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捅了神君一刀 作者:一院   文案:   左叶叶豢养了一后院的美男。   某日,左府后院又新添了一位面若桃花般的美艳男子,竟比天上的彩云仙子还好看。   左叶叶对美人处处示好,手段频频。   结果美艳男子没征服,她自己先动了心。   左叶叶恼羞成怒只余威胁。   “你若再不从,我我我刀剑无眼!”   “刀剑本就无眼。”   “……”   “且你的剑,没开刃。”   “?”   左叶叶一愣,挥了两下。   一下戳到了自己胳膊上,一下捅进了男子的右胸口。   嗯,剑刃开了,是她刚才拿反了。   美艳男子因这一刀卧病在榻,左叶叶日日甜蜜侍候。   恰巧这时,土地公来寻她。   “二十天前九婴神君下凡,来人间投胎历劫啦!”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左叶叶右眼一跳。   “就是睡了三千年那个?”   土地公点头,窃喜的摊开一幅画像。   左叶叶看着画像上面若桃花的美艳男子。   她仿佛预见了自己魂飞魄散的那一日……   就……现在回去挽救还来得及吗?   #不小心捅了神君一刀怎么办?#       【阅读指南】   1.极度颜控装腔作势怂包小桃仙x天然毒舌高岭之花美艳神君   2.前期女追(舔)男,后期男追(跪舔)女。   3.小虐怡情,整体基调轻松。     4.本文1V1,其他都是女主帮助过的人,出场率很低,也没有任何其他关系,看官请放心。   一句话简介:神君你听我解释!!!   立意: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东方玄幻   主角:左叶叶(叶声),九婴神君(融离) ┃ 配角:一众小仙仙┃ 其它:he ============ 第1章 拍卖 胸前坦荡,难辨雌雄。   春风楼今夜要拍卖新头牌的初夜。   一楼的大堂内已是沸沸扬扬,人满为患,桌椅都坐不下了,光是站着的人便头挨头,肩蹭肩,热闹非凡。老鸨竟还能一身清凉的穿梭在人群之中招呼着络绎不绝的来宾,那张脸笑的满面褶皱,妆容尽花,活像隔了夜的油面饼。   醉薇酥-胸半露,披着淡紫轻纱,倚在二楼的围栏上,嗑着瓜子朝下观望。   腿都有些站麻了,微眯的凤眼终于一亮,撇下手中的瓜子皮赶忙跑了下去。   她挤在人群中垫脚探望,这一趟下楼又不知被揩了多少油,看着身侧那一双双手摸完胳膊摸大腿,醉薇朝着周围调笑之人眨眼轻笑,还故意撩了撩衣裙下摆,白皙的大腿和纤细的腰枝尽显,眉开眼笑的任由这些人左右下手。   毕竟来青楼的下流胚子,有几个手脚干净?   醉薇穿过人群,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后,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腕,带着人快速的跑向了二楼,摆脱了大堂内人挤为患的局面。   醉薇将人拉进自己的房中,抬头一细看,顿时笑出声。   她手中拽着的,赫然是一个小白脸公子,此人个头还没有醉薇高,皮肤柔嫩,白白净净,似是能掐出水来,五官圆润小巧可爱,带着顶瓜皮帽都遮不住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可真是十分像年画上的小金童。   总之一眼看去,就知是女扮男装无疑。   “笑笑笑,笑什么笑?”   左叶叶皱眉,顺手摸了一把醉薇傲人的胸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顿时脸色漆黑。   醉薇笑的腰肢轻颤:“我瞧你也就这胸脯比较像男人。”   左叶叶抬头瞪了她一眼,气的阔步坐在桌前,猛灌了一杯凉茶。   醉薇笑语吟吟的坐在她对侧,抬手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说:“今日幸亏喊你前来,我猜着这新来的头牌,准是你的菜,不能白白便宜了楼下那帮土鳖孙子们。”   “你见着了?”   “没有,看的紧,谁都不给见,只知是个面首兔爷。”   “那到底是面首啊还是兔爷啊?”   醉薇嗐了一声:“今夜若是男客拍下,他就是兔爷,若是女客拍下,他就是面首,左右不过是个说法。”   左叶叶闻言有点不屑:“还能有我院里的清雪和岚风好看?”   醉薇轻笑:“是是,谁都没有左府嫡小姐后院的男宠们好看,这不是怕个万一嘛,就让你来见识见识,还不知道今日这初夜能拍多少银两呢,我瞧这架势,怕是又要创新高呢。”   左叶叶听了也心头有点痒,她最爱美男,恐怕整个洛州城都知道,她左府后院豢养了不知多少男宠,一个赛一个的模样漂亮,气质清冷,翩翩公子最惹佳人爱。   至于这春风楼,亦是洛州城的一绝。   一手嫖-娼卖妓的生意做的赫赫有名,是当地最气派的勾栏院,红倌清倌角妓应有尽有,面首兔爷亦清一色不放过,只要每次一有新头牌,准是座无虚席,人山人海,满城的人都想要一睹头牌容颜。   更何况今日这个头牌,老鸨钱妈妈早十日前便放出了消息,说是惊为天人。   这不,楼下便沸腾了。   “不是我说,你们春风楼这歌舞也该换一换新了,这几个人本姑娘全看腻了。”左叶叶靠着窗边,看着楼下笙歌鼎沸,那几个舞娘卖力的扭腰挥袖,脸上糊着厚厚一层白-粉,边跳边掉粉末子。   醉薇哎呦一声:“我的大小姐,您也给人一条活路呀,这些个舞娘全是到了岁数退下来的妓,兴许过两年我也得下去跳了。再者,若不让这些个长相磕碜的多在你们眼前晃晃,怎么显得今晚的头牌最为亮眼呢。”   左叶叶嘁了一声,把茶盏放下,有点急不可耐道:“这人怎么还不出来?”   她正说着,楼下的钱妈妈跑到了舞台子上,挥退了那几个舞娘,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整个春风楼里都围满了人,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钱妈妈这嘴,一晚上都没合上过。   “多谢大伙百忙之中来我们春风楼捧场,今日这新头牌呀——名融离,正所谓融融白玉辉,离离思又浓①,美得紧美得紧,是有史以来,我们春风楼最亮眼的头牌,今日前来的诸位,钱妈妈我保你们不亏,能大饱眼福!”   钱妈妈笑的开怀,底下的人纷纷叫好,还有许多人已经等不及了,催促着赶紧带人上来。   钱妈妈不再卖关子,侧头让一旁的小丫头拉来了一座轻纱屏风,众人全探头看去,只能透过屏风隐隐约约看到后面有个人影,再多的也探看不出来了,来宾们互相对视,不知道等了一晚上了,现在还遮着是闹哪一出。   “今晚的规则与以往不同。”钱妈妈笑道:“先拍价,再看人。”   这一句话,底下的人全惊了,立即不干,眼看就要掀桌子,从来还没有过这样的事,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连左叶叶都摇头说道:“啧,我看你们春风楼是想砸招牌。”   醉薇也没想到还有这一手,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这时钱妈妈面上笑意不减,又补充说道:“我们春风楼于洛州城几十年的生意,想必大伙儿都清楚,我可不是什么蛮横不讲理之人,绝不会店大欺客。今晚起拍价一百两,加价亦不能少于百两。至于这人到底值不值得诸位下如此血本,我只能对大家说一句——”   “此人只应天上有。”   话落,原本想闹事的人,皆静了下来,毕竟春风楼名声在外,也不敢公然耍顾客玩,遂来宾们纷纷思索这买卖到底值不值,若是连阅美人无数的钱妈妈都如此说了,这人得长成什么样?说的更是让人想要一睹真容。   二楼靠在围栏上的醉薇和左叶叶,也是只能隐约看到那屏风后有道身影,莫说容貌,真是挡的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醉薇手中的瓜子都惊掉了,她垫着脚也着急了起来:“起拍便一百两?红鸾初夜起拍也才五十两,这人到底长成什么样?”   左叶叶没说话,脸上却是满目的不信,还此人只应天上有?这是瞧不起谁没见过几个仙人似的,她就坐等看着这老鸨翻车,而后宾客们大闹春风楼了。   这时堂内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加价,一旦有人开了头,这势气便一发不可收拾。   钱妈妈站在台子上,眼看着底下喊价的人,很快便一路飙升到了一千两,她眼睛都笑弯了,嘴角险些咧到耳根。   价格喊到三千两时,场面逐渐冷静了下来,许多人已经放弃加价,毕竟只是买一个头牌的初夜,三千两已是天价,再挥霍也不能倾家荡产啊,何况这里多半的人是起哄看热闹来的。   而钱妈妈在听到三千两时,心头都激动的要跳出来,这可是比当初红鸾一千两的价格整整高出三倍啊,天降横财!   “三千两,还有人加价吗?”钱妈妈捏着手绢,紧张的问道。   二楼醉薇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左叶叶,小声催促道:“拍啊。”   左叶叶白了她一眼:“你当我是傻子吗?”   醉薇转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再不拍美人可就是别人的了,按照这个架势看,定是比你后院那几个都漂亮貌美,你若是错过了,到时别后悔我没提醒你啊?”   左叶叶最受不得别人激她,醉薇这话说的她又有些动摇了,思来想去,左府洛州城第一大商贾,三千两不值什么,但要是错过一个绝世美人,她可能得后悔好几个月。   这时钱妈妈已经美滋滋的说道:“三千两若是没人加价——”   “三千五百两。”   二楼一个清脆的声音飘下,让一楼堂内的来宾都抬头看去,见到一个女扮男装头顶瓜皮帽的小姑娘,长得伶俐可爱,但洛州城的人可谁都不敢小觑了她,谁人不知这是大名鼎鼎的左府嫡小姐。   连同钱妈妈在内,抬头看到左叶叶后眼眸都亮了:“哎呀左爷,还是左爷爽快!三千五百两,还有人加价吗?”   这一声左爷喊的左叶叶身心舒爽,不管怎么说,春风楼的人就是会说话办事,冲这声左爷,这三千多两花的不亏。   “狗屁的左爷,毛儿都没长齐的臭丫头,敢跟我抢人?四千两!”   说话的这个,正是方才出价三千两的齐家小少爷,他站起身来,愤然的抬头看着楼上的左叶叶,眼中喷火。   众所周知,洛州城内,齐府万年老二,始终被左府压着一头。   左叶叶挑眉看去,连白眼都懒得赏他,随口道:“五千两。”   这下春风楼内所有人都哗然了,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毕竟五千两都能再买个春风楼了,可见这左府是多么家缠万贯,挥金如土。   齐小少爷脸都憋红了,他可没想到左叶叶一下就喊到五千两,他若是再加价,回府少不得要被他爹削一顿,但心中又咽不下这口气,脑海里还在纠结这脸面究竟争不争,楼上之人却又轻飘飘传来一句话。   “听闻最近齐家盐铺关了好几个门面,你还在这拍美人儿,你爹知道吗?”   话落,齐小少爷脸色更难看了,青紫交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得忍着气,僵着身子又坐回椅子上。   最后,钱妈妈嘴里笑开了花,乐不可支的宣布新头牌初夜以五千两高价拍卖而出。   宣布完,众人都聚精会神了起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五千两,钱妈妈也终于舍得让人将屏风撤下。   一瞬间,全场都静了下来,银针落地可闻。   那男子一身白衣如雪,发黑如墨,周身气息清冷空灵,长身玉立半垂眸,面若桃花醉容颜,他便薄唇轻抿,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坠入凡间的谪仙,缥缈出尘,当真是如玉般冰清,为天下之无双。   男子见身前没了屏风,眉睫轻颤,抬起眼来。   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那双眼眸中,如有万辰星河,映着清冷月色,目空一切的俯视着芸芸众生。   这便是仙人之姿?不……这就是仙人罢!   连同左叶叶在内,都惊掉了下巴,她瞪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五千两拍下来的男子,魂儿差点被那双眼眸吸了进去。   凡间竟然真的有人长得比天上的彩云仙子还好看!?   左叶叶一时被美貌冲昏了头脑,是怎么被人簇拥着推到男子房中的,她全然不知,只知道她这下捡了个大便宜,赚翻了!   待再一抬眼,发觉男子就在眼前,眼眸半垂,居高临下的看着左叶叶。   显然,此人颀长的身姿比左叶叶高了一个头还不止。   左叶叶对这身高十分满意,垂涎欲滴,露齿一笑。   “你是女子?”   他开口了。   且这声音如珠玉落盘润润有声,左叶叶耳朵顿时酥软,她傻呵呵的点下头。   男子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上下扫视:“胸前坦荡,难辨雌雄。”   左叶叶的笑脸瞬间凝固,并且出口成章。   “艹。” 第2章 初夜 大吗?什么大吗?   一个月前,融离身受重伤。   逃至洛州城,不料进城就被春风楼的人捡走了,替他疗伤不说,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融离便借机在这里养伤。   但他没想到的是,钱妈妈把他卖了。   还真的有人豪撒五千两银子为了买下他的初夜。   融离觉得有些不能理解,毕竟他也是第一次这么真情实感的接触寻常百姓,从出生起便一直生活在覃山寺中的融离,至多与前来祈福的百姓闲谈几句,直至几个月前,覃山寺出了变故,他才不得不出山,且负伤在此。   可以说融离现□□内的五脏六腑,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他能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便已经十分不易。   但左叶叶哪里知道这么多事,她看重的是眼前人的这幅好皮囊,所以融离怎么调侃她不像女子她都忍了,甚至拉着融离的手,坐在床榻边与他商量起来:“融美人,你在这春风楼做男妓实属浪费了,不若我明日就将你赎下来,你跟着我回府罢!”   左叶叶眼冒精光的开始拐人,既然她已经花了五千两,光是买个初夜也太亏了,不如直接将人带走。   融离问她:“什么府?”   左叶叶十分得意的炫耀道:“自然是洛州城第一富商左家府邸,总之我家可好了,什么都有,你来了便知,如何?”   融离美目流转,思索了一番,若是什么都有,那他体内的伤许是几个月便能养好了,届时再看情况便是。   融离微一颔首,左叶叶笑的合不拢嘴。   “那你今晚好好歇着,咱们来日方长。”   事情既已谈妥,左叶叶拍了拍融离的肩膀站起身,这时房门传来砰的一声响,在门外听了半天墙角的醉薇脸都黑了,她推门而入,一幅看傻子的无奈神情。   快步走到左叶叶身边,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塞给她,还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挣点气给我上,今儿晚上老娘守门,你别想走,咱这五千两不能白花啊。”   醉薇急脾气又仗义,可见不得左叶叶这么怂,到嘴边的肉就这么放跑了,怎么着初夜也得拿下才是。   醉薇临走前余光瞟了一眼融离,不禁又被那容貌晃了神,她赶紧逃也似的出去了,还将房门反锁住,一幅二人谁也别想出去的架势。   左叶叶看着怀里的东西,头皮发麻……   一本带图的小黄书和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瓷瓶。   她本想着吧,把人忽悠到府里精心养着就行,和她院里的清雪岚风一样,平日里与他们谈谈诗词聊聊歌赋,看星星看月亮再看看美人的漂亮脸蛋,她的爱好就这么简单,养了一后院的男宠,她也没想过玩真的。   说到底,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会。   左叶叶还是处这件事恐怕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满洛州城的人皆以为她阅男无数,吃的开玩的透,她又好面子,从不解释便默认了。   这下可好,要栽啊。   “这是什么?”   融离见她僵在原地,抬手拿过她怀中的书册,翻看了起来。   “——诶别。”左叶叶阻止不及,就见融离那双漂亮的眼眸已经看到了书中内容……她的美人儿被玷污了。   融离却并不惊奇,翻看了几页说道:“这册房事图讲解详细,但画工一般。”   房事图?能把这些黄图说的如此文雅,还毫无违和感的也就眼前人了罢。   左叶叶从他手里将书册拿过来,扔到一边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的是诗集史册,别看了,早点歇着吧。”   说着左叶叶指着床榻里侧,让融离挪过去。   左右今晚出不去,她就在此睡下,有美人相伴入梦,应当也别有一番滋味呢。   “要行房吗?”融离挪了身子,面容平静的问道。   左叶叶刚迈上床榻的一条腿就僵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五千两,只睡觉,不亏吗?”   “……”   这灵魂般的质问,让左叶叶僵在床榻边,神情又凝固了。   融离看着她:“你不是来买初夜的吗。”   左叶叶看着他毫不在乎的神色,心态崩了……我是来买初夜的,可老子不能花五千两把自己初夜也卖给你啊,你再美这事也不行啊!   她深吸口气,笑不露齿的转头道:“融美人,快睡罢。”   融离终于不再说话,左叶叶也将屋内的烛火熄灭,合衣上榻,两人虽是同床,但中间也相隔了一臂的距离,互不相扰,只有耳边清晰的呼吸声。   漆黑一片的屋中,时间仿佛过的更慢了,左叶叶脑海里如同有人在敲锣打鼓,就是无法平静入睡。   许是因为旁边躺着一个陌生人,也许是这个陌生人模样生的太好了,她总怕自己睡相太过奔放,出了洋相第二日脸面全无。   遂临近子时,左叶叶以为融离早便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身旁忽然传来他的声音。   “你是处?”   如此优美的声音,阐述着如此令人崩溃的事实。   好家伙,晴天霹雳,万马奔腾,令人窒息,幸亏熄了灯,谁也看不见左叶叶通红满涨的脸,为了她的颜面,她得撑下去。   顺带将一手装睡演绎的淋漓尽致。   “是处为何还来春楼买他人的初夜?”   好的,一级装睡失败,启动二级。   “外面那些人都知道吗?”   可以,二级装睡被击破,施法强睡。   “知道你花了五千两,把自己卖了吗?”   淦,真的淦。   左叶叶一口老血压在胸口,气都顺不上来,若不是她眼力好使,能够夜中窥探到融离巍然不动的神情,差点就以为对方是故意调侃嘲笑她了。   她只能状似平静的转移话题道:“……融美人精神这么旺盛,还不睡吗?”   “未曾与人同榻过,睡不着。”   “你全当我不存在就好。”   “心中有惑,亦难以入睡。”   “什么惑?”   “你是处吗?”   “……”   黑暗中左叶叶强忍着已经握紧的拳头,快速在融离身上点了睡穴,见人昏睡过去,左叶叶才侧过脸来,盯着融离全方位无死角的睡颜,心中愤愤:要不是你这张逆天的脸,我定要打你一顿出出气。   片刻后,左叶叶对着身旁的美艳容颜开始流口水。   算了,你美你说得都对。   翌日,一大早左叶叶就派人回府,不为别的,让小厮装了一马车的银两,送到了春风楼。   给了钱妈妈五千两的初夜钱和一千两的赎身钱,里外里花了六千两,才将融离买了下来,连左叶叶都不禁心疼起钱了,但冲着融离这张脸,值!   交完了银钱,醉薇在门口看到左叶叶出来,便满面春风的笑着迎了上去,拉着左叶叶到角落里,一脸八卦的问道:“怎么样?滋味如何?”   左叶叶眼皮一跳,咳嗽了一声道:“怎么跟你形容呢?三个字,美滋滋。”   醉薇笑的更甚了,她在青楼这么多年,自然也是十分有阅历的,但如此貌美的男人她还没尝试过,不禁好奇道:“他长得那么精致,跟画中人似的。大吗?”   大吗?什么大吗?   左叶叶一脸懵逼,硬着头皮应对道:“画中人自然不大,他又不是画,肯定大啊。” 第3章 叶声 为何今日的彩云仙子不香了?   左叶叶带着融离上了马车,一路平稳的行驶到了左府。   府内的小厮丫鬟赶忙纷纷出来迎接,待众人看到融离的面容后,全都愣在原地晃了神,惊为天人,还是左叶叶先行出声说道:“小红,融离的院落收拾妥当了吗?”   她的贴身丫鬟小红回过神来,着急忙慌的上前:“早便收拾好了,我的小姐,您昨晚一夜没回府,一早又让人收拾院子,奴婢都担心死了。”   “担心什么,你家小姐又不是头一回夜不归府。”   小红急红了脸,上前附耳道:“我的好小姐,是老爷回来了,在正堂内等着您呢。”   左叶叶脸色瞬间僵硬,下巴差点惊掉,赶紧让小红带着融离回后院,自己则是一路小跑着去了左府正堂。   左老爷大腹便便的坐在上首,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敲着桌子,胖嘟嘟的脸颊上一对八字胡翘起,看着堂下的左叶叶是一幅愁容满面,粗胖的手指指着她点了数下,硬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左叶叶讨笑着上前续茶水:“爹,您喝。”   左老爷看着手中茶杯续满,原本想狠狠训斥的话都吞下了肚,无奈叹气道:“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左叶叶局促的两手搓搓衣摆,左老爷上下打量着她道:“你这头上是什么?”   左叶叶赶紧摘下了那顶瓜皮帽藏在身后,一头乌发整晚没有梳洗,毛毛躁躁的散落下来,遮了半张脸,左叶叶扒拉了两下更乱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垂眼不敢再看她爹的脸色,若身上再脏一点,整像街边讨饭的小乞丐。   左老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就是穿着这个,跑去青楼嫖了一晚?”   “没有没有。”左叶叶忙摆摆手否认道:“爹我可没嫖,我正经着呢,就在春风楼睡了一晚。”   左老爷八字胡飞起,小圆眼都瞪大了:“还没嫖?府里的丫鬟早便告诉了我,今日又来一个男子住进了后院,满城谁不知道你在后院养了一群男宠?”   说到这,左老爷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头疼不已,捶胸顿足:“你爹我不要什么名声,丫头你也不能这么让爹担心啊,何时爹都没阻止过你做什么,你不想成亲,爹应了,你喜好在后院养男人,爹也默许了。可你一个人在外过夜连个下人都不带,若是有了什么好歹,你让爹怎么办?如何跟你过世的娘交代,爹就你一个宝贝女儿,你就答应爹,往后要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莫要夜不归宿。”   左老爷说着说着,一双小圆眼都快红了,左叶叶顿时怕了,她爹的这招苦情戏是绝杀,总能让她无条件投降。   见状左叶叶赶忙应了下来,连连发誓以后绝不在外过夜,又说了一通好话,左哄右哄,左老爷激动的情绪才平缓下来,顺口气,喝了茶。   左叶叶便趁着这股劲,又给左姥爷满上了茶水:“爹,还有一事没跟您说。”   左叶叶这话一出,左老爷刚缓下的神情一惊,打了个激灵看向她。   左叶叶腼腆的笑了下:“昨晚……我花了五千两。”   左老爷一口气堵在胸口。   左叶叶又补充道:“今早……又花了一千两,统共六千两。”   左老爷方才喝进去的茶水一股脑全喷了出来。   最后左老爷精神都有些恍惚了,呆坐在椅子上,竟然什么也没说,全以轻飘飘的一句话结束:“丫头…你让爹缓缓……再缓缓。”   左叶叶扶着左老爷回了寝屋歇下后,好一番安顿才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   小红早已为她备好了热水,折腾了一夜,她觉也没睡好,还惹了左老爷一顿气,最近须得好好哄着才行,左叶叶便泡在热水中仔细反思自己的过错,她知道自己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可这次为了一个男人花六千两,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即便家财万贯,也太过败家,最近要收敛一些多尽尽孝心。   她一边想着一边闭目休憩,已是有些昏昏欲睡,耳旁忽的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左叶叶睁开眼,看到眼前的热水冒着泡泡,她吓一跳,赶紧伸手到水底捞了一把,一只金黄色的小鲤鱼在她手中吐着热气,左右翻腾。   “你也不怕把自己烫死?”   左叶叶赶紧将她放在木桶外的台子上。   微凉的台子终于让小鲤鱼缓和了一些,她口吐人言,十分委屈道:“我差点被煮熟了……鳞片掉了好多。”   左叶叶抬手施法,一注清凉的水浇在小鲤鱼身上,对她说道:“平日叫你多修习,早点学会化形,就不怕热水了,你偏生偷懒。”   小鲤鱼舒口气:“自然要早点化形,我还要亲自去找彩云仙子说话呢。”   左叶叶划了划水,不屑道:“彩云仙子怕是看不上你一个鲤鱼精。”   小鲤鱼哼了一声:“那你修成仙了也没见能跟她说上话。”   左叶叶被怼的语塞,又义正言辞的反驳道:“那是因为我才成仙不久,法力微弱,待日后法力高强了,飞升上界还不是迟早的事情,届时别说是彩云仙子了,便是天帝我都能说上话!”   “哦~如今不过是个连去天界都没有资格的小仙。”   小鲤鱼噗嗤一笑,尾巴在台子上欢快的拍着,与左叶叶调侃是她日常乐趣。   左叶叶气的要把她再扔热水里,小鲤鱼连忙认错求饶,左叶叶见状不再与她玩闹,从木桶中起身,穿戴好一身绿罗裙,抱着小鲤鱼去了院子中,将她放回了池塘里。   左叶叶则是靠坐在一旁的千年槐树下,朝天上观望。   “小叶声,法力又精进了许多。”   “只有槐树爷爷肯这么夸我。”左叶叶偷着抿唇笑。   叶声是她,而左叶叶,是她附身在这具肉身的名字。   老槐树抖抖叶子,传来憨憨的笑声,他声音沧桑,很是和蔼道:“你性子善,爷爷我都看在眼里,若是没有你,左府的嫡小姐怕是五岁时便已丧命,你肯附身为她续命,便是天大的善举,他日定能飞升上界,成为真正的神仙。”   左叶叶挠挠头,有些羞涩道:“槐树爷爷快别夸了。”   一旁池塘内的小鲤鱼一跃而起,扑腾了个水花笑道:“就是的槐树爷爷,再夸她现在就要上天了。而且左府嫡小姐的命数,都怪天上司命星君的守灯小仙,误打翻了他人的掌命灯,左叶叶的寿数未到不能身死,叶声为了帮那小仙,附身在左府小姐身上十几年,都快把自己当成人类了。”   左叶叶朝着她扔了块石子:“就你话多,谁没有失手的时候,帮一下人家怎么了,再者这左叶叶的寿数也只剩一年了,待她身陨我自可以随处潇洒。”   老槐树看着她们二人顽皮,开怀的笑了几声,又不禁叹道:“左府老爷是个好人,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时日不多,怕会伤心欲绝罢。”   闻言,左叶叶和小鲤鱼都沉默了。   说来“左叶叶”的命,当真艰难,她出生时母亲便因难产撒手人寰,自己从娘胎里就十分体弱,更是天生心疾不愈,左老爷花重金找遍了各地的有名郎中,都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且药石无医。   “左叶叶”五岁的时候心疾发作,用药吊了半个月的命,眼见就要好转,却不料天上的守灯小仙不小心打翻了一台不起眼的掌命灯,好巧不巧,便是“左叶叶”的那盏,遂她白白诊治了那么久,当即魂魄离体,成了一具醒不来的活尸。   叶声与守灯小仙交情匪浅,得知此事,立即前来帮忙,附身在“左叶叶”身上,替她活了余下的十几年。   而命由天定,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左府嫡小姐只有十八年的寿数,确实如郎中们所言,她毕生活不过二十岁。   叶声能为她续命,却无法为这具身体治病,况且她原本的魂魄已随着掌命灯熄灭而提前飞入轮回,如今活着的,只是穿戴着“左叶叶”皮囊的叶声,至她十八岁肉-体身亡,叶声便可抽身离去。   现下已是第十七个年头,时间当真是转瞬即逝,让人抓都抓不住。   “莫想如此多自寻烦恼了,人类与仙魔都不相同,他们生老病死命途短暂,自当看淡些,我便借着这具身子,能替她多快活一日便多快活一日,希望她下辈子能投得个健康的体魄,免去病痛折磨,开心过一生。”   左叶叶望着碧空如洗的蓝天,如是说着。   小鲤鱼在池中扑腾了两下,正欲安慰一下她,忽然看到天上一道彩色的流光,小鲤鱼激动的不停吐泡泡,摆着尾巴说道:“是彩云仙子,快看快看!”   左叶叶连忙站起身来,眺眼望去,原来是临城的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如注。   “应是要降完雨水了,彩云仙子前去布虹。”   小鲤鱼一脸艳羡:“何时洛州城才能降雨啊,我想近距离的看仙子的身姿。”   但临城也不算远了,左叶叶将小鲤鱼从水中捞出,捧在头顶上,踮起脚,两人一同朝着空中的彩云仙子看去。   不仅是她们,许多附近的小妖小仙纷纷探出头来,全然一脸痴迷的望着天空,毕竟想要见识到天上真正的神仙是很难的,而彩云仙子又是大家最常见的神仙,且仙姿佚貌,美艳绝世,一身琉璃彩衣于空中轻舞飞扬,仙气飘飘,十分令人向往。   此时彩云仙子优雅的挥挥手臂,将空中的乌云拨开,又挥洒下一片彩色光芒,一道恢弘潋滟的七色虹云逐渐展现而出,形成一道蜿蜒的七彩桥梁,霎时整片天都绚烂了起来,地上的小妖小仙们冲着彩虹摇头摆手,好不欢快。   连小鲤鱼都摆着鱼尾扑腾了两下,连声说道:“仙子好美啊!”   左叶叶第一次没有露出痴迷的神态,而是眉头微皱,不知为何,她怎么觉得今日的彩云仙子,好似变得平平无奇了呢?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小红匆忙赶了过来,略显尴尬的对左叶叶说道:“小姐……那个,奴婢们给融离公子准备的衣衫,好似不大合体。”   左叶叶闻声转过身来,一眼就看见了跟在小红身后那个过分耀眼的容颜,左叶叶晃了晃神,又急忙眼神下移,看到了融离一身大红色的艳丽绸锦,袖子和衣摆确实都短了几寸。   但最为致命的是,这件衣裳中间缺了一大片布料,是露脐装……?   那白皙明晃裸-露而出的干练腹肌,让左叶叶整个大脑血条抽空!且这庸俗的红色穿戴在融离身上,竟有股难以言喻的魔性美,甚至他的容貌与姿态,好似已超脱了仙魔之分,给人一种凌驾在三界之上的错觉。   左叶叶顿时恍然大悟,为何今日的彩云仙子不香了?实在是因为眼前人的容颜太过逆天,见过一次,便连彩云仙子往后也只能是平庸之辈。   “奴婢们知道融离公子是小姐从春风楼接来的,所以准备的衣衫便、便偏青楼样式了一些……”看出了左叶叶眼中的疑惑,小红羞着脸解释。   左叶叶闻言眼皮一跳,偏?不偏不偏,这分明就是青楼样衣。   小红自己的脸都红成苹果了,不过她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后院之人皆不是青楼出身,小姐最喜爱的清雪是正经书香门第的小公子,与父母闹了矛盾跑出府后小姐收留了他,岚风亦曾是酒楼里赫赫有名的膳夫,小姐喜欢他做的饭菜,亦留在府内。其他人皆是类似的情况,起码这些都是良家子弟。轮到融离时,下人听闻是春风楼买来的,自然就将人想歪了,这衣裳也备的有些过于妖艳……   这时一旁的融离拽了拽连胳膊都遮挡不住的衣袖,抬眼出声问道:“还有别的吗?”   左叶叶立即回过神来,看出了融离眼神中一抹淡淡的嫌弃,好似无声的在问:洛州城第一大商贾,就这?   “小红,立即将老爷从滨海带回来的珍珠布,拿来给融离量体裁衣。”左叶叶眼睛都不眨的说道。   小红惊呆了,那珍珠布可以说是府里最为珍贵的物件之一了,连左叶叶自己也只有一件珍珠长裙,平日都舍不得穿。   可她看着左叶叶坚定无比的神情,赶忙应下,转身带着融离前去裁衣。   融离走后,左叶叶才发觉头顶一片湿滑,她一抬眼——   小鲤鱼目光呆滞,一股股的喷着鼻血:“太、太美了吧……” 第4章 算盘 嗯,她没胸脯,这事还能反悔不?……   这一日,小鲤鱼口吐白沫,在池塘内翻着肚皮躺尸,口中还喃喃不已:“怎么能有人比彩云仙子还好看啊……”   左叶叶笑话她没见识,又好一番炫耀自己新收的人,她一想到这个比彩云仙子还美的男人就养在自己的后院,金屋藏娇,左叶叶做梦都合不拢嘴。   然而第二天,左老爷就来了吩咐,让左叶叶前去城中的左记酒楼学习查账,左叶叶本想拒绝,不料左老爷快人一步先抹着泪道:“丫头啊,爹老了,身子骨越发不行了,往后左府的家业,就全靠你了啊。”   左叶叶赶紧安慰哭成泪人的左老爷,然后一股脑什么事都无条件答应了下来。   直到她坐在酒楼雅阁内,看着头晕眼花的账簿和一窍不通的算盘,才惊觉——上当了,她爹现在指不定在哪偷着乐呢!   左叶叶合上账册刚要起身,身前一道阴影,头顶徐管事的声音阴恻恻的传来:“小姐,老爷吩咐,今日这本账册不看完,小姐便不能离开。”   左叶叶抬眼看着狐狸眼的徐管事笑眯眯的表情,被迫又坐回椅子上。   这就是一天花了六千两的代价吗?   “那我叫个人来总行吧?”左叶叶眼睛一转。   徐管事思索了一番,同意了。   左叶叶直接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道:“去春风楼,我要买醉薇姑娘三日。”   徐管事笑容顿时僵硬。   醉薇来时,酒楼一层大堂传来了十数个男人的惊呼,原本用膳的百姓纷纷被她吸引了去。   因为醉薇穿的实在清凉,香肩半裸,领口低垂,飘飘长发散着馥郁馨香,且每走一步,紫纱裙摆下那双白嫩的大腿就露出来七八分,这浓香□□,顿时食客们口中的红烧肉都不香了,皆看傻了眼。   徐管事见到其人时,眼中是毫不遮盖的鄙夷与嫌弃。   醉薇直接欺身上前,傲人的胸脯贴在徐管事的手臂上,挑眼轻笑:“呦,徐管事,又不是第一回 见,不认识奴家了吗?”   说着还扭着身躯蹭了蹭,徐管事顿时浑身炸毛而起,如避瘟神一般远远躲到一旁。   惹得醉薇捂嘴大笑,一旁的左叶叶忙抬手喊道:“莫闹了莫闹了,薇姐姐快来帮我看看这个。”   “你这丫头,用得着我的时候倒是嘴甜喊姐姐。”   醉薇走上前去,凑到左叶叶身边,低头一看,立即惊呼出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的小姐竟然在学记账。”   左叶叶一个头两个大,她把前因后果告诉了醉薇,然后对着账册一脸愁容,她一推算盘:“你快教教我,这东西到底怎么用?”   她一个小仙,对着一盘黑珠子大眼瞪小眼了一个时辰,真是恨不得一掌将其拍断。   醉薇这时也面露难色,极其尴尬的笑着摸了摸鼻子:“你还真问错人了,这账册上的字我都认不全呢,更莫说算盘了啊。”   左叶叶整个人裂开了。   一向在她面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醉薇,竟然也有短板,说明算盘这个东西反人类啊,竟然人类自己都不会,这下左叶叶更愁了。   醉薇既然来了,她也是真心实意想帮上左叶叶,便捧着算盘仔细研究,可查账记账拨弄算盘这些活计,她长这么大从未碰触过,在男人面前醉薇可以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在算盘面前她仿佛觉得自己聪明的小脑袋变成了穿孔的皮球,泄了气儿,全是水。   两人凑在一起,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又摆弄了一个时辰,徐管事在旁边瞧的眼角抽搐,再这么折腾下去,上好的红木黑珠算盘都要被玩坏了。   他不得不上前,亲自教导左叶叶如何使用算盘。   日暮西垂时,徐管事觉得自己错了,真的错了,且不断反思和质疑自己,为什么要揽下这个活儿?   左叶叶听了一天的天书,不,对她一个小仙来说,这简直比天书还难,完全不知所言!   但总归是耗过了这一日,酉时一到,左叶叶终于可以打道回府,带着醉薇乘上马车,先将她送回了春风楼,还顺带拐骗了一壶钱妈妈私藏的仙人酿。   说是仙人酿,实则便是比普通酒水陈酿得当,口感更佳罢了。   回府后,左叶叶直接去了正堂,将仙人酿在左老爷的面前晃了晃,那双小圆眼顿时冒着光,跟着酒壶跑。   “爹,女儿孝敬给您的。”左叶叶直接将酒壶放在桌上,笑语吟吟。   左老爷没别的爱好,就是个酒痴,爱喝酒的很,他捧着那酒壶惊讶道:“你个小丫头哪里来的仙人酿?这市面上都没得卖了,你不会又出去惹是生非了吧?”   左叶叶忙否认,再三起誓自己没惹事,说酒是春风楼送的,左老爷才放下心,捧着酒壶爱不释手。   “爹,您便看在仙人酿的份上,免去我在酒楼学习记账如何?”左叶叶趁机上前,哈着腰给左老爷捶肩捏背。   左老爷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酒壶,仙人酿都不要了,下巴堆叠,白白胖胖的小肉手扶着额头,气若游丝道:“丫头,爹头疼,先去歇着了。”   左叶叶看着自己的戏精爹,嘴角一抽,得,没戏。   仙人酿自然还是孝敬给了左老爷,贿赂行不通的左叶叶,垂头丧气的决定去后院欣赏欣赏美人的绝世容颜来缓解这一日糟粕的心情。   毫不犹豫踏入融离院子的左叶叶,闻着满院清香的绿竹味,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融离已然用过晚膳,独自坐在屋内静默下棋,他一袭简易白衫,没有任何过多的修饰,衬着庭内影影绰绰沙沙作响的绿竹,日暮最后一抹余晖撒下,竟让左叶叶有种此地不是人间的错觉。   而融离认真的样子连左叶叶进来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左叶叶凑上前去,直接坐在了方形棋桌的对侧,低头看着黑白棋子势均力敌铺了满桌的架势,对面融离手执白子,一双美目流盼,十分沉浸的思索应落在哪处。   左叶叶看了一会,忍不住道:“你一个人下两个人的棋多无趣。”   闻声,融离道:“观棋不语,乃为君子。”   左叶叶语塞,又好心笑道:“你若想下棋,我陪你便是。”   融离抬眉:“你会?”   左叶叶再次语塞,硬强着扯了扯嘴角:“算……会吧。”顶多就是菜罢了。   “不与无知者言棋道。”   ……   左叶叶哑口无言,忽然想不通她为什么进这处院子?   这时融离收了桌上没下完的棋,然后起身从旁边的矮几上拿了茶壶和茶杯,亲手倒了两盏茶,放置在桌面上。   左叶叶惊讶无比,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盏:“你居然也会给人倒茶啊?”   融离喝着茶,愣了一瞬,不解道:“为何不会?我没有身患残疾,与人奉茶是待人之礼。”   左叶叶看着他认真解释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刚嘲讽自己不懂棋道后应有的神情,这不禁让左叶叶脑中闪过一个可能,莫非他平日怼人并非是有意嘲讽?   将信将疑的喝了口手中的茶,累了一日的左叶叶便瘫在木椅上,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吐露给了融离,还不忘了装模作样的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融美人。”   若是平日里,左叶叶这般对着清雪岚风吐露心事,早就被人捧在手心上呵护了,而融离全程安静的听了下来,甚至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作为回馈。   但融离有一处不解:“斥重金赎人是你的选择,承担其后果是必然,为何说是为了我?”   左叶叶:哦豁,果然刚才是她的错觉,这厮挖苦人一套一套的。   “但是你赎下我,给予我落脚之地,应当感谢于你。”   左叶叶双眼睁大,看着融离的美颜,逐渐露出傻笑:“融美人想要如何感谢?”是亲亲,抱抱,还是举高高?   融离思索一番,说道:“便先教你算盘的用法罢。”   左叶叶险些当即昏厥,没有亲亲抱抱没关系,哪怕是摸摸小手也行啊,就问你关算盘什么事?!   “另有一事需麻烦于你,若你不同意,也无妨。”融离细细想了一番,才如是说道。   左叶叶忙挺直身板回了神,美人有事相求,她自然要满足,立即问道:“何事?”   融离十分认真,不苟言笑:“我想改善伙食,吃一些好的。”   左叶叶下巴差点没惊掉,她没听错吧?改善伙食?他竟然说洛州城第一富商大贾左府每日的八珍玉食需要改善??这若是传出去让她左府嫡小姐颜面何存!   这是嘲讽,这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直到第二日,左叶叶才明白,融离口中吃些好的是什么意思。   她方才晨起,便听着小红在她耳边循循有声的念着一份清单:“新鲜燕窝,黑杞,鹿茸,肉苁蓉,何首乌,百年人参,千年灵芝……”   小红足足念了一刻钟,才将那写满一页纸的清单念完,她抹了抹额角的汗:“小姐,这是要吃空咱们府啊。”   左叶叶脑袋嗡嗡作响,这是干什么,十全大补汤吗?   左叶叶忽然想起昨晚听到融离的话后,她是如何面色惊疑以为自己听错,且信誓旦旦的说道:“府内的伙食竟然让你不满,你应当早些告诉我,我们左府家大业大,一些膳食罢了,你喜欢吃什么想吃什么,便尽管与我说。”   融离却有些不确定道:“你无需勉强自己答应。”   左叶叶可受不了这刺激,在美人面前没有她办不成的事,何况就是些吃的,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我既应下,定要满足于你!”   然而现下的左叶叶,木着脸,低头看了看。   嗯,她没胸脯,这事还能反悔不? 第5章 端阳 因为有些人,心里有鬼啊。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左叶叶为了满足美人的需求,将自己储存多年的小金库都搬了出来,给他买了那些昂贵的补品,别说其他的,单单一个百年人参,整个洛州城便只有一个,售价八百两,左叶叶掏银子的时候仿佛自己身上掉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真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左叶叶感觉自己彻底破产了……前前后后认识融离短短三日的时间而已,她已经花出去了近七千两白花花的银子。   怪不得古人云,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①,这美人多为祸水啊。   太祸害了,还没有春宵呢,左叶叶便如此心甘情愿了……这叫什么?这或许就叫贱罢,美色当前,左叶叶认了。   后来几日,左叶叶干脆将酒楼的账簿和算盘拿回了府里,每天都去融离的院子报道,边学习算盘,边欣赏美人,何乐而不为?   而融离也十分出乎左叶叶的预料,本以为自己对此笨拙,融离应当受不了多久便会讽刺于她,左叶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竟然非常耐心,一点一点的教习,比徐管事讲解的还要清晰许多,且他一次只讲一个点,直到左叶叶明白练熟后才接着教习。   在如此温润如玉的声音下,左叶叶学的很快,甚至一个白日过去了都未发觉,学习成了一件快事,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左叶叶不禁伸个懒腰惬意道:“融美人好生厉害,你从前是私塾夫子罢?不然怎会别人说的我听不懂,你说的我立刻便能明白。”   融离喝了口茶,否认道:“我并非夫子,从未教习过他人。”   闻言,左叶叶来了兴致,停下拨弄算盘的手,继而问道:“那你是做什么的?你这般学识样貌,怎么会沦落到青楼去?”   融离纤长的手指抚摸过茶盏的边缘,低垂下眼眸回道:“阴差阳错罢了,我曾经生活在寺庙中,庙宇坍弛,便只身流落在外。”   短短两句话,内容含量却颇多,让左叶叶不禁脑补了一出大戏,且很让她震惊,眼眸都睁大了。   “你莫非是被钱妈妈绑缚到了春风楼?!”   融离摇头道:“非也,我是自愿留下。”   左叶叶松了一口气,料想钱妈妈也不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   “但未曾想到会被卖初夜。”融离又道。   左叶叶噗的一声茶水喷出,她抹了抹嘴角:“你都自愿留在青楼了,不等着卖身还能干嘛?”   看着融离尚在思索的神情,左叶叶摆摆手,不得不叹道:“你也是心大,若是常人,恐怕早便离开青楼那等是非之地。你方才说,你从前是在寺庙内居住,莫不是出家的和尚吧?”   左叶叶好奇的紧,融离则是一副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淡淡开口道:“自然不是,和尚皆是剃度修行之人,住持待我有恩,我才得以能住在寺中。”   左叶叶挠挠头,知道了一些融离的过去,她又有了一丝担心:“那你还想要回到寺庙吗?你说寺庙毁了,但总有修好的时候。”   融离的眼眸中闪过一瞬微光,他看着茶水中自己微微荡漾开的面容,说道:“不回了。”   人已死,佛坍塌,回去又有何用?   左叶叶听了自然高兴的不行,她手舞足蹈笑容满面:“对嘛,你就留在左府,这里好吃好喝应有尽有,定是比枯燥的寺庙有趣的多,日后我多带你在洛州城玩一玩,你肯定会喜欢上这里,往后都不想离开了。”   融离闻言微讶,而后说道:“多谢。”   左叶叶笑的脸都羞红了,连说谢什么,还与他约好,待哪日天气晴朗便带他去城郊踏青。   为了能出门玩,左叶叶这些时日可谓颇是努力,每日埋头苦学查账记账算盘计数,还换着花样的给左老爷送酒水,什么女儿红状元红十月白,左老爷都惊诧她如今努力的程度,一时不适应了。   于是碰巧在五日后端阳节的时候,左老爷准许她出去放放风,左叶叶顿时笑开了花,一大早便穿着绿罗裙要往融离院子跑,身后池塘中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小鲤鱼蹦来跳去的喊道:“叶声叶声,也带我去玩啊!”   左叶叶头也不回:“你什么时候会化形,我就带你去。”   小鲤鱼气的鼓起两侧的鱼鳃,大大的眼睛委委屈屈,不得不憋在池塘内努力修炼。   左叶叶拉着融离出门时,特意为他戴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帷帽,将那耀眼夺目的容颜尽数遮挡了起来,融离十分配合,不言不语。   二人乘上马车,到了洛州城最为繁华的地段,趁着节日浓厚的氛围,街上早早便摆了各类小摊,一眼望不到头,好不热闹,眼及之处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且越是往南边走,人越是多,最后左叶叶二人不得不将马车停靠在一旁,徒步行去。   洛州城南面临河,堤坝旁有一处极为宽敞的高台,往日里城中有什么节日活动,都会在此举行。   醉薇已经在河边等了片刻,看到左叶叶后忙朝她招手,左叶叶便带着融离穿过拥挤的人群快步行来。   “再晚一些便要过午时了,还好我提前占了位置。”   今日醉薇难得没有穿着花哨清凉,而是一袭简单的藕荷色襦裙,得体的包裹住曼妙的身姿,她拢了拢长发,看到融离头顶的帷帽,不禁对着左叶叶笑出声来:“还是你鬼灵精。”   左叶叶昂着头,一幅得意的神情,那可不,她的男人,别人可觊觎不得。   “午时还没到呢,这些人全挤在这里也不嫌热得慌。”左叶叶靠在河边,面前的河风勉强解了一丝闷热。   醉薇笑道:“谁还要掐时掐点啊,你和融离也快浸浸龙舟水,旁边的凉茶摊我都买好了三盏茶汤,就等你们二人了。”   左叶叶朝她竖起大拇指,然后拉着融离弯下身,隆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将一双柔嫩的手浸泡在清凉的河水当中,顿时方才身上的闷热和不适都褪去了七-八分,好不舒适惬意。   浸了水,又喝下醉薇端来的茶汤,恰好午时刚过。   这是端阳节的习俗,午为阳,重午为至阳,古人把端午日午时,三午相重,视为极阳时分,最能辟阴邪②。所以这些浸龙舟水、喝午时水的寓意便是能驱除邪祟避开害事。   从前的叶声并不懂这些,而做了左叶叶后,她才了解到人间竟有这么多有趣又神奇的事情。   “这世间真有邪祟?”   融离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左叶叶抬头看他,因隔着白色的帷帽,看不清他的面容,左叶叶觉得自己此刻异常理智,没有被美色迷昏头,她断言道:“自然没有。”妖魔倒是不少。   融离闻言,看着周围百姓们纷纷舀着河水,还有小孩光着脚在河边踩踏水洼,大家玩闹的不亦乐乎。   “既然没有,为何还要做这些无意义之事?”   醉薇露齿轻笑:“因为有些人,心里有鬼啊。”   融离和左叶叶都是微怔,左叶叶不解道:“何为心里有鬼?”   难道人间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明白的?   醉薇瞧着二人单纯的神色,抿唇轻叹:“叶丫头还是不要懂的好,总归是人心复杂。”   说着醉薇便低头整理自己被河水溅湿的裙摆,还未等左叶叶刨根问底,醉薇忽的伸出手来,不知何时从怀里掏出两个香囊包,全都塞到左叶叶手中。   “喏,里面除了香料,还放了一些艾草。”醉薇笑着说,还给了左叶叶一个暧昧不清的眼神:“知道你不会做这些,所以帮你备好了,另一个你想送与谁便赶快送。”   左叶叶脸都红了一瞬,她确实没想那么多,便站在河边,将手里多出来的香囊递到了融离的面前,眼神乱转,嘴上却还抹不下面子道:“赏你的。”   融离自然的接过:“多谢。”   融离还朝着醉薇点头致谢,醉薇一脸的姨母笑,连连摆手道:“你可莫要谢我,我怕有些人醋呢。”   左叶叶低头系好香囊,睁大眼瞪向醉薇,醉薇多会看人脸色,知道左叶叶好面子,笑着扯开了话题。   “今晚可要热闹了,酉时便可观赏一年一度的赛龙舟,街上的小贩卖各种不同口味的竹叶粽,还有专门为人画额的,玩整晚都没问题,若是还不满足,便去春风楼寻我,姐姐我带你们逛最野的窑子!”   听完醉薇的一番话,左叶叶捧腹笑:“这我知道,谁都没有你野。”   醉薇挑眉自得,一幅受下称赞的神情。   “薇姐姐,这般热闹的节日你还回什么春风楼?同我们一起玩整晚。”   面对左叶叶的邀约,醉薇摇摇头,摆手道:“姐姐我可忙着呢,晚上正是客多的时候,况且今夜还有位大人要来,我得好好过去陪客。”   闻言左叶叶只得作罢,送走醉薇后,便带着融离在街上逛,其实这些街上小摊小贩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但左叶叶早便玩腻了,前几年还看人间的什么物件都觉得新鲜,然而每年都是这些,左叶叶便也失了兴致。   可当她看到融离左右摆头,虽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神情,但能知道哪些东西他多看了两眼。   于是左叶叶便在一个软陶摊旁驻足,对那老板说道:“给我捏一个小人。”   老板爽利,热情道:“小姐要捏谁?我瞧着小姐面容娇俏,不若便捏一个女娃娃。”   左叶叶本想让老板照着融离的面容捏,但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还是打消了让融离摘帷帽的念头,点头说道:“好,捏得像有赏钱。”   老板闻言更认真了,知道这是来了个不差钱的,手上的动作娴熟,不多会一个栩栩如生的小泥人便捏成,老板拿着纤细的绘笔,蘸着染料,对着左叶叶的容颜,一笔一笔细细描绘。   待老板完成,一个身着绿衣裙的圆脸女娃便展现在眼前,左叶叶接过,这小陶人的神情竟真跟她有六七分相似,娇俏可爱,左叶叶当即就赏了老板银钱。   融离在一旁全程仔细看着,出言赞赏道:“老板笔力传神。”   那老板没想到会被人夸赞,红着脸:“这位公子谬赞,不过是为了糊口的手艺。”   当然左叶叶这时是最高兴的,她举着小陶人娃娃在融离面前,笑着问:“你也觉得它像我一样可爱?”   融离道:“并未看出。”   左叶叶笑容僵硬。   融离转头又对老板道:“绿罗裙的衣摆纹络能够刻画的如此细致,栩栩如生,令人钦佩。”   左叶叶低头看着小陶人身上与自己一样的绿罗裙,眼角一抽……什么意思?她还没有这身裙子好看?   左叶叶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小陶人扔到融离怀里。   “给我好好收藏,供起来,天天叩拜。” 第6章 仙魔 仅存的上古凶兽,九婴。   酉时,河边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们,河面上已经聚集了五艘船只,船头纷纷装扮成龙纹样式,威风赫赫,穿着短打的船夫们都在岸边摩拳擦掌的热身起来,百姓们跳眼观望着即将开始的赛龙舟,想看看今日哪家能拔得头筹。   左叶叶和融离二人被隔在人海外,眼前皆是黑压压,莫说龙舟了,她跳着脚都看不到一丝河水。   左叶叶本想拉着融离挤进去,一转头却发现融离偏着头,看向一边画额的小摊,一群四五岁的小孩挤在一起排着队,都等着让老婆婆画额,摊主婆婆鬓角花白,却动作利索,她一手执笔,蘸着雄黄酒,在小孩子的额头上书写着正正的“王”字,口中念念有词道:“一借雄黄以驱毒,二借猛虎以镇邪①。”   后放置下笔,抬手揉揉小孩的发顶,婆婆笑道:“胡撸胡撸毛儿,吓不着,抹挲抹挲肚,开小铺儿②。”   小孩儿立马嬉笑着跑开,然后婆婆又以同样的方式,给后面的孩子画额。   融离看了许久,左叶叶便干脆拉着他的衣袖,一同走到小摊旁,笑着对老婆婆说道:“婆婆,可否借我两支笔和一点雄黄酒?”   老婆婆面容和蔼,唇角带笑:“丫头拿去,用多少婆婆都不要钱,今天啊,都得好好驱驱邪,往后日子顺着呐。”   左叶叶从摊位上拿了两支笔和一小叠雄黄酒,而后偷偷从袖口里掏出几块碎银,放置在摊位上。   然后带着融离走到人少的角落里,拽拽他的衣袖道:“帷帽摘掉,坐下。”   左叶叶说着便直接盘腿席地而坐,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小姐样子,她本以为融离谪仙一般的人物,会嫌弃地面脏,却看到他也极其自然的撩起洁白的衣袍,毫不扭捏的与左叶叶面对面坐下,撩开帷帽后,看到左叶叶傻愣愣的神情,融离不解:“怎么了?”   左叶叶回过神来,又被他的容貌晃了眼,连忙摇摇头:“你不是好奇画额吗,我们两个来互画,如何?”   融离接过毛笔,点头应好。   左叶叶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握着毛笔蘸着雄黄酒道:“我们不写‘王’字,随意画便好。”   融离听闻微垂头思索着,不稍片刻就抬笔,柔软的笔触率先点在了左叶叶的额头上,左叶叶属实没想到他这么快便下笔,看着眼前突然靠近的那张绝世美颜,令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莫名紧张起来。   笔触上的雄黄酒微凉,额头却觉得滚烫,左叶叶强迫自己静下心,鼻息间亦能清晰的闻到一股极淡的新竹香,她知道这是融离身上的味道,却令自己为之一窒。   亦不知为何,耳畔间明明是周围嘈杂的欢笑嬉闹声,但她却能清晰的听闻到眼前人的一呼一吸,让左叶叶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眼睛都不敢乱瞟了,半垂下眸,只能看到融离棱角分明的下颌,左叶叶心跳如雷。   额间轻柔的触感,仿佛画在了她的心尖。   “好了。”   融离清润的声音传来。   左叶叶这才回过神,抬起头来,她此时没有铜镜,不知道融离在她额头画了什么,不过对于她而言,画什么都不重要,这个完美的过程她体验了便好,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倾城之姿,向来不在意容貌。   这时平复下心境的左叶叶来了精神,她重新拿起笔,先深呼吸了三口,才抬起眼来,对着融离那张完美无缺的容颜,执笔而下。   刷刷两三下的功夫,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乌龟便跃然在融离白净的额头之上,左叶叶忍着笑,又给小乌龟添了个可爱的尾巴,画好后左叶叶还兀自欣赏了一下,十分肯定道:“若有邪祟,看到这个必然惊吓而退,能驱邪能驱邪。”   见她笃定的模样,融离问道:“画的什么?”   “一勇猛之物。”   融离点点头,不再多问。   左叶叶看着他额头上那只乌龟,随着他点头而上下摆动,差点破功笑出声来,只可惜如此滑稽的小乌龟都遮挡不住融离桃花般艳丽的容颜。   二人画额的一会功夫,河面上忽然传来了众人欢呼的声音,原是赛龙舟已经开始了。   左叶叶见状,忙站起身,帮融离戴好帷帽,她知道现下想挤到人群里是不可能了,便灵机一动,拉着融离的衣袖一路跑到了侧旁茶楼的二层,站在窗外的围栏边,正好能将河面上赛龙舟的形势看的一清二楚,且视角绝佳。   南河之上五艘龙船不分前后的奋力向前行驶,每只船上都有十名壮汉左右划桨,船头擂鼓之声震耳,壮汉们手中的船桨和呼声伴随着鼓点振振有声,河面上不断泛起片片水花激荡,围在河边的百姓们亦纷纷为其呐喊喝彩,场面角逐十分激烈。   此时日暮西垂,最后一片余光挥洒在河面之上,让整片河水都泛着金光,五艘船只也即将抵达终点,决出胜负,人群的欢呼声高喝而起,百姓们簇拥而上,围住了拔得头筹的船只和壮汉们,高喊“龙头”二字,一时间热闹非常。   连站在茶楼二层的左叶叶都跳了起来,连声欢呼,拍手叫好。   待她转过头看向融离时,正巧一阵微风拂过,撩起了帷帽白纱的一角,那如琉璃般的双眸有些微微怔愣,亦被赛龙舟的高昂的气氛所感染,抿紧的唇角扬起了一丝。   风拂过,白纱落下,所有的神情又都隐匿了起来。   左叶叶却笑得甚是开怀:“走,我们也下去,还有更多好玩的呢!”   说着她便拉住融离的衣袖,重新回到街上,此刻夜晚的烛光都亮了起来,夜色已至,万家灯火通明,街头两侧卖灯笼的摊贩也点燃了蜡烛,一盏盏玲珑精致的灯笼照亮了整条街道。   一群头上画着“王”字小孩,手中握着糖葫芦从身侧跑闹而过,耳边尽是不同的叫卖声,夜市喧哗,甚至眺眼望去,还能隐隐看到远处一座高楼有人在弹曲艳舞,那屋檐角上挂着一串红彤彤的灯笼,赫然写着春风楼三个字。   热闹的洛州城,端阳节晚,歌舞升平。   左叶叶给融离买了许多夜市上的小吃,她手中拿着十数个花样,每投喂一个都要转头问一句:“好吃吗?”   若是融离摇头,她便将剩下的自己吃掉,若是融离点头,她便多买些带回府里。   左叶叶也顺利摸清了融离的喜好,他口味极其清淡,过甜过咸都不喜,只有没什么味道的白糯米糕他能吃的津津有味。   玩了一整日,街上的小摊都快散了,嬉闹喧哗之声也渐渐沉寂,左叶叶才带着融离回到马车上,她大大小小买了不少东西,一股脑塞进了马车内,然后二人乘车回府。   马车内,左叶叶浑身酸软,累得不行,许久没有这般玩过了,却仍然神采奕奕的转头问向融离:“今日开心吗?”   融离已经摘下帷帽,手中还拿着一块糯米糕,不得不说这块普通的糯米糕与他美艳的容颜有些格格不入。   “开心,这里很好。”   得到融离的认可,左叶叶眉开眼笑:“那当然,是不是比在寺庙里有趣的多?”   融离却摇摇头:“寺庙亦很好,二者并不相同,不能同类而语。”   左叶叶闻言撇撇嘴,心里想着往后一定要让你记不起寺庙的好,一心只愿留在洛州城不可。   左叶叶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她真的做到了,只是那个时候,“左叶叶”的□□已经身亡,与融离短暂的相处亦戛然而止。   回府后,左叶叶让人把买来的东西全搬到融离院中,然后才回了自己的院落。   小红早就备好了热水,她一边服侍着左叶叶更衣,一边笑着说道:“小姐今日真好看。”   左叶叶不明所以的转过头:“你家小姐哪日不好看?”   小红忙笑着说是,她备好新衣,便退出了屋内。   左叶叶泡在清澈的热水当中,舒坦的轻喟出声,她微一低头,被水中的倒影惊了一瞬,这才明白方才小红的话是何意思。   水中女子圆润的面庞娇俏可爱,额间点缀着一抹金黄色的蔷薇花,含苞欲放,让整张面容都明艳了许多,祛除了几分顽意,平添了几分美色,这简单的几笔当真惊艳,让左叶叶都不敢相信,自己这张脸还能有云容月貌之姿。   一阵咕噜噜的冒泡声,破坏了水面的平静,亦荡开了水中倒映的容颜,左叶叶伸手一捞,果不其然是一只险些快煮熟的小鲤鱼。   小鲤鱼在台子上翻滚了两下,呼着热气道:“差点没认出你来,这抹额花真好看。”   左叶叶给她施法浇了一注凉水,才笑眯眯的说道:“是吗?这是融离给我画的,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那个意思?”   小鲤鱼舒服的摆摆尾巴:“那个意思?”   “就是喜欢我。”   “啊?他比彩云仙子都美,为什么喜欢你,喜欢你什么?”   “……”   小鲤鱼一问,左叶叶也不知道了,她挠挠头说道:“万一他觉得我为他赎身,感动了呢?”   “不可能吧,他怎么看也不像是感动的样子。”小鲤鱼也认真思考起这个可能性,但想着想着,她突然惊道:“他那么美,不会是魔族幻化的吧?听闻魔界的人都十分漂亮貌美。”   左叶叶一惊,眼睛都瞪圆了。   小鲤鱼说的煞有其事,两根鱼须抖动,哼哼道:“不然我是不相信有人类能比彩云仙子还美,他若是魔族,叶声你可要小心啊,魔族的人惯会吸嗜魂魄,连小仙都不放过的。”   当晚,因为小鲤鱼的话,左叶叶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子时都未能熟睡。   趁着夜深无人之际,她干脆施了术法,仙身离体,“左叶叶”的肉身平躺在床榻上呼吸均匀,叶声已经一个转身轻飘飘的落地。   她踏步出屋,行至到院子中,跺了跺脚,然后跪坐在地上唤道:“土地,小土地?”   唤了半天,一点响应都没有,倒是院中的槐树爷爷被唤醒了,他抖抖树叶说道:“土地前些时日便去天界复命了,应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叶声闻言惊讶不已,脚尖轻点,飞身到一根结实的树枝上坐下。   “他仙龄比我还短,怎么能有资格去天界?”   槐树爷爷憨笑道:“因为他是土地,土地不分仙龄,每百年便要上界复命一次。”   叶声了然,不禁羡慕道:“能去天界,我都想做土地了……”   “你寻他所为何事?”槐树爷爷问道。   叶声有些不好意思,仍是如实说道:“我想让他帮我看看,左府后院可有魔族。”   闻言槐树爷爷笑的树叶沙沙作响,池塘内的小鲤鱼也醒来了,她翻着水花问道:“槐树爷爷为什么笑呀?难道魔族不可怕吗?”   槐树爷爷笑的无奈又宠溺,他看着叶声和小鲤鱼,耐心的解释道:“不会有魔族踏足人间的,这是三千年前仙魔之争后定下的协议。”   叶声和小鲤鱼听闻不禁都睁大了双眼,十分好奇,毕竟三千年前于她们二人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叶声这等小仙只有三百年的仙龄,小鲤鱼更是三百年都不到。   槐树爷爷看着她们二人,就像看待人类的幼童一般,细心的讲解道:“当年爷爷也同你们一般大,但那场仙魔之争,如今回想起来仍旧是腥风血雨,连人间都受到了牵连,阵势极其浩大,许多仙魔都在那场战争中陨落身亡,听闻仙界已成一片废墟,损失惨重。”   叶声紧张道:“那最后赢了吗?”   小鲤鱼也翘着尾巴听后续,槐树爷爷笑道:“自然是赢了,但仙界赢得亦不算体面,天帝屡次派人前去寻找上古凶兽九婴,希望他能够出面帮助天界攻克魔族,但始终没有声息,最后不知为何上古凶兽终于肯出面,他法力无边,一日的时间便飞升上界,助长了天界之威,轻松将魔界之人攻退,天界得以在这场大战中险胜。”   叶声听得唏嘘不已,小鲤鱼拍着水花一跃而起:“槐树爷爷,这个我知道,那上古凶兽,不就是现下天界的九婴神君嘛!”   叶声听到这里,却不太能理解:“他是上古凶兽,又不是上古神兽,为何要那么好心帮着天界呢?”   槐树爷爷闻言枝干轻颤的笑道:“傻丫头,上古四个神兽朱雀、玄武、青龙、白虎,他们早已在万年前就不复存在,连数个上古凶兽到如今也只余下一个而已,便是现下的九婴神君。这些神兽和凶兽都是凌驾于三界之上的存在,法力深不可测,以往从不插手三界之事。”   闻言,叶声也不禁点点头,叹道:“原来九婴神君是个这么好的神仙。”   “这无人得知。”槐树爷爷摩擦着叶子道:“按理来说,上古凶兽历来冷血凶残,或许九婴神君与其他凶兽不尽相同罢。”   听了这么多故事,叶声伸了个懒腰道:“这些事情离我们都太遥远啦。”   小鲤鱼也道:“是啊是啊,听闻天界都没有什么神仙见过九婴神君,仙魔大战后便沉睡至今。”   叶声从树枝上跳下来,拍拍手道:“管他是凶兽还是神君的,都与我无关,只要左府后院没有魔族便好。” 第7章 后院 左手还是右手?   确实,对于几个连天界都没去过的小妖小仙,这些人物都离他们太过遥远,附身回左叶叶身上的叶声终于睡了个甜美的好觉。   然而第二日,左叶叶便有了新的麻烦。   一大早小红就唤醒了她,一面为她更衣一面说道:“小姐,昨日起清雪公子便没有用膳,今晨仍是什么也不肯吃。”   左叶叶微惊:“莫不是生病了?”   小红尴尬道:“奴婢瞧着不像,倒像是有意绝食呢,小姐今日若有空,便过去看看吧,奴婢们谁也劝不动。”   左叶叶点点头,如此说来,她确实有十余日没见清雪了,更确切的说,是自从融离入府后,她就没再去过别人的院子,每次都是直奔融离的院落。   今日左叶叶本也想去寻融离下下棋的,但不得不先去清雪那看看情况,现在她才体会到,后院男宠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掌握不好平衡,还无法做到雨露均沾,这或许就是人间皇帝该有的烦恼吧?   左叶叶不禁想着,踏至清雪的院子时,正看到清雪一袭蓝衫,坐在庭院中抚琴。   这画面尤为娴静清雅,琴声清脆而悠扬。清雪的院中没有草木花香,只有一潭澄澈的池水,里面清清静静,倒映着一处湖中亭,整座院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卷笔墨气息,曾经左叶叶十分喜欢这里的味道,时常来找清雪听他弹曲作诗。   低眸轻弹的清雪亦看到了左叶叶,他面容如同名字一般,清冷似雪,只不过见识了融离的天人之姿后,清雪的容貌便不过尔尔了。   清雪一曲毕,启唇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①。”   左叶叶走过去,知道他这是映射自己呢,面容有丝窘态:“谁燕双飞了?”   清雪不言语,亦收了琴,独自转身欲要回屋。   “哎呀,心疾要犯了。”左叶叶捂着胸口,一阵痛呼。   清雪急忙转身,快步走来搀扶着她,眉头都紧张的蹙起:“小姐可还好?我抱小姐进屋。”   左叶叶赶紧摆摆手,撑着他的手臂说道:“不用不用,你扶我过去坐会便好。”   清雪细心的护在左叶叶身侧,一路将她搀扶到屋内桌旁。   左叶叶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便放心了,而她自然也是装的,虽然这具身子确实患有先天心疾,但此左叶叶非彼“左叶叶”,她自从附身到这具身体上,便牢牢的用仙法控制住了心脉,即便心疾发作她也不痛不痒,吃喝照常。   但时不时用这法子在他人面前装装可怜博取同情,还是很好用的。当然这招没有在融离面前试过,左叶叶用脚想都能知道融离绝不会因此同情于她。   而清雪就不一样了,紧张的脾气都软了下来,生怕他的小姐有个万一,左叶叶便趁机让小红去端来了膳食,果然清雪不再抵触,陪着左叶叶一同吃了些。   简单的用过饭后,左叶叶才问道:“昨日为何不用膳?”   清雪撇过头,有些不情愿道:“去年端阳节,你是带我出去的。”   左叶叶愣了一瞬,恍然大悟,醋了啊!这可让左叶叶心里好一阵得意,几个男人为了抢她而争风吃醋,这恐怕是话本里才有的情节?左叶叶有些傻呵呵的想着。   “我要参加科举。”清雪忽然道。   豁,这话题跨度,将左叶叶唤回神,她不解道:“为何?”左府有吃有穿,清闲一辈子不舒坦吗?   清雪目如朗星,义正言辞:“小姐给我一年的时间,待我高中,考取功名,就来迎娶你。”   左叶叶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她忙顺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拒绝,清雪竟然一把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急切道:“外貌容颜等都是虚浮之物,待十年二十年,谁也不能永葆青春,但我可为了小姐谋得更长远的前途,望小姐能够三思。”   左叶叶惊吓过度,她忙抽出手,连连点头道:“好好好,科举,考功名,我都支持你,你往后好好吃饭便是。”   敷衍着叮嘱完,左叶叶便赶紧找了借口开溜,她怕再待下去,还会听到什么令她惊恐的豪言壮语。   此刻左叶叶谁的院子都不想去了,他一路出了府邸,直接跑到春风楼,寻醉薇吐起苦水。   醉薇听后笑的前仰后合,她摇头点着左叶叶的鼻子说道:“你呀你,都说最毒妇人心,我看你是薄情没有心,平日里撩天撩地,养了一后院的人,现下人家动了心,想为你博取功名,跟你长相厮守,你反倒翻脸不想认了。”   左叶叶垂头趴在桌上,一副愁容:“当初收他们进府,我从未答应过要与他们成亲啊。”   还真不是她薄情,而是她没办法,这副身子还有一年的寿命,难道今年成亲明年守尸?也太不厚道了。   醉薇不知她心中所想,反而问道:“那融离呢?你想和融离成亲吗?”   不想二字堵在喉间,左叶叶脑海中闪过那个艳丽绝世的容颜,没出息的犹豫了。   醉薇见状叹息一声:“可怜的清雪呀,恐怕永远也想不到自己心爱的小姐只对美人动心。”   左叶叶翻了个白眼:“我才没动心。”   醉薇也不反驳,笑了笑:“不过清雪有一点说的对,谁也不能永葆青春,总有老去的时候,届时你要如何?”   如何?当然不如何,她又撑不到那个时候,待一年之后,她便继续做个满处潇洒的小仙,潜心修炼,早日飞升上界,这才是自己应当做的。   “明日事明日忧,我只要现下高兴便好。”   醉薇闻言愣了片刻,也笑着点头道:“说得也对,思虑再多都不如过好当下才是。”   左叶叶愁啊,今日从清雪那出来,她才忽然有了对比,想起融离平日待自己的冷淡疏离,都不及清雪紧张自己的十分之一,后院的人谁不是一心想要讨好自己,偏就融离不是,左叶叶心里一阵不甘,不得不向醉薇好好讨教一番。   “你说我重金为他赎身,好吃好喝什么都满足他,还带他出去玩乐,融离却待我没有丝毫改变,从头到尾只道过一次谢,态度不冷不淡……哎,怎么有人如此难以琢磨?”   “我的小姐,你还是没懂。”醉薇挑眉轻笑道:“替他赎身也好,收留待他好也罢,都是你一厢情愿上赶着的事情,可从来不是融离求着你,单从这一点而言,你开局便落了下风。”   左叶叶一头雾水:“怎么你说的好像在与人角逐竞争一般?”   “男女关系,本就是一场感情角逐啊,在我看来,你兴许不是融离的对手呢。”醉薇笑的高深莫测。   左叶叶被这话激到了,挺直了身子,满脸不相信,她一个小仙拿一个人类没有办法?这绝无可能!她定要拿出自己的威严,震慑住对方!   然而回府后,左叶叶就被打脸了……   只因为融离送了她一个用竹叶编制成的小蜻蜓,与她说道:“昨日糯米糕的谢礼。”   左叶叶捧着可爱的小蜻蜓,面上笑的傻兮兮,回去就把小蜻蜓摆在了床头,睁眼便能看到的位置。   不过好在这一日过后,清雪的事情得到了解决,他好像真的打定主意要科考一般,整日垂首在案埋头苦读。本来左叶叶还怕后院的人争风吃醋起来会闹事情,如话本讲的那般勾心斗角或寻融离的麻烦,因此她还特意去岚风的院子也看了看,发觉人家岚风近日沉迷剑术,压根不知道后院还多了个人。   后院如此平平和和互不干涉,令左叶叶十分满意。   几日后,左叶叶去了正堂向左老爷认真的汇报起学习记账的成果,算盘虽然使用的还不大熟练,但起码一些简单的计数她已经掌握了,且拨弄的有模有样,让左老爷大吃一惊。   左老爷早已做好她学半年都不见得能有所成,不料半个月就能掌握了基本,左老爷高兴的八字胡飞翘,合不拢嘴:“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继承了爹经商的头脑。”   这就继承经商头脑了?左叶叶无语,左老爷对她的要求向来太低……便说这算盘,寻常人可能几日便能习得了,真是为难她一个小仙。   总之左老爷高兴了,左叶叶的禁足也便没有了,而繁忙如左老爷,在府里才待了半个月,便又要前去外地探查店铺,这次临行前,左老爷特意问左叶叶道:“丫头,爹要去京城两月余,你想要什么物件,爹给你从京城带回来。”   京城?   左叶叶没有什么概念的问道:“京城里有什么?”   左老爷圆圆的豆眼眯起道:“应有尽有。”   左叶叶想了想便说道:“那就麻烦爹带点人参灵芝什么的回来吧。”   左老爷笑的下巴层层肉堆叠:“你这丫头倒是滑头,人参灵芝等物放在我们这里是稀有,在京城可遍地都是,更名贵的物件都有。”   这话让左叶叶一惊:“那得多少银子啊?”   “银子?”左老爷摇头道:“在京城银子是小钱,金子和银票才是京城贵人们的通用货币。”   这可让左叶叶这个地方小仙惊呆了,一万两白银才能兑换一张银票,若这么对比的话,她这个洛州城第一商贾千金若是扔到京城里,便什么也不是了。   左叶叶扶着左老爷至门前,左府门口早已备好马车,整装待发,与胖胖的左老爷挥手作别后,看着马车走远,左叶叶心中是有些不舍的。   然而一转身,看着左府辉煌的牌匾,左叶叶一扫愁容笑的嘴角开花,左府现下又成了她左叶叶的天下!   回到后院便直奔去了融离的院子,现在她每日没事便往这里跑,除了夜里回自己的院子睡,都快住在融离这了。   二人日常对弈,通常十来个回合,局势一面倾倒,左叶叶惨败。   但她并不在意,重新来了一盘,一边下棋一边说道:“我爹说京城有许多人参灵芝等物,你若是喜欢食用这些,日后我带你一同去京城如何?”   说着左叶叶便开始乐不思蜀的描述起来:“听闻京城的花楼都是春风楼的三倍大,那里还有好多美食小吃,特别热闹,肯定比洛州城还繁华有趣。”   融离手中的棋子一滞,回道:“不去。”   左叶叶愣住:“为何?你去过?”   融离摇头:“不曾。”   左叶叶回过神来,没去过还不想去见识?当然她没问出口,而是放下棋子,探身嘿嘿笑着说:“是不是觉得无处比洛州城更好了?”   融离仔细思索了一番,微一点头,而除了洛州城他倒是也没去过别的地方,无从比较。   见他面容真诚,左叶叶十分得意,重新拿起棋子说道:“对,京城算什么,还是留在洛州城的好。”   最好再多喜欢上这里一些,往后都不想离开。   “小姐,融离公子的灵芝鹿鞭汤熬好了。”这时小红在外叩门轻声道。   左叶叶闻言让她进来,小红将一碗红褐色如药水一般的汤汁端放在桌上,一股扑鼻的苦涩之味传来,左叶叶仿佛觉得自己的鼻子在忍受酷刑。   想不到灵芝那么贵,熬制出来竟然如此难闻,更莫要说每日喝下一碗了。   然而融离却淡定的将瓷碗端起,一口口轻抿,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一碗冰糖银耳羹。   “你为何喜欢吃这些东西?”左叶叶很是不解,正常人每日这般吃补品也受不住吧?   “身体需要。”   融离话落,左叶叶了愣了片刻,大惊——   难道他每日自己在房中“那个”?   那么问题来了,美人卧榻,是用左手还是右手? 第8章 梦境 它挺可爱的。   融离在左府近一个月的时间,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调养好了三四分,体内重伤的肺腑如今没有那般疼痛了,若在这里继续调养三个月左右,他的身体想必便能痊愈如初。   而融离也想不到,自己整日吃这些补品,让左叶叶成功的想歪了。   春风楼内,左叶叶正不可思议的跟醉薇说道:“融美人貌若天仙,属实未曾想到他私下里会这般将自己身子掏空,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听了左叶叶的描述,醉薇也很讶异,然后笑容暧昧道:“若真是如此,你岂不是有福气了,你快说说,你们是几日合房一次?还是日日都行房中术?”   左叶叶面色一僵,这话题不对……怎么还引到自己身上来了。   “……五日一次?”   醉薇一怔:“若融离需求那般大,你们五日一次他岂不憋死,又是怎么被掏空的?”   左叶叶这就尴尬了,她哪里知道应该几日一次,她又没这个经验,赶紧咳嗽了一声,扯开话题:“许是人家喜欢自己那个……不说这个了,我近日答应了融美人带他去城郊踏青,可惜我骑不了马,你便同我们一起如何?”   左叶叶也确实是想去城郊玩,可她这幅肉体,平日里看着没什么,骑马这种剧烈运动她就不敢拿身子玩命了……   通常面对这种邀约,醉薇都十分爽快的答应,然而这次她却笑了一笑,一撩秀发,勾唇说道:“近日姐姐可没时间,不瞒你说,自端阳节那日后,有位大人看上了我。”   “谁啊?”左叶叶眼眸瞪大。   醉薇拿着摇扇笑道:“城主府的少爷。”   左叶叶瞬间了然,若说满洛州城她有谁得罪不起,便有这城主少爷了,左府的生意还要仰仗城主大人,虽是个芝麻大的地方官,但左老爷年年都会送礼贿赂,毕竟商不与官斗。   左叶叶当然替醉薇高兴:“若他真的喜欢你,日后能够娶你进府,那你往后便是少夫人啊,可要记得多多照顾我们左府的生意。”   醉薇看着左叶叶圆润的笑脸,亦挑眉笑道:“那自然,日后姐姐罩着你。”   左叶叶连连称是,与她一起笑着互相调侃。   回到左府,自然而然的直接去了融离的院落,左叶叶与融离说起去城郊踏青游玩的计划,她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我不能骑马,只能乘马车前去,醉薇事忙去不得,那匹汗血马你骑便是。”   融离摇头说道:“我不骑马。”   融离想法简单,他身子才刚愈合几分,骑马后颠的五脏六腑再度受伤,不是得不偿失。   而左叶叶以为是他不会骑,城郊踏青却没人骑马,这踏的什么青?   “你为何没有替醉薇赎身?”融离忽然问道。   左叶叶一愣,提到醉薇的事,她不禁有点感慨:“早几年前我便与她说过赎身一事,她不愿从春风楼出去,说在那更自在些,我自然顺从她的想法才是。”   说到这,左叶叶笑道:“况且她现在过得开心,钱妈妈待她亦不错,赎不赎身又有什么关系。”   融离抬眸,见左叶叶笑的没心没肺,便没再多言,他转眼看向院中郁郁葱葱的竹林,左右这些都与他无关。   左叶叶抬起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美景,美人手撑下颌,半是慵懒的望着院外竹林,眸中无情无神,整个人都有些虚无缥缈,好似随时都要消失一般。   左叶叶看愣了神,下意识的伸手向前抓去。   融离不解的回眸,看着那双白嫩的小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放。   左叶叶回过神,尴尬的也不知该不该收手,她问道:“融离,有没有人说过,你不似凡人?”甚至比神仙还要令人琢磨不透。   融离轻声嗯了下,然后抽出自己的手腕:“见过的人皆这般说。”   左叶叶无语……真就一点不谦虚?   “你不是凡人?”融离反问道。   左叶叶一惊,紧张的咽下口水,若被凡人发现她仙身附在凡胎上,就如同不能在凡人身上使用仙术一般,此乃大忌,扰乱人界秩序这辈子都别想飞升上界了。   “自、自然是。”   融离半是挑眉,一幅那你还能问出如此白痴问题的神情。   左叶叶见状,又壮着胆子,瞪圆眼睛不甘心的说道:“若我不是凡人,其实是个神仙呢?”   融离没忍住轻笑出声:“我当即切腹。”   ?!   不是,倒也不至于。   左叶叶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但看到融离不多见的笑容,虽带有丝嘲意,但依然如同初雪融化,分外撩人,左叶叶看在这个笑容的份上决定原谅他了,毕竟自己一个小仙,怎能同一个凡人斤斤计较,她当大度才是。   计划好日子,时至外出踏青的前一晚,左叶叶忽然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也是一个小仙,但比现下的她出息多了,好歹已是飞升天界,能看守蟠桃园的小桃仙。   梦境当中,正值蟠桃成熟之际,天帝下了旨意,要求蟠桃园的小仙送一篮蟠桃至禺渊。   梦如碎片般零散,方才还在蟠桃园玩乐的叶声,下一秒已挎着一篮蟠桃站在了昆仑山巅,她面向北,看着昆仑山下的极端黑域,这里常年寒冷如冰窖,地处孤僻,人烟罕至,连花草树木都不在此生长,只有无止境的黑暗,而这里,便是禺渊。   叶声站在这里数个时辰,寒风将她吹的分外凌乱,她望着禺渊之下的黑暗,心中是怂的……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向前的一脚,然而再站下去,她已经快风化成石雕了。   怂如叶声,也不得不心一横,鼓起勇气,闭着眼一脚从山巅迈了下去。   身子不断的下坠,耳边嗡嗡的风声狂响,她两手护好蟠桃,施展着绵薄的仙术护体,直至双脚落实,踩在了一片软绵绵的冰地上。   ……软绵绵?   叶声睁开眼跺跺脚,低下头,看到脚掌微微陷入地面,有些恍然,原来禺渊的地竟是软的。   她蹲下身来好奇的摸了摸:“还带花纹呢,真好看。”   叶声站起身,拿出怀里的夜光珠,柔和的光驱散了周身的黑暗,她抬起头来——   一只金黄色冰冷的瞳孔,近在咫尺,瞳孔之大,能含下三个叶声,漆黑细长的瞳仁缩紧竖起,冷萃寒霜,异常可怖。   叶声面色惨白,吓的跌坐在地上,手中的夜光珠滚落,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是蛇。   一只无法衡量的巨蛇。   梦到这里,左叶叶惊吓而醒,她出了一身虚汗,脑海里还是梦中巨蟒冷若冰霜的金色瞳孔,左叶叶赶忙披了件衣裳下榻,借着月色走到院中,吹了会夜风才缓了缓神。   槐树爷爷听到动静,看见左叶叶坐在树冠下,神色呆滞,不禁关怀道:“发生了什么?”   左叶叶闻声,抬头问道:“爷爷,禺渊是哪里?”   槐树爷爷抖抖叶子,有些惊诧道:“你怎知禺渊?爷爷在两千多年前曾听闻过,有人说禺渊在昆仑山的极北,是个极其荒凉之地,但却沉睡着天地间唯一的上古凶兽九婴,可这些都只是传言,亦有人说禺渊之下万物皆无,毕竟九婴神君已身在天界三千年,且无人敢踏至禺渊深处。”   左叶叶皱着眉,郑重道:“禺渊之下有活物,是蛇。”   闻言,槐树爷爷笑了起来:“傻丫头,是不是做了噩梦?虽不知你是如何得知的禺渊,但禺渊内草木皆无,又怎会有蛇。梦境勿要当真徒增烦恼,再去睡会罢,爷爷会在院中守着你。”   槐树爷爷宽厚和蔼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池塘中还能听闻到小鲤鱼熟睡中咕噜噜吐泡泡的声音,左叶叶逐渐放松下心神,她生来便怕蛇,许是因为如此,才会被梦境所魇着了,如同槐树爷爷所言,梦自然都是虚假的,她竟为此烦恼,真是愚笨。   左叶叶笑了笑,安心的回了屋中,不再多虑。   翌日,一大早左叶叶便起了身,准备好了踏青所带之物,说是踏青,如今都六月底了,不如说是去城郊散散心。   小鲤鱼一知道她要出去玩,在池塘内一蹦三尺高,不断拍打着水花,想让左叶叶带她一起出去玩。   “……不会化形,还总想出去玩,若是没有水你死在外面怎么办?”左叶叶拽了拽小鲤鱼的鱼须说着。   小鲤鱼委委屈屈:“有你在,不会有事的。”   耐不住小鲤鱼磨,左叶叶最终还是带她一同前去了,她将小鲤鱼装进一个盛满水的透明袋子里,然后揣进怀中,便去了融离的院子。   融离今日穿上了已裁制好的珍珠白长衫,那长衫阔袖浮动如流云,鎏光闪烁,星光点点,似是一片波光粼粼的白色水镜,衬着他一头乌黑色如墨长发,和桃花般艳丽的容颜,好似虚幻的镜花水月,一举一动,都那般赏心悦目。   左叶叶属实看呆了,原来那匹珍珠布要穿在融离身上,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走了。”   融离一句话唤回了左叶叶的神志,她赶紧拿起一旁的帷帽,踮起脚戴在融离的头上,将那张引人犯罪的脸严丝合缝的遮挡住,这才满意道:“走吧走吧。”   两人乘着马车,慢慢悠悠的往洛州城城郊行去,既然无人骑马,便全当出门散心了,且城郊临山,那边地势高风景极好,有一处高耸的瀑布和幽深的水潭,这里的水会沿着一道蜿蜒的曲径河道汇至洛州城的南河,且城中所有人的用水,都取自这条瀑布,这条水源算是养活了整座洛州城的百姓。   