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摄政王的娇媚宠妾 作者:夜半栖蝉   文案:   成阳侯府败落后,燕媚沦为教坊司的舞姬。   她舞姿倾城,花姿艳骨,生了一副绝色容貌   宴会上,她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勾上了摄政王慕祈成为他的宠妾。   她在慕祈面前献媚讨好,让他为她着迷,只是为了替侯府洗刷冤屈。   后来,她的目的达成了,他也要娶王妃。   燕媚不想成为新王妃的眼中钉,果断的求他放她走。   男人脸色阴沉的盯着她:“想走可以,尽你做妾的本分。”   她尽完本分后换来自由。   家里给她张罗着挑选郎君,这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慕祈的耳朵里。   夜里,慕祈闯入她的房里,步步逼近,咬牙道:“你早就是本王的人了,还想嫁给别人?”   燕媚不客气的反击,“王爷也曾是妾的,不也是要娶其他女人为妃么?   慕祈猛地抱紧她,男人眼眶发红:“不娶了,本王只要你。”   男主版   新帝年幼,慕祈为摄政王,权倾朝野。   淮王将燕媚送给他,想要用美人计迷惑慕祈。   男人看到她第一眼时,便沉了眸子。   燕媚以为男人不喜欢她,颤着身子给他敬酒:“奴……敬王爷一杯。”   慕祈盯了她许久,久到燕媚以为他不会喝,谁知不近女色的男人却握   她的手,当着众人的面将酒杯送至唇边,一口饮下。   慕祈一直清醒的以为自己只是看上她的美色,他也认为她对他不是真心。   他想着等将来腻了她,就将她打发了。   可真等到这一天,慕祈尝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   他放下身段,去求着她回到自己身边。   妖娆妩媚心机宠妾VS冷面深沉精壮王爷   排雷:   1.SC   2.全文架空   3.言情为主   4.甜爽文   5.狗男人后期追妻火葬场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甜甜文   主角:燕媚,慕祈 ┃ 配角:《臣妻为后》请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明知她是美人计,他心甘情愿上钩   立意:不要畏惧挫折和困难,勇敢往前走 ================ 第1章 第一美人 期待她一舞成名,这样才能卖……   玉京,教坊司。   一群舞姬中当属燕媚是最为惹眼的。   她是领舞,也是姿容最出众的一位。   腰肢轻扭,冶艳妖娆,杏眼斜乜过来时,里头似藏着钩子一般,让人心魂荡漾。   舞罢,乐声停,楚四娘对排练很是满意,“今日都练的不错,燕媚最好。”   说罢,她的目光落在燕媚身上,丰胸细腰,浓纤合度,还有一张勾魂的脸,她在教坊司待了十八年,第一次看到燕媚这样的尤物。   明日是宣平伯五十大寿,她们排练舞蹈便是为了在寿宴上表演。   大行皇帝驾崩三月,朝野上下停宴乐,而燕媚在教坊司也被调.教了三个月。   如今丧期已过,楚四娘眼看着她也学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替自己赚银子了。   燕媚头次表演,楚四娘期待她一舞成名,这样才能卖的起价钱。   被楚四娘夸赞,原应该高兴,可燕媚实在没这份心情,不过她脸上还挂着淡淡的一丝笑,“谢四娘夸赞。”   昔日宣平伯的爵位在阿爹之下,攀不上成阳侯府这样的显贵之家。   可如今侯府败落了,她这位昔日的侯府千金,还要赶着去伯府献舞。   燕媚纵然再不愿,也没有选择,她现在的身份不是侯府千金,是教坊司的舞姬,入了贱籍,只不过是供达官贵族娶乐的玩物而已。   散去后,燕媚回到房内,看向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女子杏眼桃腮,鼻梁笔直,嘴唇嫣红饱满,灼若芙蕖,皎若明月。   她从前是极爱她这张脸蛋儿,总觉得是上天的偏爱,可也正是因为这张脸,成阳侯府抄家那日,她被充入教坊司成了舞姬,供人调笑娶乐。   如今,她对这张脸倒没那么喜欢了。   只看了一眼,她便收回目光,用干净的帕子擦拭着嘴唇上的胭脂。   胭脂才擦了一半,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燕媚姐姐,不好了,宋二娘正在责罚燕婳。”   惊得燕媚纤手一颤,沾了胭脂的帕子掉落在梳妆台上,她顾不上自己的妆容,赶紧开门出去。   过来报信的是燕婳交好的紫苋,燕媚小脸微沉道:“快带我过去。”   燕婳是她的亲妹。   行至凤箫阁,燕媚听到少女的惨叫声,她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推门而入。   看到里头那一幕时,心肝都颤了两下。   宋娘子手里的鞭子,毫不留情抽打在少女雪白的脊背上。   纤细淡薄的少女,双肩不住的颤抖,仍然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身子。   待那宋二娘的鞭子再要抽下去,燕媚一个箭步上前,抬手抓住她手里的鞭子。   “燕婳不知犯了什么错,二娘要这样鞭打她?”   燕媚的声音娇嫩,镇定中透着一丝从容不迫。   旁人不知道,燕媚从前还是侯府千金时,性子极娇气,旁人稍微说句重话,都要被气的掉眼泪。   可自从来教坊司,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听到这个声音,伤痕累累的燕婳骤然抬起头来。   她猛的抱住燕媚的腿,像找到了庇护一般,依赖的将身体靠在她身上。   “阿姐……”   燕媚低头睨着燕婳,见她瘦瘦小小可怜极了,心头涌上一阵酸意。   宋二娘火气还没消,正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回头一看,见燕媚站在她身后,白着绝艳的芙蓉脸,嘴上的胭脂被擦掉了一半,却仍然饱满红润,像被男人舔过一般。   若是旁人这么做,宋二娘少不得要赏她一顿鞭子,可看到燕媚,她忽然就不生气了。   宋二娘勾了勾唇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燕媚,我让燕婳今夜去给俊阳侯唱个小曲,她居然敢不听话,你说我该不该教训她。”   燕媚的目光看着宋二娘,指甲慢慢的陷入肉中,她神色却淡定如常,双膝微弯,福了福身子道:“二娘,婳儿她从小性子倔强,若是她不肯去,便是打死她也没用,今夜里正好我无事,不如让我代替婳儿前去俊阳侯府,如何?”   宋二娘明面上教习姑娘们习乐,实际上帮嫖贴食,同鸨母是一样的。   整个玉京,谁不知道俊阳侯声名狼藉,是这花街柳巷出了名的浪荡子,家中妻妾成群,动辄打骂,虐待女人。   听说前些日子还弄死个十一岁的小丫头,后来用银子将事情遮掩过去了。   燕媚心底却泛起一股恶寒,让燕婳去给俊阳侯唱曲,若那俊阳侯看上燕婳,岂不是羊入虎口。   燕媚心里愤愤难受,可却也不敢公然跟宋二娘叫板,她们又逃不出这里,若是得罪宋二娘,以后燕婳的苦日子就更多了。   她不愿燕婳受这种苦,只好自己来受了。   “你?”宋二娘先是露出几分惊讶之色,然后目光在她身上又上上下下的来回打量,就好像在掂量物件似的,最终目光落回燕媚的脸上,她看着那双灿若明星般的杏眼,魅色撩人。   便是宋二娘这种在风月场待了多年的女人见了,也有些荡漾,她收回目光,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道:“既然六娘愿意代替,那就再好不过了。”   燕媚生的妖娆妩媚,骨子里却透着高贵冷艳,且她正是妙龄,身段勾人,比这小的好多了。   若是这小的不肯去,这大的去也是一样的。   就算燕媚不会唱曲,有了这样一张脸,哪个男人舍得怪罪她。   没道理送个更好的过去,俊阳侯还会不高兴。   且这小的留着对她来说还有用,打死了的确没好处。   燕婳却惊慌起来,并尖叫着道:“阿姐,不能去,那俊阳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若去了定然回不来了!”   燕媚转头,瞧着燕婳那张发白的小脸,她心尖颤了颤,美眸微瞪道:“闭嘴!”   宋二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不再多言,只淡淡瞥了燕婳一眼,眸子里泛着冷厉之色:“小贱蹄子,这回算你走运了。”   说罢,她拿着鞭子出去了。   待宋二娘一走,撑着燕媚的那口气忽然散了,她双膝发软,脚下一个踉跄,单薄的身子跌落在地上。   燕婳哽咽,猛地扑过去抱住她,“阿姐,咱们的命怎么这么苦……”   燕媚听着她的哭声,心都碎了,贝齿咬住红唇,拼命的压住那一丝快要溢出来的脆弱。   她不能软弱,家中的男子都被流放了,她的贵妃姑母也被殉葬了,只有她能护着阿妹。   她抬手轻抚燕婳的脑袋,忍住满腔酸楚,她轻声说道:“婳儿,别怕,阿姐一定会保护你的。”   给燕婳上好药,她让紫苋看住这丫头,不许她乱来。   回房后,燕媚换了身衣裳,又重新梳妆。   这件事情她没有告知楚四娘,若楚四娘知道,定然不会允许,她还等着用她干净的身子去卖钱呢。   胭脂点在饱满的红唇上,妖娆的风情更胜平时。   梳妆完毕后,燕媚将阿娘留给她的遗物,一只蝴蝶嵌明珠金步摇插在如云的乌发上。   待夜幕降临,外头有人来叫,燕媚将面纱带上,抱着琵琶,起身走出去。   等在外面的宋二娘看到燕媚出来时,又是好一番惊艳,啧啧称赞不停,笑的脸上的褶子脂粉都遮不住了,一路将燕媚送到轿子上面,目送轿子消失在视线中,方才回去。   燕媚坐在轿中,面色凝重,她知道此番前去凶多吉少,好在她已做好了准备,燕家的女儿绝不被人凌.辱。   约莫半个时辰,轿子停下来。   “燕娘子,下轿了。”   说话的是宋二娘身边派来的一个小丫鬟雪云,跟着轿帘打起,燕媚弯身从轿子里出来,雪云来到府门前通报之后,府内的小厮便领着二人进去。   到了俊阳侯府的风花雪月楼门口,小厮退下,燕媚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匾额,纤细的手指慢慢收紧。   京城传闻,风花雪月楼是俊阳侯与友人饮酒作乐之处,他常常召花楼里的妓.女抑或是府上的侍妾来陪酒,兴致上来后,便压着这些女子与友人一同受用。   听得里面传来阵阵欢笑声,燕媚蹙了蹙眉,心中泛起一股恶寒。   这种声音,燕媚很是不喜。   可走到了这里,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雪云推开门,燕媚抱着琵琶缓步走入,在素娟仕女图屏风后站定。   隔着一扇屏风,燕媚看到里头人影绰绰,她压住心底的不适,屈膝福了福身子,“郎君万安,奴是教坊司的燕媚,特来献曲。”   她天生嗓子绵软娇哝,带着一股子细腻温柔的味道。   屏风内的人静了一瞬。   坐上的男人对视了一眼,目光齐齐投到屏风上面,只见后头站着一个绰约婀娜的身影。   男人们眼神都变了,目光放肆的在燕媚玲珑有致的身段上打量着,眼底纷纷露出猥.亵之色。   哪怕没见到人,单听这婉转娇音,看这身段儿,便能让人心痒。   俊阳侯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前几日,他去了趟教坊司,正看到一个嫩雏在学琵琶,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是成阳侯府落罪的女眷,虽瞧着还没发育,胸脯上没几两肉,但胜在容貌生的好,尤其是眉眼间一股子倔强,像难驯的野猫儿似的。   他觉得新鲜,刚好也没看到什么好货色。   他就使了银子给宋二娘,要她打发这雏儿上门唱曲。   他明明记得那雏儿叫婳儿,怎么变成燕媚?   燕媚……燕媚……   俊阳侯在心里反复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忽然眼底光芒灼亮起来。   这燕媚莫不是成阳侯府的那个燕媚,昔日名动玉京的第一美人。   想到这里,俊阳侯兴奋起来,感觉血液都沸腾起来,若真是她……岂非是飞来的艳福?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既然是来唱曲的,那便到屏风前来唱。” 第2章 美人决绝 解下外裳,去了面纱,与我等……   燕媚无法拒绝,只得盈盈从屏风内走出来。   她身上穿着淡绿束腰襦裙,腰肢似细柳,柔韧纤嫩,外裳上绣着精致的海棠花纹,内里象牙色的诃子裹住的起伏,那弧度足以让男人血脉偾张。   但见她云髻峨峨,发间步摇轻晃,虽带着面纱不见容貌,但眼若秋水,眉横远山,就这样站在那儿,都像一卷赏心悦目的画儿。   燕媚听到口水吞咽之声,目光所及,看到屋内坐了四五个男人,怀里皆抱着一个娇俏女子,那些女子无一不是衣襟松散,酥香微露,桌上摆着山珍海味,所用的杯盘皆是黄金象牙所制。   屋内陈设更是富丽堂皇,如销金窟一般。   曾闻俊阳侯府有泼天富贵,今日见了果然如此。   当然燕媚也没有忽略那些男人看她时,那种色眯眯的眼神。   燕媚觉得脸颊发烫,却也没有法子制止,若她还是侯府千金,谁也不敢这这么放肆的瞧着她,可她如今只是个卖唱的,这些男人自然敢轻贱她。   燕媚站了片刻,便听一人笑眯眯的道:“屋内炭火烧的旺了些有些热,小娘子不如解下外裳,去了面纱,与我等饮一杯酒,凉爽片刻,如何?”   这说话之人,正是俊阳侯,他说完后屋内哄笑声不止。   他说完后便挥挥手,让屋内的侍妾都退下,那些侍妾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将诃子提了提,行礼退下。   这话放荡无礼至极,虽说在教坊司被楚娘子调教了三月,可她毕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她脸如火烧,语气却冰冷:“多谢郎君体恤,只是燕媚不热且不善饮酒,恐损了各位郎君的雅兴。”   拒绝之意明显。   她岂能看不出这些男人的意图,可她今日来,并没有打算让这些人顺意,若是唱曲还好,这些男人若想玷污她,她也只能舍掉这一条命了。   俊阳侯脸色倏尔转冷,他盯着燕媚的眼睛,眼神阴冷的像毒蛇。   都到他的风花雪月楼,居然还在装清高,也罢,他今日便教教这位曾经成阳侯嫡女什么叫知情.趣。   燕媚被他这冰冷的眼神吓到了,本能的往后退,她转身要跑,身后一个男人挡住了去路,再转过身来,俊阳侯已经逼近,她无处可逃,被俊阳侯一把搂在怀里,男人丢掉了她手里的琵琶。   那俊阳侯抱了满怀香软,隔着薄薄的衣裳摩挲燕媚娇嫩香软的肌肤,他兴奋的手都在发颤,眼睛里幽光闪动:“从前城阳侯府的千金高贵如公主,谁曾想,这娇贵的人儿也有落入我手中的一天。”   成阳侯位至中书舍人,为先帝近臣,燕媚的姑母燕贵妃更是宠冠后宫。   只可惜这燕贵妃如今已殉葬,香消玉殒,而成阳侯满门获罪,男子被流放,女子皆充入教坊司,俗话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现在这娇滴滴的燕家小姐,还不是任由他摆布。   说罢,他抬手一拂,燕媚的面纱随之落下,露出那张绝色无双的脸蛋来。   她听到了房内男人的吸气声。   俊阳侯眼底贪婪之色闪动,早知今日来的是燕媚,他就不会请这么多客人,这样的绝色尤物,他只想一个人占了。   燕媚挣扎,男人紧紧掐住她的细腰,将她拖曳到酒桌旁边,将她的身子按在自己的腿上坐下,并拿起桌上早准备好了的下了药的酒送到她唇边,诱哄道:“燕媚,喝了这杯酒,郎君就让你快活一个晚上。”   跟着,屋内其他男人都放肆的笑起来。   听他这个语气,这酒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手一挥,将俊阳侯手上的那杯酒打掉,酒水尽数洒在身上。   俊阳侯见燕媚不听话,顿时就黑了脸,怒道:“贱人,你敢反抗!”   俊阳侯被激怒了,也懒得再怜香惜玉,他拿起桌上的酒壶,捏住燕媚的下巴,想要灌她。   燕媚心一横,抬手拔掉头上的步摇,美人决绝,满头青丝如绸般滑落,那个瞬间美的让人挪不开眼,在男人错愕之时,她抬手将步摇插进男人的大腿上。   俊阳侯发出一声惨叫,吃痛松开手,在其他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燕媚拔出步摇,拼命往外跑。   等听到开门声,屋内的人才反应过来,俊阳侯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抓住那个贱人,别让她跑了!”   他的话传到燕媚的耳朵里,燕媚更慌张了,像受惊兔子般撞入男人的怀中。   高炽是来赴宴的,陡然被女人撞了满怀,有些不悦,低头一看,是一张绝美的芙蓉面,   高炽震惊道:“燕媚,怎么是你?”   燕媚听着声音有几分熟悉,抬头一看,居然是淮王,淮王怎么会和俊阳侯有往来?   燕媚心里疑惑,可也顾不得许多,眼底浮出莹莹水光,她身子轻轻颤抖道:“殿下,救我……”   高炽听着美人求救,一颗心都软成了水,他唇边挂着微微笑意,温声道:“别怕,本王会帮你。”   说着,将燕媚护在身后。   此时俊阳侯等人已经跟出来了,见到这一幕心中都明白了,俊阳侯忍着痛,心里不是滋味的行了个礼:“淮王殿下。”   高炽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低低一声道:“这位燕媚姑娘与本王是旧识,各位莫要再为难她了,人本王带走了。”   俊阳侯当然不敢有意见,只是肉痛的很,到了嘴边的肉都被别人抢走了。   他再跋扈嚣张,也不敢跟淮王作对,毕竟他一直都依附淮王。   “殿下喜欢,带走便是。”   “嗯。”   说罢,便拉着燕媚走了。   到了淮王府,燕媚沐浴更衣后,歇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她以为这次去俊阳侯府必死无疑,没想到却遇到淮王高炽,让她死里逃生。   她还是感激高炽的。   高炽再来看她时,燕媚身上已经换上了藕荷色齐胸襦裙,纤腰楚楚,灯光底下,她面若凝脂,红唇饱满艳丽,依然是国色天姿之貌。   见高炽进来,燕媚抬起长睫,目光在男人身上略停。   高家的男儿皆生的姿仪俊美,高炽也不例外,他身着象牙色暗纹圆领长跑,双肩绣以银丝云纹 ,袍摆下方绣的是山水纹图案,腰间束着半掌宽的玉带,端的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燕媚起身,朝高炽盈盈下拜,檀口轻启道:“奴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高炽大步上前,抬手在燕媚的手肘底下虚虚一托,温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言谢,起身吧。”   成阳侯之女燕媚,艳名冠绝京城,昔日瞧见她时,明媚娇艳,耀若初日,在人群中亦是最鲜活的一抹颜色。   如今遭逢此变故,他倒是觉得她安静内敛了许多。   燕媚也不虚伪客套,站起身来,两人分宾主坐下,高炽见燕媚身姿笔直,双手规矩的搁在膝上,白嫩嫩葱根似的,指甲却是红粉光泽,美人就是美人,身上无一寸不美。   高炽对燕媚早有爱慕之心 ,只是这份心思一直藏在心底,他不过是个庶长子,父皇不待见他,手上也没有大权,而她却是被千娇百宠,众星捧月的长大的,就连他那个脾气暴躁的二弟高炼,也跟在她屁.股后面转,哪是他能肖想的。   如今美人落到他掌中,他才敢肆无忌惮的瞧她。   高炽心头微热道:“燕媚,咱们是自小就相识了,你若是不介意,唤本王一声炽哥哥也行。”   燕媚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嘴角挂着温润微笑的高炽,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示好,燕媚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内心忐忑,她轻轻摇头道:“奴如今不过卑贱之躯,如何敢这般唤王爷。”   淮王高炽是大行皇帝的长子,因其母出生低微,并不得大行皇帝喜爱,昔年她的姑母燕贵妃还在时,她常去宫中走动,与淮王有数面之缘,虽谈不上相熟,却也说过几句话。   世人都说,淮王温厚仁爱,是谦谦君子,礼贤下士,燕媚对他算不上了解,可她总感觉和高炽仿佛隔着点什么。   当然燕媚这番话也是真心实意,她如今是罪臣之女,还是奴籍,实在不敢高攀淮王。   高炽见燕媚不愿亲近他,心里头仿佛被刺扎了一下,有些难受。   见燕媚眉眼间有忧色,高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端起茶盏,拨了拨茶沫子,饮了一口方说道:“媚儿,这半年本王虽不在玉京,但成阳侯府之事亦有所耳闻,本王知道成阳侯刚正清直,定然不会贪污军饷,他一定是被冤枉的,只是可惜本王势单力薄,朝中摄政王只手遮天,也是有心无力。”   说罢,还叹了口气。   半年前他被二弟高炼设计,被迫前往黔州督办官学。   回来的时候,大局已定,父皇驾崩,那时摄政王等臣子已拥立年幼的五弟高煜登基,朝局完全被摄政王慕祈掌控。   他察觉到自己不是慕祈的对手,选择明哲保身,前往丰陵为父皇守灵,老二谋反被摄政王诛杀后,他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提起此事,燕媚心底一酸,抬眸看了他一眼,见男人脸上透着自责之色,复又垂下眸子,轻声道:“此事不怪王爷,王爷无须自责。”   大行皇帝驾崩不久,有人诬告她阿爹贪污军饷,没多久大理寺的人从成阳侯府搜出她阿爹贪污的罪证,随后成阳侯府被查抄了,阿爹向来明哲保身,没在夺嫡过程中被牵连,谁知却栽在这件事上,真是世事弄人。   高炽见燕媚这般善解人意,心中又是一软,她低着头,灯光落在燕媚半边莹白的小脸上,一缕发丝温顺的垂在耳边,真真是美人如玉,媚色撩人。   高炽心头热血涌动,浮出些旖旎的念头,可很快又被他理智的压下去。   城阳侯府获罪,燕媚是罪身,这般美人留在身边并不合适,可若是能被自己所用,她会成为最有用的利器。   这片刻的功夫,高炽已经想好了燕媚的去留。 第3章 威胁笼络 你生的这般美,本王不信那人……   已到了深夜,屋内青铜灯盏上的烛火燃了大半,高炽起身,走到青铜灯盏前面,拿起搁置在香几上的金剪,将烛心剪了一段。   他背对着燕媚道:“媚儿,要救你阿爹和阿兄并不容易,本王这里有个法子,就看你愿是不愿。”   自从成阳侯府出事后,燕媚每天都在想如何救阿爹和兄长,可她身在教坊司,连外出的自由都没有,根本无力去救阿爹。   这时他已经放下剪子转身过来,看向燕媚。   燕媚没有犹豫,飞快点了点头,软声道:“自然想救,不管什么法子,燕媚都愿试一试,若是能救出阿爹和阿兄,燕媚必结草衔环以谢殿下。”   高炽见燕媚救人之心急切,又乖巧温顺,似十分好拿捏。   虽说这容貌生的艳妩,可毕竟年纪小,他记得她才十六吧,心思单纯,也容易利用。   他早就打好了算盘,此时将心里话都说出来:“媚儿,昔年你阿爹提议裁撤西北军,与摄政王颇有嫌隙,这次摄政王便借机除掉你阿爹,若想救你阿爹,只有铲除摄政王,才能替你阿爹翻案。”   燕媚并不傻,高炽说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高炽的意思是告诉他,成阳侯府之事是慕祁让人做的,燕媚将信将疑,她虽不了解摄政王慕祈,可对他的所作所为却有所耳闻。   慕祈年纪轻轻被封为北齐“战神”,统领三十万西北军,用兵如神,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没有对手,他入京后又迅速扶持新帝登基,平定献王叛乱,肃清朝中的反动势力,这样一个人会用阴诡的手段来对付她阿爹,她真不信,可她心里也清楚,阿爹与慕祁的确有仇怨。   她很快也明白过来,高炽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他救她,是想要利用她去对付慕祈。   到此,她对高炽再无半分感激。   要对付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谈何容易,燕媚垂眸掩住眼底的一抹凉意道:“王爷说的倒是有道理,只不过燕媚不过一介女流,又有什么能力去对付摄政王?”   高炽嘴唇微勾,眸光灼灼的看着她,似诱导一般说道:“媚儿,有些事情并不需要靠能力,在本王看来,你比谁都合适,你生的这般美,本王不信那人会不动心。”   美人就是利器。   似乎怕燕媚误会,他又加了一句,声音温柔若水:“媚儿,本王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是真的想要替你救全家。”   他的神色尤为真诚,只差没有对天发誓了。   燕媚杏眼睁大了些,抿着粉嫩红唇,她看着高炽,从头到尾的打量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她从来没想过高炽会虚情假意对她说这番话。   原来所谓温文尔雅都是假的,他和高炼一样,都眷念着无上的权势,高炼的野心写在脸上,而他更深沉也更有心机。   他嘴上说不是为了自己,实则就是想要利用她使美人计对付慕祈,若真的铲除了慕祈,那个羸弱的新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届时就可轻而易举的从新地手中夺得皇位。   淮王啊淮王,可真不简单。   见燕媚不说话,柳眉轻蹙,杏眼含着水光,眸子思绪飞转,似在犹豫。   高炽知道她生的美,美的勾魂摄魄,可这么这么近距离盯着看久了,心头就像有把火在烧一般,燎得他口干舌燥。   说实在的,这样的绝色美人儿,送给慕祈真真是太可惜了。   高炽心中不舍,但为了大业,他终究冷静下来,他继续诱哄她道:“燕媚,你可知本王一直心悦你,只要除掉慕祈,本王便将你接回身边,让你做我的王妃,可好?”   燕媚垂眸避开高炽滚烫的目光,高炽这般作态令她作呕,她现在总算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说真的,淮王妃的位置她真不屑。   原以为自己找了个终于愿意挺身而出帮助她的人,谁曾想遇到的却是披着羊皮的狼,还假惺惺企图用感情来笼络她。   燕媚之前便不喜欢高炽,看清他的真面目之后就更加讨厌了。   可不管怎么样,燕媚知道今日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与其回到教坊司被迫献舞。   将来不知将清白的身子卖给哪个男人,还不如进西北王府搏一搏,或许能换个前程。   顺便调查一下此事的真相。   若慕祁真是幕后主使,她一定会想法子扳倒他。   终于,燕媚仿佛想明白了,红唇开启,她轻言细语道:“燕媚明白王爷的一片苦心,不过燕婳尚在教坊司,若是奴离开了,恐她会遭人欺负。”   燕媚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反感的情绪,反而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这让高炽很满意,但同时又有些失望。   刚才他好不容易对她表露心意,可她却不做任何回应。   他也不急,反正来日方长,等将慕祈除掉后,他会将她夺回来。   燕婳的事情他应得格外痛快:“燕婳的事情交给本王,本王会将她从教坊司带出来。”   高炽信守承诺,第二天就将燕婳从教坊司带出来。   只是燕媚并没有见到燕婳本人,高炽只带回来一支蝴蝶嵌明珠金步摇,与她的那支是一模一样的。   燕媚瞧见那支金步摇时,神色愣了愣,这两支步摇是阿娘留给她们姐妹二人的遗物,轻易不会落入旁人手中,就那日她从俊阳侯的风花雪月楼逃出来,也没忘了将金步摇带走。   现下,这步摇到了淮王手中,燕媚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燕媚伸手拿过那只簪子,握在手心里,簪子上头的纹路硌着柔软的掌心,想到七娘,她鼻子发酸,低头道:“王爷可否告知七娘的去处?”   让她们姐妹分离,高炽也知做的不地道,可他不得不这么做,他抬起双手扶住燕媚的肩膀,柔声道:“媚儿,七娘如今很安全,你不必忧心,等时候到了,本王自然会安排你们姐妹二人见面。”   燕媚懂他的意思。   高炽要她听话,所以带走了燕婳并将她藏起来,有这个把柄在手里,燕媚就不会反抗他。   燕媚垂眸掩住眸中的冰凉之色,她微微屈膝行礼,避开高炽的双手,红唇动了动:“奴谢王爷,王爷放心,奴定然会为王爷鞠躬尽瘁,只求王爷能替奴保护好七娘。”   “这是自然。”高炽见燕媚并无不满情绪,这才放心下来。   燕媚留在了王府,每日跳舞练琴,日子倒是过得安逸,转眼已过了月余,到了三月,淮王府的桃花开了,高炽说要她准备准备,很快他就要设宴邀请摄政王慕祈了。   西北王府   只见前方尘土飞扬,一队人马从尘埃中奔上前来,守门的将士纷纷侧目,只见当头的男人身穿玄色铠甲,身姿矫健,笔挺如松,日光底下,那张俊美的脸轮廓分明,五官深邃立体,哪怕这样远远瞧着,也有股逼人的气势。   待这对人马在府门前停下,慕祈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守门的侍卫神色一肃,齐齐行礼喊了声:“王爷!”   慕祈今年二十有五,他二十岁时便名扬天下,朝野内外,乃至邻国无一不知慕祈的威名,西北军上下对他敬服不已,此时见了他,连站姿都端正了许多。   慕祈没理会守门的将士,径自跨入大门,他身上的玄色铠甲在日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越发衬得他冷冽似冰,府内的下人见了他,都退到一旁行礼,头也不敢抬。   慕祈换了身常服便去了书房,不多时,秦风便拿了张请柬从外头进来,他上前递给慕祈:“王爷,这是淮王府的请帖,淮王最近买了一批乐人入府,想邀请王爷去府上欣赏歌舞。”   慕祈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请柬,请柬是黑底烫金字,他连看都没看,嘴角勾起一丝嘲弄:“淮王在外人眼里温恭仁孝,如今大行皇帝驾崩不过四月,他却要举办宴会,此事蹊跷。”   虽说朝廷下令皇子与大臣们三个月内不许宴乐,但对于淮王这种极擅伪装之人来说,他最起码表面上会做戏做的更足一些,以成全他仁孝的美名,为何这次却如此沉不住气了。   慕祈心里猜测各种可能性,高炼一死,高炽的地位在朝中也是岌岌可危。   如今高炼的党羽都已肃清,他的确将目光放在了高炽身上,虽然是个庶长子,但也占着长子的身份,从名分上来看,高炼比如今的新帝高煜更有资格继承大统,只可惜他没那个命。   高炽表面上没有什么动作,反而一味明哲保身,可不代表他真的对那个位置没有意图。   但凡他稍有谋逆之意,慕祈便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他。   高炽是怕自己会像高炼一样,所以宁愿遭人诟病也要办宴会,或许就是为了做给他看,毕竟仁孝之名并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秦风是慕祈的护卫,也是他的心腹,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向来极好,秦风道:“既然蹊跷,王爷不妨去淮王府看看。”   慕祈将请柬打开,里头写着的都是一些俗套的话,他只看了个日子,便合上请柬,搁置在书案上,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了敲道:“你说的对。”   他倒要看看,高炽想要玩什么。 第4章 舞姿妖娆 她跪伏在他的脚边   春光柔煦,淮王府的后花园春色正浓,恰百花盛开时,整个园子花团锦簇,格外的明媚鲜妍。   这一日,燕媚早早起床,在丫鬟云鹭的伺候下梳妆打扮。   云鹭看着铜镜中的芙蓉脸,轻声问道:“六娘,今日梳什么妆?”虽说云鹭不喜欢燕媚这样妖娆的颜色,可也不敢怠慢她。   燕媚怔怔的瞧着铜镜中的脸,红唇微启道:“梳半翻髻,画桃花妆。”   淮王在引玉阁中设宴邀请摄政王,燕媚届时要去给摄政王献舞,这妆容自然不能含糊。   发髻梳好后,云鹭又替她上妆,燕媚的肤色本就欺霜赛雪,若是过于浓艳的妆容反倒遮住了她本来的颜色,云鹭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只给她淡淡的抹了些玉簪粉,两颊浅浅的抹了胭脂,正要往她眉心点一颗胭脂痣时,燕媚抬起葱白细嫩的手指从云鹭手里拿过画笔,沾了胭脂,轻轻的点在微翘的眼角下方。   眼角下方多了一颗红色的泪痣。   云鹭瞧见燕媚将泪痣点上去之后,越发显得媚色撩人了,心里头不得不佩服这教坊司舞姬别出心裁的勾人手段。   燕媚也不怕她鄙夷,她今日要做的事情就是以美色引诱摄政王,让那个男人为她心动,将她从淮王府带走。   所以她要尽最大的能力去吸引男人的注意力。   若是失败了,淮王也不可能将她留在身边,说不定转手就送给了别人,摄政王是她唯一的希望。   梳妆罢,云鹭给她换上一身粉绿缭绫蹙金孔雀纹齐胸襦裙,在束抹胸时,燕媚特地嘱咐云鹭将带子束紧些,云鹭心中很是不耻,手上的动作却照着燕燕的吩咐勒紧了些。   外头罩着轻薄罗衫,双手挽着素色披帛,小娘子婀娜的线条被尽数勾勒出来。   待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燕媚带上面纱,从房间里出来,朝引玉阁的方向走去。   那边慕祈已经在府上奴才的带领下来到了引玉阁。   淮王已站在廊下迎接,奴才躬着身子快速退下了。   慕祈在行伍当中待的时间长,一身杀伐之气,他跨上台阶时,便是高炽这种常年身居高位之人,也感觉威压迫人,他是天潢贵胄,在慕祈面前,硬是被他这浑身气势逼得仿佛矮了一截。   高炽很不喜这种感觉,但脸上依然神色自若,他朝慕祈拱手作揖,笑着道:“摄政王。”   慕祈如今是摄政王,而淮王在朝中并无实权,封地也小,虽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可他的地位根本比不上慕祈。   慕祈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喊了声:“淮王”,便径自朝阁内走进去。   高炽对慕祈倨傲的态度很是不喜。   不过是个异姓王,在他面前居然如此嚣张,他的脸黑了黑,却无可奈何,甩了下长袖跟着进去。   这引玉阁三面为墙,朝南的一面仅以廊柱支撑,设以白色帷幔,坐在阁楼内,可以饱览园中景致。   阁内,淮王还宴请了其他人一同作陪,见慕祈大步走进来,阁内的欢笑声骤然停止,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慕祈大致扫了一眼,发现这些人都是玉京出了名的浪荡子,斗鸡走狗之辈,只淡漠颔首,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高炽请来这些人,可见为了安排这一场戏,他花了不少功夫。   看得出来,高炽是想要他误以为他沉迷酒色,不思进取,没有觊觎皇位之心,让他放松对他的警惕。   慕祈看在眼里,脸上却不动声色。   因为慕祈的到来,众人坐下之后,倒是显得十分拘谨,全无半分刚才的自在。   淮王再次进来时,面上已带着春风和煦之色,他在主位上落座。   宾客都已到齐了,淮王击掌三声,便有美丽的婢女端着酒水菜肴鱼贯而入,摆放在各自的食案上。   那美婢也没有着急退下,而是跪坐在一旁,给席上的宾客们倒酒。   伺候慕祈的美婢也想替他倒酒,被慕祈冷冷呵斥一句,便吓得浑身发抖,退到一旁不敢上前。   慕祈戴着黑玉扳指的手拿起酒壶,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水。   高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并不在意,绿芊被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可见寻常美色根本无法打动慕祈。   高炽微笑着朝慕祈举杯道:“摄政王,本王敬你一杯。”他心里对慕祈充满厌恶,表面功夫却做的极好,没有丝毫破绽,依然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淮王。   慕祈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遥遥举起手中的杯盏回敬淮王。   酒水入喉后方才发现,这并非寻常酒,而是价值千金的富平石冻春。   此酒在北齐享誉盛名,是难得的佳酿,一般用于上贡,寻常人想喝,便是耗费千金也难购得,不过淮王是王孙公子,要得这样的酒也容易,然而这样的好酒一般用于珍藏,能拿出来待客,可见他也下足了血本。   高炽见慕祈喝了一盏,便笑着同他说话:“摄政王,不知此酒可符合你的口味?”   如今淮王在朝中地位尴尬,身份又容易让人猜忌,谁都能听得出来,淮王如今在向摄政王示好。   换做别人难免要客套两句,慕祈却淡淡道:“还行。”   如此好酒,他也只说了“还行”两个字,可见态度敷衍,高炽脸上的笑容淡了淡,顿时陷入冷场当中,还好此时有人站出来打圆场。   那人是晋阳长公主之子,淮王的表兄宋佩瑜,此人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他仗着长公主的身份,在慕祈面前也比旁人有底气些。   宋佩瑜笑道:“听说殿下府上新来了一群舞姬,各个生的姿容绝色,舞姿妖娆,不知可否让她们来献舞,也好让我等一饱眼福。”   高炽刚好借着坡往下走,他点头笑道:“当然可以,今日既然请诸位来饮酒,怎么可能少得了歌舞助兴。”   虽然慕祈对他的态度不明确,他暂时也没摸清楚慕祈的心思,可他这场戏也该演完才行,他不信慕祈看到燕媚那样的绝色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说完他就转头跟身边的长随交待了几句,那长随走到外头,正见打扮过后的燕媚站在引玉阁的廊下,虽是蒙着面纱,可她玲珑的身段儿将身后的舞姬都衬的黯然失色。   长随走到燕媚身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后,燕媚身后的几个乐人便抱着琴弱柳扶风的进去了。   等里头乐声起,燕媚才同众舞姬一起举起水袖往里头走。   众舞姬先进去,燕燕在白色的纱幔后面立了片刻,她缓缓闭上眼睛,哪怕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临到跟前却还是有些紧张,她稳了稳心绪,撩起白色纱幔跟上去。   阁内乐声迭起。   舞姬鱼贯而入,身上皆穿着碧绿罗裙,各个皆生的娇艳动人,腰肢轻轻一扭,水袖一扬,整齐的往两旁分开,就在这时,燕媚翩然的身影盈盈走入,她才进来,众人的目光就齐齐落在她身上。   便是慕祈,目光不经意间看过来,也停了一瞬。   适才那些舞姬的腰肢已经够细了,可若是和燕媚那不堪一握的杨柳小腰相比,便略有些粗了,再看燕媚的身段儿,真真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浓纤合度,风情妖娆。   慕祈见女子带着面纱,轮廓若隐若现,一双杏眼粲然妩媚,里头藏着钩子,似能勾魂。   燕媚跳的是绿腰舞,她长袖闪动,腰肢轻折时,身子仿佛柔弱无骨,她赤着白足站在地毯上,那脚极小,还没成人手掌大,脚趾粉嫩圆润,像珍珠似的,脚踝处用红绳细着铃铛,她身体翩然若飞燕,舞动起来是步步生花,脚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舞姿美的让人挪不开眼,把持不住的男人都失了心神,尤其是那宋佩瑜,呆呆的看着她挪不开目光,连杯中的酒水倾撒出来也不自知。   高炽的目光也变得越发深邃起来,此刻他心中甚至摇摆不定起来,他当真要将燕媚送给慕祈么?   燕媚没有去管淮王的神色,那双勾人的杏眼不经意的朝某个方向瞥过去,正撞入一双深若寒潭般的眸子里。   待看清那人的容貌时,燕媚有片刻失神。   男人一身玄色绣金飞蟒长袍,腰束手掌宽的白玉带,头戴金冠,青丝半拢在发冠中,所有人当中,只他的气势最强,哪怕坐在那儿不动,也让人有种压迫感。   若是她没有猜错,此人便是当朝摄政王慕祈,果真是威仪冷漠,从前在宫宴中她也曾远远瞧见过此人,只是从未仔细看过,没想到他竟然生了一副俊美昳丽的容貌,和他一比,淮王便逊色了。   慕祈面相极好,额头饱满,五官深邃立体,眉骨微高,眼窝比一般人要深些,睫毛浓密微卷,显露出来几分西北人的血统,他的嘴唇薄而粉,与通身冷漠的气息极为相悖,可却没有丝毫不协调,反倒更显得冷艳高贵。   便是没有那无上权力,单凭这张脸,也能让女子为止倾倒。   燕媚见那双眼睛微眯了眯,她的心猛跳了几下,迅速的收回目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慕祈这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她没忘记今日的任务,脚在地上转了两圈,襦裙如花瓣般旋转开来,顷刻间便已来到了慕祈的跟前,她跪伏在他的脚边。 第5章 进入王府 奴…敬王爷一杯   她仰头看着男人俊美无瑕的脸,那浑身冷漠的气息隔得近了感受的更加清晰。   燕媚内心很紧张,她垂下眸子,咽了咽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   尽管她一直不屑用手段勾引男人,可脑海里依旧回忆着在教坊司楚四娘教她的那些蛊惑男人的招数。   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脸部表情,缓缓的抬起一双杏眼,她的眼睛形状好看,眼角略圆,眼尾长而翘,下端一颗鲜明的红泪痣越发显得妖娆。   明珠般的眸子里浮着一层水光,斜乜过来,似有潋滟的波光在荡漾,若是换做他人,早就被勾得心痒了。   可慕祈始终沉着眸子,那双寒湛的黑瞳里透着冷冽的光,仿佛将她的那点小心机已经看透了一般。   燕媚心里一阵慌,男人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   还有……这眼神也未免太可怕了。   她想起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献王高炼造反,企图逼宫夺位,慕祈带着三千西北军杀入皇宫,将一万多献王私兵都杀绝了,并生擒了献王。   听说那日宫门口的尸体都堆积成山了,此后朝中便展开了一场肃清活动,所有参与过献王谋逆之人全部都被满门抄斩,一个活口都没留,玉京如同炼狱一般。   想到这里,燕媚的额头冒出几低冷汗。   她心里对慕祈充满畏惧,可也明白,走到今日,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燕媚尽量不要让自己露出胆怯之色,她鼓起勇气,将身子靠近了些。   慕祈隐隐闻到一股暗香袭来,却辨认不出是何种味道,时淡时浓,并不令人讨厌,反而很是好闻。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滑过她月匈口时,微微一顿,束紧的抹.胸裹住起伏,两个月光般的半弧很是晃眼。   他的眸光又沉了几分。   燕媚见慕祈没有驱赶她的意思,壮着胆子伸手去拿搁置在桌上的酒壶。   纤纤玉笋执上酒壶时,那白玉般的颜色与酒壶似融为一体,分不清哪个更白。   而慕祈身后的美貌女奴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嫉妒之色。   燕媚倒出一杯酒,娇娇的举起玉杯,呈到慕祈面前,她软声道:“奴…敬王爷一杯。”   然而,慕祈的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用那双黑沉吓人的眸子盯了她许久。   燕媚举了许久,手都酸了,男人依然无动于衷。   燕媚心里着急了,她想不到其他办法,只好最后拼一把,她抬手将脸上的面纱摘下来,露出一张艳若桃李般的绝色脸蛋来。   她微微咬着饱满的红唇,露出娇怯惹人怜的模样,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她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白玉杯上,忽略了刚才她摘下面纱时,慕祈眼底的一丝异样。   这张脸……他见过。   他就这样看了她半晌,两人近距离的凝视,她眼里的殷殷期盼那么明显,她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只要他能稍微流露出一点对自己有意,淮王就会将她送给他。   可这个人怎么就无动于衷,难道自己的美色真的打动不了他吗?   男人不动,燕媚心急,心里的希望也一点点被吞没。   就在她心底的失望即将浮上来之时。   男人终于伸出骨节修长的大手,握住她执杯的手,送至自己的薄唇边,仰头一口饮尽。   喝完酒后,慕祈松开她的手,而燕媚却感觉那双手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一般,被他触碰过的地方火辣辣像在灼烧一般,而她的脸也红透了。   淮王坐在主位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的神色几经变化后又恢复平静温和,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他果然没猜错,似燕媚这样的美人儿,没有男人不会喜欢她。   那宋佩瑜本就是个放诞不羁之人,现在喝了酒,兴致高昂,见此情形,只当慕祈和普通男人没什么两样,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原来摄政王也是会怜香惜玉之人。”   满堂宾客谁敢去调侃摄政王,可宋佩瑜偏偏不知死活敢开口,他说完之后,对面慕祈投来一道冰冷慑人的视线,宋佩瑜打了个激灵,酒醒了一半,放下白玉杯,拱手致歉道:“吃多了酒,一时胡言乱语,还请摄政王恕罪,某自罚三杯。”   慕祈没有多言,看着宋佩瑜一连喝了三杯酒面红耳赤之后,方收回目光。   宋佩瑜都能看明白之事,淮王怎能不明白,他见慕祈又接过燕燕递上的一杯酒飞快的饮下,便含笑说道:“媚儿善歌舞,又善解人意,摄政王若是喜欢媚儿伺候,本王就将媚儿送给王爷,如何?”   说完之后,他就等着慕祈的反应,慕祈自小长于封地,每年回京述职时,高炽才能见到他,两人之间也没说过什么话,高炽对慕祈算不上了解,旁人都道慕祈不近女色,不过如今看来。   慕祈并非不近女色,不过是那些女子的姿容他瞧不入眼而已。   只要他有破绽,就容易对付。   慕祈又淡淡瞥了燕媚一眼,见女子眼波荡漾,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慕祈脸上没什么情绪,今日高炽做这个局是为什么他心里很清楚,不仅是想要他放下对他的猜忌,还想以美色迷惑他。   由此可见,高炽的野心不小。   慕祈虽然猜测到了高炽的想法,可他并没有抓住高炽的把柄,因此一时半会还动不了他。   也罢,他就将计就计,让高炽自己露出马脚来。   待燕媚敬第二杯酒时,慕祈猛地握住她的手,将白玉杯从她手中抽出来搁置在案上,他捏住那柔若无骨的手指轻捏了两下后便抓着没放,目光转向主位上的高炽,薄唇一动:“如此甚好。”   话音落下,他感觉手中软软的手指猛地紧了一下,尖尖的指甲刺入他的掌心,就像被猫爪子轻挠了一下,他收回目光,侧头瞥见身侧的少女羞怯又激动的神色。   慕祈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也不重要,他不过利用她而已。   淮王见慕祈答应了,心里五味陈杂,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落,这边燕媚不等高炽说话,已红着脸垂下头去,声音娇媚道:“奴谢摄政王垂爱。”   她准备了这么久,终于如愿以偿了,她不知道往后会面临什么,可她知道留在这个手握重权的男人身边,她救全家的机会就更大了。   慕祈没搭理她,眼看宴席也快结束了,慕祈站起身来,面向高炽道:“本王有事,先行一步,稍晚王府的轿子会来接人。”   高炽派身边的长随送摄政王出府。   其他人也相继散去,燕媚离开引玉阁,回房去收拾东西。   等她收拾好从房内出来,便见淮王负手站在门外,身后的长随手里还捧着一个匣子。   燕媚敛住心神,上前福了福身子。   高炽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手却握住她的纤细的小臂没有放。   燕媚今日这一舞不仅吸引了慕祈,还勾走了他的心。   想到燕媚要用这具娇滴滴的身子去伺候慕祈,高炽心里便生出一股妒火。   他心中纵然万般不舍,可也没有丝毫后悔,他道:“媚儿,你放心,等事成之后,本王一定会将你接回来。”   他这样说,一半是出于私情,一半却是为了笼络燕媚的心,让燕媚知道自己对她是何种心意。   高炽这样惺惺作态,让燕媚心底只有反感,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垂头道:“多亏王爷举荐,媚儿才得以进入摄政王府,这份恩情,媚儿会一直记得。”   她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安抚高炽而已,高炽的确救了她一次 ,这是她欠他的,但她无心成为高炽争夺权力的棋子,她入西北王府,也是为了知道阿爹被害的真相,等从他嘴里得知燕婳的下落后,她一定会想办法摆脱他。   有了燕媚这句话,高炽内心才稍微好受些,想必摄政王府的轿子也快到了,高炽也没有废话,他道:“你去西北王府,处处都需要打点,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金子,你且收下,行事也方便些。”   说罢,高炽从长随手中拿过那个匣子,递给燕媚,燕媚也不推脱,双手接过去,又道了声谢。   她现在的确需要这些,也没必要跟高炽客气,反正她们之间只是在做交易而已,她得的都是自己应当得的。   不多时,外头就有奴仆进来传话,说是摄政王府的轿子已经到了。   高炽让长随送燕媚出府。   西北王府的轿子停在小门处,过来接人的是秦风,燕媚款步走下台阶,走到轿子旁边,轿夫打起帘子,燕媚弯身进去。   起轿时,云鹭正要跟上,秦风伸出手中的剑将她拦住,他冷声道:“王爷吩咐过,只接燕媚入府,你留下。”   云鹭本就不想去西北王府,但高炽让她跟着燕媚,监视燕媚的一举一动,云鹭这才不得已跟出来的,如今秦风不让她去,云鹭如蒙大赦一般,将燕媚的行李交给秦风之后,就转身回去了。   燕媚坐在轿子里,身子随着轿身轻轻的晃动,待轿子走出有一段路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前去西北王府会面临什么,也许是深渊,可那又如何,为了救家人,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没有打起帘子往外去看,只听得轿外一会儿喧嚣,一会儿平静,最终安安稳稳的落在地上。   外头传来秦风的声音:“女郎,下轿了。”   燕媚从轿子里出来,目光所及,是一处占地极广阔的府邸,匾额上写着“西北王府”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门前有身穿玄色铠甲的士兵把手,士兵们手里执着长.枪,身体笔直站的像个石雕一般。   不过燕媚是没有资格从正门入府的,她从正门旁边的小门进去,走到后院,见到一个年约五旬的妇人。   秦风见了这妇人,便喊了句:“姑母。”喊完后又给燕媚介绍说,“这位是秦嬷嬷。”原来这秦嬷嬷是西北王府后院的管事,是秦风的亲姑母,曾在西北做事,这次慕祈回京,老王妃专程派她过来替慕祈打理后院的。   燕媚上前行了个礼。   秦嬷嬷见燕媚知礼数,对她的印象倒不坏,点了点头道:“王爷吩咐过了,让小娘子住棠梨院。”   棠梨院是离慕祈住的乘风院最近的一处院落,一直空置着,秦风没想到慕祈会让燕媚住进去,但主子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秦风没有多言,将燕媚交给了秦嬷嬷。   抬脚跨入棠梨院,院子里缤纷的景象让燕媚微微吃惊。 第6章 王爷的梦 做出这等荒唐的梦来…………   棠梨院中梨花落落,花瓣似飞雪纷纷下坠,烂银碎玉一般在地上铺了一层。   另一边垂丝海棠柔蔓迎风,垂英凫凫,风姿怜人,似要隔壁梨花争奇斗艳,一较高下。   燕媚四下里一瞧,见这院子虽不大,景致却是极好的,心底生出了几分欢喜。   秦嬷嬷领她进去后,将院子里的侍女们都叫到一块,让她们给燕媚行礼问安,又训诫了几句,嘱咐她们好生照顾燕媚,回头又对燕媚说了句:“往后娘子便住这儿,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给老奴传话便是。”   燕媚道了声谢,秦嬷嬷免不得要提点她几句:“娘子,西北王府有西北王府规矩,往后娘子需谨言慎行,切莫坏了规矩,惹王爷生气。”   秦嬷嬷这番话听着严肃,实际上也是为她好,燕媚笑着应下:“嬷嬷所说,燕媚都记下了。”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金瓜子,秦嬷嬷心道这燕娘子倒是会做人,便将金子欣然收下,行礼告退。   秦嬷嬷走后,燕媚进了屋,在靠背椅子上坐下,侍女们在她面前站着,燕媚将人都一一认识了。   燕媚都给了赏钱,打赏棠溪时,燕媚拉着她的手,柔柔笑道:“我刚来王府,许多规矩不懂,还请棠溪妹妹教教我。”   棠溪穿着桃红半臂襦裙,生的白净可人,见燕媚生的如此貌美,性子又温和亲切,对燕媚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她笑了笑,颊边梨涡微现:“娘子这声妹妹奴不敢当,往后奴就是娘子的人了,娘子唤奴棠溪便是。”   棠溪吩咐几个丫替燕媚归置好行李,又给燕媚倒了杯水,这才细细的跟燕媚讲王府的规矩。   燕媚认认真真的听了,暗暗记在心上。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放下手中的茶盏:“我听闻王爷有位侧妃,我初入王府,可要去给侧妃请安?”   来之前,她从高炽嘴里得知,慕祈虽没有正妻,但有侧妃和侍妾。   棠溪和颜悦色的说道:“娘子说的是李侧妃,如今不在玉京,留在西北王府陪着老王妃,府上只有两位夫人,一位是君娇夫人,一位是玉澜夫人,娘子不必给她们请安。”   棠溪说完之后,燕媚对西北王府也算大致了解了,原来如今王府后院诸事都是秦嬷嬷在管,前院则是宋叔在打理,上头没有主母,侧妃也不在玉京,无人压着倒也轻松。   转眼暮色降临。   棠梨院的灯渐次亮了,棠溪去厨房里端来夕食,夕食是一碗热馎饦,搭配蒸羊肉,炖煮菘菜,和一碟子腌制的薤菜。   燕媚瞧了一眼这些菜,没想到偌大的西北王府,侍妾的食物竟然如此朴实。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面片放入嘴中,细细嚼了嚼,只觉得口味甚是一般,但她脸上却并未流露出丝毫不喜,慢条斯理的将食物吞咽下去。   成阳侯府的食物是极精细的,她阿爹是南方人,偏爱南方口味,连府上的厨子都是专门从江南聘来的,她阿爹又是极好美食之人,每日让厨子变着法子烹饪食物,他们兄妹几个也在阿爹的熏陶下,对吃食极为讲究。   如今侯府没了,燕媚在教坊司待了三个月,早就没那份娇气了,吃东西也随意了许多。   虽是如此,她吃的仍然不多,那热馎饦只吃了小半便搁下了筷子。   待消食片刻后,燕媚便起身去净房沐浴。   净房内,燕媚将身上的衣物解下来,露出玉.雕似的身子,那曲线更是妙曼不可言,棠溪暗暗心惊,红着脸垂头不敢多看。   给她洗身子时,棠溪触到她乳酪般的肌肤,只觉丝滑细软如凝脂一般,连力气都不敢使,生怕将她白玉似的肌肤弄破了。   沐浴完毕,燕媚穿着睡袍出来,棠溪用巾栉替她绞干头发,燕媚卧在床上,着实是有些累乏了,加上润肤的香膏也快用完了,燕媚便省掉了抹香膏这个步骤。   听棠溪说,慕祈若要去谁的院子,定会事先派人来通知一声。   他既没派人来传话,那自然是不会来了,她嘱咐棠溪不必守夜,便睡下了。   这是燕媚来西北王府的第一个夜晚,既来之则安之,其他的她也没有多想,不多时便陷入梦乡。   另一边,慕祈从宫中回来已经天黑了,他在政事堂用了夕食,回府后就直奔书房处理公务,待看了几分牒文,秦风便推门进来了。   慕祈的眸光依然在牒文上没挪动,嘴唇微动道:“安置好了?”   秦风知道慕祈指的是谁,点了点头。   秦风跟他说话倒是没旁人那么谨慎,他道:“主上明知淮王送此女,是想用美人计迷惑主上,主上为何还要收下她?”   其实秦风更想说的是,是不是因为燕媚和那人一样舞姿妖娆,慕祁才收下她,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怕触犯主上的禁忌。   慕祈搁下手中狼毫,掀起眸子,眸子里闪动着湛湛寒光:“本王只是将计就计,淮王既然将她送过来,那必有动作,本王正愁抓不到他的把柄,他自己送上门来,倒也好。”   原来如此,秦风都明白了,事实上,除了西北的李侧妃是老王爷让主上娶的之外,慕祈后院那两个女人不也是太后强塞进来的么,当初玉京动乱,慕祈为了与太后联手稳定朝纲,不得已才接受这两人,既然这样,多一个淮王的人又能怎么样,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这样想来,秦风便放心了:“可要属下派人盯着她?”   “暂时不必。”要派人盯着她,她什么也不敢做,岂非无趣的紧。   慕祈批阅牒文直到三更天才从书房出来,出来时,外头已是月落星沉,他照旧在乘风院中安置,提着灯去正房,沐浴后躺在床上。   慕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乘风院,每月只有四五日去两位夫人的院子里,去了也不过夜,他照样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因此王府的美人就算是摆设一般。   这一夜,慕祈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看到一个带着面纱的红衣女子在跳舞,她舞姿妖娆,身轻如燕,雪白的双足踩在地面上,脚踝处缠着用红绳编织的铃铛,她每一个动作都会带动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女子身上的衣裳与那些西域舞姬穿的没什么两样,布料极少,露出一截柔弱无骨的细腰,女子生了一双媚眼,那眼睛里似藏着钩子。   她每次朝自己看过来,都仿佛要勾走自己的魂魄一般。   须臾,跳完舞她轻盈的身子便落入他的怀中,他抬手拂去她脸上的面纱,女子的脸和燕媚一模一样。   他并非什么君子,此刻也并不想做个君子,撕掉了她身上那些碍眼的衣物,用扯碎的布料将她绑在靠背椅上……   半夜,慕祈在梦中被惊醒。   他在黑暗里喘了口粗气,感觉身.下一股黏.腻,他竟然梦.遗了。   慕祈心中微恼,他竟然会做出这等荒唐的梦来……也许他真的是太久没碰女人了。   都怪那个燕媚!   慕祈咬牙起身,去浴房将身子浸入冷水中,许久才冷静下来。   出来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慕祈也无心再睡了,换了身朝服出去了。   朝散后,他又去政务堂和三省的官员们商议政事,听那些老头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大堆,脑海里却还是不断的闪过燕媚穿着红衣跳舞的画面,慕祈心浮气躁,不到天黑就从宫里出来。   正路过平康坊,他看到不远处的酒肆中,几个男人坐着吃酒,旁边两个西域舞姬正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在跳舞。   看到这幕,慕祈心里腾起一股燥意,他勒马停下,秦风也跟着停下来,见他看着酒肆中的胡姬,秦风马上心领神会:“主上若是喜欢,不如今夜就宿在平康坊,召几个胡姬来伺候便是。”   慕祈顿时黑了脸,他转头看了眼秦风,眸子沉沉道:“去弄一套胡姬的衣裳。”   秦风尴尬了,那种舞衣布料如此少,要这种衣裳做什么,可慕祈既然吩咐了,他也不得下马去酒肆中。   燕媚这一日倒是过得安逸无比,和院子里的丫鬟们也熟络起来,尤其是棠溪,一开始跟她说话还有些拘谨,如今却越发能放开了,两人东聊西聊便过了半日功夫。   从棠溪嘴里,燕媚也知道了许多关于慕祈的事情,棠溪虽然怕慕祈,但对慕祈又充满敬仰,她跟燕媚说了许多慕祈的英勇事迹,不过这事迹大部分都发生在西北和战场上,想必棠溪也是从旁人嘴里听来的。   燕媚都只当故事来听听,不过有一点,她却很上心。   原来慕祈当真不近女色,后院里有两个太后从宫里送来的女人,生的千娇百媚,但慕祈从未宠幸过,莫非慕祁所爱的是西北那位侧妃?   燕媚不由得替自己担忧起来,想着自己要是和那两位夫人一样,成为摆设,那她岂不是白来了?   燕媚这种担忧并没有表露出来,今天还是第一天,她且再等一等,若慕祈当真不来,她再想法子。   这般想来,倒也淡定了。   午后小歇片刻,她准备自制些香膏,将蜂蜡,香料,树脂油等材料配好后,已是斜日照朱窗。   但做香膏的几种花瓣仍需要现采,而她这院里只有梨棠二种,她问棠溪府上哪里可以采花,棠溪告诉她,若要采花需去后花园,燕媚路不熟,棠溪便提着小篮子带着她过去。   后花园内,正是百花齐放之时,天边的晚霞映着园中的姹紫嫣红,更添了几分瑰丽,燕媚看中了一从月季,提着小篮子过去采摘月季花瓣。   慕祈回到府上,经过后花园时,便看到这样一幕,少女穿着妃色齐胸襦裙,手臂上挽着白色披帛,腰身微弯,一头青丝挽成双环髻,鬓边垂下一缕柔软的发丝,女子生了一张桃形小脸,肤若凝脂,眉若远岫,杏眼微垂,挺直的鼻梁,樱粉色的嘴唇,与昨夜里他梦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慕祈眼睛微眯,嘴角泛着淡淡的嘲讽之色,才来第二天,就沉不住气了?   是棠溪先瞧见他,棠溪扯了扯燕媚的袖子,燕媚抬起头来,便见俊美冷漠的男人大步朝自己走来,玄色衣裳上金绣魑纹在夕阳底下闪着炫目的光。   看清是慕祈后,燕媚停下手中的动作,赶紧敛衽施礼:“王爷万安。”   慕祈睨着她的脸,夕阳在她的脸颊上镀了一层淡淡的柔光,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他语气淡漠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第7章 红色舞衣 冰为骨,玉为肌,花为魂……   燕媚听了之后一头雾水,但旋即又明白过来,姑母曾给她说过后宫女人争宠的手段,后宫那些妃嫔们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故意打扮妍丽在御花园和皇帝偶遇,所以他是认为她是在争宠,故意站在这里吸引他的注意吗?   这摄政王可真够自恋。   燕媚虽想过若是他不来自己的院子,她定然也会用些手段来争宠,可这次却真没有那份心思,她要制作香膏来养自己的肌肤呢,瞧着慕祈似有不虞,赶紧解释道:“王爷误会了,奴采花瓣是为了制香膏而已,若王爷不信,大可去棠梨院看看。”   她其他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搁在屋内的小案上,他去看了必然知道自己所说不假。   可转念一想,她这样说会不会又被他误会成一种变相的邀宠?   话都说出口,后悔已是没用了。   慕祈瞥了一眼她手腕上提着的篮子,里头只有几片花瓣,要么是来的不久,要么就没心思采花,只见她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莹润的小臂。   慕祈想起昨日,她故意跪在自己面前奉酒,穿着件明显尺寸略小的抹胸,勒住两.团柔软,挤出一抹深深的雪.壑,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今日不就是故技重施么?   既然她这么着急,那他就成全她。   慕祈冷冷挑眉,那双寒潭般的眼睛里一如既往的透着讥讽,他嘴角漫不经心的勾起:“既如此,那便去看看。”   反正今日他也是来找她的,他想要她穿成昨夜梦中的舞姬那样,为他跳舞。   燕媚垂着头,没去看男人的脸色,听他说要去棠梨院,软声应下:“好,请王爷随奴过去。”   虽然她从男人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讽刺的味道 ,仿佛将她看透了一般,很不屑女人用这种手段,但她也不会继续解释,不管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总会走这一步,如今不过是提前来了而已,可惜的是她现在不能采花了,那香膏也得明日才能制。   燕媚和棠溪走在前面,燕媚手里头还提着篮子,慕祈和秦风随后,慕祈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她身姿窈窕无双,风花拂柳走过去,那些鲜艳夺目的花全部黯然失色,单看背影便能引人无限遐想。   慕祈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到了棠梨院后,夕阳敛尽了最后一抹余晖,暮色四合,庭中玉树含烟,棠溪在正房内点了灯,又给二人倒了热水,慕祈爱茶,碰到这寡淡无味的水,只抿了一口,很是嫌弃的放下,便再没有多喝一口。   燕媚用描金黑漆木盘端着自己制作香膏的材料出来,拿给慕祈看,慕祈大致的扫了一眼,虽没仔细看,但闻到了沉香,乳香,木香,丁香等香料的味道。   原来她的的确确是在制作香膏,并没有骗人。   不知为何,得知真相后慕祈也并没有那么高兴,她并非在等他,反倒是他先入为主,误会她和昨日一样的心思,他轻咳了一声,尴尬道:“本王倒是误会了你。”   燕媚自然不会得理不饶人,赶紧给他找台阶下她嘴角微翘,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此事怎么能怪王爷,是奴考虑不周全。”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她虽然只是去采花,可邀回来一个慕祈,也算是意外之喜,事情比她想象中要顺利的多。   她垂着眸子,慕祈没有看到她的情绪,心想着这女子倒是玲珑剔透,会讨好人,她从前是侯府千金,容貌又生的美,一堆人围在身边转,应当是不需要讨好谁的,这圆滑世故的一面自然是从教坊司学来的。   将燕媚接回王府之前,他就派人调查过她的来历,是成阳侯燕朝玉的嫡女。   燕朝玉与他素来不和,若是他知道女儿落在自个手中,也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他并不喜欢别人曲意逢迎,带着面具来同他说话,可面对着燕媚这般谄媚讨好的样子,他居然厌恶不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燕媚花瓣般的粉唇上,上面有一层莹莹的柔光,像是抹了蜜一般,他不禁想起昨夜梦里,她轻咬着红唇,杏眼含泪哀求他的模样,慕祈的喉结缓缓下滑,心中那抹欲.念再次翻腾起来。   他眸光微垂,修长的手指在靠背椅的扶手上轻轻的敲了敲道:“今日,本王要看你跳舞。”   燕媚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兴致,不过倒也没什么不好,何况她在他面前,也并非头一次跳舞,她柔声说道:“那王爷稍后片刻,待奴去换身衣裳。”   刚要转身,被慕祈出声阻止,他道:“不必了,衣裳本王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说完后,秦风已经将那套准备好的舞姬服拿上来交给燕媚。   燕媚将包袱打开,纤细的手指触过那层薄纱,燕媚顿时想起了在教坊司时,曾看到那些西域胡姬跳舞,穿的便是这种舞衣。   她知道这种舞衣的料子极轻薄又少,遮不了几两肉,现在慕祈居然让她穿着这种衣裳跳舞,简直是……侮辱她。   燕媚俏脸生晕,隐隐发烫,她抬起一双水莹莹的杏眼,眼底透着又羞又恼的神色,轻轻咬着红唇,样子窘迫极了。   慕祈见她迟迟不可动,无声冷笑道:“怎么现在却要矜持了?”   燕媚一张雪白的小脸都涨红了,慕祈是故意的,他偏要践踏她羞辱她。   从她第一眼看到慕祈开始,她就知道慕祈根本不喜欢她,她不知道慕祈为何会选中她,可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并不是个能被美色迷惑之人,他之所以这么做,似乎对她存在一种玩弄之意,可能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地位卑贱的女人吧。   燕媚不想这样被羞辱,可如今她已入了王府,成为他的女人,她迟早是要伺候他的,脱……也是迟早的事情。   想来想去,燕媚终于认命了,她什么都不愿意牺牲,如何救家人?   她漆黑卷翘的长睫动了几下,像蝴蝶在煽动翅膀:“王爷稍候片刻,待奴入内室将衣裳换下来。”   慕祈瞥了她一眼:“在本王跟前换便是,迟早要脱的,不是吗?”   燕媚臊的耳根子都红了,慕祈的话难听,可她却无从反驳,都成了他的女人,她还有什么好扭捏的,何况她来西北王府,不就是献媚讨好他,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么?   燕媚咬咬牙,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转头看了看,屋内的人都出去了,刚才两人说的话,应该旁人都没有听到。   燕媚伸出嫩白纤细的手,当着慕祈的面颤颤的开始解衣裳,慕祈满眼都是她炫白的凝肌,霜雪似的。   他的眸光暗沉如外头昏沉的暮色,他感觉喉咙里有把火在烧,端起案上的水仰头一饮而尽。   燕媚哪里顾得上去管慕祈的脸色,外面的衣裳掉落后,她迅速的抓起慕祈给的舞衣遮住,利索的将衣裳套身上。   可这套衣裳穿在身上,也就遮不住什么,一截嫩软的腰肢完全露在外面,下头纱裙轻薄,燕燕用手臂将身子挡了挡,忍着委屈上前问:“王爷想看什么舞?”   慕祈哑着嗓子道:“随便。”   燕燕跳的是胡旋舞,即便没有节拍,但动作早就刻在脑海里了,燕媚甩了甩长袖,腰肢轻扭 ,接下来所有的动作更是流风回雪一般,她的身子急速旋转,舞姿轻盈,舞衣如朵朵浮云,令人目眩神迷。   尤其是当她回眸看来时,那双杏眼含着水光,妩媚缱绻,似有诉不尽的温柔缠绵之意在里头。   慕祈眸光幽幽,那暗黑的眸子里似有一头困兽在挣脱束缚,咆哮而出,下一秒,燕媚只感觉一股大力将她往前面拉,她的身体不稳,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她柔韧的腰肢被男人有力的臂膀紧紧的箍住,燕媚抬眸,杏眼对上慕祈暗沉的眸子时,她一阵心惊,只感觉自己即将被这黑暗吞噬一般。   燕媚下意识的就想挣脱他的怀抱,慕祈却不允许,将她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去。   男人将她扔在床上,燕媚要起身,又被他按着肩膀压下去,慕祈声音低哑道:“你不早就想这样了吗?”   燕媚咬着饱满的红唇,水兮兮的眸子看着他,她所有的举动都被这个男人看透了,她想要献媚讨好他,想要得到他的爱,他都知道,既然这样,那她还装什么,她如今的身份,清白不清白又有什么区别。   燕媚想通了,她伸出白皙的小手,抓住慕祈的袖子,松开红唇,羞涩的喊了声:“王爷……”   一双杏眼妖精似的勾着他。   燕媚聪慧,即便是在教坊司待的时间不长,也将教坊司那些女人勾引男人的手段都学到了,她本就生的绝色妩媚,便是什么也不做,也能让男人为之倾倒,若是肯用,一颦一笑,便是慕祈这样铁石心肠的男人,也能迷了心魂。   慕祈的额角青筋暴起,他握住燕媚腰肢的手越收紧,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她捏碎了,燕媚疼的轻呼了一声,眸中浮出水雾来,楚楚动人。   娇莺似的轻呼声,让慕祈的理智彻底瓦解崩溃,他就像梦中一样,抬手撕掉了燕媚身上单薄的衣物。   红色的舞衣如碎片般落在地上,她无一处不美,所谓冰为骨,玉为肌,花为魂,说的便是如此。   燕媚被慕祈这样凌厉的目光看着,很是不自在,她羞怯的将头偏过去。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顺理成章了,男人拂落纱帐,俯身压下。   男人咬着她圆润粉嫩的耳垂,含在嘴里轻轻的啃噬逗弄着,那滚烫的气息更是熏得她浑身上下都热了。   燕媚曾听楚娘子说起过,既然都到了床榻上,也不必再矜持了,还不如配合些,这样自己的身子也舒服许多,否则任由那男人一通乱撞,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燕媚的双手便如蛇一般缠住慕祈的脖子。 第8章 王府女人 妹妹真是好手段,才来王府两……   慕祈见燕媚主动贴上来,腰肢轻扭着迎合他,他心里反倒有气了。   刚才他还认为自己是误会她了,熟不知自己的举动正中她的下怀。   她一身媚骨,摆弄妖娆姿态时无比熟稔,简直就像早就准备好了的,好端端的侯府千金,在教坊司待了三个月,便将这些勾人的手段练的炉火纯青。   他想着若是换做其他男人占了她,她也会从一开始的欲拒还迎,变成主动讨好。   若是淮王这样待她呢,她也会这样吗?   慕祈双眸中露出几分狠色,他紧紧掐着燕媚的细腰,闷声攻略。   一阵急雨摧花,花枝在狂风暴雨中乱颤,伴随着还有破碎娇嫩的哭声在房内响起,那哭声酥软腻人,真真是销魂蚀骨。   慕祈低头看,见她泪眼莹莹,眼尾处染了薄红,满头青丝散落在枕上,部分被汗水打湿了黏在白皙的肌肤上,反倒格外显得诱人。   床帐一下下的摇晃,明明是新床,可听着就像朽木似的发出吱呀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支离破碎了。   燕媚没想到慕祈力气竟然这般大,他那阵势简直是要将自己的身子给拆掉一般,为何她都这么配合了,男人却越发的狠了。   没有像楚娘子说的那般快活,只有痛。   燕燕备受煎熬,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被褥,实在受不住了,只得哀哀的哭着求饶。   她哭的喉咙都哑了,慕祈才终于放开她,当他看到床榻上斑驳的血迹时,眼底闪过莫名之色。   再看她身上,雪白的肌肤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仿佛在无声控诉着他的行为有多么的粗.暴。   若不是她勾着自己,他怎么会这般用力,慕祈冷静下来,拧了拧眉道:“明日本王派人给你送药。”   燕媚咬了咬唇,抬起湿漉漉的长睫:“多谢王爷。”   说完后,慕祈转过身朝外面喊了声,秦嬷嬷在外头已经等候了许多,听到里头的声音后,她暗暗窃喜,自家少主终于肯要女人了,也不知那个心结解开了没有。   她按住心中的欢喜,领着侍女们进去。   帘子后的内室和众人想象中的一样满地狼藉,屋内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那些侍女们纷纷羞红了脸,不敢多看,低着头将水抬到净房去。   慕祈没有留下来沐浴,穿好衣物就走出了内室,秦嬷嬷紧跟其后,走到庭院中,慕祈方才回头对秦嬷嬷说道:“嬷嬷,准备一碗避子汤。”   慕祈今年二十有五,换做旁人,早就孩子满地打滚了,可偏偏慕祈因为当年那个西北女郎之事,跟老王妃怄气,后院的女人一个都不碰。   老王妃盼孙子望眼欲穿,如今慕祈好不容易要了一个女人,居然要喂她喝避子汤,喝了避子汤,怎么生出孩子?   秦嬷嬷劝道:“这避子汤极伤身子,若是喝多了,以后对子嗣有碍。”   慕祈眸光一顿,落在秦嬷嬷身上,他低低说了句:“无妨。”   秦嬷嬷心中一凛,没敢多说什么,恭送他离开。   屋内,燕媚被棠溪搀扶着去浴房沐浴,走路的时候燕媚双.腿还是颤的。   到了浴房,她将身子没入水中,棠溪瞧着她身上青紫斑驳的痕迹,只觉得触目惊心,心想着王爷待娘子也太粗鲁了些,不过她隐隐又有些高兴,毕竟燕媚的宠爱是头一份的。   从浴房出来时,内室已经被收拾干净了,铺上了干净的被褥,燕媚刚坐下,秦嬷嬷就端着碗进来,她上前道:“娘子,这是王爷赐的药,还请娘子喝下。”   燕媚瞧着碗内黑漆漆的药汁,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秦嬷嬷没说她也知道是什么,这一定就是避子汤了。   她毕竟是淮王送来的人,慕祈是绝不可能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的,就算他不给她喝,她也会喝。   因为她来到王府的目的,只不过是要勾.引慕祈,然后再利用他来救自己的家人而已,等家人救出来后,她会离开这儿,有了孩子,反倒不利于她将来毫无牵挂的离开。   燕媚没有犹豫端起碗,苦涩的药汁灌入喉咙里,她难受的蹙眉,却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秦嬷嬷看着她喝完避子汤之后,就带着人告辞了,棠梨院又恢复平静,燕媚被慕祈折腾的精疲力尽,沾着枕头就睡了。   次日起来时,燕媚仍感觉浑身酸疼,像被什么东西碾压过一般,用了朝食后,秦嬷嬷又带着许多侍女小厮过来了。   秦嬷嬷行了礼,和颜悦色道:“以后娘子就是咱们王府正经的夫人了,这些都是王爷赏赐的,请夫人收下。”   慕祈给了她名分,想着昨夜被他那样折腾也没有白费,离目标又近了一步,燕媚嘴角露出几分喜色。   慕祈赏赐的都是些珠宝首饰,锦缎丝绸,玉器摆件,茶叶香料之类的,想来他是有些愧疚,所以给了这么多赏赐,燕媚见得多也不觉得稀奇,谢恩后让棠溪将东西都收下。   另有一样,是秦嬷嬷亲自递到燕媚手里的:“这是玉肌膏,涂在身上,那些痕迹消的快些。”   燕媚的脸又是一红,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来。   待秦嬷嬷走后,燕媚将院子里的侍女都打赏了一番,这才进入内室,解了衣裳,让棠溪将要涂在自己身上,私.密之处她则自己微颤手指涂抹。   王府的荼蘼院又是另一番景象,这是一座两进的院子,前院和后院分别住着两位夫人,君娇夫人和玉澜夫人,都是当朝太后赏赐给摄政王的美人儿。   玉澜刚用了朝食,坐在月牙凳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她正垂着头看书,模样很是宁静柔和。   君娇瞧着这一幕,俏丽的脸上扬起一丝讥讽之色:“都这个时候了,妹妹还有心思看书。”   玉澜眸光微动,抬起眸子,见君娇身穿海棠红齐胸襦裙,外搭绯红半臂,俏脸带着薄怒朝她走过来。   玉澜淡淡笑道:“姐姐这是什么话,这王府的日子过得清闲,左右无事,为何不能看书?”   说罢,她命人上茶。   君娇见玉澜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心里十分鄙夷,这玉澜平日里看着与世无争似的,谁不知道她的心机都藏在肚子里呢,君娇懒得拆穿她,她眼角微挑道:“妹妹,王府新来了一位美人,生的国色天姿,又擅长跳舞,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这个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玉澜放下手中的书,端着新鲜花露泡的茶水低头抿了一口,垂着眸子看不到情绪,等她再次抬起眸子来,脸上又恢复淡淡笑容:“不过就是传闻罢了,难道还能比妹妹生的更美么?”   君娇生的娇艳动人,玉澜生的清雅如菊,若比容貌,君娇的确是更胜一筹。   若是平日,君娇听了这样的恭维心中十分欢喜,如今却高兴不起来:“昨夜里王爷在棠梨院中叫了三次水,这消息一大早整个王府都传遍了,妹妹难道没有听说?”   她来王府已有两月,王爷从未碰过她,那个贱人才刚来第二天就受到了王爷的宠幸,听说还是主动勾.引王爷,简直就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她接着又愤愤道:“只怕此人来了之后,往后这王府再没你我的地位,妹妹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么?”   从前,王爷一个月总还有那么两天会来她的院子里,可有了这个新美人就很难说了,她们奉太后之命留在西北王身边,目的便是为了争宠,获得慕祈的喜爱,同时将王府的消息送入宫中。   燕媚的到来或许会让她们彻底失宠,让她们彻底成为摆设,那她们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玉澜掩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指甲掐入肉中,她脸上却仍然挂着淡然之色:“即便是王爷宠幸了她也是她的福分,这件事情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吧。”   君娇听出来了,玉澜是不愿意出头,怕得罪人,她惯常如此,左右逢迎,做好人做惯了,君娇心中嗤之以鼻,也罢,既然玉澜不愿意,那她就去会会这个燕夫人,看她到底有多少能耐。   君娇怒冲冲的从后院离开了,玉澜脸上的温柔之色尽数敛尽,她嘴角轻轻勾起带着嘲讽,她倒是要看看君娇和那燕夫人如何斗。   燕媚涂了慕祈送的药后,歇息了一个上午,用过午食后,小憩了片刻,身子倒是恢复了许多,想着自己的香膏还未制作完,便要棠溪随她一起去园子里采花瓣。   棠溪欣然答应,主仆二人又到了后花园,西北王府的后花园极大,有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整个园子被流光湖分成两半,昨日她刚好在慕祈回府的路上采花,被他误会自己是故意引诱他,免得今日又撞见他说她故技重施,她换了个位置,过了拱桥,到另一边的桃花林里采摘花瓣。   采了整整一篮子,燕媚浑身香汗淋漓,叫上棠溪准备离开,两人从花丛里出来,正走到拱桥上,迎面走了几个女子,为首那位穿着海棠红襦裙,双手挽着披帛,鹅蛋脸儿,五官倒是娇艳,旁边两个丫鬟皆穿着月白半臂襦裙。   其中一个丫鬟手里捧着一盆山茶花,燕媚瞥了一眼,认出是山茶花中名品牡丹茶,花冠如牡丹,硕大艳丽,故而称之为牡丹茶。   燕媚还不知此人是谁,经棠溪提醒后,才知道此人便是府上的君娇夫人。   燕媚福了福身子,喊了声:“姐姐。”   对面的丫鬟也给燕媚行礼,君娇不情不愿的给燕媚回了礼,嘴角微微勾着,皮笑肉不笑道:“听说府上新来了一位燕夫人,想必就是妹妹了,妹妹真是好手段,才来王府两天,就得到了王爷的宠爱。”   目光在打量燕媚的脸时,难以掩饰眸中的惊艳和嫉妒之色,她听棠梨院中那些丫鬟们夸赞燕媚如何美若天仙,她一开始还不信,只当这些人故意夸大其词。   可见到燕媚真人后她才发现,燕媚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美艳绝伦,这满园春色因她悄然失色。   尤其是君娇看到燕媚雪白的脖子和锁骨上那些痕迹时,她才终于看到慕祈疯狂的一面。   西北王那样冷淡不近女色的人,居然看上了这么个妖艳贱货,可不就是这女人勾人的手段厉害么   妒意如毒药一般在她的身体内蔓延开。 第9章 花园争执 姐姐心肠当真是歹毒,居然用……   燕媚听得出来,君娇根本不是在夸赞她,她是在讽刺她,才来王府两天,就使手段勾.引慕祈。   这大宅子中,女人为了男人争风吃醋的事情她见得多了,君娇对她的敌意因何而来,她心里非常清楚。   燕媚抬起眸子,嫣红的嘴唇上扬,带着笑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妹妹既然来到了王府,成为王爷的女人,伺候好王爷是应该的。”   君娇听了心里一堵,这个贱人不就是在说她们这些女人没有伺候好王爷么,她们倒是想要好好伺候,可也得慕祈给她们这个机会才是。   君娇的脸色白了一阵红了一阵,最终又都化作一抹笑:“妹妹说的极是,听说妹妹来自教坊司,这伺候人的本领自然是我们这些出身闺阁中的女子比不上的。”   