   区区一块玄晶,上清界的修士也不至于因此跟苍龙界开掐,所以他们只是看看。   可是眠宁就忍不住善良起来。   她看到了天剑门、奉月阁两个门派十分沮丧,忍不住同情起来。   沈灼真的变了,她一点儿也不善良。   眠宁忍不住一咬唇瓣,也小心翼翼恳求:“阿灼,你这又是何必?如今你身份尊贵,连区区一块玄晶也要争夺,何不让给这些小门派。”   她这么一说,在场上清界修士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眠宁是第一次出任务,真是不懂事,太过于慷慨。她这么说,其实也扫射到了上清界。   这种事情,上清界也会干。   只不过如今面前对手是苍龙界,所以他们觉得区区一块玄晶不值得。   萧雪元扫了一眼姜重,姜重却冷漠脸,一语不发。   从前眠宁只是纯纯医修,许多缺点还可以掩饰。可是这一年多,眠宁积极的参加一些大事情,也越发惹人厌憎。   一开始姜重还觉得她这种性格很有趣,现在却平添厌恶。   说到底,他曾经对眠宁好,也只不过为了打脸纪雪君。   那种兴致,终究不可能持续多久的。   李仙主也禁不住和声叮嘱:“眠宁,不可多言。”   沈灼却不觉得有什么。   “他们本身根本连挑战勇气都没有,已经双手奉送,又能怪谁?”   此刻灵源已经奉送到了沈灼的手心,让沈灼握在手中。   不公平肯定是有的,可是沈灼从眼前修士眼里看不到勇气和进取心。   如果他们有那种气势,沈灼也愿意帮衬一二,现在这样就算了。   说到底,如今玄天城的能源分配机制,已经给予一些小门派机会。如果这些门派中有出色的天才弟子,那么是可以得到资源分配。毕竟现在玄天城讲究的是单挑,而不是群殴,而且只比一场。”   加上这个世界有秘境辅助,众人也可以从中得到机缘,让许多非大宗门的修士有了得到机缘机会。一个门派若有潜力,自然能从玄天城得到该得之物。可相对而言,若这个门派十分平庸,又凭什么得到灵源分配,只为公平二字?   一旁李静月微微一默,忽而微笑:“师尊,你太让我失望了。”   苍剑也是默默无语,额头青筋轻轻跳了跳,却终究一语不发。   天剑门失了李静月后,已经是元气大伤,这其中也是已经没有了什么疯狂张扬的人才。   一个人要能忍,才可以活得长。   天剑门其他弟子也深谙这个道理,没有谁像从前李静月一样不怕死。   姜重本来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到李静月时,忽而生出了厌憎之意。   姜重张口:“本为人修,却坠魔道,令人不齿。”   眠宁本来眼眶红了,此刻不觉惊喜扫了姜重一眼,却发觉姜重并没有看自己。   李静月不免冷笑两声:“令人不齿?不如问问我这位好师尊,是怎么样一个人。”   他蓦然伸手一扯,衣衫撕碎,露出了上躯。   那身躯之上,伤痕累累,看着也是触目惊心。   沈灼:好好说话就可以了,不要动不动撕衣服?   李静月冷笑:“五年前,天剑门的灵源用尽,我为了师门延续,一个人一年间辗转若干派门,与这些门派修士生死决斗。我与人决斗,被人暗算,又反过来用计暗算他们。我为师门取回十三块玄晶,解决了天剑门能源危机。师尊,你是怎么待我的!”   显然李静月待遇不这么样。   李静月说得还挺悲情的,可接下来画风直下。   “本来我立下大功,你做人这么无能,堂堂掌门什么都解决不了。你也应该将掌门之位给我,师妹虽不漂亮,你用这个掌门之女吊我好些年了。我也勉勉强强,愿意娶了她。可我立下大功,你连个掌门都不愿意给。”   沈灼想,啊这,这便是所谓苍龙界的真性情吗?   不过在场苍龙界修士还挺赞同李静月说法的。   他们还齐刷刷看看那位并不漂亮掌门之女,觉得李静月抱怨得也有几分道理,果真是个重情意的人。   李静月从来的小师妹慧珠气抖冷:“大师兄,你,你居然说我并不漂亮。”   掌门之女关注点有些偏差。   李静月控诉:“你不给我掌门也还罢了,居然还安排我行刺军师,你就是要我死而已师尊。”   沈灼眼神却有些危险起来。 第62章 沈灼:感觉自己带了一群反派下……   一瞬间, 天剑门门主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不错,众人是曾听过天剑门欲图行刺明无色, 可那也只是江湖传闻而已。如果天剑门真这么搞,为什么还活着?   大家都觉得,是李静月嫌弃天剑门寒酸,主动投靠明无色。一转头,李静月又给师门造点小谣,洗白一下自己。有时候人虽然无耻,脸也还是要的。   可现在,李静月是在魔后跟前说。   那沈灼不处置,都有些说不过去。   沈灼想起李静月曾经在秘境之中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候李静月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沈灼那时还不知道阿渊就是魔主, 故而这件事情没有引起自己的重视。   现在苍剑面色十分难看, 看来李静月说的话也不见得有水分。   现在沈灼也重视起这件事情来。   她手掌中轻轻捧着这枚灵源, 侧过脸蛋,认真脸:“苍门主, 是这样吗?”   一群凶神恶煞的苍龙界恶修死死盯着苍剑,搞得天剑门弟子们个个惊恐, 感觉到灭门的危险。   李静月大声说:“当然是这样, 那时我的好师尊跟我说这是最好机会。说军师虽已经是太荒之境, 可身子还是有一些缺陷,是行刺他最好机会。”   有人便禁不住望向了李静月,觉得大师兄未免有些不厚道。李静月面上神色恶狠狠的,果真跟苍剑是亲师徒。   沈灼暗暗已经取出幻珠, 准备有机会窥视一下苍剑脑子,大约也是比严刑拷问有用。   李静月那个原小师妹也不觉放低身段儿,哀声恳求:“大师兄, 同门一场,你,你也不必如此。”   李静月也没有睬她。   就像李静月说的那样,慧珠确实不算一个漂亮的女修。看来李静月确实权欲之心极重,什么青梅竹马,不过是瞧着人家掌门之女的身份。   一旦李静月没机会当掌门,顿时开始发疯起来。   现在李静月眼底就流淌了一抹狠意,分明也是借机开始报老鼠冤。至于在场其他的苍龙界大修们,也没指责李静月败坏家风之类。可见这就是苍龙界的风气,李静月干得好的那种。   沈灼:我感觉自己带领的是一个反派组织。   自己越看越像大反派!   故而沈灼嗓音竭力显得温和:“其实以天剑门的地位,大约也是犯不着如此冒险,得罪苍龙界。如此一来,自然也是有人指使,这指使之人又会是谁?苍门主若是说出来,有些事情苍龙界也可以没那么计较。”   旁人听了,内心惊讶之色渐渐浓起来。   沈灼这么说话就有些意思了,难道真以为天剑门可以派李静月干掉明无色?这一看就是铲除徒儿的妙计罢了。是因为沈灼从前不过是上清界的普通弟子,不大懂领导们的小套路?   可沈灼心里面当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想法。   她记得自己初遇明无色,军师确实很虚弱。那时候李静月跑来给明无色一刀,这故事立马大结局了。   有人知晓这个秘密,甚至还想要趁虚而入。   沈灼想想,都觉得其中水深。   苍剑好好一个修行者,此刻额头却起了一颗颗的汗水。沈灼言语里已有放他一马的意思,苍剑却好似有所顾忌。   大家看他表情,就觉得肯定有事,看来魔后居然猜对了。而敢搞苍龙界军师的人,定然是绝不简单。   如此一来,这桩事情也是变得十分之奇怪——   风流云也有些不耐:“苍门主当真不知好歹,你畏惧于别人,难道不畏惧我们苍龙界。”   看他这么犹豫,简直是损及苍龙界一票反派形象修士们的自尊。   别人凶恶,难道我们不凶恶?不残忍?   看不起谁啊!   颜绿婉娇滴滴:“不如先将苍门主这么定住,将苍门主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从骨头上切下来。至于痛不痛,不如先抓苍门主两个徒儿试一试,让苍门主瞧瞧清楚。”   颜绿婉这么说着时候,一根根翠色的藤蔓这样的灵活摇曳。以颜绿婉以往的人品,显然也不是说说而已。   捆绑play警告!   李静月这个前徒儿更是厚道之极:“师尊有实在不想说,不如去死啊,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明无色装头疼把自己名下凶修们让给沈灼玩玩,这些个下属凶残一面也是展露无遗。   沈灼琢磨着苍剑应当也是爱惜生命的人,看他脸色也不像会为了什么徒弟女儿之类牺牲自己。   沈灼一边运转幻珠,一边靠近。   苍剑唇瓣动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面颊却蓦然一青!他脸上皮肤颜色开始泛起了诡异的青色,忽而伸出了自己手,手掌染上了墨汁般的漆黑!   “魔后小心!”   李静月如绷紧的弦,向着苍剑异化的手臂砍去。   那砍下的手臂犹如活物般跳动,飞快流窜。   幻珠催动之际,沈灼眼前的景象也是一变。   她发觉自己跳入的幻境不对。   眼前场景应该是李静月脑内,窜了人。自己使用幻珠,还有些不大娴熟。   这时候李静月只有六岁,一家人正在被抢劫。不过这块地,应该属于天剑门。   因为沈灼旋即看到苍剑一身凛然,御剑而来。   抢掠李静月的也不过是些个普通贼匪,与修行者一比当真是天差地别,更何况苍剑还是练气高阶。   一群恶匪尽数被斩杀,可李家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于是顺理成章,六岁的李静月立马跪地恳求,仰慕仙师想入仙门之类。   那时候李静月只是个小孩儿,可家人被屠时他也只是眼眶微微发红,竭力忍下泪水。   三岁知八十,李静月显然是个性情极坚毅的人。   如果李静月不是演戏,这个小孩子眼睛里闪闪发光,都是对苍剑的仰慕和向往。   接下来事情也是顺理成章。苍剑一番检验,发觉这小孩儿根骨不错,自然也是将李静月收为弟子。   这个时候的苍剑意气风发,眼里也有些东西,更想把天剑门做大。   那么一个门派做大做强,需要的自然是人才。   那么苍剑也看出来,眼前的李静月年纪尚幼,却已经是一把好剑。   男人干一番大事业,自然也是需要帮手。   然后画面一转,已然踏足练气九阶的苍剑成为天剑门的新任掌门,好不风光。   这个时候李静月已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轻轻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应当就是慧珠,眉宇间透出稚气。   李静月大约负责看管她,故而在慧珠乱动时候狠狠瞪了她一眼,要让慧珠乖顺一些。   慧珠却轻轻扮了个鬼脸,吐吐舌头。   若换做个男人,可能还瞧不出什么。   不过沈灼是个敏锐的姑娘,她觉得眼前这个画面其实透出了一抹温馨的。   这个时候,是苍剑这个掌门最风光时。他耀眼的个人形象就如此印入了李静月的眼中,就像世上最英武的英雄。   小孩子就是没见识,这个时候的李静月显然也是见识短浅了些。故而他虽然知晓上清界、苍龙界、妖域之类大宗门,可是那些都很遥远。他眼前最厉害,最出色的修士,就是天剑门这位新任掌门。   这个个人形象,可是跟方才苍剑轻易奉送出灵源模样大不一样。   可伴随时光流逝,许多事情渐渐也不一样。   苍剑初掌掌门之位时,已经是练气九阶,与入圣只有一步之遥。他必定以为自己很快可以攻克这样子的关卡,成就一番很大的事业,他每日对弟子们也是这样子的吹,还给大家画大饼。   李静月就把他画的大饼吃了,一心一意做着小门派做大发展成大宗门的美梦。   他进步神速,一开始苍剑也很欣喜,直到李静月比他这个师尊抢先一步,率先步入圣境。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苍剑也一点点失去了曾经的意气风发,而李静月这个弟子姿态也日益轻慢骄狂。   苍剑使尽手段,甚至许了女儿安抚李静月。   苍剑看着自己徒儿,嫉妒着他,眼底深处还有一点儿恐惧。   李静月十分轻狂,眼下掩着一抹浓浓的失望。   师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的男人了,他已经没有了理想、勇气,变得软弱可鄙。   既然如此,师尊过去的梦想,就让自己去追逐。   那么苍剑就不要做这个掌门了。   像李静月这样出色的修士甘愿困在天剑门,是需要给他画个饼,也就是需要一点理想的。   三年前的李静月一身血,捧回十数枚灵源,想要成为天剑门的掌门。   然后苍剑跑过来跟他讨论行刺明无色。   无论如何,这个徒儿目前多少还有点儿听话,所以苍剑准备竭力坑他最后一把。   苍剑点点头,还拍拍李静月的肩膀:“对,行刺明无色。静月,你在我心里跟亲生儿子一样,也是天剑门唯一的入圣修士。试问师尊,又怎舍得当真失去你。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以为李静月自负狂傲,一定会很自满,说不定愿意去冒险。   甚至连小师妹慧珠也跑来吹捧:“师兄,你当真我心里面的大英雄。”   师妹的面颊清纯可人,纯净得好似没有一丝杂质。   李静月伸出手,忽而扬唇笑了笑,嗓音甚是沙哑:“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大英雄?”   师妹虽不貌美,却是温柔可人,全心全意的依赖,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眼里却流淌了几分讥讽。   这一刻,李静月的梦就已经醒了。   他在这个地方,是不会有什么未来的。   所以李静月立马跑去跪在明无色的跟前,奉上了自己的剑。   对于李静月而言,六岁时候救下他的大英雄已经不在了,如今懦弱的天剑门掌门还不如死了才好。   ——他实在难以忍受苍剑如今的丑态。   沈灼捉摸着有点主人公一路奔向反派的黑化调调。   然后沈灼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世界。   李静月面色有些古怪,仿佛不大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能也不知晓是哪一方做得手脚。   只不过苍剑这个掌门的面色越来越青。   咚的一下,苍剑身子栽倒在地。   沈灼脑海里浮起杀人灭口四个字。苍剑自然不是被李静月砍了手臂搞死的,这其中另有阴谋! 第63章 不分男女,不死不灭   那墨色的手臂已经被李静月斩下, 本来应该是一件死物。更不必说苍剑已陨,只剩这么一片残肢。   然而那墨色的手臂却轻轻的颤抖, 蓦然裂开,一道漆黑的活物猛然窜出!   那是一团活蛇,通体发黑,散发出一股子浓臭的腥气。   这些黑色就好似受了刺激一般,纷纷向着沈灼爬取,凶狠之极。   沈灼眼珠子轻轻一眯,倒也并不着急。   对于修士界而言,这般场景也并不奇怪。   苍剑之前那只发黑的手本就奇怪,沈灼内心也是深有提防。她手掌轻拂, 轻巧挥出了蕊心剑, 一道嫣红的剑光流转, 沈灼足下剑莲之阵再浮!   那几条黑蛇就像是灵活的触手, 飞到了半空,却被沈灼所阻止。   正在此事, 几条翠色的藤蔓飞来,替沈灼将几条黑蛇搅碎。   出手的居然是颜绿婉, 搞得颜幽满含警惕看着对方, 满眼都是好奇。   颜绿婉不是一向不满沈灼?颜幽私底下也盼望婉儿保持桀骜不驯的态度。   不过颜绿婉没有。   经过族长一番开解, 颜绿婉忽而也知晓变通起来。   她嗓音也柔和了许多,低低说道:“区区手段,居然也敢伤我界魔后。”   若干道目光落在了颜绿婉身上,颜绿婉泰然自若。   罗烟倒是生出惊喜, 孺子可教!   沈灼保持从容淡定的姿态,内心却暗暗为自己提醒。颜绿婉此刻姿态虽是有意示好,大概心里仍然是恶狠狠的。   这大约便像是明无色养的金瘤蛟, 是凶物还是食物要看个人能力。   与此同时,沈灼内心之中疑窦更浓。   苍剑的死因也是明显起来。有人在他身躯中种下蛇卵,一旦蛇卵驱动,就会迅速吸干净这些修士的精元。而苍剑就像是被吸干的药渣,顿时被抛弃。   正在这时,几道剑气搅过,只见苍剑那发青的残躯顿时化为了碎粉。   出手的自然是李静月。旁人见了,也只当他跟师尊撕得太厉害,故而连人家尸体也不放过。   他那个前师妹就在一边,一脸惊恐,连抱着师尊哭都没有机会。   李静月一副大反派样儿,苍龙界其他人也没什么别得看法。   不过沈灼却瞧得很明白,慧珠本来要扑上亲爹尸身,那尸体本有蛇毒,却被李静月这么毁了。   看来,也对小师妹余情未了?   沈灼没有多想,心里却关注别的。   她看着那些上清界修士御剑离去的背影,心里面却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到底是谁驱动了蛇卵,害死苍剑,将杀人灭口搞得刚刚好。   她心里有点儿想法,怀疑是上清界得人。   此刻萧雪元面色似雪,却禁不住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玄天城无树无花,并无生灵。众修士一路前行,也只见到一块又一块的巨石。   然而如今,那些巨石的缝隙之中,却有一些灵活的长虫游动。   缝隙中的黑蛇没有眼珠子,触觉却敏锐之极,游动的速度也是极快。   那些黑蛇飞快游动,飞去了主人的身边。   风中一道俏生生的身影站立,天地间一片苍凉,无启就这样在立足于天地间。她借来的人壳虽然普通了一些,可神韵却为了她增色不少。   无启着一件翠色的裙子,那些黑蛇轻盈的游动,往她裙下游去。   乍然一瞧,她就像是一棵树,任由自己墨色的根系轻轻的往外延展。   只不过她的“根系”是活的,是那些游走的黑蛇。   这些黑蛇没有眼珠子,可舌尖的味觉却很灵敏,甚至可以品尝到声音的味道。   人说出来的话,也是有味道的。只要有人提及自己,无启这些探子就能帮她查探而出。   通常这个时候,无启就会设定一些关键字,只要黑蛇捕捉到关键词,就会替无启将讯息收集出来。   除非明无色根本没有说什么话。   明无色:我早给自己禁言了!   饶是如此,无启仍然是不放心。毕竟老撕逼对象了,无启也是知晓明无色的狡诈之处。   明无色心狠手辣,又奸诈之极!   若非如此,为何这千年万年来,明无色都过得风风光光,每一世都是大英雄。而自己却是丧家之犬,总是藏匿于阴暗之处。   一想到了这儿,无启脸都要裂开了。   而在她眼前,却有一位被绑的女修,此刻对方一脸惊恐。   这女修名叫云华裳,是风华楼少楼主。云华裳人生得漂亮,也是个爱打扮女修。平时她这位仙子,也有诸多追求者。   可是现在云华裳被无启俘虏,成为了无启猎物。她身上拍了一张定身符,也只能眨眨眼睛,动也不能动。   本来云华裳带领自己楼中弟子好好的在玄天城挖矿,可谁让她那么倒霉呢,居然是撞见了无启。   云华裳眼里也是充满了浓浓的惊恐,只因为她清晰的记得,就在片刻之前,这个女人是如何轻而易举的杀死自己所有弟子将自己俘虏。   那种可怕的实力伴随等级碾压,令人不寒而栗!   云华裳:浑身发抖,感觉自己要死了。   这时候无启伸出手指,轻轻的按住了云华裳的脸蛋。   她的手指又冰又凉,伴随一股冷飕飕的寒意,令云华裳打了个寒颤。   而这种冰冷,并不是无启刻意用了什么功法,而是无启本来就这么凉。   就像是世间最可怕,最邪恶的生物。   这样子的生灵,是十分恐怖,毫无人性的。   无启认真脸:“你这张脸,也还挺漂亮的。”   那些话传入了不说话的云华裳,令她不寒而栗。   眼前的女修生了一张脸孔可能普通了一些,却有一双明亮得骇人的双眼。她嘴里可能在称赞云华裳,可是嗓音却听不出什么人性。   仿佛眼前女修是猫猫狗狗,或者一件衣物。   那种欣赏,也是对一件货品的欣赏。   这么说着话儿时候,无启也是不免轻轻的叹了口气。听她话里意思,她是可以“换衣服”,换一具漂亮的人壳。   毕竟无启也是爱美的,现在这张脸也是有点儿平庸,让无启觉得对不住自己。   云华裳这才明白,这桩事情居然出现在自己漂亮脸上。   一定是自己太好看了,让眼前女修心生嫉妒,觉得有必要把自己消灭掉。   生得太美不是我的错啊!云华裳不免泪流满面!   这时候无启却开始扒她衣服。   云华裳顿时恍然大悟,一副原来你是这样子人样子,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无启简直觉得倒霉透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误会自己?   脸是不能换的,怎么说她也在玄昭那傻子跟前认证过。一转眼,自己又杀了个女人换张漂亮脸,还能怎么柔柔弱弱的绿茶,让玄昭相信自己是个善良的女人!   无启还跟云华裳解释:“不必担心,我不喜欢女人的。只是,你这一身衣衫好漂亮,我想换在身上穿。唉,你这副皮囊我也用不上,挺可惜的。”   云华裳本来哭得泪流满面,如今却被气得哭不出来。   就这!你就为这?   若为了衣衫,我给你就是了。   这个绝世女魔头值得将自己一门精锐都屠尽。   无启倒是颇有余暇,干活儿不慌不忙,一件件将华云裳衣衫扒开:“我不喜欢女人,不过也不怎么喜欢男人。比起你们这些喜爱男欢女爱得人类,我自然是要高级许多。我们一族不分男女,不死不灭,自然不用你们那些低级得融合。”   所以说她是女魔头,也不那么严谨。   云华裳现在不穿衣服很羞耻,可无启眼神却没有半点波动,冷漠无情。   她可不理会云华裳尴尬处境,把漂亮衣衫换上,转了个圈圈,还卖萌:“你看漂亮吗?”   云华裳自然没办法说话,更何况她纵然没有被禁言,却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就算她开口,只怕她也不是欣赏无启,而是怒骂或者求饶。   看着这个女人,无启只觉得索然无味。   她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若干黑蛇涌来,将可怜的云华裳就此吞噬。   无启内心奇异的平静下来,也不知晓是因为换了一件漂亮衣衫,还是杀了一堆修士顺利泄愤。   不久之前,她被明无色一刀斩碎,险些就狗带了,故而使得无启内心十分愤怒。   直到现在,无启才平静下来。   一个人平静下来,才可以有心情谋算下一步。   明无色无疑是个很厉害的对手,一定要小心行事。   她手指头慢慢的摸上了自己的胸口。   无启一族有一个很奇特的属性,就是无需生育繁殖,本身是不死不灭的。   他们身躯也会死,可能源却是心脏。等他们死了后,心脏埋于地下,就会种出一个人出来。也就是塑体重生,宛如修士涅槃一般。   故而明无色杀她多次,无启方才顺利逃脱。   此刻无启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现在的她,最重要的心脏也有一缕残损。如果自己的心被毁之,就会当真死去。   这么想着时候,沈灼的身影顿时也是浮起在无启脑海之中。   她的心脏并不是普通之物,一般材料也补不起,怎么说也要上古货。   而明无色的心,却并没有在他胸腔之中。   这么想着沈灼,无启便禁不住舔舔自己的唇瓣,一双眸子闪闪发光。   这么些年,明无色一直以不同身份追杀自己,这可当真够了。   现在这个计划开启,说不定可以顺利摆脱。   然后无启就想到了女帝那一剑!   那一剑,可谓威势极足,一剑斩之,十分可怖。   那无启就觉得,要是这一剑斩在了明无色身上,那就好了。   那些黑蛇就像是无启的触手,飞快地流淌游走,按照无启意志行事。   黑色一条接着一条的涌来,就像是滚动的肉,像流动的海藻。眼前画面令人震撼,又令人觉得恶心!   无启的头发也是疯狂的长着,秀发一路蜿蜒到了足踝。   像她这样的上古凶物,她每次冷静得想要杀人时候,头发就会疯狂得生长。那些长发蜿蜒而下,落在了地上,给人视觉上的错觉,和黑蛇糅合在一起。   无启有一个大胆的,出人意料的计划。   她双瞳蓦然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唇角流淌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是了,差不多了!   无启赤足一踩,地上黑蛇纷纷消融,融入足下的法阵之中。   与此同时,玄天城一角光华大盛,是苍龙界在玄天城的“矿场”!   此刻的沈灼,已经到了苍龙界的“矿场”。   本来苍龙界的大家还准备飞得慢一些,只不过一殿修士传讯,说“矿场”有了异动,故而大家也没再浪匆匆赶去。   结果一到,在场的苍龙界修士们顿时都震撼了。   就连沈灼也是被震撼的一员,实在是不可置信。   众所周知,灵源是分等级的,分为天晶、玄晶。玄晶是普通货,天晶灵力是玄晶百倍。   玄天城每百次开启,天晶也就那么几块,已经十分罕有,要看你得欧气。   可是现在,出现在苍龙界修士跟前的,是一枚界核!   所有人的呼吸也开始变得炽热,内心也是微微发紧。   一枚界核现世,就代表可以滋生一个崭新的组织!   遥想当年,魔主明渊就是得了一枚界核,故而可以开辟苍龙界。   就连上清界,所有能源也是靠着界核提供。   这其中,自然也是有非常重大的意义。苍龙界得此界核,就可以再开一个“苍龙界”,苍龙界也可以开分店啦!   现在这个世界,修士势力的势力是保持微妙的平衡。   可是如果苍龙界X2,岂不是可以横扫六合,将其他宗门都踩到地上!   不过沈灼却开心不起来,此刻她内心微微一沉,生出了一些不好想法。   什么棒打出头鸟,二桃杀三士之类。   总之转瞬间,沈灼脑补了很多阴谋,觉得天上飞来的馅饼没那么简单。   一个处理不好,自己那个神经比魔主夫君搞不好又要被迫壮烈了。 第64章 沈灼感觉这个姿势有点微妙   苍龙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在场其他修士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   只不过他们纵然想到,却禁不住内心有些想法。   如今明无色已突破太荒之境, 这时候苍龙界又挖掘出一枚界核,大家内心之中也生出最近苍龙界运气不错的感觉。   要是苍龙界扩大一下规模,他们这些修士也会有面子。因为这样,大家心里面也是有一些想法。   很快那枚界核被摘出来,放在沈灼手里。   沈灼:我感觉拿到手里有些烫手~   她心里面可没什么欢喜之情。   沈灼左顾右盼,看到周围已经被吸引来一堆围观群众,这些群众眼神里也还有些想法。   幸好沈灼周围的下属比较凶残,所以大家也只是看看。   这其中,也有一道婀娜的身影。对方轻轻的一舔唇瓣, 撒开华裳探出了一截白藕似的手臂, 手指轻轻拢过了乌黑的发丝。   无启鼻子轻轻的吸了口气, 嗅着空气中人的味儿。各种味道让无启嗅到, 使得无启生出了一种安全感。   她若混迹于人群之中,就能巧妙隐匿自己。就算是明无色, 也不可能将她给挖出来。   就像一只凶残的兽,这样子隐匿于人群之中。   她看着沈灼, 下意识舔舔唇瓣, 很想挖开沈灼, 看看沈灼的心。   此刻无启没有察觉明无色的存在,却仍然不敢大意。明无色是个极聪明的人,谁知道是不是拿沈灼当诱饵?   若她总是这么疏忽,只怕早就已经被干掉了。   一条黑色的小蛇轻轻的爬上了无启的手腕, 缠在了无启的手臂之上。   自从无启占据这具身躯,她头发就开始疯狂生长,变得又多又密, 就像蓬松的水草,如此轻轻的摇曳。她的头发就像那些黑蛇一样,是拥有生命的。   这些活物一般的头发已经让无启斩断一截,又用绢布包住。   可是现在,这些包裹住的活物又开始游动。   因为看到沈灼的一瞬间,无启又想要杀人。   哎呀,她告诉自己要克制,却管不住自己的头发。那些活物般摇曳的头发,就像是嗜血的长虫,这样子的蠢蠢欲动。无启包发的绢布都要快被这些头发给搅碎了。   这个时候却有人靠近她,那修士却面带疑惑:“你是谁,这身衣衫是我送给云裳的。”   然后无启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   那双眼闪闪发光,邪气之极。一条墨色的小蛇轻轻的从无启领口之中探出,对准质问的修士。   无启漫不经心的想,这谁啊?认识那个女人的人?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瞬间,一条黑蛇已经咬住那修士咽喉,瞬间从裂口窜进去。   眼前男子浑身肌肉绷紧,却分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肌肤泛青,浑身僵硬,人居然没有立马就死,就像之前活着的苍剑一样。只不过眼前修士瞬间成为无启的傀儡,发僵的青唇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空之上,那修士已经被无启带到了戈壁。游动的长发将他撕裂杀死,瞬间又将那些血肉吸纳殆尽。   无启头发滋滋长者,鲜血一缕缕的流淌在地面上,绘出了一片腥色。   她有些烦恼的将头发一缕缕的斩断,这就是毛太多的烦恼。   想到沈灼手心的那块界核,无启便舔舔手掌心的血污。   那是自己之物,现在却让那个女人捧在手掌心。无启一向也没多大方,心中自然有些不快,不过有舍才有得。   她嗅嗅鼻子,嗅到了玄昭到来,顿时开始整理一下现场环境。   玄昭到时,他自然已经嗅不到血腥味儿。   无启为人体贴,将现场收拾得挺不错的。   她一脸温柔,眼神也不觉闪闪发光,流淌了一抹异色。   玄昭一副死了心的样子,嗓音微微颤抖:“原来玄天城之变,果真是师尊手段。原来,他居然是为了这个!”   那些晶树蔓延,吞噬无数修士性命,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一切,果真是为了满足明无色的个人野心。   界核都出来了,这作案动机也很明显了。   可叹自己居然还心存侥幸,有那么一刻,盼望不是明无色。   窥见无启这张温柔似水面孔,玄昭心里也生出一抹愧疚。   无启自然是极好的,可有时候,他内心居然生出了一抹一缕。   无启那抚过尸体,毒蛇的手指,此刻轻轻的按在了玄昭的胸口,嗓音里也不觉透出了一抹感慨和担切。   “阿昭,我知晓你是重情的人,可是,我们不能让魔主再为祸世间,操纵苍生!”   无启一脸大义凛然,显然是义愤填膺。   玄昭眼眶发红,嗓音也微微沙哑:“你说得是——”   他显然被明无色深深伤了心,也终于松了口,准备揭破明无色真身。   玄昭这个好徒弟是个逻辑很奇怪的魔。   就像他准备将自己师尊给宰了,却并不觉得自己背叛,而是觉得自己在拯救明无色,防止他继续做错事。   本来无启也是个实际的人,并不介意老对头的名声有没有被毁,只要死了就好。   关键是玄昭也没那个本事将明无色给宰了。那么让玄昭爆料明无色是明渊转世也不错,使其成为众矢之的。   可惜玄昭逻辑奇葩,却不愿意揭破这个。   无启各种白莲绿茶手段轮番上,苦肉计也用了十次二十次,今日好像终于盼到头。   无启:也不枉费我大出血!   那界核本来是她的!   不过区区一个界核也不能使她回到上古状态,所以无启只能算了,一咬牙拿这界核搞栽赃陷害。   这一次收获也不错,终于盼得玄昭松了口。   当然她舍出界核,玄昭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则是搞点挑拨离间,增加一点大家对苍龙界的仇恨值。   无启觉得大家情绪上来了,搞事情就比较容易一些。   她还想到了妖族女帝,女帝一剑之威,令她也暗中抖了抖。   无启那时候就有了一个想法,想要女帝跟明无色斗!   最好是赶紧撕起来。   这么一想,无启觉得自己舍了那枚界核,似乎也不那么肉疼了。   此刻沈灼已经一脸激动将界核捧回去,等见到明无色,她立马就卸下了演技。   沈灼开门见山:“我感觉这件事有点问题。”   明无色哦了一下。   然后沈灼给她分析,界核固然珍稀,可将苍龙界扩大经营也是需要世间。其他势力是绝不会允许苍龙界实力X2,一定是会群起攻之,使得苍龙界成为众矢之的。   沈灼想了想:“那位好厉害的妖族女帝,也会找你麻烦的。”   为了利益,大家肯定会没事找事,你清清白白,人家都可以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一旦挑出了骨头,那么就可以罗织大义,编造好借口,再鼓舞一下士气。   那么就会成为六大派攻打光明顶,那沈灼也不愿意这么掐吧。   平心而论,沈灼并不愿意出现什么大掐。   能用外交解决的事情,最好不要动手。   沈灼看着明无色那假咸鱼脸,总觉得明无色肚子盘算着什么,没有跟自己交底。   沈灼: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个诚实的人。   故而沈灼戳他胸口问他:“你呀,在想什么。”   明无色一下子就将漂亮的魔后给抱起来。美丽的魔后就在明无色的怀中,手中还捧着那块界核,就好像将美人与力量都抱住一样。   沈灼觉得这个姿势很羞耻,很像无耻的昏君架势。   人家跟你在说正经事。   然后明无色就说:“你这话就不对了。”   然后明无色就指出她话里意思哪里不对:“你瞧你,怎么能说鸡蛋里挑骨头。这借口,不用找也是有的。”   他垫垫界核,将这无比珍贵之物像大白菜一样掂量一番,开始做评价:“你以为这块界核是天然的?”   明无色这口气甚至还有点儿嫌弃。   之前苍龙界修士盯着这块界核,也不免双眼发光,看着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那眼底热切之意,可谓是十分鲜明。   这块界核扔出去,对世间修士都是无尽诱惑。凡俗之辈都想要当皇帝,而一界之主就是修士界的皇帝,大家都想当修士界的地主。   明无色却这种口气。让沈灼听了,感觉就有一种就这的不屑感。   沈灼:“不是天然的,难道还是人工的?”   然而明无色跟她解释,这块界核就是人工的,自然界不会轻易出这种力量高度集中的灵源。   无启贪图这个世界力量,在玄天城搞一些事情,本来准备以此恢复自己上古神力。   不过因为有明无色,她那计划也就只完成一小半,也只炼出一块界核来。   沈灼唇角微微抽搐:什么叫只炼出一块界核出来?   你们这些上古生物有多恐怖啊。   公道来说,地脉灵力会分散供给玄天城,可能这里多一点儿那里少一点儿。不过就算这样,相差也不会太离谱就是。   但是界核却是能源高度集中,通过不正常的手段炼制而成的。   不过这个世界力量是守恒的,既然缔造了界核,别人也剩不了什么了。因为掠夺,让别人的地变得很贫瘠,今年也抠不出个三瓜两枣。   简单来说,就是贫了别人富了自己。   这还用鸡蛋挑骨头?把柄本来就有。   等大家在其他灵矿里挖不出什么,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这就跟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大家脑子又不是豆腐做的,自然也能想出其中关窍,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无色啧啧:这仇恨值可谓杠杠的!   沈灼简直要跳起来,忍不住质问,毕竟明无色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仿佛什么都知晓。   既然如此,明无色怎么能容忍事情这么搞?   明无色小摊手:“唉,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把这块界核洗一洗,扔去上清界的地里面,把锅甩给他们?”   沈灼开嘲讽:“嗯,你要是早说,我可以考虑的。之后我们和妖域先联手灭了上清界,再与妖域争这块界核,至少少乐一个敌人,你说是不是?”   明无色称赞:“是,怎么不是,这个计划,我也是想过的,很有用啊。”   沈灼反而无语凝噎,她随便说说的。   到时候一定会死很多人,死的人会不分出处,事情也会开始变得不可控。就算是上清界,说不定陆音也会卷入其中。   沈灼只能摸摸明无色的脸颊:“好了,我们不可以这么干。”   明无色微微一笑,也是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   于他而言,这也不失一个可行之策。不过既然沈灼不喜欢,他也就算了,老婆的意见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明无色的心里面,也早就有别的计划了。   他温柔的看着眼前女子,眸色如水。   自己选择如此策略,何尝不是跟沈灼心性有关呢。   既然选择阿灼成为自己的魔后,那么他也最好不要做一些三观炸裂的事情。那些疯狂和血腥,终究是往昔之事。阿灼很聪明,可她思维是有一定限制的。有些手段,沈灼一定想得到,可是她只是想一想,从来没有认真想要实施过。   比如将界核埋入上清界区域,让整个上清界没有一个活人。   明无色慢慢的压下了自己脑内的疯狂念头,内心告诉自己,我是一个好魔。   而他也知晓,伴随玄天城修士的聚集,无启一定是埋伏其中。   生灵越多,无启显然就越安全。   人、魔、妖、魅,这些生物交织于此,各种贪念、执欲交织,最适合一些阴暗又残忍的生物隐匿其中了。   明无色温柔凝视着眼前女子的面颊,心里却忽生一种很奇妙很古怪的触感。   他最近脑海里浮起一些陌生的片段,而明无色又是个很聪明的人,隐隐察觉一些不对劲。   之前玄天城能量异常,明无色也不太稳定。   这不稳定也有不稳定的好处。   明无色温柔的想,我好像想起了一点什么了。   就如同明无色所预料到一样,无启确实已经混入了玄天城的生灵之中。   这个大反派就像是最凶残恶毒的捕猎者,混迹于那些普通的修士之中。   无启不免伸出手指,轻轻理了理自己耳边的发丝。   她本来并无性别,不过平时还是喜爱化为女态,而且是柔弱的女性形象。这样子一来,她觉得有反差萌。   实则无启最喜爱的,就是别人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怯弱的小姑娘。   看着这里密集的人流量,人畜无害的无启也不免有些安心。   这种滋味,还真不错。   这里各种气息交织,是最好的隐匿之所。   不过想到明无色时,无启也不免打了个寒颤。那是久远以前的一场搏杀,自己隐匿于三千修士之中。不过明无色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他斩杀了三千修士。   一片树叶最好的隐藏方式,就是隐匿于森林之中。可有人要是狠起来,只怕也是会放火烧山。   不过现在,魔主的凶残之气也少了很多了,还找了个妻子。   一想到了沈灼,无启头发又有些躁动。   她发觉自己有些不淡定,那是一种可怕的、热烈的杀人欲望。   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怯生生的低着头,伸手紧紧握紧了自己衣服角。   她不觉在内心告诫自己:无启,你要忍耐!   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是来造谣传谣的。   当然对着玄昭这颗棋子,可能无启说法又不一样,那叫揭破邪恶大魔头的真面目。   那现在就是造舆论的好时机。   就像沈灼之前担心那样,界核出土,搞得苍龙界被人嫉妒。   可这也只是开始。   一开始,大家也只是内心羡慕嫉妒一把。几个大宗门自然是盘算着搞苍龙界,可也准备徐徐图之,先试探着搞点反苍龙界大联盟之类。   这还是长远之计。   可很快,大家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了。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颗粒无收,自家的地里收成干瘪。   别说天晶,连玄晶都翻不出两块。   没有灵源,他们这些修士门派怎么办?大家都要断粮了!、   他们的门派空间本就是灵源开启,一旦没有收获,也就租房子到期。   上清界之类大宗门还不会这么惨,毕竟这些一方大域高手如云,每次都会多抢一些。那用不完的,也当作紧机储备存起来,以免不时之需,应付能源危机。   可这些有余粮的地主也不淡定,所谓坐吃山空,他们自然也有危机意识。   万一明年也没收成呢?   这些怒火矛头都指向苍龙界。沈灼一向被视为吉祥物,这吉祥物也有吉祥物的好处,比较不拉仇恨。   而明无色仇恨值max,大家都觉得是他搞出来的事情,是个无耻的大阴谋家。   无启:对对对,就是他! 第65章 军师好无辜,请大家不要随便黑……   对, 就是他!就是明无色这个大魔王,把大家资源都给压榨了!   这几日无启潜入修士队伍, 搞挑拨的中心思想就是如此。   无启很喜欢这个搞法,肚子瘪瘪的人是最危险的,无论他是不是修士。   明无色是太荒之境修为,就算压榨一下,本来大家都算了。怎么想得到明无色居然这般过分!   也别说别人了,就是苍龙界自家人,内心也都有点儿小怀疑。   是不是我们军师搞了点损人肥己的事情?   明无色奸诈凶残形象深入人心,就连自家下属都拿这种眼光看他。大家还怀疑明无色之前跑去天玄城,是暗搓搓的搞了事情。   本来苍龙界众人以为明无色不过是去救救下属, 挖两块矿。   现在他们怀疑明无色还搞了点别的。   这真特喵的勤劳啊。   挖矿那天明无色还假惺惺咸鱼起来, 不肯现身, 众下属也自动进行了解读。   看来是搞了事情, 假惺惺做戏。   也是,好好一个魔修, 又不是什么矫揉造作的上清界弟子,犯得着装恬淡吗?   明无色还被莫名刷了一把声望, 看着越发像是幕后黑手大魔头。   沈灼:确实是幕后黑手, 可是这一次不是他。   这事儿真没法解释。   就连侍奉沈灼的风鸢、颜幽, 都一副我们都懂样子。   这种表情沈灼看得多了,可是仍然忍不住想要吐槽,你们懂了什么?怎么都懂了呢?   自家军师这么善良,不要想太多了。   可沈灼这么想没用, 大家都不这么想。   风鸢还小小跟沈灼报告,说自家亲哥有些伤心。   风流云觉得自己是军师心腹,却没享受到心腹待遇。明无色这么搞有什么, 魔风一族肯定是支持了。别界修士敢逼逼,咱们就撸袖子开干不含糊。   这些话风鸢这么说出来,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卖好表忠心。   我们家是支持你的!   风鸢也是个戏精,她一边给沈灼表忠心,一边跟颜幽做出一个我们家都懂的样子。   反正一副我家知道,你家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样儿。   沈灼唇角抽搐,也无暇理会身边两位侍从争宠。   这件事情,只怕是要搞大了。   明无色有太荒之境的修为,有此威慑,可以将大事压成小事。   可是如今女帝再临,大家也看到希望。   许多修士都生出一个想法,不如请罗刹女帝将明无色给宰了。   各界修士便纷纷试探,想要给女帝做工作,让她为正义、生存而战!   反正理由是很冠冕堂皇。   有探子在苍龙界,苍龙界也给别家派探子。沈灼收到了各方反应,虽然是一些粗浅层次的反应,却也感觉到这桩事情可能有些不妙。   她下意识轻轻一跺脚,却忽而有些不习惯。   之前沈灼足踝上缠了一串凝音铃,动时候就会叮叮当当的响。   不过如今,她已经解了凝音铃,白魅也不知晓去哪里游荡   沈灼想到了白魅,旋即又想到了容灭,心中疑窦之意也渐渐浓重起来。   一开始大家来得有早有迟,故而那时候迟到的魅修们没有引起注意。   不过现在,沈灼倒是开始觉得不对劲儿起来。   魅修们很没存在感啊。   倒颇有自己那位老友容灭的风范,善于隐忍,装柔弱骗人。自己就曾被容灭这个前好友欺骗过,以为容灭当真那么可怜。   记得容灭初入上清界时,那清清纯纯,懵懵懂懂的样儿,演得可真像!   这份演技,也是沈灼拍马莫及的。   要么就是容灭过分谨慎,为了保全自己,不淌这浑水。怎么说他居然敢当众袭击自己,还被明无色断了一条手臂,故而大约不敢再来明无色跟前蹦跶,生恐被明无色灭之。   再不然,容灭就另有图谋,徐徐图之。   与此同时,沈灼也察觉到了自己缺点。眼前这些都是突发事件,故而使得沈灼这个数据分析师有些措手不及。   资料太少,对手太凶。   就算沈灼已经一脚踏足圣境,在这些史前生物跟前也很渺小。   沈灼也不愿意总让明无色保护,她也想要帮衬明无色一二。   她手掌一动,那枚藏书魔方就轻轻出现在沈灼手掌众。   如今大家对明无色不满,可又不敢跑去跟明无色说话。大家跑去给妖族女帝做工作,当然他们也不敢跟女帝当面说,主要还是找女帝下属。特别是随行几位少君,也算是女帝器重之人。   这妖族几位少君也各有各的社交。   比如元凤梧,就跟上清界的姜重关系不错。   至于厉月,却又跟苍龙界风流云关系不错。   当然这些也不是原则性大问题,大家又不是战时,自然也是有一定交流,也因为各种原因勾勾搭搭的。、   上司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严苛追究,乃至于上纲上线。   这些私交,对于双方彼此间的润和,也有那么一些用处。   女帝本人却走神秘风,总是独处,焚香沐浴之后就开始超然冥想。   比如此刻,女帝便是如此。   她的剑名唤断,剑锋呈浅浅的青色,在月色却像一面镜子,映衬如水月华。   对于妖修们而言,塑体重生的女帝是一个十分奇妙的人。她总是隐匿于暗处,使人瞧不清她的真面目。   女帝初现身时,脸颊上轻轻覆盖了一层青纱。如今青纱已除,她脸上却多了一张面具,总之是不肯露脸。此刻四周也没别人,女帝仍以面具遮面。   而就算如此,女帝一举一动在妖族也有莫大的影响力,令人不觉为之生畏。   就好似这一次,女帝一剑斩破了玄天城,改变了战局。   现在大家还把反抗大魔王明无色的希望放在女帝身上。   此刻帐外立足的妖修正是宁无缺。   宁无缺是各很奇妙的人,他平时很安静,并没有特意刷存在感。可是当到了关键时候,宁无缺总是适时出现,并且降温得恰到好处。他就像是一味温补得良药,不凉不燥,恰到好处。   别域修士自然和宁无缺有一些交际,可宁无缺又跟其他几位少君不同。他和各方交往都比较浅,属于可以谈谈却立场不明得那种。   妖域的妖修们都觉得,如果传说中的小公主当真归来,宁无缺肯定是正宫。   如今妖族上下,都等女帝做决断。   这事儿咱们干不干!   就算女帝不干,总要拒绝一下。   这个时候,冥想中的女帝睁开了眼睛,召唤宁无缺进去。那么很快,沈灼这边也收到妖修一方传来的书信。   女帝想要大家聚在一起谈谈。   这件事情不小,沈灼跟明无色就将苍龙界的修士们都召唤过来,大家一起谈一谈。   毕竟如果搞个修士大会,说不定会成为对苍龙界个人霸道行径的公审。   那么大家很有可能会吵架,吵着吵着说不定还会打起来。   沈灼身为魔后,以上司的身份问自己下属们的意见。   李静月第一个表态:“我愿为维护苍龙界尊严而死,绝无畏惧!”   罗烟:“我魔修尊严,岂容他人冒犯。”   轮到风流云,风流云觉得自己速度慢了,心里还有些憋屈,却也不至于没有说辞:“魔后手指所指方向,便是我等浴血奋战的战场。”   风流云话虽迟了些,不过觉得反正就是说这些,安慰自己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魔后召大家来,是给大家一个心理准备,告诉之后可能会撕起来,让大家有心理准备。   苍龙界修士三个分支代表一发话,其他属下纷纷跟上,就此附和。   不过伟大的苍龙界军师还没发话,明无色等他们开口说话,才沉吟:“我们苍龙界的修士都是以和为贵,这其中有些误会,我们可以好好解释。”   以和为贵?众苍龙界修士都唇角微微抽搐。   谁把萧雪元一拳打得全身粉碎性骨折?   若不是明无色是太荒之境修为,上清界能那么大度吗?   沈灼继续开滤镜,我家军师也不想的。   军师好无辜,请大家不要随便黑他。   当然沈灼自己确实也觉得开这个会没什么实际的作用。   沈灼:主要提醒大家一下,可能要开掐了。   女帝将谈话的地点定于玄天城中。   到了次日,沈灼驾驭蕊心剑向着玄天城飞去。沿途风声轻轻吹过了沈灼的耳垂,也使得沈灼心里泛起了缕缕的异样。   她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想着这其中会有一个无启,心里也不知晓是什么滋味。   萧雪元也暗暗留意着沈灼。他看着沈灼居于上首,沉着冷静的样子。这使得沈灼平添一抹端方和艳丽,令萧雪元微微有些恍惚。   他的手指不可遏制的握向了剑柄。   若当真要斩断俗缘,那么萧雪元宁可自己亲手斩之。   一想到自己亲手斩杀沈灼,他内心骤然生出了一抹兴奋。   原本对沈灼淡了的杀意,此刻又蠢蠢欲动的在萧雪元胸口泛起。   正在这时,一道讥讽的嗓音却是响起:“恭喜魔后,你曾经不过是上清界的弃徒,如今却如此风光,实在了不起。”   沈灼从前混得并不好,这是众人所知晓的。   此刻有人却将话明白说出来,没打算留一点面子。 第66章 私底下很骚的应该只有明无色……   那些话虽然刻薄, 却让在场的上清界弟子不由得解气。如今沈灼虽然风光得让人羡慕,可曾经的她也不过是个上清界的弃徒。明无色虽然给沈灼添了无数的光环, 可仍然掩不住沈灼骨子里的卑微。   一个低贱之物罢了,明无色捧得那么高有什么用。   沈灼听着有些耳熟,禁不住抬抬头,可巧就见到了姜重。   姜重面色微凉,就透出了那么一抹冷锐。   他似是受了刺激,忽而这般说话。从前沈灼在上清界,姜重就是这样不客气。   那时候沈灼还是个底层修士,可不像现在这样。   沈灼倒是并没有多生气,反而觉得这怕是有事情。因为之前姜重很克制, 可是现在姜重却没有。这态度改变, 定然是姜重知晓一些什么。   姜重一不克制, 就说出了心里话。   不过这个, 沈灼是有准备的。   有些人出身寒微,风光之后, 曾经的卑微便成为不可触碰的逆鳞。可沈灼显然不是这样子的人,过去也是属于自己一部分, 自己又坦然无愧,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所以她也没有如人所料, 透出什么气急败坏。   沈灼反而一派坦然,还开始卖人设:“所以人生际遇,当真奇怪。从前我误投上清界,被视为无用之人, 整整七载努力,却什么都没有。反倒来到了苍龙界,不过区区一载, 已经是半圣之境,可以与姜仙君一搏。这说明什么?”   风流云跟姜重有些私交,所以风鸢为划清界限,跳出来得特别快:“这正说明上清界耽搁了魔后的大好年华,浪费了魔后整整七年。要魔后早来苍龙界,就有七个姜仙君那么厉害了。”   这话说得忒不要脸了,可风鸢说得就是那么坦然。   颜幽更紧随其后:“唉,可怜魔后当初有眼无珠,误投上清界。一块美玉,居然被人糟蹋。幸好明灯为引,使得魔后终于回归苍龙界。”   苍龙界众修士们也纷纷附和,极尽谄媚之能事,同时辱骂上清界有眼无珠。   而沈灼的话,偏生有那么点儿道理。   那些上清界高层弟子可能还不觉得,中底层弟子却有一些想法。   说明无色给沈灼灌溉了资源,这些上清界大修们哪个不是资源堆出来的,也就那样儿。更何况沈灼只有一年,进步快速。   要说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认为自己是潜力股的人。   这些潜力股是真有潜力还是假有潜力且先不论,关键是他们人是这么想的。   那大家就觉得上清界把自己给耽搁了。   关键是,上清界对修士确实也不公平。   从前大家闷头苦修,加上上清界天天洗脑,仿佛是那么回事儿,大家也没多想。   这叫群体价值观扭曲。   现在跳出这个圈子,沈灼这个例子太明显了,实在令人心生震撼。   沈灼趁机灌鸡汤:“至于我苍龙界,自然是竞争激烈,处处修罗。可有一点却是极好,我界修士以实力上位,并不讲究出生。而这,也不仅仅是对魔修。”   所以流水不腐,苍龙界血腥残忍,可是却是自有其生机勃勃的残忍魅力。   而上清界就像是一潭死水,里面淹没着浓浓的腥臭味道。   沈灼这话说得像是招生广告,在场修士也有许多人心中微微一动。   她身为卑微又如何,这非但不是什么痛处,反而是一个卖点。   这个卖点就像是一个香饵,在上清界修士们鼻端飞,搅动得他们心神不宁。   此时此刻,一双眸子却是轻轻的落在了沈灼身上。   宁无缺目光微微一动,忍不住想起了纪雪君。   其实他跟纪雪君也是有些私交的,这私交可能比别人想的要深。   有些纪雪君本不大可能知晓的事情,都是宁无缺告诉给纪雪君的。   宁无缺这样做,自然有他的打算。   纪雪君曾向宁无缺抱怨过:“无论我是怎样用心,终究,抵不过那位妖族公主生来命好。”   那时纪雪君眼底流淌一抹十分深刻的渴望。   纪雪君一向心机颇深,因为最近生活不如意,连番被毒打,故而方才在宁无缺面前口吐怨言。   有那么一瞬,纪雪君眼底流淌一抹极强烈的渴求,转瞬即逝。   宁无缺却捕捉到眼里,瞧得清清楚楚。   那些记忆涌上了宁无缺的脑海,却与眼前的沈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当然沈灼可以遇到明无色,这自然是她人生的幸运之处,可她不以出身自苦,反倒如此坦然,也算难得。   听闻她曾在上清界受到排挤和羞辱,却犹能如此明媚,这也不仅仅是靠幸运二字可以解释的。   因为某些原因,宁无缺忍不住多关注沈灼一些。   沈灼批量派发了鸡汤之后,便将目光落在了姜重身上。   实则姜重也并不算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只不过以前他每次讥讽完沈灼后,便会引来众人赞同的目光,仿佛姜重说的是什么金玉良言。   可是如今,却并不是这个样子,搞得姜重有些尴尬。   那么此刻姜重也清晰认识到,沈灼已经与当初截然不同。   沈灼一双眸子灼灼生辉。她心知自己站得越高,那便越发引人注目。越是如此,这些闲言碎语也必不可少。若自己姿态稍有怯弱狼狈,只会让这些人得寸进尺。   沈灼并不是个喜欢曝人隐私的人,不过今日姜重居然这么言语,她自然也是不客气了。   “而姜仙君呢,不知你又如何?你生母凝水仙子乃是下界俗修,你却引以为耻,百般嫌弃,故而惹她自尽,使得你道心受损——”   沈灼一张口,就是大料!   姜重面色顿时血红,厉声:“你胡说什么?”   他一脸激动,顿时惹得大家吃瓜情绪高涨。   沈灼伸出手指头,将头发一圈圈的卷起来,再轻轻的松开,微微一笑:“你要说,说得更仔细一些吗?”   她这个动作,初入上清界时候已经做过。   那时候姜重就很不喜欢。他一不喜欢,就要将浑身是血的沈灼当石子一样碾压粉碎。   