午时,终于到了城郊的山脚下,瀑布的水流声响彻在不远处的山林中,两人没有进到山林,在河流旁便下了马车。   左叶叶拿出准备好的鱼竿,递给融离,自己则拿着另一个,挂好鱼饵,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便开始垂钓。   融离坐在她旁边,扫眼看了看左叶叶身边装着水的透明袋子,问道:“钓鱼还需在岸上放只同类来吸引吗?”   袋子中的小鲤鱼翻个水花,十分不满:“我才跟那些笨鱼不一样呢。”   融离自然听不到小鲤鱼的话,左叶叶则是垂头看了看,然后挠挠头撇撇嘴:“她可吸引不来同类,其他鱼见到她会害怕。”   融离见这只橙红色的小鲤鱼个头不大,不解道:“为何?”   为何?因为她虽未成仙,但已是开智修炼习得术法,普通的鱼见到她自然会害怕。   “可能是长得丑罢。”左叶叶随口道。   小鲤鱼在袋子里疯狂摆尾驳斥:“我哪里丑了!”   融离观察了几眼小鲤鱼,好似认同了左叶叶的说法,转头安心垂钓,且钓上来的鱼都避开了小鲤鱼的方向,那动作像是怕上钩的鱼儿被吓跑……气的小鲤鱼冲着融离的方向鼓起鱼鳃吐口水。   左叶叶见状笑的乐不可支,小鲤鱼的鱼鳞都被气成了绛红色,她控诉道:“这个男人心灵丑恶,空有一副皮囊,如此欺辱我小鲤鱼,还是彩云仙子最美,凡人和叶声都是坏蛋!”   左叶叶仙术传音与她说道:“是是是,你的彩云仙子最美。”   说话间,左叶叶已经钓上了一条肥硕的河鱼,那鱼在鱼钩上不断挣扎,左叶叶捏住它的鱼鳃,取出鱼钩,又将它放回了河流中,继续甩钩垂钓。   融离看着她的举动,出言道:“既然垂钓,又为何将它放走?”   左叶叶闻声一愣,她身为小仙,心系生灵是天道,这些都是下意识的举动,可不是故意为之。   “万物皆有灵,我不缺这一口鱼肉吃,遂放了。”   帷帽下的融离神情淡漠,这时鱼竿震颤,融离抬手,亦是一条肥美的河鱼上了钩,融离将其取下,扔进鱼篓里。   “它既上钩,焉知它毕生所愿不是被人食用,万物若有灵,它便不会上钩,无人愿身死,也无人愿作为他人的盘中食。”   融离语气冷淡,而左叶叶听后却觉得离谱,她转头道:“你既然知道没人愿意死亡,为何不放了它?”   河鱼虽然天性愚笨,但也不是没有开智的可能,秉承着这一点,左叶叶也不会轻视每一个生灵。   “它又没让我放了它。”融离不解:“你为何替它做决定?”   左叶叶语塞,确实那只是个普通的河鱼,或许一辈子都开不了智,最后的命运就是被人类吃掉。   想着想着,左叶叶竟然觉得自己好像错了,她无法用仙术和普通的鱼沟通,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些鱼的想法,也许它们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这一生发生了什么,便遵循本能的活着,然后最终的夙愿是被食用或因寿数有限而亡。   来生亦然,循环往复,维序着人间的规则制度。只有极少数的生灵才能开智修炼,那么这些普通的生物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秩序中生存,仅此而已。   茫目的施以善举,或许并不是别人想要的。   思及此,左叶叶忽然觉得自己的仙法好似又精进了一些,连一旁的小鲤鱼都闪着微光,似在参悟。   左叶叶正准备起身收杆,忽然身后的草丛中一阵琐碎的沙沙声,左叶叶回过身,眼前一只青色的蛇冲她吐着殷红的信子。   左叶叶立即惊叫弹身而起,连退三步,差点当着融离的面便使出仙术了。   惊吓之余,左叶叶看着那条有三指粗的蛇,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拿捏而起,方才还对她呵斥吐舌的青蛇竟平静了下来,在融离的手中异常乖巧,缠着他的手掌,颤颤巍巍的低下三角形的蛇头,蹭着他的手腕处。   左叶叶看不清帷帽下融离的神情,只见他转过身,将那条青蛇放在地上,那蛇才落地,一溜烟飞快的窜跑了,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之物。   左叶叶面色如纸,气的嘴险些歪了:“你方才还说河鱼上钩不能放,现下怎么如此善心将这条蛇放走了?”   融离转过身:“它挺可爱的。”   ???   嗯?   刚才仙术增进是错觉吧? 第9章 蛇酒 你踩了我三脚。   左叶叶十分气恼,完全没了怜悯河鱼时的心,甚至想将那条青蛇抓回来大卸八块,见她此刻□□凡胎,小小青蛇便敢前来吓唬她,当真是嫌命长了。   然而左叶叶没办法在融离面前施展仙术,只能忍下气闷闷不乐,心中还有七-八分责怪融离放跑它的意味。   融离却已经兀自生起火堆,将方才钓上来的鱼放在火堆上烤了。   小鲤鱼在袋子中翻着水花,哇哇大叫:“哎呀见不得见不得,怎么能当着鱼的面吃鱼,真是坏蛋。”说着小鲤鱼背过身去,不敢回头看烤焦的河鱼。   左叶叶则是闻着烤鱼香,这幅身子便诚实的肚子咕咕叫了,看着眼前融离亲自递过来的烤鱼,她很是不争气的竟开心了几分,接过这只寿终正寝的烤鱼,作为需要填饱肚子的凡人,左叶叶津津有味的吃着。   不得不说,融离小小的一个举动,便能牵动左叶叶忽高忽低的心绪,因那条青蛇导致的火气,因为一条烤鱼顿时烟消云散。   两人野餐了一顿,吃饱喝足,坐在阴凉的草地上望天放风,悠然清净。   “你曾经在寺庙里不吃斋饭,也烤鱼吗?”左叶叶转过头看他。   融离已经撩起帷帽的白纱,静静的看着汩汩流淌的河面,启唇道:“我非僧人,心不向佛,无需持戒。”   左叶叶更好奇了:“那你为何要住在寺庙中?”   融离道:“生来便在此。”   左叶叶不解,什么人会将自己生下的孩子送往寺庙?难道他是个弃婴?   思及此,左叶叶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孤苦伶仃的幼童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被人遗弃,寺庙住持见他可怜独自将其抚养成人,少年坚韧不拔历经磨难又一路披荆斩棘努力成长,然后遇到一花季少女情窦初开为爱奉献,破除万难与少女互诉情肠,最终喜结连理完美大结局……嗯,人间的话本都是这样写的。   不禁看向融离的神都充满了怜爱,左叶叶自动代入成花季少女,轻轻拍了拍融离的后背,安抚道:“往事已矣,别难过,以后我陪着你。”   融离转过头,看向左叶叶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疑惑,眼里写着两个字,有病?   左叶叶嘴角一抽:“我陪着你不好吗?”这情话不香吗?   融离移过眼:“不好。”   左叶叶这个气,热脸贴了冷屁股,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底燃烧,她拍拍衣裙站起身,将还在晒太阳的小鲤鱼揣进怀里,气哄哄道:“回府。”   而融离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十分后悔曾经说过的话。   二人回府后天色也暗了,左叶叶坐在马车上,其实便不气了,也后悔了……好不容易的二人空间,带着融离出门赏景散心,本是件浪漫事,怎么便草草收场了呢……这般想着,又莫名气上了。   一会一个心情的左叶叶,回到后院难得没有与融离一同吃晚饭,泡个热水澡便疲惫睡下。   奇的是,这一晚她又做了那个关于禺渊的梦,且竟是昨日梦境的后续。   叶声僵硬着身子坐在地上,周围是禺渊深处无尽的黑暗,唯有夜光珠轻柔的光芒照亮不足三丈的地方。   一仙一蛇,两两相望。   眼前的巨蛇观察着叶声的举动,那双流光溢彩的金色瞳孔离的远了一些,庞大的蛇头上鳞片乌黑发亮,他见叶声法力低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双可怖的瞳孔便移开了,整个蛇头平缓的靠落在地上,然后不动声色的合上了那双慑人的眼眸。   叶声心跳都漏了一拍,她这才惊觉,自己脚下踩着的竟是盘起的蛇身,她急忙手脚并用的从人家身上爬了下去,脚下踩着坚硬厚实的地面后,方替自己捏了把汗,而眼睛还紧紧盯着巨蛇没有放松。   一刻钟的时间,见巨蛇不再睁眼,也没有任何动静,叶声才紧张的咽下唾液,平复下自己的心绪。   然后转身便跑!   她一手拿着夜光珠,一手挎着蟠桃篮,心中念着法决,脚下虎虎生风,一路狂奔让她汗如雨下,一边跑一边还心中暗骂那些造谣的小仙,什么禺渊之下万物皆无,唯有一个沉眠的上古凶兽,焉知这里还有个守门的巨蛇呢!   叶声跑了一个时辰之久,她喘着气,拿起夜光珠一照,身旁是一道如城墙般高大敦厚的巨物蛇身,一眼看不到头,叶声忙放下夜光珠继续跑。   又一个时辰后,叶声看着眼前那只状似闭目休憩的庞大蛇头,她明白了……绕着禺渊跑了两个时辰都没能跑出蛇身的范围,只能说明整个禺渊之中,都已被蛇身盘踞。   梦中叶声抬手抹掉汗水,顺了顺气,忽的便跪伏在地,献上蟠桃。   “前辈,小仙奉天帝之命,为前辈献上百年蟠桃。”   巨蛇不动,仿若未闻。   叶声抬起头紧张不已,又上前几步,将话重复了一遍。   巨蛇依然眼睑都不抬。   叶声深吸口气,正欲再说一遍,耳旁忽的响起一道慵懒又圆润如玉石之声。   “你踩了我三脚。”   叶声呼吸一窒,面色尴尬,从昆仑山上跳下来的时候确实跺了三下脚,她挠了挠头,连声说道:“是我之错,望前辈勿要计较。”   “我凭什么不计较?”   话落,那双硕大的瞳孔半睁,金黄色的光晕流动,收敛了煞气的瞳孔内竟绚丽夺目,好似浩瀚星河当中,绽放着无数闪耀的星辰。   叶声不禁看呆,这双瞳孔太美了,简直让天地失色。   愣了半晌才回过神的叶声,忙恭恭敬敬的俯下身,低头诚恳致歉:“前辈,对不起,是小仙莽撞,恳请前辈原谅。”   “不想原谅。”   “……”   “我烦了,拿着你的东西滚吧。”   梦到这里,左叶叶直接被气醒,她躺在床榻上望着头顶的房梁,手握成拳,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她虽然不知道梦中的巨蛇是谁,但那欠扁又高高在上的嘴脸当真令人厌烦,还有对方说话的语气,不知为何竟让左叶叶觉得有丝熟悉。   但她坐在床榻上左想右想,也忆不起自己何时与最讨厌的蛇类打过交道,而且清醒过后,她已是有些忘记了梦中的情形,只记得一双金黄色的漂亮瞳孔,和一个十分欠打的好听声音。   起身的左叶叶喊来了府中的管事,让人去抓蛇放罐子中,扬言要泡酒用。   小鲤鱼在院中听到了,好奇的探出头来,翻了个水花说道:“你不是向来怕蛇,怎么还敢用它来泡酒?”   左叶叶确实怕,但耐不住融离好像挺喜欢的。   “为了讨美人欢心,区区一条蛇算什么。”左叶叶大义凛然。   小鲤鱼摇摇头摆摆尾:“真是色令智昏,我等小妖仙的耻辱呀。”   左叶叶不在意她的调侃,转而问道:“你可见过开智的蛇?”   “蛇妖吗?我还未曾碰见过。”小鲤鱼有些怕怕的说道,而她对蛇类也有着天生的恐惧,毕竟水蛇是吃鱼的。   另一边槐树爷爷却道:“你们不要对蛇妖抱有偏见,他们也有修成仙身的,与普通小妖仙们一样十分努力。”   左叶叶闻言跳上了树枝,贴着槐树爷爷坐下,然后问道:“爷爷,为何我们很少碰到蛇妖?他们是否都性格古怪?”   槐树爷爷笑道:“哪里古怪,只是每个妖的习性不同,蛇类生来便不善与其他物种沟通,他们喜欢和外界隔离,与同类群居在一起,而开智的小蛇妖们便会离开群居的住所,独自修炼,直至化形修成仙身。”   左叶叶和小鲤鱼认真的听讲,槐树爷爷很是宠溺的笑着继续说道:“爷爷曾经遇到过几只小蛇妖,他们与你们一样勤勉修炼,但不爱言语,独来独往。所以往后你们若遇到其他的小蛇妖,万不可排斥人家,要多多接纳。”   小鲤鱼鼓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她小声的嘟囔道:“我可从来未想过能与蛇妖做朋友。”   左叶叶咧嘴笑道:“人家蛇妖兴许还看不上你一只小鲤鱼呢。”   小鲤鱼十分不服气的翻出一个水花,边吐泡泡边说:“笨蛋叶声,还有脸说我,你才是最怕蛇的那个。”   左叶叶也不否认,翻身跳下树枝,拍拍绿罗裙的衣摆,碰巧这时管事的前来,不知从哪抓来了一条年幼的黑色小蛇,已经泡在了盛满酒水的罐子中。   左叶叶捧着罐子,看着里面一动不动的小蛇很是满意,迫不及待的拿着东西便跑去了融离的院子献宝。   当她拿着蛇酒罐子给融离看时,左叶叶是有几分报复心理的,谁让他昨日在郊外放走了那条小青蛇,今日便抓条蛇来泡酒,亦想看看融离的反应,若他真的喜欢蛇,舍不得以蛇泡酒,左叶叶便放了这条小黑蛇,卖美人一个面子,还能体现出自己对他的有求必应,何乐不为。   但令左叶叶没想到的是,融离看到这坛蛇酒后,美目微亮,非常满意的点头收下,且只说了两个字。   “多谢。”   左叶叶愣在原地,这跟预想的不一样啊……   而她又怎么知道,在融离心里,蛇酒堪比大补之物,对修补身体有益无害。   她正欲询问一番融离,外面婢女小红叩门说道:“小姐,春风楼来人,醉薇姑娘想请小姐过去呢。” 第10章 撩人 凡人有七情六欲,你有吗?……   七月初的天已是炎热,午时的阳光火辣,左叶叶乘着马车到春风楼时,身上都闷出了汗渍,里衣黏糊糊的贴在后背,很是难受。   她很少白日来春风楼,毕竟青楼是个晚间热闹的地方,白日里楼内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几个扫洒丫鬟在一楼的大堂内清理昨晚的一片狼藉。   左叶叶直接去了二楼醉薇的房中,进屋就看见醉薇坐在桌边,拿着一封书信嘴上笑开了花。   醉薇一见到左叶叶,立即拉着她坐下,连杯凉茶都还未喝下,便听她好言好语的说道:“丫头你可算来了,帮我念念这个。”   左叶叶看着被塞进怀里的书信,一脸懵逼:“你喊我来,便是为了读一封信?”   醉薇难得脸上有了一丝羞赧,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露出一幅小女儿姿态:“这是昨晚荣少爷写给我的,我总不好找个不相识的人帮我念,怪羞的。”   左叶叶眼角一跳,这还是她认识的醉薇吗,那个能叱咤在十数个男人之间勾起天雷地火的猛女,竟然知道羞字怎么写?   至于荣少爷是谁,毫无疑问,定是那个城主府的少爷了。   左叶叶摊开书信,醉薇坐在她旁边,满面痴笑:“这信我只能看懂一半,荣少爷学识渊博,写了不少词句在当中。”   左叶叶扫眼看去,可不是吗,这内容肉麻的她都有点张不开口念了,左叶叶清了清嗓子,才读道:“薇薇入我心,夜夜梦相思。一别两时后,更甚念你心。一日不见兮,我心憔悴矣。”   左叶叶念到这,不得不喝口茶水压压惊,一旁的醉薇已是听得入了迷,左叶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念道:“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未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相思,千系念,万般无奈心已乱①。只愿为你,肝肠寸断。”   一张纸读完,醉薇面上已是坨红一片,捏着手绢掩面笑。   左叶叶有些无语凝噎,这情诗写的未免太油腻了一点?她放下信纸,十分好奇的转头问道:“你竟是喜好这一口?这信怎么看,都过于恶心了吧。”   醉薇捧着那封信,轻笑道:“你不懂,荣少爷是少见的才华横溢的翩翩君子,他每次前来都待我极为细心,礼仪相待,从不曾为难于我,甚至在床第间都温柔似水,总之与那些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劳什子的臭男人截然不同,他还教我习了不少字呢,且这是我有生以来,收过的第一封情笺,果然有学识的男子,便是非同一般。”   左叶叶目瞪口呆:“所以你现下是对他动心了?”   醉薇忙一本正经的咳了两声:“自然不会,我怎会轻易对人动心,只是觉得此人颇有几分意思罢了,他值不值得我喜欢,还得再考察一番。”   左叶叶有点不相信,随即她圆圆的眼睛一转:“我是不是也应当给融离写封情诗?”   醉薇闻言笑的乐不可支,扬了扬手中的信:“若不然,姐姐把这封信借你抄一抄?”   左叶叶作为一个小仙,胸无点墨,真要让她写诗,可谓比修炼术法还难,她嘿嘿一笑,拿过那封信,一笔一划的抄写起来,只改了开头的两个字,将“薇薇”写成了“离离”。   醉薇见状,憋着笑摇头道:“也不知你是真的喜欢融离还是装的样子,为他一掷千金,却连首情诗都写不出。”   左叶叶满意的拿着自己一字不落抄写的情诗,仔细的收好,得意的笑道:“当然是喜欢他的,我可再也没见过比他更美的人。”   “是是是,他那张脸,绝世无双。”醉薇无奈。   左叶叶拿着情诗兴高采烈的回了左府,直接去了融离的院子,将这封信二话不说的给了融离。   融离拿着信纸:“这是什么?”   左叶叶笑道:“我为你写的情诗,快看看。”   融离打开信纸,一目十行,片刻便看完了,他面色不变:“写的尚可。”   左叶叶咧嘴一笑。   “只是有种想吐的感觉。”融离看着眼下的棋盘,不动声色的言说。   左叶叶听了不气恼,还感同身受,她点头说道:“确实过于油腻了,下次我写点清淡的情诗来。”   这话说的好像在聊什么吃食一般,融离不禁抬眸看了一眼她:“诗词若不是发自真心的,何必浪费笔墨。”   这话左叶叶可就不爱听了,她看着融离那张绝世容颜,抬手真诚发誓:“我绝对是真心喜欢你才愿意为你作诗的。”   融离看了她片刻,忽的放下棋子,对她伸出手。   左叶叶面容不解。   “你的手。”   融离坐在红木椅上,眼神盯着呆愣的左叶叶。   左叶叶闻言立即递上了自己的手,与她小巧柔嫩的手掌比起来,融离骨节分明的劲瘦掌心格外宽大,且温度偏低,像是沉静在湖底的润玉一般。   融离握住左叶叶的手,一个用力,出其不意的将人拉到面前。   左叶叶属实没想到,顿时脚下不稳,直接跌到了融离的膝间,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撑在他的胸口,半个身子都落进了融离的怀里,她抬起头,便是那张近在咫尺的艳丽容颜。   腾地一下,左叶叶的脸瞬间红了。   太太太、太近了。   融离面容清冷,微微垂首,一双美目深邃,如有光晕在流动,左叶叶整个人都仿佛深陷在这双眼眸当中,难以自拔。   “所有真心都是下意识的行为,而非口头言说。”融离淡淡道:“就像你此刻的心跳,是不受控的。”   说着他便松开了手,转身继续盯着自己的棋盘。   左叶叶滑坐在冰凉的地上,她摸了摸自己比猴屁股还红的脸,险些烫了手,脑中嗡嗡作响,回荡着自己乱了的心跳。   再回过头看向撩完就撤,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融离,左叶叶终于知道醉薇之前为何说自己斗不过他了……美人坐在那里便能让人脸色通红,突然身体力行开始撩人这谁抵挡得住?人家一个眼神,左叶叶就知道自己完了。   这厮不会是狐狸精转世吧……   左叶叶瘫坐在地上,好一会才镇静的站起身来,重新坐到了棋桌的对侧,不禁出声道:“你是不是对我用了什么魅惑之术?”   融离道:“如果长相算是魅惑之术,那便是。”   ……可真是一点不谦虚啊,不过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左叶叶拍拍胸脯平复下方才乱了的心跳,这个感觉有点像是端阳节那日,与融离互相画额时不受控的紧张感。   “看不出来,你竟是个知道真心为何物之人。”好不容易平静下心绪,假意喝茶的左叶叶说道。   “寺中求姻缘的人多,自然知晓真心为何。”   左叶叶一时无语,面色也终于恢复正常,她还是挺害怕刚才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心口砰砰乱跳,如何也止不住,害怕之余,还有几分甜腻和刺激之感。   别说,这感觉有点让人上瘾。   晚上回到自己的院中,左叶叶抱着不安分的小鲤鱼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心里还在回味那种感觉。   “你有真心喜欢的人吗?”左叶叶问向一旁温热湿润的石台上,舒服的打滚的小鲤鱼。   小鲤鱼闻言翻了个身,懒洋洋道:“当然有啦,我最喜欢彩云仙子。”   “你看到她会脸红心跳不止吗?”   “我为什么要脸红心跳?脸红心跳定是道心不稳,术法跌落境界所致吧。”   左叶叶半信半疑的眨眨眼,难道人和仙不能以同一举动判断?   洗过澡后,左叶叶将小鲤鱼放入院中的池塘,对在她心中无所不知的槐树爷爷问道:“爷爷,真心喜欢一个人当是什么样子?”   这话可为难住活了三千年的老槐树了……毕竟这颗铁树从没为谁开过花。   槐树爷爷尴尬的咳了一下说道:“人间的情爱十分复杂,不是我等小妖仙们能探寻清楚的。”   小鲤鱼也在池塘中翻出个水花笑道:“笨蛋叶声,凡人有七情六欲,你有吗?”   “我有啊。”左叶叶理直气壮。   小鲤鱼听了直吐泡泡:“爷爷你快看她,真的把自己当成凡人了,竟忘了修仙之路要扼制所有欲-念。”   槐树爷爷闻言笑的树枝轻颤,他纠正道:“若说与凡人最相像的,应是魔族,妖和仙因修习天道,需压制内心的欲-念贪念等,通常情爱方面都不如凡人和魔族那般灵敏。”   这些左叶叶是知道的,只是她没见过魔族,并不清楚自己与他们的差别所在,但即便接触了这么久的凡人,她也依然察觉不出自己和醉薇融离有什么区别。   倒是他们这些小妖小仙在修习天道上都十分不易。   普通的生灵万里挑一才能开智修习术法,成为小妖,如小鲤鱼和槐树爷爷这般,小妖再经过努力修炼塑造仙身,便如左叶叶这般,但徒有仙身也是不行的,还需更加努力修炼生出仙根,才能成功飞升上界,成为真正的神仙。   所以很多小妖仙们,毕生都在修炼的道路上,无暇顾及其他。   拿左叶叶自身来说,她法力低弱,贪恋美色的欲-望也没能摒弃掉,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若何时不爱看美人了,兴许便能飞升上界了吧。   “凡人还有许多贪念和坏心思,不过魔族好像比凡人还可怕。”小鲤鱼摆着尾巴,煞有其事的说。   槐树爷爷抖了抖树叶,表示赞同:“魔族从不扼制心中的各种欲念,甚至将其扩大化,他们修的便是随心所欲的贪念道。”   “那天帝呢?天帝是不是无欲无求,任何心绪和欲-念都没有了?”左叶叶好奇道。   “自然不是。”槐树爷爷憨笑出声:“神仙也有自己的情绪,也会喜怒哀乐,有自己喜欢的事物和人,只是会克制许多罢,并非都能将其压制。若真要问三界内有谁是无欲无求无心无绪,或许只有曾是上古凶兽的九婴神君。”   小鲤鱼闻言一双眼鼓起,惊讶道:“啊,那活着多没意思,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没有。”   左叶叶点点头,没有喜欢的,没有厌恶的,没有可以为之激动的事物,也没有可以与之分享畅谈的人。   那得是一件多么无聊又孤单的事情?   “这爷爷也不得而知了,神君在作为上古凶兽时便活了万万年,谁也不曾知道他的过去,亦无人去了解他的现在,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与他对过话的人或许只有天帝罢。”槐树爷爷摩擦着树叶,如是说。   夜色浓重,左叶叶伸了个懒腰,看着朦胧的月光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困乏道:“我们这些小妖小仙还是不要替人家神君烦恼啦,兴许万万年过去,神君也觉得无聊,喜欢捉弄人了呢。” 第11章 真心 有一日她真的会认不清自己,然后……   初伏之际,左叶叶整日闷在府邸,连春风楼都不去了。   也不是她不想去,而是醉薇自那日寻她念信以后,便日日和荣少爷你侬我侬起来,直接将她这个闺中密友忘在了脑后,左叶叶也不好上门去打扰人家,干脆懒得出府了。   她平日便去融离的院子下下棋,可下的久了,又一次都没赢过,左叶叶都觉得无趣起来,遂今日一时兴起,就去了岚风的院子。   距离她上次来找岚风,好像已是两个月前,左叶叶才一踏进院中,便闻得虎虎的风声,然后一双眼都看直了。   岚风赤-裸着上半身,站在院中用草垛扎成的树桩旁打拳,他满身汗渍,小麦色的肌肉线条流畅,额间绑缚着一条青色的带子,一双浓眉大眼极其认真。   左叶叶闻着这满院浓浓的雄性气息,深吸口气,又咽了下口水,才勉为其难的小声咳嗽了一下。   岚风闻声立即转过身来,眸中有丝诧异:“小姐。”   左叶叶点点头,接过一旁小红手中干净的布巾,走上前亲自为岚风擦拭着额间的汗水,还趁机凑近了多深吸几口气,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忍住没露出一幅痴女姿态。   岚风面色顿时泛了红,他感受着面上轻柔擦拭的力度,心中紧张,嘴上更是磕磕巴巴:“小、小姐,我自己擦、擦便好。”   见着面前七尺男儿羞涩的样子,左叶叶心都快萌化了,虽然岚风长相不及融离的十分之一,但这娇憨害羞的劲儿可十分对左叶叶的胃口,再加上这身猛汉般的肌肉,左叶叶看的眼中放光。   但她还是得装作矜持般的退后两步,笑语吟吟道:“冷不冷?我去让人为你拿件衣衫来。”   小红立即递上了干净的外衫,岚风接过披上,面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他有丝羞赧道:“小姐身子弱,还是进屋吧。”   左叶叶亲昵的拉着岚风的手,一起进了屋。   岚风急忙倒了两杯热茶,呈上给左叶叶。   他其实早便知道府里后院住进了一个新人,还从小厮和丫鬟的口中得知,那名唤融离的男子长相绝美,惊为天人,连清雪都因此失了宠爱,更别提曾经没有融离时,排在清雪后面的自己了。   所以今日左叶叶冷不丁的前来,岚风倒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小姐今日想吃些什么?”岚风有几分局促的问道。   左叶叶闻言,嘴上笑意更甚,是了,眼前这个会打拳又满身肌肉的猛男,实际是个膳夫,她曾经便是因为岚风做的饭菜好吃,才将他收进府中。   “便吃你最拿手的醉虾罢,我也是许久没有吃到了。”   左叶叶话落,岚风立即撸起衣袖,起身去了院中的小厨房,说来整个左府,只有岚风的院子里配备了小厨房,以便左叶叶过来用膳的不时之需。   午时,左叶叶便在岚风的院子里喜滋滋的用了午膳,有醉虾有烧鱼,还有一只叫花鸡,香飘满溢,食指大开,这一顿饱餐让左叶叶肚腩都撑大了,还有许多菜肴没吃,不得不让小红拿了食盒装着走。   临行前,左叶叶还拉着岚风的手,好一阵叮嘱:“往后练拳要有个度,莫让自己受了凉,我已经让人去给你做了几身短打,若觉得长衫碍事,穿这个便是。”   岚风面上又红了,他点点头,语气上是十分感激:“多谢小姐记挂,小姐当真是待我比生身父母还要好。”   他又哪里知道左叶叶让他平日里穿短打,是方便多露些肉呢。   岚风这话言重了,左叶叶急忙摆摆手:“哪里的话,我待你们好是应当的。”   岚风站在院前,却摇头郑重道:“小姐于我有恩,又待我如亲人,我自知配不上小姐分毫,但往后只要小姐一句话,岚风的命都是小姐的。”   老天鹅啊……这可把左叶叶吓着了,怎么动不动就要卖命了。   她赶紧松开了岚风的手,退后三步远,笑不露齿:“胡说什么,以后我会时不时来看你的,有什么需求便直接和管事的说,别屈了自己。”   岚风听话的点头,左叶叶转过身,立即带着小红走了。   心中还十分感慨,想吃顿美食不容易啊,这命都要给自己是为哪般,日后还是少来为好。   左叶叶也闲不住,出了岚风的院子,又下意识的去了融离的院子,进去刚好发现融离在喝十全大补汤,她便把小红手中的食盒拿过来,将一盘盘精美的菜肴放置在桌上。   融离一双美目抬都未抬,只盯着自己眼前的汤碗。   刚受完岚风的追捧,猛地换成一个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融离,左叶叶一时还有点不习惯,但她依然厚着脸皮,满面堆笑着说道:“融美人,尝尝这些菜,保证能让你食欲大开。”   融离只是扫了一眼,便说道:“太过油腻,不吃。”   左叶叶直接被怼的无话可说,她看着融离面无表情的绝世容颜,竟有种莫名的无力感,自己这时来讨什么苦吃?   但融离并非恶意,他确实吃不了这些,体内的伤势才恢复了不到五成,自然还是要以清淡饮食为主,所以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了。   左叶叶撑着下颌,微微皱眉看向融离:“你是对谁都如此冷淡,还是偏偏对我这般呢?”   这话让融离抬手喝汤的举动顿了片刻,他有丝不明所以:“我没有对你冷淡。”   骗人,平日里总是她伏小做低便算了,也没见融离有过半分的感动与感激,连岚风都知道自己待他十分好,懂得感恩,怎的就融离冷冰冰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呢?   “那你觉得我待你好不好?”左叶叶又问。   融离放下汤碗,美目流转,好像真的在思考,然后点了点头道:“不算差。”   左叶叶瞪大了一双圆眼:“我对你予取予求,你便只觉得不算差?!”   融离抬起眼,深邃的眸子看向她:“你亦得到了你想要的,不是吗?”   左叶叶微愣,一时没明白。   融离便微抬下颌,垂目道:“这张脸。”   左叶叶这才明白过来,若非要这么说,也确实是……   “所以这是一项公平交易,你我各取所需。”   听了融离的分析,左叶叶自己都越发觉得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直到她傻愣愣的回到自己的院子,才发现她被融离绕进去了,对方根本没有回答到点上!所以到底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淡?   体会到了挫败感的左叶叶坐在院中画圈圈,小鲤鱼在池塘中欢快的蹦跳嘲笑她:“叶声也有吃瘪的时候,笑死鱼啦。”   左叶叶也觉得十分不理解,她坐在槐树下,皱眉说道:“清雪喜欢我,为了娶我要考取功名,岚风感激我,愿意为我舍命都可。他们二人我都能应对自如,怎么偏生融离这里便不行了,难道越是美的人,越是难以对人动情?”   小鲤鱼可听不懂这些,吐着泡泡说道:“你想的可真多,喜欢他便告诉他嘛。”   要真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清雪岚风,她什么话都能说出口,还很自然地摸摸小手光明正大的揩油,但一看到融离,她便什么都不敢了……莫说牵手,说话都要矮三分。   左叶叶苦恼道:“我告诉过他,他好似以为我在说笑。”   此题无解,小鲤鱼和槐树爷爷也不懂凡人复杂的情感,但槐树爷爷却有些担忧的说道:“你要时刻记得人仙殊途,万不可真的将自己深陷其中。”   左叶叶点头笑道:“爷爷放心吧,我哪里会傻到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左叶叶一边说着,一边决定明日去春风楼,去问问情感丰富的醉薇。   而她绝对想不到,有一日她真的会认不清自己,然后沦陷其中,不可自拔。 第12章 作画 那你就施展本能,霸王硬上弓啊。……   翌日,春风楼。   醉薇已是笑的花枝乱颤,眼角都分泌出泪液来,她捂着肚子擦着眼,笑不可支道:“你呀你,让姐姐我说你什么好,真就是贱骨头,喜欢你的你不要,不喜欢你的你偏要上赶着。人家清雪和岚风真是上辈子欠你的,竟被你这般玩弄。”   左叶叶瞪着圆眼,反驳道:“我怎么玩弄他们了,我又没许诺要与他们成亲,平日里也不曾亏待过他们,这怎么能是我的问题。再者你还没回答我呢,快帮我出出主意,到底怎么才能让融离喜欢我待我好?”   醉薇手握摇扇,抿唇笑意连连:“你这丫头,就知道让别人喜欢你,我觉得融离说的不错,你也未曾真心喜欢他,他也不愿做第二个清雪岚风罢。”   左叶叶真是气得头顶冒烟,一个两个都说她不是真心喜欢融离。   “好好好,那你告诉我,怎么才是真心喜欢?”   醉薇闻言,摇扇半遮面,眼神飘向窗外,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迷离之态,她深有所感的开口说道:“便是一日不见他,思之如狂,一时不见他,心头缠绕,分分秒秒都想和他在一起,他的一言一语亦能影响到你,夜里梦中都是他的身影。总之便是茶不思饭不想,为他可以上刀山下油锅,奋不顾身万死不辞。”   左叶叶傻眼了。   这是真心喜欢?这是智障吧……   “所以你对那个荣少爷,便是这种喜欢?”左叶叶眼角略微抽搐。   醉薇挥了挥摇扇笑道:“夸张了夸张了,但这感觉多少八-九不离十。若真心喜欢一个人,很多举动和思绪都是不受控的。”   左叶叶懵懵懂懂,但这一点醉薇和融离所言一致,不受控三个字她还是挺怕的,毕竟谁也不想做出失控的事情。   醉薇俯身凑到左叶叶面前,笑的有丝神秘道:“依姐姐看,你如此在意融离对你的态度,已是有些开窍了。”   左叶叶眨眨眼,啊了一声:“所以我该做些什么?”   醉薇噗嗤一笑:“你就如往常一般,想对他好便对他好呀,你也应当尝一尝谈情说爱的滋味才是,不要见到个男人总想拐骗到床上。”   这怕不是说的你自己?   左叶叶抓了一把瓜子,百无聊赖的嗑着,反将一军:“那位荣少爷待你都百依百顺了,可有说何时娶你?”   提及此事,醉薇面上洋溢起快活自得的笑容:“他自然是日日都说想要娶我回府。”   左叶叶目露惊讶之色,不得不佩服道:“那你还等什么,赶快让他替你赎身,娶你进门啊。”   醉薇放下摇扇,端坐于木椅上,收敛了几分得意的神色正经道 :“傻丫头,这你便不懂了,我若如此轻而易举的便让他得到,还表现出一副如饥似渴攀炎附势的模样,才是真的蠢笨,此举只会让他对我快速的失去兴趣,到时我即便入府做了妾,却失了宠爱,兴许过的还不如在春风楼自在呢。”   说到这,醉薇的一双凤眼微眯,挺起胸脯笑着道:“所以啊,这场拉锯战,才刚刚开始,我要让他心里时刻念着我的好,什么白月光朱砂痣,都只能是我一人扮演。”   醉薇这一套言辞,听得左叶叶目瞪口呆,超出了她一个小仙的认知,凡人怎么能将一件简单的事情思考这么多?起初左叶叶还以为醉薇已经被满腹文采的荣少爷拿下了,现在看来,还是醉薇技高一筹啊。   惹得左叶叶情不自禁的为她鼓起掌,醉薇眉开眼笑的承下掌声,又为左叶叶倒了杯茶水:“但对你府里的融离可不能用这些手段,我虽与他只有过几面之缘,却能感觉到他是个通透之人,许多事心如明镜,你待他要真诚才可。”   左叶叶闻言不禁哀嚎:“我还不够真诚?”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了。   “我堂堂左府嫡小姐,为了讨好于他,处处伏小做低,有求必应。除了我爹,何时我也没有对谁这般低眉顺眼过。”左叶叶说起来,就有些愤愤不平,还带着几分委屈。   醉薇见状放声大笑,少见左叶叶这般苦恼,她心思一转,提议道:“下个月月中是七夕,你不妨借此机会试探一下。”   左叶叶闻言,眼眸一亮,她倒把这些节气忘了,上次端阳节融离好似就很喜欢,想必七夕他应当也会十分感兴趣。   但左叶叶心中还是有丝顾虑,她皱眉道:“若是七夕试探后,也不行呢?”   醉薇微愣,转头道:“那你就施展本能,霸王硬上弓啊,还要那劳什子的真心做什么,美人在怀不香吗?”   这话真是很有道理。   左叶叶后知后觉,等等,这怎么就是她的本能了?   总之得了醉薇的开导,左叶叶一扫心中的抑郁,欢快的回了府,还趁着高兴劲又给融离买了不少人参灵芝,近乎花光了她的小金库,也一点不心疼了,银子嘛,早晚都是要花的,人活在世,至乐为上。   她这番举动连融离都有些惊讶,毕竟以往左叶叶给他买这些补品时,都一脸肉疼,融离还是知道她心疼银钱的,今日却不知道刮了什么风,竟让左叶叶心甘情愿的奉献起来。   让左叶叶没想到的是,晚间融离竟然主动邀她过去一同用膳,这一反常态的举动着实让左叶叶受宠若惊,自然也美滋滋的前去了。   与融离用饭其实并不多美好,因为他除了喝补汤,便是吃一些清粥小菜,其余的八珍玉食都只有左叶叶一个人扫食,与自己吃饭没什么不同,完全分享不了美食的快乐。   但左叶叶早已习惯,她能一边看着绝世美颜,一边用饭就已经很满足了。   融离看着坐于对侧的人满心欢喜的样子,垂下眼睑,启唇说道:“你有何想要的?”   左叶叶吃饱了正喝着茶,闻言啊了一声,抬起头满面疑惑。   “一些编织物件或书画,是我目前能给的。”   左叶叶眼眸不禁睁大,她险些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这才想起之前融离随手用竹叶编的小蜻蜓,如今还放在她的床头呢,所以他现在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待他的好,想要报以恩情?   这便是人间流传的那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罢!   左叶叶笑语吟吟:“你还会作画?”   融离轻微点头。   左叶叶唇角勾起,不亦乐乎:“那你帮我画一幅罢。”   说着她便喊小红去拿纸墨笔砚,然后自己坐在软榻上,拿捏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她也不在意融离的画工究竟如何,主要是享受这个被美人频频注视的过程,那双琉璃美目时不时的抬起,扫荡在自己身上各处,竟然让左叶叶有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和满足感,安静的屋内很难不让她胡思乱想。   这一想就想偏了,有丝难耐……左叶叶面颊都泛起淡淡红润,她赶紧垂下眼,心中暗自将这口锅扣在醉薇身上,若不是她整日给自己灌输这些有的没的,还时常分享小黄书,她也不会想这般多。   坐了有一个时辰之久,左叶叶屁股都快麻了,整个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觉竟然真的倚靠在桌上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天色都暗了,睡的神志恍惚,左叶叶伸了个懒腰,这才看到融离已经坐回了棋桌上,独自执双子对弈,而作画的那张桌案上,已经摆放了一幅完整的画作成品。   左叶叶踏步行至桌边,看着桌上那副画像,瞬间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画中女子一袭绿罗裙,歪靠在桌旁闭目酣睡,圆圆的脸庞泛着丝丝红润,因着睡姿发丝显得略微凌乱,却平添了一股娇俏可爱,倒真像是一只贪睡的猫儿,毫无防备的蜷在软榻。   这竟是她?   左叶叶第一回 怀疑了自己的长相是不是被融离美化了,但融离显然不是阿谀奉承的人,只能说明他作画的功力十分了得。   “真好看,我要挂起来,在房中日日看着。”   左叶叶捧着那副画喜不胜收,还转头对融离说道:“改日你再画幅自画像送与我如何?”   融离看着棋桌,答的爽快:“不会。”   左叶叶:……   嗯,行了,一开始不能要太多,左叶叶这般安慰着自己。   毕竟能让融离为她作画,就已经是天大的关系进展了,也让她摸到了一丝丝应对融离的办法,他并非什么也不懂,也不是不知恩情之人,只是待他要更用心才行。   左叶叶拿着自己的画像,当晚便让人挂在了自己的寝屋内,还在小鲤鱼面前好一番炫耀。   惹得小鲤鱼对她频频摆尾摇头:“这有什么,若哪日你同彩云仙子说上话了,再来同我炫耀。”   左叶叶不在意的笑道:“融离比彩云仙子还好看数倍,我现在可不稀罕去跟彩云仙子说话了。”   这话可把小鲤鱼气到了,她不许别人诋毁她的女神,咕噜噜的吐泡泡道:“笨蛋叶声,他再好看有什么用,还不就是个短命的凡人,待百年后连骨头都剩不下了。哼,自然是我的彩云仙子最好,那是天上真正的神仙,凡人比不得!” 第13章 七夕 人和仙是不能相爱的,会遭天谴。……   对于凡人短暂的寿数,叶声可没有办法,她如今只想借着“左叶叶”的身体,撩拨美男罢了。   只是这个美男,有点太上瘾,让她心里总是痒。   融离继给她编了小蜻蜓,又画了一副绝美画像后,左叶叶仿佛尝到了甜头,再也不心疼银子,恨不能将自己的小钱钱都给融离花,也期待着他能对自己更积极几分。   如今糯米糕买了一箩筐,十全大补品也管够,还有许多小孩们爱玩的小玩意儿,左叶叶想着融离从前生活在寺庙中,多半没接触过这些物件,所以身上才少了些烟火气,就变着花样的讨他欢心。   她猜的也不错,这回变成融离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左叶叶忽然对他如此掏心掏肺的好,好似不计一切回报一般。同时也多亏这些用之不尽的补药,让他体内的伤势恢复的极快,若是顺利,或许还有一个月他就能彻底痊愈。   融离不止一次的对左叶叶说道:“现下我没有什么可给你的,但将来若有,一定会尽力补偿。”   他说的认真,左叶叶可完全没放在心上,她只顾着傻笑了。   那之后融离又用院中的竹叶编了一只小兔子和小老鼠,都送给了左叶叶,左叶叶将它们与小蜻蜓一起摆在床头,日日睡前都要摸上一摸。   两人在一起畅谈的时间也大幅提高,以前二人多半是下棋,一整局也不见得说几句话,现下是即便不下棋,对着满院的竹子也能聊许久,尽管融离多半时间是作为陪聊的那个。   左叶叶掐算着七夕的日子,喝了口茶水佯装淡定的转头问道:“你以前可有过喜欢的女子?”   融离连思考都没有,直接摇头。   左叶叶欣喜,又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融离想了想,没想出来。   “那是喜欢温婉贤淑的,还是娇俏可爱的?”   融离微微蹙眉,好像很难回答,最终还是说道:“貌美的。”   ……   所有男的都喜欢漂亮的女子这件事再次得到应证,左叶叶也瞬间石化,就这个答案,她岂不是彻底没戏了?   “谁还能美的过你……”左叶叶小声嘟囔了一句。   当晚,左叶叶直接在脸上敷起鲜花瓣,顶着一张花瓣脸坐在院中吹凉风,可把池塘里的小鲤鱼吓坏了,直接探出头道:“你没事吧叶声?”   左叶叶轻轻拍着脸,得意道:“这是人间的秘方,听闻用后能让皮肤白里透红,貌美十倍。”   小鲤鱼摇摇鱼头,一幅她没救了的表情。   左叶叶也不管她,兀自抬头望天,忽的天上几道彩色流光滑过,左叶叶眼睛睁大,连小鲤鱼都跳上了岸,抬头望天哇哇大叫:“那是谁那是谁?是彩云仙子吗?”   左叶叶也没有看清楚,那流光太快,转瞬即没。   “那不是彩云仙子,是织女仙子。”槐树爷爷沧桑的声音传来。   织女仙子?左叶叶惊讶不已,脸上的花瓣都掉了几片,她抬头问道:“便是人间相传牛郎织女的那个织女吗?”   槐树爷爷摩擦了两下树叶道:“是的,一千年前,织女仙子偷偷下凡,与凡人生了情爱,还嫁与了那个凡人,天帝震怒,讨伐了织女,并将她抓回天界,勒令其不许再与人间有任何接触。”   小鲤鱼不禁拍着尾巴激动道:“哇,禁忌之恋呀。”   左叶叶频频点头:“这些我都知道,凡间相传每年只有七夕牛郎和织女才能相见,所以方才织女仙子是准备七夕去见牛郎吗?”   槐树爷爷笑了笑:“傻丫头,牛郎是凡人,早在一千年前便身亡了,且他得罪了天帝,魂魄被禁锢,再也无法转世投胎。”   左叶叶和小鲤鱼纷纷瞪大双眼,眸中震惊。   “所以凡间那些鹊桥会的流传皆是虚假的,织女仙子也有几百年未曾露面,不知今日为何突然现身。”槐树爷爷也有些不解。   但听完槐树爷爷的讲解,左叶叶唏嘘不已,她本以为这个故事是凡人编的,却不曾想是真的,而且结局这般凄惨。   小鲤鱼也耷拉下尾巴,没有了方才的激动,叹气道:“果然逃不过三界定律,人和仙是不能相爱的,会遭天谴。”   左叶叶赞同的点头,她扒拉掉脸上的花瓣,义正言辞:“对,所以趁着我还有凡胎可用,要抓紧时间和融离相处,体会一番人间情爱的美好滋味。”   小鲤鱼闻言栽了一个跟头,直接翻身掉回池塘中,她吐着泡泡冒头道:“笨蛋叶声,大色胚,见色忘义,你小心欲-念徒升,百年仙术都没有长进。”   左叶叶毫不在意,笑哈哈道:“我便是百年没有长进,也比你厉害,你先学会化形再来说我吧。”   左叶叶美颠颠的回屋睡觉了,最近不知为何,她的睡眠质量也得到了改善,不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境,能够一觉到天明。   七夕前,左叶叶又去了一趟春风楼,想让醉薇教她绣荷包。   醉薇直戳了当的问道:“送与融离?”   左叶叶点点头,笑眯眯道:“你不是让我七夕试探一下吗,我便努努力。”   醉薇这回对她十分赞赏,也细心的教导了起来,左叶叶连着在春风楼学了三日针线活,眼睛都快学瞎了,绣出来的东西依然是惨不忍睹。   直到第四日,左叶叶实在受不了了,她趴在桌子上祈求道:“薇姐姐,你就施施善心,帮我绣一个吧。”   醉薇摇头一笑:“要么你自己绣,要么就不要送了,又不是姐姐我追求融离,荣少爷可还等着我呢。”   左叶叶没辙,重新拿起针线,在靛青色的荷包上绣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蛇,那模样似蛇非蛇,也像牛,也似马,换个角度看,还像条大尾巴狗,但这已经是左叶叶的巅峰之作了。   惹得醉薇大笑不已,与她开解道:“不管绣了什么,总之是你的一片心意,他能够感知到便好。”   左叶叶无奈,看着手里丑丑的荷包,也只能如此了……   “七夕你要送什么给荣少爷?”左叶叶转头问道。   醉薇微微皱了眉:“原本早已约好七夕一同过,但前日他说城主府内要来贵客,七夕许是没时间了,既然如此,还送什么礼物。”   左叶叶啊了一声:“那岂不无聊,不若你与我和融离一起过七夕。”   醉薇噗嗤一笑,摇摇头:“姐姐可不去看你们秀恩爱,我便留在春风楼内,七夕当夜定是要忙的。”   左叶叶闻言只得作罢,拿着荷包回府了。   七夕当日,左府上下一片忙碌,因为每年七夕之际,管家和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便会依照习俗储存七夕水,辰时天还未大亮,洛州城南河附近便已人满为患,大家提着桶捧着盆,纷纷去河边取水,古言道七夕水久储不变,还有神奇的功能,能够辟邪治病延绵益寿①。   不仅如此,左叶叶也很早便起床,让小红用七夕水泡着柏叶和皂角煎汤,用其沐发,传说这样不仅可以使其容貌变美,还能让未婚的女子早日觅得良缘②。原本不信这些的左叶叶,今日都想尝试一番了。   梳洗过后,还特意绑缚了一条红头绳,左叶叶穿好绿罗裙,便迫不及待的去了融离的院落。   融离穿戴整齐的站于院中,手里拿着帷帽,见到左叶叶前来,自觉地就把帷帽戴在头上,遮挡住那慑人魂魄的容颜。   左叶叶见他这般配合,抿唇偷笑,然后高高兴兴的带着融离一同出了门。   今日的洛州城相当热闹,每逢佳节便有许多小摊小贩汇集在街道两旁,七夕之际,自然卖巧果和酥糖的最多,左叶叶买了一些兜在怀里吃,融离吃了一个便口中满是甜腻,不肯再吃第二个。   左叶叶就独自一人吃的欢快,不一会她便发觉融离频频看向一旁制河灯的小摊,她二话不说,带着融离走过去,扬声道:“老板,绘制两个河灯。”   她转瞬想了想,又改口道:“可否我们自行绘制?”   收了银子还能少干活,摊主自然高兴的应下,便将制河灯的工具给了左叶叶。   左叶叶拉着融离站到一旁,对他笑道:“你画的定是比他人画的好看,制好后今晚我们便去南河放灯。”   融离手中握笔,迟迟未动:“应当画什么?”   画什么?左叶叶思考了一下,唇角勾起,起了小心思,嘿嘿一笑:“这盏画个桃子,那盏便画个美人蛇罢。”   融离点头,开始下笔,不稍一会的功夫,一束粉嫩盛开的桃枝跃然纸上,桃枝上挂着一个圆润红嫩的大桃子。   左叶叶看的满脸痴笑,虽然那桃子怎么看怎么像是猴屁股。   待眼前横过一杆毛笔后,左叶叶才发觉融离正在看着她:“美人蛇我不会,你画。”   ……你都不会,我还能会?   左叶叶接过笔,装模作样的蘸了两下墨,咳嗽了一声,提前说道:“画的好与不好,都不许有异议啊。”   融离不置可否,兀自的开始将画着桃子的纸,用浆糊黏到木质灯架上,待他已经亲手糊好一盏河灯后,转头看向左叶叶,也已经停下了画笔。   那纸上之物,黑乎乎的一长条,甚至分不清头与尾,好像执笔之人也觉得有些不妥,便干脆在旁边提笔写了一个“美”字,强行变成美人蛇。   左叶叶看着融离欲言又止的模样,赶紧借用醉薇的话说道:“画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份真挚的心意,河神定能有所感应。”   果然融离没再多言,至于河神到底能不能感应到,左叶叶可不知道,毕竟人家那么大一个神仙,哪里有闲心管凡间之事。   白日里,左叶叶便带着融离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累了便在酒楼坐下,还点了满满一桌的菜肴,酒足饭饱之后,天色都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两人出了酒楼后,从小摊处买了两个滑稽的面具,融离摘下帷帽,戴的是一只花脸猴子面具,左叶叶则戴着一个长着胡须的兔子面具。   日落时分,华灯初上,街上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街头还有许多表演杂耍的人,大家时走时停,摩肩擦踵,比端阳节那日还要拥挤,只能跟随着人群。   左叶叶拽拽融离的衣袖,仰着一只兔子脸凑近说道:“手给我,你一个人会走丢的。”   融离闻言,未曾多想的伸出宽大的手掌,左叶叶一把便紧紧握了上去,身子也近了几分,兔子面具下的脸尽是得意,还多了一丝红润。   说是左叶叶拉着融离,倒不如说是融离牵着左叶叶走,他身量高,在人海中有些鹤立鸡群,跟在他身边的左叶叶心里都升起了几分安全感。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后面的人不知怎么跑动了起来,连冲带撞,本就拥挤的人群顿时一片慌乱,许多人被挤的险些摔跤。   连左叶叶和融离都被挤到了人群边缘,幸好两人牵着手,不然真有可能会走散。   但还没松口气,左叶叶身后一股推力袭来,她脚下一滑,直接朝着一侧倒去,手中还拉着融离,两个人瞬间都被扳倒在地,左叶叶下意识的想要使用仙术,但此时凡人太多,她不得不咬紧舌根,忍住施法的手。   下一瞬,原本要后背落地的左叶叶,被融离一个转身换位,倒在了他的胸口,然后脸上一疼,狠狠的撞在了那张花脸猴的面具上。   两人四目相对,左叶叶心跳如雷之余,手掌撑在融离结实的胸膛,下意识的捏了捏。   嚯,手感不错。 第14章 告白 融离,我心悦你,你呢?   融离自觉的给左叶叶做了人体肉垫,这个举动着实让倒在他怀里的左叶叶小鹿乱撞,而且方才两人面具相撞那一下,若是没有这层硬邦邦的壳子罩着,许是便亲上了。   左叶叶这时暗恨面具碍事,起身后便将它撩到头顶,面上还有丝红晕,一旁的融离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脸上还带着花脸猴面具,完全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方才多谢你护我。”左叶叶难得有些扭捏道:“你身上没事吧?”   融离淡定的摇摇头:“无碍。”   左叶叶咳嗽了一声:“没事便好,我们先去南河放花灯罢。”   两人继续回到人流中,这回左叶叶看好了脚下的路,自己走在前面,牵着身后的融离,人潮汹涌,不少人手中都拿着河灯,准备去南河许愿放灯,盼望着河神显灵,能够成就一番番锦绣良缘。   左叶叶全身心的关注着周身的情况,生怕再摔一跤出洋相,虽然她还挺享受跟融离近距离接触的,但思及到融离凡人的身躯,再摔下去怕是要生病。   而没想到的是,全神贯注的左叶叶忽的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穿着富贵走在侧前方的白面小生,怎么越看越像是城主府的荣少爷?   左叶叶微眯着眼,垫脚定睛看去……可不是嘛,荣少爷身边还护着个娇滴柔弱的女子呢,二人举止亲昵,手中拿着河灯,再傻左叶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当即将她气的不轻!   二话不说左叶叶便要冲上去揭穿他,拉着融离的手,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起来。   但左叶叶这幅小身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挤不过眼前的人墙。   果然,一刻钟不到,人跟丢了。   左叶叶气的一口血差点吐出来,她转头道:“融美人,上,追刚刚那对狗男女!”   身后那张花脸猴面具的人没有动,也没说话。   左叶叶挑眉,手中的触感好像粗糙了许多,她上前一把撩开猴子面具,赫然是一张黑黢黢羞赧的陌生壮汉脸,他十分不好意思的挠头憨笑:“这位小姐,你牵着我走了许久,相处虽短,但我、我亦对你芳心暗许。”   左叶叶呼吸一窒,脸色都青了,她赶紧松开手,尴尬的扯了下嘴角,然后撒腿便溜。   冲出人群后,左叶叶撑着膝盖大喘气,她抹了抹额角的汗,这下好了,狗男女追丢了,连融离都走散了,这点不是一般的背。   左叶叶干脆跑到了一旁的茶楼二层,站在二楼的凭栏上往下望,眼神急转,却始终没有找到融离的身影。   而她定然想不到,此刻的融离正身处在一个偏僻黑暗的房屋巷尾后,一个女子发髻凌乱,面色苍白的跪在他面前,痛声哭泣。   融离并未摘下脸上滑稽的面具,他静静的看着眼前人,淡漠道:“我不认识你。”   女子哭花了容貌,却依然美如冠玉,她微微抬起头,梨花带雨颇是惹人怜爱,若是左叶叶在场,定会惊诧她与彩云仙子不相上下的容颜。   “织女冒昧,打搅了您入凡世历劫,可我若不如此,恐怕此生难得与您相见,我偷跑下凡,只有一事祈求于您——求求您救下吾郎君的魂魄!整整千年,他被禁锢在囚魂炉中生不如死,若他魂魄能得以重新步入轮回,织女从此愿为您做牛做马,以命抵之,决不食言!”   女子声情并茂,匍匐在融离脚下,额头触地,满面悲绝。   融离没有动,言语间也没有丝毫改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子抬手抹掉泪水,悲怆一笑:“只要您凡世后能忆起此事,我便不虚此行。”   此时天上又有几道流光闪过,女子余光闪烁,仓惶起身,转身便沿着漆黑的巷子逃走。   融离抬手取下脸上的猴子面具,一双美目静默,眉目暗晦不明,古井无波的看着女子转瞬不见的背影,耳畔间还回响着她最后一抹声音。   “千恩于心,愿您莫忘今日所求……九婴大人。”   ……   左叶叶跑了整整一条街,才终于在街角处找到了站在原地的融离,此时融离已经取下面具,微微垂首,正看着路边一处制糯米糕的小摊出神。   而周遭路过的人,却都侧目看着他惊艳的容颜目瞪口呆,却无人敢上前与之搭话,倒是有不少人竟开始排队买起糯米糕,本来无人问津的小摊,突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那摊主都一头雾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左叶叶立即跑上前去,将白色的帷帽戴在融离头顶,脸上满是焦急:“你怎么自己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我险些找不到你了。”   说着她便拉着融离左看右看,上下打量:“可有被人欺负?你这幅容貌惹眼,无人骚扰于你吧?”   融离回过神来,看着左叶叶微摇头道:“无事,但我若戴着帷帽,不利于你寻我。”   闻言左叶叶松了口气,重新拉好融离微凉宽大的手,带着他往城南的方向走,还不忘叮嘱道:“你可知我多心急,好在你没事,若是碰到了什么怪人将你拐跑,卖到哪个荒山野岭之中,你嘴巴那么笨,连讨好的话都不会说,到时怕是命都要没了。所以一定要牵好我的手,我保护你。”   左叶叶说的声情并茂,似是在哄小孩一般,融离也听得认真,频频点头。   “确是碰到一个怪人。”   “啊?!”   左叶叶一惊,赶忙问道:“什么怪人?是不是对你动手动脚了?”   融离摇头道:“并未,但她自称织女,说要寻我救人。”   左叶叶愣了片刻,然后捧腹大笑,揶揄道:“那你应当说你是牛郎,不,你不如说自己是天帝,挥挥衣袖便能拯救万生呢!”   左叶叶笑的不能自已,这些凡人扮演神仙的搞笑桥段她见得多了,起初还会半信半疑,如今碰到只会让她付之一笑,毕竟对于凡人来说,神仙是那么遥远又令人向往的存在。   融离透过白色的帷帘,看到左叶叶笑的开怀,便不再多虑,将此事抛于脑后。   夜幕低垂,洛州城南河之上,已是一片星光点点,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一盏盏花灯绽放,承载着数以千计的情感及愿景,使得整片南河一片璀璨,将每一盏花灯随着水波涟漪送向远方。   河岸边屹立着一棵垂柳,柳枝随风飘荡在河面,这里人烟稀少,是观景密会的绝佳之地,左叶叶便带着融离来到此处,拿出早便制好的两站河灯,点燃了里面的蜡烛。   左叶叶捧着的是那盏美人蛇灯,融离则拿的是桃子灯,左叶叶来回看了看,举着灯凑上前问道:“换不换?”   融离侧目看向那花灯上黑黝黝的大长虫,坚定的摇头:“不换。”   左叶叶嘁了一声,捧好自己的美人蛇灯,半蹲下身子,将它小心翼翼的平稳放置在河面当中,另一只手拨弄了一番水花,便见美人蛇灯离开了岸边,顺着水流缓缓飘走,愈来愈远。   一旁的融离也学着她的动作,将桃子灯放置在河中,这时正巧一阵微风拂过,桃子灯立即随风飘远,飞速的往美人蛇灯的方向移动,两盏花灯一前一后,晃晃悠悠的在河面中漂浮,直至有些看不到花灯的影子。   左叶叶转过头,抬头看着摘下帷帽面若璞玉的融离,她望着那令人沉迷的容颜又开始愣了神,一阵夜风吹过,左叶叶才打了个激灵,她赶忙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拽了拽融离的衣袖。   融离回过头,流光溢彩的美目看向她。   左叶叶轻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靛青色的荷包,塞到了融离手中:“给你的。”   融离垂首,看着手中荷包上,绣着一只与美人蛇花灯同款的黑色大长虫,便心中明白了这是左叶叶亲手所制。   “多谢。”   见融离收下了荷包,左叶叶心里美滋滋的,像是受到了鼓励,她眼神坚定,似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般,出声说道:“融美人,今日乃是七夕,我与你放花灯送荷包,寓意为何你应是懂的吧?”   融离却道:“为何?”   左叶叶面色一僵,连忙整理好神态,她眼神漂移开,脸上有些赧然,然后鼓起勇气直言说道:“因为我心悦你啊。”   融离瞳孔微微睁大,似是没想到左叶叶会如此直白且单刀直入。   左叶叶神情认真,圆圆的眼睛重新直视着他:“融离,我心悦你,你呢?” 第15章 捅刀 左叶叶吞咽了下口水,这……如何……   左叶叶被拒绝了。   这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事情,试想一男一女七夕牵手一日,同放花灯,心情愉悦,还送了定情信物,对方照单全收,这个趋势定然是水到渠成两人甜美的走到了一起。然而融离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收了所有东西,还拒绝了左叶叶的深情表白。   就问还有比这更不合理的事情吗?没有。   “当日的种种迹象表明,我的真情告白应当是感动的他心头一颤,然后也害羞的同我表达心意,在南河岸边我们情不自禁的深情拥吻。”   左叶叶喝了一杯仙人酿,面色坨红,指着酒壶愤愤不平的说着。   一旁传来了几声不屑的娇笑,醉薇歪着身子,软趴趴的靠在桌子上,面上亦是殷红一片,她半是抬眉看向左叶叶,摇头道:“你不行,手段过于稚嫩,那融离是何许人也,不食人间烟火也,总归是你的人,他不食烟火,你就给他拉下凡尘,直接拖上床榻,我便不信有哪个男子在床上还能继续矜持,哪里至于你为此事喝的伶仃大醉。”   说着醉薇便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姐姐我才是倒了霉,竟也有识人不清的时候。”   闻言,左叶叶又端起酒壶,给两人的空杯满上,然后凑上前醉醺醺的问道:“那你打算如何?还要不要那荣少爷?”   醉薇凤眼一挑:“要,自然得要。”   左叶叶惊讶的打了个酒嗝:“就、就这样的男人,你还要啊?”   “我不将他榨干,岂不是便宜了他。”醉薇抿了一口酒,眼睛微眯,小指翘起:“姐姐我要让他知道,这青楼的女子也不是他想招惹便能招惹的,城主少爷又如何,我醉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敢戏耍于我,我便敢将脸面踩在脚底下,给他难堪,让他下不来这个台。”   这番言论,让左叶叶不禁放下酒盏,傻愣愣的给她鼓掌。   醉薇哼笑一声,摆摆手道:“小事情罢了。倒是你,融离性子孤高,他若不肯配合,便用姐姐给你的偷欢药,保证一剂人就服服帖帖。”   左叶叶又干了手中的酒,她已经醉的有些神志不清,但听到醉薇的话后,还是挠了挠头,竟借着酒意把实话都说了出来:“可我没有、没有那个经验啊……”   她眼皮沉重,两手撑在桌上,努力不让自己倒下。   醉薇闻言一惊,酒意顿时去了五六分,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道:“你没有什么经验?”   左叶叶两眼发直,看着眼前的酒盏傻呵呵的笑道:“我没有做过男女之事。”   醉薇险些惊掉了下巴:“所以你,现在还是处?”   左叶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胡乱的点了点头。   醉薇酒量不错,她这下是彻底清醒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满面醉态的左叶叶:“你后院那些男宠,养了这么久,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你都没有碰过他们?”   “碰过啊,牵过小手的。”左叶叶得意的说。   醉薇听后真是哭笑不得,对着左叶叶不知道说什么好,曾经以为她是和自己一样阅男无数的人,其实竟是个没开过荤的,这便能解释清为何左叶叶很多时候都显得稚嫩了。   醉薇思及此,重重叹口气,神色正经的和左叶叶说道:“左府有钱,但咱也不是佛堂,要广施善举不求回报的养活他人,你待他们已经够好的了,听姐姐一句劝,你若不想跟后院那些人有什么,便尽早将人通通遣散,让左老爷为你觅得一个好姻缘,早日把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才是应该的。”   这话让左叶叶愣了片刻,她用力摇头道:“我不嫁人,我不能嫁人。”   醉薇见状十分不明白,一个清清白白的富家小姐,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为何偏偏要败坏自己的名声,养一后院的男宠呢?   左叶叶此时已有些烂醉如泥,幸好她还记得自己小仙的身份,没有一个嘴瓢将自己的事全托盘而出,即便是如此不清醒的时刻,她还睁着一双圆又亮的眼睛,看着醉薇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只喜欢融离,我不嫁人。”   醉薇这回信了,常言道酒后吐真言,想必左叶叶对融离确实上了心,此番被拒真的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吧。   思来想去,醉薇脑海中正天人交战,一个说女子清白最为重要,没有清白会被万人唾弃,一个又说只要自己开心就好,清白之身不过是一道束缚思想的枷锁。   醉薇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左叶叶东倒西歪,脸色通红,口中还嘟囔着融离二字,她干脆的一咬牙说道:“你若当真不想嫁人,姐姐便替你做决定,将初夜给融离,逼他就范,对你负责!”   左叶叶愣了愣神,好像还没反应过来醉薇在说什么。   醉薇却已经起了身,从身后的矮柜中取出一物,白皙光滑的瓷瓶上一抹红色的木塞,她将瓷瓶递到了左叶叶的面前,直言说道:“这是合欢散,比当初给你的药还强劲许多,能让男人无法自拔,一定要给他服用下去,若不然以你这稚嫩的身段和手法,无论如何也是得不了手的。”   醉薇一幅对此药十分有自信的模样,迫使左叶叶不得不收下,甚至在她回府前,醉薇还不断的给她洗脑这药应当怎么用效果能发挥的最大,总之左叶叶听的一脸懵逼,最后一句话都没记住,就记得这东西叫合欢散了。   马车到了左府门口,左叶叶因那一壶仙人酿头痛欲裂,她踉踉跄跄的下了马车,迷糊的走进府邸,脚下不听使唤,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片竹子面前,又到了融离的院落。   左叶叶晃了晃脑袋,一旁的小红十分担忧,上前劝说道:“小姐,奴婢带您先行沐浴吧,热水都已经备好了。”   左叶叶站在院中没有动,她现在脑中一片浆糊,能记住的事情也不多,但最清晰的就是七夕夜被融离当场拒绝一事,想到此事左叶叶便心中难受,又委屈又生气。   “来人,给我拿、拿剑来。”   小红不解,刚想说府里哪来的剑,便见身后的管事已经转身匆匆去取了,小红只得搀扶着站都站不稳的左叶叶,继续劝道:“小姐,您醉了,奴婢给您端碗解酒汤可好?”   左叶叶摆摆手,打了个酒嗝:“不要汤,我要剑。”   小红无法,如今府里老爷不在,最大的主子便是小姐,劝不动她谁也不敢强行将人拉走,只能听话的在旁伺候着。   这时管事拿着一把灰扑扑的剑前来,那剑身上满是斑驳和尘土,好似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般。   小红都不禁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管事的一脸讪笑:“十多年前老爷请人做法,那道士落下的,便一直扔在库里。”   小红无语……合着这是驱鬼用的?   而左叶叶哪里管那么多,一把夺过那柄剑,抽出剑身,扔掉剑鞘,站在院中大喝一声:“融离,你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屋内便走出一人,融离颀长的身姿一袭白衫,脚下步伐稳重,那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不掺杂任何情感,仿若坠入凡尘的谪仙正缓缓踏步行来。   左叶叶看的有些怔了,眼前人与她越来越近,左叶叶便听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   “融离公子,小姐喝醉了,您多担待。”小红立于一旁,出声解释道。   这句话倒把左叶叶的神志拉了回来,她挣脱开小红的搀扶,口中含糊不清:“我、我有话同你说。”   其实不用小红多说,融离也能看出左叶叶与往常的不同,从远处便闻到了她一身的酒气。   见融离只是看着她,不答话,左叶叶顿时恼火,费力的举起手中的剑,指向融离,恼羞成怒:“你胆敢拒绝于我,我绝不同意,你若再不从,我我、我刀剑无眼!”   融离不解的看向她:“刀剑本就无眼,且那日我已与你说明白了此事。”   说明白了?   左叶叶回想起七夕那日她深情表白后,融离只惊讶了一瞬,便十分平静的对她说道:“我无法迎娶你,也无法给你想要的生活,你我终究陌路,不能在一起。”   这一套话说完,左叶叶当时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她没想让融离娶她,可也没想过会被对方以如此敷衍又直接的方式拒绝。   每每想起她都如鲠在喉,左叶叶赤红着一张醉脸,两手举着剑晃了三晃,一旁的小红和管事看着她战战兢兢,一左一右的护在她身旁。   “你们都退下,我、我今日偏要你应下!”左叶叶目光灼灼。   融离的眼神从她身上转移到了剑上,他仔细看了看,认真说道:“你的剑,没开刃。”   啊?   左叶叶愣愣的低下头,抬起剑想查看一番,却不料手中一个不稳,剑柄就要脱手,左叶叶赶忙反手抓紧剑柄,还未抬至眼前,这剑便因重力失了方向,她不会用剑,抓着剑柄为了平衡住剑身胡乱挥了两下。   随即两声闷哼响起。   一声是左叶叶的,她看着自己左侧的小臂被划开了一条血印子。   另一声是融离的,那柄剑是稳住了,正牢牢在插在融离的右胸口,殷红的鲜血顿时浸染了雪白的衣衫。   嗯,剑刃开了,刚刚是她拿反了。   左叶叶因为自捅的这一刀酒都吓醒一半,她立即扔了剑,二人皆受了皮外伤,只是明显融离的伤势看着更严重一些,小红惊叫出声,立即跑出去寻郎中。   左叶叶醒了五分酒,顾不得自己的胳膊,上前赶忙查看融离的伤,一边心疼一边还说道:“你怎么也不知道躲远着些?”   融离实话实说:“未曾想到,也躲闪不及。”   左叶叶语塞,好在那伤口浅显,止血就好。   这时一旁的管事立即递上一个白色的瓷瓶药膏,左叶叶接过手来,打开红色的木塞,便将里面的粉末倒在融离的伤口处,足足倒了半瓶,见伤口不再汩汩流血,才放下心来。   替融离简易的处理好伤口后,左叶叶撩起自己的衣袖,再度拿起那瓷瓶,忽然发现好像隐隐有丝不对劲。   她看着手中眼熟的瓶子,转头问道:“这哪来的?”   管事的立马回答:“方才小姐身上掉的。”   左叶叶彻底惊醒,醉意全无,转头看向融离,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逐渐泛红,一双如浩瀚星河的美目越发扑朔迷离。   左叶叶吞咽了下口水,这……如何是好? 第16章 上弓 记得,我将你上了。   郎中来时,先是给左叶叶快速包扎了伤口。   调头再看向融离时,年过中旬的朴实郎中都不禁红了脸,他粗着脖子问道:“你给他服用了什么?”   左叶叶看着床榻上情难自抑神志模糊,面如桃花般红润的融离,一脸尴尬的说道:“没服用什么,就外敷的,合欢散。”   郎中瞪大双目:“敷了多少?”   左叶叶如实回答:“也就半瓶吧……”   郎中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为融离处理胸口的外伤,尽力用清水把合欢散清理干净,但大部分的药粉仍是被伤口吸收了,郎中又拿出止血的金疮药来,敷好药后用纱布将其裹紧。   郎中全程没敢看床榻上男子的容颜,而后转过身来,擦了擦额间的汗渍对左叶叶说道:“小姐,束老夫无能,合欢散没有解药,但那伤口老夫已是处理妥当,其余的……便您府上自行解决罢。”   说着郎中拿了桌上的银钱,脚下生风的离去了,他只怕多看两眼,自己都要羞红脸。   连同小红和府内管事,齐刷刷的看向左叶叶,谁也不敢偷眼看床榻上正在痛苦呻-吟的融离。   左叶叶此刻早已没了醉意,有些慌了阵脚,她咬了咬牙,干脆道:“小红,备热水,今夜我便宿在融离的院子。”   小红领了命,赶忙下去准备,管事的也不敢打搅,带着一众小厮退出房内,还贴心的将房门关上,大伙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这是一个寻常的夜晚。   左叶叶深吸口气,慢慢靠近床榻,看着融离浑身通红滚烫,原本一双清明透亮的双眼此刻变得失焦迷离,那身珍珠白长衫凌乱,瀑布般的青丝不再如往日整洁束于头顶,而是铺满床榻间,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融、融离。”   左叶叶尝试着叫了两声,融离费力的半睁开迷茫的双眼,却毫无回应。   急的左叶叶来回踱步,她咬着唇,左右看了看,现下屋中只有她和融离二人,而融离又因药力所致神志不清,这让左叶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冒着风险,手中捏起一道仙术法决,一注清凉的水流呈现在融离上方,随后水流急下,浇灌在融离醉人的容颜之上,然而这水只让融离清明了一瞬,面色又是滚烫如火,还被水流呛的眼角更红了。   左叶叶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不可能啊,怎么不管用呢?”   连被热水烫熟的小鲤鱼都能因为这一注水恢复如初,怎么会在凡人身上却一点作用都不起,这属实让左叶叶摸不着头脑。   随后她又接连试了好几次,次次徒劳,仙术微弱的左叶叶这下自己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融离会出什么意外。   左叶叶坐在床榻边,试图唤醒融离的神志,轻轻拍打着他的胳膊,隔着一层布料竟还把她烫的缩了下手,左叶叶当场欲哭无泪:“这、这什么药啊……”   她可从来不知道人间的药物能够有这般强劲,左叶叶只能坐在床榻边,握着融离滚烫的手频频呼气,效果简直微乎其微,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连仙术都不起什么作用,这一晚难道真的要她霸王硬上弓?虽然小黄书没少看,可实战经验为零的左叶叶完全不知如何下手啊。   现下她当真是后悔自己喝了几两酒,便如此莽撞荒唐。   而原本半是昏迷的融离,感到手上有一丝丝清凉,他下意识的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然后一个用力,将这抹清凉拥在怀中,才得以舒坦的喟一口气,微微睁开了双眸,眸中似是有星火燃烧。   左叶叶甚至没缓过神来,便已经被融离压在了怀里,对,是压……此刻的她趴在床榻上,两手无力的挣扎着:“融离,我、我要喘不上气了。”   随后身上的力道减小了几分,左叶叶赶忙喘了口气,转过头和某个神志不清的人理论道:“你先起来,我会想办法帮你散热,你这样压着我,我怎么帮——”   口中一道炙热袭来,堵住了她还未说完的话,左叶叶震惊的瞪大双眼,看着面前无限放大的慑人容颜,还有口中柔软的触感,胸口的心跳前所未有的砰砰狂跳,似是要冲出胸腔。   左叶叶双手用力推拒,却推不开丝毫,甚至身前人好像尝到了甜头,更加得寸进尺了起来。   这一晚,注定夜深梦长。   ……   而左叶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到头来醉薇口中的霸王硬上弓,“弓”的竟是她自己。   翌日,小红端着一盆清水叩门进到屋中时,直接被屋内的景象惊吓在原地。   自家小姐抓着一角锦被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呼呼大睡,而融离竟然半个身子都吊在床沿外。   床榻上更一片凌乱不堪,锦被中的棉花都被扯了出来,地上是东一件衣衫西一只鞋,满屋狼藉,总之这风卷残云的场面好像昨晚有人在此刀剑相向大战三百回合了一般。   小红赶紧将水盆放在地上,上前搀扶着左叶叶,着急道:“小姐,小姐您醒醒啊。”   左叶叶迷迷瞪瞪的睁开双眼,坐起身来,一时还没醒过神。   小红看着这满屋的狼藉,哭笑不得:“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昨日夜里难道进贼了吗?”主要是想不通为什么行房能把屋子都掀翻……   左叶叶四处看了看,然后彻底惊醒,她披着衣衫捂着屁股站起身,指着融离说道:“快将他扶起来,看看人怎么样了?”   小红立即上前,左叶叶则是暗中给自己施了个仙法,祛除了身上的酸痛感,这才有力气坐在桌边倒茶水润喉。   “小姐,融离公子身上已经不热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听了小红的话,左叶叶松了口气:“你先下去,我有话要单独和融美人说。”   小红听话的退出了屋内,而此时融离也已经悠悠转醒,他于床榻上缓慢的坐起身,单手扶额,皱眉好似在苦苦回忆着什么。   见他这幅样子,左叶叶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圆眼睁大:“你不会是忘记昨晚发生什么了吧?”   融离回过神来,看向她:“记得,我将你上了。”   ?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左叶叶无语凝噎,既然阴差阳错,木已成舟,她可没忘醉薇教她的那些话,忙说道:“我的清白没了,你总要负责吧。”   “可是你给我下了合欢散——”   “咳。”左叶叶尴尬道:“那都是误会,我这不是替你解了药。”   融离点头:“既如此,我的清白也已被你夺去。”   左叶叶喉咙一噎:“你的意思难道还想要我负责?”   “并未,是我的责任,昨夜让你受苦了。”   融离话音刚落,左叶叶面色砰的通红,她赶忙转过脸去,昨晚的一幕幕仍是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不得不说,平日里融离看着单薄,只是身量高些,却没想到在那等事上,竟然如此凶猛。   若是寻常人定然受不了,好在左叶叶是个小仙,后来几乎是用仙术撑着才没昏厥,从屋中的狼藉程度来看,便能知道融离是个何等疯狂之人,果真人不可貌相。   得了融离这句话,左叶叶心中一股甜涌上心头,她捧着一杯热茶递到融离面前,笑着说道:“那就好,我们不成婚也无妨,我本也不想嫁人,我们便如从前那般,日日在一起即可。不,要比从前还亲密无间才行!”   融离接过茶水,轻抿一口,微微点头,而后抬起眼眸:“你的身子,可有不适?”   左叶叶嗐了一声,身上的不适早就及时用仙术掩盖了,她现下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左叶叶笑道:“我没什么事,便先回院子沐浴啦,融美人你再多休息休息。”   融离坐在床榻上,看着左叶叶欢快蹦跳着离去的背影,心头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堵塞,甚至持有怀疑态度的看向自己的下半身。   左叶叶舒舒服服的沐浴过后,整个身子都觉得轻盈了几分,虽然她知道多半是错觉,若将仙术撤掉,恐怕会被身上的酸痛感压垮。   但左叶叶现下心情特别好,好像有种追逐许久的宝物终于到手的感觉,她穿戴好绿罗裙,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池塘中的小鲤鱼。   单纯的小鲤鱼听闻后,睁大鱼眼喊道:“叶声你你你不知廉耻!”   左叶叶捧着脸坐在槐树下傻笑:“他那么美,我不知廉耻就不知廉耻罢。”   小鲤鱼翻了个水花,冲她吐泡泡:“完了完了,笨蛋叶声没救了。”   左叶叶不以为意:“我又没有触犯三界定律,现下所作所为都是这具肉身而已,与我无关。”   小鲤鱼听她这样说,摇了摇尾巴:“那你还喜欢融离吗?”   “喜欢啊。”左叶叶想都没想。   小鲤鱼又着急的拍打着水花道:“你别喜欢他啦,他只是个凡人,你都已经得到他了,干嘛还与他纠缠过多?”   这时连槐树爷爷都赞同的抖抖叶子说道:“是啊小叶声,与凡人走动过近,于仙法修习上没有任何益处。”   然而左叶叶却不听劝,她摆摆手哎呀一声道:“待这具肉身消亡,我自然与他们都没有任何关系,现下便再让我随心所欲一段时日罢。” 第17章 整治 而得不到的,便永远坠于心头啊。……   左叶叶小臂上的伤势几天的时间便痊愈了,而融离胸口那处伤却久久不愈,让左叶叶都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伤到了他的肺腑。   只有融离自己清楚,这些时日来好不容易调养的身体,因为那日过度纵欲所致,身体机能再度下降,伤势愈合缓慢,日日都需要喝人参灵芝等汤药补给着。   左叶叶如今可不在乎这些补品钱了,整日待在融离的院子里亲身照顾,甜蜜欢快的神情挂在脸上,谁人一看都能知道这是浸泡在爱情的蜜罐中,情谊正浓呢。   时至九月初,陷入人间情爱的左叶叶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梦中的叶声每百年蟠桃园成熟之际,便要前去禺渊,给那位大人献上最新鲜的桃子,连蟠桃园的其他仙子姐姐们都琢磨不透天帝此举的意义所在,而叶声自揽下这个苦差事后,便每百年就要苦大仇深一次。   不因其他,只因禺渊下那条大蛇太过讨人厌。   梦境当中,叶声左手挎着一篮蟠桃再度去到了昆仑颠,同时右手还带着一个空木桶,她拿好东西飞身而下,踏在禺渊漆黑冰冷的地面上时,饶是来了这么多次,叶声仍小小的打了个哆嗦。   知道她前来,那条蛇如今连眼皮都未曾抬开。   叶声面上虽气鼓鼓,但她仍然怂巴巴的上前,跪于地上,匍匐叩首:“前辈,小仙奉命来此为您献上百年蟠桃。”   巨蛇微微睁眼,金黄色的瞳孔内微光闪烁,他目光睥睨,声音倒是依旧悦耳:“放着吧,你可以开始擦身了。”   说着巨蛇便伸展了一下蛇身,整个禺渊都颤抖了三分。   叶声忙稳住身子,心头郁结,提着木桶认命的上前。   她手上捏了一个法决,桶中立刻蓄满清澈的水,然后她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沾湿,踮起脚尖,自上而下认真的为眼前的巨蛇擦洗蛇身。   巨蛇如城墙般高大的身子盘踞了整个禺渊,每次叶声为他擦个身,都要任劳任怨耗费一年的时间,还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她稍微偷个懒都会被那条蛇发现,然后重新擦过……叶声当真欲哭无泪。   这便是曾经她初来乍到,踩了蛇身三脚后所付出的代价,每百年献蟠桃之余,便要为巨蛇擦身一次,若不然这条蛇说什么都不肯收蟠桃,她为了向天帝复命,只能应下。   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叶声甚至能将蛇身上每个鳞片的模样记下,比如匀速擦到第三个月时,会有一个比其余鳞片都大上一圈的黝黑鳞片,且那鳞片擦过后十分亮眼,宛如黑曜石一般好看。   擦洗过程中,几乎每隔三个月,蛇身上便会有一个这样的鳞片出现,叶声渐渐便以此为乐,找寻着蛇身上不一样的鳞片,不知不觉间,一年的时间也转瞬即逝。   叶声提着木桶,抹掉额间的汗渍,笑着对阖目的大蛇说道:“前辈的鳞片真好看。”   这是一句真心的夸赞,叶声对好看的事物向来没什么抵抗力,那条巨蛇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她,随后一句话没说,又闭上了漂亮的双目。   叶声语塞,没忍住小声腹诽了一句:“真是自大。”   话音刚落,巨蛇再度睁眼,金黄色的硕大瞳孔看向叶声。   叶声吓的一激灵,她可不想再擦一年蛇身,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前辈,小仙已替您擦完身,便先行离去了。”   巨蛇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追究她的言行过失,闭目沉眠。   叶声见状,抬腿便要走,但又半路停了下来。   好像因为大蛇没有刁难她,让她有了几分胆量,脑瓜急转,转过身来欢声道:“前辈,下次小仙带一株蟠桃种子来罢!”   巨蛇理都没理她,叶声摸了摸鼻子,也不觉得什么,转身飞回了天界,还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若是下次带着种子来,在禺渊给他种一树蟠桃,便再也不用自己前来献桃子,还劳苦的替其擦身了,简直一举多得!   梦到这里,左叶叶疲惫的醒了过来,她坐起身甩了甩手臂,又捏了捏肩膀,浑身疲累不堪,好像她真的给一条蛇擦了一年的身一般,明明是梦境,却十分真实。   左叶叶摇了摇头,伸个懒腰,都没有洗漱便去了融离的院子。   和融离用了同一盆洗脸水,左叶叶才清醒了许多,她不禁吐槽道:“蛇可真是世间最让人讨厌的生物,扰人清梦。”   融离对她突如其来的这番话表示疑惑,又道:“蛇类从不主动招惹他人,作何讨厌?”   左叶叶一幅你不懂的神情说道:“那你是没见过那些讨厌的蛇,十分自大,有半点不顺遂他的意思都要恐吓于人。”   融离似懂非懂,而后说道:“它们地盘领域很强,许是侵犯了它们的领地,才会招致祸端。”   左叶叶一愣,挠了挠头,是吗?所以是因为她在梦里总是闯入那条巨蛇的领地,打搅了对方?可这也不是她自愿的啊……   左叶叶越想头越疼,干脆抛开这些虚无缥缈的梦境,陪着融离用了早膳,又将他按在了床榻上,好一番叮嘱:“你在府里好好养伤,这些时日便不要出门了。”   融离自然配合,毕竟对他来说调养好身体大于一切。   左叶叶趁机摸了摸融离的手,还偷亲了他一口,才美滋滋的出门去了春风楼。   她激动兴奋的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跟醉薇说了,虽然合欢散不是她自愿用的,但总归结果是好的,融离总算接纳了她。   