君娇在来王府之前,是太后娘家的远房外甥女,因生的容貌姣好,又有些才情,被太后留在宫中,慕祈摄政之后,太后便将她塞入王府后院。   燕媚入府之日,她便派人打听过了,知道燕媚是淮王从教坊司里带回来的舞姬,王爷宁愿宠幸这种货色,也不在她的荼蘼院过夜,这让君娇如何不恨。   君娇只差没有明说她们这种教坊司出来的女人,只会用下作手段勾引男人。   燕媚暗自冷笑,脸上却没有露半分不悦,淡淡笑道:“姐姐说笑了,妹妹来王府是为了伺候王爷的,只要王爷喜欢,要妹妹怎么伺候都行,若是自持身份,却得不到王爷的宠爱有何用?何况姐姐这样的出身来王府也不过是做妾,比妹妹又能好到哪里去?”   燕媚知道君娇是太后赏赐给慕祈的,想来出身也不高,不然不可能来做妾。   君娇知道燕媚是在笑话她得不到慕祈的宠爱,小官之女出身却还自己为身份高贵,君娇被燕媚气的肺都炸了,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敢这样说她!   她如今已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了,将来若是得宠,还不是会踩在自己的头顶作威作福,她不能给燕媚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君娇眼底闪过一抹阴狠,燕媚还以为君娇会当场发怒,谁知君娇却忽然笑了:“妹妹如此伶牙俐齿,倒是让姐姐我长见识了,我这儿有一株山茶花,就当是送给妹妹的见面礼了。”   说完,她就朝身边的犀香使了个眼色,犀香便端着花盆来到燕媚面前。   燕媚被君娇忽然的转变弄得一头雾水,不知这女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她绝对不会是用来讨好自己的,也绝不可能这样息事宁人,难道这盆牡丹茶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这时,犀香已经端着花盆来到了她面前,棠溪正要上前来接,犀香瞥了她一眼,冷声道:“这盆牡丹茶是太后所赠,你这种身份有又怎么配拿。”   犀香说完之后,燕媚便知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犀香的意思是要她亲自去接,到时候若是她没有“接稳”,花盆打碎了,对方就可以说她是故意打碎太后所赐的牡丹茶,对太后不敬,她一个妾,犯了这种错,还不是任人拿捏,可若是她不接,必然是蔑视太后,君娇照样可以收拾她。   想明白之后,燕媚轻轻笑了,她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篮子里的花瓣,气定神闲的说道:“没想到这牡丹茶还是如此金贵之物,不过我想着既然棠溪不配拿,那你自然也不配,合该你主子亲自送到我手上才是。”   犀香和棠溪一样是一等丫鬟,在王府的地位都是一样的,她贬低棠溪的身份,便是贬低自己。   犀香被她堵的无话可说,只得回头去看君娇,君娇暗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就走上前来,从犀香手里将花盆夺过来,冷笑着递给燕媚:“妹妹,你的架子可真大。”   燕媚只是冲着她露出一脸柔和的笑意,她并有去接,刚好犀香要退下,她忽然越过二人往前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天青袍子的男人从不远处的花丛经过,身形挺拔,但没看清楚脸,她并不能确定是慕祈,胡乱喊了句:“王爷……”   犀香和君娇纷纷掉头看过去,燕媚伸出一脚在犀香脚下绊了一下,犀香身子一个不稳,撞到君娇的身上,君娇哪里看到什么王爷,猝然回头,手中的花盆已经砸在地上。   花盆碎裂,泥土洒了一地,燕媚拉着棠溪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没有避免的被泥土溅到。   燕媚看到裙摆上的刺绣被泥土所污,有些可惜的蹙了蹙眉:“姐姐既然答应将牡丹茶送给我,为何却又将花盆杂碎,难道是看不起妹妹,认为妹妹不配拥有太后所赐之物么?”   君娇原本想要诬陷燕媚,谁知却被燕媚倒打一耙,气的想要吐血,她瞪了刚才撞自己的犀香一眼,犀香瑟瑟发抖:“夫人,奴不是故意的,方才有人绊了我一下,一定是她!”说着她伸出手指朝燕媚一指。   君娇到现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燕媚这个小贱人,居然敢算计她!   君娇都被气疯了,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现在这园子中,只有她的人和燕媚的人,她若是不承认,燕媚和棠溪就算都指认她,也定不了她的罪。   她瞪圆一双眼睛,满脸怒意:“你胡说八道,我好意将牡丹茶赠与你,你却故意将花盆打坏,却还来诬陷我,这盆花可是太后所赐,你此番作为,分明是对太后不敬。”   燕媚没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女人,她轻哼回敬:“分明是姐姐自己拿不稳,将牡丹茶打碎了,若说不敬,应当是姐姐不敬太后才对。”   君娇却懒得跟她再费口舌,她冷声说了句:“今日我就替王爷做一回主,将你这贱人杖毙,免得你牵连王府,让王爷跟着受累。”   说着她朝犀香和丁香使了个眼色,两个婢子上前,就要去拿燕媚,棠溪见状慌忙挡在燕媚身前,丁香生的高壮,一把将棠溪推开,棠溪撞到拱桥的石栏,摔倒在地上,疼的吸了口气凉气。   见二人朝她继续扑来,燕媚惊呼一声:“姐姐心肠当真是歹毒,居然用这样的毒计来害我,若是王爷知道了,他定然不会饶恕你。”   说着,身子就往拱桥的石栏上一闪,后背抵着石栏,那两个丫鬟却仍然不肯罢休,继续追上来,燕媚退到这里,心中便已想要了主意,既然君娇如此狠毒,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待那丁香朝她抓来时,燕媚一手扶住石栏上的狮子,身体往后弯曲成一个奇异的弧度,她从小练舞,身子柔软度比一般人都要好,另一只手在丁香腰上一推,丁香本就来势汹汹,身上的力气没有收住,被她轻轻一推,身子整个都栽入湖中。   伴随着扑腾一声巨响,湖中水花四溅,丁香不会水,便如落水狗一样在湖中不断挣扎起来,口里呼喊着救命,可却没人去救她。   只可惜燕媚好不容易采到的花瓣,全部撒入湖中。   犀香见此,被吓得脸色发白,不敢上前,君娇气的直颤,克制不住上前怒骂道:“你这个贱人!”抬手既要给燕媚一个巴掌。   然而燕媚却看着她的身后一动不动,根本就没有躲避,眼看巴掌就要落在那张嫩的像花瓣一般的脸上,君娇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不能动了。   她回头一看,慕祈不知何时到了身后,俊脸冰沉,浓墨似的剑眉微挑,他语气冰冷:“你想干什么?”   君娇察觉到慕祈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意,顿时吓了一跳,心紧张的狂跳,脑海里空白一片,她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妾…妾…”   对面的燕媚反应却比她快多了,她眸子微转,眼底便浮上一层水雾,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盈盈跪倒在地上:“王爷,此事原是妾身的错,妾身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姐姐,让姐姐对妾身如此记恨,姐姐还说要替王爷做主,将妾身杖毙了。”   她睫毛轻眨了眨,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粉嫩的脸颊滑落,就好像是花枝泣露一般,她这样委屈可怜的样子,没有男人会不为之心动。   慕祈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落在君娇身上时,便越发森冷了几分:“本王竟不知,一个小小的妾,居然能为本王做主?”   适才他本是要走另一条路回乘风院,因听到花丛中传来女子的争吵声,便和秦风一起过来看看,没想到却撞见这一幕。   慕祈的声音不大,可君娇却从里头听出了几分寒意,君娇心里咯噔跳了下,慕祈以前对她虽然也冷淡,但也从未这样吓人过。   她吓得浑身发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声音颤颤道:“王爷,不是她说的这样,妾好意将太后赐予妾的牡丹茶送给燕媚,可却她却将牡丹茶摔在地上,她对太后不敬,妾便想要替王爷好生管教她,谁知她不仅将妾的丫鬟推入水中,还如此污蔑妾身。”   说完眼眶便红了,她拿起帕子假意抹了抹眼泪。   燕媚听着冷笑不停,君娇以为,就她长了一张嘴不成?   燕媚委屈的咬了咬红唇,她杏眼含泪,神情里透着几分脆弱:“王爷,那盆牡丹茶分明是姐姐自己摔碎的,和妾无关,在场的人都可以做见证。”   她说完,棠溪便立马替她作证,犀香素来畏惧慕祈,吓得连嘴巴都张不开。   且不说这事情到底是谁错,君娇这种目中无人,妄自尊大的态度已经触犯了慕祈,何况君娇居然拿太后来压他,慕祈近来与太后许多政见相左,此时听到“太后”二字,内心有些反感。   他神色不悦,拧着墨眉道:“你有何资格替本王教训她,你入府也有月余,却仍然不守规矩,既如此,回去将《女诫》、《女德》抄上百遍,另外本王也会让秦嬷嬷好好教你学规矩。”   妾的身份说的好听是主子,其实在主子眼里就是个奴,入不了族谱,还可以随意发卖。   君娇心中又委屈又愤怒,嘴里泛着苦味,那《女诫》《女德》抄百遍那不得累死,她张嘴还想替自己辩解:“王爷……”   慕祈一句话将她打断:“若是不愿,你也不必继续待在王府。”   君娇心底一寒,她知道慕祈并不是在恐吓她,吓得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多言,只是憎恶的瞪了燕媚一眼,恨不得从她脸上挖剜下两块肉来。 第10章 逼不得已 她什么都占了上风,却还说旁……   几人争执的功夫,秦风已经下水将丁香捞上来,好在这个季节湖水浅,丁香并没有喝入太多水,秦风在她的脊背上拍了几下,丁香猛地咳嗽两声,将水吐出来后就醒过来了。   君娇原本想要教训燕媚,谁知被慕祈撞上了,男人根本不袒护她,想她君娇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这个仇早晚有一天她会让燕媚偿还。   今日真是倒霉透顶了,起身准备要走,慕祈叫住她:“等等。”君娇心中一喜,还以为慕祈改变主意,谁知慕祈却指了指地面:“你打碎的花,你自个派人来收拾。”   君娇眼底的一点希望破灭,她咬着唇低声应了声:“是。”   君娇走后,慕祈这才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燕媚,见这女子神色一派平静,若不是脸上泪痕未干,谁也不会相信她刚才哭过。   见燕媚要起身,慕祈皱了皱眉,低斥了句:“谁允你起来的?”   燕媚抬起头来,抬起白皙微粉的小脸,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无比,她茫然的看着他:“王爷,妾做错了什么?”   触到慕祈凌厉的眼神时,她心底生出了几分心虚,刚才自己伸出腿去绊犀香是不是被他看到了,可当时两人距离还挺远,他怎么可能看到?   慕祈见燕媚还在装傻,他是习武之人,能百步穿杨,视力自然是比一般人要好许多,刚才隔着一丛花,他就看到这女子的小动作,眼下却还装作没事人一样,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险些就要被她这美貌的脸蛋给蒙蔽过去了。   慕祈瞪了她一眼:“适才本王亲眼看到你绊倒犀香,你敢否认?”   他适才教训君娇,并非因为他偏纵燕媚,其一君娇是太后的人,他不过借此机会打压一番而已,其二君娇的话他都听到了,的确目中无人,他的王府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侍妾来做主。   燕媚心跳如鼓,她没想到这世上当真有人有这般能耐,那传言中慕祈能在城墙上射中百步之外敌军首领的盔缨定然是真的。   既然被发现了燕媚若是再否认,反倒会让慕祈鄙夷,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她心中泛着酸楚,眼眶发红道:“王爷,妾身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君娇姐姐本就计划着让妾身打碎花盆,然后再治妾一个不敬太后之罪,妾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说完,她粉颈低垂,抿着饱满红唇,眸中泪光莹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君娇的话他都听到了,那个女人的确蛮横无理,不排除会有这种动机,可燕媚这不是先发制人了么?她什么都占了上风,却还说旁人心怀不轨。   倒是个机灵的女人。   可平日里他是最讨厌别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心机,偏偏这女子说的理直气壮,他不知是气还是笑:“你倒还有理了?”   燕媚自然知道慕祈并不是在夸她,她还要利用慕祈救她全家,断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了慕祈的宠爱,她低头闷声道:“妾知道错了,请王爷责罚。”   见她认错的态度还算好,他心中那点不快倒是少了许多。   慕祈无声勾唇,睨着跪在地上像犯错小孩一样不安的燕媚,睫毛轻轻的抖动着,他想起昨夜暖帐中,她那娇怯可怜的模样,到底没像对君娇一样,对她严厉斥责,只道:“既知道错了,念你初入王府,不懂规矩,本王便给你一次机会,罚你抄五十遍《女诫》。”   燕媚心中很是不情愿抄,可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而且慕祁对她的处罚明显比君娇要轻许多,他说念她是初犯所以罚的轻些,她可以认为慕祁对她还是有几分不同么?   那一瞬间,燕媚几乎要对慕祁有所改观了,可想想这个男人或许还是害她燕家的罪魁祸首,她又让自己冷下心肠来,低声道:“妾身遵命。”   慕祈也没有继续责备她,见她跪了许久:“起身吧。”   燕媚正要起身,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双腿发麻动不得,她微微蹙眉,抬起杏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慕祈知她惯会装出这副模样来迷惑人,以此博取别人的同情心,搁在平日里他早就甩袖而去,今日他却耐心十足:“怎么了?”   燕媚的粉脸上晕开一抹薄红,贝齿轻轻咬住红唇,眉尖微蹙,水光潋潋的杏眼中透着窘迫之色:“妾身双腿发麻,起不来。”   慕祈负手站在她面前,眸光冷冷落在她身上,午后春日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光,锦缎华美,他胸口金丝绣的云蟒纹流光溢彩,赤目含光,似要从衣裳上飞出来一般。   燕媚抬眸瞧见慕祈眼中的怀疑之色,便知他又将事情给想岔了,她并非在慕祈面前装模作样,这次的确是跪的时间久了,双腿发麻动不了,想必慕祈现在又误会她,燕媚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又觉得自己怎么解释也没有,慕祈根本就不会相信她。   这时,男人薄唇微动,声音如金玉相撞,质感清冷:“你想要本王扶你?”   燕媚下意识的点了下头,随后又猛地摇头,她是腿麻了,可她并未想要他来扶,棠溪还在身侧呢,她给棠溪使了个眼色,棠溪正要上前,燕媚眼前伸来一只手,这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虎口和指腹都有淡黄的茧子,棠溪见慕祈想扶燕媚,便退到一旁。   就是在昨天晚上,就是这双手用陌生强硬的力道差点将她捏碎了,燕媚看了一眼后便双颊绯红,垂着杏眼掩住眸中的羞涩,她自然不能拒绝他,抬起自己的纤纤素手放入他的大掌中。   燕媚的手纤弱白皙,根根似葱白,慕祈瞧着她的指甲上染了丹蔻,颜色比地上的牡丹茶还要艳丽,他眸光一黯,握住这只手,将燕媚的身子猛地一拉,燕媚起身,双腿一阵针扎般的痛,没有站稳,轻盈的身子跌入他的怀中。 第11章 谄媚逢迎 王爷是妾的男人,妾心悦王爷……   慕祈闻到一股浅浅的幽香,顺势揽住她纤细如柳的腰肢,让她的身子压着自己坚硬的胸膛,燕媚身上的春衫本就单薄,身子贴着他,甚至感觉到他紧实的肌肉散发出来的热度和蓬勃之气,燕媚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她挣扎了一下想拉开些距离,却被男人的手箍得更紧。   燕媚疼的吸了口气,腰肢都快被他捏断了,男人却不自知,冷冷嘲讽道:“刚才不是还想着要本王扶你么,怎么现在知道害羞了?”   燕媚简直百口莫辩,自从慕祈知道自己对他有勾.引之意,后面不管她做什么,在慕祈眼里她都是在勾.引他。   燕媚心中很无奈,楚四娘曾说她这模样儿哪怕随便看谁一眼都像是在勾.引。   反正她也是洗不白了,她在这王府也就是个妾,以色侍人的身份,何必还要正儿八经的。   燕媚抬起红红的脸蛋,双眼含着春水看着他,声音软糯:“王爷是妾的男人,妾心悦王爷,才会觉得羞涩。”   她心里堵着气,口是心非的说这些厚颜无耻的话,既然他总觉得她在撩拨他,那她索性把谄媚逢迎的功夫做足了,看这狗男人上不上她的钩。   时下风气开放,并无礼教束缚女子,青年男女互相表达爱慕之意,也是常有之事,慕祈年少出名,又生的一副天人之姿,对他表露心意的女子多不胜数。   可慕祈听着这话从燕媚嘴里说出来,却有股别样的缠绵婉转之意。   慕祈向来沉稳,人前鲜少露出情绪,可今日被燕媚这样一撩,便耳后发热,他脸色虽然冷静,眸子里却有暗潮汹涌,他声音微哑:“燕媚,你知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燕媚低着头,没去看男人的脸色,身体腻在他的怀里,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画着圈:“当然知道呀,妾心悦王爷,王爷喜欢吗?”   她故意拖着一丝魅人的尾音,钩子似的撩拨着男人的心弦。   慕祈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只觉得芬芳袭人,因为刚才的动作,春衫的衣领被挤的变形,从慕祈的角度可以饱览她衣裳里头的春.光。   他嘴唇冷冷一扯,知道这女人定然是故意的,可他偏偏被撩起了火气,他嗓子干的冒烟,滚烫的大掌猛地一收,他将燕媚打横抱起,往棠梨院走去。   棠溪见慕祈的神色,似有风雨欲来之势,也不知他会怎么对待自家主子,紧张的跟上去。   到了棠梨院之后,慕祈抱着燕媚进了内室,棠溪听到里头的惊呼声和衣帛撕裂的声音后,赶紧将抬起来的脚给收回去,她擦了擦额头上汗,主子的胆儿……可真大啊……   慕祈撕掉她身上的衣服后,才发现她凝乳般的肌肤上,尚存着青紫斑驳的痕迹,燕媚刚才一时逞口舌之快撩拨他,此刻想起昨夜的疼痛,心中后悔已经来不及,谁知道男人这样冲动!   她高估了慕祈,也低估了自己魅惑男人的能力,抱着身子退到床角,身子微微的发颤。   慕祈手里还拿着她的外衫,他的手指在外衫裳摩挲了几下,抬起幽沉的眸子看着像受惊小鹿一样的燕媚,他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燕媚被他这么一吓,腿也不麻了,她眸中涌出水光,哀哀的求着他道:“王爷,媚儿身子还未好,改日再伺候王爷可好?”   燕媚昨夜里已经见识过西北王在床榻上勇猛无匹,弄得她一身伤现在都没好,今日又经受一次,她真的承受不住。   慕祈眸光沉沉,嗓音哑得厉害:“现在才知道后悔,晚了。”   说着,拂落粉色的纱帐。   一转眼,外头天黑了,院子里挂起了灯笼,而屋内那让人脸红的声音却仍未停歇。   等慕祈停下来,燕媚的身子就像被碾压过一般疼,她软绵绵的躺在被褥上,青丝半掩的小脸娇艳如庭中的垂丝海棠,眼角流下一行泪没入鬓角。   慕祈看到这一幕,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替她擦了擦泪。   棠溪进来收拾时,慕祈站着穿衣,而燕媚则躺在床上,哭的眼睛鼻子尖都是红的。   待慕祈穿好衣物后,燕媚仍旧在小声的抽泣,慕祈皱了皱眉,明明是她主动勾着他,却变成了她被自己肆意欺负了,慕祈见不得女人这样哭,可他绝不会说任何哄女人的话,今日都是她该受的。   他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已是天黑了,他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穿好衣物之后,他便离开了棠梨院。   燕媚躺在床榻上,看着慕祈离去时挺拔的背影,停止了哭泣,嫣红嘴唇浮出一丝讥诮之色,不管刚才在床榻之上两人之间是多么炙热,只要离开了床,他就会恢复本来的样子,变成冷漠不近人情的摄政王。   燕媚知道慕祈对她并不曾动心,其实她并不在乎这个,看上她的身子也是好的,至少可以接近他。   棠溪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扶着燕媚下地时,燕媚只感觉绵软提不上半分力气,半个身子倚靠在棠溪身上去的浴房,沐浴完后又上了药,那药涂上去之后身子清清凉凉的,倒让她舒服了不少,穿好衣裳出来时,丫鬟们已经在摆夕食了,燕媚无甚胃口,吃了半碗清粥就搁下歇息去了。 第12章 周郎顾曲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慕祈派人来通知秦嬷嬷给燕媚送避子汤时,秦嬷嬷正在荼蘼院训斥君娇,君娇被训了一个时辰,耳朵都起茧子了,实在不耐烦,可又不敢对秦嬷嬷发脾气,只得耐着性子听着,慕祈派人来将秦嬷嬷叫走后,君娇一阵欢天喜地。   等人走了,她派人去打听棠梨院的情况,才知道在后花园时,燕媚是被慕祈抱回棠梨院的,那女人勾着慕祈,床笫之间颠鸾倒凤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慕祈才出来,君娇听罢,气的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燕媚等了一阵,秦嬷嬷果然又过来了,照例带了碗避子汤过来,燕媚捏着鼻子喝下去。   秦嬷嬷送上了一首饰和玉器,其中便有一对羊脂玉镯子,色泽极为温润,说还是宫里头赏赐的,水头倒是极好,燕媚尽数收下,又命棠溪给秦嬷嬷等人打赏。   秦嬷嬷见燕媚大方,言行举止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这一来二去的,秦嬷嬷对燕媚倒是生出了几分好感,她和蔼笑道:“王爷说这镯子特别衬夫人的肤色,因此让老奴送过来,夫人带上定然是极好看。”   闻言,燕媚樱色红唇弯了弯,她知道慕祈派人送东西过来,是因为将她折腾狠了,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想要补偿她。   但刚才秦嬷嬷说的那句话她是不信的,慕祈会在乎什么镯子衬她的肤色?不可能,那个男人冷情冷性,他才不会关心这些事情。   事实上,慕祈的确没有说过这话,是在挑镯子时,秦嬷嬷选中这款,说是衬夫人的肤色,慕祈在旁边点了点头而已。   不过当着秦嬷嬷的面,燕媚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脸上露出些许羞涩:“嬷嬷放心,往后这对镯子,我必会常戴着。”   说着,便将其中一个镯子套在皓白如雪的纤细手腕上。   那羊脂玉莹莹剔透,戴在她的手腕上,与她的手浑如一物,就连秦嬷嬷也不得不感慨,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没见过比燕媚更美的女子,从头发丝到指甲盖无一处不美。   都说美人如玉,但这样的好玉也只有戴在燕燕这样的美人身上,才能衬托其光华。   秦嬷嬷走后,燕媚便将那对镯子摘下来放回锦盒中,让棠溪收起来,说是要明日王爷来了再戴,棠溪不可置否。   次日一早,燕媚便听闻君娇身边的丁香已经被发卖出去了,犀香也被狠狠责罚了一顿,打了二十个板子,棠溪一下子扬眉吐气了,连帮燕媚采花瓣都兴奋了许多。   燕媚耽搁几日的香膏制作终于提上来了,这日,她将棠溪等人采的花瓣仔细挑选一番之后,放入瓷罐中,除此之外,她在提炼花瓣精油时,又加入了白芷,白附子等物,这是制作玉肌散所需要的材料,方子是她姑母给的,其中几种材料加入到香膏里抹在身上,可让肌肤如若凝脂,光洁如玉。   等她制好便花了大半日的功夫,香膏装在玉制小盒里,色泽桃红,棠溪拿着香膏放到嘴边闻了闻闻,忍不住夸赞道:“夫人做的香膏香味真真独特,闻起来特别舒服。”   燕媚盈盈浅笑:“这香膏我每日都用,养颜润肤,你若是喜欢,便送你一盒。”   棠溪听说可以养颜润肤,心想着自己用了之后,肌肤会跟夫人的一样好,便欢欢喜喜的收下。   燕媚看着棠溪这副喜滋滋的样子,忽然想起了燕婳,燕婳从前拿到她的香膏也是这幅表情,也不知如今燕婳过得怎么样了。   一连过了三四日,慕祈都没有再来她院子里。   燕媚心里盼着慕祈能来,脸上却十分淡定,这日闲来无事,正调弄琴弦,棠溪从外头走入,手里端着一碗银耳羹,放在燕媚身侧的小几上,她跪坐在一旁,先将月例交给了燕媚,一共一千贯,燕媚拿着铜钱在手中一阵感慨,从前在侯府当千金时,一个月月例都有两千贯,所以王府的妾还不如她侯府的嫡姑娘。   燕媚又交给棠溪,让她将钱收起来。   棠溪并不着急走,而是压低嗓门道:“夫人,适才奴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君娇夫人正等在王爷回府的路上呢。”   适才棠溪在回来的路上正好远远看到君娇站在桃花树下,翘首待人,棠溪知道她等的人定然是西北王。   燕媚听罢,调弦的手顿了顿,红唇莞尔:“不需担心,你去将王爷送的那对镯子拿过来,我要带上。”   棠溪见她浑不在意,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了,转身帮她拿镯子。   这一日,君娇照例被秦嬷嬷训斥了一整天,眼看就到了日将西沉的时候,秦嬷嬷终于走了,君娇松了口气,她回屋打扮了一番,穿上最艳丽的衣裙,从荼蘼院离开,来到慕祈回府的必经之路上。   她选择站在盛开的桃花树下,桃花灼灼衬得下头的美人也越发娇媚动人。   远远看到那抹玄色的挺拔身影,君娇揪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心底涌上难言的羞涩感,她虽是奉太后之命来的王府,可她是心甘情愿的,自从在宫中第一次看到西北王,她便芳心暗许,这般俊美英武的男人,哪怕他只朝你笑一笑,你都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所以她一定要得到王爷的宠爱。   须臾,慕祈便走到了跟前。   他眼角瞥见一抹娇俏的桃红色,慕祈脚步并没有停下,君娇见此,从桃花树下走出来,站在路中间盈盈下拜:“妾给王爷请安。”   慕祈垂眸,见女子脸上明艳的妆容时,神色淡淡的,薄唇微动:“你来这里做什么?”   君娇抬眸偷瞥了慕祈一眼,见慕祈神色冷淡,又慌忙垂下去,她不安的揪紧帕子:“那日是妾不对,如今妾已悔悟了,请王爷原谅妾。”   君娇悔悟与否慕祈并不感兴趣,他留下她是因为还没有跟太后翻脸,他语气冷淡:“既然悔悟了,那便好生学规矩。”   “是。”   见慕祈往旁边迈开一步,准备要走,君娇着急留下他,赶紧道:“妾新学了一个曲子想唱给王爷听,荼蘼院已经备好酒菜,王爷可否赏脸去妾那儿用夕食?”从前只要她来请,慕祈多半还是会给面子。   这时,晚风里传来一阵琴音,琴音清扬,婉转空灵,如林中鸟啼,听着倒是悦耳。   慕祈寻声往那个方向一望,只见院墙里头,梨花隐隐,海棠如霞,不正是棠梨院吗?   慕祈的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讥诮,脑海里却闪过女人妩媚妖娆的身姿,他回头瞧了君娇一眼,淡淡道:“不必,本王还有事。”   君娇双手藏在袖中,紧紧握拳,指甲都掐入了肉中也浑然不觉,她知道慕祈是听到了琴音才拒绝她的,君娇心里将燕媚恨得咬牙切齿,她想挽留:“王爷……”   这时,慕祈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君娇气的直跺脚,咬牙切齿的看着棠梨院的方向:“贱人,你给我等着。”   燕媚正弹的起兴,她纤细的手指灵活的在琴弦上拨动,熟稔而欢快,正到了高.潮处,忽然眼前珠帘晃动,高大挺拔的男人已经走入内室。   燕媚其实也是想试一试,看慕祈会不会被她的琴音所吸引,果然他还是来了,这种争宠的法子宫中屡见不鲜,没成想还是有些效果。   既然早有心里准备,燕媚倒也不慌,她抬眸,眼神在慕祈身上打了个转,手指一顿,琴音戛然而止,她提着裙子起身盈盈下拜:“王爷金安。”   慕祈走到她跟前,垂眸看了眼女子乌黑的发顶和光洁饱满的额头,他挑眉道:“你适才弹错了几个调子,是故意的?”   目光又落在她的那双手上,只见她莹白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对玉镯,正是他送她的那对,那日秦嬷嬷与他说时,他没在意,如今看来,的确极衬她的肤色。   燕媚抬起头来,朝他眨了眨眼,嘴角微翘,颇有几分俏皮之色:“有诗曰“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妾若是不弹错,王爷怎会来妾身这儿?”   慕祈瞧见燕媚杏眼含笑,似有星光那般,瞧瞧这女子在他面前越发大胆了,那点小心思都不想掩饰了。   她真以为自己看不透她?   慕祈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在往外钻,他按了按情绪,伸出大手捏住燕媚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看着自己,男人声音冷冽:“你这般费尽心机,到底图的是什么?”   燕媚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睛瞬间变得黯淡起来,她咬着唇,脸上露出几分委屈之色:“王爷,妾这样费尽心机,自然是为了得到王爷的喜欢,哪里还有其他什么企图,若真有企图,妾图的不过是王爷的真心而已。”   说着,女人眼底便泛起了水雾,扇子般的睫毛轻眨了眨,下一秒,眼泪珍珠般的顺着白皙小脸滑下来,似哀似怨。   慕祈虽不信她的话,也知这是她惯用的技巧,她很聪明,打那次在淮王府看到她开始,她便知利用自己的美色来博得男人的怜悯。   她想要的是他的真心,不过很可惜,这等奢侈的东西他并不打算给。   明知道她这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慕祈的心却仿佛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他松开燕媚的下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罢了,摆饭吧。” 第13章 春睡海棠 寒山,你不会是动心了吧?……   不多时,棠溪便安排着几个丫鬟将夕食摆上来。   刚才棠溪派人去厨房说了声,厨房那边知道慕祈在棠梨院用饭,因此多送了几样菜过来。   自从燕媚被宠之后,厨房里送来的食物比刚来时要好了许多,今日摆在食案上的便有猪肉蒸芦菔,羊肉羹,山珍蕨菜,莼菜蒸鲈鱼,干烧春笋,鹭鸶饼,五色饼,并一盅熬得香滑的鸡丝粥和热汤饼。   虽说是在赫赫有名的西北王府,可慕祈的吃食并不比普通富户要好到哪里去,可见他并不是骄奢之人。   棠溪将热汤饼端到慕祈面前,另用一小碗帮燕媚盛了一碗鸡丝粥。   慕祈吃饭之时一言不发,燕媚小口喝粥时,用眼睛瞥了眼男人吃饭时的姿态,只见男人端坐着,身姿挺拔如青松,他吃饭的速度比一般人要快,但吃相绝不难看,反而非常优雅,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族公子的气质。   燕媚想着这摄政王的皮相可当真极好,即便没有滔天权势,单凭这张俊美的脸也能让女子春心暗动。   慕祈专注着吃饭,并没有去看旁边的燕媚,等她吃饭放下碗筷,才发现燕媚在一旁已经坐了许久了。   那蛊鸡丝粥慕祈没有动,还有一大盅,可见燕媚并没有吃多少。   “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么?”慕祈淡淡的问。   男人的眸光落在对面女子娇嫩的脸蛋上,刚才喝了热粥,她的脸蛋透出粉红的色泽。   燕媚怕他看出些什么,赶紧低下头道:“不是……妾从小便吃得少。”   她的饭量一直都不大,尤其是到了教坊司以后,楚娘要求她保持轻盈体态,不许多吃,每日的饭量比从前还要少,几个月下来,燕媚倒是习惯了,另一方面西北王府的厨子手艺的确不符合她的胃口。   慕祈刚才吃饭之时虽然没有去看她,可小娘子吃了筷子动了哪些菜他心里门儿清,莼菜蒸鲈鱼,干烧春笋,是她吃的较多的,至于猪肉蒸芦菔,羊肉羹一口都没有动,鹭鸶饼,五色饼各吃了半块。   见她说话时又低着头,显然是有些心虚,慕祈心中便明白了,西北王府的厨子是他从西北带过来的,做的饭菜时都是投他所好,并没有过多去考虑其他人,燕媚是城阳侯府嫡女,自小在府上养的精细,想来饭菜并不符合她的胃口。   她既然不说,慕祈也没有多问。   见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唇,那嘴唇被粥汁浸润过,嫣红饱满,慕祈想起她咬住唇在他身下哭的样子,喉结发紧,他站起身来,对燕媚说了句:“该办正事了。”   燕媚愣了一下,还没理解他说的“正事”是什么,男人就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拧起来,然后打横抱起往内室走。   到了床榻上,燕媚总算明白过来,她脸颊如火烧,绯红蔓延到了脖子处。   慕祈坐在床榻边上,捏着她雪白的下颌,他深邃的眸子微眯,哑声道:“替本王更衣。”   燕媚羞涩的“嗯”了一声,撑着床榻坐起身来,柔软的双手替慕祈解着腰带。   男人肌肉鼓鼓的,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燕媚抬眸瞥了一眼脸比刚才更红了。   慕祈见她垂着头,白嫩的耳垂变成了深粉色,就像是粉珍珠似的,慕祈勾唇道:“怎么像个小媳妇似的,你又不是第一次看。”   慕祈平日里正儿八经的,偏偏到了床.榻之上,说话便十分放肆,燕媚那点脸皮在慕祈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燕媚心里头暗骂慕祈不正经,表面上却垂着头娇羞不语。   她这副模样落在慕祈眼里,又是一种别样的妩媚动人在里头,慕祈眸光微热,低低道:“你身上的,是自己来,还是本王来帮你?”   燕媚抬起头看了男人一眼,明明羞赧的不行了,却还是轻轻咬牙,说了句:“妾自己来。”   她低头伸出细白的手指,颤颤的解开腰间的束带,束带一松,银绣海棠花襦裙便滑落在床榻上。   慕祁接连四五日没碰她,她身上那些青紫斑驳的痕迹倒是消失了,又变成了白玉初雪一般发光,慕祈也生的白,不过终究比不上她的身子炫目。   须臾,床帐落下,里头两人如扭.糖丝一般纠.缠。   棠溪站在帘子后头,羞得脸红发热,恨不得将头都埋到脖子上去。   心里暗暗为摇晃的拔步床担忧。   外头的更鼓敲了两下,内室的动作终于平息下来。   棠溪听到里头的叫唤声,忙让外头的丫鬟送水去浴房,她则入内室替两位主子收拾。   见棠溪进来了,燕媚伸手扯过薄被掩住自己的身子,慕祈已经穿好衣物了,见他要走,燕媚想着他每日完.事之后就走,自己就仿佛是个工具一般,心中泛起点点委屈,她忽然伸出手抓住慕祈的衣袖:“王爷今夜就不能在妾这儿过夜么?”   慕祈回头,燕媚还躺着,伸出一只细白的胳膊拉住他,她的青丝凌乱的铺在枕上,鬓乱钗横,脸如海棠春.睡一般,泛着醉人的酡红,杏眼妩媚娇羞,眼尾带着一抹红,慕祈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再次生出冲动来。   他缓了一息,将心里涌上的那股躁动压下去,抬手拉开燕媚的手指:“本王还有事,你歇息吧。”   次一日早,慕祈正好休沐,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又用了朝食准备出去,秦风跟上:“王爷,去军营吗?”   半年前,慕祈入京时,带来了几千西北军,如今都在城外扎营,他但凡有空都要去城外的军营里看将士们操练。   慕祈摇头:“不去,约岳州王喝酒。”   两人约在玉京平康坊的酒肆里。   慕祈到时,岳州王高景行已经到了,见了慕祈,高景行站起身来 ,拱手喊了声:“寒山。”   慕祈,字寒山。   “弄璋”   高景行,字弄璋。   两人面对面坐在高背椅上,高景行击掌两声,一个捧着酒壶的胡姬扭着腰肢上前来给二人倒酒。   那胡姬生的美艳妖娆,目光在高慕两人身上打转,只见高景行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极是文雅俊秀,而慕祈则是神姿高彻,天日之表,不仅轮廓俊美无俦,身上还有一股凌厉威严的气势。   胡姬妩媚的眸子滴溜溜的一转,跪在慕祁脚边,并媚笑将酒杯举起,给他奉酒,慕祈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未伸手接:“下去。”   胡姬看得出来他身份不凡,自不敢得罪,放下酒盏,匆匆退下。   高景行看到这一幕,调侃了两句:“听说你最近新纳了一房美妾,生的姿容绝色,寻常庸脂俗粉自然是看不上了。”   其实他错了,没有燕媚时,慕祈在玉京也没看上哪个女人。   慕祈端起酒盏,轻啜一口又放下,抬眸道:“你的消息可真灵通。”   高景行脸上笑意不减:“全玉京的人都知道了,我为何不能知道,且看你如今容光焕发,想必是已经尝过女人的滋味了,感觉如何?”   若是换做别人,断然不敢跟慕祈这么说话,不过高景行是慕祈多年至交好友,因此在他面前说话比旁人要随意许多。   慕祈年幼时曾在玉京住过几年,那时,两人同为皇子伴读,年幼时高景行体弱,常被献王高炼欺负,慕祈帮他出气,高景行就认慕祈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高景行不像慕祈,二十几年来活得像个和尚一样,不近女色,他虽还未娶妻,但早早就通人事了,看得出来慕祈现在的状态和从前是不一样的。   慕祈淡淡瞥了他一眼,薄唇吐出两个字:“无聊。”   他不辩解,那就是默认了,那个舞姬果然与别的女子不一样,高景行心里为好友感到高兴,素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开荤了。   慕祈见高景行的心情似乎不错,便将此行目的说出来:“听说你府上有个擅长南方菜的厨子,借我用一用?”   高景行的父王是大行皇帝的胞弟,老岳州王夫妇早逝,大行皇帝便将唯一的亲侄儿接来玉京抚养,高景行怕引人猜忌,干脆做个闲散王爷,每日只顾吃喝玩乐,逍遥快活,朝政之事半点不沾。   他在岳州封地待了一段时间,喜爱那边的美食,因此不惜花费巨资请了几个可以媲美宫廷御厨的南方厨子入府,来满足自己的口味。   高景行握住杯盏的手顿住了,他诧异道:“为何,你不是习惯西北口味么,为何想吃南方菜,莫非是为了府上的宠妾?”   他说的这个宠妾自然指的是燕媚。   慕祈自然不会承认是为了燕媚,他面色平静的摇头道:“不是,西北菜吃多了,偶尔想换换口味。”   高景行怎么都觉得这句话像是掩饰什么,他“噗嗤”笑了下,身子晃了下,杯盏中的酒水差点洒出来:“寒山,你不会是动心了吧?”   慕祈听到“动心”二字,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当即否认道:“不是。”   高景行见慕祈神色如此淡漠,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第14章 新换厨子 来王府若是饿瘦了,还以为他……   燕媚来王府已有数日,除了后花园,还不曾在王府逛过,想着若真有一日她不得已要替淮王打探消息,她总得要对王府了解才是。   正好这日天气好,燕媚说要在王府逛一逛,棠溪欣然陪同。   从棠梨院出来之后,燕媚看到一幢古朴大气的独院,她伸手指了指那个方向:“那个莫非是王爷的院子?”   棠溪点头:“夫人猜的没错,那就是王爷的乘风院,平日里王爷待在乘风院的时间最多了。”   燕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西北王府比她从前住的成阳侯府要大多了,走了老半天,燕媚还只逛了王府一角,实在是乏了,便坐在路边的亭子里歇息了一会儿。   这时,身穿碧色襦裙的女子领着两个丫鬟朝这边走来。   那女子也瞧见了燕媚,只见八角亭内,坐着梳飞天髻,身穿象牙色襦裙,生的娉婷婀娜的女子,便朝亭中走来。   适才棠溪已经跟她说了,那走来的女子也是慕祈的妾,叫玉澜。   燕媚免不得要起身见礼:“玉澜姐姐。”   玉澜远远瞧着燕媚,便已觉得她风姿绰约,隔近了看,将她的容貌仔仔细细的瞧了个清楚,早听府上的丫鬟传她生的妩媚明艳,她还想着不过是个从教坊司来的庸脂俗粉而已,此番见了,只觉燕媚冰肌雪姿,如那姑射仙子一般。   玉澜心里微微泄气,她自己一直以清雅自居,可若是和燕媚比起来,却落了下风:“这位就是燕妹妹吧,早听闻燕妹妹生的绝色,今日见了果真是如此。”   燕媚知道这不过是些奉承话,没必要放在心上,她笑了笑道:“姐姐过奖了,燕媚当不得姐姐这般夸赞。”   她的目光在玉澜身上稍作打量,只见玉澜生的白净,柳眉细眼,五官秀丽,说不上是有多么漂亮,但身上有种文静雅致的气质,听说玉澜和君娇是一起被送入王府的,从穿衣打扮来看,两人的性子很不一样。   玉澜心里泛着酸意,脸上却半点不显,反倒十分温柔道:“妹妹若无事,不如去姐姐那儿吃盏茶?”   这处离她的荼蘼院也不远,当然她也并非真心请燕媚去喝茶,只不过假意拉拢,想在燕媚面前做个好人而已。   燕媚听得出来,玉澜在跟她示好,她没忘记,玉澜是太后的人,她姑母生前与太后不合,姑母殉葬之事,说不定就是太后的主意,因此燕媚对太后的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燕媚只是淡淡笑着:“在府上逛了半日,有些乏了,想要回院歇息,今日就不去姐姐那儿吃茶了。”   玉澜也没有强求,只是笑着道:“那就改日吧。”   待玉澜走后,燕媚歇息的也差不多了,起身往回走,回来时,她换了条路,从慕祈的乘风院经过。   到院门口的时候,她停了停,本想着要进去看看,刚到院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说是王爷不在府上,请夫人暂时回去,燕媚只得又退回来。   另一边,玉澜带着苏合离开亭子里,等走远了,那苏合便轻嗤了一声:“夫人请她去院子里喝茶是看得起她,谁知她这般不识好歹。”   玉澜冷笑:“人家防着咱们呢。”   刚才,她不过是探一探燕媚的性情,不怪君娇两次都折在她手里,的确是个不好对付的,刚才她发现燕媚明明可以从正路回棠梨院,却偏偏走小路绕道乘风院,分明别有意图,也罢,看王爷能宠她到几时。   第二天,西北王府就多了一个厨子。   早晨,燕媚梳洗完毕,丫鬟们端着朝食进来摆在食案上,棠溪喊了句:“夫人用朝食了。”   燕媚走到食案旁边坐下,原本以为饭菜和之前的差不多,低头一看,却是些新鲜的菜式。   一盅鸡汤猪肉混沌,三丝鱼卷,蒸火腿,莼菜鲜汤,菜式清淡不油腻,看色相倒是颇符合她的口味。   燕媚诧异问道:“王府换厨子了?”   棠溪笑了笑:“是昨日新来的,听说是王爷从岳州王府借来的,擅长做南方菜。”   燕媚愣了一下,前日慕祈在她这里用夕食,他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菜的口味,她当时没说真话,难道慕祈已经看出了她不喜欢,这才换厨子的么?   燕媚想到这种可能,但是又不敢确定,她不信慕祈真的会为她做这些。   棠溪见她在发愣,笑着道:“想必王爷是因为夫人不喜西北口味,这才找了做南方菜的厨子来。”   燕媚心想着“怎么会呢?”脸上却露出几分羞涩的笑意:“我会谢过王爷的。”   燕媚尝了这些菜,味道都是极好的,不比之前成阳侯府的厨子手艺差,她吃的也比往常还是要多些。   等她吃完,丫鬟们将剩菜给撤下去,秦嬷嬷得了消息,来乘风院回话,慕祈穿了甲胄,正准备要去军营里,见秦嬷嬷来了,脚步顿了下:“什么事?”   秦嬷嬷脸上挂着笑道:“王爷,听说今日燕夫人吃的比往常要多,王爷请来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慕祈听罢,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心里却在想,多吃些好,来王府若是饿瘦了,还以为他苛待她。   轻轻的“嗯”了一声后,再也没有多话,就大步出去了。   秦嬷嬷瞧着慕祈远去的背影,暗暗纳罕,这还是二十多年以来,慕祈第一次为女人做这等事,她心里激动起来,王爷总算是开窍了。 第15章 羊脂玉镯 还能哪里来,当然是王爷赏赐……   荼蘼院。   君娇正为吃了一道荷叶粉蒸肉而感到高兴,还夸这做南方菜的厨子手艺好,君娇父亲在南方做官,她长到十四岁才跟着父母来到玉京,虽在玉京待了两年多,但还是喜欢南方口味。   玉澜来她院子时,便听到她在夸这个厨子,玉澜便笑道:“我和姐姐入府这么久了,王爷何曾关心过咱们的胃口,倒是棠梨院那位,是个有福气的。”   君娇嘴角的笑容一滞:“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澜淡淡说道:“棠梨院那位才来,王府就多了个厨子,听说那位喜欢南方菜,今日还多吃了半碗饭呢。”   君娇听了之后,心中的喜悦荡然无存,她搁下手中的玉箸,冷哼道:“自从那个小贱人来府上之后,王爷便一日也没来过咱们院子里,只要她有一天留在府上,咱们便得不到王爷的宠爱,妹妹难道能忍受吗?”   玉澜向来明哲保身,只是笑了笑道:“如今她正受宠,得罪她对你我没什么好处。”   她嘴上这么说,实则却是有意无意的加深君娇对燕媚的敌意,她不喜欢燕媚,也不喜欢君娇,若这两个人斗起来,其中一方败了,对她都是极有利的。   君娇不以为意:“我可是太后的侄女,会得罪不起一个从教坊司来的舞姬么?”君娇经常拿此炫耀,可她也只是太后庶妹婆家的远房侄女,否则怎么会被太后随随便便送给别人做妾。   她心中对玉澜暗暗不屑,玉澜是宫女出身,平日里谨小慎微惯了,一点胆量都没有。   就算她真的对燕媚做了什么,慕祈还会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来对她动手么,她觉得慕祈不会这么做。   那个女人不就是靠一张脸么,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比她强的?   若是那张脸毁了,她还拿什么蛊惑王爷?   另一边,燕媚得了慕祈的好处,自然要好生感谢他。   虽说慕祈请来厨子,未必全然是为了她,但她便是假装误会也没事,总之她要找接近他的理由。   慕祈去军营,直到三日后才回府。   燕媚听到消息后,便熬了燕窝亲自送过去,走时,她还特地带上了慕祈送的那对羊脂玉镯子。   燕媚到时,另一边君娇带着犀香也过来了,犀香手里提着食盒,看样子也是送东西过来的。   君娇已经把燕媚当成自己的敌人看,见了面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她冷嘲道:“燕媚,你不愧是教坊司出来的,抢男人的本领可真行。”   君娇每回见了她,都会拿她在教坊司待过的事情来讽刺她,两人反正已经撕破脸了,她也没必要继续装作友善,她盈盈一笑:“我瞧着姐姐本领也不弱,听说近来姐姐还在学规矩,抄《女德》、《女诫》,如今也不知那两本书抄完没有,却跑来王爷这儿,姐姐也不怕王爷不高兴?”   说着,她抬起手将鬓边的碎发撂倒耳后,这时,袖口滑落下来,露出一截雪白的细腕,上头戴着一个羊脂玉手镯。   燕媚还有脸在她面前提学规矩抄书的事情,她并不知燕媚也被罚了,只是燕媚抄的少,完了便交给了秦嬷嬷,君娇气的鼻孔都在冒火,陡然看到那个手镯色泽柔和,在阳光底下折射出莹润的光,君娇脸色就变了,皱了皱眉:“这镯子是哪里来的?”   燕媚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她声音软软道:“还能哪里来,当然是王爷赏赐的。”   君娇的眼神落在镯子上,双眸仿佛要喷出火来,这对镯子她曾在太后宫中见过,她想要太后不肯赏她,后来却和其他的金贵之物一起赏给了慕祁,她心心念念的许久,等着或许王爷有一天能赏赐给她,没想到王爷居然送给这个狐狸精了,这让君娇如何不气!   君娇一口银牙都要碎了,气的想要骂人,燕媚却没有理会她,领着棠溪朝院子里走去。   君娇不肯示弱,赶紧追了上去。   到了庭院中,两人都被秦风给拦住了,秦风问:“二位夫人,来此何事?”   君娇生怕燕媚抢在自己前面进入书房,赶紧说道:“听闻王爷在军营里巡视三天,我特地熬了燕窝给王爷送来补补身子。”   秦风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随后问:“两位夫人熬的都是燕窝吗?”   燕媚点点头,没有否认。   秦风入书房告知慕祈,慕祈正在处理下头官员送来的牒文,闻言头也没抬,只是微微拧眉道:“东西留下,让她们走,本王现在没空。”   秦风出来后,将慕祈所说的话告知两位,君娇原本不甘心,可想到慕祈也没有见燕媚,顿时就心宽了许多,让犀香将燕窝交给秦风。   既然慕祈不愿见她,燕媚也没有强求,和气笑道:“有劳秦护卫了。”   “夫人客气了。”   燕媚转身要从棠溪手里拿过食盒交给秦风。   这时,棠溪说了一句:“还是奴婢来吧,夫人适才为了熬燕窝将手指都烫伤了。”   说着,她上前,将食盒交给秦风,秦风瞥了燕媚一眼,但见对方神色淡然,仿佛没当回事,他并未多说,提着食盒进了书房。   书房内,秦风将两份燕窝摆在案上,询问慕祈:“王爷要喝谁做的?”   慕祈的目光在食盒上扫了一眼,落在左边的食盒上,秦风记得这是燕媚的,他心领神会道:“适才听说棠溪说燕夫人为了熬燕窝,将手指都烫伤了,王爷要不要尝一尝她做的?”   手指烫伤?慕祈眼里闪过那葱白细指被烫红的画面。   他放下手中的狼豪,抬眸道:“让燕媚进来伺候。”   外头,燕媚和君娇正往院子外头走,忽然身后传来秦风的声音:“燕夫人留步,王爷请夫人进来。”   燕媚转身时,看到君娇气的发白的脸色,她朝君娇妩媚一笑,盈盈朝书房走去。 第16章 美人侍墨 阿猫阿狗受了伤,主人也不能……   燕媚进入书房后,目光不经意的一瞥,便将书房的布置都看在眼里。   慕祈的书房极大,用木刻山水纹屏风分为里外两间,外间北边开窗,屋内摆放着几排书架,书架填满了各种典籍,书案设在书架旁边,上头摆着玉石笔架,端砚,朱砂镇纸,还有一尊玉白菜摆件,和一堆牒文。   慕祈端坐在书案后面处理牒文。   燕媚见他一身玄色衣领绣金云纹的长袍,腰间束手掌宽的玉带,就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浑身也透着逼人的气势,将那张俊美的脸衬得更加冷冽了几分。   燕媚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上前行了个万福礼:“王爷安康。”   慕祈抬眸,目光在她身上短暂的停了下:“起身。”   燕媚起身,慕祈又说了一句:“既送了燕窝,那便端上来吧。”   燕媚嘴角翘了翘,脸上露出几分欢喜:“好,王爷等着。”   说着,她转身到食案上端燕窝。   慕祈虽然是低头处理牒文,眼角余光却瞥见小娘子嘴角的欢喜之色,他长眉微挑,吃她的燕窝,她便这样的高兴?   此时燕媚已经端着燕窝过来了,慕祈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落在燕媚的手腕上,她双腕皓白如玉,上头戴着一对与肤色相差无几的玉镯子,依然是上次那对,她这些小举动虽然讨好意味明显,但慕祈却并不讨厌,反倒很是受用。   “王爷请用。”   燕媚端着燕窝往前一送,娇滴滴的说了道。   慕祈伸手将玉碗接过来,目光落在她微微翘的中指上,那根白玉尖尖的顶端的确烫红了一小块,仿佛还肿起来了,他眉毛微不可见的皱了下:“手烫伤了?”   燕媚闻言,手指往袖里缩,她垂眸道:“多谢王爷关心,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她没想到慕祈居然还会注意到这个,她其实并没有想过要借此博取他的同情,在袖里,她轻轻按压被烫伤的地方,传来一丝疼,她并没有炖燕窝的经验,今日还是棠溪教她的,是意外烫到了手。   慕祈吃了两口燕窝,将碗放下,他起身去了趟内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小玉盒,他盯着燕媚锁回袖中的手,冷声命令:“把手伸出来。”   燕媚见男人似乎想帮她上药,她没想到这个冷面王爷,居然还有这样温情的一面。   她将烫红的手指伸出来,嘴角勾起:“多谢王爷体恤,妾自己来就好了。”   不过慕祈却没有听她的话,他径自将小玉盒打开放在书案上,里面是淡黄色的膏脂,透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慕祈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手,两指握住她烫伤的指尖,空出来的手指在盒子里一抹,沾了些膏药,轻轻的点在她的手指上。   那轻柔的触感通过手指肌肤传达到了心底,就像羽毛轻撩一般,带起一阵痒意。   燕媚脸微微一热。   慕祈上完药,抬头看到燕媚眸光含水,脉脉含情一般注视着自己,又妩媚又纯情,轻易就能让人陷进去。   在慕祈看来,燕媚又是在无声引诱他,说不定今日所为,便是故意要引起他的注意,可他还不排斥。   慕祈从袖里拿出帕子擦干自己的手指,嗤笑一声:“别以为凭这点小伤,就可以让本王同情你。”   说完,他将帕子扔在一侧。   他可不想让燕媚以为自己在乎她。   燕媚见他误会自己,到底有点委屈,她并没有想过要博取他的同情。   她道:“既然王爷不是同情妾,为何还要帮妾上药?”   慕祈抬眸,目光落在燕媚精致妖娆的脸上,她的嘴唇很粉,这样近距离看,饱满又红润,像颗成熟的果子般,想让人咬上一口。   他移开目光,神色淡淡:“府上即便养了只阿猫阿狗受了伤,主人也不能置之不理,不是么?”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和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自己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玩物而已,想到这里,燕媚心底的那点好感便荡然无存。   既然他没将她当回事,她也没必把他当回事。   燕媚的心经历了一瞬间的起伏,又归于平静:“王爷说的是。”   燕媚脸上虽然一丝破绽也没有,但慕祈却似乎隐隐感觉到她不高兴,他正琢磨她为什么不高兴,这时门被推开了,两人齐齐转头,见秦风站在门口,秦风也没发现两人有什么不对劲,淡定道:“主上,君娇夫人闹着要见你。”   慕祈皱了皱眉,语气颇为不耐:“不见。”   秦风道:“夫人说如果主上不肯见她,她就一直守在门外不走了。”   慕祈不喜欢被人威胁,薄唇抿成一条线:“那就让她守。”   门再次被关上。   外头秦风将慕祈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君娇,君娇气的差点将帕子给揉碎了,她还真说到做到,守在外面不走了,秦风也懒得理她。   书房内,慕祈见燕媚杵在书案旁边不动,燕窝他也喝了,药也上了,他觉得燕媚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你还不走?”   燕媚好不容易才进入他的书房,她朝慕祈妩媚一笑,眸光流转,柔柔道:“妾想要陪陪王爷。”若是现在出去,还不能让君娇很难受。   慕祈冷着脸没说话,燕媚忽然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两下,故意拖长声音柔柔撒娇:“王爷……”   慕祈见她又开始耍心眼,瞥了一眼那细白的小指,眼神深邃看不到表情:“那就留下来磨墨。”说着甩开了燕媚的手。   燕媚用砚滴在端砚中倒入少量清水,再拿起松烟墨慢慢的磨起来,她磨的时候力道很轻,按下去时力气略大一些,用力非常均匀。   慕祈本在一旁批阅牒文,视线里却总有个白色的东西在晃,他不知不觉将目光朝那边移过去,看到燕媚磨墨的动作,他忽然夸了一句:“磨的不错。”   经过刚才那件事,燕媚也不会再将他的夸赞放在心上,只当摄政王是,低头浅笑:“妾在闺中时,常帮阿爹磨墨。”   慕祈执着狼豪的手一顿,抬眸看着燕媚皎然若月的小脸,那低眉浅笑的样子别有一番优雅韵致在里头。   听她说起自己的阿爹,慕祈状似随意的问了句:“你阿爹是燕朝玉。”   燕媚见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奇怪,以摄政王的势力,要打听她的身份很简单。   燕媚眸光微顿,没有否认:“是。”   慕祈想要试探她,不动声色的说道:“你父亲与本王是政敌,你可知道?”   燕媚握住松烟墨的手紧了紧,指甲压出淡淡的白印,脸上却一派温柔沉静:“媚儿久在闺中,朝政之事并不知晓,何况如今妾是王爷的女人,即使阿爹之前真的与王爷政见不合,王爷也断然不会将朝堂恩怨带到后宅来,并且阿爹如今已获罪流放,完全威胁不了王爷。”   慕祈见她这张嘴很紧,几乎套不出什么话来,而且还巧舌如簧,拿话来堵他,若是他真为此事去跟一个小妇人计较,岂非不是个男人。   这个小妇人在他面前多番献媚讨好,其实心眼多得很,也不知道她哪一面是真的,哪一面是假的。   不过想想自己也只是看上她的身子而已,真不真心重要吗?   慕祈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十分阴暗的想法,若是燕朝玉知道自己的女儿落到他手里,会不会气的呕血三升?   他没有心思再看牒文,伸出手抓住燕媚的手腕,将她往怀里扯,燕媚没站稳,跌入他的怀中,被男人精壮的身躯紧紧的包围住,那强烈的男子气息和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让燕媚身子发软,她红着脸,娇娇的喊了声:“王爷,你这是……”   慕祈捏着她雪白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燕媚,本王竟然不知你这张嘴居然如此厉害。”   燕媚自然听得出来慕祈不悦,她暗暗懊悔自己刚才逞口舌之快,赶紧道歉:“王爷,妾身言行无状,还请王爷恕罪。”   慕祈抬起修长的手指按住她饱满的红唇,红唇触感柔软,像柔软多汁的果肉一般,男人目光暗沉,喉结缓缓滚动:“你这张嘴,是该罚一罚。”   燕媚见他并没有动怒的意思,男人盯着她的时候,像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燕媚和他也有过几次,知道他要什么,那副身子轻依上他的胸膛,伸出粉嫩的舌尖在他的手指上轻轻一舔,红着脸,媚声道:“王爷怎么罚,妾都愿意。”   她说完后,看到男人嘴角勾起一丝冷嘲。   事情发生后,燕媚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男人要罚她并不是要折腾她的身子!   男人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脸上的神色隐忍又愉悦。   燕媚外衫落在地上,男人的手拂过丝带,襦裙掉在膝弯处,她杏眼含泪,跪在男人蹆.间。   男人很满意燕媚此刻的顺从和乖巧,他享受她不顾姿态匍匐在自己身下的样子,他抬手抽掉了燕媚的发簪,满头青丝如瀑布般滑落下来。   君娇站在外面等候,直到暮色降临也没有离开,总以为慕祈会心软,可她等来等去,没有等到慕祈心软,却听到里头传来男人的闷.哼声。   君娇在宫中时,便看过宫里的嫁妆画,嬷嬷还专门教过她,岂能不知男人发出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   她盯着书房的门,渐渐红了眼睛,王爷这书房轻易不让人进去,如今却在房里和燕媚那个贱人做这等事,君娇脸色发白,想要走,脚下却仿佛被黏住了一般挪不开。   不多时,里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扫落在地上。   传出来的声音更加不堪了,那种近乎极乐又似极痛苦的声音如靡靡之音绕在耳边不断,听着令人面红耳燥,君娇身后的犀香羞的将头都埋到了胸口。   秦风快步走远,打发小厮去叫秦嬷嬷过来。 第17章 玫瑰精油 妹妹不想要这玫瑰油,怕是对……   里头,书案上的牒文都被扫落在地上,墨汁打翻了一地。   燕媚被男人抵在书案上,身子摇晃不定,她就像洪流中的一根浮木一般,无处依靠。   她只好将双手缠在他的脖子上,身子紧紧的靠住他,像菟丝草依附着乔木般,红唇里溢出细细的声音:“王爷,您怜惜些……”   这种荒唐事在慕祈身上还是头一次出现,他向来冷静自持,书房又是处理公务的地方,他平日里尚且不会在此处闲谈,今日却为了燕媚破了例,不仅破例了还做出了这样疯狂的事情来。   可刚才她用舌头舔自己手指的那一下,他的确没有把持住,这个女人三番五次的来引诱他,若不好好教训她,她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慕祈想到这里,也越来越狠,燕媚受不住,眼泪如珠子似的往下滑,双手缠他缠得更紧了。   外头的夜色越来越深,君娇终于受不了掩面哭着走了。   夤夜,屋内的声音终于平息下来,燕媚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软倒在慕祈的怀中。   两个人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燕媚乌黑的长发黏在白皙的肌肤上,双颊却如桃花,眼尾泛着妖媚的粉红,眼睛也雾蒙蒙的,像下过雨后的湖面,那张粉嫩的小嘴也红肿着,像快要破皮的樱桃一般。   慕祈瞧着她像雨后的花,透着一种被摧折过后的凄艳柔弱。   明明这种黏腻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可他却抱着她没有放手。   所以秦嬷嬷进来的时候,居然看到慕祈抱着燕媚在怀里,男人怀里的女人衣裳凌乱不堪,露出嫩白的小腿。   秦嬷嬷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不多说,招呼着丫鬟们上前收拾,当秦嬷嬷看到书案上的一团湿印时,老脸都差点挂不住了,收拾完毕,秦嬷嬷一时还不明白慕祈的态度,请示他:“少主,如今天色已晚,要不然就将燕夫人安置在乘风院,如何?”   慕祈的乘风院还没有哪个夫人留下来过夜的先例。   慕祈没有去瞧怀里的女人,只是低低说了句:“不必。”   燕媚埋首在慕祈的怀中,原本对此还有一丝期待,闻言她缓缓闭上眼睛,看来,还是不能对男人抱有什么希望。   在棠溪等几个丫鬟的伺候下,燕媚穿好衣裳,喝了避子汤,出了乘风院坐上软轿回去了。   三春景色宜人,玉澜夫人派身边的大丫鬟苏合过来请燕媚去后花园吃茶赏花,燕媚听说君娇也在,本不想去,但她毕竟是新来的,若是不去恐有人说她恃宠而骄,不将老人放在眼里。   燕媚梳妆打扮了一番,领着棠溪一道去了后花园。   吃茶赏花的地方是后花园的一处敞轩,四面无墙,帘子也都卷起来,坐在敞轩中,可以饱览园中的风光。   燕媚去时,君娇和玉澜都已经到了,见礼之后,三人坐下,玉澜的丫鬟苏合给几人倒茶。   坐了一会之后,玉澜见燕媚的话不多,多数时候只漫不经心的应付两句,君娇神色也有几分别扭,玉澜便笑道:“都是姐妹,即便之前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两位妹妹都别放在心上。”   玉澜一副和事老的姿态。   燕媚不知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以为她是三岁小儿那么好哄么?   她入府之后,君娇便不断的找她的麻烦,即便她不想理会,这个女人又岂会放过她?   燕媚神色淡淡的,没有做声,倒是一旁的君娇硬邦邦的说了句:“之前对妹妹多有得罪,还请妹妹海涵,这玫瑰油是宫中的贡品,算是我给妹妹的赔罪之礼,玫瑰油润肤养颜是最好的。”   燕媚的目光落在犀香拿着的白瓷瓶上,玫瑰油她并不稀罕,她好奇的是君娇怎么忽然就改了性子,想着要送她玫瑰油了?   莫非这玫瑰油里面暗藏了什么玄机?   她绝不相信这是一瓶普通的玫瑰油,一定有问题。   她可不敢收。   燕媚笑了笑:“姐姐有所不知,妹妹平日里便经常采摘花瓣提炼玫瑰油,如今屋内也存了许多,着实不需要多添玫瑰油,且用着效果不比宫中的差,姐姐不妨留着自己用。”   若是旁人如此说,两人自然不信,但燕媚雪肤莹莹,吹弹可破,平日里若无上好的香膏香油来仔细养护着,未必能有这般好。   原来她养颜的秘诀都在这里,两人心里暗暗羡慕嫉妒,脸上却不露半分神色。   君娇就知道燕媚这个狐媚子没那么好说话,瞧着她那张虚伪的假脸,君娇心里就来气,若不毁掉这张脸她难消心头之恨。   到时候没有了这张脸,看她还拿什么去王爷那儿争宠。   君娇压了压内心的愤恨,脸上勉强露出一抹微笑道:“妹妹不想要这玫瑰油,怕是对姐姐还有意见吧?”   燕媚瞧着君娇这副明明想撕了自己又不得不忍着还假装和善的表情,心里有点发毛,她红唇勾了勾:“妹妹怎敢,姐姐想多了。”   “那妹妹就收下吧,王爷一直都希望后宅和睦,妹妹即便不给姐姐面子,也要给王爷面子,不是?”   慕祈有没有说过这句话她不知道,但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后院的女人能亲如姐妹,一心一意伺候他呢,若是燕媚再拒绝,就是不给慕祈面子。   燕媚分析了下利弊,让慕祈不高兴对她没有好处,不就是一瓶玫瑰油么,她倒是要看看君娇玩的什么把戏。   燕媚柔柔一笑:“既然姐姐一片好意,妹妹只好收下。”   从后花园回来后,进了屋,棠溪便提醒燕媚道:“夫人,君娇夫人睚眦必报,她一定不会这么好心,玫瑰油还是别用了。”   燕媚瞧了棠溪一眼,见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心想这丫头跟着她的时间不长,却是个忠心的,燕媚朝她投去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个我自然知晓。”   说着,她从棠溪手里拿过君娇送的玫瑰油,她将上面的木头塞子打开,她将鼻子凑到瓶口嗅了嗅,一股浓郁的玫瑰香味冲入鼻端。   她从小便跟着姑母制香,对香味的分辨能力也比一般人要高许多,从这瓶玫瑰油里面她闻到了一股不同的花香,而这种花香似乎似番邦的一品红。   一品红是番邦之物,北齐少有,并且价值昂贵,普通人根本买不起,曾经她在姑母的宫中有幸见过一次。   这种花的汁液含有剧毒,只要沾在肌肤上,轻则瘙痒,重则令人红肿毁容,这瓶玫瑰油里的量还不少,看来君娇是想毁掉她的脸!   这个女人当真是歹毒无比,她这般几次三番的针对她,她若不回敬点什么,简直对不起君娇的一片“好意”。   燕媚放下玫瑰油,偏头冲棠溪翘了翘嘴角:“这瓶玫瑰油的确有问题。”   棠溪愤怒咬牙道:“夫人,咱们拿着这瓶玫瑰油去找王爷,让王爷替咱们做主!”   燕媚摇头,君娇既然敢以自己的名义送过来,那就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怕被她揭穿,而且这一品红在北齐少见,便是宫中太医也未必能辨识出来,若是请了大夫过来看了说没问题,到时候君娇必然会反咬她一口,说她污蔑她,而且宫中的太医必然已被君娇收买,到时候很有可能会帮她撒谎。   燕媚冷笑,既然她给她送玫瑰油,那她必然要好好利用才是。   “君娇夫人既然给我送来玫瑰油,礼尚往来,我该给她送一盒香膏作为回报,棠溪,你赶紧吩咐下去,让丫鬟们去后花园采摘花瓣,不论什么花,越多越好。”   棠溪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燕媚一定会反击,棠溪立马应下转身出去安排。   燕媚的香膏在第二日做成,她看着白色瓷盒里玫瑰色的香膏,红红的像胭脂一般,低头嗅了嗅,有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棠溪道:“夫人,这香膏可真香,闻着比夫人之前做的那些都要香,真的要送给君娇夫人吗?”棠溪还有点舍不得。   燕媚眯了眯杏眼道:“当然,就说是我专门为她做的,抹上之后,肌肤会越来越水嫩光滑,令人爱不释手。”   棠溪听话将香膏送到荼蘼院,并将这香膏的功效添油加醋的告诉君娇,君娇虽怀疑燕媚送香膏的动机,但想到用了香膏之后,就能拥有像燕媚那样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肌肤,她便心动不已,将香膏收下来。   君娇顺便问了句:“本夫人送给你家夫人的玫瑰油,她可曾用了?”   棠溪想起燕媚的嘱咐,她道:“自然,夫人今儿便是抹完玫瑰油再抹上香膏的,那肌肤看着比平日都要水嫩光滑几分。”   听说燕媚在用她送的玫瑰油,君娇也就放心了,这么说来燕媚根本就没发现精油有问题,她若知道有问题,必然会去慕祈那儿告状。   她自然不会傻到认为燕媚用一次脸就会出问题,这一品红虽能让皮肤红肿毁容,但也需要时间,不过她现在还不相信棠溪的话,改明儿她让人去棠梨院亲自看看再说。   棠溪走后,君娇就迫不及待的将燕媚送的香膏打开,瓷盒里装了满满的一盒,透着一股迷人的幽香,但要仔细分辨是何种香味,却又分辨不出来,仿佛糅杂了百花的精粹,她记得燕媚身上便是这样一股令人嗅不出味道的香味。   燕媚就是靠这一身香,魅惑王爷的。   若是她身上也有这股香味,王爷会不会多看她一眼?   在君娇看来,在这王府若是得不到王爷的宠爱,有什么意义,她想试一试,但又怕燕媚在里头下毒,她想出一个主意来,目光落在犀香身上:“犀香,既然这香膏好用,你便试一试,若着实好,本夫人就用一用。”这香膏到底有没有问题,找个人试用一番不就知道了。   接着她又提醒她道:“这香膏分量不多,你每次别用太多了。”若是犀香都用完了,她还用什么。   犀香知道主子是找她试用看有没有毒,犀香有点怕,但主子这么吩咐,她只能照做。 第18章 君娇毁容 是燕媚给妾下毒,毁了妾的容……   这日,燕媚晨起梳妆,棠溪在给她挽发髻时,她瞥见窗外闪过一个人影,仔细一瞧,似乎有人在趴着窗子往里头瞧,燕媚装作没看到,却暗暗留了心眼。   棠溪挽发完毕之后,她便故意抬高嗓门,不紧不慢的说:“棠溪,去将前几日君娇夫人送的玫瑰油拿来,这玫瑰油当真是好,抹在肌肤上又香又滑,才抹了几日,我这肌肤瞧着比以前又要水嫩许多了。”   棠溪听得一头雾水,夫人不是说那精油有问题么,怎么又要用?   多亏了燕媚在镜中给她使了个眼色,棠溪一下子明白过来,她眼睛转了转,赶紧应声道:“好,奴婢这就去拿。”等她转过身来时,忽然瞥见窗外人影一矮,那人动作虽快,但棠溪是个眼睛尖的,这一幕并没有逃开她的目光,她顿时明白刚才夫人为何要她去拿玫瑰油。   棠溪将那白色瓷瓶拿过来后,燕媚神色自然的倒出精油抹在手背,脖子,和脸蛋上,抹完之后又抹上自制的香膏,在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外头那个丫鬟看到这一幕后,悄无声息的走了。   等人走了后,燕媚动作停下来,回头看了眼没关紧的窗户,眸光顿时冷下来。   棠溪跟着回头,皱了皱眉道:“夫人,刚才监视咱们的人,应该是君娇夫人派来的。”   如今燕媚在王府只有君娇和她过不去,不用想都知道。   燕媚目光凉凉,沉吟片刻道:“你去查一下今日打扫屋子之人是谁。”   那扇窗子早晨都是关着的,怎么今日却忽然开了,岂不是很蹊跷。   棠溪点点头,想到燕媚涂了那么多有毒的玫瑰油,有些担忧:“夫人,你今日抹了这么多玫瑰油,要不要奴婢请个大夫来帮你瞧瞧。”   “无妨,这里头的玫瑰油早就被我换掉了。”君娇给的那瓶玫瑰油一半用来做香膏,一半被她收起来了。   她如果用君娇的玫瑰油,不出七日,她的脸就会被毁掉,但做香膏时只用了一半的料,君娇若是用上了,最多半个月她的脸就会出问题。   那小丫头从棠梨院打探到消息后,回去立马告诉君娇,君娇得知燕媚抹了不少玫瑰油在身上,暗中欣喜不已,棠溪同她说的果然都是真的。   这时,大夫来了。   君娇将小丫头打发走,将大夫请进来,这大夫是玉京最有名的大夫之一,医术高明,也是君娇最信得过的她大夫。   大夫行礼后,君娇便让犀香将香膏交给宋大夫,并说道:“宋大夫,你替本夫人瞧瞧,这百花香膏里头可有毒药的成分?”   宋大夫神色一凛,伸手接过去,打开香膏盒子闻了闻,发现这百花香膏里至少含有几十种花瓣精华,甚至还有一些名贵中药,大多数是无毒的,只有几种味道他无法辨认出来,甚至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宋大夫只能实话实说:“夫人,这百花香膏香味独特,幽芳沁鼻,里头用了许多名贵药材,老夫生平罕见,有几种材料老夫从未见过,一时也辨认不出来。”   君娇听罢,有些失望,着犀香给了银子打发他走了,心想着这宋大夫医术也不过如此而已,一盒小小的香膏就难倒他了。   犀香知道君娇是想用香膏的,哪个女人不想肌肤如燕媚那般莹润有光,她道:“夫人,依奴看着香膏是没问题的,想来是那宋大夫医术不精,没见过世面,所以辨认不出来,奴只用了两日,您瞧瞧奴的一边脸比另一边便白了许多。”   君娇看了眼犀香,涂了香膏的半边脸比另一边白了许多,界限分明,并且她用了之后,也没什么问题出现,若真有毒,犀香一定会出事。   她笃定燕媚不知那里头掺杂了一品红,这种阴私之物她还是从太后那儿偷听来的,燕媚嘴里说不要,实际上这宫里的好东西,谁会不喜欢,燕媚定然是经不住这个诱惑。   想来想去,君娇最终下定了决心,她要变美,和燕媚那贱人争一争。   于是,她就学着燕媚的法子,先抹没有加一品红的玫瑰油,再抹百花香膏,她想着犀香才抹那么一点点,皮肤就白了许多,想必这百花香膏应当是抹的越多越好,于是每日在肌肤上抹上了厚厚一层。   刚开始那几日,肌肤的确白了许多,君娇对着铜镜瞧着自己脸,越发的满意,总以为会越来越好,而她每日沉寂在变美过程中,竟然都忽略去打听燕媚是否毁容了。   半个月过去了,她的肌肤不仅没有便好,反而长了一大片疹子,整张脸都红肿的像个猪头。   自从那日在书房荒唐过一次后,慕祈便刻意避着燕媚,已有些日子没有再踏入后院了,加上本朝采取科举取士,如今春闱刚过,慕祈忙着协助小皇帝选贤任能,根本没空搭理后院的女人。   他在小皇帝的宣政殿拿着参加科考的仕子们的试卷和小皇帝讨论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小皇帝体弱熬不住了,慕祈只得告退,从殿内出来,就有宫女上前给他请安:“摄政王,天色已晚,太后请您去蓬莱殿用夕食。”   用夕食只不过是个借口,太后找他有事。   慕祈点了点头,跟着宫女去了蓬莱殿。   蓬莱殿内,数十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悬在头顶,将宫殿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太后穿着一身正红宫装,坐在大殿中间的凤椅上。   慕祈上前行礼,头顶上方传来太后娇柔的声音:“爱卿平身。”   赐座之后,慕祈目光淡淡扫过凤椅上的女人,太后十四岁入宫,如今不过三十四而已,她为妃子时并不受宠,每日谨小慎微,如今当了太后扬眉吐气了,那仪态与以往自然不同,端方雍容,自有一股太后威严的气势在,近来太后多次干涉朝政,已让慕祁有了几分不满,神色也淡淡的:“不知太后找臣有什么事?”   “摄政王还未用夕食,不如用了夕食再谈?”   “不必,臣还有军务不曾处理,太后有话便说。”虽是臣,但慕祈在太后面前并没有放低姿态。   太后心里不舒服,觉得慕祁太傲,看不上她这种女流之辈,脸上笑容却不变:“听说最近君娇那丫头在府上生了不少事情,可给摄政王带来麻烦了?”王府发生的事情,君娇都派人送信到了宫中,毕竟与她沾亲带故,太后还是得帮君娇说上两句。   慕祁并没有否认,他说道:“太后已经将她赐给臣,就算惹了麻烦,臣也会代为管教,太后不必为她担心。”言下之意,就是要太后别多管闲事。   自从成了太后,谁对她不是毕恭毕敬的,也只有慕祈敢这么跟她说话,太后满肚子话都被堵回去。   心中恼火,只觉得慕祈越发不好说话了,她压了压怒意,平静道:“听说摄政王新纳了一房美妾,曾是淮王府上的舞姬,摄政王如今正宠的厉害,不知可有此事?”   慕祈心中很是不悦,不过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就算不高兴,面上神色也是淡淡的:“这是臣的内宅之事,不劳太后关心。”   太后嘴角笑容微僵,不过很快又调整过来,她笑了笑道:“王爷内宅之事,哀家自然管不着,哀家只是想要提醒王爷,莫要被美色所迷,尤其是淮王送来的人。”   太后自从垂帘听政之后,什么事都想插一脚,也一直将淮王看做眼中钉,想要除掉他。   慕祈没有动淮王,不过是想要用他来制衡太后而已,有淮王这个隐患在朝中,太后便不敢跟他翻脸。   太后这么说,无非是想要借他的手除掉淮王,解决心头之患,然而慕祈却没那么容易被利用。   他沉声道:“此事本王自有分寸,无需太后操心,皇上如今身子不大好,太后若真闲得慌,不如替皇上多诵经。”   慕祈离开蓬莱宫时,听到宫中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冷冷勾唇,大步往外走。   次日,慕祈再与小皇帝和大臣们遴选考生之时,将张志远,宋明奇这两个人都排除在三甲之外,原因无他,这两个人是太后娘家举荐上来的,慕祈不想用,小皇帝向来懦弱,不敢反驳慕祈,只得答应。   当这消息传到蓬莱殿时,太后气的又掀翻了食案。   殿试结束后,慕祈才好不容易闲了一天,这日,君娇哭哭啼啼的来了乘风院。   君娇抹着眼泪跪在慕祈面前,哽咽道:“王爷,妾为人所害,请王爷为妾做主!”   慕祈抬眸看着君娇,只见君娇的脸肿的如往日的两倍大,眼睛肿成了大核桃,脸上,脖子上都是红疹子,像是得了天花,慕祈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慕祈询问,君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泪汹涌而出:“王爷,是燕媚给妾下毒,毁了妾的容貌。”   听到燕媚,慕祈的心口微痒,他将那股念头按捺下去,抬眸对秦嬷嬷道:“去将燕媚叫过来。”   不仅燕媚来了,玉澜也闻讯赶来,嘴里称是关心君娇的脸,实际上是过来看热闹的。   燕媚进来时,见君娇站在一侧,脸肿的亲娘都认不出来了,心里憋着笑意,脸上却半分不显,神色淡定的上前给慕祈行礼:“妾给王爷请安,不知王爷唤妾过来所为何事?”   慕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见燕媚今日穿着一身樱草色齐胸襦裙,内衬交领上衣,双手挽着浅紫色披帛,束着坠马髻,发髻上插着一直海棠步摇。   脸上脂粉未施,却看得出来,气色比从前更加好了,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就如被男人滋润过一般,那双杏漾着水光,像是春阳下的湖面。   就连一旁的玉澜给他请安,慕祈的眼神也没有从燕媚身上挪开,他语气沉沉道:“燕媚,是你给君娇下毒毁了她的容貌?”   事实上,他并不关心君娇的死活,但事情既然闹到了他面前,他作为一家之主不得不管。   燕媚红唇微张,愣了有一下,这才将目光看下一旁的君娇,随后她咬了咬唇,装作很无辜的说道:“姐姐,妹妹从未给你下毒,你对妹妹可是有什么误会?”   君娇见燕媚矢口否认,而燕媚容光焕发,脸蛋根本没有被毁,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燕媚根本没用她的玫瑰油,这个贱人骗了她!   原本红肿的脸气的更红了,像只鼓气的河豚一般,她面目扭曲道:“燕媚,你还敢狡辩,要不是用了你的香膏,我怎么会毁容?”   燕媚心里冷笑,分明是你自作自受,却来怪我,见君娇哭哭滴滴的样子,不就是哭么,谁不会呢。   顷刻间,她的眼里就泛起了水雾,委屈的咬了咬红唇:“妹妹采了数十种花瓣,和十来种名贵的药材,特地制成香膏给姐姐用的,那香膏妹妹自己也用了,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姐姐为何要这般诬陷我?” 第19章 蛇蝎毒妇 妾初来王府便遭此毒手,还请……   君娇见燕媚不肯承认,气的越发难受了,为什么燕媚用了没事,她用了就将一张脸都毁了,这分明就是燕媚从中捣鬼,她一定是故意把有毒的香膏拿给她,而自己用的却是无毒的,还故意让她误以为用的越多越好,简直可恶!   君娇恶狠狠的道:“你胡说,就是用了你的香膏我的容貌才会变成这样,难道我故意毁了自己的容貌来诬陷你不成?”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哪个女子不将自己的容貌看的比命都重要,她还没有傻到为了诬陷别人毁了自己的脸。   燕媚拿起帕子抹了抹眼泪,双眼发红,明明瞧着脆弱不堪,却还很坚强:“君娇姐姐,既然你咬定是我毁你容貌,那你倒是说说,我毁你容貌的理由是什么?”   若是说燕媚毁她容貌也说不过去,毕竟燕媚生的国色天姿,君娇那张脸对她完全不能构成任何威胁。   君娇岂能不知她的言外之意,这个女人不就是暗讽她不如她生的貌美么,君娇将一口银牙都咬碎了,“因为你蛇蝎心肠,想要独占王爷的宠爱,不愿与人共同伺候王爷,所以你才下此毒手,想要王爷厌弃我等。”   慕祈皱了皱眉,他没发话,目光看下燕媚,有些意味深长。   燕媚抬起水雾濛濛的眸子,对上慕祈略带审视的目光,男人这样看她是什么意思,莫非也以为她想独占他?   燕媚只想利用他,并没有想着要独占他,她赶紧解释:“王爷,妾从未下毒,如今无端受冤,请王爷还妾一个公道,既然姐姐说妾在香膏里下毒,请王爷请大夫过来鉴定,若真有毒,妾愿意给姐姐赔罪。”   慕祈向来治军严谨,轻易不会相信旁人的一面之词,何况他见燕媚神色坦荡,不像是作假,他点了点头,让秦风去宫中请刘太医。   约莫半个时辰,刘太医就来到了王府。   刘太医是太医署的太医令,平日里只帮小皇帝看病,也只有慕祈这样位高权重之人才能请的动他。   君娇将香膏交给刘太医,燕媚也将早就准备好的玫瑰精油拿出来,并对刘太医道:“刘太医,这是制作香膏的玫瑰精油,还请刘太医一并查验,也好还妾一个清白。”   刘太医点点头,从燕媚手中将精油接过去。   这一刻,君娇那张红肿的脸登时就变白了,她身子晃了晃,犀香在后头及时将她扶住,君娇终于明白,为何她的脸会被毁掉了,原来燕媚那个贱人用来制作香膏的精油就是她送的那瓶。   她原本想用来毁掉燕媚的容貌,可到头来却害了自己,君娇气的呕血,这个贱人一定是早就知道精油有问题,故意用来制作香膏送给她,还故意让她知道用这个香膏皮肤会越来越白,让她经不住诱惑就用上了,结果毁了自己的脸。   这个贱人,当真是歹毒!   可现在若是被刘太医查出来了,那她所做的事情就会败露,王爷一定会将她赶出王府!   她颤声道:“燕媚,你让太医查验玫瑰油做什么,那油又不会有什么问题!”   燕媚见她一副心虚的表情,她忽然凉凉一笑道:“既然玫瑰油没有问题,姐姐这般紧张做什么。”   君娇看着刘太医已经打开玫瑰油瓶子在嗅里面的味道了,自知无法挽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燕媚在这儿等她,那她就是烂掉一张脸也不会找慕祈告状,如今她也只能期待,刘太医和那宋大夫一样,见识浅薄,根本不认得什么一品红。   