姜重自然不觉得自己有错,谁让沈灼说话的样儿那般讨厌呢。   那时候梅花林中,除开纪雪君,眠宁也在。不过这两位上清界仙子点尘不染,不带丝毫的烟火气。   姜重也想到了当初。   一想到当初,就跟现在形成了某种对比,使得姜重面颊顿时血红!   他明知不该,眼底已经有剑意攒动。   奇耻大辱!   可沈灼想,这算什么屈辱呢?   沈灼叹了口气:“凝水仙子怎么说也是你亲娘,什么出身重要吗?回忆之中,凝水仙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而是被人欺辱的受害者。不过丈夫有了别的女人,又怎么抵得上你对她的轻贱鄙夷?唉,你可真是个孝顺儿子。”   姜重已经彻底被激怒了。   纵然沈灼被一堆苍龙界大修簇拥,纵然沈灼背后有明无色,姜重也都不打算理会——   他要拔剑,雪耻!   不过这个时候,一片手掌已经按住了姜重的肩膀,微微用力。   李悲风已经按住了姜重的肩膀,一股子山岳之力就这般涌来,压得姜重都喘不过气来。   姜重心性受损,故而境界有所缺陷。   此刻的他,在李悲风跟前只是小孩儿。   李悲风嗓音宛如春风,却带着几分严厉:“姜重,退下吧。”   他的话让姜重额头似拂过了一片冰雪,使得姜重冷静了几分。   李悲风也是无奈。   姜重可能知晓一些计划,可未免太放肆了些。   这使得姜重理智终于缓缓回归,使得他清醒不少。   一旦理智回归,便使得姜重知晓,自己并不能将沈灼怎么样。   自己非但不能将沈灼如何,只怕可能会遭受反噬,像萧雪元一样全身骨折。   这使得姜重顿时生出自己被碾压的悲愤之意,满眼都是不屈。   沈灼看着他那宁死不屈的样儿,觉得姜重特别的婊。   姜重从前高高在上时,便将别人视为蝼蚁碎石,如今自己可能不大爽快了,就一副恶势力碾压的小可怜样子。   眼见姜重退下来,眠宁方才松了口气,飞快伸出手攥住了姜重衣袖。   眠宁也是痴心女心态,担心姜重会像萧雪元一样下场。   可姜重本来心情不佳,顿时心生不耐,挥手将眠宁拂开。   故而一瞬间,眠宁竟也微微一怔。   之前她挑衅沈灼,姜重还呵斥过她不懂事,怎么到了姜重身上,姜重就如此对自己?   她忽而发现,也许,也许阿重并不尊重自己。   她这样追逐姜重,千方百计到了姜重的身边,曾经也得到了一丝快乐。可快乐是一时的,旋即而来的则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一瞬间,眠宁心里也生出了一抹异样。   不过姜重只沉溺于他自己思绪中,丝毫未曾考虑到眠宁情绪上有些不对。   沈灼顿时对李悲风开嘲讽:“李仙主处事一向这般的公正,这时候出来主持公道。”   李悲风方才一句话也不说,现在却跳出来,可见为人很虚伪。   李悲风自然也可听出沈灼言语里的嘲意,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充耳不闻。   他心思一向很深,沈灼也挑不动他的脸皮。   沈灼说这些话,本来也是故意为之,只盼能跟上清界掐起来,将一池水搅浑。   可是李悲风却不会如她的意,毕竟今日要跟明无色掐的也不是上清界。   沈灼忽而又轻轻叹了口气:“当初多亏仙主恩赐清髓丹,放我离开上清界。不知仙主对其他弟子,可有这份宽容。”   李悲风继续微笑不语,装聋作哑。   本来几大宗域是鼎足而立之势,不过如今上清界没有太荒之境修士,风头已失。   之前明无色和女帝都不出来蹦跶,这差距还没那么明显,不过现在却不一样了。   李悲风没回答,可答案也很明显。   上清界想要离职没那么容易。沈灼服用了清髓丹,也只是因为那时候沈灼是残损之躯,没必要再留。那时候不留这个废物,李悲风反而博了个大度的名声。   可如今要脱籍上清界,可就没那么容易。   本来大家也未必有那个心思要跑。可众所周知,想不想走,和有没有走的资格是两回事。   沈灼尽力在这里拉舆论,李悲风却巍然不动。   不过就算这样,别人也觉得沈灼很过分了。毕竟一个曾经的弃徒,如今却对李悲风咄咄逼人。   沈灼心尖儿反而掠过了一丝属于自己想法。   站的高度不一样,她对李悲风的看法也发生变化。虽然李悲风从未亲手施展对上清界底层修士碾压,一双手干干净净,可这一切也是在李悲风的默许下进行。   一个人伴随成长,本来看法都会不同。   正在这时候,一道熟悉的感觉却也是涌来。   却是姗姗来迟的明无色。   沈灼本也问过明无色为何会迟到。   明无色那时候是这么说的:“这样,才会给人期待感,显得我与众不同。不是说了,最好总是最后才出场的,我就是要让他们等,等到我的出现。”   那时候沈灼也是阵阵无语,真是任性的军师啊!   这跟走红毯求压轴有什么区别?   死要面子!戏精!这个形象能让下属看到?   现在伴随明无色的到来,众人心里也生出异样。   明无色出场不多,或许就是这样,保持了他的神秘感。   故而他每次现身,都令人生出神秘、惊艳的感觉。   作为苍龙界的掌权者,明无色的个人形象也是运营得极不错。   甚至姜重在明无色出现时,忽而怒气全消,反而生出了一抹庆幸感。幸好,自己未曾真的和沈灼动手。那时候自己真愚蠢,都忘记了太荒之境修士的可怖。   正在这时,罗刹女帝却也缓缓而来,令在场之人静了静。   她面孔隐匿于墨绿色的面具之下,五官也瞧不清楚,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静气质。   在场的修士无不心中微凛。   自从罗刹女帝现世,她出场次数也不多,不过每次都搞大事情。   女帝整个人就像是隐匿于雾气之中,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楚。   在场其他的声音也都消失了,气氛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沈灼本来也应该严肃一些,不过她忽而想起了之前明无色关于先来后到的理论,又莫名有些微妙。什么最好的最后才来,争压轴戏。   不会的,女帝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私底下很骚的只有明无色,妖族女帝看着就很严肃。 第67章 全世界都在坑一个老实人   怎么说这也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沈灼顿时打住了自己脑内剧场。   她秀眉轻拢,反倒生出了几分担切。   眼前一片乌压压的修士, 也不知晓无启在哪里。   人群之中,无启轻轻一拉自己披风,一道墨色蜿蜒而上,爬上了无启的手腕,使得无启唇瓣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瞧瞧,自己发尖尖都兴奋起来,兴奋得想要杀人。   她已经想好怎样,挑起争端之后,再多杀几个人, 两方都搞死几个重要人物。   不过关键在于, 需要玄昭挑破明无色的身份之后。   若世间修士知晓明无色是一个不死不灭的怪物, 自然会觉得他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人也好, 魔也罢,总是会对未知强大存在生出恐惧, 滋生畏惧。   这种生物,就应该人道毁灭, 大家齐心协力干了他!   无启这么想着时候, 忽而发觉有点儿将自己也给骂了。   我不管啦, 只要干死明无色、女帝,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王。   到时候,自己再将这个世界奴隶一番,充作牛马。   无启的头发更加活跃, 伴随着细碎的滋滋声,杀意滋生之下,无启的头发长得更快了。   她甚至有些烦躁一挥手, 以手为刃,将自己头发斩断一截。   可能由于无启动静太大了些,旁边的修士也不免留意到她。   一旁修士:这女人在干嘛?   这位路人甲惊奇脸,还不知晓自己撞了“大运”,遇到这个世界大BOSS。   这时候无启还对他笑了笑。   现在无启占的这个壳子姿色平平,一笑起来却十分动人。   那修士心口一凉,心口已经窜入一条黑蛇,已经是个死人。   无启:叫你多事!   这么一戳就死,在场其他修士也没有发觉他们当中多了一个死人。   这个时候,李悲风已经跳出来,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悲天悯人之人。   “明军师,你年纪轻轻,就能突破太荒之境,果真是苍龙界不世奇才。这苍龙界修士,果真是人才辈出。这本来是苍龙界的一桩幸事。可是——”   可是之后就是转折了:“可是玄天城之事,乃是事关世间修士根源,我等自然也是绝不能含糊。明军师何必断绝世间修士机缘呢?”   李悲风一张口,就道出了关键之处。   明无色这事儿搞得太不厚道了,居然这么独吃独占。   现在李悲风背对着女帝,向着明无色说话,   那么无启就觉得这是自己想的剧本。   玄昭性情做作,自然也需要李悲风暖一下场,把大家的个人情绪调动一下。   明无色漫不经心说道:“有吗,这般指责,我可不认。”   说到了这儿,明无色手掌掏出了界核,那界核平平的在明无色手指上旋转。   此物现身,使得在场修士眼珠子也红了红,对明无色十分仇恨。   明无色的为人,简直令人觉得无耻!   明无色还侧头看看沈灼:“回禀魔后,属下绝没有胡作非为,我一向遵从魔后之意,待人以诚。”   沈灼一脸严肃,大义凛然:“我对军师为人,也是很信任的。”   在场修士就觉得,这对狗男女简直将他们当傻子!   明无色漫不经心:“可能,我们苍龙界的矿场风水好?”   大家可以考虑一下这个说辞。   可能因为明无色说辞太无耻,此刻妖族女帝也冷笑一声。   那一声轻笑声音也不怎么大,却好似回荡在众人的耳边,使得众人顿时打了个寒颤。   与此同时,女帝抽出了自己的剑。   一时众修士心生惊恐,难道就要这样子打起来!   也不是他们对明无色有什么感情,而是大家来不起跑,不免会殃及池鱼。   许多人脸色微微一白,脸孔几乎都要裂开!   修士界热知识:现场吃瓜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就连无启也微微一怔。   什,什么,女帝就这么容易动怒?   不过好在女帝手中之剑并不是指着明无色,而是以剑指天,指向那湛蓝的天空。   “断”这把剑在日光和月光下形态不同。   月下的“断”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如水月华。那么现在,这把剑就像是会发光的太阳,散发出炽热的光芒。   这样子的女帝,也不似夜间那般神秘幽润,反而透出了无边霸气。   之前女帝一剑破了玄天城,这件事情世人皆知,看到的却只有沈灼与明无色。   至于世人看到的是结果,而不是女帝运功的过程。   那么现在,女帝就能将过程给你们看一下。   现在那缕缕剑气就如此编织,形成了无与伦比的天网。   一个庞大的具有力量的古拙剑阵就已经出现在众修士跟前。   伴随古老力量凝聚,使得在场修士都感受到了这般可怕的压迫力。   若有修士御剑而行,沾染一点,大约就会被这股古老力量加以笼罩,被强大的剑意搅个粉碎。   这就像是在天空之中编制了一个巨大的笼子,将在场修士都送入了笼子里面。   这使得笼中修士都生出不安之感,却也不敢生出什么异议。如此实力之下,谁还敢随便逼逼?   那么大家自然期望女帝针对的对象是明无色,这等威势是用来给明无色示威的。   人骨子里本就有积极乐观的一面。内心深处都想逃避如此力量。   可是无启心里面却顿时咯噔了一声,隐隐有些不安。   似她这般狡诈邪物,被追杀多年,本来就警惕得不可思议。无启有着常人难及的嗅觉,舌头能品出声音的味道。故而出于谨慎,她会避开明无色这个危险恶龙老远。   若非在场有这么多修士,无启也不会来到此地。   现在伴随女帝封闭天空,无启觉得很不安全。   虽然女帝看着是要掐明无色,可是无启就觉得不对劲儿。   她本来吃瓜看热闹的心渐渐淡了去,反而根根寒毛倒树,感觉自己不是很安全。   无启本来驾驭法器飞在半空中,如今悄悄的落在了地面上。   她可以将元神化为一条黑蛇,离开这具人壳,窜入地面之中,另寻寄身。   只不过无启足触地面时候,蓦然足心一热。   她下意识的缩回脚,以免自己被察觉。   可无启已经瞪大了眼睛,眼中不觉透出了浓浓震惊之色。   这个时候明无色也轻轻呵了一声,足尖点地。   同样一道古朴庞大的法阵在地面上展开,同样蕴含无上威势,仿佛对应一般,与女帝形成的剑网形成对立之势。   那么别人就会觉得这是明无色回应女帝的装逼。   可无启不这么看,她觉得这其中有很大的阴谋。   无启神经病也开始犯了,看什么都觉得不正常。   无启:这是针对我的大阴谋!   单纯如她,开始瑟瑟发抖。   明无色也触及到沈灼惊讶的目光,不觉安抚性微笑。   怎么说他也答应过阿灼,这一世要好好活着。为了这个动人的理由,故而明无色当然要将那些可能威胁自己的存在都剔除。   无启黑蛇无孔不入,又善于嗅到人说话的味道,故而明无色也不好跟沈灼明言。若非无启有此力量,   怎么说监听也是无所不在。   不过这时候明无色智慧一亮,顿时心生一计,有了注意。   一股能量注入了幻珠之中,再送到了沈灼跟前。无启可以捕捉声音,却捕捉不了思维。   沈灼手指一沾,一缕记忆顿时传送过来,简直跟传小视频一样方便。   现在自己是跟明无色脑电波交流?   这是一段明无色跟女帝交流的记忆,原来两个大佬私底下早就谈过。   谈话中两人关系也很紧张,女帝更是浑身警惕:“若玄天城之事,当真与你无关,苍龙,你又何必迟迟不出手,不肯解除玄天之祸?”   女帝能做到的,显然明无色也可以做到,但是明无色没有这么做。   不过明无色也有自己的解释,他觉得自己是暂时没那么做。   “若女帝愿意配合,这真正祸事凶手,我定奉于人前。”   女帝一副不会吧,真的会吗样子?她还指出这件事情值得疑窦之处:“以你性情,居然会开口求合作?”   明无色还挺委屈。   主要是他有老婆了了。   答应阿灼好好活着,合作也是要考虑事情。   再者一个人活那么久,就算是转世,脸皮也是厚一些。   接下来两人商议一番,约好同时装逼,封住天地。   沈灼看完明无色传送过来的小视频,心中也大概有数了,可是内心犹自不安。   妖族女帝只是答应和明无色合作,可是并不是当真相信明无色。   若没有什么别的凶手,女帝大概也还是要殴打明无色的。   在场修士无数,除非明无色一个来一拳,不然哪里能够寻到无启?   沈灼还开了个脑洞,事已至此,只能强制让全场修士配合检查?   虽然修士们都很有个人尊严,不过若明无色和女帝联手,大约也能有震慑效果。   不过明无色却不是这么想的。   不错,在场一派黑压压的修士,明无色确实不知晓无启是谁。   他还有大杀器!   无启多疑,如今已经惶恐不安了。当然现在无启仍然是潜伏,还沉得住气。但是明无色很快会让她沉不住气——   所谓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想到自己的徒儿玄昭,明无色就一派慈祥。   团队中若有了一个猪队友,最好的办法,就是送这个大杀器资敌。   现在玄昭可是站在了无启这一边。   若换做旁人,看到眼前架势,可能有所畏惧。可是玄昭不一样,他一向是个勇敢的人。   众目睽睽之下,玄昭也便走出来。   他显然决意指证明无色。   “诸位,我乃苍龙界第一殿殿主,有一个秘密,愿意昭告世人!”   玄昭觉得这是个很好机会。   他这么跳出来时,苍龙界修士们都没有流露出愤怒之色,反倒微微好奇。   只因为玄昭叛逃之事,这事儿吧根本没有。   苍龙界上下都没有接到这个通知,还把玄昭当作自己人。加上明无色淡定的笑容,故而他们还以为玄昭是明无色派遣的。   尤其明无色微微含笑,淡定容色间流淌几分鼓励,则更让修士们肯定。   啊这,原来军师已经安排好人选骂战带舆论了啊。   明无色面上的笑容十分和蔼,搞得玄昭都微微一怔,生出一些别扭。   师尊这么笑是什么意思,是觉得自己像蝼蚁一般渺小,故而很可笑吗?   无启却心里打了个突,发现苍龙界修士们态度很不对,仿佛并没有把玄昭当成敌人。   这个态度很不对劲儿!   玄昭却满怀牺牲自己开始悲壮爆料:“这世间有一人,不死不灭,多次转世,潜伏于世人之间,欲图吞噬世间修士。”   无启听得心惊肉跳,疑神疑鬼,开始快速代入自己。   明无色想,阿昭就是有这个毛病,不喜欢说人话。到了现在,也是如此。   他总喜欢絮絮叨叨,以第三人称逼逼大堆,最后才总结,这个人就是XXX。   “远古时期修士数目稀少,且大都是身躯庞大的神兽。那时候人类大抵是凡人,众神兽分享世间灵源。到后来,自然也不是这样了。”   “渐渐的,这个世间修士越来越多,不同生灵研究不同的修行法门,也会汲取世间灵气。这些修士数目越来越多,环境也越来越差,也不再适合神兽们生存。”   “这个世界灵源是可再生资源,可就那么一点儿。修士数目越多,能分的灵气就越稀薄。于是一代又一代,修士们修为境界也越来越低。可这也没办法,资源就只有那么多。”   “若要这个世界再次适合神兽居住,除非将世间修士纷纷诛杀,恢复环境。”   沈灼心想这不是明无色科普的吗?玄昭死记硬背倒是背得挺好的。   只不过之前明无色说不是他,玄昭不相信。   这些事情都是无启干的时候,现在玄昭当众说出来。   “有远古转世之灵,便想借玄天城将修士尽数屠杀,他已经疯狂如斯!他所图也不是区区界核,而是世间修士湮灭!”   玄昭酝酿了一大堆,眼看着终于要说道一点关键之处,那就是这等疯狂之人名字。   然而他眼前却浮起了一团黑发!   事已至此,无启已经肯定玄昭出卖自己了!   她还肯定妖族女帝也是站在明无色那一边。   全世界都是对她的恶意,要坑她这个老实人! 第68章 我只想过朴素的生活   一旦认定自己是被全世界坑的老实人, 无启甚至还有点儿委屈。   该死,她居然被玄昭欺骗, 以为玄昭真如他表面展示的那么愚蠢。   无启甚至还脑补了一个大计划。   一个针对自己的长期的、恶毒的大阴谋。这个阴谋可以追溯许多年前,明无色就安排玄昭装傻当卧底,谋夺自己信任!甚至这个计划涉及魔龙几代转世,年深日久!   她真是太单纯了!   无启不免不寒而栗。   她还脑补了一堆卧底大戏,玄昭终于找好机会,准备卖了自己。   呵,以明无色的心机,今日必定是准备周全。甚至自己身上,必定让玄昭做了手脚, 使得自己无所遁形!   被欺骗后的无启简直气得要裂开, 感觉自己心灵受到深深的伤害。   像她这样的生物, 早就没有多少人类的感情。这世间修士, 在无启眼里都是跟自己争夺资源的垃圾。   对着一堆垃圾,无启也只有嫌弃的份儿, 倒是很少生出愤怒。   不过现在,无启就很愤怒。   玄昭对无启而言只是棋子, 可是现在她就跟玄昭计较上了。   垃圾男人, 欺骗自己感情。他怎么可以这样?虽然自己是利用他, 可他也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   无启一向对自己双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旁人眼里,眼前一幕却是极可怖。   毕竟无启跟玄昭之间,还有许多别的修士。   现在无启长长的头发飞到了玄昭跟前, 那么两者中间的障碍物都被纷纷绞除。   这些“障碍物”可都是活生生的修士,现在都被无启随便搅得七零八落的,零件扔得到处都是。   所谓手是手, 脚是脚,脑袋是脑袋,脑袋上的眼珠子还瞪着呢!   在场修士也都还算见过大场面的,此刻视觉嗅觉都受到严重的冲击,油然而生一缕呕意。   那长长的,长长的头发沾染了鲜血,头发却似活物一样,一边飞舞一边吸收,保证发丝清爽不油腻。   转瞬间,这把长发已经舞到了玄昭跟前。   玄昭在无启跟前是小蝼蚁,可以轻轻拍死的那种。   不过明无色确实是个绝世好师尊,他大义凛然,出手一阻。   他手中红泪刃又泛起了蔷薇色的光芒,显得优雅而血腥。而无启的长头发就像是什么可怜的小动物,怕烫似的飞快缩回,开始瑟瑟发抖。   本来无启的长发可以开始无差别攻击。只不过眼前敌人十分强大,故而无启谨慎缩回了自己的头发,一脸警惕。   在场修士终于窥见眼前这绝世凶物的真实模样。   无启占了个人壳,外貌是一名清秀少女,看着竟有几分人畜无害。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无启居然会是这样子的人。   此刻她雪白清秀的脸颊上沾染了几点血珠子,则更显得可怖。   明无色手执蔷薇色的红泪,啧啧:“哦,那么你是承认了,无启?”   本来无启还强忍愤怒,可是明无色一提,她又怒意嗖嗖嗖攀升!   无启嗓音有几分尖锐:“卑鄙,你居然利用玄昭这个叛徒算计我!”   玄昭本来浑身发僵,如今好似坠入了噩梦之中,打了个寒颤,一副三观尽碎的样儿。   明无色继续挑拨离间:“他对你,也是有些感情的,你怎么这么心狠。”   这么一说,无启顿时将玄昭这种反应视为假惺惺的动情。   她也不怀疑了,MD,老娘就栽在这个绿茶男人手中。瞧瞧,就是这副纠结痛楚的可怜样儿,蒙蔽了自己智慧的双眼。唉,自己感情受到了欺骗,自己还能信任谁呢?   更不必提此刻无启感觉自己被两股强大的气劲锁住。   女帝和明无色已经盯上她了,将她就此困住,显然要将她就此搞死。   “我这样怎么了?你们二人还不是将世间之人视为蝼蚁。只不过,不愿意跟我分一杯羹。是你们虚伪,耽于凡俗享乐,喜欢这些蝼蚁吹捧。不像我,我只想过一些朴素简单的生活。”   我不需要下属对我吹吹捧捧的。   无启一番控诉,表示道理站在自己这一边。   她还是个朴素的女魔头。   沈灼实在忍不住了:“你骗谁啊,你这一身衣衫,可是风华楼楼主华云裳的。你杀人夺衣,还不是看别人衣衫漂亮?你还好意思说自己生活朴素。”   本来无启一身黑披风,那也不明显。可是现在无启披风扬开,一身华美的衣衫顿时就露出来了。若非如此,只怕沈灼早就看出端倪。   明无色称赞自己爱妻:“魔后说得好,我都没有留意到。”   说到底他不是女人,不会打量别的穿戴。而且明无色是个自恋之辈,眼里通常只有自己。   无启不觉冷笑不已,我跟你们不一样。再说沈灼也不过仗着有明无色撑腰,故而方才敢在自己跟前逼逼。明无色人讨厌,取的妻子也讨厌,跟他一样狡诈无耻!   呸,不要脸,好大的胆子!   如此谈话间,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一旁的玄昭了。   眼前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使得玄昭坠入其中,仿佛都醒不过来。   他只觉得牙齿发酸,心中轻轻发颤。   无启以为自己出卖了她,可玄昭自然没有。   他本来待无启一心一意,是出语指证明无色,他没想到无启这种反应。   无启有点误会,她不但误会,而且还代入了,还代入得很上头。   明无色内心小摊手,正经人谁会代入呢?   就好像女人开骂被人骚扰,正经男人都不会真情实感的。如果疑神疑鬼跳起来,这男人一定有点儿什么不对劲儿,肯定有猥琐一面。   还是那句话,正经人都不会代入这个的。   眼看无启一副认了的意思,玄昭全身颤抖不止,三观被踩得稀烂。   他眼睁睁的看着无启换了一副面孔,随意杀人,完全没有之前那种纯洁、大义凛然的模样。   玄昭嗓子眼儿好似堵住了什么似的,喉咙被撑得微微发酸。   他忽而发现一个事情。   若自己师尊是不死不灭,多次转生的魔龙,那么无启则是从远古而来的凶残杀戮生物!   甚至这次玄天城——   念及于此,玄昭忽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肺腑间尽数都是酸意。   甚至这次玄天城,只怕也是无启所为,却被明无色、女帝二人所阻。   只怕当年自己与无启相识,并且信任于她,都是无启的一番安排。   他浑身力气消失得干干净净,一瞬间,脸颊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如此种种涌入了玄昭脑海之中,使得玄昭心中微颤,甚至不由得滋生一抹寒意。   当然他不知道,其实此刻无启心情跟他差不多。   两人都认为彼此处心积虑,深不可测,三观尽碎。   不过出于大局观,无启暂且压下了自己怒火。   片刻之间,无启周围修士都机智躲闪,纷纷避开,空出老大一圈。   大家内心都很惊恐,只盼离无启远些,生恐遭遇了池鱼之殃。   也因如此,无启身边唯一一个“陪伴者”就显得有些突兀。   无启:哦,之前干掉的路人甲尸体而已。   然后咚的一下,那具尸体也坠落在地,被黑蛇啃□□光。   众修士的脸色也是十分精彩!   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本就很凶残,大家阈值也比较高。然而此刻,在场修士都被震撼一把。   明无色一手执剑,一手握住了界核。可能他觉得自己这个姿势有些累,故而手中界核没入地下。   一瞬间地面华光大盛,仿佛接受了高级能源,故而张扬起来。   无启足下地面蠢蠢欲动,若干晶树疯狂生长,就如同之前一样。   与此同时,天上地下的法阵开始纷纷收缩,锁定了目标之后,就开始向目标发动攻击。   其余修士则纷纷退后,脱离这个可怕的战斗圈。   大家眼里,玄昭是苍龙界的自己人。   故而玄昭声称眼前无启是不死不灭准备吞噬世间修士的魔后黑手,他们内心也是有所疑虑的。   不过事实真相他们看不清楚,无启实力却是瞧得清清楚楚。   无启不但承认了这桩事情,还不把杀人当一回事。   那么如今,这般高阶修士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掺和的了。   大家要认清自己蝼蚁的身份,躲远些避祸。   萧雪元也是往后退的其中一员。   他本来是个自负的修士,可是如今却感受到了浓浓挫败之感。自己实力不足,只是能卑微的蝼蚁。这个世界上的风云变幻,似乎再与他无关了。   可与此同时,一个念头蓦然就涌上了萧雪元的脑海,让他觉得可怕。   那就是上清界仙主李悲风,又在这个世间掺和了几分?   别人不知晓,萧雪元却清晰的知晓这一点。他知道李悲风见过无启,那个女修面容普通,萧雪元也只是远远看过一眼。那时候,萧雪元也没将这件事情如何的放在心上。   李悲风是有备而来,甚至和无启配合打组合拳的。若非如此,萧雪元也不能窥见一点儿明无色要完的真相。   只是没想到明无色狡诈如斯,甚至跟妖族女帝勾结。   那么师尊知晓无启是这种可怕生物吗?   上清界总是很压抑,可无论怎么样,李悲风一双手却是干干净净。就算是萧雪元,也很难想象李悲风会搞出这样子的事情。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念头浮起在萧雪元心头。   万一世人知晓上清界勾结无启呢?   一时间,萧雪元背脊出了一层汗水。 第69章 军师大人的凶残真面目   无论如何, 好似萧雪元这样子的人,是有着一种狭隘的清贵的。   譬如他有意诛杀沈灼, 却并未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何错处。   他总有理直气壮的理由——   也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三观本没那么正。   可是纵然如此,此刻萧雪元的心中也生出一抹惊惧。   那是一种可怕的,难以言喻的滋味。   这个世界的道德再轻松,终究也不能勾结似无启这般的灭世邪物。   李悲风却面沉若水,并未因此生出什么惊惧之意。   萧雪元想,师尊的表情也是恰到好处,惊讶中透出了几分沉静。   可有些东西,终究在萧雪元心中开裂。   上清界长年冰雪,总是显得高洁。可如今, 这冰雪似的高洁却仿佛被人挑开了这小小一角, 流淌出黑暗的汁水。   萧雪元还发觉沈灼目光扫来, 顿时赶紧收敛了自己的心情。   这沈灼心里, 此刻也不免泛嘀咕。   从前离开上清界时,沈灼还没觉得有多不对劲儿。现在她却有点儿想法, 毕竟上清界内卷严重,李悲风怎么说也是内卷之王, 上届上清界内卷争斗冠军。   一个人心态发生了变化, 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了。   比如现在的沈灼, 想法就变了许多。   这些念头电光火石间涌过了沈灼心头,使得沈灼来不及深思。   此刻伴随晶树的生长,无启的发丝开始疯狂开劈,和那些晶树做斗争。   与此同时, 无启足下的光芒越浓。   包围圈进一步缩小,开始将这邪物困住。   明无色处心积虑,显然就是准备搞死无启, 也免得这杀戮凶物再来打搅自己和沈灼。   便算是苍龙界修士,也是纷纷退去。   说到底,眼前这一切已经是属于几个太荒大修的战场。   那种惊天动地的力量,已经是凡人不能沾染的。   沈灼内心念头盘算着,往后退的动作可不含糊。   她还充满警惕,生恐无启抓了自己当人质。沈灼腰间蕊心剑光华吐露,红莲剑意蠢蠢欲动。   那么大家都退,痴痴站在原地的玄昭就显得突兀了。   沈灼掠过他身边时,本来还准备伸出手将玄昭带一把。   然而玄昭蓦然惨然一笑,面颊上染上了一层灰白的死气,他面颊透出了几分古怪,蓦然抽剑自刎。   这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一蓬鲜血从玄昭颈项中喷涌而出,撒得点点烟烟,就像是三月的桃花,煞是明润灿烂。   举剑、自刎,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绝无犹豫。   沈灼心里也沉了沉。   玄昭一向比较丧,总那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如今他踏上此路,倒也并不让人觉得稀奇。他那罪纹下得面孔清俊秀雅,整个人却如一件精致的瓷器,美好而易碎。   不知怎的,沈灼觉得明无色不打算让玄昭死的。   军师嘴里那么说罢了,心里未必那么想。   沈灼自己心里也微微一空,想到了自己曾经绝望的那一刻。她伸出手指头,仿佛要伸出手去,却已经来不及。   沈灼手僵直在半空,又将手缩回去。   她腰间的幻珠却微微一热,只见上面沾染了一滴鲜血,是玄昭死前留下的那么一点。   沈灼微微一顿,终究没有拂去这滴血珠子。   生命离体,玄昭的身躯摇摇晃晃两下,终究咚的栽倒在地。   此刻伴随明无色、女帝的缓步推进,已经顺利完成了对无启的包围圈。   三者力量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气场空间,使得他们身躯周围有一道淡墨色的气罩。   旁人若是触及,则必定会被搅得粉身碎骨。   其他修士已经飞得老远,遥遥窥测。   他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似也变得轻微。   有人回过神来,立马御剑飞走,好保住性命。这些都是比较谨慎的修士。这些修士心生恐惧,觉得这个热闹不好吃,故而纷纷开溜。   不过绝大多数修士还是留下来,继续当自己的围观群众。   苍龙界、妖域的头头还在干架,这两域修士自然不会走。   上清界仙主李悲风也没有撤退意思,那么上清界修士也留着。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大家看着留下的人多,自己也没那么想走了。   更何况身为修士,那就应该有一种勇气的,就是挑战人体生来极限的勇气。如果没有见过大海,又怎能理解广阔这个词的真正意义?像这种上古神力交战,于他们而言,却是难得一见的高层次实战。   若能亲眼窥视,对自己心性也是极有好处!   故而在场修士留下者也是不少。   在他们面前,流窜着一股洪流!而他们在洪流跟前,就像蚂蚁一般渺小,是那样子的微不足道。   此刻的沈灼却生出了一抹异样。自己的幻珠沾染了鲜血之后,就好似带来一股力量,急切着欲图将自己拉入。   此刻无启也终于化出了自己兵器。   她双臂各有一条黑蛇蜿蜒而爬上,黑蛇爬到了无启手掌心时候,不免身躯微凝,化作黑色的剑。   黑蛇算是无启创造的生物,也许不算真正的生命。因为这些黑蛇生与死,甚至存在形态,都由无启控制。   现在无启手里黑色的剑,就是她力量的化身。   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修士,也不存在什么神兵加持了。就像明无色,他挑选兵器,更多是对兵器外貌上的偏好,又或者是使出来的艺术效果。换而言之,他们已经摆脱了兵器的束缚,力量只源于他们个体本身。   这对于在场修士而言,都是一种震撼。   修士本来就是一个具有想象力的职业。   对于凡俗之人而言,修士可以飞天遁地,可以寿岁绵长而容颜不老。   也许,反倒是人类想象催生了这一切发生。   人想飞到天上去!沈灼在的世界发明了飞机,而这个仙侠世界的人却解锁了超能力。无论是哪种方式,他们都又可能做到。   那么现在的场景,对于这些修士而言就是一种想象不到的禁忌之域。   生物形态不断变化,足下晶树蔓延,介于动物、植物之间,又尽数化为杀人之物。   几载之前,妖域女帝,苍龙界明无色先后觉醒了太荒之境。而这太荒之境究竟是什么样子,一开始大家心里面也是没数。因为这几位太荒之境修士没有展示一下,故而众人心里面也很难有什么概念。   就连萧雪元被打得全身粉碎性骨折,也不足以让太荒之境修士发挥他们的变态。   此刻画面在众修士跟前显得不可思议起来,他们眼睁睁的瞧着,眼前一切若远古神话再临,令人十分震撼。   无启双手各执黑剑,抵挡住明无色、女帝联手一击。   被击中一瞬间,无启头发顿时发出了嘶嘶的怒吼之声,显得格外的凄厉。   一缕缕的裂痕开始在无启面颊之上浮起。在强大的力量冲击之下,无启这具临时找来的人壳也开始生出一道道的裂痕,开始就此裂化。   这使得无启嗓子里透出了一声尖锐呼啸。   她这具人壳本来姿色平平,在无启演技加持之下,也是个出色的美人儿。不过现在,一缕缕血水顺着她裂开伤口淌落,使得她看上去好似一个血人儿。   这样子的无启,观之甚是可怖,已经不大像人。   无启这具人壳本来被断了一条手臂,是自己再造肢体。如今她那一条手臂连同手中的剑,顿时化为了一条粗壮的黑蛇,飞快向着明无色掠去。   明无色却一派漠然,不动声色。   那黑蛇将要触及明无色时,却被一道光芒吞噬,不断消融。   无启手中另外一把剑,也是化为了长蛇,向着女帝扑去。   女帝面戴面具,不动声色。那条黑蛇却顿时凝固为晶体,一点点的裂开掉落,化为散碎冰晶,折射出万千光芒。   无启一条手臂被光芒吞噬,另外一条手臂被不断晶化,两者不断反噬,攻向无启的本躯!   这两股强大的力量加持,似要将无启就此碾压粉碎。   明无色唇角扬起了浅浅微笑,笑容好似春日里的花,那些光芒温柔似水,却能将无启力量存在一点点的吞噬笑容。故而那份温柔之中,又有着一些漠然可怖。   这位苍龙界的魔神有着俊美的外貌,有着逼人的魔力。   至于一旁的女帝,则是沉默而神秘。她将有生命力的动物化为晶石,就这样一点点的消灭生命存在。就像那一日,女帝将那些晶树尽数驱除一样。   光融与晶化同步进行,围观群众也看得出来哪一方占上风。   无论如何,大家内心还是渴盼明无色这一方可以赢的。   毕竟无论是明无色还是女帝,他们看着还具有一点人性,甚至看着想要追求一些秩序。   既然如此,无启这种混沌邪恶的生物,才是首要铲除对象吧。   眼前一切,也给予萧雪元极大的震撼。   在场修士之前嚷嚷处离明无色,可那也是未曾亲眼目睹太荒之境修为之前。   毕竟就算是女帝一剑解除玄天城封印,大家也没看到关键时刻。   那么现在大家既然看到了,只怕,只怕也再生不出反对之意。   如此力量,宛然若神,底下蝼蚁又怎么敢再逼逼?   萧雪元手掌紧紧握成了拳头,可能因为太用力,一缕缕鲜血渗出了掌心,从萧雪元手指缝滴落。   他忍不住望向了沈灼,却忽而微微一怔。   沈灼眼神有些恍惚,不知想些什么。而沈灼手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此刻沈灼确实坠入了某种幻境之中。   幻珠带来的幻境是不占时间的,可是沈灼此刻却是犹豫,要不要踏入其中。   这颗珠子沾染了玄昭死前的鲜血,故而拥有一缕玄昭记忆。   之前两次,沈灼都是被动卷入,如今沈灼却感受了一把卷入的过程。   沈灼尝试了一下,只要自己定了元神,就能拒绝进入幻珠空间,窥测记忆。   眼见眼前战局明无色占据上风,沈灼才决意接受幻珠呼唤,看看玄昭的短视频。   旋即她眼前一花,顿时坠入了某个时空之中。   这个时候的玄昭脸上还没有罪纹,是个十分俊秀的魔族少年,眼神温和而清朗。   在他之前,站着一个极俊美的男子,对方眼神透出了几分沉润。   玄昭也算是一个出色美少年了,可在这个魔修跟前一比,就跟清纯小美女对上风情万种大美人儿一样。   那张脸对于沈灼而言十分陌生,可神色却有些熟悉,沈灼曾在明无色犯病时候看到过。   那么沈灼对对方身份也忽而有底。   果然玄昭恭敬呼唤:“师尊!”   纵然不过是一段记忆,沈灼内心却也忽而流淌了一抹温暖之意。   唉,这个时候的明雪愁,应该是大魔王历代转生最向往和平的一个吧。   伴随魔主变幻不定的心情,玄昭这个徒儿也是应运而生。   在他引导、保护之下,玄昭确实是秉性纯良,满腔都是正义感,眼睛里揉不得一颗砂子。   大魔王说来也是可怜人,一辈子搞事业,也没有什么老婆孩子。   现在大魔王父性大发,有点儿把玄昭当作自己的儿子了。   明雪愁养崽养得极用心。   想到以后事情,沈灼忽而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起来。   明雪愁一心向往和平,可是这也未必当真是他的本性,或者不如说是全部。   这一点,苍龙殿第七殿叛变。   玄昭赶到时候,已经见到一地尸首。说到底,明雪愁是个勤劳的人,一个人将N个人干的活都干了。   平叛何须大军,像军师这样工作狂,就自己撸起袖子把活儿干了,这卫生干得相当得好。   他说得可怜,历代早死。可是天道也只在魔主搞了真的可能影响世界的大事情上才会发作,将这个超级病毒毁灭。   其他一些普通事情,比如宰上两百多个灵木一族反叛修士,也不算什么可以影响世界大事情。   某方面而言,萧雪元运气很好,他身份很微妙,搞了明无色可能会踩线。   玄昭到来时候,就看到亲师尊的干活儿成果。   小白花徒弟三观都要裂开了。   毕竟明雪愁平时看着很正常,不是个这么凶残的人。   明雪愁掏出手帕,轻轻擦去了手指头上的血水珠子,还开始教育徒儿。   “我们苍龙界,是不需要两种声音。阿昭,你以后成为军师,我本来还担心这些灵木一族修士啰啰嗦嗦。你性格过于温和,不免受他们烦扰。幸好他们以为我这个师尊可欺,正好一举剿灭。”   说这话的明雪愁,就像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做了一件爱护儿子的事情。   这一面,这一代的明无色十分机智的没有在沈灼面前暴露。   可是对于玄昭,他还不知晓掩饰。   下一个更乖!按照明雪愁经验,至多一两百年,这灵木一族又会兴旺起来。再说屠了大半精锐,不是还有小半吗?罗烟那小子看着听话,新族长的人选他都想好了。 第70章 钓鱼执法又怎么了?   可怜好师尊一心为徒儿着想, 玄昭这个徒弟却仿佛有些不领情。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明雪愁的力量,不觉瞪大了眼珠子。   明雪愁就像是一个凶残的恶龙, 终于在自己徒儿跟前撕碎假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他还跟玄昭侃侃而谈,讲一些人间真实。   不过玄昭却微微发呆,一副听不大懂的样子。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鼓起了勇气:“师,师尊,你,你多番布局,故意示弱, 你, 你刻意引诱灵木一族出手。本来他们, 也未必下定决心——”   玄昭还看出明雪愁是钓鱼执法, 这样搞事情。   明雪愁啊了一声,认真脸:“这是自然, 我也不是随便杀人的人,我这个人, 也是很讲道理的。”   他还温和的拍拍玄昭肩膀, 给玄昭讲点人生哲理。   至于钓鱼执法这件事, 明雪愁不要脸的承认了。   鱼钓就钓了,那又怎样?   这说明自己还很讲道理,搞下属还有个由头,他这么克制, 真是了不起。   明雪愁跟徒儿说些掏心窝子的实话,主要也觉得徒儿该明白一些灰暗的权谋手段了。   难道魔界军师真让个纯种傻白甜上位?自己创立的苍龙界肯定得玩完儿。   明雪愁甚至微微一笑:“至于无辜还是不无辜,那他们也可以不背叛, 好好跟我讲点儿个人品德。我现在,也不生他们的气。阿昭,我已经宽宏大量的原谅他们了。”   明无色显然是一片好心,却不想竟打击太过了些。   由或许一个人的性情会变得怎样,也不是人力可操纵。   一开始明无色就不应该待玄昭太好,让玄昭太白。因为玄昭的人生未曾受到应有的挫折,使得他性情格外的纯粹。   他接受不了这个。   魔族的历史尽数为虚假,所有的英雄故事都是一人所谱写。   当然用所有这个词可能不太严谨,至少大半是如此。   魔族的历史并不是历史,而是属于渊神写的小说。   他一手缔造了这个世界,用强横的力量进行血淋淋的杀戮,使得苍龙界向他意志的方向改变。   一旦有故事之外的枝桠,就会被明渊转世修剪,叫着下一个更乖?   这个世界,当真的真实的吗?   至少这是玄昭无法想象的。   他年轻、清澈的面颊凝结一抹阴云,眼神蕴含了痛苦,以及,以及浓浓的质疑。   这些玄昭可以当作看不见的。只要他眼珠子看不见,就会在这团强大力量保护下,走向这个世间的顶端。他正直又干净的个人形象,也可以给苍龙界镀上一层金。   于是通过各种形象包装,使得苍龙界一切变得格外的美好。   可玄昭并不愿意走上这条路,这条路就算花团锦绣,可是却是虚无不真实的。   在他最最迷茫的时候,一个女人轻柔的润入了玄昭的生命。这个女人是黑蛇所化,柔软而神秘,眼神就像是露水一般清澈。   沈灼看了她跟玄昭日常,不得不说无启真是下了功夫的。   黑蛇轻轻的在玄昭耳边密语,反叛这个词就像是什么诡异的秘密,就这样子轻轻吹到了玄昭的心里。   反叛的那一日,无启就像一片树叶,轻轻藏于三千修士之中。   明雪愁胸口已经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颜色如墨,却未曾流血,然而却是伤得极重。   这个伤口,是无启暗算所伤。毒汁是最剧烈的蛇毒制成,不但可以侵蚀人的身躯,更能伤及神魂。   可负伤的野兽是最凶猛的,眼前的明雪愁就是如此。   明雪愁也不知道三千修士之中哪一位是无启,故而显得简单粗暴起来。   一片树叶藏在了森林之中,那么不如将整片森林毁之。   蛇毒慢慢游走,使得明雪愁脸颊之上浮起了斑斑暗纹。他这个号显然要废了,显然要换另一个马甲。   毕竟魔主是不会真的死的。   死去的不过是一具外壳,龙魂就像一颗种子,却是能继续传承下去。   得到了合适的机会,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就像一棵大树一般,生机蓬勃的长大。   可沈灼看在眼里,心里却忽而有些悲伤。   代代转生,也许阿渊是个极坚强的人,所以始终没有崩溃。这样子的人生,也许,是自己难以想象的。   明雪愁面上的墨纹越来越深,下手却也越见狠辣。   直到他终于寻觅到无启藏身之处,狠辣一击之下,眼前躯体也是缓缓融化掉。   足下的尸首层层叠叠,而玄昭却还是活着的。   明雪愁轻轻走到这个恍惚的徒儿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她还没死,只是这一次身受重创,只怕也要过上一段时间采好。阿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这个身躯活不了多久,若未能将她击伤,只怕还未等我下一次转世,这世间修士都已经被无启吞噬。”   更何况这三千修士既然有心刺杀,死了又有什么要紧。   也因如此,明雪愁简直觉得玄昭眼底惊恐不可理喻。   自己跟他好好讲道理,为何玄昭却不能明白呢?   因为这样子,明雪愁还惆怅感慨了一番。   而这个时候,玄昭也跟现在一样,神色很丧了,眼睛里流淌一抹绝望。   “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说的?师尊,你杀了我吧。”   明雪愁眼神也浮起了一抹冰冷,显得很不高兴。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是这件事情就是让他困惑,让他想不通透!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事到如今,你应该想想,你的师尊是多么了不起,是一个多么伟大的英雄。他长长久久的活着,为了苍龙界解决一件又一件事情。就算现在,我身中剧毒,仍然为了别的修士诛杀无启?你是不相信,无启当真才是真正恶徒?”   无论明渊转世性格是怎样,自我吹捧却是绝不会变的。   “现在,你应该用尊敬、崇拜的目光,看着一位大英雄,对他说一些赞美的话。”   明雪愁像神经病一样张开双臂,足下却是一大片修士尸体。血水糅合在一起,像是涓涓溪流,将地面就此染红。   夕阳轻轻落在了他的身上,照着他的身躯,照耀着地上的尸首。   他极度的自负,甚至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他看玄昭的眼神,也越来越凉,甚至透出了几分冰冷的杀意。   这个徒儿曾经承载了明雪愁的信任,可是现在却只是让明雪愁不快乐而已。   那么这已经是没有了什么师徒情分,甚至,这其中还增添了几分的仇恨。   玄昭却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一语不发。   可能就算玄昭自己,也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因为明雪愁看着是这样子一个疯狂的人。   不过这个时候的玄昭自然没有死。   明雪愁怔了怔,他收回了自己的双臂,慢慢的,慢慢的伸手理顺一缕头发。   “哼,我要让你知晓,是你错了!阿昭,你就好好活下去吧。”   然后明雪愁在玄昭眉心一点,使得玄昭脸颊之上出现了罪纹。   之后这个马甲号剩余的时间里,明雪愁把玄昭打发去第一殿,顺道安排了下一任军师人选,做好工作交接。   日子就那么过去,一晃眼,若干年过去。   把自己修复好的无启不免又寻上门来,表示对玄昭有些话说。   看来无启虽然毫无人性,玄昭毕竟已经取得她的信任。眼看着明雪愁没有对玄昭下下手,故而让无启觉得玄昭很有些利用价值。   她轻轻吻住了玄昭的唇瓣,将一物送入了玄昭口中,藏在玄昭的身体里。   无启温柔的抚摸着玄昭面颊:“这个呀,是我心脏一部分,是我最最重要的东西。阿昭,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只要留下一块儿心脏,就会重新长成一个新的无启。不过每一代,只有一个无启。故而只有旧的无启死了,我的那块心脏才会复苏生长,长成一个新的我。而这个全新的我,就拥有所有的记忆和感情。”   “待我完全长好,需要一百二十年。”   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无启把自己的生机藏在了死对头徒儿的身上。   之前在玄天城,玄昭以为无启已死,自己身躯中心脏也是安安静静,便以为无启已经死绝。、   可惜现在,玄昭经历的又是另一种绝望。   这大约也是玄昭临死之前想要告诉沈灼的事情。   此刻场中战斗已经白热化。   无启的身躯已经被光芒包裹,层层叠叠的晶树扑过来,将无启身躯包裹住,再一点点的缩小。   当晶茧结成之时,周围也不觉静了静。   旋即一连串劈里啪啦的细碎声响顿时回荡在众人耳边。   晶茧一片片开裂,化为晶莹的细沙,飘飞于天空之中。   众修士微微一愕,暗暗在想,无启已经这么就死了?   此刻沈灼却蓦然睁开双眼,急促说道:“当心无启——”   “她将一块心脏留在了玄昭身上,此躯虽陨,却会借玄昭之躯再活过来。”   此刻玄昭的尸首尚是温热的,鲜血滴答,一滴滴的淌落,滴落在地面之上。   或许他还不必称之为尸体,因为他身躯还尚有一抹生机。   他嘴唇发出了咔咔沙哑声音,面孔朝下,无神的眼珠子就这样睁开又闭上。   他也许已经死了,可无启还活着。   “咔咔,真忠心。为什么自尽?因为,我想要你身躯夺走魔后胸中那颗心?”   凶物恶狠狠的,嘶哑着质问死去的玄昭。   玄昭那时自尽,并非丧得无可救药,而是发现自己身躯开始不受控制。   他忽而便明白了无启用意。   这凶物自知逃不了,决意弃了这个号,再玩儿新的。 第71章 怪物藏于上清界之中   沈灼也终于知晓片刻前发生的种种变故。彼时玄昭已经渐渐感受到自己身躯不受控制, 故而亦是咬紧了牙关,以此自裁。   她与玄昭擦身而过那一刻, 竟然是危险之极。   沈灼禁不住深深的呼吸一口气。   好好的猎物居然溜走了,无启心里自然很生气,更禁不住埋怨玄昭一番。此刻她已经恨透玄昭了,觉得玄昭处处搞自己,导致自己很不顺利。   若玄昭当真死了,他身躯失去了活力,自然对无启没什么用处了。   可是无启显然不会让他那么容易死。   寻常修士受了这么重的伤,已经不可能救下来。可谁让玄昭被种下一块无启的血肉。   在无启被击杀瞬间,玄昭体内这块血肉开始疯狂生长, 将他就此侵占。   故而这具身躯就算想要失去生机, 只怕也没那般容易。   不过若说玄昭还活着, 那也不尽然。只见玄昭最后一抹意识也已经被吞噬, 就此被邪物缓缓咽下去。   本来无启还想要再把自己养一养,他可心疼自己了。可是明无色娶的那个老婆也不是什么好鸟, 奸诈得紧。   一瞬间,地上的身躯已经是以极为怪异的姿势站起来。   这具人壳本来是属于玄昭的, 不过现在玄昭意识已经被无启吞噬, 自然彻底沦为了无启的躯壳。无启面色微凉, 眼睛里也是不觉透出了森森凉意,甚是冰冷。   这具躯壳眼眶还一滴滴的渗透出血珠子,染满了面孔,染红了衣襟。   玄昭记忆中, 他是那么一个干净俊秀的少年郎,可现在,他的身躯沦为一件可怖之物。   短短时间, 无启身躯力量自然还没有恢复。   此刻占据男躯,更非他所愿。依照无启个人喜好,他还是更喜欢女躯一些。不过生活艰难,也容不得他加以挑剔。   那么如今的无启,也是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他跟明无色积怨已深,彼此厮杀多年,此刻心中恨意更攀升到了顶点。   这具诡异站起来的身躯,以极快的速度往前掠去。   他掠向的方向是沈灼。   玄昭这具躯体,只值得过渡一下。相反沈灼躯壳,无启可是眼馋许久了。   他还是想当女人,喜欢美美美。更何况沈灼是明无色喜欢的人,这还能增加点儿对魔主感情上的伤害值。   只要,自己快上一点点。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沈灼呵斥的同时,手中已经抽出了蕊心剑。   她是一个出色的女修,甚至面对上清界也有一定底气。可此刻沈灼的实力,在这些上古怪物面前自然是不够瞧!   无启也可以笃定,自己可以片刻间将沈灼碾压。   他身躯已经将要掠到了沈灼面前。   然而明无色足尖一点,法阵飞快游走,像是飞鱼一般飞快游来。   在无启将要够着沈灼时候,法阵已经随后而至。   无启出手瞬间,一道金色的法阵已经轻盈的在沈灼跟前浮起来,就像是一朵金色的花儿冉冉绽放。   花蕊的中心,是那枚埋入地下的界核。   有此力量加持,眼前法阵也是具有莫可匹敌之力。   咚的重重一击,无启一击击在了法阵之上,界核似也生出了一道裂痕。   然而与此同时,属于玄昭躯壳也被反震之力所伤,这具躯壳瞬间浮起了若干裂痕。   说到底,玄昭不过是凡人之躯,身躯未曾淬炼,故而无法承受这样子强大汹涌的力量。   而这具玄昭的躯壳已经在短时间内受损严重,只怕是已不能用。   女帝留在原地,遥遥相控。   而明无色已经向沈灼掠来,准备将无启结果。   一者近,一者远,搞得无启十分狼狈,欲逃无路。   他身躯受损越发严重,眼珠子里的血流淌更多了。   微微恍身间,忽而一把嫣红的剑向他刺来。   沈灼身遇危险时,并没有惊慌,反而是非同一般的镇定。   此刻的她,亦是如此。   她之实力,与无启原本差距甚远。可是沈灼顺应形势,以法阵之力,借助界核威亚,一下子刺过去。   一瞬间血花飞舞,沈灼殷红的蕊心剑竟刺入了无启的心口。   她十分机灵,刺中之中灌入一道剑气,又瞬间将法剑收回。   下一刻,无启愤怒反噬已至,只见无启一掌锤击到半空的法阵之上,阵心那枚界核也顿时生出了一缕裂痕!   沈灼小心肝也抖了抖。   只不过无启为了保命,也无暇久留。   他唇中发出了一声尖啸,瞬间化为一道黑色身影,向着人群之中掠去。   无启所至方向,竟是上清界修士之所在!   妖域有女帝守护,明无色这个魔主也贴心为苍龙界搞了个保护阵。   可上清界吃瓜就危险了。   一瞬间李悲风脸色也变得十分古怪,也察觉到了危险。   李悲风嗓音里充满了关切:“众弟子赶紧退开。”   他口中语调悲天悯人,可是身体却是诚实的。诚实的身体退得飞快,让众弟子挡在李悲风面前。   在李仙主跟前的皆为上清界的精锐,这其中还有姜重、萧雪元等入圣修士。   这些都是不错的选择。   作为上清界上届内卷冠军,李悲风自然清晰明白关键时候如何优雅的保全自己。   只不过他虽退得快,却及不上无启的速度。   众人耳边骤然响起了尖锐的啸声,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威压。   他们的身躯东倒西歪,双眼、耳朵、鼻孔都渗出了血水,五感短暂尽丧。   甚至连李悲风也不例外,被瞬间卷入这一场的力量压迫之下,眼前微微晕眩。   待他们回过神来之际,周围皆安静下来,竟无人言语。   在场修士皆屏住呼吸,甚至不敢煽动。   此刻有人想要离开,却不敢动一动,只怕自己被怀疑。   萧雪元、姜重等人心中惊骇,只觉得一切难以想象。   方才他们加以旁观,已经震撼不已,如今却亲自感受一番。这些上清界弟子纷纷擦去耳朵、唇角的血污,有的按住了胸口,胸中生烦,甚至想要呕出来。   一道身影已经到了他们面前,面沉若水,手握红泪刃,直摄他们心底!   是明无色!   