醉薇挥着摇扇,笑语吟吟:“不用你说,便看你这幅甚是甜蜜的样子,姐姐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左叶叶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还给醉薇倒了杯茶水:“若不是薇姐姐教得好,我哪里会懂这般多,如今我都能光明正大的跟融美人揩油了,他竟半点不愿都没有。”   醉薇接过茶杯,摇扇轻拍了一下左叶叶的脑袋,无奈道:“傻丫头,行男女之事吃亏的是你知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不愿的,你待他如此好,时时捧着供着,若他还不愿和你亲近,姐姐我都要上门去替你清理门户。”   “诶别别别。”左叶叶赶忙摆手道:“我和融离现下感情好的很,我可十分高兴呢,一点不觉得亏。”   醉薇一幅不争气的神情看着她,喝了口茶水道:“你呀,太过纯情,姐姐只盼这融离是个有心的,能念着你如今待他的好。”   左叶叶嘿嘿傻笑:“念着的念着的。”   说完自己的事,左叶叶又忙问道:“薇姐姐,你和那荣少爷如何了?”   提及此事,醉薇神色都变了几分,她捏紧茶杯:“今晚你便等着看好戏吧。”   酉时刚过,醉薇便脱掉那身淡紫色抹胸开叉衣裙,换了一袭淡雅的常服,又将平日里慵懒披散的长发挽起,梳了个漂亮的发髻,卸掉面上的浓妆厚脂,顿时整个人的气质都转变了,柔顺低敛的模样如同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哪里还有半点饱经风霜红尘女子的模样。   连左叶叶都看呆了眼:“薇姐姐,我都有些不敢认你了。”   醉薇得意一笑:“要的便是这效果。”   说着她拉开一个抽屉,里面都是一些叠好的信纸,还有几样玉佩等信物,醉薇全部拿出,揣在怀里,志在必得的说道:“走罢,活捉狗男女。”   左叶叶一脸懵的跟着醉薇出了春风楼,随着她的步伐,竟然走到了自家的左记酒楼门前。   酒楼的徐管事见到左叶叶,赶紧前来迎接,左叶叶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别过来打草惊蛇。   徐管事有些莫名的看着,待他看到醉薇的时候,险些惊掉了下巴,不敢相信那青楼女子也会作正经人的装扮。   而酒楼的二层,荣少爷正在陪同一红衣女子用饭,二人举止亲昵,左叶叶定睛一瞧,那女子正是七夕之夜她所看到的人。左叶叶便随着醉薇上了楼,稍远的站在后方看着。   醉薇自打一进了酒楼,就入戏了。   那副无辜受伤的神情拿捏的十分到位,甚至在二楼的楼梯口处,便双眼微红,蓄满了泪意,她亦步亦趋的缓缓走到荣少爷面前,待那荣少爷抬眼看见她,醉薇瞬间无声的落了两行清泪。   “荣郎,你为何要骗我?”   这一声荣郎,让荣少爷心肝颤了几颤,眼神中顿时慌乱起来。   那红衣女子也看到了醉薇,她十分不解道:“你是谁?”   醉薇轻轻摇头:“我只是一青楼女子罢了,是我不配,不该对情爱一事抱有幻想,这颗真心如今任人践踏,只怪我咎由自取,识人不清。”   说着醉薇便拿出那些情诗的信件和几样信物,她放置在荣少爷面前,抬手擦掉泪水,微微一笑:“荣郎,不论如何,我对你曾情深所往,从今往后,我们便就此别过,两不相见罢。”   那一抹凄凉的笑让荣少爷陡然心跳加速,他何时见过醉薇这幅清纯又用情至深的模样,与她平日里在青楼内洒脱的形象大相径庭,但也着实戳进了荣少爷的心窝,明明知道自己欺骗了她,却依然深爱,美人因爱落泪,他怎会不心疼?   “薇儿你听我说——”   “好你个负心汉!”此时红衣女子站起身来,她已经看过桌上的那些情诗和信物,脸色青紫一片,义愤填膺道:“哪怕她是一介青楼女子,你也不当辜负于她,与人许过海誓山盟还来招惹于我,朝三暮四,不知廉耻!”   说着女子将那些东西都扔到了荣少爷呆滞的脸上,气愤难当的走了。   醉薇见状,也暗中给了左叶叶一个神色,然后转身装作悲痛欲绝的样子离去。   荣少爷当然起身就要追,他真是爱极了醉薇这幅纯洁无暇一往情深的样子了,原本对她已经厌倦,现下那滚烫的爱意由心底再度蠢蠢欲动。   但他刚追到门口,徐管事便拦住了他,一双狐狸眼眯起:“荣少爷,饭钱还没结呢。”   那荣少爷立即结账,可便这一会的功夫,醉薇早就跑的没影了。   醉薇带着左叶叶跑到一处隐蔽的巷尾,二人对视一眼,便捧腹大笑,左叶叶笑的泪花都出来了,她连连称赞:“不愧是我薇姐姐,方才荣少爷惊诧的表情,看你的眼神都冒光了。”   醉薇靠着墙也笑道:“狗男人还想耍我,从今往后,便只有他念着我的份儿,我让他再也见不到摸不着,待他娶了别人但只要想起我,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心痒难耐悔不当初。”   左叶叶闻言却有些不懂:“他为什么娶了别人还要念着你?”   醉薇神秘一笑:“那自然是因为,喜欢的得不到,而得不到的,便永远坠于心头啊。”   左叶叶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她一个小仙是真的钦佩了。   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醉薇侧首低垂,方才说笑的面容,也隐隐闪过一抹悲凉。 第18章 亲昵 我们同住罢?   洛州城近日多了一则八卦,传闻城主少爷退了才定下的婚约,整日待在春风楼,为了一青楼女子醉酒数日不肯回府,然而那女子竟然始终未曾露面,硬是一面都不见这城主少爷,苦苦守候却没有结果的城主少爷整个人都日渐消瘦,这一八卦让城内的百姓们唏嘘不已,都道这少爷情深义重,却错付了人。   总之将不少人都感动了,唯独没有感动到醉薇,连钱妈妈都来劝她:“我的好姑娘,你可知你已年岁几何?还能有多少青葱貌美的岁月可以消磨?那荣少爷待你不薄,为了见你甚至愿意挥金如土,他求着妈妈我要你的卖身契,愿为你赎身娶你回府,虽不是明媒正娶,只有妾位,但又有几个青楼女子能够嫁到城主府啊,那可是后半辈子的衣食无忧,连红鸾都没有你这等好命!”   钱妈妈越说越觉得醉薇颇是不识好歹,她心急如焚。   醉薇却莞尔一笑:“妈妈为我好,我都明白。可我醉薇自小便是贱命一条,不论别人如何说三道四,我自光明磊落于青楼潇洒过活。我再下贱,也不能任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颗真心掏出来踩两脚,再若无其事的塞回去。那荣少爷已与我再无半点瓜葛,我便是年老色衰于春风楼,也心甘情愿。”   钱妈妈顿时哑口无言,而后悠悠叹了口气,挥挥手绢:“随你吧随你吧,一个两个都叫妈妈我不省心。”   左叶叶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她嘴巴险些气歪,直接让府里的小厮们散消息出去,将荣少爷勾三搭四的风流事传遍全城。   洛州城内一时关于城主少爷的传闻数不胜数,各种版本皆有,那荣少爷的名声一时是好不起来了,这事可把城主大人气的够呛,狠狠罚了自己儿子一顿,他这才消停了几日没再去春风楼,可听城主府的人说,这荣少爷依旧对那青楼女子念念不忘,整天对着信物发呆呢。   所以左叶叶照顾融离之余,也没少去寻醉薇,陪她说话解闷,因为城主少爷的事情一闹,洛州城内可没人再敢点醉薇陪夜了,本就不好的名声又惹了不少非议,遂她整日闲在春风楼内无所事事。   “薇姐姐,不若你去左记酒楼,我让徐管事教你习字如何?”   左叶叶眼神一亮的出了这个主意,醉薇笑看着她,一语戳穿:“你这是想给我找点事做,好日日在府中陪着你的融离罢?”   被说穿心事,左叶叶也不遮掩,直接点了点头,她都恨不能有个分身,一个陪着融离,一个陪着醉薇了。   “行了行了,姐姐我哪有你想的那般脆弱无能。”醉薇摆手爽朗一笑:“我明日便去左记酒楼,习字确实是个不错的消遣,你便回去看着你的小情人吧。”   左叶叶放了心,还特意叮嘱徐管事要好好招待醉薇,习字是次要,主要人得哄高兴了。   而融离近日伤势也好了许多,身体日渐康复,平日里左叶叶对他动手动脚的他也不做计较,融离自知他亏欠左叶叶的更多,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是男女之事。   所以左叶叶越发的有恃无恐,二人一同用膳之时,她都时不时探头借着融离的竹箸吃菜,次数多了,融离自己都没吃几口,他疑惑不解的问道:“你的筷子是摆设?”   左叶叶笑弯了眼,嚼着口中的饭菜说道:“那不相同,你夹的更香。”   话落,融离直接抬手,将两人的竹箸对换,然后兀自吃了起来。   不一会左叶叶又探头过来,一口吃掉了他夹的菜。   融离:……   最后融离只能被迫接受,他干脆自己吃一口,就给左叶叶的碗中夹一道菜,左叶叶这才不抢他碗中的食物,美滋滋的享受着融离为她布菜。   如今左叶叶看融离是处处都好,在她眼中融离已是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缺点的人,有时候看的痴了,就凑上去亲一口,然后夸赞道:“融美人真好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融离平静的抹掉面颊上的口水,不与花痴多做言语。   这一晚左叶叶直接命令小红将她的被褥拿来,说是要宿在融离的院中。   融离抬头欲言又止,但思及日日供给的昂贵补品,且两人已不是第一次同塌而眠,那双美目最终还是垂下,没有制止。   左叶叶躺在融离的床榻上,黑暗中一双圆又亮的眼睛看着身侧平躺的人,眼中跃跃欲试的意思不言而喻。   融离不得不开口说道:“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宜行房。”   听着珠玉圆润的拒绝之声,左叶叶只能颓下脸色,很是遗憾:“那好吧。”   然后她便不安分的伸出手,探进融离的锦被中,握住了他有些微凉的一根手指,这才满意的闭目睡去。   本以为会安稳香甜一夜无梦,左叶叶却又梦到了禺渊,这梦境好似一日比一日真实。   梦中的叶声正站在禺渊冰凉的地面上挥汗如雨,她用法力将夜光珠浮空照明,手中拿着一柄铁锨,吭哧吭哧的刨着地,神情极其认真,不一会一个小土坑便挖好了。   叶声从怀中掏出一粒种子,蹲下身仔细的将其埋入土壤中,然后施法引来一注水流浇灌而下,湿润的土壤形成一个小鼓包,叶声见状面上十分的高兴,仰起脸来眉开眼笑:“前辈,我种好了!”   叶声头顶传来声响,巨大的蛇头低垂,一双金黄色璀璨夺目的瞳孔看向她,细长的瞳仁竖起,似是在看一个傻子。   “禺渊之下,寸草不生。”   叶声听了也不管,还盘腿坐下,不知从哪找来一块小木板,用仙法刻上了字迹:叶声种的小桃树,然后插在土壤一旁。   她拍了拍手上土,笑道:“不成功也无妨,可万一成功了,前辈以后就有桃子吃了,再也不用让天帝劳神记挂此事。”   叶声的话,让大蛇嗤笑出声:“滑头,你不过是不想再来此地,害怕替我擦身而已。”   叶声也不否认,还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抬头小心翼翼的装可怜道:“前辈,小仙任劳任怨,也替您擦了六百年的身,您身上哪处鳞片长什么样子我都背了下来,若再擦下去,小仙将您看了个精光,怕、怕付不起这个责任。”   大蛇慵懒的双目扫了她一眼,看出了她那点小心思,开口说道:“若是你有能力让这株桃树长成,便无需再为我擦身,往后也不用再来禺渊。”   叶声闻言险些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对着方才埋下的种子好一顿许愿:你可千万要快快成长,助我脱离苦海啊。   然而又五百年过去了,那粒种子依然安静的埋在禺渊的土壤中,丝毫没有发芽的迹象。   叶声欲哭无泪的继续每百年就来禺渊献蟠桃还附赠擦身服务,连看守蟠桃园的其他仙子姐姐们都看不下去了,说要帮叶声揽下这苦差,叶声看着园内待她极好的几位姐姐,感激涕零的应下。   然而第二日仙子姐姐就灰头土脸拿着一篮蟠桃回了天界,天帝还将人狠狠惩罚了一通,叶声忙去问了情况,仙子姐姐十分委屈的说道:“那位大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收,还说我什么时候将昆仑巅上的雪都铲光,他什么时候才肯收蟠桃。”   说着仙子姐姐哇的一声便委屈哭了,叶声连连安慰,而铲光昆仑巅上的雪这等荒唐要求……确实是那条无耻蛇能提的出来的。   最终叶声还是肩负起送蟠桃的命运,直至仙魔大战的来临,原本安逸静谧的蟠桃园内,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梦境戛然而止,左叶叶睁眼醒来的时候,脑中便只记得几个片段了,她晃了晃头,又是一夜疲惫。   但一转头,看到身侧那张闭目安睡的绝世容颜后,左叶叶心中冒起了一股甜意,瞬间洗刷掉了一晚的疲倦,心满意足的看着融离的睡颜,再也没有什么能比一觉醒来看到喜爱之人的面庞更开心高兴的了。   看着看着,左叶叶就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融离白皙光滑的面颊。   融离眉睫轻颤,悠然转醒,流光溢彩的双眸缓缓睁开,倒映出左叶叶模样可掬的笑脸。   “融美人,早啊。我好喜欢你啊。”   面对左叶叶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融离早已习惯,他坐起身来,自己穿戴衣衫。   左叶叶已经下榻让人端了清水进来,看着小红拿着布巾便要为她擦脸,左叶叶不乐意道:“你放下,我想让融美人帮我擦。”   小红立即将手中的布巾给了融离,融离望着桌上热腾腾的百年人参汤,转身拿着布巾为左叶叶擦拭着脸和手,他力道轻柔,却不知为何,左叶叶的脸越擦越红。   而此刻的左叶叶已是心花怒放,一颗心又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享受着被融离服侍的同时,脑中晕晕乎乎,竟觉得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幸福的时候。   甚至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左叶叶沉迷其中,身上的绿罗裙也是融离亲自帮她穿戴整齐,若不是因为融离不会梳头,这发髻她都想让融离帮她梳了。   用过早膳后,左叶叶笑眯眯的直言道:“融美人,不若我搬到你的院子来,我们同住罢?” 第19章 裂开 我对桃子过敏。   这一要求自然还没等融离拒绝,左叶叶便已经吩咐人将她的贴身衣物都搬来了融离院中,大有一副要时刻黏在他身边的意思。   左叶叶最近正上头,因为自从二人发生关系后,融离对她的态度有了不小的转变,不再事事拒绝,还任她如何撒娇耍性子都十分纵容,所以如今左叶叶的小日子过得别提多得意舒坦。   连一同用饭时,布菜一举都已经不能满足于她了,左叶叶弯着月牙眼,笑嘻嘻道:“融美人,喂我吃这个。”   说着便张开嘴,等待投喂。   融离抬眸看了她一眼,那张美艳容颜上没有过多的神情,顿了片刻后,举起竹箸,夹了一块肉放到左叶叶口中。   左叶叶吃着美食,心都要化了,一双圆圆的眼睛眯起,笑的合不拢嘴,被人宠爱的感觉让她越发沉迷,尤其还是被融离宠爱着。   晚间,两人洗漱过后,左叶叶知道融离身上的伤势已是好了七七-八八,就将自己的锦被扔到软榻上,迅速的钻进融离的被子中,露出一个小脑袋笑道:“融美人,我帮你暖被窝,今晚我们便睡一床被子。”   融离看着她,自然明白她为何如此殷勤,但融离对此是有些不愿的,他微微摇头:“行房对我的身体恢复不利。”   若是以前,左叶叶便不再为难融离了,但现下她可不干,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左叶叶知道融离是认为在男女之事上亏欠了她,所以对她越发宽容忍让,那当然要多多行房,让融离对她更好更宠溺才是。   “就一次不会损害身体,薇姐姐还说过,男人若总是憋着才伤身。”   对于左叶叶的话,融离有些不解,他属实没见过世间有哪个女子如同眼前人这般不知矜持,还将行房之事日日挂在嘴边。   然而左叶叶不是凡人,她一个小仙,初尝□□,正觉得新鲜呢,哪里懂什么矜持不矜持。   融离站立片刻,踏步上前,一手解开坠玉腰带,褪去外衫,如墨的长发披散而下,颀长的身姿似在隐隐发光,单薄的内衫都掩盖不住白皙结实的胸膛。   他薄唇轻抿,一双熠熠生辉的美目低垂,眸中淡漠疏离,好似不掺杂一丝情感,居高临下的看着床榻上的左叶叶,然后慢慢俯身靠近,宽大的手掌撑在她身子两侧。   左叶叶目光呆滞,已经被眼前人的天人之姿摄住魂魄,心口砰砰乱跳,她下意识的吞咽口水……上次行房是因为合欢散,且融离神志并不清晰,她未曾想到不靠药物的融离更让人移不开眼,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轻易沉沦在那双深邃的美目之中。   左叶叶顿时欺身上前,揽住融离的脖颈,一个翻身二人姿势互换,牢牢的骑在融离劲瘦的腰腹上,低下头痴痴傻笑:“融美人是我的。”   然后这一晚,左叶叶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裂开。   ……   她本以为自己终于霸王硬上弓了一回,却不料融离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才是最恐怖的。   第二日,左叶叶没能下榻,她死鱼一般的趴在床榻上,任凭小红拿着药膏给她上药。   “小姐,要怜惜身体,纵欲伤身。”小红都有些没眼看了。   左叶叶暗中施着术法掩盖疼痛,她有仙法护体自然不难受,可架不住她腿软啊……下了榻便不能走路。   “你说的对。”左叶叶狠狠点头:“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经过这次,左叶叶再也不主动提及行房之事,她觉得每日和融离腻歪甜蜜的相处就挺好,行什么房?人要懂得知足。   当晚左叶叶沐浴之时,用仙法好一顿消乏解累,才觉得酸软的双腿轻松了许多,一旁小鲤鱼在湿滑的石台上打滚,一双鱼眼还好奇的看向她身上遍布的深浅不一的红痕,拍着鱼尾道:“与凡人相恋真的有那般美好吗?”   左叶叶呼口气睁开眼,用手指戳了戳水面上的花瓣,直言道:“我哪里知道,待你飞升上界去问问织女仙子。”   小鲤鱼打了个挺,鱼眼睁大:“你和那个融离不是感情正浓难舍难分,你怎会不知?”   左叶叶疑惑的啊了一声:“我与融离自不相同,我现下乃是借用凡胎,而非本体,算不得禁忌的人仙之恋,再者我们又没有相恋。”   “你们都不叫相恋,还有谁能算是相恋?”小鲤鱼一脸不信。   “我虽喜欢他,可融离拒绝了我的表白,我们也说好了不会成亲,只是已经行房了而已。”   小鲤鱼听得云里雾里,左叶叶却越说越觉得在理,还有些遗憾道:“哎,总之全是我一片单相思。”   小鲤鱼有点唏嘘:“那你也太惨了,他便没有一点喜欢你吗?”   左叶叶想了想,思及最近融离对她的纵容,面颊又羞红了,嘴角不知不觉的勾起,嘿嘿傻笑起来,用手比划了一个芝麻豆大小的动作说道:“兴许有那么一丢丢的喜欢。”   小鲤鱼见状,频频摆首叹气:“笨蛋叶声,真是更笨了。”   左叶叶也不在乎小鲤鱼对她的评价,反正她现在只要想到融离,便整个人飘飘欲仙,每天和他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心中也会十分甜蜜。   努力享受当下的左叶叶,可懒得纠结那么多,她只要现在觉得开心快乐便好。   短暂休憩了三日后,左叶叶的身体已是恢复如初,融离胸口的伤势也基本愈合,只是内伤还需慢慢调养,他们二人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窝在院子中对弈下棋喝茶聊天,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而且经过和融离的无数次对弈,左叶叶的棋艺也进步飞快,体会到了下棋的些许乐趣。   直到小红端进来了一盘新鲜的水果,打破了两人专注于棋盘上的静谧,左叶叶才放下手中的棋子,随手拿起两个桃子,将其中一个递到了融离面前。   融离从棋局中回神:“我不吃。”   左叶叶微愣,自己咬了一口脆桃:“为何?”   融离喝了口茶水,淡然道:“不喜欢。”   !   这话可将左叶叶一个小桃仙惊到了,她立马将下了一半的棋盘放置到一边,一幅备受打击要追根问底的神态道:“为什么不喜欢?”   看到棋盘已被推开,融离才放下棋子,微抬眉眼:“没有理由,人各有爱,只我不喜欢吃它而已。”   说的有道理,但适用于其他食物,桃子不行。   “你不尝尝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说着左叶叶就将一颗水嫩的桃子塞到他手中,融离看着手里又大又圆白里透红的桃子,重新将它放到桌上,摇头道:“曾吃过,味道令我不适。”   左叶叶如同受到晴天霹雳,还下意识的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再三确定身上没有异味后,左叶叶竟有种妄为小桃仙的感觉,她恍然大悟,所以之前融离一直拒绝她的喜欢,便是因为他不喜欢桃子?   若是真的,这一事实令她无法接受!   第二日左叶叶就指挥着府内的小厮们,在融离的院中修缮了一处新花池,还让管事的买了几颗小树苗来,准备种桃树。   甚至她亲自动手,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将它们植入湿润的土壤当中,然后抬手摸一摸这些年幼桃树苗,开心的不得了。   融离站在院中看着她,目露不解。   左叶叶拍掉了手上的土,跑过来拉着融离的手,握住他的手抬起,轻轻触碰了一下树苗上的嫩叶。   “是不是很软很可爱?”左叶叶眉欢眼笑:“九月种下,来年便能结桃子吃,届时你一定要尝一尝我亲自种的桃子,绝无异味,一定会喜欢上的!”   融离美目垂下,看着自己的手指,方才触碰的那一下,好像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流于心头。   “我对桃子过敏。” 第20章 灭园 那剑,一瞬间贯穿叶声的胸口。……   “无妨,可不做食用,只做观赏。”   原本石化的左叶叶在听到融离这句话后,心中得到了慰藉,并重拾信心。   “做观赏也好,桃树很好打理,它们多数性情温和,只需要松松土浇浇水,便能生出可爱的小桃子来!”   左叶叶手把手的教融离如何打理,如何浇灌。   融离却有些疑惑:“树苗不是人,为何会有性情之分?”   左叶叶闻言,睁大双眸:“自然有啊,它们虽不会言语说话,但干旱时也知道痛苦,沐浴阳光时也会感受到舒适,便如同动物一般,即便不会开口说话,也能有所感知,所以才能在世间赖以生存。而桃树苗相较于其他树苗,便是温顺好养许多。”   这些未开智的植物和动物,并非一无所知,它们与生俱来就会感受这个世界,若不然连生存都困难。就如娇贵的昙花,性情刚烈,稍有照顾不妥便会凋零离世。   融离了然,抬手又轻轻触碰了一下树苗的枝叶,垂首道:“嗯,是可爱了许多。”   左叶叶开心一笑,带着融离种完树苗后,本想继续对弈下棋,熟料醉薇前来,左叶叶匆忙去了左府正厅。   本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端,毕竟醉薇平日里连春风楼的门都懒得出,可不怎么登门左府,但当左叶叶看到醉薇一袭淡紫长裙,白花花的大腿正翘起来回摆动,将一旁为她奉茶的小厮眼睛都看直了,左叶叶才放下心来,此人多半是没要事。   左叶叶挥退了下人,醉薇才露齿欢笑:“你府里这些人不行呀,露个腿便顶不住了。”   左叶叶给她倒了茶水:“你就别拿他们取乐了,我爹管的紧,平日府里没人敢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府里只我除外。”   醉薇喝了口茶水,不再调侃,而是抿唇笑弯眼:“姐姐今日前来,是想给你送个东西。”   左叶叶微愣:“什么东西?”   醉薇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这物件和之前合欢散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左叶叶赶忙推到一边,拒绝道:“够了够了,上次的合欢散还剩半瓶呢。”   “谁说这是合欢散。”醉薇将瓷瓶又递到她手中:“姐姐这是心疼你,得知你前些时日三天没能下榻,这才赶着前来给你此物,这些东西姐姐可轻易不给他人。”   左叶叶闻言打开木塞,闻了闻,里面一股馥郁之香。   “这是什么?”   “润滑油。”   左叶叶赶紧塞上瓶口,推至一边,惶恐道:“不了不了,行房一事太过煎熬难受,我绝不再做尝试,况且现下能与融离亲昵相处我便十分知足。”   醉薇嘴角勾起,笑的合不拢嘴;“傻丫头,你还没尝到甜头呢,用了这个,保证你不会感到痛苦,日后兴许还会上-瘾。”   左叶叶闻言,面上半信半疑。   醉薇也不多说,点到即止:“总之东西我是送到了,全为着你的幸福着想,姐姐我便走了,今日还得去酒楼习字呢。”   说着醉薇伸个懒腰站起身,左叶叶见她真的日日去习字,笑道:“看来徐管事教习的不错,都能让你出门变勤快了。”   提及到徐管事,醉薇面上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那老狐狸还凑合。”   左叶叶让小厮驾着府中的马车,将醉薇送走了,然后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白色瓷瓶,又陷入了一阵纠结:这东西真有那么神奇吗?   当晚左叶叶便拿着瓷瓶辗转难测,心中两个声音来回打架,一个说试试,万一真的管用,一个说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不睡吗?”   直到黑暗中身旁传来融离略带困乏的声音,左叶叶才回过神来不再纠结,迅速的将手中的瓷瓶塞到玉枕下,然后撩开被子,一个翻身滚到融离的被中,枕着他的一条胳膊,闭上眼美滋滋道:“睡了睡了。”   融离想侧身挪开一些,但左叶叶拽的紧,他丝毫动弹不得,最终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睡了。   这一晚,左叶叶原以为会甜美的梦到与融离一起欢声种树,然后于结满果子的桃树下动情拥吻的场景。   却不料熟睡的梦境中,她又回到了天界的蟠桃园,而蟠桃园内,已是一片烈烈火海。   梦中的叶声正拼力的于火海中跑着,鼻息间充斥着呛鼻的味道,周身皆是黑灰色的烟,她便跟着身前的仙子姐姐一同奔跑,两人都十分疲累却始终没有停下步伐,身上也已被熊熊烈火燎的残破不堪,手臂上尽是红灼的伤口。   可最悲惨的,却是这满园的桃树,原本嫩绿的枝叶迅速枯黄凋落,被火焰烧裂的树干逐渐化成黑灰,而那些才刚刚成熟不久的蟠桃,坠落满地,摔烂成泥,全部腐朽在这片燎原火海之中。   叶声跑的气喘,她停歇了片刻,眼角通红的看着周遭的一切景象,这都是她和仙子姐姐们精心呵护的仙树桃林啊,平日里仔细的连一丝灰尘都不能容忍落在叶片之上,却被这灭不尽的火焰燃烧摧毁,眼见它成了一片废墟。   “叶声,不要愣着,快走!”   仙子姐姐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带着她继续向园外疾奔。   叶声一边跑一边抬手擦眼,她颤声道:“我们走了,这些桃树怎么办?”   仙子姐姐也哽咽不已,但语气仍然坚定:“我们留下也救不了它们,若被那些魔族追上,便都要丧命于此。”   仙子姐姐话音刚落,前方便传来一道笑声:“天界都已被我们重重包围,你们两个小仙还能跑到哪里?”   一个张着火焰翅膀的黑衣男子,堵住了叶声二人的去路,两人顿时如临大敌,因为那滚烫的烈焰是无法用仙法引水浇灭的,而他也是蟠桃园熊熊大火的始作俑者。   仙子姐姐将叶声揽到身后,用仙术传音道;“我只能拖住他片刻,你趁机快走。”   叶声心急如焚,不肯离去:“我一个人能去哪?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   在那夺命火焰来袭之际,仙子姐姐却一把推开了她,转身用了最后一丝法力喊道:“离开天界,去禺渊,请求那位大人庇护!”   当疼爱自己的仙子姐姐被火焰燃身,于眼前命陨后,叶声只觉脑中振聋发聩,已是一片空白。   她遵循着仙子姐姐的话,独自一人踉踉跄跄狼狈不堪的逃至昆仑山,她甚至用光了所有法力传送下界,站于寒风凛冽白雪皑皑的昆仑之巅,望着下面那一片黑域心中迷茫。   叶声知道,此刻没有仙法护体,跳下去,便是死路一条。   可不跳,身后没有退路,依旧是无法活命。   她深吸口气,闭紧双目,纵身跃下。   而想象中的刀风并没有如期而至,她的身子停滞在了半空,腰上多了一只滚烫的手臂,叶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却无法抵达的禺渊边界,整颗心都凉了。   魔族男子收敛了火焰双翼,臂膀一挥,叶声整个人便被甩在昆仑巅的积雪当中,她闷哼一声,口中含血,眼前一片模糊,匍匐在冰冷的雪地中无法起身。   耳畔间却依稀能够听闻到,魔族男子愈来愈近的声音。   “想逃去禺渊?不自量力,禺渊那位从不插手三界之事,他若想保全天界,就不会等到今日这番局面,说来我也算救你一命,你方才若跳下去,恐怕会死的更惨,毕竟那位杀人可从不留情面。还是我让你死的痛快一些罢。”   话音落下,魔族男子手臂化作一柄燃着火焰的剑,一瞬间贯穿了叶声的胸口。   叶声一口鲜血喷出,她瞳孔放大,望着昆仑巅下的禺渊深处,最终仍是无力的,缓缓闭上了双眼。   而与世隔绝的禺渊,无尽的黑暗中,沉睡的巨蟒忽然睁开双目,金色的瞳孔看着禺渊冰冷的地面上一个干裂的小土包,旁边还插着一个傻兮兮的小木牌。   他微抬双目,为那颗掩埋了六百年的小种子浇下了一注清水,见它湿润,便再度阖目沉睡。 第21章 掉马 融离=神君?   三千年前,仙魔之战爆发。   仙界不敌魔域,天帝屡次派人前去禺渊寻求上古凶兽九婴相助,然九婴回绝道:“我非仙身,亦非魔体,既不属于仙界,也不隶属魔域。我乃凌驾于三界之上,不问世事万万年,有何理由值得我去帮你们?滚吧。”   仙兵闻言只得黯然离去。   然短短数十年,仙魔之战越发激烈,天界节节败退,迫不得已之下,天帝再次派人前去禺渊,而那名仙兵于路途中身负重伤,抵达禺渊深处时只余半条命,他却不敢怠慢,匍匐下身苦苦哀求:“九婴大人,如今大战已见分晓,天界不敌,仙族损伤惨重,天帝派小仙前来,恳请您能出面相助,若不然,往后仙族泯灭,再无三界鼎力啊。”   仙兵浑身浴血,潸然泪下。   那条巨蛇却不为所动,一双金黄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天兵脚下,黑色竖起的瞳仁寒冰似箭。   “你,踩到我的东西了。”   仙兵闻言微怔,低下头才发觉,自己踩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土壤碎裂,里面竟露出一枚种子。   仙兵忙挪开脚,不敢看头顶那位大人的脸色,而这时他余光才瞥见,一同被他踩翻的,还有一个刻着字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叶声种的小桃树,仙兵疑惑:叶声是谁?   那裸露而出的种子再度用术法掩埋,同时传来一道质问之声。   “近百年为何无人来送蟠桃?”   仙兵迷茫又哗然:“这……天界的蟠桃园,已被魔尊一把火烧光了。”   巨蛇闻言,这时才抬起蛇头,靠近那名仙兵:“送蟠桃的小仙在哪?”   仙兵冷汗淋漓,如实答道:“蟠桃园烧毁,守园的仙子们无一幸免,纷纷殒命。”   巨蛇一双金色琉璃般的瞳孔盯着仙兵,没有言语。   仙兵也一动不敢动,额头触地,满面汗渍。   良久,才传来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   “罢了,我便动动身子,过去看看。”   ※   左叶叶是被惊醒的。   她浑身是汗,如同刚从水中打捞而出,坐起身时,甚至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愣神了许久,才察觉到现下夜色正浓,而身旁的融离也背对于她正安然入睡。   左叶叶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榻,披了件外衫,便推门出了屋子,她没有惊扰任何人,只是独自一人借着月色徒步行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直到坐在槐树下,才呼出一口气。   这时一旁池塘内的小鲤鱼一跃而起:“笨蛋叶声怎么半夜跑来了?”   槐树爷爷也抖着叶子无声询问。   左叶叶抬头望天,怔怔然道:“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死了。”   “呸呸呸!”小鲤鱼赶忙吐着泡泡说道:“你才三百岁,往后的命长着呢。”   “可是那梦十分真实,好像真的发生了一般。”   对于左叶叶的话,槐树爷爷安抚她道:“梦境乃是虚无,不可信的,小叶声现下能够坐在这里与我们说话,就是证明了梦境的虚假。莫要因噩梦慌了神,潜心修炼,精进仙法,待你真正飞升天界后,或许便不会做这些莫须有的梦了。”   左叶叶闻言点点头,她心中都懂,可那令人心悸的感觉始终围绕心头。   小鲤鱼在池水中翻滚了一个水花说道:“是呀别想那些不开心的啦,今日槐树爷爷还说小土地快要回来了,届时要让他好好讲述一番天界的盛景,还有彩云仙子的事情。”   小鲤鱼欢快的摆着尾巴,左叶叶听后也惊讶了一瞬,然后高兴道:“土地要回来了?希望他能有点良心,给我们带一些天界的特产。”   槐树爷爷笑的枝干颤抖,难得与她们二人一同不正经了一回,笑着说道:“爷爷也想知道天界究竟是如何一番模样,但恐怕天界有意思的东西还没有人间多。”   小鲤鱼自池水中游来游去,激动道:“总之有彩云仙子的地方,定是比人间好~”   三人有说有笑,左叶叶渐渐便将那骇人的梦境抛于脑后。   翌日清晨。   小红震惊于左叶叶是在自己的院子中睡醒的,她端着一盆清水目瞪口呆道:“……小姐,您昨夜不是宿在了融离公子的院落中。”   左叶叶睡眼朦胧的点个头:“昨晚头疼,便回来了。”   小红立即紧张起来:“小姐头疼?奴婢这便去请郎中。”   左叶叶赶忙拉住她,挥挥手道:“无碍无碍,已经好了。”   说罢她就起身穿衣洗漱,小红在侧服侍,还细心的端来了热乎的早饭,左叶叶见状,想也没想便道:“送去融离的院子,我要过去与他同吃。”   小红闻言眉眼带笑的应下,原本心中担心是左叶叶和融离二人闹了矛盾,遂小姐才半夜回了自己的院子,现下看来,还真是没事,立即端着膳食送往了融离的院落。   毕竟有融离日日陪着左叶叶身边,他们这些下人都省了不少心。   左叶叶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在铜镜前好一番照看,打理妥当后便喜滋滋的要奔去寻找融离,心中还情不自禁的想着,不知自己半夜跑了出去,他会不会因此担心自己呢?   若融离真的表现出担心的神态,要如何对他撒娇安慰?还是干脆扑上去亲他一口?然后惹得融离心痒难耐,温柔又霸道的揽住她的身子,在她耳畔说道:“往后不许离开我身边半步。”   哎呀,这画面简直不敢想!   左叶叶甜蜜的脑补着,脸上痴痴傻傻一片红润,被自己幻想的情节笑的合不拢嘴,然而她刚要踏离院门,后面传来了小鲤鱼的一声惊呼。   “小土地!”   左叶叶闻声,立即回神,转过身来,果然看到池塘边槐树下,一个背着包袱杵着杖子的男童,正昂首挺胸神情骄傲的接受着小鲤鱼的欢呼。   “小土地我都想你啦。”小鲤鱼摇着尾巴雀跃道:“你怎么去天界那么久,咦,你是不是又变矮了?”   土地闻声满脸神气的样子破了功,他拿着杖子戳戳地纠正道:“胡说胡说,我们土地一族天生只有这般高,不会变矮!”   小鲤鱼吐着泡泡笑道:“那也不会长高呀。”   小土地气的拿起杖子去搅池水,小鲤鱼灵活的在水中东窜西跑,二人一见面就打闹的不亦乐乎,一旁的槐树爷爷看着发出朗朗笑声,连树叶都笑掉了好几片。   左叶叶收回半步踏出院子的脚,一个转身,笑容满面的疾步冲来,一下就扑倒了只有凡人八岁男童般模样的小土地。   见到左叶叶这个飞扑,小土地窜的极快,化作一道烟儿钻入地下,又从槐树的另一侧钻了出来,成功让左叶叶扑了个空。   小土地躲在树后,一脸惊吓:“才、才几个时辰不见,你们为何这么奇怪?”   实是因为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啊,左叶叶等人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她们不再逗弄小土地,而是专心的围在槐树下,听着小土地讲述在天上待了短短几个时辰所看到的奇景和种种事迹。   “你们是没瞧见,那天上的海,都是云海,天上的桥,全是虹桥,还有那天上的宫殿,隐匿漂浮在茫茫白雾中,似真似幻,缥缈空灵,走近了才能看清它巍然华丽的全貌。最最惹眼的还是天上的仙人啊,个个不虚彩云仙子的美貌,连那些最普通的引路小仙娥,都有着姣好的面庞,身上带着迷人的香。”   说着说着,小土地已经眼神迷离,脸上浮起奇怪的微笑,还吧唧了一下嘴。   小鲤鱼鱼尾横扫,翻起一片水花洒到小土地脸上,她跳起来问道:“彩云仙子呢?你见到彩云仙子了吗?”   小土地甩掉脸上的水珠,仰头得意道:“当然见到了,彩云仙子美的不可方物。”   小鲤鱼一脸艳羡:“那你跟她说话了吗?”   小土地咳了一声:“远观、远观,我是去天界汇报人间实情的,怎么能随意与他人交头接耳。”   这回不仅小鲤鱼失望,连左叶叶也面露失望之色;“所以天界便没有什么其他有意思的事情了?”   “自然有啊!”小土地拔高了声音,怕她们失去兴趣,不再卖关子,赶忙凑上前来小声说道:“你们可知织女仙子偷跑下凡一事?”   这事几人来了兴致,小鲤鱼道:“七夕前夕,我们就看到了织女仙子于天上化作光影划过。”   小土地点点头:“那便是了,谁也不知她此次为何偷跑下凡,但好在没发生什么事端,被抓回去后下了禁足令,天帝也只是罚了她千年的仙法道行,让她再不许下界。”   左叶叶啊了一声,唏嘘道:“她想必是想念自己的情郎了罢,若不然为何下凡,或许是想来人间走走看看,缅怀一下曾经的过往。说来天帝也太过狠心,这都要罚,他一定没谈过恋爱。”   小土地跳起来捂住左叶叶的嘴:“天帝的事你也敢编排,你不想飞升啦!”   “好了好了,我不乱说话。”左叶叶扒拉开他,还顺势扯了扯他身后的包袱问道:“你背的是什么?”   小鲤鱼也从池塘中跳出来,睁大鱼眼看他的包袱。   小土地转过身抱紧了自己的包袱,一幅护食的姿态道:“这可是大宝贝!”   这下左叶叶和小鲤鱼眼睛同时亮了,连槐树爷爷都好奇的弯下了一侧的树枝,全对准了他的包袱看。   小土地见效果达到了,他挺起胸脯装模作样的说道:“先和你们说一个秘密,这包袱里的东西便和此事有关,我也是从别的仙子那偷听来的。”   小鲤鱼的鱼须弯了弯,好奇道:“小土地竟听墙角,快别遮遮掩掩,是什么事?”   小土地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小妖仙偷听,才睁圆眼睛放低声音的说道:“我听天上的仙人们说,九婴神君下凡,来人间投胎历劫啦!”   说着他又拍了拍自己的包袱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我这里便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神君画像。”   小土地迫不及待的从包袱中掏出一个卷轴,刷的一声,窃喜的打开。   左叶叶等人都看了过去,画中的男子一眼便令人摄住魂魄,他当真白衣如雪,发黑如墨,周身气息清冷空灵,长身玉立半垂眸,面若桃花醉容颜,那眸中映着万辰星河……等等,怎么如此的眼熟?   现下不仅小鲤鱼惊的鱼须打颤,槐树爷爷树枝断裂,连左叶叶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   时间仿佛静止了。   左叶叶对着画像,颓然跪下,面如纸色,弋?心如死灰,彻底石化,她仿佛预见了自己魂飞魄散的那一日,整个人思绪混乱如麻。   小土地有想过神君的仙姿会惊艳众人,可没想到竟把他们吓成这样。   这时小红从院外小跑了进来,一脸欣喜的说道:“小姐,融离公子见您迟迟不去用早膳,担心您是否身体不适,亲自来接您啦。”   而跟在小红身后的,正是白衣如雪黑发如墨的融离,他含着一双星河美目款款而来,完美的与画中的神君重叠在一起,合二为一。   小土地刹时惊掉了下巴,两腿一软,啪嗒跪倒在地。   “我滴个乖乖……” 第22章 怂了(二合一) 我我我我我害怕。……   融离觉得, 今天的左叶叶有些许奇怪。   两人一同用早膳时,左叶叶一反常态,不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 却硬要站着,她捧着饭碗吃的小心翼翼咀嚼无声, 如标杆一般站在融离身后半步的位置, 笑不露齿:“我减肥, 站着就好。”   融离便自顾自的吃着,左叶叶也不再如从前那般肆无忌惮的说天道地, 二人于屋中一片安静, 只余碗筷之声。   然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 融离已经十分自然的学会了饭桌上君子谦让的礼仪,他抬手夹起一块青笋,便欲要放到左叶叶的碗碟中。   只见一旁原本巍然如松的人迅猛上前,眼疾手快的于半空中拦截下那双竹箸,可怜兮兮的小青笋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摇摇欲坠, 左叶叶手上一个精准转弯,嫩绿的青笋成功回旋到了融离的碗中。   “你吃你吃,不用管我, 我已经饱了。”左叶叶赶紧放下碗筷, 抹抹嘴笑着站在一旁。   融离顿了一瞬,还是夹起青笋吃了。   此时小红端着熬好的人参汤走了进来, 放在桌上后,看到自家小姐如门童一般直戳戳的站着,忙上前说道:“小姐怎么了?是椅子不舒服吗?奴婢给小姐铺个软垫。”   左叶叶立刻拉住了小红,给她使了两个令人看不懂的眼色,然后小声赋在她耳边道:“将我的贴身衣物都从融离院中搬回去, 快去。”   小红满脸惊讶:“小姐要搬回去?”   她这一句话,融离也侧目看来,左叶叶面上又扬起了得体的笑意,清了清嗓,微笑解释道:“其实……我来了月事,不便再和你同住。”   “可小姐的月事才——”   左叶叶一把捂住小红的嘴,将她直接推出门外道:“快去收拾东西。”   打发走多事的丫鬟,左叶叶这才转过头来,看到融离已是吃的差不多了,美人正垂眸喝汤,她立即勤快的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剩饭和碗筷,将其都收进托盘中递给小厮,又利索的擦干净桌面,一旁的小厮想要帮忙都被她一个眼神暗暗喝退。   左叶叶亲自整理干净后才转过身来,继续如雕像一般站在融离的侧后方,行注目礼恭敬的看着他喝汤。   融离这时放下汤匙,开口问道:“昨夜你去了哪里?”   寻常的一个问句,却让左叶叶下意识汗毛倒立,紧张无比,好在她脑子转的够快,立即编着瞎话答道:“半夜忽觉腹中不适,如厕后才发现是来了月事,来势汹汹,所以便回了自己的院落,没再来此打扰你。”   话音刚落,融离便微微蹙眉,看到那漂亮的眉毛皱起,左叶叶顿时咽了下口水,她紧张的脚下发麻,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否回答的有哪里不妥。   “你今日怎么了?”融离转过头看她。   左叶叶一慌:“怎、怎么了?”   融离眼中流光一闪,带着探究的意味,奇怪的看着左叶叶,然后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头:“你这里,没事吗?”   通俗的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左叶叶一口气梗在喉中,然后咽了下去,甚至点了点头,笑着说:“有,我头疼。”   融离闻言了然,抬起手欲要试探一下她额间的温度,这举动却把左叶叶吓坏了,眼见那只宽大的手掌袭来,身体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一个没控制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融离想扶都没有扶住,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最终还是探了探左叶叶额间的温度,见她并未发热,才收手问道:“只有头疼?”   左叶叶索性跪坐在地,也懒得起身了,她觉得现下这样矮人一头特别的正确,仰视着融离绝美的容颜,有丝欲哭无泪道:“对,头很疼,那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犯了弥天大罪,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   融离闻言半是挑眉:“你做了什么?”   左叶叶苦着脸:“我不能说,但我确实做了,我现在只想知道怎么才能得到他的原谅。”   融离半是思索:“那便看你诚意如何。”   “诚意?”   “嗯,弥补的诚意。”   左叶叶立时举起手发誓道:“我愿上刀山下油锅,只要这条命还在,做什么都可以!”   融离见状,对她此番的样子更加觉得可疑,但既然左叶叶不肯说是得罪了何人,他也不会去刻意相问,全当她今天脑子不正常。   晾了她一会,融离便起身行至棋桌旁坐下,抬头见左叶叶还盘腿坐在地上,且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不解道:“地上不凉吗?”   “凉,我心更凉。”左叶叶双手合十。   融离觉得自己好像完全无法和她在同一平台上对话,便举起执棋的手问道:“下棋吗?”   左叶叶郑重摇头,终于站起身,退后三步道:“我便不打扰你下棋了,有何需要你传唤我,定随叫随到。”   话音刚落,左叶叶脚下生风,一刻也不敢再和融离多待,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而此时她自己的院落中,几个小妖仙围在槐树下已经炸了,崩溃的开起了忏悔大会。   小鲤鱼跳出水面,分叉的尾鳍九十度弯曲,跪在池边,耷拉着鱼须,睁大湿润的鱼眼无比虔诚道:“神君大人,都是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清,曾经说过诋毁您的话还将您诬陷成魔族,这些全部是我的错,恳请您不要与我一个小小妖仙斤斤计较,要怪就怪笨蛋叶声身上罢,反正她也洗不清了,希望神君大人往后能饶我一命。”   小土地也对着地上的画卷轴躬身跪下,连连磕头认错:“神君大人,是土地我不该觊觎大人的容貌,私自带着画像下凡,都是小仙愚钝,请您日后回到天界能够网开一面,小仙愿日日供奉神君,为神君大人祈福。”   连槐树爷爷都弯下树枝,真诚谢罪道:“老槐树不知竟是神君大人投胎下凡,有失尊崇,望大人能宽宏大量,权且放过。”   左叶叶溜回院中,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她也急忙加入忏悔的阵容,哭丧着脸跪在地上,张着嘴想说点什么,一时竟不知应该从何说起,毕竟她细细想来,已是罪行累累,几乎到了十恶不赦的地步……这一认知让左叶叶更加悲痛欲绝,心头是万念俱灰。   小土地见她这般,有点不能理解,站起身来好奇的问道:“叶声,我见你收留了神君大人于左府内,这应当是件好事啊,说不定将来神君大人还会记得你,点拨你两句,便能飞升上界了!”   闻言一旁的小鲤鱼头摇的似拨浪鼓,她连连道:“小土地你不懂,此事比你想象的复杂许多。”   小土地挠挠头,杵着杖子看向左叶叶:“你对神君大人做了什么?”   左叶叶瘫软在地,两眼空洞,口中艰涩。   “前些时日,我捅了他一刀。”   小土地一个惊呼。   “还给他下了合欢散。”   小土地倒吸口气。   “然后拖上-床榻,那个了。”   小土地手上的杖子瞬间拿不稳了,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怀疑自己听错了,忙问仔细道:“那个,是哪个?”   左叶叶咽了下口水:“上了。”   小土地目瞪口呆,听完后连忙跪在地上,对着画像急急诚恳道:“神君大人,我与叶声只是萍水相逢,没有太多的关系,您可万万别牵连治罪于小仙,小仙冤枉啊。”   左叶叶见状拿起小土地的杖子便敲了他一棍,气道:“单单你偷拿神君画像下凡一事,便足够死个五-六次,还想与我撇清关系,咱俩半斤八两,谁也摘不干净。”   小土地这下也坐在地上欲哭无泪:“这可怎么办,你说你收留谁不好,偏偏请了尊大神,请了便请了吧,你倒是好好待人家啊,没准还能一举飞升,现下适得其反,这可如何是好?”   小鲤鱼横躺在一旁,死鱼翻不了身一般的绝望道:“完了,全完了,我等小妖仙还未飞升上界,死期就近在眼前……”   这时罪责尚浅的槐树爷爷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现下补救,许是还有些用处。”   左叶叶闻言眸中微亮,坐起身道:“爷爷说的对,方才侍候神君大人用膳时,他也说犯错可以弥补,但要看弥补的诚意够不够。”   小鲤鱼忽的睁大鱼眼,翻身跳起来说道:“叶声,你既然已经得罪了神君大人,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如今神君的凡身爱上你,此事就不全是你的错了,便能算作是神君大人也心甘情愿,这样就还有挽回的地步。”   小鲤鱼的意见让小土地都眼前一亮,觉得这是转机,频频点头赞同。   左叶叶却瞠目结舌:“我我我、我不行。”   她可是连捅刀下药这种事都做出来了,两人行房也不止一次,还日日同住一个屋檐下,到现在融离好像都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爱萌生,左叶叶心知肚明自己起初只以为他是个凡人,然后仗着左府家财万贯将人强行买下拐进了府中,也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扑在融离身上,始终痛并快乐的单相思着。   这么多手段都用了,她可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法子能让融离对她萌生情愫。   “你们忘了吗,神君大人是无欲无求无心无绪,槐树爷爷都说过他是比天帝还要冷血的存在,我怎么可能让他动心啊!”   左叶叶一下就想通了,为何之前对待融离如此掏心掏肺的好,他都表现的淡漠疏离,以致于让左叶叶生了歪心思,最终捅刀下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思及此,左叶叶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小土地,你但凡早回来些,就不是今日的局面。”   小鲤鱼这回也没了办法,几人再度陷入低迷的情绪之中。   “但神君现下乃是凡胎,既是凡胎,或许便会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所在。”   身后的槐树爷爷抖动了下叶子,猜测着说道。   几人顿时又升起一丝希望,小鲤鱼高兴的蹦跳起来,连连催促道:“笨蛋叶声,你快去侍候神君大人啊,能否将功赎罪就看你成败一举啦!”   小土地也急忙拉起还坐在地上愣神的左叶叶,积极道:“快去快去,我暗中陪着你,给你支招,一定能行!”   被赶鸭子上架的左叶叶站起身来,她得了小伙伴们的鼓励和打气,心中不知从哪又冒出来了一些底气,她连忙拍打了裙摆上的灰尘,整理好衣衫和发髻。   左叶叶还唤来了小红,让她再熬制一碗融离喜欢的枸杞鹿鞭汤来,手中端着热乎的汤汁,左叶叶深吸口气,一旁小鲤鱼伸展鱼鳍挥动着给她加油,小土地也化作一道白烟隐在地下,一路为左叶叶保驾护航。   左叶叶便重整旗鼓,踏着稳健的步伐,昂首挺胸的往融离的院落行去。   直到踏入融离的院中,望着满园熟悉的竹子,和几株才种下没多久的桃树苗,左叶叶陡然升起一丝紧张感,她稳住心神,继续前行,端着汤碗推门而入。   屋中的融离仍坐在棋桌旁,手中执黑白双子,兀自对弈。   他闻得声响,抬起头来,那绝世无双的容颜令人晃了神,一双流光溢彩的美目看向门口站着不动的左叶叶。   小土地于左叶叶斜后方,从地里冒出半个脑袋,仙术传音道:“进去啊叶声。”   左叶叶感受到身上一抹熟悉又淡漠的目光投来,她目不斜视,额角一滴汗水滑落,口中的两排牙齿控制不住的上下打颤,她抬腿想要再往前迈一步,结果一个没忍住,扑通又跪了。   “我我我腿软……”   左叶叶再也不是那个见到融离能够胡乱调侃,还天不怕地不怕的扑上去就亲一口的她了,现在的左叶叶看到融离便蓦然升起一股奇特的生理反应,想要全身匍匐在地,恭敬叩首,唯命是从,尽管眼前人现下只是凡身,但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融离放下棋子,起身上前,抬手欲要扶起跪坐在地上的左叶叶。   未等搀扶,左叶叶便感觉身上涌来无限力量,使她立即起身!笑话,她怎么能让神君亲自扶她起来,那可是弹指间便能摧毁万物的神君大人,她不配!   左叶叶不禁都佩服起自己方才那一跪,手上竟然还稳妥的端着汤碗,没有撒出去一点汤汁,可见她对神君的敬畏之心已到了何种地步。   “我、我来给你送汤。”左叶叶将汤碗放在桌上,磕磕巴巴的说着。   融离看着她,询问道:“你的腿没事吗?”   “没事没事。”左叶叶连连摆手,扶着桌子站稳解释道:“我月事一来便容易腿软,不用在意。”   融离了然,思索道:“许是血脉拥堵所致,需勤于疏通。”   左叶叶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认真聆听。   “你小腹可疼?”   左叶叶继续点头。   “腰背可疼?”   左叶叶仍是点头。   “你这般情况比较严重,寒凉所致,应多喝热水,卧榻休憩。”说着融离便倒了两盏热茶,一盏递给了左叶叶。   左叶叶立即回过神来,吓的手差点不稳,双手捧着那盏茶如奉神祇,不敢喝也不敢放下,略是惊恐道:“你说的对,我需多喝热水,这便回去卧床休息!”   说着左叶叶就端着茶杯健步如飞的跑出了融离的院子,好像身后有猛虎相追一般,不仅融离看她奇怪,连小红和府内的小厮们都觉得奇怪,今天一个上午,便见到自家小姐进进出出融离的院落两三次,且举止反常,属实让人捉摸不透。   但融离思及月事中的女子情绪不稳后,倒也释然明了了。   左叶叶再度回到自己的院中,坐在槐树下两眼发直,双目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了她。   小鲤鱼十分不争气的对她说道:“笨蛋叶声,你要拿出之前的魄力来呀,从前你不是日日都缠着融离不放,美人前美人后的吗!”   “你这是嫌我从前得罪的还不够吗…”左叶叶涕了涕鼻子。   小土地也钻了出来,两腿发软的坐在地上擦汗道:“不怪叶声,我看到神君大人也浑身发软,这简直是与生俱来的威慑感,谁稳得住啊。”   左叶叶手上还捧着那盏茶,她睁着水汪汪的圆眼,看向小鲤鱼:“我承认了,我怂,我害怕。”   见他们如此没出息,恨铁不成钢的小鲤鱼一扫鱼尾,翻起一阵水花想要浇醒左叶叶和小土地,那二人却同时扑上来瞪大眼护住了那盏平平无奇的茶水,还异口同声的惊呼道:“别动——这可是神君大人亲自倒的茶!”   小鲤鱼吓的一哆嗦,赶紧停住了摆动的尾巴,惊险的看着左叶叶手中的茶盏。   好在两人挡的及时,没有让池水溅入到茶杯中,小鲤鱼也没了刚才的神气,很是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惊恐道:“你们怎么不早说……吓死鱼了。”   小土地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石台,左叶叶将茶盏恭敬的摆放了上去,三人便围着石台跪坐,面容皆是庄重肃穆。   他们终于明白了,如今伴君如伴虎,连一盏茶水都不敢随意触碰,还奢想左右神君大人的情感,让其爱上左叶叶,真是如同蚍蜉撼树,天方夜谭。   左叶叶一擦眼,深吸口气,提议道:“不如还是将神君大人送走吧。”   小鲤鱼鱼尾折叠,跪在池边,鱼脸正色:“我觉得可以。”   小土地也点了点头:“我附议。”   身后的槐树爷爷亦抖抖树叶表示赞同。   “人间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想必神君大人度量无边,不会与我等小妖仙们计较。”左叶叶不确定的说着,又一咬牙,大义凛然道:“这人如今越是放在身边,越是容易出错,既然一步错,我们就不能步步错,要及时止损。日后若真的出了事,也全我一人担责,定不会拖累于你们。”   这话感动的小鲤鱼和小土地就差潸然泪下,两人感激涕零的说道:“放心吧叶声,往后你若离去,我们年年都会为你烧香。”   左叶叶感天动地的在心中骂道,果然都是一群小没良心的。   几人就此开始计划如何将神君大人安然的送离左府,终于在探讨了一日,想出了十几种方案后,左叶叶未曾料到的变数出现了——   翌日,左老爷从京城回来了。   同时还为左叶叶带了不少京中的物件,以及临行前她吩咐要买的人参灵芝,一样不少的带了回来,足足有三辆马车之多。   左叶叶便在正厅里,兴高采烈的挑选着京中时下流行的玉簪和首饰,此时的她还未察觉到有何异样,亲昵的与左老爷说道:“还是爹疼我,这几样首饰真好看,洛州城内都没有这些样式。”   左老爷一路风尘仆仆,却依然精神抖擞,他大腹便便的坐于上首,翘着八字胡喝茶笑道:“那是自然,爹何时不疼你?事事都先将你放在心上,也在回府的途中,听管事汇报了你这几个月在洛州城的事宜。”   左叶叶浑然不在意,很是放心道:“爹我可没再惹是生非,这几个月乖乖在家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左老爷眯着眼睛,满意的笑着点头:“确实没惹事,而且爹还听说了一件好事。”   左叶叶站在铜镜前,在头上比划着手中的玉簪,问道:“什么好事?”   “听闻你和后院的一个男子,合房了?”   啪嗒玉簪掉地,落得清脆的一声响,好在京城的玉簪质地不错没有摔坏,左叶叶赶忙捡起来转擦了擦,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道:“合房这不是常有的事,春风楼都是我半个家,您又不是不知道。”   左老爷搓着胖乎乎的手,嘿嘿一笑:“你这丫头,还想瞒过你爹,我最为了解你,后院养了那么多男子,也没见你真的和谁动过情,皆是玩闹。如今既然木已成舟,爹也想好了,择日便为你和那个融离举办婚事,他虽无亲无故,也没有功名在身,又一事无成碌碌无为,空有一幅好皮囊,按理来说是怎么都配不上你的,但千金难买我女儿喜欢,只要他能讨得你欢心,爹便同意这门亲。”   左叶叶闻言下巴险些惊掉,眼前阵阵发黑。   胆敢说神君大人配不上自己的也就她爹有这胆量了罢?   爹啊,是女儿我连人家神君一根头发丝儿都配不上啊!! 第23章 传闻 穷凶极恶之辈为九婴大人莫属。……   幸亏融离没有听见, 不然左叶叶这是罪上加罪,她赶紧放下手中的玉簪,义正言辞的劝阻道:“爹, 这事你真的误会了,女儿并不想与他成亲。”   左老爷一愣:“为何?”   左叶叶痛心疾首:“因为我现下不喜欢他了, 不是, 是我对他的感情变了, 不再是喜爱之情。”而是怀着一颗至臻无尚的尊崇之心,是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   左老爷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 小圆眼一瞪, 可是不干了:“那也不行, 他既然与你行了那等事,要了你的清白,怎能不负责任,自古女儿家的清白比天重,他占了便宜就别想推卸, 爹将你捧在手心上,可不是这般任人轻贱的。”   左叶叶见左老爷动了怒,心头火急火燎, 这平日里最好哄骗的爹如今怎么还说不通了呢?   “爹, 我真的不能跟他成亲,不然这样, 你我各退一步,你让我与谁成亲都可,就不能是他。”   左叶叶这话一出,左老爷差点背过气去,一双肉乎的手直颤:“你倒是想得美, 把自己名声败坏成这样,满洛州城的男子谁敢娶你?丫头你得听话,让爹省省心,老老实实与他成亲,往后生个一儿半女的,爹也算全了你九泉之下的娘亲遗愿了啊。”   左叶叶作为一个小桃仙,哪里管什么清白不清白,名声不名声的,她来人界这一遭多半是为了见识见识尝尝鲜,自由洒脱戏人间。   左叶叶和左老爷二人相互对峙,谁也不肯退一步,都犟在了这里。见此情形,左叶叶当机立断使出了杀手锏,哎呦一声,捂着胸口靠坐在椅子上。   “爹快别说了,我心口疼。”   左老爷顿时站起身,慌了神:“不说了不说了,来人,赶紧去唤郎中来!”   左叶叶继续装病,气若游丝道:“爹,我不成亲行不行?”   “行行行,怎么都行,爹全听你的。”左老爷擦着汗,爱女心切纷纷妥协。   左叶叶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这招虽然损,但至少管用,她为了将来自己的小命着想,可真的不敢再染指融离一丝一毫,更勿要说什么成亲等荒唐事。   暂时糊弄住左老爷,当晚左叶叶沐浴过后,便如死咸鱼一般平躺在槐树下吹冷风,目光呆滞的听着一旁小鲤鱼和小土地围着石台聊日后对策。   而石台上那盏供奉起来的茶水,经过两日的暴晒,早已挥发的一干二净,清冷的月光照射着干涸的杯底,亮的反光。   “神君大人此次下凡历劫,到底历的什么劫?”   “那可不清楚,少有人知。”   小鲤鱼尾巴拍打了一下水花,鱼须抖动,振振有词的分析着:“你们便不觉得奇怪吗,三千年前神君大人以一己之力拯救天界,攻退魔族,他这般厉害,挥挥手三界便能颤三颤,还能有什么劫难能迫使他投凡胎历劫?”   这话让在石头上磨手杖的小土地也思索起来,最后没想通,嗐了一声:“许是神君大人天界待烦了,想体验体验人间的快活。”   然而身后的槐树爷爷却道:“小鲤鱼说的不无道理,想必神君大人下凡,是有何目的。”   “什么目的?总不会是特意来寻叶声吧?”小土地一顺嘴的说。   左叶叶闻言立即坐起身来,一双圆眼瞪的比铜铃还大:“小土地你别诅咒我,神君大人找我做何?我一个小桃仙开智修仙至今没做过坏事,对神君大人更是只有恭敬之心,天地可鉴,绝无虚言!”   小鲤鱼在池中吐着泡泡小声嘟囔:“床都一块睡过了,还天地可鉴……”   “那都是误会。”左叶叶掷地有声。   小土地也哀叹道:“你看光了神君大人的身子,现下倒不认了,如此大不敬,不知往后神君大人忆起凡间之事,得气成什么样。”   这二人越说,左叶叶越是心虚,她现在只寄希望于神君是个宽宏大量之人,能体谅他们这些小妖仙的不容易,但就目前融离表现出来的性格特征,左叶叶觉得她确实离死不远了。   “可是万一,神君大人是个心善的大好人呢?”左叶叶小声的猜测着:“毕竟他当初也行了善举,帮扶了天界不是吗。”   闻言,小鲤鱼和小土地对视一眼,觉得这个理由似乎也说得过去,毕竟神君到底是什么脾性,他们全然不知,此事可大可小,都在神君一念之间。   然而槐树爷爷叹了口气,摩擦着树叶道:“爷爷曾听长辈们说过,万万年前,上古神兽和凶兽都尚在时,好似最恶贯满盈为非作歹之人,便是现下的九婴神君。”   此言一出,三人都满面惊诧,同时啊了一声:“所以神君大人不是好人?”   槐树爷爷也不能确定,回忆了许久,才悠悠开口道:“应当说上古四个凶兽,九婴、相柳、应龙和混沌,他们的名声都不大好。而他们之中,穷凶极恶之辈为九婴大人莫属,他曾以杀人为乐,作恶三界,还屠杀了上古神兽朱雀和玄武。但这些也皆是传闻,不知真假,流传至今便只能附耳一听,如小叶声所说,不论如何神君大人拯救了天界,与这些传言大相径庭。”   这一传言直接让左叶叶呆若木鸡,晴天霹雳,她心底唯一的一个希望好像也要泯灭了。   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鲤鱼却激动道:“神君大人这么厉害,一个人便杀了两个上古神兽,那他岂不是术法最强的人?”   槐树爷爷摇摇树枝道:“爷爷也不知,总归神君大人是要比天帝都厉害许多的存在。”   小土地也凑上来神秘兮兮的说:“我其实也知道一些,是小时候祖爷爷告诉我的,他说九婴大人屠杀朱雀和玄武是因为混沌之死,为了替其报仇。混沌大人与九婴大人是好友,一个住在昆仑西的盐海,一个住在昆仑东的禺渊,但是有一日混沌中了朱雀和玄武的诡计,被设计而亡,九婴大人一怒之下便将两个上古神兽全都杀了。”   小土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的煞有其事,几人都听的有些入了神,小鲤鱼尾巴拍了拍水面,好奇追问:“是什么诡计?”   小土地尴尬的挠挠头:“不知道。”   左叶叶闻言顿时无语,她有点怀疑:“这故事不会是你编的吧?”   小土地气的跳脚:“我说的都是真的!但也都是传说,无从考证。”   左叶叶全当自己听了个神话故事,抛于脑后,然后心底又如同一潭死水,她丧气的一个仰头,继续躺倒在槐树下,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好死,还是该赖活着……   与融离相处的种种在脑海中一遍遍的闪过,然后为自己默哀三秒。   如果说从前的左叶叶是色胆包天对融离怀着羞耻的不轨之心,那么如今的左叶叶便是对神君言听事从百依百顺,每日定不少于一个时辰侍候在侧,端茶倒水,事无巨细。   而至于为何只有一个时辰,实乃是左叶叶心脏受不了,她怕时间久了,自己猝死。   每每陪着融离用膳之时,左叶叶站在斜后方看着那张醉人的容颜,都会紧张的做吞咽动作,然后脚后跟麻痹,随即便是双腿打颤……这个曾经令她神魂颠倒的容颜已经成了内心深处恐惧的来源,再也提不起兴致对着这张脸痴迷发呆。   “来对弈。”   融离一句话,让辰时刚陪着他用完早膳想要赶紧逃离此处的左叶叶醒过神来,她站在门口将跨出去的半条腿收了回来,想要婉拒但脑袋空白,始终没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毕竟几日过去,她的月事也该来完了。   眼看融离已经在棋桌旁坐下,左叶叶只能硬着头皮僵着身子的走了过去,无比端庄的坐在融离的对侧,屁股只敢沾着椅子边,眼睛低垂,不敢抬头,也不敢东张西望,拿着白色棋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融离与往常一般的下棋,下着下着,他发现有些不对劲。   左叶叶的白棋总是落在黑棋相反的位置,且于棋盘上隔着十万八千里,起初融离以为这是什么新的套路玩法,一刻钟过去,他才看明白,这哪里是下棋,分明是白棋故意躲着黑棋,毫无章法的乱下。   融离收了手,淡然开口:“若心不静,便是对棋不敬,无需再下。”   左叶叶心头一惊,额角浸汗,她赶紧整理好心绪,将棋盘复原,连声说道:“静了静了,我们重新下。”   融离却不再拿棋子,而是一双眼眸抬起:“你有心事。”   左叶叶闻言也放下棋子,颓丧着脸,有些欲言又止。   融离端起茶盏轻抿,说道:“有何事,但说无妨。”   得了这句话,左叶叶才战战兢兢的抬起头,面上尴尬的扯着一丝笑意:“我有一事相问,你曾说自己生活在寺庙,是哪一座寺庙?”   融离放下茶盏:“覃山寺。”   左叶叶眼眸微亮,恭声道:“多谢神……融离告知。”   说着她便站起身,撤后三步,笑不露齿:“我去处理一下心事,心静了定重新陪你下棋。”   左叶叶快步走出了院子,然后转头便唤来了府内管事,让他派人去查探覃山寺在何处,顺便查一查那寺庙是否修缮完毕。   管事的领命刚走,左叶叶又急忙叫住了他,郑重的补充说道:“如果寺庙没有修好,咱们府内出钱修缮,一定要确保将寺庙修复的阔派恢弘,金光闪闪,而且要让里面香火不断,花多少银钱都在所不惜。”   管事的闻言一脸懵逼:“小姐,咱们府修寺庙干嘛?”   左叶叶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有尊大佛需要放,去吧。”   左叶叶看着管事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底一阵泛酸和羡慕:能为神君大人做事,你是几辈修来的福分啊? 第24章 开解 可是他太美了我好喜欢啊QAQ!……   夏末已过, 天气逐渐寒凉,槐树爷爷的叶子也从翠绿转变为杏黄,中秋节将至, 然而左叶叶却没有心思放在这个举家团圆的热闹节日上,若是以往她定是要出去疯玩一番, 但如今日日提心吊胆, 在覃山寺的消息没有打听到前, 她不敢轻举妄动。   小鲤鱼嘲笑她过于谨小慎微,直言道:“打探寺庙不是多此一举?你就按照我们之前计划的, 直接行事不好吗?”   左叶叶拽着她的鱼须绕圈圈, 无语道:“计划一成, 倒是将神君大人送出左府了,也不能让他流落街头无处可去啊,定然是安然无恙的送回他原来的住处更为妥当。”   小鲤鱼用力偏头拯救出自己的鱼须,翻了个水花,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随即叹口气道:“那岂不是还要和神君大人同住一段时日……何时是头呀。”   左叶叶也颇为无奈,她比谁都想将融离早点送走,如今可算明白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午时用过膳, 左叶叶回到房中, 从枕头底下拿出导致这一切祸端开始的两个白色小瓷瓶,揣到怀里, 乘着马车前去了春风楼。   醉薇见到她时很是惊讶,连连打趣道:“怎么舍得出府了?今日没有和融离腻歪在一起吗?”   左叶叶丧着脸叹口气,从怀中掏出那两个瓷瓶,放在桌上说道:“别提了,我是来还你这个的, 润滑油没有用,合欢散还余半瓶。”   醉薇一愣,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和融离吵架了?”   吵架?她也得敢啊。   左叶叶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说道:“反正这些都用不上了,过几日,我便准备将融离送走。”   醉薇大吃一惊,不敢置信:“为何?你不要意气用事,融离虽然不太会讨好人,但他这等长相和气质的男子,普天之下绝无二人了,以你的性子,若将他送走定会后悔莫及。”   左叶叶点点头,确实,别说人间了,就是三界之内,也不会有人能比拟的上神君大人的容貌姿态。   “我不后悔,我若是现在不将他送走,才会追悔莫及。”左叶叶扶额捶胸。   醉薇这下更好奇了,她可是最了解这前前后后事情的人,说来二人相遇能有今日,醉薇出了不少力,也是最清楚左叶叶当初对融离热烈的一腔喜爱之情,怎么忽然就态度大转,想要将人送离左府?   “你实话和姐姐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左叶叶看着醉薇一本正经的神情,犹豫了片刻,还是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   醉薇放下摇扇,正襟危坐,眯起双眼:“难道,他已有家室,正牌妻子寻来了?”   啊?   左叶叶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别胡说。”   醉薇嘶了一声:“那是他患了什么不治之症,将要不久于人世?”   左叶叶赶紧捂住她的嘴,惊恐连连:“薇姐姐,行行好,说几句人话罢。”   醉薇扯开她,十分不解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莫非融离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   左叶叶闻言微愣,没想到醉薇三言两语就猜到了关键,她灰头丧气,蔫儿道:“你猜的差不多,而且这个身份极其可怕,是所有人都得罪不起的那种,他要是不高兴动一动手指,咱们就都得命丧黄泉。”   醉薇惊呆了,她眸中精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即给了左叶叶一个我懂了的眼神,然后手指敲桌,轻皱眉头:“若是这般,的确应该把人送走,伴君如伴虎啊……”   有人能体会到她的艰辛,左叶叶险些感动的热泪盈眶。   “我的傻丫头,命怎么这么苦。”醉薇怜惜的看着左叶叶:“融离若是那等身份,怪不得不愿与你成亲,你连身子都给他了,他却觉得你一个富商之女无权无势配不上他,不想给你这个名分。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不管长相如何,男人从根儿里都是一个德行。”   左叶叶眨眨湿润的眼,一时间有点没明白醉薇在说什么,但有一点她说对了,左叶叶确实配不上融离。   醉薇抚慰的握了握左叶叶的手:“没关系,咱们收收心,就当没爱上过这个男人,即便以后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但待你好的定然还有,丫头不难过啊不难过。”   得了醉薇的一番安慰,左叶叶原本没觉得自己委屈,却忽然想起之前和融离亲密无间的那些甜蜜回忆,而现下两人身份悬殊,已经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左叶叶瞬间哇的一声就哭了:“薇姐姐,我要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就好了,就是死也想甜甜蜜蜜的死。”   醉薇连忙给她拭泪,安抚道:“不哭不哭,天底下男人那么多,咱不稀罕他一个。”   左叶叶却仰头打着哭嗝:“可是他太美了,我好喜欢啊。”   然后哭的更大声了,醉薇一脸无奈,面上有些啼笑皆非:“你到底是喜欢他的脸还是喜欢他的人啊……”   “喜、喜欢脸。”   左叶叶哭的一抽一抽的,拿过醉薇的手绢便涕大鼻涕。   她可是把这几日憋在心里的难受劲儿都发泄出来了,左叶叶此刻才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喜欢融离的脸,比想象中的还要喜欢,心中一思及到往后将人送走,她就再也看不到这张绝世惊艳的面孔,心都跟着抽疼,眼泪珠子啪嗒啪嗒不要钱一般的往下掉。   这可把醉薇愁坏了,她没见过左叶叶为着一个男人这么伤心欲绝的样子,但醉薇不知道的是,左叶叶嚎啕大哭还有一部分原由,是为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时日哭丧呢……   “你既然这么喜欢他,干脆就做最后一把努力,如果他还是对你没有感情,到那时就真的是你该放手的时候了,届时再把人送走也不迟。”醉薇斟酌了一番,对她说道。   左叶叶扯着手绢,撇着嘴哭唧唧:“我我我不敢,我我我害怕。”   “傻丫头,怕什么。”醉薇叹口气,开导着她道:“姐姐问你,你虽然已经知道他身份显赫,但如今他恢复身份了吗?”   左叶叶摇摇头:“没有。”   醉薇一拍桌:“这就对了,他现下还是融离,是你后院的人,你怕他做什么?要怕也应当是怕恢复身份后的他,如今你便假装不知道就好。”   嗯?还能这么操作?   左叶叶愣了愣神,赶紧抬手擦干净眼泪,蹙眉道:“可我之前已经对他如此大不敬了,若再继续下去,往后他报复我怎么办?”   醉薇抬手弹了一下她脑门,开解道:“说你傻还真是傻,他若真是那显贵可触不可及的人物,怎么会亲自找你的麻烦,他遮着掩着这段经历还差不多,定生怕别人知道自己还有过做人男宠寄人篱下的境遇,说不定还要装作不认识你呢,在这些狗男人眼里,什么都没有权势和名声重要。”   醉薇的一席话,左叶叶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堂堂天下无双唯我独尊响彻三界的九婴神君大人,日后回到天界肯定不想让人知道他被一个小小桃仙给那个了吧?这说出去多丢面子啊,只怕到时天界众仙都要将此事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谈。   换做是她,都觉得异常丢脸,定会遮掩此事。   左叶叶圆圆的眼睛亮了起来,放下揉皱的手绢,有丝丝顿悟道:“所以说,我现下做什么都没关系?而且多过分都没事?”   醉薇拿起摇扇轻扇两下,勾唇道:“自然也不是,你若做的太过把人逼急了,他就不会顾及那么多,只为出口气了。所以这其中的度,你要掌握好,拿捏到位才可。”   闻言左叶叶又颓然了,她有点听懂又有点听不懂,这门门道道的太过繁琐,她现在脑中一片浆糊,反而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醉薇见状,拿起桌上的两个白色小瓷瓶,重新塞到左叶叶怀中,笃定道:“这东西你还需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我该做什么?”   左叶叶握着两个瓷瓶,一脸茫然。   “从前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醉薇摇扇遮唇,莞尔一笑:“近日天气也转凉了,该关心得关心,给融离添添衣服多嘘寒问暖一下,而且过几日不是中秋节吗,他喜欢这种热闹的节日你便陪着他出来玩。至于这床榻之事嘛,无需刻意,水到渠成最好,若氛围不到位,也没必要下药强求。总之,一切顺其自然,成与不成,尽力就好。”   左叶叶闻言频频点头,有了醉薇的开解仿佛读了十年圣贤书,让她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但左叶叶心底仍是不自信的,她愁眉苦脸道:“可即便他对我有了情感,我与他犹如天地云泥之别,最后也只会是徒劳。”   听了这话,醉薇眉眼正色,大不赞同道:“傻丫头怎么思想这般迂腐,什么叫天地云泥之别?他即便是皇帝,你也配得上,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这世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有人在,在姐姐眼里,你丝毫不比那些京城的官家小姐差,莫胡思乱想妄自菲薄。姐姐就不信了,这融离还能大的过天?”   姐,你别不信,他就是大的过天啊……!   左叶叶不得不再次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第25章 盘算 寺中一百三十人,皆死了。……   但不管怎么说, 醉薇还是给了左叶叶不小的启发和动力,让她又重新振作了不少,也经过这番哭天抹泪, 将心底交揉复杂的情绪都发泄了出去。   两日后,管事的也来回复了关于调查覃山寺一事。   “小姐, 那寺庙距离洛州城相隔甚远, 这中间便相距三座城池, 老奴派人问了那附近的居民才知,覃山寺是半年多前一夜间被人暗中摧毁, 且毁的十分彻底, 连渣都不剩了, 这若是修缮起来,恐怕要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啊。”   管事的一脸为难之色,这情况也让左叶叶属实没想到,她连忙问道:“真的连渣都不剩?”   管事的点头称是,也觉得疑惑:“许是寺庙的住持得罪了何人, 才一夕之间佛毁庙塌,听闻寺中的和尚都死伤无数。”   左叶叶大吃一惊:“寺庙的住持也死了?”   管事的再次点头。   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啊?左叶叶顿时唏嘘不已。   “而且并未打听到背后是谁毁寺杀人,若是贸然前去修缮, 得罪了背后之人, 恐怕会给府内招致祸端,还请小姐三思啊。”   管事的擦了擦汗, 说出了心中的顾虑,而左叶叶也不傻,左府看着家大业大,实际上只是个洛州城的富商而已,背后没有任何势力所在。   她咬了咬唇, 思量道:“你再去查查,覃山寺中可还有幸存的和尚在,若是有便将他们召集起来,咱们另起山头,在洛州城附近重新建寺庙。”   可以不叫覃山寺,管他什么寺呢,只要融离熟悉的那些和尚在就行。   吩咐好管事的,左叶叶并没有多想此事,而是在屋中打转,开始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不断的催眠麻痹自己,口中念念有词:他现在是融离不是神君。   反复将这句话念了近乎百遍,左叶叶发觉心底的恐惧感仿佛真的轻了一些,为了加强信念,左叶叶拿出了床头摆放的小玩意儿,是融离用竹叶编制的小蜻蜓、小兔子和小老鼠,排排放在桌上摆好,眼前墙上还挂着融离为她画的卧榻酣睡美人图,人倒是没多美,主要画美。   对着这些物件,左叶叶再度开始催眠自己道:“神君大人会给你用竹叶编小物吗?不会。神君大人会为你执笔耗费几个时辰来作画吗?不会。所以神君大人现在不是神君大人,只是融离,不害怕不害怕。”   小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怪异的景象,自家小姐对着几个竹叶玩物和自己的画像,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嘟囔着什么,着了魔一般。   “小姐,晚膳已经备好了,是在正厅吃还是在融离公子的院中?”小红尴尬打断了自家小姐念经似的声音。   左叶叶回过神来,思忖了一番,好像做了个极其重大的决定,目光视死如归的说道:“晚膳去融离的院中。”   小红微愣,毕竟左叶叶已经好几日没有主动提及去融离的院落了,即便每日都去一个时辰打个照面,但远不及从前表现的那般喜欢,府内的下人们都以为小姐这是厌烦了,现下小红一看,还真不见得,她赶忙应下。   左叶叶深吸了数口气,推开门踏步到院中,笔直的站在槐树下,郑重其事的跟小鲤鱼等人宣告道:“我决定了,从今日起,我只把融离当成凡人看待,他是不是神君大人都与我无关!”   左叶叶的一席话,让小鲤鱼、小土地和槐树爷爷都呆住了。   小鲤鱼翻出水面,凑到小土地耳边悄声问道:“她这是自暴自弃了?”   小土地面色凝重的摇摇头:“许是疯魔了。”   小鲤鱼小小声:“这可怎么办?”   小土地摊摊手表示不知道。   左叶叶全然不理他们二人的交头接耳,转过身,斜阳照射的背影是如此的英勇顽强,并踏着舍身取义的步伐,同手同脚的出了自己的院落。   小鲤鱼:“顺拐了?”   小土地:“顺拐了。”   小鲤鱼:“要不要提醒她?”   小土地:“算了,让她去吧,撞了南墙就回头了。”   槐树爷爷下意识摩擦摩擦树叶,一阵风吹过,哗啦啦的叶落满地。   左叶叶行至融离院落时,心境竟是这几日以来前所未有的平静,或者说已是一片麻木不仁的死海,她提着裙摆,端庄持重的推门而入。   屋内融离已坐于桌旁,拿着一册书籍翻看,那昏黄的烛光映着他完美无瑕的侧颜,实拍拍的令左叶叶心神一荡,她赶忙回过神来,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融离闻声抬头,见左叶叶前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准备吃饭。   左叶叶站在融离对侧,紧挨着椅子,曲了曲腿,呈半蹲姿势,喉中艰涩的吞咽了一下:“我、我坐了啊?”   融离手中的竹箸微顿,他抬眼看了看左叶叶,轻启唇:“坐。”   左叶叶如临大赦,呼出口气坐了下来,尽管屁股只敢坐在木椅边缘,但能跟融离面对面的同在一个桌子上用饭,对她而言已是天大的进步。   两人依然是食不言寝不语,左叶叶更是精神紧绷,好在来之前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现下正努力的想要转动脑筋,寻找一些能够与融离攀谈的内容。   左叶叶筷子搅动着碗中的清粥,最后干巴巴的来了一句:“你冷吗?”   融离口中咀嚼的动作停滞,一双美目不解的看了过来。   左叶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根,连忙大汗淋漓的解释道:“我是说近日天凉了,你若是冷,我便让人做一床厚被来。”   融离半是垂眸:“无妨,不冷。”   左叶叶再度松口气,她戳着碗中的粥,食欲全无,继续调动着脑筋。   然而融离这时忽然不冷不热的问道:“听闻左老爷有意为你我举办婚事?”   左叶叶呼吸一窒,慌慌张张道:“没有的事,你不要听下人胡说,我早就拒绝我爹了,你放宽心,我和你是肯定不会成婚的!”   