若不是宫中给太后看病的陈太医告假,她也不会去请宋大夫,只因一念之差,她便着了燕媚的道。   慕祈在一旁瞧着君娇忽然变了脸色,心中已有了决断,他眼底泛着丝丝冷意。   须臾,刘太医便将精油和香膏都查验完毕,他将东西物归原主,上前恭敬的跟慕祈说话:“王爷,这香膏由几十种提炼出来的花瓣精油制作而成,其中还包含十来种名贵的养颜润肤的中药,更掺了珍珠粉可以增白,只是夫人另给下官的那瓶油中有一品红的成分在里头。”   慕祈挑眉:“一品红?”   刘太医接着说:“这一品红出自藩国,北齐少见,通常都是番邦进贡之物,只有宫中才有,这种花提炼出来的精油抹在皮肤上,可导致皮肤红肿溃烂。”   燕媚听了,内心平静,表面上却仿佛受到惊吓一般,脸色发白,连连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君娇,她惊恐:“这瓶玫瑰油乃你送给我的,礼尚往来,我这才用你的玫瑰油做了香膏回赠,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歹毒,在玫瑰油里加入毒药,想要毁我的容貌。”   说完,她浑身轻颤,将目光转向慕祈,眼泪不要命的往下砸:“王爷,妾初来王府便遭此毒手,还请王爷为妾做主。”   慕祈见她哭的厉害,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烦躁,他让秦风送刘太医,待人走后,慕祈才冷冰冰的盯着君娇:“君娇,此事你有何话说?”   君娇身子发软的跪在地上,嘴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解,想了半天她终于找了个替自己推脱的借口,她使劲的摇头:“王爷,妾从未做过这等事情,那一品红定然是燕媚自己加进去的。”   慕祈见她到现在还不肯认错,他声音冰凉,眸光沉沉如寒冬深夜:“君娇,这一品红从何处来,本王一问便知,你确定要本王继续查下去么?”那一品红只有宫里才有,而燕媚这段时间和宫里根本没有联系,如何能拿到此物,也只有一只和宫中往来不断的君娇才有这个机会。   君娇打了个寒颤,知道这事情自己再无可能逃避,只得伏地认错,哭着道:“王爷,妾一时糊涂,请王爷原谅妾这次。”   慕祈脸上却无半分动容:“我西北王府容不得你这等心如蛇蝎的毒妇,即日起赶出王府。”   君娇是太后的人,也不至于拿起发卖了,当然是直接送回太后那儿,太后如今对王府的事情了如指掌,若不是她安排的人告密,又怎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与太后分歧已越来越大,太后不知收敛,他是时候给太后一点教训。   君娇真的慌了,她双手扯住慕祈的衣袍道:“王爷,您不能赶走妾,妾可是太后送来的人。”   她不提太后还好,提起太后慕祈心中的不悦更甚。   君娇不知太后已让他十分反感,居然还敢拿太后来威胁他,慕祈冷笑:“太后又如何?”   玉澜见慕祈是真的动怒了,心想君娇可真是个蠢货,提太后又有什么用,摄政王什么时候怕过太后,她不想替君娇求情,可想到她毕竟是和君娇一起被送过来的,若是不求情,太后面前没办法交待。   她斟酌了一番后开口:“王爷……”   还没说完,话就被慕祈打断了:“你若是替她求情,干脆和她一起走。”   玉澜的话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君娇被拉下去之时,仍然哭着喊冤求饶,可慕祈根本不理会,直到拖出去好远,那哭声才渐小。   玉澜被这件事情吓怕了,也不敢多待,起身告退。   走出乘风院,玉澜沐浴在春光里,只感觉浑身发冷,经此一事后,她明白了自己在慕祈心中的地位,摄政王根本不在乎她和君娇,也不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她们二人好,若是有朝一日她触怒了慕祈,同样也会被这样赶出去,离开王府后,她便失去了任何价值,太后也不会帮着她。   对于太后来说,她和君娇只不过是两颗微不足道的小棋子而已。   玉澜咬咬牙,她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玉澜一走,乘风院内再次陷入沉默中。   燕媚在慕祈面前站了许久,才见男人抬了下眼皮:“你其实早就知道这玫瑰精油里有一品红的成分是不是?”   燕媚一阵心虚,赶紧低下头,避开慕祈凌厉的目光,她藏在袖里的手紧了紧:“王爷,妾从未见过一品红……真的不知。”   见她矢口否认,慕祈薄唇微翘,他调查过,燕媚制香膏的本领是跟着燕贵妃学的,这一品红太医令知道,那必然是在宫中出现过,自然燕贵妃这等制香膏的高手不会不认得,燕贵妃知道,燕媚应该也知道。   她明知道里头有一品红的成分,却不找他诉说,反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心机当真厉害。   然而,慕祈却找不到责怪她的理由。   慕祈见她这副心虚的样子,刚才还不是理直气壮的么,怎么一转眼便露怯了,胆子还是太小了,他挑了挑眉,“既然你说不知,本王便信你。”反正这件事情她阴错阳差的给自己除掉了一个钉子,也算是立功了。   燕媚听出来,慕祈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提到嗓门眼的心又落回去,不知慕祈今日为何这般好说话,简直不像他的作风。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慕祈毕竟帮了她,燕媚由衷道:“妾多谢王爷还妾公道。”   慕祈抬起眼皮,燕媚刚哭过,眼尾红红的,像被胭脂染过一般,别有一股妩媚柔软的风情,他目光紧紧盯着她:“你要谢本王,就是嘴上说一说?”   燕媚愣了一下,抬起水光莹莹的眸子:“那妾该如何谢王爷?”   慕祈的手指在靠背椅上敲了敲:“本王渴了,替本王煮茶。”   燕媚为难道:“可妾煮茶的功夫不好。”若是要她跳舞或弹琴,倒是没什么难度,煮茶她的确技艺不佳。   “好不好吃,吃了才知道。”慕祈不容她拒绝,淡淡说道。 第20章 春室煮茶 王爷,好喝吗?   慕祈的乘风院专门有一间茶室,在书房的隔壁,里头摆设十分简朴,只有茶几,茶具等物,茶室朝南开窗。   春日的阳光射进来,落在两人身上,燕媚一抬头,看到慕祈浑身笼罩在光里,那张平日里看着冰冷的脸也柔和了不少。   他肤色极好,像通透的美玉一般,这样干净无暇,便是女子见了也艳羡不已,他的额骨微高,眼窝深邃,长眉似墨,眸子被阳光照得像琉璃色的珠子一般,光华熠熠,高挺的鼻梁下是淡粉色薄唇,明明是这样薄情冷酷的一个人,却偏偏生了一张比女子还要好看的脸。   丫鬟已经将煮茶用的东西都拿过来,慕祈见燕媚盯着自己出神,轻咳了一声:“燕媚,你看够了没?”   燕媚这才回过神来,匆匆将目光收回,下一刻又红了脸,暗暗斥责自己,刚才她这样盯着慕祈看干什么呀?反正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她将来是要离开他的。   她尴尬的垂下头去,小脸微热:“看……看够了,妾这就给王爷煮茶。”   说着,她立马移了个位置,准备动手煮茶。   慕祈提醒了她一句:“记得加羊乳。”   燕媚对茶中加佐料这种习惯嗤之以鼻,不过她嘴上还是应下,“嗯,妾知道了。”   慕祈的目光落在她纤细洁白的小手上,见她揭开茶叶罐子用竹夹将茶饼拿出来,放在小火炉上炙烤,隔火太近,慕祈闻到一阵焦味,茶饼上燃起了一簇小火苗,差点将竹夹都给烧了。   燕媚见状,赶紧将茶饼拿开,她将茶饼放在一侧装了清水的杯子中熄火,抬头有些尴尬道:“让王爷见笑了,妾重新炙烤茶饼。”   慕祈一开始还以为她在骗人,毕竟之前她为了吸引自己还故意弹错曲子,见她这样手忙脚乱的样子,才知道她并没有说谎,燕媚的确不会煮茶。   玉京贵女在闺阁中时,煮茶是必学的技能,若是连茶都不会煮,让人知道了必然会遭到耻笑。   慕祈勾了勾唇,嘲弄道:“听闻你阿爹是煎茶的高手,你作为他的女儿,怎么连这个都不会?”   燕媚的脸微微一红,她的阿爹的确擅长煎茶,只是时下人喝茶喜欢加个各种各样的配料进去,燕媚不喜欢喝,因为没有兴趣学,阿爹也不强求她,反倒是燕婳很喜欢,学的也不错。   不过她若告诉他自己不喜欢喝茶,倒是拂了他的兴致,只说:“妾自小天赋就差,学不会煎茶,倒是妾的阿妹,茶艺学的极好。”   慕祈对成阳侯倒是了解,只对侯府的女眷家丁却不是很清楚,燕媚也甚少在他面前提起燕朝玉之外的人,他不经意的问了句:“你还有阿妹?”   提起燕婳,燕媚脸上难得多了一丝温柔:“妾在家中排行第六,妹妹行七,年纪是最小的,前些日子她与妾一同充入教坊司,如今却……”   说到这里,燕媚脸上闪过黯然之色,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了,她可千万不能让慕祈知道,燕婳在淮王那儿,否则慕祈定然会多想,她抬头看了眼慕祈的脸色,见慕祈眸光平静,对这个也没什么兴趣,赶紧收住:“是妾多言了。”   “无妨,继续煮茶。”他也没继续问她的阿妹去了哪里,仿佛根本不关心。   她垂下眸子,暗中思量,慕祈每回在提起她阿爹时,神色都极为坦荡,没有丝毫心虚和闪避。   要么他极善于伪装。   可据她所知,慕祈并不是个喜欢伪装的人,莫非她阿爹的事情真与他无关?   她这回小心了许多,拿着茶饼炙烤了片刻后,便放入纸囊中冷却,冷却后再将茶饼碾成茶粉,又用筛子将茶粉过滤,这才开始煮水。   煮水的器具是茶釜,用的水是上好的山泉水,等茶一沸之后,她在茶水中加入新鲜的羊乳,三沸后茶水烹煮完毕,她将煮好的茶分入碗中。   一般来说,每盅茶水以分五盏茶最好,每盏茶中的浮沫要均匀方能体现分茶的技巧。   慕祈低头看着面前的这碗茶,上头只浮了少许茶沫,她给自己倒的那碗茶,浮沫较为多,可见分茶的水平并不好,好在她一早就告诉他自己茶艺不好,慕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他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味道微咸中带着点苦涩,并不好喝,但慕祈喝过比这更难喝的,相比之下燕媚煮的茶也没那么差劲了。   瞧着燕媚那殷殷期盼的眼神,慕祈鬼使神差的一连喝了几口。   燕媚见他面无表情,忍不住问:“王爷,好喝吗?”   慕祈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好不好喝,你自己尝尝便是。” 第21章 泼茶更衣 本王做什么,你都得受着……   这还是她头一次煮羊乳茶,燕媚其实也有点好奇味道怎么样,她端起茶碗,低头抿了一口,苦涩的奶味在嘴中蔓延,燕媚的脸色已十分难看。   怎么会这么难喝?   她实在没有慕祈那么好的忍耐能力,小嘴微张,偏头将奶茶给吐到痰盂里。   慕祈看着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有点不可思议道:“有这么难喝吗?”   燕媚赶紧用清水漱口,连着漱了几次,才将嘴里的奶腥味和苦味给冲淡了,她微微蹙着蛾眉:“当然难喝,王爷不觉得吗?”   她不喜欢喝茶,也从来不喝自己煮的茶,这是头一次喝,没想到味道这么差。   若是阿爹和七娘知道了,定然会嘲笑她。   慕祈端起奶茶自顾自的饮了一口:“还行。”   慕祈十二岁就跟着父王上阵杀敌,十几年的戎马生涯,在军营待的时间比在王府要多得多,军营里谁会去讲究什么茶艺,能有碗粗茶就不错了,行军打仗时,最艰难的时候他连马尿都喝过,这奶茶的味道算不了什么。   燕媚见他继续喝,想着他是不是不忍打击她,才这样说的,经过这段时间对慕祈的了解,慕祈除了在床事上没得商量之外,其他诸事并不曾为难她,他也没有她想象中的不近人情。   男人不挑剔,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他继续喝,燕媚实在看不下去了,抬手去抢他的茶盏:“王爷别喝了!”   慕祈没料到她会忽然伸手来抢,没拿稳,手上的茶盏打翻了,羊乳茶撒了他一身。   慕祈低头盯着衣襟上奶白的茶渍,顿时黑了脸,燕媚缩回了手,赶紧起身跪坐在他身侧,她有些慌乱道:“王爷,妾一时手快,妾帮王爷擦干净。”说着,从袖中掏出帕子,替他擦拭身上的茶渍。   这一擦,从衣襟往下直擦到他的袍摆处,燕媚手往下一压,察觉到是什么后,吓得将手缩回来,她正要往后退,被慕祈一把擒住了手腕,男人用幽沉的眸子盯着她:“燕媚,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燕媚的脸红的像熟透了的柿子,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冤枉啊,为什么慕祈每次都要误会她,她明明没有那个意思。   她轻轻咬了下唇,急的眼眶都红了,眼睛里蓄满了水光:“王爷……”   慕祈也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反正燕媚用这种手段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个女人的心眼可真多,这会他已经完全没有喝茶的兴致了,男人冷斥一声打断她的话:“替本王更衣。”   燕媚百口莫辩的应了声:“是。”   两人进了内室,这还是燕媚头一次进入慕祈的房里,房间很宽,里面有一张黑玉大床,大床上方是白色的纱帐,一扇落地山水屏风将内室隔做两间,挨着墙放着立式紫檀西番莲纹柜子,陈设非常简单。   慕祈告诉她衣服放在柜子里,燕媚从里头拿出一套衣裳出来,放在屏风后面的春凳上,慕祈在她面前张开双手,燕媚上前替他解衣裳。   慕祈生的高大,她站在他面前,额头刚好触到他的下巴,男人宽肩窄腰,身材比例十分完美。   虽然燕媚和他已经做过最亲密之事,但每回与他在一起,燕媚心里都有些紧张 ,一双手轻颤着摸上他腰间的玉带勾,她将带勾解开,替他脱掉外袍。   除去外袍后,她开始帮他脱中衣,一想到脱掉中衣之后,男人精壮的体魄便会露出来,燕媚便是一阵脸红,她低着头心不在焉的用小手轻轻的解着中衣带子。   带子解开,露出一点白皙的肌肤,她的手指难免碰到他的肌肤,轻轻扫过时,在男人的肌肤上刮起一股痒意,似羽毛在轻挠一般。   两人隔的极近,慕祈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喉结缓缓下滑,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波澜,可燕媚并没有察觉到,她依然自顾自的给他解衣,手指不经意间扫过男人精壮的身躯。   她将他的中衣脱下来,再要去脱中裤的时候,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燕媚脸如火烧,猛地抬起头来,就触到了他火热的视线,她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逃,可已经晚了,男人捉住她的手将她打横抱起来。   燕媚惊呼了一声,被男人抱上了黑玉床。   燕媚被扔到黑玉床上时,知道慕祈想要干什么,一颗心紧张的跳动着,男人野蛮,先前的那几次,燕媚都被他弄伤了,再做这件事情,燕媚本能的感到害怕。   她的衣裳被他像碎纸那般扯掉,她伸手挡住将.露的风.光。   “王爷……”   男人勾起唇:“你挡住做什么,本王又不是没见过。”   燕媚脸红如火烧。   他抬手抽掉她头上的发簪,满头青丝铺在枕上,黑玉大床与她如玉般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慕祈俯身下去的时候,见她眸中有惊惧之色,身子轻轻的发颤。   他皱了皱眉,她这么害怕干什么,不是每次要的都是她么?   她越是这副可怜柔弱的模样,他的身体就越亢奋。   慕祈捏住她的白皙的下巴,哑声问:“你在怕什么?”   燕媚羞涩的咬了咬唇瓣,眸光软媚:“王爷勇猛无匹,妾身子承受不住。”   燕媚此话已经说的很是委婉了,若慕祈是个粗蛮莽夫定然是听不懂,可慕祈心思缜密,只稍琢磨片刻便懂了,她在说他蛮横。   在慕祈看来,每次行事都是燕媚主动撩拨他,是否真心慕祈还不清楚,不过她既然只是淮王送来供他玩乐的妾室,她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做什么,你都得受着。”   燕媚的脸白了白,不过下一刻又恢复平静,她檀口微动:“王爷说的是。”   慕祈一如既往的强势霸道,燕媚只能咬着牙忍着疼意。 第22章 锦帐芙蓉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本王提……   素了半个月,慕祈这次比前几次都要疯狂,他掐着她细细的腰肢,她的腰眼很深,几乎没什么肉,臀.儿却饱满紧翘,每回见到这具身子,慕祈便一次又一次的失控。   两人从日暮时闹到二更,连夕食都没用,慕祈根本不知餍足,燕媚终于承受不住晕过去了,慕祈草草结束,抱着她去浴房擦洗,出来时,床榻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被褥。   女人在他的怀里昏睡,身子上的青紫痕迹仿佛在控诉着他的罪行,慕祈到底生出了一丝怜惜,拿了膏药替她涂抹上。   将燕媚送回棠梨院后,慕祈穿上衣裳去了书房,到了书房后,慕祈仿佛换了一个人,他又恢复平日里的冷肃威严,与适才在床榻上的放肆疯狂判若两人。   他将秦风叫进来,秦风问:“王爷有何吩咐?”   慕祈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敲,声音微沉:“你去查一下燕媚的阿妹如今在何处。”   秦风不假思索:“或许是被淮王藏起来了。”两人都知道燕媚是被淮王救出来的,燕媚离开的那天,燕婳跟着也不见了,这件事情绝对和淮王有关系。   慕祈岂能不知,可瞧着今日燕媚说话的神情,似非常牵挂自己的阿妹,他道:“不管怎么样,都要查到她的下落。”   秦风点点头。   次日,燕媚醒来时,感觉头昏脑涨,浑身发疼,身子虚浮无力,撑着床榻想要坐起身来,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又软软的滑下去。   秦嬷嬷送来避子汤时,燕媚捏着鼻子喝下去,刚喝完便是一阵反胃,将避子汤尽数吐出来。   秦嬷嬷发现不对劲,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她额头滚烫,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像醉酒了一般。   只得一面命人去请大夫,一面又命人去慕祈那儿报信。   当慕祈亲自踏入棠梨院时,也让人十分意外,他进了内室,看见大夫正在给燕媚把脉,那纱帐后面露出雪白细腻的的腕子,大夫几根手指搭在上面,须臾大夫起身,朝身后的慕祈行礼。   慕祈皱眉:“她怎么了?”   大夫看了慕祈一眼,欲言又止。   慕祈看着他这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脸色微沉:“快说。”   大夫被他冷厉的语气吓得抖了抖,他道:“这位夫人的脉象如石投水往下沉,按之无力真元弱,肾气虚弱,气血不足,是房事过于频繁导致的。”   话说完,慕祈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黑,秦嬷嬷和棠溪低着头,耳观鼻鼻观心,只当是没看到没听到。   慕祈垂着眸,看不到情绪:“这病能治好么?”   大夫点头道:“当然可以,待草民开上几副中药,吃了便好,夫人体质娇弱,房事上还需节制,免得身子亏空,将来于子嗣有碍。”   他神色莫名的说了句:“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让燕媚怀他的子嗣吗,不必了。   大夫退到外室去开药。   慕祈上前,撩起纱帐往里看,只见燕媚紧闭着双眸躺在枕上,青丝遮住了半边脸颊,他抬手将她的青丝拂开。   手掌贴着她的滚烫的脸颊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像是抹了胭脂一般泛红,嘴唇若丹朱,红艳异常,这副模样瞧着不像是生病,倒向是发.春一般,若不是生病了,这副模样又能勾起他的冲动。   身体旷了半个月,昨夜里他索求多了些,她便承受不住了,这身子骨未免太娇气了。   慕祈确定她无大碍之后,嘱咐秦嬷嬷多派几个人来照顾她,便离去了,棠溪跟着大夫去宝林堂抓了药,煎给她喝了,燕媚躺了一个上午,到了午后才悠悠转醒。   这才从棠溪的嘴里得知自己居然是因为纵欲过度才致生病的,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此一来,倒是埋怨起慕祈了,昨夜里她哭了多少回,求了多少次,他就是不肯放过她,如今弄得她一身是病,他自个却好端端的,想想自己来西北王府,什么也没打听到,还将身子折腾成这样,可真够亏的。   棠溪见燕媚中衣衣领滑落,露出雪白的削肩,上头还有点点斑驳的痕迹,虽是一脸病态,却格外妩媚娇弱,棠溪脸微微发热,夫人这般动人,也难怪王爷会把持不住。   她又说了秦嬷嬷送了几个丫鬟过来的事情,燕媚让她安排下去便是了,因为病了一场,身子总没什么力气,她醒了一会儿又睡下了,到了第二日精神才稍微好些。   身子还没恢复,她依然是躺在床榻上,她没想到慕祈还会来看她。   男人进来时,高大的身躯将她床前的光都给挡住了,燕媚要起身给他行礼,被男人伸手按住肩膀:“躺着。”   男人在她身边坐下,燕媚主动的往里面挪了一寸,她躺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中衣,身子稍扭动,中衣领口微开,露出半月形的弧度,慕祈眸光微暗,若不是瞧着她虚弱的样子,他真会以为她在病中也勾引他:“身子好了些没?”   燕媚软声道:“多谢王爷关心,妾如今好了许多。”   生病之后,这性情倒是乖顺了许多。   慕祈与她对视:“弄伤你也并非出自本王所愿,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本王提一个,本王尽量满足你。”   燕媚想了想,他这是在可怜她吧,因为心里愧疚,所以要弥补她?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能跟摄政王提要求也是件不错的事情,燕媚嫣然笑道:“妾还没想好,等妾想好了再同王爷说,如何?”   “也好。”   就在这时,棠溪进来报:“夫人,玉澜夫人过来探病。”   玉澜早不过来迟不过来,偏偏慕祈在的时候过来,想必早就算好了时间,专挑慕祈来的时候,好让慕祈知道她对自个的一片好意呢。   虽是带着目的来的,但至少表面上是一片好意,燕媚若是当着慕祈的面拒了她,倒显得小家子气,让棠溪去将人请进来。   玉澜进来时,见到慕祈,露出一脸意外之色,匆忙请安,慕祈摆摆手,他向来是不重这些虚礼的。   慕祈还有公务要忙,不欲在燕媚这儿久待,玉澜一来,他便起身走了。   慕祈一走,玉澜脸上便露出悻悻之色来,不过转眼的功夫,她又一脸自然,朝床榻上的燕媚看去。   却见燕媚面若芙蓉,病弱之中透着几分艳丽,听说下人说燕媚是因为承宠过度才生病的,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番娇态,玉澜舌根泛苦,若是可以,她也想这样病上几回。   她走到床榻边上,温和的笑容没有一丝破绽:“听说妹妹生病了,姐姐特地给妹妹送了些补身子的药来。”   燕媚听着玉澜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叫的极亲热,心里却半点波澜也没有,本质上玉澜和君娇是一路人,只不过相比之下玉澜更沉得住气,她神色中透着疏离:“无功不受禄,妹妹怎么好收姐姐的东西。”   玉澜道:“妹妹这就是跟我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姐姐送你是应该的。”   燕媚瞧着她这副情真意切的表情,险些就要相信了,她笑了笑道:“既然是自家姐妹,姐姐又何须如此客气。”她不想跟玉澜交好,也不喜欢她这般故作贤惠的样子。   玉澜只当没有看出燕媚对她的冷淡,她说了句肺腑之言,“姐姐知道君娇做的事情太过分了,如今她亦是罪有应得,此事她做的隐蔽,姐姐亦不知晓,若是姐姐知道定然会阻止她的,妹妹可莫要因此事与姐姐生分了。”   君娇虽然闹着不肯走,可终究抗拒不了王府的强硬手段,人送回了太后那儿,太后那儿硬是连一个屁也没放,可见太后也拿摄政王没办法。   “姐姐多虑了,既是如此,那妹妹只好收下了。”若是不收,还以为她迁怒于她。   从棠梨院出来,苏合忍了一肚子火气终于可以发泄了,“夫人何必在燕媚面前伏低做小,夫人的地位又不比她低。”   玉澜轻轻笑了笑,偏头看了侍女一眼,“你懂什么。”   她就要燕媚觉得自己在讨好她,让她得意忘形,将来自会有她的苦头吃。 第23章 松脂没香 这美人的心,他会一点点的哄……   休养了四五日,燕媚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再服药两三日,便可痊愈了,这日给她送药的人她看着眼生的很。   那丫鬟恭敬的将一碗药呈上,“夫人,该喝药了。”   燕媚的目光落在丫鬟清秀的脸上,并没有伸手去接药,眸光打量着眼前的人,“你是何人?”   那丫鬟见左右无人,便表明身份:“奴婢初蓉,是淮王殿下派来照顾夫人的。”燕媚病了之后,慕祈认为她院子里伺候的女奴太少了,让秦嬷嬷多派几个女奴过来伺候她,王府人手本就不多,秦嬷嬷只得从牙婆手上买女奴,见初蓉生的不错,人也机灵,便安排在棠梨院内伺候。   听到“淮王”两个字,燕媚如鲠在喉一般,只感觉不舒服,她压住心底的那点不悦:“哦,那殿下有何吩咐?”   “殿下想见夫人一面。”   身子痊愈后,燕媚便去见慕祈,她在乘风院等了一阵慕祈才回来,男人穿着玄色铠甲步履从容的走进来,腰上悬着宝剑,头束金冠,冷雪清玉般的五官如雕刻似的俊美,一身渊渟岳峙般的沉稳和冷冽气质。   燕媚不知因何,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在男人看过来时,她慌忙低下头,屈膝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慕祈的目光这才落在她身上,燕媚穿着轻薄外衫,浅粉齐胸襦裙,她平日里明艳妩媚,今日这身却幽淡雅丽,如秋日木芙蓉一般,一张脸莹莹若玉,只是下巴略尖了些,瞧着瘦了不少。   这般弱不胜衣的样子,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了。   “身子好了?”慕祈叫她起身,语气淡淡的问。   燕媚抬眸,声音柔柔道:“多谢王爷关心,如今都好了。”   慕祈见她专程在这儿等他,并未着急换铠甲,在屋内的靠背椅上坐下,“有何事?”   她清澈的杏眼转了转:“妾身待在府上多日,想要出去走一走。”   之前被困在教坊司四个月她没有半分自由,如今来王府更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牢笼般,她其实也是真的想出去走走。   慕祈并没有反对,他并不限制后院女眷的自由:“你去便是,往后这种事情不需要跟本王说,直接跟秦嬷嬷知会一声便可。”   燕媚笑了笑,她说好,一般府上的侍妾或女奴上有家主管束,是得不到这份自由的,没想到慕祈在这方面看的这么开,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次日,她收拾妥当之后便出府了。   她坐的是府上的普通马车,青布篷子,并不起眼,马车穿过坊街,抵达玉京繁华的东市。   燕媚带上幂篱,棠溪搀扶着她下马车。   车夫将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棠溪随着燕媚走到街上。   东市大街喧嚣热闹,大街两旁店铺林立,往来行人接踵,车马粼粼,牵着骆驼的波斯商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然。   棠溪也许久不曾出来玩了,瞧着这一番热闹的景象,声音里充满愉悦:“夫人,你看前面有卖冰糖葫芦的!”   燕媚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你喜欢吃冰糖葫芦?”   棠溪点头如捣蒜,她最喜欢吃冰糖葫芦了,燕媚温声道:“你若是喜欢吃便去买。”   棠溪被冰糖葫芦引诱得流口水,见燕媚又开口了,当下便欢喜的跑过去。   等棠溪到了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面前,燕媚和初蓉转了个身往绣金阁去了。   绣金阁是这东市最大的首饰铺,也是淮王的私人产业,燕媚也是最近从初蓉的口中得知的。   燕媚进来后,初蓉和掌柜的通了个暗号,那掌柜的就通过一道暗门,将她领到阁楼上。   到了门口掌柜的才退下,初蓉守在门外,燕媚推门进去,屋内兽纹香炉里吐着细细的烟,那股香味很清冽,似是波斯的松脂没香。   见男人背对着门口站着,身姿挺拔清瘦,燕媚的眸子在他身上停了一会儿,缓缓走进来,关上门,福了福身子:“妾给殿下请安。”   淮王转过身来,眸光落在燕媚身上,见燕媚今日挽了一个半翻髻,身穿浅兰色银绣缠枝莲纹襦裙,双手挽着披帛,眉眼低垂,雪白的脖子弯出一个秀美的弧度。   高炽瞧着她似比从前要瘦了些,下巴尖尖的,然而眉眼间的妩媚风情却更胜从前,这应当是被男人滋润的缘故。   高炽心里头泛着一股酸意。   “在西北王府,过得可好?”初蓉是最近才安插进去的,之前燕媚的情况他亦不知。   燕媚抬眸,淡淡说了句:“多谢王爷记挂,妾很好。”   她和淮王只不过在做交易,她没必要对他热情。   “你比以前瘦了。”高炽走到她面前,目光怔怔的看着她娇艳动人的脸,那凝白的肌肤嫩的让人想要掐一下,高炽不知不觉举起手来,想要触碰她的脸蛋。   燕媚被他吓了一跳,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她垂眸掩住眼底的一丝不悦,低声道:“不知王爷找妾出来,是为何事?”   高炽察觉到燕媚对他的抗拒,心中微微刺痛,脸上却假装不在意,手自然的垂落下来,在袖中握紧,燕媚,她变了。   可不管她怎么变,她的把柄都在他手里,高炽不怕她会背叛自己,等将来成就大业,这美人的心,他会一点点的哄回来。   须臾,高炽又恢复一脸温文尔雅之貌,他道:“近来有官员污蔑工部侍郎丁与义私吞修建堤坝的公款,有账簿送到了摄政王手里,本王希望你替本王将账簿偷偷拿出来。”   燕媚闻言,黛眉微蹙,上次她在慕祈的书房时,便从那些牒文上看到岭南水灾泛滥之事,百姓流离失所,工部郎中却在赈灾过程中私吞修建堤坝的公款,实在罪无可赦。   而高炽却说这是污蔑,燕媚有些不信。   若是他不说,谁也不知道工部有淮王的人,燕媚不想助纣为虐,“摄政王的书房,平日里妾根本进不去,这事情妾恐怕做不到。”   淮王见她拒绝,也不生气,从袖里拿出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来,递给燕媚,“这是前几日七娘让本王转交给你的。”   燕媚脸色一变,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香囊,香囊有些旧了,看着上面精致的樱花绣纹,她平静的眼眸终于泛起波澜,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绣纹,暗暗咬牙,“殿下交待的事情妾会照办,到时妾想见阿妹一面。”   “可以。”   从阁楼内下来,燕媚怕人起疑,特地在绣金阁挑了许多首饰,出来的时候,她让初蓉从后门出去,她走前门正好碰到棠溪手里拿着冰糖葫芦在大街上寻人。   总算是找到燕媚了,棠溪喘着气,“夫人去了哪里,让奴婢好找!”   燕媚抬手摸了摸棠溪发红的小脸,带着歉意道:“适才我去绣金阁买了些首饰,让初蓉在旁边等着你,谁知这丫头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时初蓉从另一个方向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自己去小解了,回来时棠溪便不见了,棠溪单纯,自然不会再计较,还将手里的冰糖葫芦分给二人。   回到府上,已经是午后,燕媚有了乏了,躺在床榻上歇息,没想到这一觉却睡了许久,直到太阳偏西之时方才醒来,外头丫鬟进来通报,说是王爷来了。   燕媚都还来不及将外头的纱衣披上,便匆匆起身来迎接他。   “妾给王爷请安。”   慕祈见她发髻蓬松,金钗斜坠,身上又只穿了抹胸襦裙,显然是刚起身,露出来细白的脖子和霜白的削肩,慕祈弯身捏住她雪白的小臂,将她扶起来。   燕媚一截手臂被男人的大手握住,男人手掌粗糙的触感硌着她娇嫩的肌肤,也不知是否因为和他亲近过的缘故,燕媚并不排斥与他碰触,也不排斥他身上那股独属于男子的气味。   她将鬓边的发丝撂到脑耳后,唇角扬起:“王爷怎么来了?”   慕祈刚从外头回来,他也不知为何会来这里,适才经过棠梨院,见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他便忍不住过来了,他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感觉,只道:“你不喜欢本王来这儿吗?”   “妾当然喜欢,妾心里欢喜的很。”说着,她往前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两条藕臂环住他瘦窄的腰身,她的脸蛋挨着他的胸膛轻轻的蹭了下。   慕祈一低头,就看到她抹胸掩住的两个圆弧,酥软如糯米团儿,他眸光略深,嗅到一股不一样的香味,哑声问:“今日熏的是什么香,怎么与往日不同?”   慕祈是习武之人,五感本就比旁人要灵敏许多。   燕媚以为他只是随便问问,便道:“妾熏的是百合香。”   慕祈的目光又落在她头顶的金钗上,这是一支累丝嵌红宝石金钗,他伸手拔掉她头顶的金钗,燕媚的发丝落下来,遮住了雪白的肩膀,慕祈拿着金钗仔细的打量:“金钗不错,以前从未见你带过。”   “这是绣金阁才出的新款,妾今儿才买的。”   原来是去了绣金阁。   慕祈搂在燕媚纤腰上的手忽然松开了,燕媚抬头不解的看着慕祈,见慕祈脸色依然和平日一样冷淡淡的,倒没察觉出什么异样,男人将金钗交到她手里,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燕媚看的男人的背影,眼底浮出一丝疑惑,刚才她明明感觉到慕祈她有丝丝动情,为何却……   难道刚才她说错了什么?   燕媚咬了咬牙,觉得不能就此放他走了,她提着裙摆追上去,在他即将打起帘子出去时,燕媚从后揪住了他的衣袖,软声请求,“王爷留下来一起用夕食可好?”   慕祈脚步顿了一下,回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了,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   慕祈冷着脸回到乘风院,秦风见他浑身裹着冷意,让人生畏,“王爷这是怎么了?”   慕祈并没有回他,冷冷说了句,“去查一下今日燕夫人在绣金阁见了什么人。”   燕媚身上那股香味,并不单纯是百合香味,还沾染了其他香味,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多了,这股香味,昨日早朝时,他在淮王身上也嗅到过。 第24章 汤池沐浴 妾心里想着王爷,一日不见王……   燕媚拿着昨日戴的那支金钗发呆,为什么慕祈在看到这支金钗之后就忽然变脸,难道他知道些什么了?   若是慕祈知道自己去见淮王,他会怎么处置她?   想起这些,燕媚心中生出一股寒意,她来到西北王府,牺牲了所有一切,难道就这样付之东流么?   燕媚正想的出神,棠溪从外头进来,一句话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夫人可听说了,昨夜王爷去了荼蘼院。”   如今君娇已经被赶出去了,荼蘼院就只有玉澜了。   燕媚惊得手抖了一下,金钗掉落在地面上,砸出清脆的声音。   棠溪赶紧从地上将金钗捡起来,抬头看时,燕媚脸色发白,棠溪还以为燕媚是在意慕祈去了其他女子那儿,心里不舒服,棠溪怕她难过,安慰她,“王爷来夫人这儿的次数最多,他还是最宠爱夫人的。”   他去荼蘼院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的。   在棠溪看来,王爷根本不喜欢玉澜夫人。   可燕媚到底在意的不是这个,慕祈明明跟她说是要处理公务,可却去了玉澜的院子里,那么他昨日同自己说的,便是假的。   他为何要说假话,难道是因为他已经看穿了她?   想到这种可能性,燕媚内心忐忑起来。   她想要试探一下慕祈对她的态度,看他到底有没有怀疑自己。   燕媚敛了敛心神,将簪子放在梳妆盒里,她轻声道:“棠溪,去打听一下王爷今日何时回府,咱们去一趟乘风院。”   在去乘风院之前,燕媚特地打扮了一番,她往日里素颜的状态较多,因颜色本就生的极好,便是没有妆容也格外明媚,她今日描眉,抹了玉簪粉,又添了些胭脂,尤其是饱满的红唇,抹上胭脂后,简直娇艳欲滴。   慕祈今日回来的晚,棠溪和初蓉在前面打着灯笼引着她到乘风院,进入院子后,两人守在门外,不再上前,门口看守的是王府的小厮。   见了燕媚,两个小厮行了礼,燕媚问小厮慕祈可在里头,小厮点头,燕媚含笑道:“两位小哥可否行个方便,让妾身见王爷一面?”   说着,她从袖里掏出两把金瓜子,分别塞入两人手中。   乘风院的廊上挂着大红灯笼,灯笼柔软的光芒落在燕媚的脸上,只见她眉眼盈盈,眸若秋水,红唇艳妩,一身红色罗裙,瞧着哪里像凡人,简直是话本子里的狐仙山魅,小厮不敢多看,忙垂下眸子道:“自然是可以,夫人请吧。”   自燕媚来府后,众人皆知她受宠,想来让她进去,王爷也不会怪罪,只不过如今王爷正在沐浴……   小厮还没来得及提醒燕媚,燕媚便从帘子后进去了。   燕媚进入内室时,才发现里头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她正奇怪,只听到浴房内传来水声,她不假思索的走进去,隔着帷幔,看到里头水汽腾腾,她瞬间便意识到了什么,正转身要走,里头传来男人低沉冷冽的声音:“进来帮本王搓背。”   燕媚脸蛋微微一热,一时有些尴尬,不过随后又想,她又不是第一次看他的身子,有何害羞的?   于是,她打起帷幔,壮着胆子进去了。   帷幔内,男人背对着她靠在浴池边缘,浴池上泛起白白的雾气,男人的脊背瘦削精壮,冷白似璧,宽肩窄腰,上头瑕疵却多,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   燕媚并非头次看到这些疤痕,只觉得触目惊心,慕祈这北齐战神之名,是用命拼出来的。   她缓步走过去,卷起袖子,拿过放在一旁的浴巾,跪在他身上,抬手轻轻的替他擦背。   当那柔软的力道按在背上之后,慕祈便知不对劲,他终于回过头来,看到燕媚那张艳若桃李的脸,眉毛微挑,“怎么是你?”   他房内有个贴身伺候的小厮叫松青,往日里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松青的力道他是熟悉的,比这个大很多。   男人的脸冷白若玉,五官深邃立体,许是浴房水汽温热的缘故,他的脸上染了一丝绯色,将那份冷冽威严都冲淡了几分,倒显得绮艳,燕媚双颊泛红 ,垂着眸子掩住眼底一丝紧张,“妾是来看望王爷的,并不知王爷在沐浴。”   男人薄唇勾起,透着一丝嘲弄之色,他抬起手抚上燕媚红艳的娇嫩唇瓣,眸子微眯:“你当真是为本王而来?”   燕媚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意有所指,他若真的在试探她,那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可若他真的知道了,他一定会杀了她,不会在这里跟她虚与委蛇。   抱着一丝的侥幸,燕媚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当然,妾心里想着王爷,一日不见王爷,心里便空落落的。”   说完这句话,她连自己都觉得实在是太违心了。   慕祈知她谎话连篇,并非发自真心,原本觉得不应该将她这些话当回事,然而此刻他却硬不起心肠来,反而像被温水浸泡过,将那些棱角都给融化了。   “既如此,那便伺候本王沐浴。”   说着,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燕媚见他没有怀疑自己,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拿起浴巾小心的替慕祈擦背。   擦背时,两人都未说话,浴房内只有一片水声,她细软的手指从他的脊背上轻轻划过,一股电流直击他全身,精壮的体魄顿时紧绷起来。   水珠顺着凸起的喉结缓缓下滑,慕祈垂头,晦涩的盯着水底下,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变化。   她这哪里是在擦背,根本就是在折磨他。   慕祈只觉得喉咙像是有把火在烧一般。   然而,慕祈背对着她,燕媚什么也看不到,仍然专心仔细的替他擦拭。   擦了一阵,慕祈忽然转过身来,燕媚的视线没来得及躲开,目光从他的胸膛往下一直滑到腰下,腰下虽然被水遮盖,可什么也拦不住,看清后,倏的一下,燕媚的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燕媚吓了一跳,手指微颤,浴巾掉入浴池中。   跟着她的身子也被一股大力往下拽,整个人都栽入水中。   “啊……”   燕媚惊呼一声,本能的双手攀上男人的脖子,像个挂件一样挂在他身上。   她浑身都被水打湿了,罗裙紧紧贴着身子,勾勒诱人的曲线。   她身子微微一扭,被男人死死按住,贴着自己烙铁般的身子,慕祈道,“燕媚,祸是你惹的,还想逃?”   燕媚的脸红的像是被烤熟了一般,“王爷,妾身……妾身……”   她舌头像打结了似的,根本没办法解释,她从棠梨院过来,不就是想着要引.诱讨好他吗?   谁知他在沐浴,让这事情进展的更加顺利。   “你这本事倒是越发见长了。”慕祈见她不解释,恐怕是被自己说破了,不好意思解释罢了。   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明明狡猾谄媚,却总是要装矜持。   燕媚知道他说的本事指的是她勾人的本事。   她咬着唇,杏眼含着水,似痴似恼的看着他。   扯掉她身上薄薄的纱衣,裙子的系带脆弱的像丝线一般被他扯断,衣裙可怜的漂在水面上,她被慕祈掐着腰搂在怀里。   男人一个转身,将她抵在浴池的边缘,冰凉的玉石贴着她的脊背,身前又是慕祈滚烫的身子,让燕媚感觉仿佛置身冰与火之间。   她双颊绯红,雪颈轻颤,晶莹的水珠顺着光滑的雪颈下滑,慕祈脑海里蹿出两句诗“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那一瞬间,他暂时忘记她留在他身边别有目。   松青走到浴房门口,手里还提着热水桶,听到浴房里传来的声音,身子一抖,热水洒了一半,他赶紧放下木桶,从房内仓惶逃出来。   浴房内的地面都湿了,慕祈却还没停止,女人媚眼如丝,眼角带勾,红唇微张,软的像一滩水,软腻的嗓音更勾的人发狂。   昨日秦风打听到,她和淮王在绣金阁见面,虽然是半刻钟不到的时间,什么也做不了,可这也足以让他恼怒,这个小妇人在王府享受他的宠爱,却还吃里扒外帮着别人,简直可恶至极。   原本他想就此处置了她,然而现在他又改变了主意,他想留着她,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燕媚也不知怎么了,慕祈今日比以前几次都要狠,简直是要将她往死里折腾,好几次燕媚都要逃开都被他拖回去,她怎么求饶都没用。   燕媚的脸被泪水打湿了,她以为出了上次的事情后,他会对她温柔些,可她太天真了,她根本就改变不了慕祈。   三更天,燕媚奄奄一息的被慕祈从水中抱出来,出来时,丫鬟伺候她穿上衣裳,又喂了避子汤,这才在慕祈的黑玉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下。   到了次日醒来,身边没有任何人,她抬手摸了摸空着的位置,发现那儿冰凉一片,知道慕祈昨夜里根本没同她睡在一起。   她开口叫了声“棠溪”,嗓子又干又痒,棠溪没有出现,燕媚侧耳一听,发现外面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燕媚扶着自己酸软的腰肢起身,脚沾地时,下头疼的厉害,燕媚微微蹙眉,强忍下来,见床榻旁边的香几上放着一套衣裳,是她昨日穿的红色罗裙,已经干了,她拿起来穿在身上。   出来时,院子里也没有人,燕媚觉得奇怪,这大清早的人都去哪里了?   她的目光看向慕祈书房的方向,见那边也无人把守,她心念一动,她能进入慕祈书房的机会不多,若是错过这一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她低头看着腰间的香囊。   也不知七娘过得如何,她想她了。   燕媚咬咬牙,为了七娘她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第25章 宠妾之策 三章合一   因为太想见阿妹, 所以,燕媚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事情,向来戒备森严的乘风院, 怎么会突然无人看守?   燕媚走到书房门口, 四下里看了看,见院子里果真没人, 她这才推开门进去。   慕祈的书房一如既往的整洁简朴,书案上放着不曾批阅完的牒文,书架上依旧摆满了各类书籍。   燕媚大概扫了一眼,便陷入迷茫中,那本账簿到底在哪里,她该去何处找?   燕媚站了一会儿,绕到书案后面,她不敢胡乱翻动, 以免让慕祈察觉出来, 她想慕祈应该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放在明面上,目光大概的扫了一眼,的确除了牒文之外,什么也没有。   燕媚只能将注意力转到书架上面。   书架上大多数是兵书,除此之外,便是地理志,史书,兵器,农耕,儒学典籍等等,每一排都是一个类别,并没有混淆在一起。   然而第三排的史书中却夹杂着一本北齐地理志, 燕媚觉得奇怪,伸手将北齐地理志拿出来,书抽出来之后,一个小册子忽然从封页中掉落出来,燕媚弯身从地上将册子捡起来,上头写着堤坝修建账簿几个字,她翻开一看,里面记着大大小小的账目明细,她想,这应该就是淮王想要的账簿了。   燕媚面不改色的从书房出来,见乘风院中依旧静悄悄的,想来刚才自己进入慕祈的书房应该无人瞧见,她刚走了几步,迎面就遇上慕祈身边的秦风。   燕媚大惊,他怎么会在这里,也不知刚才她从书房出来有没有被他看到?   燕媚心中忐忑起来。   秦风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他道:“燕夫人可是在找王爷?”   燕媚听他这样问,倒是松了口气,她微笑着说:“妾起床时便不见王爷,也不知王爷去了何处,便在院子里找了找。”   “王爷昨夜宿在书房,今儿一早就去了宫中。”   果然,他昨夜便不曾睡在她身侧,燕媚的心底浮出一点点涩意,不过很快她便释然了,她到底不过是个妾,对慕祈来说只是个解闷的玩意而已,凭什么奢望能得到他的真心。   从院子里出来,燕媚总算松了口气,一路松快的回到了棠梨院。   回到院子里才知道,乘风院有守夜的丫鬟,不需要棠溪和初蓉,秦嬷嬷昨夜便将她给打发回来了。   等棠溪下去了,屋内只剩下燕媚和初蓉之时,初蓉凑到她跟前,压低嗓门,“夫人昨夜宿在乘风院,可打听到什么?”   实际上,初蓉是想问,燕媚可拿到淮王所要的账簿。   初蓉对淮王忠心耿耿,淮王交待的事情她也格外上心,燕媚对淮王尚有贰心,自然也防着初蓉,因此并不同她说真话,“摄政王的书房戒备森严,要进去不容易,还得找机会。”   她这样说,初蓉也不知事情的真假,只是敲打她道:“七娘每日殷殷期盼与夫人见面,夫人可莫要辜负她。”   燕媚不喜欢被人威胁,尤其是一个奴,她脸色冷了几分:“本夫人心里有数,不需要你来提醒。”   “本夫人有些乏了,你先先去吧。”   好在初蓉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惹怒燕媚:“夫人好生歇着,奴告退。”   等初蓉离开,燕媚抬手轻揉额角,放落手时,袖口里滑落一截帕子,纤纤素手揪住帕子一角抽出来,上头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账目,是刚才她从慕祈书房那本账目上抄下来的。   她展开帕子瞧了许久,这一笔笔都是那些官员贪污公款的证据,百姓流离失所,官员却只顾中饱私囊,全然不将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她虽是女子,但也常听阿爹说“为人臣者,以富乐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若她真为了一己之私将这份账目交给淮王,她心中难安,将来阿爹若知道必然会生她的气,可她也不能不见七娘。   她眸光微动,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起身去书案,翻出一个新的账本,脑海里回忆着账本上的字迹,她模仿着那种字迹将绢帕上的账目都誊抄下来。   她自幼喜欢临摹旁人的笔迹,久而久之,模仿的越来越像,到如今已经是真假难辨,鲜少有人能分辨出真假,也鲜少有人知她擅临摹旁人的字迹,她只需要将那账目写的真真假假交给淮王,淮王未必能辨认出来,到时候她就将这个交给他,如果被淮王发现了,她就将事情推到慕祈身上,说慕祈早有防备,故意放了假的在书房里,反正两边她都不得罪。   才抄了几个字,棠溪进来,燕媚将账册匆匆塞入袖中,棠溪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福了福身子:“夫人,玉澜夫人来了。”   玉澜?   她来此做什么?   燕媚并不想见她,但来者是客,总不能赶她回去,“请她进来。”   棠溪应声出去,回来的时候,将玉澜带进来了。   燕媚从书案后出来,行礼毕,燕媚请玉澜坐下,让棠溪端来果子点心,淡淡笑着同玉澜说话,“姐姐今日怎么来了?”   玉澜的目光落在燕媚身上,只见她双颊泛桃花,眉眼妩媚妖娆,更添几分旖旎风情,身上无一处不透着被男人滋润过的痕迹,就连脖子上的红痕,也似雪地上的红梅一般艳丽。   她今日一大早便听到丫鬟说,燕媚昨夜里宿在乘风院,而她连乘风院是什么样都没见全,这其中的差别可谓是天差地别,玉澜心酸不已,然而她又不能刻意露出痕迹,有君娇这个前车之鉴,她就算要对付燕媚,也得万分小心。   玉澜笑了笑说道:“左右在院子里也闲着无事,过来找妹妹说说话,姐姐没有打扰妹妹吧?”   燕媚浅浅一笑,格外的动人心魄,她曼声道:“自然没有,姐姐来了,妹妹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她心中不喜玉澜,表面上却也不露任何痕迹。   玉澜又将燕媚打量了一眼,微微笑道:“妹妹的容貌生的可真好,姐姐往年在宫中时,见到燕贵妃也惊为天人,可如今我觉得便是燕贵妃的容貌也不及妹妹。”   玉澜提起姑母绝不会是无心的,她定然早就打听清楚了她的来历,今日这一番话是有意为之。   想起姑母,燕媚心中一阵酸楚,她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燕贵妃正是妹妹的姑母,姑母在妹妹心中,永远是最美的女子。”曾经她的姑母宠冠六宫,可最终也摆脱不了一个殉葬的下场。   玉澜见到燕媚脸上露出淡淡的怅然之色,知道戳中了燕媚的痛处,心里十分得意,她知道昨日燕媚为何要跑去慕祈的乘风院,不就是慕祈去她那儿坐了半个时辰么,她承认自己勾人的手段不及燕媚,可她并非没有法子对付她。   玉澜假惺惺的说道:“是姐姐失言了,燕贵妃冠绝后宫,只可惜大行皇帝驾崩之后,贵妃就……”   见燕媚的脸色彻底冷下来,她的话才停住,其实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玉澜心中冷笑,像君娇那般鲁莽行事最终只会害了自己,如这般钝刀子割肉才是真的疼。   玉澜的话的确刺痛了她,燕媚心中难受了一阵,可想到对方的意图,不就是想要她心里不舒服么,她偏就不让她得意,她稳了稳情绪,抬手在额角轻轻揉了揉,露出一副困倦之色来,她红唇轻勾,杏眸流转着媚色:“昨夜妹妹伺候王爷整整一夜,如今身子有些乏了,想要歇息,就不与姐姐多聊了。”   “棠溪,送客。”   见燕媚炫耀,玉澜的脸色黯了黯,心里头蹿上来一股火气,可她又发作不得,这个贱人伺候了王爷又怎么样,王爷瞧得上的只不过是她的身子。   比燕贵妃还美又如何,高贵如燕贵妃最终也逃离不了殉葬的命运,燕媚不过是个妾,却如此高调不知收敛,将来的下场未必会比燕贵妃好。   目光不经意的落在燕媚的袖口处,她的袖口宽大,里头藏着的东西也被玉澜看个正着,玉澜眸子微眯了眯,“堤坝修建账目”,燕媚怎么会有这个?   从棠梨院出来,玉澜便一直在琢磨,燕媚袖中那个账册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有何用途,为此她专门派人出去打听了一下,最近朝中发生了什么事,这才得知,工部侍郎丁与义因为涉嫌贪污堤坝修建公款被弹劾了,有人将罪证送到了慕祈这儿,自然就是那个账目。   玉澜将这一切都查清楚之后,心中雀跃起来,她正愁抓不着燕媚的把柄,如今她居然主动送上门来,如果慕祈知道燕媚偷了丁与义的犯罪证据,以摄政王的铁腕手段,绝不会姑息纵容。   玉澜如此这般计划好之后,便去找慕祈了。   秦风说慕祈要午后方回乘风院,玉澜便在乘风院的门口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当看到冷峻挺拔的男人出现在回廊上时,玉澜的心猛地一跳,等男人走近了,她垂着头福了福身子。   “王爷万安。”   慕祈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很淡:“你来做什么?”   玉澜听到这个冷淡的声音,舌尖泛起一阵酸涩,昨日燕媚来找他,他定然不是这个态度。   她很快便将这种不适的情绪压了下去,仍是轻言细语道:“妾今日去棠梨院看望燕妹妹,却发现有件事情极为蹊跷,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祈眸光微垂,眼底划过一抹深意:“进去说。”   燕媚用了午食,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秦嬷嬷进了屋,上前福了福身子就说是王爷要请她过去。   燕媚只好将脱下来的薄纱衣又穿回身上,遮住雪白削肩,起身随着秦嬷嬷一起过去。   自她来府上后,慕祈还是头一次叫唤她,她想着这大白天慕祈唤她过去,定然不是为了那档子事,莫非是他发现自己进了书房?   燕媚提着心问秦嬷嬷慕祈为何唤她,秦嬷嬷只说不知,她一路胡思乱想走到了乘风院。   进去后,燕媚看到玉澜也在,玉澜侍立在慕祈的身后,娇娇柔柔的似一朵白兰,而慕祈坐在靠背椅上,俊美容颜如雕如琢,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冷。   燕媚没想明白两人这是唱的哪一出,上前行了个礼:“王爷万安。”   慕祈没叫她起身,只是沉声问了句:“燕媚,你今日做了什么事,你可还记得?”   他的目光落在小女人的脸上,见她眼底有两弯淤青,神色虽有憔悴,眸光却静静如秋水,十分淡定。   慕祈不会无缘无故的问她这句话,她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或许慕祈已经知道自己偷偷进了书房之事,王府有规定,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闯入慕祈的书房,若是她承认了,慕祈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燕媚掩在袖中的手握紧,脸色却很镇定:“妾今日从王爷的乘风院离开之后,便回了棠梨院,临了字帖,后来玉澜姐姐来了,妾同姐姐说了会话,到了正午用了午食准备小憩,王爷便派秦嬷嬷过来唤妾。”   慕祈见燕媚撒谎的时候脸色不改,他暗自冷笑,若不是早就知道她进入过自己的书房,他险些都要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玉澜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燕媚进入慕祈的书房,但她肯定燕媚一定是进去过的,否则又怎么有那个账册,她认为燕媚回房后,一定不是在临帖,而是在看账本。   她笑了笑,在一旁柔声问:“不知妹妹临的是何人的字帖?”   就像慕祈不会无缘无故叫她来乘风院一样,玉澜也不会无缘无故问她这些问题,难道两个人都在怀疑她?   那玉澜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她发现了什么?   燕媚抬眸看着玉澜,见对方依然脸上半分破绽也没有,便知此人心机深沉,她垂下眸子道:“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   玉澜见燕媚到了此时还在狡辩,不肯说真话,心里越发的高兴了,今日她定要揭露燕媚这张假脸,告诉王爷这个女人的丑陋的真实面貌,她道:“姐姐也颇为喜欢卫夫人的簪花小楷,不知可否借妹妹的墨宝一观?”   玉澜说话仍然是轻言细语的,可句句都是在逼她,燕媚微蹙了蹙眉,有些遗憾道:“可真是不巧,妹妹临帖向来没有留着的习惯,临完后便烧成灰了。”   玉澜见燕媚始终不肯承认,也不再继续兜圈子,干脆直接拆穿她:“妹妹恐怕不是在临帖,而是在做其他事吧,妹妹又何必用临帖来做幌子欺骗王爷呢。”   玉澜会演,燕媚同样会演,她抬起水软花媚般的杏眼,一脸被吓到的表情,惊声说道:“妹妹不知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妹妹对王爷向来忠心不二,何曾欺骗过王爷?”   玉澜见她还在装,心想倒真是小看她的本事,她脸带薄怒,“妹妹进入王爷的书房偷走修建堤坝的账目,难道不是欺骗王爷么?”   “碰!”   燕媚双膝猛地跪在地上,太过用力的缘故,膝盖撞到冷冰冰的地面,发出响亮的碰撞声,慕祈长眉微微挑,锐利的目光看向跪在眼前的小女人,见她泛着桃粉的小脸瞬间失去血色,她杏眼含泪,水雾濛濛,贝齿咬着樱唇:“王爷,妾从未做过这种事情,请王爷明察,若妾真偷了王爷的账本,妾愿意以死谢罪。”   玉澜见燕媚上演苦肉计,怕慕祈真的信了她的话,赶紧走出来跪在地上:“今日妾去棠梨院看望妹妹,便见妹妹袖中藏着修建堤坝的账册,妹妹一直待在王府没出去,这账册旁的地方没有,只有王爷处理公务的书房才有,若是妹妹没有进过书房,又怎么会有这个账册?这些事情妾原本不想说出来,怕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但关系国家大事,妾不敢隐瞒,只能跟王爷禀明。”   说完,她转头面向燕媚,又假装好意劝道:“妹妹既然拿了,那便赶紧交出来,王爷宽宏大度,又这般宠爱妹妹,定然不会因为此事跟妹妹计较。”   若不是燕媚对玉澜的为人有些了解,她险些要真相信玉澜与她是“姐妹情深”了,果然,她今日藏在袖里的东西被她发现了,玉澜一定是调查了一番,知道这个账册的来历,这才敢在慕祈跟前告状。   燕媚与她对视了片刻,她嘴角勾起一丝冷意,移开目光看向慕祈,她泪眼盈盈,睫毛轻轻一眨,眼泪便如断线珠子似的滑落:“妾不知姐姐在说些什么,妾从未进过王爷的书房,也从未拿过什么账册,妾的整个心都在王爷身上,又怎么会去做背叛王爷之事,妾来府上后,从不与任何人结怨,妾真的不明白,姐姐为何要这般针对妾。”   玉澜见燕媚刻意歪曲事实,又动不动落泪,气得目瞪口呆,又见慕祈紧紧盯着燕媚芙蓉泣露般的小脸,暗道不妙,心想这狐媚子定然是刻意这般想要勾起慕祈的同情心,玉澜咬牙道:“是与不是,王爷只需要派人到棠梨院一搜便是,若妾真错怪了妹妹,妾愿意给妹妹赔罪。”   慕祈眸光未动,依然盯着燕媚,仿佛想要看她怎么演下去,薄唇吐出两个字:“去搜。”这句话是吩咐一旁的秦风,秦风听了之后立马就出去了,燕媚的哭声一止,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一丝慌乱,玉澜眼角瞥着燕媚,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露出得意之色。   等会账目搜出来,看她还如何狡辩。   不多时,秦风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账册,他将账册交给慕祈。   慕祈从秦风手里将账册接过来,只见上头写着“堤坝修建账目”几个字,若不仔细看,与他书房那本简直如出一辙,字迹一模一样,他倒是小看燕媚了,她居然还有这般好本事。   慕祈将账本丢到燕媚面前,沉着脸道:“燕媚,这个账本你作何解释?”   燕媚弯身从地上将账本捡起来,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慕祈,她张了张红唇:“王爷,这并非妾从书房偷来的账本。”   玉澜见证据都摆在眼前了,燕媚还不认账,她语带讥诮道:“妹妹,这上头明明写着堤坝修建账目几个字,难道还能有错么?”   素手轻轻滑过封页上的那几个字,燕媚忽然偏头看向玉澜,嘴角缓缓的勾起笑意:“姐姐若认为这是从王爷的书房偷来的,不妨翻开看看,若真像姐姐所说,妹妹便认了。”   说着,她将手里的账本递给玉澜,玉澜见她脸上并无慌乱之色,心下狐疑,伸手接过账本,打开一看,玉澜顿时瞪大眼睛,因为里头什么也没有,全是空白的!   玉澜失声道:“怎么可能……”   说完后,她又看慕祈,并使劲摇头道:“王爷,不可能,一定是燕媚在捣鬼,这账簿怎么可能是空白的!若她真没偷,怎么旁的字不写,偏偏要在封页上写“堤坝修建账目”这几个字?”   她打开之时,慕祈便已经看到了账本里的内容,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慕祈长眉漫不经心的挑了挑,透着几分玩味,他心道,燕媚你倒是有心机。   虽然这几个字和他书房的账簿一模一样,但里面是空白的,也不能完全给她定罪。   今日她不过写了个书页,玉澜就来了,这个女人才看到几个字就去慕祈那儿告状,也太沉顾不住气了。   之前玉澜一直咬着她不放,现在也到了她该反击的时候,燕媚眸子转了转,迅速氤氲出一片水雾,她黛眉微蹙,露出娇怯柔弱之态来:“王爷,妾真的是无心的,那日出去逛街,无意中听到文人仕子讨论堤坝修建公款被人私吞之事,便有所感,写下了这几个字,没想到姐姐却这般误会妾身,妾身一直拿姐姐当做亲姐姐一般看待,没想到姐姐心里想着的却是怎么算计妾身,妾心里真的好难受。”   说着,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砸落下来。   玉澜见燕媚倒打一耙,顿时就心慌了,一时也乱了方寸,她着急辩解道:“王爷,不要听她胡说,妾绝对没有算计她,妾不过是替王爷着想,担心王府出了细作。”   就算玉澜不来告状,慕祈对燕媚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他原本以为燕媚当真会偷了账目离开,不管他有没有沾过她的身子,她既然做了这件事,他便不会留她在王府继续待下去。   而燕媚的所作所为却让他大为意外,明明进了他的书房,却没有偷账簿,反而这样弄虚作假打算誊抄一份拿去糊弄淮王,这让慕祈也不明白了,这个女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玉澜见慕祈沉吟不语,脸色淡淡的,似乎并不相信她说的话,玉澜张嘴还要替自己辩解,“王爷……”   被慕祈皱着眉打断,“好了,别说了。”   他的眸光淡淡扫向玉澜,抿着唇,神色冰冷道:“你先下去吧,此事你既是一片好意,本王不追究你的过错。”   玉澜这次原本是抱着给燕媚致命一击的决心来的,谁知道却是这个结果,都怪自己还没完全查清楚就来告状了,现在不仅没有扳倒燕媚,反而让慕祈讨厌自己,真是得不偿失。   玉澜肠子都毁青了,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不管燕媚说的是真是假,她都没有任何证据直接指控她,再说下去只会让慕祈不耐烦。   通过这次的事情,玉澜也明白了,燕媚此人心机深沉,要对付她绝没有那么容易。   也罢,她总会找到合适的机会。   想到这里,玉澜脸色发白的退下了。   走时,她还瞥了一眼燕媚,见对方投来一个讥诮的眼神,玉澜只感觉心里膈应不已,赶紧离开。   玉澜走后。   “碰”的一声,慕祈手里的那个账本直接砸在燕媚的膝盖旁边,燕媚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便见男人站起身来,他走到她跟前,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白皙的下巴,被迫她将头抬起来。   慕祈手上的力道极大,似乎要将她的下巴给捏碎,燕媚疼的吸了口凉气,她蹙眉委屈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慕祈满脸阴鸷之色,墨色的眸子中阴霾密布,仿佛随时都可能掀起狂风暴雨,他沉声道:“燕媚,你是自己说,还是想要本王替你说?”   燕媚知道,事到如今,已经瞒不住了,若是慕祈想要杀了她,她也无法替自己辩解,她的确进入过他的书房,玉澜不知道书房那本账簿上的字迹,但是慕祈知道,她写的字迹和那账簿上的一模一样。   除非事先见过,否则又怎么可能写出来。   可刚才他并没有戳穿她,她还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没想到慕祈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   看来她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以她对慕祈的了解,若是她不说实话,这个男人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折磨她,她还不想这样白白死掉,或许坦白说出来,他还能饶自己一命,抱有这种侥幸,燕媚咬着唇道:“没错,妾的确进入过王爷的书房,也见过那本账簿,可妾从来没想过要偷走那本账簿,若非如此,王爷今日看到的便不会只是一个只有封页没有账目明细的账簿。”   慕祈见她这样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被她给气笑了,捏着她下巴的手不经意间力道便松了几分,他冷笑道:“你还有理了,本王是不是还该夸你两句?”   燕媚没有说话,她知道不管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进入书房看了账簿已经足够慕祈处置她了。   她是生是死全部在慕祈的一念之间,她只是在赌。   赌慕祈不会杀她。   若是要杀她,刚才在玉澜面前他就应该动手了。   他对她还留有余地。   燕媚只得尽力去博取他的同情,她眼底再次浮出水光,那水光轻轻晃了几下,从眼眶里滑落出来,顺着白皙的脸颊淌下来,打湿了他的手指,慕祈被她滚让的眼泪烫了一下,连带着心尖也不受控制的发颤了颤。   燕媚哽咽道:“王爷,妾这么做都是逼不得已的,妾也不想去王爷的书房偷看账簿,可妾没有办法,不得不这样做。”   慕祈心底涌上一股郁燥,这种陌生的情感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他拧着眉道:“谁逼你这么做?淮王?”   他早就调查过了,除了淮王不会有其他人,那日她身上沾染的那股熏香味,便是淮王身上的。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可能还来不及做其他事情,但要是密谋一个计划,却是足够了。   燕媚一哭,眼尾出晕开一抹红晕,连带鼻尖都红红的,眼睛却清澈纯然,没有一丝矫作虚伪,“妾的阿妹如今落在他手中,若是妾不帮他做事,妾也许这一辈都见不到阿妹了。”   她来王府这么久,慕祈还是头一次觉得她对自己真诚。   想到燕婳,她又想到了阿爹和长兄,心酸更甚,眼泪不受控制一般往下砸,将慕祁的手指都给打湿了。   慕祁见她哭的收不住声,气极反笑,瞧瞧她这模样,仿佛自己欺负了她一般,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如今反倒自己成了恶人了。   他也没想到燕媚会承认的这般痛快,当日淮王府上设宴,要她出来献舞,而她想尽办法引起自己的注意,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当时也不过是将计就计,将燕媚带回府上,等着她露出马脚,果然,被他等到了这一天,由此可见,淮王绝不像表面上这般顺从。   他派燕媚做奸细,无非是想对付他这个摄政王,而万一扳倒他这只拦路虎,以淮王皇长子的身份和能力,在朝中必定能大展身手,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还能将新帝取而代之。   这个算盘打的可真够响的。   现如今,燕媚告诉他,也等于曝光了淮王,淮王的确有野心。   看似在朝中无权无势的淮王,其实和朝中许多大臣都有瓜葛,他没想到工部的丁与义居然是淮王的人,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慕祁心里下意识的将所有的罪都转移到了淮王身上,而眼前的燕媚……   她脸上的泪水淌成了河,将泛着芙蓉色的脸冲得苍白无比,慕慕祁心口微窒,他仿佛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心软,捏着她下颌的手力道又忍不住重了几分,他的眸中透着寒意:“你说出来,不怕本王杀了你么?”   燕媚感受到慕祁浑身释放出来的冷冽之气,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燕媚心想,或许自己想的太天真了,慕祁根本就不会对她心软,她不过是他一个妾而已,在王府什么地位也没有,凭什么以为慕祁会因为那几夜就放弃自己的原则呢。   她没那么重要。   燕媚一阵灰心丧气,她泪眼朦胧的喃喃道:“燕媚若不说,难道王爷还能饶恕燕媚不成,燕媚绝无背叛王爷的念头,燕媚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若王爷真要杀妾,妾也无话可说。”   虽然说出了这番话,可燕媚到底是不想死的,她原本来西北王府,就是想要救自己的家人,现在家人没有救出来,反倒将自己给搭进去了,她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   经此一事,她也算明白了,慕祁不是她想要糊弄就能糊弄过去的,淮王与她都太天真了。   慕祁看到她眼底的光一点点的湮灭,仿佛再也不抱有任何希望一般,脸上露出一抹凄艳,慕祁觉得刺眼,他想燕媚一定以为自己会杀了她,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   好歹……她也是他第一个女人。   何况这具身子,他也没有腻,若真杀了她,倒是可惜了。   而且淮王那边,单凭这一件事还没办法给他致命一击,若是杀了燕媚,只会打草惊蛇。   不如将她留下来,让淮王一直以为自己被美色所迷,放松警惕,露出更多马脚。   而且没有燕媚,还有各种各样的女人会被送进来,她留在这里,自己也没那么多麻烦。   顷刻间,慕祁心里已经闪过了许多个念头,他要杀了燕媚的确很简单,可各种原因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个女人对他来说还有用。   慕祁垂着眸子,对上燕媚的眸光,那双眼睛威严中带着嘲讽,她知道,在他眼里,她就像蝼蚁一般,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燕媚只觉得这短短的时间特别难熬,她就像犯人等着被宣判一般,她觉得他捏住的不是她的下颌,而是她的心,被他攥在手里,除了疼痛,还有恐惧。   终于慕祁薄唇微启,他的声音格外沉冷:“燕媚,你的所作所为足以让本王杀了你,不过今日本王要让你活下去。”   说完,他捏着她下颌的手一松,燕媚逃脱桎梏,顿时松了口气,她垂下雪白的颈,在袖里悄悄的拢了拢手指,掌心一阵汗湿,哪怕劫后余生,她的声音里依旧带着颤意:“只要王爷能饶了妾的性命,妾愿意为王爷当牛做马。”   听到她说当牛做马几个字,慕祁只是冷笑勾唇,没有当回事,给他当牛做马,恐怕这并非她本意,今日若非将她逼到了的绝境,她也断然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慕祁的长睫垂落如鸦羽,映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鲜明,他的眼中充满复杂的神色,大概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真正对她心软的原因是什么,他警告她:“你记着,你的命是本王的,若有他日,你再背叛本王,本王会亲手杀了你。”   他的宠妾背着他和其他男人共处一室,哪怕什么也没发生,也足以让他愤怒,要不是秦风调查过后确定两人在房间内并没有发生什么,此刻,他会亲手掐死她。   所以这一声警告究竟是出于私心还是为大局着想,慕祈自己也不清楚。   燕媚知道慕祈是言出必行之人,若是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他一定会杀了她,燕媚打了个寒颤,娇软的身子微微的抖着,如花的唇瓣也褪了血色:“妾知道,妾绝不会背叛王爷。”   慕祈看到了她的恭顺谦卑,心中的火气歇了歇,他负手背对着她站着,冷声吩咐:“你退下吧,这段时日在棠梨院中好生反省,哪里也不许去。”   “是。”   从乘风院中出来,燕媚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一般,脚步虚浮,走了几步差点跌倒,幸好棠溪过来及时扶住她,棠溪见她脸色苍白,双眸红肿,显然刚才是哭过了,心疼道:“夫人,适才发生什么了?”   她被拦在外面也不许进去,先前瞧着玉澜夫人抹着眼泪从里面出来,她想着里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担心燕媚在里头受委屈,果然她出来就是这副模样。   燕媚扶着棠溪的手,缓了几息才让自己的心慢慢平复下去,她摇头道:“无事,我们先回去吧。”   她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平静,内心却仍然被慕祈刚才可怕的模样笼罩着,这次淮王要她做的事情她是做不成了,想要见七娘的计划也泡汤了。   如今慕祈揭穿了她,往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让自己靠近他,若是不能,她在这王府便如摆设一般,什么事情也做不了,更别说去救阿爹和兄长。 第26章 禁足深院 这样一个女人,他犯得着这样……   一夜风雨, 将棠梨院中海棠和梨花零星的几点花瓣都吹落了,青石板砖上零星洒落了几点红痕,棠梨院内安安静静的, 只有几个洒扫的丫鬟在忙碌, 而正房门口则站了两个粗壮的婆子,时时刻刻盯着院子里外的动静。   燕媚被禁足了。   自从那日从乘风院出来后, 秦嬷嬷便派了两个长得颇为凶悍的婆子来棠梨院看着她,燕媚只得在院子里走动,其他地方都不许去。   燕媚除了担心淮王会对七娘不利之外,倒也没有其他什么焦虑,如今她也算是正式失宠了,慕祈定然不会再来看她,她便是着急也没用,每日只做香膏, 香料打发时间, 倒也安分。   比她更着急的是初蓉,淮王那边一直来信催促她快点将账簿拿到手,可谁也想不到燕媚会被无缘无故的禁足,初蓉只得催促燕媚:“夫人,王爷那边等着您回信,您可得想想办法。”   那日燕媚从乘风院出来,谁也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初蓉还道是她是因为别的事情触怒了慕祈。   棠梨院内弥漫着一股花香,这摄政王府栽种四时鲜花,她要采摘花瓣制作香膏倒也十分容易,燕媚沾染了一身的花香,初蓉站在她身侧, 闻着都有些迷醉。   燕媚今日穿的是桃色襦裙,衬得一张雪白的小脸越发莹莹似雪,虽被冷落了,可她心情并没有那么糟,气色瞧着也不错:“如今本夫人已让王爷猜忌被禁足,而这院子里也四处都是摄政王的眼线,本夫人自保尚且不足,如何替你家王爷做事,此事本夫人的确爱莫能助住。”   她说到“猜忌”二字,让初蓉瞬间明白过来,她还道燕媚为何会被无缘无故禁足,原来是慕祈已经怀疑到她身上了,初蓉知道摄政王不好对付,但还得逼一逼:“难道夫人不想见七娘么?”不过初蓉并没有猜到,慕祈已经揭穿了燕媚,在她看来,如果慕祈真的知道了,必然会杀了燕媚。   她当然想见燕婳,然而她现在无计可施,她表面上看似淡定,内心却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重新获得慕祈的宠爱,她不知道淮王会怎么想,她的如今的现状根本无法去顾及其他事情,   她相信淮王暂时还不会动七娘,他还用得着她。   燕媚将一盒香膏紧紧的压在扁平的玉盒里,抬起一对灿灿星眸道:“本夫人如今的情况也跟你如实说了,若王爷当真为难七娘,本夫人也无可奈何。”   棠梨院燕媚不能出去,但初蓉却可,没经过燕媚的同意,她趁燕媚午后小憩之时,找了个借口从偏门溜出来后直奔淮王府,却不知一路上都被秦风跟着。   燕媚醒来时,才发现初蓉不见了,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现在慕祈派人盯着棠梨院,有人出去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只期待慕祈不要将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淮王种了满院子的玫瑰,五月初夏,玫瑰才刚冒出点花骨朵,淮王正亲自拿着剪子在修剪被昨夜被吹乱的花枝。   初蓉走到淮王身后,福了福身子道:“王爷,燕夫人的计划失败了,摄政王兴许怀疑她了,那个账簿恐怕拿不出来。”   淮王修剪花枝的动作一停,诧异回头,那张惯常温润的脸上露出一抹凌厉之色,冰冷的眸子扫过初蓉的脸,生生让初蓉打了个哆嗦。   “为何会失败?”   初蓉摇头道:“此事奴不知。”只知道燕媚被摄政王叫去后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就被禁足了。   高炽皱了皱眉:“她的人怎么样?”   初蓉低眉顺眼,不敢抬头看他,“夫人如今被囚禁在棠梨院中,已有几日不见摄政王,其他都如从前一般。”   高炽瞬间冷静下来,以他对慕祈的了解,若是慕祈当真发现了她,必然会杀了她,绝对不会留活口,如今他没杀燕媚,只是将她禁足,或许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只要慕祈一日没有揭发燕媚,燕媚便还有用处,他暂时不想丢掉这颗棋子。   高炽握着金剪子的手紧了紧,他嘴角微沉:“既已经打草惊蛇,此事只能暂时搁置。”   如今丁与义正在被押送回京的路上,若是那账簿拿不到手,丁与义必然是难逃死罪,丁家那边也不好交待,工部侍郎的位置空缺出去,到时候慕祈一定会想办法安插自己的人。   但丁与义与慕祈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他将燕媚送进西北王府,主要意图是扳倒慕祈,断然不可因小失大。   初蓉不明白高炽为何要这般偏袒燕媚,在她眼里燕媚对淮王并没有那么忠心,但主子既然开口了,初蓉不敢违令,只得按照高炽的指示办。   秦风赶在初蓉之前回到了摄政王府。   这日,慕祈正好休沐,他才在院中练了一套拳,玉澜站在廊下守着他,见他收了招式,赶紧拿出干净的帕子递上去,玉澜温柔的笑道:“王爷,擦擦汗。”   慕祈抬眸瞥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擦了一把后便将帕子还给玉澜,那张冷雪砌玉般的脸出过汗之后,越发白皙峻丽,玉澜接过那条被汗水浸湿的帕子,心中竟隐隐有些满足,她笑道:“妾学了一个新曲,不知王爷可有雅兴一听。”   这时,秦风大步走来,朗声道:“王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慕祈点了点头,侧过俊美的脸,对玉澜道:“你先下去吧。”   “可是,妾……”   慕祈还不得玉澜说完,就转身大步往书房走去了,秦风随后跟上,玉澜的神色一僵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玉澜悻悻离开,书房内,秦风将自己看到的都告诉慕祈,慕祈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了敲,秦风见慕祈神情晦涩难辨,他想王爷多半是在怀疑这件事情和燕媚有没有关系。   自家主子好不容易有个宠爱的女人,秦风倒是希望燕媚能活得久一些。   而且燕媚为人不差,府上的人对她印象都好。   他如实说道:“那个女奴应当是淮王派来监视燕夫人的,想必她的举动与燕夫人并没有关系。”   秦风查过初蓉的来历,是淮王府的家奴,签了死契,不可能是燕媚的人。   燕媚是后来才被淮王所用的,而且她也并非完全忠于淮王。   慕祈抬眸,点漆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秦风,你居然帮着燕媚说话?”   那个女人来府上的时间不久,这一个二个居然都帮着她说话,刚才秦嬷嬷还来劝他,要他别过分为难燕媚,这母子二人简直一条心。   秦风神色平静道:“王爷,属下并非替燕夫人说话,属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秦风并没有其他意思,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家主子好,主子对燕夫人的容忍度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底线,他若是真不喜欢燕夫人,断然不会还留着她。   慕祈没有说话,那个女人才在他面前投诚,断然不会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若真如秦风所说,初蓉是派来监视燕媚的人,那这个人便留不得。   他沉吟片刻,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敲,低低道:“你去想个法子,本王不想再王府看到这个女奴了。”   秦风点点头。   “还有一事,是关于燕夫人的七妹的。”   慕祈眸光微顿道:“说。”   秦风道:“属下调查到,燕夫人的妹妹被淮王安置在城外的静婵别院中。”   见慕祈只点头却并没有安排,秦风看了看他的脸色,提议道:“主上,可否要将燕夫人的七妹救出来,若是救出来了,燕夫人必然会感激王爷,也会彻底对王爷忠心。”   慕祈第一次见秦风如此多话,他微微皱眉,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你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此事本王自有主张。”   燕媚之所以听命于淮王,是因为淮王手中握着她的软肋,若是有一天这个软肋握在自己手中,那燕媚也应当会乖乖的听他的话,可是这样一个女人,他犯得着这样上心吗?   秦风自知失言,低头道:“属下知错。”见慕祈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他悄悄的从书房内退出来。   