明无色眼神微凉,令在场上清界弟子生出惊惧之意。   那种眼神,就像是什么猛禽盯着猎物,令众猎物禁不住抖抖。   “玄昭”身躯还在他们跟前。   那具躯壳蓦然四分五裂,散在了地面上。   可这些上清界弟子内心更是沉重,知晓无启自然并没有真的就死了。   这个绝世凶物,便藏于这些上清界弟子中间。   一旦想到了这儿,大家全无信任,用警惕的目光扫向了对方。更不必说还有一个明无色。   无启这片树叶又藏在了树林之中,只不过这一次的树林是上清界。   他上一次这么搞,魔主将眼前树木都砍伐殆尽。   明雪愁已经是一个和善的转世,可是面对无启问题,他还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说到底,他就是这样子的人。   如今明无色也有这么个想法,心里沉了沉。   他还不知道沈灼瞧见了玄昭记忆,军师也想在心爱女子面前装装正经人。说到底,他并不愿意在沈灼面前暴露自己凶残的一面。   明无色还想起玄昭看自己的眼神。幸好明雪愁已经死了,他还将这个转世的感情封印掉。可是,阿灼那样子看着自己呢。   这一瞬间,明无色还指望女帝出来干活。   不过这位妖族女帝不知怎的,也稳稳的站在原地不动摇。搞得明无色的心里也很愤怒!哇噻,为什么凶恶的人都要自己来做。   本来明无色是不介意的。   可若为宰了无启,灭了上清界,自己这一次转世只恐也会被处离掉!   他答应过阿灼,不要随便壮烈。   一时之间,魔主居然不免纠结起来。   答应老婆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   这些话,明无色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沈灼居然都懂。   她禁不住望向了这些上清界弟子。   沈灼在上清界的岁月并不如何愉悦,可是,她终究呆了那么些年。如此一来,这些上清界弟子的个人秉性,沈灼都是一清二楚。沈灼越是清楚,便对这些修士越发厌恶。   开启眼识者,本就要精于判断,沈灼亦是如此。   此刻一道身影掠入了沈灼眼中,让沈灼隐隐觉得古怪。   那个人混迹于上清界弟子之中,正是眠宁。   眠宁面颊容色古怪,当然这也不算奇特,在场上清界弟子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扭曲。可是眠宁的奇怪不是她那张脸,而是眠宁的举动。   她身躯怪异的扭曲,似乎想要离姜重远一些,可又有些不受控制。   眠宁痴恋姜重已久,十分依赖姜重,这可不符合眠宁人设。   沈灼已经有七八分怀疑,可话到唇边,却也是生生咽下去。她不断告诉自己,阿灼,你要冷静。万一眠宁只是和姜重感情上生出一些别扭呢,男女之事本就难说。可是自己叫出声,眠宁一定会死。   眠宁虽然讨厌,可罪不致死。   她忽而想起了自己鸡肋技能,赶紧催动瞳术,以观本面。   这个技能要修士情绪极激动时候,才会浮现起来。那么现在,无启岂不是极激动?   这时节,上清界其他弟子也有本面浮现,这些都是不重要的。   可是眠宁的头顶却浮起一个与她本人面孔截然不同的脸。   那张脸孔面皮漆黑,不但皮肤,眼、牙皆是漆黑,这是无启千年前的样子,这张脸孔透出了恶狠狠的凶恶神气。   沈灼头皮发麻,一瞬间打了个寒颤,竟觉得毛骨悚然,顿时脆生生叫出来:“是眠宁!” 第72章 接连被夺舍的上清界   沈灼说出这个名字瞬间, 眠宁脸色也是顿时一变。   她本来在姜重身侧,要走不走, 此刻她牙齿却禁不住轻轻的打颤,透出了几分古怪扭曲。   此刻的眠宁,其实意识还未被全然吞噬的。她虽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却犹有一缕残魂存在。   绝望已经将眠宁就此吞噬,此刻眠宁却禁不住心生惊恐,只盼望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然后眠宁胸口已经挨了重重一剑。   姜重本来就在近侧,顿时挥剑一斩。   剑修面若寒霜,竟无丝毫留情。   修行者本应该杀伐果断,断不能被情意所束缚。   更何况他对眠宁本没有什么情意。世间修士就是如此, 一切皆可杀之。   眠宁虽然温顺忠贞, 可是姜重也没那么喜欢她。他虽然称赞眠宁, 可终究没有多少真情实意。   也不知为何, 无启竟没有立马将眠宁神魂吞噬。这上古邪物本就是个变态,似极欣赏别人痛苦的模样。   眠宁躯壳唇角扭曲,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怪异的笑声。   可诡异则是,女修眼底却是泪水纷纷滚落, 淌满了清秀的面颊。   一瞬间姜重内心有些古怪, 那泪水如明珠滚落, 仿佛这躯壳里眠宁神魂仍然活着一般。这样想着时候,姜重内心蓦然发紧。因为他刚才那一剑,已经斩断眠宁胸骨,血肉外翻。   一股古怪的不安, 顿时涌上了姜重心头。不过他心头这点儿古怪之意不过一瞬,旋即便消失无踪。   不可能,眠宁不可能活着。   看她如此古怪, 大约当真如沈灼说的那样,果真被邪物夺舍。   不过自己居然能伤了她!姜重内心愧疚之意顿时褪去,旋即心里竟有几分兴奋!   只怕是夺舍多次,已经油尽灯枯了。这倒是自己大好机缘!   姜重手中之剑再挥!他一剑斩下了眠宁的手臂,就像斩下树木的枯枝一样,干脆利落。   漫天血腥之气流淌,眠宁竟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活人,而是一件物件儿。   她眼眶流淌发热的酸楚,一双眼却将姜重看得清清楚楚,看透了姜重面颊上的狂热。   眠宁一颗心忽而流淌说不尽的痛楚!   姜重杀伐果决,自己只是他舍弃之物。啊,他对自己啊,实在是没有半分情意。这种果决男儿心中,女人的情意是不值得一提。因为,眠宁性子不讨他喜欢。   自己这么多年喜欢他的情意,就似笑话一样。   而眠宁确实是将死之躯,也活不成了。她忽而想起自己身着粉衫,在上清界的日子。她是个医修,在上清界多有优待。若不是为了姜重,眠宁也不会被沾了一身泥了。   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喜欢上一个男子,是很容易的。   那一年她年纪还小,不过十四五岁。在梅花林中,她见着姜重掠入林中,以拳击地。梅林被姜重毁得稀巴烂,落了姜重一身雪,可他的手指也被击得血迹斑斑。   那时阿重的娘死了,很难受啊。   眠宁胆子也不大,可那时候却鼓足勇气走过来,替姜重伤口撒了药粉包扎手掌。姜重呆呆跪着,也没有拒绝,良久,他才说了声谢谢。   再之后,她跟姜重渐渐熟络起来。虽不算多亲近,可品茗喝茶,姜重也会算她一份儿。   眠宁也不知晓这些算什么,也许自己在阿重心里面也有些不同吧。   也许喜欢他,是出于一种怜爱吧,是因为女人骨子里的母性。姜重没了亲人,若没有自己加以怜爱,他岂不是很可怜?阿重,他就只有我呀!   此刻泪水已经滴落在眠宁唇角,又酸又苦。   这当然是她想差了,这般自以为是。   若姜重当真对她有那么一丝情意,那么此刻眼底也不会只有狰狞凶狠。多多少少,也会有些难受?   无启心满意足,将这抹苦涩的魂魄就此吞噬,将元魂咬得咯咯响动。   转瞬间,眠宁就被姜重斩骨断臂,生魂消失。   姜重衣衫上沾染了点点血污,耳边已经听到李悲风呵斥:“姜重,你当真糊涂! ”   姜重对自己蝼蚁般力量太没概念,居然还敢试图斩杀无启。   或许无启是夺舍了眠宁,连带着无启也被姜重小瞧了。   姜重猛然回过神来,起身后掠。   他背脊渗了冷汗,模糊在想,我究竟在干什么?   他稍作滞留,简直是作死!   姜重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却来不及思考。   眠宁的躯壳眼眶流淌的不再是清泪了,而是血水,使得她面颊染满了斑斑血污。这具躯壳生机渐渐失去,却以一种极快速的方式就此掠来。   那股强大的力量令姜重为之而悸动!   就仿佛一头巨兽在自己跟前,而姜重却是巨兽唇边的一个小小蝼蚁。   眠宁的面孔本来温顺柔和,此刻却因戾气而微微扭曲,仿佛要裂开了一般。这张脸颊姜重瞧得熟了,瞧惯了这张脸温柔顺从得神态,此刻姜重心里却也是生出几分不适。   眠宁是个孱弱女修,无启大约觉得不合意,现在也要盯上自己了。   不过眠宁的躯壳承受也已经到了极限,瞬间四分五裂。   一条黑蛇从眠宁的身躯之中窜出,直往前扑去。   不过这黑蛇目标却不是姜重,而是李悲风。   既然行迹败露,那么无启自然要选个最强的,说不定还能苟一苟。   而这上清界最强一个人,自然便是李悲风。   那黑蛇用眠宁碎裂的身躯之中涌出,飞得极快,竟带着呼啸之声。   李悲风那么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此刻终究是被盯上了。   这团黑影很快追上了姜重,眼看着就要捕捉到李悲风。   可一瞬间,姜重只觉得自己身躯微僵,被一股力量狠狠攥住,四肢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不受控制般身躯平移,恰好一挡!   他耳边甚至听到了李悲风悲切嗓音:“姜重,你何须如此!”   姜重四肢百骸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又因为姜重自身的反抗,故而寸寸肌肉剧痛。   他牙齿却禁不住轻轻颤抖,他内心充满了恨意。   李悲风如此情态,别人都会觉得姜重是主动的。仙主那嗓音充满了悲悯、急切!   不愧是能教出纪雪君的师尊,居然能有这般手段。   然后姜重心口一凉,眼睁睁看着黑蛇窜入自己胸中。   李悲风面上透出了一股不可置信的悲痛,可是他的眼底却流淌一抹锋锐的精光。   虽是无比危急关头,可李悲风的心里却蓦然浮起了一些曾经故事的片段。   大约就是所谓瞬间走马灯般想起。   他想起自己的师弟藏渊仙君,修为也是出色,可未免太出色了。甚至那时候姜重年纪轻轻,已经步入半圣之境,谁知晓姜重会有怎么样的前程呢?   不过当师尊的,手艺也要比徒儿好。   比起纪雪君,李悲风手段更加干净。   藏渊神君什么都好,就是女色方面看不破,喜爱美色。一个人在修行的过程中,似总需要一些点缀,使得人生多一些趣味。   藏渊神君已有道侣,却又沾染女修琼花。   凝水仙子是俗修出身,乃是李悲风安排之下,使得琼花无意得知。   那么琼花自然不服气,若凝水仙子当真出身尊贵也还罢了,大家都是俗修出身,那么凝水仙子又凭什么?   就连藏渊神君的殉情,这其中也有一些不可言道的阴谋。   他也试探过姜重,姜重心结难解,而且并无聪明,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   经历过这一切的姜重,也变成一个偏激、冷漠的人。   纪雪君也罢,眠宁也罢,他都没有感情。这两个女人可能都不完美,然而世上本来没有可以让姜重满意的女子。   这么瞧着时候,李悲风也悄然安了心,那便留下姜重。   若不然一家子都死了,旁人只怕也会看出端倪。   可是现在,那也对不住了,阿重。   都这样儿了,也应该让姜重牺牲一二。   姜重被夺舍之后,身躯顿时静止下来。周围的修士已经纷纷逃开,使得他周遭空了一圈儿。   明无色并没有追,可足下法阵已经化为了一个圈圈,又再次将无启给包裹珠。   然后明无色手指轻轻一敲,界核顿时四分五裂,当作材料融入了法阵之中。   此时此刻,无启周围的法阵光芒更是明润几分。   上一次围剿,是因为无启对玄昭种下血肉,可是现在无启已经是没有血肉替身了。   妖族女帝蓦然扬声:“为防万一,谁也不能走。”   包围圈外的吃瓜路人也只能放下跑路的心思。   谁也没发现,萧雪元的手在轻轻颤抖。   刚才一切发生得极快,别人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可是萧雪元却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一刻,李悲风手指间飞出了几枚细丝,直直的飞了过去。   姜重挡在前面不是自愿,而是被人算计。这个人,这个人——   便是他的师尊李悲风!   若两人之前没有姜重,那么李悲风会动谁,自己吗?那时候,这般距离之间也只剩下自己了。   他看到李悲风一脸遗憾,一颗心更是如坠冰窖。   此刻“姜重”立足于人前,头发却开始疯狂的生长。   姜重发丝本只及腰,如今纷纷生长,垂落到足边,又疯狂向外蔓延。 第73章 吞噬姜重   周围一片安静, 此刻在场修士都浑身发寒,不敢多说出一个字。   事已至此, 他们或许已经后悔留在这儿。可与此同时,他们的心中也是浮起了前所未有的亢奋。   无启就这般立足于天地间。   清风缕缕,吹拂过几许丝丝透骨的凉意。   姜重本是个英武男儿,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博得眠宁的喜欢。这世上的爱情,本来大多数是从一张脸开始的。   此刻这张英俊的面孔淡漠无情,只面颊上犹自点点血污。这血污自然不是姜重的身子有什么伤损,而是他斩杀眠宁时候,让血珠飞溅到了面颊之上。   黑蛇从姜重的胸口爬出去, 然而他的胸口却并没有什么伤口。   无启与其说将他击杀, 不如说与他身躯融为一道。   至少姜重这具躯壳, 损害倒也不大。   此刻无启版的姜重人壳傲然而来, 颜值加持之下,竟似提升了几分颜值。   他头发就像是蔓延而生的水草, 在地面上涌起了一抹黑色的波浪。   那些发丝像是触角一样,飞快的向周围探索而去, 飞舞摸索。   融入了界核的法阵光芒流转, 形成一处庞大的护罩。那些游走的黑色发丝触及时候, 发出了细碎的兹兹声。   男人的躯壳唇瓣轻扬,竟似绽放了一抹笑容。   而真正笑着的,却是姜重身躯里的无启。   此刻的姜重其实并未完全消失,尚有一缕残魂。这缕神魂在无启的压迫之下, 已经是无比的脆弱和微弱了。   猫是一种很残忍的动物,它们捉住了老鼠后,并不会一口吞掉, 反而会肆意戏耍。   无启有时候,也会有这么一些漫不经心的恶毒兴致。   譬如那一缕魂识,无启也会暂且令其苟一苟。   就好像现在,姜重脑海里就充斥着痛苦、懊恼、愤恨。   他在上清界也算是资质出色,年纪轻轻,便初窥圣境。别人都知晓姜重因家事心境受损,故而不能求得圆满。   姜重母亲早逝,被一个不择手段的下界女修羞辱而死。或许因为这样,姜重之心也难以圆满,受困于昨日种种。   这些,旁人都是知晓的。不过一个有心理创伤的男修,有时候反而更加具有吸引力。他的冷傲与孤独,仿佛能吸引女性的母性,情不自禁的待他好些,只盼可以温暖到他。   眠宁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   可谁又知晓姜重内心的想法呢?谁都不知道姜重真正的心结。   当然现在,无启看八卦,她自然什么都知晓。   那一年,姜重瞧着自己死去的凝水仙子,他忽而,忽而好似松了一口气。   ——见到自己母亲死了,他居然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吧,这个秘密就不会让别人知道了。上清界极重出身,门户之见也颇为森严。甚至于资源倾斜也大不相同。   姜重一向倨傲,眼高于顶,也瞧不上那些下界俗修。既是如此,他就觉得,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   绝对不能!   然后这件事情就像是一根刺,永永远远的扎在姜重的心头。   这么想着时候,他仿佛也终窥见自己骨子里散发出的发霉腥臭之气,乃至于一抹掩不住的心虚凉薄。   亲生母亲的身影就永远笼罩于姜重脑海之中,如乌云一般,挥之不去。   而凝水仙子已经是个死人,自然也是斩无可斩。   这便是隐匿于姜重心中最见不得光的秘密,如今无启读完了姜重意识,顺手就将这抹神识给“吃掉”。   她舔舔唇瓣,人类的神识当真各有滋味,这其中有痛苦、嫉妒、凉薄,每一种都是不同风味。   姜重的躯壳一开始表情僵硬,动作怪异。就好似之前的玄昭与眠宁一样,显得姿容可怖,看着就不像个正经的人。这显然是无启没有融合得好缘故,导致脸部表情表达出现了一些问题。那种别扭的表情表达方式,自然也是古怪难看。   可是现在,姜重躯壳神色却显得舒缓自然起来,甚至眉宇间还流淌一抹奇异的吸引力。无启神态自是凶残,可也有着一种肆意邪恶的魅力。   伴随躯壳脸上表情的自然,在场修士也是眼前一亮。   与此同时,也说明姜重已经在自己躯壳中陨落。   李悲风瞧着这一切,他面颊之上流淌着凝重,可他心里面却想着,死了也不错。   虽然姜重可用,可终究是个祸患,也不知晓他什么时候会知晓呢?   当然纵然姜重一辈子也不知晓,可他终究会滋生一些野心的。   就如同当年李悲风诛杀其父藏渊神君。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手掌轻轻按住了失魂落魄师弟心口,手中掌心劲力一吐,一点血液化为小小的尖刺,就蓦然刺入了藏渊神君心口。   “师弟,你若这么就死了,倒显得是个多情种子。大家说起来,说你虽然是行差踏错,终究还是爱着原配夫人的。那么这么一来,你名声也好听一些,是不是?师弟,你不是一向最喜爱舞这个深情?”   那根刺在藏渊神君的心脏里越长越大,封住他浑身筋脉,使得他浑身浮起了斑斑紫纹。   “怨不得我心狠,谁让你狼子野心,有心算计。你要反我这位仙主,故而刻意拉拢那些下界俗修。乃至于你沾染女修琼花,也是让她代为出面。我怎么能让你这么做?就算是收买人心,也该由着我来对不对?”   对师弟说到了这儿,李悲风微微一笑,笑容甚至有几分恬静和淡然。   他当然也有做到。   只不过,李悲风做得慢一些。就好似他提拔陆音成为自己的近侍,就是做给那些上清界的俗修看的。   那不过是一种姿态,使得李悲风更容易获取那些底层俗修的支持。陆音是有些天分,可是李悲风瞧中的并不是她的天分,而是她的身份。陆音以为自己靠的是实力,可是她其实不过是个小吉祥物。   本来他还瞧中沈灼,可终究没有什么用。   那些念头滑过了李悲风的脑海,他感慨自己的宽宏大量,毕竟自己让姜重多活了这么久了。阿重,也应该算是活够了的。   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却是沈灼。   可能纪雪君和李悲风一脉相承,要维持一个清圣面具,李悲风也不会对自己利益之外的人动手。沈灼是个弃子,将她废了后放出去,何必杀了她呢。   当然雪君和雪元会怎么待这个女孩儿,对于李悲风而言,也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又谁能想得到沈灼离开上清界后,一路扶摇而上,居然成为了苍龙界的魔后。   能做到如此地步,这么些年李悲风清圣的形象,也可以说靠他努力。   此刻萧雪元站在师尊身后,他凝视着这位上清界的仙主,心中既震撼,又恐惧。   李悲风蓦然侧身,对着萧雪元微微一笑。那笑容之中,却也分明添了几分了然。   一瞬间,萧雪元也禁不住毛骨悚然。   法阵不断缩小,无启的发丝疯狂舞动,渐渐充盈着整个空间,甚至连那道身影也是就此被遮掩,瞧得不大分明了。   困于“圆球”中的无启就像是一棵妖树,疯狂的滋长自己的树枝。而那些灵蛇般摇曳的发丝,又像是摇动的触手。那些触手生长,于结界处发出了缕缕开裂之声。   明无色眼观鼻、鼻观心,这位苍龙界的魔修军师反倒滋生出几分清圣之态。   这一刻他没了之前霸道邪恶,反倒有拈花微笑佛前供奉尊者的美态。   这位苍龙界军师姿态本就多变,令人难以捉摸,又显得更加神奇与危险。   他面若明玉,吟唱念咒间,地面上的法阵咒文一缕缕的爬上了圆球,开始密密麻麻的包裹住这个邪物。   而明无色内心禁不住想:可惜啊!   对于明无色这等心机深层之辈,敌人也是可以利用的。   他职业冲突干活儿不方便,无启可以浪啊。放纵无启去上清界多杀几个人,自己就能在一边好好瞧着,岂不是极有意思?   所以,明无色的步伐方才会稍稍缓一缓。他甚至相信,只怕那位妖族女帝也是同款心思。上清界的存在,真是令人不悦。   这个修士宗门,是已经从根骨之中散出了腐朽恶臭,令人作呕。   想到阿灼在上清界所受种种,明无色本来还想更纵容一些。   活儿也是可以这么干的。   不过他既应了沈灼好好活下去,那么惩罚上清界终究不是最重要的事。   如今李悲风虽还苟着,可是总归是诛灭无启更要紧。   当然明无色的心中,自然也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快。无启连个李悲风都搞不死,未免太没有用一些。   伴随明无色力量流转,他周身蓦然流淌了金色的光辉。那些光芒将明无色的身躯包裹,金光之中浮起了黑龙之相。   便算是苍龙界修士,此刻也是内心生出了震撼。他们这些下属,也是没想到明无色居然是能有如此能为!可仔细想想,军师既然窥破太荒之境的修为,能使得龙纹就此浮动,也并不觉得稀奇了。   如此圣光笼罩之下,使得众人更无限畅想当年魔主明渊之威。   沈灼想,可他就是明渊啊。 第74章 上清界弟子像牲畜一样珍贵   那层层叠叠的威压之下, 在在场修士跟前织成一副庞大的画面,令他们生出了一股子极强烈的震撼。   与此同时, 一股火热的气息就此扑面,却是妖族罗刹女帝缔造的凤凰之像。   要知晓世间妖修皆可幻化出妖影。元凤梧有部分血脉,故而能化出一双火红的翅膀。可是女帝血脉却是极纯,化成了一道完整的凤凰之影。   两股力量交织,涌上了无启神魂之所在。   与此同时,沈灼却隐隐觉得自己的身躯微微有些异样。   之前元凤梧化出双翅时,沈灼还没什么感觉,也许那是因为元凤梧的凤凰之力较为弱小。   如今女帝的力量却是极强大的。   这股强大的力量就像是磁石一样,引动得沈灼身躯里一股埋藏身躯深处的血脉之力蠢蠢欲动。   沈灼只觉得自己脑子微微晕眩, 眼底泛起了一米嫣红, 映衬在这一双眼睛里, 给黑色瞳孔染上了一抹嫣红。   可沈灼自己, 犹自浑然不觉。   然后若干力道糅合在一起,最后化为了一道浓郁而强烈的白光, 充盈了众人的眼帘。   在场修士竟似一下子失去了视力。   当然修士五感敏锐,抛开视力, 这眼力、耳力、听力皆是十分敏锐。有时候其中一识的敏锐, 就能代替修士们其他的观感。   可是此刻, 他们除开眼神被白光湮没,其余各识也皆被褫夺。   一瞬间,他们像是一叶孤舟,却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游荡飘荡。修士身躯被淬炼, 体质远胜凡俗之人,更心性坚毅,难生恐惧。可是如今, 他们仿佛体会了一种早已忘却的恐惧。那么恐惧之下,自己是何等的渺小,何等的卑微。   此刻的沈灼,却忽而从自己骨血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子灼热。   她轻轻的抿紧了唇瓣,眼识流淌间,忽而觉得自己隐约可以窥见一些。   这份感觉,就是沈灼自己也升起了几许古怪。   那吞噬一切的白光渐渐消散,在场修士眼识也渐渐恢复。   风烟散去,沈灼眼前也是添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衣衫飘飞,沈灼先是一怔,旋即眼中光芒一暖。   明无色已经到了沈灼身边,挡在沈灼面前,仿佛任何风浪都难拂沈灼衣角。   明无色手结法印,此刻双手已经轻轻松开。   他手腕极优美,上面蜿蜒攀上了一道红痕。   众人面前,却已经空荡荡。   姜重的躯壳不过是凡俗之物,如今已经尽数化为飞灰,不见半点痕迹。   无启整个存在似已经碎掉,连一根头发丝都未曾留下。   女帝犹自戴着墨绿色的面具,面具古朴,面具后的女修神秘之极。   明无色发丝摇曳,一张面孔俊美之极,双目灼灼生辉。   众修士大气也喘不过来,只想无启莫非已经就此陨落?   无论哪一方,都盼望无启当真死了,她死了真是一桩普天同庆的好事。   甚至连李悲风,也这么想。他虽与无启合作,可是却也是被无启搞得毛骨悚然,心生恐惧。   明无色不觉轻轻伸出手,掌心有着一个小小的罗盘。   这罗盘制作精巧,感知十分敏锐。   上面藏着细细一根针,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   怎么说明无色也跟无启掐了那么多年,那么明无色也给无启定制了这样儿的法器。   现在那根细细的针,也是轻轻一抖。   明无色说了大实话:“虽然气息微弱,可还活着。”   无启还苟着。   远处,一条细细的黑蛇这样儿爬过来,蛇鳞片似玉石一般,整条蛇也是通体晶莹,眼珠子闪闪发光。   黑蛇口不能言,飞快游走,一溜水溜得飞快。   如今无启身受重创,若要恢复,只怕还需要沉寂百余年。可明无色终究没能如愿将她铲除,心中生出几分不快。   在场修士内心也是一寒。   这一次,他们见识了这般力量,内心顿时生出了自己渺小之感。   而无启不但具有这般力量,还是一个不在意世俗道德的凶残生物。这么一个生物居然就此逃脱,大家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恐惧。   明无色反倒安慰沈灼:“放心,魔后,我等自然不会有事的。”   众人皆想,苍龙界和妖域分别有明无色和女帝坐镇,哪里会介意此等事情?可怜一些普通修士,只怕会成为无启捕猎对象。   当然无启捕猎也非一日,只是以前大家不知道,心里面总算没有那么膈应。   无论如何,这一次玄天城之变,终于在众人眼前以一个极震撼方式划下了句号。   聚集于此的修士,也如潮水般退去,纷纷散开。   他们人虽然离开,可心里的震撼也是久久未散。   这其中,震撼最大的自然是上清界。从前上清界是骄傲的,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的食物链顶端。他们的骄傲,不过建于自己乃是属于顶级强者的群体。   强会生出自傲自负,可一旦这个优势消失,便再没有别的东西支持他们的骄傲。   理想、道德,这些都让上清界修士在变强道路之上摒弃了。   故而一但没有绝顶的势力,这些上清界修士就将一无所有。   萧雪元就是这其中打击最大一个。   几年前,他还未体会到其中的差距。如今明无色实力秀一波,已经震得萧雪元精神恍惚。   从高高在上独一无二的天子骄子,沦为二流角色,这种身份的落差,亦是让萧雪元甚是震撼!   从前萧雪元为了追逐力量,舍了沈灼,如今沈灼却被明无色百般呵护。   这些狗血剧,众人也都看在眼里。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萧雪元觉得很是尴尬——   就算是一年前自己被明无色一招击溃,萧雪元尚未如此绝望。   此刻的他,窥见了这样子的庞大力量,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了畏惧之感。   明无色力量强大如斯,自己的师尊李悲风也变得陌生起来。   和萧雪元一样,其他的上清界修士也开始沉默起来,一个个默默无语。   他们世间观惨遭碾压,是需要一些时间加以调整和适应。   萧雪元的心湖也为之动摇,蓦然紧紧的闭上双眼。   中途休息之际,李悲风也召唤萧雪元前来。   仙主犹自慈眉善目,可萧雪元心里已经生出了忌惮之意,再不如从前那般尊崇。   他虽是凉薄之辈,可曾对李悲风确实有一分货真价实的尊敬。   如今李悲风一派仙风道骨,清雅之姿,却让萧雪元的内心滋生一缕寒意。   这么一张温和俊朗面孔,这其中究竟隐匿了多少污秽黑暗?   想到死去姜重,萧雪元心底更滋生几分悲凉。   对于姜重,他终究是交好一场,虽然这塑料花情谊并没有多深,可终究是交好一场。李悲风随手一指,却让姜重被邪物所占,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此刻李悲风面颊不觉泛起了和煦的笑容:“你都瞧见了?”   李仙主居然没有在他面前继续演下去。   萧雪元一怔,旋即顿时毛骨悚然!   有时候一个人演戏时,你会觉得他虚伪。那么当他不演之后,你才会觉得可怕。   萧雪元就是如此!   他遍体发寒,甚至想要下意识退后一步,却勉力镇定,沉稳如水。   “雪元,你在想什么?你在畏惧为师吗?若为师不在意你,你如何能站在此处?当时危急关头,我左侧有姜重,可是右侧,却站着我的爱徒——”   这一点,是萧雪元忽略的。   现在李悲风这么一说,萧雪元忽而发现一桩极可怖事实。   那时候无启扑向了李悲风,万一姜重没有在师尊跟前呢?   那么,那么适合的用来挡刀的人选,自然是自己。   萧雪元没想到,李悲风却点醒了这个徒儿。他一直是个好师尊,以前教导萧雪元修行,现在又教导萧雪元别的。   萧雪元只觉得自己胃部泛起了一股呕意,甚至有着一抹想吐的冲动。   那份酸意堵在了萧雪元的咽喉处,却使得他吐不出来。修行者不必进食,萧雪元胃里面本来就没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极难受,极郁闷的感觉。   “你一定要知晓,为师牺牲阿重,甚至牺牲任何一个上清界弟子,都是不得以。我心里面,是不愿意的。你是我最疼爱徒儿,若非到了最后,我定然也是会对你呵护有加。”   李悲风说这些话,当真也是真心实意。   这农夫对着家里的老黄牛,也还真心实意呢。家里养的畜生,都是重要的生产资源,能随便丢弃吗?就算一个普通弟子,也是用资源灌溉过一样。对于李悲风而言,上清界就是他的家,是他的农牧场,而他是个吝啬鬼。   若非如此,他好好的留姜重那么多年干什么?还不是因为有用。   当然他这态度有点儿吓坏好徒儿了,萧雪元虽已经是个狠辣凉薄之人,此刻却禁不住三观尽碎,捡都捡不回来。   萧雪元从来没有意思到,自己是李悲风院子里的一只,一只牲畜。   虽然可能他最尊贵,最具有经济价值,可远远不能跟主人相比。   李悲风叹了口气:“好了,雪元,你也不必要这么一副悲伤的神气。现在,为师在教你一些现实东西,我们还是需要向前努力的,你说是不是?” 第75章 萧雪元似乎终于懂得当初沈灼的……   看到萧雪元这副样子, 李悲风当真觉得萧雪元想得不够通透。   怎么说,孩子都不明白。   李悲风甚至禁不住叹息:“如此看来, 是为师将你养的太骄傲了,竟使得你这般不懂事。上清界的规则,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又何必如此愤怒?我原本想着你性子傲,为人轻狂,这些道理也要慢慢教。这一年多,你经历种种,总归是开窍了几分。可事到如今,你委实令为师失望。”   李悲风就那么一副你怎么就那么不懂事的样子。   为师给你讲这个世界真谛, 你居然听不懂?   萧雪元浑身冰冷, 恍恍惚惚。   “这番话语虽然不是很中听, 可为师心中, 你自然比上清界其他的人都要紧。你身为圣子,又是我一手栽培的徒儿, 自然也是与众不同的。”   这么说着时候,李悲风甚至还伸出手, 轻轻的拍拍萧雪元肩膀。   当领导的都喜欢这个动作, 这个动作有那么一点儿加以鼓励的味道, 方便自己洗脑。   萧雪元却没办法心悦臣服,他打心眼里厌恶。李悲风身为自己师尊,怎么可以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言语?   只不过,这些话儿萧雪元蓦然觉得有些耳熟。   眼前这张脸孔, 他曾经也见到过。   那时候,他那样跟沈灼说话。女修的瞳孔映衬自己身影,自己的神色和此刻的李悲风一模一样。   不错, 上清界一直就是这么回事。只是在这之前,萧雪元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从来没品味过这份欺压。   信奉杀伐果决的人,又有几个把自己放在被杀、被舍的地位?   说到底,那不过是一种极端利己的说辞。   牺牲的是别人,那么也可将牺牲说得义正言辞。   那时候自己,不是也觉得沈灼不可理喻,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自己已经对沈灼不错了,虽然没有把沈灼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之上,可是,也是将沈灼置于一些别的弟子之上。自己侍婢对沈灼稍加冒犯,自己不是将她发落,甚至鞭笞有意挑拨离间的近侍。   他那时候,觉得沈灼不知足。   可是现在,当李悲风如此凝视自己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满口都是苦涩之味。   平心而论,李悲风待他也不错,比他待沈灼还要强些。可是当自己从所谓的天子骄子沦为一枚棋子,生死操于别人手中,受人利用摆布时,那等滋味是何等难受!   而他,又能怎么办?   一无所有,离开上清界吗?   曾经沈灼便是这么做的。那个女修就如此义无反顾,抛却了甜蜜的诱惑,就如此决绝服食了清髓丹,离开了上清界。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闯秘境?   一想到了这儿,萧雪元爱意与恨意都加深了几分。   恨她,可以如斯,而自己却做不到。他甚至还不如这个孱弱的女修,被挖了丹也可以舍弃庇护挣扎离开。现在上清界虽然声势已经大大不如了,可是仍有几分底子。   萧雪元也不敢想离开上清界,流放于门派之外,挣扎求存。   而这一点,李悲风甚至将他给看透了。   萧雪元忽而想到了秘境,秘境在自己面前开启了两次,可是自己仍然浪费了两次宝贵的机会。从前萧雪元觉得自己全力以赴,可是现在,他终究明白自己的不足。他,并不算是孤注一掷,至多是有些不甘些。无论如何,他背后还有上清界,是上清界圣子——   万般绝望涌上了萧雪元心头,使得萧雪元终于禁不住低声:“师尊,说得极是。”   可李悲风每次都是极有道理的。   这般想着时,萧雪元唇角笑容也不觉微微苦涩。   从前自己顺从是心甘情愿,现在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可终究仍是顺从的。自己的心思,又有什么要紧。大约这便是李悲风身为上清界仙主的能耐。   一番狂风暴雨之下,眼见萧雪元已经懂事,旋即李悲风也安抚几句。   “雪元,这不仅仅是上清界的道理,还是这个世界的道理。谁不是别人的棋子?你若技不如人,便要学会适应这一点。就连为师,在那些上古怪物跟前,仍不过是一件可利用的道具。”   李悲风这般缓缓说道,眼神微沉。   萧雪元也禁不住念及李悲风私会无启之事。   这场玄天城之争,真正相争的仍不过是那些上古怪物!   苍龙界、妖域,乃至于上清界,背后都被人所御。   这样思之,萧雪元不觉毛骨悚然。就像李悲风想要的那般,萧雪元确实对李悲风这个仙主恶感渐渐消散,反倒自觉卑微和渺小。   说到底,李悲风固然是驾驭萧雪元榨取其利用价值的黑心仙主。可与此同时,李悲风似乎也跟萧雪元同一立场,需要应付那些怪物。   李悲风忽而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启固然是个冷血无情,毫无人性怪物。可失了她,上清界却显得如此孱弱,更没什么可制衡旁人之物。”   剩下的话儿,李悲风也说不出口了。他还操心起上清界的未来,这个曾经的大宗门,已经岌岌可危,未来隐匿于一片乌云之中。   他随口跟萧雪元说这些,说起了上清界跟无启的勾结。   可是萧雪元已经麻木了。   此刻萧雪元联想到了明无色,那位魔族军师既有稀世之容,又拥有无穷力量。沈灼便轻轻偎依在明无色的身侧,显得那般明艳动人。按照李悲风这样子的力量论,明无色显然是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这个事实,也不免让萧雪元备受打击!一股无法消散的恨意,顿时涌上了萧雪元的心头!   世间之事是不断变幻的,明无色也不会永远那么强,现在明无色飘在半空之中。可总有一日,只怕明无色也要这般掉下来!   萧雪元内心真情实意这般渴望着,祈祷着。   到那时候,沈灼就不会觉得自己选择得对了。   归程途中,沈灼打个喷嚏,隐隐觉得有人惦记着自己。   万事不能十全十美,沈灼觉得这一次虽然没有彻底消灭无启,却也不必太沮丧。   这么想着时候,沈灼便想着安慰明无色几句。   明无色却对她使了个眼神,装逼吩咐了几句,带着沈灼脱离大部队。   然后明无色手一伸,一枚界核顿时从他手里面掏出来。   沈灼:=口=   我靠,这玩意儿不是因为诛杀无启,因而捏碎撒在法阵之中了吗?   “障眼法而已。”   明无色老老实实交代:“法阵确实依赖于界核之力,故而无启难以挣脱。可也是也不至于,因此被无启击碎。所谓界核之力,可以开启一个空间,又怎会那般容易被摧毁。只是若苍龙界得了此物,总是会有人啰啰嗦嗦。”   到时候,大家都会怀疑苍龙界会扩展势力,还会盼望妖族和苍龙界给掐起来。   明无色这么做,也是为了世界和平。   不过老婆是不可以骗的。一旦事情了解,明无色就老老实实交代。   他嗓音甚至有几分温柔:“你收着吧。”   搞得沈灼顿时左顾右盼,紧张得紧。   明明没有做贼,沈灼却有些做贼心虚。她光速将界核收入自己的法宝囊中,好好藏好。   一瞬间,沈灼内心也有些古怪,总觉得眼前场景有些奇妙。   明无色这么老老实实的,像是上缴私房钱。   沈灼如今也是身怀巨款,禁不住心惊肉跳。   “这枚界核,你准备怎么处置?”   明无色无所谓样子:“既然给你了,自然任由阿灼你处置。”   若是沈灼有兴致,还可以开辟一个空间,搞门派经营,试试当创世之神的感觉。   沈灼不觉拍拍自己法宝囊,感慨万千:“没想到玄天城一番闹腾,只有我们有最大的收获。”   她目光一动,眼波流转间,禁不住心思一动。   那条从玄天城游走的小黑蛇游走得飞快,一路向北,远远而遁。   天色渐渐晚了,夜凉如水,洒在了照月国的宫廷内院。   白色大理石的地面上被月光一映,却也是盈盈而生辉煌,折射出缕缕明润光彩。   这个国家,只是一个俗世组织。因为这个世界有修士存在,故而这些凡人国家也显得有些卑微,甚至其背后,一多半都有修行仙门的支持。   修士们都高高在上,对这些俗世的荣华富贵不屑一顾。   更何况,照月国还是个小国,背后的采月门也不过是二三流的小门派。   要说这个小国家的国运巅峰,乃是七十年前,上清界仙主曾纡尊降贵,在此一歇,饮酒一杯。   对于这等凡俗小国而言,上清界仙主李悲风也俨然仙人一般的人物。   故而他们都欣喜若狂,甚至绘图留影,留下仙主月下饮酒图于皇宫画壁之上。   然而有一传闻,一直像是阴云般笼罩于这个小国。   这个小国有一个传闻,名唤公主的诅咒。   那是因为,照月国曾经出现过一位鬼公主,虽然已经故去三百多年,可仍将某种可怖的阴影留于这个世间。   这条小小的黑蛇,就爬入了皇宫之中。   宫殿门扉上密密麻麻贴着若干封印,这其中甚至有仙主李悲风留下的封印。   看到这一点,小黑蛇蓦然嗤了一声,似乎笑出声。 第76章 沉迷于凶残绿茶人设不可自拔……   这个笑声充满了人性化, 搞得这条小黑蛇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真实身份。   不过现在四下无人,这条小黑蛇也不必演戏。   常年戏精的生涯令人疲惫, 眼前小黑蛇似乎也放松了几分,透出了几许随意。   它扭动自己身躯,盘身送入了宫殿之处。   此处宫殿被封印妥当,似有一股子隐秘的可怖之意。   宫殿四周也冷冷清清,并无侍卫宫娥。此地似有一股异乎常人的血腥,故而令人避而远之,不敢靠近。   李悲风这位仙主加持的封印并没有什么卵用,轻易被黑蛇破防。   照月国上下,将李悲风视为神明一样, 却不知晓这高高在上的仙主在真正力量跟前就是个菜鸡。   那一日, 李悲风来此, 从此便沦为某人下属。   那一天, 高高在上的上清界仙主李悲风到此,耳边却听闻一道轻笑之声——   不过那也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李仙主加了封印之后, 此殿彻底封印,再无人敢入。故而这里, 已经是许久未闻人声。   殿内冷冷清清, 多年未有人至, 故而地面积尘,自有一番岁月苍凉之意。   法殿中间,却有一口棺材,以水晶铸造而成, 内蓄一口女尸。   内中的少女样貌清秀,衣衫极之华美,也不知死了多久, 身躯却并未腐败。   这是无启漫长人生之中,存在的一个马甲。   那一年照月国的皇后有孕,孩子尚在腹中时,却被种下一枚蛇卵。   等到孩子生出来,已经并非皇后真正的骨血了。   这个孩子睁开眼睛时,纯洁的双眸其实包含了无尽的邪恶。   真正的邪恶,是恶得纯粹,没有一丝愧疚,也没有一点恶人形态。   这是那一任国主第一个女儿,她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在她之前,国主与王后都没有女儿。那么这位公主,自然十分受宠。这小公主取名为琼月,她就像是一轮明月般皎洁动人,明润耀眼。   这样一个可爱的人,谁都会心生爱怜。   无启:多年沉浸于绿茶剧本不可自拔。   因为受宠,这个小公主自然是自幼受尽宠爱,呵护备至。凡俗的荣华富贵,琼月也享受到了极致。   之后王后又生下一对龙凤胎,琼月不再是唯一的女儿。然而虽是如此,琼月所受恩宠也是丝毫未减。   小公主眼里闪烁着清澈光辉,任何人被这样清辉般眼波一扫,便不由得心驰神摇。   然而这个团宠长大的女儿,骨子里隐匿着黑暗的恶。小公主虽然享受了人间极致富贵,却并没有一丝真正的人性。   无启为人一向都是这样子的。   无启:我天生就是个恶种。   这个恶种一天天长大,看似温顺无害,可是死亡的乌云却是笼罩于照月国王室成员身上。   最小一位公主未及长大,六岁那年在御花园里赏花时被毒蛇咬了一口。小孩子身子娇弱,当夜便死了。她死时候浑身发肿,肌肤也呈现青黑之色。   这孩子死了后,琼月就是唯一的公主。这个姐姐平素和妹妹相处极好,当即哭得泪水珠子滚滚,难受之极。   她哭得那么伤心,大家都担心琼月公主会因为悲痛过度而染病。   可琼月公主坚强的挺了过来,好好的苟下去。   出事的是她最小的弟弟。   一个大家族中,最小的幼崽是最受宠爱的。所谓团宠,最宠的往往是那个最小的孩子。   小皇子与死去的小公主是一对可爱的龙凤胎,也是这个家族最小两个。   小皇子年纪小,有些顽皮,可他那生机勃勃的活泼也让人心生喜爱,觉得他可爱无比。   琼月虽然是最受宠的,却仍然被弟弟妹妹这种生物分去了爱宠。   这个最小的皇子在小姐姐死时候,正好也在御花园。他看到自己一同出生的小公主死于蛇口,也感受到极大的惊恐。   接下来两月,小皇子高烧不退,日渐消瘦,终究没能活下来。   两个孩子年纪尚幼,就此夭折,可能也还说得过去。人类还是幼崽时候,总是容易夭折一些。   可噩运仍然笼罩于照月皇族。   接下来死的,是已然成年的大皇子,他为国之储君,身份尊贵,身体也一向健康。   他死法也可以说很诡异,大皇子是在猎鹿时,被这种温顺的动物忽而爆起,咬掉一只眼睛。   伤口血流不止,大皇子死前容貌可怖,神智失常,抽剑连斩宫侍十于人,最后大笑倒地。   这一次琼月哭得更伤心了,她还很后悔。大哥一向宠她,不过前天却弄坏了琼月一条最漂亮的裙子,并且还争吵一番。丧礼上,琼月还自我剖析一番,哭诉自己没有珍惜亲情,没想到跟大哥最后言语居然是争执之语。   这实在是无可弥补的遗憾!   听着就让人伤心得很。   大皇子死了,那么皇位就顺延,职位落在同样成年的二皇子身上。那时照月国还阴谋论一番,觉得大皇子的死,说不定是二皇子所为。   二皇子年纪到了,王室为他寻觅了一位名门贵女,立为太子妃。   这桩婚事虽然是父母张罗,可太子妃美貌娇俏,夫妻二人也感情甚笃,恩恩爱爱。一个男人有了妻子,不免会减少对妹妹的注意力,这原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那一年琼月生辰,新上位的太子托人送了礼物,自己却并未亲至。   琼月就顿时婊起来,泪水婆娑,哭诉哥哥不再爱我了。   这么一带节奏,连带臣民们对太子妃也有些看法了,有这么欺负小公主的吗?这也未免,太不懂事一些。   二皇子死得也很奇怪,出事那日,他不知怎的,居然跟太子妃爆发出强烈的争吵。   生气中的太子妃拿出剑,一剑刺入了二皇子胸口。   等众人赶至时,太子妃状若疯癫,挥动手中的利刃,将二皇子的身躯砍得血肉模糊。这位疯魔的太子妃,顿时被数柄长矛当场刺透而亡。   然后剩下的便是三皇子,他年纪不大,一向体弱。作为生在中间的儿子,三皇子一向被忽视。照月国也有女帝的传统,故而王上居然考虑起女儿继位事情。毕竟比起三皇子,琼月更健康,也更讨他们喜欢。   三皇子本来很喜爱这个妹妹的,可这份喜爱在皇位面前,也有些变味儿了。   不过作为最后一个被邪灵减除的皇子,三皇子已经足够的幸运。他的幸运,源于他的存在感薄弱,源于他一直很宠爱琼月这个妹妹。   直到他存在感增强,直到他有点儿恨这个妹妹了。   那么将他割除,实在是一件太过于容易的事情。就像在秋风里,有人伸手轻轻捏碎了一根脆弱的蒲草。   等到三皇子死后,琼月就是唯一的继承人。更何况,臣民也喜爱这个有些任性的高贵公主。   那时候的琼月是整个国家未来最尊贵的女人。   可照月国上下,却并不知晓这将会是一件极可怖的噩梦。   现在小黑蛇轻轻在地面上游走而过。   这个静悄悄的宫殿,曾经也是极热闹。这儿曾经是琼月公主的居所,在这里有鲜花、赞美、欢笑,也上演了一幕幕恩怨情仇,带着各种阴暗血腥的情绪。   姐姐嫉妒弟弟,而哥哥也为了权位要杀了自己妹妹。   现在这儿却是静悄悄的,很安静。   过往岁月的喧嚣,终究也是渐渐淡去。这处宫殿安安静静,连带着整个照月国都死气沉沉。   整个王朝,其实已经失去了生气。   伴随蛇身游走,黑蛇灵巧爬在了棺材之上,凝视棺中之人。死去公主身躯之中隐藏着一块碎心,安静沉眠。就像克隆一样,只要有一颗碎心,就能克隆出一个崭新的无启。   除非无启的心尽数被毁,一点儿不剩,那么它才会从这个世界上真正消失。   此刻风轻轻吹过了沈灼与明无色耳边。   明无色微微沉吟:“你是说,活下来的无启,会去照月国?”   沈灼点点头,顿时也说出自己的论证。   怎么说无启也是明无色的大对头,故而明无色也将这个敌人资料详细记载,挖掘它转世的每一个身份。   明无色也相信,无启肯定也有这么一个小本本,将对手种种分析一番。   无启一族没有性别之分,只不过这只无启更喜爱女子身份,故而马甲多为女态。   沈灼也阅遍无启的资料,当然与此同时,沈灼也曾经在上清界修行过。   既是如此,沈灼也阅过类似仙主起居注之类的东西。   多年以前,李悲风曾至照月国,饮酒一盏,被绘影于璧。这当然是一段佳话,更彰显上清界的逼格。可沈灼的心中,想的却是别的。   之前上清界似隐隐知晓一些风声,那时候沈灼怀疑李悲风与女帝勾结。   不过事实证明,女帝勾结的是明无色。   那么李悲风勾结的另有其人,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无启。   仔细想想,挑动苍龙界与妖域撕起来,上清界也颇有益处。那时候,只怕明无色还会成为众矢之的。   现在两方资料一对比找出共同点,沈灼搞了个数据分析,怀疑李悲风就是在那里遇到无启。   照月国中,留有公主尸体一具,常年不腐,妖异之极。   沈灼觉得这件事情有些问题。 第77章 上清界起来背锅   沈灼也看过这个故事的资料, 知晓这个故事十分之惨烈。   故而在这之后,照月国才有所谓的公主诅咒说法。   彼时琼月成为照月国的继承人, 也给愁云惨淡的照月国增加了一抹亮色。   在短短几年间,琼月陆陆续续死了三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个可怜的小公主,就成为了最后的继承者。琼月并不是个勤劳的人,性情也有些懒惰,她更热衷于享受。   不过大家对贵族是包容的,也是对琼月格外的包容。   皇宫中因为人口接连折损,故而也显得格外的安静。   国主与王后的寂寞, 也不是唯一一个女儿可以安抚。   等琼月立为太子女后第二年, 照月宫廷之中出现了一位华月公主。   这位华月公主并非国主亲生血脉, 而是照月国战死将军遗孤。   这孤女年纪尚幼, 又孤苦伶仃,故而国主封她为公主, 允她入皇宫居住。给出的理由,无非是给琼月作伴。   当然琼月这个绝世凶物是否需要, 却也不得而知了。   这华月公主入住宫中之后, 和琼月本来关系甚佳。两人一块儿长大, 相处亲密无间。   事故发生于第三年的那个夜晚,那个月圆之夜,华月一身是血,前去告发琼月这个太子女。   琼月并不是人, 而是某种极可怖的怪物。   其他照月皇族,也是琼月所杀。   她早就游说了国主与王后,并且布下法阵, 以三千法师结阵,猎杀琼月。   琼月果真是个妖物,她流淌的血积成了血泊,三千法师化为枯骨,血肉尽消,白骨叠成了小山一般存在。   华月公主也死于此役,成为三千白骨之中其中一具。   可不知怎的,琼月公主虽失去了生命,容貌却姣好如常,躯壳好似活着一般。   这具躯体火烧不毁,遇水不沉,刀砍不动。   国主更增惊惧,只好以棺材收敛,藏于公主原本所居寝宫之中。   据闻因为死的人太多,空中恶臭经久不散,数月方消。   然而公主人虽死了,却是开始将可怕的血咒散播于这皇宫之中。   先是国主与王后生了恶疾,浑身肌肤溃烂,人未死时,已经引来苍蝇逐血。   接着曾经服侍公主的宫人、侍卫,一个个接连死去,死法各异,极是恐怖。   当时照月国民间有传闻,说琼月公主乃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却被华月这个假公主污蔑为妖孽。公主死了后,冤魂化为恶毒诅咒,开始复仇。国主与王后被其他孩子死去弄乱了心神,居然怀疑可怜纯洁的公主。   真公主那么尊贵,却被假公主所害。   这些照月国百姓就像是真公主的脑残粉,厌憎照月国的官方说辞,更对华月这个养女没有好感。   更何况,死的也不是宫外的老百姓。   血色的恐惧笼罩于宫廷之上,皇位却终究惹人眼馋,彼时皇族旁支继承国主之位,又请来了李悲风。   如此一来,照月国的骚动方才安静下来。   死去公主的诅咒,却像一个可怕的秘密,这样儿盘桓于宫殿之上。   沈灼轻轻侧头:“更何况,你不觉得这一世对于无启而言应该是很特别的?”   明无色内心小摊手,无启仍然是无差别杀人而已。   他跟无启不一样,自己对杀人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是个正经上古生物。   沈灼清清嗓子,给明无色进行分析。   你看无启每次重生,都会将身边之人绞杀,谁遇到谁倒霉那种。   她是会跟一些人进行接触,可大都出于利用之意,比如玄昭那样儿。没有利用价值,无启很少会对人产生感情上联系。   可无启在照月国,却流露出一些人性方面。照月国国主虽然身份尊贵,可是终究不过是个凡俗之辈。他对于无启而言,并没有太多价值。无启在这个马甲上表现出难以言喻的耐心,童年时期都没有犯案。   这个地方,对于无启而言自然是有些特别。   明无色啧啧两声,叹了口气:“阿灼,我认同照月国可能确实对无启具有一定意义,可这个意义绝不是感情。她身躯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故而滞留于此。”   明无色也是个深谙人性之辈,否则也不会将自己下属耍得团团转。   如果无启童年时期没有犯案,那么在照月国一定具有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也许可以将无启置诸死地。   沈灼判断是对的,此刻无启很有可能就在照月国内。   此刻照月国的宫殿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轻盈的游走,一点点的融入了公主身躯之中。   这口棺材放置于此已经许多年了,此刻棺中公主蓦然睁开了眼睛。   残存的心脏被激活,一片微微冰凉的手掌按上了面前的棺材。   那片手掌极为雪白,白里泛起了一片青色。   公主面容纯洁,十分美丽,眼瞳之中却流转了一抹恼恨。   一股不安之意,涌上了无启的心头。   搞什么,明无色这厮已经很凶残了,现在还有了这么一个狡猾老婆,天天跟自己过不去。   就算是狡兔三窟,现在无启也已经牌面不多。   这算是无启留下的最后一块可复活的血肉。除此以外,她还有个残缺品,是无启暂时不愿意考虑的。   手掌一挥间,无启面前的棺材顿时化为飞灰,变为流淌的晶莹碎屑。   无启已经轻巧的站起来,手指轻轻擦了一下唇瓣。   然而与此同时,无启足下顿时闪烁了若干光芒。   她顿时瞪大了眼珠子,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我日,明无色来得那么快吗?   可就在此刻,一声轻笑却回荡在无启耳边。   那是一只魅,眼前的魅浑身流淌一股子邪意,流转在一起,糅合成一股子奇异的魅力。   他一身雪衣,衣服角流淌了一朵血色的莲花,更给他增加几分艳色。   容灭眼珠子一眯,眼神之中似有寒火流转。   之前沈灼还好奇容灭的去向,现在也就有了答案了。   容灭并没有去玄天城,他知晓自己摘采不到太多的果实,故而也是另辟蹊径。   现在,负伤的无启就是容灭想要摘采的甜蜜果实。   魅是可以吞噬许多东西,甚至可以将人族修士视为小面包。   伴随容灭现身,一道道的身影也是出现在容灭身后,魅影都隐匿于黑暗的披风之中。   容灭赤足踩在了法阵,映衬得他衣角的血莲花更增艳色。   无启此刻心中自然也是有许多小问号,心中十分恼恨。   她蓦然想到了什么,厉声:“李悲风,是李悲风告诉你的?”   远方背锅的李悲风抖了抖,蓦然打了个寒颤。   容灭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微微一笑:“若你要这么说,也是不错。”   他之所以知晓这个秘密,自然是与李悲风有关,可是并不是李悲风告知。当然面对无启,容灭也没有兴致解释太多。   无启误会不误会,也不关他的事情。   当然容灭也不知道,正因为他顺便态度,事后会给整个上清界带来灭顶之灾。   上清界背锅警告。   此刻的空气之中散发出一股子的腐臭味儿,令人作呕。而这样子的臭味,居然是出自容灭身上。   容灭本是个美男子,赤足也似玉雕一般。可这样一个仪容俊美的男子,身上却散发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恶臭。   