融离闻言,轻点头,没再言语。   左叶叶见状,提起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中秋节,你想出去玩吗?”   “好。”融离言简意赅。   左叶叶手心冒汗,又问道:“那节后,你有何打算吗?”   融离放下竹箸,不解道:“打算什么?”   打不打算从府里搬出去啊,还我等小妖仙一片快乐自由的生长环境。当然左叶叶是不可能直言说的。   融离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目光流转,显然会错了意:“其实左老爷的顾虑我明白,如果他执意想要你我成婚,未尝不可。”   “噗——”   左叶叶一口热粥直接喷了出来。   “只是你会辛苦一些,与我牵连过多,并非是件幸事。”   融离后半句话左叶叶甚至没听进去,她脑袋里就剩下“未尝不可”四个字了,吓的魂儿差点飞出去!   左叶叶连连摇头摆手,十分惊惧道:“不不不,我们无需成婚,你也不必委屈自己,我爹那里我会去说服他的,只怕真的成亲往后你要后悔莫及!”然后我死的更快了……   融离闻言点头:“也好。”   左叶叶大松口气,这才抿唇微笑说道:“方才问你打算,是我有意在中秋节后,于洛州城外修建一座寺庙,你觉得意下如何?”   融离哦了一声:“你要出家?”   左叶叶嘴角抽了抽:“……我不出家。”   “是想让你给寺庙起个名字,顺便把从前覃山寺的和尚接过来,这样你一个人在洛州城也不寂寞了,可以时常与他们相聚,或者继续住在庙里。”   左叶叶紧张兮兮的等待融离答复,她觉得自己这番话简直说的滴水不漏,而且表现的十分体谅关怀,方方面面都体现出了她乐于助人的良好优点。   “皆死了。”   啊?   这简短的三个字,让左叶叶一时没反应过来。   融离敛下神色:“寺中一百三十人,皆死了。”   左叶叶目瞪口呆,怔愣了好久,才出声问道:“是谁杀的?”   融离微微摇首:“不知道。”   左叶叶再次愣住,连融离自己都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想必他自己也是被牵连所致。   见他微垂首,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左叶叶顿时给自己抹把汗,她可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想干件好事还戳了人家心窝子,她立即打着哈哈惶恐道:“那便不修建寺庙,我为他们建个陵园,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别因此难过,总之都过去了,是我多事不应当提起。”   融离轻嗯一声,抬起头来,面上古井无波,没有丝毫难过的情绪,甚至还抬起筷子夹了块青笋吃。   左叶叶顿时眼角抽搐,嗐……果然神君大人稳得很,无心无绪不是白吹的。   而左叶叶不知道的是,其实融离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他在左府养了几个月的内伤,如今五脏六腑逐渐恢复,再滋补个十日左右,便可痊愈如初。   融离只待自己伤势痊愈,就会离开洛州城,但这些事他并不会对左叶叶言说。   原本还在担忧左叶叶会因为他的离开而郁郁寡欢,近几日发觉她对自己也有了疏离厌倦的状态,融离便没有了顾虑。   而十日后,就是他独自离去的时候。 第26章 中秋 直接扯掉了融离的帷帽。   最终左叶叶与融离定下中秋节当日, 酉时之后一同出府游玩。   并非是左叶叶偷懒不想白天带神君大人出去,而是中秋佳节秋夕祭月,人间要做的风俗之事繁多, 古言道“男不拜月,女不祭灶”①, 左府偏生只有左叶叶一个嫡女, 所以每年的中秋节, 她都要被折腾个来来回回。   白日里左老爷便将府中该采买打典的都做好了准备,府内有一处小祠堂, 祠堂内已经打扫整洁, 摆放上祭桌, 桌子不大,但上面放满了贡品,有一些瓜果,也有糯米圆饼和月饼,还有一盘芋头②, 正中央放着写有祝词的薄纸,两侧燃着红烛。   而左叶叶一早就被拖起来更衣沐浴,穿的不再是往常的绿罗裙, 换上了一身隆重的青衣汉服, 然后被左老爷勒令在屋内抄写一整日的佛经,使其心静心诚才可于月亮升起时行祭拜之礼。   从前左叶叶嫌麻烦, 时常偷溜出去玩,如今她可不敢了,毕竟现下是真的心有所求,祈盼自己能够多活几年,不管是祭拜什么, 她都诚心实意。   “诚心实意还让我帮你抄佛经。”小土地并排的坐在左叶叶身旁,小小的手握毛笔都费劲,写出来的字却比左叶叶的还要端正。   左叶叶埋首奋笔抄经:“这不相同,抄经是我爹给我安排的活儿,实属多此一举,我现在不抄经心里也诚挚。你看我倒是想让小鲤鱼帮我,奈何她还不会化形,只能唤你帮忙了。”   小土地干脆站在椅子上,八岁的身躯才勉强跟左叶叶坐着一般高,他边写边问道:“晚上你真的要单独和神君大人一同出去?不需要我们跟随在你身侧帮忙?”   提及此事,左叶叶笔下停顿片刻,深吸口气点头道:“人多反而手忙脚乱,况且我之前得罪了那么多次神君大人,今晚要好好表现补救一番!”   小土地见她心意已决,无声的冲她比划了个大拇指,顿时左叶叶更是信心满满。   而她没想到的是,左老爷的一系列操作让她差点崩溃……   日暮西垂,天色渐暗,抄写了一日佛经的左叶叶终于被放了出来,跟着小红一起前往了小祠堂。   左老爷正站在祭桌旁,笑着对堂外的左叶叶点点头。   此时已经隐约能够看到圆圆的月亮浮出地平线,左叶叶侧过头,从小红的手中接过香炉,捧在怀中,缓步的踏入祠堂内,行至到软垫上双腿并紧恭敬跪下,将香炉放置在祭桌中央。   左老爷递上来三炷香,左叶叶接过后,于红烛台上点燃,端正身子,俯身垂首恭敬拜下,然后重复三次此礼,再宣读祭桌上早已写好的祝词,而后将祝词于案前焚烧,祭拜之礼才算完毕。   左老爷十分满意今日左叶叶的表现,比往年要听话虔诚许多,让左老爷高兴的容光焕发:“丫头终于长大了,也懂事了,身子亦鲜少发病,定是你福至心灵,连天上的神仙都被感动。”   左叶叶讪笑两下,连连称是,左老爷又哪里知道,她方才叩拜时,心里想的只有一句话:求求神君大人能让我多活几千年,不行的话几百年也可以,还不行……几、几十年我也认了!   祭月礼成后,左叶叶便搀扶着左老爷,一同前去正厅用饭,这团圆饭是必须要吃的,即便左府冷清,每年只有左叶叶和左老爷二人,但依然是其乐融融,一老一小欢声笑语不断。   左老爷喝了两盏桂花酒,面色都红了几分,他冲一旁的小厮招手道:“去将融离唤来。”   原本也喝了一杯桂花酒的左叶叶瞬间惊醒,连忙问道:“唤他做何?”   “你虽不愿与他成亲,但他如今也算是半个左府之人,一同吃个团圆饭,爹也应当见见他才是。”左老爷说的十分自然,小厮便下去唤人了。   左叶叶浑身上下都紧张了起来,脑子一团浆糊,甚至没想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直到融离真的随同小厮一起前来正厅,左叶叶才惊然回神,两腿不受控,噌的站了起来。   左老爷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亦被眼前男子的容貌狠狠惊艳了一番,心里顿时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如此喜欢他了,合着全是因为这张不似凡人的脸。   一旁的左叶叶忍着想要叩拜的心,脑中空白,左老爷和融离同在一屋,这场面让她一时手足无措。   却见融离自然的微微躬身低眸:“左老爷。”   左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捧着肚子坐在主位,对融离挥手道:“无须多礼,坐罢。”   融离毫不拘谨,落落大方的坐在了左叶叶对侧,这时左老爷的小圆眼瞥了下左叶叶,八字胡翘起:“你也坐下,不过是一起吃个饭,你还怕爹吃了他不成?”   左叶叶哭笑不得,只能尴尬的坐了下来,心里阵阵发苦:爹啊,我是怕他一激动,日后把你当蚂蚁碾了……   “你进府前是做什么的?”左老爷抿了一口桂花酒,眯起眼问道。   融离如实回答:“暂居春风楼。”   左老爷手中的酒盏顿了片刻,又挑起小豆眉问道:“识字吗?读过私塾没有?日后可有考虑要考取功名?”   “识字,没有读过私塾,从未想过要科考为官。”   融离每问必答,也字字属实,但左叶叶却屁股底下如坐针毡,暗地里给左老爷使了数个眼神,却见左老爷眉头皱起,摸了摸自己的小胡须:“经商你可感兴趣?”   “没兴趣。”   “……”   左老爷脸色半黑,口中的桂花酒都不香了,他放下酒盏:“男儿志当四方,那你便说说,你有何志向罢?”   融离还真的认真思量了一番,然后坦然道:“亦无志向。”   左老爷小圆眼瞪起,脸上的肉都在微颤,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左叶叶连忙站起来给左老爷续满了酒,打着圆场笑呵呵道:“爹你总说这些做什么,融离现在就挺好的,志向什么的都不重要。”   左老爷一口气堵在胸口,不敢相信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在维护他,如今在左老爷眼里,融离已经成了他极为看不上的那类人……这不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吗!   不过顾及着左叶叶的心情,左老爷没有当面直言,可这顿饭也再未正眼看过融离。   左叶叶一眼就看出了左老爷心中的不满,生怕左老爷一个不慎得罪了融离,她暗中擦掉冷汗,捏了下自己的大腿,扬起活泼的笑脸道:“爹,你有所不知,融离棋艺一绝,还会作画和用竹叶编织小物,十分厉害。”   左老爷顿时哼笑一声:“就是哄骗小姑娘很有一手?”   左叶叶无奈扶额,大气不敢喘一下,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融离的神情,只见他面色如常的吃着眼前的饭菜,好像没听见一般。   左叶叶刚要松口气,就听见融离润玉般的声音说道:“未曾哄骗过良家女子。”   左叶叶小小的哎呦一声,再次捂脸,不用看也知道左老爷的脸色应该和锅底差不多黢黑了……   这顿饭,左老爷硬是没吃下几口菜,左叶叶更是诚惶诚恐无心用饭,只有融离一人丝毫不受影响,淡然自若的该吃吃该喝喝。   临了,饭吃完了,融离还站起身恭敬的说道:“谢过左老爷款待,味道很好。”   左叶叶眼看着左老爷一口桂花酒卡在喉咙,脸都憋成紫红色了,她赶紧给左老爷顺顺气,低声在左老爷耳边频频安慰道:“爹啊,融离他不是故意的,您别把自己气着。”   左老爷百般无奈,都这样了,自己的女儿还为着别的男人开解说话,左老爷算是看出来了,左叶叶是一颗心都扑在了融离身上,未免自己再生气,左老爷站起身来,冲他们二人下了逐客令:“我歇了,你们出去罢。”   左叶叶连连应下,与融离一起出了正厅,然后一路带着他就出了左府,抓紧满足神君大人想要游玩人间喜庆节日的心愿。   此时夜色正浓,一轮圆月悬空,洛州城内到处是嬉闹之声,街头有不少人在看舞火龙表演,这火龙是用32节珍珠草扎成,插满了长寿香③。十几个壮汉穿着红衣黄裤,支撑着一条蜿蜿蜒蜒的红龙,旁边亦有人头戴红巾,敲鼓喧鸣,火龙便随着鼓点忽高忽低腾空而起,百姓们围着火龙欢呼雀跃,甚是有趣。   左叶叶也不敢多说话,安静的陪着融离玩玩看看了一会,随着街上的百姓越来越多,热闹的氛围也烘托的大家喜笑颜开,左叶叶便也逐渐放松了下来,虽然看不清帷帽下融离的神情,但她能感觉到身旁人心情应当很好。   而不一会,融离便被周围的小摊贩吸引了去,拥挤的街道两旁有许多玩花灯猜灯谜的小摊,灯谜若是连猜对十个,还会有彩头,但往年猜灯谜都是左叶叶的耻辱所在。   见融离想玩,左叶叶便鼓起勇气拉着他的衣袖,走到拿一排排灯笼前,对老板说道:“老板,我要猜灯谜。”   那老板招呼完其他人,一见到左叶叶便笑了:“小姐,您今年又来了啊。”   左叶叶脸一红,没想到老板都记住她了,连忙咳了一声道:“今年的彩头是什么?”   老板开怀一笑:“今年可是好彩头,一对羊脂玉佩。”   左叶叶眼眸微亮,转头高兴的对融离道:“我帮你把玉佩赢下来!”   见左叶叶信誓旦旦,融离点了点头,他从未玩过,便静静观看。   左叶叶看着老板拿过的第一盏灯谜,上面写着:十百千(打一成语)。   左叶叶立即道:“一个顶俩!”   老板笑着摇头。   融离:“万无一失。”   老板哎呀一声:“公子答对了。”   左叶叶:……   说着老板又拿出第二盏灯谜,上面写着:七仙女嫁出去一个(打一成语)。   “还剩六个!”左叶叶这回胸有成竹。   老板又摇摇头。   融离:“六神无主。”   老板惊讶:“公子好学识啊。”   左叶叶:……   说着老板拿出了第三盏灯谜,上面写着:一目十行(打一动物)。   左叶叶来了劲,不争馒头争口气,抢答道:“老鹰!”   老板还没来得及摇头,融离就道:“蛇④。”   老板鼓起掌来:“答的快又准,少见像公子这般的英年才俊。”   左叶叶这时转过头,有些许的不服气,笑不露齿:“你不是说你没上过私塾?”   凭什么咱俩都不是凡人,你懂得这么多?   融离还未说话,左叶叶连连冲他摆手,立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我愚笨是我愚笨。”因为您是神君大人啊,那没事了。   然后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左叶叶目瞪口呆的看着融离连着答对了十个灯谜,甚至没有思考,好像心底早就知道答案一般。   连小摊的老板都惊呆了,他这些灯谜题目越是到后面越难,还有几道题是举人所出,鲜少有人能答对,所以才敢拿贵重的羊脂玉佩做彩头吸引大家来玩。   左叶叶这下高兴了,往年她没少被这老板坑钱,今年终于解气了一回,她伸出手笑道:“老板,十个灯谜都猜对了,你的那对羊脂玉佩拿来吧。”   老板苦笑着拿出放在匣子中的羊脂玉佩,一幅割肉般的神情,递到了左叶叶的手中。   左叶叶开心的接过,转头想给融离一个,身后却传来一道不速之客且略微熟悉的声音。   “本少爷还没见过这么快答对十道灯谜的,你小子是不是作弊?搜他身。”   左叶叶和融离都好奇的转过身来,看到的是一个长相平平,微胖又穿金戴玉之人,融离并不相识,而左叶叶却眉眼一挑,这不正是当初在春风楼与她竞价融离初夜,那个一直被左府全面压制的齐府二少吗。   左叶叶站到融离身前,眼中不屑,蹙眉道:“你等才疏学浅,还不许别人才华横溢,我看谁敢搜他的身。”   这一番话说完,左叶叶心中是难以言喻的激动,她极力的控制住想笑的冲动,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得不说她是十分感谢齐二少的,能给她一个这么完美的表现机会,左叶叶可得大义凛然不计一切回报的保护好神君大人!日后能不能多活两年,就看这一把的操作了!   齐二少见到左叶叶,也是愣了一瞬,没想到在街上教训人还踢到了块铁板上,然而齐二少也是不怕左叶叶的,甚至还非常的讨厌这个处处与他作对的左府嫡女。   “左叶叶?”齐二少嗤笑道:“在你们左府不知检点就算了,怎么还带着你的男宠出门来现眼?”   说着齐二少就给了他身侧小厮一个眼神,那小厮贼眉鼠眼,趁人不备,上前一步直接扯掉了融离的帷帽。   霎时四周皆安静了。   左叶叶也没想到对方如此卑鄙,待她反应过来时,融离的容貌已经暴露于空气当中,且让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齐二少一双眼都看直了,果真是他!自从春风楼那次惊鸿一瞥后,这张脸便成了齐二少日日做梦都在肖想的容颜,没想到近距离的观看,连魂魄都要被其吸走,齐二少狠狠地咽了下口水。   “美人,跟着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有何好的,不如来我们齐府,少爷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榻上极致的快乐如何?” 第27章 杀人 左叶叶的寿数还有半年时间。   左叶叶差点没喷笑出声, 齐二少越是对融离大不敬的口出狂言,她越是开心激动,甚至希望对方再过分一点, 她才好效果拉满,全程打脸的保护神君大人。   “做梦, 你当本小姐是吃素的?把你那双脏眼从融离身上移开!”   左叶叶圆眼瞪起, 捡起帷帽重新给融离戴在头上, 然后一幅护犊的姿态站在融离身前。   齐二少见到那绝世无双的面容再次被遮盖住,心中那股争夺之意更加浓烈, 他打量了一番四周, 见左叶叶果然出门没有带府内下人, 现下只有她和融离二人,便放了心,无比嚣张道:“我便给你们左府一个面子,一千两,我买他一夜。”   左叶叶闻言, 十分不屑,拿捏出几分醉薇骂人的架势,笑出声来:“怎么?在春风楼掏不出五千两, 现下跑来与我做一千两的小本生意, 齐府果然是小门小户,砍价我也没见过这么砍的。”   齐二少被损的脸红脖子粗, 他羞愤难当:“你别给脸不要脸,今日我就算当街抢人,你也拿我没办法,到头来你便是人钱两空!”   听了这话,左叶叶看了看齐二少身后那十几个小厮, 再看了看自己,孤零零的站在融离身前,连个下人都没带,确实有些在人数上输了阵势……左叶叶挠了挠头,这时才有点明白,为什么从前左老爷总是让她出门带下人,原来就是这种时候用啊。   不过左叶叶作为一个小桃仙,对付几个凡人还真是没在怕的,虽然她不能在凡人身上用仙法,但对方应当也奈何不了她。   ——然而左叶叶忘了,她现下这个身子,只是凡身。   齐二少身后的三个小厮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左叶叶的胳膊,强行将人拖开,另一个小厮就要去抓融离的手腕。   左叶叶没想到对方真敢对她动手,顿时心中着急,空有一身仙法无处施展,她干脆张开嘴咬住一旁小厮的胳膊,那小厮吃痛放了手,左叶叶趁机挣脱开束缚,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用力推开融离面前的小厮,将那小厮推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几人都没想到左叶叶会有这么大力气。   左叶叶喘着气,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对齐二少怒目而视,甚至把左老爷都搬了出来:“你胆敢对我动手,就不怕你们齐府在洛州城混不下去,能让你们蹦跶到今天,不过是我爹仁慈,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齐二少现在哪还听得进去左叶叶说什么,他现在已经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一心一意就想要左叶叶身后护着的融离。   他撇开眼,指了指张牙舞爪的左叶叶:“速速将她给我拉开,赶紧的!”   齐二少想的简单,他又没伤到左叶叶,只不过是掳走了对方的一个男宠而已,再者左府后院那么多男宠,左叶叶今晚临幸哪个不行,这融离就当是他借走一晚,银钱也一分不会少了左叶叶的,齐二少便觉得自己这番举动没什么,都是小小的个人恩怨罢了。   这些小厮得了命令,纷纷上前,左叶叶也临危不惧,她灵机一动,既然无法对别人施法,便对自己施法,她暗中捏了一个法决,将脚底板牢牢的黏在地面上,死死的站在融离面前不动弹。   四五个小厮上前都挪不动一个左叶叶,大伙使了吃奶的力气依旧徒劳,左叶叶的身体就好像是一尊雕像长在了这里,小厮们面面相觑,都像是见了鬼一般,左叶叶这么瘦小的身躯,按理来说怎么也不可能对抗的了这么多小厮的力气。   这时不知是谁,忽然伸手从侧面狠厉的推了一把左叶叶,脚下的仙法只顾得及对抗正面那些人的拉扯,侧面这一下偷袭完全始料未及,左叶叶立时脚下不稳,再想要稳住身体为时已晚,整个身子如自由落体般向左侧倒下,完全来不及卸力,直接与地面做了亲密接触。   融离立即伸出手,却也晚了一分,只抓住了左叶叶的裙摆一角,未能拉住她下坠的身子。   这普普通通的一摔,甚至都没发出多么震裂的声响,在场众人全然未放在心上,却不料倒地的左叶叶竟然毫无预兆的喷出一口血来,地面殷红一片。   左侧,是心脏。   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左侧心房,落地的一瞬左叶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甚至来不及爬起来,便暗中施法,将身体的不适感压制下去,所以虽然她自己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但这具凡身的自然反应她是无法控制的,比如喷血。   帷帽下,融离看到那抹刺目的红色,双眼瞳孔微缩。   四周的小厮也全都愣住了,包括齐二少在内,谁也想不到只不过是摔了一跤,这人怎么就吐血了?!   融离蹲下身,扶起左叶叶的身子,见她面色苍白无血,手中一紧:“还能起身吗?”   左叶叶眉头都没皱一下,在融离的搀扶下,稳稳当当的站起身,若不是她脸色有异,嘴角还在频频冒血,恐怕都以为她这是装出来的。   左叶叶抬手抹掉嘴角的腥红,冲着齐二少挑挑眉:“来啊,你还有什么招数?我看今日你能不能从我手里将人带走。”   齐二少额角的汗都流下来了,他再嚣张,也没想过要伤左叶叶一根毫毛,而且眼前左叶叶的挑眉瞪眼的样子,就像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好像谁敢碰融离一下,她立刻就要拼命。   其实洛州城早有传言,都道左府嫡女自幼体弱,患有先天心疾,可谁也没见到过她发病,就以为是传言,现下齐二少才知道,这的确不是传言,而他也不想因此闹出人命。   齐二少退后一步,慌张的解释道:“方才都、都是你自己摔的,可怨不得我。今日就放过你一马,我们走。”   说着齐二少便带着他的一众小厮匆匆离去。   左叶叶眼中尽是得意之色,高兴的一跳,身子却沉重的没跳起来,她只能转过头兴高采烈的对融离说道:“你看,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分毫!”   这一出英雄救美,十分成功!   融离却忽然抬起手,白皙的手指轻柔的替她擦拭着嘴角的血渍,鲜红的颜色将融离润玉般的手指都染污了,左叶叶看不到帷帽下融离的神情,便下意识的后撤一些。   转念想起羊脂玉佩还没给他,连忙拿出玉佩,却发觉玉佩上都沾染了点点血迹,左叶叶看了看,觉得不大妥当的说道:“脏了,回府我帮你洗净,你佩这个肯定很好看。”   融离直接拿过那块玉佩,微摇头:“无妨,回府罢,”   左叶叶一愣:“不玩了吗?那边还有许多漂亮的花灯没看。”   融离第一次主动的拉住了她的手腕,转身平静道:“回府。”   突然被神君大人牵住手腕,左叶叶整颗心都飘了起来,面上傻兮兮的笑着,亦步亦趋的跟在融离的身后,心跳都加速了不少,小鹿砰砰乱撞。   然而回府后,左叶叶才知道,她小鹿乱撞般的心跳是因为病发了。   这事将左老爷急出了一头汗,连着请了城中最有名的郎中前来给左叶叶诊治。   左叶叶卧在床榻上,冲左老爷说道:“爹,我真没事。”   左老爷瞪起眼:“没事能吐血!?”   随即问向一旁的郎中道:“我女儿这是怎么了?她许久没有发过病,我本以为是身子越来越好,怎的忽然这般?”   郎中一边把脉,一边问向左叶叶:“小姐,您脉相心绪都十分紊乱,现下可有感到哪里不适?”   左叶叶眨了眨眼,不适?没有不适啊。   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仙法还没撤下,左叶叶背过手捏了个法决,将压制不适感的仙法消除。   只见原本面色如常的人,直接弓起身子,脸色煞白,左叶叶心口疼的差点撅过气儿去,抓着锦被勉强抬头,吸着气道:“心口疼,哎呦这也太疼了。”   郎中点点头,还鼓励道:“小姐心性坚韧勇敢,能够忍到现在才呼痛,已非常人能及,一般这种突发心疾,会使人直接陷入昏厥。”   话音刚落,郎中便看见床榻上的人没了声响,仔细一瞧,左叶叶已经歪着头晕过去了……   当晚,昏迷的左叶叶是被掰开嘴,强行灌下的汤药,左老爷甚至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屋,而是坐在床榻旁,守着左叶叶一整晚,临近子时才靠着床棱打起盹来。   “左叶叶”昏迷不醒,叶声便仙身离体,留下“左叶叶”的凡身于床榻上,她灵活的跳出窗外,开心的来寻小鲤鱼他们。   小鲤鱼尾巴拍着水面,一双八卦的鱼眼已经翘首以盼:“叶声叶声,今晚怎么样?”   叶声坐在树下,有声有色的将晚上英雄救美的桥段说给了小鲤鱼和小土地听,还仰起头牛哄哄道:“十几个小厮围着我一人,他们都没能碰到神君大人一分一毫!”   小土地呱唧呱唧给她鼓掌,小鲤鱼也笑的开心:“太好了,终于做了一些挽救,希望神君大人以后能记得这些。”   小土地却盘腿坐在地上问道:“屋中那具凡身现下如何?”   提到这个,叶声皱了皱眉,摆手叹气道:“适才郎中来时我撤掉了仙术,切身体会了一番心疾发作,险些将我都疼晕过去,‘左叶叶’的身体真的太差了,她这样的身子,若是没有仙法压制着体内的不适感,恐怕日常起居都困难。”   小鲤鱼担忧的鱼须卷起:“哎,她好可怜,好在魂魄已经提前飞入轮回,不必再受这番苦。”   叶声和小土地点点头,身后的槐树爷爷也感慨道:“还有半年不到的时间了,左府嫡小姐的寿数便消耗殆尽。”   叶声抬起头来,顺着月光透过窗户,隐约能看到屋内床榻边,一个胖乎乎的身体还靠在那里,即便再困顿也要守在这个床榻旁。   “不知道我爹能不能接受,他真的待我很好。”叶声有丝心酸道。   小鲤鱼摇摇尾巴浮出水面:“左老爷爱的是‘左叶叶’,跟你没有关系呀。”   “可这些年,一直是我借用‘左叶叶’的身体生活在左府。”叶声撇撇嘴,有点舍不得道:“反正我不管,我一个天地间孕育的小桃精,生来便无父无母,左老爷待我无微不至,他便是我爹,即便‘左叶叶’身死,我也想陪在他身边,照顾他晚年。”   小鲤鱼和小土地闻言皆对视一眼,十分不能理解,小土地甚至说道:“人仙有别,你就算日后陪在左老爷身侧,他也不知道你在,他看不到你摸不到你,又有什么用?到头来只会让你对人间的牵绊更深,对修炼仙法没有丝毫益处。”   叶声蹙眉想了想,她知道小土地说的都是事实,心里再接受不了,也只能郁闷道:“那我再好好想想罢。”   至于将来的事情会如何抉择,只有发生了她才能知道。   小鲤鱼吐着泡泡,也想劝解一番叶声,却见小土地忽然嘘了一声,侧着耳朵不知在听什么,小小的身子都趴伏在地上,将耳朵贴紧地面,然后抬眼惊讶道:“有动静,好像是神君大人的院落。”   叶声和小鲤鱼都啊了一声,小鲤鱼翻个水花,忙问道:“是神君大人有危险吗”   小土地站起身,挠挠头:“好像是神君大人出府了。”   叶声一惊,赶紧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我跟过去看看。”   说着她便施展仙法,脚下几个起落,就站在了融离院子的屋顶上,叶声跳眼看去,果然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正往府外行去,她立即跟上。   让叶声没想到的是,融离没有走左府正门,而是避开小厮和丫鬟们,行至到一处围墙边,运起轻功一个翻身,直接悄无声息的跃出了府邸,让叶声这个小桃仙看的目瞪口呆!   好在如今凡身的神君大人是察觉不到叶声的,叶声便放心大胆的紧随其后,跟随着融离迅疾的步伐,穿越了数条街巷,竟然一路行至到了齐府门外,而齐府门口的守门小厮正歪头晃脑的靠着柱子昏昏欲睡。   融离脚下无声,他十分轻松的便隐匿进了齐府,在里面兜兜转转了许久,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走进齐二少的院子,融离才停下步伐。   叶声便站在齐二少的寝屋屋顶,一个能整览院落的绝佳位置,看着融离缓下步伐,于暗处慢慢向屋前逼近。   齐二少在屋内正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声,屋外守夜的小厮们正是时常跟在他身侧那几个,他们好像都习惯了,一个个坐着靠着的也能在这锣鼓喧鸣的呼噜声中打瞌睡。   甚至在融离靠近他们时,这些人都没能察觉,融离的袖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尖锐的匕首,那一双倒映着万辰星河的美目闪着微光,手起刀落间,几个小厮便于睡梦中一击毙命,匕首贯穿了他们的脖颈,血流满地,却都没有浸染上融离的一片衣角。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陆续在院中杀了十三个人,全部是晚间跟随在齐二少身边的小厮,一个不落。   倾斜的月光洒在融离惊艳的容颜上,他面色如常,从始至终都没有展露出丝毫情绪。杀完人,他轻功出了齐府,将鲜血淋漓的匕首随手扔进了南河,然后转身离去。 第28章 侍候 融离:“恭桶在哪?”   叶声傻呆呆的站在齐府的房顶上, 久久未能回神,一阵夜风吹过,让她不禁颤栗了一瞬。   待她回到左府时, 小土地和小鲤鱼都等不及了,皆上前问道:“你去哪了啊, 神君大人早就已经回来了。”   叶声回过神来, 吸了吸鼻子, 啪叽一声,跪坐在地上, 腿又不争气的软了……   她怂的牙齿上下打颤, 仍是一五一十详细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每个细节都没有落下,然后叶声吸着鼻子哭丧着脸:“不是说神君大人现下乃是凡身吗,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啊。”   小土地听完也撑着杖子有点站不稳,小鲤鱼的鱼须忽上忽下,一双鱼眼都充满了恐惧, 大半个身子躲在池水里说道:“怎么办啊,神君大人果然不是好人吧?他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们了?”   小土地再度掏出神君的画像,恭敬的摆在石台上供奉起来, 他也有点害怕道:“不可能不可能, 仙人投凡胎历劫是没有仙法和记忆的,神君大人不可能发现我们, 只能说明作为凡人的神君大人,也强的可怕啊……”   叶声镇静了片刻,抹了抹脸,想起自己晚间还洋洋得意那一出英雄救美,现下啪啪被打脸, 很是哭笑不得道:“恐怕神君大人看我像是在看傻子罢。”   小鲤鱼十分同情叶声,不禁想到:“那些小厮只是微微冒犯到了神君大人便丢了性命,往后我等小妖仙也会如这般轻易殒命吗?”   几人都沉默了,面色皆是颓然,这几日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紧张气氛,再度窒息了起来。   而不出所料的是,翌日,洛州城内的百姓亦纷纷惶恐了,原本安然肆意平平稳稳的城镇,出现了一则惊天命案,齐府内一夜之间死了十三个小厮,令人震惊,也令人胆寒。   洛州城的衙门都被人踏破了门槛,闹得是人心惶惶,百姓们都怕危及到自己的生命安全,毕竟如齐府那般家大业大,都拦不住歹徒的进出,寻常百姓自然提心吊胆。   衙门派人彻查此事,查了一整日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若非死者皆是被抹了脖子,此事活脱脱更像是一则灵异事件。   令齐府松口气的是,他们府内的人都没事,死的全是下人,且全是齐二少身边的下人,这也把齐二少吓的晚上都不敢入睡了。   而齐府的倒霉事,还不止这一件,左老爷第二日便吩咐下去,全面打压所有齐府在洛州城的生意,左记的店铺开始处处针对齐家,同样的东西,若齐府卖一两,左府绝不超过一两,甚至赔本出售也要让齐府没有生意可做。   左府这么一搞,齐府顿时在洛州城内连一个客人都接不到了,而他们又没有左府家底雄厚,生意只覆盖到洛州城附近,左府却不同,连京城都有他们的生财门路,这点消耗于左老爷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左老爷为的就是替自己的爱女出一口气,也让洛州城的这些商贾们看着,他左府嫡女不是这么轻易任人欺辱的。   短短一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洛州城的百姓都起了传言,说齐府算是完蛋了。   而叶声呢,老老实实的附身在“左叶叶”身上,整天躺在床上浑身难受,还得安抚着看守了她两日的左老爷。   “爹,女儿我又不是要归西了,您老是在我闺房里苦大仇深的干嘛?”   左叶叶靠坐在床榻上,咔嚓咬了一口苹果,吃的倍儿香。   左老爷闻言气的胡须翘起:“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爹还不是担心你!你瞧瞧你现在能下榻吗,爹要是不陪着你守着你,谁给你端茶喂你吃饭!”   左叶叶咽下苹果,讪笑两声:“这不是还有小红吗,哪至于什么事都让您亲自动手,爹您这双小肉手是赚银子用的,不是喂女儿吃饭用的。”   左老爷看了看自己胖乎乎的手掌,觉得左叶叶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然后回过神来佯装怒道:“这些丫鬟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周到怎么办?还是得爹来。”   候在一旁的小红感觉自己莫名中枪……   “爹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咱们府生意垮台了,您才有时间日日守着我?”左叶叶放下啃了一半的苹果,小声的凑上前问道。   左老爷的八字胡翻上了天,他怎么看不出来左叶叶这是轰他走呢,左老爷尽管心里再不放心,也拧不过自己的女儿,他叹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去歇会,你自己用过饭乖乖喝药,多多躺下休息。”   左叶叶连连点头,她哪里是真的想轰走左老爷,不过是看一把年纪的左老爷为了守着自己,眼下青黑,这两日没睡过一个好觉,圆滚滚的身子都瘦了一圈,心疼还来不及呢。   左老爷走后,闷了两日的左叶叶本想溜出去玩会,奈何她有这个心,却没这个力……即便用仙法压制了身体的不适,可两条腿也仿佛千斤重,灌铅一般的行动困难。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醉薇带着糕点来探望她了。   她今日穿着一袭保守的白色衣裙,将自己曼妙的身子遮的严严实实,脖颈都没有露,手上提着一盒糕点,着急忙慌的赶到左府,一见到靠在床榻上的左叶叶,直接扑了上来,满眼心急。   “你病了怎么不给我来个信儿,若不是徐管事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醉薇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左叶叶,连声问道:“怎么样丫头,身子好了没?”   左叶叶被这些人的小题大做弄的一脸无语,反过手来拉住醉薇,仔细的盯着她看,然后问道:“你今日这身打扮是来给我奔丧的吗?”   醉薇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半是羞赧道:“这是徐管事说好看,我才穿的。”   “啧,迂腐的男人,还是那身紫裙更衬你。”   醉薇看左叶叶还有闲心调侃她,就知道她没什么大事,随后把糕点放在桌上,醉薇哎呀一声,抿唇笑道:“迂腐不迂腐的姐姐不在乎,我就知道有人逞英雄,把自己小命都差点搭上,融离可有对你感动的痛哭流涕?”   痛哭流涕?左叶叶脑补了一下,毛骨悚然,连连摇头:“融离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醉薇不解:“为何这样说?”   左叶叶犹豫了一下,挠了挠头,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神君大人杀人这件事告诉醉薇,毕竟这在人间来说,也是十分恐怖的事情,寻常人应当接受不了。   醉薇见左叶叶游移不定的样子,猜测道:“难道齐府死的十三个人,与融离有关?”   左叶叶睁大双眼,心惊肉跳,满脸神情都写着你是怎么猜到的?   醉薇立即正襟危坐,拿捏起架势来,头头是道的分析道:“因为融离尊贵的身份,肯定很多厉害的高手都在暗中保护他,见到齐二少对他出言不逊,便杀鸡儆猴以示警告,一举要了齐府十三个下人的命,并威胁了洛州城的所有官员,所以衙门至今都假装查不到凶手是谁。”   左叶叶越听越是瞠目结舌,她本以为醉薇猜测出了真相,却没想到她口中的故事比实际发生的还繁琐复杂,让左叶叶不禁为其鼓掌。   醉薇大吃一惊:“我真的猜对了?”   左叶叶鼓励道:“没有,但我觉得薇姐姐你编故事的能力可以去写话本谋生了,留在春风楼属实屈才。”   醉薇一阵无语,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仿佛自己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口舌。   左叶叶扔掉手中的苹果核,忧伤叹气道:“我只是忽然发觉,自己对融离从来都是一无所知。”不管是作为融离,还是作为神君大人。   若非昨夜她跟随在融离身后,也根本不知道他竟然这样厉害,那身轻功和落地无声的身法,在凡人之中也当属佼佼者了罢,再加上他杀人不眨眼的神态,仿佛杀的不是人,而是蝼蚁,可明明现下的神君大人还只是凡身啊,杀害同类怎么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思及此,左叶叶不禁打了个冷颤,越想越觉得自己与融离之间,相隔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你对他不了解这不是正常的吗?”醉薇坐在床榻边,翘着腿说道:“他对你也不了解啊,想必他要是知道你身体这般羸弱,也不会任你去逞英雄导致发病。”   左叶叶愣了愣神,有点哭笑不得,说来也是,别说神君大人了,就是叶声自己要是知道“左叶叶”的身体这点都承受不了,也不会去逞能了啊,丢脸都丢到家了。   “你这几日卧病在床,融离有来照看过你吗?”醉薇好奇的问道。   让神君大人屈尊降贵的来照顾她??左叶叶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她也不敢。   醉薇皱了皱眉:“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按理说你为护他受伤生病,这是最好的契机,能看出一个男人对你是否真的上了心,事到如今,难道融离还是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没有心啊?”   醉薇很是为左叶叶打抱不平,左叶叶却已经不再奢想这些了,如今神君大人在凡间过得好就行,她只想自己能多活几年。   醉薇陪着左叶叶吃喝闲聊了几个时辰,见她确实没什么大碍,天色也不早,便回了春风楼。   但令左叶叶没想到的是,醉薇临行前,于院外跟她的丫鬟小红哀哀戚戚的说了一句:“你家小姐卧病在床精神萎靡,太过可怜,她十分想让融离过去照看她呢,还说如今也就这点念想了,你可要如实的传达给融离。”   小红一听替自家小姐感动的一塌糊涂,赶紧就去了融离的院落,所以当融离一袭白衣毫无预兆的站在左叶叶面前时,左叶叶是一脸懵逼的,内心甚至只有卧槽两个字。   “你、你怎么来了?”左叶叶下意识的问出口,又连忙改口道:“我是说你别站着,坐下坐下,小红快给融离沏茶。”   融离一来,让左叶叶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   融离倒是坦然自若的接过茶盏,坐在桌边,看向靠在床榻上的左叶叶,开口问道:“你患有心疾?”   左叶叶微怔,点头憨笑:“娘胎里便有的病症,幼时郎中还说我活不了多久呢,现下还不是活的好好的。”虽然就剩不到半年时间了。   融离了然,一双美目看着她,淡淡叮嘱道:“心疾之症忌讳大喜大悲,也不应与人起口舌之争,行莽撞之举。”   意思就是你有病就别跟别人吵架打架,该老实待着就老实待着。   左叶叶不苟言笑的听训,频频点头称是。   她见融离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便壮起了几分胆子,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那个……你会武功吗?”   融离放下茶盏:“会。”   啊?答的这么爽快?   左叶叶怔了片刻,又问:“那什么情况下,会想杀人呢?”   “不知道。”   左叶叶:?   “看心情。”   左叶叶:行,您不愧是神君大人。   左叶叶看了融离两眼,有点不明白的问道:“你既然武功高强,为什么还甘愿留在左府?”难道是对我产生了不可言喻的——   “受了内伤,在此疗养。”融离如实说道。   左叶叶幻想破碎,她轻咳一声,这才明白融离平日里为何吃那么多十全大补汤,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对于自己是给融离提供补品的工具人左叶叶表示毫无怨言,甚至还挺高兴的,毕竟这也算是帮上了神君大人的忙啊。   “所以在春风楼时,也是因为受了内伤被迫在此?”   融离微微点头。   左叶叶顿时猜测起神君大人的凡身到底是什么身份,亦有些担心道:“你的内伤好了吗?府里还有许多人参灵芝什么的,你尽管拿去吃。”   “已快痊愈。”融离难得如玉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真诚:“这些时日还应多谢贵府倾囊相助。”   左叶叶受宠若惊,忙红着脸摆手道:“不用客气,能帮上你的忙便好。”   融离微颔首,静静喝茶,两人便陷入一阵沉默,屋中只余烛火燃烧崩裂之声。   不是左叶叶不想活跃气氛,而是忽然有了种不妙的感觉一涌而上,小腹一阵急湍,有股十分尴尬的意愿袭来……细细想来,左叶叶于床榻上坐了大半日,被醉薇投喂的又吃又喝,却始终没有排解,可这也太不会挑时候了!   一刻钟不到,左叶叶就已经憋得脸红脖子粗,她脑海里只有一个疑问:人为什么会有三急?!   最后实在忍不住,左叶叶撑在床榻上,朝外急急唤道:“小红!”   小红闻声赶忙进了屋,问道:“小姐怎么了?”   左叶叶看了眼融离,又给小红使了好几个眼色,奈何这丫头半天没读懂,左叶叶憋得不行,只能开口道:“我要如厕,你带融离先出去。”   却不料融离并未起身,而是转头对小红问道:“恭桶在哪?”   左叶叶一瞬间僵硬,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惊恐的一幕发生在她眼前。   小红端来恭桶,融离竟然很自然的伸手接了过去!   !!!   ——神君大人亲手拿了她的恭桶?! 第29章 照料 左叶叶:“融离呢?”   左叶叶如厕过后, 脸色还没恢复正常,红的滴血。   她解决完内急,小红服侍着她穿戴好衣裙, 扶着左叶叶重新靠坐在床榻上,然后小红便一边偷笑一边端着恭桶出去了, 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此时背过身的融离也转了过来, 见左叶叶面色羞红, 还对其开导道:“三急乃是人之常情,无需羞赧。”   左叶叶无奈扶额, 一想到方才哗啦啦的水流声都被神君大人听的一清二楚, 她简直无地自容, 想要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左叶叶端着一张大红脸,磕磕巴巴道:“天天天色都黑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罢。”   融离却巍然不动,甚至还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籍,坦然道:“今日替你守夜。”   左叶叶圆眼睁大, 心惊不已,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一向冷心冷情的神君大人怎么忽然提出要替她守夜这种话?难道真的如醉薇所言,融离是因为自己护他病发而感动了??   左叶叶心跳不免又快了几分, 见融离已经坐在桌边翻看起书册, 大有一副看一夜的架势,她赶紧平躺在床榻上, 盖好锦被,清了清嗓道:“那、那我先睡了,今晚便辛苦你。”   左叶叶立即闭上了眼睛,其实心里已经高兴的上了天,余下的几分惊恐都被心头的激动超越了, 她控制不住的想着,融离忽然对她这般关心,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左叶叶不断猜测着所有的可能性,越想越是睡不着,甚至觉得这事说出去往后她在所有小妖仙面前都能横着走了,毕竟有谁是让神君大人亲手端恭桶加守夜这般细心服侍过的!   没有!只有她叶声一个!   左叶叶心里忽然就甜如蜜罐,融离对她的一点点好,就让她变得有些不正常起来。   左叶叶偷偷睁开一只眼,瞄了瞄桌旁坐着的人,温暖昏黄的烛光映着融离棱角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轻抿的薄唇,还有仔细认真的眼神,那张脸毫无瑕疵,白的发光,也耀眼的灼目,看一眼便能让人深陷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你看了半柱香,该闭目休息了。”   融离眼睑都未抬,如是说道。   左叶叶再度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咳了一下,闭紧眼继续装睡,她本以为这会是个激动到久不能眠的夜晚,却不知为何,这次闭目后,竟然很是舒适放松的睡了过去,而且酣然入睡,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左叶叶本以为昨晚融离的一系列举动不过是一时兴起,未曾想到他好似直接搬到了左叶叶的院中,白日里用饭也跟她一起。   这让左叶叶简直惊掉了下巴!   而融离的解释是:“待你病好,我再走。”   左叶叶闻言此刻只想高位截瘫,一辈子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她便傻愣愣的看着坐在床榻旁,端着粥碗,一勺一勺亲自喂她喝粥的融离,左叶叶觉得这平平无奇毫无味道的白粥,好像都是极品燕窝兑了蜂蜜,直接甜到了心坎儿里,如做梦一般。   左叶叶小口小口喝下,脸上泛着红晕,十分不好意思道:“你光顾着喂我了,自己都还没吃。”   融离脸上淡然:“无妨,你吃完我自会用饭。”   左叶叶咽下口中的热粥,竟然被融离的举动感动的一塌糊涂,这简直是她从不敢奢想的画面啊,怎么突然就实现了呢?   两人用完早饭,左叶叶又窝在床榻上休息了一会,午时后融离让小红将棋桌和棋子都搬了过来,还放到了左叶叶的床榻旁,使她能够轻松够到的位置。   融离想的很是周到,并对左叶叶建议:“整日卧榻难免无趣枯燥,身体既然不便,就多动脑,对弈排遣。”   左叶叶觉得融离说的很有道理,不,应该是神君大人说什么都是金字玉言。   也不知是因为生了病胆子大了,还是仗着融离一反常态的待自己细致周到,左叶叶反而少了许多对神君的害怕和惊惧,两人便如从前那般,一下午都沉浸在棋盘和棋子之上,天色暗了都未曾察觉。   还是小红端着膳食进来,才让二人回神,左叶叶扔下手中的白子,讪笑道:“我又输啦。”   融离起身收拾好棋桌,摇头道:“进步已是很快,不要急功近利。”   左叶叶谨听教诲,而晚饭自然也是融离亲力亲为的喂她吃。   这人啊,要不说都有惰性和惯性……早晨左叶叶喝着融离喂的粥还脸红心跳呢,晚上就已经有点习惯了,甚至吃的津津有味,心花怒放,合不拢嘴。   晚间左叶叶在融离的叮嘱下,又早早的卧床睡去。   子时,叶声迫不及待的仙身离体,走到桌边看着融离趴伏在桌上,闭目沉睡的无双容颜,心里美滋滋的,她还贴心的给融离披上了一件外衫。   叶声蹦蹦跳跳的跑到院中槐树下,大老远就对小鲤鱼和小土地炫耀道:“你们猜猜我这两日经历了什么!”   小鲤鱼摇摇尾巴翻出水面,摊开两个鱼鳍:“我们都看到啦,不就是神君大人亲自喂你吃饭。”   一旁小土地却摇头晃脑道:“神君大人现下是凡身,喂你吃饭也不用那么高兴吧。”   叶声忽略话中浓浓的醋意,神秘一笑,小声说道:“不止是喂饭,也不止是下棋,神君大人还……亲自拿了我的恭桶。”   说完叶声自己都羞红了脸,还补充道:“那只恭桶我要收藏好,以后都不洗了,用一辈子!”   小鲤鱼和小土地瞪大双眼,面面相觑,小鲤鱼拍打着水花不敢置信道:“神君大人为什么要拿你的恭桶,那得多脏啊。”   小土地也啧啧称奇:“神君大人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你这般好?”   叶声自己还觉得不可思议呢,但融离能对她如此上心,叶声高兴都来不及,心里甜腻的不行:“许是、许是神君大人真的喜欢上了我?”   小鲤鱼和小土地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不大可能。”   叶声无语:“那还能是什么原因?”   小土地翘首看了看屋内埋首于桌的神君大人,小声揣测道:“若说神君大人会喜欢谁,那肯定是喜欢比他好看的人吧。”   小鲤鱼点头赞同,叶声却瞪圆了双眼:“试问三界内谁人能比神君大人长得好看?”   小土地杵着杖子,坐在地上嘿嘿一笑:“没有啊,所以神君大人多半是孤独终老。”   话说到这,叶声还听不出来吗,她撇撇嘴:“你们不就是觉得我配不上神君大人吗。”   小鲤鱼吐着泡泡补刀道:“是十分配不上。”   一语敲醒梦中人,叶声心里那点甜蜜全被他们二人搅黄了,她两手托腮,唉声叹气道:“融离如果不是神君大人该有多好啊。”   这话属实把身后的槐树爷爷都逗笑了,槐树爷爷抖了抖如今身上为数不多的黄叶,劝说道:“即便他不是神君大人,他也是一介凡人,你难道没有看见织女仙子的下场吗,人和仙是绝无可能在一起的。”   叶声心塞不已,的确,槐树爷爷曾不止一次的叮嘱过她,不要和凡人走的过近。   可叶声现下发觉,她已经越来越容易想入非非,也有点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   第三日清晨,叶声回归到“左叶叶”的身体里,这一夜与小鲤鱼他们的彻谈,让左叶叶拉回了一些理智,但在看到融离温柔的将汤匙递到她嘴边时,那一丝理智再次脆弱的土崩瓦解,碎成一片片,也许是融离从未这般对过她,这几日的照顾,令左叶叶重新陷入了融离对她的体贴关怀当中。   而左叶叶的身子也已经好了许多,能够下榻走路了,原本沉重的双腿也找回了一些知觉。   这一日二人依旧是窝在屋中,左叶叶休息时融离便在一旁看书,左叶叶口渴了融离便替她端水倒茶,左叶叶无聊了融离就陪着她一起对弈下棋。   二人静谧欢快的时光流逝的飞快,不知不觉一整日又过去了。   这一晚融离没有再替她守夜,而是看着左叶叶喝下汤药后,启唇说道:“你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今晚自己好好休息,明日应当便可行动自如。”   话落,左叶叶躺在床榻上,有点舍不得的看向融离,大着胆子试图挽留:“今夜你不留下吗?我可以让小红再搬一个床榻来。”   本以为会遭到拒绝,没想到融离转过身,竟坐在了她床榻近前的木椅上,低垂眼睑道:“我在此守着,你睡罢。”   被那双星河美目盯着睡觉,左叶叶倍感压力,但也高兴的心里冒泡泡,融离对她一次次的妥协,让左叶叶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至宝。   闭上双眼,她都能感受到身旁人灼灼的目光,左叶叶睡着前甚至觉得发病的滋味也不错,若是每次发病都能有融离陪在身侧,她愿长卧不起。   左叶叶这一晚梦到的全是融离的身影,甜蜜的连叶声都沉浸在梦境中,不忍半夜醒来。   翌日辰时。   小红端着清水前来,唤醒了还在熟睡的左叶叶。   左叶叶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坐起身来,看到床榻边空无一人的木椅,便下意识的问道:“融离呢?” 第30章 离去 这人怎么这么狠心呀。   融离失踪了。   或者说, 他是不告而别了。   左叶叶命人找遍了全府,也没有找到融离的身影。   她拖着刚刚痊愈的身子站在郁郁葱葱的竹院中,那几株桃树苗已经蹿高了几头, 她推开房门,曾经会闻声看来的美目消失不见, 床榻处的锦被整齐的叠在床头, 珍珠白衫也安静的躺在柜子中, 屋内的一切都没有变,甚至什么物件都未曾变少。   清冷的院落显得更加寂寥, 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般。   左叶叶拿起桌子一角摆放的小陶人, 小女孩面容俏皮可爱, 穿着一身绿萝裙,憨笑可掬。这是重阳节那日捏的,她还大言不惭的让融离捧回去供着,如今人离开了,却什么都没带走。   这人怎么这么狠心呀, 说走就走,悄然无声的,让左叶叶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个梦。   她将小陶人拿回了自己的房间, 与那几个竹叶编制的小物放在一起, 置于床头。   左叶叶看着这些东西发呆,她想起前一夜融离突然对自己说的那些感谢的话, 那时便觉得心中奇怪,为何忽然言谢,原来是早有准备要脱身离去。   思及此,左叶叶猛地想到春风楼,她赶快穿戴好衣裙, 乘着马车便离开了左府。   醉薇见到左叶叶风尘仆仆的慌忙赶来时,面容十分不解,忙给她拍着后背顺气道:“你瞧瞧你,有什么事这么急,身子刚好一点就开始瞎折腾?”   左叶叶见到醉薇便问:“今早融离有来过吗?”   醉薇一愣:“融离来这干嘛?”   那就是没来,左叶叶心中唯一的一丝希望破灭。   她瞬间颓下身子,坐在椅子上,怔怔然道:“我还以为,他也会来春风楼致谢,却是我想多了。”   醉薇更加疑惑:“致谢?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叶叶叹口气,趴伏在桌上:“那日你走后,唤融离去了我的院子,他便日日照料着我,喂我吃饭,替我守夜,细致入微,待我极好,让我都以为他对我有了感情……”   醉薇闻言十分高兴:“这是好事啊!还得是姐姐我推波助澜一把。”   “可是融离走了。”左叶叶再度叹气。   醉薇高兴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走了?!”   左叶叶点点头,满脸颓丧:“今早人便不见了,找遍了全府也没有,我才跑来的春风楼寻人。”   醉薇震惊不已,她本以为故事的走向应该是融离良心和真心双双发现,对左叶叶是如获至宝,却没想到竟然急转直下,发展离谱,人直接凭空消失。   这下连醉薇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了,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也许他是因为身份所累?有难言之隐?”醉薇很是不确定的猜测着。   左叶叶不知道,可是她觉得,即便真的要走,与她当面道别也比不告而别要让她好受一些,现下左叶叶的感受便是对方给了她一颗糖,又立即挨了当头一棒,左右她都得受着。   醉薇倒了两盏茶,坐下来细细安慰道:“傻丫头,你不是之前便想将他送离左府,现下人自己走了,你更省事了呀。不过是个长相好看又身份不一般的男人,咱们再找就是了。”   “话虽如此……”左叶叶知道她和融离的差距天地之别,可不得不说,她心头总是抱着那一丝丝的侥幸,那万分之一的情况若是融离能喜欢她一点点,而现实令她彻底绝望,现在她终于有了些感悟,连连叹气:“我早就该放弃才是,在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就应该将人送走。”   醉薇闻言,用摇扇拍了拍自己的嘴,忙说道:“都怪我,撺掇你去试探他的心思,别难过了丫头,你要是不高兴,就骂骂我,姐姐也属实没想到,世间真有这般冷清冷意的男子。”   左叶叶直起身子,哭笑不得:“不怪你,都是我自己决定的。”   她要是心底没有这个念头,也不会被醉薇劝动,左叶叶心知肚明,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见左叶叶好像并没有多难过,醉薇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丫头长大了,我还以为你定要跟我哭诉一番呢。”   左叶叶脸红了一瞬,喝了口茶水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我本身与他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早要分开的,我心中清楚。”   所以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左叶叶惊讶失落过后,便没有太多的悲伤了。   左叶叶从春风楼回府后,心绪已经稳定了很多,她慢慢踱步回自己的院落,便看到槐树下小鲤鱼和小土地围着石台正在开联欢会,兴奋高兴的神情溢于言表。   左叶叶凑了上去,便见小鲤鱼在池水中三百六十度旋转跳跃,两根鱼须朝天飞起,高声欢呼道:“神君大人终于走了!我等小妖仙得救啦!”   小土地也杵着杖子转圈圈,感激涕零:“太好了太好了,终于不用再日日提心吊胆,神君大人可算是离开了小仙的地界!”   连槐树爷爷都高兴的抖了抖树叶,树上仅剩的几片黄叶全部凋零,终于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   左叶叶见他们如此夸张,哼笑了一声说道:“别得意了,神君大人只是凡身离开了洛州城,待他回到天界,才是我们几个的最终审判日。”   小鲤鱼跳出池塘,翘着鱼须道:“叶声这话怎么这么酸呀,凡身的神君大人如此厉害也没对左府的人动手,待他回到天界也定然不会为难我等小妖仙的~”   小土地也点点头:“若是神君大人真的计较,我愿意日后拿着画像去天界自首,只要神君大人不要我的命,怎么惩戒小仙都可!”   左叶叶闻言,觉得他们说的都在理,也很想高兴的加入其中,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没有那么雀跃欢腾,心里仿佛沉静了下来,以前的那些念想,随着融离的离开,全都烟消云散。   如此恍惚的过了一日,平淡如常,又无滋无味。   第二日一早,小红突然兴冲冲的跑进了左叶叶的房中,开心的说道:“小姐小姐,有个好消息!”   左叶叶立即翻身而起,睁大双眼:“融离回来了?”   小红愣在原地,面色尴尬,扣了扣手指:“不、不是,是今日乡试放榜了,清雪公子居然是第一名,中了解元!”   左叶叶回过神来,半晌才扬起笑脸:“是好事是好事,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给清雪送去,我洗漱后便去恭贺他。”   小红笑着服侍着自家小姐,清雪中了解元,让左府都脸上有光,谁人不知他是左府后院的人,养了少说也有四五年,能如此有出息,城里人竟都说左府风水好呢。   左叶叶穿戴整齐后,拿着一兜金子去了清雪的院落。   院中还是那股书墨香,亭子里的琴却已经放置了许久,上面落了一层灰,想必是院中人很久没有抚琴了。   左叶叶直接推门而入,清雪正埋头于桌案,仔细认真的阅读手中的书卷,案几上的书籍层层叠叠,犹如小山,险将清雪整个人埋进去。   “膳食放下即可。”   清雪头都没抬,直言说道。   左叶叶不得不轻咳一声,清雪闻声这才抬起头,看到是左叶叶前来,满目惊讶:“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前几日听管事的说您心疾发作,现下可有痊愈?”   清雪赶忙站起身,收拾起桌案上的书卷,手忙脚乱的又是沏茶又是倒水。   左叶叶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笑着说道:“早便好了,没大碍,今日听闻你中了解元,便过来亲自给你贺喜。”   说着左叶叶拿出那一袋金子,放于桌上又道:“我也没什么贵重的物件给你,你便收下这个,想买什么便买什么,科考不易,莫亏了自己。”   清雪怔愣片刻,失笑摇头:“小姐言重了,清雪吃穿住行都是府内花销,没有什么是比您收留我到至今更贵重的,我只愿将来能为左府和小姐争光,报答小姐对我的好。”   左叶叶闻言挠了挠头,她是真的想不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清雪认为自己对他好的……毕竟她一开始只是贪图对方的美色而已。   “已经很好了,你中了解元,左府也添了光,我亦十分高兴。”左叶叶立即夸赞他。   清雪却摇摇头,目光坚定:“还不够,我要继续努力,明年还有会试和殿试,小姐相信我,我一定会高中,然后回洛州城,求娶小姐,报答左府!”   左叶叶汗流浃背,见他居然还未死心求娶一事,只能硬着头皮连说了几个好,又叮嘱道:“劳逸结合,身体要紧,记得按时用饭。”   清雪感动的应下,左叶叶赶忙出了清雪的院子,跑到正厅用餐去了。   左老爷正在桌上等她,圆圆胖胖的身子如同一个可爱的不倒翁,见到左叶叶前来,八字胡翘起,很是高兴道:“去清雪那了?”   左叶叶点点头,狐疑道:“干嘛?”   左老爷夹了一块肉,边吃边笑:“爹觉得这个清雪不错啊,比那养不熟的白眼狼强了不知多少倍。”   白眼狼=融离。   左叶叶无语,直接翻了个白眼:“您哪是看他不错,您是看解元不错吧?”   从前融离不在时,也没见过他爹夸过一句后院这几个人。   “解元,你知道有几个人能中解元?”左老爷哼了一声:“那些能高中三甲和前十的举人们,才有能力在乡试得解元,这清雪未来可是前途无量啊。”   左叶叶哦了一声:“他就是得了状元,和咱们也没关系。”   左老爷小圆眼瞪起,啧了一声:“你这丫头,怎么这般倔,总归这融离是自己走了,清雪除了长得不如他,哪点不比融离强?他若真的中了三甲,不,他若是个举人,爹都同意你嫁给他!”   左叶叶一双圆眼也瞪起:“爹,您也不能这么卖闺女吧,再说了,这和融离有什么关系,我谁都不嫁。”   左老爷气的两眼一抹黑,左叶叶也怕把左老爷气出个好歹,吃完饭一抹嘴,赶紧开溜。   当晚,沐浴过后的左叶叶便平躺在床榻上,直呆呆的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画像,心里什么都没想,但就是比以前更爱发呆了些,心头也更恍惚空荡了些,说悲伤不悲伤,说愉悦也不愉悦,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叩、叩——敲门声于外响起,拉回了左叶叶的思绪,她披了件衣衫下榻,打开门。   眼前赫然是一袭如雪的白衣,左叶叶瞳孔微缩。   “小姐,我为小姐作了一首诗,便迫不及待的前来了。”清雪眉开眼笑,目若朗星。   不是融离啊……   左叶叶回过神来,脸上一抹失望一闪而过。   原来这便是患失患得的滋味吗? 第31章 如初 世道为何如此不公呢?   三个月的时间, 转瞬即逝。   寒冬腊月之际,洛州城也迎来了第一场雪。   左叶叶给桃树苗包上了厚厚的纸糊保暖,细心的打理着几株小树苗, 竹院的屋子也上了锁,再无人于此居住。   而融离的离开,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便让众人都忘却脑后继续生活, 对于左府而言,没有任何的影响。   小红撑着油纸伞, 小跑而来, 担心的喊道:“小姐, 您怎么又自己过来打理了,这么大的雪,若把身子冻坏怎么办?”   小红赶紧将厚重的披风给左叶叶披于身上,又把手炉塞到她怀里,油纸伞全部倾斜到左叶叶头顶。   给最后一株树苗浇灌完水, 左叶叶才站起身来抹掉额间的汗珠笑道:“你家小姐又不是纸糊的,哪那么容易冻坏。”   左叶叶擦擦湿滑的手,转身出了竹院, 回去的路上还问道:“清雪是不是快到京城了?你去信问问他, 盘缠还够不够,若是不够, 就让他从京中的左记商铺取银钱。”   小红笑着应下,还打趣道:“奴婢知道了,小姐便放心罢,奴婢记得清雪公子的家人好似就在京城,再不济, 他还能回家呢。”   左叶叶撇撇嘴,不屑道:“在京城又如何,这么多年对清雪不闻不问,哪里算得上是家人。你瞧我爹,要是一天不知道我在哪,他都得疯了,这才叫家人。”   “是,老爷对小姐当真是处处放在心上呢。”小红抿唇笑。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了屋中,左叶叶喝了盏热茶,又好奇道:“岚风最近在做什么?”   小红在屋中多烧了些煤炭,回道:“岚风公子平日里便打拳练武,还研究了一些菜肴,但他跟奴婢们说这菜还没研制好,待研制好便要做给小姐吃。”   左叶叶点头笑的得意:“那我岂不是又有口福了?”   “小姐向来有福,只要小姐身体好,往后的福气还多呢。”   然而第二日,左叶叶便染上了风寒……   郎中前来诊治时,细心问道:“小姐昨日都做了什么?”   左叶叶靠在床榻上,略是尴尬道:“就……顶着风雪在院里给树苗浇浇水。”   郎中闻言摇头道:“小姐往后万不能如此行事了,您身体金贵,如今稍有不慎便会染病,与纸糊的没甚区别,定要时时刻刻注意着。”   昨日左叶叶才夸下海口自己不是纸糊的,今天就被打脸了,她只能苦笑点头。   其实自从三个多月前那次心疾突发后,左叶叶的身体便大不如前,四肢不如以往那般灵活,想要活蹦乱跳都要看自己的胳膊腿愿不愿意,连一些寻常人能做的事情她也得量力而行,风吹日晒的久了,还动不动便会生一些小病,接连不断,原本有些圆润的身子几个月便瘦了下去,那张圆圆乎乎的脸都削尖了不少。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叶声便忍受不了,从“左叶叶”的身体里钻出,跑到院中好一阵捶胳膊松腿。   小鲤鱼见状翻个水花问道:“是不是那具凡身越来越病重了?”   叶声捏了捏肩膀道:“病重倒也没有,只是如今我附身在‘左叶叶’的体内,仿佛置身于一个狭窄的盒子中,想动弹几分都困难,属实难受。”   槐树爷爷抖了抖身上的雪,说道:“生命流逝,这具凡身已是撑不了多久。”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叶声躺在槐树下,叹口气道:“余下的日子,就多陪陪我爹罢。”   小鲤鱼尾巴拍打着水面,也感慨道:“左老爷是个好人,就是命不好,青年丧妻,老年丧女。”   是啊,有时候叶声也在想,左老爷一辈子没做过坏事,甚至路遇不平,当扶便扶,于经商一行也颇有见解,可偏生命运多舛,让他所爱的妻子早早便离世,唯一的嫡女也罹患心疾之症,将不久于人世。   “这世道怎么如此不公呢?”   叶声轻叹出声,这时小土地从地里冒烟儿钻了出来,摇头反驳道:“不是世道不公,是命皆如此,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叶声见他神神叨叨的,笑道:“你又从哪得来的歪理?”   “这怎么能是歪理!”小土地杖子杵地,敲重点道:“这都是祖爷爷告诉我的金句名言,定然是有道理的,他老人家还说,什么时候参悟了,什么时候便能飞升上界了。”   又是祖爷爷?上此编的上古神兽和凶兽之间的故事也是祖爷爷说的,叶声深刻觉得祖爷爷不可信。   小鲤鱼显然也不大信,倒是翻着水花欢喜道:“没几日便是人间的岁旦了,新春将至,街上肯定热闹,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啊!”   说到这个,叶声撑起身子来看向她:“年年你都嚷着要去玩,怎么到现在还不会化形?”   小土地也转过头说道:“就是,还要把你装水里,有多麻烦。”   小鲤鱼鼓着鱼鳃,两根鱼须都塌了下来,委委屈屈的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快学会化形。”   叶声给她打气道:“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彩云仙子,若是彩云仙子让你学化形,你定一日就学会。”   正说着,天际忽然滑过一道彩色的身影,小鲤鱼瞪大鱼眼,一跃跳出池塘,大声唤道:“是彩云仙子,是彩云仙子!”   叶声和小土地也抬起头来,见到那抹身影往东边快速飞过,转瞬即逝。   小鲤鱼激动不已:“我定要早日化形,早一点与彩云仙子说话!”   小土地和槐树爷爷都在一旁扬声鼓励,叶声却望着繁星满天的夜空,心里一丝水花也没有激起,若是从前,看到这些天上的仙子们,她亦会心潮澎湃艳羡不已,可是现在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令叶声有些许迷茫。   之后平静的一个月里,左叶叶好端端的又忽然发了一次病,在床榻上修养了十几天,左老爷面上不说,实则心急如焚,并斥重金寻各地有名的郎中前来,这一个月里,左叶叶不知道见了多少个郎中,但不论如何,这些郎中的话却都是一致的。   趁着左叶叶休憩之际,郎中便会单独与左老爷谈话,甚至会秉烛夜谈整晚。   “老爷,您要做好准备,贵府小姐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郎中的话如当头棒喝,让左老爷身子都有些站不稳当了,他胖胖的脸上如纸惨白,急切道:“这不可能啊,这丫头之前很久没有发过病,就最近几个月的事而已……先生再想想办法,还有没有救人的方子?多少钱、多少钱左府都出得,再名贵的药材都买得,只要人能治好,哪怕多续个几年命,左府倾家荡产也要替她治!”   郎中见左老爷声音都颤了几分,眼中十分无奈和心疼,他却还是摇了摇头,安抚道:“医者仁心,非是我贪图左府的钱财不想救人,这娘胎里带来的心疾之症便是不治之症,小姐吉人天相,能够安然至今都属奇迹,左老爷,您还是早日做好准备罢。”   郎中背上自己的药箱,不忍再看左老爷的神情,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左府。   这一晚,左老爷呆坐在高椅上,彻夜未眠。   这件事,左老爷勒令府内所有人不得告知左叶叶实情,所以白日里,左老爷便如往常一样,陪着自己的女儿用饭,时不时两人就要拌拌嘴,小红将这些事情看在眼里,自己都忍不住跑到没人的地方哭了几鼻子。   左老爷将所有的事务都推掉了,原本春节后要再次前去京城,稳固京中原有的生意从而继续拓展壮大,可左叶叶的身体每况愈下,让左老爷再无心事业,便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徐管事,自己则是留在府中,陪伴嫡女。   左叶叶自然也看出了左老爷的不对劲,日日恨不能住在自己的闺房,用膳时,左叶叶便一边喝着白粥,一边对左老爷打趣道:“爹,你天天看着女儿,是不是女儿越来越好看了,你怕被人抢走啊?”   左老爷瞧她没正经的样子便胡须飞起,哼了一声:“你跟你娘比起来,可差的远了!”   左叶叶嘿嘿笑道:“那肯定的嘛,毕竟我身上的缺点都随了您,要是随我娘,追我的俊美男子洛州城都放不下啦。”   左老爷闻言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小圆眼挑起:“爹瞧着倒像是洛州城放不下你了,城里但凡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男子,哪个没被你撩拨调侃过?”   “这就不劳您揭我短了,若是有机会,我还想去京城撩拨美男呢。”左叶叶挠了挠头,不知羞耻的说着。   左老爷胖乎乎的身子顿了顿,低头吃着碗里的菜,哼笑道:“机会多得是,待你身子好了,爹亲自带你去京城看美男,可是比洛州城的好看不少。”   左叶叶闻言双眼一亮:“那我今日要再多吃一碗饭!”   左老爷笑着点头。   两人于屋内其乐融融,可左叶叶知道,这病,好不了了。   除夕夜,洛州城挨家挨户挂起了红彤彤的灯笼,金黄的吊穗随风舞,大街小巷都是老百姓们互相道贺新年之声,左府的门口也贴好了新的对联,整个府邸除旧迎新,满眼皆是红色,一派过年的喜气。   左叶叶最近身体好了不少,比之前些时日步伐都轻松了许多,她特意在除夕前一天软磨硬泡了许久左老爷,才得到了一次除夕夜出去玩的机会。   左叶叶便换好一身绿罗裙,将小鲤鱼装进蓄满水的袋子中,和小土地一起开心的出了府。   街上自然是人满为患,各种贩卖小吃和物件的摊子,街头表演喷火的、舞狮子的、踩高跷的,应有尽有,眼花缭乱,小孩子们跑街串巷,举着糖葫芦高兴欢呼。   左叶叶带着小土地和小鲤鱼,将街上有趣的摊贩玩了个遍,三人喜笑颜开,不亦乐乎。   夜深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仿若白昼亮起,耀眼绚烂的烟花绽放于夜空,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抬头看去,眼中充满惊喜,亦在这频频燃烧的烟火之中,看到了对新的一年满满的期盼。   小土地和小鲤鱼在热闹声中欢快的转圈圈,百姓们也都对烟花拍手鼓掌。   左叶叶静静站于人群中,圆圆的眼睛里被烟花映出缤纷光芒,心里第一时间想要分享的人,竟然不在这里——   融离,他看到烟花了吗?   真的好漂亮呀。 第32章 清明 爹,往后你也要像现在这样多笑笑……   春节后, 醉薇忽然背着行囊到访了左府。   左叶叶见到她时,惊讶不已,醉薇一身朴素的布衣戴着斗笠, 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明显是要远行的模样。   “薇姐姐, 你这是去干嘛?”   醉薇冲她一笑, 开心道:“我要离开洛州城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所以特意前来与你道别。”   左叶叶一愣:“你要去哪?”   “随徐管事一同去京城。”醉薇脸上有些红润, 还嘴硬道:“他说要教我习会所有字, 可不能食言, 自然得让他兑现承诺才行。”   左叶叶闻言睁大双眼,逐渐了然的笑了起来,又急忙掏出身上所有的银钱,塞到醉薇怀里道:“这个你拿着,不赎身钱妈妈定然不会放你走的, 这些够吗?不够我让小红去拿。”   醉薇笑着摇摇头,推开这些银钱,羞赧道:“徐管事, 已经帮我赎身了。”   左叶叶再次吃惊, 徐管事虽然掌管着左记酒楼,但也只是左府内一个替他爹打杂的, 每月领银钱生活,若真的是他帮醉薇赎了身,恐怕这些年的积蓄都得掏光了吧。   “这钱你还是拿着,去京城的路途遥远,多得是用钱的地方, 徐管事吃不吃苦我不管,你不能在路上委屈了自己。”   左叶叶干脆将这些银钱都塞到了醉薇的包袱中,还对她再三嘱咐道:“我爹说了,京中不比洛州城,贵人繁多,若是遇到什么困难,能用钱解决就别舍不得。”   醉薇接过包袱,上前抱住了左叶叶,叹口气道:“我醉薇一介俗人,无父无母卖身为生,或许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遇到你了。”   左叶叶听着耳畔间醉薇的声音略微沙哑,笑着揶揄道:“那你嫁给我罢,左府后院正缺一房小妾。”   醉薇顿时破涕为笑。   临行前,左叶叶还是让管事的去取了银票前来,好说歹说的硬塞给了醉薇。   马车上,醉薇撩开车窗帘,对左叶叶说道:“我只去一年,年末就回来,你要好好的在洛州城等我,把身体养的白白胖胖,和左老爷一样。”   “和我爹一样?还是饶了我吧。”左叶叶笑着挥挥手道:“一路顺风,我在洛州城等你回来。”   得了这句话,醉薇莞尔一笑,放心的放下车帘,乘着马车,一路马不停蹄越行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左叶叶才转身进府。   醉薇走后的没几日,左府又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京城会试结果放榜了,清雪竟然又拿到了前三的好成绩,成为贡士,亦可以进一步为最终的殿试做准备。   此消息一出,洛州城的百姓都震惊了,毕竟满城的人也没出过一个贡士,还是前三的好名次,这已经断定清雪于殿试中亦会是三甲的热门人选,洛州城的人脸上顿时都添了光,众人不禁纷纷议论起来,这还是左府后院养的一个小小男宠吗?这左府恐怕不是养男宠,是有座书院在后院罢?   甚至还真的有学子傻乎乎的跑去左府相问,后院还收不收人……   左叶叶听闻后笑的东倒西歪,与左老爷一起说笑道:“爹,我看日后不如就在后院办私塾,每人一千两,学成后科考成绩自负,这钱不是比咱们左记商铺赚的更容易嘛。”   左叶叶得意的扬扬眉,一幅我这法子不错吧的神情。   左老爷拿起书本就拍了她脑袋一下,气道:“就知道耍小聪明,爹跟你说过多少次,经商要讲义,不许坑蒙拐骗,亦不行欺诳之举,以人为本,以百姓利益为先。”   左叶叶捂着脑袋连连称是:“爹教训的是,咱们府就是靠您仁义起家,行将天下。”   “那是自然,你爹我年轻时走南闯北,一心想要闯荡京城,便和你娘一起打拼,朝不保夕,两人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在京城受了不知多少打压和苦吃,可惜几年一事无成,最终不远千里的来到洛州城,这才落稳脚跟,逐渐打开了左府的经商之路,你娘便是那时怀上了你。”   左老爷回忆起当年,不免颇为感慨和遗憾:“可怜她跟着我吃了一辈子苦,竟没享过几年福。”   左叶叶不合时宜的笑着打岔道:“爹,您这么想在京城出人头地,怎么没有读书科考,入朝为官?”   左老爷从悲伤的回忆中回过神来,闻言八字胡又气的翘起,瞪了一眼左叶叶道:“你自己读书什么德行不知道?全是随了爹!”   左叶叶这回可明白了,她读私塾的时候就没背下来过一本书……说来确实惭愧,但这不能怨她,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她一个小桃仙可应付不来。   “您就直说自己笨嘛。”左叶叶笑的乐不可支:“反正女儿我读书时经常挨夫子手板,被骂愚钝。”   左老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小胖手,也笑了起来:“爹也经常挨手板,两只手能肿成球。哼,背那劳什子的书有何乐趣,哪里有赚银子来的快乐,爹要是没去经商,你哪里有今天的潇洒日子,想买什么买什么,挥金如土?”   左叶叶赶紧点头,吹捧道:“那是那是,爹最威武,为女儿撑起一片天!”   左老爷圆圆的小眼笑弯,高兴的又为左叶叶讲起他年轻时有趣的故事。   小红端着膳食站在门外,听着屋内父女两人说笑的声音,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不忍进去打扰。   三月中旬的时候,洛州城逐渐进入了雨季,天空中时常飘着点点滴滴的小雨,滋润积雪融化后的大地,一些顽强的小草也冒出了嫩绿的头,零散的点缀着光秃的地面。   殿试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左叶叶为此特意给清雪写了一封信。   【清雪,殿试在即,努力考学之余,要记得注意身体。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能够高中,到那时便不要回洛州城了,好好留在京城,入朝为官,做一个清镰明理的好官。若是有万一,你落榜后无处可去,便随时回来左府,这里永远有你一席之地。】   落款左叶叶三个字。   小土地站在她旁边,左瞧右看,然后指着信中内容说道:“叶声,清廉的‘镰’错了。”   原本沉浸在自己信中文采和情感中的左叶叶,啊了一声,目瞪口呆:“哪里错了?”   “没有这个偏旁。”小土地纠正道。   左叶叶拿着信纸一脸无语,然后提起笔来,在“镰”字的左半边涂了个黑疙瘩,放眼看去,顿时整封信的氛围都被破坏掉了……末了还吐槽了一句:“凡人的汉字真麻烦。”   最后这封信左叶叶还是让小红寄去了京城,而殿试的结果究竟如何,传到洛州城至少也等到要四月底。   而值得左府庆祝的好消息是,最近左叶叶都没有再发病,身子骨也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原本日渐消瘦的脸颊,还肉眼可见的胖了一些。   左老爷日日看在眼里,是难以言喻的高兴,心中不禁寄予了一丝希望,想起左叶叶五岁时那场心疾发作,郎中也说过她定然活不了多久,可自己的女儿还不是健康成长到现在,兴许这次也和那时一样,只要调养照顾得当,一定能够撑过去,或许长命百岁都有可能!   左老爷心中的想法,左叶叶并不知道,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不论表象如何,这具凡身的生命,仍是在不可抗力的快速流逝。   三月底,清明节将至,左老爷早早的便准备好了扫墓祭祖等事宜,原本要提前一天拔除畔浴①,但因为左叶叶的身体不便,就只着重于春祭之上,府内因此采买了大量的纸钱。   四月初,左府三辆马车并列出了洛州城,来到了城郊的一处山脚下。   这里坐落着一尊墓碑,墓碑上的字迹已经有些许模糊,但左叶叶知道,这是她娘亲的墓地。   左老爷一身朴素的白布衫,面上有丝沉重,他不执任何一物,徒手轻柔的擦干净了墓碑上的尘土,第一次用郑重的语气命令道:“左叶叶,跪下。”   左叶叶手中捧着一簇白色雏菊,听话的跪在地上,左老爷也跪在了她身边,连同身后的一众奴仆,纷纷跪倒在地。   “莹娘,我带着女儿来看你了。”左老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左叶叶将花束摆在墓前,恭敬叩首,有些俏皮道:“娘,您投胎可要看好人呀,莫要再找我爹了,凭白吃苦,来世你要好好享福。”   左老爷闻言笑着摇头,还瞪了她一眼:“属你滑头,瞎跟你娘说什么,下辈子她也只能嫁给我!”   左叶叶赶紧躲到一旁,带着一众下人回避到了远处,给左老爷留下了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时至昏黄,左老爷才被搀扶着起了身,两条腿都跪麻了,一个人在墓前竟絮絮叨叨了两个时辰之久。   回府的路上,左叶叶在马车内狐疑的问道:“爹,您不会是在我娘面前,把我这几年做的荒唐事都跟她打了小报告吧?”   左老爷老神在在的瞥了她一眼,拽着胡须说道:“你竟也知道自己荒唐?哼,爹可都如实的跟你娘说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做出格事,到时候你娘泉下有知,都要被你气的去梦里揍你。”   左叶叶嘿嘿一笑,知道左老爷这是吓唬她呢,毫不在意道:“打嘛,打是亲骂是爱,说明我娘爱我呀。”   左老爷被她逗的合不拢嘴,笑得脸上的肉都在抖。   左叶叶见状,亦笑着握住了左老爷的手,对他眨眨眼道:“爹,往后你也要像现在这样多笑笑。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我爹笑起来,那简直年轻三十岁。”   “胡说八道。”左老爷小圆眼一瞪:“你爹难不成是个十岁都不到的奶娃娃?”   “呀,那不是返老还童,成精啦?”   说着左叶叶便比划了一个滑稽的鬼脸,吐着舌头还要做斗鸡眼,成功让左老爷破功,哈哈大笑。   两人在马车内笑的前仰后合,连车夫都笑容满面的赶着马车,一路回到了左府。   当晚,左老爷照常陪着左叶叶用饭,饭桌上还聊得甚是开怀,戌时刚过,沐浴后的左叶叶便忽然觉得全身卸力,勉强撑着墙壁坐在了床榻上,她施展仙法,压制住体内的不适,用最后一丝力气唤来了小红。   小红永远也忘不了,当她推门而入,看到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如筛的左叶叶。   她的小姐,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一晚,左府灯火通明,所有人都不敢入睡,下人们守候在自家小姐的院落外,聚精会神的等候差遣,亦眼睁睁的看着从那屋中运出的一盆盆鲜血。   然后子时,郎中背着药箱无奈的从屋中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步履蹒跚发丝凌乱的左老爷,他拽着郎中的衣摆一角,当着满院的下人,轰然跪倒在地,眼眶通红,苦苦哀求。   