出来时,秦风又往书房内看了一眼,心想只怕某人自己陷进去了还不自知吧。   玉澜经过棠梨院时,微微驻足,侧耳一听,里头静悄悄的,这几天一直有疑惑在她心底盘旋,那日她先一步从乘风院离开,并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派人去打听,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只是这几日燕媚都不曾出院子,慕祈也不曾去看她,想着两人之间必然闹出什么矛盾了,若说和账簿的事情无关,她还真不相信。   可若是慕祈已经怀疑燕媚了,以慕祈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的个性,应当不会留她性命。   那到底为什么又不动她?   她想要去探一探真相。   于是,玉澜踱步进了棠梨院。   见燕媚正在廊下走动,身后跟了两个粗实婆子,玉澜走过去,笑盈盈的喊了声:“妹妹。”   燕媚的目光落在玉澜身上,见对方一身月白襦裙,双手挽着披帛,仍然是一副清丽温婉的打扮。   燕媚嘴角轻轻扬,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姐姐来做什么?”   上次两人已经撕破了脸皮,燕媚也没必要跟她虚与委蛇了,不过玉澜对着她还能笑得出来,这个女人的心机可真令人害怕。   玉澜微微一笑道:“听说妹妹已经有好几日没出院子了,姐姐过来看看妹妹过得好不好。”   她特地咬重了“好不好”几个字,仿佛想要故意刺激燕媚一般。   燕媚岂能不知道她是过来看笑话的,还带着一点打听真相的味道,玉澜很想知道,慕祈冷落她的这几日,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情男人已经怪罪她了。   不过燕媚不会让她如愿。   燕媚笑了笑道:“我自然是好得很,不劳姐姐关心,这段时日王爷担心我身边的人手不够用,还特地派了两个嬷嬷来照顾我。”   玉澜的目光在两个粗实婆子身上扫了一眼,这两个婆子她在王府见过,是在花园干粗活的,一身都是力气。   玉澜并不相信燕媚的话,若真像燕媚说的那样,怎么也得派两个精细些的人过来才是,她试探性的问:“两位嬷嬷当真是来照顾燕妹妹的么?”   其中一个婆子粗声粗气的道:“那是自然,谁不知道如今燕夫人在王府是最受宠的,王爷派老奴二人前来照顾夫人,为的就是不让夫人受人欺负,免得有些人以为咱们夫人好拿捏。”   这两个粗实婆子虽是过来监视燕媚的,可秦嬷嬷嘱咐过,不准二人对外透露任何事情,二人自然是不敢说真话,而且自从来了这院子里,燕媚对二人极好,又是给金瓜子又是给首饰,两人自然会偏向她些。   玉澜被怼了一脸,心中不忿,她在王府不受宠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两个粗实婆子也敢给她脸色看,她皱眉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指本夫人欺负燕夫人么?”   那婆子硬邦邦的说道:“老奴可没有其他意思,老奴不过说了句实心话,夫人若是不高兴,大可找王爷说理去。”   玉澜受了一肚子气从棠梨院出来,在路上,玉澜终于露出那副刻薄尖酸面孔,她神色阴沉道:“这个小贱人,看她那猖狂劲儿,真想撕烂她那张脸!”   苏合安慰她道:“夫人你与其跟燕夫人较劲,还不如想想王爷生辰,应该给他准备点什么,讨得王爷欢心,夫人还怕对付不了燕夫人么?”   经苏合提醒,玉澜这才想起来,慕祈的生辰在即,她瞬间冷静下来,苏合说得对啊,这段时间慕祈没理会燕媚,正是她争宠的好时机,她何必将心思放在燕媚身上,只要能得到慕祈的宠爱,她一定可以将燕媚踩在脚下! 第27章 梦魇花影 情爱之事,初尝是甜,甜后便……   这一日, 快天黑的时候,初蓉从外头回来,棠梨院中已掌灯, 暖黄的灯光在院子里晕开, 将黑漆漆的树影都照的明亮了几分。   棠溪刚伺候燕媚用完夕食,见她才从外头回来, 忍不住数落起来:“初蓉,你躲到哪里偷懒了,为何这般晚才回来,你难道忘了要伺候夫人用夕食么?”   初蓉本就是授命来西北王府的,在淮王身边她好歹也是个大丫鬟,平日里谁敢给她这般气受,被棠溪说了一句便拉下脸来,不悦道:“夫人跟前不是有你么, 事情我都做完了, 还用你做什么?”   棠溪被她气的脸都红了,还要再说,被燕媚止住,燕媚用了夕食,懒懒的倚在榻上,漫不经心的将二人扫了一眼,“棠溪,去趟厨房替本夫人拿些新鲜的葡萄来。”   棠溪被支走后,屋内便只有她和初蓉二人,燕媚淡淡扫了她一眼:“初蓉你今日去了淮王府?”   初蓉皱眉道:“夫人办事不利,奴当然要告诉王爷。”   燕媚见初蓉说话越发不客气,也不恼, 杏眼斜乜,透着一股子娇媚柔软。   如今慕祈派人盯着棠梨院,初蓉却不知好歹,硬是在这节骨眼上去给淮王通风报信,今日这事情慕祈必然是会知道,很难保他不会对初蓉下手。   燕媚神色散漫道:“初蓉,你性子傲,不甘人下,我这儿留不住你,你还是走吧。”她虽然没有像淮王透露一个字,但她也不知淮王到底有没有怀疑她,不过初蓉行事如此不顾后果,迟早是要害了她的,她只能让她走。   初蓉是淮王派来的,自然不会被燕媚摆布,她并没有将燕媚的话当回事,颇为气愤道:“奴是王爷派来的,奴只听王爷的命令,夫人若是想要赶走奴,不如先问过王爷再说。”   燕媚让她走全然是出自一片好心,想救她一命,可惜初蓉却以为燕媚容不下她,燕媚也不再多说,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初蓉便出事了。   初蓉是失足落水淹死的,消息传到燕媚耳中时,燕媚并未感到特别吃惊,只是心里泛着凉意,仿佛置身寒冬腊月一般,棠溪在她跟前红了眼眶,她道:“夫人,奴昨日也不过随口说了两句,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燕媚重重的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心颤了颤问:“如今尸体在哪儿?”   棠溪抹着眼泪道:“被抬到了王爷的乘风院。”   燕媚无奈叹息,慕祈是真狠,谁惹他都没有好下场,她从前还道外界对他有误解,如今看来却不是误解,是她还不够了解他罢了。   他留下她的性命,却杀了初蓉,无非就是杀鸡给猴看。   燕媚脸色白了白,她眸中闪过一抹忧色:“主仆一场,陪本夫人去送送她。”   两人正要出去,秦嬷嬷派人过来传话:“燕夫人,王爷请您去一趟乘风院。”   好在燕媚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慕祈派人过来叫她,她也不意外,点了点头,就随着那丫鬟去了。   到了乘风院,燕媚看到玉澜正从里头出来,两人见了面,玉澜看着燕媚露出一个讥诮的表情,燕媚懒得理她,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   打起帘子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即使做好了心里准备,想到下面盖着的是昨日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初蓉,燕媚双膝发软,险些要摔倒在地。   身后忽然伸出一只大掌,猛地握住她纤细的腰肢,燕媚下意识的往那人怀里一靠,转过头来看,正对上慕祈那双凌厉深邃的眸子。   男人贴着她很近,脑袋就在她脸侧,她一转头过去,差点就撞到了他挺拔的鼻梁,慕祈的呼吸从她的脸颊蔓延到了耳垂。   男人盯着她左侧粉珠般的耳垂,上头有一层细细的绒毛,软的想让人咬一口。   燕媚这几日都在做香膏,浑身都像是在花汁里面浸过一般,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但却并不刺鼻,反而沁人心脾。   他贴着她的耳廓,声音沉沉:“燕媚,害怕了?”   冰冷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里,让燕媚一阵颤粟,她浑身发软的靠在慕祈身上,直不起腰杆来,身子也瑟瑟发抖:“王爷,初蓉正直妙龄,又伺候过妾,如今失足落水,妾只是同情她而已。”   没想到她会怕成这样,嘴上偏还不承认,他勾着嘴唇露出一抹冷笑,抬手轻轻拂过燕媚吓得苍白的脸颊,最后手指落在她饱满的唇瓣上,他在她的唇上轻轻按压,“既然燕夫人与这丫鬟主仆情深,那本王就允许你见她最后一面。”   说完后,朝身后的粗实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会意,走上前几步,蹲在初蓉的尸体旁边,揭开上面的白布。   被泡的肿胀的尸体骤然闯入眼中,燕媚吓得惊呼了一声,抬起葱白小手挡住眼睛不想去看。   慕祈见她这般惊恐,眼底露出讥诮,胆子这么小,居然还敢来他的王府当细作,真是不自量力。   她不想看他就偏要让她看,也好让她知道,背叛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下场。   他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等人都走了,他抓住她细嫩的小手,强硬的扳开,燕媚来不及闭眼,那具尸体再次闯入她的眼中,她的嘴唇上半点血色也没有,听慕祈恶魔一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媚儿,你好生看看,这就是吃里扒外的下场。”   慕祈毫不避讳的承认,初蓉的死不是意外,是他让人杀的,初蓉是被他杀的!   慕祈他……真的太可怕了!   燕媚吓得胆寒,她顺着慕祈的身体往下滑,最终跪倒在地上,她身子轻轻发颤,柔柔弱弱很是堪怜,一双潋滟的杏眼也被慕祈几句话吓得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她怕他迁怒她,赶紧说道:“王爷,初蓉是淮王派来监视妾的人,她的所作所为与妾无关,妾绝没有指使她做任何事情。”   她没有傻到前脚才刚跟慕祈投诚,后脚就让初蓉去淮王那儿报信。   她并非没有同情心,只是现如今她还不想死。   听她主动承认说不是自己,慕祈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见她害怕成这个样子,心中涌出一股酸胀情绪,他将这股情绪往下压了压,伸出手抓住燕媚的身子将她整个从地上提起来,她再次跌入他怀里。   如今是夏日,燕媚衣裳穿的单薄,两人贴在一起,皆可以感受到对方衣料下方肌肤的温度。   慕祈本就是血气方刚,又初通□□,如今搂住她柔媚无骨的身子,竟如毛头小子一般,全身血液直往下蹿。   要不是面对个死人,他现在就要她。   慕祈捏着燕媚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他这才发现燕媚眼眶湿了,睫毛上沾了泪,那湿漉漉的杏眼就像林中幼鹿的眼睛一般,清澈又无辜,慕祈到底狠不下心肠来对她动手:“本王信你这次,若你撒谎,她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妾明白。”她知道慕祈还憋着气,他在气她接近他别有目的,他虽饶恕了她的性命,可并不代表他不会再针对她,这一切他都是做给她看的,他就是为了出气。   棠溪被叫进来的时候,见摄政王抱着燕媚站着,燕媚娇弱的倚在慕祈的怀里,仿佛被吓得不行了,棠溪不敢去看躺在地下死去的初蓉,侧着身子从慕祈的怀里扶起燕媚,搀着她的手臂慢慢走出去。   从乘风院回来后,燕媚整个人都精神恍惚,到了夜间,用夕食时,面对满桌子饭菜什么胃口也没有,脑海里反复闪过的是初蓉那张泡的发肿的脸。   棠溪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燕媚仍然什么也不肯吃,等饭菜都凉了,棠溪只得让丫鬟们将饭菜都给撤下去。   夜深了,棠溪吹了灯出去了,燕媚睁着眼躺在床上,仍然在想白日里发生的那事。   虽然她不喜欢初蓉,可好歹是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慕祈他真真是残忍无比,先前她还为他开脱,认为他不会用阴谋诡计对付自己的阿爹,可如今这个念头却动摇了。   但凡得罪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对一个女奴都能如此下狠手,何况是她阿爹。   这一夜,燕媚迷迷糊糊的睡下了,可她睡得极为不安稳,夜里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死去的初蓉来找她了,那张泡的发肿的脸上七窍流血,伸出尖利的指甲朝她抓过来,嘴里喊着:“燕媚,还我命来!”   燕媚在梦中惊恐的喊:“不是我,不是我……”   可初蓉似乎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仍然朝她扑过来,在她掐住自己脖子的时候,燕媚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醒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个噩梦,燕媚躺在床上像缺水的鱼儿一般,张着红唇大口的喘气,掩在薄被中的身子浸出了一层冷汗,她感觉湿黏难受的很。   这时,房内的灯亮了,帐子被掀开,棠溪披着衣裳站在外头,见燕媚满头青丝凌乱的铺在枕上,小脸苍白,满头都是汗,杏眼透着惊惧,她关切的问:“夫人,可是梦魇了?”   燕媚点了点头,棠溪来了之后,她感觉安心了许多,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棠溪,适才我梦到初蓉了。”   棠溪坐在床榻边,拿着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想到初蓉的死,只感觉心里瘆得慌,她也睡不着,躺在隔壁的耳房里,一直翻身,直到听到燕媚的惊叫声,她才慌忙过来。   棠溪安慰道:“初蓉之死和夫人没有关系,夫人便不要自责了。”   话虽如此,燕媚却仍然没有感觉到一点点安慰。   她只是想救家人而已,并不想害人,希望初蓉能早点投胎,下辈子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不要再卷入这种是非之中了。   初夏时节,天气越发炎热了,暴雨忽至,一场大雨过后,将整个王府都洗刷了一遍。   听说初蓉的尸身已经被抬出去草草的埋了,傍晚时分,燕媚让棠溪偷偷的烧了些纸钱送给她,总以为心里会好受些,然而到了夜间,却依然还是睡得不踏实,总是被噩梦惊醒,白日里也吃不下饭,如此四五日,燕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棠梨院的女奴将放凉的饭菜都撤下去,路过乘风院时,正好见慕祈从院子里出来,几个有女奴看到慕祈便屈膝行礼,慕祈瞧着几人手里端着的饭菜都没动,几样都是燕媚喜欢吃的,慕祈不用猜都知道这几个人是棠梨院出来的。   慕祈冷冷挑眉道:“燕夫人不肯吃饭么?”   其中一个女奴道:“夫人受了惊吓,夜里经常做噩梦,这几日都是茶饭不思,没什么胃口。”   慕祈听着,冷嗤一声,挥挥手让几个人离去。   就看到个死人她就怕成这样了,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饭,至于么?   走了一段路到了棠梨院门口,慕祈在墙外驻足停了一会儿,只见墙内绿荫浓盛,清风徐徐吹入,院门半掩,一点声响也没有。   秦风见慕祈站了一阵,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王爷可要进去?”   秦风跟了慕祈这么久,见他杀伐决断,从不在儿女私情上头多费一丝功夫,他以为自家主子不懂男女之情,其实也未必。   在她眼里,自己怕是已经成了心狠手辣之人,她茶饭不思,不就是在暗暗抗拒他么,她对他只是表面的顺从,内心深处根本就不喜欢他的所作所为,他又何必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去浪费功夫,慕祈冷笑:“不去了,本王约了高景行见面,没空。”   说罢,甩袖离去。   高景行约慕祈在平康坊最红火的勾栏院瑶台花影楼见面。   慕祈在楼前下马,他身姿高大笔挺,又生的极为俊美,刚出现许多个勾栏院的妓子便媚笑相迎,甚至有些大着胆子靠在他身上,慕祈毫不留情的将人推开,众人见他一副冷冰冰的神色,也不敢再上前。   慕祈被瑶台花影楼的伙计领到了高景行定的雅间。   这青楼的雅间布置的很奢华雅致,里头有几个楼里的小娘子作陪,透着一股子脂粉香味。   也不知是否闻惯了燕媚身上的香味,慕祈觉得这味道有些刺鼻。   高景行与洛宴清见慕祈来了,两人从靠背椅上站起身来,拱手作揖:“寒山。”   “弄璋。”   他目光落在洛宴清身上,对方一身素色道袍,头戴远游冠,生的面白如玉,五官俊秀,浑身透着一股子儒雅斯文之气。   慕祈道:“子静,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洛宴清笑了笑道:“昨日才回。”   洛宴清的阿爹是前朝大儒名满天下的洛扬舟,官至宰辅,洛宴清与高景行一样,对仕途毫无兴趣,考中状元,入仕不过两年便辞官隐退,三人年幼时都是皇子的伴读,洛宴清曾游历江湖,后回到玉京又在城外建了一座松珀书院专门教书。   高景行跟着说道:“我特地没告诉你,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慕祈笑了笑,看向洛宴清,“你好些日子没回玉京,今日咱们兄弟多喝几杯。”   洛宴清微笑颔首,落座之后,屋内的琴音停止,从珠帘后面走出一个身穿胭脂色襦裙的妙龄女子,那女子眸光扫了众人一眼,羞怯的低下头行了礼:“奴家菡宓见过几位郎君。”   菡宓是今年瑶台花影新选的花魁,生的艳若桃李,体态婀娜。   高景行折扇轻摇,笑着对菡宓说:“快去给郎君倒酒。”   菡宓先给洛宴清倒酒,对他莞尔一笑,洛宴清颔首回应,再来给慕祈倒酒时,才刚靠近,慕祈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感觉不太舒服,摆摆手道:“下去吧。”   菡宓见客人皱眉,似不大喜欢自己靠近,她也识趣,赶紧退开。   高景行看着慕祈这个样子,也见怪不怪了,洛宴清不知道情况,见慕祈这样还有点奇怪,三人出来喝花酒也不是头一回了,慕祈以前也没有这么避讳女人,洛宴清不解道:“寒山这是怎么了?”   高景行笑的格外开心道:“子静你还不知吧,寒山现在新纳了一位貌美的小妾,那小妾生的姿容绝色,将寒山的魂都给勾了,他现在其他女人都看不上。”   洛宴清很是吃惊,两人都知道慕祈的情况,他多年没碰过女人,如今不仅碰了还宠的不行,这可不是件寻常事,洛宴清也笑了:“我在山里待得太久了,还不知这等新鲜事,寒山你可终于开荤了,真不容易。”   “也不知是何等绝色,让你连瑶台花影的花魁娘子都看不上。”   别看洛宴清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在外人面前一副清高儒雅的形象,实际上嘴皮子是最不正经的。   被两人开了玩笑,慕祈只是淡淡道:“胡说什么,不过一个妾而已,没那么重要。”   高景行这才察觉到慕祈的神色不大对劲,他觉得慕祈一定有心事,挑眉道:“寒山,你这是怎么了,莫非和你的宠妾闹了什么不愉快之事?”   慕祈与两人交好多年,几人之间基本没什么秘密,可燕媚是淮王派来的细作这件事情他却不能说。   若是两人知道,他明知道燕媚是细作,却还舍不得杀她,一定会笑话他。   慕祈自斟自饮,一连喝了三杯酒,两人看着他喝闷酒的样子,心里觉得稀奇的很,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的等着慕祈说话,谁知,喝完酒的慕祈却只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的确没有,是那个女人自作自受,怎么可能影响他的情绪。   见慕祈这副憋着气不肯说出来的样子,两人心里越发觉得稀奇了,眼底不约而同的闪过深意。   那女人到底有何能耐,居然还能影响摄政王的情绪。   既然慕祈不说,两人也没有多问,高景行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朗声道:“咱们三兄弟大半年不见面了,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   说完后,他又对着帘子后头的菡宓说了句:“菡宓,再来给郎君唱个小曲!”   随后,丝竹声响起,菡宓柔软的嗓音从帘后传来,高景行和洛宴清身边都有女人奉酒,唯独慕祈身边是空的,可这也并不影响三人把酒言欢,半年没聚,各种新鲜事儿总是不少,半壶酒下肚之后,几人聊着渐入佳境,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喝到下半场,三人都有些醉意,说话也无所顾忌起来,好在慕祈还算比较清醒,让屋内其他人都退下的。   等人一走,高景行就嚷嚷起来,他道:“寒山,咱们哥儿几个年幼相识到现在,就你最晚碰女人,我还以为你要为了那西北舞姬当一辈子和尚呢,现在看来,凡是都有例外,寒山,我跟你说,情爱之事,初尝是甜,甜后便苦,最是令人神伤,你可莫要深陷其中……”   洛宴清原本有些醉了,听了这句话顿时就清醒了,这个高景行喝醉了就胡说八道,他见对面慕祈神色晦暗不明,便呵斥了一句:“弄璋,别说了,你喝醉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那西北舞姬做什么……   高景行却犹自不曾察觉,仍有嘟囔道:“喝醉好……喝醉好,做人时时清醒太没意思了……”   说完之后,高景行红着脸往食案上一倒,整个人都醉晕过去了。   洛宴清的酒彻底醒了,他看向慕祈,“寒山,他喝多了,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慕祈语气平静道:“无妨。”   他认识高景行这么多年,高景行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还不清楚么。   两人见高景行已经醉倒了,也没有再喝下去的兴致,起身扶着高景行走出雅间。   出来的时候,高景行又醒了一下,嚷着要住在瑶台花影楼,两人无奈,只得又将他送回雅间,点了菡宓过来伺候他。   两人离开瑶台花影楼时都已经夜深了,玉京城内已经实行宵禁,不过巡城的金吾卫也不敢拦他们,秦风跟在二人身后,三人骑着马奔走了一段路,夜风徐徐吹来,让喝酒的二人清醒了不少,空旷的大街上,除了更鼓的声音,就只剩下马蹄声。   醉意渐渐褪去,洛宴清纵辔缓行,他偏头看着慕祈隐在暗夜中的侧脸,虽看不清神色,但他从瑶台花影出来后便一直没有说话,可见心情并不佳,叹了声道:“我早听闻淮王送了一个舞姬给摄政王,在王府十分得宠,想来就是弄璋说的这人?”   慕祈嗤笑一声,偏头看过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装的那么像,还以为他当真什么都不知。   松珀书院虽然在山里,但里头的读书人部分是玉京的富贵子弟,这玉京发生点什么,他们那儿怎能不知道。   洛宴清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神色平静道:“寒山,你既知道她是淮王之人,那必有目的,为何还这般宠爱她,莫非你真对她动了情?”   洛宴清不在朝堂却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他知道淮王表面上谦恭仁厚,实则并非甘于人下之人。   慕祈想都没想就否认,斩钉截铁的说道:“怎么可能。”不久前,高景行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他不可能对那个女人动情,他不动她,只不过还没腻她的身子而已。 第28章 廉耻之心 廉耻之心,如何有王爷重要……   慕祈夤夜回府, 下马后,秦风想要上前扶他,慕祈摆摆手道:“本王没醉。”   秦风便也没有再上前,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 视力在黑暗里仍能见物,在黑漆漆的后院中行走连灯笼也需用, 半盏茶的功夫便进了后院。   西北王府后院本就人少,到了深夜都歇息了,更是阒然无声,路过棠梨院时,慕祈听到夜风里树叶婆娑作响,他蓦然驻足。   秦风跟着他停下来。   慕祈下意识的往院子里望去,他想起今日遇到丫鬟说燕媚夜夜梦魇之事,也不知今夜她还会不会做噩梦?   这个时辰了, 她一定睡了, 就算他偷偷潜入院子里,想必她也不可能发现他。   慕祈回头对秦风说道:“你先回院子,我去看看。”   说着,便大步朝棠梨院走去。   他走到正房外头,发现窗子没关紧,他抬手轻轻推开一扇窗,身子轻轻跃入。   屋内有股冷冷的花香味,月光从窗口投进来,留下一地银霜,将屋内的摆设照的纤毫毕现。   他大步朝床的方向走过去,最终在床前站定,撩开纱帐, 他看到里头女子酣睡的娇颜。   月光落在小女人瓷白的脸上折射出清冷的柔光,长睫安安静静的覆在眼窝处,睡得还挺香甜的。   如今到了夏日,天气炎热,她夜里睡觉身上穿着很是单薄,红肚兜外罩着一件薄薄的纱衣,玉色的肌肤若隐若现,她的睡姿是侧躺着,衣领处露出一抹春.色,很是诱人。   想到今日女奴传到他耳朵里的消息,慕祈薄唇勾起一抹凉意,他又上了这个女人的当,她就是个小骗子,故意放出那些话,是想要博取他的同情。   燕媚一连折腾了好几日,到了今夜,终于撑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下了,噩梦如期而至,她先是梦到自己站在湖边,忽然初蓉从水中爬出来,伸出发青的手来抓她的腿,燕媚躲闪不及,被她抓住了脚踝,使劲的往水下面拖。   燕媚跌倒在地上,惊恐的尖叫,双手死死的抱住旁边的柳树,双腿也不停的蹬着,企图摆脱初蓉的手,可她难以抗拒,最终还是被初蓉拉入水中,她在水中使劲的扑腾了一阵,绝望的喊“救命”可却没有一人来救她,她一边哭一边喊,所有人都像是聋了一般听不到。   眼看着自己的身子渐渐下沉,忽然一个健硕的身影猛地跳入水中朝她游过来,男人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拥住她细嫩的腰肢,她贴在男人的胸膛上,回头一看正好看到慕祁的脸……   男人嘴角噙着冷笑盯着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燕媚吓得心惊胆颤,尖叫了一声:“王爷……”猛地从梦中惊坐而起。   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薄被底下的身子,被捂了一身汗,她刚要抬手擦汗,发现手里却抓着一个温热的东西。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那熟悉的温度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抓的是慕祁的手。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燕媚还没想明白,黑暗里便传来男人戏谑的声音。   “燕媚,想不到本王居然成了你的噩梦。”   刚才,慕祁见燕媚睡得还挺踏实,转身就要走,忽然间听到床榻上传来女子梦魇的声音,他回头看过去,燕媚睡得极不安稳,月光照着她惨白的小脸,她的小嘴不停的在喊“救命”,仿佛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慕祁走出几步又折回来,低头一看,她的额头上已经浸出了一层冷汗,他抬手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却发现她额头冰凉,这时,小女人忽然伸出手,猛地抓住他的手掌。   慕祁本想要抽回,但听到小女人嘴里喃喃:“王爷,王爷……”   她在叫他?   慕祁有些讽刺的笑了笑,她的噩梦不是那个死去的侍女,而是他?   ……   燕媚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震,真的是慕祁。   这个男人,半夜闯入她的房间是要做什么?   不过幸亏他来了,是他将她从噩梦中拉出来,这样一想,燕媚也没觉得他讽刺的话有多么难听了。   她稳住心神,跟他解释道:“适才妾身在梦中被恶鬼拖下水,是王爷救了妾,妾并非把王爷当做噩梦。”   由于刚睡醒,她柔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哑意,软软的让人硬不起心肠来。   她惯会撒谎,也不知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不过她才受了惊吓,想必也没那么多心思撒谎,慕祁听了,眼中闪过片刻柔软,只不过顷刻又恢复冷静,他眸光垂落,见燕媚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掌,他冷声道:“本王的手,你要抓多久?”   燕媚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没放。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修长有力,刚才在梦中就是这样一双手将她从水中拉出来的。   想到梦中这双手搂住自己腰肢的力道,她竟然生出了几分不舍,不过男人已经不高兴了,燕媚到底还是松开了双手,垂下眸子道:“是妾鲁莽了。”   慕祁收回自己的手负在身后,手掌藏在袖中,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仿佛还在回味着刚才掌心柔嫩的触感,他在黑暗中看着她怅然若失的脸,自己的内心却隐隐也有些失落。   这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还是燕媚先打破沉默,她道:“不知王爷深夜来妾的房间,所为何事?”   她先认为慕祁也许是过来杀她的,可慕祁既然已经答应饶她一命,那自然也不会反悔,否则他早就杀了她,那他为何要过来?是因为想要见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燕媚给压下去,慕祁怎么会想她,他恨她还来不及呢。   她没忽略男人身上的酒气和脂粉的味道,这股脂粉味倒是和她在教坊司闻到的那股味道差不多,想必他今夜刚从花楼回来。   他才去了花楼又来她房里,在他眼里,她燕媚和花楼那些女子一样,可以随便打发,爱理就理,不爱理就搁在一边。   “这是本王的后院,本王想来便来,与你何干?”   慕祁说完之后,竟然生出了几分心虚,他过来是因为今日出门时在路上遇到几个棠梨院的女奴,说她晚上睡得不安稳作噩梦,白天也茶饭不思……因此过来看看。   哪怕他根本不想承认,可也的的确确是这个原因。   燕媚还以为慕祁生气了,赶紧说道:“自然,王爷说的没错。”   慕祁没有跟她多说,见她醒来了,转身要走,衣袖忽然被人从后面抓住,他回头一看,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他的一截袖子。   慕祁皱了眉回头:“燕媚,你这是干什么?”   黑暗里,他看到燕媚咬了咬唇,抬起水盈盈的杏眼眼巴巴的看着他:“王爷今夜可否留下来?”   慕祁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骤然一撞,失控般的狂跳起来,黑暗中他脸上闪过莫名的情绪:“燕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燕媚见他没有甩开自己,胆子大了些。   以她现在的处境,她不能失去慕祁的宠爱,她已经背叛淮王了,若是慕祁也不要她了,就没人能为燕家出头了。   她必须紧紧的握住慕祁的心。   反正她的人都是他的了,燕媚也没什么好矜持的,她直起身子,身上的薄被滑落,她穿着薄纱衣的身子,猛地贴住慕祁的脊背,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她将柔软的脸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媚着嗓子,软声道:“王爷一来,便将妾身从女鬼手中救回来了,可见王爷是妾身的福星,妾恳求王爷能留下来。”   她的声音极柔极软,听着让人真硬不起心肠来。   女人贴着他的脊背,柔软芬芳,她身上本来就有股淡淡的幽香,出过汗之后,香味变得浓烈了几分,却仍然无损那份清新自然感,他明明已经酒醒了,可触到女人的身体时,让他有种醉酒一般的微醺感,他仍不忘了嘲讽她:“燕媚,你真无半点廉耻之心。”   燕媚知道慕祁看不起她,可那又有什么要紧,只要能救回家人,要她做什么都可以,她双臂缠得更紧了些,脸蛋又在他肩上蹭了蹭,“廉耻之心,如何有王爷重要。”   燕媚感觉到男人身体一僵,但他却没有挣脱她,也没有骂她忤逆,他今日喝了许多酒,身体滚烫,被燕媚这样一抱,就更加热了。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她靠着他背,清晰的听到他蓬勃强劲的心跳声,她明明戒备慕祁,可听着他的心跳时,又觉得格外安全。   他猛地转过身来,掐住女人细嫩的腰肢,男人力气大的惊人,燕媚疼的惊呼了一声。   正是这个声音刺激了他,慕祁酒后的疯狂姗姗来迟,他从未见过这样不知死活的女人,他声音沙哑:“燕媚,这可是你自找的,本王成全你。”   说着他抓住燕媚的手腕,将她推倒在被褥上。   燕媚浑身都被酒气笼罩着,她不仅没有抗拒,反而抬起双手搂住了慕祁的脖子。   男人在黑暗里准确的含住了燕媚娇嫩的唇瓣,他将舌头探进去,两人的舌头就像灵活的小鱼一般交.缠着。   他的吻从嘴唇蔓延到下颌,又从下颌回溯至耳垂,他含住那颗娇嫩的小耳珠儿,在唇间肆意的研磨逗弄,燕媚身子轻轻的颤,挨他挨得更加紧了。   慕祁对小女人的反应很满意,心里对她的恼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温柔缱绻,他从未想过,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能得到这种快慰。   燕媚她……真是个妖精。   燕媚紧紧的攀附着他,两人的长发就像蔓草一般纠缠在一起。   她知道男人此刻不管对她有多么热烈,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他又会变成冷漠不近人情的摄政王,她之前不能忍受慕祁这种判若两人的态度,可现在她接受两人这种相处模式了。   这样也好,省的将来分开的时候,彼此会为情牵绊。   秦风是跟着慕祈进来的还没走,听到里头传出来的声音,他赶紧走出院子,他摸了摸鼻子,看来又要去唤姑母过来了。   秦嬷嬷来了之后,听着屋里的动静,心下了然,赶紧吩咐仆从去准备热水,燕夫人做的事情她心里清楚,她先前看主上只是禁足燕夫人,却没有杀她,便知主上待燕夫人是不同的,现下看来,她所猜的没有错。 第29章 不了了之 高炽当真好手段   燕媚醒来时, 已经是次日清晨,睁开眼睛,她看到床帐上精致的绣纹, 低头一看, 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雪白的中衣,衣领敞开之处, 她看到里头肌肤上斑驳的痕迹。   燕媚脸一热,又想起昨日与慕祈疯狂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男人便如洪水猛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折腾了她数次才肯罢休,后来燕媚昏昏沉沉的睡下了,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她眸光一偏,身边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昨夜里他应该是完事之后就走了。   她十分清楚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她是留不住他的。   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裳换了,身体也没有那股黏腻感,想必昨夜里慕祈已经让人过来替她收拾了。   慕祁要了她的身子,却并不代表慕祈已经原谅她了,回想起他的态度,燕媚知道他昨夜所做的更多的是在泄愤。   也罢,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对她的身子没腻。   她喊棠溪进来伺候,棠溪看到她身上那些痕迹时有些惊讶,燕媚只得跟她解释昨夜里慕祈来了。   棠溪又替她高兴了一会儿,“夫人,这么说你和王爷是已经和好了?”   燕媚穿上绿罗裙, 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随后摇摇头,她离跟慕祈和还远着呢。   见燕媚否认,棠溪有点糊涂了,王爷肯定是和夫人和好了才来棠梨院啊,为什么夫人又说两人并没有和好呢?   她虽想不明白,可也并未觉得是件要紧事,棠溪替她系裙带之时,说道:“夫人,再过半月,便是王爷的生辰了,夫人不如替王爷好好准备生辰礼物,若是能让王爷喜欢,王爷定然不会再和夫人生气了。”   慕祈快要过生辰了,这事情棠溪若是不说,她还真不知道,她一直都在讨好他,这次他生辰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只不过她应该送慕祈什么?   虽然来他身边有这么久,可她对他的喜好,却半点也不知。   燕媚问她:“棠溪,你可知王爷有什么喜好?”   棠溪一脸茫然的摇头:“奴不知。”   慕祈常年待在西北,今年才回玉京长住,棠溪又不是伺候他的人,自然不知道他的喜好。   燕媚知道自己是问错人了,梳妆打扮后,她又用了朝食,坐在靠背椅上认真的思索到底要给慕祈送什么才能表达她的诚意。   想来想去,燕媚决定给慕祈做一条玉带。   她来王府身上带的东西不多,大部分是慕祁赏赐的,她让棠溪替她去柜中将这段时间慕祈赏赐的好玉器都拿出来,她从中挑了一件稍大的羊脂玉蟾蜍,打算拿这个去玉器行切割,雕琢成一块块精美的玉饰,镶嵌在革带上。   慕祈昨夜从棠梨院回去时,已经寅时,他也没睡觉,在浴房沐浴后便换了身朝服去上朝了。   文物百官在朝堂上等候片刻后,便见新帝穿着衮服冕冠出现在丹陛之上,而太后则坐在帘子后方垂帘听政,群臣下跪山呼万岁,唯独慕祈一人站着,拱手行礼。   礼毕,新帝身边的太监高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这时大理寺卿从文武百官的列队中站出来,对上说道:“臣有要事上奏。”   “准。”   “工部侍郎丁与义私吞修建堤坝款项,现已押解至京,这是丁与义私吞公款的证据,还请皇上定夺。”   说着,他将手里的账簿递上去。   当他的账簿拿出来时,站在一侧的淮王,眸子冰冷的在账簿上扫了一眼,握着玉圭的手力气也大了几分。   燕媚没有寻到的账本,原来慕祈早就已经给大理寺了。   不管慕祁有没有怀疑到燕媚头上,只要她还活着就有价值。   那大理寺卿素来是刚正不阿,这东西到他手上,他必然马上回转呈给小皇帝。   慕祈实在是太狡猾了。   小皇帝看了账本之后,皱了皱眉,他又瞥了眼慕祈的脸色,放下账本,小皇帝脸上带着点讨好之色:“摄政王,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慕祈语气冷静:“此事证据确凿,如今丁与义已被押解至京,应当立即审讯,看他在朝中还有无同党,将他的同党揪出来一并处置,以儆效尤。”   “那就按摄政王的意思办。”   淮王气的胸膛起伏不定,但他终究还是没有站出来求情,若是他求情,岂不是泄露了他和丁与义有牵连。   散朝之后,慕祈从宣政殿内出来,正好赶上走在前面的高炽,高炽见了他,赶紧拱手行礼:“摄政王。”   慕祈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高炽,他嘴唇轻勾,“适才,本王还以为淮王殿下会为丁与义求情,谁知殿下如此沉默,倒是让本王意外。”   高炽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来:“本王与丁与义素无往来,本王为何要替他求情,何此人贪赃枉法证据确凿,他是咎由自取。”   慕祈见高炽脸上看不出半分破绽,他眼睛微眯了眯,好一个高炽,他拔掉了他安插在刑部的人,他居还能如此沉得住气,这个人并不容易对付。   慕祈笑了一声,眸光锐利的盯着他问:“但本王听说,丁与义是淮王的人,不知可是真的?”   高炽仿佛被他的话吓到了一般,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摄政王明察,本王与此人绝无关系,王爷可切莫被听那些捕风捉影之言。”   “没有就好。”   慕祈不过是随口说说,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高炽和丁与义有关系,否则高炽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高炽应当也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很好。   慕祈走后,高炽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阴鸷之色从那张俊美的脸上浮出来,哪怕夏日灼热的阳光也驱散不了他身上的冷意。   回到淮王府,丁与义的父亲玉安伯丁天鸣就找上门来,丁天鸣见了高炽就使劲的哀求他救自己的儿子,当初是淮王将丁与义扶上位,丁与义这些年贪了不少,可也有许多进入了淮王的腰包,丁天鸣想着淮王应当不会见死不救。   可这次淮王却以一句“本王尽力了。”果断的拒绝他,初蓉已经死在摄政王府,王府对外说是失足落水,但这有多少可信度尚未可知,初蓉会武擅泳,怎么会无缘无故淹死,此事很蹊跷,联想起今日慕祈同他说的那些话,高炽几乎可以断定,慕祈已经怀疑到他了,若此时他再强行出头,必然会被此事牵连。   幸亏燕媚没事,只要她还活着,就有价值。   这让丁天鸣着急红了眼,他只有一个儿子,若是真有个好歹,他丁家的香火就断了,他怒道:“既然王爷不答应,那老臣只要自己去皇上面前求情,老臣老了若是说错点什么,王爷可别怪罪。”   丁天鸣走后,高炽敲了敲桌案,帘后一个黑衣人走出来,高炽神色淡漠道:“丁天鸣要背叛本王,你去处理一下,丁家所有的知情人,一个不留。”   次日,玉安伯满门被灭口之事震惊玉京,就连被关押在大理寺监狱的丁与义也上吊自尽了。   当秦风将消息告诉慕祈后,慕祈冷笑一声道:“高炽当真好手段。”   如此一来,线索便断了,他想借助此事打压淮王也只能不了了之,不过没关系,他总会寻到机会。   他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了敲,掀起眼皮道:“你去查查,丁家还有没有活口。”   秦风点头。   商议完事情后,慕祈从书房出来,王府前院的管事宋叔朝他走过来,宋叔笑容和蔼道:“王爷的生辰快到了,可要好好操办一番?”   若是要办寿宴,他如今也得准备了,因此特地过来请示。   慕祈并不喜欢那种热闹嘈杂的气氛,他也不喜欢办寿宴,摇头道:“不必。”   宋叔又笑了笑道:“王爷回京已经有大半年了,这京中勋贵还有许多不认识,不如小小操办一番,邀些人来府上热闹一番,王爷也可借此机会认识旁人。”   宋叔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慕祈思虑片刻便点头道:“那就按照宋叔的意思办。”   “好勒。”   宋叔得了慕祈的许可之后,马上将消息传下去,棠梨院离乘风院最近,自然也是头一个知道这消息,得知慕祈要办生辰宴后,燕媚对做玉革带之事也越发上心了。   革带她用犀牛皮做成,已经初具形状了,只需要将打磨好的玉片镶嵌在上面即可,不过这玉片还不曾拿去玉器行。   慕祈尚未解了她的禁足,燕媚暂时还不能出去,只得将玉要雕琢的形状和图案都在纸上画出来,让棠溪带去玉器行,让玉器行的老板按照她所画的图案进行打磨。   燕媚在画的时候,棠溪就在一旁磨墨,她看着燕媚手里拿着狼豪,慢慢的在宣纸上勾勒出图形,颊边垂落一缕头发,显得她整张脸都看起来安静柔美。   棠溪看的发痴,暗暗感叹,美人就是美人,她不管做什么都美的像画里的仙子一般。   燕媚画好后,等墨迹干了,将画交给棠溪。   棠溪拿着那几张图纸在手里看了看,玉器上的图案她认得,是如意云纹,可这中心的字她瞧着却有些奇怪,“夫人,这些字奴从未见过,这是什么字?”   说着伸手往图案上一指,燕媚的目光落在她手指的位置,眼底透出笑意来:“那是契文。”   她在画时便想过,若是按照时下的文字来镌刻,未免有些刻板难看,不若刻上锲文,不仅可以表达寓意,与玉块上的图案也相得益彰更为好看。   棠溪“哦”了一声,却还是不懂,燕媚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掩嘴笑了笑道:“你快些出去吧,别误了时辰。”   棠溪便拿着图案和玉器匆匆出了院子。   她事先已经知会过秦嬷嬷了,也得了许可,这会出去院子倒是顺利,经过大门旁边的小门时,玉澜刚好在下轿从外头进来。   棠溪退到一旁行了个礼,玉澜见棠溪手里拿着玉蟾蜍往外走,她脚步一顿:“你拿着王府的玉器出门想要做什么?”   棠溪抬眸见玉澜神色严肃,以为玉澜误会她自己偷拿的,便说道:“玉夫人不要误会,这玉器是我家夫人让奴拿去玉器行打磨成玉块,镶嵌在革带上用的。”   玉澜挑眉:“什么革带?”   棠溪也没多想,并未隐瞒她:“这玉革带是夫人专程为王爷准备的生辰礼物。”   棠溪走后,玉澜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阴沉的笑意,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对付燕媚,她倒是自个送上门来,玉澜对身后的苏合道:“走,咱们去一趟乘风院。” 第30章 耍小聪明 王府有些人见不得夫人好,夫……   慕祈有事要去一趟宫里, 正换上朝服准备出门,刚走下台阶,见玉澜从庭中中来, 玉澜生的清秀温婉, 盈盈走来时,自有一股柔雅之态, 不过慕祈看她时眼神却颇为冷淡:“你来做什么?”   玉澜见慕祈穿着绣金飞蟒袍,头戴进贤冠,知道他这会肯定是要入宫觐见小圣人,她福了福身子道:“妾不知王爷要出门,只是妾有要事,不得不跟王爷说。”   慕祈眸光轻轻一扫:“既然是要事,那便说。”   玉澜道:“适才妾从外头回府,正巧遇到燕妹妹的贴身丫鬟棠溪, 棠溪手中拿着一只王府的玉蟾蜍摆件, 说是要拿到城内玉器行中进行打磨切割。”   至于要切割完是用来做什么用途,玉澜却只字未提。   这些东西都是王府的物件,上头刻了王府的私印,哪怕慕祈将东西赏赐给任何人,都不能拿去私自买卖或者切割打磨。   燕媚这般行径,已经坏了王府的规矩,她就不信慕祈会不管。   慕祈还当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一件小事,燕媚虽说是坏了规矩,可自她来王府,坏的规矩还少吗,背叛的罪他都轻拿轻放了, 一只蟾蜍他也没必要同她计较,他不以为意道:“此事本王会嘱咐秦嬷嬷训诫燕媚,往后这种小事不用跟本王提。”   说完,不等玉澜反应,就径自出去了。   玉澜看着慕祈远去的身影,脸上的娇柔温婉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怨毒,苏合瞧着主子的脸色打了个寒颤,“夫人,王爷都说了会让秦嬷嬷训诫,你为何还不高兴?”   玉澜咬碎一口银牙,她揪着帕子道:“说是训诫,王爷根本不想管此事,他这是要纵容燕媚。”秦嬷嬷一个老奴还能拿主子怎么样?   玉澜气急败坏的从乘风院离开,一路上她都在想,其他人犯事,王爷不留一丝情面,可事情若搁在燕媚身上,总是能不了了之,那个贱女人怎么运气这般好,王爷冷了她一段时间,她还以为燕媚要失宠了,谁知就在前几日,王爷又宠爱了她!   玉澜越想心里越不服气。   用了午食后,秦嬷嬷来了一趟棠梨院,秦嬷嬷便以那玉蟾蜍之事提点了燕媚几句,她是奴对主子也不敢过分责备,何况燕媚待人又好,秦嬷嬷平日里受她的恩惠多,对燕媚也比对旁人客气,而且秦嬷嬷深知,这事情慕祈也没当回事,否则不会交给她来处理。   燕媚还不知怎么这消息就传到了慕祈耳中,她心中奇怪,对秦嬷嬷所说都一一应下,并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秦嬷嬷也不多说,就此作罢,走时,燕媚又将慕祈赏给她的好茶塞了秦嬷嬷一罐子,秦嬷嬷吃人的嘴软,私底下提醒她:“虽说这等小事王爷没放在心上,可王府有些人见不得夫人好,夫人往后还是谨慎些好。”   燕媚神色郑重道:“嬷嬷所说,妾身都记下了。”   这王府见不得她好之人就那么几个,等秦嬷嬷走后,燕媚问完棠溪的话知道她今日出门时遇上了玉澜,彻底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果然是她。   棠溪后悔道:“夫人,都是奴的错,是奴太大意了。”   燕媚见棠溪满脸自责之色,她微微笑道:“此事和你无关,有些人就是喜欢同我们作对。”   另一边,玉澜的得知秦嬷嬷在棠梨院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后,生了一个下午的闷气,果然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慕祈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情。   玉澜刚进入王府时,心中有多少期待,此刻心中就有多少失望,她眼眶发红,抬起头,目光落在房内的一幅画上,那幅画是她自己画的骏马图,原本是想要送给慕祈做生辰礼物,可现在看来,这幅画怎么也比不上燕媚那条亲手做的玉革带。   既然她想做玉革带送给慕祈,那她就让她做不成,看她拿什么送!   转眼过去十日,燕媚的革带已经绣的差不多了,就等那玉片做好镶嵌上去,燕媚问棠溪玉片何时能好,棠溪道:“那掌柜的跟奴说了,到明日便可做好,做好后他会亲自送来王府。”   到了第二日,玉器行的老板果然信守承诺,打发店里的伙计将东西送来王府,他走到半路上,迎面走来一个模样清秀的侍女。   那侍女见了他就笑,并问:“小郎君可是替咱们家夫人送玉片的?”   那小伙计并未见过棠溪本人,还当是遇上了正主,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   这丫鬟正是玉澜身边的苏合,苏合朝小伙计笑道:“小郎君将东西交给奴家便好。”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块金饼递给那小伙计,又说道:“这是工钱,余下的就当是咱们夫人给小郎君的赏钱。”   那小伙计见苏合出手极大方,便欣然应允,将雕琢好的玉片都给了苏合。   苏合捧着一盒玉片回到了荼蘼院,并将东西交给了玉澜,玉澜打开盒子一看,只见里头的羊脂玉片晶莹剔透,玉片是镂空雕琢,上头镌刻着如意云纹,中间还有刻着一些像字又像图形的玩意,也不知是什么,还有一对魑纹玉带钩。   玉澜将这些字形仔细辨认了一番,只认出其中两个字似“日”“月”,其余的一概认不出来,她想着这些应该是寓意吉祥的图案,也没有过多在意。   玉澜得意的笑了笑,对苏合说道:“苏合,你去将本夫人做好的革带拿来。”   苏合笑着应下,去柜子里将玉澜早就做好的革带拿过来,她道:“现在燕夫人没了玉片,看她还如何做玉带给王爷!”   玉澜柔柔的勾了勾嘴唇,眼底闪过一抹算计:“她不是没有,只是她那一份如今还没做好呢。”要做好也要等到王爷生辰之后了。   她这儿羊脂玉多的是,还都不是慕祈所赐,没有私印,她想要怎么处置都行,就在燕媚将玉蟾蜍送去玉器行的第二日,她便送了另外几块羊脂玉去玉器行打磨,并嘱咐玉器行的老板做好之后送来王府,到时候就算查出来,她只说自己不知是燕媚的便是。   等王爷生辰那日,送上玉带的是她,而不是燕媚。   她拿起一块玉在阳光底下照了照,晶莹剔透,到时王爷必然会喜欢。   燕媚那边,自那日棠溪同她说第二日玉器行的老板会将打磨好的玉片送来王府后,她便没有再催促了,这样一等,又等了两日,玉器行那边还是没送来,眼看离慕祈的生辰只剩两日了,燕媚心中生出了几分焦虑:“棠溪,那玉器行的老板为何还没派人将东西送过来?”   棠溪也觉得奇怪,她道:“奴也不知,夫人先别着急,奴去一趟玉器行问问情况。”   棠溪去了一趟玉器行才知道,玉器行的人早就将东西送到了王府,只是这东西却没有到她们的手上来,棠溪只得赶紧回来,跟燕媚说说了这个事情。   燕媚这才知道,自己准备半月的东西被人给截胡了,气的将手里的茶盅重重的搁在香几上,这王府总共才那么几个人,胆敢截她东西的人更是少数,慕祈去了城外的军营,这几日都不在王府,自然不会是他,除了他之外,就只有玉澜了。   平日里看这个女人倒是有几分心机,可没想到却也只是有几分小聪明,这种不入流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就连棠溪也猜到了是她,棠溪着急道:“夫人,依奴之见,这一定是玉澜夫人让人做的,咱们去找她理论,让她将玉片还给我们。”   燕媚摇摇头道:“不必了。”   玉澜这个人做事一向谨慎小心,她既然这么做,肯定想好了万全的对策,她一定会咬死不认的。   也罢,她且看看玉澜截走她的玉片想要做什么。   棠溪见燕媚不愿去找玉澜,心想着夫人恐怕是觉得无凭无据,不能拿玉澜怎么样,棠溪:“夫人,不如咱们再另外准备一件礼物给王爷吧?”   今日是六月十六,离慕祈生辰只差一天了,现在要做什么衣服鞋子也来不及了,她的目光落在那条还没有镶嵌玉片的革带上,思虑片刻后,她将革带重新拿起,既然没有玉片,也只好换其他饰物了。   慕祈生辰这一日是在六月十八,正直盛夏,日光灼人。   然而这炎热天气却并没有阻挡玉京城的达官贵族们前来给摄政王庆生的脚步。   西北王府大门口十分热闹,宽阔的街道上挤满了各种马车,路上的百姓行走都不得不绕道而行,带着贺礼登门的人络绎不绝,秦风在门口迎客,收了礼后,将客人们请到王府宴客的宣宁堂,也是王府的前院正堂。   正堂内已经坐满了宾客,慕祈这个寿星姗姗来迟,他来抵达正堂时,满座的宾客纷纷起身行礼,慕祈摆摆手示意众人都坐下,那些给他拍马屁的官员又开始对慕祈开始阿谀奉承,说了许多好听的话,慕祈只是淡淡的应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尽管他神色冷漠,但摄政王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端坐在那里时,鹤立鸡群,吸引着坐上的女眷们频频侧目偷看他的脸。   燕媚去宣宁堂时,正好在路上遇到了玉澜。 第31章 王爷生辰 玉带怎么无玉?   玉澜想必是将此次慕祈的生辰看的格外重要, 因此打扮比往日也要隆重许多,今日她穿上了桃红色蹙金牡丹纹襦裙,外披着轻薄纱衣, 双手挽着浅粉披帛, 乌发挽做双环望仙髻,带着芙蓉花冠, 额心还贴着花钿,模样明丽娇美。   反倒是燕媚今日穿的比平时要随意许多,沈色束腰襦裙裹着玲珑的身段,外头披着烟色外衫,头发挽做灵蛇髻,只插了一只白玉如意簪,脸上更无半点饰品,如同清水芙蓉一般, 别有一股清新活泼的韵味在里头。   立在阳光底下, 燕媚白皙的肌肤照的格外剔透晶莹,两人站在一处,单燕媚比她高挑的妙曼身段就将她给比下去了,何况那张本就美艳绝伦的脸,便是她无论怎么精心打扮都比不上的,玉澜心中气恼,早知就早半刻钟出院子,也不至于在这里碰上燕媚。   一会两人同时进宣宁堂,那些人的目光定然都会落在燕媚身上。   玉澜的目光落在燕媚手里的锦盒上,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今日王爷生辰,也不知妹妹送何物给王爷?”   燕媚神色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勾了勾红唇:“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不知姐姐送给王爷的又是什么?不会是一条玉革带吧?”   玉澜却不回她的话,只是笑了笑道:“这生辰宴眼看就要开始了,依我看咱们也别耽误了,快些去宣宁堂给王爷庆生,免得误了时辰,妹妹若是不着急,姐姐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不等燕媚回话,福了福身子便走了。   燕媚不动声色的更上去。   玉澜先她一步进入宣宁堂,堂内宾客泱泱,座无虚席,燕媚进去时,众人只感觉一抹清新的颜色跃入眼帘,随之纷纷侧目,只见一个绰约多姿的妙龄女子盈盈走入,风鬟绿鬓,纤腰楚楚,冰肌雪肤,眼含秋水,眉横远山,生的极为明艳妩媚,仿若画中仙娥一般。   方才大家都觉得玉澜柔婉娇丽,可若和此女一比,也只能算得上是中人之姿。   原本玉澜打算要献贺礼,被堂内忽然掀起的喧嚣声给打断了,回头一看,燕媚已经进来了。   那些男人看燕媚时,眼睛都舍不得挪开,有些见过燕媚的人,已经认出她来,并在下头小声的议论着:“那不是昔日玉京第一美人么,燕家的嫡女。”   “这燕家的女子不是入了教坊司做官妓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前些日子摄政王纳了一房美妾,便是教坊司的舞姬,想必便是她了。”   “摄政王真是艳福不浅啊……”   那说话之人的声音传入燕媚耳朵里,也不知是替慕祈高兴,还是在为燕媚扼腕叹息,其中有女子听到了,发出几声讥诮的笑声,燕媚对此充耳不闻,目不斜视的走进去。   而燕媚不知道的是,这满堂宾客中,有两个男人盯着她都看痴了,其中一个是淮王,另一个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裴星津。   她站在慕祈面前,见男人今日穿着簇新玄色绣金麒麟兽纹圆领长袍,腰束白玉带,头戴金冠,一身华服越发衬得他五官俊美高贵,触到男人清冷的眸光,燕媚收回打量的目光,忙低下头去,樱口微开:“妾身祝王爷生辰快乐,松鹤延年,天长地久。”   慕祈淡淡道:“免礼。”   玉澜见下头的人都在小声议论燕媚,听着那些人对燕媚指指点点,只觉得心里痛快,长得美又如何,她在教坊司待过将会成为她毕生的污点,洗都洗不掉。   玉澜温婉的笑了笑,转头朝身后的苏合看了一眼,苏合将手里的锦盒地上,玉澜双手捧着锦盒上前,“这是妾为王爷准备的生辰礼物,请王爷收下。”   慕祈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条做工非常精美的玉革带,革带上的玉打磨的极为光滑,镂刻的图案也十分精美,慕祈点点头道:“玉带不错,你有心了。”   玉澜得慕祈这样一句夸赞,心里头美滋滋的冒泡,她开心道:“王爷喜欢就好。”   燕媚站在不远处,一眼就看到了盒子里的玉带,她只瞥了一眼上头的玉片的图案便知这些玉片正是她要玉器行打磨的那些。   燕媚嘴角噙着冷笑,玉澜截走东西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在慕祈的寿宴上将东西公然拿出来,这也太欺负人了,这事情她若是就这么算了,将来她燕媚在旁人眼里,岂不是成了任人捏扁搓圆的对象!   燕媚收起嘴角的冷笑,神色如常的走上前去,声音轻柔道:“妾身这儿也为王爷做了一条玉带,只是做工不及姐姐的精美,还请王爷不要嫌弃才是。”   慕祈挑起眼角看了她一眼,见燕媚眼底透着殷勤之色,明明玉澜珠玉在前,燕媚再送玉带也没什么新意了,慕祈却并没有嫌弃,同样伸出手,打开了燕媚捧着的锦盒。   看到里面只简单的绣了些如意纹的革带,慕祈皱了皱眉,抬眸看着她:“玉带怎么无玉?”   当慕祈问起这句话的时候,玉澜的心陡然紧张起来,她偏头看了眼燕媚锦盒中的革带,简简单单,朴实无华,缺的只有玉。   燕媚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妾身这条革带原本是有玉的,可是妾身做好的玉片被玉澜姐姐给截走了,镶嵌在自己的做的革带上,所以妾身这条便没有玉了。”   玉澜见燕媚当场就揭穿她,尽管脸色平静,内心却泛起了波澜,她强装镇定道:“王爷,妾是被冤枉的,妾从未截过燕妹妹的玉片,这都是妾自己为王爷准备的,依妾看燕妹妹定然是嫉妒妾送的玉带比她的好,因此污蔑妾,请王爷为妾做主。”   燕媚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这个玉澜真会信口雌黄。   此时,宴席还未开始,满堂宾客正坐着无趣,见摄政王的两个宠妾为了一条玉带争执起来,都觉得稀奇,纷纷看起热闹来。   慕祈的目光投向燕媚,在他锐利的目光的注视下,燕媚从容开口:“王爷,妾并未污蔑玉澜姐姐,这玉片真是妾的,是妾在十四日之前送到玉器行打磨出来的,既然玉澜姐姐说是她准备的,那妾倒是想问问姐姐,这玉片是哪家玉器行做的,又是何时做的?”   慕祈想起前些日子,玉澜跑过来跟他告状,说燕媚拿着府上的玉蟾蜍去玉器行切割打磨,他并没有当回事,如今听燕媚这么说,时间倒是对得上。   慕祈锐利的眸光投向玉澜,玉澜知道慕祈已经怀疑自己了。   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心慌,她淡淡说道:“真是巧了,我这玉片是在头一天送去玉器行打磨的,说起来还比妹妹的早呢,妹妹不会是看到相似的玉片就以为是自己的,这未免太可笑了。”   燕媚见玉澜这样混淆是非,心里冷笑连连,玉澜敢截她的玉,果然是已经留了后招。   而她空口无凭,如果没有证据能证明是玉澜拿的,那就是在诬陷她。   若是被玉澜站了上风,今日是慕祈的生辰,在外人和慕祈眼里,她就是要在慕祈生辰宴上弄一场闹剧出来,这样只会让慕祈心中不快,自此以后,他恐怕也会厌恶她。   燕媚还未说话,这时一个仆从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上前道:“王爷,这是玉器行的老板派人送来的,说是府上的夫人要她打磨出来的玉片,现在已经做好了。”   慕祈掀起眼皮,眸光落在仆从身上:“呈上来。”   仆从将东西呈上来之后,就退下去了,侍立在慕祈身后的秦风将包袱打开,里头正是一块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羊脂玉片,镂空雕刻,图案十分精美。   慕祈伸手拿了一块玉片出来仔细端详了片刻,发现这图案竟然和玉澜送给的玉带上的图案是一模一样的,如意云纹,中间刻有契文。   玉澜看到那些玉片后,决定抢夺先机,不给燕媚说话的机会,她道:“瞧瞧,这应当就是燕妹妹拿刻有王府私印的玉蟾蜍去玉器行做出来的,妹妹晚了一天,现在才做好,可妹妹却是非不分,非要把妾身的当成自己的,妾与妹妹一同侍奉王爷,纵然妹妹着实不喜欢姐姐,也犯不着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妾身。”   燕媚的玉片是用什么东西切割出来的,玉澜和慕祈都心知肚明,这原本是府上私密之事,玉澜却当着慕祈的面说出来,听着好像是说燕媚不懂规矩,实则是将家丑外扬。   玉澜说完后,她看到慕祈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玉澜心里打了个突,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紧,她知道刚才那话让慕祈心里不高兴,可她偏要说出来,让外人都知道燕媚是如何不守王府规矩。   坐上的宾客看着这出戏越来越热闹,在下头窃窃私语,都在议论摄政王的两个妾争宠都争到生辰宴上来了。   更有人大着胆子说了句:“没想到摄政王府居然有这种不守规矩的侍妾,还诬陷毁谤她人,真真是可恶,这等恶毒的女子,王爷该该赶紧处置。”   众人纷纷侧目,见说话之人是个容颜娇媚,正直韶华的女郎。   有些人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怀国公嫡女苏兰裳。   苏兰裳容貌才情都不错,她自己也心高气傲,可偏偏面对燕媚时,处处都被比下去了,燕媚不仅容貌生的好,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要燕媚出现,就瞬间将她的光芒都给掩盖了。   她阿爹的爵位比燕媚阿爹的要高,可昔日,玉京城中追捧燕媚的男人远远多过追捧她之人,她心里对燕媚的厌恶由来已久,燕媚去了教坊司之后,她心中好一阵高兴,觉得玉京再也无人抢她的风头。   谁知燕媚运气好,没被男人糟践,却辗转成了摄政王的宠妾。   堂堂燕家嫡女成了侍妾也够丢人了,她早就想要奚落燕媚了,此时正好机会来了。   慕祈听了这句话很不舒服,他皱了皱眉,看着那说话的女子,语气冷漠道:“本王府上之事,与你何干,本王的生辰宴,轮得到你来哗众取宠?” 第32章 契文古字 美人,绝非只有一张脸而已……   苏兰裳虽然比不上燕媚, 但在玉京城中,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美人,加上当今太后是怀国公的堂妹, 苏兰裳称太后一声“姑母”, 就凭这个身份,哪个不讨好她, 还从未有人胆敢这么跟她说话。   苏兰裳听了这话气的差点眼泪都出来了,但触及慕祈那冰冷可怕的眼神时,她又将眼泪生生压下去,一旁的怀国公夫人拍着她的手无声安抚。   怀国公夫人起身赔礼:“小女不懂规矩,还请摄政王恕罪。”   怀国公也好,太后也好,谁敢得罪摄政王?   慕祁冷冷扫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燕媚偏头看了眼被气的满脸通红的苏兰裳一眼, 嘴角勾起一丝冷嘲, 苏兰裳见燕媚嘲讽她,心里生出一股怨恨。   再看看周围那些男人的眼神,看着燕媚时,眼底充满了同情和怜惜,哪怕这件事情是燕媚错了,可没有一个男人狠心责备她。   这个该死的燕媚,怎么到哪里都有男人护着她!   坐在宾客席上的高景行和洛宴清明显发现慕祈这是在袒护自家的女人,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眼底透出某种深意来。   事情若是继续闹下去,丢的是王府的脸,不管谁对谁错,今日都该适可而止, 慕祈抿着薄唇,神色不悦:“这件事情等生辰宴结束在说。”   玉澜听出来,慕祈这话分明是在包庇燕媚,不想把事情闹大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大家都认为燕媚才是那个信口雌黄,污蔑别人的人,她的名声已经坏了。   玉澜低头道:“王爷说的是。”   可燕媚不这样想,在她看来,慕祈对她虽有少许维护之意,但绝大部分原因是想维护王府的脸面,她也不想在慕祈的生辰宴上闹事,可这事情今日若不解决,她从此在玉京的名声便一落千丈了,这也顺了玉澜的意。   她偏不让她顺意。   燕媚双膝一弯,跪在慕祈面前,她抬起头,杏眼中透出几分坚定:“搅了王爷的兴致是妾不对,但今日之事并非妾无理取闹,还请王爷给妾一点时间,让妾说清楚,待生辰宴后,王爷要怎么处置妾都行。”   慕祈冷冷的盯着她,若换做平日,在慕祈浑身威压之下,没有人不胆怯,可今日她却没有任何让步,反而平静的与他对视,不做丝毫让步。   慕祈见惯了这个女人献媚讨好,曲意逢迎的样子,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执拗的模样,慕祈心中一震,他沉默片刻后道:“待事后再罚你不敬本王之罪。”   玉澜见燕媚这样,心里隐隐得意,燕媚可是你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等下将脸面丢尽了,可别怪她。   燕媚道:“妾谢过王爷。”   接着又说道:“王爷,虽然玉器行又送来一份玉片,两份是一模一样的,玉的材质也相同,那谁也不能证明这一份就是妾身的,便是妾身自己,如今也分不清,到底哪一份是妾身的,不知玉澜姐姐从何知晓?”   她这样一说,似乎也有点道理,宾客们又开始在下面小声议论。   玉澜替自己辩解道:“你的迟一天才送过去,这份当然上次你的。”   燕媚的红唇扬起一抹淡淡笑意:“这玉片上镂雕的图案是妾身亲手画的,当日让棠溪连同玉一起送去玉器行的,既然姐姐说你的玉送去玉器行的时间比我早,那图案肯定是事先就确定好了的,为何你雕刻出来的图案会和妾身的一致?”   玉澜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且她看这图案也只是普通的如意云纹,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燕媚仅凭这一点,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她皱着眉头道:“你在狡辩,分明是你让玉器行的老板做成和我的一模一样。”   燕媚懒得理她,她对慕祈道:“王爷,妾身并非在狡辩,这图的确是妾所画,因为妾这儿还有画图的原稿。”   她是有备而来,这次将那几张图都放在身上,此时,便将图从袖里掏出来,上呈给慕祈看。   慕祈伸手从她手中接过去,打开一看,的确和玉片上的图案一致,花纹细致精美,一看就知道,在画的时候格外的用心。   玉澜见燕媚拿出了图稿,手揪紧了帕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冷笑道:“这图案到处都有,你凭什么说是你画的?”   燕媚听玉澜这么说,便知道玉澜根本没看出这图的特别之处,她这句话已经泄露了自己的浅薄无知。   此时,燕媚已经占了上风,她语气冷静:“这图案的确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图案中有字,既然姐姐说这图到处都有,想必对这些字也不陌生,不如姐姐将字念出来?”   玉澜没想到燕媚会来这一招,那图案中间的像字又不像字的东西,她根本不认识,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简单的图形,可燕媚说那是字,怎么可能!燕媚一定是在诈她!她不信!   玉澜看向慕祈,为自己开脱道:“王爷,这玉片中间的明明只是图形,怎么会是字,妹妹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慕祈听到这里已然明白到底是谁在中间弄虚作假了,他的眸光从手中的几张画稿上抬起来,射向玉澜,那冰冷凌厉的视线仿佛要将她刺穿一般。   此时,玉澜对上慕祁这样的眼神,打了个寒颤,浑身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   她知道慕祈已经看穿了她。   燕媚见玉澜已没有刚才的镇定,她微微笑道:“既然姐姐不认识,那便让妹妹来告诉你,这图案中间的是契文,刻的是“日月昌明,长命富贵”八个字,姐姐若是识得,又怎么会将这八个字的顺序弄错了呢。”   契文是北齐的古文字,只有在古书上才能看到,一般人根本没见过,玉澜不过宫女出身,虽读过些诗书,但到底是个奴,见识有限,如何能认得这种文字,因此在镶嵌时,根本就没去在乎哪个字在前,哪个字在后。   玉澜听了之后,面如死灰,她瞪大眼睛看着锦盒里的腰带,怎么也没想到这玉带中还藏着这样的玄机。   她原本一心想要燕媚难堪,到头来害的却是自己,玉澜心中一阵绝望袭来,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妾,却敢在主子眼皮子底下玩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王府的脸,往后王爷怕是不会让她待在王府了。   玉澜只觉得苦不堪言,大脑眩晕,双膝发软,身子摇摇欲坠,幸好苏合在旁边及时搀扶住他,才没让她当众摔倒。   这下,终于是真相大白了,在座的宾客都是玉京城中有头脸的人物,看到这里谁还有不明白的,可笑的是这玉澜连古字都不认识,却还要剽窃别人的东西,这时,众人都看起玉澜的笑话来,而燕媚那样不卑不亢据理力争的样子,当真是让人对她刮目相看。   从前的燕媚,在众人眼里只是长于富贵的绝色美人,而此时才真正对她有了了解,这个美人,绝非只有一张脸而已。   玉澜听到那些人在底下窃窃私语,只觉得刺耳极了,让她痛苦难堪,她的目光转向慕祈,眼底还带着一抹希冀之色,她希望慕祈不要那么绝情,嘴唇颤颤的说:“王爷,妾……”   然而慕祈终究没有给她希望,他捏着那几张画纸,骨节发白,显然是在忍耐着极大的怒意,他盯着玉澜,眸子黑沉可怖:“滚下去。”   玉澜浑身就像筛糠一般抖了起来,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落,可她不敢哭出声来,转身,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离去。   那苏兰裳被慕祈训斥了一句,心里很不高兴,原本想要看燕媚难堪,谁知事情最后反转的那么快,真是便宜她了。   玉澜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去对付燕媚,真是个蠢货。   待玉澜一走,慕祈也没有开口安抚燕媚,燕媚识趣,退到一旁站着,不多时,皇宫里派来给慕祈祝寿的人到了,圣旨宣读之后,赏赐了慕祈一大堆礼品,这才彻底缓和了宴席上尴尬的气氛。   等送旨的太监走后,开宴的时间也到了,众人都很自觉的不再提刚才的事情,三两酒下肚之后,气氛慢慢的热闹起来。   燕媚今日格外扎眼,哪怕坐在末次的席位上,也时不时的吸引了许多的目光过来,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充满各种意味,她知道纵然她今日争赢了玉澜,但堂堂成阳侯嫡女,如今沦落成为摄政王宠妾还跟后院的女人争风吃醋惹来这么多事情,已经足够让人笑话了。   她闷头喝了两杯小酒,只觉得苦涩难咽,头有些晕,她起身离席去外头透气。   燕媚走到后花园中,远离了前院的喧嚣,才觉得没那么烦闷,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她立在一方水榭中,看着水中凫水的鸭子正在嬉戏,忽然身后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媚儿。”   燕媚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回过头看去,淮王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燕媚一惊,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敛身给他行礼:“淮王殿下。”   淮王没有察觉到她这个细小的动作,只是灼灼的看着她绝艳的小脸:“没想到你在西北王府的日子过得这样苦,早知道本王便不该将你送过来。”   昔日的千金贵女,如今和一个宫女出身的侍妾争抢男人,谁说不苦呢。 第33章 后花园中 燕媚的阿妹是她唯一的软肋   高炽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心在里头燕媚心里清楚, 燕媚垂着眸子,掩住眼底的嘲讽之色,她轻声说道:“这是燕媚自己的选择, 不怪王爷, 只是王爷交待之事,燕媚没办好, 燕媚心中有愧。”   现在燕婳还在他手中,她自然得要敷衍他一下,她暂时还不能跟他撕破脸皮。   初蓉死后,高炽就跟燕媚断了联系,前段时间听说她被慕祈囚禁了,想必在王府的日子也过得不太好,今日来参加慕祈的生辰宴,原本以为见不到她, 却不料不仅见到了她而且她还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 从慕祈对燕媚的态度来看,慕祈并没有把燕媚怎么样。   他猜测到的可能就是燕媚并没有暴露自己,并且慕祁舍不得动她,而初蓉担了这份罪责。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燕媚不仅暴露了自己,而且对慕祈投诚了。   高炽见她如此温顺懂事,心中越发怜惜她了,他柔声道:“西北王府戒备森严,之前是本王太大意了,没顾及到你们的安危,初蓉的死也算是给本王提了个醒,往后你还得处处小心。”   燕媚这个棋子不能轻易去动, 一旦要动燕媚就必然要击中慕祈的要害,否则只会惹来慕祈的猜忌。   燕媚对高炽的关心已经不会再动容了,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她娇媚的脸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媚儿多谢王爷体恤。”   高炽见她在自己面前像温柔的湖水,她粉唇含笑,眸光含星,之前觉得她也美,但是美中又带了几分青涩,如今更美了,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难言的媚态,简直就像罂粟一般让人上瘾。   她一颦一笑都在牵动着他的内心,高炽只感觉心中血气上涌,那一瞬间仿佛什么都愿意为她去做,他语气温柔道:“媚儿,本王知道你想见燕婳,改日本王安排你们姐妹二人见一次面。”   燕媚抬眸,杏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波光淼淼的眸子里泛起涟漪,她惊讶出声:“王爷此话当真?”   高炽见她如此高兴,知道这一步是走对了,燕媚的心他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中,这样她才能被他长久的控制,他微笑点头道:“当然。”   燕媚知道高炽想要笼络她,必然也不会食言,能见到燕婳,那可真是太好了,燕媚屈膝又是一礼:“燕媚在此谢过王爷,只是西北王府耳目众多,王爷与妾身私下里见面若是被人瞧见了,恐怕会惹人非议,到时王爷安排好了便给燕媚传个信便是。”   燕媚说的并非没有道理,高炽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道:“好,本王这就离去,你等本王的好消息。”   燕媚恭送他离开,等高炽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燕媚才抬起头来,翘起的嘴角也一点点的下沉。   与此同时,躲在不远处大树后的身影闪了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前头的宴会还未曾结束,燕媚想着自己离开了许久,是该回去了,走到半路,从蔷薇架后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紫薇齐胸襦裙,双手挽披帛,梳着芙蓉髻,发髻上戴着一支珠花步摇,亭亭玉立,模样长得甚是端方秀美。   那人见了燕媚,便喊了声:“媚儿,你可让我好等。”   燕媚定睛一看,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她昔日的闺中密友崔蘅芷,出自著名的望族博陵崔氏,其父亲是靖安侯,现于朝中任吏部尚书。   那崔蘅芷正欣喜的看着她。   燕媚见了她,想起昔日两人在闺中一起玩闹的情形,心中涌上一股喜悦,她大步上前,“蘅芷,你怎么在这里?”   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崔蘅芷再见昔日好友,恍若隔世一般,想起燕媚经历过的事情,她心中泛酸,一把握住燕媚的手道:“适才我见你从宴席上离开,便跟着过来了,在园中四处寻你不到,想你必然经过这里,便在此处等。”   这是从后院来前院的必经之路,崔蘅芷只需在院子稍作打听便知道。   燕媚看得出来,崔蘅芷是真的关心自己,并未因为她如今的遭遇而改变,她握了握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崔蘅芷一番,笑着道:“之前听闻你生病了,如今瞧着你已康复,我心里可真高兴。”   她这样说,崔蘅芷心里越发难受了,她眼眶发红道:“媚儿,我只恨自己病的太不是时候了,偏偏在燕家出事的时候生病,没有能力为你奔走,等我病好了,却听说你已成了摄政王的妾。”   燕媚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蘅芷,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你瞧瞧我这不是挺好的么?”   崔蘅芷微微蹙眉,心疼道:“你哪里好了,在这西北王府,一个宫女出身的侍妾就敢在你头上撒野,若换在从前,以你的身份她岂敢这样,媚儿,你是成阳侯的嫡女,怎能给摄政王做妾,我想办法救你出去如何?”   燕媚知道崔蘅芷是真心实意的想救走她,可摄政王权势滔天,只要慕祈不肯松口,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不想拖累崔家,而且她留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燕媚摇头道:“蘅芷,你不必费心,我现在还不想走。”   崔蘅芷眼中泪光闪动,她抓住燕媚的手紧了紧:“你是不是怕连累我?”   虽说摄政王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可崔家势力也不小,要从慕祈手里就一个人虽然难,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然是这样原因,但燕媚若是说出来崔蘅芷必然伤心。   她想了片刻,忽然低下头,就像怀春的少女一般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她咬了咬唇道:“王爷他,待我很好……”   崔蘅芷还只有十六,还未定亲,心中也无思慕的男子,可她却喜欢听戏看话本,见了这一幕,如何不明白,燕媚已经对摄政王动心了!   崔蘅芷心中不是滋味,她阿娘与燕夫人是手帕之交,她自幼与燕媚关系甚笃,如今看着昔日的好友经历这种遭遇不说,还爱上那样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她心中一阵惋惜,却也无可奈何。   若是旁的原因崔蘅芷倒是会想法子说服她,唯独是“情”,让崔蘅芷束手无策,那些话本子里的女子,一旦对哪个男人动了情,谁不是可以为了男人不顾一切,在她看来,这情爱当真是害苦了女人。   崔蘅芷轻轻叹息道:“媚儿,既如此,我便不强求你,只盼那个男人能知你心意,若有一日,他对你不好,你尽管来找我,我定然会帮你逃出去。”   燕媚听她如此真心实意的想要帮自己,心底涌上愧疚,她对慕祈并无情,她只是想要利用他,等利用完了,不用崔蘅芷帮她,她也会想办法让慕祈放了她,她不说出真实的原因,是不想崔蘅芷搅合进来。   她点了点头道:“蘅芷,你说的我会记在心上的,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前院吧。”   崔蘅芷也没有再多言,与她一同携手去了前院。   等他们回到宴席上,慕祈早就不知去了哪里,燕媚也没去管那么多,不多时,宴席散了,她送完崔蘅芷,便回自己的棠梨院去了。   她经过后花园时,迎面走来两个男人,那两个男人一人穿青衣,一人穿白衣,皆生的身姿笔挺,容貌风流俊俏,仔细一看,这两人她都认识,一位是玉京城有名的纨绔岳州王高景行,另一位是名动玉京的状元郎洛宴清,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燕媚心中疑惑,眼看对方走近了,她退到一旁敛身施礼,两个男人也朝她微微颔首,并未多说什么,便大步离去。   待人走远了,燕媚才问棠溪:“棠溪,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棠溪明白燕媚说的“他们”指的是谁,棠溪笑道:“夫人还不知道吧,这岳州王和洛公子皆是王爷的好友,王爷回京后,洛公子隐居在松珀山来的次数少,但岳州王来府上的次数可多呢。”   