而容灭也嗅到了这个味儿,心里又开始骂明无色了。   当初他的一条手臂潜入苍龙界,被明无色所废。   毁去的不止是手,还有附着上面魂魄。故而容灭手臂纵然可以接好使用,可是这条手臂的鲜活性也是不能维持了。   咚的一下,一根烂了的手指从容灭手掌上脱落,咚的落在了地面上。   容灭本来想对无启开嘲讽,嗅着这味儿也不是那么回事。   他手中黑刀一挥,将烂了的手臂砍下来,火焰流转将腐败之物都烧了个干净。   然后容灭手指随意一指,指了一个下属。对方沉默上前,让容灭斩去一臂。   这手臂还沾染了鲜血,容灭将这热乎着的手臂安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   现在手臂对于他而言,是耗材。   当然容灭在安装耗材时候,对无启的围剿也没有停。   伴随地面光芒闪烁,红潮飞快掠动,一缕缕的流转,将无启团团围住!   这些红潮曾经围剿过上清界弟子,便算萧雪元这样的圣人之境弟子,也并不是对手。若非明无色引来地脉之气,只怕那时候上清界队伍已经送了。此物是上一任魅主所炼制,却被容灭所收割。   容灭就是这样子的人,总是喜欢收割别人的东西。   现在容灭就想要收割无启。   自己跟明无色相差太远,容灭是跟想要进步的人,那么他就想借助无启进步一下。   红潮如今已经炼制的越发成熟,也显得更加的凶残。   无启站在这样子法阵中间,就像是可怜的小姑娘,清秀面颊透出了几分冰冷。   而那些红潮炼制成熟,顿时化为一张张血盆大口,向着无启狠狠咬去。 第78章 真正的老实人是最吃亏的   新鲜的手臂安在了容灭身上, 使得容灭神清气爽,精神也是好了不少。   他大声:“这红潮我多番淬炼, 已经是与之前大不相同。比如,如今这些红潮已吞一国之人。这其中威力,自然是增强许多。”   容灭确实驱使红潮吞噬一国之人,而他之所以说出来,也是盼望可以影响无启的心情。   杀人诛心,似容灭这样的邪修行事自然也是不择手段。若有机会可以影响对手的心神,那么无论怎样的卑劣手段,容灭都可以使出来。   他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什么样手段都可以使出来。   至于什么灭了一国喂养红煞之类的做法, 容灭也没必要虚言恐吓, 他自然也是做得出来。   说得出, 便做得到, 容灭也是理直气壮。   此刻月色很好,落在了照月国。   袍茉   宫殿静悄悄的, 整个皇宫静悄悄的,整个照月国都是静悄悄的。因为除了眼前无启和追杀她的魅修, 这里再没了别的活人。   这个世界, 除了战争, 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   因为该活着的人都已经死了。月亮还是那样苍白,从窗户里照在了无启的身上。   很多年前无启也曾在照月皇宫被人围剿。   那时这里是极吵闹的,有施术的三千法师,有痛苦的国主和王后, 还有那个皇族收养的义女华月。   现在那些人都不在了,只有陌生的敌人。   一瞬间无启觉得十分好笑,觉得容灭当真把她想得太具有人性了。   这些人死不死, 和她有什么相关。   可不知怎的,这样的月色,无启忽而觉得有些寂寞。   像她这样子的人,很少会有这种感觉的。她几乎都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这种感觉。   当然这种情绪的变化却没有从无启面色上体现出来,她仍然是那样平静。   甚至于公主清秀的面颊之上,还浮起了一抹微笑。   红潮自然是十分可怕的生物,可以碾碎世间所有的修士。红潮化出的血盆大口,甚至能将圣人之境的修士以巨口碾碎。   现在那些巨口向着无启飞去,要将无启那道清秀的身影就此湮没。   可那张白生生的脸孔之上,却忽而浮起了一抹轻蔑不屑笑容。   瞧不起谁!   容灭没去玄天城,没见识过无启与明无色、女帝的大战,不知晓这可怕的差距,想象不出这物种的碾压。   那么这位魅主也不过是井底之蛙,以他可笑的常识去测度一位上古怪物。   容灭却不知晓自己被无启开嘲讽,他看着红潮化作的巨口发出了咔擦咔擦的声音,就像是之前碾碎人骨一样。   就像之前,他如此驱使红潮,吞噬照月百姓一样。   容灭把这种声音视为胜利的声音,内心浮起了一抹快意。   他还做了一场美梦,那张美梦如今显得更真实了。   甚至于容灭手指还轻轻拂过腰间的那枚腰令,这枚腰令是上清界弟子所佩戴之物,上面已经染上了斑斑血迹。   这块腰令自然并不属于容灭,上面有着两字,写的是陆音。   刚才他带着这块腰令,内心之中还有一缕感情。可是现在,这抹感情就这么消失了。   他手指微微一动,这枚腰令就化为碎粉,就像是容灭日益消亡的情感。   人生就是如此,扔下去的东西越多,这个人就越发强大。   此刻夜风之中,沈灼蓦然打了个寒颤。   修行者寒暑不侵,而沈灼生出这种感觉,令她忽而生出不安。   那是一种直觉,很多修士都会有这样子的直觉。就好像动物感受到危险,就会难以安宁。   沈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清辉色的眸子映衬月色,流淌了一抹华光溢彩。   这时候她和明无色已经到了照月国境内,四周静悄悄一片,不免使得沈灼生出几许疑虑。   她与明无色从空中降下,轻轻的落在了地面。   长街静悄悄的,房舍看着还新,却竟见不到生人。   沈灼运转瞳术,手指轻轻的按上了地上一点血污。在沈灼开启眼识之后,她窥见眼前血污流淌一抹灰色的流质之力,是之前邪物肆虐后残余的力量。   手指触及瞬间,沈灼也感觉到了几分的熟悉。   明无色伸出了手掌,轻轻按在了沈灼的肩头,微微一压,眼底透出了几分温热。   那一日上清界弟子被追杀,沈灼也感受到了红潮之力,眼睁睁的看着修士在自己面前被吞噬。   明无色转世多日,对这世间种种早就瞧淡了,他对杀戮既不喜爱,也不抗拒。   不过阿灼是个温柔的人,见不到这些。   明无色对沈灼是温柔的,可是该点明白的事情总归要点明。故而他嗓音微微一缓:“当初红潮之祸,是幽冥界主人月魔所为。不过如今幽冥界易主,红潮再现,只怕和如今的主人有些关系。”   沈灼心里微微一酸,一缕难受之意也不觉一点点的浮起在心头。   她忍不住想起当初见到容灭时候样子。   容灭初入上清界,乃是一个清逸出尘的少年,为人也有些羞涩,话也不多。他总是安安静静,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总是很安静,自己很少说话,却喜欢听别人说话。   陆音练功不顺利找他说话,自己心情不好时候也会找容灭说话。   那时候容灭看上去是一个温柔安静的人,谁能想得到容灭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然后沈灼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一个人若总是为了过去的事情而遗憾,就会变得软弱,而且无助于现在。   现在,她心生一缕杀意。   她轻轻的侧过头:“阿渊,我在想,我杀了他好不好?”   甚至对于纪雪君,沈灼都未曾生出这种强烈的杀意。她至多,想要狠狠落纪雪君的脸面。因为纪雪君为自己所限,一生拘泥于别人眼光。   可是容灭,却是个极自我,极自信的人。   明无色说了声好,然后又补充:“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说不好的。”   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沈灼也不好久留了。   她与明无色正欲离去,却忽而感受到一股活人气息。   出于谨慎,沈灼催动蕊心剑,剑气一动,将眼前房舍削成几片,露出里面的活物。   然后沈灼一怔,脸色也是微微一白。   沈灼快速走过去,轻盈的跪在地上。   这一次来玄天城,沈灼并没有见到陆音。她也听闻一些陆音消息,听说陆音自从秘境归来,便心灰意冷,似失去了进取心。她虽然没有脱离上清界,却自请离境修行,实于放逐无异。   上清界变故颇多,也没什么人特意留意陆音。   陆音天资是不错,可也不是十分要紧的重要人物。她并不是那种缺她不可得天才,就算少一位仙侍,也不算什么。   那时沈灼听了,心里也有些难受。   之前陆音之所以接受纪雪君的好处,是因为陆音将前程看得十分要紧。她每一步走得太苦,实在不能放弃。   换做没有道德感的人,也许不觉得有什么,可是陆音终究是介意的。   更何况秘境发生种种,更会让陆音懊悔自己选择。   这个世界,还是真正的老实人活得更痛苦一些。   陆音并不擅长改变立场,也没办法娴熟适应这样的生活。这并非她熟悉领域,一切都是那么陌生,甚至做抉择那一刻陆音都是受到严重精神压迫。   那么事后,陆音产生后悔之意,也是可以遇见的。   沈灼想,她终究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可上清界那种地方,又能有什么理想呢?   这样子想着时候,沈灼内心更是酸涩了几分。   因为她已经看到现在陆音。   陆音胸口有一个血洞,已经油尽灯枯。   她已经飞快扑过去,送入玄力,又指望有什么灵药可用。   明无色待她很好,沈灼法宝囊里也有许多的好东西。可她瞳术开启,却知道没什么用了。陆音魂气已散,已经不能再活着。   陆音也已经说不出话,可眼睛里却流转了一股强烈的情绪,看着沈灼时候眼珠子也亮起来。   陆音眼里流转一抹强烈的急切,这样怔怔的看着沈灼。   沈灼也不觉低低说道:“我知道,我没有怪过你,阿音,你也没有对不起我,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你这样子,是你良心太好,所以你才会难受。”   说到了这儿,沈灼眼眶微热。她想到上清界时候,陆音一次又一次护着自己情景。那是自己在上清界感受到的唯一真情暖意。   真正恶毒的人,哪怕一点愧疚都没有。   阿音,因为你有道德,所以你过得不好。   陆音似想要摇摇头,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眼中神色就渐渐涣散。   沈灼手指微微一颤,她蓦然飞快沾了一点鲜血,涂在了幻珠之上。临死之人的鲜血,带着他们最强烈,最悲伤的记忆。   她自然猜得到陆音被谁所杀。   容灭路过了这里,驱动红潮吞噬月照过。可能陆音刚巧在这里游离,她自然做不到视若无睹。阿音的运气,一向都不好,这样子倒霉。   可沈灼偏要认认真真的瞧着,想要自己面对这个现实。   转瞬间,最后一缕魂识也已经从陆音躯壳里消失了。 第79章 这份凶残,连无启都微微惊讶……   然后沈灼手指一按, 便坠入幻珠之中。   她其实早就知晓凶手是谁,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可沈灼几乎自虐式的想着, 想要瞧一瞧。   然而眼前场景,却让沈灼微微一怔。   她看到了自己。   画面当然不是凶杀现场,而是陆音刚入上清界时情景。   一个死去脑子里回忆的,是她人生印象最为深刻之事。   不过陆音既然死得那么惨,沈灼本以为她会介意杀人的凶手。然而其实并不是——   陆音死去回忆的,居然是她初入上清界时的记忆。   沈灼从来没有从陆音角度看自己。   那时一干初入上清界的俗修里,别人都很拘谨和僵硬,唯独沈灼很轻松,神色更有几分明媚。   沈灼酸酸想, 原来那时候, 阿音已经决意和我做朋友了。从陆音的视线, 沈灼也感受到她的情绪。   然后她也随着陆音视线看到了容灭。   初上上清界的容灭是那么的干净, 就像是一块精致翠玉一样秀气。可是容灭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被囚于坟牢?他现在满脸凶煞之意, 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她感受到陆音内心微涩发酸的触动,忽而明白了一个属于陆音的秘密。   那就是陆音是喜欢容灭的, 而且是一件钟情。若说陆音看到沈灼第一眼是想和自己交朋友。   那么——   那么她初见容灭时候, 心里就生出微酸的爱意。   那缕爱意本来就是淡淡的, 加上陆音又是个含蓄的人,沈灼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到后来,这缕心思也在变幻不定的世情中就此消失。   沈灼看到陆音死时,她强忍没有哭。   因为沈灼觉得哭应该在复仇之后, 否则会显得懦弱。   可现在,她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泪水,任由泪水珠子滚滚落下。   沈灼鼻子呼出来一口气。她不免想起了以前和陆音说过的话儿。   她问过陆音:“阿音, 其实我在上清界名声不好,许多人议论我和萧雪元。像你这种既认真,又严肃的人,为什么偏偏和我做朋友?”   陆音:“因为,我很羡慕你呀。阿灼,你想要什么,都那么明明白白说出来,你什么也不怕。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的。那样子,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那些滋味涌上沈灼心头,使得沈灼心里酸酸涩涩。   她还看到那一日无念山庄,因为陆音站在纪雪君身边,故而自己禁不住跑开。   自己越跑越快,越跑越远。原来阿音那时候看着自己背影,当着众人的面不可遏制的泪流满面。   沈灼想:不关你的事啊。其实我应该早些跟你说,只不过我以为时间还很长。我还有许多机会,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至于将死的记忆,沈灼却没能读取。   陆音是个性情平静沉稳的人,真正激动时候并不多。而这其中,甚至不包括她的死亡。   人生就是如此,有枯有荣。生命如此逝去,甚至不过是在顺应一场生存法则。   等沈灼睁开双眼时候,一根手指不觉轻轻擦去沈灼面颊上泪水。   明无色轻轻说道:“是我不对。”   沈灼心想,可这关你什么事呢?   明无色慢慢说道:“我不是说过,不会再让你流一滴泪水。唉,这样子一来,只能让我为你擦干净了?”   沈灼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想到了陆音,忽而心里升出一个很强烈念头。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之前沈灼踏足圣人之境,那时候明无色也问过她,可有什么极强烈的信念。   那时候沈灼有着胜负欲,可信念却谈不上。如今有种模糊的,蠢蠢欲动的心情涌上沈灼的脑海。这一切虽然是混沌未明,却有小小的萌芽这般在沈灼心里滋生。   这个世界,原本不该如此啊!   此刻照月国皇宫之中,那一片红潮之间,却映衬着容灭冷漠的容颜。   他内心深处隐匿的,是掌控一切的执欲。包括权势,包括阿灼。而今他的希望却是在这一片反复的红潮间,只盼这一抹嫣红可将无启吞噬。   他手指已经将陆音腰令击碎了,可心里却未能安宁。此刻他心神不宁,却骤然明白,自己如此心绪不仅仅是因为陆音的死。还因为,此事不知阿灼会如何看他。   这个世界原本以力为尊,而所谓魅修的爱情,大约也是沾满权欲的虐恋情深。容灭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沈灼却像一条轻盈的游鱼,从编织的网中挣脱。   而现在,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却有点儿介意——   对于他而已,真是一种很奇妙的心绪。   他蓦然一甩头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灼未必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   他没有刻意想杀陆音,陆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说到底,不过是陆音倒霉罢了,好好的游历到照月国,又遇到容灭在照月国放飞红潮。念着往日相识,他已经叫陆音滚开,可陆音见他杀人,偏偏没有滚。   她自己是个废物,偏偏还有良心这种东西,这是她自己找死,太过于自以为是。谁若为这种事情责怪他,那便是不讲道理。   容灭眼珠微眯,眼神渐渐冰冷起来,将那一缕微弱人性生生粉碎。   然而此刻,萦绕在无启四周红潮顿时也发生了变化。   伴随那些红潮散发的细碎爆破之声,一道素色身影不觉这般缓缓展露。   公主躯壳穿着华美衣衫,如今这衣衫却丝毫无损,犹自干干净净。   红潮介于虚实之间,以怨念为食,十分的凶残。然而如今,凝结于无启身上红潮就像是晶莹的红砂,变得安顺而柔和,甚至根本不能使其受伤。   无启手掌轻轻一拍,使得那些细砂好似碎粉一般轻轻滑落。   那片手掌似玉石般洁白,竟有一种诡异的美。   无启不觉微微冷笑:“就这?”   蝼蚁之辈,怎能知晓上古生物的可怖。   容灭以凡人的力量测度自己虚实,简直是对自己侮辱。   不错,现在的无启是很虚弱,可是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凡俗之物可以捡漏的。   无启足步向前,眼前法阵光芒已经开始黯淡。   她纤足所踩的法阵,乃是红潮所化。红潮吞噬了世间许多生灵,以这些生灵的性命补充自身能源。红潮中每一粒砂都浸染了无尽的鲜血,散发出浓重的血腥之意。   这道血阵吞噬无数人的性命,甚至不久之前还吞噬了整个照月国的国民性命。   对于世间修士而言,血阵确实是极凶悍之物。可这等凶物摆在无启跟前,就顿时显得可笑。   一股黑暗的噬力飞快侵蚀眼前法阵,使得容灭面色大变。   红潮之势分明开始衰弱,呈现出一股子能量不足。   黑暗之力迅速侵蚀无启足下的法阵,使得她足下光芒开始迅速消散。   容灭所有的资本以最快的速度消失,转瞬间,使得容灭面颊泛起了一缕寒意。   他咬破了自己舌尖,渗出了点点鲜血。   若换做旁人,此刻必定会转身就逃,以避免被眼前绝世凶物追杀。当然这终究是徒劳无功,并无生机。   此刻的容灭,已经是砧板上的肉,已无可逃之机。   无启这样的存在,本来就是极可怕的生灵。   不过奇妙的是,此刻的容灭居然没有要逃的意思。   他眼中流转一抹疯狂,就好像最可怕的赌徒,信奉富贵险中求。面对无启的可怕,他居然还想着博一博。   现在困着无启的法阵力量不足了,容灭就给眼前法阵补充能量。   红唇吞噬世间生灵,以此力量加以补充。到了现在,红潮跟前活着的生灵便只有追随容灭的魅修。   魅修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灵,他们的存在也非常有意思。   如今的修士界虽然仍然凶残,却毕竟已经摆脱黑暗期,向着有序的世界前行。   唯独魅修保留了古朴遗风,有着古早修士的残忍。   幽冥界之主在魅修群体之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操纵任一魅修的生命。   他们生命都被签下契约,由着容灭操纵。而当初月魔上位,并没有将前任魅主的下属们改签。故而容灭可以继承母亲的下属,天然便具有追随者。   直到容灭顺利上位,他吞噬了月魔之后,便得到了绝对控制权。   那容灭就是直接将公司合并了,不必再跟从前员工进行改签。   如今容灭的面颊泛起了一抹赤色的红晕,眼神不觉闪闪发光,流淌着一抹诡异的冷意。   他将契约的魂血藏在舌尖,一旦咬破之后,便能恣意操纵自己下属性命。   一瞬间,若干条殷红细线连接了其他每一个魅修。   转瞬间,数道身影被容灭投入了红潮之中。   容灭眼中只有冰冷的疯狂,没有丝毫的怜惜。   便算是无启,此刻也微微一挑眉。好似容灭这样的奇葩,也是无启都觉得不常见的。   当然容灭这么做,肯定是徒劳无功。他总归要死,这般垂死挣扎也没有什么用。   可是容灭却毫不怜惜,将自己下属扔进去送死。他眼底流淌极冷漠的寒意,仿佛最冰冷的冰,凉到了极点。   面对无启滔滔威压之力,容灭毫不犹豫送自己下属填阵。   关键在于,这种牺牲肉眼可见没有用处。 第80章 上清界的罪恶证明   无启是个活了很久的邪物, 故而这个世界对于她而言是不断变化的。   世界不断在变,越变越让无启不喜。   她喜欢血腥的丛林期, 大家你杀杀我,我杀杀你的,那才叫一个干净利落。那时候无启与世人力量虽有差异,可是本质却无不同。可是现在,这个世界渐渐发生了改变,无启也变得格格不入,被世人视为异类怪物。   可是现在,容灭却大有古早之风。   若论性情,抛开实力, 容灭才有上古生灵毁天灭地的作风。   这样儿想着, 无启轻轻的一翘唇瓣, 一双眸子也不觉灼灼而生辉。   这该死的亲切感, 这才是自己该有的人生。可就算这样子,自己也没必要一定要饶了容灭一命。   她只不过稍稍放缓了杀人的脚步, 享受一下这种血色世界的过程。   世间魅修皆是经过一定程度的洗脑,故而部分魅修被投入红潮中时神色漠然。   对于他们而言, 世间种种, 也不过如此。容灭既然是幽冥界之主, 那么自然可以任意处置他们的性命。   当然这其中,也会有一些魅修具有一定个人意识。   比如眼前的冥使妖焰,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她红衣似血,娇媚面颊之上流转一缕恐惧, 颤声:“主人,饶了我等——”   当年本是她亲自从上清界将容灭给引回来,容灭也一直很器重她, 将她视为左膀右臂。   可是如今,容灭对她却是并无容情。   红线牵引之下,那道嫣红身影被迅速投入了一片红煞之中。   容灭就像是最疯狂的赌徒,将自己所有一切投入其中,任其消化殆尽。   他一双瞳孔之中闪烁寒火,冷冰冰的透出寒意。他耳边传来了滋滋声音,是在场魅修被碾压粉碎。   可最可怖的是,这种决绝的牺牲,竟然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无启不过是玩玩他而已,在决绝力量跟前,这等冷酷意志竟显得几分可笑。   眼见其余魅修被吸纳殆尽,无启也不觉足尖用力。   那么赤色的红,顿时被极端的黑尽数吞噬。   压制无启,对她而言居然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   一片手掌探出,将容灭遥遥掌控。不过一瞬,容灭魂识已经是被彻底掌控。   他身躯轻盈的被吸纳在无启跟前,咔擦两声,容灭被强制跪在了地上。   容灭引以为傲的决绝,在无启跟前根本就是小孩子玩意儿。   什么钢铁意志,可笑极了。   一片雪白的手掌,就这样子轻轻的按在容灭脑袋上。   然后那五根手指已经一点点的陷入了容灭脑海之中。   “似你这样的怪物,我倒想要瞧瞧,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然后无启轻巧的抓住了容灭的意识。   而这一切开端,是前任魅主水姬的一段爱情故事。那时候颠倒众生的水姬,和端方清正的上清界仙主李悲风相识。   彼时魅修素来名声不好,可水姬仍不可遏制被李悲风相吸引,一点点的为他而着迷。   水姬是个极美丽的女子,喜欢她的人也很多。就好似她的师兄月魔,其实也深深爱着这个偏激又魅惑的师妹。   那么多人喜欢她,可水姬一个也不喜欢。她喜欢李悲风,可李悲风却对她若即若离,并不怎么深爱。   又或许正因为李悲风没那么好上钩,水姬才对他念念不忘。   得不到的,永远便是最好。   表面上看来,李悲风是翩翩君子,看着也是道心甚正,不为妖女动摇。   然而水姬阅人无数,她妩媚的眸子瞧着李悲风,便觉得李悲风没那么简单。   她嗓音柔腻,隐匿着浓浓不甘:“仙主,你看着好似光风霁月,一点品德上缺点也没有。可我怎么就觉得觉得,你这份端方之下,是隐匿着难以形容的黑暗。一件东西太干净了,便没那么真实,是不是啊,我的李仙主?”   这话无启是赞同的。   正经修士怎么会跟无启勾结呢?   李悲风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再没有谁比无启更清楚了。   可李悲风却在跟水姬装,他悲悯叹了口气,轻轻的摇摇头。   仿佛水姬嘴里吐出来的都是无稽之谈,根本不值得辩驳。   那么水姬也被气道了,凉丝丝的笑着:“好啊,李悲风,总有一日,我会证明你的虚伪与冷漠。你跟我,其实是一类人。不,只怕你比我更加不堪!”   因为李悲风演技精湛,这话只怕谁听了都不会信。   而水姬也知道这一点,故而这桩事情成为了这位魅主心中执念。   她原本也不必让自己人生如此艰难的,可是人生在世,总是会有某种执着。   李悲风拒绝她也还罢了,可当真不应该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清贵样儿。   那种样儿,仿佛水姬是自己足下泥。那么水姬便要证明,李悲风是个比自己更加不堪的东西。   幽冥界多异术,很快水姬也寻到了一个很奇葩的办法。这个办法虽然可以出一口气,却会损及自身。   可水姬也是个偏执的女人,自然也顾不得那么多。   她吞噬了一颗元魂果,以此孕育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没有父亲,由水姬诞出。水姬与其说是他的母亲,不如说是他的洋营养来源。就像在土壤里扔一颗种子,吸收土地的能源长大一样。   水姬只是将这颗元魂果催生成一个孩子,并不是这个孩子真正的母亲。   这个孩子,自然就是容灭。   元魂果生出来的人,其实生来并没有善恶的。这个孩子还有一个奇怪的属性,第一个触碰他的人,会影响他的善恶,成就他的本质。   第一个碰他的人是善良的,他便会善良。   第一个碰他的人是邪恶,那么他便会邪恶。   这种特质虽然奇妙,和世间小孩其实也经历着相似的过程。孩童童年时候经历一切,会烙印在他以后的人生之中。这虽然没有元魂胎那么极端,可也差不多。   不然怎么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呢。   水姬生出了这个元魂胎,也算是煞费苦心,自己也牺牲不少。   这个孩子直接吸纳了水姬部分血肉,继承水姬力量,惹得水姬元气大伤,也为之后月魔篡位添了伏笔。   这是水姬送给李悲风的礼物。在这个孩子的映衬之下,李悲风的善恶也都一览无遗。   为了保持良好的效果,水姬把容灭当作一个珍贵的器具,也就这么养起来。   从小容灭身上被缠得严严实实,水姬也绝不允任何人触碰容灭,包括他自己。   等到容灭长大了,她就把这孩子往上清界送。   月魔反叛之事,水姬也是知晓的。可一来她确实无力阻止,二来可以让李悲风想到利用容灭,故而水姬竟也肯赴死设计。   她要将李悲风的罪恶拷贝在容灭身上。   然后容灭就被送入上清界,成为一名新入门的弟子。   那时候容灭浑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眼神纯粹而混沌,无善也无恶。   也就是在这个混沌期,容灭结识了沈灼、陆音。   那时候,月色正好。   “朋友?”容灭轻轻侧头,有些呆呆的。   这个时候的他,还是没有拷贝的纯洁版。   沈灼点点头,然后侧头一笑:“是呀!能到这儿来,容灭,我能认识和阿音,应该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元魂胎不应该有什么感情的。   可不知为何,容灭心情却不免变得平静而安宁起来。   他很少有这种感觉。   容灭在水姬跟前长大,可是却不是什么正常的母子。从小到大,水姬从来没有抱过他。   因为水姬不可以跟他接触,所以容灭也不知道跟人碰触是什么滋味。   他的手掌密密麻麻的缠着布条,不露半点,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容灭的手指伸在了半空,却微微僵了僵。   沈灼已经转过头,清风吹过她的发丝,沾染在了容灭僵住的手指之上。   他慢慢的,一点点的收回了手。   那时候的容灭还没有智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他拥有了智慧,却也已经记不得那时候的心情。   然后是那一天,李悲风招来了容灭,告知容灭此刻水姬已经死了的消息。   看到容灭呆呆没有表情,李悲风甚至觉得果然不愧是魅修。   当初水姬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可转眼还不是有了别人的儿子。出于男人自尊心,李悲风都禁不住要感慨一下。   然后李悲风的手指轻轻按了一下容灭的手背,沉沉说道:“不过上清界愿意对少主加以支持,从月魔手中将正统之位夺回来。”   说到底,李悲风也是希望幽冥界内部撕起来,撕得越响亮越好。   此刻容灭已经解下了自己手掌上缠绕得绷带,李悲风的手指就毫无阻隔的按在容灭的手背上。当然,李悲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容灭就抬起头来,他眼神极为深邃:“仙主的提议,真是有意思。” 第81章 的一个人触及的是她又如何?……   这就是属于李悲风的罪证, 是那样的鲜明。   容灭把恶表现在表面上,可是其本质是和李悲风一个样儿的。因为无论是容灭还是李悲风, 他们都不把恶视为恶,而是当做一种必然需要的牺牲。   世间种种,无非便是如此。所谓手段,便是如此。就好似李悲风勾结无启,从来也未曾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反倒觉得是一件为上清界求生存的好事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个人手掌棋局,本来也是应该冷漠无情,将自己手底下的每一个人都视为可利用之物, 利用他们的血肉成就自己的大业。   如此种种, 原本便是这个世界的真谛。   那种对人命不屑一顾的恶念就像是一颗种子, 如此疯狂的种下去, 长成容灭的三观。   而容灭和李悲风的不同,在于李悲风长于上清界, 故而学会修饰自己的性情,培养自己的演技。   而容灭自幼耳濡目染, 则是魅族各种冷漠彼此间相互残忍的凶狠之事。   他就像是长于魅族的李悲风, 演技方面, 确实是有所欠缺的。   当年妩媚的水姬已经死了,在这个世界上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留下。可是水姬留下的罪证却是如此鲜明的存在着,将李悲风丑陋的身影映入了容灭身上。   便算是无启瞧见了,这一瞬间也觉得很有趣, 很有些意思。   生灵扭曲的恶意,就像是一朵绚丽有毒的花,令人不觉想要好好欣赏。   “若不是你这般自不量力, 本可以将你好好利用一番。”   无启细声细气,凉丝丝的言语。   她样儿看着温温柔柔的,十分秀雅可亲。   正在此刻,一股奇妙感应涌上了无启的精神体,使得无启面色微微一变。   “死咬不放,烦死了。”   无启不觉凉凉抱怨,清秀面颊透出了一抹冷意。   那股寒意流转,使得无启面上恨色更增几分。   这么些年,明渊如附骨之蛆追杀着她。如此一来,使得无启虽然具有惊世骇俗力量,却没过一天舒心日子。   要是没有明渊,这个世界已经属于她了。   好恨啊,她恨得不得了。更何况,明渊现在还多了个老婆,显然更坑,占据自己了。   什么东西,连明渊那样的人居然也会有老婆。   不过一想到沈灼,想到明渊这个老婆,想到容灭跟沈灼曾有那么点儿朋友情,无启顿时有主意了。   此刻容灭还没有死,还剩最后一口气。幸好如此,这苟延残喘的人壳似乎也有些用处。   明渊已无心魂,而沈灼隐有逆天改生机之态。   沈灼命格虽然是早衰之相,却是绝处逢生,又这样苟下来。   有人逆转生死,让沈灼活下来。   生灵之生死是触及禁忌之域,有这般能为的存在本也不多   无启不觉任由自己唇角泛起浅浅笑容,她的心里面忽而又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夺其心魂,占其身躯,留下沈灼一缕神识加以折磨,也是要挟明渊。   她瞧到了容灭记忆,唉,沈灼可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既然如此,若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没有意思。   这些年来,无启躲避明渊的追杀也有属于自己的躲避诀窍。   其中最妙的一个办法,便是藏于人家躯壳之中,以活魂为掩。   以此手段,就算是明渊也是寻觅不出来。那时候的无启,就像是藏在森林之中一片树叶,旁人怎样也瞧不出来。   那时明渊要毁去这片树叶,也只能将眼前森林尽数铲除。   此刻的无启,也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她素手轻轻没入了容灭躯壳之中,仿佛将整个身躯尽数与容灭融合。可这不过是眼前可见之景罢了!   实则是曾经照月国公主之躯被彻底灰化,而无启的元魂夹带那块碎心藏于无启的身躯之中。   那块碎裂的心脏是具有无穷的生命力的,这样蓬勃而具有生机的生长着。   容灭的身体逐步被无启替换,所谓鸠占鹊巢,也不过如此。   更可怕的是,容灭却也是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   自己身躯不属于自己,偏生还有那么一抹魂魄如此活生生的存在着。这一切可怖如斯,令人为之而心悸。   他感觉自己的手抬起来,擦了擦眼角下。   容灭还看到了“自己”手指上沾染的血污,这手指上血污又被缓缓擦拭干净。   他的手掌也禁不住抖抖,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因为容灭之前过于激动,他这具人躯眼下血管破裂,故而流淌下血泪。如今这点血泪,自然也是被无启擦了去。   他的一缕魂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令容灭无可奈何。   此刻容灭和这个盖世凶物联系在一处,而此刻的他,甚至清晰知晓了无启的打算。   那就是接着自己跟沈灼的曾经相识,只盼能暗算沈灼,夺走沈灼的躯壳。   无启这个恶魔,似乎更喜欢女子的身躯一些,对男性躯壳也并不怎么热心。   然后容灭看着“自己”的手抬起来。   这双手之前擦干净手指上血污,此刻却忽而抬起,狠狠刺入胸口。   瞬间血花飞舞,这片洁净手掌上也沾满了鲜血。   容灭的身躯被搞得惨兮兮,总是就是一副将要死去的样子。   无启准备利用容灭搏一波同情,故而把视角效果做好一些,也把容灭弄得极惨。   这么好好布置好场景之后,一道熟悉身影已经到了容灭跟前。   容灭一抬头,便瞧见了那道令他为之心动的倩影。   他是个心肠冷硬之辈,却对沈灼有一些说不出的亲近之感。   现在自己将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却又见到了她。   不过与此同时,容灭也看到了沈灼身后明无色。   他听到自己嗓子里发出了说话声音:“阿灼,你来晚了,来不及报仇了。”   无需多说,容灭也展现了自己悲惨的处境。   无启把现在环境布置成为惨遭杀害,油尽灯枯的状态。   无启显然已经脱困逃走,留下将死的容灭。   那沈灼也是个善良的人,也应该走近些瞧瞧,看看将要死去的老朋友。   总之,无启是这么个打算。   然后“自己”才闭闭眼,当着沈灼流了两行血泪。   如今容灭这具油尽灯枯的身躯不过是诱饵,本身是为了抓捕沈灼而存在的。   当然无论无启是否成功,容灭定然是会死的。他活不下来了,本身也将要死去。   沈灼似乎怔了怔,然后向容灭走过来。   容灭只盼无启可以成功,使得沈灼也被拖曳踏入深渊。他本来就是个极恶毒的人,这么想也一点儿也不奇怪。   然而此刻,容灭却忽而想起一点从前的事情。那时候自己手指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整个人如同没有渲染过的白纸。其实从道理上而言,此刻的元魂胎应该也没有什么个人感情。   而容灭呢,也不大记得那时候的心情,只记得那时候自己脑海中滑过的画面。   沈灼的发丝被轻轻的吹起,吹过了他缠满绷带的手指。   回忆没有任何感情上的色彩,容灭也不记得那时候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只是忽而在想,如果自己第一个触碰的人是沈灼,他会变成怎么样的人?会变得如沈灼这般软弱和善良吗?   容灭没有试图示警,没有良心发现,没有因为这抹微妙感情忽而高尚起来。他只是在一瞬间,有这么个奇妙的想法,充满了好奇。   其实那时候水姬已经死了,并没有人强迫他。就算容灭不听话,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只是,他并没有思索过偏离水姬制定的路线。他连感情都没有,又怎么会叛逆呢?   然后容灭胸口一凉,伤处又被沈灼的蕊心剑轻巧的刺入。   沈灼的眼神很认真,她虽然是个感情丰富的人,然而此刻却没有流泪水。   她每走一步,足下的剑莲就展开一片。等她走到了容灭跟前时候,玄莲剑阵已成,赤红的剑更没入了容灭的身躯,开始驱除隐匿在容灭身躯之中的无启。   蕊心剑本就是剑莲所化,蕴含一股子庞大的澎湃剑气。   容灭的背后出现了巨大的黑蛇之影,可沈灼身后也浮起了龙纹。因为明无色自自然然的将手掌贴在了沈灼后心。   这一剑是沈灼杀死容灭,也是明无色杀死无启。 第82章 刹那间容灭身躯化为千片万片   蕊心剑化作流质一般涌入了容灭的身躯之中。   这一瞬间, 沈灼却已然感知到容灭已死。   容灭本来只余下最后一缕残魂,被无启引为障碍, 加以遮掩自己。可是如今,这个作用也已经没有。   那无启就觉得留下容灭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此刻容灭躯可已经沦为双方角力战场。   只一瞬间,容灭的灵魂就如同将枯的烛火,就如此摇摇晃晃,彻底熄灭。   血色的泪水顺着无启眼眶滴落,一滴滴的染上了他的胸口衣衫。   他薄薄的唇瓣嘴角轻轻的翘起,似扬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而这抹笑容顿时凝结于容灭的唇角,就此定格。   感受到容灭陨落,沈灼心口终于酸了酸。   她想起那些年来, 每隔一段时间, 自己就会去瞧瞧容灭。她觉得容灭既孤单, 又寂寞。   可仔细想想, 孤单寂寞的人也许是自己。   因为沈灼在上清界并不开心,相处得好的人也不多。她觉得容灭需要自己, 期待自己。   那时候容灭话也不多,总是微笑着听着沈灼自己说。   可是这些, 如今却一点点的黯淡。那些岁月中的友情, 终究染上了一点儿虚假。   更何况沈灼也无暇晃神, 在她眼前的容灭躯壳里犹自藏着无启这个绝世凶物。   沈灼腰间系着一枚幻珠,如今这枚幻珠轻轻一颤,光彩展露。   沈灼的力量与无启相触及,在明无色的加持之下, 与无启力量相互抗衡。   这一瞬间,不免产生一种奇妙的效应。   伴随幻珠光彩流转,一些属于无启的记忆也涌入了沈灼的脑海。   从前照月国遭遇无启之事, 已经是元气大伤。之后照月国被红潮吞噬,终究灭于容灭之手。   不过照月国终究不过是个俗世小国,就算化为一堆沙砾,其结局也是无声无息。   这一切,都是因为照月国曾出现一位满月般秀雅可爱的公主琼月。   当年国主与皇后孩子纷纷夭折,故而又收养了一个女孩子为养女,便是后来的华月公主。   后来宫中发生异变,华月、琼月两位公主早夭。   那时候照月国百姓还传了一波谣言,有许多种说辞。   许多人都站在真公主这边,觉得华月这个养女心机颇深,栽赃陷害。   不过那也只是一时流言蜚语。   这些流言蜚语并不算真。   实则那位养女华月并不是个心机深沉之辈,和琼月关系也不差。   华月是武将之女,性格直爽,也比纤弱的琼月要高挑一些。她父母为国捐躯,华月也是对照月皇族忠心耿耿。   那一年,她来到照月皇宫之中,自然对柔柔弱弱的琼月生出怜惜之意。   琼月公主虽然懒惰傲慢,可她似乎并不快乐。   面对华月的关切询问,琼月也礼貌性装柔弱,柔柔说道:“华月姐姐,我只觉得,我的死去哥哥们并不喜欢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讨人厌。”   说到了这儿,琼月眼睛里还不觉蓄了泪水,看着有些可怜。   看得华月心口疼。妹妹这样好一个人,日子也过得太苦了。   她轻轻拉住了无启的手,带着这个怪物去寻觅阳光。   大皇子当年弄坏了妹妹衣衫,他嘴里虽硬,私下却令侍从再造一条一样的新裙。若无启下手稍稍晚一些,只怕就能穿上新衣裳了。   二皇子去世之前,染上咳疾,有咯血之态。只是念着亲妹妹最记挂这个生日,便也没有说出来,免得拂了小妹妹的兴致。这些都有御医为证!   三皇子是曾对妹子生出嫉妒之念,可他死之前,忽而想通透停止了计划。华月寻来死去三皇子下属,证明三皇子悬崖勒马。   大家都是爱着琼月的,这个世界也没有琼月想的那么冷。   她只盼琼月可以解开心结,敞开自己心扉迎接未来。   这些真相被华月翻出来,琼月道谢了,可欢喜之意却并到达眼底。   琼月只觉得十分讨厌,人都是她杀的,这么一搞,好像她很不对一样。   若自己手指头松松,岂不是可以多享受几年宠爱?   更何况无启本身只喜爱享乐,并不愿意负责任。现在她成为这个太子女,心里感受到的不是荣耀,而是恼火。   好好的富贵咸鱼不肯让自己躺,还要付出劳动。   无启是很不愿意付出劳动的。   更何况,她讨厌华月。因为华月太干净了,干净得令无启生出憎恨。   这世上生灵就是如此,有违自己三观者便是邪道。   现在华月就跟无启的三观不是很符合。   好好养女,她应该千方百计地跟自己争夺宠爱,搞一点宫斗该搞得事情,而不是在这里哄小孩子送温暖。   她自然不吃这一套。   无启还想好好玩弄一下人性。   琼月这样存在,仿佛就像是对她人生价值观嘲讽,自然让无启不免生出了痛恨。   想了想,她还是在华月面前摘了自己小马甲。   “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好讨厌,总是拉着我做一些无聊事情。这些事情,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除了三个哥哥,弟弟妹妹也是死在自己手里面。更何况,她也并不是国主真正女儿。   她把这些话告诉给华月,是因为照月国没人会相信华月的话。而华月那么本事,她偏偏要华月生于恐惧中。   谁会相信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公主,会是这幕后黑手呢?   说出去,只怕别人当笑话听。   然而华月却顺利游说了国主夫妇,引来三千法师,布下天罗地网。   无启一生中遭遇许多危险,可这是唯一一次来至于凡俗之人的伤害。   这个世界原本只有背叛、算计、怀疑!   直到现在,无启也并不知晓华月怎么样取得国主与王后信任。   似她那样子的人,别人待她再好,无启也不放在心上。可一旦被这个人狠狠修离一番,无启反倒上心起来。更何况,华月似跟她还有一种极微妙的关系。   沈灼还待窥测,却已经被无启逐了出去。   与此同时,地面光滑闪烁,一道法阵也是从地面浮起来。   这道法阵沉寂多年,之前又被红潮所掩,故而已经无法启动。   可是现在,这道法阵被明无色的龙息滋养,顿时也是从地面浮起,渐渐展露昔日光辉。   那一战三千法师,本来便是照月国的英灵现身。   于此同时,法阵之中有一道坚毅女子身影现身,赫然正是华月。   沈灼从幻珠中脱出,已经留意到了眼前场景。   华月的残魂之影虽满身是血,却是眼神坚毅,手中执剑。   无形之剑划过了无启的身躯,瞬间华月残影裂成了碎片蝴蝶,纷纷开落。   可与此同时,容灭的躯壳却发出了一声凄厉尖锐的叫声。   容灭身躯开始浮起了一道道的裂痕,有碎裂龟裂之态。   这一瞬间,明无色也心中有数,忽而明白了一些事情。   无启转世多次,又裂心自保,故而造成无启心脏受损严重。那么无启逗留照月国,也是为了把自己那颗心“种”出来。   她这个怪物存在,本来就靠着心脏可以无限复制,引导灵魂转生。   只不过哪一片心脏被激活,全靠无启自己选择。   正确种心办法,乃是寻一具健康身躯,用一身精血,供养残缺不全心脏。   待这颗心脏发育成熟,便舍了宿主取之。   无启在照月国逗留许久,一直实力不全,故而假装自己是个乖巧公主。   而替无启养心的,乃是国主养女公主华月。   若非如此,当初纵然有三千法师,只怕也制不住无启这个凶物。   是华月内心藏着那颗心脏,缔造了无上法力。而如今,无启受华月影响,自然是铲除她的绝好时机。   刹那间,容灭的身躯被化为千片万片。 第83章 池塘里混进了脏东西   尖啸声中, 无启内心却充盈了一抹愤怒。   她十分生气,也很恼怒。华月的残影居于法阵之中, 已经近乎油尽灯枯。如今华月施展最后一击,那么浅浅的幻影就此消散   连带着龙魂滋养的残阵,也是瞬间崩溃,化作万千光芒,消失于清风之中   这般痛苦时刻,无启也似微微怔了怔。   无启这个人,一直便是个做作的人。虽然她口中说喜欢世界是黑暗丛林期,见到容灭心生轻蔑。可是她个人口味,其实是喜欢老实人。   就像她花心思撒娇利用的对象, 活得长些的, 都是玄昭这样的老实人。   她喜爱逗弄那些温厚老实的人, 一边欺骗他们感情, 一边渴望着看着他们知晓真相三观尽碎的模样。   反倒是明渊,无启也从来没有因为明渊强大生出慕强的爱意, 反而憎恶无比。   那时候华月就是这么一个老实的人。   她温厚,坚强, 又很喜爱照顾人。   小公主娇滴滴的向她撒娇:“华月, 我好害怕, 你给我讲故事,哄着我睡觉。等我睡熟了,你再走,好不好。”   然后华月自然说好, 还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她记得那时候,自己有那么一点儿想法。   那时候自己爆了马,看着华月:“其实我这样的人, 并不算是真正的女孩子的。我没性别的,只看躯壳怎么样。我呀,也可以不做小公主。”   她这么说着,伸出手指轻轻去摸华月面颊。   然而华月轻轻的侧过头去,一脸嫌恶。   无启顿时大怒。   那时候,有那么点儿心思。可是那点心思是什么,无启也没想明白过。   她总是那么可怜,被人辜负。无论是玄昭还是华月,都想要自己去死,一点情意都没有。   而现在,无启更遭遇到生存大危机,只觉得自己为软弱感情付出了沉重代价。   容灭身躯碎裂瞬间,一道光芒从这碎掉的裂痕之中化出。   明渊手中又添了那把红泪刃,光彩流转间幻化盈盈艳芒。   明渊面色微凝,手中之刃狠狠挥下,化作万千光华,将要逃脱的黑灵生生困住。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幽冥界也是生出重大变故。   高阶魅修齐齐出动,此刻幽冥界只有一些低等的魅。此刻容灭陨落,幽冥界顿时也是有所感应。   所谓魅主,本与幽冥界的气运是息息相关。他之本命灯,本供养于幽冥界气脉之上,如此休戚与共,借气脉之势加持自身实力。   若魅主陨落,那么整个幽冥界的气运也是受到影响。   不过容灭还更进一步。   他不但自己借势,还以幽冥界气脉之力温养红潮。资源这么撸,幽冥界的气脉也扛不住。   红潮已散,整个魅界都蠢蠢欲动,混沌未明的天边顿时生出了一抹裂痕,如此蜿蜒蔓延。   魅修所在的幽冥界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无日无夜,整个空间都泛起了微微光辉。   那蜿蜒而上的红痕,就像是幽冥界的一道巨大的伤疤,显得可怖之极。   这些魅修面颊之上都生出绝望。   他们本命之魂皆被容灭所困,附于气脉之上。当然这幽冥界的卖身契也不免太狠了些,死了也逃不了那种。若空间被碎,那么这些剩余魅修也唯余陪葬。   然而此刻,一道明润身影轻轻掠出。   白魅离开了苍龙界,一直在这里。若幽冥界的其他修士如鬼,那么白魅就俊美似仙。   他那一道身影如乳燕投林,掠向了那道气脉之中。   就好像一道浅浅的光辉流转,润入了即将崩溃的幽冥界气脉之中。   这个世界有很多美丽的景色,有清风,有朗月,有香花。可是白魅却没有停下来,他居然回到了幽冥界,就算这里一点儿也不美。   这里虽不是最好,却是最初。   千年万年,魅修都生长于此。   吞噬万鬼令的白魅一路掠去,夹杂无上法力。   本来惶恐的魅修们也仿佛被一股平和力量安抚,使得他们没有继续惊恐。   一股召唤之力吸引,使得这些低等的魅也涌向了幽冥界的气脉,襄助气脉变得平和。   本来蠢动的气脉渐渐平和下来,化为一派安宁。   白魅轻轻的飞掠而来,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众魅眼前,只见一根根的金色细丝凝结于白魅的手指之上,数目数也数不清。而那些“金线”,则是众魅的“卖身契”。此刻这些卖身契却已经在白魅掌控之中。   白魅手指间宁和的金芒化为细刃,将那些金线一根根轻巧切开。   线断瞬间,被链接的魅修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感受。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自在顿时涌上了他们的身躯,使得他们眼里染满了惊讶。   也不知是谁起头,在场魅修纷纷向着白魅行礼。   出于对白魅力量敬畏也好,感激白魅救命之恩也罢,无论如何,白魅是破碎的幽冥界需要的新主。   上一任界主容灭已死,魅修希望有新的掌权者可以统领他们,使得他们可以依靠。   伴随幽冥界的躁动逐步平复,此刻照月国的战争已经是接近尾声。   明渊红刃挥下之际,无启神元化成的黑球已经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沈灼也赶紧启动眼识,瞧瞧周围可还又奇怪的能源波动。   周围却一派寂静。   不止沈灼,明无色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这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色,朝霞渐渐染成了绯红,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来。   连番恶战之后,这个漫长的夜似乎终于结束。阳光温柔的亲吻着大地,吻着这片死寂之城。   沈灼心里面犹自升起了不可置信的感觉。   无启那样生物,当真已经消失了?可无论如何,阳光却也是很温柔暖和的。   此刻妖族的禁地之中,女帝也轻轻抬起头来,凝视这样的照样。   女帝盘膝打坐,这般凝视着天地间的晨曦之光。   她脸上犹自带着面具,如今却轻轻取下来,放在一边。   罗刹女帝深居简出,保持了神秘逼格。许多人都觉得女帝性格古怪,不愿意现身太多。这一次女帝一剑破城,造成的话题度更可以吃许久。   然而她墨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却开始变灰,一点点的颜色变淡。   她的手指甲也开始变得微微透明。   这些都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的衰败。   在禁地之外,宁无缺恭顺的守候,就像是最安静忠心的下属。   罗刹女帝挑了四个少君,不过大家都说,女帝最信任的是宁无缺。   这位少君之中的佼佼者,一向也是恭顺而完美的。作为下属,不会有人比宁无色更完美。   大家都说,因为女帝信任宁无缺,所以才让宁无缺具有在外守护的资格。   可是宁无缺却清楚知晓不是,没人知晓女帝是怎么想的。   女帝的心思就像是最深沉的海,根本看不到底。   甚至她对自己所谓的信任,也只是外人的过分解读。   实则女帝只是喜欢安静,她也无惧任何方式的行刺。   想是这么想,宁无缺态度还是摆得可以的。   不过如今,宁无缺脸颊之上忽而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神色。   他想,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这个绝代凶物,终于沦落到使上最后一张底牌。   宁无缺并没有失去意识,他知晓发生了什么,种入自己身躯中一块血肉已经被激活。   与此同时,宁无缺的头发也猛长几寸。   那些发丝,就好像愤怒的藤蔓,忽而有了强烈的生命力。 第84章 原来我是你的小哥哥   宁无缺对于无启而言, 是一个残次品。   上一任无启死后,寄生的血肉方才会被激活, 成为新的无启。那块血肉会迅速侵占躯壳,占满了对方的身躯,绞杀这具躯壳的思想,最后被顺利寄生成功。   这么多年来,无启也只有一个失败作品,那便是宁无缺。   世上生灵存在是奇妙的,许多时候,固有的秩序不知怎的会变异,滋生崭新的存在。   无启转生那么多次。既然如此, 她发生一点儿问题,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宁无缺的那块血肉被提前激活, 并且拥有思想, 形成一个新的男人人格。   无启根本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不大确定自己是否有精神分别。连宁无缺是否属于自己异化, 无启都搞不明白。   当然那块埋葬血肉虽被激动,却发育得很缓慢, 宁无缺的实力也缓慢增长中, 并不具有真正实力。   除非无启替他解锁, 这具躯壳力量才会不断增强。   现在宁无缺当个普通妖修那么多年,今日终于被无启顺利加持。   无启满心不高兴,她是不乐意的。   一来她毕竟讨厌男人身躯,只有很少时候想当男人。再者, 宁无缺的存在也是令她十分疑窦,有些不放心。   坏事情搞多了,无启也担心自己被人算计, 就此吞噬。   现在这么搞,无启也是迫不得已,心里不知晓多委屈。   暴涨的发丝好似活物一样游动而上,比在了宁无缺的咽喉。   发丝化为尖锥,这样轻轻扎破了宁无缺的肌肤,任由鲜血一滴滴的滴落。   