郎中只能摆着手,狠心的拉回衣衫,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去。   左老爷怔怔的看着郎中消失的背影,良久,他才用手摸索着门框,费力的撑起身子。   滴答、滴答,洛州城又下起小雨了。 第33章 凶煞 毕生所遇之人皆死。   四月五日寅时, 左叶叶身亡。   左府大办丧事,入眼皆是一片死寂,府内处处环绕着白坯布, 下人们亦身披麻衣,头戴白帽。   小红手中拿着一叠白色的布条, 系在小姐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上, 每根树枝上都系了两三根, 还未发芽的槐树上白布飘飘,一阵风过, 撩起的布条发出了微微的响动。   系好最后一根, 小红眼角不知不觉又红了, 她口中喃喃道:“小姐,您不在了,老爷怎么办啊……”   左老爷三日不吃不喝,守在左叶叶的灵堂前,不说话, 也不哭闹,两眼空洞发直。   前来哀悼的人,见到左老爷这般, 都不忍相看。   就这么硬生生的扛着, 眼看左老爷面容青白,嘴唇干裂, 原本圆润的身子瘦了一大圈,府内下人不落忍,上前劝说左老爷却谁的话都不肯听,管事的都怕小姐还未下葬,老爷又病卧在床, 急的焦头烂额。   而叶声此时也满目焦急,她就站在左老爷身旁,陪了他三日,在左老爷耳旁不断说道:“爹,你就吃点东西吧,吃不下喝些水也行,这么干熬着,身体出了毛病怎么办?”   叶声的声音如同看不见的空气,无人能够听到,左老爷依旧守在灵堂前丝毫不动,眉眼都未曾变动一下。   她用了各种办法,左老爷都听不见她的声音,叶声满身疲惫的陪在左老爷身旁,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做人仙有别,若没有凡身供她使用,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土地见状,也于心不忍,给叶声出主意道:“你别说了,说再多左老爷也听不见,不如写下来试试。”   叶声眼眸一亮,立即跑回自己的屋中,寻了纸笔,寥寥草草的写了几句话,然后叠好那张纸,放在床垫下面,还故意挪动床榻引来了小红。   小红闻声进屋,以为是有贼人趁着府内办丧前来偷东西,她红着眼四处找人,还带着哭腔喊道:“我家小姐尸首都还未下葬,便胆敢前来偷小姐的身前物,你死后是要挨千刀万剐的,再不出来我便喊人了!”   叶声站在她面前一阵扶额,她从前怎么不知道小红这么能说会道,然后伸手又推了推床榻。   小红终于发现床榻被挪了一些位置,她立即上下翻找查探,察觉到无人在屋内后,便以为是床榻朽坏了,却没想到在床垫下面,发现了一张纸,小红惊喜万分,捧着那薄薄的纸急慌慌的赶去了灵堂。   “老爷老爷!这是小姐给老爷留的信!”   小红的话,可算是让左老爷抬起了眼,他立即拿过那张纸,急切的摊开查看信中的内容。   【爹,是不是又没按时吃饭?女儿可都看着你呢,我现在十分生气,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好好赚钱,给女儿做个好榜样,别想偷懒,我真的在看着你啊!】   左老爷读完信,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算不得好看的字,两手微颤,忽的呜咽出声,泪如雨下。   这是他女儿的字迹。   小红也眼睛通红,管事的抹了抹眼泪,赶紧命人端膳食来,左老爷终于肯用饭了。   “丫头,爹都听你的。”   叶声立在一旁,亦笑了:“我爹最棒了。”   七日后,左叶叶的尸体下葬了。   左老爷将爱女葬在了妻子的墓旁,而洛州城里许多百姓也都跟随着灵车一路到了城郊外的墓地。   有岚风、钱妈妈、春风楼的小厮们、猜灯谜的老板……竟然还有画额摊的婆婆。   一身腱子肉高又壮的岚风,怀里捧着一盘澄黄的鱼肉,跪在左叶叶的墓前哭诉道:“小姐,都怪我没有日日护在小姐身边,如今连新研制的松鼠桂鱼小姐都还未尝过一口。”   一旁春风楼的小厮也纷纷上前,叶声甚至都认不清谁是谁了,只听那些小厮说道:“每次左府小姐前来,都会赏我们银钱,就这么一次次攒着,现在连娶老婆的本钱都有了,多亏了小姐的打赏。”   钱妈妈也道:“小姐时常光顾我们春风楼,心眼又好,遇到什么事都不发脾气,楼里上上下下几十号人,近乎半数的都是靠着小姐的银钱养活的。”   猜灯谜的老板亦点头惋惜道:“小姐心善,即便无甚学识,但性情豁达,开朗可爱,十分惹人喜爱。”   “是啊,重阳节那日,小姐借了一点雄黄酒,却给了老朽不少银两,老朽至今都记得。”画额的老婆婆佝偻着背,如是说着。   前来的百姓们,皆是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叶声傻呆呆的站在人群后面,小土地用杖子戳了戳她的胳膊,目瞪口呆道:“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好事?”   叶声哭笑不得:“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而且,这能叫好事吗……不过是她洒钱洒惯了,逢人便给银两,出门好办事啊。   用钱维系人脉一事只能怪左老爷,全是他爹教的。   而左老爷也未曾想到,自己女儿在洛州城中如此受人爱戴,心中不禁隐隐自豪了起来,亦为左叶叶感到骄傲,两只小圆眼不禁通红。   叶声看在眼里,默默叹气:爹啊,这事真不必骄傲……   左叶叶的葬礼便这般宏大的落下了帷幕,也令洛州城的百姓们倍感唏嘘。   叶声和小土地回到了左府后院,小鲤鱼正在池塘中欢腾的蹦跳着,一边蹦还一边自言自语:“这样化形了吗?那这样能化形吗?”   小土地看着她面露不解:“化形是术法,又不是蹦啊跳的就能化形。”   小鲤鱼一身疲惫,最后瘫浮在水面上,翻肚皮道:“我不行了,太累了。”   叶声坐在槐树底下,不客气的嘲笑道:“你以为是练鲤鱼跃龙门吗?”   小鲤鱼闻言一个翻身,不屑道:“那皆是传言,龙门在哪都无人知晓。”   “不不不,我祖爷爷说过,龙门是存在的。”小土地摇摇杖子,讲解道:“不过自始至终,只有万万年前的一只鲤鱼成功跃过龙门,化身为龙,翱翔于天地间,听闻连天帝都敬其三分。”   叶声和小鲤鱼面面相觑,全当没听见,毕竟这位祖爷爷知道的太多了,内容皆可疑。   几人正闲聊着,天上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流光,且这流光竟然直晃晃的奔着叶声几人前来。   小鲤鱼一双鱼眼都看直了,待那流光化作人形,赫然是一个十三四岁顶着锅盖头的小正太。   “伍宝!”叶声惊呼一声。   小正太不是他人,正是司命星君手下的守灯小仙,当初便是他,失手打翻了属于左叶叶的那盏掌命灯,然后才有了叶声帮忙附身在左叶叶的身上,替其活了余下的十几年。   “叶声,多谢你帮我的忙啊。”伍宝掐算着日子,知道左叶叶的寿数到了尽头,他憨笑着摸了摸脖子:“我往后定时刻注意,不敢再乱打翻掌命灯了。”   “与我客气什么,你脸上怎么了?”   面对叶声的疑问,伍宝抹了抹脸,低头一看,果然一片黢黑,他不在意道:“没事没事,整日看着那些数不尽的灯,被熏的。”   叶声看着伍宝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滑稽又好笑。   说来她和伍宝早便相识了,两人是同一片林子出生的,叶声是桃子精,伍宝是蘑菇精,只不过伍宝比叶声悟性高了不少,便飞升上界了,被分配去了司命星君手下,做了守灯小仙。   小土地和小鲤鱼虽然并不熟识伍宝,但几人很快便打成了一片,小土地还比较担心的问道:“你偷偷下凡,不会被星君责罚吗?”   伍宝也学着他们,抱腿坐在槐树下,摇摇头道:“没事的,司命星君闭关了,所以我才敢下凡。”   “伍宝伍宝!”小鲤鱼跳出池塘,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飞升上界的小仙,她十分激动,睁着一双星星鱼眼问道:“你见过彩云仙子吗?与她说过话吗?”   “没有见过。”伍宝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道:“我平日看不到什么仙子,每日只是看守掌命灯,但也没有看好,给叶声添了不少麻烦。”   叶声笑着直言道:“别光说不做,打算怎么谢我?”   伍宝一脸单纯,懵在原地:“啊,怎么谢?”   小土地见状,也杵着杖子咳了一声,两眼望天的说道:“哎呀,确实添了不少麻烦,要是叶声这十几年专心修炼仙法,说不定就飞升了,这可怎么补偿好呢?”   叶声赶紧点头称是。   伍宝闻言慌了神,他可没想到这件事如此严重的影响到了叶声,脸都憋红了,连忙说道:“我可以去和星君自首,让他除我仙籍,再求他点拨一下叶声,可以吗?”   见这二人如此欺负老实人,小鲤鱼都看不下去了,尾巴一扫,池水哗啦的洒在叶声和小土地身上。   “别听他们胡说,十几年罢了,本就不算什么,哪里值得你去剔除仙籍。”   叶声甩掉身上的水,不再捉弄伍宝,眉开眼笑道:“除什么仙籍,飞升多不容易啊,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天上守灯,等我们飞升上界,去找你玩。”   伍宝都被他们戏耍呆了,还执意道:“不行不行,小土地说得对,我一定要补偿你。”   见他如此一根筋,叶声心思一转,忽然说道:“那你便跟我说说九婴神君的事罢,你在天界,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   “神君大人的事情我知之甚少。”伍宝面上有丝为难,然后眼中一闪,想起来道:“但有一个消息我知道,神君大人下凡历劫了!”   伍宝说的小心翼翼,好像这是一则惊天大秘密,然而他说完,却看到眼前两人一鱼都十分淡定的看着他,伍宝再次呆了呆:“你、你们不惊讶吗?”   小土地清了清嗓子:“还有吗?比如神君大人历的什么劫?”   “凶劫。”   伍宝说完,叶声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凶劫是什么?”   只听说过情劫、生劫和死劫,还从来没听说过凶劫。   伍宝见他们终于好奇起来,便详细的解释道:“凶煞劫难。神君大人是上古凶兽化身,仙身是承载不了神君大人体内庞大的法力的,好像是为了能够继续使用仙身,将体内溢出的法力移下凡间塑造劫难,再投胎历劫。”   叶声几人顿时惊讶不已,小鲤鱼甚至张圆了嘴巴感叹道:“我等小妖仙修习仙法想要飞升上界如此艰难,神君大人居然还要把多余的法力化成凶劫……真是不能比啊。”   小土地也惊呆了:“神君大人到底是有多强,连仙身都承载不了他的法力。”   叶声惊讶之余,抓住了一丝重点:“那这个凶劫,到底是要经历什么?”   “也不需要经历什么。”伍宝羞赧的摸着脖子说道:“凶煞一生,毕生所遇之人皆死。” 第34章 玉凉 “融离……”   叶声瞠目结舌:“这叫不需要经历什么?!”   伍宝轻啊了一声:“确实不需要经历什么, 这些皆与神君大人无关,只是他身边的人比较倒霉。”   叶声顿时便想起了覃山寺一夜之间一百三十人命丧黄泉,她有些心疼道:“如此一来, 神君大人来凡间这一遭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小土地却道:“短短几十年而已,于神君大人而言自然算不得什么。”   小鲤鱼也应和道:“是啊, 神君大人活了万万年, 哪里会在乎这些小事。”   “可现下神君大人是凡身, 又没有法力和从前的记忆。”叶声皱着眉,一想到融离谪仙般的人, 身旁却无一人能与他相伴, 她便觉得可怜。   小土地这时有些回过味来, 脸色白了几分的问道:“所遇之人皆死……洛州城的百姓会不会出事?”   叶声和小鲤鱼也紧张惊异起来,二人光顾着听故事,竟然将息息相关的事情遗忘了,三个小妖仙连同身后的槐树爷爷都看向了伍宝。   没想到伍宝闻言吓的牙齿打颤,哆哆嗦嗦的问道:“神君大人在洛洛洛洛、洛州城?”   “没有, 已经走了。”   叶声一句话,让伍宝瞬间松口气,额角的汗渍都被吓了出来, 他擦擦脸, 汗颜道:“不在就好不在就好,人走了或许便无事吧。”   伍宝的语气也是不大确定, 毕竟他只是个守灯小仙,并非无所不知。   众人绷紧的神经都松懈下来,叶声接连追问:“你对神君大人的事情还知道什么?他在天界又是如何生活的?”   “其余的,我便不知晓了。”伍宝摇了摇头,好奇道:“你为何对神君大人的事情如此关心?”   这……说来话长啊。   叶声一手撑着下颌, 思来想去,郑重回道:“我喜欢他。”   伍宝不敢置信的眨了一下眼:“啥……?”   小鲤鱼直接跳出来说道:“哎呀叶声她喜欢上了神君大人的凡身,还已经和神君大人这样那样了,然后又那样这样了。”   话音刚落,小鲤鱼转头惊诧道:“笨蛋叶声,你不会是想去寻神君大人吧?”   叶声心中确有此意,如今她也帮完了伍宝的忙,凡人左叶叶的命数已尽,叶声只剩下勤奋修炼仙法这一件事,所以难免闲暇之余就会想到融离。   而叶声也并不着急去寻找融离,伍宝回了天界后,她仍是安安逸逸的留在了左府内,日日陪伴着左老爷近一个月的时间。   左府内的白坯布虽然还未撤下,但左老爷的生活已经一点点的步入了正轨,只是他仍然时常坐在左叶叶的寝屋中发呆,一待便是一整夜,第二日再奔波于各个左记商铺之间。   虽然左老爷每日将自己置身于忙碌中,可起码不会再伤心欲绝到绝食了,左府的生意亦在左老爷的勤奋之中红红火火,叶声看在眼里放下心来,默默对着左老爷比了个大拇指。   四月底,京中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清雪高中三甲,钦点为探花郎。   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则聘书,是清雪亲自写下,欲要向左老爷求娶左叶叶。   左府一时之间再次成为洛州城的焦点,左府后院能够出一个三甲探花郎,让洛州城的百姓们都沸腾了,纷纷前来道贺。   但左老爷拿着那封聘书,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叶声连忙站在旁边劝道:“爹,不必难过,我就是没过世也不会嫁给清雪的,他是状元郎我也不嫁,这么想就不难过了吧?”   然而左老爷哪听得到,他看着聘书上的内容,一双眼睛又泪湿了。   “那傻丫头,真是跟她娘一样,没福气。”   左老爷拿着聘书恸哭,叶声在旁边一阵扶额无语。   不过总归这件事让左府的名声大放异彩,甚至传至到了京城,顿时举国都谈论起了探花郎传奇的人生经历,左府被添油加醋的传成了抚养探花郎一心求学的仁义商贾,左记商铺的生意跟着水涨船高,左老爷趁着这股劲,又在京城铺开了店面,连京中的左记都火了起来。   叶声看着府里的进账目瞪口呆,她这时感慨起来:“我确实没福气,没赶上有这么多钱的时候啊,这得够我挥霍多久。”   见叶声还想着银子呢,小土地用杖子戳了戳她,嫌弃道:“别看了,快去修炼。”   叶声回过神来,她转头看着连小鲤鱼都沉在池水中,勤奋的闭目修炼,她却挠了挠头说道:“我也想修炼,就是……小土地,我有事需要问你。”   说着叶声便把小土地拉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嘿嘿一笑,小声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神君大人现在在哪?”   小土地见她笑的贱兮兮,就知道是问这事,他转过身哼了一声:“不告诉你,你不能去找神君大人。”   叶声忙追过去,好声好气道:“求求你了小土地,你就告诉我他在哪罢,我保证只是去看看,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小土地很是无奈:“叶声,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你再喜欢他,他也只是神君大人的一个凡身而已,他不会转世投胎,待他死后神君大人回到天界,凡间经历的所有事情神君大人都会洞悉知晓,你们之间的差距你自己清楚,何苦这般啊?”   听了小土地的话,这些道理叶声都懂,她自然比谁都清楚,可她管不住自己的思绪,脑海里总是时不时的蹦出融离的容颜,让她连静心修炼都做不到了。   “我也没办法,融离好似已成了我的心结。”叶声叹了口气:“我若是去看看他,知道他过的好,也知道他不会再想起我,或许就彻底死心,这心结便解开了罢。”   小土地见状,心里是为叶声干着急:“你见到他又能如何?从前还有‘左叶叶’的凡身可用,能与神君大人的凡身有所接触,可现在凡身也没了,你去了只会是徒劳。”   叶声低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便想如同陪着左老爷那般,陪一陪融离。”   “神君大人何等身份,哪里需要你去陪。”   小土地哭笑不得,但她看着叶声执拗的样子,杵着杖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最后小土地也没了辙,对她说道:“罢了罢了,反正这些话我已说到位,你自己怎么选是你的事。”   叶声眼眸微亮,笑了起来:“谢谢你,小土地!”   小土地施展仙法,杖子下升起一道白色的光环,他口中念着冗长的法决,手中的杖子沉沉落下,光环瞬间扩散开来,化作细微的点点荧光,覆盖在大地之上。   “咦,方圆千里都没有神君大人的踪迹。”小土地收了仙术,有些惊讶。   叶声也愣住了:“千里内都没有,那他能去哪?”   小土地脸上有丝尴尬,轻咳道:“我法力不够,千里外便查探不到了。”   叶声顿时颓丧下脸,却听小土地又道:“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其他土地。”   叶声再度燃起希望,小鸡啄米的点头。   这一问,又问了将近半个月……   临城的土地公们纷纷都查探不到,这中间不知托了多少土地,终于在京城附近的一个老土地公管辖的地界,寻到了融离的踪迹。   小土地赶忙告诉了叶声:“神君大人在京城外的玉凉山,你若要寻人便快些去,殊不知神君大人会不会这几天便离开那了。”   叶声得了消息,只来得及告诉小鲤鱼和槐树爷爷,便连夜出了洛州城。   小鲤鱼在左府后院的池塘中摆着尾巴,吐泡泡道:“叶声不会真的爱上了神君大人的凡身罢。”   槐树爷爷生了新枝芽,他抖动了一下嫩叶,叹气道:“假扮了十几年的凡人,到底是对她有了巨大的影响,只是不知道此事是好是坏。”   叶声出了洛州城后,一路施展仙法,直奔京城而去,若是凡人乘坐马车,或许要几个月才能抵达,叶声马不停蹄,脚下生风,也不管沿途的风景和事物,仅仅花了七日的时间,便飞身到了京郊外,玉凉山脚下。   叶声体内一丝丝法力都没有了,全部在路途中耗尽,她喘着粗气,在这个陌生的玉凉山下歇了半日,这座山离京城很近,甚至站在山脚都能看到京城巍峨的城门,以及进出京中络绎不绝的马车和百姓。   京城的黄昏要比洛州城早一些,这里的空气也十分干燥寒凉,叶声有些许的不适,但她恢复了一些法力后,便趁着黄昏的余晖开始搜山。   原本叶声以为,都到眼前了,怎么也不可能寻不到人,然而事实是,天色渐暗,她深入山中,避开了各种陌生小妖仙的栖息之地,却怎么也没找到融离的身影,甚至连他的气息都未寻得。   叶声也不知道现下是几时,一轮圆月已经升空,微弱的光芒洒进这片山林中,顿时叶声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她不得不停下步伐,找了一处石台坐下休憩。   夜深人静之时,叶声百无聊赖,这时才颇为怀念小鲤鱼小土地和槐树爷爷,平日里总嫌小鲤鱼聒噪,现在倒不觉的了。   “喂,你坐到我用饭的桌子上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叶声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   “说的就是你,别看了,快起开。”   那声音又响起,这次近了一些,叶声寻声低头看去,赫然见到一只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小黑蛇。   叶声吓了一跳,身子后撤时连屁股下的石台都掀翻了,她便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小黑蛇气的嗷嗷大叫:“我的饭桌!”   叶声回过神来,定下心神,忙将石台重新摆好,才坐在一旁问道:“你是这里的小蛇精?”   “呸,我是蛇仙。”   说着小黑蛇就摇身一变,化作了人形,还是个比叶声都高了一头多的黑发少年郎,他肤色洁白,有一双微挑的细长凤眼,扬起下巴的嚣张模样竟然还颇有几分姿色。   叶声看在他姿色属上乘的份上,语气温柔了几分,还主动道了歉:“不好意思,我初来乍到,不熟悉这里的地界,误坐了你的饭桌,还望你不要介意啊。”   小黑蛇擦了擦自己的石台,满脸的不悦:“晦气。”   叶声眼皮一跳,眸中自然也不高兴了,她不是故意的,又好言好语的道歉,对方居然还是这个态度,但现在有事相求,叶声便不得不忍了下来,站起身远了几分,继续问道:“你见到过一个凡人男子吗?”   小黑蛇抬眼看她,轻蔑道:“一看便知你是外地的小妖仙,土包子。京中进出玉凉山的百姓如此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叶声气的嘴都歪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绿罗裙,她好歹之前也做过洛州城第一商贾的嫡女,要什么有什么,还真没被骂过土包子这种话,哪成想恢复仙身就变成了这等待遇。   “哦,那我跟你描述一下。”叶声也不是菩萨心肠,继续说道:“他身量比你高一些,皮肤比你白一些,头发比你密一些,长得嘛,比你漂亮了也就千百倍罢。”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叶声想了想,好像她也没有添油加醋,说的都是实话。   只见小黑蛇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的够呛,兴许也是没人这么损过他,便对叶声恶语相向道:“天底下便没有这种凡人!你这个撒谎精是不是想打架?”   叶声嘿嘿笑了笑:“我若是说有呢,你敢不敢赌?”   “赌便赌,我岂会怕你这个土包子!”   “行,若是你赢了,我便承认自己是土包子,并且将这三个字刻在脑门上日日顶着,飞升上界都绝不消除。”   豁,这够狠的。   小黑蛇都没想到她敢玩这么大的,当即得意道:“可以,如果我输了,我便给你三百年的仙法道行!”   见这条狂妄的小黑蛇也赌的如此大,叶声赶紧乐不可支的应了下来,还弯眼笑道:“你可不许反悔啊。”   小黑蛇一挺胸脯,好似势在必得。   叶声估摸着他也应是不到千年的小妖仙,这动不动就许出去三百年道行,是个比她狠的狠人,自己这回占便宜可占大了。   第二日,小黑蛇便跟在了叶声身后,二人一起翻山越岭的找人,他们每个偏僻的地方都不放过,寻得十分仔细,小黑蛇又比较熟悉地形,两人一日的时间便寻了大半个山头,尽管如此,仍是没有见到融离的身影。   黄昏时,叶声瘫坐在地上问道:“你们这座山,到底有多大啊?”   “也就三个京城的大小。”小黑蛇语气不屑。   叶声惊呆了:“这么大……”   怪不得她找不到人啊,这山如此庞大,他们二人能花一日翻越这么多地方已经实属不易。   “再往深处走,我便也不熟悉了。”小黑蛇狐疑的看了一眼叶声道:“你不会是诓骗我带你熟悉玉凉山,然后在此兴妖作乱吧?”   玉凉山有宝不成?谁有兴趣骗取这里的地形,叶声十分无语:“那你如此生性多疑,恐怕一个朋友都没有吧?”   小黑蛇再次被将了一军,气愤的没再说话。   但其实叶声自己也很担心,万一这几日的时间,融离离开了玉凉山怎么办,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把整座山都找一遍才行。   夜色渐浓,叶声口渴不已,催促道:“寻个河边,我们歇一会再找。”   小黑蛇不耐烦的蹙眉:“真是笨,连河水都找不到。”   话虽然难听,但小黑蛇还是走在前面,带路寻找水源去了。   叶声本来想怼他一句,但一想到他日后要给自己三百年仙法道行,便高兴的跟了上去,也不恼火了,任他随便骂。   两人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天色漆黑,但今日的月光却格外亮,将整片山林都笼罩在一个白蒙蒙的光雾中,煞是好看。   “前面就是一处河塘。”   小黑蛇指了指不远处,叶声跳眼看去,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石头,石头后方便有汩汩的水流声,他们可算是出了郁郁葱葱的林子,能坐在河边休憩一番了。   叶声加快步伐,率先跑到了石头处,她刚要翻身上去,余光却看到河水里有个人。   那人浑身赤-裸,好似正在河水中沐浴洁身,此时月光刚好倾斜而下,照耀在那人的身上,他白皙的肌肤像是在发光,裸露的胸膛锃亮,还能隐约看到水下薄薄的腹肌,那人微微垂首,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待他抬头时,天地瞬间失色。   那张举世无双的容颜犹如神祇,眉眼如山如画,眸中倒映着万辰星河。   “融离……”   叶声直接看呆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融离,或者说是没见过赤身裸-体的融离。   而这时走到她身旁的小黑蛇,也看傻了眼。   叶声赶忙抬手捂住小黑蛇的眼睛,气的直跳脚。   “你不能看!”   小黑蛇:…… 第35章 恶鬼 小黑蛇:“单纯喜欢,不搞繁殖。……   小黑蛇扒拉下叶声的手, 踮着脚睁大眼看向水中,可惜水中人此时已经上了岸,穿戴好了衣衫, 那完美无瑕的身材再看不到丝毫,略是可惜, 但美人出浴挂着露珠的艳丽容颜也是十分令人惹眼的, 小黑蛇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叶声见状, 狠狠的拍了他一下,气道:“你怎么如此不要脸, 偷看别人洗澡。”   小黑蛇回过神来, 真是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说我偷看别人洗澡, 还不是你先跑过来看的,你真的是小桃仙不是小色胚吗?”   叶声面容窘迫,强词夺理:“我当然不一样,我认识他,所以算不得偷看。”   小黑蛇白了她一眼:“信了你的邪。”   叶声真是恨不得撸起袖子跟他干一仗, 随即想起两人的赌约,眯眼笑嘻嘻道:“我要寻的人便是他,怎么样, 你是不是得愿赌服输?”   本以为小黑蛇会反悔与她争执一番, 却没想到他还挺有担当,立即承认道:“我输了, 我服。”   说着便开始凝聚法力于体外,想要将自己三百年的道行给叶声。   他这般说做就做的模样,将叶声吓一跳,连忙阻止了他汇聚法力的动作,上前说道:“我看你也不聪明, 真想将三百年的道行给我?赌约只是个玩笑话,修炼不易,哪有你这样莽撞行事的。”   小黑蛇不以为然,还一脸正色道:“我承诺的事情便会做到,法力可以再修炼。”   叶声目瞪口呆,见他还在凝聚法力,直接用仙术打断了他,嫌弃的挥挥手道:“你想给我还不想要呢,我本就悟性一般,你强行塞给我我亦吸收不下,算了算了,先欠着吧。”   小黑蛇闻言,觉得有几分道理,若是强给叶声这些法力她承受不了,还会适得其反,小黑蛇便收了手,十分不情愿的说道:“那便算我欠你一回。”   叶声懒得再搭理他,而是坐在巨石上,一心一意的观望着河塘对侧的融离。   沐浴过后的融离坐在岸边烤火,京城干燥,湿润的发丝不稍片刻就烘干了,白色的外衫也整洁如初,他很是随意的用一根绳子将乌黑的头发绑缚在后,然后系上了腰间的玉佩,青色的流苏轻微摆动。   叶声愣了,那块羊脂玉佩,是她和融离猜灯谜时赢下的。   本以为融离只身一人毫无留恋的离开了洛州城,原来他竟带走了这块玉佩,叶声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丝甜蜜。   凡身的融离察觉不到叶声和小黑蛇,他微微低头,正在握着匕首削木棍,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但就是这般看着,叶声心里也非常的满足,一个人削木头只会觉得无聊,可是换做融离,就变成了赏心悦目,甚至想把自己变成他手里的木头,任他削。   “他真的是凡人?我第一次见到长得如此好看的凡人。”小黑蛇在旁边说着。   叶声自然不能暴露神君大人的身份,所以她点点头,断言道:“你这辈子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   小黑蛇想了一下,点头承认:“的确,他身上还有一股令人尊崇又想亲近的气息,越是靠近,这种感觉越强烈,这感觉就好像……我和他是同类一般。”   啪的一声响,叶声实在忍不住又动手打了他一下,举着拳头道:“我说你套近乎占便宜也不能这么干吧?还和你是同类,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小黑蛇捂着胳膊,下意识的想还手,然后又立即想起自己还欠着叶声一个人情,硬是憋下这口气,驳斥道:“我是妖仙他是凡人,我这般说是抬举他,想和我做同类,他再投胎几个轮回都不够格!”   豁,小伙纸,你可真敢说啊。   叶声不禁为他的勇气鼓掌:“你要坚定自己的信念,有你这份自信,飞升指日可待啊。”   小黑蛇骄傲的一仰头,余光却还是不自觉的飘向河塘对侧那个耀眼的人身上,小黑蛇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明明不认识那人,心底却隐隐有种熟悉又敬畏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害怕,当然这点他是不会在叶声面前承认的。   睚眦必报是蛇的本性,小黑蛇认为自己对叶声已经十分友好,方才能忍住没还手,便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思及此,小黑蛇便将她当做了半个朋友,开始问道:“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叶声身子一顿,这要怎么回答?她若是实话实说,岂不是把伍宝打翻掌命灯的事给抖露出来了。   “你别管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总之他是我的人,我喜欢他!”   叶声圆眼一睁,说的认真,小黑蛇一脸不屑:“就一花痴呗,还是跟踪狂的那种。”   叶声:……   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错。   小黑蛇伸了个懒腰,靠在巨石上,一边的嘴角勾起,有点玩味道:“那从今日起,你便有情敌了。”   叶声:“?”   小黑蛇:“我也喜欢他,对他一见钟情。”   ???   叶声现在满脑袋问号,一本正经的纠正他道:“你不行,你是雄性。”   “那又如何,我又不和他□□,单纯喜欢,不搞繁殖。”小黑蛇满不在乎,还嘲讽叶声道:“不像你,脑袋里肯定还想祸祸他的身体,龌龊的雌性。”   叶声气的脸红脖子粗,想立刻把眼前人撕个稀烂,已经语无伦次道:“你龌龊你龌龊你们蛇类都龌龊!”   小黑蛇悠闲的掏掏耳朵,欣赏着河岸对侧的美人,完全不理会叶声,兀自的感慨着:“他的脸是怎么长的,为何能如此完美,还有那双眉眼,绝了啊。”   叶声看他如此没见过世面,心里有几分得意道:“他啊,天生的。行了行了,人我已经找到,你可以回去了,多谢你今日带路。”   叶声开始赶人,她觉得融离有她一个人欣赏就行了,没必要多一条蛇在这里煞风景。   然而小黑蛇全当没听见,我行我素的卧在巨石旁,一双乌黑的丹凤眼始终就没离开过融离的身上,他当然不是真的喜欢融离,什么一见钟情也只是为了看叶声生气跳脚,他是想弄明白,为什么这个凡人身上会有令他如此独特的感觉,且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可叶声不知道啊,她现在看着小黑蛇便如临大敌一般,好像若是小黑蛇对融离做出什么,她一定第一时间上去保护融离。   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响起,叶声抬眼看去,就在刚刚他们二人短暂的说话间,融离不知何时逮到了一只野兔,当即便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又捡了些树枝将火堆烧的更旺。   烤野兔自然便是融离的晚餐了,他吃完后,倚在树下合衣闭目休憩,任由火堆燃烧至夜半三更才逐渐熄灭,融离便在河边树下安睡了一晚。   翌日辰时,第一缕阳光普照大地,融离就醒了过来,他活动活动身子,开始在山林中闲庭信步的转悠。   叶声和小黑蛇就跟在他身后,二人本以为他是有目的性的要做什么,认真跟了一日才发现,这人相当随性,走到哪累了就休息会,体力恢复了再走,路边如果有果树顺便摘点果子吃,没有就去河边捕捕鱼,做烤鱼吃,到了黄昏时分,融离便会寻找这一夜的宿处,他会观察地面上动物留下的蛛丝马迹,以避开大型野兽的栖息地,选择安全又静谧的地方过夜。   总之跟着融离三日的时间,叶声和小黑蛇都发现了,他好像什么目的都没有,只是独自一人安静的在玉凉山中生活,而玉凉山很大,他时常在山林深处,不怎么会去外围有百姓狩猎的地域,但其实山林深处并不安全,狼群和黑熊总会在黑夜里出没,好在融离经验丰富,一次都没有碰到过,安然度日。   若说在洛州城时的融离还有丝烟火气息,那么现在的融离就好像是隐居在山中的隐士,不见人,不说话,那张出尘的容颜上总是一副淡漠的神情,他仿佛彻底的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小黑蛇很不能理解:“他性情怎么这么古怪,身为凡人,好端端的京城不去住,偏生喜欢住在鸟不拉屎的山林深处。”   这一点叶声也觉得奇怪,按照她对融离的了解,虽然他表面看着总是表现的没什么心绪,但其实最爱热闹,那些大小节日只要街上有络绎不绝的小摊小贩,融离都喜欢多看两眼,如今细细数来,她陪着融离也过了不少喜庆热闹的节日,端阳节、七夕节、中秋节,唯一遗憾的是春节除夕夜没有和他在一起。   “因为他不喜欢京城。”   叶声想起曾经和融离讨论过京城的事,融离当时的回答明显是很抵触的。   小黑蛇丹凤眼一斜:“不喜欢京城来什么玉凉山,凡人不都说江南风光无限好,他干嘛不去?”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叶声无语,又自言自语的嘟囔道:“我想做蛔虫人家兴许还看不上我呢。”   小黑蛇没听到后面那句,反而跟叶声炫耀起来:“土包子,过几日我带你去京城兜一圈,让你这个乡下来的体会一下什么叫大城市大场面,回去也好和你们当地的小妖仙吹牛逼。”   叶声本来对京城还有那么几分兴趣,也被小黑蛇这句话说得丝毫不想去了,她紧跟着融离的步伐,回绝道:“不去,没时间。”   “你日日跟着他不觉得无聊吗?我带你去京城玩,便算还你人情了,这个凡人在深山里也跑不了,你怕什么。”   他这话叶声算是明白了,合着是着急还人情呢。   叶声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小黑蛇,她直言道:“你要是觉得无聊你可以走啊,人情不着急,我何时有需要了再来寻你便是。”   小黑蛇闻言额头的青筋都快绷紧了,他开智修仙活到至今,就从来没这么和谁低声下气的说话过,关键对方还不领情。   不过这个低声下气或许只有他自己觉得低声下气罢,叶声可丝毫没体会到。   两人正拌着嘴,前方在林子中闲逛的融离却停下了步伐,一个头发花白耄耋之龄的老道好似在山林中迷了路,他大老远见到融离的身影后高兴的不得了,立即跑上前来问路道:“这位公子,可知下山的路怎么走?”   融离看了看四周,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还未说话,那老道在抬眼看清他的面容后,满面惊恐后撤几步,跌坐在地上,颤抖的指着融离的脸,惊诧出声:“凶煞、凶煞之命,恶鬼啊,恶鬼……”   老道被惊吓出一身汗,转过头慌不择路的便开始跑,好像融离是什么食人的妖怪一般,片刻那老道的身影就在山林中不见了踪迹。   而此时的融离还站在原地,他放下了手,面上没有丝毫改变,继续行自己的路。   后面的叶声和小黑蛇对视了一眼,纷纷不明所以。   但仔细想了想,叶声便有些明白过来,所谓的凶煞之命,可能就是伍宝说的凶劫罢,是神君大人做凡人这一世的劫难。   小黑蛇便想不明白了,直呼怪哉,再次问向叶声:“他真的是凡人?不是魔族?”   豁,小伙纸,再大胆点,怕你以后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话叶声不敢接,便开启嘲讽模式:“你们京城的妖仙见多识广,怎么连魔族出不了魔域的事情都不知道,这是三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签订的条约。”   叶声现学现卖,虽然这件事她也是去年才知道的,但不妨碍在比她还晚知道的小黑蛇面前逞个能。   小黑蛇果然一脸黢黑,有点不相信这个外地来的土包子居然比他知道的多。   “那你怎么解释,方才老道说他是恶鬼一事?”   见小黑蛇还不死心的问,叶声两手一摊:“定是胡说八道嘛,融离那么美,哪里看着像是恶鬼,分明是那老头嫉妒他。”   小黑蛇满脸不信,但他想通了一点:“他定然身份特殊,遂不敢于京中露面,独自一人隐居深山。”   不得不说,小黑蛇还挺聪明的,他猜到了叶声没想到的地方,且猜对了。   二人又连续跟了融离十日,天气已经逐渐回暖,京城春季短暂,五月底便日头有些晒了,而融离还是没有其他动作,安然的在深山里独居。   但在第十日的黄昏,融离于往常一样在山林中漫步找寻宿处,不知不觉便走到一则峭壁旁,他沿着峭壁往下走,走到半路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叶声和小黑蛇奇怪的探头看去,只见峭壁之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横尸在此。   花白头发的老道尸首风干于地面上,已不知死了几日,周身腐烂如糜,黒蝇绕身,还有虫蚁在内咬食他的腐肉,惨不忍睹。 第36章 惊喜 你瞧人间多美呀,你也要一直笑下……   而老道是怎么死的, 无人知晓,或许是他失足坠崖,或许是遇到野兽慌不择路, 他的意外惨死也没有他人看见,在这深山之中, 再过几日尸骨都可能荡然无存。   融离驻足看了片刻, 眸中一道暗光闪过, 薄唇微抿,然后转身离去。   六月初, 叶声充分体会了一把京城的干热, 每日都能将她晒的口干舌燥。   始终跟着她在玉凉山转悠的小黑蛇却不屑道:“才六月你便觉得热, 八月三伏天岂不是要把你热死?”   可真是狗嘴……不对,蛇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句好话不会说。   叶声喝了几口清澈的山中泉水,恢复了一些精神,再看向前面的融离, 明明是个凡身,却好似没事人一般,日日在茂密的山林中走路, 竟然一滴汗都不流。   叶声只能感慨, 不愧是神君大人的凡身,就是不一般。   小黑蛇却发现了融离最近行走的路线变化, 断定道:“他想出山,这几日都是在往玉凉山的外围走。”   叶声闻言倒是不惊讶:“定然是觉得山中无趣了罢。”   “而且在往京城的方向走,看来还是抵挡不住京中诸多乐趣的诱惑,果然是个普通的凡人。”小黑蛇一双丹凤眼中充满轻蔑,对融离的举动很失望, 好似期待他能做出什么惊人之举的愿景落空一样。   叶声闻言,侧头好奇道:“你不是前些时日还说喜欢他吗,不繁殖的那种?”   小黑蛇仰起头哼了一声:“那也要看他能不能入我的眼,若是他和普通凡人一样,自然不值得我喜欢。”   哎呦,叶声捂着脸,有种想为小黑蛇提前祷告祭奠的冲动。   跟着融离又走了几日,果真如小黑蛇所言,他们走到了玉凉山的外围,而且是靠近京城的方向,站在这里的半山腰处,能将京城的景象一眼望尽。   但行至到这里后,融离便不走了,连着三日都宿在半山腰处,无聊的时候便在远处观望着京城的景色。   叶声和小黑蛇也寻个树枝休憩了几日,叶声问道:“是不是京城最近有什么事要发生?”   小黑蛇摇摇头,他算了下日子,才道:“哦,端阳节快到了,届时京中有庙会,极为热闹。”   叶声微愣,不知不觉间,竟然一年了啊,然而上一次端阳节,和融离一起玩乐的情景好似还近在眼前。   见叶声在发呆,小黑蛇问道:“土包子,想去吗?”   叶声回过神来,如今对于土包子这个称呼她竟然已十分习惯,便低头看着树下乘凉的融离:“他若去我便去。”   其实叶声的心里是想去的,她爱凑热闹,而且叶声断定融离肯定也想去。   可惜这次她猜错了,时至端阳节当日,融离也没有挪窝,仍然是守在这个半山腰处,丝毫没有要下山游玩的举动。   “你若再不决定,可来不及了。”小黑蛇在旁边催促。   叶声看着融离一动不动望着京城的身影,咬了咬牙道:“我不去。”   小黑蛇自然无所谓,这些节日他早于京中都玩腻了,但他看着叶声和融离就是觉得这二人矫情,翻着白眼说道:“你和他可真奇怪,想去庙会就去啊,在此犹犹豫豫的做什么,若怕被人发觉,乔装打扮一番不就行了,真是笨。”   “你怎么知道融离想去?”叶声转头问。   小黑蛇一副你傻吗的表情,指着融离的背影说道:“他表现的不要太明显好么,日日站在这里往京城看,尤其是今日,就没挪过窝儿。”   叶声恍然大悟,她方才还以为融离是不想去呢,看着那一袭白衣孤零零的站在山间,叶声心疼道:“哎,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看着呗。”小黑蛇一脸无语。   叶声想了想,脑筋急转,突然问向小黑蛇:“你有银钱吗?”   小黑蛇向来骄傲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窘迫,还嘴硬道:“我等妖仙要凡人的银钱做什么!”   叶声嗤笑出声:“没银子,你怎么买凡间的东西,不会仗着自己是妖仙会法力,偷东西罢?”   这话可让小黑蛇来气了,他坐直了身子道:“我没钱便不买,从来不屑于偷凡人的东西。”   “呵,真是个穷鬼。”叶声吐槽。   小黑蛇气的脸都绿了,又没法反驳,因为他确实没有银钱啊。   叶声这时拽起他,得意洋洋的说道:“跟我走吧小穷鬼,我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有钱人的生活。”   说着叶声便脚下施法,带着小黑蛇飞身去了京城的方向。   叶声心中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想给融离准备一个惊喜,但没钱又实现不了,所以入了京城后,她便满处寻找左记商铺,本以为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左记已经火到京城每条街都能看到一家。   叶声便溜进了京城内比较红火的左记酒楼,跑进掌柜的屋中,果然在屋内的抽屉里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还有不少银票和黄金,这都是酒楼里每日进账结算的银钱,左老爷训人有方,每个左记商铺的管事都要学会当日清算入账出账等事宜。   小黑蛇见她出手便要拿钱,光天化日之下行如此苟且之举,立即指责道:“你居然偷凡人的银钱!?”   叶声被他吼的吓一跳:“你喊什么,我这不叫偷,是取!”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叠字据,这字据皆是左老爷亲笔写的,只要凭此字据,可以在所有左记商铺任意取钱,幸亏叶声一直装着这个,以备不时之需。   她伸手从抽屉里拿了一些银两,觉得好像不够,又拿了一叠银票,转念思及到他爹说京城东西都很贵,叶声就顺手装了几锭黄金,觉得差不多了才收手。   叶声拿完钱,在字据上写下了一共拿的钱数,便要带着小黑蛇走。   这小黑蛇却与她杠上了,十分不悦道:“我不与行苟且之事的人一道,你若放回去,此事我便当没看见。”   叶声顿时无奈,解释道:“我真的没偷,这都是我家的钱,我爹说过任我随便取。”   小黑蛇可不信,这时酒楼掌柜的忽然开门走了进来,他看不到屋中的叶声和小黑蛇,但却看到了桌上的字据。   掌柜的拿起字据,摸了摸脑门自言自语道:“老爷什么时候派人取的钱,我怎么不记得了。”   说着掌柜的拉开抽屉,见少的数目与字据中的一致,他便将字据收好,还笑着摇头自嘲道:“老了老了,想不起来了,还好有字据在。”   掌柜的便放心的走了出去,一旁的小黑蛇惊得目瞪口呆。   叶声叹口气:“这回你信了吧。”   然后这一晚,小黑蛇彻底刷新了世界观。   他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挥金如土,叶声也很是大手大脚,因为京中的端阳节可要比洛州城的热闹繁华不少,新鲜的玩意儿数不胜数,她看到哪个都想买。   见到小黑蛇对京中的糕点十分喜欢,叶声土豪一般二话不说便买了一兜。   凡人看不见他们,但看得到银子啊,叶声便把银子放在桌上,然后趁摊主不注意的时候,将自己买的物件拿走,待摊主回过神发现东西虽少了但钱没少,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小黑蛇吃的肚子都圆润了不少,他打着饱嗝道:“人间的东西果然美味。”   这回换做叶声嘲笑他:“几个糕点便觉得美味?你真是见识短浅。”   小黑蛇也不否认,虽然他住在京城附近,可实际上来京城的次数也不算多,一是没银子,二是没银子,三是没银子……可以说在凡间,没银子便什么都换取不了,只能看着。   京城端阳节的庙会太大,两人逛了一个时辰也只逛了一半,叶声便赶忙拉回玩乐的心智,开始给融离准备惊喜。   她买了一堆烟花,将京城所有卖烟花的摊贩都逛了一遍,每个不同的款式皆挑选一样,林林总总竟然花了足足五锭金子,连叶声自己都在暗暗咂舌,感叹京城的东西就是贵,这要是放在洛州城卖,顶多不到百两银钱。   怪不得她爹说京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光是花钱这个劲头,其他地方就比不得。   不知不觉间夜已深了,新月悬空,京城内依然车水马龙喧闹之声不绝,此时叶声二人捧着一堆烟花出了城,在城外无人的围墙下,开始逐一摆放。   小黑蛇心疼银子,询问道:“你花那么多钱买它干嘛?”   叶声开心的望着玉凉山的方向笑道:“为让了他高兴,五锭金子算什么。”   “败家土包子。”   小黑蛇没忍住小声吐槽着,他现在可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好意思明着骂叶声了,毕竟刚才在城中的花销都是叶声掏的钱。   废了一番功夫,将所有的烟花摆好后,叶声便找来打火石欲要点火。   小黑蛇目瞪口呆:“你连火系仙法都不会?”   叶声闻言尴尬在原地,不得不说,她的确只会水系仙法,用途还大多是给小鲤鱼浇凉的……但其实水系和火系仙法都是最基础的法术,每个化形的小妖仙应当都会。   叶声咳了一声,扔掉打火石,对小黑蛇奉承道:“你仙术厉害,你来。”   小黑蛇一双丹凤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会化形却连基础仙术都不会的妖仙。”   说着小黑蛇便走上前,手中捏了一个法决,凝聚法力于手上,衣摆受法力的影响无风而动,顿时十个小火苗便在眼前浮现,小黑蛇双手浮空操控,这些飘在空中的火苗精准的飞到每个烟花上方,当他手掌微微沉下时,火苗也随之下沉,点燃了烟花上的火线。   只见瞬间,烟火腾空,爆裂之声于黑夜中想起,数十个烟火同时燃放,让天空亮如白昼,无数个火花在空中绚烂绽放,迸溅出一幅璀璨的星火夜空。   连叶声自己都被这幅美景看呆了眼,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如此声势浩大的烟火。   小黑蛇嘴角勾起,炫技一般又施展法术,这回是三十个火苗悬空,同时点燃了剩下的所有烟花,烟火接连在夜空中壮丽绽放的景象,让京城里的百姓们都侧目看来,众人纷纷猜测着这是哪个贵人在燃放烟花。   而此时的玉凉山上,融离坐在半山腰的树下,当第一抹烟花升空时,融离毫无波澜的眸中亮了一瞬,只见那朵花火近在咫尺的轰然绽开于眼前,让融离站起身来,不自觉的靠近了几步。   随后夜空中便如同一幅不断变动的绚烂画面,数不清的花火艳丽绽放又凋零,令人震撼不已,也令融离无甚情绪的眼眸中沾染了一丝光彩。   五颜六色的火花响彻空中,燦焕的夜空背后,是灯火辉煌的京城。   融离唇角浮起一抹若隐若无的笑意,看着眼前的盛景,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没有那么排斥京城罢。   山间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了融离的发丝,将他微微带笑的面容展露于花火下,腰间羊脂玉佩的青色流苏也随之舞动。   叶声默默站在融离身侧,看着他脸上难得放松欢愉的神情,亦开心笑了。   ——你瞧人间多美呀,你也要一直笑下去。   但叶声不知道的是,这是她与融离最后的甜美经历,在那件恐怖如斯的事情发生后,叶声彻底心如死灰。 第37章 刁白 “你们监视我?”   端阳节过后, 融离便离开了那处半山腰,继续走回了玉凉山的深处。   果然如小黑蛇所言,他应当是想去看京中庙会的, 但不知为何只是远远的观望着。   融离在深山处寻了一个隐蔽无人的洞穴,就这样以天为被地为庐的在此安居下来, 每日的生活异常简单, 只要确定周围没有野兽出没, 他便会坐在河边钓鱼,与其说是钓鱼, 不如说是发呆度日。   “他不会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罢?”   小黑蛇蹲在树枝上, 叶声坐在一旁看着河边融离的背影, 叹道:“不知道。”   她是真的猜不透神君大人的脑回路了,明明凡身的他亦能力超群武功卓越,为何委曲求全的将自己困在深山之中。   不过叶声为了能让他在山里也过的舒适,特意去京中采买了不少日常用品被褥之类的东西,每天都选一样抛在洞穴不远处, 让融离发现。   起初融离看到一套干净的锦被被人扔在地上时,他是疑惑的,但仍然拿进洞穴中用了, 后来他就发现不断的有东西被人抛在洞穴外, 有席垫、衣衫、斗笠,甚至还有捕鱼的网, 好像是故意等他捡一样,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显得十分诡异。   融离自然猜测到了,是有人在暗中帮他,而那人隐匿的非常好, 始终没有让他发现,融离只知道那人就在附近。   他收起渔网,对空无一人的山林说道:“多谢。”   话音刚落,原本坐在树枝上的叶声激动的跳了起来,高兴又害怕道:“他发现了!哎呀,不会察觉到什么了吧,我是不是暴露了身份?”   小黑蛇食指和拇指捏紧放在口中哈气,然后毫不留情的出手给叶声弹了一个响亮的脑门。   “你脑子有泡啊,他一介凡人怎么发现你,不过是你演技拙劣让他觉得蹊跷。等等,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这个凡人还有其他能发现你仙身的身份?”   叶声捂着脑门回过神来,瞪了一眼小黑蛇,想不通他怎么那么聪明,总能猜到真相,而叶声当然拒不承认:“我激动一下怎么了,他与我道谢我高兴还不行啊。”   小黑蛇狐疑的看着她,最终没有再多问。   这日叶声又兴趣来潮,跑去京城给融离买了一个吃饭用的精致木碗,上面还精雕细琢着海棠花,很是好看。   而卖碗的店铺旁,挨着一家左记布庄铺,叶声就顺便进去逛了一圈,没想到在后堂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醉薇和徐管事,二人好似正在因为什么事情争吵,以为是徐管事欺负了她,叶声赶忙过去听了下墙角。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一直瞒着我!若是我前日没有去寻清雪,还被你蒙在鼓里,全然不知!”   醉薇哭的妆容尽花,满面泪渍,她眼中含怒的看着徐管事。   而徐管事微垂着头,平日里一双精明的眼睛都低了下来,任凭醉薇冲他发脾气,不发一语。   醉薇一抹脸,转身拿起包袱道:“我要回洛州城。”   徐管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蹙眉道:“你回去又能如何,还想回春风楼吗?”   醉薇扭过头:“回春风楼怎么了?我本就是春风楼里一个低贱的妓-女,若是没有左丫头,我不会比谁好过,钱妈妈不会在楼里如此给我面子,那些日日看人下菜碟的小厮们亦不会对我恭恭敬敬,兴许年岁大了我也只能沦落为楼里遭人唾弃的一个老舞女。而我能认识你,能被赎身,能够有幸来到京城过体面人的日子,这些都是怎么来的?都是她给我的!我若是不回去给左丫头的墓上柱香,便不配为人!”   醉薇情绪激动,含泪驳斥着。   徐管事抓着她的手都僵硬了许多,他露出一丝苦笑:“我怕的便是你会如此,醉薇,别再回春风楼了,留下来罢,留在京城,这里无人识得你,你可以不用看人眼色好好在此生活。小姐过世一事,是我有意瞒着你,此为我的错,我知道你将小姐放在心尖上,她又何尝不是,小姐定也希望你能过的好。”   醉薇闻言,听到这最后一句,再也绷不住,扑进徐管事的怀中嚎啕大哭,醉薇忆起几个月前,她去左府寻左叶叶,未曾想到那竟是最后一面。   “她跟我说了,会在洛州城等着我回去,她怎么能骗我啊……”   叶声站在两人的身后,怔愣了许久,才缓缓叹气,对醉薇说道:“薇姐姐,对不起。”   而叶声当初并未想太多,她的想法确实如徐管事所言,希望醉薇能够在京城里好好生活,所以在她临行前给了她一大笔钱。京城与洛州城相隔几千里,这里不会有人再因为醉薇曾经的身份而看不起她,她可以重新在这里安然生活,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成为一个自信又散发光彩的醉薇。   叶声怕徐管事拦不住醉薇,执意要回洛州城,便又学着小土地教她的办法,给醉薇写了一封信,佯装这信是从洛州城送来的,希望能够劝阻醉薇回春风楼,让她安心的留在京城。   临近戌时,天色都暗了,叶声才回到玉凉山深处。   小黑蛇见到她时,便觉得奇怪,白日里还高高兴兴的进了城,怎么晚上回来就闷闷不乐的,他忍不住上前问道:“丢钱了?”   叶声忍住想打他的冲动,跳到树枝上坐下,气不顺道:“你脑子里怎么只有钱?”   小黑蛇闻言一顿气,他好心好意的关心,还被冷嘲热讽,抬起脚便踹在了树干上,叶声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连忙抓稳了树干,朝底下的小黑蛇喊道:“你有病啊?”   小黑蛇一脸黑,捏着手指,仰头道:“我看有病的是你,想打架是不是?我可忍你很久了。”   小黑蛇法力比叶声高了不少,他也就是吓唬吓唬叶声,让她别太得意忘形,谁想到叶声直接跳了下来,抬手道:“打就打,来!”   小黑蛇一幅见了鬼的神情,不知道叶声现在是哪根筋不对,竟然上赶着挨揍。   叶声见他迟迟不动手,冲上前去主动出击,小黑蛇只能接招,没几下就把叶声打趴下了,然后就见她迅速爬了起来,冲上来接着打,两人谁都没有使用法术,就单纯凭蛮力的赤身肉搏。   在小黑蛇第七次把叶声打趴下后,他赶紧摆摆手,坐在地上喘气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行了不?”   叶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可见小黑蛇也没怎么放水,打的挺认真,叶声喘着粗气躺在草地上,哈哈笑了起来:“小穷鬼,你还挺厉害的。”   小黑蛇侧头看向她,眼中是十分的不解,一幅看怪胎的样子。   叶声望着夜空,叹道:“我骗人了,她特别伤心。”   小黑蛇靠在树干上,闻言轻哼一声:“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撒谎精,果真没错。”   “不过跟你打了一架我想通了。”叶声认真的思考后说道:“我也是第一次骗人,业务不熟练,没关系,以后多骗骗,别人就不会伤心了。”   小黑蛇被这通歪理惊的有点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脸皮堪比城墙厚。”   叶声没心没肺的嘿嘿一笑:“不能钻牛角尖嘛,想开点。”   两人坐在地上正闲聊着,忽然听闻背后有脚步声,二人齐刷刷的回头看去,原来是洞穴中的融离睡醒了,正撸起袖子,准备在河边捕鱼当做晚餐。   叶声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进城是去干嘛的,她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那个精致的小木碗,准备趁着融离捕鱼的间隙,偷偷放到洞穴外。   然而她刚放下木碗,抬眼便看到空中有几个黑影闪过,小黑蛇明显也发现了,他立即跑了过来,扬声说道:“有人来了。”   人?   叶声赶忙看向融离,果不其然,融离已经站在河边,手握匕首,一双美目警惕的看向四周。   叶声问道:“是什么人?”   小黑蛇摇摇头:“没见过。”   来人一共有五个,他们明显是奔着融离而来,现身后纷纷将融离包围,这些人身着黑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手中都拿着冷硬兵器,看去便知,来者不善。   融离面容丝毫不变,眸中亦没有畏惧之色,他长身立在那里,看向这五人的头目。   那名头目亦不多话,暗中给其余人一个手势,瞬间五人皆持刀冲向融离。   一旁只能干看着的叶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五名黑衣人的武功强悍,手起刀落间带动着一阵阵风刃,她万分紧张的看着融离身形快速的闪避着几人来势汹汹的攻击,好似始终找不到突破口和出手的机会。   在黑衣人的尖锐的刀锋斩断融离的一截发丝后,叶声忍不住了,手上捏起法决便要上前。   小黑蛇见状急忙拉住她,斥道:“你疯了不成!别去!”   叶声满眼焦急:“那能怎么办?”   小黑蛇看着眼前的形势,断言道:“先看看再说,我觉得他并非落了下风。”   听了小黑蛇的话,叶声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能鲁莽行事,毕竟融离也不是普通的凡人。   而小黑蛇没猜错,融离确实是故意不出击的,他闪避了所有的刀光剑影,衣袂轻飘,轻功飞身到河岸边一块石头上,对那头目启唇问道:“谁派你来的?”   “宫里人。”   那名头目话也少,说完便又冲了上来,刀刀致命,却又都被融离一一化解,令其瞳孔泛红,看着融离手中只有一柄匕首,却能游刃有余的抵挡住他们五人的接连攻击,可见对方的武功在他们之上不知多少。   而融离得到答案,也不再手下留情,迅速的解决了那四个人,匕首抵在黑衣头目的脖颈间时,那头目突然再度开口道:“你以为躲在山里便能安然度日,铁骑军早已去了洛州城。”   融离闻言手中一僵,瞳孔微缩:“你们监视我?”   头目冷笑:“可惜洛州城那名女子已经身亡。”   融离顿时手背青筋绷起:“是谁杀的?”   头目眼中带着嘲意:“是你,你害死的她,你这只恶鬼。”   融离手中匕首一紧,血流直下,那名头目立即毙命。   他扔掉匕首,回到洞穴中,拿起外衫披在身上,头也不回的便要离开,在看到洞穴外那个精致的木碗时也没有停下脚步,抛下了这里的一切,迅疾的施展轻功往山下走。   叶声立即跟了上去,小黑蛇看着融离迅捷的背影,有点不解道:“他要去哪?”   叶声不确定的猜测:“或许……是去洛州城。”   “洛州城是哪?”   “就是我来的地方。”   小黑蛇闻言停下了步伐,撇嘴嫌弃道:“我不去,又远又土。”   叶声十分无语,转头挑眉道:“哦,那高贵的京城小妖仙便留在你的玉凉山罢。”   见叶声转身就走,小黑蛇还是跟了上去,直到融离真的不睡不休,花了一晚的时间行到山脚下,小黑蛇才喊住了叶声。   “土包子,你真的要走?”   叶声顿了下身子,看了他一眼,无奈的上前,将怀里所有的银钱都塞给了小黑蛇,才说道:“这回行了吧,够你随便在京城花销,你别跟着了,快回去吧。”   小黑蛇目瞪口呆的看着怀中数不尽的银钱,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一抬头看到叶声已经走远了,小黑蛇才想起什么,赶紧跑了两步扬声喊道:“喂,你叫什么啊?”   “叶声!”   叶声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小黑蛇也立即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刁白!”   刁白念叨了两下叶声的名字,然后揣好银钱,笑了笑,这是他开智修仙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而已经走远的叶声,听到小黑蛇的名字后,差点没摔跟头。   刁白?应该叫刁黑吧?   又刁又黑。 第38章 屠戮 洛州城内,火光冲天。   融离离开玉凉山后, 便骑马一路朝着东南方驶进,他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身下的骑驹换了一匹又一匹,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日日都是在路上。   而叶声也没有猜错, 融离行进的方向的确是洛州城, 她跟在融离身后,一直想不通那晚黑衣头目说的话, 说铁骑军去了洛州城, 铁骑军是干嘛的?又为什么要去洛州城?而且那人还撒谎, 说是融离害死了“左叶叶”的凡身,明明是那具身体因病而逝。   总之叶声云里雾里,不知道为何融离如此焦急的要去洛州城,她心底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洛州城要出什么大事?   叶声从来没这么嫌弃过马匹的速度慢, 她恨不得给融离脚下施一个风火轮,让他能几日便抵达洛州城。   然而尽管日夜兼程,两人还是在路中耽搁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可对于凡人而言, 这等速度已经非常快了,这可是几千里路啊。   在抵达洛州城郊外的时候, 叶声实在等不及,便快了融离一步,率先进了城。   以往洛州城的城门处都会有城主府的士兵把手,今日不知为何,城门前空无一人, 叶声从远处看到便觉得有些奇怪,她心中的那份不安也越来越明显,令脚下的步伐加快。   叶声步入城门后的一瞬间,僵硬的愣在了原地——   洛州城内,火光冲天。   所见之处的房屋都被烧毁砸坏,耳边是百姓们的哭喊声、嚎叫声、求饶声,那些骑在战马上的纵火人,肆无忌惮的驰骋在城内的大街小巷,他们见到房屋便放火,见到百姓便从屋中拖拽而出,当街凌-虐。   春风楼的牌匾掉了下来,四裂而开,钱妈妈跪在门口,不要命的在地上给那些人磕头,楼内接客的姐姐们被人剥下了衣裙,被他们嚣张的鞭笞凌-辱,春风楼内大火肆起,被毁于一旦。   洛州城城主被那些人拖拽到街头,满身脏污,在他身后的,是城主府大大小小几十号人,连同城主少爷在内,全部如罪犯一般蓬头垢面,不敢反抗的跪在街头,往日风光的城主大人低声下气的拽着那些人的衣摆,口中不断的哀求着,迎来的却是一柄明晃晃的刀光,城主当即头颅落地,随后城主府内几十号人被当街斩首。   街道巷尾全是死不瞑目的尸体,许多熟悉的和不熟悉的面孔皆了无生息的躺在那里,他们甚至连年幼的孩童都不放过,洛州城内,成了一片血海尸山。   叶声浑身颤抖的看着周围的景象,她面色惨白,振聋发聩,脑中白光一闪,忽的便拔腿冲去了左府的方向。   左府的大门被砸的粉碎,府内早已被洗劫一空,地上还横躺着数个小厮的尸体,叶声不敢停下脚步,她先是跑进了正厅,然后又去了左老爷的寝屋,都没有看到人,便急匆匆的转身奔向了自己的院落。   叶声进去时,看到左老爷如磐石般坐在屋门口的青石板上,岚风和小红护在左老爷身前。   “叶声!你怎么才回来啊!”   槐树下,小土地和小鲤鱼焦急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小鲤鱼一双鱼眼哭肿成两倍大,小土地也眼角通红,手中的杖子颤颤巍巍。   叶声亦步亦趋的上前,她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小小的院落,已经被那些骑马的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叶声穿过这些人,走到左老爷面前,跪在地上看着有几分狼狈却神色坚毅的左老爷,口中木讷道:“爹,爹你没事吧?”   左老爷听不到叶声的话,却抬起眼看着周身那些骑着战马的人,眼神哀痛,长声叹道:“兵匪当道,烧杀抢夺,良民百姓贱如蝼蚁,这国,要亡啊。”   那些士兵却闻言都扬声大笑,其中一人说道:“怪就怪你们洛州城的百姓不识趣,好好的日子不过,胆敢窝藏那个人,得罪了宫里的大人,自然是死路一条。”   左老爷充耳不闻,仍是坐在地上巍然不动道:“要杀要剐随你们,只有这间屋子你们糟蹋不得,若想进去,也得踏着我的尸体进。”   岚风着急的回头:“老爷,您快走。”   “走?今日谁都别想走。”那名士兵翻身从马上下来,手中的刀便挥向了左老爷。   叶声下意识的便挡在前面,可刀身穿过她如空气般的身躯,朝着左老爷的面门而去。   岚风踏步上前,双手夹住刀刃,额间冒汗,咬牙道:“老爷,快走!”   士兵刀刃一转,再次挥起落下,轻而易举的砍断了岚风的一条臂膀,鲜血横流。   “岚风!”   叶声扑上前,慌张的看着他的伤口,岚风已是面无血色,捂住伤势躺倒在地。   跪在左老爷身旁的小红见状,膝行上前,哽咽着磕头道:“兵老爷们,求求你们饶了我家老爷一命吧,我的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家老爷。”   “我要你这贱婢的命有何用?将她拖下去,随你们享用吧。”   那士兵眼中不屑,他身后的几人闻言,脸上挂着猥琐的笑意,伸手便朝小红抓去。   叶声颤着声音道:“你们要干什么?小红!”   小红满脸绝望的被人粗暴拖走,在院中角落里被几人一同施暴,那名士兵仿若未闻,还上前得意笑道:“这个老家伙的命,就交给我吧。”   左老爷纹丝不动,没有哪一刻令他如现下这般心如古井,波澜不惊,亦对生死不惧。   叶声却双眼通红,站起身来,颤抖的双手凝聚起全身的法力:“你敢碰我爹一下,我就要你们这些凡人偿命!”   她手中强劲的法力甚至有些失控,让院落中都无故起了一道强劲的风,吹迷了众人的眼。   小土地和小鲤鱼立即冲上前,一左一右的拦在叶声面前,惊惧道:“叶声,不能对凡人施法!你会一辈子无法飞升的!”   小土地和小鲤鱼两人联手,用了所有法力压制住了叶声手中的动作。   叶声赤红着眼:“若是连我爹都保护不了,我飞升上界还有什么用!”   “荒唐啊叶声!”小土地拼劲全力的制止她道:“左老爷是凡人,他会不断投入轮回,有无数个生生世世,可你呢?你没有第二次生命,如果鲁莽行事,你这一生便毁了!”   小鲤鱼亦试图骂醒她:“你做了几年凡人,便将自己也当成了凡人,愚不愚蠢?!你不过是个法力微弱的小妖仙,根本没有资格干涉凡间之事,你快醒醒吧!”   叶声闻言身子顿了片刻,她愤怒又迷茫,但仅仅是这片刻犹豫的时间,眼前便有一道剑影闪过,那柄冷硬的剑无声穿过叶声、小土地和小鲤鱼的身子,刺进了左老爷的胸膛,亦贯穿了他的全身。   左老爷胖胖的身子晃了三晃,圆圆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得到了一丝释然,他口中渗血,却带着笑意,左老爷回想自己这一生,他失败过,落魄过,悲痛欲绝过;亦畅意过,深爱过,功成名立过,此生已再无遗憾。   “丫头,爹终于能去找你和你娘了。”   轰的一声,左老爷的身体躺倒在地,血流成河。   “爹……”   叶声跪倒在地,爬了过去,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的左老爷,她双手捂着左老爷的伤口试图止血,可仙身却触碰不到凡人,那汩汩而下的鲜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爹、爹你醒醒啊……”   叶声双眼模糊,眼泪大颗大颗的从脸颊滑落,却连泪水都沾染不到左老爷身上,透过了左老爷僵硬的身体,砸落在地面,迸溅出水花。   小土地和小鲤鱼也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咽了起来。   这时背后那些杀人的士兵突然起了纷乱,从外面跑来的一个士兵喊道:“他来了他来了!在外面杀红了眼!”   洛州城内,已经化身为修罗地狱。   融离一身白衣染血,左手执刀,右手持剑,一路走来,看到骑兵便杀,而那些骑兵们也都集结于街上,如临大敌一般,严阵以待的面对融离,骑兵头目喊道:“杀了他!大人重重有赏!”   所有骑兵大吼一声,纵马上前将融离围住。   融离眸中古井无波,红色的血丝弥漫在那双星河美目之中,他长身而立,便以一己之力,迎上千人。   洛州城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血雾,南河之上,那个曾经赛龙舟放花灯的清澈河面,漂浮了一层尸体与断肢,河水被染成了猩红色,昏暗的日光再也照不见河底。   百姓们信奉的那位河神,若真的存在,他看到了吗?他难过吗?   极为讽刺,无人知晓。   直至黄昏时分,刀光剑影之声才逐渐消弭。   融离站在千人尸堆前,一袭白衣已成血色,刀与剑柄都深深的陷进了双手虎口之中。   洛州城内,寂静无声,浮尸满城。   融离便站在熟悉的街道上,眸中怔然,久未动身。他忽然想起在覃山寺时,住持与他说过的话。   “融离,你生来便是凶煞之命,一生注定孤寂,要经历不知多少生离死别。但你不能认命,亦不可认命,你定然有能力改变如此荒唐的命数。”   融离此刻迷茫了,这句话真的对吗?他如果有能力改变,为何洛州城会变成今日这番模样,为何他遇到的人,都在以各种方式离开人世,就好像他这一生是早已□□控安排好的,被千斤巨石碾在地上,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   融离扔下手中的刀和剑,转过身。   叶声此刻便站在他面前,她看着融离近在咫尺的容颜,是从未有过的心如止水,这个曾令她执着又朝思暮想的人,曾让她用尽浑身解数也想挽留的人,甚至连做梦都妄想得到的人,现下这一刻起,通通释然了。   “是我错了,那一日,我不该将你带回左府。”   叶声看着他,静静的叙说着:“你是天上遥不可及的九婴神君,于凡间亦是我看不透的凡身。而我一个小小妖仙,却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心中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有人都在劝我不要与你接触过多,可我不听,我总以为你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想追逐你,想看你高兴,想让你喜欢我哪怕一点点。若是我知道有这一日,我不会执迷不反,最终酿下大祸。”   “一切,都是我犯下的错。从今往后,我将再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避而远之,恭而敬之。”   叶声缓步上前,伸手拽下了融离腰间的羊脂玉佩,将其狠狠的砸在地上,碎成玉屑。   融离微微垂首,他只觉方才一阵风过,撩起了衣摆,亦将腰间的玉佩吹落在地,瞬息间,支离破碎。   融离弯下身子,拾起碎玉,朝着左府的方向走去。   当他踏入熟悉的竹院时,愣住了,那几株去年种下的桃树苗,此时已经结了果子,融离踏步上前,下意识的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粉嫩的果实,心底熨烫。   是软的。 第39章 飞升 五陵神殿是什么?   融离从记事起, 便生活在覃山寺。   住持教他习字,与他讲佛,抄写般若心经, 传授他佛渡众生之理。   “生我养我,害我弃我之人, 佛渡吗?”   住持怔愣, 良久才看着幼时的融离, 问道:“你知道有人害你,将你弃于寺中?”   融离点头, 指着自己的脸:“凶煞, 恶鬼。”   住持那时便知道, 眼前的幼童,不是普通的幼童,过于聪慧机敏,也过于凉薄淡漠。   一切的起源要追溯到融离出生时,宫里出现无端祸乱, 一夜间莫名病死数十人,国师卜算国运才知,有凶煞降临, 且是未出襁褓的皇子, 此言论一出,后宫人心惶惶, 贵妃为保身份地位,连夜将融离送至宫外,弃在覃山寺门口,然不久后,贵妃郁结身亡, 与此事相关的人亦纷纷陪葬。   凶煞恶鬼的传闻便在宫中传开,不乏有人借助此言论,将脏水泼在融离身上,亦有人欲将他除之而后快。   前有覃山寺一夕湮灭,后有洛州城惨遭屠城。   是命运使然?还是人心不古?   到底是凶煞之命作祟,还是人为祸乱致使,已是无从分辨,但唯一的目的,不过是坐实他恶鬼凶煞的身份,加以屠戮杀人罢了。   ※   十年后,昆仑山脚下的一处山林中,小土地正在地上费劲的用杖子刨坑儿。   小鲤鱼在一旁打滚笑道:“你挖了几天,怎么还没挖好?”   小土地闻言气的扔下杖子,坐在地上抹汗,指责道:“还敢说风凉话,要不是因为你现在太胖,我和叶声至于轮番上阵帮你挖水池吗!”   “我可没胖!我只是一不小心变大了一点。”   小鲤鱼反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她属实不小,一下变成了大鲤鱼,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每日都在刻苦修炼化形之术,可不知哪出了错,形没化出来,体型倒是暴增,可愁死小鲤鱼了。   不光她愁,叶声和小土地也愁,这近一丈的鱼身,得挖出一片大河塘才能放得下她。   这时叶声从远处飞奔而来,手里抱着铁锨道:“来了来了,我从城里买的工具。”   小土地如见救星,赶紧接过手来两人一同埋头苦干。几个时辰后,终于开拓了一片大水池,叶声抬手施法,将坑里蓄满清水,抹了把汗,总算大功告成。   小鲤鱼开心的蹦了进去,一顿酣畅淋漓的游动:“真好真好,幸亏有叶声,你可要多陪陪我和小土地啊。”   小土地见她还念叨这句话,十分无奈:“都陪你两年了,叶声若再不去天界复命,错过了分配的好时机怎么办?”   十年前,叶声带着小土地和小鲤鱼离开了洛州城,而槐树爷爷因念旧不愿离去,便与他们道了别,几个小妖仙来到了昆仑山下葱郁的树林里,这里也是叶声出生的地方。   这些年来,他们便在这里潜心修炼,叶声悟性和仙术双双突飞猛进,于两年前成功飞升上界,但到现在都还没去天界报道呢,她自己也不着急。   除了小鲤鱼和小土地,还有一个原因牵绊着她,便是山脚下的城镇里,有一个可爱的胖小子。   叶声坐在地上,吃着从城中买的烤肉说道:“我爹今天又挨揍了,你们说他怎么天天挨揍,比我那会还惨。”   小土地闻言捧腹大笑:“谁让他不好好念书,这回打的是哪?手板还是屁股?”   叶声啧了一声:“屁股,没眼看啊。”   小鲤鱼也在水里笑的翻水花,叶声吃完拍拍手上的残渣,满足了口腹之欲,便赶忙起身说道:“我得去盯着他读书,免得又挨打。”   叶声出了山林,进了城中的私塾,小土地凑热闹也跟了过来,两人刚进去,便看到一个年仅八岁圆滚滚的小胖子,手中拿着树枝,正贱兮兮的戳着池塘里的鱼,那几条可怜的鱼苗吓的在小水池中慌不择路的四处游蹿。   叶声见状脸都黑了,走过去对他说道:“爹,你背完书了吗?”   小胖子自然听不到,低头玩的不亦乐乎,叶声便捏了个法决,将他手中的树枝折断,小胖子一下就不高兴了,扔掉手中断裂的树枝,转身便走。   叶声还以为这招管用,他定乖乖回去念书了,谁想到小胖子是看上了一旁的杨树,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二话不说便跳了上去,四肢并用往上爬,充分展现了一把灵活的胖子是怎么爬树的,爬上去之后还不老实,伸手就去掏鸟窝。   叶声顿时哭笑不得,又抬头心急道:“你那么胖站稳点,小心掉下来,哎呦我的爹啊,别去掏鸟窝了。”   正说着,院外进来了一个面目严肃的老头,老头一眼就看到了树上玩的正欢的小胖子,气的头上青筋都绷紧了,从怀里掏出戒尺便扬声道:“胖虎!你这小兔崽子!”   胖虎一惊,身子不稳,手里的鸟蛋也掉了,他慌张的爬下树,撒腿便跑,边跑还边嚷嚷:“夫子又打人啦!”   夫子揪着他的脖领子,戒尺啪啪的打在了胖虎屁股上,早上屁股刚开的花,下午就梅开二度。   胖虎挤眉弄眼鬼哭狼嚎,夸张不已,反正甭管疼不疼,戏得演足了,并成功吸引了私塾中一堆学子前来观看,挨完打竟然还沾沾自喜十分得意,一幅你们都没我能抗揍的嚣张神情。   不过确实,夫子握戒尺的手使劲都使红了,满头大汗,胖虎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觉得夫子实惨。   胖虎经过一顿收拾,老老实实的回到屋中开始看书,等夫子出门后,记吃不记打的胖虎眼神又飘了起来,琢磨起怎么溜出去玩,果然不一会就跑去院中逮蛐蛐了。   叶声佩服不已,看着胖虎说道:“爹,你是真厉害啊,不愧是我爹。”   小土地已经笑岔了气:“我算看出来了,只要不读书,干啥都行。”   叶声啧啧摇头:“上辈子就是这样才去经商的吧?爹啊,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不是我说你,你可真没有读书当官的命,我日日看着你都不行。”   此时胖虎哪里知道旁边有两个小妖仙正调侃他呢,他胖乎乎的身子一扑,成功抓到一只蛐蛐,嘴上笑开了花,还自言自语的嘟囔道:“读书有什么意思,还是蛐蛐好玩。”   叶声:……   小土地笑的杖子都扔在地上,捶地道:“这不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吗哈哈!”   如今叶声几人,平日里除了修习仙法,便是看着胖虎取乐,胖虎在城里也是个小名人,因为他是城主的亲外甥,又家境殷实,正如小土地所说,是个实打实的地主家的傻儿子,不愁吃穿,贪吃好玩,谁也奈何不了他,在城里整日横着走。   连叶声都生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她跟小土地和小鲤鱼操心的吐槽道:“你们说这可怎么办,我感觉我爹这辈子可能是个纨绔子弟,别说读书科考,恐怕连经商都经不了,他太笨了啊。”   小鲤鱼哈哈笑道:“还经什么商,多累呀,一辈子衣食无忧吃喝玩乐不是挺好嘛。”   小土地也道:“就是就是,多少凡人想过这种日子,你就别瞎操心了,人各有命。”   叶声想了想,觉得也是,她爹现在除了日日挨打以外,也过的挺开心的,父母疼爱,有花不完的银钱,以后即便没什么本事,以他的家境也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安稳过一辈子不成问题。   翌日一早,叶声就去了胖虎的床头,给他放了几个又圆又大的水嫩桃子。   然后蹲在床榻边,看着胖虎四仰八叉口水横流的“优美”睡姿,叶声笑道:“爹,看你这辈子过的好我便安心了,往后的生生世世定也会快乐无忧,你放心吧,我在天上守着你呢。”   叶声回到山林中,亦对小土地和小鲤鱼说道:“我准备去天界了。”   小土地闻言不意外的点点头:“早该去了,早点去抢个好职位。”   小鲤鱼睁着一双大眼,很是舍不得:“你在天上等着我啊,我一定快点飞升。还有你要是见到彩云仙子,告诉她我很喜欢她,她是我的偶像!”   叶声啊了一声,挠挠头:“这么重要的话,还是你飞升上界亲自跟她说罢。”   小鲤鱼想了想,觉得也对,又连忙道:“那你告诉她,我一定会去找她的!”   叶声点了点头:“好,我若是有机会,也会偷偷下凡来看你们。”   小鲤鱼和小土地纷纷应下,他们便站在在昆仑山脚下,看着叶声化作一道流光,飞上了天空,转瞬不见踪迹。   天上的雾和云微微有些凉,越是往上飞,越是感觉身体轻盈灵巧,叶声穿过天界的三重大门,平稳的落下脚后,感受着四周的云雾缭绕,她深吸口气,沁人心脾,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有一股清新微甜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叶声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她穿过眼前的一道虹桥,看到虹桥对侧有许多人在排队,一旁值守的仙兵说道:“新来的去那排队。”   叶声闻言走过去,排在了末尾,她眺眼望去,一阵无语,这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得排到什么时候啊……   正想着,身后又有人走来,加入到队尾。   “叶声?”   一道不确定的声音于身后响起,叶声一惊,天界还有人认识她??   叶声赶紧转过头,看到身后比她高了一头的少年,黑发黑瞳,还有一双熟悉的丹凤眼,叶声立即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刁刁刁——”   刁什么来着?   “刁黑!”叶声笑着看向他:“这么巧,你也飞升啦?”   少年脸色一黑:“刁白……”   刁白忍下气,对叶声一阵质疑:“你仙术差就算了,怎么记忆力也倒退?……等等,你怎么会飞升的如此快?”   叶声闻言可不得了,得意洋洋的装了起来:“哎呀两年前便飞升了,就是懒得上来,我若是早点来你还得唤我一声仙子姐姐。”   “骗谁呢?”刁白自然不信,还嘲讽道:“火系仙术会了吗?”   一见面就揭短,叶声挑挑眉:“自然会,干嘛,又想打架?”   两人可真是说个两三句就拌嘴,一拌嘴就要开打,不过叶声现在可不怕他了,怎么说两人也能打个五五开,不再是她单方面挨揍。   刁白罕见的被人挑衅竟然没生气,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叠人间的银票,塞到叶声手里,别扭道:“还你的,我就用了一张,以后也会想办法还你。”   叶声看着这堆钱,目瞪口呆:“你干嘛不花光了还要带到天界啊?”   刁白理直气壮道:“这又不是我的钱,我自然是不想再欠你一回。”   叶声无语,关键这银票在天界又无用,不如还点实际的……她刚想坑一笔,前方仙兵的声音便唤道:“下一个!”   叶声转过身,没想到队伍排的这么快便轮到她了,她赶忙走上前,眼前是一张纯朴的古木圆桌,只有三根头发的乌龟仙人坐在桌前,面上一丝不苟,一幅公事公办的神情。   他抬起眼瞥了下叶声,在纸上涂涂画画,随后问道:“本体?”   叶声忙答:“小桃精。”   仙人挑眉抬眼:“桃精?”   叶声咳了一声:“是吃的那个桃子。”   仙人哦了一声,从抽屉里无数个种类的腰牌中选了一个木制的,扔到叶声怀里说道:“去蟠桃园任职罢。”   叶声美滋滋的领了腰牌应下,走到一边,出于好奇站在旁边等了会刁白。   还是那套问题,刁白回答道:“黑蛇精。”   乌龟仙人居然愣了下,抬起头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刁白,哎呦道:“不容易啊,是条黑蛇,这青的白的都泛滥了,黑的属实少见。”   说着仙人便伸手在抽屉里不断摸索,摸了半天,掏出一块银白色发着光的腰牌,比叶声那块精致了不知多少倍,乌龟仙人递到刁白手里,笑呵呵道:“你这本体好,便去看守五陵神殿罢。”   话音刚落,周围的小仙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投来惊诧艳羡的眼神。   叶声很是不解,上前悉心问道:“请问,五陵神殿是什么?”   刁白也一脸的疑惑不解,乌龟仙人白了他们二人一眼:“来天界也不提前做好功课,五陵神殿自然是九婴大人所居的宫殿。”   叶声一愣,立即后撤三步,并面带微笑的对刁白说道:“我们的友谊今日就要止步于此了。”   刁白一脸懵逼:??? 第40章 彩云 彩云仙子五根手指捏的嘎嘎作响。