燕媚这才明了,原来慕祈居然与此二人要好,真是看不出来。   另一边,书房内,慕祈喝了一盏羊乳茶,酒解了大半,他手里拿着燕媚送他的那条革带,手指在革带的纹路上轻轻摩挲,秦风从外头进来,正好看到慕祈盯着革带低头不语。   他走上前去,将适才在花园里看到燕媚与淮王见面之事告诉慕祈。   慕祈脸上露出几分阴霾,握住革带的手紧了几分,手指指节发白,秦风知他不高兴,跟着又说了一句:“燕夫人并未与淮王说些什么,反倒是淮王要安排燕夫人的妹妹与她见面,必然是想要笼络燕夫人的心,让燕夫人继续为他所用。”   他告诉慕祈,是淮王主动纠缠燕媚。   慕祈脸上的阴霾并没有消散,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上的革带,想到革带上头的花纹都是那人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的绣上去的,方才将怒意压下去,男人抿着唇:“她阿妹如今在哪里?”   秦风见慕祈神色晦暗,知道慕祈必然是动怒了,他神色微凛:“夫人的阿妹应该还在玉凉别院里。”   慕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个淮王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看来一个丁与义还不足以让他长记性,也罢,他就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不是想要笼络燕媚么,那好,他就让他的计划泡汤。   他要燕媚的心彻彻底底对自己顺从。   慕祈将革带放在一旁,沉声道“你派人去趟玉凉别院,找个机会将她阿妹给带走。”   秦风点点头。   慕祈知道,燕媚的阿妹是她唯一的软肋,将她这个阿妹捏在手里,才能完全控制那个女人。 第34章 他的责罚 妾身是王爷的人,自然是任凭……   生辰宴过后, 王府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已然进入了六月下旬,一场雷阵雨后, 整个王府都像是在热炭上浇了冷水似的, 冒着腾腾热气。   往日每逢下雨,玉澜便要立在这回廊下一边看雨一边写诗, 可今日却再无这等兴致。   玉澜头发都不曾梳,脸上也没施半分妆容,只是颓废的坐在铜镜前,端详着铜镜里自己的容颜。   她八岁那年家道中落,父母无奈之下将她送入宫,因长得秀气,办事机灵,她被安排在还是惠妃的太后寝宫里伺候, 十年过去了, 她从一个小宫女熬成了大宫女,太后器重她,说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她红着脸应下。   她没想到太后给她安排的居然是当朝摄政王,她心中受宠若惊,原本想着只要能找个普通富户就是撞大运了,谁知她居然能成为摄政王的女人,当她看到那个英气勃发,俊美高贵的男人时,心想着哪怕是给他做妾,她也认了。   她和君娇一样满怀期待的来到王府,谁也没料到最终都落得这样的结局, 她们这样的女子那个男人根本看不上眼。   想着,玉澜对着铜镜缓缓落泪。   苏合正想安慰她,秦嬷嬷带着人从外头进来了,苏合行了一礼,秦嬷嬷没有理会她,板着脸看着端坐在铜镜前的玉澜,语气冷硬道:“玉澜姑娘今日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将王府的脸面都丢尽了,王爷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容不得那些破坏王府清净之人,从今儿起,就请玉澜小娘子打哪里来回哪里去。”   玉澜身子猛地一抖,他终究……还是做了这一步。   慕祈……他可真够狠啊!   秦嬷嬷唤她玉澜小娘子……那就意味着,从此刻起,她再也不是摄政王的女人。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来,朝秦嬷嬷福了福身子,“既然王爷要赶走妾,妾不敢有任何怨言,请嬷嬷给妾一点时间,容妾收拾收拾东西。”   秦嬷嬷见不得她这副柔弱可怜的样子,皱了皱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自己做的孽也只有自己来承担后果,她道:“那姑娘就快一点。”说着,转身就出去了。   待秦嬷嬷一走,玉澜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将搁置在梳妆台上写好的书信拿起来,交给苏合,并塞了一块金锭子给她,苏合一惊,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苏合是王府的下人,虽然跟玉澜的时间不久,但玉澜待她还算好,因此苏合与她很是亲近,如今玉澜要走了,她心里觉得可惜,却也无可奈何,玉澜给她金子,她更是不敢接。   玉澜抓住苏合的手,强行塞给她,并说道:“苏合,这段日子以来,我待你像亲姐妹一般,如今我要走了,这件事情也只有你能帮我,等我走后,你托王府之人,将这封书信寄到西北王府,交给李侧妃。”   苏合赶紧点头道:“夫人放心,奴一定帮夫人寄出去。”苏合受了玉澜不少好处,也没机会报答她,这次也算是帮她做最后一件事。   见苏合答应了,玉澜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凉凉的笑意,燕媚,都是因为你,我才被赶出王府,既然我在王府待不下去了,那你也休想再待下去!   秦嬷嬷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里头都没有动静,不耐烦的催促了几句,房门终于打开了,玉澜提着小包袱从里头走出来,秦嬷嬷赶紧安排人将她送走。   苏合的书信送到西北王府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李桑媛打开书信看完之后,气的将书信一掌拍在手边的茶案上。   旁边的侍女白果见状,觉得奇怪,侧妃可是好不容易盼着王府来了一封书信,拿到信时还是极开心的,怎么忽然就翻脸了,轻声问道:“侧妃这是怎么了?”   李桑媛俏脸生怒,双眼里仿佛有火苗在蹿一般:“有个狐媚子进了王府,竟然敢趁着本侧妃不在之时勾引王爷,还迷惑王爷赶走了王府所有的女人。”   白果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吃惊,自家王爷向来不近女色,怎么忽然就被美色所迷了?   李桑媛心急如焚,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慕祈爱上别人,她霍然站起身来道:“走,陪本妃去见阿娘,本妃要入京!”   而玉京这边,自从玉澜走后,燕媚成了慕祈唯一的女人,王府之人对她比从前更加敬重了,平日里都小心翼翼的伺候,不敢有丝毫怠慢。   入夏已有些时日,燕媚苦夏,棠梨院中早已送来了消暑的冰桶,因此屋内清凉如水,很是舒服。   燕媚倚在美人靠上,手里正拿着一个香囊在绣,香囊上头绣着缤繁樱花,棠溪瞧着她的绣活做的极好,正要问这香囊是送给谁的。   便见珠帘晃动,穿着玄色绣银魑纹竖领袍子的男人从外头进来,棠溪见是慕祈,赶紧屈膝行礼,燕媚听到声音,也抬起头来,男人已经大步朝她走来。   燕媚赶紧将手上的香囊一放,拉了一下从肩头滑落的烟色薄衫,遮住雪白如珠的削肩,赤着脚从美人靠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蹲下趿绣鞋,便弯了弯双膝,“妾给王爷请安。”   慕祈见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脚背雪白,脚趾却圆润粉红如珠,指甲盖晶莹有光,像块块水晶片儿一般。   他微微皱眉:“怎么不穿鞋袜?”   男人声音清冷,燕媚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张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眸子幽邃深沉,燕媚也一时辨不出他是生气了还是在关心他,只得低头轻声道:“妾贪凉失仪,请王爷恕罪。”   慕祈挑眉,恕罪?恕什么罪?他又没有怪她的意思,她这样着急请罪做什么。   慕祈薄唇微抿,瞥了棠溪一眼,棠溪识趣,赶紧退下,慕祈一个大步上前,将燕媚打横抱起来。   男人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头顶,他低低道:“以后不许这样。”   燕媚诧异了一下,随后又轻轻“嗯”了一声,便顺从的搂住他的脖子。   她以为她搞砸了慕祈的生辰宴,慕祈一定会生气,可男人这样做,似乎并没有生气。   慕祈抱着她在美人靠上坐下,燕媚坐在他的大腿上,她身子轻盈坐在他身上没什么分量,燕媚顺势倚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她闻着慕祈身上淡淡龙涎香的味道,他的胸膛宽阔结实,透着温热气息,让人靠起来很舒服,只可惜他这胸膛底下,那颗心是冷冰冰的。   燕媚软声道:“王爷怎么来有空来看妾了?”   离他生辰宴那天已有两三日,那次她在宴会上虽然争赢了,可也坏了他的兴致,她料想慕祈必然又要冷落他了,谁知他自己居然主动上门了,燕媚琢磨不透这男人的心思了。   慕祈垂眸看着腻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她没骨头似的靠着自己的身子,乖顺的像只小宠物一般,那模样儿格外惹人怜惜,慕祈的心是软的,就像是饴糖在太阳底下被晒融了一般,但他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那日生辰宴上,你难道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么?”   燕媚还道他不会与自己计较了,谁知他清清楚楚的记着,这次就是跟她来算账的,燕媚巴巴的盯着他冷硬如雕刻的侧脸道,“妾记得,妾不顾王爷劝阻,执意要将事情说清楚,违拗了王爷的心意,还请王爷责罚。”   说完后,作势要从他身上下来,跪倒地上去。   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后,猛地展臂一搂,将她禁锢在怀中不让她下去,他垂眸道:“此事是因你而起,自然是要责罚你的。”   燕媚被他紧紧抱住,就算男人没有表情,他的心思她也猜到了一些,这事情他不会真的怪她,否则男人怎么会是这种态度。   燕媚心里笑了笑,男人虽然是个对她没心没肺的狗男人,但这狗男人到底是非分明,不会随便怪罪别人。   燕媚心情好,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故意将柔软的嗓音拖长了几分,又软又媚:“那王爷,打算如何责罚妾身呢?”   说话时,她纤细的手指不安分的摩挲着他衣襟上精致的绣纹。   慕祈的内心原本是古井无波的,被她这样一撩,平静的水面被搅乱了,晃荡个不停,内里暗潮汹涌。   他抓住燕媚乱动的手指,凸起的喉结急剧的滚了滚,他哑声道:“你想要本王如何责罚你?”   燕媚瞧着男人晦暗的眼神,黑沉沉的像暗石,她好歹同他过了这么久,她太明白男人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了,她咬了咬唇,用水杏眸子勾着他,“妾身是王爷的人,自然是任凭王爷怎么责罚都行。”   慕祈的理智在片刻间分崩离析,他将怀里撒娇的妖娆女人抱起来,往床榻上走去。   那件轻薄的烟色薄纱衣,在他的手底下瞬间变成了碎片,燕媚实在不明白,为何男人每次做这个都要撕她的衣裳,她的衣裳已经被他撕烂好多套了,好好解衣裳不行吗?   燕媚忍不住抱怨道:“王爷再这般下去,妾身都没衣裳穿了。”   慕祈撤下襦裙的系带,俯身覆上去,他含住她微撅的樱红小嘴,闷声道:“没了,让人帮你做,多少都可以。” 第35章 她的咬痕 你真是个娇人儿   慕祈用舌头轻舔她的小嘴, 尝到了上头果糖般的甜味,有点像樱桃的味道,慕祈只感觉她的小嘴比樱桃还要软嫩多汁, 他含在嘴里舍不得放开, 可吻她的嘴唇还不够,他想要更多探取她的气息, 他将舌头伸入她的小嘴中,里头溢满了津液,他拼命的吸吮,那香.津是甘甜的催.情.药,他吸了一口在嘴里,整个人都无比亢奋起来。   慕祈每次来都无比强硬霸道,他热烈的吻着她的唇,捧着她的后脑勺压下自己, 那阵势似要将她的气息攫夺干净一般。   被慕祈吻到快窒息之时, 她推了他两下,他才松开,湿润的嘴唇从她的芬芳的脸颊上移到了耳珠上。   这耳垂是燕媚的软肋,尤其是被亲了之后,嫣红欲滴,他用牙齿轻轻啃噬,燕媚就颤了一下,慕祈极得意的发出低闷的笑声:“你真是个娇人儿。”   燕媚羞的连脖子都红了。   这个男人将她弄成这样,却还嘲笑她,燕媚心中一阵恼,为了报复他,仰头在慕祈凸起的喉结上咬了一口。   慕祁怔住了, 他没想到燕媚如此大胆,龇牙的时候像只发怒的小兽一般,又凶又可爱。   被咬了一口的男人,就像被解除了层层封印的野兽一般,整个人爆发出致命的侵略气息。   他黑沉的眸子盯着燕媚,似要将她吞噬。   燕媚瞧着他这个模样,心中后悔莫及,早知道她就不去惹他了!   后悔太晚了,她为咬他的这一口,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燕媚精疲力竭之后悟出一个道理,床.榻之上就不是女人逞能的地方。   而且她就这样咬了他一口,他就要这般惩罚她,真是睚眦必报,燕媚心情复杂,想着他就知道欺负她,忍不住哭了,杏眼含着泪,身子轻轻一晃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男人却还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他从后面咬着她红肿的耳垂,逼问道:“知道错了么?”   燕媚的眼泪将枕头都打湿了,她半边脸挨着湿濡的枕头,颤声道:“媚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慕祈鸣金收兵后,燕媚无力的躺在他的怀里,两人都未着急去洗身子,浑身湿黏黏的贴在一起,慕祈见她眼睛都哭肿了,破天荒的没有立刻就走,他想要哄她几句,但又不知如何去哄,手一下下的抚着她的青丝,他想找些话来说,转移她的注意力,目光无意间落在搁置在矮几上的香囊上,“你适才在绣香囊,是绣给谁的?”   慕祈看到那香囊上绣着樱粉色的花,显然不是给他绣的。   燕媚眸光往那方向一瞥,那香囊才刚绣了一半,她道:“妾曾同王爷说过,妾有一个阿妹,她每年生辰之时,妾都会给她绣一个香囊,她最喜欢便是樱花,妾绣给她的香囊也都是樱花图案,只可惜今年的香囊她怕是收不到了。”   慕祈手上的动作微顿,他垂眸看着她微红的鼻尖,低声道:“你可想要本王替你将你阿妹从淮王手中救出来?”   燕媚一震,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怔怔道:“王爷当真愿意替妾救出阿妹吗?”   慕祈嘴角微勾,语气淡淡的说:“当然。”替她将阿妹救出来,燕媚就不会对淮王再抱有幻想了,她的心思都会在他身上。   燕媚有些激动,她的抬起头来看慕祈时,眼睛里似有一簇亮光,她张开红唇道:“若王爷真能替妾救出阿妹,妾会感激王爷一辈子。”   慕祈捏着她白皙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男人眼底的一丝丝温度掩在清冷的眸子里,他问:“只有感激么?”   燕媚抬起双手搂住他瘦窄的腰身,朝他露出一抹妩媚的笑容,她娇声道:“当然不仅只有感激,妾往后会更加尽心的伺候王爷。”   慕祈想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不过他问了一次,也没有再多问,他眼中的失望之色快到无法捕捉,他松开了燕媚的下颌,推开她,从床上起来。   燕媚不知他为何突然变脸,见男人自顾自的起身,擦干净身子,穿上衣物,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茫然的喊了声:“王爷……”   慕祈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在系带时问了一句:“你阿妹生辰是何日?”   燕媚不假思索道:“是七月初二。”   慕祈便再也没有多话,穿好衣裳就出去了,没多久侍候在院子中的棠溪,秦嬷嬷等人便进来收拾被褥,棠溪扶着燕媚去浴房沐浴,出来后又喝了秦嬷嬷给的避子汤才躺下歇息。   那边,慕祈回到乘风院后,去浴房洗了身子,出来时,身上穿着雪白中衣裤,衣裳贴着身上紧实的肌肉,越发显得他身子精壮强健。   他散了黑发,披散在肩后,秦风进来时,见他盘腿坐着,半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秦风道:“主上有何吩咐?”   慕祈抬眸,灯光落入他那双深棕色的瞳孔里,闪耀着一簇清冷,他掀起薄唇:“玉凉别院那儿,咱们的人安排的怎么样了?”   秦风说,“都安排好了,咱们的人已经混到燕家七娘身边。”说完后,抬头看着慕祈,目光落在他修长的脖颈处,他发现慕祈喉结凸起的地方,有一圈细小的牙印,看着像是被人咬上去的,秦风愣了一下,能咬在那个地方,除了燕夫人之外也没有谁了。   他一直觉得慕祈对燕夫人的宠爱是头一份的,没想到竟然纵容到了这个地步。   慕祈见秦风盯着自己的脖子看,长眉轻轻挑起:“你盯着本王做什么?”   秦风清咳了一声,尴尬道:“主上的脖子上有一个牙印。”   说起这个牙印,慕祈就想起那个小女人报复性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的情形,慕祈脸上并无半分窘迫之色,反而是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地方,清冷的眸子里多了一丝丝的温度,他道:“去择个日子,将燕家七娘带出来。”   秦风瞧着慕祈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觉得有些东西正在悄悄的转变着,不过自家主上好像并不知道,救人还要择日子,又不是成亲办喜事,秦风好奇,“依主上看,择什么日子好?”   慕祈放下手指,搁在膝盖上轻敲了一下:“七月初二。”   次日一早,慕祈不到五更天就去上朝了,朝堂上户部尚书徐行简推行了新的田制,这新的制度出来,自然是遭到了许多旧势力的反对,但也部分提倡改革者支持这个政策,两派大臣在朝中争论不休。   小皇帝听了头都大了,高煜毕竟年龄小,并无决断能力,遇到这种大事,只能问太后或者摄政王。   皇帝身边的太监让众人肃静后,太后便发话了,“徐大人提议把无主的田地租给百姓,对百姓的确有好处,但租额三十取一,国家的税收会大大减少,没有税银,如何养活北齐的官员和将士们,而且北齐的田制是祖宗规定的,贸然改革违背祖宗法令,此制度依哀家看来,不宜推行。”   事实上,北齐大部分无主的田地都被王侯公卿占据着,若要推行新田制,难免会损害这些人的利益,太后不愿得罪这些人。   说完后,她看着有些臣子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便隔着帘子看向丹陛下方,挺拔站立的摄政王慕祈,她清了清嗓子道:“摄政王,此事你意下如何?”   没错,慕祈如今在朝中比她更有话语权,大部分臣子对慕祈更为信服,太后认为摄政王必然不会答应这件事,因为这直接触犯了慕祈的利益,广袤的西北封地都是他慕家的,将土地分出去,摄政王未必会答应。   谁知,慕祈沉吟片刻后道:“这田制从长远来看,是利国利民的好政,不如暂且找个地方试行,若是可行,再举国上下推广。”   慕祈刚说完,户部新上任的左侍郎裴星津站出来说道:“依臣所见,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对百姓有利,即对国家和圣人有利,臣附议。”   这裴星津虽说是个四品侍郎,但裴家在江南士族中的名望非常高,在玉京城内,大部分南方官员也唯裴家马首是瞻,因此裴星津开口后,许多官员便跟着附议起来。   淮王高炽在这场争论中始终保持沉默,他和太后的想法一样,并不赞同这项制度,这种损己利人之事原以为慕祈也不会答应,谁知慕祈居然提议试行,还有许多官员都表示赞同,慕祈既然答应了,那太后的意见等于没有任何用。   朝会散后,大臣们按照秩序离开朝堂,裴星津和其他几个臣子在路过慕祈身边时,纷纷给他行礼,慕祈淡淡说一声“免了”,那些臣子们抬起头来看慕祈,见慕祈生的一副龙凤之姿,但神情威严,浑身一股杀伐之气,棱角分明的下颌下方是修长的脖子,脖子上凸起的喉结今日格外显眼,因为上头有一圈牙印。   大家看到那一圈牙印,神色莫名,谁敢在摄政王的喉结上咬一口,这不是在老虎身上拔毛吗?   裴星津瞧见这一圈牙印,那形状似乎是女子咬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不该想太多,她都已经是慕祈的女人了……可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内心。   慕祈见这些人神色怪异,长眉微挑道:“你们盯着本王做什么?”   这群人当中,以谏议大夫李同恺的胆子最大,他是个言官,平日里在朝堂上便是什么话都敢说的,一张利嘴,上至天子下至百官,一点小毛病都被他揪出来长篇大论的说一顿,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李同恺面色严肃的说道:“摄政王喉结上有一圈牙印,也不知是何人留下的,王爷如今统摄朝政,为百官表率,仪容方面还是要多注意些,免得让人议论。”   慕祈脸色倏尔转冷,眸光凌厉的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李大人管的可真宽,不知旁人是否会议论你和你娘子的闺房之事?”   这一句话说的谏议大夫面红耳赤,饶是他嘴再厉害,也比不上慕祈这般不要脸。   裴星津听他说是闺房之事,心里咯噔了一下,同时一股酸涩在心口化开,随后他又提醒自己,想那么多做什么,燕媚她……大概已经不记得他了吧。   不远处,淮王正往外走,陡然见听到这句话,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神色变化不定,一双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紧了几分。 第36章 二姝相见 阿姐来摄政王身边是自愿的,……   七月初二, 是燕婳的生辰。   正逢大暑,火热的日头来势汹汹,燕媚这一日起的格外早, 每逢燕婳生辰, 她都是起的最早的一个。   他们姐妹二人自小没了阿娘,阿爹怕委屈他们兄妹几个, 并没有再续弦,阿爹和兄长都忙碌,没有时间照顾燕婳,照顾燕婳的任务就落到她这个阿姐身上,姐妹二人的感情也格外深厚。   这一天,她会早早的去给燕婳送生辰礼物,还会给燕婳准备她最喜欢吃的糕点和美食。   可如今燕婳不在身边,燕媚也只能大清早的对着那个绣好的香囊轻轻的叹息。   昨日她收到了淮王送来的消息, 这消息要送进来并不容易, 她昨儿让人跑腿去承庆楼买了蟹黄小笼包,那书信便塞在包子里,可见淮王对她的喜好非常清楚。   信里说是安排她和燕婳今日在酒仙楼见面,如今慕祈虽已经撤了对她的禁锢,她可以自由出入了,但因为前几日慕祈对她说的那番话,让她犹豫了。   慕祈已经答应帮她救出燕婳,她是不是不该背叛他?   棠溪知道燕媚有个妹妹,这香囊便是为燕婳绣的,以为燕媚在想燕婳,这事情她也帮不上忙,只能安慰她道:“夫人与小娘子感情深厚, 老天爷一定会眷顾夫人,让夫人早日见到小娘子的。”   燕媚知道棠溪是一番好意,她淡淡笑道:“希望如此吧。”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相信慕祈一回,希望他能兑现他说过的话。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香囊上的花纹,回忆着前程往事,喃喃道:“每年燕婳过生辰,我都会让人去西市的福禄斋给她买她最喜欢吃的小天酥,还有酒仙楼的葫芦鸡,另外嘱咐家里的厨子给她做一份雕酥,那酥山会雕成她最喜欢的玉兔形状。”   棠溪听着这番话,心底生出了几分羡慕道:“夫人对小娘子可真好。”   话音刚落,一个侍女就匆匆走进来,对着燕媚福了福身子道:“燕夫人,有人来看望你了。”   燕媚从思绪中抽离,看着那侍女,红唇微张,露出几分诧异:“谁会来看我?”   侍女道:“是您的阿妹。”   听到阿妹两个字,燕媚丢下手中的香囊,骤然起身出去。   庭内,朝阳初升,阳光落在被露水浸湿的花草上,每一片叶子都折射出晶莹的水光,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草木清香,梨树上缀满青涩的小果子,她看到了院子中站着的清瘦苗条的小娘子,小娘子身上穿着云雁纹十二破间色裙,乌发挽做垂挂髻,白兮兮的小脸,瞳孔乌黑清亮,小嘴嫣红,不就是她的燕婳吗。   不等燕媚出声喊她,燕婳就叫了声:“阿姐!”并朝她飞奔过来,燕媚张开双臂将飞来的小蝴蝶抱入怀中。   她声音轻颤,喉咙发涩的喊了声:“婳儿。”   抱完之后,她又迅速的推开燕婳,急切的用双手捧着燕婳的小脸仔细的端详,“快让阿姐看看,咱们的婳儿是胖了还是瘦了?”   秦风走近来看,才发现燕媚眼眶发红,眼中有水光浮动。   想不到燕夫人和她阿妹的感情如此之深。   秦风上前道:“燕夫人,王爷交待属下今日将燕小娘子送来棠梨院,让你们姐妹二人团聚。”   燕婳这才察觉到秦风也在,赶紧敛身行礼道:“多谢秦侍卫,改日妾会亲自去向王爷道谢。”   秦风道:“燕夫人不必客气,属下只是奉命办事,属下还要去向王爷复命,告辞。”   秦风刚走,燕婳便抓住燕媚的手,她瞪大眼睛,着急问道:“阿姐,你快跟我说说,你怎么来了西北王府,还成了西北王的夫人?”   淮王早就通知她,今日要接她来见阿姐,她早早的就坐上了进城的马车,谁知这车夫载着她不是去淮王府,而是来了西北王府,她被人带进来,居然还看到了阿姐。   燕媚看着阿妹的神色,见她眼睛里满是不赞同,她心里泛着苦味,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道:“先进去再说。”   到了里头,燕婳见这棠梨院布置倒是奢华富贵,便知燕媚在此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她好好的嫡姐,怎么能给人去当妾呢,想到这一点,燕婳便一阵心疼。   燕媚也不着急同她说话,只吩咐棠溪赶紧让人去西市买小天酥和葫芦鸡,还有吩咐厨房做燕婳最爱吃的雕酥。   燕婳听着她安排人准备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鼻头发酸,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待棠溪一走,燕婳便扑入燕媚的怀中,她哽咽道:“阿姐,我好想你。”   她这样一哭,将燕媚的燕媚又给勾出来了,不过她是阿姐,怎么也得稳重些,她将眼泪强压下去,抬手轻拍着燕婳的脊背,柔声道:“婳儿,阿姐也想你,每天都想……”   她抱着燕婳安抚了一阵,好半天才才将燕婳哄好,等燕婳不哭了,燕媚起身去拿自己给她绣的香囊,塞到她手中:“这是阿姐给你绣的香囊,你看看可否喜欢?”   燕婳从她手里接过香囊,手指轻轻摩挲着上头的纹路,是她最喜欢的樱花,燕婳破涕为笑道:“阿姐绣的可真好,婳儿最喜欢阿姐绣的香囊了,去年阿姐送我的香囊,我还一直戴在身上呢。”   燕媚见她喜欢,自然是高兴,但她既然要送妹妹生辰礼物,自然不会只是一个香囊,她道:“你打开香囊看看,里头的东西可喜欢?”   每年燕媚都会在香囊里塞一些小物件给她,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燕婳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将香囊打开,倒出来是一颗颗拇指大小的黑珍珠,燕婳捏了一颗黑珍珠出来,仔细的端详了片刻,那珍珠莹润的表面上泛着孔雀绿一般的光泽,华美异常,这东西,便是在宫中也是罕见。   燕婳惊讶道:“阿姐,这般贵重的珠子,你从何处得来的?”   燕媚瞧了瞧燕婳这神色,知道她必然是喜欢的,她道:“这是摄政王赏给我的。”   慕祈每次要她的身子,只要是折腾狠了,必然会送些东西过来弥补她,别看慕祈表面上低调,实则这西北王府不知藏了多少宝贝,每回慕祈让秦嬷嬷送来的东西,都是少有的珍品。   提起摄政王,燕婳立马变脸,她将珠子放回香囊里,微蹙着眉道:“阿姐,那摄政王是我们燕家的敌人,是他污蔑阿爹贪污军饷,搞垮咱们燕家的,你怎么能留在这样的人身边?是不是摄政王使了什么手段逼迫你?”   燕婳这句话憋在心里许久了,此时见燕媚对慕祈并无恨意,心里暗暗为燕媚着急,她可不想她的阿姐伺候自家的仇人。   而且她阿姐是玉京第一美人,阿爹和姑母捧在手心的宝贝,怎么能被慕祈那样粗野的男人糟践。   燕婳的话让燕媚十分震惊,燕婳还小,许多事情她之前从未与她说过,而这件事更不会说,燕婳又是从何处知道的?   莫非是淮王告诉她的?   想到对方险恶的用心,燕媚蹙了蹙眉,他利用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对燕婳下手,燕媚心里生出一阵恼火。   他明着斗不过慕祈,便用这些不见光的手段来对付他。   她赶紧握住燕婳的手道:“婳儿,此事你从何处听来的,你年纪还小,切莫受人蛊惑,慕祈他不一定是害阿爹的人!何况阿姐来摄政王身边是自愿的,没有任何人逼迫阿姐,阿姐来王府就是想要查清此事。”她没将淮王利用她的事情告诉燕婳,她不想脏了这孩子的心。   燕婳知道的事情当然是淮王告诉她的,可她答应过淮王,绝不会跟任何说起,见燕媚清亮的眸子似要将她看穿一般,燕婳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她抽出自己的手,手指无意识的揪着香囊上的流苏,她道:“无人跟我说,是我自己猜的。”   想到阿姐为了燕家牺牲了自己,燕婳心里难受极了,她不该这样质问阿姐,阿姐做什么都是为她和家人好。   燕媚很了解燕婳,她只要一撒谎手指就会揪东西,想到燕婳这么做都是因为淮王,燕媚心里就气愤,好在慕祈及时将燕婳给救出来了,不然淮王还不知道会怎么对燕婳。   见她不肯说实话,燕媚也没有逼她,她轻声安抚道:“此事阿姐会查清楚,你别乱想,若慕祈当真是害我燕家的主使,阿姐一定会告发他。”   燕婳见燕媚维护慕祈,撅起了小嘴,她嘟囔道:“阿姐,婳儿知道了。”她嘴里应着,心里却在想阿姐真是鬼迷心窍了,莫非成了摄政的夫人之后,对那个粗野的男人动了心,连仇恨都放下了,还一味的劝说自己,阿姐傻她可不傻,她可不会轻易被蒙蔽。   不多时,棠溪命人去买的小天酥,葫芦鸡都买回来了,又过了一会儿,厨房做的冻酥山也做好了,随着那冻酥山一起来的,还有各色精致的小菜和点心。   燕媚并没有让厨房准备那么多菜,便问了一句为何送了那么多过来。   那厨房送菜的侍女笑着说道:“这是王爷吩咐的,说是今日夫人的阿妹来了王府,要厨房多准备些菜送过来。”   燕媚心中诧异,慕祈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她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燕媚让棠溪摆好放在食案上,弄了两把金瓜子出来打赏送饭菜的侍女们,侍女们谢恩之后退下了,燕媚伸出纤纤素手指了指食案上的冻酥山,笑着同燕婳说道:“现在天儿热,这冻酥山最消暑,这是你最喜爱的白兔形状,你尝一尝?” 第37章 不会动心 王爷是妾见过的生的最好看的……   淮王府。   宋亭从外头匆匆进入, 奔入前堂,见淮王正在饮茶,他上前拱手道:“殿下, 属下办事不利, 让人先一步将燕家七娘被人带走了。”   淮王一惊,脑袋骤然抬起来, 手中的茶盅往案上一掼,他皱着眉头道:“什么时候的事?”   宋亭见淮王动怒了,神色一凛,只感觉头皮发紧,他道:“一大清早,听别院的人说,是来了辆马车,冒充淮王府的人将七娘带走了。”   他去的时候, 人已经不知去向了, 所以四处查了下都没有看到马车的踪迹,只好回淮王府跟淮王请罪。   高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在皇子中地位不显,但好歹也是个王爷,偌大的玉京城,胆敢做这件事情的人寥寥无几,而且敢管燕家之事的也不多,太后在宫中,手伸不了这么长,只剩下一个慕祈!   想到慕祈,高炽内心的愤怒暴涨,他真恨啊, 他真恨慕祈那个贼子在朝野上下为所欲为,他脸上戾气顿显,抬手一挥,将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上。   宋亭见状,只得赶紧跪下来,额头上直冒冷汗,“是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高炽满脸阴沉,满肚子气没地儿发泄,这件事情到底不是宋亭的错,要怪只能怪慕祈那厮太过狡猾了,高炽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挥了挥:“你先下去吧,本王想要静一静。”   若燕婳当真是被慕祈劫走的,他失去唯一可以控制燕媚的筹码,只怕燕媚自此以后都不会再任由他摆布了。   好不容易布下的局,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高炽抬手揉了揉额角,慕祈,这招釜底抽薪真厚狠的。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高炽还在为这事情心烦,外头有人进来传话,说是俊阳侯到访。   高炽微微拧眉,到底还是下令传他进来。   俊阳侯大步走进来,见了淮王,先行了礼:“淮王殿下。”   他低头看到一地都是茶盅的碎片,再抬头看看高炽,见他脸色不是很好,便知道定有事情惹淮王不悦了,俊阳侯问:“殿下可是有什么不顺心之事?”   高炽从俊阳侯那儿带走了燕媚,又从教坊司带走燕婳,原本打的一手好算盘,现在计划都落空了,他自然不愿说出来让俊阳侯笑话,将内心起伏的情绪压了压,“你此番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俊阳侯见高炽不想跟他说,便没有继续追问,只道:“户部要实行新的田制,打算在榆县试行,殿下知道,臣在榆县有许多田地,若是这些田地都分出去给百姓了,那臣靠什么收租子,摄政王此举,分明就是要割咱们这些王侯公卿的肉用来喂养百姓和朝廷。”   俊阳侯乃先帝容妃的外甥,高炽曾在容妃膝下养过一段时日,那时候俊阳侯便看出了高炽的野心,选择与他结盟,即便后来容妃殁了也并没影响两人的关系,昔日,俊阳侯府门庭衰落,全靠高炽在后面指点,才让他有了今日的富贵,为此,俊阳侯也拿出大量的财物,来支持高炽。   两人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日在朝廷商议,慕祈只说要找个地方试行,可谁也不知道他会将试行之地选在榆县,燕媚之事,已经够让他心烦了,如今又来了这一遭,慕祈这厮分明是处处针对他,高炽忍无可忍,他冷笑勾唇,抬起一双冰冷的眸子:“若是摄政王出了点什么意外,你说着这新田制还能推行下去么?”   高炽的话简直就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令俊阳侯醍醐灌顶,可摄政王乃北齐“战神”要刺杀他谈何容易,然而摄政王此举是断他的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俊阳侯眼底现出阴狠之色,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朝高炽拱手道:“多谢殿下提醒,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燕婳这生辰虽因慕祈而闹了些不愉快,但能和阿姐一起过,总的来说还是开心的,吃完生辰宴后,燕媚又问了些她在别院之事,淮王虽然囚禁了燕婳,但并没有苛待她,燕婳这段日子过得倒也不赖,燕媚听着心里生出一丝愧意,虽说她不打算与淮王继续合作,但这个人情终究还是欠了他的。   燕婳也问燕媚在王府的日子,燕媚自然什么都说好,燕婳问不出什么来,便也不问了。   聊完后,燕媚让棠溪带燕婳去歇息。   她自己则收拾一番,换了一套沈绿烟色薄娟上襦,搭配束腰荷叶裙,裹上浅粉诃子,薄施粉黛,去了慕祈的乘风院。   慕祈正在书房里处理牒文,新的田制刚在榆县推行,便遭到了当地乡绅贵族的反对,除此之外,朝野上下的王侯公卿,世家望族皆是反对之声,牒文一堆一堆往他这儿送,都是请求废除新田制的。   然而这并没有让慕祈动摇,对于这些反对的牒文,他全部都打回去了,不予理会。   要改革田制,必然会遇到一些阻碍,他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不多时,外头传来秦风的声音:“主上,燕夫人来了。”   慕祈刚好看牒文有些累了,他搁下手中的狼豪,朗声道:“让她去正房候着。”   说完后没多久,便起身从书房内出去了。   他来到正房,见燕媚站在房内,她身上穿的上襦非常轻薄,身子的曲线清晰可见,袅袅娜娜,如水中风荷一般。   燕媚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见慕祈已经跨过门槛进来了,她赶紧屈身行礼,喊了声:“王爷。”   男人的声音清清淡淡:“起身吧。”   慕祈进来后,在正房的靠背椅上坐下,他身姿挺拔瘦削,双腿微敞,男人今日穿着一套玄色暗纹飞蟒袍,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了云纹,头戴金冠,乌发全部梳拢在冠中,五官棱角分明,那几分西北血统体现在他的五官里,让他有种异于常人的俊美。   听说慕祈并非老王妃亲生,他的阿娘是一位绝色的西北女子,可惜命不好,生下他便难产死掉了,想来慕祈的容貌像他阿娘,才会这样好看。   虽然慕祈仍然神色清冷,但因为燕婳之事,燕媚倒是对他改观了不少,不管他搭救燕婳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做了这件事情,她就该感激他了。   慕祈被燕媚盯了许久,见她的目光一动不动,他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燕媚,你这样盯着本王做什么,难道本王就这么好看?”   燕媚见慕祈竟然因为这个生出了几分不悦,便笑了笑:“王爷是妾见过的生的最好看的男子,妾自要多看看。”   慕祈一生听过太多褒奖之词,然而大多数都是在夸他的能力才干,他从未听过有人夸他的容貌,还夸得这般直白,他看着燕媚的眼睛,那双眼睛水莹莹的,如浸在水中的黑琉璃一般,她在看他的时候,眼里闪着光,比从前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诚。   慕祈险些沉入她的眼波里,他挪开目光,顺手端起边上的一盏茶,低头抿了一口道:“你来做什么?”   燕媚双膝微弯,对着慕祈行了大礼,她道:“妾是专程来谢王爷的,王爷让妾姐妹二人团聚,妾心里对王爷感激不尽。”如果燕家的事情真与他无关的话,她会将他当做一辈子的恩人看待。   慕祈对这种话都听腻了,他并不需要燕媚感激他,他要的不是感激,可惜燕媚不懂,她或许永远都不会懂,他将心思藏起来,挑眉道:“燕媚,你可知本王为何要救你阿妹?”   燕媚也想过他救自己的阿妹,是不是因为对她动心的缘故,可后来她又在内心里否定了这个猜测,慕祈心思难测,要他动心谈何容易,她想自己也没有这个能耐。   她轻轻摇头道:“媚儿不知。”   慕祈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燕媚顺从的朝他走过去,刚到男人身边,被男人伸出手揽入怀中,燕媚便顺势坐在他的大腿上,她也不矜持,双手搂住男人的脖子。   慕祈闻着她身上那股沁人的幽香,他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有些手段,至今为止他对她的身子仍然很着迷,以至于他甚至除了她的身体之外还想要更多,他的大手捏着她白皙的下巴,从上而下俯视她,“你是本王的女人,让你见你阿妹这种事情,本王不希望假手他人,你可懂?”   他说完后,燕媚的身子一阵轻颤,她和淮王在后花园见面之事,他又知道了。   燕媚咬了咬发白的嘴唇,她垂下眼皮,掩住眸子里的惊慌,她的声音里也没有适才的愉悦,反而有几分紧张:“王爷,妾明白了,妾以后再也不敢了,若妾再犯,便是死在王爷手上,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慕祈见自己一句话就将她吓到了,心想到底还是胆子太小了,他并没有想要将她怎么样,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她以后还敢背着自己与高炽见面,他又怕燕媚多想,以为自己对她动心了,他为了说服自己也为了警告她,嗓音微沉道:“本王留着你,是因为本王还没腻你的身子,否则,你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他终于将这些话都说出来了,燕媚低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这些她心里都清楚,所以她从未对慕祈抱有任何幻想。   慕祈看上的是她的身子,他救了燕婳,她就会用这具身子好好的来回报他。   她也不会对他动情,也不会对明知无望的事情抱有任何希望。 第38章 胭脂可香 哪儿都是甜的,哪儿都是香的……   慕祈抱着燕媚, 先是警告了一阵,见燕媚乖乖的应了,也不知她是否还会口是心非, 但他心里却隐隐不希望看到燕媚有背叛他的那天。   若真有那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外头的夕阳渐渐黯淡,转眼天空变成了一片灰黑色, 忽而,又像是被人泼上了浓墨,黑漆漆的一片。   乘风院的下人忙着将里外的灯都点亮,一个丫鬟进来点灯时,见慕祈抱着燕媚坐在椅子上,匆匆看了一眼便垂下头,点了灯之后又赶紧出来,接下来, 便再也没有人往里面闯了。   燕媚今日本来是投怀送抱的, 但慕祈那几句话生生扼断了她的想法,她想回棠梨院,刚要开口,慕祈便抱着她起身去了内室。   这是燕媚第二次来慕祈就寝的房间,摆设一如既往的简单,只有那张黑玉床格外显眼。   她和慕祈上次便在这张床上纠缠过。   慕祈抱着燕媚放在床榻上,男人站在一旁,垂眸盯着她的脸,眼神晦涩不明,男人的意图很明显,燕媚也不会故作不知,她伸出葱白细软的手指, 勾住男人的玉带,红唇绽出柔软的笑容:“让妾来伺候王爷更衣。”   说着,站起身来,一双手熟络的替慕祈解下腰带。   “如今你倒是越发熟练了。”他还记得他刚和燕媚同房的那段时间,她连给他解衣裳都会紧张羞怯,如今这份羞怯没了,脸蛋上挂着动人的情韵。   燕媚抬起红扑扑的小脸,眸子里透出一股媚态:“那王爷喜欢燕媚这样吗?”此事,燕媚已经忘记了慕祈刚才警告她说的那些话,继续在男人面前献媚讨好,燕婳虽然救出来了,但还有阿爹和兄长,她现在也只能靠慕祈了。   慕祈垂眸盯着她,那双眼睛里光芒幽暗,像猛兽在猎食时发出的光,而眼前,燕媚便是他的猎物。   慕祈心头躁乱,喉结滚动,他哑声道:“本王当然喜欢。”燕媚使尽浑身解数来勾.引他,可他对燕媚的逢迎的的确确很受用。   两人的衣裳凌乱的堆在地上,浅色的纱帐内,燕媚躺在软枕上,男人的手指轻轻揩过她的嘴唇,须臾,手指便被染红了,他看着手指上被抹下来的胭脂,怪不得见她今日比往日格外要艳丽些,原来是上了妆的,他记得上一次她也抹了胭脂来乘风院,每当要讨好他时,她总是格外殷勤,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燕媚见他低头盯着手上那抹红色不语,还以为他不喜欢胭脂,便轻偎在他的怀里,娇着嗓子说道:“王爷莫要嫌弃,妾身抹的胭脂是甜的。”这胭脂膏子可是她亲手调制的,便是吃也没问题。   慕祈的眸子颜色越发深沉,声音哑得厉害,“胭脂可香?”   燕媚水眸一横,眼睛里那把钩子轻轻的挠着他,她道:“妾身的胭脂自然是香的。”   慕祈心里的火已经越烧越旺了,到这一刻也已经掀起了凶猛的势头,他俯身含住她的嘴唇,闷声道:“那本王尝一尝。”   当他尝到她嘴上又香又甜的味道时,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想要吃到更多,男人沾了胭脂的绯红薄唇,吻遍了每一处,落下红.梅点点,燕媚的脑海里渐渐放空,听到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闷笑声:“不错,媚儿哪儿都是甜的,哪儿都是香的。”   黑玉床,瓷白雪肤,形成了极艳丽旖旎的画面。   慕祈并不是重欲之人,但是看到这副画面,只感觉身体亢.奋到了极致,他平日里忙于公务,能沉迷女色的时间不多,然而,只要是碰上燕媚,什么事情都能说是意外。   这个女人天生一副妖娆媚骨,但凡碰到她的男人都逃不过这美人劫,慕祈再冷静自持,到底也是个男人。   他喜欢听她叫,喜欢听她哭,那破碎不堪的娇滴滴的嗓音于他而言便是最蛊惑人心迷魂曲。   情到浓处,慕祈低头看着媚眼如丝,神情迷离的女人,咬着她粉嫩的耳垂,逼问:“媚儿,喜欢本王这般对你吗?”   燕媚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她喜欢吗?她一点都不喜欢,她和他之间不过是做了一场交易,这场交易她用自己的身子作为代价,虽是你情我愿,但若不是形势所迫,她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她当然是不喜欢的。   慕祈见她咬着红唇没有说话,猛地又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接着又用舌头细细的舔舐着那小红珠,燕媚身子微颤,连粉嫩的脚指头也蜷缩起来。   她经不住,慕祈这样磨,只好昧着良心带着哭腔说道:“妾……喜欢……”   一夜沉沦,到了次日,燕媚醒来时,慕祈已经不见踪迹,她喊了人,秦嬷嬷带着丫鬟进来收拾被褥,洗漱梳妆完毕后,棠溪扶着燕媚从房内出来。   回到棠梨院,丫鬟们已经备好了朝食,她刚进屋,燕婳就进来了。   燕媚见了她,脸上便露出温柔的笑意:“婳儿来了,昨夜睡得可好?”   燕婳昨夜本来想要跟阿姐一起睡,但她过来找阿姐时,门外侍奉的丫鬟说燕媚去了乘风院,她等到深夜,也不见阿姐回来,她知道阿姐定然是宿在慕祈的院子里了,她心里将慕祈好一顿埋怨。   燕婳皱了皱眉,扁扁嘴道:“昨夜来找阿姐,阿姐却没回来,害的婳儿担心了一个晚上。”   燕婳毕竟还是个孩子,燕媚闻言笑了笑:“今夜阿姐陪你睡。”   想必今夜慕祈也不会要她。   燕婳嘴里虽在抱怨,可到底也不是真的怪燕媚,燕媚这样一说她顿时就气消了,她在阿姐对面坐下来,两人隔得近,燕婳看到燕媚雪白脖颈上,那些斑驳的痕迹,她陡然吓了一跳的,身子弹了起来,凑到她身边,瞪大眼睛道:“阿姐,你的脖子怎么了,那粗野男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燕婳没有见过慕祈,但听过慕祈的传闻,听说他杀人如剪草,手段极为残忍,便认定他是个粗鲁蛮横的男人。   被问起这个,燕媚忍不住脸红,对上燕婳清澈的眸子,她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燕婳在教坊司待了三个月,可她性子桀骜难驯,宋二娘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驯服她,恰那段时间先帝驾崩,教坊司不敢行淫.乐之事,宋二娘还没来得及教她男女之事,燕婳便被淮王接走了,所以燕婳依然什么也不懂。   燕媚尴尬的将衣领往上提了提,不过也于事无补,根本就遮不住,她红着脸道:“婳儿,不是你想的那样,王爷并没有欺负我。”   燕婳只当燕媚是故意掩饰,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在王府受苦,她的心感觉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连呼吸都抽痛。   她这么美好的阿姐,怎么能受到这般待遇。   她要杀了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害了他们燕家,害了她阿姐,只要他死了,阿姐就可以摆脱他了!   到时候,她自己死了给慕祈赔命不要紧,只要阿姐能快活度日,她怎么样都值得!   燕婳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心,脸上却没有显露什么,见燕媚有意隐瞒她,她也没有多说,只低着头说了声:“没有就好。”   朝食过后,燕婳提出想去街上走一走,燕媚自个许久不曾出王府,想着燕婳在别院被关了这么久定然是闷坏了,出去走走也好。   她欣然答应道:“好,阿姐陪你出去。”   燕婳又提出想要换男装,两人还在闺阁中时,阿爹便提议二人若是要出去玩,最好换上男装,因为两人的容貌太扎眼,行走在大街上,容易招来是非,二人觉得换男装也没什么不好,不用带幂篱玩起来更方便些。   只是她这棠梨院并没有男装,如果去找慕祈要男装,男人可能不会吝啬一两套衣裳,可他生的那般高大,他的衣裳两人根本穿不了,想来想去,燕媚只想到一个办法,去问秦嬷嬷要两套小厮穿的衣裳。   秦嬷嬷倒也乐意给两人行方便,送了两套和燕媚姐妹身高差不多的男子衣裳过来,秦嬷嬷将衣裳交给燕媚时,笑着说道:“夫人不用穿小厮的衣裳,老奴给你找了一套王爷过去的旧衣,大小夫人穿刚好合适,至于小女郎,王爷的贴身小厮松青刚好做了一套新衣裳,松青与小女郎个子差不多,穿着正好合适。”   慕祈身长八尺,十七八岁便蹿得老高了,这旧衣也是七八年前的旧衣了,只是他也没穿过几次,看起来跟新的差不多。   燕媚笑着接下,并道了声谢:“有劳嬷嬷。”   秦嬷嬷道:“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老奴伺候夫人是应该的。”秦嬷嬷在王府当差这么多年,小主子的喜好她多少清楚,王爷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对燕夫人十分喜欢,小主子喜欢之人,她们伺候的时候自然要殷勤些。   两人说话时,并没有注意一旁燕婳的神色,在秦嬷嬷说那身小厮衣裳是慕祈贴身小厮松青的时候,她心里便生出一个主意来。   秦嬷嬷走后,姐妹二人换上了男装出去,棠溪原本要跟着,但燕婳不乐意,燕媚自来就惯着她,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顺了她的意。   两人坐马车出去,到了西市上,便下了马车。   燕婳的确是憋坏了,来到热闹的大街上,她心情格外雀跃,像是第一次来玉京城一般。 第39章 俊美少年 生的粉妆玉琢,若是给我做个……   燕婳性子向来活泼, 尤其喜欢热闹,虽燕家经历了那么多事,但她这份活泼的天性仍然不曾泯灭。   远远的瞧见一群人围着一个临时搭建的戏台子, 燕婳眼睛发亮, 惊呼道:“阿姐,你看那儿有人耍百戏, 咱们去看看。”   说着,她拉着燕媚的手就往前跑,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燕婳又从荷包里抓了几十贯钱,买了两串冰糖葫芦,塞给燕媚一串后,又拉着她继续跑。   到了百戏台子外面,燕婳又拉着燕媚使劲的往人群里钻, 直钻到最前面, 离台子最近的位置,刚好戏台子上那人表演吞刀,将一把三尺的长剑吞入腹中连刀柄都不剩,惹得在场看戏的百姓们一阵欢呼雀跃,忍不住拍手叫好,燕婳也跟着拍掌。   两人看戏看的出神,压根就没注意到,两人打一出现后,便被一旁酒肆中吃酒的男人发现了。   那太清酒肆的二楼雅间临街设立,窗户朝街上开,关上窗能将外头的喧嚣都挡住,开了窗西市繁华的街景便落入眼中。   今日高景行去会佳人邀他不来, 喝酒的只有慕祈和洛宴清两人,茶博士给二人倒满酒之后就退出了,酒是西域的葡萄子酒,味道倒是十分正宗,整个玉京城,除了皇宫也只有在这太清酒肆里,才能喝到这般正宗的西域美酒,慕祈喜欢葡萄子酒,两人才约在这儿。   三杯过后,洛宴清便笑着说道:“那日你带着一圈牙印上朝,朝中人尽皆知是你的宠妾咬的,现在玉京城都在传摄政王将府上的美妾宠的无法无天,更有些人添油加醋的写成话本子,被茶楼里说书的拿出来当故事讲。”   这些日子洛宴清都在城内,消息格外灵通。   慕祈瞥了他一眼,神色平静道:“都是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慕祈对于外界的议论浑然不在乎,他宠爱谁那是他的事情,旁人根本就管不着。   洛宴清笑了,谁说不是呢,两人相识多年,洛宴清从未见过慕祈这样对待过一个女人,简直是任由她在头上撒野,他忽然正色道:“寒山,你这般宠爱燕夫人,也不怕西北那位侧妃不高兴?”   慕祈心里很明白,他说的西北那位侧妃指的是谁,他神色微冷,抿着唇道:“她是她,本王是本王。”   洛宴清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算了,人家的家务他还是少管。   这时,慕祈瞥见大街上往这个方向迎面走来一高一矮两个少年。   那高瘦少年穿的玄色绣金仙鹤纹直身让他有几分眼熟,他定睛一看,只见那少年头发束冠,面若美玉明珠,阳光底下,那张小脸熠熠生辉,可不就是他的宠妾燕媚么?   她旁边的小厮一身青衣,五官也生的极为精致,慕祈就算没见过燕婳,可瞧着她的容貌便也能确定她是谁了。   慕祈的眸光又移到燕媚身上,没有察觉到,自己嘴角微微上扬了些弧度。   燕媚身上那件旧衣应当是秦嬷嬷给她的,她穿在身上俨然就是一个长得过分俊美的少年郎。   瞧瞧街上那些女郎们直勾勾的眼神,只差没动手将腰上的香囊掷给她了,她可真有胆量,居然敢穿自己的衣裳出来在街上乱晃。   洛宴清见慕祈看着窗外,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目光落在两个少年身上,认出其中一个是燕媚,洛宴清并未多看,倒是旁边小厮打扮的燕婳,那灵活俏皮的眼神倒是让他多看了两眼,“燕夫人旁边那位是谁?”   慕祈目光收回,挑眉看了洛宴清一眼:“怎么你看上她?”   洛宴清不可置否,他嘴角缓缓勾起,眸光仍然盯着燕婳不动:“倒是生的粉妆玉琢,若是给我做个书童也不错。” 只有高景行和慕祈知道,别看洛宴清看起来温雅如玉,一身清正之气,实则也是个风流倜傥之人,红颜知己的名单中有公主也有青楼花魁,而且他与高景行一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不对哪个女人长情。   慕祈道:“那是燕家七娘。”   洛宴清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想不到燕朝玉这个老古板,居然生了一个这般跳脱活泼的女儿。”   慕祈没搭理他,他看得出来洛宴清对燕婳有些动心,只是那丫头又瘦又矮,还未及笄,如今又好不容易回到燕媚身边,燕媚定然是不会将她让给旁人的,洛宴清这番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街上的姐妹二人,看了百戏后从人群中挤出来,燕婳又拉着燕媚逛了首饰铺子和胭脂铺子,买了胭脂出来后,燕婳忽然捂着肚子,小身板弯了弯,皱着眉头道:“阿姐,我内急。”   燕媚瞧着她那样子,只得无奈叹息一声道:“我在此处等你,你先去如厕。”   燕婳猛地点头道:“好,婳儿去去就来。”   说罢,挣开燕媚的手溜进了人群中。   其实燕婳并未去如厕,她到了一个巷口后,见燕媚转过身去看小摊上的东西时,她又从巷子里钻出来去了药铺。   燕媚和燕婳逛完街,回到王府已到了未时,两人从烈日炎炎中走入屋内,只觉得屋内清凉如水,棠溪见二人香汗淋淋,便道:“夫人,小娘子,先去将衣裳换了吧。”   燕媚点了点头,燕婳却不肯,只道:“我就不必了,这身衣裳穿着宽松舒服。”   自家妹妹向来随性,燕媚也不强求她,她换了身桃红轻纱襦裙出来,那裙裾上的轻纱层层叠叠,仿若花瓣一般。   两人又喝了冰镇的酸梅汤止渴,燕媚有些乏了,便躺在榻上小憩。   等她醒来,已经到了天黑时候,院内已经掌灯,她叫了两声“婳儿”,无人回应,倒是棠溪听到声音进来了,棠溪见她要找燕婳,便同她说道:“夫人歇息时,小娘子便出了院子,说是要在王府逛一逛,不让人跟着,这会子也不知在哪里。”   燕媚一开始,还没当回事,以为燕婳自己玩累了就会回来,谁知,这一等一个时辰过去了,燕婳还是没有回院子,燕媚便开始着急了,只得和棠溪一块出去找她。   而燕婳则是在打听到慕祈的住处之后就去了一趟厨房。   等到了用夕食之时,她便冒充王府的小厮,从厨房里端来慕祈要用的酒食。   她穿的又是王府小厮的衣裳,所以并未有人怀疑她。   慕祈在太清酒肆和洛宴清分别之后,去了宫中的政务堂和几个官员商议政事,在用夕食之前的两刻钟就赶回了院子里,他回到院子换了衣裳之后,便去了趟书房,出来时,厨房已经给他送来酒食。   他垂着眸子,看着厨房小厮将饭菜一样一样摆在食案上,原本他并未留意,只是那摆菜的小厮手指葱白,根根如嫩笋似的,这哪是一双厨房作粗活的小厮之手?   他稍稍抬眸,瞥了那小厮一眼,尽管那小厮将头埋的很低,但他仍然一眼就认出来,这小厮便是燕媚的七妹,今日这身打扮他在大街上瞧见过,只是王府的小厮穿的都是一样的服饰,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   她既入了王府,为何依然穿着这身衣裳来给他送酒食。   若是要感谢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过来感谢,何必这样藏着掖着?   这时,燕婳已经跪在食案旁边,给他倒酒。   慕祈故装作没见过她,只是用眼角余光瞥着她:“你这小童,瞧着有些眼生,叫什么名字?”   燕婳的脑袋差点都埋到了胸口,她进入乘风院后,便一直不曾抬起头来,也不知这慕祈生的何等模样,只听着这个声音威严冷冽,有股压人的气势。   “奴叫小七,是新来的,在厨房当差。”   听着声音便不像是男童,就这点本事也敢来骗他?未免有些过于天真了。   慕祈心下奇怪,但当他端起燕婳给他倒的那杯酒时,将酒杯凑到鼻端闻了闻,便明白了燕婳的意图,她想要杀他!   还在他的酒里下了很多鹤顶红。   好个歹毒的丫头,他救了她,她居然忘恩负义,要取他性命!   这姐妹二人,都是没良心的人。   慕祈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他没有马上拆穿燕婳,只是将端着的酒杯放下,“今日在外头吃多了酒,现在不吃了,不如赏给你吃如何?”   燕婳听他说不喝酒了,心里顿时一慌,慕祈不吃酒怎么行,那鹤顶红她可全部下在酒里面了。   燕婳见慕祈要赏给她吃,顿时就慌了,那壶酒中下了整整一瓶鹤顶红,她要是喝下去,岂不是会七窍流血而死,她还没报仇,她还不想死,燕婳心中一慌,紧张道:“回王爷,奴不会喝酒,赐给奴也是浪费,这么好的剑南烧春,王爷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果然,姐妹二人皆是伶牙俐齿,燕朝玉生的好女儿!   慕祈冷声道:“本王赐酒,岂容你拒绝,你既然不喝,那本王便叫人过来,喂你喝酒。”   燕婳见慕祈要找人灌她酒,骤然抬起头来,怒瞪着慕祈,映入眼睛里的男人却不是满脸横肉长相凶横,相反还非常俊美,燕婳触到男人黑沉的眼睛里透出来的杀意时,便知自己已被识破,二话不说,起身就跑。   慕祈厉声喊了句:“拦住她!”   这时,秦风从外头冲进来,看到小厮打扮的燕婳从里面冲出来,他一抬手将人给拦住了,他皱着眉头道:“小娘子,你在做什么?”   燕婳被他揪住手臂,挣脱不开,怒骂道,“混账!你放开我!”   燕媚走到庭院中,便听到里头传来少女的凶巴巴骂人的声音,心下一紧,提着裙子就往里面跑去。   到了里面,见燕婳被秦风给制住了,正在挣扎,燕媚脸色一白,惊呼道:“秦侍卫,不要伤害她!” 第40章 可怜求情 他杀人也坦荡荡,什么时候赖……   秦风听到燕媚的声音, 手下一松,燕婳趁机推开他逃到燕媚身边,燕媚将她身子往后一扯, 护在身后。   燕媚和棠溪打着灯笼在王府找了许久都不见人影, 燕媚久久的找不到人,越来越心慌, 便来乘风院请求慕祈的帮助。   谁知,却在刚踏入院子的时候,听到燕婳的声音。   急的她赶紧冲进来。   燕媚见自己的阿妹身上还穿着那套小厮衣裳,慕祈坐在食案后面,桌上的饭菜都没动,见他抿着唇,浑身散发着冰冷慑人的气息,燕媚便知道他不高兴, 刚才他和燕婳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媚拉着燕婳往前走了几步, 朝慕祈福了福身子道:“妾身不知阿妹刚才做错了什么惹怒了王爷,还请王爷看在她年龄尚小的份上,不要同她计较了。”   慕祈的眸子里似藏着暗冰,又冷又沉,他挑眉看向燕媚:“她在酒中下毒,想要毒死本王,你说本王该不该跟她计较?”   燕媚猛地一惊,张了张红唇,觉得不可思议,回头瞪大眼睛看着燕婳,惊慌道:“婳儿,你可当真在酒里下毒?”   燕婳撅了撅小嘴, 神色又倔强又愤怒,她道:“我是下毒了那又如何,是他诬陷阿爹贪污军饷,逼着我姑母殉葬,如今我燕家沦落到这步田地,都是他害的,杀了他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慕祈的眼底浮出一抹嘲讽,他的目光扫过姐妹二人,停在燕媚惊疑不定的脸上,他道:“现在你都听到了?”   燕媚知道燕婳怀疑是慕祈,她也怀疑慕祈,可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她也没有轻易动手,可没想到燕婳却如此冲动,彻底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燕媚惊的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燕婳会这么冲动,慕祈这样心思缜密之人,岂会这般容易中计!   燕媚慌了,她不知慕祈会怎么处置燕婳,以男人的性子,这件事情不可能那么容易揭过去。   燕媚双膝一弯,跪在慕祈面前,她仰起白生生的小脸,杏眼里含着水光,眼底有着哀求之色,“王爷,燕婳只是被人欺骗才做出这等傻事,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请王爷饶恕她。”   慕祈见她又露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头闪过一抹涩意,又被他匆匆按下去:“既然你说,她是被人欺骗,本王倒是想知道,她是受何人所骗?”他眼睛微眯,射出一道危险的光:“或者说她被何人指使?”   燕婳怒瞪着慕祈,柳眉竖起来,她愤恨道:“无人指使我,这件事情和我阿姐无关,你强行霸占我阿姐,只有杀了你,才能让阿姐重获自由!”阿姐说她是自愿来到慕祈身边的,燕婳一个字都不相信,肯定是燕媚迫于慕祈的淫.威不得不答应的!   慕祈听燕婳这样愤愤不平的说了一道,对自己满腔怒火和敌意,早知救回来的是个白眼狼,他当时就不应该发这个善心!   慕祈鼻子冷哼,冰凉的眼神盯着燕媚:“是本王强行霸占你么?”   燕媚也不知燕婳为何如此固执,自己说的话她始终都不相信,她回头过来,脸上带着无奈的神色,她又解释道:“婳儿,你真的误会了,王爷并没有霸占我。”说起来,还是她自己主动勾引慕祈,爬上他的床的。   燕婳瞧着燕媚为难的神色,眼底涌出泪光来,她知道阿姐想要护着她,可是她不想连累再连累阿姐了,每次闯祸都是阿姐替她兜着,她鼻子发酸道:“阿姐,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燕家的仇人,咱们不能轻易放过他,既然婳儿失败了,那便让婳儿一个人来承担错误。”   她这番话,让燕媚险些落泪,她没有了阿爹和阿兄,怎么能再失去阿妹,如果真的要有人承担错误,她宁愿慕祈杀的是她,而不是燕婳。   她转身来,泪眼莹莹的看了眼慕祈,接着又重重的磕下头去,雪白的额头磕在地面上发出声响,她的声音轻颤:“王爷,是妾没有管教好婳儿,王爷责罚妾身吧,自妾身入王府那日开始,这条命便是王爷的,便是王爷要妾身的命,妾身也绝不会说二话。”   慕祈瞧着她匍匐在地,卑微又谦恭的模样,心口仿佛被什么扼住了,骤然发紧,他皱了皱眉,给秦风使了个眼色道:“将那小的给本王拖出去!”   秦风拖着燕婳走,燕婳怕慕祈欺负燕媚不肯走,秦风只能拎住她的衣领,将她强行提出去。   燕媚听到脚步声,微微抬起雪白纤细的脖颈,视线里多了一双黑色绣金云头履,接着,男人俯身下来,大手握住她细嫩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男人声音清冷,“每次都用这一招,你不腻么?”每次犯了错都是泪眼汪汪,扮可怜求情。   燕媚仰起头,慕祈这才发现她已是满脸泪痕,眸子里还氤氲着泪水,燕媚红唇微颤道:“王爷,妾身别无他法,妾只求王爷能放过婳儿。”她心里却说,你不就吃我这一套么?   慕祈手臂一带,燕媚没有站稳的身子跌入他怀中,芳香盈怀,他掐着女人的腰逼问道:“你是否也认为燕朝玉是本王害的?”   男人力道极大,燕媚细弱的腰肢快被他掐断了,她微微蹙眉,轻轻摇头道:“妾当然从未这般想过。”   慕祈见她还不肯说实话,他嘴角冷冷一勾:“如果你还要继续撒谎,本王不介意杀了那个小的。”   燕媚眼眶里的泪水滑落,她仰头看着眼前冷酷的男人,在男人锐利眸光的逼视之下,她心虚的垂下头,咬唇红唇不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慕祈心里燎起一股火气,这个女人在他身边待了许久,果然从未对他用过真心,之前她偷账簿之事她说她是不得已,算在淮王头上也就作罢,可她也并非完全无辜,她根本不相信他,或许她潜伏在自己身边,实际上便是找他来报仇的。   只因为他戒心重,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动手,她比那小的沉得住气多了。   慕祈怒意沉沉,他的脸上透出丝丝戾气,额角青筋都凸起来了,他咬牙切齿的问她,“燕媚,死在本王手里的人无数,本王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你认为本王要害你们燕家,还用得着否认么?”他杀人也坦荡荡,什么时候赖过账?   燕媚陡然抬起头来,目光怔怔的看着他,眼底透出迷茫之色,她也不知到底该不该信他的话,她阿爹与慕祈的确有仇怨,都说摄政王睚眦必报,若不是他还能有谁能动她阿爹?   慕祈知道她依然不相信自己,他冷嗤一声,眼底透出不屑之色,“你阿爹在朝中为官多年,树敌可不止本王一个,你为何只怀疑本王?”朝中骂他慕祈的人多的是,若是各个都该杀,那朝中如今已不剩几个人了。   他这句话将燕媚点醒了,她的手指收紧,眸光微动道:“那王爷可知,到底是谁要害我们燕家?”   她并不知道除了慕祈之外,谁还会对付她燕家,慕祈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她姑母燕贵妃承宠多年,燕家过得也是鲜花着锦的日子,不知遭到多少人艳羡嫉妒。   慕祈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现在不怀疑本王了么?”   燕媚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不知该说什么好,虽然现在的确没有证据能证明不是慕祈,但直觉告诉她,慕祈不会对她阿爹动手,可她又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摇摇头道:“妾不知道。”   慕祈见她始终都不相信自己,心中火气更盛,他冰冷的眸光似刀子一般射向她:“你既不相信本王,不如你修书一封亲自去问问你阿爹,此事想必你阿爹心里有数。”   燕媚何尝不想亲自问过阿爹,之前是在教坊司,她根本不知阿爹被流放到了何处,被淮王救出后,她央求淮王帮她打听阿爹的去处,淮王倒是打听到了,只是她写出去的书信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久而久之她便放弃了,难道……   想到一种可能性,燕媚的心猛地一跳,会不会是被淮王动了手脚……?   慕祈见燕媚靠在自己的怀中,凝神不语,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泪痕,让人心生怜惜,慕祈那颗冷硬如坚石般的心忽然硬不起来,他想起与她日夜纠缠在一起的那些画面,女人的温柔就像一滩水将他一点点的侵蚀,他眼中翻动着复杂的神色:“燕媚,本王真想掐死你!”   燕媚抬起湿漉漉的长睫看着他,眼神柔软而脆弱,却不知慕祈只是在唬她,她还以为慕祈真想杀了她,她想着自己这段时间费尽心机却白白忙活一场,便心灰意冷,“王爷若要取妾性命,那便动手,求王爷放过燕婳。”   说完后,她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她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她吃痛睁开眼睛时,男人已经大步从房内出去了。   她看着男人挺拔如松的背影微微出神。   她怔了怔,慕祈……不杀她了?   等她回过神来,男人已经走远了,燕媚忍着浑身痛意从地上站起身来,她出来时,外面除了王府的丫鬟小厮,一个人也没有,燕婳也不见了。   燕媚顾不得身上的疼,匆匆的赶回棠梨院,进入庭院时,一个人影猛地冲出来将她抱住,燕婳埋首在她的怀里痛哭:“阿姐,婳儿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第41章 溃不成军 白日的硬气都去哪儿了……   燕媚安抚好燕婳之后, 又将她哭成小花猫一样的脸擦干净,这才拉着她进屋。   燕婳的双眸肿成了两个核桃,她见燕媚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脑海里紧绷的弦也放松下来, 想想自己干的蠢事,燕婳便懊恼不已, 她跪在燕婳身边,拉着她雪白的柔荑用脸颊蹭了蹭,“阿姐,是婳儿太冲动了,婳儿知错了。”   自小只要燕婳犯错,她便会像只小奶狗一样跪在自己身边,用自己的脸派蹭她的手心,以此令她心软。   燕媚自小就对她宠爱非常, 哪怕她是真的做错了, 心里也不忍责怪她,若是燕家不遭受劫难,燕婳也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   慕祈没有动她,燕媚心里已经格外感激了,或许他和她想象中的还是有一些区别,他并没有那么冷血。   燕媚抬手轻轻抚摸燕婳的乌发,如今慕祈已经完全看穿了她们,知道她们是为了报仇才来到王府的,没有人会将自己的仇人留在身边,所以她们在王府大概也待不下去了。   燕媚柔声抚慰她:“婳儿,阿姐不怪你,阿姐知道你这样做都是为了阿姐。”   听到燕媚说不怪她, 燕婳心中的罪恶感顿时少了许多,她仰起头,用清澈水莹的大眼睛看着燕媚:“那阿姐,咱们以后该怎么办?”   燕婳经历了人情冷暖,也知道她这次能死里逃生,全靠阿姐在慕祈面前说情,她也不知道阿姐做了什么才让那个男人放了她,不过燕婳对慕祈的恨意并没有因此减少。   燕家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还另说,她讨厌慕祈霸占了她阿姐,还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   燕媚暗暗里叹息一声,原本她还想留在王府等将阿爹和阿兄都救出来再想办法离开,如今这个计划职能提前了,她平静的思索了一会儿,“王府咱们是待不下去了,好在如今咱们都脱了乐籍,能做个普通百姓,咱们离开这儿,到外面总能靠自己活下去。”   “嗯”燕婳重重点头,只要能和阿姐在一起,吃再多的苦也不怕。   姐妹二人商量好之后,准备收拾东西,棠溪得知二人要走,愁的脸都皱了,她可不希望燕媚走,燕媚走了她去哪里找性情这么好的主子,在燕媚收拾东西的时候,棠溪劝道:“夫人,王爷这般宠爱你,定然舍不得你走的,夫人还是再仔细考虑一番较好。”   燕媚正从柜中拿自己的衣裳,她拿出来的依然是当初自己带来王府的那些,王府给她做的那些衣裳她一件都没动过,闻言,她摇头:“不用再考虑了。”   看看君娇,玉澜的下场便知道,但凡触怒他的女人,都会被赶出去,她也没什么例外,不过是一具身子让他喜欢而已,可他要找一个供他宣.泄的女人还不简单么?   棠溪见燕媚如此坚决,只得急的跺脚。   慕祈赏给她的首饰,她也一件没有碰,只带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姐妹二人从房内走出来,正看到秦风带着两个小厮从外面进来。   秦风先拱手行了个礼:“燕夫人。”   燕媚不知秦风来做什么,她往前走了一步,将燕婳拦在身后,有些戒备的喊了声,“秦侍卫。”她怕他伤害燕婳。   秦风见她们姐妹二人手里拿着包袱,似要离开王府,秦风惊讶道:“燕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妾与婳儿在王府闯了大祸,自知再无颜面留在王府,这是要去跟王爷辞行,请求王爷归还身契,放了妾身姐妹二人。”她只是个姬妾,虽为人妻,但身份地位和府上的奴差不多,主子可以任意转卖或扔弃,若慕祈能归还她的身契,她才能彻底自由。   秦风心想燕夫人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她太低估自己在主上心中的分量了,慕祈根本不打算放走她,秦风道:“不必了,闯祸的不是夫人,是小娘子,属下是奉王爷之命,将小娘子送走。”   “你要送她去哪里?”关系到燕婳的事情,燕媚一下子紧张起来,燕婳好不容易才回到她身边,她怎么能让人随便带走她。   秦风并没有隐瞒她,“主上吩咐属下送小娘子去松珀书院。”松珀书院是洛宴清的地盘,他听主上说洛宴清正缺一个书童,将燕婳送过去刚好合适。   又怕燕媚误会,秦风赶紧补充道:“王爷没有其他意思,松珀书院清净,不会有人来打扰小娘子,夫人若是想要见她,随时都可以去。”只是燕婳不能继续留在王府,这已经是慕祈最大的宽容了。   燕媚知道这事情秦风做不了主,她的手往后伸出,抓住燕婳的手,咬咬牙道:“此事妾想要当面问王爷。”慕祈的意思是仍然要她留在王府,但却将燕婳送走么,燕媚心里真舍不得,虽然松珀书院并不是什么坏去处。   秦风并没有阻拦她,等燕媚拉着燕婳走后,秦风才从容的跟上去。   姐妹二人进入乘风院后,院子里的小厮并没有拦住她们,慕祈刚从书房出来,见燕媚拉着燕婳急匆匆就过来了,见了他之后,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燕媚恳求他道:“妾不愿与阿妹分开,求王爷放妾姐妹二人离开王府,过普通人的日子。”   经过此事后,慕祈也不会再帮她了,还不如走个干脆,免得在这里天天看着男人的脸色。   慕祈都没想过要她走,她却自己提出来了,慕祈的脸上浮出怒意来,他嘴唇冷冷上扬,“本王可以让你们走,不过你阿妹谋杀本王,本王完全可以去京兆府告她。”她想离开王府,过普通人的日子,他偏不让她如愿。   燕媚听明白了,慕祈的意思是告诉她,要么送燕婳去松珀书院,她留下来,要么她们两个一起走,只要她们敢走,燕婳就会被送去京兆府,谋杀摄政王是死罪。   慕祈这分明就是在威胁她!   比起送燕婳去京兆府,她更愿意她去松珀书院待着,她别无选择,燕媚暗骂慕祈卑鄙,咬了咬牙,低头道:“妾谢王爷,妾想过了,婳儿如今年纪还小,可以去松珀书院念两年书,修身养性。”   燕婳一听说阿姐要她去念书,她眉头差点就打结了,她真不想去什么松珀书院,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们只能任人宰割,她不想让阿姐为难,燕婳难得顺从的说了句:“阿姐,我去。”   为了阿姐,刀山火海她也的去。   慕祈见这姐妹二人改变了态度,心想倒是识时务,也不算太蠢,他不想继续再说废话,朝外喊了声:“秦风,送她走。”   秦风这就从外头进来了,燕媚没想到他说要送走燕婳,居然这么快,燕媚心中不舍,仰头跟慕祈求情,“王爷可否再多留燕婳几日?”   慕祈冰冷的眸光扫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说道:“燕媚,你想要本王改变主意吗?”   燕媚拗不过慕祈,只得妥协,她和燕婳还没来得及道别,燕婳就被秦风给带走了,燕婳走时,燕媚送到门口,她看着小娘子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她好几眼,她想跟出去,脚还没抬起,身后慕祈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他声音冰冷道:“燕媚,你回来。”   燕媚动作一顿,念念不舍的收回目光,转身盈盈朝慕祈走过去。   慕祈见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微微皱眉,他都已经将燕婳放走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犯得着用这样一张脸对着他么?   燕媚却不知她的表情都被男人看在眼里,垂眸掩住眼底的失落,“王爷有何吩咐?”   慕祈对燕媚这副表情很不满,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道:“伺候本王用午食。”   燕媚无比顺从的应了一句:“是。”   不多时,便有厨房的小厮端来午食,慕祈鲜少在家中用午食,平日在宫中的政务堂处理政务,通常要待到午后才会回府,今日他并非休沐,却早早的回到了府上,就是特地回来等她的,果然她来了。   慕祈的午食用餐规格是王府最高的标准,一共是五荤三素,主食是槐叶冷淘,上头浇了些胡椒油,四个连蒸苲草獐皮索饼,燕媚低眉顺眼的跪坐在一旁,卷起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拿起银箸替他夹菜,慕祈看了一眼食案上摆着的酱羊肉,燕媚知道他想要吃这个,她拿起筷子,本来是要去夹羊肉。   可又不想让他太如意,他送走了她的婳儿,害她姐妹再次分离,她凭什么还恭恭敬敬的伺候他。   她的目光落在边上的菘菜蒸芦菔上,她假装没有注意慕祈的眼神,给他夹了一筷子菘菜放入他的碗中。   慕祈眼看着她的筷子伸出去了,忽然手腕一转,落在菘菜碗里,她明知道自己不想吃这个,却偏偏还要给他夹这个,分明就是在控诉对他的不满。   好个燕媚,居然学会反抗他了。   长胆子了!   慕祈瞥了一眼始低眉顺眼的女人,不动神色的将她夹的菘菜放入碗中就着槐叶冷淘吃下去。   燕媚见男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不声不响的吃下去了,心里倒是诧异,不过他既然没有说什么,那应该是没意见了,接下来,她又给他夹了凉拌秋葵,莼菜鸡蛋羹,反正只要是他不愿意吃的她就给他夹。   慕祈看着自己碗里堆满的素菜,眼神渐渐冷下来。   眼看着燕媚还要去夹生鲫鱼片,慕祈将手里的碗重重搁在食案上,薄唇冷冷吐出一句:“够了。”   慕祈的一声叱喝,吓坏了周围静静侍立在一侧的小厮们,众人神色一凛,唯独燕媚面不改色,她放下手中银箸,慢慢抬起头来,用一双无辜又清澈的眸子看着他:“王爷,怎么了?”   慕祈压着怒意,眸光冰凉的盯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女人,“燕媚,你这般布菜,是故意的?”   燕媚脸上闪过茫然之色,她眨了眨莹莹杏眼道:“王爷,妾从未给王爷布过菜,因此不知给王爷布菜的规矩,若是哪里做错了,请王爷提醒。”   慕祈见她故意装傻,肚子里憋着火气,从前她最是会逢迎讨好,怎么却连这个都不懂了,真是太会演戏。   这个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如今还会给他脸色了。   也罢,既然她要跟他对着干,他倒是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慕祈也没心情吃午食了,他睨着燕媚,冷冷扬唇道:“既然你不知布菜,也罢,那便做些会做的事情。”   燕媚将手中的银箸放在食案上,见男人压着怒意没发作,心里暗暗觉得解气,她与阿妹被他强行分离,而她只是让他吃不下饭而已,比起他来,她并不觉得自己过分。   她低头说了声:“是”,脑子里却在想,慕祈又会想什么法子来折腾她?   待小厮们撤了午食,慕祈与燕媚一起去了书房。   慕祈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起牒文开始批阅,他见燕媚杵在一侧,抬眸道:“帮本王磨墨。”   燕媚应下,站在书案旁边,开始帮她磨墨。   之前她便帮慕祈做过这事情,若是也装作不会,那就痕迹太明显了,燕媚只得老老实实的替他磨墨。   她一手挽住袖子,另一只手细细的手指捏着松烟墨在端砚中一下下的打转。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高高的眉骨,挺拔的鼻梁和薄唇,这样异常俊美的脸却生生被他身上的冷硬威严之气也压住了。   而慕祈明知道她在看他,那意味不明的目光让他心头微炙,他仍然装作没看到。   慕祈自顾自的批阅牒文,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燕媚则在旁边站了一个时辰,在这期间,她不断的在磨墨,手腕和脚都酸了,可慕祈却压根没有让她停下来的意思。   燕媚知道慕祈这是在报复她刚才给他夹菜的事情,她暗骂慕祈心眼比针眼还小,就这么点小事也要跟她计较。   她不知道之前燕家的事情应不应该相信他,既然他说可以修书去问阿爹,那她便再试一试,这件事情想必阿爹心里有数。   慕祈刚批完一个牒文,抬头朝燕媚看去,见她正在走神,他曲指在桌上敲了敲道:“燕媚,专心点。”   燕媚这才回过神来,与男人的目光相触之后,她又低着头继续磨墨。   燕媚磨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外头天色渐暗,书房内光线昏暗,她赶紧说道:“妾帮王爷点灯。”   “去吧。”慕祈见她揉着酸疼的手腕,那手腕白生生的晃眼,折腾了她整整一个下午,慕祈的怒意也消了不少,他难得没有拒绝她。   燕媚点了灯,书房内亮堂起来,慕祈并没让她走,燕媚便安安静静的侍立在一侧,她中午未食,此事肚子已有些饿了,只是她想男人大概不会同意她离开,他还没有惩罚够她。   只是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咕噜”,打破了书房的安静,慕祈抬起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燕媚脸上闪过尴尬之色,随后她又看到了男人眼底那点点促狭的笑意,是的,他现在心情舒畅极了。   不多时,外头传来秦嬷嬷的声音,告诉他厨房的夕食送到了,慕祈看了燕媚一眼,说了声“走吧。”燕媚识趣的跟上。   燕媚虽是饿了,夕食却只用了小半碗粟米饭,饭后没多久,慕祈便让她伺候他沐浴。   浴房内,被温热的水汽氤氲着,四周帷幔低垂,遮住里头旖旎的风光,燕媚说是伺候他沐浴,实际上是同他一起泡在水里,两人的衣裳都飘在水面上像被丢弃的破布一般。   燕媚被他抵在冰凉的池壁上,她双手缠住男人的脖子,身子像巨浪中的浮木一般起伏,尖利的指甲划过男人的脊背,割出一道道血痕,慕祈仿佛没有察觉,反而那细微的刺痛能让他更加亢.奋。   燕媚哭了几回,泪眼汪汪,红唇肿的厉害,她嗓子哑了,颤着嘴唇道:“王爷,求您饶了妾身……”   燕媚早就溃不成军了。   慕祈冷哼:“现在才求饶,是不是太晚了,白日的硬气都去哪儿了。”   