只要无启愿意,宁无缺会成为第一个被自己头发绞杀的人。   宁无缺的神色却很平静,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恼恨,一双眸子流淌如水光华,安安静静。   一个男人不被外力所威胁,让无启觉得越发难搞。   “女帝正在修养,不如我们前去,将女帝杀死如何?”   宁无缺蓦然唇瓣动动,说出这样的话。   然后宁无缺像是有病一样,又摇摇头:“我是妖修,无意背叛女帝。”   鲜血一缕缕从宁无缺的颈项之上滑过,沾染在宁无缺的衣衫之上。   他这么气定神闲,认认真真的样子。那么这样一来,无启也不知晓他是真那么忠心,还是心机太深。   现在无启落难,觉得宁无缺难搞得要死。   她怀疑宁无缺也没那么欢迎自己,彼此两看生厌。谁知道这位妖族少君怎么想的,女帝那么看重他,说不定他想娶公主,吃软饭,走向人生巅峰。   那个什么公主也不知道在哪儿,宁无缺却无疑是最受宠少君。   无启虽然残暴,却并不愚蠢。现在搞死宁无缺,自己该怎么办。   想了想,无启终究还是忍下来。   宁无缺的发丝轻轻的垂落,又显得柔顺又安全。   他手指轻轻划过了自己的颈项。也不知何时,自己颈项上的伤口已经渐渐痊愈。   男人轻轻的抬起头,眼神却蓦然有些深邃。   那深邃的眸光,也不知晓属于无启,还是属于宁无缺。   而在妖族女帝迷谷发生异变时候,远处的沈灼却蓦然生出了几分不适。   她手指轻轻的按住了太阳穴,微微有些晕眩。   蓦然她身躯一软,轻轻的倒在了明无色的怀中。   一瞬间,明无色的神色也不觉深邃起来,五根手指虚空遥摄,安住了沈灼的魂识。   这短短瞬间,沈灼身躯之中力量发生了强烈的躁动,令明无色也生出震惊!   他想起挖出来的那颗丹,纪雪君谋夺了沈灼力量,丹气上也沾染了一缕妖氛。   只不过那时候妖氛还十分微弱,沈灼身躯之上也是没什么异常。   可是现在,沈灼身躯之上流淌着强上千倍万倍的可怕力量,使得明无色容色渐趋凝重。   与此同时,沈灼胸口一道金色的光芒就此闪烁,流淌缕缕金色光辉。   这抹力量是从沈灼心窍之中流淌而出,自然而然的,护住了沈灼的身躯。   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涌上了明无色的心头。   曾也有些片段在明无色脑海之中想起过,不过此刻那些记忆成了系统,也是越发鲜明起来!   “阿灼,阿灼——”   他轻轻唤着心爱的少女,眉眼带笑,可是眼底却藏不住担切。   沈灼身体一天天的变差了,什么灵丹妙药也没有用。   “阿灼!”他面带微笑,手指上却尽数是鲜血,握着的却是自己一颗心。   一团鲜艳的血花就在少年胸口绽放,是那样子的鲜艳夺目。   他伸出手,将这颗心融入沈灼身躯之中。   滚热的泪水落在了少年的手指上。   他想说,不要哭,不可以哭。嘘,我想要让你笑出来。   他替心爱的姑娘擦擦脸,手指上的血迹却沾染到那娇嫩脸颊之上。   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然后他听到沈灼噗嗤笑了一声,泪水滚滚:“不要死啊。你让我忘了你,我可做不到。你不在了,我怎么好好活。”   他的脑袋轻轻的枕在沈灼的膝盖上,看着沈灼蓦然低下头来,认真脸:“我要嫁给你,现在就要嫁。”   洞房花烛夜,烛光轻轻映在小新娘的脸颊上,她打了胭脂的脸颊很娇艳。   然后她轻轻凑过头,亲住了他的唇瓣。   泪水也落在自己唇中,又苦又涩。   然后明无色的唇,也贴在了沈灼唇上,轻轻的渡去一抹龙息。   你喜欢的是我呀,一直都是。   当然现在,他也不会让沈灼有事。 第85章 沈灼:原来白占恶霸居然是我……   一缕龙息就这样子渡入了沈灼的身躯之中, 平复沈灼紊乱的气息。   好在这个问题并不要紧。   阿灼被自己心魂所护,大约也还好。   之前沈灼体内的凤凰之气只有浅浅的一道, 故而连明无色也未能察觉。   只有如今,这股力量大规模渗透,方才使得明无色发觉其中真相。   待沈灼体内的躁动平复下来,明无色就让她轻轻枕在了自己膝上。记忆之中,他是沈灼小哥哥。那时候他要死了,是自己枕在了沈灼的膝盖上。不过现在,这件事情却反过来。   怀中的女子散发淡淡的温热,使得明无色的心也是禁不住安宁下来。   他是个野心极重的人,又喜欢被下属吹捧。好似他的心中, 很少有这么安宁平和时候。   无启还没有死, 几个修士宗门犹自勾心斗角, 甚至妖族女帝也是正邪未定。若是细细一想, 确实还有许多事情要操心。   可这也不妨碍明无色享受自己人生中难得的蜜糖,品尝这样子的安静。   他就是觉得愉悦、安宁。   明无色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样子的感觉。   明无色:我这个心态是不是老了。   可他竟不觉得畏惧,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伸出手, 轻轻抚上了沈灼的脸颊。   那片手掌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不知晓结果了多少生灵的生命, 明无色一直也是杀伐果决, 从没犹豫。现在这双手只是一片情人的手掌,轻柔抚上了自己心爱姑娘脸颊。   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唯独沈灼,才会让明无色跟曾经那些转世共情,那些单薄的记忆方才会滋生出滋味。   他记得上一世跟沈灼好上了, 明明盼望沈灼好好活下去,可是阿灼含着泪水说要嫁给自己时候,他竟也没有拒绝。   说到底, 他就是个伪君子,一想到阿灼会跟别人好,就嫉妒得发疯。   可那时候看着自己要死了,他仍劝说阿灼敞开心扉,接纳别人之类。   想到了这儿,明无色眉头轻轻一皱。那一代转世似有些古怪,记忆有所缺失,不但忘却了自己身份,之后自己竟也记不得有这么一段。   就在这时,沈灼眼皮轻轻颤抖,睁开了自己双眼。   沈灼:感觉身体被掏空!   她仍然很虚弱,忍不住拿手按住自己额头:“军师,我是不是要死了。”   明无色仍然摸着她小脸,认真脸:“不许乱说话。”   死是不会死的,就是有点虚。   明无色顺手从沈灼法宝囊中取出了界核,埋在地上。   伴随空间能源滋养,本来荒芜隔壁顿时一派鸟语花香,树木跟吃了催长素似得生得郁郁葱葱。   而这不过释放了微末的空间之力而已。   一枚界核可以缔造一个苍龙界,力量哪里那么简单?   沈灼想起了送挂的无启,想到被忽悠的世人,只觉得明无色这个人吧,确实会忽悠。   明无色跟她解释:“刚才你是被原身力量波动所影响,故而有些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灼没想到明无色居然连这个都知晓,不免有些愕然。   明无色跟她开科普:“想来你也知晓,凡俗之地制造的木偶纸人,若制作太逼真,又不小心放置于聚灵之地。那么这些木偶纸人就会招惹生灵附身。又或者有这么一个躯壳,自然会造出一些灵魂。而对于一些上古神物而言,他们会自制一些人躯,这也并不难,就像人类制作木偶一样。”   当然大致说来,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各人生存方式也还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就比如说无启,就是将自己心脏进行克隆。   “你便是上古大修所制作的‘木偶’,本来也是无知无觉,等待创造者的神魂临幸。可这具躯壳也许是一个意外,提前出现,甚至生出灵魂。而这抹灵魂,是跟创作者没关系的。”   明无色一皱眉,只觉得这其中隐隐还有一些自己不大明白的地方。   不过沈灼倒是觉得自己懂了。   人家上古生灵好好的制作了一个手办,还制作得特别像人,特别吸引自己这个异界穿越的灵魂。本来无处安放的灵魂,就放置了穿越而来的自己。   可这事儿不对啊,沈灼记得自己是生出来的。   然后明无色静静盯着她:“你当真肯定,自己是被生出来的。小时候的记忆,你真的记得?”   沈灼当然不记得。   她来到这个世界,就附身于一个病恹恹的小女孩儿身上,这个孩子名叫沈灼。   传来以前的记忆,那是没有的。她还以为是原主病弱而死,然后让自己占住。   后来沈灼之所以被小哥哥忽悠去修仙,乃是多少不好意思占着原主身子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这一去,也算是断了俗缘,那时家里拿她并没办法,也是允了。反正原主父母家大业大,孩子又多,原主常年送去庙里养病,似乎也不是特别挂念。   以前沈灼也没多想,可仔细想想,很多事情就不对劲儿。   父母似乎很疼爱这个女儿,可看她时候却不多。哥哥姐姐对自己很亲切,那份亲切却有些别扭。可那时候,沈灼以为是因为自己不是原主的关系。   可是这家平素显得那么爱女儿,却轻巧允了女儿跟个野男人走。就算那野小子生得漂亮,似乎也有些不应该。   一切好像是假的。   回想起来,沈灼竟有几分毛骨悚然。   自己在沈家呆了几年,那几年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一点儿也不真实。沈灼几乎生出冲动,想要看看沈家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她思考时候,却没发现明无色看自己眼神越来越热。   明无色眼皮微垂:“而你这身躯和创作者息息相关,创造者若遇到生命危险,这躯壳便自动清扫寄于躯壳的灵魂,就像把房子打扫干净后方便正主居住一样。”   这也是这具身躯的防御系统,还自带杀毒清除功能。   听明无色这么一解释,沈灼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原来白占恶霸居然是我。   就不知道那修房子的倒霉鬼是谁。 第86章 解密剧本竟在自己身上   沈灼这么一想, 就想到一个人,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着明无色, 明无色一副你懂样子。   说到底,这个世上的上古生物又不是大白菜搞批发,随随便便就能收割一大批。   沈灼想,怎么说上古生物都是稀有动物。自己眼前这只,也是难得一见的稀罕货。   大家的选择,好像也没那么多。   沈灼虽然没有把名字说出来,总觉得这档子事和妖族女帝有些关系。   只不过真相究竟是什么,沈灼心里面也是没数,一时不免心痒痒的。   明无色蹭过脸:“当年你身躯虚弱, 是因为女帝再临, 本来应该占据你这具身躯的。可我自然不愿意你死, 故而将心魂留在你的身上。”   提到这段动人的往事, 沈灼心里也又甜又酸,感动不得了。   可有些事情, 仿佛哪里有点儿不对?   沈灼迅速跪坐起来,捧住明无色的脸颊, 这样揉揉这张英俊脸蛋, 迟疑:“你, 想起来了?”   她嫣然一笑,不过毕竟早有所察觉,那时沈灼已经激动一番。现在她已经激动过了,不能跟明无色保持情绪上的一致性。   明无色就有点儿不满意, 觉得沈灼一副就这的样儿。   他内心充盈着又酸又甜的情绪,既安宁又激动,使得两种矛盾的感觉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明无色的身上。   明无色眼底流淌一抹异色, 可沈灼却还未察觉。她灵动一闪,忽而眼珠子一亮:“有了,阿渊,我突然有了一个办法,说不定可以知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你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的神魂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时候自己跟阿渊相好,她也没有把这个秘密隐藏。自己信任阿渊,愿意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我并非这具身躯第一任主人。我到来时候,这个身躯第一任魂魄已经不在。我的这具身躯血液之中,说不定会有第一任‘沈灼’的记忆。”   血液就像是载体,可以传递种种记忆与讯息。只不过常人无法将之解毒,也不能翻译血液之中夹杂的记忆。   可沈灼能啊,她手中还有幻珠一颗,本来就可以各种读挡,战斗中都可以捕捉敌人情绪。沈灼几次试验下来,发觉有血液加持更佳。   证据居然是我自己。   明无色内心啧啧,他真是孤独的恋爱脑。   沈灼已经咬破自己手指,将一滴鲜血这般滴入幻珠之中。   一瞬间光辉流转,一些不属于沈灼记忆的画面传入了沈灼的脑海。   她看到了“自己”,可这个“自己”跟她也没有关系。自己跟从前的她,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这是一个幸福的女孩儿。沈小妹长于沈家,她体弱多病,故而常年卧床不起。可不要紧,沈小妹有世间最好的家人。   这些家人待她是那么样温柔体贴,以无数汤药灌下,从不吝啬那些名贵药材。不但如此,这些家人还对沈小妹呵护有加,只盼她能好好生存下去。他们对这个孩子十分温柔,耐心之极,不断鼓舞沈小妹好好活着。那么沈小妹也受到鼓舞,故而竭力想要活下去。   她的病已经生得很重,活着也很痛苦。若不是为了家人,沈小妹说不定以想要放弃自己。   就算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她也不能让自己家人伤心。   从小,她就很坚强,又竭尽全力为家人活着。因为她知晓自己若是死了,家人会很伤心。   可这不过是小孩儿自以为是的错觉。   你会怀疑自己人生是假的吗?   到了她八岁那年,沈小妹终于没能熬住。   她尚有一抹灵识未散,故而看清楚所谓“家人”的真面目。   原来只是一场戏,那些人并不是她的亲人,而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修士,是最卑劣的扮演者。   她看着自己“大哥”跪在“父亲”跟前,冷汗津津,反省自己甜言蜜语未能让沈小妹鼓起勇气,居然真那么死了。   而一向慈善和蔼的的“父亲”,却脸色一变,一脚将“大哥”踹开,十分恼怒:“这些事若与你不相关,又和谁相关?”   听这几个人言辞,这些人出身于修士门派,乃是这个门派的师长、弟子。   甚至她的姐妹妹妹,都是角色扮演。   沈小妹甚至明白了他们的可怕动机。   “唯独坚强灵魂占据,才能谋夺这句躯壳。这孩子,那么鼓励让她活下去,却一点用都没有。” 第87章 那时候,一个漂亮的野修拐走了……   这件事情, 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这些个宗门弟子寻到了这具躯壳,贪图上古生灵之力, 却又苦恼这具身躯自我清除功能。   那么这件事情,也顿时变得难搞起来。   任何魂魄进入这具身躯,都会被绞杀摧毁。除非,这具身躯被别的灵魂所侵占,因而渐渐适应。   这些人哄小女孩儿坚强,就是希望这抹灵魂终被身躯所容。   沈灼看到了这儿,也不觉触目惊心。她甚至可以根据自己得到的资料,这样分析一波。   那时候妖族女帝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已经是“死了”。故而这段退隐期, 搞得她的个人作品居然被盗走。   沈灼没想到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心中狐疑之色却禁不住越浓。   要说起来, 自己除了天分好些, 似乎也没有什么神奇的金手指。   第一任主人沈小妹却很苦恼,她内心充满了深深的痛苦, 简直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   此刻她濒临死亡,可痛苦却未曾稍减。   她这一生身子孱弱, 却以为自己有着一个幸福的人生。故而在她看来, 为了家人好好活下去, 是自己生存的信念。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好戏。   她那个“哥哥”纵然被呕得口吐鲜红,却犹自辩白:“徒儿当真不知道啊, 阿灼为什么这样便死了。我,我实在不知——”   “哥哥”擦去了唇角鲜血,脸上也禁不住写满了惊讶, 仿佛发生了一件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低低说道:“弟子不是为了自己开脱,实则我们既已多次移魂,这些魂魄却都是被这具身躯清理。但凡魂魄,安于此处,皆会被身躯自我清理。我等本也不知,为何阿灼这么一个俗人的魂魄,可以坚持那么久?”   “我看,是这具身躯的问题。阿灼在这具身躯之中长大,非但没有非凡异能,反而身躯日益衰弱,平白浪费了许多药材。呸,这些年咱们给她喂了多少灵药,其中不乏修士用的天地灵宝。可浪费在这个病秧子上,一点用没有。”   假兄长这样说着,脸上尽数都是嫌弃之色,染上了浓浓的厌恶。   平时他对这个“妹妹”可不是这样子的。他总是温柔的鼓励“妹妹”,使得她要坚持下去,做人一定要努力,是绝对不可能放弃。那些心灵鸡汤滋润了一个小孩子的心灵,使得她对家人有着无穷大的力量。   可是现在,这个可怜的妹妹只是个浪费药汤的病秧子,她的存在也不过是被人嫌恶而已。   “兄长”明明知晓活着是损害她的灵魂,使得她痛苦。可是为了某种利益,“兄长”却是要自己继续隐忍下去。   这口鸡汤有毒!   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不过是他们的工具罢了。   他们还絮絮叨叨,分析实验变量,这次为何会失败。种入沈小妹魂魄之前,他们曾拿别的修士魂魄进行了实验。可那些灵魂送入其中,短则一月,至多半年,就会彻底死去。   这具身躯没被强行植入灵魂时候,就会像死人一样沉眠下去,毫无声息。   这些修士从来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沈小妹能活那么久,使得这具身躯能长大八岁。可能,乃是因为那些巧取豪夺的灵魂其实对仇人充满怨恨。   而这个小女孩却什么都不知道,在爱的力量支持下,想要让家人满意。   她一向仰慕英俊又健康的哥哥,暗恨自己的不健康。   现在这一切,原本都是有原因的。   当然就算是如此,此刻她也只是强烈的伤心。   一个孩子在爱的包裹下长大,哪怕是虚伪的爱,也很难养成愤世嫉俗的性格。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却宛如晴天霹雳,就这样子轰隆击来。   “父亲”一皱眉,也叹了口气:“不错,这孩子为何能活到八岁,还能让这身躯长成八岁,也是我们不明白之处。当初,咱们也不过是去试一试。那时候随手挑了个孩子抽魂,顺道将她亲友屠尽。本来也是因为没什么进展,大家无妨试一试。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有这般能耐。”   “不如咱们再如法炮制,再挑个刚出生的孩子试试?只要做得干净,那也没什么妨碍。再者咱们修士门派也不怕这些凡俗之人,只是如今上头不愿意本门名声太坏而已。”   “可如今这具神躯已经生成八岁模样,也不知刚出生的婴儿是否有用。”   “两种都试试,挑八岁孩子和刚出生的婴儿,女孩子不行,那么男孩子也可以。若一事无成,只怕上头也会介意,寻咱们不是。”   那一句句言语,更在沈小妹的灵魂之中惊起了惊涛骇浪。她的智商和心境都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可是她的思想却是善良的。   当然她年龄虽小,却有着一种想都想不到的坚强。   她已经支持得太久,也活得太累了。   没想到事到如今,现实却给予重重一击,将她心底残存的美好重重击碎。   比起自己是棋子,她更没有相信自己真正的父母早就已经死了,由着这些歌畜生所杀害。而这些人仍然是不肯干休,还要伤害更多的。   她的信念崩溃,想要挣扎活下去的期待也一点点的吞噬,伴随着灵魂破碎而消失。   更可悲的是,在沈小妹的灵魂将要消失时候,她的内心还滋生了一抹恨意。   “师尊,快看,小妹竟目淌血泪!”   本来失去了呼吸的身躯却蓦然流淌血水,顺着脸颊这般缓缓淌落。   “兄长”察觉神躯一样,嗓音也透出惊讶。   可能他扮演兄长多年,习惯成自然,故而仍然下意识称呼一声小妹。   可他这个人口癖虽然难该,心中却并无半点良心。   对于这个依赖他的小女孩儿,他确实视为器物一般存在,实在是没有半点同情怜悯。   “父亲”也微微一怔,他谨慎异常,顿时伸出手按住了孩子的额头。   “无妨,神魂已碎,确实已经死得透彻,活不转来了。”   当然他的判断确实也是有几分道理,沈小妹的意思也渐渐模糊,在沈灼跟前的画面也是越来越淡。   其实这样一来,沈小妹也还不如早些没了便是。   沈灼心想,可怜的孩子!   当然沈灼也忍不住想,可做出这些事情的恶徒究竟属于谁?   这样子的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当然做这些没人性的事情,眼前这些修士也比较低调。所谓低调,就是不会将自家一些个性表示展露出来。比如门派徽章,大家自然不会绣上衣服。   如此种种,自然是因为这些事情太过于丑陋和黑暗了。   只怕眼前这些披着人皮的恶修,也是各种易容改装,面皮未必是原装货。这些恶修隐匿于水面暗涌之下,不知不觉行出许多恶事。   当然世上任何研究都是耗费资源,修士界自然也不例外。眼前的这些恶修应当也是如此!能搞得起这种上档次的邪恶研究,也绝不会是什么散兵游勇。如此观之,若说这背后没什么大宗门支持,沈灼也不信。   那么做选择题,可供选择的答案也不多了。   也许是上苍有眼,在沈灼眼前小视频已经开始模糊起来时,一道身影却是化光而来,到达此处。   这里头头可能今天当真比较闲,故而来此做个市场工作。   在场的恶修们也纷纷向他行礼,他们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而这份不好意思,自然并不是因为他们残害苍生,而是因为项目搞砸了,实在不好跟上司交代。   因为这样,大家的情绪也不免就此绷紧起来。   而那缕可怜的残魂,记忆最后画面则定格在这位万恶之源的罪魁祸首身上。   上清界仙主,李悲风。   一时间,沈灼感觉自己心口微微一颤,仿佛就明白了什么了。   她忽而明白,为什么容灭触碰到李悲风,会变成了那么样一个恶毒的人。就像拷贝一样,李悲风的的恶毒被完美印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沈灼早知道上清界是团垃圾,但没想到垃圾会这么脏,这样恶臭。   其实当初李悲风施舍清髓丹让自己离开时,沈灼内心也有过那么点儿怀疑。万一李悲风没想象中干净呢?   也不是沈灼多疑,而是以前李悲风的个人形象太好了。有这么个圣人般的仙主,上清界却好似吃人不吐骨头一样,充满了各种恶毒的碾压。   不过那时候沈灼的想象力受到了限制,以为李悲风至多是伪君子一些,没有表现得那么大方,私底下有一些自私自利的想法。   可真正的黑暗,是沈灼想都想不到。还是她年纪小,阅历浅,不懂事。人心能黑暗到什么程度,是沈灼想都想不出来的。   然后沈灼就醒了过来,她手指一松,手中的幻珠险些就落在了地上。   不过另外一只手却轻巧接过了这颗珠子,捏在了手中。   明无色另一个马甲便是秘境之主,自然是对眼前这些法器很熟悉。当初这颗幻珠,还是明无色打赏给沈灼的。   明无色手指轻轻一动,一缕光辉就顿时涌来,瞬间读取,重播了一番。   李悲风?这倒也不奇怪。   这个男人充满了野心,可是偏偏实力配不上他的野心,使得他不得不在现实生活之中委曲求全。偏巧李悲风又曾去过照月国,他月下饮酒的画面甚至留在了墙壁之上。   接触了无启,无启不知道泄露了什么,使得李悲风想要追求禁忌领域的力量。   只怕为了赢,李悲风很可能觉得当个女人也无所谓了。在权力的庞大力量跟前,区区不要紧的性别,又能有什么关系。   而李悲风看似柔和恭顺,私底下去这么丧心病狂。   沈灼内心一直有一个念头,那个念头最初让沈灼觉得可怕。可是现在,那份恐惧感却渐渐消失,使得沈灼油然而生一缕事情正当性。   一年多前,自己离开了上清界,却绝望的沉入水中。   到陆音、容灭陆续死后,这个念头也就更加鲜明的浮起在沈灼的脑海之中了。   她忍不住想,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上清界内卷严重,彼此算计,全无公平。这个修士界只会缔造一个又一个悲剧,还配好好的存在吗?更何况,如今沈灼还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真正暗黑部分。   冰山伏在书面上时,露出来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当房间里发生一只蟑螂时候,便会发现其实有很多只蟑螂苟着。   一个坏人好好活着,存在于人世间,便不存在什么只干一次。事实是你做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就像沈灼一点点发现了李悲风真面目时,便会发现如此种种当真是可怕之极。   一双手臂有力的搂住了她,将沈灼按回自己的怀中。   明无色手掌上移,按按沈灼脑袋,让沈灼更加稳当靠着他肩膀。一时之间,沈灼的内心也是禁不住微微一暖!   明无色还说些温暖人心的话:“你若想毁了上清界,一定要带上我,我的魔后。我早跟你说了,我是任你驱使的。”   李悲风若是听了,怕不是血压要飙高。   沈灼却禁不住开始吃糖起来。   当然她内心之中,也尚有许多疑惑。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情?   一开始沈灼可没这份疑惑,她以为自己穿越到某个普通且稍稍有钱的家庭。这个家虽然待自己淡漠了一些,可终究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生病的孩子,自然也不免会被人忽略一些的。   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初穿越的家庭并不简单。   沈小妹死了之后,那具身躯就静静的躺在了床榻之上,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而那些恶修心中所想的,乃是再寻魂魄对这具身躯进行填满。   可是这个时候,这具身躯却蓦然睁开了双眼,忽而就活转过来。   因为一道异世界的灵魂充盈了这具身躯,成为新一任挑战者。   可能之前沈小妹在精心呵护下故去,打击了大家积极性,故而那些邪修的积极性也不高。这些修士虽然仍然对沈灼演戏,可是演技就不大精湛了,入戏也不认真。   加上沈灼刚来时候又总是一副咸鱼样子,导致大家对她的寄望也并不是很高。   所以沈灼那时候的感觉也很奇怪。   大约看沈灼毕竟活下来,这些修士既没多少希望,似乎又舍不得杀了她。   日子就这么拖延着过下去,沈灼也是无知无觉。   可怎么说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个组织的重要财产。既然如此,对方为什么要放走自己呢?   这个疑惑充盈了沈灼的心头,使得沈灼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然后她禁不住抬起头,一双眸子也是禁不住盈盈生辉。   那时候,一个漂亮的野修拐走了她,不知用什么办法,游说沈家送自己去修行。   既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货色,那沈灼就觉得奇怪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人家会允了明无色。   她脑海之中浮起了那个疑窦时候,忽而打了个寒颤。   要是那时候,明无色没有带走自己,自己结果会怎么样呢?   那一定是个非常黑暗,非常可怕的故事。   记得那一天,小哥哥微笑着劝说她:“你说你体弱多病,修行了也没有用,可是做人不可以这样子的。你都没有去试一试,凭什么觉得自己不可以。阿灼,不如你试试,死神可跟不上你修行速度。”   那时沈灼只知道自己身躯体弱多病,却不知道这个体弱是因为灵魂不兼容引起的。   雪地中,那个少年对自己微微一笑,美得好似一副画。   然后这个画中少年,就向沈灼伸出手,向着沈灼示意。   她瞧得微微一呆,对方是很漂亮,可是自己当真要那么相信他吗?   沈灼轻轻咳嗽了两声,忽而便下定了决心,向着眼前的少年这样子伸出了手。她的手终于握住了少年的手,然后被对方轻轻拉扯出房间,远离了那些温暖的烤炉,精致的生活。   因为这些生活,不是沈灼想要的。   就算她因为这具身躯真的很丧,可内心的火焰终于也是熊熊的燃烧而起,使得沈灼心中也充满了斗志。   扪心自问,自己当真甘愿如此吗?   就这样子认命?   少女的手,轻轻的被少年那样子握住。就算那手掌还有些孱弱,却无疑是具有某种力量的。   而现在,过去种种已经消失。   那个微笑的,眼里带着野火的少年也已经不在。可眼前的男子眼神仿佛是熟悉的,如此微笑着凝视着自己。   沈灼伸出手,将他的手掌这样子握住,死死攥紧在手中。   这个时候,她的情绪才上来了。 第88章 沈灼:假人设警告   沈灼将手掌握得紧一些, 心里才有几分踏实。   她忍不住问道:“阿渊,你现在还记得那时候事情?记得你怎么将我带着离开的。”   沈灼本以为简单的事情, 显得却不简单了。   她心念数转,十分好奇。   因为上一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小哥哥却似没有完整留下记忆。   虽然明无色脑子是有些问题,掉得这么严重,似乎也有些奇怪的。   现在明无色脑子虽然好些,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记得。   她手掌握住了明无色的手掌,使得明无色好似泡在温水里。更使得明无色微微一笑!   记忆就像是冻土下的草根,一点点的轻轻苏醒,破土展露娇嫩的绿意。   他轻轻的抬起头, 想起了那时候的场景。   他把那些“沈家人”都杀了。   沈家上下并非真正凡俗之人, 而是修士假扮。那个漂亮的小野修外表是个出色少年郎, 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 可仍然无损他的简单粗暴。   这些上清界修士改名换姓,混迹凡俗之中, 做各种血腥实验。   他们早就失去人性,手段残忍。   沈家号称喜爱清净, 避世隐居, 将沈宅修在郊外, 建于溪水之侧。   那一具具的尸首被扔在了溪水之中,把河水都染红了,他还顺手放了把火。   火光映着那一具具的尸体,映着他们无比惊恐畏惧的脸孔。   可惜已经死了啊!   火光明艳, 杀人的少年背影却是发暗,唯独一双眼闪闪发光。   可杀戮有时候也不一定是残忍的,也可以是温柔, 是正义。   渊神一生之中很少干点绝对正义的勾当,那一次却也算得上。   事无不可对阿灼言,不过明无色觉得可以说得简洁无血腥点。   “说来也凑巧,我从很小时候,就一直被人追杀,被人狩猎。只不过那时候,那些狩猎我的修士,皆被我反杀。阿灼,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一向喜欢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防守。后来我查到了沈家,我是个做事情很谨慎的人,还去沈家瞧了瞧。除了你以外,那些人都该死。所以我先将你带出去,免得吓坏你了。”   沈灼忽而心中微微一动。   阿渊不但有刚毅的杀戮之道,内心也有温柔的慈悲。   “沈家的人也认出我来,一方面畏惧于我,一方面又虚以委蛇,想要趁机将我狩猎。故而他们假意答应了我,送你离开,实则不过想要我放松警惕。真是好笑!那天,我不是出去了一会儿,自然是去替□□道。”   总之那天他搞的事情,那种火光映衬尸体的艺术效果,都让明无色简简单单用替□□道四个字避重就轻过去了。   沈灼垂头想了想,然后抬头:“我记得那天,你是出去过一次。”   小哥哥也没离开多久,不一会儿就会来,他说自己有点无聊,去市集逛一逛。   他还带来手帕包好的零嘴,里面有几色糕点,还有糖葫芦。那时候沈灼无语凝噎,感觉自己被瞧成小孩子了。   不过现在想想,这事儿还有些,奇妙?   小哥哥杀完沈家那些人,又微笑脸跑去买了糕点,一脸慈祥回来塞给自己?   沈灼:我感觉自己吃错了人设。   当然说是假人设也不至于,暖男是暖男,可也具有多面性。 第89章 李悲风不寒而栗   明无色:这对我个人情绪上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沈灼这么说, 搞得自己给她买小点心是为了掩饰什么一样。   不至于不至于。   把“沈家”灭个门是很简单的事情,哪儿犯得着搞得那么严肃?   他洗干净剑上的血污, 突然想到了沈灼,忽而想给阿灼一个惊喜。   像他这么可爱的男人,当然立马去做。   沈灼心里恨恨,想了想,揪着他脸边一缕发丝扯了一下。   她嗓音却是温柔起来:“那时候,上清界已经在追杀你了?”   此刻上清界,李悲风却枯坐于殿中,手指捏着一枚小小的传讯金剑。   他未能入定,却一动不动。   上清界弟子众多, 下界也搜罗了许多外门组织, 替上清界网络一些外门弟子。这些外门弟子之中一旦添了出色之辈, 便有资格提拔入上清界, 飞升至上清界修行。   平时这些外门组织也起到一个网络消息,各处监察的作用。   鼎盛时期, 世间俗世的王朝皆由上清界在幕后隐隐操纵。   照月国附近,也有这样的外门组织。   李悲风也收到了金剑传讯, 知晓今日在照月国发生种种异事。   先是红潮吞噬一国臣民, 之后又有强大的能源冲击。李悲风也隐隐猜到了无启已至照月国, 只怕那位苍龙界军师也一路追寻而去。   无启已被杀成残血,李悲风也对这个恶魔没有太大希望,只觉得胜算怕是有些渺茫。   一些翻腾的恐惧,却也渐渐涌上了李悲风的心头。   他想起了从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时无启身受重伤, 寻觅地方血肉重聚,再长出一个自己。临走之前,无启使唤李悲风去一处地方。   若那处有一生灵重生, 那么李悲风便将其毁之。   李悲风随之而行,到了一处山谷之中,他杀了看守修士,夺得了一个婴儿。一番试探之下,李悲风接触到自己想都未曾想过的庞大神魂!   那是如无启一般可怖的存在,震撼了李悲风的心灵。   那时候李悲风也搞了点融灵之类研究,便如法炮制。就像给沈小妹的躯壳种灵一般,他将一缕弟子残魂种入婴儿脑中。   他没有如无启所说那般,将孩子彻底毁去,反倒试图加以控制,染指这禁忌之域。   只不过李悲风沾染了自己不该沾染之物,这一不小心,也就玩脱了。   那孩子白纸一张,李悲风本来觉得小孩子好哄,准备好好驯养。况且以防万一,李悲风还给这孩子种入一缕残魂。   就跟马戏团的猛禽,小时候被彻底驯服,长大了后还不是顺从于驯兽师。   然后就是李悲风噩梦开始。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那孩子自从被自己带回来,一言一行都由李悲风亲自告知。   其他修士都被下达禁令,任何人都不能跟这孩子多说一句。   谁不遵从,便一定会死。   这么珍贵资源,李悲风又哪里舍得分给旁人。   本来那孩子也能按照李悲风想要方式进行塑造,能理解的都是李悲风说出的话。   便算李悲风说太阳是黑的,那孩子也会觉得太阳黑。因为这样一来,他觉得这种颜色就是黑。   这计划得好好的,偏生出了岔子。   那孩子长到三岁,有一天李悲风去看自己的小果树,却发现所有修士都死个干净。那个漂亮的小孩儿也就此消失,也不知晓去了哪里。   他最后出现地方乃是沈家,也是将沈家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过了几年后,那孩子却再没踪迹。   李悲风本以为他可能因为身躯出了什么问题,已经死了。   可是现在,李悲风忽而眼皮跳跳。   他想到了那位苍龙界的军师明无色,想到了沈灼,忽而就有了一个很可怕的联想。   那时候沈家是有一个小女孩,可也只是李悲风其中一个实验。   他只见过那孩子一次。那女孩子年纪还小,样子还是个娃娃,又一脸血污,使得李悲风也没瞧得多清楚。   之后沈灼到了上清界,女大十八变,李悲风也没有联想太多。   他以为那个女孩子也已经死了。毕竟那个杀人狂魔没必要放过她不是?   后来他召见沈灼,倒觉得有些面熟,一时没有想起。   再者沈灼身躯看着普普通通的,也没有潜藏异能,连丹都没纪雪君挖了。   总之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非凡潜质。   他才顺手打发走沈灼。   他很少去想那些被自己害死的人,甚至连对方名字都记得不是那么的清楚。   如今种种联想,使得李悲风也不寒而栗。 第90章 恋爱中的小野修:什,什么,都……   明无色也在跟沈灼诉苦, 诉说自己前世被坑害的悲惨遭遇。   那一世,明雪愁有一个下属李幽, 修的是返童术。伴随他年龄越大,修为越深,样貌却越来越小。到最后,他变成婴儿一般,再不能活下去。此刻他身躯宛如出生婴儿,可是灵魂却已经耗尽,已经活不下来。   凡俗之人死去,是神魂未枯,但身躯已陨。但换做修士, 却是神魂已尽, 身躯健康。   尤其是李幽, 也是如此。   既然如此, 这人壳也别浪费了。反正李幽临死之前,跟明雪愁协商一番, 搞了个遗体捐赠。   可那时候明雪愁有个孝顺徒儿玄昭。   众所周知,玄昭这个徒儿是圣母白莲花, 又很得明雪愁的信任。这一不小心, 玄昭就知晓了这桩事。他顿时开始大为震撼, 唧唧歪歪,把这些个事情上升到很严重的高度。   明雪愁不死不灭,又力量强大。万一他性格失控,变得随心所欲起来, 岂不是会搅得苍生不安?   故而那时候玄昭虽然心痛,可仍然强忍心痛把明雪愁给卖了。   明雪愁:好徒儿,果真是亲徒儿。   那时无启知晓这件事情, 可她也重伤换马甲,玄昭又被流放玄天城。那么无启也没办法了,就交代李悲风去办。   对于李悲风,无启就没那么信任了。   那时候无启也是语焉不详,说得不是那么详细。   无启还觉得成功希望不大,李悲风反正是送,总之损失了她也不心疼的水平。   没想到李悲风运气逆天,他杀了侍奉李幽的老仆幽奴,将李幽返童之躯夺在手中。   想到那一世的遗憾,明无色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觉感慨:“本来,我是想要好好报复一番,将上清界上下宰得干干净净。不过遇到你,可什么都忘了。”   他微微一笑:“那时候我去沈家,本来是想要警告李悲风一番。后来天天跟你胡闹,我呀,也不想做别的事情了。”   那一世,明无色受残魂干扰,记忆不全。   不过饶是如此,他仍然是凶残狡诈如昔。   他准备先一锅端了沈家,再徐徐图之,这般复仇才有些意思。   不过捡到阿灼之后,自己路线莫名其妙就走偏了。   他鼓舞阿灼,督促她修行,和她四处游离,甜甜的谈恋爱。偶尔他脑海里也会浮起一个念头,自己好像有什么活忘记干了。   恋爱中的小野修:什,什么,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不知不觉,复仇之念竟已经飞走。他偶尔想起,也一点儿干劲都没有。   沈灼无语凝噎,好任性。不过,她却微有羞意,面颊红了红。   明无色凑过去,亲亲沈灼脸颊。   转生一次,还是那么喜欢她。   沈灼想了想,还是有些疑窦,禁不住低声说道:“可我觉得,我现在这身躯,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不错,她天资是很不错,可是天才中的普通人。   自己修为也还得靠勤勤恳恳努力锻炼,似乎也没什么强大凤凰之力供自己挥霍。   当然这些疑窦,也是曾经那些沈家人所疑惑的。   那具身躯是很诡异,很难容纳其他的魂魄,可其他方面却是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   若非如此,李悲风也不会忽略过去,对这个研究不上心。他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却只看了沈灼一眼,没将沈灼认出来。   明无色叹了口气,微微一笑:“这件事情,李悲风自然不懂。这具身躯本是为上古生灵备下,在对方转生占据以前,这具身躯自然自然平平无奇,免得分去原主人的力量。可若那位上古修士将要陨落,力量自然会转移到新的身躯。这具身躯,玄妙的是可容纳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是最出色的容器,而不是这具身躯具有这种威力。”   当然现在明无色还不知道宁无缺的事情,可理论是一样的。没灌入力量前,这具容器本就平平无奇,就等着对方死了注资。   至于纪雪君挖去了内丹之类,完全是纪雪君缺乏专业知识,以为当真挖丹能有什么用处。   其实那颗内丹是沈灼自己努力所结,虽然沾染了一缕妖气,可也不代表什么。   想起往日里的事情,沈灼忽而觉得再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也并不是因为沈灼原谅了纪雪君之类,只是没再常常想她。因为比起纪雪君,自己有更值得想的东西。   一旦回忆起过去之事,一切变得不痛不痒时,似乎说明她心里的伤终究渐渐痊愈,从旧日里的伤心走出来。   沈灼抖抖,若自己这具身躯当真是自己猜测那个人,她现在只盼女帝身躯健康,不要搞出什么事情出来。   此刻妖界的秘谷之中,一道身影却轻轻踏步而入。   谷中草木青翠,流淌了一片晶莹的绿色,使得人不觉眼前一亮。   河水潺潺流淌,空中流淌草木清新之气。此地为妖族女帝私人所处秘境,平素也少有人至。   “女帝,属下有事求见,还盼现身一见。”   来客嗓音一如既往的恭顺,面色却微微有些古怪发颤。   他蓦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儿,渗出几滴鲜血,颤声:“出去!”   鲜血顺着宁无缺唇角流淌,显得说不尽古怪。   宁无缺显然不乐意,可无启不会听他的。无启这个人一向任性,又随心所欲,现在被搞得半残,似乎仍不知收敛。   鲜血划过了他的下颚,一滴滴的落在了宁无缺的衣领之上。   他舌头蓦然发僵,又恢复之前那种柔顺的恭敬:“女帝,你若不应,属下可是十分担心你的安危。”   他嗓音微扬:“你可是身子不大妥当,女帝,你要死了吗?”   啪,有人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可对女帝无礼!”   无启:我日!   这时候,这具身躯却停顿下来,且轻轻弯下身。   宁无缺弯下身,轻轻捡起地上一络发丝,禁不住目光微凝。   那是灰色的发丝,且已经掉落在地上。   山谷之中已经空荡荡,再无别人。   宁无缺紧紧握紧了这缕秀发,眼神变幻不定。   女帝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山谷,再没呆在这儿。   山谷旁,轻轻放着一片墨色的面具,正是女帝平日所戴。 第91章 纪雪君:我想冒充女帝的女儿……   宁无缺深深的,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他眼中却流淌深邃污黑光芒。   他闭上双眼, 掩住了眼中神光。一条小小黑蛇从他袖中蜿蜒爬出,小心翼翼试探着风中的新鲜空气。   不过罗刹女帝是个机智的人,她不但有勇武一面,也有小心仔细一面。   这位霸道女帝竟然是个潜行的高手,竟未曾留下丝毫的痕迹。   无启内心埋怨不已。   这叫什么事儿,好好被自己吞了不好吗?   那些黑蛇游走,爬遍了整个山谷,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这时候,一道婀娜身影却靠近秘谷。   女修到此, 却不是来窥探女帝, 而是前来寻宁无缺的。   山谷幽幽, 来的女修却有一张国色天香般的面孔, 当真是姣好动人。可惜四周幽静无人,并没有人能来欣赏这份美丽。   纪雪君轻轻试探:“宁大哥, 女帝没在秘谷了吗?”   她与宁无缺乃是旧识,知晓这桩事的人却并不多。   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 她的母亲是上清界的紫叶仙子, 却与妖修纪英相恋, 乃至移居凡俗之地。   彼时人修与妖修相恋 ,虽犯不着清理门户,可大家的接受度也有限。紫叶仙子既与妖修谈起了恋爱,自然不好再留在上清界。   这么一段可歌可泣爱情故事, 对于纪雪君而言也不过如此。她后来被李悲风接回上清界,心里始终不明白亲娘所求为何。爱情再甜美,也终归是虚无缥缈之物, 又怎及得上身份尊贵,高高在上?   更何况在纪雪君看来得,所谓爱情包裹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她父母虽然不至于相互埋怨,日子也是平淡乏味,无趣极了。   她记得有一日,父亲纪英一位故友宁采来此,还带来一个小婴儿。   那婴儿也很古怪,陷入一派昏迷之中,眼皮都不抬一下。   她既没有死去,也没有生长,处于一种龟息状态。   宁采忠于女帝,说这孩子是女帝之女,身份十分尊贵。如今罗刹女帝失踪,自己等人也要将这孩子好好养大,等待女帝再临。   那一天是纪雪君的生辰,本来纪英应当好好陪着自己女儿,可是他没有。纪雪君心里着恼,也很生气,觉得之后就算纪英回来,自己也定不会饶恕他。   那个孩子也留在了纪雪君的记忆里,久久难以忘却。   那孩子,很有可能便是沈灼。   如今沈灼已经有了明无色的宠爱,若再让沈灼认祖归宗,纪雪君想想都心口发疼。   以往的她,都是小心谨慎,绝不行险。   可如今纪雪君名声扫地,在上清界的地位岌岌可危。更何况自从玄天城之后,纪雪君发觉上清界也不过如此。   一股熊熊的怒火顿时在纪雪君胸中燃烧,使得纪雪君个人原则终究发生了动摇。   那种近乎自我折磨的自律,终究被一点点消磨,纪雪君眼底深处也不觉流淌了一抹疯狂。   她压低了嗓音,小心翼翼试探:“宁大哥,这些年女帝膝下无女,不免寂寞。若我能代替那位寻不见的小公主行孝,想来,女帝也会稍有慰藉。”   她容貌美丽,也会是天底下最乖巧的女儿。   若靠洗髓伐骨,也能强化自己从沈灼内丹中化出来那一缕妖力。   凭她察言观色,把弄人心的手段,则必定能博得女帝欢心,夺得女帝母爱。   到时候沈灼就算喊冤,也不过是个假公主。那时明无色夺走内丹,更说明苍龙界图谋不轨,不然为什么要宠个不要紧的小弟子。   说明明无色处心积虑。   这些计策如行云流水般划过纪雪君脑子,让纪雪君安排得妥妥当当。她确实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修,甚至还想到了宁无缺,为何宁无缺暗示自己去试探沈灼,为什么宁无缺偏生没告诉女帝此事。   这说明这位妖族少君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忠心,说明他想要利用自己。说不定宁无缺早存此念,待价而沽,让纪雪君主动提出来,方便他处理此事。   宁无缺也很感慨:想法很多,可惜这个事情有点复杂。纪雪君理解是正常的,可偏生这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无启却喜笑颜开:答应她!用这个女人当道具诱女帝出来! 第92章 纪雪君:也要受一下清髓之痛了……   纪雪君从前的想法无意是正确的。那小心到极致的谨慎, 关键时候可以使得自己安稳。   只不过她从前谨慎时候,是因为自己尚是高高在上的纪仙子。一个小小俗修, 优秀几分,已经让纪雪君好似被褥下藏着豌豆粒般膈应恶心。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真正经历被人鄙夷的滋味。   是沈灼不好,是沈灼让她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坠落,落在了地上,抓也抓不住。   现在纪雪君一闭眼,仿佛就能听到那些人的讥讽嘲笑,而自己偏生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肺腑间尽数是酸楚发涩的滋味, 一颗心也难受之极。   那么从前那种高高在上的谨慎, 似乎都变得可笑。   她低低的垂着头, 眼底流淌了一抹如水凉意, 等待着宁无缺回答。   她不信宁无缺心里没有计较,宁无缺跟自己一样, 是个极谨慎的人——   纪雪君正这么想时候,耳边却听到宁无缺极古怪兴奋的嗓音:“这当然很好!”   那嗓音可没有纪雪君熟悉的君子风度, 竟使得纪雪君微微一怔!   这算什么?虽然她心里也有数, 宁无缺这说话腔调竟这般奇怪?   纪雪君说不出这种别捏感觉。   若要仔细形容, 就是这说话腔调很反派。纪雪君心里默默补充,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需要用反派腔说话的。   纪雪君深受上清界熏陶,觉得说话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要大义凛然。   她宽容的想,宁无缺到底是个妖族, 平日里虽然传得风度翩翩的,可修养终究是不到家。   宁无缺脸色却有些古怪。   说话的不是我,谢谢!   无启演戏是兴致所至, 就像她忽悠玄昭时候一样。她不会跟玄昭时时相处,更没有宁无缺十年如一日的隐忍。   宁无缺感觉自己要疯了。   体内的怪物是极任性的东西,只不过因为一时孱弱,故而不得不与宁无缺共存。这等冷血没良心的东西,又怎会对别人有丝毫的同情和在意?   如此种种,使得宁无缺眼神微凛。   这时候,纪雪君耳边的宁无缺嗓音却又变得温和起来:“只不过若要使得女帝相信,你身躯必须清髓淬炼,受尽痛苦,将你夺得一缕妖息炼入骨髓。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你受苦?”   纪雪君虽早就猜到这一点,此刻面颊也微微一白。   她想到了沈灼,那时候沈灼为了脱身离开上清界,服食了清髓丹,受七七四十九日清髓之苦。   这自然是酷刑折磨,是修士也会畏惧的痛楚。   那时候自己知晓了,还心生嘲讽,生出了几许快意。就算如此,那时候的她却也还是不肯饶恕沈灼,非要狠狠踩沈灼一脚。那固然是因为纪雪君想要斩草除根,使尽手段。但其实她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缕狠狠毁坏东西的快意。   有时候人心就是这么变态,见到了一件美好的东西,恨不得碾碎踩到了泥地。   看着那人坠入泥地之中,爬都爬不起来,那就会让自己生出一缕畅快淋漓的快意!   那些事情,一瞬间涌上了纪雪君心头。   她本来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洗髓一拼。   可是一想到沈灼,纪雪君居然犹豫起来。   沈灼自然不在这儿,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现在这一切,一定会让沈灼觉得很可笑吧。当年沈灼品尝到的东西,自己也是一一品尝。   就连这清髓之疼,似乎自己也是不能避免。   一想到了这儿,纪雪君身躯就禁不住微微一颤,无端生出了浓浓的抗拒。   这一切太可笑了。   宁无缺察言观色,也禁不住伸手拍拍纪雪君的肩头,缓缓说道:“你若不愿意,没有人会勉强的。”   他口中说着这样言语,一只手却藏在背后。一条黑蛇顺着宁无缺的袖口爬出来,就像游飘的海草,又像是女人的长发。黑蛇张口口,露出了有毒的蛇牙。   只要这条蛇向着纪雪君那么一咬,眼前这个美人儿就会香消玉殒。   对于这件事情,宁无缺和无启达成了一致意见。   在宁无缺看来,纪雪君知晓得太多了。对于这个曾经相熟的邻家妹妹,宁无缺却没有什么爱惜之情。他凝视着眼前女子的娇颜,知晓她的凉薄。他忽而想到了沈灼,那时候纪雪君用极残忍的手段对待沈灼。当然这些事情背后,也有自己的推波助澜。   宁无缺心里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不过纪雪君只是犹豫一下,她这心里自然早就下定了决心。   当她抬起头时候,纪雪君眼底也已经透出几分坚决:“雪君心意已决,纵然是清髓之疼,也不觉得有什么要紧。”   她这样儿说话,想起了沈灼跟明无色在一起样子,就像被人用沾了盐水鞭子抽打自己的背。   那种种难受之意,也是难描难叙。   一个人可能有原则和底线,像纪雪君这种人,也是有保护自己底线。可一个人某种情绪过于强烈时候,这样子的底线就会被冲溃。   念及于此,纪雪君心底也不觉流淌了一抹凄然。   她心里清清楚楚,她明白自己面前是一个深渊巨坑,可就算如此,她仍然一脚踩下去。   她还想起沈灼一无所有的闯入秘境,难道自己还要处处输给她?不,这自然绝对不行!   那些念头涌入了纪雪君的心头,使得纪雪君的眼底顿时添了几分坚决。   如此思之,纪雪君心底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想法。   黑蛇慢慢收回了宁无缺的衣袖之中。   宁无缺看着眼前纪雪君,这张美好的皮囊之下,不知晓隐匿了多少心机算计,恶毒心思。有的人生得那么的美,可是心肠却是那么样狠。就像如今,纪雪君眼波之中还有无尽算计。   就像他如今脑海呱噪的脑内音,无启那些言语不但折磨他的精神,更控制着宁无缺的身体。   宁无缺:“我只盼望,你能听话一些。”   纪雪君只道这些言语是说给自己的,正欲回答,却被人扣住腰身,亲嘴唇。   纪雪君顿时怔住!   纪雪君:“恶心!”   无启:“恶心之极!”   