……   刁白以为叶声的话是句玩笑话, 可结果自从他任职于五陵神殿后,叶声真的一次都没有来找过他,反之, 天界一众大小神仙竟都对他一个新飞升的小仙极为恭敬,还有点讨好的意味, 这是刁白从前没有体会过的, 可其实他就是一个看门的而已……   至于叶声, 如今正在蟠桃园拾桃子呢,她那日被分配到蟠桃园后, 一脸激动欣喜的前来, 以为就要开启全新的快乐生活。   却没想到, 她初入蟠桃园,园内竟是一片杂乱无序,满园的蟠桃树枝叶乱窜,树上成熟的桃子无人采摘,甚至都熟落了地, 一眼望去便是乱糟糟的桃树林。园内唯一的一个守园仙子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石头上打瞌睡。   叶声睁着一双圆眼满目惊愕,这蟠桃园与她想象中的差别有点过于巨大。   后来守园的落落仙子看到她的腰牌,才招呼她进来, 安慰她道:“嗐, 你被分到这里也不错,起码是个闲差, 每日不用做什么,吃好喝好睡好便行。”   叶声嘴角一抽,指了指周围的蟠桃树,问道:“这些树,不用打理吗?”   “啊?打理它做什么?”   落落仙子惊诧不已, 对叶声挥挥手道:“不用管不用管,你还以为是几千年前的蟠桃园吗,现在的桃子白给都送不出去,别说天帝吃腻了,就连下面的小仙们都快吃吐了,养的再好也是浪费,不如消消停停的待着,还能让这些桃树少结几个蟠桃。”   叶声闻言目瞪口呆,落落仙子还在一旁继续发愁道:“你都不知道,我每百年为了打发这堆桃子,是求爷爷告奶奶,能送出一个是一个,你看看地上这些,今年还不知道要强塞给谁。”   “如果送不出去怎么办?”叶声问道。   落落仙子哀叹道:“能怎么办,咱俩吃了呗,扔蟠桃可是重罪,当年建蟠桃园时就立下的规矩。”   看着满树满地的蟠桃,叶声现在就有点饱了……   但这些桃子扔在地上怪可惜的,隔日叶声还是拿了几个篮子,将满地的蟠桃拾到竹篮中,放在一边摆好,又给这些枝叶纷乱的桃树剪了树枝,一通忙下来,汗流浃背。   落落就坐在石头上看着她忙活,还十分赞赏道:“不错,有股新人劲儿。”   叶声也没那么勤快,只不过她自己是桃仙,就不忍心看这些桃树无人打理,有时候累了她也坐在石头上,与落落一起望着眼前翻腾的云海发呆。   “落落姐姐,你为什么来看守蟠桃园?”   这个问题让落落窘迫了一瞬,她才说道:“我也不想啊,我的本体是柿子,乌龟仙人那老头许是桃子和柿子不分,就来了这……哎,要是我能去五陵神殿任职该多好啊。”   叶声可不这么觉得,她随手拿个蟠桃啃了一口:“我挺喜欢蟠桃园的,桃子也好吃。”   落落见怪不怪,笑道:“像你这种新飞升的小仙不懂,待你见过九婴大人,就不会这样想啦。”   叶声:……   对于这个话题,叶声一点也不想谈论,她仰头躺在石头上,静静的观望着眼前无声奔腾的绵绵云海,有丝昏昏欲睡,而蟠桃园门口一道不满的声音直接将她震醒,叶声和落落一同走了出去。   只见刁白正臭着一张脸,十分不高兴的看向叶声:“你为何都不来寻我?”   叶声满头问号:“我没事寻你做什么?”   “因为你我是朋友啊。”   “所以?”   “所以你应该来找我!”   “可你这不是来寻我了,一样的。”   刁白闻言一阵火起,平日里那么多人巴结他他都懒得理,偏生叶声对他是不闻不问,刁白还得上赶着来找她,面一双丹凤眼不悦的挑起,似是勉为其难的说道:“那你带我参观蟠桃园,我带你去五陵神殿玩一圈。”   啊?   叶声连连摇头:“不不不,你还是走罢。”   一旁的落落闻言两只眼频频冒光,立即上前道:“好好好!我带你参观蟠桃园,你带我进五陵神殿看一眼就行。”   刁白瞪着叶声,他奇了怪了,甚至怀疑叶声是故意针对他,然后转头对着落落冷脸拒绝:“不行。”   落落再度上前,讨好道:“有什么不行,听闻九婴大人也不在殿中,溜进去看看不会被发觉的。”   刁白指着叶声道:“她说去我再带你们去。”   落落转身对叶声各种使眼色,叶声毅然决然的退避三舍:“不去。”   落落一脸惊讶,简直不敢相信有人会接二连三的拒绝去参观神君所居的五陵神殿。   叶声赶紧拉着刁白道:“咱俩不如去看彩云仙子布虹吧。”   刁白眼睛微亮:“好!”   反正只要叶声跟他玩,去哪都行。   落落顿时丧下气来,冲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去吧,她可不想去看什么彩云仙子。   叶声拽着刁白便开始满天界的寻找起彩云仙子,而彩云仙子也不难寻,通常凡间哪里有雨,彩云仙子便会去哪里。   叶声也是第一次在天上看彩云仙子为人间各地施法布虹,她与刁白不敢靠的太近,只敢远远观望,生怕打扰了仙子施法。   一旁的刁白也看的仔细,还忍不住吐槽道:“从前在凡间看时,觉得彩云仙子挺漂亮的,现下离近了看,也就那样吧。”   豁,小伙纸,还是这么犀利。   叶声戳了他一下:“别乱说,人家挺好看的,各花入各眼。”   “你看她,前不凸后不翘,头随便拧都看不出哪边是前哪边是后。”   叶声:……   不过经过刁白一说,叶声细细打量,发现彩云仙子身材是比较一般,再看细致点,嗯,是挺平的。   叶声又戳了一下他,强行纠正道:“气质,气质好就行,不然也不会成为凡间那么多小妖仙的心中偶像。”   刁白摇摇头:“他们又看不见其他仙子,就这一个经常露面,还不可劲儿看。”   叶声一阵无语,竟然也无力反驳。   “这张脸近看更不行,肌肤明显缺水,略是粗糙,还不如你在凡间追的那男子。”刁白点评的头头是道。   叶声叹口气:“是我天真了,竟然带你来看彩云仙子。”   刁白不明所以:“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刁白哼了一声:“要我说,凡间那男子也不行,太艳丽就是庸俗。”   ?   见刁白还要说,叶声转头问他:“你知道你现在的主子是谁吗?”   刁白脱口而出:“九婴神君啊。”   他是给神君看门的,这点自然知道。   “神殿里没有他画像?”   “没有。”   叶声为难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刁白还没来得及问,一道阴影遮住了二人,蹲在石头后面的叶声和刁白额角冒汗,一同抬头看去。   彩云仙子笑语吟吟的望着他们,五根手指捏的嘎嘎作响:“还没聊完呢?”   叶声和刁白两人满面震惊,这浑厚的声音——彩云仙子竟然是公的!?   叶声连忙起身致歉:“仙子姐姐,不、仙子哥哥,我们冒昧打扰,并非有意,皆是被哥哥的身姿吸引而来。”   说着叶声用力戳了戳刁白,被人抓包的刁白也咳了一声,有些掉面子的说道:“刚才所言皆是玩笑话。”   “对对,是玩笑话,彩云哥哥千万别计较。”叶声频频附和。   彩云仙子打量了一下他们,瞧着是生面孔,便知道他们是新飞升上界的,通常只有这些新来的小仙会对他感兴趣。   本想施法教训他们一番,但彩云仙子一扫二人的腰牌,惊讶了,竟然是蟠桃园和五陵神殿,若说稀奇度,二者不相上下,这两个腰牌少说也有千年没人领取过了,只不过是一个令人向往,一个令人嫌弃。   彩云仙子五陵神殿的腰牌份上,便不与他们计较了,临行前警告了一番:“你们这些新来的小仙,往后谨言慎行。”   彩云仙子走后,叶声才松口气,她可不想一来天界就得罪人,更何况彩云仙子法力比他们高上不少,虽然都是身份差不多的小仙,但怎么也算是资历深厚的一个前辈。   事后叶声才想起小鲤鱼让她托话给彩云仙子……要是小鲤鱼知道彩云仙子是男的,恐怕心态都得崩了吧?   叶声和刁白二人,便随处转悠了一番天界,天上没有昼夜之分,但过了酉时仍然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以免巡岗的仙兵路过,察觉失职而受罚。   所以酉时两人便道了别,叶声还趁机送给刁白一篮子大蟠桃,可把刁白高兴坏了,以为是叶声特意为他摘的。   落落看着叶声这么快就打发出去一篮蟠桃,惊叹不已:“厉害啊。”   叶声嘿嘿一笑:“明儿再送他一篮,他更高兴。”   果不其然,第二日刁白又拎着一篮蟠桃高高兴兴的回了五陵神殿,还说要给叶声回礼。   弄的叶声怪不好意思的,倒也没拒绝,她仔细想了想,羊毛不能可着一个薅,她便又摘了两篮蟠桃,去了司命星君的宫殿,唤来了伍宝。   伍宝见到叶声十分惊喜开心,但看到她手中的蟠桃时,单纯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拒绝,他抹抹脖子为难道:“叶声,不瞒你说,星君现在看到蟠桃便反胃,我不敢给星君送去。”   叶声嗐了一下,眉开眼笑道:“不是给星君的,是我拿来送与你的。”   伍宝闻言,脸色都绿了,一幅我能拒绝吗的表情。   “不能。”   伍宝被强迫收下蟠桃,叶声完成任务兴高采烈的回去了,临走前还说:“不够吃我过几日再给你送来啊!”   伍宝连连摇头:“够吃了够吃了。”   叶声飞升上界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便接连送出去好几篮蟠桃,落落喜极而泣的看着叶声,连连夸赞她是救星。   又十天后,原本乱糟糟的蟠桃园已经被叶声打理的井井有条,她找来十几个篮子,将树上成熟的蟠桃一一摘下,又为这些桃树日日浇水灌溉,眼见那些发黄发暗的叶子都嫩绿起来,叶声很是有成就感,她还心血来潮的为这些桃树修剪出可爱的形状。   这时落落从园外飞奔而来,激动不已的对叶声喊道:“九婴大人回来了!外面都传开啦!”   ??   咔嚓一声,树枝折断,本想修个兔子模样的树冠缺了一块……叶声只能转过身,扔下树枝道:“哦,这和我等小仙有什么关系。”   落落眼中突然含泪,抱着叶声喜极而泣:“有关系有关系,九婴大人回来便说想吃蟠桃!一会就要送过去!” 第41章 蟠桃 像是……像是有星辰藏于眸中。……   因为九婴神君一句想吃蟠桃, 整个天界都吹起了一阵吃蟠桃的跟风,不少仙子从前看到桃子就反胃,竟然也赶着上门来索要, 再也不是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小小蟠桃园,连同叶声和落落的身份都跟着有点水涨船高起来。   而送蟠桃到五陵神殿的光荣任务, 自然是交给了一脸憧憬和激昂的落落。   落落再三检查着自己的衣裙, 和挎篮子的姿势, 连连询问道:“你看这样行不行?端庄吗?好看吗?”   叶声看着她,十分肯定的点头道:“端庄, 好看, 太漂亮了。”   落落脸颊微红, 紧张的来回踱步,拍着胸口深呼吸:“不行了不行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要见到九婴大人!”   说完便疯狂尖叫,仿佛激动的有些精神错乱。   叶声赶紧推着她出了蟠桃园:“好姐姐, 别叫了,你快些去罢。”   送走了落落,叶声才松口气, 她转过身继续打理蟠桃园, 看着蟠桃园这些结满果子的桃树,在叶声眼里如今可比什么九婴神君要可爱多了。   令叶声没想到的时候,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落落便回到了蟠桃园。   而且竟然是哭哭啼啼的被刁白送回来的,叶声定睛一看,好家伙,篮子里的蟠桃一个没少, 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了。   落落一见到叶声,哭声更大,脸全哭花了,叶声赶紧上前抱着落落安慰,还对刁白投去疑惑不解的眼神。   刁白有丝尴尬的说道:“这个,没想到九婴大人的嘴,比我还毒。”   “到底怎么了?”叶声一脸的不明白。   “其实也没怎么。”刁白详细道:“就是落落一进去,九婴大人便将她用法力轰了出去,还说了一个字,丑。”   刁白描述完,落落嚎啕大哭,她觉得自己脸都丢光了,并怀疑仙生的问叶声道:“我真的有那么丑吗?”   叶声赶紧安慰:“没有没有,不是你的问题。”   是某些神君看谁都丑,可能就他自己好看。   刁白这时也犯了怵,他头皮发麻的问向叶声:“我怎么觉得九婴大人看着那么眼熟……不会就是那谁吧?”   豁,您现在才发觉?   “嗯,对,你想的没错。”   叶声一个肯定,刁白脸都裂开了,甚至头脑发聩,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怪异的姿势走回了五陵神殿,他也开始对自己的仙生产生了怀疑。   而蟠桃园内,叶声还在不断的安慰着落落,鼓励她道:“你要坚强,大人物都是有脾气的,肯定不好相与。要不然我帮你施个妆,再去试一试如何?还是你打算放弃了?”   叶声一手鼓舞加激将法,成功燃起了落落的斗志,她一抹眼泪,握拳道:“你说的对,我不能轻言放弃,一定要将蟠桃成功献给九婴大人!”   叶声一点头,笑意连连,忙施法给她画了一个粉黛妆,又拿着水镜给落落看,夸赞道:“你瞧瞧,是不是更漂亮了?”   落落望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肌肤白里透红,粉粉嫩嫩,精致的弯眉和殷红的嘴唇,再配上一双刚刚哭过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你别说,还真是我见犹怜。   落落这回高兴了,又换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裙,亭亭玉立的往那一站,叶声都不禁笑道:“我若是男子,今日便把你掳了去!”   落落这下放了心,她再次深吸口气,挎上蟠桃篮,英勇就义道:“好,我去了!”   叶声在蟠桃园门口为她加油,落落拿捏好姿势,仙气飘飘的飞向五陵神殿。   叶声觉得这回肯定没问题了。   然而一个时辰后,落落丧气悠悠的回到蟠桃园,虽然表情不多好看,但起码没哭,叶声看着她手中的一篮蟠桃居然又挎回来了,便上前皱眉问道:“为何还是没收蟠桃?”   落落欲哭无泪,哀叹道:“九婴大人说,我什么时候能把蟠桃上的小绒毛都拔光,他才肯收。”   ……?   蟠桃上的绒毛本就短又密,谁也不会闲的无聊去拔上面的毛啊。   落落看向叶声:“九婴大人就是讨厌我吧?所以才会让我拔蟠桃上的绒毛。”   叶声自己也满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落落显然已经打算放弃,她将蟠桃放到叶声手上,叹气道:“叶声,只能靠你了。”   叶声看着手里的桃子,心中是说不出的烦闷,倒不是烦送蟠桃这件事,而是可惜手里这些水嫩可口的大桃子,要给一个不爱吃桃还硬要吃的人,这不是暴残天物,糟蹋嘛。   但想归想,叶声仍然不得不前去五陵神殿,只不过路途中她灵机一动,行至到五陵神殿的门口没有进去,而是坐在地上开始给蟠桃削皮。   刁白蹲在一旁看着她:“好端端的你削它干嘛?”   “别问,帮我一块削。”叶声低头忙活。   刁白见状,便坐下来帮她,不一会的功夫,两人削完了一篮桃子,叶声还举起其中一个问道:“怎么样,上边还有毛吗?”   刁白凑上去,看的仔仔细细,然后确定道:“没有。”   叶声闻言很是放心,拍拍屁股站起身,仍是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她抬头神情郑重的问向刁白:“是不是朋友?”   刁白点头:“当然是。”   叶声二话不说就将一篮蟠桃递给刁白:“是朋友就交给你了。”   刁白一脸懵逼,叶声投以鼓励的眼神,用神情传递着“你可以”这三个字!   刁白看了眼手里的桃子,为了义气,一咬牙转身走进五陵神殿。   叶声美滋滋的在外边等着他。   结果一炷香不到,刁白出来了。   他把蟠桃还给叶声,咳了一声道:“九婴大人说,不吃没有皮的蟠桃,嫌没味儿。”   ……???   叶声额头的青筋险些崩了起来,这人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因为凡间之事刁难他们几个小仙,若真是这样,也该冲着她叶声来,为难刁白和落落算什么意思。   叶声夺过那一篮桃子,一幅豁出去的神情便要进殿,刁白赶紧拦住她,劝阻道:“你别冲动啊,里面那位是难伺候了一点,为了小命着想,也犯不着得罪他啊。”   叶声笑了:“你放心,我可不敢得罪他,这等苦我吃够了,我便是进去问问,到底什么样的蟠桃他肯收。”   刁白见状,放下心来,点头道:“那你快去,我在这等你。”   叶声看着五陵神殿巍然的大门,吸了一口气,真的到了这一天,说心里不紧张是假的,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大不了就是一死,还有什么好怕的,当初在凡间敢做那些事,她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思及此,叶声平稳住心态,踏步而进,面上维持着尊崇端庄的神情,她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行至殿中,毕恭毕敬的跪在殿内,叩首行礼,声音四平八稳。   “九婴大人,小仙奉命前来献上蟠桃。”   殿首的人好似愣了一瞬,如珠玉一般圆润好听又熟悉的声音很快便回道:“放着,你起来罢。”   叶声疑惑不解,方才还说不吃没皮的蟠桃,现在怎么又收了?   不过只要东西收了,她便算完成任务。   叶声站起身来,仍是没有抬头,便盯着自己的鞋尖,垂首恭敬的后撤至殿外。   “等等。”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叶声不得不停住步伐,俯身道:“九婴大人还有何吩咐?”   头顶没有回音,但是叶声忽然感觉周身微凉,好似一道舒适的轻风拂过,顷刻间,自己身上的绿罗裙焕然一新,方才身上沾染的灰尘一粒不见,甚至贴在肌肤上的绸料,更加伏帖丝滑了,感觉清凉又舒适。   叶声怔愣在原地,上面才有一道声音浅浅传来:“你走罢。”   叶声出五陵神殿时,头脑有一瞬间的不清醒,刁白看到她赶紧凑上前惊讶问道:“蟠桃收了?”   叶声回过神来,点点头,懵道:“收了。”   刁白一脸不敢置信,不禁对叶声夸赞道:“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没飞升之前就知道巴结上神君,果然是有关系好办事啊。”   叶声无语:“高攀不起,我走了。”   叶声回了蟠桃园,落落见她如此轻易的便将蟠桃送了出去,顿时眼泪围着眼圈转,感动不已,拉着叶声连连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刚才担心死了,若是你也没有成功,恐怕九婴大人震怒下一个手指头就碾碎蟠桃园。”   叶声挠挠头,她到现在还没明白刚刚的事情,本以为会被施法教训一顿,或者借故惩治她一番,熟料到最后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两句话收了蟠桃便将她打发了。   后知后觉中,叶声心底稍稍为自己悬在崖边的小命松口气。   “叶声叶声,快来帮忙摘蟠桃,外面好多人排队等着呢!”   落落催促的声音唤醒了愣神的叶声,叶声闻言跳眼朝园外看去,吓的两眼呆直,指着外面那看不到头的队伍,惊恐道:“这全是来要蟠桃的?”   落落一边擦汗一边激动道:“是呀,咱们蟠桃园可算是风光了一把。”   叶声便和落落两人一起摘桃子,从早忙到晚,来索要蟠桃的大小神仙皆有,不乏还有几个叶声熟悉的面孔,一个是伍宝,一个是彩云仙子。   伍宝偷偷跟叶声说道:“还好你上次给了我一些,星君可高兴了,说能跟九婴大人吃同一个园子的蟠桃是无上荣幸,所以我便再来取些。”   叶声嘴角抽了抽,转眼看到排队的彩云仙子,眼皮一跳:“彩云哥哥,你也来拿蟠桃?”   彩云仙子挥挥五彩衣袖,浑厚的声音笑道:“你若多给我些,往后可以任你在背后编排本仙,本仙都不计较。”   豁,连这都行?九婴神君的魅力到底是有多大啊……   总之最后把叶声和落落累成了狗,才终于送完了所有的神仙,园子里的蟠桃也寥寥无几了。   叶声二人正准备去歇一会,园门口传来了一个咳嗽声,两人同时转头。   头上三根飘逸秀发的乌龟仙人,正背着龟壳勾着背的站在那,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庞都松动了许多。   落落走上前,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仙人您来晚啦,园内的蟠桃只剩三个了,且这三个还没成熟。”   乌龟仙人抬了抬眼:“哦,那我便在园内等它熟。”   落落:……   叶声站在旁边,看到乌龟仙人抬眼的时候,一瞬间有些被惊到,这乌龟仙人看着一把年岁,那双眼睛竟然格外好看清亮,眸中还闪着微光,像是……像是有星辰藏于眸中。   叶声忍不住凑上去,由衷称赞道:“仙人,您的眼睛真好看。”   乌龟仙人垂下眼睑,兀自走进了蟠桃园内,毫不客气的坐在乘凉的石头上。   “嗯,好看你也没有。”   ?   这个乌龟仙人,怎么那么欠抽呢?   落落想要将人劝走,这时门口又来了一人,原是刁白兴高采烈的跑来了,落落见到他,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来了,莫不是九婴大人还要蟠桃?”   这园里的蟠桃才分光,可没有多余的去交差。   刁白摆摆手,嘴角勾笑,对叶声二人得意道:“九婴大人沉眠了,我可以不用日日守门,时常溜出来寻你们玩。”   叶声眨眨眼,面上不解,这人白日还要了蟠桃吃,晚上便沉眠了?   落落见状,干脆招呼刁白进来,几人一同坐在了园内的石头上,她还顺便解答了叶声的疑惑。   “你们这些新来的小仙有所不知,九婴大人自来天界这些年,近乎都是在沉眠,三千多年前仙魔大战后沉睡三千年,这次从凡间回来便沉眠也并不稀奇。九婴大人醒着的时间少,所以一举一动都饱受天界众仙的关注和效仿。”   落落话音落下,叶声也算明白了,为何今日蟠桃园人满为患,原来九婴神君是众仙的偶像啊。   想想那人的音容笑貌,也的确配得上众仙尊崇。   刁白勾上叶声的肩膀,跟落落吹嘘道:“若如你所言,恐怕我和叶声是与九婴大人相处时间最多的人。”   想当初在凡间,二人可是跟着神君大人在玉凉山里几个月的时间,这段经历如今已经成为刁白的吹谈资本。   落落面上不解,叶声却无奈不想多说。   几人皆忽视掉的乌龟仙人,瞥了一眼刁白搭在叶声肩上的手,随后道:“几个不自量力的小仙。”   叶声转过头来,看到乌龟仙人一脸九婴神君岂是你们能随便调侃之人的神情。   这话落落不爱听了,她对乌龟仙人扬声说道:“仙人敢说自己对九婴大人的事情不好奇?”   乌龟仙人没有说话,落落仿佛开了话匣子,继续八卦道:“而且天界没有人知道九婴大人的本体是什么,唯有天帝一人知晓。”   刁白来了兴趣,问道:“所以三千年前,九婴大人击退魔族,连本体都没有展露?”   落落引以为豪的点点头:“至今仍是个迷,我猜定是十分骁勇凶猛,如雄狮一般。”   刁白比较认同:“也有可能是猎豹。你觉得是什么,叶声?”   忽然被叫到的叶声愣了愣,她原本就不想参与这个话题,又哪里知道那么多,便随意敷衍道:“不知道,或许是老鼠罢。”   几人同时一怔,连乌龟仙人都僵了一瞬。   “我怎么也无法把九婴大人的本体想象成老鼠。”落落额角冒汗。   刁白啧了一声:“还是你损人厉害……”   叶声闻言赶紧为自己开脱解释:“我就随便说说,可没有冒犯九婴大人的意思。”   这时乌龟仙人突然开口。   “是蛇。” 第42章 偷溜 怎么会有如此可爱傲娇之人?……   蛇?   落落打了个冷颤, 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蛇也没有比老鼠强多少罢。”   刁白撸起袖子挑起眼:“怎么?你是对我们蛇仙有什么不满?”   \"不敢不敢。\"落落忙解释道:“只是蛇听起来没有很高大勇猛啊。”   “来来来,今儿这个架咱俩必须打一顿, 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高大勇猛。”刁白说着就站起身。   落落急忙躲到叶声身后,叶声颇为无语的看着他们二人, 劝解道:“方才不是还在聊神君吗, 怎么忽然你们便要打起来了……快别闹了。”   落落点点头, 小声道:“蛇还小心眼。”   刁白嘴巴险些气歪,叶声忙扯开话题, 问向乌龟仙人:“仙人方才说九婴大人本体是蛇, 您是如何得知?”   乌龟仙人眼都没抬:“哦, 随便一说。”   刁白&落落:……   几人纷纷无语,觉得刚才纠结这个事的行为显得十分脑抽。   落落则是好奇的看向总想避之不谈的叶声,问道:“叶声,你为何对九婴大人的事如此抵触?可真是少见如你这般的小仙。”   刁白也投来不解的眼神,当初她可是神君屁股后面的第一跟屁虫。   乌龟仙人也抬起一只眼, 悄咪咪的看了过来。   叶声看着几双好奇的小眼睛,轻叹口气,如实说道:“哪有什么抵触, 只是如仙人方才所言, 觉得我等小仙确实没有资格谈论神君之事,那等遥不可及的人物, 不是我们轻易能够触碰的,强行追逐只会让自己碰灰吃苦,所以该避则避,怀着尊崇之心敬畏神君,最重要的还是谨记自己的身份才是。”   这一段话, 直接将落落和刁白听傻了眼,落落重新打量起叶声:“这一席话,若是不给你颁个优秀小仙奖都不行,如今像你这般的乖乖仙天界恐怕绝无仅有。”   刁白亦是一双丹凤眼睁大:“从前你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不是还想做人家肚子里的蛔虫。”   “这么恶心的事你能不能就别提了?”叶声翻了个白眼。   落落闻言捧腹大笑:“做九婴大人肚子里的蛔虫?”   “那时还小,全是胡说八道的。”   叶声无语,懒得再跟他们解释,干脆站起身来,拍拍衣裙说道:“我去休憩了,你们慢慢聊。”   叶声走后,几人也没了闲聊的心思,便各自散去休息。   然而几日后,令叶声和落落没想到的是,乌龟仙人居然真的就在蟠桃园住下了,日日不嫌烦的坐在园内的石头上,静候园中树上的三个蟠桃成熟,大有一幅桃子不熟他不走的模样。   落落劝了好几次都劝不动,只得暗中疯狂给叶声递眼神,叶声便走上前,实话实说又好言好语道:“您在这等只怕是要等个一年半载,何不半年后再来取?”   乌龟仙人不为所动:“我不急。”   叶声彻底没辙,便只能任由乌龟仙人在此等着,毕竟她和落落也不能将人哄走,乌龟仙人是在天界掌管职司的老神仙了,官职比她们大,辈分又比她们高。   好在仙人不吵也不闹,在蟠桃园里坐如磐石,两人便也随他去了。   但后来叶声发现,好似并非这样……乌龟仙人竟日日盯着她。   她给桃树浇水,乌龟仙人在旁边看着;她给桃树剪叶,乌龟仙人在旁边看着;她给桃树松土,乌龟仙人还在旁边看着。   叶声十分无语,她不管在园中做什么,都能发觉乌龟仙人在看她,真是令叶声烦躁不已,只能灵机一动,干脆想了个办法。   “仙人,我想请您帮忙。”   叶声站在树底下,歪头朝着乌龟仙人休憩的方向笑道。   乌龟仙人果然在假寐,闻言便站起身,背着龟壳悠悠走来,咳了一声:“什么事?”   叶声赶忙走上前,佯装亲切的搀扶着乌龟仙人,感觉对方小小的僵了一下,叶声也没在意,继续眉开眼笑道:“我想请仙人帮我给桃树浇水,我法力低弱,浇完这片园子便深感疲惫,不知仙人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叶声端着一张笑脸:你不是在意这几个桃子到天天盯着我像个监工头一样吗,既然不放心,这活儿你来干。   听完叶声的话,乌龟仙人直了直身子,瞥了她一眼说道:“浇水都不会,笨。”   叶声努力维持的笑脸有丝扭曲,还未开口回怼,便见乌龟仙人走上前几步,他说归说,竟是没有拒绝这个事。   乌龟仙人缓缓抬起手,凝聚法力时一股无名之风在园内吹起,那风力直接将在石头上酣睡的落落吹掉了地,她顿时醒了过来,看到蟠桃园内不知为何狂风大作,赶紧跑去寻叶声。   叶声也顶在狂风中凌乱不堪,心中有丝不妙的感觉。   落落惊恐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叶声指着乌龟仙人的背影:“仙人在帮忙浇园子。”   话音刚落,狂风中呼啸而来的海水如同高墙竖起,波涛滚滚,翻涌袭来。   两人根本来不及阻止,顷刻间海水便淹没了园中的所有桃树,整个蟠桃园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连树冠都看不见了,全部沉于水底。   叶声和落落两人也如同两只落汤鸡,她们急忙施法钻出水面,只见浮在半空中的乌龟仙人正看向她们,并对叶声说道:“浇完了。”   不知为什么,他语气里好像还有一丝期待表扬的得意?   叶声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飞身而起,抹了把脸,语气中不乏有责怪的意味,对乌龟仙人说道:“仙人,还是请您收了法力罢。”   落落也焦急上前:“是啊仙人,桃子没熟也不是我们的错,您不用把园子都淹了啊,这些桃树若被淹死,天帝怪罪下来我和叶声小命难保!”   乌龟仙人闻言,微微皱眉,他看了叶声一眼,见叶声没有否认,便微微动了动手指。   又是顷刻间,满园的海水消失不见,而刚刚被淹没在水底的桃树们,竟比之前更加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每一片叶子都翠绿翠绿的,好像还长高了一些。   乌龟仙人背着龟壳,悠悠走回了石头旁,背对着叶声二人坐下了。   叶声和落落对视一眼,皆发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落落与她附耳说道:“方才那些水不是普通的水罢?”   叶声点点头,确实,如果是普通的水,现在这些桃树应该如打蔫的柿子一般,绝不会短时间内便拔高,还长得更加葱郁。   落落又小声激动道:“想不到乌龟仙人的法力如此高强,我当真是第一次见,太刺激啦。不过他是不是生气了?”   叶声看了眼背对两人的乌龟仙人,心底有些不好意思,这事总归是她惹出来的,还凭白让仙人挨了一顿数落。   思及此,叶声缓步上前,走到乌龟仙人身旁坐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到仙人头顶的三根秀发因为刚才的施法都凌乱了,叶声便抬起手轻轻帮他整理,笑着说道:“仙人您别生气,是我和落落误解了您。”   乌龟仙人歪头躲开了叶声的手,扭头不理她。   叶声见状,赶紧像哄小孩一样,揽着乌龟仙人的肩膀,边轻拍边说道:“好了好了,不气了,我给仙人看些好玩的?”   说着叶声便从怀里掏出好多东西,都是凡间的小玩意,有泥人有花灯,不过都是缩小版,这些东西原本是逗胖虎用的,想不到在天界也派上了用场。   甚至里面还掺杂了几块白米糕,叶声都未发觉,让她放心的是,乌龟仙人看到这些物件的眼睛亮了一瞬。   只见他抬手精准的拿起那几块不起眼的米糕,说道:“我要这个。”   叶声一看,嗐,到头来拿了最不值钱的,她连连点头说好。   乌龟仙人吃了一口米糕,才对叶声说道:“原谅你一回。”   叶声闻言噗嗤一笑,想不通怎么会有如此傲娇之人?   而乌龟仙人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低着头认真吃米糕的样子,像极了一坨可爱的松鼠,让叶声看的心中一片软萌,险些被他萌化了。   经过这个乌龙事件,叶声对乌龟仙人的好感提升了很多,也不再计较对方总是日日盯着自己,在叶声心中,乌龟仙人不过是个贪吃的小老头,没有什么坏心思,接触下来甚至觉得他很是可爱好哄骗。   桃树打理的差不多后,叶声便打算溜去凡间一趟,她来天界的日子尚短,只有半月余,但于人间而言,已是十五年了。   得知她的想法,落落挥挥手道:“想去便去嘛,咱们蟠桃园就是这点好,没人管,天帝又不会派人前来检查,只要你去的时间不长便没事,天界这边有我帮你兜着呢。”   叶声本以为下凡不是件易事,想不到对于她而言竟然这般轻松,确实如落落所言,这全都因为蟠桃园管辖松懈,再想想可怜的伍宝,一举一动都得向星君汇报,属实不轻松,而刁白更是如此,有九婴神君在天界,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偷偷下凡。   而叶声想下凡这件事,左瞒右瞒也没瞒住园中的乌龟仙人,她背着行囊,看着挡在眼前的背着龟壳的人,叶声顿时颓下阵来,还未开口求放过,便听仙人说道:“我也去。”   啊?   叶声愣住,立即说道:“偷跑下凡是重罪,天帝得知要责罚的。”   叶声言下之意是,她可担不起两个人的责任。   听到天帝二字,乌龟仙人眸中一抹不屑转瞬即过,他也不说话,便背着龟壳跟在叶声身后。   叶声无奈,只能带着乌龟仙人一同下凡。   两人一同落脚于昆仑山下的山林里,此时的凡间正值冬季深夜,昆仑山一片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月光照耀下煞是好看。   叶声赶紧跑到水池边寻小鲤鱼,却发现那一处池塘竟然早已干涸,只余积雪。   叶声赶紧趴在地上唤道:“小土地,小土地!”   结果小土地没唤来,唤来了一个老土地……那年迈的土地公十分警惕的看着叶声和乌龟仙人。   “你们是何人?”   叶声见状满头雾水并一脸尴尬,为了遮掩自己偷跑下凡的事情,急忙拽过乌龟仙人,指着龟壳对土地公慌忙解释。   “我、我们是小龟仙,这是我爹。” 第43章 蹊跷 凡间许多小妖仙都失踪了。   土地公半信半疑, 因为这两个人他从未在昆仑山见过。   叶声急忙问道:“我多年前曾来过这里,此次前来是想寻当初在这里的小土地和一只小鲤鱼的,您可曾见过他们?”   土地公顿时恍然道:“原来你是寻他们啊。”   他可算是相信了叶声所言, 摸摸胡子,摇头笑道:“他们三年前便离开了, 还说要去找什么龙门, 应是往更北的方向去了。”   叶声得知他们的去向后松了口气, 忙俯身道:“多谢土地告知。”   土地公见叶声两人转身便要去北方,好言提醒道:“你们去的路上要小心, 最近人间, 不太平啊。”   叶声脚步一顿, 好奇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土地公点点头,神情哀愁,叹道:“凡间多地尚未飞升的小妖仙频频失踪,不见踪迹,连尸首都寻不到, 似是人间蒸发一般,有些穷乡僻壤之地甚至连一只小妖都看不到了,如今妖仙们人人惶恐, 且尚无从得知是何人所为。”   叶声闻言也微微蹙眉, 怪不得刚才土地公初见他们时会如此小心谨慎,原来凡间竟然发生了这么荒谬之事。   土地公打量着他们二人, 好心叮嘱道:“你们若要寻人,路上务必提防小心,你这样的小妖仙也要跟紧你爹爹才是。”   叶声:……   两人与土地公道别后,便离开了昆仑山附近。   叶声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刚多出来的爹,乌龟仙人老神在在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那傲娇的小眼神看都不看她。   叶声赶紧望着天扯开话题道:“没想到凡间发生了如此奇怪之事,仙人,我们也要多小心一些。”   乌龟仙人哦了一声:“不是你爹了?”   叶声立即义正言辞的否认:“方才那是情急之下胡乱说的,您怎么会是我爹!”   “那我是你什么?”   叶声愣了一下,绞尽脑汁,想着什么身份比较适合乌龟仙人又不大得罪人,然后轻声道:“舅舅?”   乌龟仙人:……   叶声小声:“大爷?”   乌龟仙人:……   叶声轻咳:“伯伯?”   乌龟仙人头顶的三根秀发都歪了,肉眼可见额角的青筋凸起,一甩衣袖,背着龟壳便快步行去。   叶声有些无语,看着前方乌龟仙人矫健的步伐,心中一阵叹气,这小老头太难伺候了。   两人一路北上,越是往极北的方向走越是人烟稀少,北边环境恶劣,荒山贫瘠,不适宜凡人居住,一路行来,只看到一处简陋的山村。   叶声二人便入了村子歇一歇脚,却没想到这村子里便发生了土地公所言之事,竟然连一个小妖仙都没有看到,而这里的村民也有些奇怪,他们目光呆滞,手脚僵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但叶声仔细查探过,这些凡人都是有生命气息的。   总之一眼看去,这整座山村都透露着一股古怪。   “仙人,这里太奇怪了,我们还是速速离去罢。”叶声谨慎的看着周围。   乌龟仙人不置可否,这里绝不是适合过夜的地方。   两人正要离去,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忽然传来一道呼救声。   叶声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一棵坏死的歪脖子树上吊着一只小麻雀,那小麻雀看到叶声,大喜过望,眼泪汪汪:“姐姐救救我!”   叶声见状立即翻身上树,乌龟仙人口中“别去”两个字完全没能制止她,叶声已经施法斩断绳索,又替那只小麻雀解开了身上的束缚。   得救的小麻雀摇身一变,化成人形少年,朝着叶声感激笑道:“多谢姐姐相救。”   此时乌龟仙人抬手便拍在叶声头顶:“不是叫你别救?”   叶声捂着头,不明白乌龟仙人为何不想救人。但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人,竟有些愣了神,一双忽闪忽闪的无辜大眼,皮肤白皙,眉眼带笑,嘴边还有两个小巧的酒窝,笑起来简直甜到了心里。   小麻雀还十分懂礼貌,给乌龟仙人鞠躬道歉:“对不起老人家,我太害怕了,幸好姐姐心善肯救我。”   说着又冲叶声报以一笑,笑的叶声脸都要红了。   不得不说,这只小麻雀是罕见少有的容貌上上乘,还是不多见的甜美长相,性子又好。   绝对颜控的叶声此刻已经对小麻雀产生了一些好感,她摆手笑道:“不必言谢,你为何会一个人被吊在这里?其他的小妖仙呢?”   小麻雀闻言,神情落寞,眼中哀戚,连声音都软糯了许多:“我也不知道,醒来时便在这里了,其他的小妖仙们全都不见踪影,若是没有姐姐前来营救,只怕我也要死在这里。”   小麻雀感激的看着叶声,一副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的模样。   叶声赶紧上前安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姐姐,你能带我一起走吗?”小麻雀抬起无辜的双眼,小心翼翼道:“我一个人好害怕。”   “好啊。”   “不行。”   乌龟仙人毫不犹豫的拒绝让叶声一愣,她转头看向乌龟仙人开解道:“他一个小妖仙如此可怜,这里又很是古怪,仙人为何不同意?”   乌龟仙人眼睛都不抬:“看他不顺眼。”   叶声:……   一旁的小麻雀却十分乖巧道:“姐姐没关系的,若不方便我就不给姐姐和伯伯添麻烦了,我一个人小心一些就好。”   被唤做“伯伯”的乌龟仙人额角青筋再度崩起。   叶声看着少年水灵灵动人的大眼睛,哪里忍心撇下他一人,便毅然决然道:“没事,你就跟着我们罢,到了安全之地你再做打算即可。”   小麻雀高兴的点了点头,甜甜笑道:“姐姐真好。”   被晾在一边的乌龟仙人,垂下的眼眸中狂风肆虐,险些要控制不住,好在这时耳中飞来一道仙术传音:“仙人仙人,我保证只带他一段路,你万万不要生气呀。”   简短的一句话,让乌龟仙人眸中的风卷残云瞬间停歇,恢复了淡淡闪烁的深邃瞳孔。   就这样他们离开了古怪的村落,开始了三人行的北上路程。   有了小麻雀在,叶声终于体会到了赶路的快乐,他十分健谈又体贴,总能给到适时的关怀和问候,叶声与他相处起来舒服又开心,可比单独和乌龟仙人一起要愉快的多,毕竟乌龟仙人惜字如金,整日也说不了两句话,还得时时看他脸色。   几人行至到一处山林中,小麻雀寻得一处清澈的水源,用竹筒装好水后,第一时间便拿给叶声喝,他的笑容如阳光明媚,脸颊梨涡浅现,开心道:“姐姐,那湖中水十分清凉,还有鱼儿,定然清甜可口。”   叶声怔愣片刻,险被眼前人的笑脸晃了眼,她接过竹筒喝了一口,有点情不自禁的问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小麻雀腼腆的笑了一下道:“有,他们说我比天上的仙人还好看,我也不知道。”   叶声挠了挠头,若是跟天上的仙人比……   “总之你是我见过第二好看的人罢。”   小麻雀好奇道:“第一好看的是谁?”   这个问题勾起了叶声许久的回忆,她也没有遮掩,大方笑道:“是个凡人,叫融离。”   只闻旁边砰的一声响,乌龟仙人的额头撞到了树上,顿时起了个大包。   叶声赶紧询问道:“仙人没事罢?”   乌龟仙人低头摆手,头也不抬继续前行。   小麻雀听闻是个凡人,惊讶不已:“凡人竟比天上的神仙还好看吗?”   叶声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那你能带我见见他吗?”小麻雀眸中的好奇越来越盛。   叶声尴尬的咳了一下:“恐怕不行。”   小麻雀委屈的眨了眨眼,叶声可受不了这小表情,赶忙扭头说道:“前方应当会有一座城镇,我们在此歇一晚,明天午时便能抵达。”   小麻雀乖巧的点头,乌龟仙人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反对。   翌日清晨,叶声醒来时,乌龟仙人已经在旁边升起柴火烤野兔,焦香的味道飘来,让叶声馋的擦了擦口水。   “想不到仙人还会凡人的生存技能。”   叶声随口的一句话,让乌龟仙人手中的动作僵了一瞬,他将烤好的野兔分了一半,扔给叶声。   叶声急忙接住,正要放在嘴里,旁边传来一个幽怨的小眼神,刚刚睡醒的小麻雀睁着眼,看向乌龟仙人手中的烤兔,然而对方丝毫没有要分给他的意思。   叶声见状,尴尬的将自己的烤肉撕了一半,拿给小麻雀,笑道:“我们垫垫肚子,一会就出发罢。”   小麻雀接过烤肉,甜甜的点头道谢。   “好吃懒做。”   乌龟仙人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小麻雀口中的肉都不香了,他默默放下了烤肉,红着脸对叶声说道:“姐姐,我还是去林子里看看,有没有其他果腹之物罢。”   小麻雀进了林子后,叶声忍不住对乌龟仙人说道:“仙人为何总是针对于他?”   乌龟仙人眸中鄙夷之色明显:“嫌他烦。”   叶声:……   行叭,恐怕这就是八字不合。   叶声也不想花费精力替他们二人开解,她想的简单,等到了城镇中,便把小麻雀安顿在那里,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临近午时,三人终于到了有正常人的城中,这座城不算大,但好在城里的人不再是行尸走肉,而是个个神采奕奕,为即将到来的新春佳节做足准备,家家户户门前皆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更让他们高兴的是,城里也终于看到了一些出入的小妖仙的身影。   只是这些小妖仙们神色匆匆的赶往同一个地方,叶声几人便也混进其中,跟在后面走了过去。   城中所有的小妖仙都汇集在郊外,其中一个颇有年岁的老狐仙痛声与众人说道:“昨日夜里,城中又有十个妖仙不见踪迹,我提议大家每日出入都聚在一起,不要单独行动,以免祸不单行。”   下面的小妖仙们闻言,脸上都有了惊惧之色,并同意了老狐仙的建议。   叶声蹙眉看着眼前的景象,她不由得担心起小鲤鱼和小土地二人,他们三年前离开昆仑山,会不会路途中也出现了什么变故?   担忧间,一旁的乌龟仙人以仙术传音道:“小心,有魔族。” 第44章 龙门 东海尽头,是龙门。……   有魔族这个事叶声是万万不相信的, 她一本正经的对乌龟仙人传音道:“仙人莫要危言耸听,魔族是不敢踏足人间的。”   乌龟仙人抬起眼:“有何不敢?”   叶声抬起手指,指了指天上:“九婴神君尚在天界, 魔族怎敢放肆。”   乌龟仙人眸中神色淡淡:“九婴神君不是无所不能。”   呵,这话叶声更不信了, 没想到乌龟仙人傲气到连神君都敢随意点评, 这小老头真的是没救, 叶声无奈摇摇头。   城郊外老狐仙召开的小妖仙大会已经结束,待众妖仙们散去, 叶声三人走上前。   老狐仙见到三人, 便知他们是初来的新面孔, 叶声立即说明了几人的情况,主要将小麻雀的事详尽描述后,才切入正题道:“我想将他托付给您照看,我们在此不便久待,他一路跟着我们亦不安全。”   老狐仙打量了一番小麻雀, 小麻雀腼腆的笑了笑,应该说见过小麻雀这张脸的人,恐怕都会对他产生些许好感, 老狐仙也不例外, 爽快的答应了,还嘱咐道:“最近蹊跷之事颇多, 还是大家在一起行动比较安全,你和你爹爹也暂且留下来罢,等这阵风波过去后再去寻人。”   老狐仙好心的建议,让叶声犹豫了片刻,也疑惑不解的问道:“狐仙爷爷, 您可知道这是何人所为?是否……有魔族出入?”   听到魔族二字,老狐仙一愣,好像从未想过会有魔族,他接连摇头:“这绝不可能,若有魔族在凡间作乱,各地土地定会上报于天界,天帝不会坐视不管。而且我并未察觉到有魔族,此事才成了迷。”   叶声放下心来,她拍了拍小麻雀的肩膀,安心道:“你便跟着狐仙爷爷罢,这里相对安全很多。”   小麻雀看着她眼中有些舍不得,但还是乖巧点头:“谢谢你姐姐,你的恩情我会记得的。”   叶声笑了笑。至于她肯定不会留在这里,抓紧找到小鲤鱼和小土地确保他们的安全是首要之事。   老狐仙见他们不愿留下,也不强留,但看了看眼下的天色,提议道:“你们若要上路,明早再走罢,这十里八荒只有北城一座城镇,再往北走便是冰川荒地了。”   叶声闻言犯了难,越走越荒,若是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了,她去哪找小鲤鱼二人啊……   “我们往东走。”乌龟仙人说道。   老狐仙思索了片刻,点头道:“东面好一些,但紧邻东海,那里也少有人烟,海风肆虐,经常引发海啸。你们休整一晚,明日上路,应当三四日便能抵达。”   老狐仙还在城中给叶声几人找了一处小竹林安顿,竹林中静谧,在这凛凛寒冬里依然绿绿葱葱,是个很好的栖息之地。   叶声谢过老狐仙,转眼看着这片竹林,脑海中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她用力摇摇头,挥去脑中不该有的想法,转过身凑到乌龟仙人近前,出声问道:“仙人,我们为何往东走?”   乌龟仙人睨了她一眼:“你不是寻龙门?”   叶声微愣,这么说也没错,总归小鲤鱼他们是在龙门处。   “所以你知道龙门在哪?”   乌龟仙人点头。   “便宜爹,真厉害!”   叶声高兴的竖起大拇指美言称赞,此刻才对乌龟仙人有些刮目相看,果然岁数大的人知道的就多,带乌龟仙人下凡来竟没带错,不然现下的叶声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便宜爹·乌龟仙人:……   当晚,叶声三人便睡在了竹林中。北城的夜晚十分寒凉,但好在有法力护体,能够安然无恙的沉睡。   夜半三更时,叶声忽然听闻到一个声音,她半梦半醒间,揉了揉眼睛,耳畔间的声音更明显了,不知是谁在唤她的名字,叶声脑中一片迷糊,身体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四处寻找着那道声音。   不知不觉间,叶声便独自走出了小竹林,她头脑发懵,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一味的追逐着那道飘渺的声音,任她怎么催动体内的法力都不管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步踏入别人布置好的陷阱。   而北城的街巷中,不止她一个小仙有此症状,还有许多小妖仙亦是如此,大家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而去,只是这些尚未飞升的小妖仙更惨,他们连自己的意识都没有苏醒。   叶声沉住气,既然此刻催动法力无用,她倒要前去看看,背后对小妖仙们出手的究竟是何人。   很快,叶声跟随着七八个小妖仙们一同走到城中一角,他们排着队,叶声站在末尾,看着眼前的情况,正前方站着一个穿着宽大黑色斗篷之人,那人带着兜帽,连面容都看不见,只见他勾勾手指,第一个小妖仙便自己走上前。   那人手中燃起一团火焰,那似乎不是普通的火焰,没有温度,亦不受人间的风霜影响,它安静的伫立在半空中丝毫不动。   片刻后,只见小小的一簇赤红火焰突然产生了巨大的吸力,那名无意识的小妖仙瞬间便被吸入火焰之中,甚至连残渣都没有,便整个被无名火焰吞噬,不见踪迹!   叶声满目惊诧,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而那团火焰吞噬过后,变得更加透亮了,火光也明亮了许多,就这样接连吞噬了七个小妖仙,叶声却毫无办法,此刻的她依然被控制着身体,法力丝毫施展不出。   终于轮到叶声之时,她紧张的额角滑落一滴汗。   手中执火的人见到她也愣了一瞬,兜帽下的半张脸诡异的笑了起来:“竟然还有个偷跑下凡的飞升小仙,算是捡到便宜了。”   那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叶声,还喃喃自语着:“你这张脸,怎么有些眼熟。”   许是想了半天没有想出结果,那人便举起火焰,要以同样的方式将叶声吸纳进火中。   叶声疯狂催动着体内的法力却始终徒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仙生便要止步于此,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火焰近在咫尺时,一个龟壳闪现在眼前。   叶声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在看到乌龟仙人后猛地松了口气。   只见乌龟仙人抬了下手,那团火焰便被他拿捏在手中,能够吞噬无数小妖仙的火焰却拿乌龟仙人没有办法,甚至伤不到他分毫,顷刻间,火焰便被乌龟仙人捏碎,化作一道灰烟儿消散于夜风中。   那人大惊,立即后退数步,如临大敌。   “你是何人!?”   乌龟仙人擦擦衣袖,站于叶声身前,思索了一下,便轻抬下颌:“她爹。”   那人明显一愣,随即发觉乌龟仙人并没有要对他出手的意思,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转身便逃匿于夜色之中。   乌龟仙人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也没有去追,而是转身拽着叶声便走了。   两人于街巷中离去后,灰暗的墙壁另一侧,探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容,小麻雀脸上的甜美单纯再也不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乌龟仙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翌日,叶声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没想到那人诡异的术法竟然禁锢了她一晚上的时间。   “仙人,你为何不帮我解开束缚?”叶声能说话的第一句便是质问乌龟仙人。   乌龟仙人实话实说:“不会解。”   然后抬眼看了下叶声,好像在无声的询问你一个飞升的小仙竟然也会中招。   叶声自己都臊的脸红了,她轻咳一声,又问道:“昨晚仙人怎么不追上去看看那人是谁?大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了。”   “懒得管。”乌龟仙人站起身,对她说道:“我们该走了。”   叶声闻言十分无语,她还是去寻来了老狐仙和北城的土地公,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如实的告诉了二人,并且说道:“此人十分诡异,不知是何身份,但若有个万一,真的是魔族隐匿了气息来到凡间作乱,一定要抓紧上报给天界,让天帝调查此事。”   老狐仙和土地公皆面色凝重,纷纷对叶声致谢,土地公亦急迫道:“我这就前往天界。”   叶声见状,终于放下心来,有天界介入,她便可以安心离开此地。   临走前,小麻雀前来为他们送行,还特意给叶声编了一个五彩手环,他羞赧的将手环递给叶声,甜声笑道:“我没有什么能给姐姐的,便为姐姐编织了这个,希望你能够不嫌弃,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给你更好的东西作为报答。”   叶声接过手环,心中颇为感动,她本没有与小麻雀相处多久,所做之事也只是随手相帮,但对方如此念情念恩,让叶声很是高兴,她摸了摸小麻雀的头:“我怎么会嫌弃,会时刻带在身上的,你乖乖在北城生活,要听狐仙爷爷的话。”   小麻雀笑着点头应下,与叶声二人挥手相别。   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小麻雀的表情才骤变,一双无辜的眼中是如冰霜般的冷漠。   叶声和乌龟仙人继续往东方前行,路途中她开心的看着手腕上的五彩手环,一日下来要摸好几次,还对乌龟仙人说道:“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不能什么都懒得去管,你看,人间还是真情多。”   话中的意思便是有意责怪乌龟仙人那一晚没有去追可疑的黑衣斗篷人。   乌龟仙人本来没理她,见叶声如此说教,便对她道:“手环借我看看。”   叶声闻言得意的摘下手环,递给乌龟仙人,还笑道:“这手环虽编的粗糙,但情意深重。”   然后下一秒,叶声便看着这条情意深重的手环在乌龟仙人的手中化作粉末儿……   叶声大惊,气道:“仙人你干嘛!”   乌龟仙人还嫌恶的擦了擦手:“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声气的头顶冒烟,为此三日没有理会乌龟仙人,甚至怀念起有小麻雀在的日子。   好在短短几日后,两人便抵达了东海,叶声亦顺利寻得了小土地。   小土地见到叶声时,激动的跳了起来,冲上去就抱住了叶声的大腿,险些哭出来:“叶声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想死你了!”   叶声见到他没事,也十分欢愉,她嘿嘿一笑:“我来了好些时日了,光是寻你们便花费了大半个月。”   小土地闻言问道:“你没看到我们给你留的话吗?”   叶声满脸疑惑,在哪留了?   “小鲤鱼的池底。”   豁……来的时候正好大雪,全被积雪掩埋了。   两人激动的说了一会话,小土地才看到一旁的乌龟仙人,叶声赶忙介绍了起来,小土地得知这是天上掌管职司的仙人,可谓是处处充满恭敬。   叶声顶着呼啸的海风,四处看了看,不解道:“小鲤鱼呢?”   小土地闻言,指了指面前一望无际波涛汹涌的东海,讪笑道:“在这里面。”   叶声目瞪口呆,这时乌龟仙人开口说道:“东海尽头,是龙门。”   小土地点了点头,干脆坐在海滩上说道:“每隔两三个月,小鲤鱼就会被海啸打回岸边,算算日子,可能过几日便能等到她了。”   叶声一双眼都睁圆了:“这三年,她一直如此反复?”   说来小土地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啊,不过每次能坚持的久一点,却始终未能抵达东海尽头,连龙门的边儿都没看见,我劝她放弃过很多次了,她偏偏不听,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老老实实修习仙法飞升上界不好吗,干嘛要去跃这虚无缥缈的龙门啊。” 第45章 九婴 叶声偷偷抬眼,看向了殿首之人。……   叶声也想知道, 小鲤鱼为什么要去跃龙门。   她在东海短短几日,便见识到了东海海水呼啸的威力,这里时常狂风凛冽, 海浪竟有几丈高,海边的礁石被拍打成扁平状, 天气亦一日七变, 晴空万里转瞬便会暴雨雷霆, 极端的环境和怒号的海水绝不是一个未飞升的小妖仙能够抵挡的,甚至即便是天上的神仙, 也不一定能够抵御。遂无怪乎自古以来, 成功跃过龙门的只有一人了。   难度系数太大, 比飞升上界要困难重重的多。   几人在岸边等了十余日,终于在一次海啸时,见到了被打回岸边的小鲤鱼。   叶声看到小鲤鱼时,差点不认得她,小鲤鱼一身的青紫伤口, 原本橙黄色的鱼鳞颜色都深了几分,鳞片中夹杂着淤泥和砂石,狼狈不堪。   她死鱼一般的累趴在地, 看到叶声时仍两眼放光, 高兴的扑腾了两下,开心唤道:“笨蛋叶声!”   叶声蹲下身子, 如从前一般,施法给她浇了一注清水,小鲤鱼舒坦的打了个滚,见到叶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去了天界那么久,有见到彩云仙子吗?”   叶声无语, 开口问道:“彩云仙子给你下了什么迷心咒?你怎么总念叨他,快走火入魔了。”   小鲤鱼毫不遮掩眼中的喜欢之情,还抖抖尾巴,用两条尾鳍直起身子说道:“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她崇拜她呀!”   叶声见状,有些尴尬道:“可你也不了解彩云仙子,这么盲目的喜欢和崇拜值得吗?”你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啊。   “当然值得,她便是我奋斗的目标!你不懂,我若思修仙上界做个普通的小仙,彩云仙子一定不会多看我两眼,所以便让小土地带我来寻龙门。我要做个厉害的神仙,不给彩云仙子丢脸!”   叶声闻言瞠目结舌,小土地无奈的摊手,转头看向叶声,一幅你看她是不是着魔的神情。   叶声属实不能理解,毕竟彩云仙子如今在她心中的形象已是一落千丈,她甚至不敢告诉小鲤鱼彩云仙子其实是个男的。   “你便是为了他去折腾自己的小命跃龙门?你疯了吧?”叶声难以置信。   小鲤鱼闻言却理直气壮道:“这算什么,你当初喜欢神君大人的凡身,也没见你听劝放手啊。”   提起这些难堪的旧事,叶声便摸了摸鼻子,两眼望天,顾左右而言其他:“天上的神仙千千万,若是待你上界发现彩云仙子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好怎么办?”   小鲤鱼摇摇头:“不可能,她便是我觉得最好的仙子。”   小土地见状都叹口气:“看来谁都劝不动你……那你这次在东海看到龙门了吗?”   小鲤鱼想到此事脸都气绿了,她吐了个泡泡,愤愤道:“就差一点了,只要过了那道海浪,对面肯定是龙门!”   所以就是没看见呗,小土地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她这句话了,这几年他对小鲤鱼屡劝不听,急忙趁现在给叶声递眼神,让叶声想想办法,毕竟东海海啸太过恶劣,他生怕哪一次小鲤鱼没有抵挡住,因此丧命于茫茫海水当中。   叶声心底也是一万个不赞同,她还未说话,一旁的乌龟仙人便出言提点道:“看到龙门只是开始,翻跃龙门才是关键。”   意思是你光抵挡住呼啸的海水看到龙门是没用的,必须在此基础之上去尝试千次甚至万次的翻跃,直至成功跃过那道龙门。   乌龟仙人的话对小鲤鱼来说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三年多的时间,她甚至连门都没摸到,谈何翻跃。   叶声见小鲤鱼神情颓丧,有些心疼的安慰道:“别跃了,好好飞升上界,若你想做个闲差,便来蟠桃园与我一起,若你想离彩云仙子近一些,便让仙人帮你寻个合适的职位,哪个都比现下你这般拼命要容易很多。”   小鲤鱼闻言,垂下头丧气道:“可是那样又能如何,我仍然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仙,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   叶声和小土地对视一眼,仿佛有丝被冒犯到,但他们仍然十分不解:“我们本就是小仙啊,为什么要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小鲤鱼抬起头,瞪着眼:“不做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叶声当初不是也一意孤行的敢去追逐神君的凡身吗,天上的织女仙子还敢违背天规跟凡人相恋,我小鲤鱼为何便不能跃龙门?”   小鲤鱼的一席话,让在场众人都愣了愣。   叶声回过神来,面上郑重,皱眉说道:“可是织女仙子为此被罚禁锢天界不许下凡,牛郎魂魄被压制千年不能重入轮回。我一意孤行喜欢融离亦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结果呢?如今天上的九婴神君早已沉眠,根本不记得我这个小仙而已。我便是自己栽过跟头,才不希望你也和我一样。”   叶声话音刚落,站在几人身后的乌龟仙人便抬起了眼,看着叶声的背影没有说话。   “我们便做个普通的小仙,逍遥自在一辈子不好吗?你与其拼命在此跃龙门,或许这几年努力修习仙法,早便飞升上界了。”叶声沉声道,她不想看小鲤鱼为了那万万分之一的机会而有生命危险。   小土地亦在旁边符合称是。   没想到小鲤鱼闻言更是不服,鱼须都抻直了,大声驳斥道:“笨蛋叶声果然是笨蛋!牛郎为何知道织女是仙子后不自己努力去争取她?凡人积德攒下福报来世或许便可修仙,他不拼命努力便罢了,可怜织女仙子为他付出一切!而你既然喜欢神君大人,便努力修炼仙法,让自己变成和神君大人一样强大的神仙啊,我便不信那时神君大人不会高看你一眼!”   和九婴神君一样强大?那是天方夜谭,绝无可能。   就像作为凡人的牛郎何曾不想努力争取织女仙子?奈何他连来世都没有,魂魄便被禁锢。   这便是命运上的碾压啊,翻不了身的碾压。   叶声呼出口气,她觉得小鲤鱼说的对,又觉得她说的不对,因为她不论如何努力修炼,她的上限就在那里了,永远也跃不过。如果现在眼前有一个能让她突破自己小仙身份的机会,成为凌驾于三界之上的存在,叶声敢肯定,她一定会去尝试,谁不想改命呢?谁不想变成强大的无所不能的人呢?   “九婴神君的凡身亦不曾挣脱命运的桎梏,天命难改,有此机会的种族不多,鲤鱼一族能有幸跃龙门改命是天之眷顾。”乌龟仙人走上前,对几人说道:“天下万物,皆有规则。不必为此争执,做好自己的选择即可。”   叶声几人闻言,皆沉默了下来。   她觉得乌龟仙人说的很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和选择,每个人也都有不同的命运和机遇,她没有资格决定小鲤鱼的未来。   抛开这些固执的想法后,叶声心中顿时豁然开朗,便也不再劝阻小鲤鱼,还抬手施法对她呲了一道水,浮想翩翩的打趣道:“也是呀,你若是成功跃了龙门,风风光光的飞升上界,天界的众仙都要敬你三分啦,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和小土地,我们还要抱你大腿呢。”   小土地闻言也幻想了起来,嘴上笑开了花:“那小鲤鱼岂不是万年后的第一条龙?我定要日日出去吹牛才行!”   小鲤鱼愣了一瞬,随后自己也笑了,得到了小伙伴们的支持,她十分高兴,转着圈圈承诺道:“吹牛算什么,到时你们便骑在我的背上,我带你们遨游三界!”   叶声几人闻言顿时笑作一团,方才的争执与固执己见皆烟消云散。甚至叶声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就算小鲤鱼一辈子没飞升,在人间做个快乐的小妖仙也很好,她依然会经常来凡间寻小鲤鱼和小土地。   闲聊之余后,叶声将最近凡间发生的小妖仙失踪之事告诉了他们,果然小鲤鱼和小土地二人对此一概不知,他们在东海这个廖无人烟之地与世隔绝,反而安全了很多,避开了这次劫难。   但叶声仍然不放心,凑到乌龟仙人面前小声问道:“仙人仙人,你法力如此高强,能不能在此设一道法阵,防止那些坏人前来?”   见乌龟仙人不说话,叶声赶紧许诺央求道:“百年后的蟠桃我定第一个给仙人,您说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乌龟仙人闻言看了眼她,这才勉为其难的站起身,在东海的海岸边挥了下手,便重新坐下了。   ……这就行了?   叶声走上前,伸手浮空碰了碰,豁,一堵无形之墙立于眼前。   叶声不禁暗暗咂舌,她突然想到乌龟仙人好像每次施法都是简单的抬抬手,俗话说吃饭还得嚼几下呢,他这施法简直比吃饭还省事,这还只是个天上掌管职司的神仙,难以想象其他的神仙有多厉害,若是如此,九婴神君是不是抬抬手人间都得顷刻覆灭……   安顿好小鲤鱼和小土地,叶声也不敢在人间多做停留,毕竟落落是个不靠谱的,万一兜不住她便惨了。   回天界前,叶声给了小土地一块蟠桃园的木牌,对他说道:“若是有何事,便捏碎这个牌子,我在蟠桃园便能有所感应,会立即赶来。”   小土地点头收好木牌,小鲤鱼在一旁说道:“叶声,你告诉彩云仙子,让她一定要等我哦!”   叶声笑道:“好,我会转告他的。”   小鲤鱼便放心的看着叶声他们回了天界,她也眼神坚定,转身重新翻身潜入东海的滚滚波涛之中。   叶声在凡间几个月的时间,此时的天界一天都还没过完。她回到蟠桃园后,乌龟仙人竟然没有跟着她,而是连招呼都没打便自行离去了。   落落跑了过来,见状很是高兴:“那老家伙可算走了,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啦?其实你在凡间待个几年都不成问题。”   叶声可不敢,她若是失踪几天,碰巧有人来了蟠桃园,不是抓个现行?   “我离开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叶声问道。   落落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心大道:“没什么事啊,好像只有一个土地跑来汇报人间的什么事情,来去匆匆的,也不知是何事。”   叶声闻言点点头:“那天帝可有派人跟那土地一起下凡?”   落落再次摇头:“不知道。”   叶声无语,看出来落落是咸鱼一条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成想第二日,天界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将禁锢千年的牛郎魂魄放走了!   这事引发了众仙的讨论,纷纷猜测是何人敢如此大胆,跟天帝对着干,恐怕小命要不保。   而且同时,对外说已经沉眠的九婴神君原来并没沉眠,还又跟蟠桃园要起了蟠桃,可把落落和叶声急坏了,两人都没时间八卦牛郎织女的事,纷纷想着对策,悔不当初,她们若知道有今天,之前那些蟠桃说什么也不会散发给其他神仙,都给神君留着才是。   因此叶声不得不流着汗跟刁白说道:“你去和神君通融一声,蟠桃园的桃子就剩三个了,而且都没成熟,要不……让神君再等个百年?”   刁白一脸你可真敢说的表情,叹气道:“九婴大人说了,没熟的蟠桃也要,有几个要几个。”   叶声&落落:……   落落闻言赶紧将那三个没熟的蟠桃摘了下来,放在篮子递给叶声道:“哎,快去罢,别让九婴大人久等。”   叶声脸一黑,可见这送蟠桃的活往后都是她的了,而这三个许诺给乌龟仙人的桃子,也只能拱手让人,谁让对方是九婴神君呢。叶声来不及可怜乌龟仙人,便深吸口气,接过篮子,跟随刁白去往了五陵神殿。   进殿之前,刁白好意的对她提醒道:“殿内不光有九婴大人。”   叶声脚步一顿,惊道:“还有谁?”   “天帝也在。”   叶声整个人头皮发麻,面对一个大人物她都又怂又怕,一下面对两个,叶声简直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表情和姿势进殿。   叶声频频深呼吸,依然紧张的心脏砰砰跳,腿是使不上劲的软,毕竟这两个随便一个都能将她碾碎。叶声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豁出去故技重施,不抬头不抬眼,送完桃子立刻溜出来。   做好了这个准备,叶声便拎着篮子赴死一般的走了进去。   才入殿内,便听到一个陌生又雄厚的声音无可奈何道:“神君何故如此行事?那凡人的魂魄当永世不得超生,怎能让他重入轮回?”   随后,另一抹熟悉的声音响起,珠玉圆润的嗓音丝丝慵懒道:“闲来无趣,随手便放了。”   叶声一惊,她恨不得把自己两个耳朵切掉,假装没听到刚才这段话,她万万没想到牛郎的魂魄竟然是九婴神君放走的……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而天帝也好奇,问出了与叶声同样的问题:“神君向来不问世事,突然插手此事,是有何原因?”   九婴淡淡应了一声:“便是想看看,一介凡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天帝顿时语塞,连叶声闻言都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了殿首之人。   再次见到那张和融离一模一样的无双容颜时,叶声陷入了怔愣,或者可以说,这张脸比作为凡身的他更加缥缈惊艳,如墨的长发倾泻而下,一袭白衣如同璞玉,俊美无瑕的面庞仿若每一个棱角都是经过精细雕刻,最为令人沉迷的还是那双闪着微光的美目,如坠万辰星河。   却见那无双的人,对天帝出言不逊的淡漠道:“有时间来此,你去管管凡间之事。”   天帝一愣:“凡间怎么了?不过是失踪几个小妖仙,我已派人下界去查,若魔族真敢踏入人间,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再不敢犯。”   九婴抬眼,眸中是明显的不耐烦:“懒得听,你出去罢。”   此刻的叶声站在殿下,进退两难,后背汗湿一片,心中一阵哀嚎:两位大人,您倒是看看小的,小的真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谈话,你们倒是给我个插嘴献蟠桃的机会啊…… 第46章 仙命 ”乌龟仙人“是谁?   天帝临走时, 才看到台阶下不起眼的地方站着个小仙。   叶声赶紧跪在地上恭敬行礼。   好在天帝也没说什么,狐疑的看了两眼,便走了。   此时殿内便只余下叶声和九婴神君二人, 在见到神君熟悉的面容后,不得不说, 叶声的心跳更快了, 她十分想平复下自己的心境, 可丝毫作用没有,甚至腿软的现在都站不起来。   叶声暗恨自己如此没出息, 吃过一次亏竟然还会对那张脸没有抵抗力, 便只能一直维持着跪姿, 俯首说道:“小仙奉命,前来献上蟠桃。”   叶声咽了下口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颤了几分,竟然比第一次前来还要紧张的十指捏紧。   “起来罢。”   叶声闻言,努力想要稳住身子, 这时身体却被一股温柔的力道轻轻扶起,待她站稳后,那道法力才撤下。   殿内只有两人, 能对她无声施法的也只有眼前人了。   叶声愣了片刻, 壮起胆子抬头看去,正巧九婴神君也在看她, 两人突然四目相对,猛地撞进那双美目中,叶声立即怂唧唧的挪开了眼,盯着自己的鞋尖说道:“若九婴大人没有其他吩咐,小仙便先行撤退。”   九婴单手撑着下颌, 启唇道:“你下凡了?”   叶声面色刷的就吓白了,噗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是小仙的错,私自下凡违背了天规,甘愿任凭九婴大人处置。”   她闭紧了双眼,额头豆大的汗水滴下,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是如何被九婴神君察觉的,也不敢想象自己将会被如何处罚。   九婴见状,眸中神色顿了片刻,良久,才说道:“人间有祸端,近日不要再下凡。”   ……就没了?   叶声又是一愣,处罚呢?不是天界的神仙不许随意下凡吗?   叶声一头雾水,但仍是立即应下,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看到殿上的神君好似真的没有要多言的意思,心中松了口气,乖乖跪在地上听候差遣。   然而久久没有听到神君的吩咐,叶声只能再度抬眼看去,见到神君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九婴也察觉到了叶声的眼神,他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姿看着十分削瘦,转身往内殿走去,只留下一句“退下罢”,他的身影便转瞬不见。   叶声却在殿下有些未能回神,方才若是没看错,为何感觉九婴神君的背影有些疲乏,是她的错觉吗?   叶声出了五陵神殿,刁白焦急的等在殿外,看着她神色懵懵,忙问道:“你没事吧?”   叶声摇了摇头,不禁好奇问道:“近日九婴大人身体抱恙?”   “没有啊。”刁白一双丹凤眼挑起,傲气道:“试问谁能有这个本事?”   也是,瞧着九婴神君对待天帝的态度,便能看出来天帝都不敢对他有何意见。   叶声见状忍不住怼了刁白胳膊一下:“别在这狐假虎威了,不知是谁前些时日谎报军情,说神君沉眠了,都是因为信了你的鬼话,我险些小命不保。”   提到这个刁白也抹了把汗,他觉得自己冤啊,很是郁闷道:“我怎么知道堂堂神君也会不按常理出牌,说过的话竟不算数。”   叶声一惊:“你还敢甩锅?”   刁白立即住了嘴,苦笑连连:“恐怕我那几次玩忽职守都被九婴大人发现了,幸好大人没有责罚。”   叶声怜悯的看着刁白,拍拍他的肩膀道:“少年,乖乖看门罢。”   叶声说完就赶快走了,她可不想在五陵神殿的门口多待,而叶声也没有回蟠桃园,而是飞身去往了天界门口的登记处,寻乌龟仙人去了。   乌龟仙人心心念念的三个蟠桃给了神君,叶声怎么也得去和仙人道个歉才是,两人好歹也在凡间相处了短短几月余,认他当了几日便宜爹,还帮了叶声不少忙,此刻的叶声正愁眉苦脸的想着蟠桃没了,要怎么弥补乌龟仙人。   到了天界门前的虹桥处,乌泱泱全是刚刚飞升上界在此排队的小妖仙们,叶声一眼就看到了背着龟壳的乌龟仙人,她穿过人群,走到那张木桌旁,看着乌龟仙人在纸上涂涂画画,她凑上前去说道:“仙人,我有事同你说。”   说着叶声便拽着乌龟仙人的衣袖,将人扯到了一旁。   乌龟仙人差点被她拽个踉跄,头顶的三根秀发都炸毛立了起来,在后面气道:“诶你这个小仙,拉拉扯扯的是要做什么?”   叶声闻言,转过身哈着腰的赔笑道:“仙人,我不是有意打搅你当差,是来跟你说,你等的那三个蟠桃,方才神君要去了。”   乌龟仙人扯回自己的衣袖,好一顿整理,仍是火气没消的说道:“九婴大人便是把蟠桃园都端了又与老夫何干,你这个小仙怎么莫名其妙?”   啊?   叶声愣了愣,有些着急道:“可、可您不是执意要那三个桃子吗?还跑去蟠桃园等了好些日子,我这才赶着来跟您说此事。”   乌龟仙人大惑不解:“我去蟠桃园等桃子熟?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叶声:……   乌龟仙人指着眼前那些排队的小妖仙们,翻了个白眼道:“我日日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去蟠桃园要什么蟠桃,你休要在此打扰老夫当差,快走快走。”   乌龟仙人挥挥衣袖开始撵人,然后转身又坐回了那张桌子前,继续在纸上涂涂画画。   叶声一脸懵逼,直到回了蟠桃园还两眼发直,回想着方才乌龟仙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表现出好像不认得她,也否认来过蟠桃园一事,这让叶声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   叶声立即跑到园内的巨石上,摇醒了酣睡的落落,问她道:“前些时日,乌龟仙人是不是来了园内,说要等三个蟠桃成熟?”   落落被她一阵猛晃,头脑发晕,赶紧稳住身子,睁眼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这桃子九婴大人说要,肯定不能再留给乌龟仙人,他不会是来找茬了吧?”   落落撸起袖子如临大敌,便要冲出蟠桃园。   叶声赶紧拉住她,一脸惊恐道:“不是,落落,出大事了。”   落落闻言立即醒了神,惶恐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九婴大人嫌桃子太少不高兴了?你别卖关子呀,快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叶声便把刚才寻乌龟仙人的事情告诉了落落,神情僵硬道:“所以前些时日,来蟠桃园的那个人,不是乌龟仙人。”   落落得知此事也吓了一跳:“那会是谁?怪不得那几日我觉得奇怪,乌龟仙人虽说是执掌职司的老神仙,但法力也不该如此强大。”   听了落落的话,叶声也想起了在凡间的事,乌龟仙人的法力的确深不可测。   “你与他在凡间相处了几个月,有看出什么端倪吗?”   叶声摇摇头,叹口气:“我若是看出来,方才也不会去寻真正的乌龟仙人了……”   这件事两人都一筹莫展,纷纷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假扮成乌龟仙人前来蟠桃园,但显然那人并没有想要惹事,应当不是个坏人。   落落心大,还笑哈哈的说道:“可见蟠桃园地位高了不少,都有人为了几个桃子假扮其他仙人,肯定是那人好面子,所以借着乌龟仙人的身份前来。”   叶声心中对此疑惑不解,她总觉得有什么好似忽略掉了,又如何想都想不起来。   这时落落心思一转,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兴许过几日那人又会假扮乌龟仙人前来,届时我们再对他套话,如何?”   落落一双八卦的小眼睛频频冒光,叶声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点头应下。   然而十几日过去,风平浪静,蟠桃园除了刁白以外,再无他人到访。   刁白也给叶声和落落带来了不少消息,他一撩碎发得意道:“昨日司命星君和天帝都去了五陵神殿,我偷偷在殿外听到了一些墙角。”   落落双眼锃亮,叶声也极为感兴趣,两人纷纷凑上前,给刁白安排了最宽敞舒适的那块石头,还贴心的将茶水奉上。   刁白翘着二郎腿,端着茶盏说道:“你们知道牛郎的魂魄转生后,都做了些什么吗?”   “做了什么?”落落着急道。   刁白丹凤眼轻挑,看了她一眼,落落立即会意,狗腿的给他捏起肩膀。   叶声见状无语凝噎,刁白刚要看她,就被叶声一巴掌糊了回去:“说不说?不说就打一架,打到你说为止。”   刁白:……   若是其他人这么对他,刁白早就冲上去打人了,可惜面前的是叶声,刁白就对她生不来气,只得老老实实的说道:“牛郎是真的厉害,十几岁的年龄便在凡间搅弄风云,他这次投生的命也挺好,是将军之子,带兵打仗从未输过,年纪轻轻便收复了许多蛮荒之地,解救了不少于水火之中的百姓,还推翻了凡间现有的王朝,拥立明君登位,极为受百姓爱戴。”   叶声两人都听傻了眼,落落不禁叹道:“这不是话本里的人物嘛,哪里还是曾经普通的农夫牛郎。”   叶声感慨:“所以说凡人一生一命,这一世与下一世都不可预测。”   刁白放下茶盏补充道:“可远远不止如此,牛郎这一世的福报都快爆棚了,无数的百姓为他祈福,听星君说若他下一世还能有此作为,第三世便有可能是仙命。”   仙命?!   叶声和落落都惊了一瞬,落落艳羡道:“我也好想要仙命啊,生来便是神仙,若勤奋修炼还能做个星君的位置。哪里像我们,苦苦修炼百年千年才能飞升上界,也只能在天界做个普通的小仙。”   叶声点点头,她也好想要仙命啊。   刁白却道:“我们定是没戏了,仙命难求,而且我们也不像凡人那般能够轮回,凡人虽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只要不做大奸大恶之事,魂魄能够在轮回中永不熄灭。而天界的神仙不论大小,皆只有一条命,死了便是死了,剩不下什么。”   叶声闻言,忽然问道:“有没有可能,神仙也是有前世的?”   落落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你在做梦吗?我们哪来的前世,照你这般说,仙魔大战陨落的神仙们现下都在哪?他们连魂魄皆消散了,仙逝是连天帝都没办法抵御之事。” 第47章 麻雀 九条命??   “如此说来, 做神仙真的有那么好吗?寿命虽有几千年之久,可不如凡人那般魂魄不灭。”   面对叶声这句话,刁白也想敲她脑袋一下, 但手抬到一半还是放了下来,他扬声说道:“自然是做神仙好, 不然为何凡间的小妖们要修习仙法, 牛郎要如此拼命的积攒福报。凡人固然有无限的轮回, 但他们如同盒子里的人,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只有成了仙才能发觉, 在神仙的眼中, 凡人的世界一窥便知,那些凡间的恩怨与家国仇恨不过是过眼云烟,在天界待个几日,凡间便又是一番景象。”   刁白的悟性的确高,他这番话是叶声经历了洛州城覆灭, 又花费了许久才明白的道理。   连落落都对刁白有些另眼相看:“不愧是给九婴大人看门的,思想觉悟属实不错。”   刁白嘴角一勾笑的自得,还给点阳光就灿烂起来了, 顿时拿捏起架子, 一幅自己无所不知的模样。   落落见状,哼笑一声, 停下了为刁白捏肩的手,转头对二人神神秘秘道:“那你们知道,为何上古神兽和凶兽纷纷陨落,只有九婴大人存在于天地间吗?”   刁白和叶声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   叶声猜测道:“许是因为九婴大人法力最为高强?”   落落摇摇食指, 无语道:“你也太看不起其他神兽和凶兽了吧,今日便将我知道的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们。”   说着她还看了看周围,见无人偷听,方小声谨慎道:“因为九婴大人,有九条命。”   九条命?!   叶声二人一脸震惊,刁白不敢相信道:“法力如此强大,还有九条命,岂不是天下无敌?”   叶声也惊诧不已,质疑道:“你这个秘密靠谱吗?”   落落闻言一拍胸脯,立即道:“绝对靠谱啊,这也不是我说的,是有一次我不小心听了天帝的墙角,天帝亲口说的!而且除了九婴大人,上古神兽也有一个是不死之身,便是朱雀。”   豁,一个偷听神君墙角,一个偷听天帝墙角……叶声嘴角抽搐,你们二人可都是好胆量啊。   叶声又是疑惑道:“可朱雀万万年前不是便身亡了吗?”   还是被九婴神君亲手杀的。   落落面上尴尬了一瞬,同样不解,还咳了一声说道:“总之这不是我胡说八道的,全是天帝说的。”   这时刁白眉眼一蹙,问道:“若九婴大人真的有九条命,那现下还有几条命?”   落落闻言满眼错愕,扶额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都敢在天界议论。”   “不是你先开的头?”   “我一个小仙自然不知,你在五陵神殿当值,你去问问九婴大人啊。”   “你不会是在诓骗我们吧?”   “骗你我是狗!”   “呵,狗听了可不干。”   “……”   叶声见状,赶紧隔开了欲要打起来的两人,她头疼道:“你们别吵了,一会招来其他人发现我们在此议论神君和天帝,小命又要不保。”   两人闻言终于是熄了火,纷纷扭头互不搭理。   叶声汗颜,不过她对落落的话也是持怀疑态度的,如果九婴神君有九条命,那么朱雀也不应该身亡,怎么会万万年前身陨呢?这话中水分太大,实在让人信服不得。   叶声便把这些八卦都抛之于脑后,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她猜不到,也不大想知道,她如今只想过好自己小仙的生活,每日照料好蟠桃园内的桃树,不去奢想其他。   然而短短两个月后,一件事情掀起了天界的轩然大波,众仙惶惶,平静的日子亦被打破。   ——魔族踏出了魔域。   许多魔族之人出现在凡间,不仅杀了诸多无辜的小妖仙,还附身在凡人身上,搅乱了凡间的秩序。   天帝得知后震怒,立即派遣仙兵下凡,捕杀魔族。   这一消息,亦让天界的神仙们不安起来,魔族胆敢撕破三千年前的制约,必然是有所倚仗能够与天界叫板,而如今九婴神君还坐镇天界,众仙纷纷暗中猜测起来,难道魔族有什么底牌是能比九婴神君更强大?若真的如此,岂不是要掀起第二次仙魔大战?   天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急匆匆的去了五陵神殿,进殿看到九婴后第一句话便是:“神君可有察觉到魔族的异样?”   九婴坐于上首,瞥了他一眼,淡漠道:“未曾。”   天帝心中焦急,亦十分不解:“若非如此,魔君怎敢让人踏入凡间?”   “这是你们三界之事,与我无关。”九婴半垂下眼眸。   天帝语塞,却对九婴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言语中带了几分感激:“神君久居天界震慑魔域,于天界众仙而言已是无以为报。”   九婴闻言没有说话,天帝见状知道他是不想过多探讨关于三界之事,便只得离去。   但其实对于天帝而言,只要九婴不回禺渊,能够一直待在天界就好,他的存在便是对魔域最大的威胁。   而尚在蟠桃园的叶声,也有些担心起小鲤鱼和小土地二人,始终盯着自己腰间的木牌看,若是凡间小土地捏碎了牌子,她的腰牌便会有所震动,届时不论如何,她都会飞身下界。   好在腰牌始终没有动静,叶声便想起那个假的乌龟仙人在东海布下的厉害法阵,又放心了一些。   几日后,蟠桃园继叶声之后又添新人,而且还是个叶声所熟悉的人。   小麻雀挂着蟠桃园的腰牌,看到叶声后蹦跳着跑来,扬起憨笑可掬的甜甜笑脸,兴高采烈道:“叶声姐姐!”   叶声见到小麻雀,整个人都惊呆了:“你、你你飞升了?”   小麻雀羞赧的点点头,还笑道:“姐姐果然是天上的神仙,因为姐姐的激励,我才能这么快飞升。”   说完小麻雀还小声揶揄道:“我不会将你偷偷下凡之事说出去哒。”   叶声目瞪口呆,可这也太快了吧?距离当初叶声下凡也才过去两个多月,于凡间来说只有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她记得小麻雀是个法力比她还微弱许多的小妖仙,若要飞升怎么也得勤奋修炼个一二百年。   这时一旁的落落睁着星星眼,对小麻雀可爱甜美的容颜萌了一脸血,她赶忙上前道:“我是落落,欢迎你来蟠桃园任职呀,没想到我们蟠桃园竟然有幸迎来了一个颜值巅峰,不,确切的说是天界第二颜值巅峰非你莫属!”   小麻雀面色一红,小巧的酒窝浅现:“谢谢落落姐姐夸赞。”   小麻雀的到来让叶声属实没想到,而最高兴的莫过于落落了,能有一个如此可爱好看的弟弟,整日围着她姐姐姐姐的喊,任谁都有些招架不住,更何况这个可爱的弟弟还乖巧听话,更让落落对他呵护有加的照顾了。   不过当刁白来蟠桃园,见到小麻雀时,反应与落落截然不同,满脸的不屑和臭屁,尤其是当小麻雀围着叶声喊姐姐时,刁白恨不得上去将他那明媚好看的笑脸撕烂。   “做作,虚伪。”   这是刁白毫不掩饰的对小麻雀的评价,落落可是不爱听了,她哼了一声嘲笑道:“某些小仙没有人家长得好看,嫉妒了啊。”   其实刁白长相也不差,但跟小麻雀一比,是有些逊色了。   “我嫉妒他?”刁白呵呵一笑:“我是看不惯他将你们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好心提醒你。”   叶声闻言,有些忍不住的笑道:“我们都将他当做小孩看待,你与他计较这么多干嘛?”   刁白还没说话,不远处的小麻雀扬着一张光彩闪耀的笑脸迎来,手中还端着茶水,恭恭敬敬的拿给了刁白,嘴甜道:“刁白哥哥,你日日看守神殿如此辛苦,快喝口热茶。”   刁白见状不尴不尬的接下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先忍一时。   叶声和落落在一旁看着频频憋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麻雀对九婴神君的事情极为感兴趣,所以只要刁白前来,他都会殷勤的给刁白端茶倒水,然后问他最近神君在做什么,甚至事无巨细,每次问的刁白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才罢休。   落落不禁好奇的问小麻雀:“你为何对九婴大人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小麻雀闻言,眼神微亮,腼腆道:“我很崇拜九婴大人,希望日后能够成为像他一样强大的神仙。”   豁,又一个和小鲤鱼一样的盲目狂热粉。   落落很是不能理解,因为小仙是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变成九婴神君那样强大的。   叶声挠了挠头,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曾经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过神君是众仙的心中偶像,崇拜他并不稀奇。   而且在经历过小鲤鱼为彩云仙子哐哐撞大墙的事情后,叶声对诸如此类的事情便见怪不怪了,还对小麻雀真挚道:“那你加油。”   小麻雀高兴的点点头。   刁白回五陵神殿之前,将叶声拉到蟠桃园外,用眼神瞄了瞄里面正和落落说笑的小麻雀,问向叶声:“你喜欢他?男女的那种。”   叶声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我为什么喜欢他?我只把他当做弟弟照看。”   刁白闻言丹凤眼中有了放心之色:“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只喜欢漂亮的。”   叶声想了一下,这话也没错,她的确是喜欢漂亮的,小麻雀固然好看,可也没有那个人好看啊……   叶声看着刁白一脸欢愉的回了五陵神殿,她再度挠挠头,不理解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   如此安稳的过了半月后,天界忽然出现了小仙莫名失踪事件!   情况竟然和凡间小妖仙的失踪一模一样,皆是寻不到蛛丝马迹,连尸首都没有,便凭空消失。   这件事顿时让天界的众仙慌了起来,蟠桃园内也如是,落落得知此事后便叮嘱小麻雀道:“日后不要单独行动,有什么事情都和我或者叶声一起,一定要注意安危。”   小麻雀闻言乖乖点头:“好的,我会听两个姐姐的话。”   落落放心的转身同样去叮嘱了一番叶声。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小麻雀转过身,看着天界滚滚翻涌的云海,嘴边的笑意逐渐扩大。 第48章 何人 历劫失败。   天界众仙人人自危, 天帝亦立即派人彻查此事。   如今凡间的魔族还未解决完,天界又莫名其妙出了事端,让天帝一时焦头烂额, 两边都要兼顾。   蟠桃园内,自从小麻雀来后, 一改往日的安然静谧, 在这般不太平的日子里仍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落落贪睡的时间都少了,经常跟小麻雀凑在一起闲聊胡侃, 叶声多半在旁边听着看着, 有时也能被他们逗笑。   不仅如此, 小麻雀与其他的小仙也能很快打成一片,他长得好看嘴又甜,能说会道善于交际,俨然已成了众人心中的可爱开心果,也令蟠桃园内多了几分生机。   天界的风波却并未轻易平息, 每隔几日,便会失踪一两个小仙。天帝派人调查的过程中,只发现了有烧焦过的痕迹, 再无其他可疑之处, 调查便始终无法推进。   几日后,令叶声和落落没想到的是, 消失许久的乌龟仙人又来了。   此“乌龟仙人”定然非彼乌龟仙人。   叶声和落落对视一眼,两人皆看懂了对方的意思,打算暂时不揭穿他的假身份,以免打草惊蛇。   叶声便看了两眼四周的桃树,不得不实话实说道:“仙人, 你等的桃子……”   “神君要了。”   乌龟仙人打断了她的话,眼睛都未抬,面上一幅他都知道的神情。   一旁的落落闻言,讪笑道:“那不知仙人这次前来,是为了何事?”   还未等乌龟仙人回话,小麻雀端着一杯热茶前来,眼中带着一丝害怕,小心翼翼的递上前道:“仙人,您喝茶。”   乌龟仙人并未接过,而是看了小麻雀一眼,眉头皱起。   “脏。”   转头便绕开了小麻雀,兀自走近了蟠桃园中的巨石上坐下。   叶声和落落都愣在了原地,小麻雀则是端着热茶,平日里带笑的眉眼此刻委屈的垂泪欲滴。   可把落落心疼坏了,赶紧安慰起小麻雀,她撸起袖子便要去和乌龟仙人理论,本就不知是谁假扮的仙人,现下还跑蟠桃园神气来了,如何不气人?   叶声忙揽下了她,附耳道:“别气别气,待我先去问一问仙人。”   看在叶声的面子上,落落才收了势,眼不见心不烦,带着小麻雀出去寻其他小仙玩了。   他们走后,叶声才踏步过去,在乌龟仙人身旁坐下,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仙人,我知您在凡间时便不喜欢他,但何故当面为难他,总要给人留几分颜面才是。”   这个他自然是指小麻雀,他与乌龟仙人就像是八字不合,从凡间不合到天上。   叶声的话,也不知乌龟仙人听没听进去,对方端坐在巨石上,抬起眼道:“我前来便是盯着他。”   啊?盯着小麻雀?   叶声一脸不解:“他怎么了?”   乌龟仙人眉宇间少见的多了几分烦躁,好像小麻雀令他极为厌恶,提起来就反胃一般。   “少与他接触,你们玩不过他。”   叶声闻言更是一头雾水,而且她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很是相信乌龟仙人的这番话,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乌龟仙人是何人假扮,但叶声冥冥之中有个感觉,他不是坏人。心底亦便不由得对小麻雀起了一份警戒之心。   见叶声点了头,乌龟仙人才挪开眼。   二人一时无话,叶声便偷偷打量着身旁的人,细细看来,他的确与真正的乌龟仙人有些许不同,真正的乌龟仙人要比他更生灵活现,生气时头上的三根秀发会炸毛竖起。这个乌龟仙人虽然也有脾气,但表现的方式截然不同,他法力强大,又毫无顾忌,直言不讳。   想到这里,叶声觉得脑海里好像有个人性情与“乌龟仙人”有些相似,她绞尽脑汁的想着,却被门口的吵闹声扰乱了思绪。   原来落落和小麻雀是去寻刁白了,刁白一脸不情愿的被两人拉到了蟠桃园,看着小麻雀的脸上也没了方才的委屈之色,他兴致勃勃的对刁白说道:“你还没有同我说,今日九婴大人都做了什么?”   刁白听到这个就满眼绝望,他对着落落和小麻雀求饶道:“我只是五陵神殿一个看门的,不是九婴大人屁股下的坐垫子,能知道他什么时候起来了,什么时候躺下了。你们当我开了天眼不成,能日日监视的到九婴大人的日常起居?”   说完刁白便向园内的叶声投去求救眼神,叶声只能起身走了过去:“别在门口闹,叫人看笑话,都快些进来。”   几人进到园中,纷纷坐在了石头上,小麻雀还特意远离了乌龟仙人,一幅害怕恐惧的样子,身子便紧挨着落落。   乌龟仙人则是看都没看他,只着眼于前方翻滚的云海。   小麻雀这才敢探出头,又问向刁白:“九婴大人最近都没有要沉眠的迹象吗?”   刁白摇摇头:“之前神君说要沉眠也未曾真的睡去,这谁能知道,总之大人的心思我等小仙就别猜了。”   叶声和落落点头赞同,人家是神君,自然什么时候想睡就睡呗,外人哪管得着。   小麻雀却忧心道:“可我听说,九婴大人在天界若不沉眠,身体便会不适。”   嗯?这又是听谁说的?   在座几人面面相觑,连日日在五陵神殿守门的刁白都未曾听说过,他不解道:“我并未见到神君身体有何不妥啊。”   不过叶声却想起献蟠桃那日,九婴神君极为削瘦的背影,心口一紧,转头问小麻雀:“为何身体会不适?”   小麻雀歪着头想了想,乖巧说道:“因为九婴大人的仙身承受不住他的法力,若不沉眠,每时每刻都要忍受血脉断裂重组之痛。”   几人微怔,这可是从未听闻过的啊。   连最爱八卦的落落都怀疑了起来:“你跑去哪里听的流言蜚语?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啊。”   “不是真的吗?这是我在御龙殿的虹桥处听来的。”小麻雀好奇的眨眨眼:“那仙人说的似真的一般,还说只要九婴大人肯留在天界便好,其余的他才不管。”   御龙殿?那不是天帝的居所吗!   落落赶紧捂住了小麻雀的嘴巴,四下看了看,急切道:“你胆子可真大,那是天帝!”   叶声见状摇头,果然是落落带出来的人,跟她有同样的喜好,专听天帝的墙角。   但刁白闻言,还是不敢相信,他反驳道:“众仙都知道神君下凡历劫化解体内法力一事,如果留在天界还要日日受这等煎熬,为何还要下凡?又为何还留在这里?所以你方才所言,定然是假的。”   这话有几分道理,神君法力强大,去哪里谁又能奈何的了他,留在天界若是受罪,一早便离去了才是。   小麻雀憨憨笑了一下:“许是我听错了罢,总觉得若是真的,九婴大人好可怜呢。”   能说的出九婴神君可怜的,恐怕只有天真无邪的小麻雀了,落落因此还揉了揉他的脑袋,说笑道:“你还可怜九婴大人?先照顾好自己吧,等会我带你去寻谷子仙人,讨些麻籽给你吃~”   小麻雀开心的应下,两人说去便去,刁白也匆匆和叶声道别,赶忙回了五陵神殿。   叶声坐在石头上,怔愣了许久,她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几个字:若是真的。   若是真的……九婴神君为何要忍受全身血脉断裂重组之苦,他不是已经下凡历劫了吗?   叶声的疑问皆写在了脸上,一旁险些被众人遗忘的乌龟仙人,开口回答了她的疑惑:“神君历劫失败。”   叶声大惊,噌的站起身来,不敢置信道:“这不可能!”   融离那么厉害,比普通的凡人不知强了多少倍,他头脑聪明武力高强,甚至在洛州城时,以一敌百,杀光了哪些屠城的兵匪,又怎么可能历劫失败?   “没有何事是不可能,时也,命也。”   乌龟仙人语气平平的阐述,让叶声的面色白如纸,所以他如今才会忍受历劫失败的反噬?   叶声站起身便要往蟠桃园外走,乌龟仙人见状,抬眼问道:“去哪?”   “五陵神殿,我想当面问清楚,这是真的吗。”   叶声不知哪来的勇气,好像只要牵扯到融离的事情,她总是不能够淡定处事,哪怕当初她对融离说了那样恩断义绝的话,也没有想过他作为凡人的一生是以什么结局收尾,自己总觉得那是神君的凡身,无所不能,必定会历劫成功。   可原来是她错了,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在东海时,乌龟仙人说的那句“九婴神君的凡身亦不曾挣脱命运的桎梏,天命难改。”   “别去了,神君不会见你。”乌龟仙人挥手,一道法力拦住了欲要冲出蟠桃园的叶声。   叶声闻言,怔愣了一瞬,低垂下头,顿时方才莫名涌上的力气尽数卸去,她踏着僵硬的步伐走回巨石旁。   是啊,她真的傻,没有传唤,九婴神君怎么会什么人都见……即便有幸得见,当她问出这些问题也会被当做白痴看待罢,凡间之事于神君不过弹指挥间,哪里值得神君去回顾这些纷杂之事。   叶声垂头丧气的模样,让乌龟仙人多看了她两眼,直言道:“他死不了。”   叶声闻言苦笑,神君那般强大当然不可能因此丧命,只是乌龟仙人的直言不讳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只知道这个乌龟仙人知道的如此多,定不是普通神仙。   而这几日,叶声也有些郁郁寡欢,时常发愣,脑海里回想的皆是与融离相处的过往,她以为这么久过去了,她早便忘了,可当别人提起时,叶声才发觉,她始终都没忘,甚至将其珍贵的埋藏在心底,如今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落落粗心自然是没发觉叶声的不对劲,她和还偷偷将叶声拉到了蟠桃园外,对她小声道:“那个‘乌龟仙人’,你问出些什么没?”   叶声摇摇头:“没有,尚不知是何人。”   落落闻言,面上的神色一变,紧张道:“他或许便是令小仙失踪的罪魁祸首?”   叶声顿时一脸懵。   不知何时小麻雀突然从二人身后冒了出来,赞同了落落的猜测,亦点头说道:“是啊,他好可怕,似是会吃小仙。”   说着小麻雀便张嘴发出嗷呜的声音,好不可爱,惹得落落频频发笑,然后转头对叶声信誓旦旦道:“你不要总和他单独在一起了,万一你出事怎么办?我们得想个办法拆除他的假面!” 第49章 涎火 “哦,是那只禿鸡。”   “你们两个别闹了, 他不是坏人。”   叶声抬手分别敲了二人的额头一下,继续说道:“若真的有问题,我们三个早便失踪不见了, 哪里还会给我们时间去猜测别人的身份。”   “也是啊,愚钝了愚钝了。”落落一拍脑门, 转头便对小麻雀说道:“叶声说的有道理, 那老头只是看着不好相处, 你若是不喜欢,我们不与他接触便是。”   小麻雀闻言, 只得乖乖点头:“嗯, 我听落落姐姐的。”   落落便从怀里拿了些麻籽哄他高兴, 叶声见二人相处甚欢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丝担心。   落落是个傻白甜,对谁都没有心眼,也不会胡乱猜忌他人,方才会有那番言论, 多半是小麻雀在旁不知说了些什么。如果乌龟仙人的话没有错,那么小麻雀定然不简单,现下的落落却已经完全将小麻雀当做了好朋友, 叶声只怕这样下去她会吃亏, 自己一定得找时机私下叮嘱落落才行。   叶声这般想着,却没料到话都来不及说, 翌日的清晨,落落就不见了。   销声匿迹一般,整个蟠桃园都没有找到落落的身影,叶声很着急,在天界把落落常去的地方通通寻了个遍, 又找了刁白和谷子仙人,二人皆说没有看到过落落。   蟠桃园内,小麻雀坐在地上哭哭啼啼,一双漂亮的眼睛都哭肿了,他十分伤心的说道:“是我的错,我睡的太熟了,都没有察觉到落落姐姐是怎么不见的。”   叶声见他哭的这般伤心,蹲下身轻拍了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再找一找,也可能是她去了哪里,没来得及和我们说。”   小麻雀乖乖点头,站起身来,脸上还挂着泪珠,步伐不稳的跑出去寻人了。   叶声见他心急难过的样子不似是假,便没有多想,继续将天界没去过的地方再找寻一遍,甚至连御龙殿附近她都跑了一圈。   然而三日过去了,落落始终不见踪迹,叶声心中一沉,知道事情恐怕不妙,她寄希望于落落是下凡偷玩,便又与调查失踪一事的仙兵询问了一番。   仙兵无奈摇头道:“近日严防死守,谁也下凡不得。而且至今没有头绪是何人在天界为非作歹,你等小仙无事便不要一个人胡乱奔忙,老实回去待好,等我们寻到失踪的小仙定然会安然将人送回。”   仙兵叮嘱完,匆忙的离去,叶声只得丧气而归,她一个守园小仙的确什么忙都帮不上。   另一边,小麻雀也伤心过度,整日以泪洗面频频自责,他心急之下,壮着胆子跑去质问园中的乌龟仙人:“你有没有看到落落姐姐?”   乌龟仙人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小麻雀很是生气,瞪圆了眼:“是不是你将落落姐姐带走的,你把她怎么样了?!”   乌龟仙人闻言,终于对他开口道:“万年已过,你还是如此恶心,又演技拙劣。”   小麻雀闻言顿了片刻,眼中原本的生气转变为阴郁,此刻静谧的蟠桃园内只有他们二人,他便凑到乌龟仙人近前,附耳轻声道:“你识得我,你是谁?”   乌龟仙人端坐在原地,不再与他多费口舌。   见他不说话,小麻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重新扬起那张明媚笑脸,脸颊两旁浮现浅浅的酒窝,他用鼻子嗅了嗅,轻笑道:“不说也无妨,你身上那股臭蛇的味道刺鼻,多半是九婴靡下的一条狗,能奈我何。”   乌龟仙人依旧不言不语,仿若未闻。   叶声回来时,便看到小麻雀笑的开心,不知与乌龟仙人在说些什么,她赶忙走上前去询问道:“是寻到落落了吗?”   小麻雀见到叶声,敛去了几分笑意,眼珠看向乌龟仙人的方向,微微垂头,有丝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叶声见状,看了看二人:“怎么了?”   小麻雀深吸口气,好像鼓足了勇气,才扬声说道:“定是他将落落姐姐带走的。”   叶声见他一脸对乌龟仙人成见颇深的模样,心中有些烦闷,如今落落真的失踪下落不明,是死是活她只想赶快找到人,丝毫没有心情在这里猜忌别人。   “那你留在这里看着他吧。”   说完叶声便要走,然而衣角却被人拽住,小麻雀满眼委屈的看向叶声:“姐姐,你不喜欢我了吗?你别扔下我一个人在这,我害怕。”   叶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自己不该因为“乌龟仙人”的话就对小麻雀心生嫌隙,但她心底总有一股说不上的怪异感。   叶声努力压下自己的负面情绪,安慰他道:“我没有不喜欢你,我便是太心急了,落落失踪的越久越是凶多吉少,我很担心她。你若是害怕,今日我可以陪着你一起睡。”   得到了这句话,小麻雀才不再闹情绪,乖乖点头。   叶声见一旁的乌龟仙人始终不言语,但有他待在蟠桃园,叶声很是安心,至少她与小麻雀应当不会出事。   然而事情总是往相反的方向发展始,叶声睡熟后,自己便不知何时在睡梦中失去了意识,等她清醒时,发觉自己已经不在蟠桃园内,而是位于天界的一个隐蔽角落,这里竟然离云海甚远,也看不到蟠桃园和其余宫殿的一丝一毫。   叶声回过神来,打量四周,果然不止她一人被带到了这里,同行的还有两个小仙,那二人仍然昏睡,叶声走上前去,轻拍他们道:“喂,你们醒醒啊。”   “他们醒不来。”   一道陌生的声音于背后响起,叶声心惊,立即转过身来看向那人。   此人一席熟悉的黑色衣衫及兜帽,正是于凡间时,用火焰吞噬小妖仙的诡异男子!   那男子同样在打量着叶声,他细细看了许久,忽的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我说怎么如此眼熟。”   叶声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她后退两步,紧张的咽下口水,问道:“是你将天界的小仙绑走的?”   那人轻微颔首,仍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他走上前来,捏住叶声的下巴,左右端看。   “咦,我记得你这张脸。三千年前,昆仑山巅之上,是我亲手将你杀了,难道我亦有失手的时候?不然你怎会还活着。”   他喃喃自语着,脸上是十分的困惑。   叶声用力躲开他的钳制,扭头说道:“我不认识你,也从未去过什么昆仑山巅。你在天界作恶多端,迟早会被天帝发觉,若现在你肯自首,并将失踪的小仙们还回来,兴许天帝能饶你一命。”   黑衣男子闻言仿佛听到了一则弥天笑话,令他仰天长笑:“天帝?你以为我会怕一个三千年前的手下败将,当真可笑。”   那人伸出手,手中忽的多了一抹火焰,那火焰没有温度,泛着微微的红光,伫立于半空中有些刺目。   “你所说的那些小仙,早已被这簇火焰化成法力吸收为焰心。而你也即将成为祭品之一,你们这些小仙能有幸供奉于它,当是你们的荣幸。”   说着他便催动起手中的火焰,叶声见那火苗逐渐变大,心中焦急,出言警示道:“我死了不要紧,你如此猖狂作乱,就不怕被九婴神君一个手指碾碎成渣!”   男子在听到九婴神君四个字后,嘴边的笑意更是止不住,他恣肆道:“九婴神君又如何?三千年前他阻我一次,三千年后他还要插手三界之事,他既然不老老实实在禺渊待着,我便也只能请君出山。可惜你这小仙看不到九婴神君陨落的那一刻了。”   话落,男子便将那火焰包围住叶声。   叶声整个人如坠冰窖,而体内的五脏六腑却犹如在火中炙烤,她体内的法力完全被牵制,丝毫释放不出,周身这般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亦让叶声面色煞白,她能够感觉到体内法力在飞速流逝,身子也逐渐乏力,在叶声即将撑不下去的时候,火焰竟突然褪去。   叶声瞬间跌倒在地,喘着粗气,身上尽是灼伤,她费力的抬起眼,看到身前那个熟悉的龟壳,顿时安下心来。   黑衣男子后撤几步,方才的火焰被乌龟仙人一挥手击碎,令男子面目有些狰狞:“又是你,你究竟是谁?”   乌龟仙人眼睛都不抬:“滚。”   男子却抬起手,手中又燃起数团火焰,他猖獗道:“你能摧毁一次,可还能摧毁第二次?这乃是上古朱雀的垂涎之火,火焰不熄,魂魄不灭,神兽朱雀终将涅槃,岂容尔等在此放肆!”   只见他手中的火焰汇聚成一团,火苗四溅,居然浮空凝聚出一副生灵活现的朱雀图腾,那图腾闪着微光,只是看着便能感受到其威力比刚刚那小火团强了不知多少倍。   叶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在听到朱雀二字时,她甚至绝望的以为自己和乌龟仙人今日就要丧命于此。   然乌龟仙人神色依旧平平,他瞄了眼空中的图腾。   “哦,是那只禿鸡。”   叶声:……   黑衣男子哪里管他说什么,抬手便将这朱雀之火砸到乌龟仙人身上,想将他焚烧成灰,连渣滓都剩不下。   叶声眼睁睁的看着乌龟仙人的身影深陷火焰之中,她心焦如焚,眼睛都急红了,努力的调动体内仅剩的一丝法力,抬手打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却如同以卵击石,毫无作用。   在叶声绝望之际,那耀眼的朱雀之火忽然由内至外开始粉碎,炙热的火焰竟然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便化为虚无。   乌龟仙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拂了拂衣袖上垂涎之火的残渣,抬起头来,冷笑出声。   “这么看重一只禿鸡喷的口水,你是天天给他做痰盂么?” 第50章 朱雀 一声轻亮的凤鸣响彻天地间。   黑衣男子的面容被兜帽遮掩, 丝毫看不到他的神情,朱雀的垂涎之火被化解后,他便知道自己不是乌龟仙人的对手, 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任凭乌龟仙人嘲讽皆不还口, 甚至已经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   而显然乌龟仙人并未针对于他, 前来只为救人, 所以当黑衣男子匿身逃离后,放由他去了。   叶声被乌龟仙人带回蟠桃园后, 浑身乏力,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仙人抬手为她施法疗伤,那些灼伤带血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短短片刻时间,叶声竟然感到身上的法力都蓄满了,刚刚还虚弱无比, 现下的她仿佛力大无穷。   叶声十分惊讶于自己的恢复速度,也再次见证了这个假的乌龟仙人的无边法力,亦不禁问道:“仙人, 你为何又将他放走了……?”   乌龟仙人见她痊愈, 放下手道:“不想多管闲事。”   “这怎么是闲事?他便是祸害人间和天界的罪魁祸首,若是抓住他, 或许落落和那些失踪的小仙都还被救的希望。”叶声焦急的说着,她知道自己法力低微做不到制服黑衣男子,便想让眼前法力高强的乌龟仙人前去救人,毕竟大家都是小仙,谁也不会想看天界被人搅和的慌乱一片。   却不料乌龟仙人睨了她一眼:“这便是闲事。”   叶声一愣:“那仙人方才救我, 不是闲事吗?”   乌龟仙人闻言明显语塞片刻,垂眸选择了避而不答。   叶声见他不答,转身赌气的坐在石头上,从前日子平和,叶声不觉得自己作为小仙有何不妥,如今出现了一些祸端,才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是多么的显著,她心中不止一次暗恨自己身为小仙只有低微的法力,哪怕她再强大一些,也不至于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垂头丧气的乱想了一通,叶声再度抬起头来,才发觉了不对劲,她四下看了看,心头疑惑:小麻雀呢?   继落落失踪后,小麻雀也失踪了。   叶声寻遍了蟠桃园都没有找到他,但她知道小麻雀不是被黑衣男子带走的,那人被乌龟仙人打退,定然来不及再到蟠桃园,所以小麻雀的失踪竟成了迷,不得不让叶声警惕起来,难道在天界作乱的人不止一个?   第二日,随着小麻雀的失踪不知去向,乌龟仙人也要离开蟠桃园了,叶声忆起之前仙人曾说他是来盯梢小麻雀的,所以临走时,叶声追了上去,询问道:“仙人,你知道他在哪?”   原以为乌龟仙人是要继续去跟着小麻雀,却见仙人简短的答道:“不知道。”   叶声微微怔愣,下意识的拽住了乌龟仙人的衣角:“仙人……要去哪?”   而她想问的是,仙人,你是谁?   乌龟仙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叶声,可能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眼神中那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细微神情,让乌龟仙人抬起眼来,与她四目相对。   叶声看到那双眸子时,一瞬间脑中空白,似是被微闪的瞳孔所吸引。   乌龟仙人抬起手来,食指点在叶声额头,白色的光芒闪过,一道法力注入到叶声体内,让她顿时感觉身体轻盈,内心深处被一抹看不见的光晕笼罩,连魂魄都在微微震颤。   “待在这里,你不会有事。”   乌龟仙人的声音传入耳中,待叶声睁开眼时,手中已是空空如也,眼前也再无人烟。   叶声本以为她会自己一个人守着这片静谧的蟠桃园,等待着落落和小麻雀回来,却没想到等到的竟是魔族带人冲上天界,一夕之间,天界的秩序不在,混乱一片。   刁白跑到蟠桃园来寻叶声时,她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见刁白冲进园内,抓着叶声的手腕急道:“快跟我走!”   叶声被刁白拉出了蟠桃园,两人一路狂奔,叶声立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刁白来不及解释,两人一直避开人多的地方,往五陵神殿的方向跑,一刻都没有停歇。   而跑了这一路,不用刁白再做解释,叶声亦能看出如今天界的混乱,已经有数不清的魔族冲上天界,他们击杀了守门的仙兵,紧急集结起来的仙兵们此刻正在抵御外敌,天界法力低微的普通小仙们亦早已东躲西藏了起来。   叶声两人终于跑到五陵神殿门前时,纷纷气喘吁吁,刁白坐于地上,抹掉额间的汗渍说道:“五陵神殿有神君在,那些魔族不敢轻易过来。”   叶声喘口气,亦说道:“落落和小麻雀皆失踪了,蟠桃园没有人看守。”   刁白伸手弹了一下她脑门,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破桃园,其他人我也不在乎,总之你得在我眼皮子底下,别出事!”   “什么时候也没见你如此好心过。”叶声没忍住吐槽了一句,然后心中有些难过和惆怅道:“不知道落落和小麻雀都如何了,天界这般乱,恐怕已被魔族所害。”   刁白想的十分简单,他摆摆手道:“人各有命,乱想什么。”   叶声无语:“虽然与他们相处的日子短暂,但你也太过冷血无情了罢?”   刁白转过头,那双丹凤眼微微挑起:“在凡间那么多年,早该看淡生死和世事无常,而且天命难为这个道理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叶声闻言,耳畔间隐隐还能闻得外面的打斗之声,的确,世事无常,谁能想到魔族会卷土重来,平静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又引发了两界之争。   “这里安全吗?”   “比你的蟠桃园安全。”   “希望那些魔族能残存点人性,不要烧毁了我的桃树。”   “这么担心,要不回去看看?”   “算了,不去了,惜命。”   这回换做刁白无语凝噎,他转头看着叶声望着远处略微呆愣的眼神,勾起唇角笑道:“从前以为你是个烂好人,原来也知道惜命啊。”   刚刚刁白的几句话,叶声忽然就想开了,自己都危在旦夕,哪有空去再去担心别人,落落也好小麻雀也好,都是她拯救不了的对象,叶声甚至庆幸伍宝在司命星君手下,至少星君还能护他一护,亦庆幸小鲤鱼和小土地不在天界,能够躲过一劫。   “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咱俩躲在这也于事无补,若有魔族前来,神君可不会多事救两个小仙。”   刁白听了她的话,细细想来觉得很对,但他还能得意道:“没事,死之前我替你多挡一刀,谁让我欠你个人情。至少咱俩死后,还能寄希望于那些魔族扰了神君清梦,然后神君大发雷霆便将他们收拾了,间接替咱们报了仇,不是也挺好。”   豁,您可真是想的开。   叶声叹口气,遗憾道:“可惜最后竟是跟你死在一块。”   这话可将刁白刺激到了,他站起身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跟我死在一起怎么了?这叫生死相随。”   叶声被他逗笑了,还生死相随,不过是危难于眼前,两个无能为力的小仙临死前的相互调侃罢了。刁白心中也清楚,若是外面的仙兵败了,他们便是垫板上的鱼肉,任魔族宰割。   “给外面的仙兵哥哥加加油罢。”   说着叶声就在地上用仙法写了加油二字,除此之外她也做不了什么,毕竟天界的仙兵皆是仙命,法力比他们这些凡间飞升上界的小妖仙高强了不知多少,才能有资格成为仙兵。   刁白看着地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字,笑着坐在叶声身旁,喟叹道:“傻丫头。”   两人便守着那加油二字,双双望天,等待命运的决判。   而显然,命运果然是无常的,当天帝现身于五陵神殿门前时,叶声和刁白便知道,外面的仙兵八成是败了。   天帝还未来得及进殿,后面便有一个黑衣男子追逐而来,那人身着靛青色长袍,黑色大氅,他嘴边挂着戏谑的笑意:“无能小儿,又要去寻九婴来救场?你天界便都是些无能之辈。”   这声音和身影叶声极为熟悉,她瞬间便猜到了这人便是两次掳走她的黑衣男子。   天帝转过身来,与魔君对峙,冷哼一声道:“你堂堂魔君暗中潜伏于天界,在各处布下埋伏,也不过是借着朱雀之火在此频频作祟。”   魔君闻言毫不否认,还猖狂笑道:“你能请得动九婴镇守天界,我自然能让朱雀涅槃!”   说着魔君便伸手招出一朵含苞欲放的火莲,那莲花的威力让天帝感到身子一沉,更勿要说在不远处躲着的叶声和刁白二人,已经浑身冷汗淋漓,身体被这股庞大的力量威压于地面,站不起身,亦动弹不得。   天帝十分震惊,看着那朵莲花眼中带着几分恐惧,而那朵火莲便悬浮在半空中,花瓣一片一片的缓缓绽放,每绽放一瓣,这股力量便会再强大一分。   待十片花瓣皆盛开,中间赫然沉睡着一个浴火之鸟,头顶火焰翎羽,正是朱雀!   魔君眼中多了分炙热,他笑道:“多亏了你天界的这些小仙,吞噬掉他们,才得以让朱雀的力量早日复苏。”   天帝眼中怒火喷涌,可在上古神兽朱雀的力量面前,他身为天帝,竟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火莲中的朱雀,微微睁开了眼睛,他舒展着火羽,漂亮的翅膀张开,赤色的炎火附着在羽翼上似在翻腾舞蹈,炽热的温度扑面袭来,随即一声轻亮的凤鸣响彻天地间!   天界在微微震颤,天帝额间冒汗,喉中不由得吞下一抹血腥。   叶声和刁白亦承受不住倒在地上,刁白内脏受损,直接喷出一口血来,然后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叶声想要上前查探他的伤势,可她丝毫动弹不得,心口仿佛有座巨石镇压,让她呼吸困难,但她的身体又好似有一道力量抵挡住了朱雀的威压,体内竟出奇的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此刻空中一道呼啸而过的法力,让凤鸣戛然而止。   五陵神殿的大门敞开,九婴踏步而出,无双的容颜惹人侧目,神情却极为冷淡,他抬手挥袖间,强劲的法力瞬间击碎了朱雀身下的火莲。   九婴神色不动,抬起那双星河之眸,睥睨魔君道:“吵什么,带着你的秃鸡,滚。” 第51章 交手 如今的你还剩下几条命呢?   魔君还未说话, 空中苏醒的朱雀便嗤笑道:“臭蛇,别来无恙啊。”   朱雀庞大的羽翼笼罩在五陵神殿的上空,他慵懒的梳理着自己漂亮的火羽, 完全没有将九婴的话放在眼中。   九婴看着那只火鸟,面上无甚表情:“皮痒, 来找打?”   朱雀闻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于空中挥动翅膀道:“你若用这幅身子与我打, 恐怕会被我的火羽烧成灰烬。没想到万年过去,你变成了如今这幅可笑的样子。”   九婴没理他, 而是瞥了眼天帝。   天帝立即会意, 明白神君这是让他走, 顿时放下心来,转身赶忙去了外面收拾那些魔族的虾兵蟹将。魔君见状亦投身而去,只要朱雀能够牵制住九婴,便达到了魔君想要的局面。   而不远处的叶声,费力爬起来, 拽着刁白昏迷的身子,拖到了五陵神殿的后面,有神殿蔽体, 她顿时感觉身上的威压减少了几分, 便偷偷探出头,望着前方九婴和朱雀对峙的身影, 心中颇为紧张,她看到九婴神君的身影,那宽大的衣衫下,好似他的身形又削瘦了几分。   “你还不恢复本体?可知我每涅槃一次,法力便会成倍增长, 如今的你,只怕早已不是我的对手。”朱雀挥着翅膀于空中恣意飞舞,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口中是满满的不屑:“说来此刻的你像极了混沌那只狗,他呀,为了护着你的东西,在我的火羽里燃烧成渣滓,你说好不好笑?”   九婴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暗影,薄唇抿紧。   朱雀毫不在意的继续说笑道:“狗就是狗,只会狂吠,真是可惜东西没护住,命也没了。九婴,这也会是你的下场。”   九婴仍旧面无表情,淡淡道:“废话如此多,怎么不想想上一次你是怎么死的。”   朱雀神色一滞,羽翼上的火焰盛了几分,他不再废话,而是张开嘴,赫然喷出一道火焰袭向九婴。这番举动不乏有些恼羞成怒,朱雀毕生的耻辱便是万年前被九婴所杀,如今涅槃重生,他定然要报当年之仇。   九婴闪身躲避,火焰频频而下,顿时将五陵神殿烧的一片狼藉,那膨胀炙热的烈焰仍旧没有停下。   见九婴躲闪了他所有的火焰,朱雀短促的一声凤鸣,张开羽翼,射-出片片火羽,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密集如雨的火羽让人无处躲闪。   九婴抬手,在眼前凝聚出一道屏障,抵挡住火羽的攻势。   朱雀轻哼一声,只见汇集而下的火羽将那道屏障击出裂痕,片刻后,屏障尽碎,火羽穿透了九婴的臂膀,将他击退在五陵神殿的墙壁上,那根火羽在九婴的体内扭转燃烧,甚至将他身后的墙壁烧出一道深坑。   九婴的身体抵靠在墙上,脸色微微泛白。   朱雀于空中盘旋吟笑:“不会吧?当年如斯强大的上古凶兽之首,堂堂九婴,竟然沦落至此?”   九婴微垂首,他默默抬起手,抓住右肩上的火羽,徒手拔出,而那处伤口却无法用法力愈合,深可见骨,血肉皆被烧制腐烂。   朱雀仍在空中欢腾,挥着翅膀嘲笑道:“让我猜猜,如今的你还剩下几条命呢?一条?还是两条?若是知道有今日,你可曾后悔过将自己的命给别人?瞧瞧你现在,脆弱的不堪一击,哪里还是万年前威风凛凛令人闻风丧胆的九婴啊。哎呀,我真真是高看了你,早知你这般羸弱,我还用本体对付你做什么,是我太欺凌弱小了。”   话落,朱雀摇身一变,化为人形,一个可爱的少年人浮现于半空中,他有一双漂亮明亮的双眼,笑起来如阳光灿烂,嘴边两个酒窝甜美醉人,他挂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歪着头看向九婴。   远处的叶声见到九婴受伤,心脏仿佛骤停,而看到化为人形后的朱雀,又是眼前一阵眩晕。她虽然体内没有受伤,但此刻复杂的心绪亦让她难受的想吐血,十分难以言喻。   原来小麻雀的真实身份是上古神兽朱雀,而她竟然和对方相处许久而不得知,在了解了朱雀伪装狡猾的性子,现下叶声更加担忧起九婴的处境,心中一片焦急,不敢错眼的看着前方局势。   九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微微蹙眉:“叽叽喳喳的,聒噪。”   朱雀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眼中阴郁:“都快死了,还在这里嘴硬,不管你剩几条命,今日都要死在我的孽火之中!”   说着朱雀的周身便燃起白色的火焰,与刚刚的烈焰截然不同,这白色的火焰没有温度,但所过之处,成片灰烬,所有事物在接触到这抹火焰瞬间便被融化。   九婴的面上也不禁正色起来,孽火燃烧万物,包括魂魄。   朱雀身如剑影,飞身到九婴近前,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九婴见状闪身后撤,但那道掌风却如影随形,迫使他不得不抬手相抵,在接触到孽火之时,九婴的身子震颤一瞬,瞳孔微缩,手中顿时卸力,身体再度被强劲的力量击退,轰的一声震响,被砸落在五陵神殿烧毁的废墟中。   朱雀立身于废墟前,揉了揉手腕,轻蔑挑衅:“这便不行了?”   九婴于断壁残垣中单手撑起身子,白如玉的衣衫已然凌乱,伤口处裸露而出的血脉竟然还在崩裂重组,他稳住身形,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只有那双眼眸中的神色始终未变。   “呀,险些忘了,你如今还承受着这幅仙身之苦。”朱雀轻笑出声:“你可真是上古凶兽的耻辱啊,恐怕混沌那只狗,若是见到你这幅模样,可不敢认你做主人,相柳也得耻于与你隶属一脉,真是可惜他们看不到你丧家犬的样子。”   九婴闻言,直起身子,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幽邃的眸中尽是冷漠,他踏步走出废墟,启唇道:“说完了?”   朱雀微愣,狐疑的抬眼。   九婴抬起手,掌心处一抹黑色的鳞片浮现,那鳞片转瞬化作一柄遍体漆黑的长剑。   “说完了就来挨打。”   话音一落,九婴便握剑而上,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势,手上的动作飞快,剑疾如风。   朱雀立即抬手抵挡,不料手中的孽火竟融化不了那柄剑,让朱雀面上大为震惊,他顿时出声质疑道:“这不可能,孽火连魂魄都可燃烧!”   九婴的剑势连连将其击退,朱雀的孽火抵挡不住,他不断闪身躲避,可眼前的剑势凶猛,他躲闪不及之时,脸颊上便被剑风划下一道血痕,身上亦多了数道伤口。   九婴不言语,也懒得回答他的话,专注于打人,几个瞬息之间,朱雀便落了下风,最后逼不得已,竟然将他的真身打了出来。   朱雀化成火凤飞于空中,还能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在掉落羽毛,朱雀大怒,孽火缠身,飞身袭向九婴。   真身散发的孽火终于对那柄黑色的剑起了一丝作用,让剑身的动作有了些许迟缓,但仍旧未能将其融化,朱雀的眸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甚至怀疑自己的孽火出了什么问题。   一人一鸟,便在五陵神殿的废墟上空来回盘旋过招,且招招致命。   位于角落里的叶声盯着那两个频频交错的身影紧张的呼吸停滞,她恨不得冲上去帮着九婴一起打鸟,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眼前的局势已是九婴占于上风,才让叶声的心中微微松口气。   朱雀被一剑刺中左侧羽翼,他一声凄厉的凤鸣,滑落而下,轰然砸在地面上。   而眼前的九婴,一脚踩在朱雀的胸口,剑尖抵在他的喉咙之处,那双微微闪烁的星河眼眸中,是一抹无情的冷意。   朱雀身上的羽毛凋零,他怒目而视:“你用了什么卑鄙之术?如今的你明明法力远不如我!”   九婴闻言,看了看手中的剑,哦了一声:“这个?是命。”   朱雀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大笑出声,言语中是遮掩不住的得意:“原来你竟舍得以命相抵,九婴啊九婴,你还有几条命可抵?我是不死之身,今日你杀了我,万年后我依然会涅槃复苏。”   九婴仿若未闻,手中的剑毫无迟疑的挥向朱雀的喉咙。   然而这时朱雀的身体忽然红光大作,孽火与烈焰同时燃烧,拦下了九婴手中的剑势,他挥动羽翼飞身而起,凤尾横扫,力道之大让整个天界再度震颤起来。   上古凶兽和上古神兽在此搏斗,早已令天界有些承受不住,此刻天界的云海都被波及震碎,虹桥亦纷纷断裂,天界的宫殿摇摇欲坠,原本在此焦灼交战的仙兵和魔族都看向了五陵神殿的方向,连同天帝和魔君在内,皆侧目而望。   外面的仙兵们只见空中盘旋着一只巨大的火羽朱雀,他身上红白两种火焰交替,那股威慑力让众仙汗毛竖起。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转瞬空中隆然一声响。   一条黑色的巨蟒浮现,那蟒蛇有着一双金色的寒冰瞳孔,漆黑的鳞片散发着幽光,深邃又令人恐惧。 第52章 巨蟒 一个嘴巴两只眼,一开一合会说话……   万年前, 昆仑西盐海。   一个只有十岁大的女童蹲在海边编花环,她头上顶着两个包子辫,圆润的小脸白里透红, 乌黑的眼珠里满是欣喜之色,她的小手十分巧, 不稍片刻功夫, 手中的花环便已成型, 上面是五颜六色的小雏菊,好看的紧。   盐海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一个比女童大了十倍的凶兽浮出水面, 他抖了抖身上的水, 长长的皮毛甩的水花飞溅。   女童护着自己的花环抬头喊道:“沌沌,你把我的花打湿了。”   混沌闻言顿时停下动作,他转过头一双呆萌的大眼看着女童,乖乖哦了一声,四肢趴下, 头垫在前爪上,将耳朵耷拉在两侧,才张嘴问道:“叶声, 你在干嘛?”   小叶声拿起两个花环, 将其中一个戴在了混沌的头顶,咯咯笑道:“给你和九婴编花环, 好看吗?”   混沌眼珠转到头顶的方向,看着自己的花环,又看了看叶声手里的那个,委屈出声:“为什么主人的花环比我的大。”   “因为九婴比你大呀。”   “可是我也很大。”   这话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小叶声微微皱眉,摇头坚持道:“总之九婴不一样。”   混沌见状, 只能收下自己的小花环,更加委屈的看向叶声的手边,不仅放着一个漂亮的大花环,还有许多可爱的编织物,有小兔子、小蜻蜓和小老鼠,用树叶编制的活灵活现。   混沌看了,抬起一只耳朵,指了指地上的小玩意儿,问道:“那我能要这个吗?”   小叶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头道:“不行哦,这些都是给九婴的。”   混沌闻言,不禁生起气来,一扭头道:“叶声偏心!”   小叶声赶忙站起身安慰他,两只小手摸了摸混沌头顶的毛,与他解释道:“因为我能化形多亏了九婴啊,所以我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当然沌沌也是我的好朋友,若是你想要,我过几日再编几个送你嘛。”   有了这句话,混沌立刻火气全消,眼中一亮,高兴的吐着舌头。   叶声抱着花环和几个编织小物,拍了拍自己的小绿裙,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混沌宽厚的背上。   “走吧,我们去禺渊。”   见她坐稳,混沌站起身来,施法腾空飞起,朝着昆仑山巅的方向行去。   两人到了禺渊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一条黑色的巨蟒盘身在此,正埋头休养生息。   混沌见状兴奋的围着禺渊转,连忙问道:“主人,你刚刚和谁在打架?”   这里仍残存着紊乱的法力,自然是发生了一场恶战,而且战况定然十分激烈,才能让位于三界外的禺渊产生动荡。   巨蟒睁开眼,金色的瞳孔瞄了眼他们,慵懒的声音珠玉般好听。   “相柳。”   混沌仿佛已经猜到了,小叶声闻言则是气鼓鼓的坐在地上,替九婴打抱不平:“相柳这个大坏蛋,总是欺负九婴,哼,下次见到他我也要打他!”   “……每次都是主人暴打相柳吧。”混沌小声的说道:“而且你也打不过他,他随随便便能将你碾死的,叶声往后见到他还是逃跑比较好。”   小叶声哪里管那么多,她现下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张嘴便细数相柳犯下的罪责。   “三百年前,凡间洪水淹死上万人,是相柳在黄河洗澡所致;一百年前,他从天界跳下凡间踩坏了五指山,山体坍塌砸死成千个小妖仙;去年,他偷学了青龙的神龙摆尾,跑去魔域练习,一尾巴横扫了数不尽的魔族。他干了这么多坏事便罢了,偏生敢做不敢当,满处散播谣言说是九婴在三界为非作歹,那些不知实情的人听信谗言,如今九婴的名声都被坏蛋相柳污蔑了!”   小叶声说的义愤填膺,头顶的两个包子辫都气的膨胀了,恨不能现下便去找相柳算账。   听了这么多事件,混沌不禁用爪子挠了挠头,呆愣道:“他居然做了这么多事啊。”   “还不止呢!”   小叶声站起身来,还想继续谩骂,一旁的巨蟒睁眼看着她怀中之物,开口打断道:“那是什么?”   小叶声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禺渊是干嘛的,赶忙将怀中的花环和小玩意儿双手捧上,眉开眼笑的跑到巨蟒身边,小小的身子趴在硕大的蛇头前。   “这是送给你哒!都是我亲手做的,好不好看?”   说着小叶声便顺着庞大的蛇身往上爬,直到两手能够到蛇头的位置,才踮起脚,将大花环亲手戴在了九婴头顶,然后俏皮的歪头在金色的瞳孔前,欢笑道:“喜欢吗?”   然后九婴做了一个和混沌一样的动作,瞳孔上移,看了看头顶的花环。   “嗯,喜欢。”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小叶声高兴的从他身上跳了下去,她看着禺渊里由于打斗的痕迹弄的乌烟瘴气,也发觉九婴原本乌黑发亮的鳞片上都沾染了灰尘和血迹。   小叶声便转头对混沌说道:“沌沌,你能帮我从盐海运些干净的水吗?”   混沌不解道:“要水做什么?”   小叶声指了指眼前的巨蟒:“给九婴擦身。”   啊?   混沌睁大了双眼,转了一圈,看着九婴的蛇身盘踞了整个禺渊,若是替他擦身不知要擦到何年腊月,混沌目瞪口呆道:“这多麻烦,让主人去盐海洗个澡便好了啊。”   “不行,很有可能会引发海啸和洪水的。”小叶声严肃的拒绝,并且拍着小胸脯说道:“而且一点都不麻烦,给九婴擦十年的身我也不觉得麻烦~”   混沌闻言撇撇嘴,腹诽道:“还说不偏心…”   混沌只能飞身去运水了,而九婴卧在一旁,也有些惊讶,他对小叶声说道:“无需如此,我可用法力净身。”   小叶声摇头扑上前,腻在蛇身旁,笑哈哈道:“不行不行,我想多陪陪九婴,你一个人在禺渊总是不出去,多孤单呀。”   九婴闻言,金色的眼眸半垂,看着身下的小女孩,默许了她的行为。   后来没想到,这擦身果然擦了十年,小叶声手短脚短,又不许混沌帮忙,她一个人吭哧吭哧的在禺渊底下欢快的忙活着,九婴沉眠时她都不闲着,甚至擦累了,便趴在蛇身上睡一觉,醒了继续擦,还自娱自乐的给这些鳞片起名字。   混沌可没想到自己做了十年的打水工,趁着九婴沉眠之时,他凑到小叶声身前,奇怪的问她:“叶声,你明明只是小妖仙,为何不怕主人?主人是我们上古凶兽之首,很强大很可怕的。”   小叶声懵懵懂懂,她甚至都不明白小妖仙和上古凶兽之间的区别,也没有人教过她这些。   她稚嫩道:“我开智化形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九婴呀,为何要怕他?而且是他将我养大的,我记得他身上的味道。再说小妖仙怎么了?上古凶兽又怎么了?不都是一个嘴巴两只眼,一开一合会说话。”   混沌听了,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转念一想,还是不大对……叶声的确是昆仑山下的一棵桃子树,不过是因为那段时间九婴时常在树下品凡间的茶水,喝不下的就倒在树底下,多少沾染了一些九婴的法力,没想到百年后,这棵树竟然因此开智化形了。   混沌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即便小叶声只是法力微弱的小妖仙,但她却带来了许多欢乐,让整个枯燥的昆仑山都时常荡漾着笑声,而且有自己和九婴在,谁还敢欺负小叶声呢?   ※   叶声在五陵神殿的残垣中昏厥了,朱雀和九婴的打斗令天界震颤,强劲的法力波动将叶声震晕。   待她醒来时,头痛欲裂,叶声揉了揉额角,好像方才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境,但此刻却已然不记得梦中的内容。   一旁倒在地上的刁白也悠然转醒,他体内伤势严重,勉强撑起身子,扶着断壁站了起来,一声惊呼道:“这是什么情况?”   叶声闻言,亦抬头看去,只见空中一蛇一鸟缠斗的厉害,两只庞大的巨兽笼罩了半边天,恐怖的法力波动源源不断的传来。   叶声也是一脸懵逼,满头问号:“那条黑蛇……是谁?”   不知为何,叶声觉得那蛇甚是眼熟。   刁白可谓是激动无比,重伤之下还能跳起来为空中的巨蟒鼓舞加油,口中喊道:“九婴大人上啊,打死那只秃鸡!”   叶声回过神来,顿时惊觉,能与上古神兽朱雀打成平手的,自然只有九婴神君了。   刁白骄傲的小眼神又挑了起来,对叶声神气道:“看到没,朱雀已落下风,被打的招架不住了。”   叶声无语,白了他一眼:“你得意什么,又不是你打的。”   刁白嘴角勾笑,窃喜不已:“我和九婴大人隶属一脉,足以吹嘘千年。”   叶声没搭理他,毕竟她也没想到刁白能有这种狗屎运,这资本的确够他吹嘘的。   天上的两只巨兽已打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黑色的巨蟒以蛇身缠住了朱雀的翅膀,令他动弹不得,而朱雀仍不甘示弱的释放孽火。   两兽僵持许久,朱雀才忍痛退后一步,开口咬牙道:“九婴,若再打下去,你我只会两败俱伤,我活不成,你也活不成。我可以答应你,日后有你的地方,我绝不侵犯。”   “我很好骗?”   巨蟒的蛇身又缠紧了几分,朱雀身上的火羽频频凋落,他痛得一声凤鸣,急忙示弱道:“你可以在我体内种下蛇毒!”   朱雀心中愤恨又憋屈,他想不到自己涅槃归来竟然只能与九婴打个五五开,实力无法碾压只有两败俱伤的结局,他好不容易重生复苏,自然不愿这么快便死去。   九婴金色的瞳孔盯着他,见他乖乖收了孽火,才信了他的话,然后口中喷出一抹黑色的毒液,融进朱雀额间,转瞬形成一块乌黑的标记。   标记成型,九婴方松开束缚,眼眸冰冷的看着他:“滚出天界,今后别让我再看到你,恶心。”   朱雀不知道九婴还剩几条命,但他竟然舍得用命化剑来抵挡孽火,让朱雀心里有些拿捏不好双方的实力差距,但他极为聪明,只要现下活着,千年万年后说不定自己就有能力再与之一战,若是身死,再次复苏便不知何时。   朱雀盯着黑色巨蟒,恨声道:“九婴,再见你时,我必会要你偿命!”   话音落下,朱雀张开翅膀,飞离了天界,转瞬不见踪迹。   天界终于安静了一瞬,仙兵们险些忘了此刻还在抵御外敌的入侵。   空中的巨蟒转过身,金色的瞳孔看向天帝的方向,淡漠开口:“我走了。”   说罢,庞大的身躯便飞身下界,朝着昆仑山巅的方向,身影逐渐消失。   而剩下天界和魔域的争斗,便不归九婴管了。   只不过临走时,他的尾巴顺便卷走了五陵神殿旁的一个小仙。   方才还在和刁白说话的叶声,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便被一股怪力拖拽下界,飞到了白雪皑皑的昆仑山巅,她头发糊半边脸,满眼呆滞的看着山巅下的深渊,和卷着她不放的蛇身,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乌漆嘛黑的,是要跳下去吗?   瞬间她便体会到了失重感,耳旁的风声呼呼作响,迷得眼睛睁不开,简直被风刮出新高度。   待叶声坐在漆黑冰凉的地面上时,她脑中空白,满身凌乱,一头雾水,两眼懵逼。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第53章 禺渊 “跟你借一条命用。”   在黑暗到双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 咣当一声响,一个硬物砸在了叶声头顶。   她回过神来,伸手摸索了一下, 竟还摸到一个夜明珠,叶声急忙用法力催动, 在逐渐明亮的光照下, 才低头看到掉在自己脚边的, 是个桃子。   叶声怔愣的转过身,在这漆黑寒冷之地, 居然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桃树!   叶声惊讶的抬起夜明珠, 看到桃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上面结满了红润硕大的果实,这些桃子竟然长得比蟠桃园内的还要水灵通透。   叶声怔愣间,一双金色的瞳孔赫然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吓一跳,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是怎么来到此地的, 再也无暇好奇身后的桃树,心中的不安陡然升起。   叶声赶忙跪在地上,俯首恭敬道:“九婴大人, 不知您将我带到此地, 有何吩咐?”   金色的瞳孔从叶声身上移开,庞大的蛇身盘踞在此, 九婴半阖眼眸。   “这里是禺渊。”   叶声闻言身子一僵,脑海中晴天霹雳!面上是瞠目结舌,她微微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四处偷瞄。   这里就是禺渊?那个传说中的禺渊?   叶声大气不敢喘一下,这里可是与三界隔绝之地。   “待天界平乱, 你再回去。”   九婴的话传入耳中,让叶声停下偷瞄的眼神,她愣了一瞬,有点拿捏不好眼前人的话中意思。   叶声不禁问道:“九婴大人不回天界了吗?”   九婴蛇头垂下,阖眸休憩,嗯了一声:“不回。”   叶声闻言心底有丝着急:“那天界的众仙怎么办?若是打不过魔族怎么办?”   “三界之事,不归我管。”   那怎么三千年前你击退了魔族,还在那做了几千年的神君……当然这话叶声只敢想想,不敢当面询问。   她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有点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其实叶声想说自己要回天界,哪怕她一个小仙帮不上什么忙,也极有可能会丧命,她也不该龟缩在此。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巨蛇。   “我可以,回去吗?”   叶声的声音微弱,底气不足,还有丝丝轻颤,在长久的沉默后,她仍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而眼前的巨蛇仿佛早已知道她会如此,眼睛都未曾睁开,淡然道:“你若能上去,便去。”   叶声闻言不禁抬起头向上看,脸色顿时黑了。   豁,真是黑天摸地,瞎子点灯啥也看不见。   即便如此,叶声依然尝试着施法向上飞去,可身体腾空仅百米后,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道将她压回,无论她再努力施法,都跃不过这道屏障,每次皆是狼狈的摔下来,幸好底下有棵桃树接着,掉在树冠上也能毫发无伤。   就这么试了几十上百次,叶声累得气喘吁吁,又一次掉下来后,她躺在桃树下面开始怀疑人生。   所以他就没想让自己走吧?这屏障也是他设下的吧?说什么你想回变回也是诓骗她的吧?   叶声抹掉额间的汗渍,转头看了看一旁巍然不动的黑色巨蛇,任凭她如何在此折腾,那双漂亮的金色瞳孔都没有睁开过,亦没有对她的一举一动有任何言语,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闭目养息。   叶声算是知道了,她想靠自己的力量飞出禺渊,那是不可能的。   思及此,她随手拿起掉在地上的桃子,自暴自弃的坐在树下啃了起来,也将九婴神君囚-禁自己在禺渊的怒气都发泄在了桃子身上,可怜的桃子片刻就只剩下桃核,果肉尽数被叶声吞之入肚,末了还打了个饱嗝。   叶声吃完抬起头来,才发现眼前原本沉睡的巨蛇睁开了眼,那双流光溢彩的金色瞳孔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仿佛刚才她偷吃桃子的全程皆被看见了。   叶声大惊,噌的站起身,背靠树干,尴尬道:“我、我我怕再不吃它坏了。”   话落,叶声想给自己个大嘴巴,这说的是人话吗,正确回答应该是立刻道歉啊!   “好吃?”九婴问。   叶声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滑落,砸吧了一下嘴,点点头:“好吃。”   硕大金色的瞳孔中仿佛有微光闪过,叶声以为自己完蛋了,估计要挨一顿毒打,她都不知道刚才哪来的胆子,敢偷吃九婴神君的东西。   “把树上的桃都吃光,再回天界。”   九婴说完,又阖眼躺了回去。   叶声惊掉下巴,这树上的桃没有成千也得上百个了,她什么时候能吃完啊?!   然而叶声敢怒不敢言,她怂,她还犯错在先,她曾经以为九婴神君大度无边,连在凡间时的事情都不计较,不会与她一个小仙为难,现下看来,是她想错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叶声也再次明了,九婴看似是闭目休息,实则禺渊下的所有动静他皆能洞悉,全看他想不想理。   叶声飞身到树上,摘了几个桃子,她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棵桃树,敦实的树干和硕大无朋的茂密树冠,至少生长了千年之久,而且被人精心养育,能看出每一片叶子都翠绿如玉,因为枝叶滋润的好,所以果实才能水灵饱满清脆可口。   叶声捧着桃子坐在树下,腰上被什么东西膈了一下,她赶忙转过身,低头看到桃树根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插着一块腐朽的小木牌。她好奇的趴下身子,仔细辨别着木牌上风干模糊的字迹,可惜它似乎存在的时间太久,只有刻在最后的“桃树”两个字还能看清,其余字迹已然无法辨识。   “禺渊之下,寸草不生。”叶声回想着外界对禺渊的传言,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还有桃树?”   这里仿佛与传闻中的不大一样啊。   “种的。”九婴珠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声下意识问:“谁种的?”   能想到在禺渊种桃树,也是一位奇葩吧,而且还种成功了。   良久,没有等到答复,叶声转头看去,巨蛇安稳不动的闭目躺在那里,仿佛刚才她听到的话是错觉一般。   叶声也不执着于此,坐在树下乖乖履行自己的任务,吃桃。   连着吃了三个大桃子后,叶声便实在撑得吃不下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走动走动消消食,可奈何吃饱就犯困,眼皮顿感沉重,哈欠连天,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在树下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又陷入了奇怪的梦境,梦里的场景与禺渊十分相似,一个身着绿衣裙的女童拿着浸湿的布巾,低头细细擦拭着什么,一边擦,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亮亮,我们又见面啦,你比上次变大了一些哦。”   她身旁卧着一只巨大的长毛狗,那狗有一双呆愣憨傻的圆眼,他看着女童说道:“叶声,你还给他们起了名字?”   小叶声晃头哼着歌:“对呀,每个亮晶晶的鳞片都有名字。”   混沌羡慕的用爪子扒拉自己的皮毛,可惜他没有鳞片,便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长毛:“你给我的毛也起名字吧,这个叫什么?”   小叶声闻言转头看去,她皱了皱小眉头,看着混沌身上说黄不黄说灰不灰的长毛,还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下,才说道:“你的……都叫杂毛罢!”   混沌低头看了看自己,嗷呜一声不满道:“为什么主人的鳞片能叫亮亮和晶晶,我的便只能叫杂毛?”   小叶声笑道:“因为九婴的鳞片好看呀。”   混沌委屈,趴在地上蔫儿道:“我的也好看。”   “好吧好吧。”小叶声跳下蛇身,摸了摸混沌的长毛道:“那叫顺顺吧。”   混沌闻言,高兴的转圈,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毛,嘿嘿笑道:“顺顺好听。”   一人一狗边擦蛇鳞边玩闹,原本漆黑沉寂的禺渊中,处处散发着欢声笑语。   相柳来时,险些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九婴从沉眠中苏醒,蛇身缠动,小叶声赶忙抱紧鳞片,小小的身子趴伏在蛇背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好奇的探头望去。   混沌也察觉到了相柳的气息,他奔向前方,护在九婴身前,龇牙看向化为人形的相柳。   相柳见状,邪气的面庞扬起恣意的笑,打着哈哈道:“都放轻松点,做什么如临大敌一般?我便是随处转转,瞧你们紧张的。”   混沌却护主心切,冲上去便撕咬相柳,怒目道:“你上次打掉主人的一条命,我混沌绝不轻饶你!”   “哎呦,狗急了?”相柳笑语连连,言语间轻而易举的躲开了混沌的攻击,他不正经道:“你别光说他啊,我也被九婴打的七寸险些断裂,修养许久才得以痊愈。”   相柳还掀开衣摆,不要脸的指了指自己的屁股,一幅怕疼的表情。   这时空中忽然飞来一个气鼓鼓的小肉团子,小叶声冲了上去,一拳打在了相柳的胳膊上,学着混沌龇牙的模样,愤愤道:“坏蛋相柳!不许欺负九婴!”   如果不是这道声音,相柳甚至没感觉到有人打了他一下,这一拳可谓是比棉花还软,不痛不痒,甚至如同空气。   相柳惊讶无比的看着小叶声,一只手便拎起了她。   “这是你养的小玩意儿?”   确实对于上古凶兽而言,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妖仙,连蝼蚁都算不上,在相柳眼里顶多算是玩物。   黑色的蛇尾卷走了相柳手中的小叶声,将她重新安置在自己的背上,俨然一副庇护的模样。   九婴金色的瞳孔看向相柳:“何事?”   相柳闻言,想起来禺渊的目的,面上玩味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有丝正色道:“跟你借一条命用,往后保证为你做牛做马都可,如何?”   九婴神色不变,语气平平:“滚。” 第54章 喜欢 九婴:“你喜欢我的凡身?”……   相柳顿时被噎了一下, 但他毕竟是有求于人,不好态度过于嚣张,九婴骂他, 他就厚脸皮的听着忍着,绝不回嘴, 也赖着不走。   混沌单纯, 想不明白嚣张跋扈眼过于顶的相柳, 何故低声下气的来禺渊相求,便张嘴问道:“你毫发无伤性命无忧, 为何寻主人借命?”   相柳难得脸上有了几分羞窘, 对九婴说道:“既然有求于你, 我便不会隐瞒,这条命并非给我自己,而是给烛龙的。”   烛龙,第一个跃过龙门逆天改命的鲤鱼,她与真正的龙唯有一点不同, 寿命有限,而且她的大限将至,已是没有几年时间了。   混沌一脸的不相信, 向来玩世不恭的相柳, 竟然会关心别人的生长命短?他杀人无数作恶多端,也没见何时起过怜悯心啊。   相柳自然是懒得理混沌, 他见九婴始终没有言语,但也没有再度拒绝,兴许还有一丝机会,便嘴上挂笑,聪慧应对道:“你无需现下作答,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需要细细考量,待一年后我再来寻你。”   说完相柳飞身便离开了禺渊。   混沌甩了甩自己的皮毛,哼了一声道:“他想的美,上次打掉主人一条命,这次又要来借一条命,主人千万别听信他的鬼话,相柳惯会骗人!”   趴在九婴背上的小叶声也抬起头来,举着小拳头愤声道:“对啊九婴,虽然我听不懂他要干什么,但是你不能答应他,他太坏了!”   巨蛇微眼眸,他有自己的想法,并未直言是否要帮扶相柳,九婴重新卧下身子,悠悠闭目道:“睡了。”   小叶声和混沌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股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意味。   两人无奈,小叶声也继续了手中擦拭蛇鳞的活,只是她现下再没有方才欢快的心情,低头看着自己拿布巾的小胖手,兀自生起闷气来。   混沌见小叶声不说话,细细的眉头紧蹙,圆润的小脸似皮球一样鼓,混沌左右看了看,禺渊之下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人能惹到小叶声生气啊。   “叶声,你怎么了?”混沌不解的跑上去询问。   小叶声卖力的擦拭着鳞片,气呼呼道:“为何我刚刚用了全部的法力,打在相柳身上他却毫发无伤?”   混沌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因为他是上古凶兽,是个法力高强仅次于主人的上古凶兽,而你只是个普通的小妖仙,自然打不过他啊。”   小叶声忽的站起身来,握紧拳头,扬声道:“那我也要变得法力高强,我要打败他!”   混沌见状笑的满地打滚,频频摇头道:“不可能的,小妖仙再如何努力,也打不过上古凶兽。”   小叶声以为混沌在嘲笑她,将手中的布巾一把丢在了混沌身上,跳脚道:“我不做小妖仙了,我也要做上古凶兽!”   混沌半边脸上挂着一条湿布巾,愣了愣:“啊?这不行吧。”   “为何不行?”小叶声负气的盘腿坐下,还向往的规划道:“等我成了上古凶兽,法力无边,我要保护九婴和沌沌,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这话听的混沌都很是感动,他用爪子扒拉下头顶的布巾,皱眉说道:“可是天命难改,小妖仙是不会成为上古凶兽的,闻所未闻。”   小叶声见混沌神情正经,有丝颓然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混沌摇了摇头:“没有。”   小叶声叹了口气,两只小肉手撑着脸,闷闷不乐:“那我岂不是只能躲在你们身后,一辈子也无法保护你们了。”   混沌见她愁眉苦脸,忙上前围着她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主人天下无敌,我也少有敌手,除了相柳其他人都能与之对付一番,我们不会有危险的,可以一直在昆仑山生活下去,每日无忧无虑的,多好啊。”   小叶声闻言,只得接受了混沌的说法,笑着点了点头,但其实小叶声的心底并未放弃变强的想法,九婴和混沌待她如此好,她要努力的回报他们。   两人继续有说有笑的的在禺渊玩闹,而一旁沉睡的巨蛇,缓缓睁开了双眸,金色的瞳孔内一抹微光闪过,方才二人的对话,九婴悉数倾听,不知联想到了什么。   ※   叶声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她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地,待摸到一旁的夜明珠,将其用法术催亮后,一脸懵的看着眼前的桃树和一旁的巨蛇,才想起自己是在禺渊当中。   叶声见巨蛇始终闭目不动,她放心的站起身来,稍稍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然后看着眼前的桃树,认命的爬到树上摘桃吃。   叶声吃的没滋没味,眼神频频往禺渊上方看,她十分想知道天界现下局势如何了,刁白落落还有假的乌龟仙人,都还活着吗,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个逃兵,大难临头,她躲在了与世隔绝的禺渊里平稳度日,外面的人却生死未卜。   叶声扔掉桃核,转过头来,发现眼前赫然凭空出现一面水镜,将她吓了一跳,随后九婴的声音传至耳畔。   “它可窥探任何你所想之物。”   叶声眼中惊讶,指着那面镜子:“我可以用?”   巨蛇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叶声顿时高兴起来,她没敢表现的太过,连连恭敬的谢过九婴,坐在树下端看着那面荡漾微波的水镜,心中默念天界,果然水镜中呈现出了此刻天界的样子。   而现下的天界比叶声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并未呈现出一片废墟般的样子,在天帝的带领下,仙兵们与魔族实力相当,两方势均力敌,魔族并未占到便宜。   天界也在逐步恢复秩序,法力低弱的小仙们被集结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叶声看到了彩云仙子织女仙子等略熟悉的面孔,但始终未能看到刁白,她在水镜中寻遍了天界各个地方。   最后在查看蟠桃园时,发现刁白竟然一个人坐在蟠桃园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望着眼前的云海,两眼无神的揪手上的树叶:“死了,没死,死了,没死……”   直到最后一片树叶揪落,刁白低头:“死了?呸呸呸,再来一遍。”   然后他顺手从桃树上又折断一根树枝,重复刚刚的动作。   这可把叶声气坏了,蟠桃园的桃树都是她日日细心打理,每一片树叶都爱惜的擦拭过,刁白这个家伙趁她不在,竟然随便折断树枝,翠绿的叶子被他揪了满地,叶声心疼的恨不得钻进水镜里将刁白打一顿。   叶声看水镜看的入迷,一双眼紧盯着刁白,想着日后怎么敲打他,丝毫没发觉身旁坐下了一道身影,直到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淡淡道:“喜欢他?”   叶声一惊,转过头,看到化为人形的九婴与她一同坐在树下,看着眼前的水镜。   那张惊艳的容颜再现,让叶声晃了晃神,险些魂魄被吸进璀璨的星河美目之中。   “你看了他一个时辰。”   九婴再度开口,抬眼看向水镜中的刁白。   叶声立即回过神来,不知为何,她此刻与九婴坐在一起,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洛州城的左府,她和融离一起吃饭对弈探讨人生,那些生动的经历依然闪现在眼前。   “我没、没有喜欢他,我只是在心疼我的桃树。”叶声磕磕巴巴的说着,她手足无措,十分紧张,因为和九婴的距离太近了。   九婴闻言了然,转头问道:“你喜欢我的凡身?”   !!!   叶声脑中霎时一片空白,简直想找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她满脸通红,不知道为何九婴会提到这些难堪的往事,回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种种,叶声羞愧难当,结巴道:“我我我那时有眼无珠,未曾识别到那是九婴大人的凡身。”   九婴哦了一声,眼神平静无波:“所以是不喜欢了?”   叶声连连摇头:“不喜欢不喜欢。”哪里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啊。   九婴不再言语,坐在树下半垂眼眸,让一旁的叶声感觉到气压似乎有些低,她甚至呼吸不畅,想咳都不敢咳一下。   叶声以为是九婴回想到凡间那些事情后不高兴了,她脑筋急转,想尽办法化解现下的尴尬,便灵机一动,壮着胆子小声说道:“其实……我已经有了喜欢之人。”   为了让九婴不再生气,叶声努力表现出一副自己绝对没有再喜欢他凡身的样子。   九婴又哦了一声,问道:“是谁?”   叶声想了一圈身边的人,她只能豁出去了,面上假装神情款款的说道:“是一个年岁比我大很多的仙人,他虽长相平平,但待我极好,替我浇灌蟠桃园,下凡时亦护我周全,所以我对他产生了喜爱之情,不介意与他展开一段忘年之恋。”   叶声吞咽了下口水,只能拉乌龟仙人出来垫背,连忘年恋这种话她都说出来了,可见是怂到了极致。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身旁便传来一声短促的笑意,那笑声极轻,随即刚刚的低气压都消失不见了。   叶声偷瞄了九婴一眼,难得看到无甚情绪的九婴大人的笑颜,连他作为融离的凡身时都没笑过两回,尽管这个笑声很短,转瞬即逝,但依然很是难得。   而更让叶声断定的是,九婴的确不喜欢她提到凡间之事,你瞧,一说到毫无干系的乌龟仙人,就把九婴大人逗笑了。   “你喜欢岁数大,长得丑的?”九婴一双美目看向她,问道。   叶声硬着头皮,违心的狠狠点头:“是!” 第55章 对弈 我还能唤你融离吗?   禺渊的时间流逝, 好似比天界还要缓慢,这里永远是漆黑一片,叶声也拿捏不准她已在这里待了多久, 总之树上的桃子她吃了没有几十也有一百个了,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见到桃子就想吐……   而叶声与九婴之间初时的尴尬也逐渐消退, 叶声自从说明自己喜好乌龟仙人那一挂后, 九婴就没有再不高兴过, 这让叶声很是放心,时间久了, 她便觉得九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 因为他很少说话, 多数时候都是在睡觉,醒了也不会睁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声平日里除了看看水镜中天界的情况,就是打理禺渊下唯一的一棵桃树,这或许就是职业病罢, 看到桃树不去打理叶声就浑身难受,她将原本胡乱生长的枝叶修剪了一番,将每一片树叶擦的锃亮, 这棵千年桃树被她打理过后, 看着更加繁茂葱郁,朝气蓬勃。   最后叶声看向了树底下腐朽的小木牌, 觉得它实在碍眼,丑兮兮的,完全影响了整棵树的美观,便指着木牌扭头问向一旁闭目的巨蛇:“九婴大人,这个我能动吗?”   九婴眼睛都没睁开:“随你。”   叶声本以为这小木牌是什么珍贵之物, 结果九婴说的那么随意,她立刻就伸手拔了,将小木牌扔到一边,眼神一转,从桃树上折了根树枝,做成崭新的大木牌,然后蹲坐在桃树下,用法力在上面刻字。   ——九婴大人的桃树(叶声打理的)   括号的内容写在了最边边,显然是叶声自己的小心思,她将木牌端正的插在桃树前,再抬头美滋滋的打量着,这回觉得十分完美无瑕了。   叶声便坐在树下继续看水镜,镜中的天界已与记忆中变化颇多,如今五陵神殿被毁,九婴不再是天界的神君,仙魔之战也还未停歇,许多仙兵在战乱中身亡,但好在天界的小仙们都尚且安然无恙,这比之三千年前那场被单方面压制的局面要好了很多。   而刁白如今没有义务再去守什么门,便日日待在蟠桃园,叶声明白刁白是在等她,她看着刁白在天界各处寻觅自己,所有小仙都说没有见到过,亦有很多人说她或许已经身陨,但刁白始终没放弃,身子骨都因此瘦了一大圈,不得不说,他这般执着让叶声有些许感动,但看到蟠桃园满地的落叶,叶声那点感动立即烟消云散,变得气上心头。   叶声怕自己越看越气,便收了水镜,端正身子背脊挺直的坐好,又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才敢抬头问道:“九婴大人,对弈吗?”   巨蛇没有动,也没有言语。   叶声不禁有些失望,心里想着果然九婴大人和融离是不一样的。   然转瞬间,眼前多了一张棋桌,原本沉睡的巨蛇也化身为人形,缓步行来,颀长的身姿坐在了棋桌的对侧。   叶声眼中激动,立即打起十分的精神,这绝对是举世难得的经历啊,能与九婴大人一同下棋对弈,她要好好珍惜现下的机会。   九婴执黑子,叶声执白子,两人也不多话,一同坐在桃树下,聚精会神于棋桌之上。   叶声的棋艺经过凡间那一通训练进步很大,但仍然不是九婴的对手,几乎一刻钟不到,她便败下阵来,叶声连连不甘心道:“再来。”   两人便下了近十盘棋,叶声一双眼都黏在了棋桌上,最后一盘时,她能撑到一个时辰还未败下阵,但是手中的白子迟迟不知该落在哪,额角都冒了细汗,生怕走错一步便满盘皆输,甚至眼前的棋盘都让她有些头晕眼花了。   最终叶声认命的扔下棋子,一头趴在桌上丧气道:“我输了我输了,融离你好厉害呀。”   话音刚落,叶声顿时惊恐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可为时已晚,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而眼前的九婴抬眼看着她,一双美目中流动着微光:“你喜欢融离这个称呼?”   不,我喜欢融离这个人。   叶声怂的立即摇头,讪笑道:“是小仙口误,九婴大人的威名自然比凡世的称呼要好听千万倍。”   九婴放下棋子,半垂眼眸。   叶声心底有一丝不安,见他不说话,难道是自己又触了雷区?她此刻真的想把自己这张笨嘴封上,怎么能下两盘棋,便开始满口胡言了。   “你认为我与融离,有何不同?”   九婴忽的开口询问,让叶声心底砰砰打鼓,她有点懵,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听什么样的答案,思索一番,还是实话实说道:“自然是很大的不同,九婴大人威震三界,受人敬仰无人能敌,而融离默默无闻,命运多舛一无所有。”   叶声觉得自己说的是标准答案,定会让九婴满意。   然而九婴却神色淡淡的站起身,挥袖收了棋桌,重新化为本体,蛇身盘踞在禺渊之下,阖目休憩。   “我与他,无甚不同。”   叶声闻言怔愣的看去,他刚刚在九婴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一抹寂寥,令叶声久未回神。   是啊,九婴是他,融离也是他,两者又有何不同?   可身份上却天壤之别,若是融离在叶声面前,她可以无所顾忌的表达自己的喜欢之情,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追求他,可以无所不做的讨他欢心。但若是九婴在叶声面前,她只敢谨小慎微,只能隐藏自己心中所想,许多话她都不敢对九婴言说。   叶声思及此,一双圆眼看向巨蛇:“我还能唤你融离吗?”   巨蛇的身子顿了片刻,才传来一道声音:“随你。”   叶声眼中一亮,心中立时欣喜,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她不再打扰九婴休憩,自己喜滋滋的飞身上树,抱着桃子不稍片刻也睡了过去,这或许是叶声来到禺渊之后,睡的最安稳舒坦的一次。   而梦境中的她,亦欢心的在禺渊之下,小小的身子来回奔波,她怕九婴无聊,便为九婴带来了许多凡间的小玩意,还摘了许多树叶,亲手教九婴如何用树叶编织小物。   化为人形的九婴学的仔细,不稍片刻一只可爱的小蜻蜓便出现在手中。   小叶声见状,圆圆的眼中蓄满笑意,她惊叹道:“九婴好厉害啊,沌沌学了好久都不会。”   九婴端详着自己编的小蜻蜓,也是比较满意,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平平无奇的树叶可以不经过法力使其变化多端,成为其他有趣的样子。   “这些皆是凡间之物?”   小叶声点点头,狡黠道:“是呀,凡人很厉害的,他们没有法力却能创造出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九婴看着摆满地面的小物件,点头道:“的确不容小觑。”   小叶声见九婴好似很感兴趣,忙说道:“日后我们一起到凡间玩罢,凡间还有许多热闹的节日和庙会,那时好玩的东西更多!”   九婴闻言却犹豫了一瞬,没有立即答应。   小叶声抱着他的大腿央求道:“去嘛去嘛,九婴一个人总待在禺渊,会憋坏的。”   可最终九婴还是摇头道:“凡人太过弱小,稍有不慎,便会丧命。”   这个稍有不慎,对于九婴来说是真的稍有不慎,他只怕自己去了凡间,随便几个动作产生法力动荡,凡人便会因此丧命了,如同当年相柳去黄河洗个澡,人间伏尸百万。   