慕祈憋了一整天的怒意,到了此刻才终于发泄出来,在燕媚求饶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丝毫怜惜,他想要她知道反抗自己的下场,在下一个巨浪拍来的时候,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尽数咽了下去,只发出破碎的呜咽声。   她不说话,发出这样单调的声音已足以让他沉沦,他让她背对着自己,乌黑的长发全部黏在她雪白单薄的脊背上,就像是漆黑的藤缠绕在她身上,将她包裹着,这一幕给慕祈带来另一种冲击,勾起了他内心残忍的念头,他想要将她撕碎了,揉烂了,融入自己的血液中。   这夜格外漫长,天上的星星都落了,屋外伺候的仆从都快打瞌睡了,屋内的声音才停止。   被慕祈从水中捞出来后,燕媚已经昏死过去了,男人狠狠的掐着她的人中,她才悠悠转醒,身上已经穿上了干净的衣裳,她枕在湿淋淋的乌发上,对上的是男人幽深冷漠的眸子,男人掐着她的下巴问,“知道错了吗?”   燕媚咬着红唇,垂下眸子道:“妾知道了。”   她的嘴唇都被他吮破了,轻轻一咬便疼,她微微蹙了蹙眉,慕祈见她终于肯承认错误,心也软了许多,他道:“本王帮你上药。”   燕媚就像木偶一般任由他再次解开自己的衣裳,将冰凉的药膏一点点的涂上。   后来,燕媚是被一顶肩舆抬回棠梨院的,棠溪在院子里等了一整天,发现燕媚又被送回来了,心里头好一阵欣慰,不过看到燕媚哭的红肿的眼睛,以及满身斑驳的痕迹时,她心底又生出了怜惜,王爷可真不怜惜夫人,夫人这样娇软的身子骨,也不知能被王爷折腾多久。   燕媚被慕祈弄出来的一身伤还未曾养好,隔日,便有人过来通知她,侧妃与老王妃要入京了,算着日子,应该是明日就到了。   走了一个君娇和玉澜,又来了一个李侧妃,这王府可真没安生日子让她过。   燕媚跟棠溪问起老王妃和李侧妃的为人,棠溪也不知,只知道老王妃出身将门,年轻时还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至于李侧妃,是老王爷部将的女儿,与慕祈自幼青梅竹马。   既然是青梅竹马,那在他心里的分量自然是不小的。   燕媚叹息一声,离开王府的念头越发的强烈了,她不想和这么多女人去抢男人,她只想跟一个一心一意爱她的男人过一辈子,就像阿爹和阿娘那样,纵然她将来离开王府,再也找不到那样的男人,她也宁愿一个人过。 第42章 侧妃刁难 我可没这等从教坊司出来的下……   盛夏七月, 到了正午烈日灼灼,热的一丝风也不透,天地之间就像一个大烤炉一般, 立在这骄阳之下, 只消片刻,衣裳便会被汗水浸湿。   此时, 王府众人,包括慕祈在内,都立在西北王府的大门口,等候着老王妃和侧妃的车驾到来。   一大家子人从巳时等到午时,足足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个时辰,老王妃的车驾都不曾到来,众人都等的口干舌燥,身上汗如雨下, 偏偏慕祈像悬崖般立在前头, 便是汗水糊了眼睛也不敢抬袖子擦一擦。   燕媚就站在慕祈身侧的位置,那日她被慕祈来回折腾,这几日虽吃了药,可身子也还没恢复过来,在烈日底下这样站着,汗水浸湿了身上单薄的海棠红纱衣,那纱衣黏在她的肌肤上,让她感觉浑身难受,而且她身子消耗严重,站久了便隐隐感到头晕的很,她脸色发白,可却还强撑着没动。   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 难免会给老王妃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现在还离不开王府,这表面功夫还得继续做一做。   她偏头看了看身前的男人,男人站的笔直,一动不动,目不斜视,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样,燕媚心里泛起丝丝苦涩,若他知道她身子不适,必然会觉得她娇气吧。   终于,在大家头昏眼花之际,老王妃和李侧妃的车驾终于出现了,待车驾在王府大门口停稳后,仆从们从马车内搀扶着两位主子下来。   燕媚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便跟着慕祈低头行礼问安,大家齐声喊:“老王妃万安,侧妃金安。”   只听到脚步声走近,燕媚眼角的余光里瞥见两个人,只听其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说道:“大家都起身吧。”行礼毕,刚才说话的人又说了一句:“马车在路上出了些状况,让我儿久等了。”   这说话之人便是老王妃,老王妃年轻时上过战场,干练爽利,听着这声音,便和玉京那些富贵雍容的老太君不一样。   燕媚抬起头来,眸光刚好落在老王妃身上,只见老王妃穿着深紫交领襦裙,头发丝青如鸦羽,半丝白发也没有,她的容貌更是秀丽中透着英气,眼角虽有些许皱纹,那双眼睛却是清亮有神,神采奕奕。   慕祈恭恭敬敬的说道:“母亲说的什么话,儿子等您是应该的。”   这时,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妾身给王爷请安。”燕媚的眸光跟着落在她身上,女子生的高挑纤细,穿着藕荷色束胸襦裙,外头披着轻薄纱衣,双手挽着披帛,头发挽做双刀髻,发髻上插着仙鹤垂珠步摇,鹅蛋脸儿,五官倒是秀美妍丽,只是肤色呈蜜色,并不如玉京女子那般白皙水嫩。   这位应当就是慕祈唯一的侧妃李桑媛了。   慕祈听到李桑媛的声音,只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免礼。”   李桑媛好不容易说动老王妃,千里迢迢从西北赶来玉京,原本对慕祈满怀期待,可见到他时,男人待她却如此冷淡,她心里一阵酸意浮上来,目光一偏,落在一侧的燕媚身上,看清她的容貌后,暗暗心惊。   玉澜给她写信时,将燕媚说成狐狸精转世,能魅惑众生。   她虽意识到这个女人是个很大的威胁,但又不完全相信玉澜的话,觉得她是故意夸大其词,引起自己的嫉妒,可真的见到的燕媚时,她才知道玉澜并没有说假话,燕媚生的肤若凝脂,眸若星辰,眉横远山,琼鼻樱口,就像画里走出的绝色美人一般。   她看到她嘴唇上有一点点褐色的结痂,似乎是嘴唇破皮了,怎么破的,是被慕祈咬破了么?   李桑媛看着心口发堵,语气也不善,她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位想必是燕夫人了,你的美貌可是传的沸沸扬扬,说你是西子转世,本侧妃从西北过来一路上都听到关于你的传言。”   乍一听仿佛是在夸她,但燕媚觉得李桑媛并无这份好意。   西子是越国的美人,被越王送给吴王,让吴王沉迷美色导致灭国,李桑媛是在讽刺她,说她是红颜祸水,燕媚不动声色的说道:“侧妃说笑了,妾每日深居简出,鲜少与外头的人往来,这外头的传言多半不可信,侧妃如此聪慧,断然不能相信这等谣言。”   那老王妃颇有深意的看了燕媚一眼,容貌的确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这张嘴也伶俐的的很,怪不得能让慕祈改变初衷,只是生的这样貌美,终究不是件好事,何况外头那些关于摄政王宠妾的传闻并不好听,白白的坏了慕祈的名声。   既然她如今回了玉京,许多事情自然要整治整治,若燕媚真是个狐媚子,她不介意把七年前的事情重新做一遍。   李桑媛还要说话,被老王妃给打断了,她道:“天儿热,大家都别站着了,先进去吧。”   众人应了声:“是”,说完便往两旁让出一条路来,给王爷,老王妃,李侧妃先过。   到了屋内,老王妃和慕祈坐下,李侧妃坐在下方第二位,燕媚则站在慕祈的身侧。   她在日光底下站了一个时辰,本就有些体力不支,如今又站在屋内,只觉得脚下仿佛踩在棉花里一般没什么力气。   李侧妃又瞥了燕媚一眼,见她站在慕祈身后,只觉得刺眼极了,刚好这时,府上的侍女端着茶进来了,她眸子微动,脑海里有了主意。   她看着燕媚,忽然和颜悦色的说道:“燕媚既然成了王爷的妾室,按道理来说,是要给母亲奉茶的,今日趁着这个机会,不如行个奉茶之礼。”   妾室入府,给主母和长辈奉茶这是规矩,慕祈虽听出李桑媛有挑刺的意思,可他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回头看了燕媚一眼,低声说了句:“去吧。”   燕媚点点头,应了声:“是。”   她强忍着身子不适,从慕祈身后款款走出来,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盏,走向老王妃,双膝微弯行礼道:“妾身燕媚给母亲奉茶。”同时双手举起手中的茶盏。   老王妃睨着燕媚倾倒众生的脸,心想燕媚虽然生得过分美艳了些,举止倒是很有规矩,也没有刻意为难她,伸手从她手中接过茶盏。   老王妃接过茶盏之后,燕媚顿时松了口气,见老王妃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她才站起身来,又端了一盏茶,朝李侧妃盈盈下拜,“燕媚请阿姐用茶。”   她走路脚步虚浮,被李桑媛看在眼里,却是另一番意味,那袅袅娜娜的身姿走起路来,腰肢轻扭,妩媚风韵十足,李桑媛注意到,慕祈的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燕媚。   她将一口银牙咬碎了。   在燕媚给她奉茶时,她故意没有立马伸手去接,只是嘴角含着一抹冷笑看着她,她冷笑道:“燕夫人,本侧妃的阿娘丧的早,并未给本侧妃留下什么姐妹,你往后还是称我做侧妃为好,我可没这等从教坊司出来的下贱姐妹。”   一路上,李桑媛听到了不少摄政王府的风言风语,对于燕媚的身份,她不用打听都知道了,教坊司的舞姬。   一个贱籍,居然能得王爷宠爱,而王爷娶她已有五年了,连碰都没碰过她,而他却和这个贱人传出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闺房艳事,让她如何不恨!   慕祈听李桑媛这般羞辱燕媚,心中翻起怒意,他沉着脸,正要开口呵斥,老王妃一个眼神递来,似在警示他,慕祈倒并不是怕老王妃,只是他若帮了燕媚,往后这宠妾灭妃的名声传出去了,燕媚又不知道会被人骂成什么样了,他皱了皱眉,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老王妃也任由李桑媛刁难燕媚,在她看来给点颜色让燕媚看看也好,免得她以后恃宠而骄,不将李桑媛放在眼里。   燕媚听了这番话倒是心平气和,只是她此刻头疼的厉害,身子也没什么力气,兼之口干舌燥,心中气闷的很,她想着自己约莫是中暑了。   李桑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她,无非就是仗着有慕祈和老王妃撑腰,想来慕祈是真真将她放在心上的,否则这女人如此狂悖无礼,他为何却一句话都不说。   燕媚心底泛着凉意,才头一天见面,李桑媛对她的敌意已经很明显了,若她退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她是燕媚,还没有老实到让人欺辱不还手,她的嘴唇血色偏淡,微微上扬带着气一抹讥笑,她道:“侧妃说得对,妾的确入过教坊司身份低贱,可如今妾已是王爷的侍妾,与王府和王爷荣辱与共,侧妃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羞辱妾,可想过王爷的脸面?您是在骂王爷没眼力看上妾这种低贱之人么?”   李桑媛见她胆敢这样跟她说话,还刻意歪曲事实,将错都引到她头上来,气的拍案大骂:“你这个贱人……”   话还未说完,就被老王妃打断,老王妃皱眉道:“好了,阿媛,别闹了,今日是咱们来玉京王府的头一日,老身不希望王府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事情出去。”燕媚说的没错,她如今是王府的人,她的脸面就是王府的脸面。   李桑媛只得将满肚子怒火都吞下去,她狠狠的瞪了燕媚一眼,抬手要从燕媚手中夺过茶盏,而此刻,燕媚的身子已经支撑到了极致,她感觉眼前一黑,手上一松,茶盏从她手上坠落,里面的茶水倾斜出来,浇了李桑媛一身。   李桑媛被泼的尖叫了一声,瞪大眼睛又要骂人,便看到燕媚的单薄的身子缓缓下坠。   慕祈见燕媚情况不对,一个箭步冲上来,在燕媚即将摔倒之时,猛地抱住她的身子,而李桑媛被洒了一身,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在燕媚即将失去意识之时,她听到了男人焦虑的声音:“媚儿,你怎么了?” 第43章 青梅竹马 什么青梅竹马,不过传言罢了……   等大夫来为燕媚诊治结束后, 慕祈才从棠梨院出来,秦嬷嬷在外头等着他,说是老王妃请他去荣英堂。   慕祈眸光微顿, 跟着秦嬷嬷过去了。   到了荣英堂, 慕祈见老王妃和李桑媛都在,李桑媛已经换了衣裳, 他连看都不曾看李桑媛一眼,就径自上前去给老王妃请安。   “母亲。”他喊了声。   老王妃出自襄国公府,襄国公府自开国以来不管男女皆从军,可以说是满门忠烈,老王妃年轻时上战场伤了身子,无法生育,慕祈的阿娘生下他时难产而死,老王爷便将他抱到王妃膝下抚养, 这些年, 老王妃将他视为己出,如亲子一般,慕祈也是打心底里对老王妃十分敬重。   若不是七年前的那事,母子也该更亲近才是。   袁氏朝他点了点头道:“我儿坐吧。”   慕祈坐在她身侧的靠背椅上,袁氏又看了李桑媛一眼,温声道:“阿媛,你去外头候着,母亲有事要同王爷单独说。”   李桑媛的目光从慕祈身上收回来,低声应了声:“是。”转身就出去了。   等李桑媛走后,老王妃的目光落在慕祈身上,慕祈和当年的老王爷有六七分的相似,还有他亲阿娘那几分西北人的血统融在骨子里头, 有玉京男子的刚硬之感,又有西北人的深邃柔美在里头,使得这张脸有种迥异的俊美。   看到他,老王妃想起了老王爷年轻时候的模样。   老王妃心中感慨,转眼间孩子都这么大了。   她缓缓开口道:“祈儿,你那位宠妾,可无碍?”   慕祈抬头看了老王妃一眼,神色淡淡道:“大夫已替她诊治过了,只是中暑,服几剂汤药便好,没什么大碍。”   袁氏嘴角轻扬,她颇有深意的看了慕祈一眼,慕祈不惧,对上她的目光,他道:“母亲,何故这般看儿子?”   袁氏挑眉道:“祈儿,母亲从未见过你这般关心一个女子,你可是对这宠妾动了真心?”   他对燕媚动心?   为何每个人都问他这个问题,燕媚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宠妾而已,她的身子让他喜欢着迷,这是任何一个男人对女人该有的反应,他爱极了和她在床笫之间的欢愉,可这并不代表他对她动了心。   他摇头道:“没有,她只是一个侍妾而已,母亲不要多想。”   袁氏没想到慕祈会这样说,在她看来,事情远远没这么简单,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她是最了解,若是他真没动心,为何刚才看到燕媚晕倒,他如此紧张,甚至不管不顾,抱着她一个箭步就冲出去,吼着让人去请大夫,这种情况,她在慕祈身上是头一次见,就是七年前那个西北舞女星菀,狐媚勾引主子,被她打死了,慕祈也不过消沉了半日,便去了军营里。   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儿陷进去了,却不自知。   袁氏没有点破,她也不想点破,她不希望慕祈明白自己喜欢燕媚,在她看来,燕媚的身份卑贱,能让她做王府的侍妾已经是格外恩厚了,慕祈还有侧妃,将来还会娶正妃,若是他把心思都放在一个侍妾身上,实在不成体统。   袁氏叹了声道:“既如此,母亲也就放心了。”   慕祈不想继续聊此事,话锋一转:“母亲来玉京,为何没有提前通知儿?”   袁氏和李桑媛这次来玉京并没有经过慕祈的同意,慕祈是等她们出发之后才得到消息的,慕祈打心底里是不希望老王妃来玉京的,他手握三十万西北大军的军权,小皇帝和太后表面上依附于他,实则对他十分忌惮,还有一个淮王,潜藏在暗处随时都准备扑上来咬他一口,老王妃来京,他就多了一个软肋。   袁氏当然不能告诉他真实的缘由,那是她怕慕祈被女人蛊惑特地回来玉京瞧瞧,另外还有一桩要紧事,就是慕祈娶正妃之事,她不说出来,是怕慕祈反对,她只道:“祈儿,玉京是母亲的故乡,母亲年纪大了,怕以后再也回不来了,因此趁着身体好的时候回来瞧瞧,你放心,母亲随你父王出征二十多年,如今虽然上了年纪,可一身功夫却没落下,就算这京中有什么变故,母亲也绝不会拖累你。”   慕祈想到的问题,老王妃也能想到,不过老王妃在沙场征战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波诡云谲的玉京根本无所畏惧。   慕祈知道袁氏不过是找个借口搪塞他,袁家老王妃这一代,本就子嗣单薄,唯一的兄长也战死沙场,膝下无后,袁氏又离玉京多年,在京中也只剩下几个旁支亲戚,关系并不亲厚,父王死后葬在西北,她曾说过父王在的地方,就是她的故乡,老王妃若真思念故土该留在西北才对。   慕祈并未揭穿她,垂眸道:“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儿怎么会怕被母亲拖累,母亲既然来了玉京,更方便儿子在您膝下尽孝。”   袁氏知道,慕祈虽然不似从前那样同她亲近了,对她的一片孝心还在,她心中甚慰,她道:“你也瞧见了,桑媛跟着母亲一起来京,她是你的侧妃,也是你父王指给你的人,你往后可得对她好些,桑媛性子虽刁蛮任性了些,可她待你的那份心思却是无人能及的。”   李桑媛是老王爷部将之女,也是老王妃看着长大的,老王妃待她像亲生女儿一般,她曾想过让桑媛当慕祈的正妃,可慕祈执意不肯,袁氏也只得作罢,这么多年慕祈出征在外,都是李桑媛在她膝下敬孝,无怨无悔,她心里不想委屈这个孩子。   提到李桑媛,慕祈的眼神变得冷淡起来,他随意的应了一句,“这事情,儿子知道了。”   袁氏听得出来慕祈在敷衍她,他还是不愿意碰李桑媛,袁氏心中无奈,她道:“祈儿,你可还在为七年前的那件事情怪罪母亲和阿媛?”   提起七年前的事情,慕祈神色倏然便冷,他嘴角微沉,站起身来道:“母亲多虑了,儿子还有要事要处理,母亲车马劳顿,好生歇着。”   说罢,也不等袁氏答应,转身就走了。   他推开门,就看到李桑媛脸色发白站在门外,眸光怔怔的瞧着他,可慕祈只瞥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就从她身边快速掠过,李桑媛看着他绝情的背影,一口银牙都咬碎了。   这厢慕祈从老王妃的荣英堂出来,棠梨院内,燕媚服了一剂汤药之后,便悠悠转醒。   醒来时,她只感觉嘴唇干的厉害,像是要裂开了,她虚弱的说了一句:“棠溪,倒水……”   不多时,棠溪便打起纱帐将脑袋探进来,她将水搁在一旁的香几上,扶着燕媚坐起身来,在她的身后垫了一个软枕,然后又端起茶盏送到她嘴边,慢慢的喂给她喝。   喝完水后,燕媚感觉舒服了许多,她问棠溪:“我这是怎么了?”   棠溪道:“适才大夫来替夫人瞧过了,夫人本就身子虚弱,还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个时辰,便中暑了。”   燕媚并不意外,她猜自己也是中暑了:“适才是王爷送我过来的么?”   “是呀,夫人是没看到王爷见您晕倒之后的神色,可着急呢,王爷是真的很关心夫人。”   燕媚默了默,适才她被李桑媛刁难,他坐在一旁看着,半句话也说,如果真的关心她,又怎么会对此熟视无睹。   其实他关不关心也不重要,每日和他府上的姬妾斗来斗去的,她也累了,她只想离开这儿,这个李桑媛还仅仅只是侧妃,便嚣张成这样了,若是将来他娶了王妃,又不知用什么法子来对付她这个宠妾。   棠溪见燕媚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她知道自从小娘子走后,夫人的心情一直都不大好,她道:“夫人饿了吧,奴熬了鸡丝粥这就给夫人端过来。”   燕媚轻轻的“嗯”了一声。   喝了粥后,她再次歇下,到了傍晚,又服了一剂汤药,正想出去走走,慕祈从外头进来了。   慕祈见她正掀开薄被起身,以为她是要下床给他行礼,他大步上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制止了她的动作。   屋内搁了冰桶,她的身体摸起来也凉凉的,他按住她不许她下床,清冷的眸子里难得有一丝温度,他低声问,“好了些没有?”   燕媚垂下头,避开他的眸光,淡淡道:“多谢王爷关心,妾的身子已无大碍。”他来做什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陪他的侧妃么,小别胜新婚,应当十分甜蜜才是,她心里并没有酸意,只是不想他在这里出现,她累了,想要静一静。   慕祈见她对自己冷淡,以为是受了李桑媛的影响,当年李将军为救他父王牺牲了,父王为了报答李将军的救命之恩,便强行将李桑媛指婚给他,他并不喜欢李桑媛,反而那个女人任性妄为,让他一直很反感,她嫁给他这么多年,慕祈也从未碰过她。   慕祈原本觉得燕媚受点委屈不重要,可临了他又舍不得,或许是因为燕媚是头一个与他有肌肤之亲的女人吧。   他破天荒的跟她解释了两句:“李侧妃自小在军营长大,和一般女郎不同,她性子刁蛮泼辣,你若是不喜欢她,往后避开她便是。”言语之中,不无对她的维护。   燕媚诧异,李桑媛可是他唯一的侧妃,他为何要这样说她,燕媚想不明白,难道是传言有误么?   她试探性的说了一句,“若是李侧妃再刁难妾身,那妾身当如何?”   慕祈的手隔着薄纱轻轻摩挲她的手臂,“你只管告诉本王,本王替你做主便是。”   燕媚心下奇怪,她眨了眨水润的杏眼道:“妾听闻王爷与李侧妃乃青梅竹马,王爷真的舍得么?”   慕祈挑了挑眉,嗤笑一声:“什么青梅竹马,不过传言罢了,本王对她从未有男女之情。” 第44章 今夜没空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   入夜后, 暑气渐消,清风徐徐,吹来一片凉爽。   这是老王妃回玉京王府的头一天, 秦嬷嬷安排厨房替老王妃准备筵席, 为她接风洗尘。   饭菜都备好之后,李桑媛扶着老王妃入席。   说是筵席, 实则入席之人也只有三个,燕媚身子不适,老王妃并未让她前来参加,两人落座后,等了一阵,慕祈才姗姗来迟。   男人踏入屋内时,梁上的六角宫灯落下的暖黄柔光在他冷玉清霜般的脸上晕开,将他身上的冷冽冲淡了几分, 连带那双黑礁般的眸子也显得温和了些。   李桑媛的眸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他身上, 挪不开,他身上仿佛天生带有某种致命的吸引力,可以轻易就让她为之着迷。   为了这场家宴,她还精心打扮了一番,在脸上抹上了不少白色玉簪花粉,将原本蜜色的皮肤抹得发白,嘴唇上涂抹了胭脂,华丽的首饰堆砌在发髻上,花纹繁复的衣裳裹着她的身子,这样的打扮,的确将她的眉眼衬的的确艳丽了不少,她本以为慕祈的眸光至少会在她身上停一瞬, 可慕祈却不曾看她一眼,对他来说,自己仿佛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进来后,就在老王妃身侧的食案后坐下了。   李桑媛的眼睛里难言失落,悻悻的坐下。   慕祈对此浑然不觉,他偏头看着老王妃,低低道:“适才儿子处理军务来迟了,让母亲久等了。”   老王妃已换了身装束,浅褐色交领襦裙,头上戴着嵌宝石眉勒,她爽朗笑道:“我儿这是什么话,你治军严谨,废寝忘食,母亲心里很高兴。”   此刻,没有燕媚在场,李桑媛的心情比白日要好许多,她体贴道:“母亲,王爷,饭菜都凉了,咱们还是赶紧开始吧。”   老王妃笑着说了句:“阿媛说得对。”便拿起案上的银箸开动饭菜。   慕祈和李桑媛也跟着拿起了筷子。   玉京的厨子本就是西北带来的,因此老王妃吃的倒是习惯,慕家历代从军,治家与治军一般严谨,吃饭时,除了敬酒之外,没有一个人说话,饭菜用了一半,老王妃也喝了好几杯酒,然而她酒量极好,这点酒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反倒是李桑媛,酒量一般般,喝的又是西北带来的烈酒,几杯下肚之后,脸上烧红一片,连厚厚的脂粉都挡住。   老王妃瞧着她有些醉了,放下手中的银箸,吩咐慕祈:“祈儿,老身瞧着阿媛有些醉了,你亲自送她回房去吧。”   慕祈这才淡淡瞥了李桑媛一眼,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色,老王妃要他亲自送李桑媛回院子,摆明了就是想要增加他与李桑媛独处的机会,他心里不愿,可又不想多次违拗老王妃,让她头一天过来就不高兴。   他放下酒盏,点了点头道:“好,儿子这就送她回房。”   说着,他站起身来,抬起下巴朝李桑媛身后的侍女白果点了点道:“你扶着侧妃。”   白果点本来以为慕祈会亲自上前扶,可慕祈没有这个动作,她只得自己上前扶自己的主子。   李桑媛醉的并不是特别厉害,她脑子很清醒,知道慕祈说了些什么,她心中的失落一阵阵袭来,今日燕媚晕倒,他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来,抱住那个狐媚子,可若面对的人是她,他连碰都不愿意碰,明明她是侧妃,地位比那个贱人高不说,她和他认识二十年了 ,在他心里,怎就一点分量也没有。   慕祈走在前面,白果扶着李桑媛跟在后头,前方有提着灯笼引路的小厮,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没人说话,不多时,就到了李桑媛的蒹葭院。   慕祈送她至房内,等白果送了茶水过来让李桑媛喝下后,他嘱咐了白果一句:“好生照顾你的主子。”   便起身往外走。   刚跨出一步,身后就传来李桑媛的声音:“王爷,且慢。”   慕祈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坐在靠背椅上的李桑媛,李桑媛正中一双濛濛的眸子瞧着他,眼底温柔湿润,似包含着诉说不尽之情,然而,慕祈对此无动于衷。   他仿佛就是个根本没有感情的人。   “何事?”慕祈长眉微挑,漫不经心的问,   李桑媛撑着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朝慕祈走了几步,站在与他两步之隔的地方,她看着他那冷漠的眼神,心中被针扎一样痛。   她张了张嘴,觉得有些话很难以启齿,可她内心的渴望又是那么强烈,这种强烈让她暂时忘记了羞耻之心,她眼波柔柔一转,咬了咬唇道:“今日是妾与王爷重逢之日,王爷可否留在蒹葭院?”   说完之后,她的脸蛋微微发烫,比刚才更热了,她虽长在西北,性子比玉京女子要泼辣耿直,可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她那颗心同样的羞涩,同样敏感。   慕祈听罢,眼底没有温度,薄唇冷冷勾起:“原来你一直是装醉。”   李桑媛一听,慕祈误会她了,她眼底闪过受伤的神色,猛地摇头道:“妾身没有装醉。”她是醉了,可不管她醉到何种程度,她都记得他还在。   慕祈见她眸子清明,显然是没醉,李桑媛就是惯用这种手段在他母亲面前博取同情,他也没有继续拿这个跟她争论:“今夜没空。”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李桑媛忽然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袖,“今日燕媚晕倒,王爷可是怪妾身故意刁难她?”   她的声音里透着难以克制的怒意,她为了他已经将姿态放的很低了,低到了尘埃里,为什么,他对她还是要这样无情冷漠,这么多年了,就算她当初真的做错了,他对她的惩罚也够了吧。   慕祈皱了皱眉,转过头来,嘴角下沉,语带讥诮道:“你也知道今日在故意刁难她,李桑媛,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从始至终都让他讨厌。   李桑媛怔住了,她的眼底涌上一层水雾,她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脑海里有千言万语,想要替自己辩解,可面对他冰冷的眼神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年的事情,他始终不曾释怀。   慕祈没去理会李桑媛的表情,说完后,他抬手抽出自己的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开。   慕祈走后,李桑媛气的难以遏制,她抬手抓起边上的一个玉壶春瓶,狠狠的摔在地上。   摔了这个还不够,她愤怒的走到梳妆台前,抬手疯狂的扯掉自己头上的首饰,连带头发被扯断了也不管不顾,白果见她这般疯魔的样子,赶紧上前去劝,“侧妃,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还怎么跟那个女人争王爷?”   她这样一说,李桑媛的动作才停下,她眼眶里涌出的泪水又慢慢的被吸进去,透出丝丝的狠劲来:“你说的对,本妃不能便宜了那个小贱人!”都是那个小贱人迷惑王爷,要是没有那个小贱人,王爷一定会待她好的,除掉燕媚,慕祈才有可能回到她身边。   慕祈离开蒹葭院后,回到乘风院,在书房待了一阵,脑海里想着的都是燕媚今日晕倒的情形,她明明体力不支,却还要坚持在太阳底下站一个时辰,这才中暑了,既然身子不舒服,为何却不跟他开口?   想来想去,慕祈又觉得,是自己太大意了,以至于忽视了燕媚。   为了弥补她,他还是决定去棠梨院再看看她现在的情况。   他丢下手中的狼豪,起身离开书房。   到了棠梨院。   院子里的灯还亮着,他站在庭院内,看着窗户纸上,映出一个纤细玲珑的身影。   她螓首低垂,手里拿着一支笔,似乎在写什么。   慕祈大步走进去,门口的女奴正要进去通报,却见他摆摆手,慕祈大步走入,掀开帘子进了内室,见燕媚身上穿着浅粉睡袍,乌发未挽,如瀑般垂落下来,许是生病的缘故,她的脸蛋显出几分苍白,嘴唇颜色也呈现淡淡的粉色,鸦羽一般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了淡淡的阴影,那黑白分明的颜色十分的素净清雅,皎然如月宫仙人那般。   她的五指纤纤似玉,不管是奏琴,还是拿笔,姿态都十分好看,慕祈心中一动,低声问:“在写什么?”   听到男人击金叩玉般的声音,燕媚猛地抬起头来,男人朝她大步走过来,她放下手中的笔,趿着绣鞋要起身行礼,慕祈比她更快,大步上前来,抬手压住她的肩膀,让她的身子又坐回去。   他顺势坐在她身边,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燕媚习惯性的靠在他的怀里,男人的衣裳熏了降真香,味道很好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燕媚对他难得生出了几分依赖,她道:“妾身在写书信。”   慕祈往案上随意的扫了一眼,看到父亲大人几个字,便不再往下看,他让燕媚亲自求证事情真相,自然不会阻止她,反而他会帮她把书信送到燕朝玉的手中,他捏着她略尖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的眸子里有她看不清晰的情绪在闪动,他道:“不卧床歇着,身子都好了?”   燕媚抬起清澈明净的杏眼,嘴角抿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道:“吃了大夫开的药,妾身已经无碍了。”   “今日顶撞李侧妃,你不怕?”   之前她和他府上的是侍妾们争来斗去也就罢了,毕竟都是妾,谈不上谁身份更高,可今日她面对的是李桑媛,还有老王妃在场,她也分毫不给面子,以燕媚从前谨小慎微的性子,应当不至于这样不知分寸?   他感觉她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燕媚见慕祈眼底露出审视之色,她在想慕祈是不是发现了些什么,不过他纵然发现了也无妨,若是换做从前,见着老王妃和侧妃,她多少要讨好些,让自己以后在王府的日子好过点,可如今她不想继续待在王府,今日也是豁出去了。   只等阿爹那边回信,告知她真相,若真不是慕祈,她就放开他。   不过这话她却不能跟慕祈明说,慕祈纵然心里没有她,可若知道她想逃离他,他也一定会恼怒,燕媚眼波一动,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莞尔道:“有王爷在,妾不怕。” 第45章 王爷怜惜 她的心,他也要   夜深人静, 院内清风吹动树梢,树叶沙沙作响,屋内一对俪影投在窗户纸上, 从外头看去, 两人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看起来十分恩爱。   听燕媚说完,慕祈发出低低的闷笑声:“本王何时给了你胆子?”   君娇和玉澜被撵走之后,他的后院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可他对她也没有过分纵容,更不能说对她动情,他认为,他对她的宠爱,在一个正常的主君和宠妾的范围之内, 而燕媚似乎格外的信任他。   这无端让他有些高兴, 她将他当做王府的唯一靠山。   任何男人听到这个,都会有些得意,他也不例外。   柔和的灯光落在燕媚的脸上,让她苍白的小脸添了几分温柔之色,她低眉浅笑,“因为妾知道,王爷是帮理不帮亲的,妾若是真错了,挨几句骂倒也没什么,可侧妃硬是要挑刺,她不对在先,妾只好据理力争。”   实则她就是不想忍着李桑媛, 反正当时想她迟早会离开王府,不如先制造一些矛盾,为离开做准备。   她说话时颊边的乌发贴着干净雪白的小脸,没有平日里那撩人的媚态,格外乖巧甜美。   任谁都听得出来,李桑媛是在无事生非,第一天就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可燕媚偏偏不让她如愿。   慕祈没有反驳她的话,李桑媛的为人如何,他心里最清楚。   可你怎知本王一定会帮理不帮亲,或许只是对你一个人例外。   此刻,虫声不绝于耳,更漏夜长,他只感觉内心格外平静,这种平静安宁之感是去其他女人房里享受不到的,明明他的院子里,她才是最不安分的那个,为何却能给他这样的感觉。   内心隐隐有个答案要破土而出,可他不愿意去想,将那股强烈的萌动生生的压了下去。   慕祈已经跟她说了李桑媛的为人如何如何,想着以后她必然会有所防备,因此也不再多说,他护着燕媚并不是因为他心里爱她不可自拔,而是他不想七年前的悲剧再发生第二次,他隐隐这么想,似乎想要说服自己,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夜渐渐深了,燕媚身子虽无大碍,但到底又病了一场,有些虚弱,和他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困倦了,她抬手掩住红唇打了个哈欠,慕祈见此,问了一句:“困了么?”   燕媚点点头,眼底泛着一点点水光。   慕祈抱着她起身,往床榻走去。   他掀开被子,将人放在床上,适才怀里盈满温香,此刻却空荡荡的,倒是让他生出了几分不习惯,慕祈低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今日穿的是丝质睡袍,躺下来时,睡袍的衣料紧紧贴合着身子,勾人出令人浮想联翩的曲、线,领口一边微微滑落,露出霜雪般的肩头。   慕祈眸光晦暗,若不是她中暑才康复,他想他一定会像平日一样迫不及待的压下去。   顾念她的身子,到底还是将内心翻腾的渴望按了按,他道:“你好生歇着,本王回去了。”   刚要起身,袖口就被一只白生生的小手给抓住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抓住袖口的手,然后又将目光落在那只手的主人身上,燕媚淡粉的红唇嗫嚅道:“王爷,今夜可以留下来吗?”自从决定要走后,燕媚对慕祈便不再动多余的心思了,此刻让他留下来,却还有事情要求他帮忙。   反正她这具身子已经被他用过多次了,再多一次也无所谓。   慕祈从未在哪个女人房里过夜,这并非他讨厌和女人睡在一起,而是这多年他习惯独眠了,就算有了燕媚,他一时半会也没打算要将这个习惯改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燕媚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他想她是真心是想要他留下来吗,不带任何目的性的,愿意对他袒露真心,慕祈内心有些动容。   他喜爱燕媚的身子,这具身子每一寸都对他充满了极致的诱惑力,他从不否认这一点。   可从前她对他也不曾真爱过,她留在他身边是带着目的的,她想利用他,所以用她使尽浑身解数来蛊惑他,引.诱他,现在她不用受到淮王威胁了,她的阿妹他也帮她救出来了,她是不是就会对他真心点,若真如此,他心里倒是很愿意接受,比起她这具美妙的身子,她的那颗心似乎更鲜活,更令人有征服欲。   她的心,他也要。   燕媚见男人许久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眼底的期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失落,就在她准备松开男人的衣袖时,男人薄唇里吐出一个字:“好。”   燕媚眸子里闪着亮光,她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手指顺着他的衣袖慢慢的往上爬,落在他的腰带上,她咬了咬唇,杏眼转动时又露出那种撩人的媚色:“让妾身替王爷更衣。”   她将慕祈身上的衣裳脱到只剩下中衣,然后身子往床内侧挪了挪,将外边的位置让给他,慕祈熄了灯,顺势躺在床上,掀开薄被盖在自己身上。   两人在黑暗里躺了一阵,慕祈并没有睡意,这还是他头一次跟女人睡在一起,鼻端都是从她那端传过来的幽幽香味,他本身又是血气方刚的身体,只觉得闻着这股香味内心便气血翻涌。   而燕媚也没有睡意,她躺在他身边,等了一阵,本以为慕祈会和往日那样要她,可他半天都没有丝毫动静,心里觉得奇怪,可她并不希望男人这样,她想慕祈要她的身子,这样她才能开口跟他提条件。   燕媚主动朝慕祈靠过去,柔软的身体轻轻依偎着他,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处,嘴里呵出来的热气都喷在他的脖子处,很快,清凉柔软的小手就贴上了男人坚、硬、滚、烫的月匈膛。   她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的划过,似有意似无意的撩他。   慕祈浑身僵硬,他猛地抓住燕媚的手腕,手上力道克制,眸子在黑暗中剧烈的震颤了一下,他咬牙道:“燕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燕媚吐气如兰,都吹在他的脖子上,像被柔软的羽毛划过,带着丝丝的痒意,她软声道:“妾身当然知道,今夜妾身想要伺候王爷。”   慕祈还是没有动作,他声音微哑道:“你身子才好。”   燕媚用柔软的脸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那今夜王爷便怜惜些。”   话音刚落,男人一个翻身就压下。   他粗糙的大手寻着她睡袍上的系带,轻轻扯开,沿着香滑的肩头慢慢的剥下去,室内无光,燕媚倒是少了那么几分羞涩感,实则她不清楚,慕祈在黑暗中看的和白日一样清晰,他都看到了,她的肌肤白的炫目,细细的肚兜带子托着的那儿,随着她的身子扭动,巍颤颤的晃。   他将头埋入她的脖颈,吸吮着她身上独有的芬芳香味,燕媚闭上眼睛,双手抱住他的脑袋。   明明慕祈动作并不温柔,可她似乎习惯了他,每每男人亲吻她,都能令她全身窜起熟悉的酥.麻感,这种感觉并不令她讨厌。   渐渐的,两人都不再满足于此,拔步床起先是轻微的晃了几下,随后便时快时慢大弧度的摇动起来。   慕祈今日倒是比平时要克制许多,不似从前那般将燕媚往死里折腾,仿佛在顾及燕媚的身子,草草结束后替燕媚擦、干、身、子。   院子里伺候的女奴送水进来后,他便抱着燕媚去了浴房沐浴,两人一起泡在浴桶里,燕媚靠在他的胸膛上,她仰起头,用水兮兮的杏眼瞧着他,“今日妾身给阿爹写了书信,王爷可否想办法让妾身的书信送到阿爹手中?”   慕祈低下头,看着女人精致的小脸蛋,被浴房的水汽熏过之后,她的双颊泛起粉色,玉脸桃腮,让人挪不开眼,他眸子微眯,抬手捏着她的下巴道:“你今日伺候本王,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是为了这个,不为这个她为何要伺候他?   不过慕祈似乎并不想听这些,他仿佛已经有点生气了,难道觉得自己又在欺骗他吗?可他和她不就是这样一种关系么,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燕媚低头躲开他的手,避开他略显凌厉的目光,她道:“妾伺候王爷,是尽妾的本分,并非只是为了这个。”她尽力把话说的好听些,让慕祈没那么不高兴。   她嘴上虽这么说,但慕祈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她分明就是为了这个,他心里有种被愚弄的感觉,他以为的是她愿意靠近他,给他真心,谁知道不过是带着另外一个目的来的,他真傻,怎么会荒唐的以为燕媚会真心待他呢,她来到他身边,不过就是贪图他的权势给自己带来的便利而已,如果没有这些,恐怕这个女人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这样一想,慕祈的心渐渐冷静下来,他何必去想太多,长眉微挑道:“你就这么相信本王会将书信送到你阿爹手中,你怎么不怕本王从中作梗?”   燕媚抬起湿漉漉的睫毛道:“既然王爷说阿爹之事并非王爷所谓,王爷如此坦荡,又怎么会从中作梗。”   慕祈险些要被她逗笑了,她这是挖了个坑等着他往下跳呢,若是他没让这封书信成功送到燕朝玉手中,岂不是说明他心里有鬼,他就会派人将书信截下来,阻止她知道真相。   所以这件事他非做不可,而且还得做的漂亮些。   好个狡猾的小女人。 第46章 风流情种 咱们北齐摄政王可真真是风流……   春宵苦短, 眨眼间,天边就泛起了鱼肚白,微弱的天光从窗外射进来, 屋内的摆设都隐隐显出了大致的轮廓。   慕祈这一夜, 睡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他醒来时,耳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他低头一看,燕媚靠着他的胸膛睡的正香甜,半边脸颊枕在她的青丝上,半边脸露在外面,鸦羽般的睫毛安安静静的垂着,这模样儿真是静谧又美好。   慕祈看到她这个样子,感觉心上有什么在一点点的塌陷。   昨夜里,两人一开始还是分开睡的, 不知何时, 这个小女人便从她的被子里拱出来,蹭到他的胸口,她的手还一直保持着抓着自己衣襟的动作,慕祈睡眠浅,昨夜里便有所察觉了,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靠着睡的习惯,本来想要将她推开,可看着她像个寻到奶的孩子一般睡得那么安详,便放弃了。   这一夜过去了,他醒来时发现她依然靠在他的怀里,原来,被人这样靠着睡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忽然低下头, 在她雪白的额头上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口。   他想过了,不管她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她能安安分分的留在他身边,就足矣。   昨夜里折腾了两回,她精力不济,睡得沉了些,慕祈碰她,她也没醒来,他的眸光顺着她略尖的下颌往下,从脖颈到锁骨都泛着细腻的玉光,在往下衣领交合处,是深深雪.壑,慕祈眸光微暗,察觉到自己身体本能的反应后,他抬手轻轻的扳开燕媚抓着衣襟的小手,从床榻上轻手轻脚的下来。   再看下去,荒唐事就要在晨间上演了。   他没有叫人进来伺候,自个穿上昨夜侍女送来的朝服,收拾好之后,离开了棠梨院。   他卯时上朝,进入宣政殿点卯后,步履从容的走到文武百官的最前方站立,经行之处,百官俯首而拜,他摄政虽只有短短半年时间,其铁腕手段威震朝野,朝中官员对摄政王的畏惧远远超过小圣人,有人背地里骂他是个弄权的奸臣,可当着他的面除了几个言官之外,谁也不敢造次。   朝会开始后,官员们陆陆续续上奏,上奏的牒文里有泰半都是在请求圣人废除新田制,及时止损,因为这新田制在榆县做了试行之后,并不理想,当地官绅怨声载道,对朝廷和圣人十分不满,甚至开始联名上书,给小圣人施压。   小圣人瞧了一眼那些牒文,心中没有什么主意,眸子往后头瞧了一眼,这才想起今日太后犯头疼并未来上朝,他只好看着慕祈,神色又畏惧又恭敬,“此事,摄政王以为当如何处置?”   慕祈淡淡的瞥了小圣人一眼,他的眸光凌厉清冷,看的小圣人缩了缩身子,慕祈道:“历朝历代实行新政都会受到各种阻碍,圣上应当想办法克服这些阻碍和困难,现在圣上实行新政,只是把一部分被地方官绅占领的无主土地分给百姓们,动的又不是他们自己名下的土地,他们这样公然反抗,分明就是为了一己私利,不愿配合朝廷,这些人应当以朝廷法度来处置。”   淮王立在一侧,听了这话之后,赶紧给左谏大夫肖慎远使了个眼色,肖慎远会意,第一个从朝政的队列中走出来,跪在大殿中间,朗声道:“圣上,臣以为摄政王所言不妥,新田制违背祖制,如今已激起了官绅们的怨气,若是继续实行下去,必然会天下大乱,臣请求皇上废除新田制。”   裴星津是新田制的忠实拥护者,肖慎远和他向来不对付,这样说他自然不答应,赶紧站出来驳斥肖慎远话,两人在朝中吵得面红耳赤,等两人吵完了,慕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听说肖大人在榆县圈地不少,恐怕是这个原因,你才反对的?”   肖慎远被慕祈一句话直击要害,他一阵心虚,却还强装镇定,涨红了脸道:“摄政王,说话可得有证据,否则你就是污蔑下官!”   然而,他心中却很是不安,也没心思跟裴星津争吵了,退到一旁去,其他官员也不敢再开口,大家都心知肚明,谁都在外面或多或少圈了一些没主的土地,而有些过分的,还侵占了百姓的农田,若是自己再出头,惹来摄政王的猜忌,派人过来查自己,到时候查出许多阴私之事,他的身家性命就保不住了。   慕祈扫了一眼百官,见众人都闭嘴了,他挑了挑眉,心里暗道一声“很好。”转头又跟龙椅上的小圣人说道:“圣人,依臣看来,裴大人对新田制颇有见解,此事不如派他去榆县督办,另外朝中许多官员明里暗里占了不少无主之地,应限在一月之内将这些地交出来给朝廷,否则依法处置!”   此言一出,群臣脸上皆是凛然之色。   小圣人本就懦弱无能,自然慕祈说什么是什么,他点头如捣蒜道:“甚好,甚好,都依摄政王的意思办。”   朝会散后,慕祈骑马去了西市,途径一处酒肆,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吆喝声,他勒马稍停,侧头一看,只见里面有个说书正口吐飞沫说的十分起劲,他仔细一听,只听那说书的说了一句:“要说咱们北齐摄政王可真真是风流情种……”   越往下面听,说书的便说的越来越香艳,讲的都是他和燕媚的那些风流之事,更过分的是,这说书的还将燕媚说成了妲己转世,从女娲娘娘那儿习得媚术,专门下凡来蛊惑他。   慕祈的脸色越听越黑,他偏头看了秦风一眼,沉着脸道:“这些坊间传闻是何时开始的?”   秦风听着也很尴尬,只觉得这说书的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连摄政王和他的宠妾都敢编排,秦风抬手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大概从那圈牙印开始的。”   慕祈皱了皱眉,他不悦道:“此事怎么不早些报上来?”难怪李桑媛从西北回来,一路上都听到了关于燕媚的传闻,原来如此。   秦风低下头,双手抱拳道:“是属下失职。”   慕祈的脸黑沉沉的,他道:“你带人过来处理,今天过后,本王不希望再听到这些传闻,此事结束后,你自行去领一百军棍。”   “是。”   今晨,燕媚醒来时,慕祈已经离开了,不过床外侧还有他的体温,倒是提醒了燕媚,他昨夜里的的确确的在这里度过了一夜。   这还是慕祈头一次留下来过夜,他居然肯为她留下,这让燕媚很意外。   燕媚在床上怔怔的坐了一会儿,这才猛然想起,老王妃已经来玉京王府了,她作为晚辈自然要去给老王妃晨昏定省。   她赶紧唤了声:“棠溪。”   棠溪从外头进来,将纱帐挂在金钩上,见燕媚已经坐起身来,只听燕媚道:“棠溪,我可是起晚了?”   棠溪摇头道:“夫人起的不晚,现在还不到辰时呢。”   燕媚心道:“那还好。”赶紧掀起被子从床榻上起来,她道:“赶紧替我梳妆,我要去给老王妃请安。”   看得出来,老王妃是个精明干练之人,年轻时上过战场,和这玉京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的老夫人不同,她喜欢的应当是李桑媛那种同样将门出身,与她气质相似的女子,她狐媚的名声在外,已经坏了她在老王妃心里的印象,恐怕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她。   所以,燕媚在穿着上也和平日里一样,并没有过分去选择老王妃有可能喜欢的装扮。   来到老王妃的荣英堂,刚进院子,她便看到庭院中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在打拳,可不就是老王妃。   老王妃穿着墨绿半臂,绛紫色襦裙,舞拳之时姿势十分灵活流畅,显然身手非常不错。   燕媚走过去,并未出声,只是站在一旁静静观看,等了一刻钟,老王妃打完拳了,从侍女露浓手中拿过巾子擦汗,燕媚这才屈膝行礼:“妾身给母亲请安。”   老王妃早就看到燕媚了,见燕媚一身高腰八破裙,裙子杏红与象牙白相间,缠枝莲纹,那腰身极细,袅袅娜娜似烟柳,前凸后翘,从头到脚的每一寸都符合美人的标准,难怪自己眼高于顶的儿子,会沉迷于她。   老王妃看着燕媚的神色淡淡的,她道:“进去吧,老身有话同你说。”   燕媚低头道了声:“是。”   进屋后,燕媚在外间候着,不多时,老王妃换了身天青色交领襦裙出来,她端坐在靠背椅上,从露浓手里接过刚沏的一盏羊乳茶。   老王妃喝完茶后,示意燕媚坐下,她放下茶盏道:“燕媚,你在入教坊司之前,是成阳侯的嫡女,出身也算高贵,若非你家道中落,也理应嫁入高门大户做正头娘子,断然也不会给祈儿来做妾,如今倒是委屈你了。”   燕媚不知老王妃说这话是何意,她便说道:“王爷文韬武略,世间少有,妾给王爷做侍妾,并不觉得委屈。”   老王妃也不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若说一个侯府千娇百宠的嫡女心甘情愿给她儿子当妾室,她还真不相信,可是这些都不重要,燕媚既然已成了慕祈的女人,她断然是不会驱赶她,她虽入过教坊司,身上却没有风尘味,举止做派仍像个侯门千金,只是燕媚这性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王府后院向来清静,她不希望传出慕祈宠妾灭妻之事,损了他的名声。   老王妃不紧不慢的说道:“看得出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祈儿如今身负重任,你身为侍妾,应当安守本分,莫要让他家宅不宁,瞻前顾后,影响他辅佐圣人处理朝政。”   燕媚听出来了,老王妃这是在敲打她,让她安分些,莫要在王府惹是生非,昨日挑事的明明是李桑媛,她不去敲打她,却来教训她,她心想,老王妃还是偏袒李桑媛的,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不指望老王妃喜欢她,只要李桑媛不生事,她是不会去招惹她的。 第47章 脸上血痕 谁打的?   燕媚从荣英堂出来, 日头已经老高了,七月日光毒辣,照到人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烧灼感, 出了廊庑之后, 棠溪便替燕媚撑起了遮阳伞,才刚走了几步远, 迎面走了一个身量跟竹竿似的女奴,那女奴上前行了个礼:“奴是蒹葭院的白果,咱们侧妃请夫人去一趟。”   李桑媛请她过去必然是没什么好事的,然而,燕媚却也回避不得,两人随着白果到了蒹葭院。   白果在前打起竹帘让两人进去,才刚入屋,清凉之感扑面而来, 比她那棠梨院更是凉爽舒适, 原因是她这正屋里摆着一方巨大的青铜冰鉴,那冰鉴此时正冒着丝丝的凉气,除此之外,这屋内的陈设也十分华美,样样摆件都是价值不菲的,不过李桑媛的审美却不行,东西搭配有些不伦不类。   高门大院里能得这样的待遇,通常只有正妻,嫡女之流,如今慕祈没有正妃,这李桑媛在府上的待遇却与正妃无二,看来老王妃也是打心眼里将她当做儿媳妇看待。   燕媚见李桑媛坐在靠背椅上, 她上前行了个礼,李桑媛听着她这娇滴滴软媚媚的声音心里就不舒坦,又见燕媚穿着杏红间色裙,衬得肤若山巅之雪,容光迫人,因此怎么看都觉得碍眼,她拉着脸道:“燕媚,你昨日给本侧妃敬茶,却失手打翻了茶盏,洒了我一身,本侧妃没喝到你的茶,便不能承认你的身份,你当如何?”   她今日一早就派人打听了,慕祈昨夜从她的蒹葭院离开后,在乘风院没待多久,就去了这狐媚子的棠梨院,并在那里过了一夜,想到这个,李桑媛的心就滴血,她五年前入府给慕祈做侧妃,至今没有得到过男人一丝一毫的垂爱,可这个贱人却被王爷日日夜夜的恩宠,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昨日她中暑晕倒,原本事出有因,若是旁人自可以体谅,李桑媛却揪着不放,可见她气量极为狭隘。   燕媚低着头,神色平静道:“侧妃若是要喝茶,妾身再敬你一杯便是。”   李桑媛嘴角翘了翘,眼睛里透出一抹讥诮,她道:“白果,给燕夫人一盏茶。”   燕媚从白果手中接过那盏茶,屈了屈膝,双手端着,恭恭敬敬的呈到李桑媛面前,虽然李桑媛并非王爷的正妃,可比她先入府,她给她敬茶也是应该的,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她犯不着为此跟李桑媛发生争执。   李桑媛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静静的注视着燕媚,仿佛是刻意端着架子一般,燕媚举了许久,见她没有动,她耐着性子又说了句:“请侧妃喝茶。”   李桑媛噙着一丝冷笑,伸手从她手里将茶接过去,她掀开茶盖,浅浅的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   喝完茶之后,白果和李桑媛身边另一个叫灵草的女奴捧着东西出来了,白果捧着的盒子里是一对蝴蝶红宝石金簪,当是李桑媛给燕媚的见面礼,而灵草手里捧着的却是一套衣裳,藕荷色束胸间色裙,正是李桑媛昨日入京时穿的那套。   燕媚接过赏赐之后,灵草便捧着衣物到了她跟前,李侧妃瞥了燕媚一眼道:“你昨日打翻茶水,将本侧妃的衣物弄脏了,这套衣裳还入京之前老王妃替本侧妃请绣娘做的,本侧妃很是喜欢,想着给奴仆去洗又不放心,不如麻烦燕夫人帮本侧妃洗干净送过来?”   燕媚瞧了那套衣裳一眼,衣裳是蜀锦材质,绣纹很是精致,应当是花了不少时间做的,不过这样一套衣裳在王府也算不得什么,她嘴里说是不放心给奴仆去洗,实则是以此故意刁难报复她。   她这双手绣花弹琴写字画画,却唯独还没有洗过衣裳,她根本不会洗衣裳。   棠溪站在燕媚身后,实在听不下去了,自家主子生的娇滴滴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养的极为精细,而浆洗之事连她都鲜少做,怎么能让主子去做这种事情呢,棠溪噘嘴道:“侧妃的衣裳不如交给奴来洗,奴洗的比夫人要快,夫人要伺候王爷,若是这双手因洗衣裳而变粗糙了,王爷握着定然不高兴。”   棠溪原本是想搬出慕祈出来压一压李桑媛的气焰,可她这么说简直是往李桑媛的心窝上捅刀子,顿时激起了李桑媛的怒意。   李侧妃的脸色阴沉下来,她挑起眼角盯着棠溪,眸子里射出阴冷的光,怒道:“本侧妃跟主子说话,何时轮得到一个侍女来插嘴,燕夫人身边的侍女不懂规矩,灵草,你替本侧妃好好教训她,告诉她什么是规矩!”   燕媚知道棠溪是一片好意,可这个李桑媛是个炮仗脾气,根本惹不得,燕媚还没来及给棠溪求情,灵草便放下衣裳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棠溪的衣领,抬手就给了棠溪一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过之后,棠溪疼的惊呼了一声,灵草是练过功夫的,手上动作也极快,眨眼的功夫,就在棠溪的脸上连扇了好几个巴掌,燕媚瞪大眼睛,要是这样打下去,棠溪的脸迟早会被打烂,在灵草下一个巴掌到来之前,燕媚伸出手,猛地扯开棠溪,将她护在身后,燕媚蹙眉道:“李侧妃,棠溪纵然有错你也犯不着下这样的毒手。”   李桑媛见燕媚语气冰冷,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她扫了燕媚一眼,嘴角带着凉意道:“侍女不懂规矩,主子也不懂规矩,既然如此,灵草你就好好教教她们主仆二人。”   灵草得了主人吩咐,再次上前,抬起手就要给燕媚一个巴掌,燕媚岂能任由她打,抬手就抓住灵草的手腕,可灵草毕竟练过武,岂是燕媚能拦得住的,另一只手又朝燕媚的脸扇过来,燕媚的头一偏,到底还是没有躲开,被灵草的手指尖扫过,尖利的指甲在她脸上刮出几道血痕。   棠溪看着燕媚白玉无瑕的脸上被刮出三道血痕,气的眼睛都红了,连王爷都没这么对待过自家主子,李侧妃身边的丫鬟却敢下这样的毒手,棠溪满腔愤怒全部被激起来了,她尖叫一声:“你敢打我主子,我跟你拼了!”说着就冲上来猛地推开灵草。   慕祈从外头回来,先去的棠梨院,谁知燕媚不在,走到半路上听到侍从说看到燕夫人去了蒹葭院,于是慕祈就过来了,走到院子里,便听到里头有惊呼声,他加快步伐走进来,入目的便是燕媚那半边被抓出血痕的小脸,以及两个侍女彼此抓着对方衣襟的画面,他眸光沉沉,呵斥了一句:“都给本王住手!”   两人听到慕祈的声音,浑身一震,赶紧松开对方,众人赶紧敛身施礼,慕祈径自朝燕媚走来,眸光落在她脸上的血痕上,皱着眉道:“谁打的?”   说着,他抓住燕媚纤细的小臂,将她扶起来,燕媚鼻子一酸,眼中浮出一层水雾,她顺势倒在慕祈的怀里,咬着唇身子轻轻发颤,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越是什么都不说,越能惹得慕祈的怜惜。   棠溪头发都被扯乱了,两边脸都红肿起来,她跪在地上,眼泪直流道:“是灵草打了主子,请王爷为我家夫人做主!”   慕祈的眸光落在灵草身上,他的眼神冰冷噬人,灵草打了个寒颤,双腿发软,这时,她的身子被蹿飞出去,撞在屋内的冰鉴上,将那冰鉴都撞得晃了两下,清脆的骨裂声听着让人毛骨悚然,她的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猛吐了一口鲜血。   屋内的人见慕祈下这样的狠手,吓得齐齐色变,李桑媛更是被这一幕气红了眼睛,他居然为了那个狐媚子,动手打她的贴身侍女!   李桑媛不服气,她愤恨道:“王爷,是这个侍女不懂规矩在先,妾身只不过是让灵草教她规矩而已,燕夫人却上前来护短,灵草这才不小心伤了她,灵草是无心的,王爷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她动手?”目光落在被慕祈护在怀里,瑟瑟发抖的燕媚身上,她的眼睛里妒火熊熊燃起,恨不得在燕媚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慕祈听罢,冷笑一声,李桑媛向来仗着老王妃的宠爱在王府为所欲为,从前还没成为他侧妃时,便是这般模样,蛮横不讲理,她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他的目光瞥了眼棠溪,冷声道:“棠溪,你来说说,李侧妃为何要教你规矩?”   棠溪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慕祈听后,额角青筋直跳,衣裳上只是泼了茶水而已,她却逼着燕媚替她洗干净,燕媚是妾,侧妃也是妾,哪里有帮她浆洗衣裳的道理,他沉着俊美的脸,眸光中阴霾密布,他冷声道:“昨日之事,母亲尚且没有怪罪燕媚,你若是诚心惹事,何至于揪着不放?”   李桑媛神色一僵,她辩解道:“王爷,妾身……没有。”   话还没说完,被慕祈厉声打断:“够了,本王瞧着不懂规矩的是李侧妃,你当王府后院是你做主么,你这几日便去佛堂跪经,好生反省。”   李桑媛脸色白了白,怨恨的看了慕祈一眼,慕祈却没有理会她,将燕媚打横抱起,离开了蒹葭院。 第48章 亲自上药 妾身如今变丑了,王爷还会喜……   燕媚被慕祈抱入乘风院, 秦嬷嬷瞧着慕祈急匆匆进来,脸色也不大好看,他怀里的燕媚白生生的一张小脸上有三道血口子, 那样一张美人脸被抓花了, 瞧着真真是触目惊心,后头跟着的棠溪, 双颊红肿,不知被人扇了多少个巴掌。   秦嬷嬷赶紧去拿玉肌膏来交给慕祈,出来的时候拦着棠溪,拉着她在外间上药。   内室,慕祈将燕媚放在黑玉床上,燕媚刚才哭过,眼眶红红的,她见慕祈坐在她身侧, 依然沉着脸, 眸子幽沉冷晦,今日不管慕祈出于什么目的,他也的确是在护着她,燕媚心里着实感激他,幸亏他来的快,否则自己今日不知会被李桑媛打成什么样子。   她道:“王爷,妾身没事,您就不要生气了,都怪妾身不好,又惹怒了李侧妃。”她越是谦卑,慕祈就会越同情她。   慕祈见她这样委曲求全,皱了皱眉, 今日之事本就是李桑媛不对,她自个也没理由辩驳,燕媚却还将事情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这让慕祈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不管他喜欢燕媚的身子还是她的身体,她终归是他的女人,就由不得别人这样欺凌。   慕祈道:“你不必替她说话,她是什么样的人,本王心里有数。”   说着,他打开盒子,用指尖抹了一点膏药,涂的时候又同她说了一句:“你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   慕祈出征时,通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对治伤也有一定的经验,燕媚脸上的伤口虽然破皮了,但伤口浅,用了玉肌膏之后,应当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这玉肌膏是他麾下的几名军医耗费三年研制出来的,是治疗伤口的神药,伤口见骨用了之后也能在一个月内长出新肉,何况只是蹭破点皮儿。   燕媚低低的“嗯”了一声,慕祈便将指尖上的药轻轻的涂抹在她的脸上。   这股细微的刺痛感燕媚很熟悉,她极力忍着,却还是发出低低的吸气声。   慕祈见她微微蹙眉,他的心跟着也泛起了细细的涟漪,她的肌肤娇嫩他最清楚不过了,每回两人行房后,她身上那些印子,总要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完全消失不见,这燕朝玉养女儿也真是养的娇贵。   涂抹完毕之后,燕媚这才想到什么,抬起袖子遮半边脸,用一双水湛湛的杏眼瞧着慕祈,她咬着红唇道:“妾身如今变丑了,王爷还会喜欢妾身么?”   她的发问,让慕祈哑然失笑,她就这么看重自己的脸?也是,这张脸花姿玉容,若是就此毁了,那也太可惜了些。   想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无数,他从未在意过,慕祈将盒子盖起来,用拿出巾子擦了擦手指,轻轻笑道:“哪里变丑了,过几日不就好了?”   “可会留疤?”燕媚有些紧张的问,她最怕留疤了,她的福祸皆因这张脸而起,可不管怎么样,她依然极爱惜这张脸,每日都用香膏仔细的护着,今日却被灵草给抓花了,她着实心疼死了。   慕祈薄唇轻勾道:“当然不会,即使真的留疤了,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断然不会嫌弃你。”   许是因为没有护好她而心里愧疚,慕祁难得有耐心陪她多说几句话。   上完药后,慕祁让秦嬷嬷送她跟棠溪回去,到了棠梨院中,燕媚坐在棠溪对面,见她双颊红肿,心疼道:“棠溪,是我连累了你。”   她没想到棠溪会如此忠心护她,她之前还一直觉得,棠溪是西北王府的家奴,总与她隔着点什么,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过于警惕了。   棠溪道:“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夫人待奴这般好,奴就算是为夫人死,也甘愿。”   燕媚拉着她的手道:“傻瓜,我才舍不得你为我去死,往后我会像待亲姐妹那般待你。”   晚些时候,秦嬷嬷又来了一次,送来了许多慕祁赏赐的东西,十几匹进贡的云锦、十几匹蜀锦,宫中御赐的血燕,上百年的人参,时下最新潮的钗环首饰,他赐这些东西过来,是想要补偿她,燕媚自然要给他面子,谢恩收下。   秦嬷嬷走后,她又挑了几匹颜色鲜艳的料子并几样好看的首饰给棠溪,棠溪得了那几匹蜀锦,高兴的不行,连脸上的疼都忘了。   蒹葭院这边,李桑媛受了一肚子气,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将那套藕荷色襦裙用剪子绞了,白果好说歹说才哄住她,李桑媛瞧着好端端的一条裙子被弄成了碎布,想着是老王妃送的,顿时又后悔起来,让白果去库房找匹一模一样的料子,重新做一套,白果去了库房,问人要蜀锦,库房那头却同她说,府上仅有的蜀锦都被王爷送给燕夫人了。   白果只得徒劳而返,将情况告诉李桑媛,李桑媛被气的连夕食都没吃。   这个事情没多久就传到了老王妃的耳朵里。   她前脚才敲打了燕媚,后脚李桑媛就把燕媚和她身边的侍女教训了一顿,还闹得阖府上下皆知,老王妃素来不喜欢后宅女人争来斗去,二十多年前,老王爷纳了慕祁的阿娘,她心中虽有埋怨,到底还是拿出了主母的风范,从未刁难过慕祁的阿娘,所以,那女子死后,老王爷才能放心的将慕祁交给她来抚养,直到死都对她满怀感激和敬佩。   她来玉京前便反复叮嘱过李桑媛,可这孩子,拿她的话当耳边风,昨天闹了一回不说,今日还要找燕媚的麻烦,若是继续这样纵容下去,后宅难得安宁。   于是,老王妃便将李桑媛叫过去斥责了几句,她本是一番好意,李桑媛却觉得,明明受委屈的是她,母亲不心疼她,却反帮着燕媚说话,居然还让她主动跟燕媚去道歉,心里涌出一股子怨气来,不过她到底没敢说什么,等老王妃训完,她才忍着气离开。   李桑媛走后,老王妃便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来。   自从老王妃回玉京之后,秦嬷嬷便来她院子里伺候,见老王妃以手扶额,她上前伸手放在老王妃的太阳穴上,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按压着。   老王妃闭上眼,叹了口气道:“如珍,你说老身是不是不该将燕媚留下来?”老王妃嘴上虽然说了李桑媛几句,可她实际上还是偏心这个自小在身边长大的儿媳。   如珍是秦嬷嬷的闺名。   秦嬷嬷听着心里咯噔了一下,她道:“老王妃,恕老奴直言,如今这燕夫人正是王爷的心头好,若是老王妃将燕夫人赶走了,以王爷的脾气,七年前的事情还会再上演一次,难道老王妃想要再一次母子离心?”   老王妃的身形晃了晃,七年前,慕祁叫她阿娘,自从那件事情后,慕祁对她的称呼就成了“母亲”,这孩子嘴上说对她没有怨言,可若真的不愿,为何这么久不愿再叫她一声“阿娘”。   罢了……   燕媚那个狐媚子,也配她道歉,李桑媛一开始是不愿的,如今灵草被慕祁踢断了两根肋骨,躺在床上动不了,李桑媛身边就只有白果一个人伺候,白果劝她道:“侧妃,咱们还是去给燕夫人道个歉为好,此事既然老王妃已经开口了,咱们好歹也得给老王妃一个面子,如今燕夫人占了王爷的心,王爷处处偏袒她,若是咱们再失去老王妃这个靠山,咱们在王府可就孤立无援了。”   李桑媛觉得白果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次日一早,李桑媛便让白果带了些伤药随她一同来棠梨院探望。   李桑媛进屋时,棠溪正在给燕媚上药,这玉肌膏的确是治伤的奇药,燕媚只涂了一日,脸上那三道抓痕便结痂生肉了,不出三日,这伤必然能好。   见李桑媛来了,两人起身行礼,礼毕,李桑媛瞥了燕媚一眼,见燕媚雪白肌肤上,三道鲜明的疤痕十分显眼,可却并不损她的容颜,依然是眉眼盈盈,琼鼻樱口,妩媚动人。   李桑媛面露讥诮之色,她强忍着心里那股别扭,冷着脸道:“燕媚,昨日灵草不小心伤着你,非本侧妃所愿,今日本侧妃特地给你送了伤药过来。”   她本是来道歉的,可这说话的语气,却和兴师问罪差不多。   燕媚听着她说话生硬,想来心里是极不愿的,她淡淡道:“王爷赐了玉肌膏给妾身,妾身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谢侧妃的好意。”   李桑媛脸上陡然露出惊讶之色,她双眸微瞪,藏在袖中的手亦紧了紧,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玉肌膏价值千金,军医每年耗费许多珍贵药材才能研制出来,成药才那么几盒,燕媚一点点小伤,他便将这么贵重的药赐给她,这个贱人哪里配得上这么贵重的东西。   既然她给的伤药小贱人不肯要,那她也没必要浪费,反正她已经道歉了,至于燕媚愿不愿意接受与她无关,她冷哼道:“这么说来,你是看不上本侧妃给的药么?”   燕媚垂眸淡淡道:“侧妃多虑了,只是妾身已有药,若是侧妃再给药予妾身,岂非浪费。”   李桑媛神色不悦:“那正好,本侧妃也不想浪费,你不要便不要。”   说完,转头又跟白果说了句:“咱们走。” 第49章 锦鲤香囊   八月初……   八月初秋, 秋老虎的势头极猛,一场暴雨过后,倒是凉快了许多, 庭院中的沟渠涨满了水, 浑浑浊浊的从高出往低处流。   燕媚用了五六日的药,脸上的伤痕已经恢复如初, 一点疤痕也没有,反而更显莹白雪嫩,她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自然是十分满意。   思来想去,这事最该感谢的是慕祁,燕媚琢磨着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燕窝她给男人送过几回了,若是再送,倒显得没什么新意, 如今天儿正热, 她想着干脆给慕祁煮一碗酸梅汤送去,于是便跟棠溪讨教了煮酸梅汤的法子,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将汤煮好,亲自给他送去。   到了乘风院,迎面撞见秦风,燕媚见秦风走路一瘸一拐,很是奇怪,她关切的问:“秦侍卫这是怎么了?”   秦风自然不能说是办事不利吃了军棍,他平静道:“有劳燕夫人关切,属下和人切磋武艺,伤了腿, 没什么大碍。”如今街头巷尾那些说书的全部被他抓起来,书肆的话本子也被当做禁书查封了,事情办得还算漂亮,少挨了五十棍,不然一百军棍下来,他整个人都废了。   燕媚给阿爹的书信早就写好了,因为李桑媛弄伤她的脸,她待在屋内没出门,一直不曾送出去,加上她这几日都未曾见到秦风,这就耽搁了许多时日。   她还想托他将书信派人送给阿爹,可他这个样子,燕媚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秦风似乎想起点什么,他道:“听说夫人要寄家书,王爷嘱咐过属下,让夫人将书信交给属下便是,属下必然会将书信完整送到令尊手中。”   燕媚没想到秦风这般善解人意,她心中自然欢喜,笑着道:“如此便多谢了。”   秦风自然不敢让她谢,“属下只是奉旨办事,夫人不必谢属下。”   燕媚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听秦风又道:“王爷在书房,夫人进去便是。”   燕媚道了声谢,推开书房门,见男人手执着狼毫,正在习字,燕媚上前行了个礼:“王爷。”   慕祁抬眸,一抹鲜明的绯红映入眼帘,她的乌发挽做双刀髻,发髻上插着芙蓉白玉簪,肤光照人,乌眸红唇,绮艳娇媚,她的到来,让他这色调显得暗沉的书房颜色都格外浓烈了几分。   他手上动作一顿,将狼毫搁在一旁的玉山笔架上,薄唇微动:“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燕媚因为脸上的抓痕,从那次上药之后,便一直避着他,嘴里说是不想让他多看自己丑陋的一面,慕祁难得见燕媚有这样任性的时候,觉得可爱,倒也顺着她,数日都没有再去棠梨院。   今日她倒是主动来了。   仔细一看,脸上的肌肤比之前要更加好看了,那细腻莹润的柔软,真想让人摸上一摸。   燕媚颊边绽开笑靥,她道:“王爷帮了妾身,如今妾身的脸好了,特地过来感谢王爷。”   慕祁见她手里提着食盒,想来又是什么吃的,他轻轻笑了笑,嘴唇勾起一丝弧度:“这回送的又是什么?”两人之间没有了那几分算计,倒是比以往要融洽了许多。   燕媚转身走到食案旁边,将食盒打开,双手捧着酸梅汤端出来,放在食案上,随后抬眸笑道:“给王爷做的酸梅汤。”人与人之间,总是慢慢的从生疏到熟悉,就比如她现在和慕祁,两人之间虽谈不上是恩爱,但最起码不似从前那般只是做床上那档子事,除此之外,就是彼此猜忌。   见慕祁挑眉,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燕媚眸光轻轻一转,她轻轻咬唇,带着几分撒娇的神色在里头:“这可是妾身亲手做的。”   慕祁最受不得她这样,打一开始,他就是为她这模样心软了。   慕祁从书案后面绕出来,走几步跽坐在食案后头,他端过那碗酸梅汤,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嘴中尝了尝。   燕媚跽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他问:“王爷,妾这酸梅汤可是按照古法熬制的,加了陈皮,甘草,山楂,桂花在里头,您觉得味道如何?”   慕祁见她杏眼睁的圆圆的,大而黑的眼瞳就像华美的黑宝石珠子似得璀璨,美人赏心悦目,不过他今日却不想说违心的话:“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喜欢也懒得掩饰,这就是摄政王,燕媚道:“王爷对妾身这份谢礼,似乎并不喜欢?”   慕祁手上动作一顿,薄唇被酸梅汤浸湿了,呈现出淡淡的一抹绯红,“你既然要谢本王,不如换点新鲜的东西,你给你阿妹做了那么多香囊,可也愿意给本王做一个?”她手艺不错,上回被燕婳绣的香囊他看到了,绣纹极是精致。   “当然可以。”燕媚嘴里应着,心里想的却是,那香囊通常是女子送给心爱的男人之定情信物,而她对慕祁,是一种攀附的关系,她送给他岂不是代表她心里有他么,她有点不情愿。   可仔细想想,男人对她也算有莫大的恩德了,救她脱离水火,又救了她阿妹,如今又答应帮她送书信给阿爹,桩桩件件都是大恩,送个香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反正她也没有心上人,不送给他送给谁。   只是男子随身携带的香囊,亦是心上人所赠,慕祁为何问她要香囊,难道……   想到那种可能,燕媚的心猛地一跳,她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眼底透着一丝探究,她试探性的问了句,“王爷为何不让李侧妃绣?”   问完之后她又觉得多余,慕祁根本不喜欢李桑媛啊,又怎么会要她的香囊。   慕祁隐约猜到了她的心思,燕媚不会以为,他心里有她吧?   慕祁率先在心里否认这种可能,他想要的不过是个香囊而已,刚好她的绣活做的不错,更何况他本就有女人,怎么还能让其他人帮他绣香囊,传出去了,岂不教人笑话。   慕祁面不改色的说道:“李桑媛只会舞刀弄枪,她如何会绣香囊……本王的香囊旧了,要换新的,再说,你已经答应了本王,难道还想反悔不成?”   燕媚的心情说不上是失落,她垂眸道:“当然不是,妾只是随口问一问。”   慕祁见她答应了,倒也欣喜,味道一般的酸梅汤他也多喝了几口,抬眸道:“过些日子没那么热了,等你香囊绣好了,本王带你出去走走。”   听到这个,燕媚眼睛发亮,有些兴奋的揪了揪手中的帕子,红唇微微绽开,露出晶莹贝齿:“王爷,此话当真?”   慕祁见她露出小儿看到糖一般高兴的神色,便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没错的,他嘴唇微不可见的翘了翘:“自然是真的。”   燕媚走后,秦风从外头进来,看到食案上半碗还未喝完的酸梅汤,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之色:“主上,你不是从不喝酸梅汤么?”   秦风跟在慕祁身边的时间最长,因此对他的习惯是最了解的,这玉京王府之人不知道,一连送了两个月的酸梅汤过来,慕祁都赏给他喝了。   慕祁淡淡瞥了他一眼,从食案后起身回到书案后,继续习字,他低声道:“那要看是谁做的。”   秦风摸摸鼻子,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再言语。   燕媚回到棠梨院后,便抓紧时间帮慕祁赶制香囊,棠溪帮着她准备布料和丝线,见燕媚准备要动手,棠溪便问了一句:“夫人准备绣什么?”   燕媚眸子微动道:“绣一尾锦鲤。”   燕媚着急想要出王府,这绣活也做的格外起劲,不出三日,香囊便绣好了,她打好穗子,又在香囊里塞了些香料,这才给慕祁送过去。   蒹葭院内,白果端着一盏茶进入内室,见李桑媛正在擦拭兵器,白果端着茶放在她面前道:“侧妃,奴适才打听道一个消息,说是王爷要燕夫人帮他绣香囊呢。”   李桑媛放下手里的兵器,皱了皱眉,不高兴的说道:“王爷要那个贱人绣香囊,我能奈他何?”被老王妃训斥了一顿后,李桑媛看起来安分了许多,实则是她最近想不出什么主意来对付燕媚,这才没去找麻烦。   白果道:“侧妃不如也替王爷绣一个,这些年侧妃的绣活越发精进了,王爷见了,必然会喜欢。”   李桑媛已有几日不曾见慕祁,心中极想他,白果这么一说,她便有些心动了,放下兵器,拿起了女红针线。   李桑媛在香囊上绣了并蒂莲纹,绣好之后,她左右看看,十分满意,亲自拿着香囊给慕祁送去,到乘风院时,被门口的小厮拦住,不许她进去,李桑媛和那小厮纠缠许久,小厮也不曾松口,李桑媛气的直颤,自从那次她针对燕媚后,慕祁便对她避而不见,他就非得要这么绝情么?   慕祁刚从院子里出来,听到外头的争吵声,他大步走出去,正好看到和小厮周旋的李桑媛,他皱了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男人今日穿了件玄色雁衔芦纹直身,头戴白玉冠,立在日头底下,那张冰白俊美的脸泛着冷光,冷漠如高高在上的神祇。   李桑媛心跳如鼓,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她神色殷切道:“妾身给王爷做了一个香囊,特地送过来。”   说着,她将香囊从袖里拿出来,双手捧着,呈给慕祁。   慕祁只淡淡扫了一眼,见香囊上绣着并蒂莲纹,那并蒂莲倒是很逼真,李桑媛的绣活精进了不少,不过他更喜欢燕媚绣的锦鲤,他摇头道:“不必了,本王已经有了。”   李桑媛的目光这才落到他的腰间,见腰封上悬着一个锦鲤纹香囊,看绣活的确比她做的好,李桑媛气的脸都黑了,回去之后,就将自己的香囊用剪子绞了丢掉。 第50章 湖面风波 箭有毒,小心   牡丹园是玉京最富盛名的园林之一, 也是皇家禁苑,高.宗时期,便允许玉京品级较高的官员带着家眷在内游玩, 如慕祁这等身份, 是全然有这个资格的。   王府的马车在园口停下,玄衣金冠的俊美男人先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走至马车外头,打起帘子,里头的女子弯身探出头来,一头鸦羽似的乌发挽做灵蛇髻,生的肤若凝脂,容色含光,妩艳绝美。   慕祁朝她伸出一只手,燕媚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掌里, 慕祁手上微微用力, 扶着她从马车内下来。   两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秦风和棠溪。   燕媚抬头看了一眼“牡丹园”的匾额,那飘逸潇洒的三个字还是当年太.祖皇帝所题,她道:“这牡丹园若是春日赏花倒是不错,如今倒是无花可赏。”曾经她来牡丹园的次数可不少,每逢初春时节,京中闺秀们雅集,便会选在这牡丹园内,那时的她拥趸无数,如今却是风光不再,所以她的言语中不无惆怅之感。   如今正是八月初秋,百花凋谢, 果实繁盛,慕祁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在掌心,听出她语气里有些失落的味道,低笑道:“夏末初秋游湖赏荷,摘莲采果也是不错的。”   燕媚挑起眼角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王爷说的是。”   两人携手而入,走在青砖铺就的道路上,道路两旁,栽种着成排的桃树,如慕祁所说,这些桃树上都挂满了果子,采摘之人也不少,不远处几个窈窕的女子手里挎着篮子,正站在树底下一边说笑一边采摘果实。   慕祁见燕媚往那边看了一眼,偏头问她:“想摘果子么?”   燕媚倒没那个兴致,摇头道:“不摘,咱们去游湖吧。”   慕祁没在说什么,倒是经过刚才那几个女子身边时,那几个女子不经意间看到两人,都怔了怔,等两人走过之后,便在后头小声的议论起来。   “刚才那个是燕媚啊,那她身边那位必然是摄政王了,好端端高门贵女,玉京第一美人,居然给人当妾,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吗,听说自她入了西北王府后,将摄政王迷得神魂颠倒……”   这些声音远远的飘入两人耳朵里,慕祁听罢皱了皱眉,他瞥了一眼燕媚微微发白的脸色,沉声道:“你若是不喜欢听,本王便让那几个女子闭嘴。”   燕媚抬眸,眼底平静如水,她道:“不必了,让她们说去,妾身被说一句又不会少块肉。”能来牡丹园的女子必然出自达官贵族,能一眼认出她来也不稀奇,只是她没想到,她在外人眼里,已经成了狐媚主君的女人。   慕祁对燕媚这样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满意,不过他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湖边,入目是亭台楼阁和起伏绵延的青山,青山下头,澄湖如镜,湖中有大片的莲花,微风吹过,灼灼日光下荷花举袂,如同凌波的仙子一般。   一艘画舫停在湖边的码头上,下来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船夫,那人见了慕祁,行了个礼:“二位贵人请上船。”   慕祁让棠溪先扶着燕媚上去,等她进了画舫,慕祁才微侧身同身后的秦风说话:“起查一下刚才那三个女子的身份,瞧着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该许人家了。”   适才秦风就跟在二人身后,那几个女子说的话他都听到了,燕夫人都说算了,可是自家王爷却……若说王爷没对燕夫人动心,他还真不信。   秦风点头道:“属下都明白。”   后来,秦风很快就查到了这几家贵女是谁家的,都是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都到了说亲的年龄,也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原本那些门当户对的郎君纷纷找借口推脱不再上门相看。   反倒是一些在玉京名声不好的上门来了,也不知秦风使了什么手段,竟逼着这几个官员的女儿下嫁了,原本欢欢喜喜的婚事,到最后都成了“哭嫁”。   上了画舫之后,船夫在前面划桨,画舫在绿水中穿行。   舫内,燕媚挨着窗坐在慕祁的身侧,面前摆着食案,案上放置着一些瓜果点心,稍抬头,便可以饱览湖中的风光,此时微风徐徐,隔着水面隐隐传来歌声。   “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   燕媚听得出神,微风吹动她鬓角的发丝,她低头抬手轻轻将发丝撩到耳后,慕祁手执着琉璃杯,浅浅的抿了口葡萄籽酒,偏头正好看到她低头的动作,只见她侧脸莹白如雪,鸦羽似的睫毛静静垂落,嫣红的嘴唇微翘起小小的角。   他一时微怔,没有移开目光,燕媚回过头,正好撞入慕祁的眼睛里。   她没想到他在看她。   他的眼睛映着窗外的湖水,就像深秋的幽泉,燕媚脸蛋微热,她垂下眸子,掩住那分惊悸:“王爷,不如妾身来为你奏一曲?”   慕祁收回目光,点点头:“也好。”   燕媚起身,走向琴案,跽坐在案后,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试音,琴音干净清透,片刻,她便撩动琴弦,开始弹奏曲子,她奏的曲是《洛神》,乃她姑母自己谱的曲子,在先帝的五十岁寿辰上演奏过,从此便在玉京城内风靡起来。   琴音一开始,轻快悠扬,如夏日荷风习习吹来,让人心旷神怡,到了中途燕媚情不自禁的想到姑母,琴音便有些低缓凝涩,慕祁隔着食案看着她,他将燕媚的神色都收入眼底,见她眸中似流露出一抹忧伤,便微微皱眉,她在想什么,这般感伤?   湖中间另有一艘画舫朝这边驶来,一个身穿象牙色圆领长袍,头戴幞头,做书生打扮的男子负手立在船头,他听着隔水送来的琴音,神色微动,随后,他拿起腰上悬的玉箫,放置唇边,跟上琴音的节奏,按动手指,开始吹起来。   一曲终毕,两艘画舫在水中相遇,慕祁原本听燕媚的琴音听得出神,陡然又听到箫声传来,那箫声与燕媚的琴音配合,紧紧相随,不落下风,竟然有几分琴箫和鸣之感在里头。   他的嘴角慢慢沉下来。   等琴箫之音停下了,慕祁冷着脸起身,从画舫内走出去,燕媚想瞧瞧那吹玉箫之人,趁着慕祈不注意,亦跟随而出。   到了外头的甲板上,燕媚瞧着对面的画舫上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生的芝兰玉树似得男人,那男人亦看过来,看清她的容貌之后,整个人都怔住了,眸子里透着震惊之色。   慕祁见他盯着燕媚不动,脸上不悦尽显,他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个步子,将燕媚挡在身后,他沉着脸道:“这不是裴大人么,适才是你在吹玉箫?”   裴星津这才回过神来,眸光落在慕祁身上,见慕祁神色不虞,他忙拱手道:“下官见过西北王,适才下官在画舫上听着琴音甚妙,一时兴起,这才吹玉箫伴奏,并不知王爷在画舫内,是下官失礼了。”   刚才弹琴之人必然是燕媚,他一不小心跟摄政王的宠妾合奏了一曲,慕祁想必心里会不高兴,可裴星津却暗暗觉得欢喜,没想到她的琴艺如此高超,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他费了好大得劲才勉强与她配合不出破绽。   说完后,他又往燕媚的方向瞥了一眼,却只见一抹浅粉裙裾,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失落来。   他的表情被慕祁看在眼里,慕祁心里生出一股邪火,如此明目张胆惦记他的宠妾,真是不要命了。   若不是裴星津这人可用,在朝中还算配合他,又是他亲自选的状元郎,他真想挖掉他的眼珠子,可摄政王要是这么做,未免太张狂了些,不过暗中动点手脚,让裴星津掉入水中喝几口秋日的凉水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画舫停下了,水面上风平浪静,慕祈刚要动手,正在这时,荷花荡无风自动,水底暗流涌动的声音传入耳中。   慕祁是习武之人,听觉比一般人灵敏,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在荷花荡内密箭射来之时,他低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本王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如流星般的箭,其他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慕祁手疾眼快的从腰上抽出软剑,一个转身,搂住燕媚纤细的腰肢,将她护在怀里,抬手一挥,将射来的箭给砍掉。   这时,秦风已经从画舫内窜出来,他挥动手里的长剑,将箭打入水中,不过眨眼的功夫,水上就有几条鱼翻了肚皮浮在水中,秦风一惊道:“王爷,箭有毒,小心!”   那边裴星津也被殃及,那些箭不长眼睛似得朝他射去,裴星津只能抱着头躲到船舱内。   燕媚被慕祁护在怀里,只听到羽箭从耳边划过破风的声音,她吓得心惊胆战,牡丹园是皇家禁苑,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设埋伏,谋杀当朝摄政王?   她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淮王高炽,他最希望慕祁去死了。   一波羽箭过后,荷花荡内数十个黑衣人从水中涌出来,那些黑衣人手里执着长剑,跃上了慕祁的画舫。   秦风瞧着对方来了这么多人,知道情况不对,吹起口哨搬救兵,同时,和冲过来的黑衣人厮杀起来,只见他手起刀落,一个黑衣人便被砍下水,沉入水中。   慕祁这边,也有四五个黑衣人朝他杀来,燕媚睁开眼睛看着那些人,只见这些人各个面露凶相,手上动作也极为利索,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长剑刺向慕祁时,也是直指要害,招招致命。   慕祁手腕一转,将其中一柄剑挥开,又斜斜刺去,正中那人的左胸,他抬脚将人蹿入水中。   那些杀手见久攻不下,便将目标转向慕祁怀里的燕媚,眼看杀手的剑刺向燕媚,慕祁抱着她一个飞转,裙裾在半空中划开一个弧度,慕祁手中的软剑刺出,捅破那个杀手的咽喉。   他的软剑抽出时,燕媚看着对方喉咙里的血珠子如喷泉般涌出来,吓得闭上眼睛,将脸埋在慕祁的怀里。   这时,慕祁的暗卫听到口哨声已经赶来,跃上画舫与那些人厮杀成一团,不多时,就解决了大部分杀手,慕祁眼看着剩下几个还在缠斗,他冷声道:“留活口!” 第51章 以身为盾 若是死了,本王便欠你一辈子……   慕祁手下的暗卫比杀手们技高一筹, 又很快的解决了四五个,留下一个,见势头不妙, 一头扎进水中, 想要逃走,几个暗卫跟着跳下去, 没多久便将他从水里捞出来,扣着提上画舫。   那人被带上来之后,本想着要咬破牙洞里的毒药自尽,“咔嚓”一声,被其中一个暗卫卸掉了下巴。   燕媚目光所及,湖面上都是飘浮的尸体,画舫附近的湖水都被鲜血染红了,燕媚身子轻轻发抖, 双手紧紧搂住慕祁的腰身。   慕祁察觉到怀中女人的害怕, 没顾得上去审问杀手,而是低头安慰燕媚:“别怕,没事了。”   就在这时,被扣押住的杀手陡然目露凶光,他手腕翻转,一个飞镖射向慕祁。   燕媚眼看着那枚飞镖朝慕祁射过来,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抱着慕祁猛地一个转身,就要替他挡住飞镖,慕祁也听到了飞镖裹挟的劲风,他见燕媚推开自己,他飞快抱着燕媚一闪, 虽然避开了要害,飞镖还是擦着燕媚的袖口掠过,在她的肩膀处割出一个血道子。   燕媚发出低低的惊呼声,慕祁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长剑一挥,将那杀手的手臂砍断。   杀手发出一声惨叫,晕死过去了。   燕媚只感觉伤口处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感,她双腿发软,身子靠在慕祁身上就要滑下去,慕祁及时用手臂环住她的细腰,眼底透着担忧之色:“感觉怎么样?”   燕媚摇摇头,嘴唇发青:“好疼……”   说完后,双眸一闭,晕过去了。   慕祁看她刚才被飞镖伤过的地方已经发黑,看来是中毒了,他将燕媚打横抱起,抬手点住她周身几个穴道,防止毒性扩散全身,面色凝重道:“秦风,回岸。”   秦风正在另一艘画舫上护着裴星津,刚才那些杀手明明是冲着慕祁来的,可看到裴星津时,也同样下手,秦风在解决慕祁画舫上的几个杀手之后,见救兵已经来了,便腾出手来帮裴星津。   裴星津虽然没受伤,但被羽箭射雕了头上的幞头,头发也微微凌乱,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好在他骨子里气质清雅斯文,即便有些衣冠不整,也并不影响他气度,他从容的将幞头带在头上,对慕祁拱手行礼:“多谢摄政王救命之恩。”旋即又看向慕祁怀里的女子,见燕媚晕过去了,顿时心疼起来,忍不住问道:“夫人……她可还好?”   他救了裴星津,这混账东西居然还敢惦记他的女人,慕祁沉着脸道:“裴大人还是管好自己。”   说完,他抱着燕媚转身入画舫。   上了岸后,慕祁抱着她马不停蹄的回了王府。   他往年在军中受伤的情况不少,也中过毒,因此备了些解毒的丹药在身边,他先给燕媚服了一颗解毒丹,驱车赶回王府时,吩咐秦风拿着他的令牌快速入宫去请太医。   等他到了王府,抱着燕媚风风火火的冲进乘风院,那边秦风也带着太医令刘太医急匆匆的赶来了。   刘太医替燕媚诊过脉之后,“王爷,恕老臣直言,夫人中的是用生马线,红娘虫,斑蝥,川南狼等五十种剧毒之药炼制成的毒药,名曰百毒丹,中毒者若不在三日之内服下解药,会全身溃烂,七窍流血而亡。”   慕祁眼中涌聚之着戾气,他双手紧握成拳,“刘太医,此毒你可能解?”   刘太医瞧着慕祁这幅神色,心中一凛,捋了捋胡须,摇头道:“王爷,此毒老臣并无解药,若要研制出解药,至少要一年时间,只怕夫人……”   后面的话刘太医没有说下去,他要说什么,慕祁心里有数。   燕媚耗不过三日,如何能等上一年之久?   慕祁的眉头拧得紧紧的,像是打了结一般,他道:“可有药物压制?”   “王爷的解毒丹,倒是能替夫人压制两三日。”,刘太医适才替燕媚把脉时,发现她已经服了解毒丹,这解毒丹用昂贵的药材配制而成,服下之后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也最起码能延缓毒药发作的时间。   “本王知道了。”   秦风去送刘太医,慕祁回到内室,撩开纱帐,见燕媚脸色发白,嘴唇青紫躺在床上,他伸手握住她垂落在一旁的手,那细细的手指半点温度也没有,好端端娇艳如鲜花般的女人瞬间变得这般黯淡无光,想起燕媚今日挺身为他挡住飞镖的动作,他心底泛起一丝丝的疼意。   当时,她是哪里来的勇气为他挡飞镖?   她心里不是没有他么,为何却要为他做这些事情?   她不是想要离开么,他死了她刚好就有这个机会了?   这些罪本该是他受的,如今却让一个小女人帮他担着,让他心里如何好受?   慕祁抬手轻轻抚摸燕媚的脸,粗糙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摩挲,他心里暗道:“燕媚,本王是不会让你死的,你若是死了,本王便欠你一辈子,本王从来不欠人情。”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来,嘱咐棠溪好好照顾燕媚,便出去了。   王府楼台迭起,可鲜少有人知道,在这恢宏的王府底下,是一座暗牢。   此时,慕祁已经走入暗牢。   他来到刑室,一个人被铁链锁在墙上他的琵琶骨被铁链穿透,浑身上下都是鞭痕,那鞭子带有倒刺,每一鞭下去,都会钩掉身上的肉,犯人已经浑身是血,可不管怎么打,他都没有招供。   行刑的人见慕祁来了,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上前道:“王爷,他还是不肯招。”   慕祁盯着那个被抓回来的杀手,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他从下属手中夺过鞭子,缓步走到犯人面前。   刑室幽暗,哪怕燃着火把,也驱散不了室内的幽沉血腥之气,慕祁身穿玄衣站着,幽冷的光落在他身上,他英挺俊美的脸在火光中半明半灭,浑身散发着犹如修罗般的嗜血之气。   慕祁修长的手指握紧带血的鞭子,他声音沉冷道:“本王只问你一次,百毒丹的解药在哪里?”   那人满脸是血,望着慕祁狰狞的笑,他咬牙切齿道:“奸贼,有种你就杀了我,要解药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说完,杀手近乎癫狂的笑起来:“狗贼没让你死算你运气好,不过毒死你的小妾让你痛一痛,兄弟们死的也算值得了。”   慕祁神色阴鸷,削薄的嘴唇勾起一丝冷笑道:“本王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   他转头对下属道:“去将拂霖国的米囊粉拿来,喂他吃下去。”   米囊即莺粟,主要是药用,但经过提纯后服下去,初时会让人感觉十分快慰,但会产生极大的依赖性,一旦断药,便会让人精神溃散,错乱,对药物生出极大的渴望,不管多么强硬的汉子,只要连续服药几日意志就会崩溃,他倒是要看看,此人能强硬到几时。   那杀手并不知米囊粉是何物,只当是毒药,不多时,慕祁的下属便拿来几包粉末,一个狱卒上前,撬开杀手的嘴巴,几包粉末调成水后全部灌入他的肚中。   “奸贼,你喂我吃的是什么!”喝完之后,杀手瞪着眼珠子问慕祁。   慕祁没理会他,只吩咐暗牢的人好好看守此人,便出去了。   他刚走出暗牢,秦风迎面走来,将手里的羽箭递给他:“王爷,这之箭上刻着一个“苏”字,属下查过了,这些箭出自豹骑。”   慕祁接过那支箭,此时箭上的毒药已经被清除干净了,箭镞上用契纹刻着一个“苏”字,当朝太后姓苏,她的娘家怀国公府上的大公子苏青瑜是左右卫上将军,统领翊卫和豹骑,既然和豹骑有关,幕后主使人直指苏太后。   慕祁盯着手中的箭,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是要挑起他和太后之间的矛盾,新田制推行他损坏了太后和诸多旧族的利益,若是太后对他下手,也是情理之中,不过那个女人目前还要仰仗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有可能是太后下面的人做的,可太后的人,必然不会拉太后下水。   明显栽赃陷害的戏码当他是傻子么?   这个对付他的人,一定是和他与太后都有仇,想要借助一方除掉他们另一方,自己好坐收渔利,这个人是谁,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秦风见慕祁沉吟不语,他道“主上,是不是认为人是淮王派来的?”   “和他定然有关。”丁与义的事情过去之后,淮王一直明哲保身,很多事不出头,是不是他下面的人做的就很难说了。   秦风愤怒道:“淮王此人当真狡诈,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淮王不动手,就牵扯不到其中,慕祁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他,也奈何不了他,慕祁握着羽箭的手猛地收紧,骨节泛白,转眼间,便将羽箭的箭杆捏成齑粉,他沉声道:“牡丹园是皇家禁苑,戒备森严,杀手能潜入园中湖底,必然在园中有内应,你带人过去,一个个的查,就算将整个牡丹园翻过来,也要查出这个内应是谁。” 第52章 他动了心 只要她能好过来,他一定会好……   慕祁回到乘风院, 进屋后第一件事便是看燕媚,他撩起纱帐,看了眼帐中人, 见她依旧处于昏睡中, 脸色白的像一张纸,双眸紧闭, 鸦羽般的睫毛如扇形覆在眼睑上,如同沉睡了一般。   他在床侧坐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黛眉,翘鼻,最后停在她青紫色的嘴唇上,这时,帘子响动, 有人从外头走进来, 慕祁偏头一看,是老王妃和李桑媛领着几个侍女婆子过来了。   慕祁将落在燕媚脸上的手指收回,他起身时拂落纱帐,走几步到老王妃面前,他神色淡淡道:“母亲怎么来了?”   老王妃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老身听说燕媚为救你受伤中毒了,她如今怎么样?”   慕祁轻轻摇头,老王妃瞧着他微锁眉头的样子,便知道情况不妙,虽说她不太喜欢燕媚,可这次她是为了救自个儿子才受伤的,否则躺在床榻上的便是慕祁了,老王妃心里到底不落忍, 她道:“要如何才能救她,祁儿,你尽管跟母亲说,但凡母亲能帮得上忙,母亲定然会帮她?”   慕祁漆黑的眸子看不清情绪,他道:“此事母亲帮不上忙,您还是别操心了,儿子自有办法。”   老王妃叹了一声,也罢,既然慕祁都这么说了,想必事情极为棘手,她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一旁的李桑媛听了心里却很是不舒服,燕媚一个贱妾,能为王爷死是她的福分,犯得还要替她去解毒么,不如让她就这般死了算了。   她打听过了,燕媚中的是剧毒,毒性甚猛,不出三日便会全身溃烂,七窍流血而亡,王爷并没有找到解药,李桑媛心里期盼,慕祁一直找不到解药就好了,燕媚死了,还省的她再花时间来对付她。   “这里交给儿子便好,母亲回院子休息吧。”   老王妃也知道她留在这里无用,不过慕祁一个大男人,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他留在这里照顾一个妾,终究有些不合适,她道:“祁儿,让桑媛留下来照顾燕媚,你忙了一整天,去歇息下。”   李桑媛自然是不愿意留下来照顾燕媚,不过想到燕媚就快死了,再也不能跟她抢慕祁,留下看着她死也好,便跟着也说了一句:“是啊,王爷,交给妾身来照顾吧。”   慕祁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神色冷淡:“不必了,本王照顾她便好,你送母亲回院子歇息。”   李桑媛见慕祁神色冷厉,说话声音虽不大,但语气却不容置喙,只得作罢。   慕祁在牡丹园遇刺的消息,不到两个时辰便在玉京传遍了。   淮王府。   “殿下,真是太可惜了,咱们派过去的人差一点就杀死慕祁了,可偏偏他身边的宠妾替他挡了一下,慕祁什么事都没有,反倒咱们这么多兄弟全部折在他的手底下!”   俊阳候气急败坏的在淮王面前吐苦水,为了安排这场刺杀,他将手底下最厉害的杀手全部派出去了,谁知一个都没回来。   “真是便宜他了。”淮王咬牙切齿的说道。   今日他哪里也没去,就在府上等了一日的消息,事情安排的很周密,原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道却出了这种岔子!   慕祁的宠妾,不就是燕媚么,她怎么那么傻,居然替那个男人挡,她难道不要命了么?   淮王心里恼火,戾气都浮在脸上,让那张温雅俊美的脸显出了几分狰狞。   说完后,他又看向俊阳侯,沉声问道:“你那些派出去的兄弟还有没有活口?”   要是都死了就好,否则就麻烦了。   俊阳侯见淮王面色凝重,有些心虚道:“有一个活口被抓了。”   高炽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在案上敲了敲,沉吟道:“这件事情,慕祁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还躲一躲吧,等风头过来再出来。”   俊阳侯才刚买了两个颜色鲜嫩的小娘子,那新鲜劲儿还没过,他若是离开自然不能带着这两人走,俊阳侯心里不愿,他觉得淮王未免太怕事了,他们在玉京根基深厚,岂慕祁能拿他怎么样?   俊阳侯道:“王爷,那些死士身家性命都在臣手里,绝对不敢对外透露半个字,依臣之见,咱们也不必过于忧心。”   高炽瞥了他一眼,嘴角下沉,眸光冰冷道:“你不走也行,到时候出了事,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   俊阳侯被高炽这冰冷的眼神看着,生生打了个寒颤,他想起了丁家被灭门之事,别看淮王表面上仁爱温厚,实则是个最为心狠手辣之人,若是万一他真出了事,淮王为了自保,未必一定会救他,比起温柔乡,他把性命看的更加重要。   想来想去,俊阳侯还是不愿意冒这个险,他朝上拱手道:“臣忠于王爷,自然听王爷吩咐,王爷让臣走,臣不敢留。”   淮王又扫了他一眼,眸光锐利道:“那毒的解药在哪里?”   “解药自然在臣的手里,不过……臣要劝一句,那女子肯为摄政王挡兵器,定然是动了真心的,殿下既然已经将她送出去,便不要再记挂了,她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想起燕媚,俊阳侯都心肝疼,当初那么个美人落在他手中,还没来得及享用,便被淮王带走了,淮王没留着自己享用,用她使美人计迷惑摄政王,这下好了,美人计没使成,那燕媚反倒对摄政王动了心,否则怎么会为他去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了他一番话后,高炽心乱如麻,他往靠背椅上一靠,缓缓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方道:“你收拾收拾,连夜出城,不要耽搁。”   这一夜,棠梨院格外安静,因为慕祁守在内室,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格外的小心翼翼。   慕祁已经在床前坐了两个时辰了,从夕阳西斜到天黑,他一直都没有动,身子笔直端坐,就像雕塑一般,眼睛始终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看到燕媚为他受苦,他心里一丝丝的抽痛,有些东西真的是怎么藏也藏不住,时间久了,终究会破土而出,露出真实面目来。   他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对燕媚是动了心的。   当初在淮王府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的行为就不跟着理智走,他将她带回来,虽然也反复告诉自己,他只是将计就计,可世事难料,他到底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   他伸手握住燕媚纤细白嫩的小手,她的手又软又嫩,他最喜欢的便是,这双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的勾,缓缓的撩.拨,将他那颗冰冷的心撩起一丛烈火。   他在心里想,这次,只要她能好过来,他一定会好好待她。   棠溪对慕祁有种本能的畏惧,也不敢上前去劝,只觉得自家王爷心里实际上是有夫人的,否则又怎么会这般守着不动。   月落星沉,屋内的蜡烛都快燃尽了,棠溪瞧着慕祁并没有要睡的意思,便换了新蜡烛,慕祁察觉到她的动作后,偏头往身后瞥了一眼:“你去歇着吧,夫人由本王来照顾。”   棠溪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燕媚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里她还在成阳侯府,那时,她还是千娇百宠的千金贵女,及笄那一日,成阳侯府请来的宾客都是玉京最有头脸的人,她的贵妃姑母亲自给她举行笄礼,姑母将一顶红宝石莲花冠戴在她头上,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小脸,笑道:“我家阿媚长大了,这般好颜色,连姑母都羡慕呢。”   那一日,满堂具是欢呼喝彩之声,每个人都在吹捧她,恨不得将她夸做天上的仙女,倏尔,画面一转,到了先帝驾崩之后,雪夜,成阳侯府闯入大批的羽林卫,那些人将他们从睡梦中吵醒,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然后驱赶到庭中,任由鹅毛般的大雪落在她们身上,她冷的直打哆嗦,紧紧的抱着燕婳。   最后一幕,是阿爹被带离天牢时,嘱咐她说的话:“媚儿,往后阿爹和兄长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七娘……”   “阿爹……阿爹……”   燕媚使劲的喊着阿爹,可阿爹再也没有回头。   慕祁见燕媚忽然用力抓紧自己的手,嘴里模糊的喊出声来,他开始没听清楚,便将耳朵凑到她的嘴唇边上,才听出她喊得是阿爹。   “好疼……”   她又喃喃吐出两个字,慕祁一阵揪心,他抬眸看到燕媚雪白的额头上浸出一层薄薄的汗,他起身,将她搂在怀里,抬起袖子替她擦了擦汗,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声音同她说话:“媚儿,你挺住,本王一定会找到解药,你会没事的。”   燕媚在梦中,仿佛听到了慕祁的声音,他在唤她“媚儿”。   她挣扎了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   醒来时,她看到自己眼睛上方有一张脸,男人眉眼低垂,深邃的眸子并无往日的冰冷,而是闪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他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不知是否因为灯火柔和,她竟然发现他比往日要温柔许多。   燕媚张了张嘴,声音听起来无力,她说:“王爷,妾身这是怎么了?” 第53章 以命换命 本王要留下的人,阎王也不敢……   慕祈听到她虚弱的声音, 恍若错觉,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见她睁开了水杏眼, 黑盈盈的映着灯光和他的脸。   慕祈的心尖都颤了颤, 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低声道:“你受伤昏迷了。”   受伤昏迷?   燕媚想起了白日的事情,两人在湖上游船,忽然从荷花荡里冒出无数杀手,想要取慕祈的性命,当时她看到一枚飞镖射向慕祈,居然替他挡了一下,她听秦风说过,箭上有毒, 那飞镖上也必然有毒, 所以她是中毒了。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奋不顾身的勇气,救慕祈时她心里想的便是,她救他一命,慕祈便欠她一个人情,或许她可以凭借这人情请求慕祈救阿爹,若是能用她的命换阿爹的性命,也算是值了。   燕媚知道慕祈并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她,她猜测飞镖上的一定是剧毒,燕媚张了张嘴:“王爷,妾身中的毒是否无解,妾身是不是要死了?”   慕祈抱住她身子的手臂一紧,微微皱眉, 他果断道:“有本王在,你绝不会死。”他才不会让她去死,他要让她一直留在他身边陪着她。   燕媚不知慕祈所说是真是假,可她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内那一股股钻心的疼意是多么凶猛。   她垂眸落在自己的手上,见慕祈一直抓着自己的手没放开,眼底闪过一点诧异,她没往深处想,反正自己都要死了,不如趁着还有一口气,跟慕祈提个条件,以他不愿意欠人情的性子,必然会答应她,她抬眸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干净平和,没有半点对死亡的恐惧,“王爷,妾身好歹替王爷挡过飞镖,王爷可否答应妾身一件事情?”   慕祈握紧她的手,低低道:“你说,本王都答应你。”别说是一个条件,就算是千千万万个条件他也愿意答应她。   燕媚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王爷,妾身的阿爹并没有贪污军饷,他是被冤枉的,王爷可否救救阿爹和阿兄?”   燕家子嗣单薄,传到她阿爹这一代,只有两个兄弟和一个小妹,阿伯早逝,膝下无儿无女,伯娘老早就改嫁他人,只有阿爹膝下有三个孩子,其他旁支虽也姓燕,但她阿爹出事后,便不再与他们一家亲厚,反而躲得远远,生怕自己受到牵连,所以倒霉的也只有她一家人。   送去给阿爹的信,她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或许已经等不到那天了,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慕祈做的,她如今都只能选择相信他,外头的人传他杀人不眨眼,残暴专横,可她认识的慕祈并不是这样的,至少她反复的触犯他,他都没有对她动杀手,他应当没那么坏。   慕祈顿时明白了,她救他一命,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换燕朝玉父子的性命,他还以为她是因为……,酸涩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他的嘴里亦泛起了淡淡的苦涩,难怪高景行告诉他,这情爱之事,最是令人神伤,让他莫要陷进去。   他到底还是陷进去了,而令他陷进去的女人,却恍若不知。   良久,他薄唇微启,声如叩罄,“只要你好了,本王就帮你救他们。”   “可妾身若是好不了,怎么办?”   “本王说你能好,你便能好,本王要留下的人,阎王也不敢抢。”   燕媚见慕祈这般不容置喙的神色,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心里也期待自己能好起来,慕祈答应她,只要她好起来,他就帮她救阿爹和兄长,他一定不会反悔。   两人这样说了一会儿,燕媚便感觉有些乏了,眼皮沉重,不多时便又沉沉睡过去了。   慕祈听到怀里传来清浅的呼吸声,低头一看,燕媚已经睡着了,慕祈松了口气,握住她手指的手松开,轻轻的将她放置在床内侧,自己也躺在一边,睁着眼睛看着她,一宿没睡。   到了次日起来,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底两弯淤青,下巴上也长出了淡青的胡茬子,他见燕媚还没有醒来,便去大牢里看看。   才服用一日,那个杀手还把持的住,慕祈审问时,他依然咬紧牙关。   慕祈内心虽然焦虑,但表面上却不急不躁,每日照样处理公务,询问秦风牡丹湖一案的进展。   忙完之后,便回到棠梨院,彻夜守着她。   只盼着她能再醒来同自己说说话,可哪怕睁着眼睛守到天明,她也没有再醒来过。   熬到第六日早晨,他下巴上的胡子长了一小茬,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堪。   秦风见状,微微有些惊愕,他垂眸道:“主上,牢里的那家伙熬不住了。”   这几日他奉命彻查牡丹园,可那几个知情人都被杀了,虽然留下些简单的线索,一时半会也没有头绪,好在这边终于有了突破口。   慕祈平静道:“咱们去看看。”   到了暗牢的刑房内,慕祈看到前几日在他面前还十分硬气的杀手躺在地上,他浑身都在大哆嗦,眼泪,鼻涕,口水直流,看到慕祈时,他双眼里射出奇异的光,他猛地扑过去,抓住慕祈袍子下摆,他的脸上透着一种极度的饥渴之态,声音打颤道:“给我……药……”   慕祈冷笑的甩开他的脏手,抬起脚将他的脑袋踩在地上,“想要吃药可以,本王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不到一刻钟,这个杀手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招供了,慕祈让人喂了药给他服下,关押起来。   幕后的主使人居然是俊阳侯,俊阳侯在朝中任户部的仓部主事,这是个肥差,他捞的油水不少,慕祈早有要动他的心思,不过此人狡猾的像条狐狸,为人老奸巨猾,让人抓不住什么把柄,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安排人刺杀他,他真是小看此人了。   也难怪他要杀裴星津,裴星津资历比他浅官位在他之上,而且户部本就上下勾结,裴星津等人不能与其同流合污,又极力推行新田制,他自然要除之而后快。   离开天牢之后,慕祈站在灼灼烈日之下,火热的日头也驱散不了他身上的寒意,他对秦风说道:“俊阳侯刺杀本王,你随本王前去俊阳侯府抓人。”   俊阳侯官居从四品,又有爵位在身,若要抓他,需得皇帝圣旨,可慕祈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以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就算杀了俊阳侯,也没人敢说他半句,他带着一队人马直冲入俊阳侯府,令士兵们四下里搜寻,阖府上下的人都被驱赶出来了。   这些人都是侯府的下人以及女眷,俊阳侯夫妻和几个儿女都不在列,他的小妾格外多,有几十个,这些人被带出来后,都惶惶不安,问他们俊阳侯去了哪里,却没有一个知道的。   看来是知道情况不对,早就逃跑了。   慕祈吩咐下去,将这些人全部带走,并查抄了俊阳侯府,俊阳侯的风花雪月楼格外奢靡,一番查抄下来也收获不小。   秦风在搜查书房之时,找到一箱子的药,他将这箱子药带出去交给慕祈,慕祈看了一眼,也不知拿一瓶才是解药,只道:“带回去。”   查抄整个俊阳侯府后,慕祈让士兵们将侯府的家眷收押入天牢后回到王府,又让秦风去请刘太医,他回到乘风院时,燕媚还未醒来,依然昏君沉沉的躺在黑玉床上,气色看起来比昨夜里更差了,慕祈内心一阵焦虑,他换了身衣裳,坐在床边上,给燕媚喂了几口水,燕媚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张嘴,慕祈在旁边轻轻喊了几句:“媚儿,媚儿……”   燕媚依然没有动静,慕祈的心凉了半截,离毒发身王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她会不会……   不多时刘太医来了,慕祈让他先给燕媚把脉,刘太医把过脉之后,神色凝重道:“夫人的情况不大好,毒已入肺腑,必须尽快服用解药。”   慕祈脸色沉重,他迅速起身拿了一个小箱子出来,将整箱子药都交给刘太医道:“这箱子里都是药,你找找看哪一瓶才是解药。”   刘太医接过箱子,仔细辨认了一番,一个时辰后,不负众望的从一堆药中找到了解药。   刘太医老脸上带着欢喜之色道:“王爷,这便是解药,赶紧给夫人服下,每日一粒,不出三日,夫人体内的毒便可全解。”   这一个时辰对慕祈来说,简直无比煎熬,他像是过了一整天那般久。   慕祈比刘太医还要激动,一把将药瓶夺过去,倒出来想要塞入燕媚的嘴唇,无奈燕媚嘴唇紧闭,根本吞咽不下去。   慕祈皱了皱眉,见刘太医还站在一旁,他低声道:“你先出去。”   刘太医一走,慕祈便将药丸放入水中溶解,溶解过后,他仰头将药水含入自己的嘴中,随后低头,含住燕媚的唇瓣,将药汁一点点的哺入她的嘴中,她牙关紧闭,他便用舌头将她的牙齿撬开,棠溪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瞬间惊呆了。   王爷居然会用这种方式给夫人喂药,真是罕见的很,若是到了这里,棠溪还看不明白,那她就是真的傻了。   喂了药之后,慕祈抬起头来,见棠溪一直盯着自己,他眸光一冷,抿着唇道:“出去。”   棠溪一溜烟的就离开了。   燕媚服用解药后,依然昏睡了许久才醒来,等她睁开眼睛是,日已西斜,透过纱窗斜斜照进来,将室内染成橘黄色。   男人就这样背着光,坐在她的身边,他的身体笼罩在橘黄色光里,他微微垂着眼皮,有些憔悴的脸沉静又温柔。   男人见她睁开眼睛了,他抬起眸子,心里一松:“醒了?”   燕媚轻轻点头,她记得之前还醒来跟他说过话,那时他便坐在床上抱着她,今天再次醒来时,他依然坐在同样的位置,难道他这几天一直都这样守着她?   燕媚喉头微微发堵,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她心里有些感动,稳了稳情绪后,她道:“妾身让王爷费心了。”   慕祈的手指还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他压住内心翻腾的喜悦,低低说道:“你为本王挡飞镖,本王照顾你是应该的,你如今已服用解药,不会有事了,一会儿本王让太医进来帮你瞧瞧。” 第54章 真相大白 燕夫人,令尊回的家书   一会儿, 刘太医进来了,替燕媚把脉过后,刘太医捋着花白胡子说道:“王爷, 夫人的情况已有所好转, 只要接连服用几日解药,便能痊愈。”   慕祈点点头, 吩咐秦风道:“送刘太医出府。”   送走刘太医后,慕祈又回了趟内室,叮嘱棠溪按时给燕媚服药,他自己还要处理些事情,也没有在房内多留。   走出院子,慕祈便恢复那副沉冷的神色,拿到解药的速度实在过于顺利,反而让他心中起疑, 那俊阳侯既然雇杀手杀他, 那必然不会好心留下解药等着他去,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觉得很多事情有必要查清楚。   慕祈刚走出王府,在府前上马,准备去趟大理寺,一个身穿藏蓝窄袖胡服,头戴玉冠的男子朝他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白净的小童,手里拿了许多东西,那人在马下行了一礼“下臣见过摄政王。”   慕祈坐在马背上的身姿笔挺,当他垂眸往下看之时,便有几分睥睨的姿态,他看着马边上生的粉白俊秀的男人一眼, 心里暗暗鄙夷,长得像个娘们似的,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要惦记自己的女人,他不悦道:“裴大人,你来本王府上做什么?”   裴星津从摄政王的嘴中听出几分冷硬的味道,显然是不太欢迎他,裴星津也不介意,他拱拱手道:“上次在牡丹园中,多亏了摄政王出手相助,才让下臣脱险,下臣此番是特地来谢恩的。”   慕祈淡漠的扫了他一眼道:“不必了,那些人本来就是冲着本王来的,本王只是不想殃及无辜罢了。”   裴星津今日来的本意除了感谢慕祈之外,还有另一桩心事,那日他见燕媚受伤了,那些兵刃上都有毒,燕媚必然是中毒了,他这两日担心燕媚睡不着,他也知道这不该,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早在年少时,他趴在墙头匆匆看了她一眼,便将她的音容相貌都刻在了心上。   情绪在心中辗转了一番,他在舌尖酝酿了许久的话终于没忍住闻出来:“下臣见那日尊夫人受伤了,如今可好了?”   慕祈的脸比刚才还要难看了几分,这个裴星津以为别人看不懂他心怀不轨么,慕祈骤然发怒,漆黑的眸子涌动着暗流,像雷雨将至的海面般汹涌,他眼底透出杀意来,语气不善道:“裴大人,本王警告你,既然你知道她是本王的人,那便不该惦记。”   若是换做旁人,早就被慕祈这副神色吓得魂不附体了,裴星津虽然是个书生,胆子却极大,他倒是不惧怕慕祈的威胁,只是他被看穿了有些心虚,于情于理,他都不占上风,脸上露出几分愧色,他矢口否认道:“摄政王多虑了,下臣只是关心尊夫人的安危而已,并无其他意思。”   慕祈不想同他废话,他抬起手中的马鞭子,一鞭子挥到马背上,眼神冰冷如刀刃,似要剜了裴星津一般,“裴大人心里是不是有鬼你自己清楚,如果还敢惦记本王的女人,本王便将你扔到护城河中喂鱼。”   说罢,也不再理会此人,打马扬长而去。   裴星津原本要入西北王府,就算不能亲自探望佳人一番,也要将自己准备的礼品送到她手中,可这下彻底没希望了。   只得无奈折返回去。   慕祈一走,棠溪便扑到燕媚身边,喜极而泣道:“夫人,你可总算醒过来了,真是吓死奴了。”   燕媚见棠溪眼眶发红,眼中蓄着两汪泪水,她安慰她道:“现在没事了。”   棠溪到底是没有忍住,心酸的滋味一下下的涌上来,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她又拿起手匆匆去擦,燕媚看着心疼,抬起手帮她擦眼泪,嘴里轻声的哄道:“别哭了,都过去了。”   棠溪哭了一阵后终于收住了,她擦干眼泪,跟燕媚说起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小娘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便像云开见日一般朗快起来,她生怕燕媚不知道,将慕为燕媚做的事情都说出来:“夫人你昏迷的这五天五夜,都是王爷在照顾你,奴要近身伺候,王爷都不愿呢,而且喂给夫人吃解药时,都是王爷用嘴含住喂给夫人吃的,依奴看来,王爷真真是将夫人放在心尖尖上了。”   燕媚听罢,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是为慕祈挡的飞镖,慕祈或许是出于愧疚,所以才会照顾她,她淡淡瞥了棠溪一眼道:“你倒是越发不害臊了。”   棠溪被燕媚说的脸颊一热,她岔开话题道:“夫人的手臂上也受了伤,让奴给夫人换药吧。”   燕媚倒没有继续打趣她,轻轻点了下头,由着棠溪将自己扶起来,棠溪将软枕垫在她身后,又解开她的中衣带子,衣襟滑落出,露出霜雪般的肌肤,原本这肌肤似美玉无瑕,却生生被手臂上那黑色的伤口给破坏了。   燕媚看到那个醒目的伤口时,顿时蹙了蹙眉,棠溪明白她的担忧,说道:“夫人放心,有玉肌膏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裴星津到王府探望被拦住之事,并未传到燕媚的耳中。   燕媚修养了四五日,体内的毒素便全部清除,这一日,秋气忽至,风和日丽,燕媚在乘风院内走动走动,院中栽种的菊花已开,阳光底下金灿灿的一团团,极是绚烂,这时,一个人走入院中,正是慕祈身边的秦风。   秦风走到她跟前行了个礼,将手中的一封书信交给她:“燕夫人,令尊回的家书。”   燕媚惊了一瞬,跟着心情激动起来,她盼了阿爹这么久的家书,终于送过来了,她等了大半年,原本都已经绝望了,没想到慕祈真的说到做到,能将书信送到她阿爹手中,能收到阿爹的书信,说明他还活着,燕媚鼻子一酸,伸手从秦风手中接过去。   秦风见状也没有打扰她,告辞之后转身离开了。   燕媚拆开书信之时,手指都在发颤,她抽出那张纸,展开一看,熟悉的字迹映入她的眼睛里,燕媚眼中水雾濛濛,险些要掉下泪来,她强忍住眼泪,去看书信上的内容。   “媚儿吾女,……”   看完之后,燕媚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流出来,从脸颊滑落,打在纸上,将上头的墨迹都泅开了,她压抑的发出低泣声,双肩不住的颤抖,转眼间已是泪流满面,到此刻她全部都明白了,一直以来她就恨错了人,陷害阿爹的并不是慕祈,甚至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阿爹却没有告诉她,到底是谁对燕家下的手,他甚至不愿意她掺和进来,只要她姐妹二人保护好自己,而且他说这件事她管不了,由此可见,那个对付阿爹的是个极厉害之人。   棠溪见燕媚哭的厉害,瞧着心疼,她道:“夫人的伤才刚刚好,可别太难过了,这样对身子可不好。”   燕媚在棠溪的劝慰之下,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   她冷静下来,将书信收好放回信封中,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以前她总怀疑慕祈对燕家下手,对他有戒心,到头来才发现一切都是错的,而且她把自己也赔进去了,却还不知道幕后的主使者到底是谁,真是可笑。   收到书信后,燕媚在房内坐了一个下午都不曾出去,她陷入了迷茫中,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恨谁了。   她在想慕祈,男人明明知道她将他当仇人看,却从未替自己辩解过一句,她触犯了他的底线多次,男人也没有动她,外人传他冷血残暴,杀人如麻,可他从未将这一面在她面前展现过,他对她至少是仁慈的。   原本就是她对他投怀送抱,自愿来王府,还使劲手段勾引他的,细细想来,这段时间里,他也帮了她许多,所以,此刻她对慕祈的一点点莫须有的恨意也消散了,她彻底释怀,不再怪他。   慕祈在大理寺审讯俊阳侯的家眷,得知俊阳侯在榆县圈地无数,侯府的家仆在当地横行乡里,弄得百姓怨声载道,这才明白为何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仓部主事要对他痛下杀手,原来新田制的推行,已经触犯了俊阳侯的利益,除此之外,他还大量私造兵器,豢养私兵,更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买卖牟取暴利,他手底下还有七八条命案,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慕祈审讯完毕之后,向天子提交了罪证,慕祈先斩后奏虽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可看到这份罪证,小皇帝甚至太后都无话可说,只得作罢,让慕祈尽快将俊阳侯捉拿归案,而俊阳侯满门获罪,女眷都被充入教坊司,成为官妓,男子部分被斩首,部分年龄幼小者充做官奴。   他忙了一整天,回到乘风院中,已是深夜。   发现燕媚还没有睡,她穿着烟色上衣,阔腿薄纱灯笼裤坐在灯光地下,慕祈一怔,她今日怎么又穿成这样,那薄纱衣裤根本遮不住什么,妖娆的曲线让人浮想联翩,慕祈喉头发紧,皱了皱眉道:“为何穿的这般少,也不怕着凉了?” 第55章 本王不要 本王要你的心   梁上悬红木六角红纱宫灯, 那灯光透过红纱射出来,将室内都染成了深橘色。   燕媚在灯下缓缓回头,俏白的小脸在灯光下晕染成粉红, 水杏子似的眼睛在看到他时, 黑熠熠的泛着星光,似有星河浮动。   燕媚站起身来, 刚要行礼,男人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搂入怀中,身体一轻,被他打横抱起来。   他将她放在黑玉床上,目光扫了一眼烟色薄纱下白波峦起的雪山,脸色说不上好看。   身子才刚好,也不知她今日又想玩哪一出?   “妾今日收到了阿爹寄来的书信, 阿爹已经将实情告诉妾身了, 燕家之事与王爷无关,之前是妾身错怪王爷了,妾身一直误会王爷,王爷却还愿意帮助妾身与阿爹通信,妾身心里感激不尽。”燕媚即便坐在床榻上也不甚老实,她踢掉了脚上的绣鞋,双腿蜷起来,藕臂缠在慕祈的脖子上,宽大的袖口滑落一截,露出霜白的小臂。   慕祈单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女人的腰一只手掌堪堪握住,柔弱堪怜, 似比从前要更瘦了些,他挑眉道:“你不怀疑是本王让人模仿你阿爹的笔迹给你写的信?”   “王爷不会这么做。”事实上那封书信她已经看过了,完完全全是阿爹的笔迹,而且还有阿爹的私印在上,那个私印是阿娘为阿爹刻的,儿时她在阿爹的书房贪玩,将阿爹的私印摔坏了一个小角,因为是阿娘所赠,阿爹舍不得扔掉,那私印便用了许多年,至今仍缺了一角。   “所以你今日穿成这样,是想要用身子来感激本王么?”慕祈声如金玉相扣,音质冽然,低头盯着她的月匈口。   燕媚姿态妖娆靠在他怀里,他并不能无动于衷,他想撕开她的衣裳,可他忍住了,他还顾念她的身子。   可燕媚却屡屡犯界,来反复试探他的底线,他是个正常男人,经不起她这样的撩拨,他既不做什么正人君子,可他也不是什么色令智昏之人,全凭腰下的东西来支配,他还有理智。   而燕媚,她将他看成什么了,只馋.她.身子的色.中恶.鬼么?   他在她眼里,就这样不堪?   想到这里,慕祈心里忍不住的生气,她伴随自己的时日并不短,可却半分也不了解自己的心。   燕媚神色平静,她抬起眼皮,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他垂着眸子,微卷的睫毛在灯光地下清晰可数,那双深棕色的瞳孔如琉璃似的粲然,燕媚心底感慨,这个男人的皮相真真是令人百看不厌,若不是自己攀不上他的身份不敢动心,她定然会为之倾倒。   她听出男人的几分不悦,轻声道:“王爷为妾身做了那么多事情,妾身无以为报,只剩下这具身子了,王爷喜欢,妾身给王爷用。”   燕媚这话说的卑微到了极致,内心也淡定的很,她并不感觉到羞辱,兴许是她如今已然习惯了自己的身份,她不再是成阳侯嫡女,没有那么金贵的身份,骨子里的骄傲也一点点的被磨掉了。   而且她给慕祁多用几次也是回报了,以后他想用也用不到了。   他不高兴的原因是自己把他看成了只喜欢皮囊的肤浅男人,可一开始他自己馋的不就是这个么?   慕祈并没有因此感动,他是极爱她的身子,可如今他想要的更多,大手贴着她光滑平坦的小腹,那里冰凉凉如一块温软的玉,他粗糙的大掌细细的抚过,触感说不上温柔,但那掌心的热度却透过薄软的皮肤暖着她的身子。   他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本王不要。”   男人拒绝她,干净利落,和他平时的作风一样,冷静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也从不浪费口舌去敷衍他人。   燕媚诧异,他平时不是最喜欢她这样么,哪怕她在病重,只要勾起了他的欲..望,他都不会放过她,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是真心想要感谢他,她松开男人的脖子,跪坐在他的□□,睁着大眼睛看着他:“那王爷要什么?”   慕祈盯着她透着迷茫的小脸,伸手按在她心口的位置,手指在那儿点了点,不假思索的说道:“本王要你的心。”   说完后,他静静的看着她,在等着她的反应。   燕媚见男人眼底无波,锐利的视线直对上她看来的眸光,她从这话中品咂出几分暧昧来,心猛地一跳,眼睛里骤然蓄满了光,她眨了眨眼,看着慕祈的脸色,反复的揣摩了一阵,觉得他的神色实在是太正经不过了,不像是想要跟她谈情说爱的样子,她想她是误会了,慕祈要她的心,或许只是想她从头到尾对他顺从,她嘴唇微翘,眼底勾着一丝妩媚:“妾身的心不早就给了王爷么?”   是啊,她早就说过,她心悦他,见了他便会羞涩,一日不见他,便想的不行。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她似乎并不懂他的意思。   慕祈瞥了她一眼,松开了手,“你的伤还没好,本王给你上药。”说着,他起身去拿药,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白玉小盒。   他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头顶的光,燕媚眼前一暗,男人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扯开她的衣襟,薄纱滑落,露出水红的肚兜来,那细细的红绳子绕过锁骨绑在素颈上,柔软的长发微垂过锁骨,滑入深壑中,风情妖娆,引人探索。   男人眸子转暗,里头有欲.火窜动,倏尔又被他压制下去,恢复冷静,他坐在她身侧,将白玉小盒打开,用手指沾了些药膏,涂在她受伤的藕臂上。   她的肌肤吹弹可破,浑身似糯米般软,骤然添上这道伤,破坏了肌肤的美感,极是可惜,慕祈皱了皱眉,想起那日她半夜醒来在,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他道:“这飞镖是你替本王挡的,本王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反悔,既然你醒来了,本王必然会帮你救阿爹和兄长。”   燕媚一惊,欣喜不断涌上心头,她的眼底光芒大盛,她转头看了慕祈一眼,冲他莞尔一笑:“妾身多谢王爷。”她帮他挡住飞镖,九死一生,他帮她救人还她的人情,也算是两清了,他们都不欠对方的。   慕祈被她这样的笑容晃了眼睛,两人相处半年之久,能看到她这样真诚的冲自己笑的次数并不多。   慕祈心头仿佛被浇了热油一般滚烫起来。   慕祈想说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终究还是问了出来:“燕媚,你爱本王么?”   这一瞬间的迟疑已经不符合慕祈一贯的作风了,他向来利落干脆,可面对燕媚真真假假的心思他却不自信了。   燕媚眸光一转,发现了慕祈今夜的不同寻常,他此刻看她的眼神也极为认真。   他问她爱不爱他?燕媚也问了自己,她爱他吗?   她不知道她爱不爱,她不敢爱,而且她又不会同他天长地久,何必言爱,爱只会多增烦恼而已。   燕媚挑了下眼角,没心没肺的笑问:“那王爷爱妾身吗?”   慕祈涂了药膏后擦干净手,他不敢与她清澈的眸子对视,他怕被她看穿内心那些隐蔽的想法,此刻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一般,有些紧张的收缩,他垂眸掩住情绪,“本王先问的,自然是你先说。”   瞧瞧,他是一点也不肯吃亏的,燕媚见从他嘴里套不出话来,便不强求了,男人不说她也心里明白,她配不上他的爱。她也没指望他爱她,如今两人这样相处也是不错的,何必去深究彼此的心思。   她笑了笑道:“妾身是王爷的女人,自然会全心全意对待王爷。”   她避开了那个“爱不爱的问题”,似是而非的回答了他。   慕祈抿着唇没有说话,他抬手替她将衣裳拉上来,遮住春光无限的身子,又起身将药放回原处,燕媚瞧着他挺拔瘦削的脊背,微微愣神,这个男人今夜怎么会问她这些?   她在床榻上等了一阵,始终不见慕祈回来,不多时,她听到浴房里传来阵阵水声,原来他去沐浴了,燕媚有些困倦,本是强撑着身子在等他,他却不想要,这会儿困意袭来,燕媚支撑不住,倒在床榻上睡下了。   慕祈泡在冷水中,好一阵功夫才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体内沸腾的血液慢慢冷却下来,他的双眼也恢复了清明之色,他看着冰冷的池水,嘴角勾起一丝冷嘲之色。   何必去自取其辱,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她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她心甘情愿把身体献给他,就是想要他帮她办事。   也罢,既然是她想要的,那他就帮她实现。   左右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女人了,纵然是虚情假意,她也只能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等慕祈泡完冷水出来,发现燕媚已经躺在黑玉床上睡着了,脸颊枕在黑色缎面的枕头上,白净乖巧,他走过去在床榻边上坐了一会儿,抬手替她将脸颊上的发丝拢到耳后。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低喃道:“燕媚,本王的心便不收回来了,你可别辜负本王。”   可惜燕媚已经睡熟了,什么也听到,他这番话也仅仅说给自己听而已。   说完,他俯身下来,在女人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第56章 崔家三娘 崔家三娘生的端方贤淑,给你……   秋风忽至, 一夜醒来,庭中堆积了不少枯黄的落叶,慕祈出门时反复交代棠溪不许燕媚再穿薄纱衣裳, 棠溪便将燕媚夏日里最爱的衣裙全部收起来, 替她换上了秋装。   听说燕媚已经解毒了,老王妃带着两个老嬷嬷过来看她, 经此一事,老王妃对燕媚的印象倒是改观了不少,燕媚能挺身而出救慕祈,说明她也是真心待自己儿子的,连带对她这张脸的偏见也少了许多。   老王妃带来了许多补药赐给她,让她好好补一补身子,燕媚见老王妃难得和颜悦色同她说话,知道这老王妃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将老王妃的心意收下, 老王妃说什么,她也都乖乖的应下,不做任何反驳。   她这副温顺的样子,倒是让老王妃挑不出错处来,老王妃本就是个干脆利落之人,不喜欢说废话,关心完她的身子之后,便同她说起旁的事情来,“燕媚,崔家三娘递来拜帖,说是要来看你,你同她很熟?”   如今这王府没有主母, 老王妃既然来了,内宅的大小事务自然都归老王妃来管。   燕媚如实说道:“崔家三娘是妾在闺中时的手帕之交。”   老王妃将拜帖递给她道:“既如此,那崔三娘来看你,你自行招待便可。”   燕媚欣喜的应下。   蒹葭院内,李桑媛得知老王妃亲自探望燕媚,又送了许多珍贵的礼品,还让燕媚越矩招待崔家的贵客,她心里十分不满,憋着一肚子怨气。   收到王府的回帖,崔蘅芷次日带着礼品登门拜访,虽说老王妃答应让燕媚自行招待,但为了表示对老王妃的敬意,崔蘅芷在见燕媚之前,还是先去了一趟老王妃那儿,老王妃瞧着崔蘅芷端方秀丽,心里倒是喜欢,便问她是否婚配,崔蘅芷领会到老王妃的意图之后,便委婉说了句还想在爹娘膝下尽孝两年,她今年十六,正是待嫁之年,若是继续尽孝白白耽搁了,老王妃也明白她无心慕祈,只得作罢。   来到棠梨院,崔蘅芷见了燕媚,便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什么大碍终于是放心下来,她关切道:“媚儿,摄政王在牡丹园内遇刺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听说你受伤中毒,我更是担心的不得了,如今你好了,可真真是菩萨保佑,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他一个武人,如何需要你来替他挡?”   燕媚见崔蘅芷倒了一箩筐话,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她嘴角翘了翘,露出柔和的笑意,拉着崔蘅芷入内就坐,等棠溪上茶出去后,她才告诉她自己真实的意图:“蘅芷,此事我若不这么做,如何让王爷帮我救阿爹和兄长?”   崔蘅芷这下全明白了,燕媚为了救自己的两个至亲,竟然以身做盾,崔蘅芷听着心疼极了,她握住她的手,轻轻叹气道:“媚儿,你也太傻了。”   燕媚这个法子的确傻了些,可她有什么办法,她不这么做,根本无法让慕祈下定决心帮她的忙。   慕祈对她宠归宠,但他对她阿爹有旧怨,让他帮忙替阿爹翻案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让他欠自己人情,不得不帮她。   好不容易见面,燕媚也不想老是说不开心之事,她岔开话题道:“蘅芷,不说这些了,如今府上应该在帮你相看郎君了吧?你可有中意之人?”   崔蘅芷愣了一下,随后平静的摇摇头道:“门第家世相当的倒是有,只是没有特别喜欢的。”   崔蘅芷在玉京的贵女当中也是极为出众的,崔家门第显赫,要找个她看得上眼之人可不多。   说起这个,崔蘅芷又不得不提一句:“老王妃似有替摄政王选王妃之意,媚儿,以后王府多了主母,你的日子更加难过了,你可有何打算?”   崔蘅芷对自己倒不是很担忧,横竖遇不到喜欢之人,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反倒是燕媚的处境让她为她着急,燕媚本就是世家贵女,如今给人当妾,她心里便替她委屈,她生的这样美,往后主母未必能容得下她。   崔蘅芷将今日见老王妃时,老王妃问她的那些话都告诉燕媚,燕媚并不嫉妒,反倒目光平静,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做是她,她也会像老王妃这么做,老王妃虽喜欢李桑媛,可也知道她撑不起场面,王府主母必得崔蘅芷这种秀外慧中,端方贤淑之人。   燕媚抬起眼皮,眸光在崔蘅芷身上停留片刻,崔蘅芷真心待她,她若是继续瞒着她,倒是不够坦诚了,她思虑片刻道:“蘅芷,我的确有离开王府的打算,不过要等燕家的案子翻案以后。”   见崔蘅芷眼底光芒忽盛,她明白她的意图,并及时掐断她心里的想法:“但是这件事,我不需你插手,我自有办法离开王府,你若是插手了,反倒不好,慕祈会怪罪崔家,你没必要因为我一个人,让整个崔家跟着受累。”   崔蘅芷本欲同她辩一辩,好友一场,她岂能袖手旁观,可见燕媚态度坚决,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   燕媚留崔蘅芷用午食,崔蘅芷推辞不肯要离去,燕媚只得起身相送,路过后花园时,迎面走来两个男子,一个男子头戴通天冠,穿红色绣飞蟒斓袍,金色的蟒纹从左肩一直蔓延到腰上,那飞蟒赤目含光,似要从衣裳上腾飞出来,此人正是慕祈,看他的装扮,显然刚从朝中回来。   另一个男子身穿月白直裰,衣领袖口处绣缠枝纹,腰束玉带,头戴玉冠,生的风流俊雅,如芝兰玉树一般,此人是岳州王高景行,这高景行一如既往的散漫,跟在慕祈身边,手里轻摇折扇,目光在园内逡巡。   燕媚同崔蘅芷避无可避,只得走上前去行了礼:“王爷,岳州王。”   慕祈负手站立,目光在崔蘅芷身上瞥了一眼,便落在燕媚脸上,她的小脸白生生的莹润透亮,他低低道:“这是何人?”   燕媚知他问的是崔蘅芷,便如实说道:“这是妾身在闺中时的好友崔家三娘,今日特地来府上探望妾身,老王妃安排妾身自行招待。”   慕祈便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一旁的高景行,目光停在崔蘅芷身上,论身段相貌这女郎也是不错的,燕媚妖娆绝色,但高景行觉得崔蘅芷像水中风荷一般,清而不妖,甚是雅致,倒是多看了两眼。   分开后,见燕媚和崔蘅芷走远了,高景行将手中折扇收拢,在掌心轻拍了两下道:“寒山,那崔家三娘生的端方贤淑,给你当正妃似乎不错。”   慕祈偏头神色淡淡的道:“此人并不适合我,而且母亲从未提起此事。”   高景行笑了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老王妃千里迢迢从西北赶回玉京,若说不是为了你的亲事,我还真不相信。”   慕祈知道老王妃有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她真替他安排也无所谓,他现在年龄也不小,对他来说正妃可娶可不娶,娶回来后也只是个摆设而已,他对其他女人并不感兴趣。   若是燕媚依然是燕家嫡女,他或许会娶她做正妃,可惜她如今的身份注定不能做他的正妃,或许将来她为他诞下孩儿,他会抬她做侧妃。   高景行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便开玩笑说道:“那燕夫人生的如此妖娆,将来你娶了正妃,你就不怕主母容不下她?”   慕祈脚步一顿,不假思索道:“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护着她。”   高景行见他如此袒护燕媚,并不意外,打他将燕媚带回王府来的头一天,高景行便知道,慕祈定然会栽在这个女人手上,果不其然,高景行忍不住笑道:“寒山,你果然还是对她动心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也不例外。”   慕祈没有像从前一样否认,他不否认就是承认了,高景行暗暗心惊,慕祈绕开话题,他道:“让你打听的事情,你可打听到了?”   慕祈让他打听的是俊阳侯的事情,俊阳侯在玉京城出了名的风流浪.荡,喜爱流连花丛,但凡是玉京的浪荡子多少与他有几分交情,高景行也被他请去风花雪月楼玩过一次,只是高景行这人虽然风流但不下流,和俊阳侯那等真正下流无耻之人也不投契,并没有深交,不过俊阳侯圈子里的好友,他倒是认识一二。   高景行收起刚才那副玩笑嬉戏的姿态,正色道:“如今这风口浪尖上,谁都跟俊阳侯撇清关系,之前的往来也抹得干干净净,这俊阳侯是个老狐狸,他真正有利益关系的那些人,他倒是保持距离,比如说淮王高炽。”   听到“淮王”二字,慕祈眼底闪过一抹厉光,高景行继续说道:“你常年待在西北,有些事情可能不知道,这淮王昔年养在惠妃膝下,而这俊阳侯是惠妃的堂弟,两人私底下若是有往来,也很正常,何况还有人看到,淮王入过风花雪月楼,那一次燕夫人也在。”   慕祈眸子一冷,皱了皱眉,若高炽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那一切就说得通了,牡丹园乃皇家禁地,俊阳侯这等身份未必能进去,若是有淮王插手,一切就说得通了。   只是他现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那风花雪月楼是俊阳侯的销魂窟,里头美姬无数,都是平日里供他自个享用的,燕媚她怎么去过那儿? 第57章 秋夜浓香 你怕怀上本王的孩子?……   入夜后, 秋风清冷,慕祈从夜色中走来,袭了一身的凉意, 进屋后, 燕媚行了礼,便赶紧迎上去, 抬手替他脱掉披在外头的鹤氅。   两人来到内室,侍女们上完茶水点心后,便退下了。   屋内二人跽坐在垫了褥子的矮榻上,慕祈端起热茶抿了一口又放下,棠梨院的茶是他在王府诸院中喝到的最难喝的茶,然而他心里却没有半分嫌弃,暖黄的灯光落在男人英挺俊美的脸上,他的眉眼神俊昳丽, 嘴唇是粉色的, 唇形很好看,偏生他表面上太过正经了,让人生不出旖旎的念头出来。   见她在盯着自己看,男人粉色的薄唇扬起一个弧度,“伤好了些没?”   燕媚听他在关心自己,心里生出一丝暖意,她收回目光点头道:“好些了。”   “解下衣裳,本王看看。”男人平静的开口,语气却像是在给她下命令。   燕媚在他面前解衣裳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都习以为常了,全然没有当初那股羞涩感,燕媚身上穿着长袖软缎睡袍,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解开系带,那丝质睡袍顺着她更为丝滑的肌肤滑落下来,水红的肚兜裹住半个身子,贴着玲.珑曲.线,红白相间,像在雪地上铺了红梅一般,那呼.之.欲.出的地方更是白的晃眼。   慕祈起身,绕到她身后,双手扶着她细嫩的双肩,眼睛往下瞥,见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脱痂,长出了粉红鲜嫩的肉,玉肌膏的效果的确是好极了,才七八日功夫,这伤口便好的差不多了。   他道:“再抹上几日,这伤口便完全消失了,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燕媚心中一阵宽慰,不留疤痕是最好了,她才不希望手臂上有个丑丑的疤。   忽然想起点什么,燕媚回过头去看着他:“那刺杀王爷的凶手可抓到了?”   慕祈瞥了她的侧脸一眼,脸上无波无澜的说道:“抓到了,是俊阳侯派来的。”   “俊阳侯?”燕媚失声喊出。   “怎么你认识他?”他状似无意的问。   燕媚跟他时还是完璧之身,他也并不怀疑燕媚去风花雪月楼里会发生什么,因此并未问出口。   然而燕媚却将她还在教坊司时,被迫代替燕婳去风花雪月楼唱曲,差点被玷污之事都告诉他。   慕祈听罢,眼底泛起一股子戾气,燕媚的身世背景他都查了,唯独漏掉了她在教坊司经历的那些事,她之前居然受了这等委屈,慕祈拳头收紧,好,好,敢动他的女人,新仇旧恨他们一起算。   “对了,那日妾身在风花雪月楼撞见了淮王,是淮王救了妾身,淮王与俊阳侯必然有关系。”那日燕媚太害怕了,没仔细深想,如今想起来,俊阳侯能将淮王请到那种地方去,关系必然不一般。   “此事,本王心里有数。”慕祈见她没有包庇淮王,心中浮上些甜味来。   夜深人静,他也不想继续同她探讨这些腌臜事情,他粗糙的手掌沿着她削薄的香肩滑动,细细摩挲了一番,那粗糙的触感让燕媚身子颤了颤,接着他的手指尖擦过锁骨洞,勾住肚.兜上细细的红.带.子扯了扯,燕媚只感觉某处被牵扯到了,如水波似的轻轻的晃。   男人低哑的声音从她的耳畔传来,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脖颈上,“媚儿,肚兜太小了,让王府的绣娘给你改制些尺寸大些的。”   燕媚知道他意有所指,心想这个男人转变的可真快啊,雪脸一红,轻轻的“嗯”了一声。   见她已经好了,慕祈也没必要继续克制,他将燕媚打横抱上了床榻。   粉色纱帐拂落,两人的衣裳掉了一地,那纱帐内隐隐透出两个人的身形,像交.颈鸳鸯一般,他们依偎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契合。   热烈的拥吻过后,拔步床摇晃出声来,那声音时而低缓,时而紧促激烈,像战场上令人血液沸腾的战鼓声。   到了深夜,鼓声停歇,两人皆是大汗淋漓,床帐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燕媚的乌发都被汗水浸湿了,软软的贴着潮.红的脸颊,她红肿的唇瓣张开,发出细细的喘息声。   慕祈察觉到香味的来源,在她的脖颈上深深嗅了一口,声音恢复平日的清冽,眼睛却仍有一丝迷离之色,“为何每回都这般香?”   他说的每回,便是每回事后,燕媚的睫毛轻轻眨了眨,“这是妾的体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出汗后会更浓烈些。”似乎是遗传,她姑母身上也有股体香,这也是姑母在后宫中盛宠不衰的原因。   慕祈只觉得醉人,他低喃道:“真香。”这温柔乡真是能让男人溺死在里头。   两人缱绻温存过后,慕祈叫来侍女收拾,他则抱着燕媚去了浴房,从浴房出来,燕媚身上已经穿上了干净的睡袍,即便身上没有任何妆容,事后她玲珑身段散发出来的妩媚风情,也足以让见之者呼吸微窒。   进来伺候的侍女连头也不敢抬,唯独秦嬷嬷年长,见得世面多,神色淡定的端来避子汤打算让燕媚喝下去。   慕祈见燕媚要伸手去接,他出声打断:“别喝了。”   燕媚动作一顿,偏头不解的看着他,慕祈道:“往后不必喝避子汤了。” 他这句话也是对秦嬷嬷说的。   秦嬷嬷听罢,老脸上露出几分喜色来,她嘴角翘了翘,赶紧将避子汤收回,朝慕祈服了服身子道:“老奴知道了,老奴以后再也不让燕夫人喝避子汤。”   慕祈不让燕媚喝避子汤,那必然是想要她为自己诞下子嗣,秦嬷嬷自小看着慕祈长大,陪伴他的时间比老王妃还要多,待他也像亲儿子似的,如今慕祈终于想通了,她心里真替他高兴。   燕媚却怔住了,不让她喝避子汤,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她帮他诞下子嗣?想到这种可能,燕媚心里颤了颤,她并不想为慕祈诞下子嗣,她想离开这儿,不想有任何牵绊。   见燕媚的神色说不上是高兴,慕祈挥退屋内伺候的侍女,他坐在她身侧,搂住她的身子往怀里带,单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自己,他垂眸对上女人的眼睛:“媚儿怎么了,本王不让你喝避子汤,你不高兴?你怕怀上本王的孩子?”   这个世上,想要为他诞下孩儿的女人趋之若鹜,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看起来似乎不大情愿的样子。   燕媚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她的确不高兴,可若是将真实想法告诉慕祈,慕祈定然会勃然大怒,她眸子静若深井无波,她道:“王爷,妾身子弱,恐怕无福替王爷诞下子嗣。”   这个理由,让慕祈心里好受了些,毕竟她说的不是不愿意替他生孩子,慕祈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吻,柔声道:“身子弱可以调理,明日本王便让刘太医来替你诊脉开调理身子的药方,你若能诞下本王的孩儿,本王便抬你做侧妃,可好?”   “侧妃”二字,让燕媚并没有多少动容,她不想做他的侧妃,也不想继续在王府过这种为了男人的宠爱争夺不休的日子。   男人紧紧的逼视她,似乎她只要说出一个“不”字,他就可能跟她翻脸,燕媚将那份心思藏得严严实实,她垂下眸子,掩住眸中的情绪,低低的应了声:“好。”   慕祈果然是说到做到,次日,便将刘太医请过来给燕媚诊脉,诊脉过后,刘太医同慕祈说道:“夫人体内毒素已清除,身子全部康复了,只是夫人服用了许久的避子汤,伤了身子,若是要怀孕,恐怕还得调理一段日子。”   慕祈自然也料到了这个结果,他又问:“还需调理多久?”   刘太医如实说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夫人的身子还需调理半年或者一年,才有可能怀上。”   慕祈让刘太医给燕媚开调理身子的药方之事传遍了整个府上,老王妃和李桑媛都知道了。   慕祈此举的确有些不合规矩,但他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有个一男半女,老王妃知道了也并没有反对。   反倒是李桑媛为了此事,又大发雷霆,将一腔的怨气都撒在院子里的侍女身上,有个侍女只是打翻了茶盏,便叫她用马鞭子抽了几十下,白果和灵草劝都劝不住。   待李桑媛撒完气,那侍女被抽的浑身是血,白果不想这事情被老王妃和慕祈知道,便让人将侍女抬下去,并威胁恐吓侍女不许她说出去,那侍女也胆儿小,被吓得魂不附体,半句话也不敢对外说。   燕媚是在午后见到李桑媛的,彼时她躺在在棠梨院中的葡萄架下,秋日葡萄硕果累累,在架子上吊着,像红宝石一般。   棠溪用小金剪将葡萄剪下来,洗干净了放在盘子里,搁在石桌上,燕媚靠着躺椅,伸手就能拿到。   李桑媛过去时,见燕媚正在吃葡萄,秋日的阳光从葡萄架的空隙里斑驳洒落在她精瓷般的脸上,折射出细腻柔和的光,她微张开小嘴,含着一颗鲜艳的葡萄,那张娇艳的小嘴比葡萄还要妍丽多汁,李桑媛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燕媚见李桑媛出现的这么突然,她只得将葡萄从小嘴里吐在一旁装了葡萄籽的碟子里,从躺椅上直起身来,不紧不慢的行了一礼,她道:“侧妃怎么来了?”   李桑媛瞥了她一眼,嘴角的冷嘲不加掩饰,她道:“本侧妃过来,是想要给你看点好东西。” 第58章 西北舞女 不过是在你身上找到了一点那……   秋日的凉风吹得人浑身舒爽, 燕媚最喜欢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身子才刚刚好,好不容易有一日的清闲, 竟然被这样给破坏了。   她一点都不喜欢李桑媛过来, 至于她要给她看的东西,她也半点不感兴趣, 只是她嘴上还得应付一句:“不知侧妃想要妾身看什么?”   李桑媛讨厌她这一副永远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就仿佛她这个侧妃在她眼里也算的什么。   她敛住眸中的戾气,也懒得坐下,她的眸光冷冷扫过燕媚的脸,嘴角挂着一抹讥诮,长得美又能如何,她以为慕祈是真的喜欢她么,慕祈看上她, 不过是弥补心中的一点遗憾而已。   她冷嗤道:“燕媚, 本侧妃听说你擅舞,王爷当初便是看了你跳舞才将你带回王府的,可是真的?”   燕媚并不想回答李桑媛这种无聊的问题,指不定后面又会拿此事出言侮辱她,她抬眸对上李桑媛透着厌恶之色的眼睛,李桑媛在她面前,从不掩饰对她的讨厌,燕媚也浑然不在意,她淡淡道:“此事跟侧妃要给妾身看的东西有关系么?”   李桑媛对燕媚的态度很不喜,她嘴角下沉,神色不悦,不过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以让燕媚狠狠的难受一把,她的心情又舒畅起来。   她道:“当然有关系,你可知八年前,王爷曾喜欢一个西北舞女,那舞女生得妩媚妖娆,丰胸细腰,是一等一的绝色,她最擅长的便是飞天舞,王爷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王爷看上你,不过是在你身上找到了一点那西北舞女的影子而已。”   燕媚的脸上露出短暂的惊讶之后,又恢复无波无澜,她之前还以为慕祈喜欢的是李桑媛,后来慕祈告诉她,他不喜欢李桑媛,她以为慕祈过去没有喜欢的女人,谁知事情居然有这样的反转。   怪不得慕祈多年一直不曾娶王妃,原来心里藏了个白月光,当初他将她从淮王府带出来,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因为她也擅长跳舞,她对他来说不过是那个西北女子的影子而已。   燕媚心里涌出几分涩意,转念又想,自己都不曾对他动情,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有那么重要吗,何况他从头到尾馋的不过她的身子而已。   她再抬眸时,眼中的那几分涟漪已经消失了,李桑媛见她如此平静,还以为燕媚不信她,她转头从白果手中将画卷一把夺过来,“哗啦”一下,在燕媚面前展开,那画卷上的绝色女子映入眼帘。   那女子穿着单薄的西域舞服,双手挽着红纱披帛,飞天髻,赤足,脚踝上系着赤金铃铛,脚指甲都染了丹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妖艳之态,燕媚的目光在那副画上反复打量了几眼,回忆起当初慕祈让她穿着这套差不多的舞服给他跳舞的场景。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李桑媛见燕媚虽没说话,但脸上全然没有了刚才吃葡萄时的那份自在,她想燕媚心里一定是难受极了,却还在努力保持冷静,以为旁人看不出破绽来。   她笑的有些猖狂道:“燕媚,你瞧瞧,这幅画是当年西北王府的画师亲自为这名舞女画的,她的名字叫星菀,这个名字还是王爷替她取的。”   这幅画她当时特地从西北带来的,为的就是等这一天。   燕媚见李桑媛眉梢眼角都挂着得意之色,她觉得李桑媛可能想错了,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在乎这些,可偏偏她不在乎,她若在乎,君娇,玉澜还在王府时,她岂不是都该淹死在醋缸里了。   画上有落款和年月,而且这幅画有些陈旧看起来年份颇久,不像是作假,李桑媛说的应该是真的。   只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李桑媛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伤心难过,真的是大错特错。   燕媚淡定说道:“妾只是王爷的侍妾,自知身份卑微,从未想过要得到王爷的心,反倒是侧妃,与王爷自小一块儿长大,爱慕王爷多年,知道王爷心中一直有其他人,想必侧妃心里更难受吧。”   李桑媛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在一瞬间溃散,她柳眉倒竖,瞪着燕媚,她……居然不在乎!   怎么可能!   李桑媛的心像是被利刃切了一道口子,疼的无声无息的,她带着这幅画过来,原本是想要燕媚难受,可到头来那诸般痛苦全部都回馈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么多年以来,星菀就是她的一个耻辱。   慕祈宁愿喜欢那个贱人,也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可明明自己才是最爱他的那个。   李桑媛内心一阵歇斯底里,她眼中情绪起伏,连带着脸色也红白交加,颜色丰富,浑身透着一股酸气,谁都闻得到。   燕媚对李桑媛并无同情心,李桑媛性格骄横跋扈,慕祈不喜欢她也是她咎由自取。   燕媚在王府跟女人斗来斗去已经觉得烦了,她不想再跟李桑媛斗下去,她诚恳道:“妾身在王府只求一个安身之处而已,从未想过要与侧妃争夺,侧妃又何必处处针对妾身,就算往后妾身不在了,王府也会有新的美人进来,侧妃一个个的斗,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何不将心思放在慕祈身上,博得那个男人的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李桑媛才不相信燕媚的鬼话,就算燕媚真的不与她争夺,可慕祈呢?   想到慕祈意图让燕媚怀上自己的子嗣,并还要抬她做侧妃,李桑媛便嫉妒得发疯,她恨不得此刻便扑上去,撕烂燕媚那张脸。   她从未见过慕祈对哪个女人如此宠爱,从前那个星菀虽得慕祈喜欢,却从未侍寝,慕祈对燕媚是独一份的,若是将来燕媚诞下子嗣,必然要越过她去,她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原本以为用这幅画可以离间燕媚与慕祈的感情,可她实在太小看这个女人了。   她冷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燕媚,别以为这样假惺惺的说几句本侧妃就会放过你,你等着瞧!”   那满脸阴狠之色,让燕媚生生打了个寒颤。   李桑媛也懒得继续跟她废话,带着人怒冲冲的离开了。   李桑媛走后,燕媚坐在葡萄架下微微出神,她在想既然那女子曾出现在慕祈的生命里,如今又为何消失不见,而且王府之人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   慕祈听大理寺卿审了一整天的案子,从大理寺监狱出来时,日已西斜,夕阳照在高高的阁楼上,将翘角飞檐添了几分萧瑟感。   今日大理寺抓获了俊阳侯的一些同伙,经过审讯之后,这些人都供认不讳,事情办得非常顺利,除了俊阳侯本人没有落网,以及他幕后的主使者没有抓到之外。   他还有事情要做,并不着急回府,他骑上马直奔宫中去了。   小皇帝在含元殿处理政务,多数时候,如果慕祈不在这儿,太后都会陪同在此,虽说本朝禁止后宫干政,但如今皇帝年幼,太后有辅佐之责,因此太后待在含元殿,也无人敢指责。   慕祈进来时,含元殿已灯火煌煌,几十盏灯树上的灯火已全部点燃,夜明珠熠熠生辉,将室内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慕祈斓袍金冠,从容的走进来,满身冷冽又威严的气势让含元殿的宫人门纷纷行礼下拜。   小皇帝和太后的目光也被他吸引过来了,待慕祈行礼毕,小皇帝赶紧殷勤的说道:“快给西北王赐座。”   落座后,慕祈往上呈上一份牒文道:“今日臣是想与陛下商议中书舍人燕朝玉贪污军饷一案,这是大理寺卿的牒文,发现此案疑点甚多,请求陛下重审此案。”   高煜旁边的太监走下来,从慕祈手里接过牒文,呈到小皇帝面前,高煜看完牒文后,还没说话,旁边的太后就开口了,太后似乎并不高兴,面色沉沉道:“燕朝玉贪污一案证据确凿,此事依哀家看来,并不需要重新审理。”   慕祈早就料到太后会有这样的反应,燕家之事他没完全透露给燕媚,但这事情和太后有关,燕朝玉的案子重审,太后一定会反对。   好在慕祈是有备而来,他不怕太后会反对。   慕祈淡淡的瞥了一眼太后,灯光地下,他居然从太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看出几分老态来,太后眼角细细的纹路就像一条裂痕一般,让这张脸不管如何保养,都回不到十五六岁那般鲜嫩光滑的状态。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前些日子,本王在牡丹园被刺杀,那刺杀的凶手拿的是左右卫苏大将军的兵器,此事苏大将军虽未曾参与,但在他的管辖之下居然出现这等疏漏,此事本王以为必须严查。”   苏青瑜是苏太后娘家的侄儿,也没立过什么军工,能一跃而成左右卫大将军,全靠苏太后一手提拔,慕祈对此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苏太后阻止他,那他刚好拿这事情来说道说道。   苏太后掩在袖里的手猛地一紧,她暗骂慕祈嚣张跋扈,完全不将她和圣人放在眼里,明摆着拿苏青瑜的事情来威胁她,苏太后不想就范,尤其是燕家的事情,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侄儿丢了这份差事,将苏家到手的兵权拱手让人。   权衡之下,苏太后只得做出妥协,她道:“苏大将军本宫是最了解的,他平日里,断然不会疏忽大意,此事定是他手下的人玩忽职守造成的,哀家会将那渎职之人揪出来,给西北王一个交待,燕朝玉之事既然有疑点,那便全权交给西北王重审。”   反正燕贵妃那贱人已经殉葬了,燕家也败落下来,就算重审此案,燕家人被判无罪,她也不会让燕家人再入朝为官,让燕家有复起之日。   慕祈暗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薄唇轻勾,拱手说了句:“太后英明。” 第59章 酒后失态 妾身跳的飞天舞好看吗   慕祈披星戴月的回到棠梨院, 秋风在夜里的势头更猛,将树上的叶子扫落了一地,他走入院中, 看着那暖黄的灯光, 心底生出了丝丝的暖意。   他信步走入,侍女见了他纷纷行礼问安。   燕媚见他回来了, 从矮榻上下来,趿着绣鞋行了一礼。   她上前贤惠的替他脱掉外面的鹤氅,又吩咐棠溪道:“去将厨房热的酒端过来,给王爷暖暖身子。”   