纪雪君虽有无数裙下之臣,可大家都把她当女神一般尊重,从未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一时间纪雪君脑补无数,自怜自伤,觉得自己被宁无缺作践轻贱,心里早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她掏出了手帕,狠狠一擦嘴唇,心口油然而生一缕浓浓怒火!   可是这些心思却又被纪雪君生生压下去,没有发作。   有时候她也要学会隐忍。   “雪君知错,以后定不敢在少君跟前摆布心机,一切都听少君吩咐。”   宁无缺看似风度翩翩,却是猥琐之极!纪雪君狠狠的捏紧了自己手掌,手掌心泛起了一股子的疼痛。她忍不住想到了沈灼,自己今日所受屈辱都是因沈灼而生!   一旦自己谋夺了公主之位,一旦她大权在握,她定然会将今日屈辱千倍万倍奉还。   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给纪雪君内心浇了一盆冷水,顿时使得纪雪君冷静一下。一旦冷静下来,她也笃定宁无缺似乎想要潜规则自己,也想法子准备脱身。   宁无缺倒是嗓音微和,取出一枚妖元:“以此洗髓,便能驱动你那一缕妖息。能否成功,就看你自己造化。雪君,你好生修行吧。”   纪雪君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捧过了这枚药瓶。   她确实样貌极美,在这山谷之中也宛如明珠生辉。   怒意过后,纪雪君神思清明起来。她留意到宁无色容色平静,确实没有对自己有丝毫着迷,平静得好像冰水。自己的美貌确实是一件武器,纪雪君虽不愿意低贱使用这件武器,却知晓这件武器的威力。可这件武器对于宁无缺而言,却是毫无吸引力。   那么宁无缺之前羞辱就更可恨了,这并不是他对自己着迷,而是他展露对自己控制。   可是现在,纪雪君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的她孱弱如斯,也只能去忍,去谋夺女帝的关爱,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药瓶贴着纪雪君的手掌心,透出了一缕凉丝丝的寒意,纪雪君不免打了个寒颤。   她却垂眉顺目:“少君的教导,我必定铭记在心。”   当天纪雪君并不知晓,宁无缺警告的人可不是她。   待她离去之后,宁无缺蓦然伸出手掌,在自己脸颊之上抓出了血痕!   “恶心,恶心死了!宁无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无启简直要气疯,她蓦然掐住了咽喉,干呕几下,却什么都没呕出来。   锋利的手指甲抠破了宁无缺俊秀的脸颊,使得血水珠子一颗颗滴落,使得一张漂亮脸蛋变得狰狞。可饶是如此,宁无缺神色仍然是那样子的平静,不见有丝毫的波动。   宁无缺:“我告诉你,不要随便乱说话。”   这具身躯如今已经十分古怪,他这么说,面颊上伤口却是开始不断地愈合。   那些伤口仿佛滋生了生机,这样子飞快长好。因为这具身躯具有强大的力量,自然具有极强烈自愈之力。   宁无缺厉声:“你这么样任性,随便乱说话,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很尴尬?你用那种口气说话,我简直不知道如何自处。从小到大,我待人处事,都是规规矩矩的。”   若无启是老实人,那么宁无缺就是规矩人,两人显然对自我存在有着清晰的认知。   他们就是这样朴素的人。   宁无缺本来想跟无启好好沟通,可无启看着就是那么任性,任性得让宁无缺受不了。   所以宁无缺威胁她:“其实我对女色并没有什么喜好,可是若是你总这样,我就会找一个女人,跟她行云雨之事。”   无启厉声:“我杀了那个女人,杀了她!”   宁无缺一脸坚决:“忍一忍,尸体也是可以得。”   无启微微一怔。   无启:你就是个变态!   宁无缺脸颊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他甚至伸出了手指,轻轻抚摸过自己的脸颊。   “好了,我们大家同坐一条船,你也这么大岁数了,为什么学不会宽容、合作?你现在既然与我共用一躯,自然要与以前的我保持一致性。毕竟你身受重伤,身子也不怎么好。若被人看出端倪,你也会被魔主斩杀。所以好好掩饰,不要总是这么自行其事,对你对我,那都是有莫大的好处。”   宁无缺也寻求和解,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本来暴躁的无启,此刻顿时也是安静下来,变得有几分柔顺。   说到底,无启并不是个没脑子的暴娇,反倒是极具智慧之辈。到了关键时刻,她也是能屈能伸,甚至会示弱。若她当真是如此无脑之辈,只怕许多年前他已经被魔主斩杀。   事到如今,纵然无启内心是想要将宁无缺给大卸八块,也不免都忍下来。   宁无缺还教导无启起来:“你要对女帝恭敬、顺从,不可失了礼数,更不可不尊敬她。所谓上下之别,难道你不懂?当真这跟我们要杀了她没关系。做人下属有做下属的样子,不然你以后上位,叫人家怎么尊重你?”   无启心想我没你这么矫情。她一向单干,也不稀罕有个下属使唤,麻烦死了。   不过事到如今,无启也没继续杠,反倒和和气气说道:“不过若用纪雪君冒充,也不知女帝是否会上当。”   这算什么?古董造假?让女帝以为纪雪君便是她之前那个容器。   宁无缺却是对这个古董造假有信心:“当年是上清界偷袭,斩杀我父亲,夺走那个女胎。纪雪君以前流落在外,之后才被李悲风带回去。她也不是打小长在上清界的。”   所谓古董造假,最重要一环就是会讲故事。那么现在,纪雪君的来历是有故事的。   宁无缺说到了这儿,眼神微微深邃:“若女帝知晓当年是李悲风杀我父亲,夺走她的躯壳,只怕早灭了上清界。不过若让她早日寻回自己躯壳,妖族女帝岂不是无懈可击,再没什么弱点?如此这般,我们就没什么机会了。故而有时候,有些事情,自然也是要忍一忍。”   宁采是他生父,当年也是对女帝忠心耿耿,女帝也是对宁采信任有加。那时候女帝虽然没有对宁采说实话,却把躯壳交给宁采。宁采以为那孩子是女帝之女,爱惜之极,把她当成性命一样重要。可是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被上清界到了。宁采早年被李悲风斩杀,那孩子也被李悲风夺走了去。   若按人伦之理,为人子者,应当为这个父亲报仇才是。然而宁无缺为了避免女帝寻到了那具身躯,也都忍下来。若让旁人听来,只怕会觉得有些不好。不过无启本是个没三观的人,听了也没觉得如何。   宁无缺想到了死去了宁采,想到自己最后领回那具血肉模糊的身躯,他唇角笑容越发恭顺而柔软。   那时候宁采被俘,一番拷问逼问,那些人也想要知晓这孩子的身份。上清界的修士并不干净,甚至可以说是更脏。这些肮脏的东西就那么可笑的,那样可悲,简直令人作呕。   可是父亲十分忠心,也很厚道。他没有告诉那些修士,那孩子是便是妖族公主。也因为如此,上清界也没对这个女孩儿引起足够的重视。当然宁采也不知道,女帝并没有讲实话告诉自己。   任他再忠心,也不会知晓那个小小女孩儿并不是什么公主。女帝不是真正人类,那孩子也不过是转生的容器。   世上的下属就是如此,拼死拼活,却连事情的真相都不知道。   不过这件事情也怪不得女帝,要说来她肯把孩子托付给宁采,也显露出对宁采的信任了。   区区一个下属,哪里配知晓这样子的真相呢?   宁无缺这么想着,眼中神色更加和煦。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对着那么一具不似人形的身躯,任他如何聪慧早熟,手掌也不觉轻轻颤抖。   他终于还是伸出手,探寻拢住了一点宁采残魂。   他毕竟想要知晓,父亲有什么话想要跟自己说。虽已经踏足修行一途,父亲仍然是他唯一的亲人,与他可谓是相依为命。   宁无缺懂事、早熟。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什么时候都很克制自己。   小时候,他也盼望得到父亲的称赞,得到他的肯定,减轻他的负担。   然后宁无缺就听到了宁采最后的声音。   “以后,要效忠女帝,要救回公主,要一生一世护住公主——”   再别的,也就没有了。   宁采是个忠臣,就算惨死,这份忠心也没有改变。他临死之前,也遭受到了上清界非人折磨,所受痛楚也是难以想象的。可那又怎么样呢?父亲的心,永远跟铁石一样坚硬啊!   宁无缺放下了沾血的手指,泪水却遏制不住往下掉。   当然他现在死了爹,本来哭也是应当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宁无缺心里就有点儿别的不痛快。   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的咬了他心口一下,让他难受,使他心中发苦。   他眼中闪烁火光,有一些不甘愿流淌向他的心头,使得他难受极了。那些痛苦在宁无缺心里蠢蠢欲动,仿佛要破土而出。   父亲冷冰冰的死人血从宁无缺手指上滴落,落入了土壤了之中。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想起!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   那些念头如潮水般涌来,仿佛要将宁采这般淹没。   一生一世,守护公主?   然后这时候,宁无缺脑海之中忽而浮起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唉,怎么长出魂魄来了,还这么软弱蠢笨?”   那个声音自然是无启。   那一天对于宁无缺而言发生了很多事情。   宁采死了,宁采并不是他父亲。   无启这个邪物沾染到他的生命,窥探着他的生活   那时候,宁无缺就清清楚楚,自己的人生已经不一样了。纵然无启言辞轻蔑,很看不上自己这个残缺品。然而宁无缺有一种感觉!终有一日,无启这个绝世凶物,会降临于自己这个身躯之中。   也许因为这等邪物终究不能容于世间。   万物相生相克,既然世间有无启的存在,便会有明无色。世间芸芸众生,总是相生相克。   宁无缺就是有这么个预感,预感那个怪物会狼狈的回来,在自己这具身躯之上过完他以后的残生!   从那日以后,他背后纹身就如活物一般蔓延生长,仿佛是恶魔之印。如今这片印记蜿蜒而来,甚至爬上了宁无缺的手腕。   宁无缺凝视自己手腕,知晓自己现在已经是个极奇怪的怪物了。   思及于此,宁无缺微微一怔,脑子里竟微微有些空白。   啪的一下,一滴水痕落在了他手腕上。一时间,他居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然后宁无缺摸上了自己脸颊,手指所触之处,居然也是一片湿润。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无启也不觉指出了这个事实:“你哭了!”   “是么?”   宁无缺伸出了手指,轻轻的擦掉脸蛋上的泪水。   他淡淡说道:“刚刚一不小心,想到了一点过去的事情。不过我会想着,好好控制一下自己,让自己少想这些。” 第93章 代我成为女帝吧   然后他想到了沈灼, 其实宁无缺一直盼望沈灼并不是那位妖族公主。他之前为了试探沈灼是否便是女帝制造的躯壳,故而想了个办法, 找出了纪雪君放料。   这也是一种刺探情报的手段。纪雪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她也许隐隐猜到宁无缺不怀好意,却不能容忍自己瞧不上的姑娘竟会是尊贵的妖族公主。   以纪雪君的心胸,自然绝不能容。所以纪雪君设计挖丹,其实那计策也并不怎么高明,终究不过是恃强凌弱罢了。   该怎么说呢,宁无缺这个人也不是一点人性都没有,他对沈灼也是有着淡淡的歉意。   便算沈灼当真是女帝备用身躯,宁无缺待她也没什么仇恨, 只不过是想要杀了她罢了。   这般想着时候, 那些念头飞快流过了宁无缺的脑海之中。   他脑海里浮起了沈灼那张明艳的脸孔, 他也知晓沈灼因为纪雪君吃了许多苦头。   一个女修吃了那么多苦, 受了那么多羞辱,仍能保持这般清定坚决充满热情的眼神。便算是宁无缺, 也有一缕微弱的佩服,生出了几分可惜之意。   不过这个女孩子若非女帝备用身躯, 那么自己也不必杀她了。有那么一段世间, 宁无缺的脑海里是有浮起过这般念头的。   可这样的念头好似风一般吹来, 又那么快轻飘飘的吹开了去。   现在沈灼既然确定是女帝之躯,那么曾经自己心里面浮起的那些轻飘飘的情绪,就好似烟云水汽一般消失无踪。曾经那些微弱情绪,也不过是微不足道之物, 不值得影响宁无缺的内心。   这时候,他内心忽而有一种很奇怪的念头。   若世间真有一位妖族公主会怎样?   假如这世间真有这么一位公主,假如沈灼不是女帝的人壳, 是一位真正的公主。那么如此种种,又当如何?   可会如宁采说的那般,一生一世,加以守护。   可这些终究不过是一种幻想。现实是带着冷冰冰的血腥气,令这个世界充满了冰冷。女帝是个冰冷残酷的人,对凡俗之人也是充满了利用之意,只不过视为棋子罢了,全无丝毫感情。   那些念头划过了宁无缺的脑海,将他压抑人生中一缕软弱冲得消失无踪。   正在这时候,一股子异样的力量流淌,引动宁无缺身躯之中一股力量蠢蠢欲动!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惊讶和愤怒。   那是一股极庞大的力量,蓬勃发展,流淌充盈着这个世界某一处。可能那处与宁无缺隔得十分遥远,可是如今宁无缺和无启共存,故而都隐隐有所感应。   凤凰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它的生命是周而复始,辗转而生。   女帝就是这样子的一种存在。   凤凰活到一定岁数,身躯会被烈火所焚,化为灰烬。可这灰烬之中,就会生出新的躯体。   谁也不知道妖族女帝是一只真正的凤凰,现在这只凤凰将要飞到了尽头了。   她的力量就会像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燃尽身躯,力量转移到下一具躯壳。   而这却是宁无缺想要阻止的。   宁无缺本来是想要冲的,可身子冲到了一半,却生生顿住。   无启不肯干了!   无启:要死,我现在还比较虚弱!   像无启这样子的凶徒,可能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倒是挺爱惜自己的。   照月国那片绿洲中,沈灼正和明无色甜蜜蜜。   可正在这时节,一股子力量却是这样子涌来,遥遥震慑了沈灼的身躯。   就像一个节食的女人硬生生的被人塞吃的一样,那沈灼就觉得受不了了。   明无色眉头一皱,伸手轻轻捧着沈灼脸颊,顺势又按住了沈灼额头。   他龙息遥遥锁定,替沈灼平衡体内力量。   明无色无耻的想:怎么说呢,便宜不占白不占。   女帝的身躯也不是阿灼想要占的,那也是上清界作孽,机缘巧合之下使得沈灼穿越而来。他不管,无论如何,这个女修一定不能死。   有自己心魂相护,又有明无色加以守护,定能护住沈灼意志清明,不会被夺取神智。   眼前的俏容流淌几分恍惚之色,沈灼双瞳渐渐也化为金色,下意识轻轻的咬紧了唇瓣。   大量的凤凰之力如此灌入,涌入沈灼身躯之中。   从前这具容器落入上清界手中,那时候李悲风使尽了办法,似乎也是无法解锁这具身躯,也看不出具有什么力量。   可是现在,这具躯壳迅速吸纳凤凰之力,会成为世间令人仰望的存在。   这样子想着时候,明无色唇角微微扬起,透出了一丝笑容。   他想起了以前事情,也算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自己到了沈家,看到了那道孱弱的女孩儿身影。   沈灼手掌轻轻支撑下巴,看着窗外景色,看到那漂亮小野修时候就眨眨眼,唇角露出了一缕甜甜的笑意。   也不知为什么,那时候自己心口就似被什么击中,顿时砰砰一跳。   其实那时候阿灼还生了病,样子也不是很漂亮,可能就是笑容很甜吧。   就好像对自己说,救救我呀,我开心起来会更漂亮。   好呀,他倒想看看阿灼开心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伴随这股子力量涌入,眼前这个界核缔造的力量缔造的绿洲也是不断的变幻,滋生了截然不同的形态。周围的树逐渐玉石化,开始开出一朵朵金色银色的花,地面的草地也疯狂生长,化成一片鲜红的颜色。   周围一切,在此刻也是染上了一片奇幻光彩。   这般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沈灼却是玉容凝定,脸色渐渐由错愕变得温柔。   她发丝轻盈的漂浮在空中,就像是轻盈流动的水草。沈灼忍不住睁开了双眼,一双眸子禁不住灼灼生辉。   沈灼禁不住按住了脸颊,拍了拍。   现在她的身躯发生了很玄妙的变化,可沈灼实在很难形容这样子的感觉。   明无色推测性进行了解释:“我瞧恰好这一世女帝身躯到了极限,本应该转世重生,到了新的身躯之中。”   现在沈灼不小心被女帝躯体召唤,便宜沈灼了。   不过明无色还是有一些地方觉得奇怪:“不过这似乎不是女帝全部力量。我虽未曾和女帝交手,彼此力量也是有所试探。现在你身躯凝结力量不过是女帝力量七成,还有三成未曾吸纳。”   明无色一副美中不足的样子,他还觉得有些可惜。   这时候,一道愤怒女声在两人耳边响起:“无耻之极!”   那声音中有着浓浓的被抢劫后的愤怒!   明无色本来神识已经感应到对方存在,闻言并不觉得好奇,甚至还微微一笑。   就连沈灼,也感应到那么一点儿对方的气息。   来的女修发丝近数化为银色,此刻纵然愤怒,似也无损她的美丽。   丝滑的银发衬托之下,她眉宇间冷艳之色却也颇浓。   这么一张姣好的面容,却莫名令人心悸。   沈灼心里已经猜中了□□分,不过毕竟没瞧过女帝没戴面具的样子,也不觉试探:“女帝?”   对方冷笑:“是呀,正是本尊!”   她身躯摇摇晃晃,抽出断刺入地上握住,鲜血却顺着唇角滴落,一滴滴的沾染在衣衫之上。   沈灼:此情此景,颇为凄凉。   面对受灾后的罗刹女帝,沈灼忽而有些心虚愧疚。   明无色是个流氓,开解自己老婆:“阿灼,你也不必太同情她了。你瞧她现在过来,不就是想要将你灵魂斩杀,夺回身躯。”   只不过女帝跑得虽然快,却仍然是慢了一步。   简单来说,明无色这个人讲点人性和道德,是因为这样才能带来和谐与稳固,才能使得自己下属对他保持最大程度恭顺和听话。那么他看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经营得蒸蒸日上,内心也颇为愉悦,生出爽感。   明无色只是不喜欢无启的生存方式,喜欢下属对自己吹吹捧捧。   那么有些事情,对于明无色而言也谈不上对错。   那么他看到女帝现在这副光景,真的是,很难有什么同情啊。   不过他那个价值观有点歪,也不敢在沈灼面前露出来,继续草为了魔界代代转世壮烈牺牲的悲壮人设。   罗刹女帝冷笑连连,虽没有流淌狰狞之色,可是沈灼大约也能窥见她内心的悲愤怒意。   沈灼不觉斟酌词语:“女帝,转身在你躯壳,非我所愿。若有什么可以补偿,我也是愿意尽力为之,竭力弥补。”   女帝嘲讽脸:“我让你去死,你自然不肯。”   沈灼飞快回答:“这个,是自然。抱歉,我不能死。”   从前她轻抛自己性命,不那么爱惜自己。可是现在,沈灼却已经想要好好活下去,更不可能离开明无色。   罗刹女帝闭上了双眼:“我这身躯如今已经伤痕累累,很是不好,不足以容纳这些力道。没想到如今,竟有人占据我曾经制作的人壳之中。”   明无色:这世道有良心的人活得惨一些。   在明无色看来,阿灼又不是故意侵占,是女帝自己没有将这具人壳看好,被上清界盗了去。几番辗转,才让阿灼附身。更何况,阿灼之前都险些死了。是她灵魂得到这具躯壳承认,使得她苟下来。女帝也是的,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世道,尽套路老实人。   不过沈灼经历了这些事,她其实也没那么迂腐。   她之所以对女帝心生愧疚,是因为她对女帝印像也还不错。   自从罗刹女帝上台,妖族颇受约束,这两年跟人族冲突直线下降,这些都是有数据支持的。   再者女帝一剑破玄天城,合力斩无启。她一举一动,无不有着豪情气概,沈灼也心生佩服。   罗刹女帝睁开眼,目光灼灼生辉:“好,你要补偿我,自然是有办法的。”   她略顿了顿:“无启并没有死,我离开秘谷时候,隐隐感觉对方气息,令我十分不安。此人已经潜入妖族,虽然很是虚弱,也不是残存三成修为的我可以应付。”   女帝:“我要你暂时代我,斩杀无启,以免妖族大乱。”   明无色炸毛:你想趁机暗算我的阿灼,夺回身躯吧? 第94章 明无色脸都绿了   明无色嘲讽脸:“什么叫暂时代你, 斩杀无启?”   女帝不亏是当世枭雄,她虽然极之愤怒, 如今这愤怒已经平息,脸色还有几分严肃。   女帝容色沉吟:“我一日不在,妖族便会有许多猜测怀疑,使得妖族内部动荡。可是我若现身,只怕成为无启攻击的目标。”   沈灼:啊这?   话听到了这里,女帝意思就是很明白了。   不过女帝还是将话儿给挑明白:“我常年带着面具,话也不多,身边也没有什么亲近之人。有人身具凤凰之力,便能以身代之。只要成功斩杀无启, 我便是只存三成功力, 也足以压制妖族。”   说到了这儿, 女帝还轻轻叹了口气。   明无色一脸歉疚, 微微沉吟:“阿灼是苍龙界魔后,诸事繁重, 只怕不能帮衬女帝。不过苍龙界与妖界情意非浅,愿主动庇护, 若有无启踪迹, 必会出手铲除。”   明无色完全说的是客气的套路话, 场面上听着漂亮罢了。   不过女帝心里也料到了几分,那也没多生气,反而客客气气和明无色说话。   “我这具身躯因为伤损,已经难以承受如此庞大的力量。除非自己主动散功, 化去大半功力,方才能使得这具身躯安然无恙。只不过既有无启在,我也是迟迟未曾散功。”   “这一身凤凰之力虽只剩下三成, 却与魔后体内力量息息相关。”   “我若以死搅乱,也会令魔后体内凤凰之力加以感应,因而内息紊乱,就此身亡。我这个性子,一向也是决绝。”   明无色这坏魔龙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女帝内心小摊手: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   她要挟完毕之后,还开始安抚起来:“不过你若修行百年,力量彻底与身躯融合,那就不会为我所制了。那时候,只怕是我畏惧你三分。”   明无色:什,什么,还要分居一百年。   沈灼都看出明无色内心想法,几乎想要伸出手将明无色脑袋揉揉。、   这件事情虽然新奇有趣,可沈灼却考虑实际一些。   她微微沉吟:“女帝,如此失误,我自然愿意竭力弥补。只是你平素虽然孤僻,可一些细微之处总是会有人留意。你居于上位,一举一动都有人窥测。我想要假扮,只怕也是不容易。”   当然沈灼还想到一个问题:“更何况,你挑了四个少君,说是给妖族公主,只怕是你自己喜欢的。这其中,怕是有跟你亲近之辈。”   说到了这儿,沈灼脸颊也微微红了红。   她想到了元凤梧,那时候元凤梧在幻境之中还闭着眼睛唤女帝。那时候沈灼三观还被震撼了一把,可是现在看来,这事儿吧还显得挺正常的。   亲,你的后宫怎么办?   女帝秀眉一皱:“啰啰嗦嗦!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我固然挑了几个少君,可还不至于这般小气,这些都舍不得。”   她一脸大义凛然,一副我们在说大事的样子。   几个男人而已,算个事吗?   一旁的明无色脸都绿了。 第95章 血本无归纪雪君   可能女帝心中也有怨念, 故而刻意为之。   她也看出沈灼有点儿想要答应的意思,故而言语里故意刺激明无色。   女帝认真脸:“这种事情, 我也不会介意的。”   生气归生气,女帝言语上还是理智起来。   “不过,这四位少君之中,并没有谁和我特别亲近。我每次操心事情很多,也无心沾染男色。”   瞧着赏心悦目而已!   明无色心机深沉,一开始微有怒意,如今容色却沉静下来,面颊流转和煦笑容。   “女帝沉寂多年,聚体重生, 往日下属已经没剩多少。你虽可笼络人心, 可终究需要一些时间。故而你借口有个公主, 挑了四位少君, 使得这四位少君彼此制衡。”   明无色不留情面拆穿女帝心机。   “公主只有一个,大家平起平坐, 本来有点差距,可差距也不大。但是若有谁顺利侍奉公主, 身份便会一跃而上, 远超旁人, 手中权势也是无可比拟。好啊,女帝果真好计策。造出一个本来不存在的公主,这四位少君便会彼此警惕竞争,争先讨好女帝。”   所谓二桃杀三士, 便是这个道理。   这四位少君地位有前有后,后面的自然会想要超越,前面的也不想从高处落下来。   这么一来, 大家心态上就不可能和谐。   当领导的果真没一个好鸟,明无色自是不必提了,女帝看着沉默寡言,手段也是一套又一套的。   女帝:这有什么不对吗?   想了想,女帝补充:“大致是如此,可脸还是要看的。”   不漂亮的不要哈!   明无色眼底泛起了幽幽火焰,担心漂亮老婆被女帝带坏了。   女帝果真是个人才,此刻已经放松下来。她手指头轻轻一敲发丝,本来微微凌乱的银色发丝顿时变得柔顺起来。她还取出了一条缎带,将发丝轻轻的挽住。   “至于你若担心自己自己日常露怯,那也大可不必。想来你也知晓,女帝有一女徒玉空,平素神出鬼没,不是经常现身。如果这个徒儿来侍奉师尊,也没什么不对。那么我用玉空身份在你左右,自然刻意时时提点。”   沈灼:=口=   上古生物果真是马甲玩得飞起。   这不就是我徒儿等于我?   沈灼低低声:“女帝从前,便化名玉空?”   女帝已经将头发扎好,松开了手指头,不觉认真脸:“这是自然!身为女帝,我不可以说太多话的。”   话少,才会显得有逼格。那么她的武力值增加神秘感,使得她令人敬畏。   不过若她一直当女帝,岂不是憋坏了。既是如此,她也会开个马甲爽一下。   明无色忍不住内心默默吐槽,是你无能而已。   一个没内涵的人,自然恐惧跟下属交谈,生怕浅薄言语损及了自己的逼格。   不像自己,他最喜欢跟下属唠嗑,话又多,又会洗脑。   别人跟明无色多说几句,都恨不得对着明无色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渊神两个字,莫非是白叫的不成?   明无色内心对女帝进行人身攻击,狠狠诋毁了一番,可面对此局竟然没什么办法。   似他这么聪明的人,脑子里一瞬间想过许多法子,可那些法子似乎都有些不合用。   因为此事涉及阿灼的生死,那么明无色顿时就束手束脚起来。   从前无启种种设计,无论是利用别人,还是危及明无色自己性命,他都能以绝决手段处置这一切。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纵然当真陨落,也许他也不是那么介意。   可是如今有一个阿灼,明无色顿时也是心生计较。   女帝娓娓道来,将沈灼的疑虑一一驳倒。到了此刻,搞得沈灼仿佛不答应不行了。   女帝察言观色,内心一口恶气方才稍稍舒坦了一些。   伴随彼此间意见达成一致,天地间的那么躁动也开始消散,趋于平静。   伴随这份平静,秘谷外一个身子内斗的两个人方才终于平静下来。   片刻之前,两人之间意见很不一样。   宁无缺本来要冲,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可惜无启凶残却怕死,死活不肯,还觉得宁无缺不可理喻。   无启打死不去,就算宁无缺威胁跟女尸睡,她也要忍辱好好苟着。   当然现在,伴随气息平复,这一切也没什么可争执的。   宁无缺面颊之上也不觉流淌了一抹绝望。   他眼泪水又在眼眶之中泛起,内心可谓是难受之极。这是最难得,最凑巧的机会,这样机会失去了,是他这样蝼蚁般存在再也等不到的无奈。   不过宁无缺和无启内心有一个共同疑惑,那就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连几日,时间在一派平静中流逝,竟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宁无缺曾踏入秘谷,发觉女帝不在。   可除他之外,竟无人察觉。   这档子事情,就像是一桩被封印的秘密,竟显得有些滑稽起来。   其他少君轮流来守秘谷,可这些少君大都对女帝有着不可思议的尊敬,竟不敢有丝毫的冒犯。   秘谷之中虽然安静,可他们根本不敢加以窥测,甚至生不出这份心思。   宁无缺也陷入两难之局,除非自己撕破恭顺下属的人设,否则谁也不会发现女帝已经不在。   本来这档子事儿吧,通常是幕后BOSS指示一个愣头青爆料,也不必脏了自己手。   可放眼妖族,当真没一个人有这个胆子。   身份低微些的妖修,一旦开口,只怕会被许多把刀给宰了。   那有点身份的,也多半不会信宁无色的话,也舍不得自己白送。   这也难怪,女帝那惊世骇俗的实力多年前展露于人前,凶狠得令人惊艳!   那大家自然会被驯得服服帖帖,绝不敢轻易造次。   宁无缺想要搞事情,竟觉得无处下手。女帝的布局也许很粗糙,没有太多繁复的心机,可这大开大合间,却有一股子压制局势玄妙在。   宁无缺想,这么些年我对她那么恭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无启开始吸取天地之精华,开始对自己进行恢复。   宁无缺也只能继续等待,把变量交给时间。一天两天也还罢了,可是若时间一日日过去,女帝仍然毫无声息,相信万幻妖域的妖修们也会有那么一丝疑惑。   然而宁无缺却并不喜欢这般滋味,他觉得这样子一来,自己也是处处被动。   不过当他再一次见到纪雪君时,忽而发觉自己并不算是最倒霉的。   女修本来莹玉般的面颊也生出几分憔悴,那清髓之苦便算是修士也是难挨。如此神魂痛楚折磨,亦使得纪雪君精神上受到重创。   就如当初的沈灼,平日里也透出了钝意,将她自信、阳光都消磨得干干净净,竟好似变成为另外一个人。   持续的痛苦之下,纪雪君也不似平时的她了。   她那高高在上的优雅竟似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她从前也不屑一顾的急迫贪婪。   纪雪君眼中闪烁火光,一副你懂的样子,刻意把嗓音压得很温柔:“少君,我如约清髓,若能得女帝恩宠,我定不会忘了你。”   高雅的气度源于周围的人追捧,是长年累月周围之人反馈缔造的自信。   可现在的纪雪君,就像被人击溃了自信一般,已经无法维持曾经的淡然。   宁无缺还是有点儿人性的,就有点儿不好意思告诉纪雪君项目已经破产了。   在纪雪君下了老本后,这计划眼看要吹,纪仙子也将要血本无归。 第96章 宁无缺、无启:感觉这事儿不对……   纪雪君慢慢捋顺了自己发丝, 竭力使得自己显得体面一些。   她内心还有对未来期许,笑容中也有一缕活气。   纪雪君还竭力表现自己对宁无缺的亲近。   “清髓之后, 我便彻底孕育妖骨,如此一来,定不会容于上清界。宁大哥,我自然只能依附于你,对你言听计从。”   宁无缺越发有些尴尬。   老实说他让纪雪君去清髓,无非是想把纪雪君当作诱饵,并没有想那么多。至于纪雪君清髓后无法在上清界立足之事,宁无缺根本未曾考虑到。   可他没考虑,纪雪君心里却考虑了一番, 其实是心中有数的。   有些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纪雪君心里何尝不是清清楚楚?   上清界是个莫名其妙鄙视别人的地方, 这鄙视链甚至比妖域还要严重。   之前容灭被查出乃是魅修, 顿时被关入坟牢,不能解脱。这档子事虽然是李悲风的一个计划, 可是上清界的其他人却视如平常,可见上清界是怎么样一个风气。   况且妖族只是有些排斥外族, 上清界将人族修士都分为三六九等, 加以奴役羞辱。   这份羞辱, 也是极伤人心的。   可是这些,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从前纪雪君喜欢这些,是因为她站在鄙夷链的顶端,自然是觉得很爽。   她心里对这些自然是心知肚明, 知晓自己若选择清髓,只怕以后难以在上清界立足。   当然纪雪君内心也有属于计较。   如今上清界一日不如一日了,早没了曾经尊贵。如今的修士门派若没有一个太荒之境的修士加以支持, 只恐这个派门已经无力再站在顶峰。   如此种种,纪雪君的心里面自然也是有数。   故而她做此抉择,也是为了博一博。   当然纪雪君的心里自然也是有些忐忑,可她一旦想到了沈灼,便觉得什么都顾不得了。   那时候沈灼还不是孤注一掷,拼死入秘境,纪雪君不愿意被沈灼比下去。   这样子想着时候,纪雪君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宁无缺:你这么搞我有些难做。   本来宁无缺还想稍微解释一下,不过终究还是微笑脸,开始给纪雪君画大饼。   “好,你有此决心,已经胜过这世间无数软弱之人,要比他们要强。这些人耽于一派安稳,终究是一无所有。雪君,你与我必会站在世间顶端。”   宁无缺嘴里这么说,说的终究不过是一些没什么用的屁话。   可这话好听,纪雪君听着也顺耳。之后宁无缺打发她去等消息,纪雪君脸上还多了那么点儿希望。   人总是有点儿希望,才能好好活下去的,不是吗?   以前纪雪君也是居于上位者,更是善于摆布人心之辈,更是极善于套路的人。可是现在呢,也不过是这样。   纪雪君自己总结的自我保护规则是对的,可她心态崩了,她也做不到。   宁无缺也就不免啧啧。   “你瞧瞧雪君,曾经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可是现在也不过如此。因为她已经输不起,若为旁观者,也许她可以清醒理智。可是现在,若说她公主梦毫无希望,你让她怎么办呢?她不是想不到,是不愿意去想。”   现在纪雪君想听的,也就是这个。   无启很没诚意的称赞:你可真是个好心人。   再说,纪雪君也还有那么点儿利用价值。   若妖族女帝真的回不来,有个假公主,也能有个名分在。   如此思之,宁无缺又觉得自己刚才善心还带了些好处,可见善心之人必有好报。   此刻一道消息也是传来了妖域。   苍龙界魔后在围剿无启途中深受重伤,军师明无色悲痛欲绝,故而将魔后以冰棺盛放,又四处搜罗各色法宝药材只盼能将之复活。   此事传来,各域修士都是极震惊。   传到了万幻妖域,更激发了宁无缺与无启的许多联想。   这场爱情悲剧让两人嗅到了阴谋气息。   宁无缺、无启:感觉这事儿不对!   剧本的气息!‘   骚操作的气息!   重大阴谋的气息!   魔族机智的军师终于为了心爱之人安危,痛苦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几日后,闭关的“女帝”踏出了秘谷,再次现身于众妖修跟前。   那道身影还是那么孤傲,喜怒哀乐尽数隐匿于墨绿色的面具之下。   宁无缺面色恭顺而柔和,却听着无启在他脑子里乱骂。明无色这个垃圾,厚颜无耻,竟出动老婆准备把妖族给吞了。 第97章 纪雪君一直身具演员的自我……   不过无启骂归骂, 她终究爱惜自己的性命,未敢如何的造次。   怎么说她也算是个明无色认识那么多年, 对那魔龙无耻也算是有几分深刻入骨的认识。   明无色无耻起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这一瞬间,宁无缺眼神却有些深邃。   这个世上有一股子神秘的力量,操纵这势力更迭,对世间苍生进行暗线操作。而如今这根线越发粗了,能操纵的范围也是越来越大。如此思之,宁无缺眼神之中,也隐隐透出了几许悲凉。   如今无启重伤,女帝被换, 这世间魔域之龙竟再没什么天敌。   宁无缺保持了恭顺的姿态, 目光却不动声色四下游离。在场妖修个个态度恭顺, 竟没一个生出疑虑。   眼前这道墨色的身影蕴含无上威势, 那股子压迫之力使得在场妖修都为之臣服。   既然如此,那张墨绿色面颊后面有着怎样一张面孔, 这些妖修在意吗?   他们要的,无非是一个无比强势的女帝。   这么想着时候, 宁无缺忽而生出了一抹冲动, 想要向前揭下这张面具。   他甚至想要质问沈灼, 这么一张鲜花般的容貌,当真甘愿隐匿于面具之色,为了明无色的野心葬送?   宁无缺脑补一番,还把魔后跟军师的CP线脑补得很悲情。   什么只是利用, 视若棋子之类,宁无缺脑内狗血很澎湃。   无启赞同他的脑补,却禁不住跳脚提醒:“不许去不许去!”   一缕发丝也轻轻缠绕上宁无缺的咽喉, 提醒宁无缺不许骚操作。   正在这时候,一道女修身影掠来,沉声:“徒儿恭迎师尊出关。”   女修原本乌黑发丝化为灰色,不过样子大家都认识的,正是女帝唯一徒儿玉空。   沈灼也就那么轻轻点点头,很矜持说道:“回来了。”   众妖修心里也只是吃惊一下,猜测女帝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连带徒儿都被她给招回来。   宁无缺一边吐槽众人被表象所迷,一边却将玉空忽略个彻底,脑子都用在考虑大阴谋身上。   “女帝”嗓音一如既往淡漠,可不知怎得,宁无缺却似从这简短回答之中听出一点儿以前没有的清润。   沈灼,这个女人一定是沈灼,就是魔族军师爱着的那个俏女修。   那股异样之情一缕缕的在宁无缺心中扩散,使得他说不清楚自己内心是憎恶还是其他。   此刻他却向前几步,沉声禀告:“女帝闭关几日,属下却有了公主消息。”   沈灼面具后面孔也是微微一僵,神特么有公主消息。   玉空却眼珠子一眯,透出了缕缕晶莹。   她大声:“若是真公主,自然是一桩幸事,就不知是真是假,是否会让女帝失望。”   玉空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暗示得很明显。人家要给她送女儿,她自然也是要瞧瞧。玉空要那么搞,沈灼也没办法。   沈灼话也不敢多说,言简意赅:“瞧瞧她吧。”   宁无缺怀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恶趣味继续搞下去。   沈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再一次看到纪雪君。   纪雪君一直身具演员的自我修养,她瞧了瞧沈灼,眼眶虽红却没有哭出来。她强忍泪珠样子,还真有几分近乡情切的调调。 第98章 母女相认,感人肺腑   沈灼都想要摸摸自己面具, 尴尬得无可复加。   宁无缺方才开始吹起来:“当年父亲携公主到了纪家,恰逢族中逆贼追杀。纪叔为护女帝血脉, 故而以自己女儿替换,换下女帝血脉。可怜纪叔女儿竟被上清界诛杀,替公主挡下一劫。”   宁无缺就那么一副我知道自己胡说,仍然真诚的说下去样子。   纪雪君深深呼吸一口气,眼眶发红,深深呼吸了口气。   她抬起头,眼里有眷念依赖,有期待,有真诚。   沈灼若不是知晓真相, 几乎便要信了。   纪雪君颤声:“娘~”   伴随这一声轻唤, 纪雪君泪水珠子方才顺着脸蛋滚落, 将气氛很是烘托了一番。   沈灼顿时一阵子恶寒, 无语凝噎。   宁无色背景音也在沈灼耳边响起:“母女重逢,何其有幸。”   玉空却冷笑一声:“宁少君, 你此言差矣。这上清界女修是否是我妖界公主,断不能由你一面之词。”   她向前一步, 探出了手掌, 将纪雪君遥遥压制。   一时间纪雪君心里也不觉升起了惊骇之意, 断断没想到一个女帝之徒也有如此威势。   以玉空实力,只怕还在李悲风之上!   玉空:李悲风哪里配跟我比?   她如此做派,眼神微凛,唇角也不觉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此女虽有妖族血脉, 可是未必便是女帝之女。宁少君虽然是忠心耿耿,可是也不能任由他一面之词。女帝,不如将她暂且留在妖族, 好生观察。”   别人瞧来,玉空显然对纪雪君不怎么友好。   可沈灼却听懂了玉空的暗示。   玉空:把纪雪君留下来!   本来沈灼准备将纪雪君逐走,真女帝却准备留下这假公主。   沈灼一时之间无语凝噎,戴着面具继续高冷。   “暂且留在妖域吧。”   她戴着面具,看着冷冷淡淡,一副冷傲姿态。   纪雪君想了想,觉得人设不能一直柔顺。对方瞧过来时,纪雪君面颊之上也浮起了高傲的受伤之色。她看上去是那么样清贵。此刻的她分明一副虽想解释,却因为高傲而不屑于说出口的高傲模样。总之,令沈灼一言难尽。   沈灼一时内心百味交织,内心神兽奔走,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   她忍不住看向玉空,想到女帝初出场的冷傲,沈灼简直觉得自己看错了她。   顶着这么一张脸,女帝还挺会玩儿。   此刻沈灼虽然没离开明无色多久,倒不觉生出了几分思念之意。   纪雪君赶着认妖族公主之事很快传遍了修士界,倒惹人众修士八卦一番。   纪雪君本是上清界弟子,又是李悲风的爱徒,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自认是妖族公主。   这桩事情看似不可思议,可有宁无缺替她作保,女帝又没将她立马拍死。如此可见,纪雪君也还有那么几分机会的。   相较而言,苍龙界的狗血八卦就有些失色。   据闻明无色身为苍龙界军师,痛失所爱,竟开始闭关修养起来。 第99章 在妖域当妈妈的日子   这么一搞, 倒显得军师对魔后心意是真的。   苍龙界魔修们半信半疑,不敢认真吃这个股。魔后跟军师感情是很要好, 看着也很腻歪,可是也不至于此。   魔人重欲,又很喜欢演戏。   大家那劲儿上来时候,看着仿佛是有些真情实感,可也未必一定便是真的。   按着魔人惯例,看着倒似利用之意多了几分。   毕竟苍龙界普遍得出的结论,便是军师有心消去渊神对魔修影响,方才故意立这个魔后。只是一边利用,一边又相处愉快了。   如今明无色这么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 那大家都觉得有点尴尬。   不至于不至于。   明无色:我心丧丧的都快要死掉了, 你们居然还这么想?   若苍龙界的魔修们是半信半疑, 而除开苍龙界外其他修士是一点儿都不信。   明无色是何等人物, 岂会这般儿女情长。   军师看似闭关,心中肯定憋着一个骚操作。   那在大家这样的期待之下, 明无色的骚操作很快便搞起来。   很快一个消息就此传来,我们苍龙界, 才有女帝的真女儿!   纪雪君?欺世盗名, 假的而已。   这消息传到了在妖域养生的沈灼耳里。   沈灼内心浮起了某种植物。   明无色够骚的!   明无色一向心机深, 还会讲故事,现在他故事就开始讲起来。   当年苍龙界一颜姓女修,因常年修行,膝下无子嗣, 年纪大了便内心空虚起来。有一年这位女修离开苍龙界出去蹦跶,居然发现一女婴。   因担心门户之见,女修便没说这孩子是捡来的孩子, 而是充作亲生女儿抚养。   时光荏苒,这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了,端是出落得聪颖美貌,乃是那一族最出色的女修。   哦豁,真相大白,原来灵木一族的颜绿婉,赫然正是女帝之女。   这其中,还有当年女帝信物为证。   颜绿婉手握灵珠一颗,正是当年罗刹女帝之物。   这孩子自幼在苍龙界长大,跟苍龙界关系甚深,故而虽知晓自己身世,却绝不愿意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抛弃亲人。   故而她强忍对亲娘的思念,没有前去认亲。   没想到颜绿婉自己不争,却有人居然胆敢前去冒充,乃至于以她名义去骗取女帝信任。   现在颜绿婉勇敢的站出来,绝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是!   而是她心里面担心亲生母亲的安危,担心女帝被上清界派出来的密探所伤。   故而颜绿婉要戳破纪雪君的谎言,为维护亲生母亲的安危!   沈灼:瞧瞧这立的人设,低调不争颜绿婉,重情重义颜绿婉!   玉空还禁不住跟沈灼抱怨:“你看,魔龙编理由也不知道编得好一些。便是造出个女儿,也没什么诚意。纪雪君还以妖丹洗髓,他拿一件法器便要认亲。咱们要是答应了,是不是显得太刻意一点。”   沈灼:“嗯,这是你们搞出来的事情,跟我没关系的。”   沈灼:心好累。   玉空也有点儿不高兴,还说什么上古神物,写剧本都不知道认真一点。   明无色这么缺乏诚意,灵木一族不信。   妖域妖修不信。   天下修士皆不信。   恐怕颜绿婉自己也觉得这些是虚的。   倒是纪雪君做贼心虚,有点儿不安。   纪雪君还跑去咨询宁无缺:“宁大哥,想来,这颜绿婉并无可能?”   宁无缺平静的容色险些崩坏。   宁无缺内心还批评了纪雪君,一个人若是患得患失起来,那么格调便会低了许多。   不过在所有人都不信的前提下,颜绿婉还是从苍龙界出发,在苍龙界保护之下去妖域找妈妈。   至始至终,军师皆在闭关,一副这些都跟他没关系的样儿。   不过事到如今,众人皆不相信他闭关的诚意就是。   本来半信半疑的苍龙界修士,都感觉自己感情受到了欺骗了。   明无色那样子营业,又各种演戏,结果不过是欺骗了大家一番,对魔后并没有你死我活的真意。   看看军师这布局,哪里有半点怯弱之态,足见军师是个心思坚毅之辈,绝不容轻易动摇。   当然大家骂是骂,内里对军师还是很佩服的。   军师高瞻远瞩,对局势把握极稳,也看中局势关键之所在。那就是纪雪君本是上清界弟子!   便算如今纪雪君抛却了曾有的上清界弟子身份,也不愿意做个人,转儿赶着上当妖修,可那情分还是在的。   有这么情分在,只怕这位妖族公主里面也是会更偏向上清界。   无论纪雪君跟上清界有怎样的龌龊矛盾,纪雪君肯定不喜欢苍龙界。   女帝虽然是个出色的女人,只怕也会不小心受到亲情的影响。   那位纪仙子又是善于谋算人心之人,故而定会千方百计讨取女帝欢心。   这么半真半假之间,只怕女帝说不定心肠就会被所谓的柔情给泡软了,一时软弱。   上清界虽然没有太荒之境的修士,球都不算,可想来也有点儿令人不快。   军师高瞻远瞩,军师心思缜密,军师善走奇计!   虽然明无色号称扔在闭关,可他在苍龙界评价又高了几分! 第100章 啊~社畜   不但苍龙界修士这么脑补, 全世界修士都生出同款想法。   就连被送去跟纪雪君争宠的颜绿婉也这么想。   她把自己当成做任务的,要跟纪雪君撕起来。   在颜绿婉看来, 女帝只要不是脑残,大约也是不会信。如今妖族捏着鼻子认了,想来也是对纪雪君心存疑虑,又不好开罪苍龙界。女帝处于谨慎,不好将纪雪君赶出来,可是也不能让妖族立场显得太过于靠近上清界。   颜绿婉将局势分析了一番,聪明的脑袋瓜将局势想得明明白白。   颜绿婉还给自己定好计策,跑去妖族,好好跟纪雪君掐。   不求自己得宠, 一定要让纪雪君不得宠。   只要女帝心里面没有纪雪君, 证明纪雪君乃是向着上清界的奸细, 自己任务算是妥妥完成了。   哼, 传闻中纪雪君心机颇深,又有手段。寻常女子, 又哪能是纪雪君的对手。   若非如此,也出动不了自己。   苍龙界女修之中, 鲜有人能及得上自己。   颜绿婉一直认定自己乃是苍龙界的重要人才。   风轻轻吹过了颜绿婉的脸颊, 使得颜绿婉一瞬间竟也有些想入非非, 无端产生了若干联想。   不过,要是自己当真哄好了女帝,成为妖族公主,岂不是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   颜绿婉是个有野心的人,礼貌性也该这么幻想一下。   想到那般权势,颜绿婉从肺腑里透出了几分欢喜, 额头也是微微发热。   她嘴角好死不死,就这么透出了一抹微笑。   可旋即颜绿婉伸出手掌,将自己脸蛋拍拍。   醒醒,颜绿婉,你脑子清醒一点。   颜绿婉故而是个残忍且具有野心的人,却已经被明无色狠狠敲打过。被上司PUA过之后,颜绿婉也有清晰的自知之明。   明无色不是什么好鸟,心思多,还很横。   只要女帝不是个脑残,她能误认自己是她的女儿?   至于说到讨人喜欢,引起女帝母爱的事情,颜绿婉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擅长。   她在灵木一族,素来是被宠大的,什么资源都可劲儿薅羊毛。   哪里像纪雪君那么白莲,会装模做样,整天想当女神?   颜绿婉通过拉踩纪雪君,内心之中稍稍痛快一些。   她额头的热度已经消散,发的公主梦也清醒起来。   明无色可谓是御下有道,此刻颜绿婉居然是心虚起来。   她禁不住左顾右盼,四下张望一番,只盼自己那点儿心思没人窥见。   然后她就看到一旁的无遮。   无遮乃是军师心腹,也是军师最为倚重的人。   魔修常年将面容遮掩在披风之下,近些年更是如此。   颜绿婉看着他苍白的手掌,以及他手中的黑魔刀,心里也是发凉,更使得她内心小摊手。   这样看来,军师也不是很信任自己。   说是保护,这贴身的金牌保镖还不是被军师打发过来,狠狠将自己个儿看住。   颜绿婉凶残之意又起,若自己有实力,恨不得将无遮给宰了。   当然这终究只不过是想想,颜绿婉当然知晓自己不行。   无遮什么样的人,她心中很是清楚,并不是那么好对付。   此刻“无遮”却伸出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一双眸子更是禁不住灼灼而生辉。   明无色随手写了个剧本,虽然逻辑全死,简单粗暴,但他不在乎。   别人脑补了很多,可是这些跟他没关系。明无色这么搞,主要是想借着无遮身份见老婆。   随便啦,难道真要任由女帝报复,害的自己跟心爱的阿灼分居百年。   冒充自己下属对于明无色而言也是轻车熟路,熟得不能再熟。   这一次他跟沈灼第一次真正见面,拿的就是李静月的剧本。   不过这一次去妖域,明无色总要挑个更有分量的身份。   此刻无遮这个社畜,倒是终于捞到了好久没有的假期。   明无色搞了他的身份,便不好再使唤他。这无良老板终于慈悲下来,大手一挥,放无遮前去休息。   一时之间,无遮居然终于盼到了许久年都没有的个人假期。   阳光温暖而干燥,无遮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翻了个身让自己晒得更匀称一下。   有时候他也想过自己要是不干杀人或者保镖的活儿,自己应该怎么样。   现在无遮有了答案。   他只想要晒太阳咸鱼躺。   一时之间,这气氛顿时也变得佛性起来。 第101章 纪雪君VS颜绿婉   沈灼:比有一个孝顺女儿更糟糕的是, 你有两个孝顺女儿。   现在的她,就像是捡到宝了一样, 硬是女儿满堂。   看着远道而来盛装打扮的颜绿婉,沈灼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无色真是大方,居然把魔族的出色人才往妖族里送。   这么个美人儿出现在妖族,周围顿时惹来许多惊艳目光。纪雪君无疑是个美人,可她是上清界的风格,那么美得比较含蓄。这份含蓄美丽,使得她在妖族没那么吃香。   可颜绿婉就不同了,她自带一股子野性之美。   颜绿婉怎么说也是魔修中出色人才,虽然谦虚的觉得自己演技不佳, 可该演还是得演。   当故而当她抬起头来时候, 眼眶也微微发红。   沈灼不觉眼皮挑挑, 欲语还修警告, 近乡情怯警告。   同一个戏,不同演员演两遍, 神仙也都受不了。   现在沈灼就有些不大能受得了。   不过颜绿婉对角色揣摩力显然不如纪雪君,她显然理解得很肤浅。   “女儿见过母亲, 这些年女儿虽然人在苍龙界, 心中却对母亲十分思念。还盼母亲不可受眼前这纪雪君的蛊惑, 被上清界利用。女儿,女儿真不知晓说什么才好。”   她嘴里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却已经说了许多。   妖修们纷纷感慨,还是魔界女修敢说啊, 这一来就开撕,他们就喜欢这么个简单粗暴的狗血。哪似上清界那般委婉,说个话偏生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纪雪君却一副不屑解释的清高样, 冷冷哼了一声,声音中透出了几分冷傲与隐忍。   沈灼:你们的神情,真像是一个故事。   颜绿婉不知怎的,内心顿时升起了一股子火气,已经跳起来:“哦,我等修士已实力为尊。若是女帝血脉,则必定是最为优秀。有的人,假的便是假的,可敢与我一场斗法,看看谁输输赢。”   别人不敢叫,元凤梧却叫得特别大声:“打起来好,不如现场看真章。”   看他那样儿,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两人立马撕起来。   关键是像元凤梧这样儿的混蛋还不少,个个还很精神。   大家斗都觉得,正因为咱们女帝这么强,所以女儿们才从世界各地赶来。   不过这其中终归还是有老成持重之辈,宁无缺就是这样的人。   “两位公主虽不知谁真谁假,可却不好有所伤损。如此一来,还是不比的好,请二人好生安歇。”   沈灼也只冷艳高贵的点点头,一副我同意了你意见的样子。   可是此刻沈灼心里却是心神不宁了,她看到某人撩起了斗篷,轻轻的朝着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回到女帝寝宫没多久,魔修使者无遮便来求见。   对方到时候,轻轻的来开了披风,还忍不住搂着自己老婆的腰,摘了她面具亲了两口。   沈灼心里甜甜的,却假装矜持:“不好吧,女帝还在。”   单身狗玉空在一旁冷漠脸。   明无色脸蛋还是那么俊俏,嗓音却微微沙哑:“那也是她该回避。” 第102章 诱惑纪雪君   纪雪君来寻宁无缺时, 她眼底却流转了一抹火焰。   妖域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也使得纪雪君心生不快。女帝虽然容她留下来, 可是却不冷不热,更没给纪雪君机会近前侍候。她抛却上清界仙子身份,来到万幻妖域,可不是为了这个。   在纪雪君想来,女帝纵然谨慎,总该对久未见面的女儿生出些好奇。   只要女帝稍有好奇,那么纪雪君便会寻出万般手段,将女帝这般笼络住。   可这样机会,竟一次都没有。   纪雪君感觉自己清髓清了个寂寞, 这自然不是纪雪君想要的。   现在上清界是回不去了, 纪雪君一时无计, 便来宁无缺这儿来讨真经。   在纪雪君看来, 宁无缺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给自己假造公主身份。   