小叶声只得嘟起嘴巴,低垂下头神情颓丧,她是很期待能跟九婴一起去凡间玩耍的,想把世间好玩好看的东西都拿给九婴看。   眼前忽的多了一只小蜻蜓,耳畔间传来九婴珠玉圆润的声音:“送于你,莫气了。”   小叶声接过那只蜻蜓,嘴边的笑容立刻荡开,心中烦闷消散,她高兴的扑到九婴身上,抱着对方劲瘦的腰身,圆圆的小脸来回蹭,欢快道:“我最喜欢九婴啦,没办法和你一同去凡间也没关系,我可以把凡间好玩的东西都带来禺渊,让九婴再也不会觉得孤寂无聊。”   九婴看着膝间的女童,眸中带笑:“嗯,好。”   后来小叶声便乐此不疲的去凡间淘好玩的物件,有什么新鲜的东西都会带给九婴。   连混沌都眼馋不已,想让叶声也给他带一些,可小叶声立马回绝了,还一本正经的叉腰道:“这些都是九婴专属,别人不能有哦。”   混沌闻言耷拉下耳朵小声道:“偏心鬼。”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继相柳之后禺渊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只是这个人小叶声从未见过,她便躲在九婴的蛇背上,偷偷探头望去,是一个非常漂亮好看的少年人,那少年嘴角两边有浅浅的酒窝,让人看到便觉得讨人喜欢,很是可爱。   混沌明显也满脸好奇,他上前问道:“朱雀,你怎么来了?”   混沌虽然认识朱雀,但很少与他有所接触,更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来禺渊做什么。   朱雀看了看混沌,又瞄了眼一旁闭目不语仿若未闻的巨蛇,他展开笑颜,询问道:“我来此是想问你们可知相柳在哪?”   混沌不明所以,诚实道:“不知道。”   朱雀面上随即带着一丝怒气和委屈,很是无奈道:“相柳将白虎打成重伤,现下不知逃窜到何处,我十分心急,也很担忧白虎的伤势,所以贸然来此叨扰了你们。”   这话顿时让混沌怜悯心起,朱雀委屈的模样也着实令人心疼,他赶忙安慰起来:“相柳那个家伙打起架来下手不知轻重,也曾打掉我主人的一条命,你莫伤心了,快去其他地方寻人罢,好好揍他一顿替白虎出气。”   混沌帮朱雀出了主意,朱雀感激的对他笑了一下,又伤心欲泣道:“可是白虎现下生命垂危,恐怕已无力回天。”   混沌闻言愣了一下,可没想到相柳直接将人打死了?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朱雀。   连躲在蛇背上的小叶声见状都心疼起朱雀来,对相柳又多了几分偏见。   朱雀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看到一旁的巨蛇仍巍然不动的沉眠,他不禁提高了几分声音,惹人怜惜的说道:“若是谁能救下白虎一命,我定然十分感激,不忘此恩。”   哦,混沌再单纯,这回也听懂了……合着这是变相来寻九婴借命的,跟当初相柳来此的目的一致。   但看到朱雀诚挚祈求的眼神,混沌当然拿不出对待相柳一般的态度对他,心中也很是纠结,不由得回身看向沉眠中的巨蛇。   小叶声趴伏在蛇背上,感受到蛇身微微缠动,九婴终于睁开了双眸,金色冰冷的瞳孔居高临下的看向朱雀,淡淡开口:“滚。” 第56章 莫哭 人间有嫁娶一说,待她长大后,也……   朱雀自那日被九婴毫不留情的喝退后, 便再没来过禺渊。   混沌都有些尴尬,他觉得朱雀很懂礼貌,长得又惹人喜欢, 九婴的一个滚字,让他脸都绿了, 但仍是没说什么, 乖乖转身离开了禺渊。   这件事混沌和小叶声不好说什么, 因为他们也不希望九婴将自己的命借给他人,哪怕他有九条命, 也不是这般可以随意馈赠的。   本以为此事会简单结束, 没想到几日后朱雀跑去了盐海, 找到了混沌,碰巧小叶声也在海边淌水玩,两人看到朱雀来了,皆以为他又是为了借命而来,心中已是有些不快。   没想到朱雀见到混沌后, 一扫前些时日的阴郁悲伤,也未提及借命一事,而是高兴的上前说道:“听闻你与九婴在寻找改命之法, 刚好我知道一些消息, 便立即过来告诉你们。”   混沌和小叶声一听,双双眼睛锃亮, 他赶忙道:“那我们赶快去禺渊,告诉主人这个好消息!”   朱雀却拦住了混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个消息不一定准确,需要去查证一番,还是先不要惊动九婴了, 他看着好像很不好相处,若是我的消息最终没有起到作用,唯恐他会怪罪于我。”   说着朱雀有些害怕的吐了吐舌头,一幅不敢前去禺渊的模样。   混沌见状十分能理解,毕竟前几天九婴刚把朱雀骂跑,无怪乎他会来盐海寻自己了,混沌理解的点点头:“那不如你先将消息告诉我,待我查探一番后,再去告诉主人。”   朱雀欣然同意,便直言说道:“听闻只要在岩浆岛下承受孽火的考验,便可逆天改命,获得无尚法力。”   岩浆岛?   “那不是你的出生地吗?”混沌有点不解,而且孽火是朱雀与生俱来的法术,怎么便与逆天改命联系到了一起?   朱雀点头,神情正色道:“你应当也知道,我们上古朱雀乃是不死之身,可浴火涅槃,且每次重生后法力便会成倍大增,所以若寻常人能撑住孽火的考验,与涅槃同理,皆可获得强劲无边的力量。”   混沌闻言顿时大为惊喜,觉得朱雀所言十分有道理,连同一旁的小叶声也激动的难以言喻,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幻想着自己强大的那一天了,赶忙手脚并用的爬到混沌的背上,抱紧他的脖颈说道:“沌沌,我要同你一起去!”   混沌高兴的转圈点头,对朱雀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下便去看看罢!”   朱雀亦笑了,面上的梨涡浅现,明媚好看,更是让混沌和小叶声对他好感和信任倍增,三人一同离开了昆仑山,前往岩浆岛。   混沌虽为上古凶兽,但他实际很少离开昆仑山,平日里活动的范围除了盐海便是禺渊,通常九婴在哪他便在哪,所以行至到岩浆岛后,他处处都觉得好奇,与昆仑山常年积雪皑皑冰天冻地之景截然不同,这里如同热带雨林,酷暑炎热,越是往岛中心走,越是大汗淋漓,烤的人十分难受。   混沌自己尚且这般,更勿论小叶声了,她差点被这里的热浪憋过气去,好在混沌为她施法护体。   “便是前面了,你们可有看到那座石台。”   朱雀伸手指着岩浆岛中心一座浮空的石台,石台下面是滚滚流动的岩浆,暗红色的液体冒着沸腾的气泡,崩裂四溅之声不绝于耳,很是可怖。   小叶声见状不禁咽了下口水,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混沌转头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那上面看看。”   这些普通的火焰和岩浆奈何不了混沌,他只是为了查看一番,在那座石台上承受孽火是否真的能够使人法力大增。   小叶声伏下身子,抓紧混沌的长毛,眼神坚定道:“沌沌,我不怕,我们一起上去。”   混沌便护好了背上的小叶声,翻身一跃,轻松飞到中央的石台上,这里的温度更加炽热,如同置身于熊熊烈火当中,他们刚刚落稳脚步,便感觉浑身燥热难耐,若是没有混沌的法力护体,小叶声恐怕现在早已被烧焦成灰。   朱雀站在不远处,见他们上去后嘴角的笑意扩大,转头道:“玄武,可以了。”   霎时,岩浆岛狂风大作,卷起了滚滚热浪,一只如小山般的巨龟从天而降,同时一道金色的法力笼罩在中央的石台上,形成半是透明的坚固屏障。   这是上古神兽玄武的金钟罩!   混沌大惊,转过身怒吼道:“朱雀,玄武,你们这是做什么!?”   朱雀看着囚笼中的混沌,脸上阳光般的笑容早已消退,他嗤笑出声:“真是只愚蠢的狗,竟然相信世间有逆天改命之法。你便在此待着罢,等我从九婴那里拿到一命,再考虑放你出去。”   说着他手中释放孽火,将其投掷在石台下,让混沌饱受孽火炙烤的煎熬。   混沌怒火中烧,他拼劲全力撕咬眼前的金钟罩,却是徒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雀和玄武离开,往昆仑山的方向行去。   小叶声趴在混沌的背上痛苦难当,虽有混沌保护她,但孽火不是她一个普通小妖仙能够承受的,她用小手摸着混沌身上被烧焦卷起的长毛,眼中尽是心疼,她知道混沌此刻也在极力忍受,便扬起苍白的小脸道:“沌沌,别将法力浪费在我身上了,你快些走。”   混沌眼中无所畏惧,龇着牙□□道:“他们奈何不了我,待主人知道,定会来救我们!”   小叶声闻言也认真点头,九婴一定会来救他们的。   此时的禺渊,无限黑暗之中一条巨蛇沉眠在此,直到朱雀和玄武突来惊扰,让巨蛇缓缓睁开了双眸。   朱雀一改之前的态度,少年人脸色阴郁,对九婴出言不逊道:“今日你必须交出一命,只要救活白虎我可答应为你做一件事,此时你若同意我们还有的商量,不然你定会后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朱雀□□脸,玄武唱白脸,他端着一张和蔼的面庞,好言相劝道:“九婴,你乃是上古凶兽之首,我等向来敬重你法力无边,然如今白虎被相柳重伤,你对相柳管辖不当亦有责在身,何况救下白虎于你而言不是什么难事,我等三人皆会承你恩情,铭记于心。”   九婴一双金色的瞳孔冷若冰霜,他藐视着朱雀和玄武,态度依旧:“我让你滚,听不懂么?”   朱雀闻言气的浑身抖如筛,还从未有人敢对他接二连三的如此恶语相向,他努力平复下怒火,冷笑一声:“恐怕你还不知道自己的狗身在何处罢,若是得知,还敢以现下这般态度对我?”   九婴瞳孔微闪,面前升起一面水镜,水镜当中逐渐显现出混沌位于岩浆岛的处境,他皮肉焦灰,一身长毛被烧成了短毛,背上还趴着一个已半是昏迷的小女孩,那女孩气若游丝,全凭混沌的法力吊着一条命,两人身前是如铜墙铁壁的金钟罩,身下是烈烈燃烧的白色孽火。   朱雀见状不禁笑的得意:“如何,你还不快些交出一命?”   九婴竖起的黑色瞳仁一抹血光闪过,他蛇身缠动,随即化身为人形,一袭白衣长发如墨,他长身玉立,衣袂无风而动,庞大的法力从周身四散而开,使得整个禺渊动荡不已。   九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二人,神情漠然:“威胁于我,是想死?”   玄武竖起一道法力抵挡,焦急道:“九婴,你以一敌二不死既伤,与其如此,何不救白虎一命?”   “我的命如何用,不是你们决定的。”   话落,九婴袭身上前,毫不留情的施法出手。   而朱雀早已有所防范,他就怕触及到九婴的底限,令他起了杀心,欲要先除掉自己,再去解救混沌,所以朱雀在那座石台下的孽火中,存放了自己的一滴精血,只要他暗中催动法力,精血融入进孽火中,混沌于囚笼内必死无疑。   一见九婴动手,朱雀便已经偷偷释放了精血的力量,他亦不相信,自己和玄武联手,怎么可能敌不过一个九婴?既然他不肯服软献出一命,便打到他服!   然而术法相接,短暂的交手过后,朱雀才震惊发觉,他远远低估了九婴恐怖的实力。   禺渊之下打斗激烈,岩浆岛已是一片火海。   石台上苦苦坚持的混沌,虽备受煎熬,但好在还要不了他的命,他深知在此撑个几日不成问题,届时九婴必定会前来救下他们。   然身下的孽火不知为何突然暴涨,白色的火焰高高窜起,竟带动了下面的滚滚岩浆一同爆裂四溅,整片岩浆岛顿时陷入火海当中,位于金钟罩内的混沌也没能躲过,他浑身颤抖,双目赤红,皮毛燃成灰烬,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在混沌背上的小叶声,昏迷当中呜咽出声,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费力的睁开双眼,眼前皆是红色,小叶声下意识的摸向身下的混沌,却再也摸不到一寸皮毛,混沌全身鲜血淋漓,咬着牙始终没有倒下。   “沌沌,我不想要强大的法力,也不想改命了。”小叶声眼角通红,声音喑哑微弱:“我、你和九婴,我们三个以后就在昆仑山一起生活,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耳边没有答案,只有烈火燃烧之声,于孽火中的混沌,最终渐渐闭上了双眼,直至死,他的法力也未从小叶声身上撤下。   一炷香的时间后,小叶声亦是疲惫的阖上了眼眸。   她还想对混沌说,让他不要伤心身上的顺顺被烧坏,日后她会给混沌的每根毛发都起个好听的名字,比亮亮和晶晶还好听。   她亦想对九婴说,她最喜欢最喜欢的就是九婴了,人间有嫁娶一说,待她长大后,也想和九婴成亲。   可是小叶声已经说不出话,她搭在混沌背脊上的小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   叶声颤抖着惊醒,她睁开眼后还未回过神,身子便朝一侧倾斜,直直的从树枝上掉了下来,怀中的桃子落了满地,叶声甚至忘记用法力稳住身体,以为下一秒便会与禺渊冷硬的地面亲密接触。   然而她却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接住她的人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清冷味道,叶声抬头看到了那张不可方物的容颜,还有闪着微光的星河双眸,九婴微垂首,对她说道:“莫哭。”   叶声怔愣,这才感到脸颊一片冰凉湿润,原来她竟哭了。   可是她怎么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哭呢? 第57章 交杯 洞房倒是不止一次。……   叶声赶忙从九婴怀中跳出, 她胡乱抹了抹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方才做了噩梦便从树上掉了下来,多谢九婴大人接住了我, 才没有献丑。”   九婴见她无碍,便问道:“何梦?”   叶声仔细回想了一番, 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梦中的情景, 只记得当时涌上心头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责和悲恸, 她茫然的摇摇头:“不记得了。”   九婴便没有多言,他也没有化为巨蛇真身, 而是选择转身坐在树下, 闭目歇息。   叶声站在原地有些局促, 因为九婴坐在了她经常坐的位置,她四下看了看,禺渊内荒芜一片,就眼前这棵桃树能靠一靠,她便只能绕到一旁, 差不多与九婴相隔两米远的右侧坐下了。   但其实叶声坐下后就升起了一些小心思,她微微侧目,几次偷瞄九婴侧颜, 见他始终闭目未动, 自己就偷偷抬起了屁股,往左边靠了靠, 幅度很小,也不敢弄出丝毫声音,完事再若无其事的偷偷抬眼,见旁边人还未察觉,又朝左侧平移了几分。   叶声就这样蔫不出溜的一直悄悄往左挪动, 终于在距离九婴只有一拳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轻轻坐在了他身边,面上带着一丝羞红,为了掩饰自己的那点心思,她赶忙拿出水镜假意观看天界情况。   实际叶声哪还有心情看天界如何,脑海里依然沉浸在刚刚那令人贪恋的怀抱,两眼亦控制不住的频频朝旁边偷看,能够离九婴如此之近,让叶声的心口砰砰跳个不停。   她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对她而言杀伤力真的太大了,自从感受到九婴对她许多事情上的包容和放纵后,叶声便有些将他与融离重叠,甚至胆子都大了不少,若是放在以前,她可不敢随意靠近如此强大的上古凶兽。   胡思乱想间,水镜中激烈打斗的情形拉回了叶声的思绪,她赶忙抬眼看去。   与魔族势均力敌数月余,天界终于还是不敌魔族的攻势,开始分崩离析,仙兵们逐渐抵挡不住,亦有许多魔族已经侵入了天界的领地,他们找到藏匿小仙的地方,开始大肆屠杀,仿佛要将天界的神仙屠戮杀光,完全以杀人为乐。   许多法力低弱的小仙四散而逃,这当中便有与人走散的彩云和织女仙子二人,两人身后数个魔族相追,他们本就不是擅长攻击术法的仙子,此刻被人追的满身脏污,颇为狼狈。   眼看便要无处可逃时,彩云见到不远处有一座断裂的虹桥,他灵机一闪,拉着织女仙子立即躲在了桥梁下的阴影处,随后施法将上方的虹桥修复,果然那些追赶而来的魔族便跃过虹桥,跑去了更远的地方。   彩云和织女二人方松了口气,织女十分感激,作揖道:“多谢彩云搭救,若没有你此举,恐怕我已身陨。”   彩云扶起织女,摆手道:“我也是为了自救,如今天界有难,我们能躲一时便是一时,不能给外面以死相博的众仙兵添麻烦才是。”   织女闻言点点头,却担忧的看向远处的云海:“仙魔之争卷土重来,三千年前有九婴大人相助,不知这次还能否如此幸运,亦不知天界还能抵挡多久。”   彩云一介男子没有织女那般多愁善感,他靠在虹桥下,唏嘘道:“不过是命罢了,能挺过这次,便是命中还有,若挺不过,覆灭后又焉知不是一个新的开始。”   织女没想到彩云会想的如此通透,亦将生死置之身外,她有些艳羡彩云潇洒一身的姿态,而后释然道:“想必彩云心中已是了无牵挂,对这世间万物皆已看淡,只我还无法做到如你这般洒脱,我心中尚有挂念。”   织女说到心中的惦念,眼眸不禁温柔似水,暖了几分。   彩云见状自然便明白了,他笑了笑:“听闻牛郎再历经一世,来生便有可能是仙命,他当真为了你拼尽所能,这份感情早已令天界众仙为之动容。”   织女眼中缱绻万分,她亦矮身靠在虹桥下,回想起曾经的种种往事,娓娓说道:“是啊,他便是一个极为执着之人。他是凡人,在我眼中却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他事事以我为重,待我细致入微,亦对我用情至深,尽管他一无所有,仍然将他最好的东西都给我,那时他尚且不知我乃是天上的仙子,我们便于尘世间喜结连理,拜堂成亲,他耕地,我织衣,过着朴实无华的凡间生活,即使千年已过,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皆埋藏于我心深处,未曾遗忘。”   “天帝当年问过我,可曾后悔作践自身与一凡人相恋,我说绝不后悔。时至今日,我更加断定我没有看错人,亦没有嫁错人,他便是我可以托付一切去依赖的存在,所以我不能在此时便身陨,我还要在天界等他,不论多久我都等他。”   织女的一席话,令彩云眼中升起一丝茫然,他从未与人有过亲密的感情,所以理解不了织女口中伉俪情深般的真挚爱情是如何模样,但彩云心中是钦佩的,织女外表娇滴柔弱,却敢与天相争,如何不令人佩服至极?   彩云不想提及到织女的伤心事,便对凡间之事感兴趣的问道:“听闻凡间的婚事十分隆重,嫁娶礼仪颇多,真的是这般吗?”   织女抿唇一笑:“是啊,凡间有许多你想不到的事情,不仅礼仪多习俗多,有趣的事物更是多。便拿嫁娶一事而言,女子嫁人要备上十里红妆,身着凤冠霞帔,男子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骑马相迎,两人三拜高堂,后入洞房,还要在洞房花烛夜时喝交杯喜酒,是不是十分有趣?”   彩云闻言也笑了起来,眸中兴趣盎然。   两人相谈甚欢,若不是现下天界一团混乱,只怕旁人还要以为他们是在此作乐畅谈。   或许只有彩云和织女自己心中明白,他们故作轻松的聊着这些凡间趣事,不过是为了缓解几分心中的担忧与焦虑罢了,天界的局势一面倾倒,刻不容缓,失去了九婴神君的庇护,天界众仙心中通通不敢想象未来将会如何。   而此时的禺渊内,叶声原本很是紧张天界不利的局面,后来又听两人的谈话听的入神,都没有发觉身旁九婴早已睁开双眼,与她同样在看着水镜中的情景。   “成亲一事的确有趣。”   九婴淡淡开口,表达了对织女所描述的事情很感兴趣。   叶声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九婴近在咫尺的美艳容颜,心口又开始砰砰乱跳,她慌不择神,结巴道:“和、和谁成亲?”   九婴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但叶声已经下意识的汗毛倒立,总觉得九婴这个眼神里面有其他意思,是她看不懂的。   九婴转过眼,坐直身姿,淡然道:“亲没成,洞房倒是不止一次。”   !!!   叶声一张脸红成了猴屁股,她本以为九婴早就不记得那些荒唐事了,没想到他会在此时重新提起,让叶声好一番尴尬。   她立即跪坐在地,磕磕巴巴道:“我我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   “哦,不是故意将合欢散洒在伤处。”九婴语气平平。   !!!   叶声感到自己五雷轰顶,晴天霹雳,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她头皮发麻,眼前晕眩,面上滚烫,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辩解,哦不对,是没办法辩解,她当初的确是有不轨的心思,也早就木已成舟,可以说是占尽了便宜。   “我我我可以自请剔除仙籍,任凭九婴大人处置!”叶声俯首在地,紧张兮兮,额头汗水横流。   九婴却没有理会她这席话,转而问道:“交杯酒是何物?”   叶声抬起头,立即事无巨细的解释起来,还施法变出两个小酒盏,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尝试着将两手交叉环绕,却发现这动作没办法一人完成。   九婴自然的接过其中一只酒杯,叶声见状完全没有多想,右手环住九婴劲瘦的长臂,然后身子凑上前,将酒杯放置在嘴边,解释道:“便如这般,凡人成亲都要行合卺礼①。”   九婴了然,左手抬起,空空如也的酒盏中立时蓄满了酒水,他微微垂首,兀自喝下了手中的酒。   叶声直接傻眼了,她一时没有回过味来,当九婴以眼神示意她时,她便呆愣的也低头喝下了手中的酒,还被呛得咳了两声。   待她醒过神来时,九婴已经撤回了自己的手臂,垂眸把玩着那只小巧的酒盏。   叶声脑子一片懵,脸色也不自然的布满红晕,但她还未完全丧失理智,立即正襟危坐,替自己辩解了一番:“方才只是为了诠释何为交杯酒,我绝无冒犯九婴大人的意思。”   虽然便宜已经占了,但解释还是得解释。   她见九婴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而是放下手中的酒盏,继续问道:“合卺礼之后,是做什么?”   叶声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洞房啊。” 第58章 洞房 行行好,放过孩子吧…………   洞房是不可能洞的。   叶声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 急忙扯开话题,指着树上的桃子磕巴道:“我我我饿了,去吃几个桃。”   说完她逃也似的飞身上树, 远离了九婴强大的气场,她感觉若是逃晚几分, 下一秒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总之是叶声怂了, 并选择了逃避。   而九婴没说什么,静静坐在树下休憩。   几日过后, 禺渊之下静谧如常, 两人终日无话, 九婴再未主动与她言语。   叶声不禁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强大如斯的上古凶兽九婴怎么会看的上她??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人家不过是宽待她几次,便开始胡思乱想一些不可能发生之事,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思及此, 叶声又后悔起来,脑中不断马后炮自己那日跑什么,九婴还能当场吃了她不成?而且就算真那个了, 占便宜的也是自己啊!   可以得见, 如今叶声的内心非常矛盾,她想与九婴靠近, 又害怕与他太过亲密;心里潜藏着一抹喜欢的心思,又忧心忡忡不敢言表。终归是因为两人天差地别的身份,让叶声心里没有底气,也不敢有,她唯独庆幸的是, 至少九婴没有讨厌她,还能愿意与她说说话下下棋,叶声便很是知足了。   想明白了这一通,叶声觉得自己应当抓紧与九婴单独相处的机会,万一,万万一,九婴真的对她有了一丢丢的好感呢?   叶声摇摇头,挥散脑中乱糟糟的想法,她探头看了看树下休息的九婴,对方维持这一个姿势少说也有五天了,她便放心的抱着几个桃子跳下树,重新坐稳在九婴身旁,只偷瞄了他一眼,便兀自打开水镜,开始给自己找点事做。   水镜的画面一展开,便是腥风血雨,立时让叶声没心思想其他,专注于天界此时的情况。   几日未看,天界已经被压制的更加凄惨,到处是仙兵的尸体,还有许多无辜的小仙命丧于此,一眼望去尸横满地,断壁残垣凌乱不堪,这等局面已经昭示着天界的节节溃败,如今防守的阵营越缩越窄,若是再做退让,就要退至御龙殿前了,到那时还有何用?天界各地都受不住,亦只有兵败的结局。   天帝面容仿若苍老了数十岁,他衣衫不整,面颊两侧沟壑深陷,眉头紧蹙,对手下的仙兵问道:“前去禺渊可有见到九婴?”   那名仙兵苦笑连连,摇首道:“昆仑山巅已被九婴大人以结界封锁,属下未能进到禺渊之中。”   天帝闻言,知道这是九婴铁了心不想再管三界之事,而他本也没有理由再去叨扰对方,三千年前他肯出面相帮便是运气,如今亦是九婴帮天界出手击退了朱雀,若不然定连此刻都撑不到。   天帝幽幽叹气,稳住心神,重新下令道:“将所有仙兵集结于殿外,成败便看此举了。”   另一边,位于天界外围靠近云海之处,刁白被五个魔族追至于此,他眼前无路已然逃无可逃,浑身是伤狼狈不堪。   身后的魔族见状哄然大笑:“跑啊,腿脚倒是挺利索。你这小仙法力不弱,脑子也还算聪明,就是太嫩了,你且放心,我们会给你留个全尸。”   刁白转过身,抬手将汗湿的碎发撩至头顶,唇角勾起:“你们也挺菜的,五个打我一个还追了这么久,好意思说出去吗,啧,里子面子都掉光了,我要是你们,现下便自刎于此。”   那五人闻言顿时面目赤红,十分震怒:“我看你小子能牙尖嘴利到何时!”   说着便一举冲上来,团团将刁白围住。   而刁白早已预见,他要的就是激怒对方,盛怒之下必出破绽,果不其然,五人只想着将他置于死地,皆以为他是瓮中之鳖,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在几人身后施了一个传送法阵。   千钧一发之际,刁白立即化为本体,一条小黑蛇灵活的窜出重围,奔着法阵而去,那五个魔族顿时一脸懵,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刁白被成功传送走,转瞬法阵就消失不见,毫无办法的魔族在原地气的跺脚,他们却也无法追踪到法阵将人传送到了哪里。   刁白身负重伤自然是传不远,他若是还有法力,倒还可以逃至凡间去,如今只能传送到蟠桃园中,法阵用尽了他最后一丝法力,刁白浑身卸力的靠在巨石背后,连着咳喘了数下。   他环视四周,看着依旧空无一人的蟠桃园,已是落叶满地,寂寥萧瑟。便捡起一片叶子,拿在手中,眼神不似方才的狡黠,有些空洞,半是怔愣道:“叶声,你还活着吗?”   微微沙哑的声音被风吹散,无人作答。   刁白便继续自言自语道:“你这家伙千万不能死,我还欠着你银钱和一个人情没还,你死了岂不是亏大发了,听见了吗,给我好好活着。不过你若是不在天界也好,那些魔族太不是东西,以多欺少还大言不惭,待战事平息你再回来吧。”   刁白发了会呆,又放下树叶,喃喃道:“哎,你真的还活着吗……”   禺渊之下,叶声看着水镜里的刁白,连忙出声说道:“我活着呢我活着呢,你可别想耍赖不还人情啊。”   虽然她的关注点好像不太对,但叶声心中也是关心急切的。   只是她没发觉,她这一句话将身旁的九婴吵醒了,九婴默默无声的坐在一旁,静看着水镜中的情景。   蟠桃园中的刁白自然听不见叶声的声音,他只能望着眼前的云海,略是疲惫道:“我之前一直想欠你的人情要怎么还,后来想通了,但没敢跟你说,现在心里挺后悔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你,也不知道我能安然的躲到几时,现下我就把这个当做你罢。”   说着刁白从地上扒拉了几下,捡起一根小树枝,那树枝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唯有一片在风中摇曳,显得可怜兮兮。   叶声看着水镜中的树枝,最后一片叶子也被刁白无情揪掉,成功变成了一只秃树枝,她额头的青筋都气的凸起。   刁白却郑重的拿着那根秃树枝,一本正经的说道:“叶声,欠你的人情,我愿意以身相许,用凡间的话说,便是跟你成亲,咱俩一直在一起,我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还你这个人情,你让我做什么都可,我定待你一心一意。如何?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着刁白脸色还红了一瞬,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而叶声目瞪口呆,头皮发麻,她可没想到刁白对自己是这种心思,还一直将对方当成好兄弟好哥们相处,叶声内心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以后一定要当着刁白的面义正言辞的拒绝!   刁白则是做了一个傻兮兮的动作,他将手中的小树枝弯了弯腰,然后自己笑了起来:“行,你既然点头了,那就当咱俩成亲了啊。”   成你妹的亲啊!   叶声气的头顶冒烟,她看水镜看的正入神,忽然耳旁传来一道意味深长的清冷之声。   “哦,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   叶声大惊,急忙转过头来,看向不知何时醒来的九婴,神情惶惶的摆手解释:“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话音刚落,只见水镜中的刁白,神情款款的看着小树枝,见四下无人,面色微红的凑上前,嘟起嘴巴便要亲上去。   叶声噌的一下站起身,挡住了水镜的画面,心头将刁白骂了成千上万次,她额头上全是汗,眼神飘逸不定的跟九婴继续解释道:“这都是误会,他以为他喜欢我,其实他是为了还人情,对,都是因为欠了我一个人情才会这样,我们之间是绝对的清白!”   九婴一双美目抬起,微微挑眉:“皆是误会?”   叶声狠狠点头,祈求水镜里的刁白别再来什么骚操作了,她真是承受不起啊。   九婴面上半信半疑,冷淡的眼眸继续看向水镜。   好在刁白的确没做什么出格事了,他静静拿着树枝把玩,然后放眼看向远处的云海,叶声以为她可以松口气了,熟料刁白对着云海说道:“凡间的婚事麻烦,不如我们便在此起誓,往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叶声直接裂开……   她觉得刁白不是在还人情,他是故意来搞自己心态的,是来报复她的吧……   九婴看笑了一瞬,沉下脸,幽幽开口:“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叶声吞咽下口水,紧张又苍白道:“我没有,我不是。”   九婴却微垂双眸,不做言语。   叶声见状干脆跪坐下来,起誓道:“上述种种皆与我无关,全非本人意愿,九婴大人一定要相信我!”   九婴淡淡嗯了一声,启唇道:“你们的确关系亲密。”   叶声闻言慌了神:“可我绝没有要与他成亲之意啊。”   “哦,那你想和谁成亲?”   九婴靠在树干上,侧目看她。   叶声顿时怔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九婴摆明了知道她上次拿乌龟仙人当借口是敷衍了事。   正巧这时,水镜中的刁白又说话了,他举着那根秃树枝,脑中幻想了种种,然后微微蹙眉道:“咱俩什么时候圆房啊?你说我又不能跟一根树枝圆。”   叶声晴天霹雳!!   她跪在地上,看着水镜里的刁白。   求求了,你别说话了,行行好,放过孩子吧…… 第59章 白龙 一道龙吟响彻天地!   最后这尴尬的局面是以刁白重伤昏厥才得以结束。   叶声松了好大一口气, 也不敢再抬眼去看九婴,她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已经被毁于一旦,九婴定然以为她是个沾花惹草处处留情之人。   而且她有点不确定, 九婴是不是吃醋了?   叶声偷偷瞄了一眼九婴的面容,见他不动声色安坐一旁, 心中立时又含糊起来。   除此之外, 叶声觉得这些暧昧之事应当先放于一边, 她有更重要的事想要询问九婴。   “九婴大人,真的不考虑回天界吗?”   叶声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也是替天界众仙问出了心声, 恐怕如今天界这般凄惨的局面, 所有人都期盼着九婴神君能够回到天界,力挽狂澜。   九婴微微垂眸,平淡阐述:“我非三界之人,不应干涉三界之事。”   叶声有些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但心中不免还是失望了几分, 也更加担心起天界的局势。   她认为九婴应当是有自己的顾虑所在,便大着胆子问向对方:“是否是因为命数限制所致?”   九婴闻言抬起一双美目,眸中微闪:“你是想问我还有几条命?”   叶声见状赶忙咳了一声说的:“九婴大人若不想回答便不用理会, 是小仙愚钝, 说了越矩的话。”   “两条。”   九婴直言,没有遮掩。   叶声满目震惊, 只剩下两条命了?她以为这九条命至少还余下个五六条,一个朱雀就耗费九婴那么多法力和一条命,若是以后再复活个青龙白虎,九婴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她本想劝说九婴能否帮天界一次,这时也再说不出口这些话, 九婴说的对,他本就不该插手三界之事,为此守卫天界三千年还丧失一条命,于他而言已是仁至义尽。   天界今后如何,便要看其造化了。   叶声心里惴惴不安,重新坐下身子看向水镜中天界的情况,虽然方才将刁白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当她看到刁白昏迷后,更多的仍是担心。   或许是叶声藏不住心思,九婴随意扫了眼水镜中昏迷不醒的刁白:“你想让我救他?”   啊?叶声慌张摇头:“绝无此意。”   她不过是自己忧心朋友的现状,可不敢让九婴去做什么。   九婴满意的嗯了一下,而后重新闭目休憩,只留下一句话。   “即便你想,我也不会救。”   叶声:……   后来的几天,两人一直无话。   九婴好似靠在树下已是沉眠,再未因何事睁开过眼。   这期间叶声亦趁着九婴沉睡,想偷偷溜出禺渊飞回天界,奈何每次飞身一半便被一股无形之墙抵挡住,她又接连试了数次都没用,只得放弃回天界救人的念头,也好在刁白昏迷后,尚且没有魔族寻到蟠桃园去。   叶声这几日焦心的连桃子都吃不下了,她日日盯着水镜,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情况,用水镜查看着天界各处,每当看到哪里又多了几个仙兵或小仙的尸首,叶声便揪心一分。   水镜随即转场至一座虹桥的桥梁下,正是彩云和织女仙子所避之地,他们二人算是比较幸运的,每当有魔族经过,都未查看桥底,才能让两人安然躲避至今。   无人之时,彩云和织女二人便说说话,听织女讲述凡间有趣的事物,令他们没有那般紧张现下的处境。   织女话说到一半,彩云忽的抬起食指放于嘴边,然后眼神向上瞄了瞄,织女立即会意,不再出声。   果然片刻后,虹桥上方多了两个魔族,其中一人问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另一个魔族好像侧耳听了听,茫然道:“没有啊。”   彩云和织女在桥梁下偷偷松口气,不料另一人却十分笃定道:“不对,我分明听见了声音,就在这附近。”   “你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魔域的女子不够你玩,想在天界玩玩仙子?”   “你这主意不错,我还未尝过仙子是何滋味。”   两人边说边发出猥琐的笑意,他们四下搜人,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又翻身回到了这座虹桥上,令桥下的彩云和织女二人再度精神紧张,后背冷汗淋漓。   那魔族说道:“我看是没有人在这,这里的人早被我们杀光了。”   另一人没有答话,似在思索,他忽然眼眸一闪,对自己的同伴疑惑道:“我记得这座桥好像被我毁了,何时修复的?”   桥下的彩云面目大惊,他偷偷将织女藏于身后,然后无声的给她打了个手势。   织女看懂了,却急急摇头,彩云想以一拖二,然后让自己跑,织女怎么可能答应!   然来不及让两人多做商量,那两个魔族便已跳到桥下,一眼就看到了彩云和织女。   彩云反手将织女推向远处,喝声道:“快走!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你与我不同,莫忘了自己曾说过什么!”   织女闻言,眼眶通红,这些时日下来她已将彩云当做了知己好友,可如今这般生死抉择,让织女心头剧痛,她一咬银牙,扬声说道:“彩云之恩,我必永世不忘。”   那两个魔族见状对视一眼,嘲笑出声:“你们在这上演什么友谊情深,今日两个都要死!”   彩云挡在二人身前,冷哼一声:“你们试试。”   见他如此大言不惭,两个魔族立即冲了上去,手上动作迅疾,且招招致命。   彩云身手敏捷,几次堪堪躲过两人的攻击,以一敌二竟丝毫不慌。   “你这小仙有点意思,可惜了。”   魔族摇头惋惜,他们当然看出彩云的破绽,尽管身手矫捷闪避速度飞快,但也改变不了他是个不会攻击术法的小仙,到头来只能任人宰割。   彩云闻言丝毫没有惧意,他如今要做的就是多为织女争取几分逃跑的时间,能拖一时便拖一时。   所以当他体力不支,身上伤痕累累之时,也没有任何退缩,依然撑着身体不让自己轻易倒下。   连那魔族都惊讶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笑道:“挺抗揍啊,不过我们玩腻了,还得去会一会那仙子,你就死在这罢。”   说着那魔族欺身上前,手中凝聚起一团黑雾,朝着彩云的胸口掏去。   彩云瞳孔微缩,知道自己就要丧命于此,连躲闪都省去了,静候死亡。   却在这岌岌可危之时,一道龙吟响彻天地!   所有人闻得这声突如其来的龙吟后皆震惊不已,纷纷朝空中看去。   只见一条通体雪白的巨龙飞入云霄,直冲云海,一声龙吟击碎了所有魔族手中的兵器,一道龙威亦压制了所有魔族体内的法力。   那些魔族受到威压后纷纷面色煞白,有的更是吐血不止。   天帝亦震惊了,他急忙出了御龙殿,看到那条盘旋于空中的白龙大喜过望。   天界抵御外敌的仙兵和躲在各处的小仙们,眼中皆重现希望,甚至望着空中的白龙顶礼膜拜。   有仙兵忍不住激动道:“这是谁,是上古神兽青龙大人吗?”   亦有人猜测道:“或许是上古凶兽应龙大人。”   “不管是谁,他好似是来帮助天界的,我们有救了!”   另一边,原本以为天界已是囊中之物的魔君,看着空中突如其来的白龙心生怒火,他不由得飞身上前,压住火气还算客气道:“虽不是阁下是哪位高人,但贸然插手三界之事,恐是不妥吧?”   那条白龙转动眼珠,看向魔君:“我偏要管,你管我管不管。”   魔君一口老血压在胸口,循循善诱道:“既然如此,阁下何不考虑加入我们魔族阵营,待得手天界,我定会在此为阁下修建一座无上辉煌的宫殿,让魔族之人皆供奉于您。”   白龙闻言,好像真的考虑了起来,魔君眼中升起一抹得意之色。   不料白龙张嘴喷了一道水,直接将魔君打成重伤,还咯咯笑道:“我不喜欢你,你快走开,别妨碍我寻人。”   魔君狼狈不已,含恨在心又无能为力,那可是龙啊,和朱雀九婴是同等的存在,岂是他能够对抗得了的。   同时身在禺渊的叶声也激动不已,见魔君吃瘪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她仔细打量着水镜中的白龙,疑惑道:“这是青龙还是应龙?”   “皆不是。”   背后的九婴出声,他看了眼水镜,解释道:“青龙从不管闲杂之事,而应龙是他恶念的化身,万年前便已身亡。”   叶声闻言更疑惑了:“那这是谁?”   九婴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看向水镜。   那条白龙十分调皮,打伤魔君后便想走,然而天帝又来了。   天帝见到白龙险些老泪纵横,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尚未平复的心境,这些时日的折磨终于在白龙出现时,让天界重新燃起生机。   “多谢大人出手相助,天界众仙都将铭记大人恩情,不知大人可否告知名讳。”   天帝恭恭敬敬的说完这套话,却久久不见白龙答复,他不由得抬眼看去。   只见那条白龙眼珠急转,绞尽脑汁的想着什么,想了许久才说道:“我没有名字。”   天帝一愣,当即无言。   白龙见到他是天帝,便高兴的询问起来:“我是来寻人的,叶声在哪?”   天帝又是一脸懵逼,满头问号:“……叶声是谁?”这又是什么重要人物被他忽略了?   白龙见状,又问道:“那彩云仙子在哪?” 第60章 相会 我一定尽快回来。   叶声怎么也没想到, 这条飞身上天拯救天界的白龙竟然是小鲤鱼!   那说话的口吻和语气,还有三句话不离彩云仙子的性子,叶声绝对不可能认错, 此刻的她坐在水镜前惊掉了下巴,目瞪口呆。   “她竟然……真的跃过了龙门。”   叶声不禁惊叹出声, 一旁的九婴虽未说话, 但神情不置可否。   叶声仔细算了算时间, 天界与魔族开战近六个月的时间,于凡间而言, 也不过二百年, 小鲤鱼能够在二百年的时间里便翻过龙门, 实属奇迹,叶声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还是曾经左府后院水池中连化形都不会的小鲤鱼吗?   而更令她开心的是,天界因为白龙的到来,终于得救。   魔君也不得不带人退回魔域, 三千年是上古凶兽九婴插足三界,三千年后是一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白龙搅乱他的好事,魔君心中气郁难挡, 却只能含着一腔怨气与怒火撤离了天界的领地。   禺渊之下, 叶声高兴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这些天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松懈下来, 看着水镜中天界众仙都逐渐展开了笑颜,对空中的白龙奉若神明感恩戴德,叶声也笑了起来,不知为何,见小鲤鱼化身为龙, 她自己都觉得脸上有光。   叶声转过身来,食指向上指了指,有些不好意思道:“九婴大人,我能回天界了吗?”   叶声问的小心翼翼,毕竟这树上的桃子她连一半都没吃完呢。虽然她也挺享受在禺渊能跟九婴单独相处,但此刻叶声更想回到天界,与小鲤鱼他们相会,一同分享胜利的喜悦之情。   九婴抬眼看她:“很想回去?”   叶声见状赶紧坐了下来,挠头小声道:“也没有很想,但我总得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吧。”   九婴一双星河美目中倒映着叶声憨笑的身影,他眸中流光一闪,随后抬手挥袖,只见禺渊上方的那道屏障无声消失,终于能够听闻得一丝凌厉的风声。   九婴垂下眼眸:“你走罢。”   见到九婴如此干脆,反倒让叶声不习惯起来,她很是纠结扭捏,回想这些时日,自己好不容易跟九婴关系近了许多,两人能一起下棋一起聊天,连肢体上都多了一些些接触,她很是舍不得就这样离去,但心中又十分挂念天界的诸多小伙伴。   叶声微微皱眉,思虑繁多,最终抬起头勇敢问道:“我还能再来禺渊吗?”   九婴未抬眼:“随你。”   叶声闻言十分高兴,她顿时觉得自己从前把九婴想的太坏了,他只是看着冷淡,实际非常包容自己,让叶声不由得身子凑近几分,对九婴笑道:“我便回天界与他们报个平安,然后我就会回来的,不然你一个人在禺渊,岂不是太孤单了。”   最后这句话,让九婴眉睫轻颤,曾几何时,也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习惯了。”   叶声有着自己的小计划,她打量了一下禺渊,孤寂寥寥只有一棵桃树,转念便想到给九婴带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来,但她现下并未言明,决定准备一个惊喜,说不定下次她来禺渊时,九婴会因为她带来的东西变得高兴一些。   叶声临走时,不放心的转过头,看着安然靠在树下的九婴,再次嘱咐道:“我不会去太久的,一定尽快回来。”   九婴闻言终于抬起眼眸,眸中却是一丝不耐,好像在无声催促着叶声快点走。   叶声讪笑着拽拽头发,咳,是她自作多情了,可能心底不舍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叶声飞身离开了禺渊,兴高采烈的回到了天界。   此时的天界与她离开时的样子截然不同,诸多小仙都在天界忙忙碌碌,清扫打理着战后的残骸,还有许多小仙负责修建被摧毁的宫殿,虽然辛苦繁忙,但大家都洋溢着笑脸其乐融融。   原本修缮虹桥的事务交给了彩云,但彩云实在是脱不开身,这个活计只能安排给别的人。   因为一个头上顶着两只可爱龙角的白衣少女,正坐在蟠桃园门口嚎啕大哭。   她身旁围着彩云、织女和刁白,三个人面面相觑抓耳挠腮,看着少女边哭边打嗝,惨不忍睹的模样不知所措。   “你们还我叶声呜啊啊啊啊!”少女哭的惊天动地,却没人敢上前阻止。   彩云和织女看向刁白,小声偷偷问道:“叶声是谁?”   刁白重伤才愈合,他拖着尚且无力的胳膊,指了指身后的蟠桃园,叹气道:“守园的小仙,这次仙魔大战当中已失踪多日。”   彩云织女二人顿时了解,也微微皱起眉来,因为这次失踪的小仙太多了,且皆已命陨,想必这个叶声也难逃一死。   织女性情温柔,怜惜的上前安慰道:“白龙大人,莫要伤心难过,想必大人的挚友泉下有知,会十分高兴大人能击退魔族守卫天界的。”   白衣少女却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天喊地:“我不要守卫什么天界,我只要叶声和彩云仙子!”   织女闻言赶忙拉过彩云,将他推上前道:“彩云就在这。”   白衣少女睁眼侧目,看着一身五彩华服,面容酷似她心中“彩云仙子”的男人,哭的更大声了。   “他不是彩云仙子!他是男的,你走开,我要彩云仙子呜啊啊啊啊!”   彩云不禁额头青筋绷紧,若不是眼前这个女孩他得罪不起,这句话真的十分踩中他的雷区,然而彩云却不得不平息自己的怒火,扬起笑容,蹲下身耐着性子的对白衣少女说道:“我便是彩云,虽不是仙子,但为凡间各地雨后布虹之人,的确是我。”   白衣少女的哭声停了一瞬:“你会布虹?”   彩云见状,立即笑着点头:“会,不如我给白龙大人表演一下。”   见白衣少女果然投来兴趣的眼神,彩云站起身来,姣好的面容和身段立在原地,似是一个俊俏的白面小生,他挥挥衣袖,片刻后眼前便多了一道漂亮的七彩之虹,织女和刁白十分捧场的在后面鼓掌。   不料白衣少女看完后又哭了,打着嗝道:“娘炮。”   彩云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再度升起,他五个手指握成拳,捏的嘎嘎作响,织女赶紧上前轻拍他的后背,附耳安抚道:“别气别气,这可是白龙大人,不能得罪。”   彩云深吸口气,再次将怒火化为嘴边僵硬的微笑,继续蹲下身问道:“白龙大人,那您要怎么样才能满意?我本也不是女子。”   白衣少女闻言,思索了一番,她还未答话,只见不远处跑来一个绿色衣裙的身影。   叶声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天界,她气喘吁吁的跑到蟠桃园门口,发现门前围了不少人,她身子还没站稳当,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突然被人扑了满怀,叶声直接被撞倒在地,她哎呦一声,揉着屁股抬起眼,发觉眼前这个少女,她并不认识啊。   “你是谁啊?”   叶声看着怀里这个鼻涕眼泪横流的小哭包,疑惑不解。   白衣少女见到她终于破涕为笑,嘴上吐了个泡泡:“笨蛋叶声,是我呀。”   叶声大惊,立即也感动的泪流满面:“小鲤鱼,你终于会化形了!”   白衣少女抹掉脸上的泪花,得意一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假哭,方才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吓死鱼了,啊不对,我现在是龙了,小白龙~”   她指了指头顶的龙角,叶声也十分替她高兴:“是是是,白龙大人。”   曾经的小鲤鱼,现下的小白龙,拍拍衣裙站起身来,这才想起身后那几个人,小白龙忍不住对叶声控诉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彩云仙子是个男的!”   叶声这才想起这件事来,她问道:“你若是知道彩云仙子是男的,还跃龙门吗?”   小白龙很干脆的失望摇头:“不跃了。”   叶声顿时无语,连一旁将这些话听在耳中的彩云也只能扶额苦笑:“原来我若是女子还能激励别人跃龙门吗……”   彩云瞬间怀疑人生和自我。   另一边,刁白在见到叶声后,眼睛都直愣了,他等了那么久,用无数个日夜让自己接受叶声凶多吉少的这个事实,没想到对方竟真的还活着,刁白高兴的跑上前,想给叶声一个熊抱。   然而叶声看到他,一把将人推开,还躲得远远的,对刁白警示道:“你别过来啊,你干的好事我可都记着呢!”   刁白一头雾水,什么好事?   他绝对想不到在重伤昏迷之前,那一套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羞耻之事,全程被叶声看见了,而且是一字不落。   彩云和织女见小白龙终于不哭了,她寻找的叶声也回来了,便放心的起身离去。   小白龙赶紧拉着叶声衣摆说道:“走我们去凡间,小土地还在等着呢,我说过要带你们遨游三界的!”   叶声闻言两眼一亮,迫不及待的点点头。   随即白衣少女摇身一变,庞大的龙身浮现于眼前,有力的身躯和龙爪巍然壮观,白色的鳞片亮的闪闪发光,只见白龙主动的俯首在叶声面前,催促道:“快上来呀。”   叶声心头激动,这可是龙啊,她还从来没有骑在过龙背上,那得是何等的威风。   叶声赶紧爬了上去,至于他们现下违反天规前往凡间,恐怕连天帝都不会管了,如今定然是白龙大人说什么做什么,天界众仙都俯首称是,一举接替了当年九婴神君于天界中的崇高地位。   连刁白都借光蹭了一腿,不过他自然是没上得了龙背,两手抱着龙爪也算是遨游了。   在东海接到小土地后,几人于凡间逗留了许久,叶声还特意去了热闹的集市,买了一堆小玩意儿,通通喜滋滋的装到包袱里。   小白龙见状,好奇道:“叶声,你这些东西是给谁买的?”   叶声面上红了一瞬,没有遮掩的笑道:“给九婴的。”   豁,什么时候称呼都如此亲密了?   小土地和小白龙一脸惊讶,刁白还未察觉到什么,他心底一直有个疑惑,便问向叶声:“你失踪这些时日,去了哪啊?”   叶声实话实说道:“哪也没去,一直在禺渊。”   小土地和小白龙又惊了,两人对视一眼,因为他们是知道当初叶声和九婴凡身融离那些事情的,两人不禁都想歪了,小土地直言问道:“你和九婴大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会是又那个了吧?!”   小白龙眼中立即升起八卦之色,迫切等待叶声的回答,而一旁的刁白还没明白那个是哪个。   叶声看了他们两眼,难掩羞涩的小声说道:“咳,我们喝交杯酒了。”   !?   小白龙立即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刁白也回过味来,满脸震惊,焦急道:“是九婴大人强迫的你?”   叶声闻言白了他一眼,故意在他面前气道:“谁也没有强迫我,全是我自愿的,我就是喜欢他,他那么美,让我做什么都行!”   刁白见状,虽然一颗心已经碎了一地,但他好面子啊,又演技不错,面不改色的无语道:“喜欢就喜欢呗,你嚷什么。”   “哎呀你别打岔,喝了交杯酒,然后呢?”小白龙睁着一双星星眼,努力追问。   叶声尴尬的两眼望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61章 前世 我便留在天界,护你一世。   小白龙觉得十分扫兴, 她还以为后面有什么圆房剧情,忍不住对叶声吐槽道:“真是怂。”   呵,感情不是您当年在左府后院怕九婴神君怕的跪地求饶的时候了。   叶声也不反驳, 她的确怂,但是怂点怎么了, 万一捅破这层窗户纸, 九婴嫌弃她小仙的身份, 两人又门不当户不对的,最后她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连见对方一面都见不到, 不是更加惨烈。   见叶声这么干脆的认怂, 其余几人也真是无话可说。   他们便在凡间吃喝玩乐了数月,才返回天界。   叶声三人日日都玩的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唯独刁白一人时常发呆,他时不时看着叶声欢声笑语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不是滋味。   其实刁白后来细细想了一下, 叶声这么直白的表达对九婴大人的喜欢并不是第一次,在没飞升之前她就已经对九婴的凡身处处关注了,只怪自己愚钝没有早点发觉, 也不至于陷了进去, 现下要跟九婴大人抢女人……更何况,他哪抢的过啊, 论样貌论实力,就问哪点比得上九婴,这不是自取其辱?   刁白越是这般想,越是纠结郁闷,他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九婴大人不喜欢叶声这一点上, 然后不断催眠自己。   而叶声可不知道刁白整天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她每天可忙了,从凡间买了好多的小陶人,每天便对着陶人描描画画,想画出一个最像九婴的出来,下了好大一番功夫也没成功。   小土地和小白龙两人也不闲着,在天界简直横着走,两人时常一起恶作剧,被恶作剧的小仙们皆是敢怒不敢言,甚至被捉弄了还得上赶着夸小白龙聪明机智……   天帝给她在天界修建了一座不亚于五陵神殿的恢弘宫殿,可惜小白龙一天也没进去住过,整日往蟠桃园跑。   曾经天界没几个人认识叶声,如今可算家喻户晓了,亦有不少人前来巴结于她,谁不知道只要和叶声搞好关系,便算是上了小白龙的半条船。   叶声可不傻,为了躲避麻烦,日日窝在蟠桃园不出门,对着她的小陶人画的入迷,不知不觉陶人堆了满地。   刁白进来的时候,仿佛看到一地的妖魔鬼怪,他吓了一跳,上前问道:“你这是在画魔族大军呢?”   叶声瞪了他一眼:“我在画美人。”   那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欣赏的“美”。   刁白坐在一旁的巨石上,轻咳一声,看了眼叶声,问道:“你真的要去跟九婴大人表白?”   这个问题问得好,叶声自己心里也砰砰打鼓,不知道该不该直言告白,她想了想才道:“等我准备好再去吧。”   刁白闻言,继续对她说道:“万一九婴大人拒绝了你,你怎么办?”   哎,叶声也怕这个,她不禁皱起眉来。   刁白继续趁热打铁,挑眉看着她手中的陶人说道:“你就拿着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去告白,十有八-九会失败。”   叶声闻言不由得回过神来,一脸不屑的看向刁白道:“好意思说我,总比某些人拿着一根秃树枝胡言乱语要强。”   刁白一双丹凤眼睁大,整张脸羞的通红,惊恐道:“你怎么知道的?!”   叶声还未来得及笑话他两句,小白龙便拽着彩云跑进蟠桃园,扬声喊道:“叶声,将你的水镜借我,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彩云仙子!”   叶声见状无语,但还是将水镜拿了出来,彩云一脸黑的被迫站到水镜面前,镜面水波荡漾,不稍片刻便展现出凡间的景象,和天空中一抹五彩身影,凑近一看,的确是彩云在为凡间布虹。   彩云看着眼前的水镜,有些怜惜道:“这似乎是乾坤镜,用它来检测我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乾坤镜?叶声可不知道这么多,九婴给她的时候也没解释。   刁白和小白龙纷纷好奇:“乾坤镜是什么?”   彩云凑上前,仔细观摩了一番,点头确定道:“是乾坤镜,它可窥探前世今生,亦可观测当下各地情形,近乎无所不能。”   彩云讲解完,刁白瞬间明白叶声是怎么知道他那些羞耻事的了,他十分尴尬的转过头,甚至想找个洞钻。   小白龙高兴道:“那我也能看看自己的前世是什么吗?”   说着她便站在乾坤镜前,默念前世二字,可那面水镜毫无波澜,呈现一片模糊之状。   彩云无奈道:“我们没有前世,只有今生。”   小白龙顿时觉得无趣了,拽着彩云说道:“男人,还是你去布虹给我看吧。”   被拖拽走的彩云又是一脸黑:……   而刁白也在蟠桃园里坐立难安,他一想到自己重伤之时傻了吧唧的行为举止全部被叶声看到后,整个人便生无可恋,只有硬着头皮的对叶声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真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吗?”   用以身相许来还人情这个提议??   叶声一巴掌糊上了刁白的后脑勺,气道:“想得倒美,不行!”   被如此直白拒绝掉的刁白,顿时觉得自己很是没面子,他反而比叶声还生气,昂起头道:“你可别后悔,我这么好的男人外边多得是小仙子排队追,过这村没这店了啊。”   叶声闻言,笑的乐不可支,推搡着他到蟠桃园外:“那你赶快去找你的小仙子们吧,好走不送。”   说完叶声便扭头走了,徒留刁白站在园外心头梗塞。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可令刁白欣慰的是,即便他之前做了如此出丑之事,又被叶声拒绝了心意,但两人的友谊始终未因此改变,还是如从前一般,肆无忌惮的调侃说笑。   刁白呼出憋在胸口的气,他仔细想了想,其实这样也不错,何必非要让对方接受他的喜欢,若是不行,便继续做朋友好了。   刁白很是豁达的抛开了心中的执念,潇洒的拍拍衣袖离开了蟠桃园。   而叶声回到园内,将已经画好的小陶人放置在一旁,看着手边的乾坤镜,若有所思。   她抬手轻触微凉的波光镜面,喃喃道:“前世吗……”   刹那间,手中的水镜忽然荡开波纹,昆仑山的样貌呈现在镜中,叶声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画面——这是昆仑山底的那片树林。   只见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坐在桃树下,他手中拎着一壶酒,独自在此浅酌。   不远处跑来一只伸着舌头的长毛狗,它亦趴伏在树下,口吐人言道:“主人,酒水那么辣,一点也不好喝。”   九婴瞥了他一眼,又浅浅品了一口,好像经过混沌一说,口中的酒真的变了味道,他便打开酒壶,将没喝几口的酒水全倒在桃树下,然后站起身淡然道:“回去罢。”   混沌抖抖长毛,刚要追上去,一旁的桃树白光一闪,突然化作了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模样,她懵懂的坐在地上,睁开一双水灵圆润的眼睛,看到回过头来的九婴时,傻愣愣的流口水。   站在原地的九婴微微挑眉,混沌亦用爪子挠挠头,一脸为难:“主人,这可怎么办,她开智了……”   那女孩用两只小胖手撑起身子,勉强站了起来,学着九婴的样子蹒跚走步,笑咯咯的扑到九婴脚边,抱着他的大腿不松手。   九婴一手拎起这只小胖豆丁,直接扔到了混沌的背上。   “走了。”   这是叶声与九婴的第一次相见,而后她便一直生活在昆仑山,不论是盐海还是禺渊,都是叶声经常玩乐出入之地,她将九婴和混沌当做家人一般,甚至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妖仙,与他们有着天差地别。   叶声看着水镜里的一切,她一度以为眼前的乾坤镜坏了,她虽然是出生在昆仑山底的树林,但从不记得自己见过九婴和混沌啊。   满心不解的叶声继续观看水镜,当她看到九婴和混沌为镜中的叶声寻找改命之法时,心头惊讶不已,然而结局却是惨烈的,混沌与叶声中了计谋,两人于孽火中身亡,九婴为了杀掉朱雀和玄武,亦耗费了自己的一条命。   九婴赶至到岩浆岛时,整座岛屿皆已化为火海,白色的火苗熊熊燃烧,他看着火海中央混沌与叶声的尸首,瞳孔缩紧。   九婴将他们的尸首带回昆仑山,挥手取出混沌体内一片黯淡无光的蛇鳞,他低声说道:“当年救你一命,你认我为主,我既护不了你,主仆情谊便到此为止罢。”   话落,手中的蛇鳞化为粉末随风飘散,混沌的尸首亦变成无数微微发光的颗粒,消弭于空中。   九婴垂眸看着地上了无生机的小女孩,单手将人抱起,转身回到了昆仑山脚下的树林中,那片她苏醒化形之地,将人放在平坦的地面上。   九婴从体内取出一片黝黑的蛇鳞,将它植入叶声的胸口,顷刻间,原本死气沉沉的小女孩,又有了一丝呼吸,她变为一棵桃树,重新在此生根发芽。   “是我与混沌连累了你,来世做个普通的小仙。”   九婴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再未出过禺渊。   千年后,昆仑山脚下的桃树开智化形,并成功飞升上界,成为了蟠桃园的一个守园仙子,园里的仙子姐姐们待她友善,她早已忘却前世,在天界与其他小仙们过着十分开心快乐的生活。   除却每百年要前往禺渊给那位大人献蟠桃,叶声觉得自己便再无烦忧了。   可惜好景不长,她赶上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仙魔之争,天界被魔族打压凄惨,数不清的大小神仙陨落,叶声自己也没有逃出魔族的追逐,最终死于昆仑山巅的积雪当中。   在她死后的短短几日,一个仙兵前去禺渊请九婴助阵天界,拒绝数次的九婴终是前往,震退魔族后,他寻着鳞片的呼唤,回到昆仑山巅,看到埋身于积雪中的叶声,已然浑身冰冷,没有呼吸。   那片黯淡的蛇鳞飞出叶声体内,在九婴手中消散。   他抱起叶声的尸体,再次回到昆仑山脚下的树林中,九婴神色复杂,取出一片蛇鳞置于叶声体内,看着她重新燃起生机,化身为桃树扎根于此。   而九婴自己却站在树下久未离去,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触桃树的树干。   “我便留在天界,护你一世。”   从此,天上多了一个九婴神君,让魔族不敢再犯。   神君却日日饱受血脉断裂重组之痛,沉眠三千年,下凡历劫。   这之后的事情,叶声便都清楚了。   她呆愣在乾坤镜面前,始终未能回神,任凭镜中回放着她与融离在凡间的种种相处。   叶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所以她早就死了……而埋藏在这里的,是九婴的一条命? 第62章 一吻 又又又又告白。   乾坤镜中展示了叶声的三世, 也展示了她所不知道的,九婴的过往。   令她羞耻的是,通过乾坤镜, 她发现了原来假的乌龟仙人便是九婴幻化,想到自己在禺渊对九婴说的那套要与乌龟仙人展开忘年之恋的言辞, 叶声便整张脸通红, 尴尬羞耻的想自戳双目。   叶声摸着自己停不下来的心跳, 她甚至不敢相信镜中的内容是真是假,仿佛喜从天降, 那个自己求而不得之人, 原来为她做了如此多的事情, 竟舍得将命都给她。   若这些都是真的,叶声只怕自己要激动的晕过去。   她就这么傻兮兮的坐在乾坤镜前,来回翻看曾经的过往,看多少遍都不觉得腻,看到一些美好的画面还能傻笑出声, 看到紧张的情景自己也跟着揪心难过,似是把自己代入了进去,感同身受。   一晃几日过去了都不知道, 叶声坐在镜前便没挪过窝。   小白龙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她凑到叶声跟前:“你在看什么?”   叶声赶忙收起了乾坤镜, 摆手道:“没什么。”   小白龙狐疑的看着她,觉得她十分可疑:“笨蛋叶声,你怎么怪怪的?”   叶声拾起地上的小陶人,她能不奇怪吗,如今脑袋里全是九婴的身影, 再也容不下其他。   “你觉得好看吗?”   叶声举起小陶人,小白龙仔细盯着看,良久才真心相问:“哪是前哪是后?”   叶声:……   她郑重的将陶人揣到怀里,深吸口气,站起身对小白龙毅然说道:“我要去跟九婴告白。”   小白龙头上两根角抖动了一下,上去摸了摸叶声额头:“你又犯病了?”   叶声拍下她的手,目光坚定,胸有成竹:“这次我一定会成功!”   小白龙眨眨眼,不知道她突然哪来的勇气如此大言不惭,恐怕是忘了曾在凡间时,不知被九婴的凡身拒绝过多少次,最后还不是下药才成功滚了床单……   尽管如此,作为多年的挚友,小白龙哪有不挺她的道理,握拳给叶声加油道:“去吧,我在天界等着你的好消息,有我替你撑腰,不要怂!”   得了小白龙的鼓舞,叶声更是信心大作,她迅速收拾好行囊,包袱中装满了从凡间买的小玩意儿,怀里也揣好了自己亲手画的小陶人。   叶声第一回 这么有底气的要去见九婴,在去往禺渊的路上,脑海里都是九婴站在桃树下说的那句话——我便留在天界,护你一世。   而距叶声上次离开禺渊只有一月的时间,她抵达昆仑山巅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翻身跃下,耳边的风刀呼呼作响,叶声仙法护体,落到禺渊的地面时,仍是不免摔了个屁墩儿。   她顾不上疼,拍拍衣裙站起身,一抬眼便看到了桃树下安然沉睡的九婴,他好似动作都没有变,与叶声离开时一样微微垂首的靠坐在那里,树上不时有落叶缤纷飘下,远远望去,全然是一副美人酣睡图,让人不忍心上前打扰。   看到九婴,叶声便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心情欢愉,她蹑手蹑脚的走上前,轻轻放下包袱,又偷偷挪动到九婴身旁,附在他耳侧小声道:“九婴大人,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啦。”   若是以前,给叶声十个胆子也不敢叫九婴起床啊,可是方才看着对方毫无防备的绝美睡颜,实在让叶声心痒难耐,忍不住想逗弄他一番。   九婴闻得声音,眉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眼,绚丽如星河的瞳孔令天地失色,亦让叶声心口小鹿乱撞。   她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礼,急忙拿出包袱里的小玩意献上,欢笑道:“我去了凡间,这些都是我给九婴大人买的礼物,便迫不及待的前来禺渊送给你。”   九婴却没有看眼前的东西,而是半垂眼睑,哦了一声:“还有事吗?”   叶声闻言一愣,没想到她离开这些天,九婴待她的态度竟冷淡许多。   但是叶声回想到乾坤镜中前世的种种,她立即不再多虑,诚心点头道:“有,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   九婴启唇:“何事?”   叶声紧张的吞咽唾液,正襟危坐于九婴面前,两眼一闭,鼓足勇气:“九婴大人,我心悦你!”   空寂的禺渊中风声阵阵,却久久没有其他回音。   九婴的神态明显怔愣住了,他薄唇轻抿,似在压抑着什么。   叶声则是精神紧绷,不敢抬头看九婴的脸色,她感觉自己不论是对融离还是对九婴,告白便没有成功过,现下又是如死一般的安静,让叶声心头升起一丝绝望感。   九婴却伸出手:“过来。”   叶声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她小心的将自己的手掌搭了上去,指尖触及到的是一片微凉。   九婴拉过她温热的手,虽并未用力,但也足以让叶声身体前倾,她下意识的便用另一只手撑在九婴的胸膛。   两人距离之近,令叶声脸色酡红。   “再说一遍。”   耳畔间响起九婴珠玉圆润的声音。   叶声六神无主,心头慌慌:“我,我心悦你。”   九婴神色一紧,另一只手不受控的捏住怀中人的下颌,拇指摩擦着那片殷红的唇瓣。   叶声感受着唇上的触感,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她不知道九婴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很明确自己的想法,再度一鼓作气的开口道:“我没有开玩笑,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不论是凡间的融离还是现下的九婴,我……唔!”   唇瓣上忽然一片柔软湿润,叶声双目不禁睁大,呼吸一窒。   九婴垂首,终是忍无可忍,噙住了那一抹殷红,本是浅尝即止,奈何身体总是脱离掌控,愈加放肆起来。   叶声身子无力轻颤,口中清冷的气息环绕,温柔而又霸道的不断席卷肆虐,令叶声脑中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但却是甜蜜的窒息。   两人唇瓣分离时,一道透明晶莹的丝线牵连。   叶声的唇色鲜红,甚至肿了几分,她不断轻喘,双眼迷离,心跳声震耳欲聋。   叶声已经将这缱绻绵长的一吻当作了九婴的回答,她正享受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欢喜,不料下一秒,九婴便将她推开。   刚刚还与她甜蜜拥吻的人,竟然淡漠开口道:“你走罢。”   这三个字回荡在禺渊之中,让叶声立即回神,不敢相信。   “啊……?”   九婴却阖上双眸,低声道:“往后也不用再来禺渊。”   叶声心头一震,她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让九婴忽然态度大变,对她冷淡如斯,可若是真的对她没有一丝情谊在,刚刚动情的一吻又作何解释?眼前人分明是对自己有意的,叶声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端倪。   她重新抓住九婴宽大的手掌,握紧微凉的手指,倔强道:“我不走,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树下的人始终没有言语。   叶声轻晃他的手,微微皱眉:“你若是心中无意,便抬眼看着我说那句话,往后我定不再来禺渊叨扰。”   九婴闻言,终是睁开双眼,半垂的眼眸停滞片刻,才缓慢抬起。   那流光溢彩的瞳孔让叶声晃了神,然而瞬间她便发觉了不对劲。   叶声浑身一僵,唇齿轻颤:“你的眼睛,怎么了?”   九婴瞳内失焦,漂亮的星河美目中再无任何倒影,他却依然沉着冷静道:“五感渐失,并非全然看不见。”   什么叫并非全然看不见?所以他迟迟不肯抬眼,是已经看不清事物了吗?   叶声心头震惊又惶恐,她脑中一片混乱,完全冷静不下来,这双令天地失色的眼睛,怎么能看不见事物,强大如斯的上古凶兽九婴,又怎么会五感渐失。   “为什么会这样?”   叶声再不复方才拥吻时的甜蜜激动,她如坠冰窖,面色煞白的道出心中疑问。   九婴避而不答,他好似有丝被发觉事情真相的无奈。   叶声则是步步紧逼,接连追问:“你若不说,我便一直在这里等,寸步不离!”   九婴见状,不得不开口道:“万物皆有生死,乃是世间法则。”   叶声瞬间愣住:“你会死?”   九婴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叶声心弦紧绷,握着九婴微凉的手掌不放,她欺身上前,急切道:“你不是告诉过我还有两条命吗,怎么会死?”   “与朱雀打斗时用了。”   叶声顿时想起那柄鳞片幻化的黑剑,她心头蓦然一凉,摇头喃喃道:“怎么办,一定还有办法……”   九婴抬起眼:“你走罢,回天界,那条白龙应当会护你此生无忧。”   “可你不是也说过,要护我一世周全吗?”叶声用力摇头,心尖在颤:“我偏不走,你休要再赶我!”   叶声心中暗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察觉到九婴的不对劲,为何没有时时刻刻伴在他身旁,为何事到如今她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九婴眸中微光闪过,他启唇欲要言语,却忽然瞳仁紧缩,身体一瞬僵硬,两侧耳窝中骤然鲜血汩汩而出,随即口鼻中也开始流下刺目的红色。   九婴感到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渐变为漆黑一片,视觉的消散,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了一些。   叶声大惊,被淋淋的血色急红了双眼,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断用自己的衣袖替九婴擦拭,可不论怎么擦,都止不住七窍内鲜血横流。   九婴喉间嘶哑:“走。”   叶声却不为所动,她眼角通红心急如焚,眼前突发的状况让她双手频频颤抖。   焦灼间,忽然叶声脑中一闪,想到了什么,她愣愣的看着九婴,缓缓放下自己染血的衣袖,怔然晦涩道:“不,你还有一条命。” 第63章 三千 【终章】是你的夫君。   九婴醒来时,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掉在地上的小陶人。   他抬手捡起,拂掉上面的灰尘,那陶人白衣黑发, 五官歪斜,若不仔细分辨, 甚至不知前后, 可以见得绘画之人“技巧了得”, 唯有陶人脚底板的一个美字,写的还算端正。   即便如此, 九婴依然将它收进怀中, 尤为重视。   他怀中抱着一个绿裙女子, 飞出禺渊,到了昆仑山脚下的树林中。   昨日,昆仑山的土地公刚刚换任上岗,他原是南方的土地,首次来昆仑山看到如此白雪皑皑的美景, 正美滋滋的沉浸在其中。   岂料土地公遛着遛着,忽然感到一股可怕的威压,他大汗淋漓, 连忙躲到树后, 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观摩着来人。   那光风霁月之人, 美的令人窒息。土地公回过神来,仔细一看,那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只是女子心口处已被挖空,血迹斑驳, 还能看到根根分明的肋骨,血腥可怖,异常吓人,让土地公打了个冷颤,实在想不到何人会下此狠手,将一女子的心都掏了出来。   白衣男子将她轻轻放在一片空地上,只见眼前白光一闪,绿裙女子的尸首化为一棵桃树,但是在一片绿意盎然中,这棵干瘪枯萎的桃树显得极为萧瑟孤寂,格格不入。   土地公见状不禁惋惜摇头,他看得出来,那女子应是个小桃仙,但已然是死透了。   然而下一瞬,枯萎的桃树便不见踪迹,土地公使劲揉揉眼睛,伸长脖子好奇望去,发觉白衣男子手中多了一枚种子,他弯下腰,将种子埋入土中,并施法浇了一注清水上去。   土地公十分不解,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在做什么,他正纳闷,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她若是有何事,你的命也不用要了。”   土地公慌张的四下看,不知道这好听的声音是从哪来的,好像此刻只有他和远处的白衣男子。   土地公便抬眼看去,刚好白衣男子转过身,一双星河之眸半垂,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   土地公顿时腿都软了,他赶紧跪在地上,连连称是。   那男子又道:“去寻灵木,寻得灵木便带到禺渊交于我。”   听到禺渊二字,土地公双眼惊恐瞪大,俯首在地不敢有丝毫违逆。   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多时,直到耳边再无任何声音,土地公才敢稍稍抬起眼来,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觉白衣男子早已离去。   土地公这才浑身虚脱的坐在地上欲哭无泪,与他交接任务的上一届土地,分明说过那位大人不会轻易踏出禺渊,谁能想到他刚来就撞了“大运”,土地公只能拍了拍屁股,听话认命。   ※   小白龙已经五个月没有见到叶声了,她寻遍天界才得知,叶声压根就没回来过。   她知道叶声是见色忘义的主儿,可没想到这回这么过分,说是去告白,眼下成没成功也不知道,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人间蒸发。   小白龙思来想去,她也不好去禺渊打搅人家二人世界,总想着可能下个月叶声便回来了,结果一个月接着一个月,眼看着又过去了七个月,足足等了一年的时间啊,放在凡间那可就是三百多年了!小白龙实在气不过,心里十分不满叶声有了男人便忘了朋友。   终于忍无可忍,小白龙决定去禺渊敲打一下她,顺便把人抓回天界陪她玩上几个月。   站在昆仑山巅时,小白龙朝下观望,头上的两只龙角冻的打颤,她竟不知道这山巅之上如此寒凉,下面还有呼啸不绝的风声。   小白龙寻人心切,她又是龙身,怎会怕这些,说一不二的便跳了下去,站稳落地后,眼前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不得不施法汇聚出一道发光的水球置于头顶,这才看清了禺渊的全貌。   两个字,荒凉。   可以说跟传闻中一模一样,这里便是个不毛之地,寸草不生。   小白龙看了一圈,连叶声的影子都没看到,她走了两步,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小白龙立即低头查看,原来是一个木牌被她踢翻了,她弯腰捡起,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   九婴大人的桃树(叶声打理的)   小白龙一瞧,怪不得熟悉,这不是叶声丑不拉几的破字吗,可是她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看到什么桃树,转念想起禺渊之下是没有活物的,便将那莫名其妙的木牌插回原地。   小白龙一头雾水,她只能去问眼前那条知道她来,却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巨蟒。   “咳,那个,叶声在哪?”   小白龙有些底气不足的问,她虽知道自己如今与九婴同属于凌驾在三界之上的存在,可好像曾经凡间的经历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小白龙对九婴总有一股若隐若无的惧意。   黑色的巨蟒闻言睁开双眸,金色的瞳孔内闪着微光,他眼神看向一侧的地面。   小白龙跟着看去,只见空旷的地上摆着一个小陶人,她拿起来查看,确定道:“是叶声画的,她人呢?”   巨蟒却半垂眼睑,始终不语。   小白龙心头有股不妙的感觉,她握紧手里的陶人,深吸口气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到底在哪?”   九婴闻言,漠然开口:“已身陨。”   小白龙心跳停了一拍,瞳孔骤缩:“何时的事?”   “一年前。”   小白龙顿时心中怒火攀升,声音发颤:“她的命对你来说,便如同草芥不值一提?身亡一年的时间,你竟不闻不问拒不相告,我若是不来此地,恐怕要一直被蒙在鼓中!我当真替她不值,叶声待你真心实意,你却连护都护不好她,她究竟是倒了什么霉,偏偏喜欢上了你!”   九婴沉默不语,亦不反驳。   小白龙见状更是气的浑身发抖,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化身为龙,龙尾拍打着地面,整个禺渊震颤不已,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蜿蜒于地面。   “你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早便知道你冷情冷意,叶声身亡你还能在这里安睡,你有心吗?便是牲畜都比你的心热!”   小白龙怒极,听闻叶声身死,她已是抛开了全部,准备与九婴大打一场,若不争个你死我亡,都咽不下心中那一口气。   九婴却依然不为所动,任凭小白龙如何谩骂于他。   小白龙也懒得再搭理这个无情寡义之人,她直接动手,一道道法术朝着九婴袭去,白龙腾空飞起,张开龙嘴喷水而出,水流激涌,将禺渊的地面砸出一片深坑,她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而九婴竟毫不还手,亦不闪避,蛇身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他被击飞在禺渊的墙壁上,庞大的蛇身靠墙滑落,狼狈不堪。   白龙惊诧停手,气道:“你这是何意?怎么,现下才来悔过不成?”   九婴嘴角渗血,他缓慢抬起头来,金色的瞳孔内神情坚定:“你若出了气,便再静候三千年,自会有答案。”   小白龙不解:“什么答案?”   九婴却不再多言。   小白龙心头愤愤,第一次为自己的智商堪忧,但她细细琢磨了一下九婴的话,难道他有办法能够救活叶声?毕竟听闻过上古凶兽九婴可不止一条命。   怀着疑惑的心情,小白龙尽力平息下怒火,她如今只能选择相信九婴,而她自己定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只得威胁道:“我信你一次,若是三千年后见不到她,我便是荡平禺渊与你同归于尽,也要替叶声报仇!”   小白龙撂下狠话,全然不顾九婴听与不听,飞身离开禺渊时,龙尾横扫,再度将禺渊的地面震了个稀碎。   九婴见她离去,也不管身上的伤势和禺渊的一片狼藉,他用蛇尾卷起地上的木牌和小陶人,护在身旁,然后伏下蛇身,继续闭目沉眠。   ※   三千年后。   昆仑山的土地公近日特别繁忙,因为山脚下那位大人种的桃树,今年终于开花结果了,他一边要打理着这棵金贵的树,令它免于风吹雨打,还要一边寻找百年才能孕育一尺的灵木,可比其他的土地要累上不少。   土地公也不敢有丝毫抱怨,他兢兢业业的带着灵木去往禺渊,将其全部奉上,并恭声告知道:“大人,山脚下的桃树结果了。”   黑色的巨蟒闻言,睁开金色的瞳孔,转瞬化为人形,一袭白衣黑发如墨,他一句话未说,直接飞身离开了禺渊。   土地公还跪在禺渊的地上糊里糊涂,他心头疑惑,不就是一棵普通的桃树结了果子吗,那位大人为何急匆匆的赶去?   而昆仑山脚下的树林中,九婴抵达时,那棵结果的桃树已经不见了,转而坐在地上的是一个看似只有五岁大的女童,绿色的衣裙裹着圆滚滚的身子,她坐在那里像是只小胖猫,睁着一双圆润的大眼,好奇观望着四周。   在见到九婴时,女童一双眼都泛起了明亮的笑意,她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胳膊,冲着九婴的方向奶声道:“爹爹!”   九婴:……   九婴缓步上前,半蹲下身,难得没有什么情绪的面容呈现了几分放松和欣愉,他对女童说道:“我不是你爹爹。”   女童眨眨眼:“那你是谁?”   九婴顿了片刻,才道:“是你的夫君。”   女童微怔,咧嘴甜笑:“夫君爹爹!”   九婴僵了一瞬,无奈摇首,他长臂一揽,单手抱起眼前这个令他头疼的小童,转身走进昆仑山深处。   两人远去的背影被夕阳拉长,山谷间隐约回荡着他们的对话。   “夫君是什么?”   “夫君是永远和你在一起的人。”   “你会永远陪着我?”   “嗯,伴你一生。”   “那太好啦,夫君爹爹!”   “……别喊爹爹。”   “为什么,夫君爹爹?”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