事已至此,宁无缺不肯跟自己出真经, 大约是对自己还有些怀疑之心。   宁无缺看到纪雪君,顿时就演起来, 一副你怎么这样看我的样子。   “雪君, 你我小时候便相识, 情分自然与别人不同。你之处境,我也替你考虑着,心里是很上心的。”   说到了这儿,他还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这桩事情, 只怕让你为难。”   纪雪君虽然心急,却隐隐觉得宁无缺说的只怕没什么好话。   她微微沉吟,终究还是说到:“宁大哥, 你有什么话儿,也是但说无妨。”   宁无缺眼中泛起了一缕凉意:“说到底,女帝是将妖族利益看得极重的人。她觉得你始终是在上清界长大,心里偏向上清界。如此一来,对妖族只怕不好。故而她虽不赶你走,却也不愿意理睬你。她怕你一旦有所偏向,便坏了妖域利益。雪君,妖族公主身份举足轻重,女帝也绝不好轻易给予。”   纪雪君没有说话,她蓦然叹了口气。   若自己在妖族得势,自己那个师尊可能还会给予她一些支持。   若她在妖域失宠,李悲风还会搭理自己吗?   宁无缺不觉压低了嗓音:“事已至此,唯有你主动和上清界划清界限。比如,你可以人前进言,说上清界勾结无启,暗算女帝,居心不存。你以曾经上清界弟子的身份,揭发这桩事情,必定能取信世人。你再说动女帝,去上清界主持正义。区区上清界,如今是三域最弱,本该变一变了。”   无启却在宁无缺身躯里咯咯笑起来。   这可是真的哦,不算冤枉了李悲风。   此刻的无启,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更勾起了无启骨子里嗜血报复之念。   她有些明白了,宁无缺准备搞了上清界。当年那个宁采,就是被李悲风折磨而亡。那个妖修也算不得宁无缺真正意义上父亲,因为宁无缺血肉灵魂都是无启碎片所化。   可谁知道呢,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   无启虽然鄙夷人类的存在,却有着人类劣根性。   这个劣根性,就是柿子挑软的捏。   现在无启身子有些虚,报复明无色和沈灼有些困难,宁无缺又不让她在妖域随便杀人。如此一来,可是将无启给憋坏了。   好在无启一向很坚强,她觉得可以退而求其次。   因为种种误会,反正无启觉得李悲风对不住她。区区一个人修,好大胆子。   现在宁无缺对纪雪君这么循循善诱,正中无启的下怀。   可纪雪君的面颊却是白了白,生出了几分凉意。   人性总是很难理解。似纪雪君这般凉薄的人,此刻也生出为难。   若宁无缺指定让她除掉任何一个以前同门,纪雪君可能还没那么犹豫。可对象若是上清界,那就令纪雪君有些迟疑。   她以为自己清髓之后,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过去种种都抛弃了。   纪雪君本来准备表示赞同的。   可话儿到了唇边,她忽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不是针对哪一个人,这让纪雪君忽而想起了以前一些美好的岁月。   那时候她身为上清界的仙子,是最耀眼,最尊贵的。   那是纪雪君人生之中最美好的岁月。   可现在宁无缺的话语,却好似要将一切粉碎。   纪雪君迟疑着,动人面颊已经涨得通红。   她这副样儿落在了宁无缺眼里,却更让宁无缺内心充满了讥讽的恶意。   虽然他跟纪雪君无冤无仇,可若能诱出纪雪君最卑劣的丑态,也可当作一桩乐趣。   更何况自己若不耍弄纪雪君,又如何应付这个野心勃勃女人?   纪雪君已经放弃很多了,正因为如此,纪雪君最卑微的底线只怕也是守不住。   他嗓音却越发体贴:“可现在你若不肯,他们也不会止住自己的脚步。女帝明知颜绿婉不是她亲生女儿,居然还如此纳之。可见苍龙界已经跟妖域生出默契,共同将上清界踢出这个游戏玩局。因为上清界没有太荒之境修士,这般结果也是理所当然。”   “雪君,女帝其实心里念着你,盼着你这个女儿给她一个惊喜。”   说到了这儿,宁无缺还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自然,还是尽心尽力的帮你。” 第103章 妖修们都没有什么深度   那宁无缺这么说, 就显得比较套路。   纪雪君也就没那么相信他,觉得宁无缺这个人做事很扭捏。   宁无缺说话留一般, 剩下一半让纪雪君猜,那纪雪君这份机灵劲儿还是有些的。   纪雪君十分怀疑,若自己不能得女帝宠爱,宁无缺可还会搭理自己?   世事变化,人情冷暖,不就是如此?   宁无缺这么提醒之后,也没有步步逼迫,而是放任纪雪君进行自我攻略。   那么纪雪君细细一想,突然觉得宁无缺说得很有道理。   女帝已经是太荒之境修士, 与苍龙界关系微妙。那么罗刹女帝要么跟明无色撕, 要么就是两者联手先将上清界踢出局。   如今苍龙界送了个假女儿来, 事情这么搞, 可见这件事情没那般简单。   就像宁无缺分析那样,女帝策略是先搞上清界。   那么这时候, 自己要是不加以表白,不但会失了妖域上下的人心, 更会令罗刹女帝加以忌惮。   若她显得对上清界还有情分, 以后女帝定会觉得自己胸怀异心。   打发走了纪雪君, 宁无缺方才静静的坐在了镜前。   他原本是个清俊的儿郎,可此刻却掏开了盒子,取出里面一盒粉。   宁无缺给脸上拍了些,动作到一半, 顿时僵住了。   宁无缺的脸色顿时也变得十分难看。   “这具身躯并非女体,还盼你不要如此打扮。”   无启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同居者,宁无缺感觉自己跟她相处久些, 迟早要逼疯。   无启:“男人也要爱惜自己那张脸。”   他的头发滋滋生长,头发又似有自己意识一般,凝聚成刃,刷的将发丝这样儿裁了去。   被斩下的头发宛如活物一般犹自在地面上挣扎一二,又化为条条黑蛇,轻盈的游走离开。   “你要顺水推舟,灭了上清界?若是这样,我也是喜欢的。好好养条狗,李悲风居然出卖我。”   无启这么说着时候,眼角眉梢还有几分邪肆之意,阴冷若寒霜凝结。   “杀吧杀吧,最好是将上清界杀得一个不留。”   宁无缺听着他发疯,却眼睁睁看着无启伸手摸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搞来口脂。   他竭力想要夺回自己身躯控制权,厉声:“你住手!”   无启想要杀人也很正常,他只盼望无启杀杀人,搞一些很正常的事,可别搞自己。   无启一副退而求其次样子:“其实,你生得也还不错,穿穿女装也很漂亮。”   “要不,我把你给阉了,也免得你总是要挟我跟女人好?”   镜中的男人温柔的微笑,眼底已经流淌一抹邪异和妩媚。这些都是宁无缺绝不会有的表情!   宁无缺:我可是个正经人!   便算宁无缺搞的事情可能没那么正经,可是宁无缺做人姿态是很正经。   也许因为他不肯好好做个妖修,不肯顺应父命好好效忠女帝宠公主,所以自己有了报应,还报应得很凄惨。   宁无缺内心还有点儿不平衡。   如果我有错,便请女帝宰了我,而不是让我像现在这样。   宁无缺这张脸颊挤出了一丝微笑,看着却有点儿生无可恋脸。   不过无启却体会不出眼前宁无缺的想法,她还开建议:“我看你也还想继续讨好这位新女帝,就跟以前一样,我瞧着也不错。”   无启这反派,居然还能屈能伸。   无启继续建议:“我挑几个漂亮发钗,送给咱们这位新女帝,你说她喜欢吗?”   她还可以尝试跟新版女帝当个手帕交,一副女人更懂女人的样子。   宁无缺脸上更了无生趣,一副不如去死了好样子。   无启冷笑:“明无色那样子人,什么样手段使不出来。你稍稍犹豫,那厮就会不要脸起来。宁无缺,我可是为了你好。”   这厢纪雪君还在犹豫,颜绿婉却已经跳起来。   论不要脸,颜绿婉一向不输别人。   化身为无遮的明无色稍稍一点拨,颜绿婉便将攻打上清界之事提上日程。   玉空这女帝也是变态,找个四个如花似玉的美男子当少君。她脑子里不想开后宫睡一睡,却整日使唤四个美男子干活儿,又或者使手段跳动这四人内斗。   沈灼瞧在眼里,都觉得人干事?她既然有了阿渊,自然对妖族四位少君没多少想法。可是女帝若连雨露均沾当个海王都不肯,何不放过这四个美男子,让他们另觅良缘。   不过女帝这么一番布置,日常的活儿也有人干了,干活的妖修还不丑。   于是乎女帝日常也是十分清闲,可以有更多时间在武道上对自己进行进修。   每月她只出场两次,初一十五来自己下属面前晃一晃,就算是把任务给完成了。   这日正逢十五,沈灼顶着一张面具冷艳高贵出场,颜绿婉却一脸悲愤跳出来。   “女儿见过母皇。如今婉儿已回归妖域,认祖归宗,还盼母皇为婉儿作主。”   众妖修面面相觑,觉得苍龙界修士也是忒不要脸,这种话都好意思说出口。颜绿婉这么一闹,搞得她已经被女帝认了一样,谁不知晓她是个假货。   众人盯着颜绿婉那么一张美艳动人脸庞,心忖苍龙界的魔修都是生得越美,脸皮越厚吗?   纪雪君险些都被颜绿婉搞崩人设,弄得心态不行了。   妖域宫斗没有上清界那么具有艺术性,也不讲究什么含蓄美,更不需要一句话琢磨三四遍。   颜绿婉叫得大声,把存在感刷得很强。   这里的观众也没有什么深度,根本不会费心体会眼神变化的内心戏。遇到一群简单粗暴的妖修,纪雪君实是觉得自己吃亏。   那大家觉得女帝没有将颜绿婉给轰出去,显然是有些用意。   万一真的是女帝女儿呢?   颜绿婉挤出了几滴泪水珠子,颤声:“本来女儿可以承欢膝下,好好侍奉母亲。可是上清界的仙主李悲风可恨之极,竟欲谋夺女帝血脉,故而惹得我流落苍龙界,竟然骨肉分离。”   沈灼学着女帝的淡漠腔调说话:“既有此事,我等妖修,自然不能忍受此辱。”   明无色大声:“不错,婉儿是否是女帝血脉暂且不论,可上清界如此算计女帝,当真是欺人太甚!”   众妖修:神特么暂且不论!   颜绿婉要是个假货,报个屁仇?   不过女帝也不是傻子,她都这么装傻,大家内心也有数,顿时明白过来了。 第104章 毁灭吧上清界   说到底, 女帝就是要打上清界罢了。   打你就打你,随便找个理由就得了。至于这个理由无论多荒诞, 旁人也不在乎。   女帝要立这个项目,大家都跪下来叫好就好,也不必有太多别的话。   “上清界欺人太甚,竟如此谋算。我等妖修,也要誓死跟随女帝,绝不能容忍此事!”   “女帝与公主骨肉分离那么多年,想来心中也是极痛楚。”   “上清界行事卑劣,令人作呕。此等宗门,我等应该除之而后快。”   一人附和, 众人也是纷纷跟上, 把这个气氛炒得火热起来。   纪雪君一时间很被动, 很尴尬。   这般火热的气氛之中, 忽而一道冰雪般的嗓音就此响起,润入了众人的耳边:“母亲, 我,我并不知道因为如此, 才与你失散。”   一直沉默的纪雪君终于开了口。她脸上透出了后悔之色, 仿佛以前误解了什么事情, 因而如今后悔不已。   “我耽于上清界养育之情,故而不知晓母亲心中痛楚,竟伤了母亲的心。我以为师尊待我极好,可是没想到, 师尊终究不过是利用我罢了。”   纪雪君每说一句,宁无缺眼底眼神便更深了几分。   宁无缺心中的恶意澎湃涌出,好似沾染了黑气的汁水, 流满了自己的心房。   他还是介意的。当年纪雪君与他们一家相识,后来宁采被俘惨死,纪雪君却成为李悲风之徒备受恩宠。   原来自己心里面一直有点邻人盗斧的怀疑,觉得这件事情有可能是纪家出卖。   只不过宁无缺是个善于克制的人,故而也是并不会将这份怀疑化为行动。可是现在,是纪雪君自己跳出来,沦入这编制的谎言之中。   不过仔细想想,纪雪君如此行事,本也是意料之中。   纪雪君手指轻轻的掐着手掌心,一缕缕的痛楚就这般涌来,好压下她内心一缕酸意。   似乎靠着这样,纪雪君方才能维持自己面颊上悲伤后悔的神色。   纪雪君的内心之中却也开始为自己开脱起来。她并不觉得自己能有多大的错,自己是没办了了。   在苍龙界、妖域的碾压之下,区区上清界又算什么。   纪雪君从前那些高高在上的得意,都被现实啪啪打脸,变得可笑起来。   事已至此,自己根本不算是出卖上清界,她不过是在自保。   若自己不表明姿态,别说得到女帝恩宠,只怕自己在妖域也没有什么立足之地。   这些话说出来了,也是表明了纪雪君的一个姿态。   纪雪君这话真说出口时候,她也没有想象中难受,反倒有些后悔。她都不明白,自己之前那点儿别扭和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仔细想想,上清界待自己也不过如此,本也没有多好。   自己修为尽失时,上清界也是跟红顶白,并没有什么真情。哪怕自己身边婢女,也还不是另外挑了别的高枝。姜重从前那般尊重自己,自己稍稍不如姜重的想象,姜重就立马将自己抛弃,毫不在意。   师尊身为上清界仙主,也不肯拉自己这个女徒一把。   这其中又哪儿有什么情意,终究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纪雪君甚至后悔,也许自己早该这么说,为自己谋得更多些的好处。   人都是善于说服自己的。   纪雪君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纠结,顿时将自己行为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沈灼瞧在眼里,手指轻轻抚摸了面具一下,都是不知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曾经想过击败纪雪君,后来沈灼实力也确实胜过了纪雪君。再后来沈灼得了女帝的凤凰之力,就算沈灼跟纪雪君有旧仇,也不好意思让纪雪君跟自己比武了。   本来这些编造的假故事没有纪雪君的份儿,可是纪雪君却主动跳进来。   其实到现在,沈灼都不明白纪雪君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纪雪君在上清界固然是有些不顺,可也原不至于如此。她入妖族,便能笃定自己一定能得女帝喜爱。   当然沈灼不明白,这档子事儿居然还跟自己有些干系。因为一些“误会”,有些念头在纪雪君心中滋生,最终将纪雪君这般吞噬。   不过纪雪君好意思演,沈灼却不好意思跟纪雪君对戏。   要沈灼做出一副好母亲的样儿,沈灼怎么着都有那么点儿心理障碍。   她不入戏,别人却跳起来。   玉空这个女帝本尊就很投入。   “师尊一向重情,雪君,你之前对上清界那般,她也不知道多伤心。如今你能明白这一点,和你亲娘同仇敌忾,这实是令人欣慰不已。”   玉空秀丽脸颊也透出了欢悦、欣慰之色,还有一些淡淡的责怪,仿佛在责备纪雪君之前伤了亲妈的心。   妖族之中,就属玉空能将纪雪君表演吃透,表演还有层次感。   沈灼顶着女帝面具,面具后唇角微微抽搐。   老实说,女帝和纪雪君当真不是亲母女?   玉空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拍拍纪雪君的肩膀:“现在你知晓这些,只盼你也能亲自手刃李悲风,以讨师尊欢心。她受了那么些年苦,你一定不要冷了师尊之心。”   纪雪君本来面色已经和缓起来,心里也已经想得通透。   可当玉空如此言语时,纪雪君也顿时微微一怔。   杀了李悲风?   李悲风固然是极凉薄,总归没凉薄到纪雪君身上。加之李悲风平素一副人模狗样儿,表面功夫做得不错,等闲也不会崩人设。纪雪君对这个师尊,观感也没那么差。   玉空如此言语,又触及纪雪君本来放低的底线上了。   她触及玉空这张秀丽的面孔,不觉升起了一缕寒意。   可任由纪雪君心尖儿如何的发寒,此刻她也骑虎难下。她顿时说道:“我自然是心甘情愿,只盼能让母亲安心顺意!若能斩杀此贼,让母亲欢喜,我怎样也甘愿。”   在纪雪君看来,这些话说说罢了。   无论苍龙界还是妖域,都是人才济济。不喜欢李悲风的人那么多,哪里轮得到自己这个好不容易重归半圣之境的女修下手。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   若纪雪君不这么说,方才她说的话也难以取信于人。   此刻她掷地有声,却告诉自己不过说说而已。   不过她这么一说,宁无缺也已经跟上:“雪君,你自然孝顺,所以才有此心。故而若寻得李悲风,妖族上下必定通知你前去,让你亲自下手。”   别人听来,宁无缺这分明是在帮衬纪雪君啊。   宁无缺这么一说,妖族上下都要助纪雪君立功。这样一来,还不是捧着这纪仙子?   看来宁少君是偏向这位纪仙子,捧着这个纪雪君的。   不过女帝都没有说什么,那旁人更不好如何言语。   就连颜绿婉也误会了,心忖看来纪雪君果真更像个亲女儿。颜绿婉迅速找准自己定位,自己是苍龙界送来搞事情的。又或者女帝刻意借助旁人,将亲女儿的心从上清界那边拉过来。   大家这么一脑补,居然还能抠出宠来。   纪雪君原本应该欢喜的,却低下头去。所谓无毒不丈夫,也许自己当真应该斩杀李悲风,向女帝讨要宠爱。纪雪君胃部却是沉甸甸的,感觉有些消化不良。   她不知晓自己陷入一个可怕的骗局之中。眼前的故事,是由着几个推手描绘编制,并不是世人眼中的真实。   这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纪雪君就像是提线的小丑越陷越深。   而那些推她一把的人,甚至未必当真对纪雪君有什么深刻入骨的恨意,只不过是有兴致随意推一把玩儿罢了。   而操纵纪雪君的线,是由她自己软弱、贪婪、虚伪的个人情绪凝结而成。   那些情绪将纪雪君一缕缕的缠绕,使得纪雪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成为可操纵之物。   “无论如何,苍龙界定会斩杀此贼,以平女帝怒气。”明无色忽而在一边淡淡的说道。他嗓音微微沙哑,如此传入了颜绿婉耳中,提醒颜绿婉干活儿。   明无色说话还得讲究个人设和立场,说话还得讲究一下。,   颜绿婉顿时清醒过来,清清脆脆的说道:“婉儿必为女帝诛杀李悲风,以消女帝心头之恨。若有人狠不下心肠,我颜绿婉却绝不会饶了此贼!婉儿便是拼得性命不要,也只盼女帝得到欢喜。”   她这样子掷地有声,搞得纪雪君很被动,使得纪雪君本来没血色的脸蛋更似白了几分。   有竞争就是不一样。她这个亲女儿不能为女帝做的事,却有别人赶着做。   纪雪君这么一想,竟又觉得宁无缺确实为自己着想。   她心思的清明如片刻的雾气,又迅速被自己欲望压下去,无可避免的沉溺于那一片混沌之中。   宁无缺瞧在眼里,心里微微有些得意,可也算不得十分快乐。眼前的纪雪君令宁无缺心生鄙夷,也并不是很瞧得上。   虽然说过刚易折,可好似纪雪君这般软柔可笑之辈,也令宁无缺心生一缕厌恶之意。   宁无缺心里还发那么点儿感慨,比如这个世界修士,都在上古生灵操纵之下。   这些修士以为自己可以选择,可却生活在这上古生灵编造的一个又一个故事里面。   这样想着,宁无缺肺腑间也也涌起了一缕凉意。而这也是宁无缺不肯对女帝依顺的真实原因。   当然如今,妖族女帝已经陨落,操纵一切的应当便是苍龙界明无色。   宁无缺之前生出的那点儿感觉也是越发强烈。他想要伸出手,揭开了眼前“女帝”面具,看看这“女帝”面具之后真实。   这使得宁无缺黑宝石般双眸之中凝结了一抹幽光,将沈灼如此凝视。   当然宁无缺的这个眼神,也是有些令人误会了。   散会之后,元凤梧便以一副自己人的姿态,来安慰宁无缺。   “宁无缺,我瞧出来了,你和我终归是一样的人。”   说到了这儿,元凤梧甚至还轻轻的叹了口气。   可他这么说,搞得宁无缺莫名其妙起来。元凤梧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往常你知礼守礼,可是今日,你看女帝的眼神却有些异样。”   宁无缺微微一凛,只觉得自己心绪外放,连元凤梧这个城府不深之辈居然也瞧出来。   他只淡淡说道:“我个人之事,大约也不必向元少君交代。”   元凤梧一副大家都懂的样子:“无需掩饰,其实你与我一样,哪里瞧得上什么公主,都是被女帝绝世风华所吸引。若能侍奉女帝,那是何等幸运。”   宁无缺:我日!你懂个屁!你凭什么都懂了!   无启在他心里轻轻哦了一声,一副吃到瓜的样子。   无启脑内音小愉悦:“原来是这样子?”   宁无缺厉声:“元凤梧,你思想龌龊,竟对女帝如此无礼,更不必把我与你说成一样。”   无启还替元凤梧进行辩白:“人家哪里龌龊了。妖族公主不过是女帝人壳。既是如此,人家喜爱女帝,也是再自然不过了。你们几位少君,本是女帝挑出来的。你瞧瞧,你比起人家,实在差得老远。你要是早些侍候女帝,说不定咱们早将凤凰之力给夺过来。”   无启是个有上进心的无耻之辈,事到如今,竟也还馋着女帝神力。   这些话元凤梧虽然没能听到,可是却也是没跟无启吵。他反而一副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样儿,轻轻拍拍宁无缺的肩头。   “从前我也瞧不出来,可如今我瞧见你看着女帝,眼珠子都不眨一下,心里十分念着他。”   无启:“我知道了,你居然喜欢人家阿灼。你要是翘了阿渊墙角,我不知道多支持你。”   宁无缺感觉自己丧得要死。   元凤梧自顾自说道:“谁知晓女帝也瞧不上咱们这些知心人,居然与苍龙界那位魔修私下相好。那个魔修无遮,又有什么好得,女帝居然私下相见,还不允旁人窥测。这份信任,我想也想不到。”   一个人吃醋起来,潜力也是无限得。元凤梧也是察觉到一个大秘密。   可惜宁无缺又自以为懂了,根本没把元凤梧的话当真。   他默默嘲弄元凤梧瞧不见事情真相,不知晓这其中隐匿的真实。   沈灼被苍龙界操纵,自然会私下会见苍龙界修士,可是元凤梧却念到风月之事上。   若不是怕别人察觉什么,宁无缺说不定会让无启将元凤梧给宰了。   说到底,元凤梧也不过仗着宁无缺是个人前守规矩的老实人。   元凤梧还跟他讲起大局,拍拍宁无缺的肩头:“无论如何,你我皆是妖修,所以我的心里,自然还是向着你一些。女帝最重妖族利益,那无遮乃是个魔修,怎能如女帝的意思。她就是那种顾全大局,有情有义的人。故而我的心里,方才对女帝那般欣赏。”   宁无缺内心狂吐槽:哦,我担心现在这个女帝把妖域给卖了。   元凤梧跟他说这些,让宁无缺感觉自己添了些怨夫调调。   宁无缺感觉与此等人相处太久会降低自己格调。   他微笑着看着元凤梧离去,却慢慢的握紧了自己的手掌,眼中狠意吐露,凶猛得紧。   这大约便是人生之苦?   宁无缺内心这么想着,他虽然姿容仍然温文尔雅,可是眼神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深邃。   世间修士由着这些上古生物摆布,倒是衬得别的修士宛如蝼蚁一般。   正在这时,感慨不已的宁无缺却听到了无启称赞:“如此宁无缺,我看你是越发像我了,你瞧你现在,对于这些个凡俗之物根本瞧不上眼,不过是些极可笑的玩意儿。你瞧在眼里,觉得跟你说话也不配。跟他多说几句,都觉得浪费了自己生命。”   无启觉得正常,我们是高贵的上古生物,是值得冷艳高贵的。   然而一瞬间,宁无缺却好似被人狠狠的抽打了一巴掌,一张面孔神色微变,额头上冷汗津津。   他是个自负的人,觉得就算自己身躯被无启给占住,自己才是那真正主事的人。   可是一瞬间,宁无缺这自我感觉良好顿时也是被人打碎了,内心之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没有改变无启,反倒自己渐渐被无启同化,开始变得冷艳高贵起来。   无启倒是心情愉快,自我感觉良好。   想到李悲风这条狗,无启更是神采飞扬。怎么说呢,当世三个具有上古神力的怪物都盯上了李悲风,李悲风这个上清界仙主也不能不夸一句NB。   玉空私底下跟沈灼相处,还假惺惺的跟沈灼道歉起来。   “我一向任性,又很不喜欢上清界,阿灼,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说沈灼也是个善良的人,可能她一边厌恶上清界,一边又担心死许多人,说不定也是会犹犹豫豫起来。   女帝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沈灼的反应却出乎女帝意料之外。   沈灼可能也曾苦恼过,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沈灼眼神渐渐明亮起来,染了些说不出的光彩。   面对女帝时候,沈灼甚至没有什么忐忑,反而微微一笑:“女帝放心,我只是不大习惯演戏。不过事已至此,一切也很好。”   一切也很好?   瞧着沈灼这么说,女帝也是疑神疑鬼起来。   她还怀疑沈灼演技了得,表面上是一朵小白花,内心是个野心勃勃的野心家,还想要一统世界什么的。   又或者沈灼是个很直接的人,直接到上清界若对不住她,她便干脆打了上清界。   就算借妖族、魔族之力,也在所不惜,如此攻破上清界的大门,杀了那些狗一样的同门泄愤。   若是如此,沈灼在女帝心里评价也是再下一等了。   身为上位者,纯粹的善良可能并不是什么很好的评价。可是若是任由恩怨滋生的怒意掌控了心智,那更是下下等。   一时之间,女帝也是微微狐疑,莫非自己看错人了?   她让沈灼来妖域,也不仅仅是自己实力被沈灼吞噬,还有一个别的原因。   这个原因,女帝也不会说出口。   这样子想着时候,女帝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眼神也是微微有些深邃。   不过沈灼似乎也不是那种被怒意控制了理智的人。   此刻眼前这位女修眼神出奇的平静,带着一缕温和和沉稳,闪烁着智慧的光辉,又有着一种奇异的坚决。   这种坚决,是沈灼当初要入秘境时候闪烁过。   这代表沈灼准备要搞一件大事情了。   一开始沈灼被迫假装女帝,这并不在沈灼预料之中。不过真正机智的人,会随着情势的变化,调整自己的动作。   沈灼手指轻凝光辉,在空中凝结不战之站四个字。   她的眼神越发明亮了。   上一次沈灼闪烁这样的眼神,是她决定给自己搞个大变化的时候。   明无色一看就懂,沈灼现在这样子是要继续搞个大的。   他与沈灼独处时候,便去了无遮的伪装,露出了自己真容。明无色是个爱俏的人,每一个躯壳都是十分漂亮。加之黑龙注入灵魂,使得他神色间更具有一股诱人的味道。他轻轻的躺在榻上,微笑着看着沈灼,眼底也是充满了欣赏和爱意。   女帝看到了明无色这样儿,太阳穴青筋不觉跳跳。   虽然无遮向来行踪诡秘,动不动失踪是常见之事。可这位魔修经常在妖域没影儿,也是引来一些流言蜚语。   妖族不乏一些发掘八卦的眼睛,元凤梧这个奇葩也不止对宁无缺倾诉。   女帝忽而间,就觉得自己风评被害。   不过就算如此,女帝也不好在这件事上给明无色提什么建议。   明无色这样子人一向厚脸皮,也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那么有些话儿纵然说了,也不过是白说,只怕并不会有什么用处。   魔界军师失踪,又将颜绿婉送来,世人都觉得明无色要搞骚操作,有一个大计划。   可明无色显然计划没有大家脑补的大,似乎也没有搞太多其他的骚操作。   女帝虽然感觉世人脑补太多,也不敢相信前任魔龙居然堕落如斯。   她还是礼节性问一问:“不知魔主到此,又有什么用意?你到此地,我自然应当好生招待一番。”   明无色微微一笑,他笑起来时候,笑容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带着一股奇异的诱惑力。   他一向话多,倒是很少这般言简意赅:“睡觉。”   这话细品还有些颜色,搞得女帝顿时放弃与他沟通。   无论如何,沈灼是个容易给人意外的人。   沈灼却轻轻的抬起头,想着上清界终日不散的冰雪,想着自己在上清界渡过的日子。那里的雪是那么的冷,可是自己那几年感情却备受煎熬。她想到了自己在上清界流的泪水,还有自己在上清界结交的朋友。   幼虫受到了折磨,终于会化为蝴蝶。自己轻轻扬起了翅膀,可是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冰天雪地,再也不会有春暖花开的一天了。   记得刚入上清界时候,她和阿音有说有笑,还和容灭轻轻晒月光。那些日子,可再也回不来了。念及于此,沈灼眼眶也是不觉微微发涩。这一刻她想到许多人,甚至还想到了眠宁。仔细想想,那时候的眠宁也是对自己有着一抹微弱的善意吧。   可惜这一切美好在现实之中又是那样儿的脆弱。   上清界就像一具庞然巨物,将一切的一切,都这样子硬生生的给吞噬掉了。   沈灼眼眶微微发红,可是她的眼神却是出奇的坚决,有着常人没有的鉴定和果决。   上清界,不可以继续存在。   不破不立,这个世界,也应该就此破灭了。   很快妖域女帝与魔界军师双双联合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得到处都是。   苍龙界修士们又日常脑补自家军师的高大上,把明无色个人谋算脑补了无数层。   军师每走一步,都是心机巧妙,旁人难以窥测真相。   大家以为送个假公主,只是为了制衡之用。没想到一来二去,这吞并上清界的策划已经搞起来。   苍龙界修士假惺惺的想,看来魔后之死对军师影响那叫一个大啊,现在都越发凶残起来。   故而明无色就算大胆缺席,每月例会也不开了,可苍龙界上下竟没一个魔修胆敢妄动。   军师虽然不在,苍龙界到处都是军师传说。   这个消息传去了上清界,上清界修士自然也是惊恐脸,一时间压力也是大起来。   不过妖域发布了宣战消息之后,却并没有立马进行下一步的活动。   上清界瞧着,也实在不好意思去问,比如问问人家怎么还没有立马打过来。   这板子已经高高扬起,世间修士都瞧着,想看看这板子什么时候往下抽。   妖域魔界搞出这么大事情,总不至于说说罢了。   不过很快,妖域的战前准备已经搞起来了。   这些年来,李悲风表面上死撑面子,做出一副清圣之姿。可他自从见到无启,便十分迷恋上古力量夺取。李悲风这动作搞得比较骚,沈灼和明无色都被他骚扰过。   这自然不是因为概率问题,而是李悲风的骚操作实在是搞得太多了。   于力量一道,李悲风甚至有些过分痴迷和癫狂。   从前有上清界在上头压着,明无色未能全然转身,女帝又没有聚体重生,无启又重伤未愈。如此一来,上清界一界独大,就算搞起骚操作也没有人管。   可现在上清界声势大不如前了,眼看着要被妖域和苍龙界踩扁,以前许多敢怒不敢言的修士也都纷纷跳出来。他们开始揭发李悲风随意践踏人命,以及他那些猪狗不如的实验。   桩桩丑恶之事被翻出,所谓墙倒众人推,一时之间这些丑闻喧嚣尘上,使得上清界也是名声扫地。   当然明眼人看来,这些事情显然便是妖族女帝所为。   女帝当年生下公主,又暂时沉寂,血脉竟任由李悲风摆布。如此一来,女帝自然忍不下这口气,非要讨要个公道。   这个由头许多人都知道,如今想想,竟很有可能是真的。   仔细想想,如果女帝血脉当真被如此对待,女帝咽不下这口气也是人间真实,也并不显得如何奇怪。   这么一闹,一开始许多人觉得是妖族栽赃陷害,刻意跟上清界过不去。   可伴随扯出来的事越来越多,许多人修也难以启齿,心里也渐渐信了。   再者这些年来,上清界待下届俗修十分苛刻,压迫刻薄得十分厉害。李悲风虽然看着是个好人,可是这一切也是在李悲风的默许下产生。   那么既然如此,李悲风的善良实在是值得商议,更显得极可笑了。   欲斩其心,先断其罪。   想不到妖族女帝不但修为盖世,还有这么一副心思。   如此一来,人修士气更是大受影响,似乎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当然这些日子,上清界修士也是度日如年,日子十分难挨。   上清界的圣子萧雪元当然是其中之一,而且日子显得特别不好过。   他是个自负的人,机缘巧合之下,曾也避开了整个上清界的黑暗面。所以当玄天城一战,李悲风可怕污秽的一面扑面而来时,也是打得萧雪元措手不及。   所以他其实比其他的人更早相信那些故事,甚至知晓那些故事并非妖域传来的假讯息。   以萧雪元窥见的黑暗面,那些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萧雪元也比旁人丧得更厉害。   他把自己困于居所,可是心里面却将上清界的困局看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李悲风还把此事渲染为一个事关人族生死存亡之战,他不但召唤了上清界所有入圣修士,还给其他人族修士发帖求援。李悲风善于蛊惑人心,他准备把这场战争搞成正邪之战,生死存亡之战。   那时候萧雪元这个徒儿已经不愿意掺和了。   也许他这个徒儿并没有真正强大承受力,击溃他精神的不是沈灼,也不是废了他一次的明无色,而是表里不一的李悲风。   看着李悲风上跳下窜,萧雪元都有些佩服自己这个师尊的能耐。   李悲风是个能耐人,似乎有使不完的活力,用不完的劲儿。就算到了绝境,李悲风也是没有放弃。他一边鼓动唇舌,妄图煽动人修热血。   可是暗中,李悲风却遍阅典籍,看看有什么用众修士献祭而具有无上法力的法阵,准备哄人壮烈牺牲。   李悲风不累,萧雪元看着都替他累。事实证明,萧雪元无疑是对的。   李悲风这个虚伪的个人形象并没有保持多久,就被人狠狠击碎。   那点热血和信任被击碎之后,以李悲风可悲的个人形象,只怕很难寻觅到什么真实的支持着。   上清界这些年来,对那些俗修压迫甚重,也因如此,其实底层的上清界修士对上清界归属感也不过如此。   大家见识过明无色与女帝的实力,聪明不想死的,都知晓该怎么办。   这几天来,上清界陆陆续续也跑路了不少。   这些跑路人修,看着妖域也没有十分针对的意思。如此一来,欲图离开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如今李悲风似疯了一样,禁止上清界弟子外逃,甚至令自己亲信巡逻,见之即斩。可饶是如此,溃败的军心却再难以收回,以至于滔滔不绝继续逃开。   萧雪元却并没有逃,许多上清界原居修士也犹自留在上清界。   萧雪元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他只是想象不出自己成为散修的样子。   打小他就在上清界长大,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成为仙主的弟子,自由便经历了万千宠爱。   那时候三界鼎足而立,还没有什么明无色,也没有什么罗刹女君。   那时候的自己膨胀得不可思议,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出色的年轻修士。   师尊慈爱无比,总是对萧雪元进行鼓励,让这个徒儿试图超越自己。李悲风戏演得好,他戏一演得多,搞得萧雪元都信了。他不但以为师尊当真是真心为了自己好,而且还以为自己是有机会超越师尊的。   如果自己超越了李悲风,就会成为天下修士中最厉害的一位。   天下第一修士!   这个称呼让萧雪元曾经以为自己当真刻意握在手里。   只要想一想,也可以知晓萧雪元那时候膨胀到了何种地步。   可是现实却是那样子的残酷,狠狠的打了萧雪元的脸。   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了,那些变化不断改变,让萧雪元虚妄的梦想顿时化为乌有,使得他一切顿时沦为了笑柄。   如今萧雪元想一想,甚至都有些羞愧,自己是何等井底之蛙。   那时候李悲风已经知晓无启的存在了吧,暗中追逐着上古之力。他看着自己这个无比膨胀的徒儿,是否也觉得萧雪元很可笑,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一个人不知晓自己的弱小,有时候会生出一种自己追追还可以追得上的错觉。   就像那时候太荒之境的明无色出现时候,萧雪元还很认真努力,追逐着力量,觉得有机会可以追上明无色。   那时候的萧雪元,并不知道所谓的太荒之境是怎么样的可怕力量。   现在萧雪元人在房中,他既没有盘膝打坐,也没有苦思冥想权力和力量。   他只是静静坐着,什么都没有做。这一切甚至都让萧雪元自己感到了新奇。   从他有记忆开始,自己就在李悲风鼓励的目光之中练功,也在别人的期待之中练功。   萧雪元从来没有和现在一样不练功,只是这般静静坐着。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萧雪元俊美的面容也有了几分憔悴,他手指按住了面颊,甚至有些不适应。当自己不练功时候,还可以做些什么?萧雪元一时之间,也是说不上来,甚至有些不适应。   想未来?未来是没有了。萧雪元其实也可以逃出上清界,也许只要他逃出上清界,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可是他被人捧惯了,当真习惯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散修?   也许他一生都不能露出真面目,要去倾听别人对自己的鄙夷或者同情。   鄙夷他懦弱,同情他处境堪忧。好好的天子骄子,结果什么都没有了,当真从天上落在了低下。只怕那些同情,比辱骂还令自己难受呢。   萧雪元手指轻轻拂过了剑柄,他甚至当真很认真的想过,也许自己应该拔出这把剑,死在这里。   他不可能忍受散修的生活,被人羞辱或者同情。   那种念头浮起了好几次,终究让萧雪元生生的压下去。   也许是人生来便具有的求生欲,使得他终究没有挥剑自尽,斩断自己的神魂。   未来显然是惨淡的,似乎也是没有什么值得可想的。萧雪元便忍不住去想一想过去。他忽而想到了沈灼,那个翠色衣衫的女修。   上清界的一切都是假的,唯独那个翠衣女修似乎是真的。   她鲜润的容貌,美丽的笑容,以及自己因为她升起的心动,应当是自己人生中唯一的真实。   萧雪元还存在了一点儿误会,就是他以为沈灼真的死了。   沈灼真的死了后,那个女人的一切,他终于卸下了自己的骄傲。   明无色那个军师也不过是玩玩罢了,并没有真心对阿灼。   阿灼死了后,他还有许多大事情可以做,兴致盎然将世界搅得一团乱。可是自己呢,他突然觉得自己心里面空了一块儿。   萧雪元唇瓣轻轻抽动,他慢慢想,我是喜欢阿灼的。   是真的喜欢。   是,非常非常喜欢。   只是那时候,他太傲慢了,总不肯弯腰去将就沈灼。因为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变强,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攀上巅峰。这么一来,反倒让自己忽略掉人生之中唯一的一抹真实了。   阿灼认错了人有什么要紧,这反而是我和她缘分。那个人已经死了,自己只要好好待阿灼,她又是个重情的人,也是会慢慢喜欢自己的。   别人都骗她,容灭也骗她,纪雪君满口谎言。那时候自己应该好好的站在阿灼那一边,好好护着那个女孩儿。   那么阿灼就会对自己笑,慢慢的,他们就会渐渐好起来。   不知不觉,萧雪元却也是泪流满面。   他伸手抓住了头发,突然觉得很遗憾。   原来一个人想要死,心情是如此绝望。那时候沈灼却是一点点的,这样子跳入了湖水之中,任由世间冰冷吞噬了女孩儿的身躯。那时候自己只是冷冷看着,甚至觉得沈灼死了才好,也免得她继续搅得自己心神不宁。   泪水一点点的从萧雪元的脸颊之上滚落,越流越多。   他想,如果阿灼在,也许我有勇气去下界做个散修。   而她也不会认识明无色,被那个魔界军师辜负,甚至早早死了。   这么想着,萧雪元眼睛越来越亮,他甚至想到了那个未来。自己和阿灼,也会很幸福吧。   那个女人,是萧雪元一生之中唯一动过心的人。   可是,阿灼已经死了。   萧雪元眼睛里那点儿亮光也是渐渐消失了,最后化为死寂般的绝望。   他吃吃的笑了一声,是因为阿灼不在了,自己才将她无限美化吗?   又或许一个人不断追求权力,想要的终究是那么一点点儿的温情。那一点点的温情,是人绝望时候一盏明灯,使得这个人这样子熬下去,熬过自己最坏的日子。就像,当初属于沈灼的那只小纸鹤。   就是这只小小的鹤,带着沈灼好好活下来。   萧雪元感觉自己此生的泪水都已经流干净了,他的面颊已经浮起了妖异之色,他的手掌也紧紧握住了剑柄。   萧雪元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便想要举剑自尽。   此刻的他,已经不愿意等到上清界覆灭时候。   就让他的骄傲先一步而去,让上清界最后的荣光留在过去回忆里,伴随自己的死定格于岁月的记忆之中。   此时此刻,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双眸子更是灼灼而生辉。   此刻门外却传来仙侍声音:“圣子,仙主有请。”   对方嗓音木木呆呆,毫无感情。萧雪元听了,也是隐隐有些奇怪,心里面也不知晓是什么滋味。他唇角轻轻扬起,不觉泛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却也是轻轻的将自己的手臂给垂下来。   他终究是个要面子的人,别人来了,萧雪元也不好意思自杀了。   李悲风要见他,萧雪元也是无可不无可。   这个师尊事到如今,见见又何妨。   他随着仙侍一路去仙元居,内心也忍不住想要吐槽。这些仙元宫的仙侍是李悲风的心腹,对李悲风有着无可比拟的忠诚。现在底层弟子纷纷逃走,这些仙侍却居然仍然顺从李悲风的吩咐,仍然是不肯走。   他们甚至为了李悲风,大肆屠杀那些离开的弟子。   此刻伴随明珠光辉,萧雪元也窥见一张漠然而没有表情的脸孔,看着宛如行尸走肉。   可是萧雪元也并不觉得奇怪。他知晓此刻若是有人看到了自己的脸,必定是跟对方同款的表情,没有一点儿活人的表情。   大祸将至,他们还能怎么样呢,还是只能就这么便死了。   到了仙元殿,殿中一根根红烛这般燃烧,有着一缕诡异之意。   李悲风一身洁白的衣衫,墨色的发丝轻轻散在肩头,梳理得整整齐齐。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萧雪元内心之中却泛起了一缕古怪之意。他仔细想想,方才发现了哪里不对。只因为李悲风虽然将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可是却并没有将乌发挽起,而是随意散着。   可弟子行尸走肉般的面孔不同,李悲风脸色仍然是那般温和而慈悲,甚至仍然是那般的生动。   这一切在如今这个情况下,反倒显露出说不尽的诡异。   与此同时,萧雪元嗅到了一阵子古怪的味道。那股味道是浓稠的血腥之气,充盈在这房中。   李悲风从前房中只有缕缕檀香味道,哪里有那么多的血腥之气。   李悲风的唇角泛起了浅浅笑容,嗓音仍然是那么温和:“雪元,世间背信弃义的人实在太多,为什么有那么多忘恩负义的人呢。从前这些人赶着来上清界,是求也求不来的福分,是他们跪着求一个名分。多少人为了飞升上清界,对咱们谄媚讨好。可是现在,上清界被人污蔑了,让人诋毁了,看着有危险了。可是现在他们呢,就像是老鼠一样,赶着要跑。他们都不愿意留下来,都是跑得飞快。你说这样子人,是不是很可恨?”   李悲风一边这般诅咒着,一边任由自己唇角泛起了古怪的笑容。   “今天要逃的人更多了,有两百多个,我把他们都杀了。我不能不杀,不然他们都会不听话,想着法子离开。”   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由着李悲风这样说来,萧雪元的心里面竟也没有太大的感触。   他发觉自己很是木然,心里面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所以萧雪元也没有发觉李悲风话语里的破绽。   那就是李悲风说的是“我”把他们都杀了,而不是他指示仙侍所杀。   他更没有留意到李悲风身上虽然一滴血都没有,可是身上浓稠的血腥味儿却是越来越重。   那实在是一种极古怪的状态。   萧雪元怔怔说道:“师尊,咱们都要死了,你这又何必?”   李悲风温和的瞧着他,蓦然微微一笑,缓缓说道:“那也未必!”   一瞬间千道万道的血丝顿时从李悲风的手掌之中溢出,纷纷缠绕上萧雪元的身躯,竟硬生生的拖曳萧雪元上前。   萧雪元竟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转眼间跪在李悲风跟前,一动不能动。   李悲风的手指头轻轻的按在了萧雪元的额头上,对着萧雪元微微一笑,就好像萧雪元的神。   萧雪元实在难以形容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自己实力比起师尊虽然逊色一筹,可是也不至于全无抵抗之力。   而李悲风的眼神,却好似冰一样的寒冷,唇角笑容却也越发温柔了。   “雪元,为师是个在意彼此忠诚,十分在意别人真心的人。人生在世,我最怕的,就是有人会背叛我。若是那样儿,我真是不知晓怎么样才好。你一定奇怪,为何到了现在,那些仙侍还对我言听计从,没想着背叛?你当人间当真有如此真心?这其中,自然有一个不得不说的缘故。”   萧雪元心里想,不,我不好奇,也没想过,更不想知晓。   然而李悲风却自顾自说起来:“这些孩子,都是我悉心栽培,在意得很啊。”   他原本不必说这么多,可一个人的生存环境如果发生了强大变化,那么他的话自然也是会多一些。   “这里每个仙侍,我都种下食脑蛊。这等蛊虫平时也是没有什么事,可一旦被我驱动,便会使得他们个个听话。这么多人,就像我一个。唉,可惜阿音死在外边,否则将她如此炼制,今日也是可以挡一挡。”、   李悲风这样说着,身上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这似乎是对他的反噬,要将这一切都狠狠毁了去。   “我自然是喜爱上清界的,可是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放弃了。雪元,你自幼被为师宠坏了,这么娇生惯养的,只怕也是受不了做散修的苦。你还不如将身子给了师尊,让师尊代你好好活下去啊,你说好不好?”   萧雪元舌头都说不出话来,若他可以说话,此刻定然会说不好。他是存了自尽的念头,可是这跟自己身躯让师尊占据是两回事情。那股恐惧涌上了萧雪元的心头,使得萧雪元几乎想要吐出来。   可是李悲风却顾不得那么多,他微微笑着,眼中闪烁着精光。   “不过你也不必觉得悲愤,你的身躯本来就是我的,若没有我,你也活不了。雪元,说起来你可能不能理解,你是我造出来的东西。我用自己血肉加神魂,造了一个婴儿。而你的这具人壳生出魂魄,以为自己叫萧雪元,我便收你为徒,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个手段,李悲风还是学习无启。   无启虽然凶残,可是李悲风却崇拜无启的力量,想要得到无启的力量。事到如今,这一切忽而变得可笑起来,这世间种种也开始变得清晰。   萧雪元忽而好似明白了什么,有些东西变得无与伦比清晰。   为什么李悲风总是鼓励他,劝说他超越自己,说萧雪元像他儿子一样。   “你就像我儿子一样,我这么跟你说过。雪元,我其实当真对你寄予厚望啊。可是你也让我失望过,那时候你被明无色废掉,你变得没有以前优秀了。你让我觉得懊恼,毕竟我在你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可到了最后,你居然跟我说这个。你可知晓,因为这样我心里也是难受得紧。我本来对你,也心冷了些。”   李悲风还是个挺势力的人,眼看萧雪元拥有的价值缩水,亲儿子般的孩子也让李悲风想要扔了。   萧雪元嘴里说不出话,可此刻他的心中蓦然升起了无穷无尽的悲鸣。   他实在想要知晓,自己这一生究竟算什么?他这一辈子,都是笑话吗?   自己所有的骄傲、自负,乃至于他的人生目标,他的努力,都不过是李悲风一个可怕的计划。   他眼中终于流淌出泪水,滑过了脸颊。   此刻萧雪元身子不能动,口也不能言语。所以此刻的他也只能这般怔怔呆立,任由自己一颗心泛起了酸楚,任由泪水刷刷的划过了自己的脸颊。他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什么刺破,只剩下无尽的疼痛。   李悲风是个十分谨慎的人,那么自己如今的身体状态也是可以得到解释了。   显然在李悲风有的是办法控制自己,毕竟自己乃是李悲风血肉化出。   李悲风微微一笑:“好在没有扔,就像无启说的那样,勤俭节约总是好的。现在你虽然不能替为师遮风挡雨,却也可以替为师逃过一劫。一个活着,总是有希望,一切总是会好起来的。”   像李悲风这样子的人,就算在做天底下最可恶的事情,他也不忘记灌两碗鸡汤。大概是上清界仙主当久了,故而也是习惯成为自然,行事不免有些套路。   这么说着时候,李悲风的手指头也轻轻的将手指头按入了萧雪元的头颅之中。   一瞬间萧雪元的思绪也是模糊起来,渐渐的自己人生似乎也是开始这般消散,丝毫不存。   往日飞快流转,让萧雪元看透自己一生。可自己这一生,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挂念和在意的。   也许他唯一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对阿灼的动心。   那翠衣女修踏入自己的梦中,轻轻摇晃足踝上的凝音铃。   那是属于萧雪元的最后一个记忆。下一刻,萧雪元的意识就彻底被吞噬,从这个世界消失。   于是同时,李悲风的身躯如喝醉酒一样摇摇晃晃,终于倒在了地上。   这位上清界仙主前具躯壳终于这么便没有了,咚的栽倒在地。   不过片刻,他那美玉般的肌肤顺剑化为了一层淡蓝色的死灰色,显得说不尽诡异。   所谓金蝉脱壳,也不过如此。   与此同时,“萧雪元”也突然睁开了眼睛。   当然此刻的他已经不是萧雪元,而是李悲风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按了一下自己面孔,心里却也是感慨不已。对自己这个徒儿,李悲风也不是很满意。唯一让李悲风觉得还喜欢的,就是萧雪元这一张皮囊还不错。一旦想到了这儿,李悲风的心里面甚至微微有些感慨。   说到底,如果不是自己被逼迫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么他也似乎用不着非要占据徒儿的躯壳。   不过此刻,妖域的宁无缺却蓦然嗤笑了一生,那笑容有着快乐的甜蜜,也有着说不尽的恶毒。   当然笑的人其实也不是宁无缺,而是无启。无启一向很浪,此刻笑意却也泡着花朵儿般得恶毒。   宁无缺就觉得吧,她这么笑实在有些令自己看不过去,也忍不住置疑。   “你在笑什么?”   无启整日无聊,也想要找个人唠嗑一样,于是居然老老实实得跟宁无缺交代:“想到一些令人开心的事情,宁无缺,这件事情还跟你有些关系。”   李悲风学无启一样,以自己血肉制作人壳,却不知晓这其中还有一个重大缺陷。   那就是这具人壳如果具有灵魂了,便绝不能强行融合。   这最好例子,可就在这儿。眼前的宁无缺分明就是明证。   那就宁无缺生出了灵魂之后,无启居然并没有吞噬他。那乃是因为,一旦躯壳生出了灵魂,这个躯壳已经跟原主灵魂不那么兼容了。若是强行融合,只怕还会有极为可怕的后果。   不过这一点关键之处,无启偏生就没有告诉李悲风。说她有意坑害李悲风,似乎也并不算这么冤枉了她。无启仔细想想,还发觉自己的手段正是到了万般关键时候了。   李悲风现在如果想要逃出上清界,正是需要一个躯体时候。   那许久以前她部下的诱饵,如今却也是有了大用,有了新的效果。   宁无缺听了一时之间心里面也是不知晓是什么滋味。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嗓音变得温和一些:“既然如此,我只盼望,李仙主死得惨一些。若是他太轻易死了,这一切似乎也是没有意思了。”   宁无缺的嗓音淡淡的,可是这份风轻云淡之中却隐隐透出了一缕咬牙切齿的味道。   然后无启那令他不太愉悦的笑声便又这样子响起来。   无启咯咯笑着,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变得十分的有趣。她微笑:“没有那么容易死,也不会死得太快乐。若非如此,你说我怎能不吞了你?因为你若死了,你死去的灵魂便是世间最可怕的毒。那样的毒,会一点一点儿的,侵蚀那个男人。会让那个男人后悔,为什么自己居然会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对不起无启,对不起自己的徒弟,更不肯好好做人。咱们两人,都是不愿意他死得太过于轻易了。”   此刻李悲风脸上得意的笑容却顿时凝聚起来,便这样子烙印在脸颊之上,化为一缕可怕的惊恐。   一缕痛楚顿时传来,使得他蓦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样子的惨叫声划过了上清界的夜空,却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连无启那种生物都畏惧的惩罚,自然也不是李悲风这样子的普通修士可以承担得起。   那种痛楚是从李悲风的灵魂之中升腾而起,然后再弥漫上了李悲风的全身。如此痛楚,更使得他的身躯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手指触及之处,是那么一个小小的灰点。   这枚小小的灰点却也不断的扩大,并且开始在李悲风的全身出现。那些灰色的皮肉之中夹杂着一股子死了人的腐朽之气,简直令人作呕。那种气息,是死人怨念凝聚的东西,开始出现在了李悲风的身上。   然而此时此刻,一道身影却是出现在了上清界下方。   带着面具的可以不是女帝,也可能是沈灼。眼前女修就这样子站在,双眸炯炯有神,流淌了一抹光辉。   本来大家搞好了计划,是需要众人一起打个配合,将上清界这般攻克的。   可是这并不是沈灼的计划,沈灼有着属于的的心思。   明无色也这样子跟来,微笑着看着沈灼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他没有动手,因为这并不是自己该插手的事情,这是沈灼自己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沈灼来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使得沈灼此刻眼神坚毅,充满了力量。   她是人修,作为人修,她也希望人修有着属于自己的辉煌。这份辉煌和魔修无关,也和妖修无关。当然,她更不会纵容上清界。上清界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人修被禁锢,不能再向前。   现在沈灼就要斩断这个枷锁,给予人修新的意义,新的未来。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也是有些难受。只因为沈灼知晓。一旦上清界消失,人修短时间内会声势大跌。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生就是如是,也是没有办事情,总是需要取舍。   若上清界好似一颗恶肿瘤,那也应该刺破放出里面的脓血。否则上清界的存在,仍然是会继续荼毒这个世界,使得更多优秀的人修被困于此处,跟着好像李悲风这样子的人慢慢腐烂,到最后什么也不剩。   破而后立,有些东西本来就是要先行毁坏之后,才能在这其中建立崭新的秩序。   沈灼知晓这样子很冒险,可是她不能不冒险,不能不行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族修士有着更加美好的未来,有着新的一切。   那样子的上清界,没有存在的意义。   也因为如此,沈灼的唇瓣蓦然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她干这些事情时候,忽而有些仪式感,竟轻轻伸出手,将脸上的面具这样子的摘下来。   一张俏丽的女修面颊就这般展出出来,如此灼灼而生辉煌。   然后沈灼只一剑,就这样狠狠斩了过去。   那把剑斩向的,乃是上清界的界核。界核一旦碎去,便是会让整个上清界崩溃,使得上清界不复存在。而上清界的弟子也不会像是魅修异样,被容灭困住不能离开。   一旦上清界毁掉,整个空间不存在后,上清界的修士就会成为野修。而这些人族的野修,也会一切都重头再来,展开自己新的人生。沈灼将自己力量如此灌注,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凤凰之力。   往事一幕幕的,就从沈灼眼前滑开。沈灼却轻轻的抬起头,想着上清界那时候的寒冷,想到自己挖丹时候的绝望,也想着自己遇到阿渊之后,所品尝到的美好。自己已经走出来了,可是上清界仍然像是可怕的怪物。   阿音已经死了,还有许多逝去的东西,也都再也不会回来,还有更多更多的生命会被上清界所吞噬。   记得刚入上清界时候,她和阿音、容灭认识,她是为了自己那个小哥哥来的,可是也过了一段快乐而开心的日子。。那些日子,可再也回不来了。上清界似乎总是冬天,春天似乎总不会到来。可是现在,沈灼就要驱除这旧时的冰雪,让温暖再一次回到这个世界上。风在动,云在动,天在动,世界一切都是在变化   可惜这一切美好在现实之中又是那样儿的脆弱。   上清界就像一具庞然巨物,将一切的一切,都这样子硬生生的给吞噬掉了。   那股力量和界核触及顺间,顿时发出刺耳的声音。   伴随一声巨响,整个上清界开始颤抖起来了,发出了强大而古怪的声音。 第105章 沈灼跟明无色久了,也学会了装……   一声巨响之后, 伴随而来的则是连绵不绝的爆破之音。   支持上清界的界核受此重击,一点点的咔擦碎裂, 任由无上力量肆掠,使得界核彻底粉碎。   那些细碎的裂开之声,竟似悦耳动人的音乐,宛如天籁之音,可谓动人之极。   然而伴随界核碎裂瞬间,一股轰隆巨大撕裂声响却是蕴于天空,连绵不绝的涌来。   就好像是无穷无尽的海浪,疯狂嘶吼、冲击,恨不得将世间一切都加以撕裂。   上清界整个空间失去了界核的支持, 开始撕裂崩溃。   那巍峨的宫殿, 那常年沾染冰雪的梅林, 那些永永远远不会化去的积雪, 此刻就这样子颤抖着裂开,被巨大的力量摧毁消化。   大地在吟唱, 整个世界在消失。   沈灼初至上清界时,便瞧见那片沾雪的梅林。   她还见到了萧雪元、纪雪君、眠宁、姜重——   后来她又认识了陆音、容灭。   那一切的一切, 就好似昨日的事情一样。   曾经沈灼双足踩过的地方, 现在都开始消融了。   就像冰雪被拖曳于太阳之下, 被温暖的阳光融化一般。   上清界,开始消失了!   而沈灼却好似劈开了一处牢笼一般,使得被禁锢的上清界修士得到了自由。   他们飞快的向外涌去,驾驭法器飞翔于天空之上, 身影不觉留下道道星痕。   上清界被毁瞬间,许多人心中一空,可旋即却泪流满面。   曾经上清界弟子是何等荣耀的身份, 是许多人想也都想不到的荣光。   可是现在,这些人却彻彻底底的失去了那些身份,沦为可悲的野修,乃至于一切要从头开始。   若一开始他们骤然遇到这样的事,只怕还会心生恐惧。   只不觉如今听闻妖修与魔修联合,有意大举入侵,使得上清界上下人人惊惶。   加之李悲风名声受损,性情大改,故而使得这些修士其实心里也生出去意,故而竟也没那般绝望无措。   这些逃走的上清界修士虽然是丧了点,也不至于心生绝望。   沈灼前期工作做得好,还对这些人族修士心理进行一些把控。   然后,一股子强大的反震之力便如此涌来,飞快涌遍了沈灼的双臂。   那缕麻痹之一从沈灼的手指上泛起,迅速蜿蜒上沈灼的双臂。与此同时,一股晕眩之力涌遍了沈灼的身躯,使得她身子不断向下坠落。   接下来,她身子便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明无色这样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呼唤:“阿灼!”   与此同时,明无色的一股子龙息就此送入,平衡了沈灼体内的力道。   上清界崩溃的瞬间,剧痛之中的李悲风眼中也透出了绝望恼恨之色。   他那些制造的傀儡仙侍,如今失了自己的意识,也失去了挣扎脱出来的能力。这些仙元宫的修士还不如上清界那些低阶修士,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也寸寸粉碎。在那些绚烂的火光之中,他们的凡人之躯也和上清界一并溃烂。   李悲风嗅着自己身上的腐朽之气,喉头也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厉吼。   沈灼则轻轻的靠在了明无色的胸口,不知不觉,却也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那时候的自己在山洞之中,隐约瞧见一个人影。她微微晃神间,已经被人握住了足踝。一片黑暗之中有着幽幽的血腥气,自己虽不大能将这道人影看通透,却知晓他伤得很严重。   不过现在,沈灼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是自己一直等着的,心里面记挂着的那个人。   是阿渊!   此刻沈灼咽下了唇中血沫,将脸蛋贴在了明无色的胸口蹭蹭,更不觉伸手扯紧了明无色的衣摆。   她慢慢的握紧了自己手掌,使那衣摆紧紧的贴在了自己手掌心。   原来一件你很在意的东西,终究是会慢慢的寻到,握于掌心。   沈灼想要好好握紧,怎样都不放开。   沈灼任由明无色的龙息在自己体内流淌,却也是不觉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她眼神逐渐清明,也不觉向着明无色轻轻的渣渣眼睛。   那些掠走的上清界修士逃至百里以外,看着天边星火流转,自己身躯之中的震撼之意犹自久久未曾平复。   此刻他们虽然未显得绝望,可是心中却已经生出惶恐。   那就是事到如今,他们该当如何?   上清界虽然腐朽龌龊,却总归是属于人族修士的庞大组织,似乎也能凝聚人修之力,使得他们得以几分微弱依靠。   如今整个上清界已毁,他们以后,又当如何?   修行者多半也是心性坚毅之辈,可此刻他们之中,也终于有人悲愤哭出,彷徨无疑。   “我等休要哭泣,上清界虽陨,可是人族修士并不会就此没落。这世间荣光,终究不会这般消散!”   这其中,亦有心性坚毅之辈,如此呵斥。   “我人族虽无太荒之境修士,没有这份眷顾,可只要我等雄心不死,热血长存,终究会瞧见光辉之日。”   说话的年轻修士是入上清界新弟子,手上犹有罪链。他不愿意说真名,旁人只称呼他为小晏。小晏来上清界也还没有多久,眼睛里仍有热忱。   因他言语有些不悦耳,发了疯的李悲风便将他关入坟牢。   上清界被毁之前,本来空荡荡的坟牢如今又是填满了人。李悲风行事已然逐步疯狂,全然丧失了理智。   只怕沈灼剑晚来一些,这些原本关入坟牢的人很快便会被李悲风清扫掉。   李悲风瞧着也不正常,做出什么事都不显得怎样奇怪。   他如此言语,应和的人也不少。   光复人族显得很长远,也许没那么容易够得上。不过现在大家抱团取暖,似乎也比自己一个人浪要亲切些。   这么想着,蓦然一道光芒在他们眼前亮起来。那是一股强大的,令人震撼可怕力量。这样光芒在乡野上冉冉升起,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悸。   在场人族修士脸色也是顿时变得苍白,不可遏制生出臣服之意。   光芒之中,一道人影也是若隐若现。与此同时,一道嗓音顿时在他们耳边响起:“诸位人族修士,经此劫难,我等人修虽遇挫折,但自有大机缘加以等待。”   人群中其实暗中混入了一个水军带节奏。   “尊上,尊上是上古腾凰神君?神君竟莅临此地,是,是为我人族做主?”   腾凰乃是上古女神,亦是传闻中人修至强者。   在场人族修士们要是文化水平低些,只怕也是认不出来。   不过现在有人带带节奏,加以引导,他们也以为自己见到真神了,故而纷纷行礼跪拜。   女神君人在光芒之中,使人也瞧不清楚。   “我等上古修士困于因果,也是不好干涉太多。可如今眼见人族受劫,我愿助同族一臂之力。”   这么说着时候,女神君手掌摊开,一枚界核落入众人眼前。   这颗界核其实乃是玄天城发掘出的那颗,因为无启干涉滋生。   沈灼跟明无色久了,也学会了装神弄鬼了。   等那道光芒消失之后,在场人族修士如梦初醒。他们瞧着这枚界核,眼睛里渐渐浮起了灼热的希望。 第106章 明无色:就这?   风轻轻吹过了沈灼的面颊, 沈灼也不觉摘了面具,露出那张俏丽的面孔。   她禁不住瞧着明无色, 唇角蓦然泛起了一缕笑容:“阿渊,我都跟你学坏了。”   明无色听了倒是禁不住认真脸:“咱们都是一家人,作风相似都是应该的。”   沈灼唇角泛起了浅浅的笑容,一双眸子也是灼灼而生辉。   自己从前,是多老实的一个姑娘,现在什么坑蒙拐骗,随机应变讲故事,可都是学会了。   这些都是阿渊教的。   念及于此,沈灼心口却微微一暖。   那时候自己跳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显得那样子的狼狈, 是眼前的男子伸出手, 将沈灼从可怕的泥潭之中这般拉出来。   是明无色温暖了自己的心灵, 化解了她心中的怨气、仇恨。这么想一想,沈灼忽而发觉自己真的好爱他。   这般想着时候, 沈灼主动凑过去,亲亲明无色的唇瓣。   明无色忍不住舔舔唇瓣, 一双眼睛灼灼生辉, 就这?   明无色内心之中充满了颜色, 觉得这肯定是不够的。   一夜过后,天光初明。   “女帝”又回到了妖域,准备迎接今天传来的消息,假装突然知晓了这件事情样子。   沈灼:要淡定, 深藏功与名。   这般想着时候,沈灼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珠子,小心翼翼将领口拉上来一些, 遮住某人无耻的牙齿印。   玉空显然也知晓了点什么了,也是感慨得很。   这骚操作不愧是跟明无色搞CP的,动作快得迅雷不及掩耳。   这样瞧着沈灼,玉空眼底也是不觉泛起了一缕异样。   伪装女帝也没沈灼想的那么难。毕竟她整日戴着面具,需要沈灼拼演技时候并不多。   到了第二天,妖域上下都得到消息,亦是不觉震惊起来。   深藏功与名的沈灼容色隐匿于面具之下,正好偷窥一下在场妖修们的个人反应。   这就像有些人干了件大事情,纵然无法说出口,却想要躲在屏幕后窥视别人反应。   沈灼有时候,就越发可以共情一下自家明无色了。   开马甲的乐趣,原本在于此。   万幻妖域的妖修们一时也震惊得紧,一时都未曾反应过来。大家本来准备着攻打上清界,结果一不小心,上清界竟也是没有了。   女帝得闻此等消息,并没有做什么。   妖修们自动替沈灼将逻辑补全,据闻人族也有远古大修现世,加以警告。   女帝是个谨慎之人,自然不会轻易涉足。   靠着沈灼一人分饰两角,妖族上下竟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无启本来蠢蠢欲动,准备去上清界大杀一场,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就这么算了。   一时间这绝世狂魔居然愤怒起来。   无启就是那种渴望战争,又心狠手辣之辈。这样子的人,如今落到了这般下场,无启心里也委屈得要死。   宁无缺已经任由无启摆布了,免得激怒这疯狂的凶徒。   宁无缺还是个向着本族的妖修:“你若想要杀人,无妨去妖域以外。哼,沈灼如此精明,只怕你举止稍有不端,便是会让她察觉。”   无启却微微一笑,她取出了梳子,轻轻替宁无缺顺毛,缓缓说道:“宁无缺啊,你是羡慕沈灼,又喜欢沈灼,是不是?”   她这些话似乎也是有些道理,毕竟无启很容易窥测到宁无缺的心情。   宁无缺也没有说话。   因为对于宁无缺而言,他对沈灼也不是什么爱情。   要说起来,大约也是羡慕吧。   沈灼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戾气和仇恨,可是宁无缺却做不到。   可能大家要长期相处,无启也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嘲讽:“唉,李悲风还没有死,不如你试一试,拿李悲风杀了泄愤?我呀,也见不得你不快乐。”   宁无缺轻轻嗯了一声,一个人总是需要发泄的。而无启这个怪物,显然也是在李悲风身上种下什么,故而清晰知晓李悲风的生死。   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曾经的“盟友”。   无启这样的人,显然也是个好盟友,待人那是没得说。   此刻远处的李悲风,眉头却也禁不住轻轻一跳。   他果然还活着,可是却活得十分痛苦了。   李悲风身上灰白色的部分不断扩大,使得一股子的腥臭之气传来。那股味道不说别人,就是李悲风自己也难以忍受。 第107章 军师的钓鱼行为   萧雪元本有一张出色的皮囊, 可是李悲风得了这具皮囊,竟变得好似恶鬼一样。   他以披风遮挡自己身躯, 又寻了些药膏涂抹,总是没有效果。   那些腐臭的味道仿佛是从李悲风的心里流淌出来,一如李悲风那流淌了黑色汁液的内心,使得他如恶鬼一般可怖。   他虽以香囊驱除身躯之上的臭气,可是却也遮掩不住浑身的恶臭。   但凡有人与他接触,必定避而远之,并且面露讶然之色。   这些人都对李悲风很是嫌弃。   若是从前,李悲风已经将这些愚蠢之辈狠狠处死,可现在他却不敢造次。   事到如今, 李悲风居然并不想死。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 无论怎么样都是想要活下去。有时候这种强烈的生存欲望, 在恶人身上会更加的强烈和夺目。   就算活得如此的狼狈, 李悲风仍然是并不想死。   阳光轻轻淌落,明无色却堂而皇之在妖域过上了咸鱼的休假生活。   想起自己这些年为苍龙界付出的种种, 明无色隐隐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过于操劳和伟大了。   他一向是个水产生物的爱好者,如今也并不例外。   妖族女帝养的几条吉祥锦鲤, 就顿时成为了明无色斗智斗勇的猎物。   一旦被明无色捕获, 女帝的宠物顿时成为了盘中餐。   当沈灼看到了这么一副平静美好的画面, 心里面也是微微一动,生出了几许感慨之意。   眼前这副画面,正是经历波折之后的美好,就好像狂风暴雨之后彩虹, 是命运给自己的奖赏。   可惜沈灼读不了心,听不见明无色内心骚话。   明无色发感慨:其实休个假,让老婆养养自己, 感觉也是很不错的。   他微微侧头,向着沈灼微笑打招呼:“你来了?”   沈灼也禁不住发感慨:“你瞧,你把女帝的那些宠物都捕来了,我向玉空怎么交代?”   明无色小摊手:“她要是受不了,让你走,自己继续当女帝,不好吗?”   沈灼面颊也禁不住红了红。   其实玉空跟她抱怨的也不止这一桩。明无色不但捕猎玉空的宠物,甚至还制造玷污伟大女帝的流言蜚语。   明无色这样的人,哪里懂得什么是低调。   这混蛋这么搞事情,以后无遮真的是女帝在外养的小了。   不过这些话,沈灼也不大好意思跟明无色说。她知晓明无色脸皮厚,知道了还会调戏自己,根本不会正正经经。   明无色话是这么说,心里也是有些计较。   看女帝那样儿,估计也不会愿意放弃剥削阿灼。   只要无启一天不被抓住,那么女帝怎么也不敢真身跑来。   妖域的日子虽然快乐,明无色也不大愿意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   他还是想要肆无忌惮的秀恩爱,让世人知晓自己多么爱阿灼。   明无色最不赞同的就是爱她要冷落她。   他若要爱一个人,一定是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都捧到了这个人面前。明无色也一定要所有人都知晓,他是爱着阿灼的。   如此一来,明无色就好像被抓住了命运的后颈皮,忽而变得安分起来。   他这么一想,心里也是有了成算。   唯今之计,明无色也只能好好干活儿,争取早日抱回自己老婆。   他朝着沈灼笑了笑,眼中却流转一抹光辉。   “你瞧这池子里的鱼,若要将它们掉起来,就需要一个鱼儿。那些鱼儿一旦饿极了,就会想要吃些东西。如此一来,这些锦鲤才会成为咱们盘中餐。阿灼,我们要抓住无启,自然也是需要一个鱼饵。”   和无启斗了那么多年,明无色也是有着丰富的坑害无启经验。   说到底,他对无启的性情也还是有几分了解。   如此一来,一个计划顿时浮起在明无色的心头,使得他笑容越发显得有智慧。   沈灼:看着就特别狡诈。   明无色:“若要抓住无启,李悲风便是极好的鱼饵。”   无启是什么样人,没谁比明无色更加了解了。   她为人暴虐嗜杀,又很爱记仇,更是小肚鸡肠。别人得罪她一分,她会报复十分。   现在无启整日龟缩,乃是因为无启个欺软怕硬的人。现在无启实力残缺,再恨也不会跳出来蹦跶。   这样一来,无启内心之中自然燃烧了熊熊怒火,若是有人可以消解无启内心的怒火,李悲风大约是其中之一。   池子里的水开始扑腾起来,有可怜的蠢鱼这样上钩。   明无色:今日咱们家加餐!   上清界已经不复存在,前任仙主犹自奔跑。   不过这时,一道嗓音却在李悲风耳边响起:“李悲风,我抓到你了。”   说话的是一个俊秀男子,腔调却让李悲风觉得耳熟。   一瞬间,李悲风顿时打了个寒颤。   他飞快的想到,自己如今还是借着萧雪元的皮囊,可是对方却一口道出自己是李悲风。   那人那般凝视着李悲风,眼中有着李悲风熟悉的狡黠和凶残,竟像是死了的老冤家。   宁无缺的头发顿时也是滋滋暴长,显得诡异之极。李悲风就好似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也似,从头凉到了脚。 第108章 是真修罗场,不是谈恋爱那种。……   宁无缺咯咯笑起来, 伸手按住了脸颊。若是平常,以宁无缺对自己的个人要求, 自然是断断不会这样子做。   可是现在,宁无缺也懒得理会无启。   李悲风总归要死,便是变态一些,又有什么要紧?   更何况宁无缺内心之中也点燃了熊熊的怒火,说不尽的恼怒。小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宁采的孩子,对这个父亲也很孝顺。可是后来他渐渐大了,知晓宁采这个妖修并不算是自己父亲。   他是无启一块血肉所化,并不算跟宁采有真正的血脉传承。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宁采在他心里总有那么点儿位置。   毕竟瞧着无启那样儿, 宁无缺总不会跟无启生出什么“亲情”。   一看到李悲风, 宁无缺血液之中就升起了杀人的冲动。   他没有动, 因为宁无缺知晓只需放任无启便是对李悲风最大的惩罚。   那些念头飞快地涌过了宁无缺的脑海,使得宁无缺眼神闪闪发光。   无启能做的恶事, 是绝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他面颊浮起了一抹狞笑:“唉,其实现在, 我也不能离开妖族太久, 以免女帝怀疑。可是李仙主, 你自己却来妖域附近。好啊,李悲风,你这样自投罗网,是为了什么?”   李悲风到此, 自然是有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无启也是能猜测几分。   无启微笑:“我知道了,你是来寻咱们那位纪雪君。她还是有一些利用价值, 所以你有意寻觅,想看着能不能从她身上寻些好处。唉,我都不知晓怎么说你了,该说你太天真了吗?你以为纪仙子就是那么一个念旧情的人?你可真是想多了!”   李悲风自然不是没想到,只是如今他浑身疼得厉害,已经受不了。   纪雪君是他手里握着的最有用的王牌,他自然也是要攥紧了些。   不过他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些。   一个人倒霉起来,霉运可谓来得波涛汹涌,连绵不绝。   李悲风就觉得自己有点儿。就好像他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   无启走到了李悲风跟前,还长吁短叹:“唉,似我这样得人,本来动不动便杀人的。我这个人,最见不得别人背叛我。李仙主,我真没想到,自己养的狗居然咬我一口,我最讨厌这样了。”   这样儿说着时候,无启甚至有几分歇斯底里。   她还联想到一些并不愉快的事情。那时候自己如此相信玄昭,却被玄昭出卖。那实在是无启心里的痛,现在心下都有些不好受。   李悲风还控诉:“你住手,我,我没有。”   他恶事虽然做得多,甚至几番试图沾染明无色和女帝的传承,渴望自己具有上古生灵的力量。可再怎样说,他也没对不起无启。现在无启要来搞他,李悲风当然不服气,甚至有些冤枉。   不过无启也不是个很体贴的人。她准备走上去,先挖下李悲风一颗眼珠子。   之后再怎样折磨,无启觉得自己可以好好想一想。   不过当她把手指按在了李悲风眼皮上时,一股子力量就此传来,顺着接触沾染上了手指。   无启迅速抽回手指,那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诡异的青气顺着无启手指蜿蜒而上,飞快烙印于无启灵魂之处。   这一瞬间,无启脸色也是难看之极!   这一幕,甚至还有些眼熟。   明无色:互掐多年的老手段了。   那抹青气是一种灵魂标记,能迅速定位。   这只能说明明无色早一步见过李悲风,在李悲风身上动了些手脚。   现在无启一碰,就顿时触发,使得自己行踪暴怒。   一缕愤怒的尖叫从无启的嗓子里透出来。她手指一沉,李悲风已经没了一颗眼珠子,顿时血流满面。   然而逻辑上是说得通得,那时候劈开上清界的人应该是沈灼。   而明无色,应当也是随行。   此刻正在钓鱼的明无色蓦然眉头一挑,面颊之上也不觉泛起了几许浅浅笑意。   哦,看来那鱼儿已经上钩了。   那日上清界碎裂之后,他去抱着阿灼时候,也瞧见跌落的李悲风。   只要明无色手指轻轻一动,就将这一抹青气送入李悲风的身躯之中。   与此同时,无启和宁无缺不约而同感受到一双眸子遥遥的盯着自己,那是一双魔龙的冰冷双瞳。   偏偏这时候,一道迟疑嗓音响起:“师,师弟?”   李悲风来此,本来就是为了见纪雪君的。   只是纪雪君来得确实不是时候,正好撞见了修罗场。   是真修罗场,不是谈恋爱那种。   “萧雪元”浑身恶臭,面颊沾满鲜血。   宁无缺看着也是疯疯癫癫的,也不是很对劲儿。 第109章 纪雪君剑都抽出来了,还这么一……   宁无缺蓦然转身, 厉声:“什么师弟,你脑子坏了吗?”   他这副模样, 确实吓了纪雪君一挑。   宁无缺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就算他每个毛孔都冒着黑水,也不会失了他那翩翩风度。   现在宁无缺这么崩人设,搞得纪雪君面色也有些古怪。   宁无缺手掌轻轻按在了脸颊之上,嗓音变得极尖锐:“你仔细瞧清楚,眼前之人不是你那位师弟,而是你的好师尊李悲风。”   李悲风失了一只眼睛,面颊染满了鲜血,喉咙透出了一缕悲鸣。   失眼之痛虽然难受, 也还不至于令李悲风受不住。只不过如今李悲风内心充满了惊惧之意, 故而神魂难以安宁。   纪雪君遍体生寒, 心中恐惧如寒水流转, 令她身躯不可遏制瑟瑟发抖。   眼前一切,都不大像是真的。   眼前男修浑身恶臭, 样子十分落魄,也依稀可辨曾经属于萧雪元的那份俊美。   夺舍二字浮起在纪雪君心头, 使得纪雪君蓦然打了个寒颤。   她悄悄握住了手心那枚金色小剑。这枚小剑, 自然是以李悲风的名义送到自己手中。   纪雪君也不是那么重感情的人, 只是她如今正巧在装女帝女儿。上清界一旦毁了去,纪雪君自然是更无退路。她也不免担心李悲风至此,会说出些不如何中听的言语。   既然如此,眼前之人真是李悲风?   一连串颇为阴柔的笑声从宁无缺唇中溢出, 亦显得十分幸灾乐祸。   “怎么了,你们上清界不是最重规矩,知礼仪?雪君, 你还不快些上前,向着自己那好师尊磕两个响头。”   李悲风忽而有些破防。   像他这般凶狠、狠辣、虚伪的人,很少有扎心时候。   本来这次邀约纪雪君,李悲风也准备威逼利诱,盘算着好好拿捏自己这个女徒。可是现在,李悲风居然感觉不对劲儿了。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正常时候的他。李悲风现在失去了权势,什么也没有了。从前的他在所有弟子面前,都是那般善解人意,温和大度。   只要有必要,李悲风可以把戏演得很全面。   可是现在,自己落魄如斯,纪雪君却用那般震惊的目光看着自己。   往昔的风光,便一下子涌上了李悲风的脑海。   李悲风喉头忽而低低呜咽一声,双膝一软,咚的跪倒在地。   宁无缺和无启已经隐隐感知几道强大的力量靠近,不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两人知晓大战将至,甚至跑也徒劳无功。   眼前这么两只蝼蚁,是最后的消遣。   宁无缺厉声:“雪君,你还不杀了他!你不是应了女帝,要杀了李悲风为她出气?哈,这档子事,你都不知晓争一争。”   纪雪君蓦然抽剑出鞘。   老实说她来之前,杀人灭口之类的想法也不是没有。   不过人有时候很奇怪,想是一回事,当真这么做了却是另外一种事情了。   就算她是凉薄之辈,真搞到弑师那一步,纪雪君也有些心理阴影,不大可以。   无启内心却对纪雪君进行辱骂,纪雪君剑都抽出来了,还这么一副假惺惺的样子,也不知道拿出来给谁瞧的。   宁无缺一直把无启当作自己割裂一部分,可不知不觉间他其实也变了。   从前的他,其实并没有这份残忍。   他是个李悲风有仇,可是跟纪雪君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纪雪君无非是势利一些,会算计一些,坑也没坑到宁无缺头上。   可不知为何,宁无缺看着纪雪君那纠结样儿,心中忽而有一种折磨这个女人快意。   无启的恶是肆无忌惮的,而这份肆无忌惮也能感染一些人,有着一种隐秘的快乐。   纪雪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剑尖微微发抖,竭力想一些可以令自己下定决心的事情。   像纪雪君这样子的人,一生为自己打算,男女之情也瞧得淡。若说她有那么一点儿男女之间的情意,也许,是对萧雪元?   在很长一段时间,萧雪元都是纪雪君心里挑好道侣。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合适。   只不过,萧雪元其实生得很俊美,似乎待纪雪君也可以。   日子一久,仿佛也有了点什么。   那点什么虽然谈不起情切,可毕竟是真心想过和萧雪元好好过。   纪雪君看着眼前这张可怖面颊,心里也是一颤,师尊当真夺了师弟的躯壳?   他,也真是狠心。   这么想着时候,纪雪君好似寻到了什么理由,挥剑狠狠一刺。   她剑气运劲,只盼瞬间能将这具身躯碎化,免得瞧着堵心。   一瞬间血雨飞舞,纷纷散开。 第110章 纪雪君陨落   纪雪君一剑刺出之际, 一旁的颜绿婉身子却微微一抖,生出了几分惧意。   颜绿婉一向是干一行, 爱一行,最重要她好胜心重,喜欢跟人掐,非要争个高低。   其实女帝待她也不过尔尔,纪雪君跟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颜绿婉知晓自己纵然去争,其实也争不出哥什么。   可是纵然如此,颜绿婉竟也很有些干劲儿,干起活来有那么些意思。   她就是想要压住纪雪君,让纪雪君被自己比下去。   颜绿婉便一直小心翼翼, 等待寻到纪雪君的错处。   纪雪君前来此地, 那么颜绿婉便期期艾艾, 鬼鬼祟祟前来, 看能不能搞个大的。   没想到颜绿婉虽然搞到大的了,却隐隐发觉自己瞧见些很可怕的东西。   可能纪雪君心情比较激动, 未曾察觉这其中诡异之处,可颜绿婉却是瞧出了几分的端倪。   她察觉到一旁的宁无缺很是危险。   宁无缺此刻展露另一面, 已经不大像是平日里的样子了。   怎么说颜绿婉也曾去了玄天城, 见过那个人。   宁无缺发丝轻盈的滋长, 面色已经变得很是诡异。   坊间传闻,据说玄天城出现的那个邪物并没有死,只不过是身负重伤,故而刻意隐藏。   那么既然如此, 颜绿婉顿时有了一个大胆想法。   这个想法,甚至令颜绿婉这样子人抖了抖,生出了几许害怕。   如果自己猜测正确, 只恐自己此刻已经处于极为危险境地。   纪雪君显然是已经坠入局中,可颜绿婉显然还不想死。她忽而开始谴责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实在不愿意这么便死了。   故而颜绿婉也是小心翼翼催动灵杀之术,想要隐匿自己的身影和气息。   一根翠绿的藤条就悄悄从土中探出,小心翼翼的试探,再悄无声息的缠绕上了颜绿婉的身躯。颜绿婉死死压着自己的呼吸,不使自己露出半点声响。   颜绿婉:竭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中。   此刻纪雪君还处于一种极端的狂热情绪之中,从前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缜密都是荡然无存了。   诛杀了李悲风这件事情,显然给纪雪君内心留下了深深的伤害。她伸出手,将自己头发抓得乱糟糟的。   无启瞧得好笑,仔细思之,觉得主要是因为纪雪君太会利用人了。   亲手杀的人少了些,搞得纪雪君这么脆弱。   之前纪雪君动手刺伤姜重,也是不大好过样子。   看来杀人的勾当,还是不要随便让别人干,这样会使自己得不到锻炼。   就在这时,颜绿婉感觉那绝世凶物向着自己望来。   那一双眸子流淌了冰雪之色,令人不寒而栗。   无启扬唇微笑:“来了?”   对方眼睛布满了凶色,嗓音却是温文尔雅。如此糅合在一处,甚至有几分诡异。   颜绿婉顿时微微一怔。   这话似乎也不是向着自己说的。   她转过头,便看到“女帝”不知什么时候赶至,就在自己不远之处。   这一刻颜绿婉甚至感动得要哭出来。   沈灼也算来得极快了,可是这短短时间中,无启已经是搞了不少事情。   沈灼面具下的眉毛轻轻皱了皱。   眼前的画面已经被无启弄得血淋淋的,是正常人都不能接受的那种。   纪雪君原本洁净的身躯已经沾染了斑斑血迹。李悲风显然已经死了,身躯被纪雪君的剑气搅成了一团血污。   也许是无法接受这些,纪雪君犹自闭着双眼,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的颤抖。   她听到了动静,蓦然睁开双眸,眼中透出惊喜之色。   看她这副样子,就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以为自己得救了。   无启虽然跟她没什么个人仇恨,此刻却忽而捧腹大笑,全无仪态。   “好呀,女帝既然来了,何不让纪雪君瞧一瞧,你那张面具之后有怎么样一张脸。”   沈灼心里也不免沉了沉,看来无启早知晓自己代替女帝的身份了。   宁无缺的状态也很奇怪,他不似其他的人全然失去意示,而是以一种极古怪的方式与无启共生。   若非如此,只怕沈灼早便瞧出这个中端倪了。   她脑子里想了许多,都是眼前弟子,却没去想眼前的纪雪君。   沈灼不会觉得快意,因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沈灼已经没有把纪雪君当对手,曾经仇恨也渐渐淡了去。   可沈灼也不会愧疚,因为并不是她将纪雪君设计到如此地步。就算纪雪君因此而变得十分可笑,那也是纪雪君自己过度贪恋力量关系。   既然寻到了无启,她这个马甲也没有什么意义。   沈灼伸出手,就轻轻揭开了这张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只能说瞬间空气之中弥漫了尴尬的气氛,纪雪君脸上那些表情顿时僵掉。   纪雪君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猛然一甩脑袋,似乎想要告诉自己瞧错了。   可眼前的女修,却确确实实是沈灼。   沈灼是沈灼,可她也不是旧日里的沈灼。   对方身躯之上流淌的无上威压之力本不是假的,是那样子气势滔滔,令人心生震撼。   纪雪君到底不是愚蠢之辈,她想到玄天城战役之后沈灼这个魔后就消失。   那时候纪雪君还暗暗幸灾乐祸过,以为沈灼当真遭遇了不幸,而明无色显然也没那么在乎她。这使得纪雪君内心之中生出了浓浓的快意。   可是如今,这些快意却烟消云散。展露在纪雪君眼前的,是一个可怕的大阴谋。   纪雪君忽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沈灼自然要躺一躺,因为她不能一人分饰两角。   纪雪君脸上肌肉微颤,那么自己呢,是这个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吗?   她想到自己一直觊觎妖族公主之位,所以受宁无缺愚弄,遭受清髓之苦,甚至赶着给沈灼喊娘——   她想到了自己在沈灼面前的那些表演,那些悲愤又依赖的神色。纪雪君是个演技精湛的人,演戏时候也很投入。有时候她太过于用情,竟当真以为自己是妖族公主。   可是现在,这些记忆就像是一道道的巴掌,狠狠的往纪雪君脸上抽去。   原来她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是个任人愚弄的玩意儿。有人那般戏弄自己,将自己这些可笑的表演都瞧在眼里,说不定背后还不知怎么样点评嘲笑。   一想到了这儿,纪雪君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就这样子钻进去。   当然纪雪君这样想,也没什么依据。至少对于沈灼而言,她没这份闲心去点评纪雪君。就像明无色曾经开导她一样,不可以让纪雪君成为自己的目标。因为这个目标,实在是太过于低劣。   若沈灼将纪雪君落魄当成自己的快乐,那么她的人生也不过如此。   可并不妨碍纪雪君心里这么想,乃至于使得纪雪君生出几乎崩溃的恨意。   这时候,她才留意到自己脸颊上还有师尊李悲风的血。   纪雪君飞快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将脸上的血擦干净。可她手上也是有血,脸颊似也越擦越脏。   她蓦然崩溃似的跪在地上,呜呜呜的哭起来。   片刻之前自己杀了师尊,是觉得自己若杀了师尊,便没人打搅自己去争妖族公主。而且女帝似乎不喜欢李悲风,说不定,还可以让女帝欢喜。   可女帝却是沈灼。   这种可怕的现实,使得纪雪君心里面甚至连恨都生不起,只有无限的挫败和恐惧。   就好像沈灼曾经经历的一样。   一个人崩溃时候,连恨都变得淡淡的,只余下无穷无尽的绝望。   当然与此同时,颜绿婉也被惊到了。   好在有纪雪君做对比,颜绿婉觉得自己似乎好受一点。   就像明无色说的那样,驾驭一群妖魔鬼怪,能做的便是比这些人更为强大,强得连反抗之心都不敢有。   颜绿婉这个魔女之前也算被初步驯服,现在已经是服服帖帖。   她也跪下来,不过是跪下来大声唱征服。   “军师与魔后高瞻远瞩,计划周全,绿婉愿一生一世追随,绝不敢心存叛逆之意。”   明知晓有一个绝世凶物在眼前,颜绿婉居然觉得先跪下来表忠心很重要。   可见魔女所受惊吓不轻。   不过这份马屁,沈灼是无福消受了,她眼珠子眨也不眨,就这样子盯着无启。   与此同时另外两道身影也不动声色现身,以三足鼎立之势将无启团团围住。   无启也不觉眉头一挑,有一件事情终究是他没想到的。   他和宁无缺都猜到沈灼李代桃僵,假扮了女帝。不过没想到女帝居然还活着,应当便是女帝之徒玉空。玉空身上只有三成神力,当然无启剩得也不多,更何况玉空还有两个外援。   无启的嗓音亦是变得越发怪异:“魔后不喜欢纪雪君,不如我替魔后处之。”   他这样说话,蓦然一缕发丝爆涨,硬生生的将纪雪君刺穿。   纪雪君实力远远逊色无启,加上心防已破。故而无启将她斩杀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无启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其实一直在观察沈灼。   不错,她的注意力不在只有三成实力的玉空,而是眼前突然飞升的沈灼。   因为无论是玉空还是明无色,都是活了前年的老狐狸,心态稳得很。   反观沈灼,她骤得神力,心态却未必稳定。   不过几番试探,无启是失望的。   纪雪君曾经伤及沈灼,沈灼对她崩溃既没有欢喜,也没有愧疚。   因为这些是纪雪君自己经历,是与沈灼不相干的支流,是搅乱心神的外物。一个人只要意志坚定,便不会被外物所影响。   现在沈灼的心就像是一条河,这条河的河水自行流动,也不会被别的什么东西加以干扰。   无启还当真沈灼的面杀了纪雪君。   怎么说纪雪君是跟沈灼纠缠很深的人,说不定纪雪君的死会令沈灼心神生出动摇。   可沈灼仍然是很冷静。纪雪君不值得恨,因为她不配。纪雪君也不值得救,因为纪雪君同样不配。   这一切是纪雪君选择,是纪雪君的因果。   到此为止,无启内心之中也不觉升起了几分挫败之色。   纪雪君的身躯像破败的布袋摔倒在了地面之上,浑身上下沾染了尘土,显得说不尽的狼狈。将死之际,她忽而发觉自己极是污秽。像她那样的人,一生都很爱干净,总是介意自己的仪容。可是现在,自己却是沦为别人影响沈灼的棋子。这么一比,则更衬得纪雪君有些微不足道了。   这一切想来,到底是有些讽刺的。   纪雪君忍不住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沈灼浑身是血,极狼狈的走来,看上去是那么的脏,那么的卑微。而纪雪君呢,她却与别的人一起赏梅,瞧得也是无比的高洁。   只不过那时候,沈灼眼睛里有一些东西,令纪雪君介意,更令纪雪君不舒服。   那道明媚的身影不觉扎了纪雪君的心,让纪雪君的不痛快一点点的弥漫。   那时候她就滋生了一个念头,她一定不可以让沈灼飞到天上去——   然后纪雪君的思绪就这么断了,她便那么死了,再也活不过来。   可是此时此刻,却有人盯上了无启的心灵。   因为无启并不只是无启,他是个宁无缺合成的。   玉空一直用另一种口气说话,如今也恢复了平日里的冷艳高贵。   “宁少君,我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小时候,你的父亲可是夸你很乖,说你很是乖巧。现在想来,仿佛也是不久以前的事情。”   玉空这样子一说,无启的脸颊之上顿时浮起了一股子奇异的凝重和愤怒。   当然这种神色,很可能是属于宁无缺的。   眼前的妖邪面颊之上戾气渐渐消散,竟有几分风度翩翩的味道。   毕竟对于眼前之人而言,他习惯在女帝面前装一装。   宁无缺:“家父对女帝忠心耿耿,瞧得比什么都要紧。不过对于女帝而言,大约这份忠心,也没什么要紧。”   明无色在一旁就瞧出端倪。   宁无缺还是以一个妖修为父,自我认知上还是有些问题的,显然也不可能跟无启和谐。   明无色本来是个嘴炮达人,想要逼逼一番。不过他为了不破坏气氛,还是忍耐下来。   他足尖轻点,法阵悄无声息的这般泛开,轻轻在地面弥漫。   虽然只是三成修为无启,不过作为老猎人,明无色也是行事谨慎,决意要小心一些。这一次一定要将无启根除,免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滚回来。   能影响宁无缺的显然便是女帝。   如此一来,明无色也克服一下自己本能。   玉空:“他为本尊效忠,也是应该的。我是妖族之主,自然是要人人忠心。”   玉空说得还十分的坦然,她眼里还有狐疑,一副莫非你还想让你爹篡位的样子。   宁无缺微笑:“我爹自然忠心,对女帝也是尊敬有加。不但如此,他还盼望我效忠未来的公主。可是他并不知晓,女帝不过将他视为棋子。女帝并没有公主,你给我父亲的,不过是一具人壳。可怜他还当个宝贝,死死不能放。就算临死之前,也是要我效忠公主。”   玉空奇道:“谁说他不知晓?我若不相信他,岂能将自己人壳托付。既然将身躯托付,我又何必隐瞒?”   隐瞒有意义吗?若宁采真有歹意,那就算误以为是公主,也会将这身躯沾染。   就好像是李悲风,也是搜罗了女帝血脉的婴儿。   一时之间,宁无缺居然不知晓怎么回答。他张了张嘴,实在不知晓说什么才好。   难道因为自己那时候年纪还小,又事关重大,所以父亲并没有跟自己说实话?   这个念头浮起在宁无缺的脑海之中,使得宁无缺的一颗心砰砰一跳。   这自然也是大有可能,可是这些又有什么要紧呢?   宁无缺太阳穴突突一跳,无论如何,这世间妖修也是女帝的旗子。   玉空缓缓说道:“若他临死之前让你保护公主,也许,他有另外一个意思。”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女帝人生之中,也有过短暂的伴侣陪伴。这个短暂,指的是女帝生命长度。因为和女帝生命比起来,普通的妖修生命也被比短了。   更何况裴狐这个妖修,在普通妖修中也算短命了。   裴狐是个温柔的男人,看着女帝时候,眼睛里总有着一抹温和的爱意。   他死了许多年了,女帝一直没有再开后宫,也许不仅仅是事业太忙的关系。   就算女帝为自己搜罗了各色美男子,可是仍然无法让她再动心。   真奇怪,一个人活得那么长,感情却如此放不开。   裴狐刚死时候,玉空内心有着一股子浓郁的伤心,感觉自己都要被这股子伤心给淹没了。   她把脸蛋贴在冰棺上,棺中温和秀雅的男子犹自温厚如许。女帝一滴泪水,也轻轻沾上了棺材。   她还跟宁采抱怨:“其实我跟他,是不可能有孩子的,而我也不愿意为了生一个孩子专门跟不喜欢的生灵在一起。唉,我知晓自己这样不好,不能不断转换身份守着妖域。也许,妖域应该有新的人出现。”   女帝其实是想要妖族有新一任的领导,不要自己长年干活。   如果有新的女帝出现,她可以将力量和责任一起甩锅。   可她可能将自己看得太高,为人比较自我,总觉得除了自己别人都不行。   再者说起来简单,真要找到一个让她甘愿传输力量的继承人,只怕也不可能。   无论如何,女帝总是会有所怀疑的。   这就是人生的矛盾之处,女帝一边想要甩锅,一边不信任任何人。   她也不觉得有力量会保持清醒,自己不会后悔。   普通凡人,又怎能抵御力量的诱惑。   那时候宁采就安慰女帝:“凤凰之力只能女子继承,既然如此,也许有一日女帝真会有一位‘公主’。”   女帝听得微微一怔。   “陛下和裴狐不可能有孩子,可继承你们对妖域爱和责任的那个人,就像你们孩子一样。这个‘公主’,就是女帝的传承,是女帝的女儿。”   “‘公主’成为了‘女帝’之后,就会栽培下一任‘公主’。”   这样一来,有些东西就会延续下去。   妖族的传承,也不再是血脉,而是能力和责任心。   女帝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所以你父亲所说的公主,也许并不是替我守护的人壳,而是他期许的妖域未来。”   一种健康的传承和循环。   宁无缺怔怔听着,也不觉瞪大了眼睛。   这实在是个出人意料的故事。   不过明无色内心却警铃大作,毛都快抖起来!   明无色:我靠!   女帝这么一说,自家老婆干的还不是临时工,竟似要长期转正。   明无色还脑补了许多,比如沈灼处置上清界的事情如了女帝的意,让女帝觉得可以让沈灼继承家业。   异地恋警告!   地下恋警告!   拐老婆警告!   明无色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不过明无色再难看,也比不上宁无缺的脸色难看。   此刻无启在宁无缺脑子里不断喊造谣,吵闹得不得安宁。   无启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可怕的阴谋,不断要求宁无缺脑子要清醒。   可无论无启怎么闹,他也阻止不了宁无缺相信。   宁无缺虽有意反叛,可是对女帝有一种微妙的信任之情。   若女帝说出这些话,女帝应当也不会欺骗自己的。   而且这个解释,忽而让宁无缺感觉有些浪漫。   宁无缺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只忽而觉得胸口不甘和悲愤也消散了不少。   原来他一直渴望这个伤口是可以治愈的。   难怪玉空身为女帝,却对沈灼这个假女帝十分帮衬。也许玉空想看看,沈灼是否具有这样子的资质?   一想到了这儿,宁无缺内心顿时一热。   可与此同时,一道墨色的发丝蓦然勒住了他的咽喉。   趁着这具身躯意识混乱之极,沈灼、明无色、玉空分别将自己力量就此灌入。   一瞬间天摇地动,华光流转。   无上威势伴随天地间法阵将这具身躯深深困住。   两害相衡取其轻,无启眼中也流淌了凶狠之色。   若宁无缺跟她一条心,也许她还能容忍,可是如今宁无缺却已经是一种负担。如今宁无缺急切的想要摆脱她,甚至恨不得立刻与无启割裂。   那么现在无启纵然知晓其中之害,也只能将这个死猫给吞了。   她黑色的发丝勒住了宁无缺的颈项,那些发丝入肉,却一点点的融化于身躯之中。   宁无缺已经被她吞噬消灭,那么这“同类相食”的副作用便立马展露出来。   就如之前的李悲风一样,无启瞬间遭受到难以想象的痛楚!   而且事情跟无启想的不一样。   是,李悲风悲惨样子是让无启瞧见了。   不过无启是个天真的老实人,觉得自己总比李悲风能抗。有些痛楚放在李悲风身上很可怖,可是落在自己身上,却也是未必会很疼痛。   无启想得浅了些,觉得自己是受得住的。   然而他未曾想到,此时此刻却有那铺天盖地的痛楚如此传来,竟似比李悲风所受的惨烈百倍千倍。   那么纵然是无启,也是惨叫出声。   宁无缺的身躯此刻已经化为了酷刑,令无启十分难挨。   那具英剧皮囊也不断开始融化消失,一条黑蛇如往常一般爬出,接触到空间瞬间也是变得极为巨大。   那样子看着也是有些骇人。   不过无启身躯虽然膨胀变大了,处境却更加不好。   那模样虽然骇人,可在围堵三人组眼里却是一盘菜,确实也很菜。 第111章 大结局   明无色也不装了, 手中之刃闪烁殷红光芒。他漆黑的披风片片碎裂,露出了属于魔界军师的苍白脸蛋。   无论是场外的颜绿婉, 还是场内的无启,都忍不住骂了声无耻。   堂堂魔界军师居然这样搞事情,脸都不要了。   一个人实力强横并不要紧,关键是这个人还是个不要脸的人,那就很可恨了。   可叹元凤梧本来猜出几分真相,无启后悔自己居然忽略了去。   当然如今,什么都晚了。   玉空又祭出了自己的那把断,断在白日宛如太阳一般耀眼。沈灼也抽出了自己的蕊心剑,如常化出了玄莲剑阵。   只不过有了上古魔神之力加持, 那朵莲花比曾经幻化的大上百倍。   一朵硕大的剑莲向着无启逼去, 夹杂着无上的威势。   蛇身的无启也感觉自己被一张绵绵密密的大网就这般笼住。   与此同时, 三道神识将她锁定, 使得她逃脱无能。   光芒交融之际,沈灼感觉无启凄厉的惨叫声充盈了自己的耳朵。沈灼眸光沉润, 眉毛也没挑一下。   她神识奇妙的感觉到了无启如今的存在。   在沈灼精神力的凝视之下,无启的灵魂被一点点吞噬。也许眼前这个生灵, 当真是上古遗留的极具力量存在, 可到了如今终究也是逐步消融。   因为她已经不合时宜, 因为无启太任性。   无启是个聪明的人生灵,却不愿意改变。这世间环境在不断的变化,可是无启却始终不愿意改变自己的凶性。   也许这股凶性在曾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是现在却不能如此了。   沈灼并没有半点迟疑, 反而更向前一步。   一点小小的血污飞溅,飞向了沈灼。   而沈灼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轻巧以幻珠接纳。   什么聚体重生那一套, 沈灼不打算给无启这个机会。不过这一滴血,似乎和无启没什么关系,而是宁无缺的心思。   宁无缺死前的心情,沈灼也感知到了一些。   那就是宁无缺已有自毁之念。   无论宁无缺有什么心思,他都是一个极端自律的人。似他那样子的人,却被无启驱动,渐渐沉溺日深。包括他对纪雪君的游戏般恶意,也是受了无启影响。   他们在一起久了,渐渐也会同化。   这一点可怕之处,宁无缺心里也有数,隐隐有些明白。   说到底,他终究是无启血肉所化。无启现在吞他可能还有排异反应,可是天长日久,也许自己终究会跟无启同款的心绪。到时候无启再将他吞噬,可能也未必会有什么排异反应了。   这一点无启未必不知,所以故意诱惑宁无缺行一些玩弄人心的游戏。   玉空那一番话,终究是有些用处。到了最后关头,宁无缺终于还是多了几许清醒。   三道力量浇灌之下,无启灵魂伴随身躯都渐渐消融,消失于天地之间。   如此巨大力量引起的天地之变,终于也开始恢复正常。   天边的乌云渐渐消散,阳光终于也开始亲吻大地。   那个祸世的妖异凶徒,终究也是消失于天地之间。   玉空一头银发轻轻散落,收敛眼中狠戾之一。想到了死去的宁无缺,她心里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这是他们妖族幼崽的心理问题。   其实宁无缺也未必是真心想要造反的。   他就像是无启最后一件祭品,伴随无启就此消失。   无启一死,女帝心里又防上了明无色。可她窥见明无色瞧沈灼的眼神,心里倒是莫名的放心几分。   就像明无色猜的,女帝也考虑要不要将沈灼永久性留下来。   命运阴差阳错,自己妖力送都送了,也许这便是天意使然?   沈灼与其当一个魔后,不如来妖族当女帝,后宫三千不知道多舒服。   玉空一接受现实,就觉得三成修为自己合适当个监督者。仔细想想,那样儿也不错。   明无色心里不是滋味,又觉得不妙起来。   他是个聪明且善于摆布口舌的人,可这位渊神此刻却沉默下来。   难得阿灼有此机缘,自己若是阻了她,岂不是对不起老婆。   这晚月色盈盈,明无色掏出了碧色的翠箫,轻轻的吹奏。   有人靠近了他,伸手蒙住了明无色眼睛。   “猜猜我是谁。”   明无色唇瓣微微一笑:“阿灼,回来了?你要是答应了女帝,也没什么不好。咱们夫妻二人,便掌握整个世界,岂不是十分快意?”   只不过这话说出来,明无色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幕后大魔王人设,给全世界生灵写剧本之类固然酷炫。可比起这些,他似乎更渴望和自己老婆在一起腻歪。   神秘人设搞久了,也没那么有意思。   就好像他当秘境之主时,也当得并不快乐。   沈灼松开手,轻轻在他身侧坐下来:“我拒绝女帝了,没有答应。我告诉女帝,若是她挑中妖族什么人选,便让她改造那人体质,将凤凰之力还回去。”   明无色:“你瞧瞧你,你就是太舍不得我了。”   这么说着,明无色的脸颊却禁不住微微一热,一股喜悦之意顿时冲上心头。   沈灼给了个跟你没关系眼神。   沈灼解释:“我呀,并不是真正妖修,对妖域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我对建设妖域,没有那种急切的心情。”   一个人爱一行,才会干一行。   明无色叹气:“早知道,就别吧上清界击得粉碎了,留下来让你当仙主。不过现在,你要想讨个人族修士的一域之主当当,也来得及。”   毕竟如今人族修士不是在重建吗,沈灼去当个创世神也挺不错。   沈灼手指绕了头发,又轻轻松开:“好啊,若不是我现在身负凤凰之力,我还想去争一争。不过现在,那就算了。”   靠着女帝能力,自己争来也没有什么意思,更不是自己能耐。   女帝现在身体承受不起,除非女帝使得第二个妖修身具容器之能,沈灼才能去传功。   明无色瞧着沈灼,有个念头也越发鲜明。   也许,自己该对魔界放手了?   他一直像个老保姆,操心苍龙界大大小小事情,担心他们没了自己不行。   明无色还想起玄昭,这个孝顺徒儿有些话也仿佛有些道理。   幽冥界前任界主已死,由万鬼令炼化的白魅正在搞重建。   上清界被沈灼一剑劈碎,人族修士在创建新的乐土。   罗刹女帝玉空准备另择传人,正绞尽脑汁挖掘新的妖族领导者。   明无色这位兼任前任秘境之主、苍龙界创世小能手的多重身份戏精也生出了点懒散念头。   他轻轻侧过脸孔,亲亲沈灼唇瓣。   阿灼,我退休好不好?   沈灼听到了他脑内音,灵魂深处发出疑问:我们家碗谁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