慕祈对燕媚的体贴很满意,他顺手搂过燕媚纤细的腰肢,将替燕家翻案的事情告诉她。   燕媚一直心心念念之事终于成真了,她心中又惊又喜。   棠溪去了不多时便回来了,手中端着酒, 和几样小菜, 她放下之后,燕媚便将银壶拿起来,素手盈盈给慕祈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她举起酒盏,给朝慕祈敬了敬:“这杯酒妾身敬王爷,妾身多谢王爷肯替燕家翻案,王爷大恩,妾身会一辈子记在心中。”   暖黄的灯光落在入她的眉眼,将她鸦羽般的睫毛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她漆黑明亮的杏眼里盛满了光,眼波摇曳似杯中的酒, 令人沉醉不已。   慕祈闻了闻酒水的味道,是他喜欢的葡萄子酒,她娇软妩媚的朝他笑,让他无从拒绝,慕祈端起酒杯,与她的酒杯碰了碰,仰头一口饮尽。   燕媚此刻的心情是激动的,只要慕祈能替燕家翻案,证明她阿爹是被冤枉的,那阿爹不久就可以回京了,到时候她就可以想办法让慕祈放妾,离开王府一家团聚。   因为心情好,她的眸光也格外透亮,像是暗夜里唯一发光的明珠般。   慕祈刚喝完,燕媚又给他倒满一杯酒,“王爷,妾身再敬你一杯。”   慕祈捏着酒杯的手指没有动,深邃的眸子看着她,眼底透着不赞同的神色,他道:“你的酒量并不好。”   他生辰那日,燕媚虽然远远的躲在角落里,可他亦没错过她饮酒时的样子,稍饮一口,便拍着胸脯咳嗽。   燕媚举起杯盏的手并没有放下,她眼波淼淼的眸子看着他,红唇如被露水打湿的玫瑰一般鲜泽,一张一翕,似玫瑰在绽放,她笑盈盈的说道:“才两杯而已,妾没那么容易醉。”   慕祈看着灯下的美人,只觉得心口躁郁的很,他的呼吸也变快了几分,碰杯之后,他仰头一饮而尽。   燕媚又给他倒了第三杯酒,这下慕祈并没有劝她,醉了就醉了吧,横竖他在这屋里头,不会让她有什么事,并且醉酒后的美人也更有风情,慕祈的心里情不自禁的浮出些旖旎的念头。   三杯酒下肚,燕媚果然有些醉意了,她如雪的双颊渐渐染上酡红,说不出如何如何醉人,但在慕祈眼里,那颜色是太液池中灼灼的红莲也比不上,她双目迷离的瞧着他,那几分醉态让她的妩媚妖娆更加肆意了几分,她笑着说道:“妾身入府后,已许久不曾为王爷跳舞,王爷想要看什么舞,妾身跳给王爷看,如何?”   慕祈一时心炙,没察觉到她的反常,只当是他帮燕家翻案,她心里真的高兴,又是敬酒又是跳舞。   早知道能博得佳人如此欢愉,如此热烈的对他,他早该替燕朝玉翻案了。。   慕祈心潮涌动,见她已经站起身来,腰肢轻摆,柔弱无骨,慕祈喉头发紧,他什么舞也不想看,只想将她搂入怀中,掐着那细嫩的腰肢,逼着她叫,逼着她哭。   燕媚已经醉了,她根本分辨不出男人眼底潜藏的危险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歪着脑袋看着他痴痴的笑道:“不如妾身随便跳一段给王爷看,如何?”   “好。”慕祈嗓音微哑的应道。   他身体内的血液已经滚烫起来,在他的肌肤底下欢腾又激荡的流窜,就像釜中烧开的水一般鼓着气泡,这一半原因酒水,一般原因是她的醉态。   西北民风彪悍,男人热血粗犷,他身体内有一般西北人的血统,自小在军营里长大,那种掠夺的天性比一般男人要强烈许多,面对猎物,他有种野兽般的敏锐,而眼前,燕媚便是他的猎物,她在他面前就像只欢快跳跃的小羔羊一般,对他充满无限的诱惑力,甚至让他濒临饥渴的状态。   他自顾自的斟满酒,仰头喝了一杯,将身体内挣扎的兽性按下去。   他眯着眼睛看着燕媚甩动水袖,开始跳舞。   燕媚在跳舞方面,天资卓绝,她自小练各种各样的舞,那些舞蹈的姿势完全刻入她的脑海里,哪怕没有一点音律伴奏,她依然可以翩然起舞,她身上穿着杏红襦裙,起舞时便像是杏花妖一般,那一举一动都似要将他这个凡间男子的魂勾去。   待她跳了一会儿之后,慕祈只觉得这舞姿有些似曾相识,他脸色一变。   他想燕媚或许是一时兴起,瞧着她现在这副醉态,恐怕自己跳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燕媚瞧着慕祈看自己看的出神,她笑的更是花枝乱颤,舞姿里的妖态更显了几分,活色生香。   在她回眸朝自己看来时,慕祈呼吸微窒。   忽然,她腰肢轻折,双手一扬,杏红的外衫顺着她丝绸般的肌肤滑落,露出白瓷般的小臂和肩颈。   她身子旋转不定,脚下有些踉踉跄跄,慕祈看她是真醉了,怕她摔倒,放下酒盏,起身大步走过去,燕媚察觉到他来了,仰身倒入他的怀中。   慕祈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回矮榻上。   燕媚的双臂蛇一般缠住他的脖子,她媚笑道:“王爷,妾身跳的飞天舞好看吗?”   慕祈听到“飞天舞”几个字,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眼中的情.欲褪去,又恢复一贯的清冷锐利,他捏着她的下巴,冷冷问道:“怎么忽然想到要跳飞天舞?”   燕媚是真的醉了,因此说话并不像平日那般顾忌,她眼睛带钩子般望着他,嘴角挂着媚笑道:“听闻王爷喜欢,便特地跳给王爷看。”   燕媚看不出来,慕祈的眼底已经渗出丝丝的冷意,他的声音也变冷了:“你是不是从何处听来些什么?”   燕媚醉醺醺的摇摇头,醉眼迷离,眼底水波荡漾,如同天上的银河。   哪怕她不承认,慕祈也不会将此事当做一个巧合。   这些年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星菀”、“飞天舞”这些字,因为这是他最为忌讳的东西,偏偏这个女人不知死活,还敢在他面前跳飞天舞,慕祈心里的火气暴涨。   他的眼睛冰冷冷的盯着燕媚,抿着唇,声音里也带着寒意:“本王不喜欢看飞天舞,别白费心机了。”   说完,他将软的像泥的燕媚松开,任由她的身子摔倒在羊绒地毯上。   燕媚身子骤然坠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跌在羊绒毯子上,并未摔疼,只是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忽然翻脸,她微噘着嘴瞪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眼底透出一抹哀怨之色。   棠溪见慕祈从正房内怒冲冲的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进屋去看,却见燕媚跌坐在地上,身上的红衫褪去,露出细瓷般的肌肤,灯光底下,美人茫然的睁着大眼睛,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棠溪赶紧走过去,捡起红衫披在她身上,遮住露出来的藕臂和香肩,她闻着燕媚身上那股浓烈的酒味,便知她已经喝醉了,赶紧扶着她起身。   燕媚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嘴里却还犹自在问:“王爷呢……”   棠溪也不知怎么跟她说,刚才王爷带着怒意离开,屋内燕媚又倒在地上,显然是发生了什么,棠溪只得随便找个借口:“夫人,王爷回院子处理公务,您已经醉了,先歇着吧。”   那边慕祈带着怒意离开棠梨院,走在夜空下,被冷风一吹,酒劲消退了不少,他整个人也渐渐冷静下来,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也知道燕媚并非故意的。   他也知道燕媚可能根本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只是听说过那个叫星菀的女人,所以她醉酒后才没有忌讳。   甚至她还以为这样做可以取悦他。   她明知道自己曾对其他女人动过心,却还这样无所顾忌的跳舞,可见她心里并不如何在乎。   可这件事就像他心头的伤疤一样,他不允许任何人去揭。   久久封尘的记忆被开启,像潮水一般不息,八年前,西北王府买来了一批乐人,其中有个生的美艳的西北乐人最善跳飞天舞,有一双星辰般的眼睛,他给她赐名为“星菀”,她的飞天舞跳得极好,活泼灵动,那女子大胆热情,他曾沉迷过一段日子。   那时他还动了要纳妾的念头,可念头刚起,就被老王妃给掐灭了。   老王妃认为她是个勾人的狐媚子,当着他的面将她打死,那时候他还未掌权西北大军,在王府一切还得听从父王和母亲的安排,那时,他也无力救下星菀。   那件事情刺痛了他的心,也不是说他将星菀看的有多么重要,只是老王妃和李桑媛龌龊的手段让他反感,从此以后,他就刻意与老王妃生疏了,他也当着老王妃的面发过誓,从此再也不碰任何女人。   也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星菀”“飞天舞”这些字,因为提起这些,他便会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去,和懦弱无能的自己。   秦风在乘风院的屋顶上看月亮,目光一瞥见院中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翻身从屋顶上下来,落在慕祈面前,“王爷怎么回来了?”   慕祈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沉声道:“这是本王自己的院子,本王不能回来么?”   说完,也不等秦风反应,径自走入房间去了。   秦风摸摸鼻子,今日这是怎么了,莫非燕夫人又招惹主上了,这么大的火气? 第60章 王爷中招 不要脸的贱人,别碰本王……   一场秋雨一场凉, 次日早晨,寒气袭人,燕媚宿醉醒来时, 抬起纤嫩的小手揉了揉太阳穴, 又被这清寒冻得清醒了几分,睡意渐渐褪去, 她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一股扑鼻的酒气。   昨夜里,她到底喝了多少?   还有后来她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   慕祈昨夜似乎并不曾在棠梨院过夜。   她身边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没有动,也没有温度。   她闭上眼睛细细想了一会儿,脑海里闪过许多破碎的片段,但又无法拼凑成一个整体。   她依稀记得慕祈将她扔在地上走了,似乎挺生气的样子。   这时, 棠溪打起纱帐探头进来, 见她醒来了,赶紧伺候她穿衣。   燕媚疑惑的问道:“棠溪,昨夜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棠溪迷茫的摇摇头道:“夫人似乎将王爷给气走了,至于到底发生什么,奴在外头也不知道,奴看到夫人好像在给王爷跳舞。”   提到“跳舞”,燕媚猛然想起来来,随后又暗自懊恼,昨夜她是真的喝醉了,才一时忘了行迹,居然给慕祈跳“飞天舞”,她原本以为慕祈会喜欢, 可没想到反倒惹怒了他,想必慕祈是不喜欢她模仿自己的心上人,故而生气离开的。   燕媚心里生出丝丝后悔,好端端的,她饮那么多酒做什么。   喝酒可真坏事。   她不知道这次慕祈又会生气多久,只想着那个男人阴晴不定的脾气,她就有些头疼。   没多久,这个消息便传到了李桑媛的耳朵里。   李桑媛昨日告诉燕媚,慕祈的心上人是那位西北舞女,原本只是想要刺激一下燕媚,离间二人之间的感情,没想到燕媚那么不知死活,居然在慕祈面前跳“飞天舞”,这不就是自寻死路么?   李桑媛来到玉京王府后,日日憋屈,头一次如此痛快。   当年星菀那个贱人被人老王妃打死之后,慕祈便再也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此人的名字,那些不小心说漏嘴的奴仆,哪个不是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燕媚惹怒了慕祈,慕祈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白果在一旁替她出谋划策道:“侧妃,既然如今燕夫人失宠了,夫人何不趁虚而入,博得王爷欢心。”白果自小跟着李桑媛,又比她长几岁,主子脑袋不好使,她自然要为她出出主意。   自家主子嫁给王爷都五年了,王爷碰都没碰过她,从及笄蹉跎到了双十年华,虽说青春尚在,可再这样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   说起这个,李桑媛心里只觉得为难,不由得皱了皱眉道:“如何去博得他的欢心,王爷平日里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也不曾踏足我的蒹葭院,我要接近他都难。”   这么多年了,她在慕祈身上的办法都用尽了,她现下真的想不出来,可慕祈的心却仍然想磐石一样,坚不可以移。   白果眼中精光闪动道:“王爷不来蒹葭院,那侧妃可以去乘风院啊,侧妃忘了咱们从那西域商人手中买来的药了?”   来玉京之前,李桑媛曾通过秘密渠道从西域商人那儿买来一种无色无味的催.情药,就是为了来玉京准备的,不到万不得已时,也不会拿出来用。   李桑媛有些犹豫,她道:“此事万一被老王妃和王爷知道了,一定会责骂我的。”   白果觉得李桑媛凶是凶,可就是心思简单了些,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若是老王妃得知王爷幸了侧妃,高兴还来不及了,怎么会责怪她,白果循循善诱道:“侧妃想想,这个时候咱们不动手,难道等着燕夫人复宠,怀上王爷的子嗣,被抬为侧妃和您一起在王府平起平坐么?”   白果这话给李桑媛敲了一记警钟,她绝对不能让燕媚越过她去,否则她在王府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想到这里,李桑媛咬咬牙,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了,她都是被逼的。   到了傍晚,李桑媛特地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在慕祈必经之路上盯着,得知慕祈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后,李桑媛仔细打扮了一番,让白果,香草端着准备好的酒菜跟着她往乘风院去。   慕祈换身衣裳的功夫,秦嬷嬷过来传话说李侧妃来了。   慕祈本不想见她,秦嬷嬷劝了一句:“王爷还是见一见为好,老是这么避着,老王妃那儿不好交待。”   于是慕祈便让李桑媛进去了。   李桑媛请了安后,将酒食放在食案上,见慕祈穿着燕居常服负手站着,并未上前用食的意思,李桑媛抬眸瞥了他一眼,但见灯光地下男人长身玉立,丰神俊美,只有一双眸子似剪了冷湛湛的寒光,清冷异常。   李桑媛的一颗心噗通乱跳,上前温柔小意道:“王爷,妾身亲手做了几样小菜,不知王爷可否赏脸品尝?”   李桑媛自从嫁入之后,舞刀弄枪的次数少了,她一直在学着做个贤妇,不仅学了女红针线,还学会了做饭菜。   酒食都送到了屋里,若是慕祈不用,未免太不给面子了,慕祈点了点头,朝食案走去。   他落座后,李桑媛亲自给他斟酒。   酒是他喜欢的葡萄子酒,酒水斟入琉璃盏中,呈现淡淡的琥珀色,酒香浓烈,他端起酒盏放置鼻端闻了闻,李桑媛见状,心里紧张起来,生怕慕祈发现些什么,她笑着说道:“王爷,此酒是妾身专门从西北带来的,您尝尝是否还是那个味道?”   说话时,她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手心里已经沁出一层汗。   买药时,那西域商人曾说过,此酒无色无味,也不是毒药,连银针都试不出来,她相信慕祈也没那么容易发现。   果然,如她所料,慕祈并没有发现里头放了□□,他将酒盏放置唇边,低头抿了一口。   李桑媛见他喝了酒,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去了。   她自己也喝了一口,她今日过来,就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来的,一定要和慕祈同房,哪怕知道酒水里有药,也喝下去了。   几杯酒下肚,慕祈就感觉有股燥热直往小腹上蹿。   他浑身都像被点燃了一般,透着热意,不多时身上就出汗了,那张玉白俊美的脸上也染上了薄薄的红晕,他捏着酒盏的手发紧,眸光里有怒火跳跃,“李桑媛,你在酒里加了什么东西?”   李桑媛自己也中招了,双颊酡红,眸光迷离,像含着春水一般,她热的忍不住将衣襟扯得松散了些,露出鲜红的肚兜来,她痴痴的看着慕祈,咬着红唇道:“王爷,妾身什么都没做,妾身也热。”初时药效并不猛烈,李桑媛还有一点点理智尚存,她自然不会承认。   此时,她看慕祈的眼神也变了,坐在他面前的慕祈,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冷冰冰的男人,他之于她,就像一个饿极了的人,忽然看到热腾腾的馒头一般,她心中情炙,站起身来,猛地朝慕祈扑过去。   她整个身子都腻在慕祈的怀里,像蛇一样扭动,手指还从他的衣襟里探进去,不住的抚摸他结实的胸膛,并用脸颊不停在他的脖颈处磨蹭,嘴里哼哼唧唧道:“王爷,妾身……妾身……想要。”   换做平时,李桑媛是绝对不敢对慕祈说这样的话,催.情.药让她忘记了所谓的礼义廉耻,只剩下身体本.能的渴望。   慕祈的手将一个琉璃盏都捏碎了,他的手里尽是碎渣,那尖利的碎片刺破他的掌心,血和酒液混合在一起,颜色鲜红,滴滴答答从掌心掉下来。   尖锐的疼痛,让他重获一丝理智,他看着怀里扭动的女人,一股厌恶涌上心头。   他猛地将李桑媛推出去,李桑媛身子跌出去很远,摔倒在地上。   她吃痛惊呼了一声,声音传到了外面,引起几个侍女的警惕,几人想要进来看看,被灵草给拦住了,偏偏这个时候秦嬷嬷又被白果叫到偏房吃酒去了,灵草会武,侍女们被她恐吓之后,便再也不敢上前来。   慕祁用手撑着食案站起身来,沉着眸子扫了李桑媛一眼,此时药效迅猛的发作起来,李桑媛的理智一丁点溃散,她几乎顾不上疼,看着慕祁,只觉得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对自己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她起身又再次朝他扑过去。   好在慕祁足够冷静,他的手指猛掐入掌心,陷入割裂的伤口处,尖锐的疼痛袭来,与身体内的冲动抗争着,他往旁边一闪,避开李桑媛,嘴里骂了一句:“不要脸的贱人,别碰本王。”   骂完之后,他也不管她了,满头大汗,急速的走出去。   门从里面被蹿开,灵草见慕祁黑沉着脸从里头出来,廊下照着大红灯笼,灯光在他的脸上晕开,倒是看不出他此刻脸上有种不正常的红晕,不过平日清冷的眸子却略显迷离。   灵草见他出来了,顿时大惊失色,想到之前李桑媛交代的事情,她战战兢兢上前,磕磕巴巴说道:“王爷,你……怎么……怎么出来了?”   慕祁冷冷横了她一眼,知道这主仆二人必然是同谋,抬起一脚,将灵草给踢开。   灵草撞在廊柱上,惨叫了一声。   庭院中其他侍女,察觉到慕祁脚步凌乱,有些不对劲,凑过来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得来的却是慕祁冷冰冰的一声呵斥:“滚开!”   将侍女小厮们吓得赶紧躲开,只觉得慕祁可怕极了,瑟瑟发抖不敢上前来。   慕祁来到棠梨院时,他浑身都湿透了,催.情药猛烈的药效让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当他掀开帘子,看到里头正在换衣裳的燕媚时,就像在烈日炎炎底下晒了一日的人忽然看到了水,他焦渴异常。   猛地扑过去,将她抱住。 第61章 猝不及防 他快要渴死了   慕祁扑过来时, 燕媚还没反应过来,转头看抱着自己的是他,她惊讶的瞪大眼睛, 见男人眸中涌动着狂潮, 神色躁郁,薄唇亦泛着不正常的赤红色, 仿佛入魔了一般。   燕媚吓了一跳,腰间被他勒得发疼,燕媚挣扎了一下,伸手想要推开他:“王爷,快放开妾身。”   棠溪也被慕祁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上前替燕媚解围,慕祁便转过头来,凶狠的呵斥了一句:“滚出去。”   棠溪见慕祁面露凶光, 吓得腿软, 牙齿不住打颤,只是担忧的看了燕媚一眼,打着哆嗦出去了。   棠溪刚转过身去,燕媚便被慕祁扑倒在床榻上。   男人生的高大健硕,浑身都是鼓囊囊结实的肌肉,身体硬的像块石板,燕媚被他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闻着男人身上浓烈的酒味,只觉得事情不妙,男人呼吸急促,仿佛失去理智一般,这根本不像往日的慕祁,到底发生什么了?   可慕祁压根就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 他就像一头饥饿到了极致的野兽,将她身上仅有的单薄衣裳给撕扯下来,他的动作比往日更急切更没有分寸,她身上的香味更加刺激他的大脑,尤其是他看到她挣扎的时候,更是令他兴奋无比。   燕媚被他这幅模样给吓怕了,她从未见过慕祁这般可怕过,他就像猛兽,而自己则是待宰的羔羊,他的样子,像是要将她给撕碎了。   慕祁只感觉喉咙干的冒烟,他快要渴死了,他含住的燕媚的唇瓣,拼命的吸取她嘴里里的香.津,每一口下去,都让他饥.渴到极.致的身.体获得莫大的快.感。   而这个还远远不够,他的痛苦还不足以纾解,他想要更多。   洪流奔腾不息,冲垮了截洪的堤坝,一股极大的力道不住的冲.击着燕媚,让她喘不过气来,恨不得立即死去。   棠溪站在屋外,听着房内拔步床摇曳的声音比往日要大了许多,心里暗暗为燕媚着急,今夜王爷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像吃错药了一般发狂,她真替夫人那娇弱的身子十分担忧。   不多时,棠溪看到秦嬷嬷匆匆赶来,秦嬷嬷的脸色也很难看,可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时,秦嬷嬷又似乎松了口气,棠溪忍不住问:“嬷嬷,王爷这是怎么了?”   秦嬷嬷瞥了她一眼,见棠溪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决定还是不要污了这小妮子的耳朵,她叹了口气道:“真是造孽……”   棠溪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秦嬷嬷的意思,见秦嬷嬷不想跟她多说了,也便没有在问。   秦嬷嬷最了解小主子的性子,这事情怕是不会善了的,小主子何等精明之人,李侧妃居然将那种龌龊手段用在他身上,简直是自毁前程。   到了后半夜,慕祁眼神清明了不少,理智渐渐回拢,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见燕媚身上被自己弄出来的斑.驳痕.迹,他心中生出一丝不忍,轻了许多。   之前因为星菀的事情,憋在肚子里的那口闷气也发.泄出来了,他心情倒是比之前还要松快了些。   同时又很庆幸,幸亏在乘风院时,他控制住了自己,否则他和李桑媛之间就……   而他根本就不想碰那个女人。   直到天蒙蒙亮,慕祁才餍足,此时,燕媚已经奄奄一息,哭的没力气了,慕祁叫了水,抱着她去浴室沐浴更衣,出来时,燕媚昏昏欲睡,慕祁贴着她嫣红的脸颊吻了吻:“委屈你了。”   燕媚没有应声,只是恼怒的伸出细细的小手将他推开,慕祁并不生气,反而极喜欢她这幅生气的小模样,像是小奶兽向他伸出细爪一般,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啄了几口,温柔低声道:“乖,本王给你上药。”   寻常男人折腾一个晚上,早就精力耗尽,慕祁却反倒格外的清爽,他上完药又小心的安抚了燕媚一阵,这才从里头出来。   秦嬷嬷一把老骨头,足足在棠梨院外站了一整夜,挨不住靠在廊柱下眯了会眼,听到开门声,她瞬间惊醒过来,抬眸一看慕祁从房内走出来,睡意已消了大半。   她冷静的走上前来,跪在慕祁面前:“王爷,老奴昨夜贪嘴吃了几杯酒,这才让侧妃身边的侍女钻了空子,请王爷责罚。”   慕祁垂眸瞥了她一眼,秦嬷嬷毕竟是西北王府的老人,从小又看顾他长大,慕祁知道这事情不能完全怪她,皱了皱眉道:“罚你半年的月钱,以后长点记性。”   秦嬷嬷不敢说什么,只得低头应下,心里头却暗暗埋怨李桑媛做出这么下贱的事情出来连累她。   慕祁平生头一次被身边的人陷害,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李桑媛的胆子越发大了,连他都敢下手,也是,这些年她在王府的日子过得太顺了。   上头老王妃护着她,后院又没主母,她在王府后院横行无忌,毫无管束,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忍着她,所以她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先去了趟老王妃的荣英堂。   老王妃起的甚早,慕祁去时,她已经在院子里打拳了,慕祁说了声:“本不该大清早的打扰母亲练拳,不过今日这件事却是耽搁不得。”   老王妃打拳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着慕祁,她挑眉道:“我儿何出此言?”   慕祁上前来,扶着老王妃进屋,这才将昨夜里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明。   老王妃听罢,脸色顿时沉了沉,李桑媛平日里刁蛮任性,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糊涂,连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此事恶劣至极,侧妃居然敢给主君下药,若就这么算了,将来谁还将王府的规矩放在眼里。   老王妃让身边的嬷嬷赶紧去将李桑媛给叫过来。   李桑媛昨夜里被慕祁丢下后,灵草便冲进来,给她服用了解药,因此她一点事情也没有,后来听闻慕祈去了棠梨院,压着那贱人便是狠狠来了一顿,将李桑媛差点气晕过去。   她忙活了半天,都为燕媚做了嫁衣裳,这一晚上,李桑媛都无睡意,次日清早起床时,眼睛都带着淤青,才刚梳妆完毕,老王妃便派人过来叫她。   李桑媛大惊失色,忐忑不安的跟着嬷嬷过去。   到了荣英堂,李桑媛明显感觉道气氛压抑,她走上前去,还未来得及行礼,老王妃便疾言厉色的呵斥了一句:“桑媛,你身为王府侧妃,不好好以身作则,成为王府的贤妇,却学会那等下作手段用来害自己的夫君,你当真让老身太失望了!”   李桑媛爹娘都早逝,自小跟在老王妃身边,老王妃从来都没有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过话,她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脸色惨白:“母亲……”   事到如今,李桑媛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只是嘴里泛着苦味,若是她成功了,挨了老王妃这一顿骂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没有成功,还让燕媚占尽了便宜,忍受责骂的却是自己,她心里真的不甘。   白果见老王妃怪罪下来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跪在地上,抢在李桑媛前面辩解道:“老王妃,这不是侧妃的错,全是奴出的主意,奴擅作主张在侧妃送王爷的酒水里下药,侧妃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请老王妃责罚奴吧,不要怪侧妃。”   老王妃眸光凌厉的瞥了白果一眼,白果说的话她是信的,李桑媛虽然骄纵跋扈,但脑子简单,断然想不出这样的腌臜手段出来。   白果曾是她身边的侍女,后来她瞧着白果为人机敏,便派到李桑媛身边去照顾她,没想到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给李桑媛出这样的主意。   不过这事情李桑媛完全不知情她也是不信的,旁人性子如何她不清楚,李桑媛她却是最了解的。   李桑媛向来脾气大沉不住气,若是她真不知情,此时必然不会心虚,反倒会理直气壮的替自己辩解。   所以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白果出的主意,怂恿李桑媛这么做的,李桑媛鬼迷心窍便答应了。   老王妃沉着脸骂道:“小贱蹄子,老身有眼无珠看错了你,王府养你这么多年,你便是这般回报主子的,我王府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谋害主子的下人都得乱棍打死。”   白果吓得脸色发白,浑身瑟瑟发抖,颤声道:“老王妃……饶命……”   白果毕竟跟了李桑媛这么多年,李桑媛对她有些感情,心中不忍,可她此刻也不敢替白果求情,只能怜悯的看了白果一眼,在白果投来求助的目光时,她又胆怯的低下头去,白果忠心护主,可没想到自己的主子却如此无情,她张嘴要喊,还没出声,就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堵了嘴巴拖出去。   外头传来白果呜咽声和棍子拍打的声音,李桑媛一阵心惊肉颤。   处理了白果,老王妃的目光又落到李桑媛身上。   她看重李桑媛,可她终究没有自己的儿子重要,何况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她西北王府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而这件事情白果承担了罪责,可李桑媛也并非无辜的。   老王妃叹了口气道:“桑媛,此事你可知错?”毕竟是自己疼着长大的,老王妃待她终究没那么狠心。   李桑媛心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自己是知情的,否则她以后在王府如何抬得起头来,何况白果已经认罪了,她没必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她低头咬唇道:“桑媛没有管束好身边的人,让她们做出如此下作卑劣之事,请母亲责罚。”   老王妃见她始终都没有认错的觉悟,心里失望至极,皱着眉头道:“桑媛,你是老身看着长大的,你爹娘皆是英烈,老身怜你孤苦,你十岁那年,便接你入王府养在膝下,也是这些年母亲太纵容你了,以至于养成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你去法华寺清修,在佛祖面前好生忏悔,等你悔过了再回来。”   听到老王妃要送她去寺院,李桑媛的心口挨了一记闷锤,老王妃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她想替自己求情:“母亲……”   话还未说完,就被老王妃打断了:“李嬷嬷送侧妃出去。”   李桑媛见老王妃不愿与自己再说,目光转向一旁的慕祈,慕祈神色淡淡的,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看都不曾多看她一眼,李桑媛心中失望到了极致,只得面如死灰般的站起来,跟着李嬷嬷出去了。   她出来时,已经不见白果,只看到院中的春凳上一滩子血污,她双腿发软,白果这条命就这样断送了。 第62章 操持菊宴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娶正……   待李桑媛一走, 老王妃端起羊乳茶,低头啜了一口,抬头时看着坐在一旁的儿子, 她道:“祈儿,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娶正妃了, 不如母亲替你好好物色几个人选?”   慕祈神色微顿,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老王妃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如今慕祈一颗心都在燕媚身上,恐怕娶什么样的女人回来都会觉得索然无味,不过燕媚既已为妾,那断然是没有做正妃的道理,不管怎么样, 王府都需要一个女主人管理。   老王妃道:“堂堂西北王府, 没个女主人也不像样,你娶回来了,母亲也不求你和王妃有多么恩爱,能相敬如宾的过着也不错,至于往后你想要宠爱谁,只要你做的不过分,母亲也不会多加干涉。”   老王妃说到这里,实则是已经退了一步,只要他肯娶王妃,哪怕娶回来供着也行,他真爱燕媚也罢,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 她也发现燕媚并非那等狐媚不安分的女子,她也没必要过于忧虑。   老王妃并不喜欢管理后宅子里一堆事,等王妃过门了,她便能将手上这一担子事情给交出去了。   慕祈见老王妃退让了一步,若是自己继续强硬,显然不给老王妃面子,何况若是让老王妃知道自己是为燕媚才不娶王妃,老王妃一定会想办法对付燕媚,思虑过后,慕祈点头:“好,那儿子就听母亲的安排。”   反正不管娶没娶王妃,他对燕媚都是一样的,不会改变些什么,她来王府之前,王府便有女人,将来多了一个王妃,想必燕媚也不会介意,他一定要娶个性子老实温吞些的,这样往后也不会欺负燕媚。   慕祈从荣英堂离开,去了趟大理寺,大理寺卿是他的人,目前正在忙着俊阳侯刺杀和燕朝玉平反的两个案子。   大理寺卿周在之将两个案子的进度都报给慕祈,慕祈听罢,说道:“俊阳侯现在是丧家之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先处理燕朝玉的案子。”昨夜里他那样折腾她,燕媚必然会不高兴,他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哄哄她,而且他快要娶妃了,他担心她也许会不高兴,这件事情也许可以弥补她一点什么。   周在之心领神会,他马上将最近查到的关于军饷事情告诉慕祈,去年,燕朝玉曾奉旨押送军饷去幽州援战,军饷原本是每人二千钱,谁知发下去之后,到士兵手中的却只有一千钱,足足少了一半,此事引起士兵激烈的反抗,最终闹到朝廷里,可惜圣人还来不及派人查清楚,便驾崩了,直到新帝登基后,有人举报燕朝玉带头克扣军饷,与几个地方官员层层盘剥,导致军饷少了一半。   这件事情才被重新翻出来。   这个举报之人,是幽州兵马使宋鲸,此事过去没多久,宋鲸就被提拔为幽州节度使,掌管一方兵权。   慕祈眸子微眯,他记得宋鲸是怀国公一力举荐上来的,而怀国公是太后的娘家,所以此事,应当是太后所为。   只是光猜测不行,凡是都得有证据,本朝以儒、法治国,他是摄政王,更加得以身作则,不能凭借自己的权势为所欲为。   慕祈修长的手搭在膝盖上敲了敲,低低道:“你派人暗中去幽州查查宋鲸。”   周在之低低应了声是。   燕媚一直沉沉的睡到午后方醒来,被折腾了一整夜的身子,腰肢酸软,煺间涩胀,身上那些斑驳的痕迹更是触目惊心,棠溪红着脸替她穿好衣裳,扶她至铜镜前梳妆,铜镜中照出的那张脸,桃腮红唇,被男人滋润之后,如同玫瑰一般越发娇艳了。   梳妆完毕,慕祈那边又送了许多赏赐过来,首饰布料补品摆件,件件价值不菲,燕媚倒是无甚兴趣,却也没有拒绝,让棠溪都收下,后来她才知道慕祈昨夜忽然像野兽那般发狂的原因。   老王妃那边已经下过命令,不许允许任何人再提昨夜的事情,但昨夜乘风院动静闹得那么大,大家私底下早就传开了,如何能瞒得住。   李桑媛给他下了药,他却拿自己当做发.泄的工具一般,想起昨夜种种,燕媚也高兴不起来,又听说李桑媛被老王妃送到法华寺清修去了,只觉得这个女人罪有应得,明明是她做的蠢事,却让自己来承担苦果。   只是这件事情以后,李桑媛怕是再难在王府抬起头来,她去了法华寺,也不会再想法子来对付自己,倒是清净了。   燕媚出神之际,老王妃身边的嬷嬷来请,说是要她去一趟荣英堂,商议要事。   燕媚身子不舒服的很,可老王妃下了命令,她岂敢拒绝,只得轻声应下。   来到荣英堂,燕媚行礼之后,在侧边的靠背椅上坐下,见老王妃身穿深紫色牡丹纹交领襦裙,英气的面容上透着几分倦色,她饮了口茶水,抬眸看向燕媚,见燕媚在她面前倒也淡定从容,她道:“燕媚,你来王府也有大半年了吧?”   燕媚不知老王妃为何忽然提起这个,只是如实说道:“回母亲的话,妾身是三月入府。”   老王妃又道:“你昔年也是侯门千金,可有学会打理后宅之事?”   “从前在侯府之时,倒也学过。”燕媚是燕家嫡女,阿娘早逝,从小姑母便从宫中派了女官来府上教她打理后宅诸事,她学了几年,从十三岁开始,便已经能掌管中馈了。   “桑媛去法华寺清修,如今王爷身边也只有你一个女人,老身瞧着你也是个懂事的,院子里的菊花开的极灿烂,老身想要在王府举办菊宴,邀请一些女眷郎君们过来热闹热闹,此事交给你来操持,你看如何?”   老王妃这样做无非只是要抬举她,燕媚露出些受宠若惊之色,她道:“母亲,妾身不熟王府庶务,怕会辜负母亲的心意。”   老王妃听得出来她想要推拒,她道:“无妨,老身会让秦嬷嬷帮助你,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秦嬷嬷便是。”   燕媚只好应下。   从荣英堂出来时,燕媚一路上都在想,老王妃向来不爱热闹,怎么会忽然想要热闹热闹,这事情倒是蹊跷的很。   回到棠梨院之后,燕媚让棠溪去请秦嬷嬷商议举办菊宴之事。   秦嬷嬷如此这般同她说了几句,见除了棠溪之外,也没有旁的人在,便压低嗓门同燕媚说道:“夫人还不知道吧,老王妃办菊宴,就是想从玉京各大闺秀中挑一个合适的女子给王爷做王妃。”   燕媚听罢,愣了一下,原来是要给他娶妃啊。   李桑媛被老王妃给打发去了法华寺,老王妃想必对她失望至极,这才动了要替王爷娶妃的念头。   秦嬷嬷见燕媚面色平静,眼底一丝波澜也没有,不由得着急道:“夫人难道就不在意么?”   燕媚与秦嬷嬷对视一眼,秦嬷嬷受了她不少好处,多少对她有几分真意,她莞尔一笑道:“有什么好在意的,王爷娶王妃是迟早的事情,岂是妾身能阻止的。”   何况燕媚早就生了离去的心思,慕祈娶不娶王妃与她无关,只盼着在慕祈娶妃之前,阿爹的案子能平反,到时候一家团聚,她再求他放妾,就算他不答应,她也会想办法让他答应。   秦嬷嬷见她如此大度,内心微微叹息一声,只觉得这燕夫人当真是个心宽的,竟然对此混不在意,后宅哪个女人不想得到主君的宠爱,似燕夫人这般佛性,不会以为王爷对她会永不变心吧,若她这样想,可就错了,王爷的心谁也看不透,保不准后面有了更合胃口的女人,便移情别恋了。   秦嬷嬷忍不住提点她几句:“依老奴之见,夫人还得为自己打算打算,老奴琢磨着王爷停了夫人的避子汤,是想要您诞下子嗣,好提一提您的身份,夫人可得把握机会,您只要有了侧妃的身份,便能名正言顺的写入族谱,将来就算是新王妃入府了,也不能轻易将您打发出去。”   燕媚才不想写入慕家族谱,只道:“嬷嬷的心意妾身领了,不过子嗣也要看缘分,不是想生便能生的。”   燕媚所说并非没有道理,秦嬷嬷自己是生过孩子的,前后两胎落地之后,都死于战乱,她怪世道混乱,而自己也是注定没有子嗣缘分,好在她还有秦风这个侄儿在膝下尽孝,也算是老怀欣慰了。   想到这里,秦嬷嬷便没有再次劝下去。   燕媚见她没有多话,便绕开话题道:“嬷嬷在玉京王府的时间待的长,最清楚王府和哪些人家走的近,烦请嬷嬷拟个名单给妾身,妾身好准备请柬。”   秦嬷嬷的办事速度不错,燕媚交待之后,她不到一个时辰便将名单给列好了送过来。   燕媚便依着这个名单,将帖子一张张写好。   蒹葭院内,李桑媛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法华寺,闻知老王妃准备在王府办一场菊宴会,还让燕媚负责操持宴会,气的差点呕血,她费尽心机却什么也得不到,反倒是让那个贱人轻轻松松捡了便宜,真是太不值了! 第63章 宠爱太过 这可不是你平日里的作风……   慕祈回来时, 已是夕阳挂壁,倦鸟归巢,他马不停蹄的来了棠梨院, 一进入内室, 便见燕媚跽坐在书案后面,手执着狼豪, 正不知道在写什么。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凑到她身边一看,见她正在写帖子,慕祈低声道:“该用夕食了,怎么还在写帖子?”   燕媚这才察觉到有人进来了,抬头撞上慕祈的目光,她将笔一放,欲要起身行礼, 被慕祈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男人说了句:“免了。”   燕媚又坐回去,她挑起眼角,斜乜了慕祈一眼道:“妾身要赶在今日写完,交给老王妃过目,这是妾身头一次操持王府的宴会,可不敢怠慢了去。”   慕祈见她身侧还有很宽的位置,他挨着她坐下,燕媚却不着痕迹的往里面挪了挪,与他隔开一定的距离,慕祈见燕媚有意疏远自己,觉得有点不习惯,他性格又强势, 小女人越是要避开他,他越是要她挨着,抬起一臂,搂住燕媚的细腰往怀里带,燕媚猝不及防的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身子硌得有些疼,男人温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还在生本王的气?”   燕媚抬手揉了揉撞疼的手臂,微嗔道:“媚儿怎敢生王爷的气,媚儿只怪自己太笨了,总是惹怒王爷。”   慕祈瞧着她这副带着些许怨气的模样,倒是觉得有些可爱,他眸光深深道:“你知道星菀的事情?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   燕媚没想到他居然会将事情给挑明了说,也是奇怪,抬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见男人目光清冽坦荡,与那天仿佛被触到逆鳞一般的模样判若两人,心想他为何转变如此之快,实在难以费解。   这个男人的性情,谁也摸不透。   “如今整个王府都认为王爷宠爱妾身,妾身就算不想知道,也会有人将话传到妾身的耳朵里,妾身不知那女子对王爷如此重要,往后妾身再也不会在王爷面前提起此事此人。”   她也是傻,还以为慕祈会喜欢飞天舞,谁知这飞天舞偏偏让他讳莫如深。   燕媚这番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可在慕祈听起来,却是有几分酸溜溜的味道,他认为燕媚这是在吃干醋,心里忍不住的欣喜。   慕祈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发顶,手上力道温柔,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宠一般。   他脸色缓和道:“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她不过是个舞姬而已,当初本王的确有些许动心,也想过要纳她为妾,可后来她死了,这个想法便不了了之了,那夜本王并非生你的气,本王只是在气自己而已。”   星菀生的妩媚妖娆,丰胸细腰,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她性子也大胆热情,每回给他跳舞,总是跳着跳着就倚到他身上来了,而她这些行为,在纪律严明的西北王府,是放.荡下.作的,老王妃对她不满已久。   没多久就传出来,星菀偷人之事,那个男人还站出来告发她,当众拿出星菀的肚兜,老王妃认为星菀败坏家风,一怒之下,将星菀乱棍打死,后来他才查出来,星菀是为人陷害,而这个陷害她的人,正是李桑媛。   他将前前后后的原因都说给燕媚听,燕媚只感觉浑身发凉,她没想到老王妃居然这么狠,活生生的一条命就这样没了!   而慕祈当时虽对这女子有些惋惜,可到底不是真心爱她,所以时间长了就忘记了,他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并非舍不得星菀,而是不能容忍李桑媛玩弄自己,也不能容忍老王妃手段强硬,不顾自己的感受,可他到底对她动过心,这么多年以来,哪怕别人提起几个字,也会让他回忆起那段往事,他干脆不让任何说,也不想记起那些不太光彩的事情,因此那夜他才会丢下她愤然离去。   说来说去,他多多少少是在乎的,不过那个女子也死了,也没什么可以计较的。   燕媚看得开,王府那么多女人她都坦然接受了,何况一个死人,现在老王妃要办菊宴,替他选王妃,她不是也得贤惠大度的替他张罗么?   慕祈见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沉默不语,他摇晃了一下她的身子道:“你如今可明白本王的心了?”   燕媚不知他为何要费心跟自己解释,对他来说,自己只是一个宠妾而已,高兴就搂在怀里,不高兴就推开在一旁,实在犯不着费这么多的心思。   反正不管慕祈出于何意,她懒得去揣摩,她还在王府的一日,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别的也不多想。   不过燕媚嘴上还是敷衍他两句道:“妾身明白了,只要王爷不怪妾身,妾身就心满意足。”   慕祈见她总算朝自己展颜了,心里也松了口气,觉得还是燕媚懂事,此事他也不再提,话锋一转道:“你阿爹的事情已有眉目,本王已经派人去查了,只等查清楚真相,便能替你阿爹翻案。”   燕媚一惊,随即是一阵欣喜涌上心头,不过有件事情她心里一直很疑惑,“王爷可知到底是谁陷害我阿爹?”   慕祈知道她一直对此好奇,想着这事情迟早是瞒不住的,他道:“此事尚且没有定论,但多半与太后有关。”   燕媚瞪圆了眼:“太后?”   慕祈点点头,平静说道:“你姑母为贵妃时,在后宫受尽先帝宠爱,先帝在时,那些嫔妃们不敢对她怎么样,先帝一死,便有人将积压多年的怨恨发泄出来,这太后说不定之前便与你姑母发生过不少龃龉之事。”   燕媚愣了一会儿,忆起昔年姑母还在世的场景,也听她说起过后宫的妃嫔。   当朝太后为妃时,是个最老实不过的性子,从不争不抢,为保住孩儿性命,什么委屈都能受,而且姑母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从未欺凌过她,为何她对姑母的恨意却如此之深,先帝驾崩便让姑母殉葬,还端了整个燕家?   慕祈瞧着她这个表情,多半对此事也一头雾水,他道:“此事等本王查清楚了,必然会告诉你缘由,当朝太后绝对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当年先帝病重时,太后机缘巧合在先帝身边照看得最多,最终先帝也将皇位传给了病弱的五皇子高煜,此事本就极蹊跷。   这其中有没有太后的手笔在也未可知。   被慕祈打断后,燕媚也没有心思继续写帖子了,两人用了夕食后,慕祈让人送来热水,两人共.浴,慕祈瞧着她氤氲在水汽里,脖子泛着粉红色,脸颊也被熏得像三月桃花一般灼人。   须臾,水声响动,不多时,浴房内便弄得一地湿,等水冷了,慕祈才抱着她从浴桶里出来。   燕媚浑身娇软,慕祈又免不得亲自动手替她擦拭身子,绞干头发。   待穿上睡袍之后,小女人浑身透着一股别样的慵懒妩媚,撑着酸软的身子想要从床榻上起身,想要将未曾完成的帖子都写完。   慕祈正捏着她的柔荑把玩,她的小手纤细白嫩,根根似玉笋,柔滑细软,色若羊乳,一看就知道养的极为娇贵,他爱不释手,忽地将手抽出来,慕祈的手掌一空,两只手指犹自摩挲了一下,见她要下床来,明白她的意图,他又将她按住。   男人的乌发松散的披在脑后,他的袍子稍敞,眸子微挑,与平日里正儿八经的严肃模样截然不同,俊美的脸上别有一股散漫之色,他道:“那帖子放着,一会儿本王替你写,你也累了,先歇息吧。”   既然他这样说了,燕媚顺了他的意思,乖乖的躺回床上睡下了。   慕祈看着她柔和的小脸,心底也温柔起来,放在平日里,他是断然不会管这种俗事的,今日为燕媚却破例了,他心里却乐意的很,摄政王起身走到书案后,拿起刚才燕媚用过的狼毫,照着名单,将帖子一张张写好。   次日,燕媚起早梳妆,慕祈今日休沐,难得同她一块醒来,燕媚告诉他,要去给老王妃送帖子,慕祈也要给老王妃去请安,便提出一同前往。   燕媚没有意见。   到了荣英堂时,老王妃已经打了一套拳,见两人一起来,便入内室换了身衣裳,衣裳换好之后才出来见他们二人。   燕媚站起来,盈盈走到老王妃面前道:“母亲,妾身已经将帖子都写好了,请慕祈过目。”   老王妃见她规规矩矩的,却难掩脸上的媚色,便知昨夜慕祈又宠了她一夜,老王妃倒是见怪不怪了,她拿起帖子略略翻了一下,见到上头熟悉的字迹时,抬眸瞥了慕祈一眼,看完之后她又放下,神色平静道:“你先放下吧,等老身过目后便让人给你送过去,老身与王爷还有话要说,你先回院子去吧。”   燕媚道了声:“是”行礼后便告退了。   等燕媚一走,老王妃的神色便严肃起来,她看着自个儿子说道:“祈儿,你宠她是否太过了些,连老身交待的帖子也替她写完了,这可不是你平日里的作风。”   老王妃的话让陷入情爱中的慕祈顿时清醒了不少,七年前,因为他对星菀略有些着迷,老王妃都处置了星菀,他若是对燕媚宠爱太过,说不定给她招来祸事,慕祈敛了敛神色道:“请母亲放心,儿子以后会掌握分寸。” 第64章 菊宴争妍 玉京有名的才女,中书令的孙……   西北王府花园内, 金菊迎着阳光,开的格外灿烂夺目。   这日,王府在花园设宴, 款待邀来的宾客, 一大清早,便陆陆续续的有客人入府。   摄政王权势如日中天, 凡收到王府请帖的人,谁不是巴巴的赶过来。   因王府没有主母,只得老王妃亲自迎接来府的女眷们,燕媚帮着她迎客,在老王妃与那贵妇们说笑时,也并不多嘴,只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站着,十分安分。   或遇到几个相熟的, 认出是燕媚来, 多数对她投来复杂的眸光,燕媚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等女眷们都入座了,燕媚才得空抽身出来,她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眼,骤然看到崔蘅芷在给她使眼色,燕媚会意,从敞轩中走出来,崔蘅芷随后跟上,两人借着一丛菊花掩映,说着悄悄话,崔蘅芷道:“媚儿,老王妃这次举办菊宴, 约莫是为摄政王选王妃,此事你心里可有数?”   虽说上次燕媚同崔蘅芷说过,自己有打算离开这里,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也一直没动静,崔蘅芷一直很担心此事,以为燕媚改变了想法,借着这个机会探探她的心思。   燕媚平静道:“这个我自然知晓,我不是同你说过我的计划么,如今王爷已经在替我燕家翻案了,想必我在王府待的时日也不会太久……所以王爷选妃对我来说有什么要紧。”   崔蘅芷见她没有改变初衷就放心了,两人回到敞轩内。   此时,女眷们也差不多到齐了,燕媚举目一看,只见座上不少宾客都是妙龄女子,打扮的格外妍丽,姹紫嫣红的比园子中的花朵还夺目。   看来今日这些人都知道老王妃的想法,皆是有备而来呢。   甚至还有些不请自来的,比如先帝的四公主雯萱公主,先帝子嗣甚少,儿子女儿加起来拢共才六七个,女儿又居多数,雯萱公主比当今天子大过几岁,正当妙龄,生母薨逝后,在宫中一直孤苦伶仃,新帝登基后,太后掌管后宫,倒是对她多加照拂。   雯萱公主出现后,大家纷纷起身行礼,她虽是公主,倒也没什么架子,温声让众人免礼,又行至老王妃跟前,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道:“老王妃,今日本宫不请自来,真是唐突了。”   老王妃并没有见过雯萱公主,不过瞧着公主虽是金枝玉叶,却待人和和气气的,倒也是意外,她道:“公主此话可真是折煞老身了,公主能来王府参加宴会,是老身的福气。”   说完之后,她赶紧吩咐秦嬷嬷多备一套坐具和食案,请公主坐下。   老王妃虽在后院,可她并非普通深宅大院里的老太君,外头朝堂后宫的事情她多少清楚些,这位雯萱公主巴巴的赶过来,其目的和其余的闺秀们没什么区别。   只是老王妃并无让慕祈尚公主的念头,她不想王府受到皇家的牵制。   因此,这个雯萱公主哪怕一肚子主意过来,在老王妃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公主落座后,宴席开始,酒过三巡,此番王府准备的是果子酒,酸酸甜甜,酒劲并不强烈,最适合女眷们喝,燕媚酒量浅,喝了两盏,也并没有醉意。   作为慕祈唯一的宠妾,燕媚哪怕行为举止再低调,也会引起旁人的关注,尤其是那些对西北王怀着心思的闺秀们,对她也格外好奇,都想要看看这燕夫人到底生的哪般模样,能让王爷这般神魂颠倒。   待看过燕媚的容貌之后,又开始自惭形秽起来,只觉得哪怕自己打扮得再好,也比不上燕媚这张天生的媚脸盈春,心里也生出了不少妒意,想着将来自己若成了王府的主母,定容不下这等狐媚妖娆之色留在王爷身边。   这时有位夫人提出歌舞助兴的建议,所谓歌舞助兴,不过是给各大家族的小娘子们一个在老王妃面前展示才艺的机会。   老王妃正想要看看这各世家贵女的才华,便欣然答应。   而方才这位说话的夫人,正是中书令大人凌逊长子的继室,而这个继室凌袁氏正好是老王妃娘家旁支庶出堂叔的女儿,说起来也是老王妃的堂妹,老王妃还在闺中时,便与这堂妹见过几面,只不过早就分家,关系不近,但瞧着她有些与自己相似的长相,便一眼认出来了。   袁家的旁支并不兴盛,也没出什么人才,凌袁氏能嫁入中书令府,盖因这中书令长子凌玉树死了先头娘子,身子骨又不健朗,疾病缠身,在朝中做官也不长久,只能挂个闲职在家养病,因先头娘子没留下子嗣,后来央人说媒娶了凌袁氏,这才诞下一女,也就是这位上前要献曲的玉京有名的才女,中书令的孙女凌珑。   凌珑抱着琴上前盈盈下拜道:“晚辈凌珑,愿为老王妃奏一曲,以助酒兴。”   老王妃瞧着凌珑生的温婉秀美,那自带一股书卷味,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虽说凌袁氏的家世难登大雅之堂,但中书令家却是玉京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老王妃瞧着凌珑的第一眼,倒也满意。   凌珑奏完曲子之后,赢得了一片称赞声,老王妃也赞不绝口,还对凌珑的琴音做了一番评价,并赏赐了一对羊脂玉镯。   凌珑面带欢喜的谢过老王妃,而比她更欢喜的是她的母亲凌袁氏。   凌袁氏的父亲本就是庶出,在家族中地位不显,后来她嫁入中书令府上,成为中书令长子的正头娘子,凌袁氏似乎一夜之间风光起来,人人都羡慕她从小门小户能爬上今日的位置,可这内里的苦楚谁又知道,她夫君是个病秧子,每年耗费大量的昂贵药材来续命,家中只靠着中书令大人的一点俸禄过日子,远远不够,凌袁氏今年卖了好几个铺子才维持家中的开支,所以这凌府书香门第的名号听着光彩,内里的穷酸却是有苦说不出。   所以凌袁氏一接到王府的帖子,一颗心就仿佛被点亮了一般,若是自己的女儿能嫁给西北王做王妃,以王府的富贵往后定能帮助凌府一二,也好让凌府摆脱穷窘的处境。   如今老王妃能这般欢喜凌珑,凌袁氏便知道这门亲事是有希望的。   接下来,又有定国公的孙女萧玉葶提出来要为老王妃舞剑助兴,倒是投其所好,这肖玉葶与凌珑截然不同,性子活泼开朗,她的母族出自荥阳郑氏,父亲是定国公嫡长子,镇守南疆,这样的身份实际比空有清流名声的凌府要更好一些。   若论性情,萧玉葶虽更符合老王妃的口味,可老王妃有李桑媛这个前车之鉴,对萧玉葶这一类活泼率性的女孩,倒是有些迟疑了。   舞剑完毕之后,又到行酒令的环节,以“菊花”为令,每个人都要作与菊花相关的诗,燕媚作为王府的妾室,自然不参与这些贵女们争相表现的戏码,酒令行到一半,她便借着不胜酒力的借口,从席上离开了。   据说后来,依然是凌珑拔得头筹,出尽了风头,并且还赢了老王妃的彩头一对赤金累丝红宝石滴珠步摇。   倒是那个不请自来的雯萱公主,除了高贵的身份之外,才艺平平,只作了几句诗,也并不出彩。   燕媚逃离宴会后,寻了条小路走到一个僻静的庭院内,这处院里后花园的喧嚣,格外安宁,燕媚坐在廊庑的栏杆上,靠着红漆柱子轻轻揉了揉眉心。   正在这时,花丛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燕媚马上警惕起来,低呼了一声:“谁在花丛后面?”   那人见被发现了,也不躲闪,从花丛中绕出来。   燕媚见那人穿着月白色立领长袍,头戴金冠,面如冠玉,生的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不是高炽又是谁?   燕媚一见到高炽,就瞬间冷了脸,她起身福了福身子:“淮王殿下。”   高炽已经走到她跟前,燕媚饮了酒,双颊泛着红晕,眼波缱绻柔软的很,高炽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心里荡漾不已,他走上前来,低低说了句:“媚儿,好久不见。”   自从上回,高炽答应安排她和燕婳见面,中途却被慕祈截胡之后,两人之间便再也没有往来,燕媚想着高炽应该也不好意思再来找她了,谁知他脸皮这样厚。   其实这段时日,高炽也低调了许多,皆是因为受到俊阳侯那件事情的影响,虽然他切断了所有与俊阳侯往来的证据,慕祈什么都查不到,但他平日里谨慎惯了,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小心遗漏了什么蛛丝马迹,被慕祈给发现了。   因此这段时日托病在家,鲜少出门,等风声过了,听闻慕祈正忙着为燕朝玉翻案,俊阳侯的案子也被搁置在一旁了,他的日子才恢复如常。   前几日偶然收到了西北王府送来的帖子,他想起燕媚,只觉得心头发炙,因此想要借着这次菊宴的机会,看能否在后花园中与她偶遇,再续一续旧情。   果不其然,居然让他在这里遇见了佳人。   淮王满腔温柔,眸光比秋日的阳光要炽热许多,燕媚难以被这份温柔所打动,她心里早就知道这不过是淮王披着的皮囊而已,他骨子却不似面上这般柔情似水,她只抬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殿下,如今妾已经嫁为人妇,与殿下往来多有不便,妾有些不舒服,先告辞了。”   淮王面色一冷,见她转身要走,抬手不由分说的抓住了她的手臂,紧紧钳制住,他道:“媚儿,你这是要过河拆桥了?”   他当初怕燕媚不受控制,便软禁燕婳以此要挟燕媚,燕媚表面上屈服,内心肯定也是攒着怨气的,如今燕婳被慕祈救走了,而慕祈还要帮着燕朝玉翻案。   燕媚的一颗心自然向着慕祈去了,她又不傻,如何还有受他利用。   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刚才不过只是想要探一探的心思而已,这一探之下,心里倒是泛起了酸意,燕媚她可真无情。   说起这个,燕媚心里倒是蹿出了几分火气,她抬起一对水杏眼睛瞪过去,不客气的说道:“殿下救过妾身和婳儿,可殿下也拿婳儿威胁妾身,逼着妾身就范,殿下本就做的不仁不义,如何还想着妾身能感激殿下,之前妾身在淮王府,多次给阿爹写信,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殿下敢说此事与你无关?殿下其实早就知道我阿爹为何人所害,却不肯告知真相,还诓骗妾身西北王才是害燕家的幕后凶手,殿下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当初如果燕家这件事他心里没谱,又何必苦苦瞒着她,他就是想要利用她对付慕祈,才将她唯一的希望给掐灭。   她只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而已,如今她不想再受他摆布了。   高炽听了她这一番话,只觉得心潮翻涌,怒意滚动,可瞧着燕媚这张生气也好看的不行的脸,他又气不起来,如今他手上也没有再威胁她的筹码,只得靠情爱来笼络她。   淮王压了压心底的怒意,放低姿态,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媚儿,本王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若是本王先下手为强,迟早会被慕祈给除掉,本王也舍不得逼你给他做妾,这么多年,本王心里一直都惦记你,曾经做梦都想要娶你为妻……若将来有一日,真能扳倒慕祈,本王会将你平安从西北王府接出来,只要你愿意,本王必然会八抬大轿迎你入府,娶你做王妃。”   做淮王妃总比做西北王的妾要强的多,燕媚这样的出身,她怎么会甘愿给慕祈做一辈子的妾室,淮王认为,一个淮王妃的身份,足以让她心动,而且将来他若是能登上那个位置,她的身份就不仅仅是淮王妃那么简单了。   但是他没有将话说的太透彻,燕媚是个聪明人,她应该是可以明白的。   可是他未免太高估自己了,燕媚从前就没看上过淮王,如今也没有将淮王妃的位置放在眼里,见淮王居然以此来引诱她继续背叛慕祈,燕媚只觉得犯恶心,她俏脸生怒,雪颊涨的通红,软媚的杏眼也透出了几分凌厉气势来。   她怒道:“殿下还是将淮王妃的位置留给其他女子吧,妾身这样低贱的身份,可配不上!”说着她就要甩开淮王握住胳膊的手。   然而,别看淮王长得一副斯文俊美的面貌,力气却是极大的,燕媚一甩却没有甩开。   淮王见她这样好说歹说的依然是油盐不进,墨眉紧缩,心中忽然生出歹念来,反正在此处也没有旁人看见,若是他就此将燕媚给办了,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拿住她一两件贴身衣物握在手里,燕媚为了顾全名节,必然不敢声张,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摆布。   眼看着高炽神色不对,晦暗的眸子里透着一丝狠色,燕媚便知他怕是要对自己下狠手了,她惊呼道:“放开我!”   说着就挣扎起来,淮王咬咬牙,抬手想要去撕她的衣襟,嘴里还犹自道:“媚儿既然如此不识好歹,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说迟了那时也快,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忽然从花丛里抛出来,正中淮王的脑袋,随即是男子的一声低喝传来:“淮王可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连摄政王的女人也敢动,不知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淮王吃痛,感觉到被砸的地方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往外涌,他松开握住燕媚的手,擦了擦额头,满手都是鲜血。   高炽抬起眼眸,满脸狰狞的盯着朝他们二人走来的人,但见那人高瘦挺拔,头戴玉冠,身穿雪青色圆领长袍,腰束玉带,生的一副俊秀斯文的样貌,可不就是如今朝中西北王的拥趸,老爱和他作对江南士族出身的裴星津么?   淮王那张玉秀的俊美变得黑沉起来,他怒道:“裴侍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砸本王!”   裴星津并未在淮王这等权贵面前露出怯色,他不卑不亢的说道:“淮王殿下若是觉得下官以下犯上,冒犯了您,大可去宣政殿圣人面前告状。”   淮王在摄政王府企图染指他的小妾,这种无耻下流之事要是传出去了,淮王名声尽毁不说,慕祈岂能放过他。   所以这等事情淮王就算吃了亏也只感往肚里吞,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更不敢报复裴星津,如今被裴星津撞见了,那就被他拿捏住了把柄。   高炽满肚子火气没处发泄,脸上的颜色在短时间内变幻了几次,瞥了一眼裴星津身后杏眼含泪的燕媚,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看来,过不了美人关的并不只他一个。   高炽冷笑了一声,窝着火嘲讽道:“裴星津,今日这笔账本王记下了,本王提醒你一句,别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人!”   说完后,他捂着渗血的伤口,拂袖离去。   裴星津虽然被高炽那句话说的有些心虚,但也不至于让他心神大乱,他和高炽不同,淮王表面上温厚仁爱,私底下却有这般禽兽不如的一面,他才不会像淮王这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他稳了稳心绪后,回过头来看了身后的佳人一眼,适才淮王扯了下她的衣襟,此时衣襟略有些松散,露出深深的锁骨洞来,那处肌肤欺霜赛雪,裴星津只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忙收回目光,对着燕媚作揖:“夫人没事吧?”   燕媚认出来此人正是那天在牡丹湖游船时见过的裴星津裴大人,幸好他来的及时,否则自己就要遭受淮王的毒手了,燕媚垂头福了福身子,“多谢裴大人出手相救,妾已为人妇,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了,妾必然遭人非议,裴大人好人做到底,切莫对外声张。”   虽然淮王最终也没得手,可若是叫人知道了,也必然会让她声名受损,弄不好还会有人说她私会淮王。   裴星津见燕媚如此这般客气,只觉得生疏极了,女子低着头,是没瞧见他眼底那几分温柔,他顺着她雪白光洁的额头往下看她鸦羽似的长睫,和挺翘的鼻梁,觉得燕媚虽然脸蛋长开了,可这精致的五官却依稀还能看出几分昔日墙头青梅的模样来。   他笑了笑道:“夫人客气了,上次在牡丹湖多亏了摄政王相助,下官才脱离危险,下官绝不会将此事传出去损了王府的名声,而且在下与夫人是旧识,夫人当真不记得在下了吗?”   燕媚愕然抬头,仔细的看了裴星津一眼,见裴星津目光坦荡,也不像是拐着弯来套近乎的,他刚救了自己,燕媚同他说话也多了几分耐心,只是她当真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儒雅清隽的旧识。   燕媚摇摇头道:“裴大人是否认错人了,妾身只在牡丹园游湖时见过裴大人一面,如何就是旧识了。”   裴星津就知道她不记得,就连那次西北王过生辰,她也没有仔细关注过他。   裴星津心里暗叹一声,似忆起昔日往事,眼神悠远,喃喃道:“媚儿,我是江南裴家九郎,那年杏花微雨,我与你一同在廊下抚琴,你可还记得?” 第65章 王妃人选 王爷娶妃,当然王爷自己喜欢……   等燕媚匆匆回到宴席上, 宴席差不多到了尾声,崔蘅芷四处寻她不见,见她回来了, 忙拉着她的手问她去了哪里, 燕媚只称不胜酒力,在客房里小坐了一会儿。   她酒量不好, 崔蘅芷是知情的,并没有怀疑什么,便拉着她说了刚才宴席上的事情,哪家小娘子的诗做得好,哪家小娘子喝酒最多。   燕媚听了个大概,也没有多在意,反正她将来是要离开王府的,慕祈娶谁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宴席散后, 燕媚送崔蘅芷到前院, 两人话别后,她这才回到自己的棠梨院。   且说另一边,由慕祈招待的男客们都安置在致远阁内,慕祈在应酬方面向来惫懒的很,加上近日宴会的重头戏又不在他这里,而是在老王妃那边。   他只在宴上短暂的露了个脸,喝了几盏酒,有人来报有紧急军务,慕祈正好甩掉那些上前阿谀奉承的人,起身告辞。   这样一来,他倒是没工夫去派人盯着淮王,错过了小院廊下二男相争的戏码。   到了夜间, 慕祈总算是空闲下来了,被老王妃叫去荣英堂说话,老王妃将今日宴席上瞧着合适的贵女列了一个册子出来交给慕祈看。   慕祈大致的翻了一眼,都没什么兴趣可言,放下后他抬眸道:“母亲瞧着谁家的女儿好?”   在选王妃这件事情上,慕祈还是非常尊重老王妃的意见的,娶妃他是按照老王妃的意愿来娶的,自然要找一个老王妃喜欢的。   老王妃见他神色淡淡的,只道:“母亲心里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我儿心中的想法?”   慕祁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当然是温柔贤淑能容人的,最好还会管家。”   不是李桑媛那等子只会争风吃醋的妒妇,不然后院永无宁日。   如今王府的大小事务皆是老王妃在打理,老王妃已上了年纪,虽说看着健朗,可她早年在战场上杀敌,落下了病根,但凡阴雨天总会发作几回,慕祁并不想她如此操劳,娶进门的王妃最好是能操持家务的,门第比不上王府也没关系。   慕祁为摄政王,在朝中已是权势滔天,并不需娶哪家有身份的小娘子,来锦上添花,当然门第也不能太低了,小门小户的出身难免会撑不起台面。   老王妃知道他心里的计较,要找个能容人的,可不就是要能容后院那位么。   娶妃都为燕媚着想,自己这儿子中燕媚的毒中的可真深。   老王妃也没有拆穿他,点头道:“为娘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娶妻娶贤,门第和容貌倒并不是最重要的,不过另有一事,母亲还得告诉你,今日雯萱公主不请自来,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雯萱公主正是待嫁之年,她堂堂公主,居然屈尊来王府赴宴,这本就非同寻常,她如今的婚事都是太后一人说的算,这事情自然和太后有关。   慕祈听罢,只是微微挑眉,太后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门儿清,君娇和玉澜被赶出王府,太后还是不甘心,又企图送个什么公主来王府监视他,她想的倒美。   这一番思索后,他道:“母亲不必理会,儿子娶妃之事,还轮不到宫里边来干涉。”   太后便是有这个想法,她也得有那个能力才行。   老王妃听他这般说,也就放心了,朝廷上的事情儿子能处理好,她不需要操心那么多,老王妃的注意力又回到自己写的册子上面。   老王妃道:“母亲今日瞧着中书大人的孙女凌珑还不错,知书达理,又有气度,她的母亲与娘是同族姐妹,虽说其母庶出,母族身份低微了些,却也不影响什么,这小娘子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将来嫁来王府管家自然不必说,而且她家风甚好,为人很有教养,以后不会随便拿捏人。”   老王妃对袁家旁支并无太多好感,可这并不影响她对凌珑这个孩子印象好,在老王妃眼里,秀外慧中,说的便是凌珑这样的小娘子。   老王妃说的一番话都到了慕祈的心坎上,慕祈点点头道:“既然母亲觉得好,那便改日请这位小娘子来王府坐一坐。”   中书令凌逊年事已高,不久便要致仕回乡,他的儿子久病缠身,在朝中并无什么建树,等凌逊至仕后,凌家空有望族称号在朝中却无人支撑,这样的家族对他来说很好,而且凌逊平日里擅长明哲保身,与他的冲突也不多,两人之间没什么恩怨,不会遭人忌惮,凌逊为了稳固家族在朝中的地位,想来也不会反对。   和老王妃这边商量一番之后,慕祈便去了棠梨院找燕媚。   他到棠梨院时,已是掌灯时分,院子里的灯笼都被点亮了。   燕媚在席上喝了酒,回到棠梨院时便有些昏昏欲睡,倒在床上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方醒来,棠溪打起床帐,燕媚起身下床时,慕祈便大步进来了。   燕媚见了他,睡意瞬间消散了许多,趿着绣鞋起身行礼,慕祈扶她起来,但见她云髻松散,蓬蓬的堆砌在头顶上,将一张芙蓉面衬得极是妩媚慵懒,杏眼横波,唇如抹朱,端的是明艳如霞。   慕祈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又用力猛地嗅了嗅,只觉得酒香混合着她身体上的幽香诱得他的身体蠢蠢欲动。   他抬手替她扶住头上的发髻,将斜坠下来的金步摇又重新戴回去,他低哑问道:“喝了多少酒?”   燕媚揉了揉太阳穴,这会儿酒醒了,脑子也活络了许多,当下道:“喝了几盏酒,只是妾身向来不胜酒力,回到棠梨院便有些头晕,因此睡了一会儿。”瞧着慕祈脸色如常,应当是不知道她在僻静小院里遇到淮王和裴星津之事,燕媚暗暗松了口气。   慕祈扶着她的细腰坐下,他抱着她在身上,鼻子凑到她雪白的脖颈处深深嗅了嗅,有些迷醉的问:“今日菊宴,你与哪个小娘子投缘些?”   燕媚见慕祈忽然这么问,顿了一下,心里想娶妃的是他自己个,又不是她,他问她这个做什么,难道他娶妃还要她这个宠妾来掌眼,燕媚单手攀住他的脖子,抬起一双柔柔的眼道:“崔家娘子与妾身是闺中密友,妾身自然是要与她更投缘些,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慕祈记得这个崔家小娘子,不过崔家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崔家人与他在官场上屡屡作对,也断然不会将家中的女儿嫁给他。   慕祈又道:“除了她之外,还有谁?”   玉京的贵女门与她并不投缘,何况她中途离席,真的没怎么留意,她干脆将话给说穿了,“本是王爷娶妃,当然王爷自己喜欢便好,何必来问妾身?”   慕祈见她已经猜出这菊宴背后的目的,也不再拐弯抹角,他道:“如今母亲年纪大了,这王府的事总要有人操持,本王娶王妃进门,不过是为了让她充当门面而已,你在后宅之中也经历了不少糟心之事,本王自然会娶一个贤良稳重不会为难你的,往后你在王府的日子一样好过。”   慕祈担心燕媚会以为主母进门之后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只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清楚,让她什么也别担心。   不管他娶了谁,心里总归只有她一个人。   燕媚知道慕祈的意思,只是她心里却只有凉意。   在慕祈眼里,她只是个妾,上不得台面,也充不了门面,也只有那等子高门贵女才能匹配的上他的身份,所以他不管如何宠爱她,正事上却从不含糊。   说到底,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她的身份。   可她是燕家的女儿,骨子里的傲气还在,纵然一时委身给人做妾也是迫不得已,她才不愿一辈子伏低做小给人当妾室。   “王爷的一番好意,妾身都知道,妾身还是那句话,王爷喜欢谁便选谁,往后王妃娘娘入府,妾身必然会好生侍奉姐姐,与姐姐同心同德,让王爷后宅安宁,妻妾和睦。”   慕祈见她这般温柔小意,便也放心下来,还当燕媚当真会像她说的那样,在未来主母面前谦卑恭顺,让后宅一团和气,想着既然她没有意见,那就按照母亲说的去做也无妨。   正在这时,棠溪端着一碗汤药入内。   棠溪福了福身子道:“夫人,调理身子的汤药已经熬好了,趁热喝吧。”   这汤药是慕祈让宫中的太医令刘太医为她开的药方,是为了让她尽快怀上子嗣,燕媚每次喝的时候心里都一阵膈应,她根本不想喝什么调理身子的汤药,也不想怀慕祈的孩儿,每回只要棠溪出去,她便将药给倒入盆景中,今日慕祈在跟前,她总不好赶着他走,只能硬着头皮灌下去。   喝完之后,她喉咙发苦,小脸都皱成一团,棠溪赶紧从罐子里拿了一颗蜜饯出来,喂给她吃下去。   慕祈瞧着她这副模样,倒是忍不住笑了,他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看你这副模样,有这般苦么?”   燕媚含着蜜饯,嘴里的苦味才一点点的消散,她睁开一对水莹莹的杏眼,微微撅着唇撒娇道:“自然是苦,哪里有药是不苦的,妾身不想喝这般苦的药了,王爷可否答应?”   在慕祈看来,燕媚是怕药苦才撒娇不愿意喝,这般任性小女儿心态也是怪惹人疼的,也没有往深处想,他道:“不行,刘太医说此药喝半年,你的身子便能调理好,到时便能怀上子嗣,本王可盼着你能尽快为本王诞下孩儿。”   燕媚垂下眸子,掩住眸中复杂之色,她才不希望怀上什么孩儿,她只希望一辈子都不怀上都好。   慕祈见她垂头不语,只当她是羞涩,眼看外头天都黑了,怀中佳人身娇骨软,令他心猿意马:“你如今也喝了许久的药,也不知效果如何,不如咱们来试一试。”   “哎……”燕媚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慕祈打横抱起往床榻上走去。 第66章 梅林娇语 谁让王爷忽然出现,吓到妾身……   锦帐香浓, 美人玉臂缠着男人的脖颈,香腮偎枕,钗横鬓乱。   事后, 满室旖.旎, 清冷的秋夜,美人的玉臂上斑驳点点, 盖了被褥,一对儿纤细笔直的长腿露出来,说不出撩人心魄。   慕祈站在床边穿衣,看到这一幕,着实心悸神摇,若不是还有事务要处理,他便留下来,与她多几回, 也好增加她怀孕的机会。   燕媚见男人一双鹰眼犹自盯着自己, 直辣辣的不知掩饰,她羞得脸红,长腿一缩,全部遮住,美目微瞪了慕祈一眼,似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慕祈瞧着她这幅模样,倒是开怀大笑起来,临走时还不忘了亲亲小女人的脸,直言恨不得将她拴在裤腰上带走才好,惹得燕媚干脆将身子背过去不理他。   慕祈走后,秦嬷嬷就带着侍女进来收拾床铺,那些侍女们脸皮薄, 进来伺候她换衣裳脸蛋都羞红了,秦嬷嬷毕竟活了的岁数大,对此也心如古井无波,侍女们扶着燕媚去浴房清洗,被秦嬷嬷拦住,秦嬷嬷瞧着燕媚被宠爱之后一脸撩人的媚态,只觉得这燕夫人生成这样,若不赶紧怀个一男半女,将来主母进门了,岂能容得下她。   秦嬷嬷好意道:“王爷说了,希望夫人能尽快怀上子嗣,将来也好提一提夫人的身份,如今夫人没有喝避子汤,想要受孕的话,事后可不能着急去清洗,需得躺在床上,最好用枕头垫在腰下,增加怀孕的机会。”而且她也问过太医令,如今若是能怀上倒也无碍,到时候吃些安胎药,一样可以将胎怀的稳稳的。   燕媚根本就不想,她觉得浑身难受的很,然而秦嬷嬷的意思便是慕祈的意思,燕媚只得又躺回去,将腰肢抬起来,让侍女一连在身下塞了好几个枕头。   秦嬷嬷处理完这儿的事情后,便离开了棠梨院,等她一走,燕媚就挺身从床榻上起来,挥手将几个枕头都挪开,棠溪见状,免不得要劝阻:“夫人,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便被燕媚打断:“此时我身子尚未调理好,若是怀孕的话对孩子也极不利的,你莫要听秦嬷嬷的,待身子调理好了再怀孕不迟。”   棠溪见燕媚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便没有说什么,扶着她去浴房沐浴。   燕媚将浑身上下都清洗干净了,才从里头出来。   玉京的冬日来的早,一夜之间,寒风呼啸而过,次日,天空阴云密布,不到正午便下起大雪来,这大雪一连下了好几日,将整个玉京城都笼罩烂银碎玉里,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   雪后红梅分外香,王府花园中的梅花依次盛开,凌霜傲雪,格外娇妍,老王妃早就给中书令府上下了帖子,请凌袁氏带着凌小娘子来府上赏梅。   这一日,便在后花园中的紫霜阁内设宴赏梅。   紫霜阁内烧了地龙,将屋内烘的暖融融的如同春日一般。   慕祈在紫霜阁等候多时,听到脚步声站起来,见一身石青色襦裙的老王妃,领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妇人进来,那妇人穿着琥珀色交领襦裙,她的身侧是一位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穿着藕色束腰长裙,生的白净面皮,细眉细眼,挺直鼻梁,红菱小嘴,文秀温婉。   慕祈只淡淡扫了一眼便移开模样,心想这凌家小娘子模样倒是和母亲说的毫无二致,瞧着斯文内敛,只是不知内里也是否和这表象一样。   两人给慕祈行了礼,摄政王语气略显清冷道:“不必多礼。”   老王妃见慕祈神色有些倨傲,态度也疏离的很,一点都没有亲切热络的样子,有意缓和气氛,拉拢一番两人的距离,老王妃和颜悦色的说道:“祈儿,这位便是中书令的孙女凌珑,她的阿娘与母亲是堂姐妹,若是按照辈分,你还得叫她一声“表妹”。”   凌珑抬起眼皮,娇羞的看了慕祈一眼,见慕祈生的挺拔高峻,金冠玉带,站在面前自有股渊渟岳峙的气势,眉目出奇的好看,比她看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俊美,便是她这等一直自视清高的大家闺秀,也不由得心头鹿撞。   她红了红脸,小嘴动了动,唤了声:“表哥。”   慕祈对着拐着弯的表哥表妹身份没什么兴趣,淡淡点头算是回应了。   他本就是依照母亲的意思娶妃的,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他可没打算要对着凌家小娘子有多么热情。   待落座后,四人吃了几杯热酒暖胃,老王妃便笑着道:“我们这些老婆子说话你们年轻人也不爱听,也不拘着你们了,祈儿带你凌珑表妹去园子里赏梅去吧。”   慕祈自当遵从母命。   从紫霜阁出来之后,凌珑跟在慕祈身侧,她头一次跟着陌生的男子游花园,内心微微提着,有些紧张,两人一路无话,身边的男人负手前行,目光望着远方,似根本没有要同她说话的意思。   凌珑看着他英挺俊美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般,有股痒意。   她久居闺中,甚少出来走动,从未见过这位摄政王,之前听闻他领着西北军入京平叛时,差点血洗了整个玉京,当朝献王都死在他的刀下,他摄政之后,快速的肃清乱党,朝中官员又被杀了一批,她祖父明哲保身才屹立不倒,她当时便以为摄政王心狠手辣,是个残酷凶狠之人,谁知今日一见,却全然不似她心中想的那般模样。   这摄政王乃世袭的王爵,那通身清贵的气质并不比皇族的男儿差,而且他身上更有一股儒雅稳重的气势,凌珑只看他一眼,便沦陷了,她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要嫁这样的男人么?   上次菊宴,母亲让她来,她还稍有些不愿,此时那点子不愿完全消失了。   凌珑想着要找点什么话来说一说,目光所及,是王府的梅园,园中红梅凌寒盛开,外头覆盖着一层白雪,就像裹了糖霜的冰糖葫芦一般,红艳艳的喜人,更有一地嫣红落在雪地上,有股凄艳之美。   凌珑看到此情此景,顿时触景生情,诗兴大发,便细声细气的道:“王爷,王府的梅园真是漂亮,看到此景,小女子脑海里忽然生出两句诗来。”   慕祈见凌珑主动搭讪,难免要应付几句,他偏头道:“凌娘子不如念来听听。”   凌珑稍驻足,眸光一转,便将两句诗念出来:“芳姿傲雪妍,清气动云霄。”   慕祈对诗词其实无甚兴趣,听了之后,也只是淡淡点头,随意的夸了一句:“好诗。”   凌珑见慕祈对她做的诗兴致并不高,连夸赞也略显敷衍,不像其他人总是要被她这等才学惊艳,拍手叫好,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失落来。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梅花林的尽头,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夫人,您可得小心些,仔细脚下长了青苔的石头,别摔着了。”   接着,另一个更为娇软轻柔的声音传来:“你帮我瞧着些就好,何况这满地都是雪呢,摔下去也不疼。”   凌珑只看到身边男子神色微动,似都顾不上她了,脚步飞快的朝前走去。   待他拐了个弯,果然看到梅花掩映的林子内,女子穿着白狐斗篷,乌发盘成灵蛇髻,一张俏白小脸比枝头上的雪还炫目,她正仰着头,踮起脚去折枝头上的梅花。   而她的身后,则跟了一个穿海棠红薄棉袄的侍女,手里提着一个篮子,慕祈挑挑眉,这冰天雪地的来梅园也不怕冻着了?   凌珑看到那梅林中的仰头的女子,虽只看到侧脸,那身姿却极是窈窕婀娜,优雅动人,冰雕雪砌似的,简直美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站在林子里,这娇艳夺目的梅花瞬间便成了陪衬,凌珑想起上回菊宴,有个女子一直低眉顺眼的坐在老王妃身后也张扬,那面目却是娇艳欲滴,媚色撩人,可不就是眼前这女子,王府唯一的宠妾燕媚。   凌珑自视清高惯了,只觉得这世间大多数美貌的女子都无脑的很,空有一副皮相,可此刻,她看到自己心仪的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女子,心中便泛起了酸意,想着自己若有这般容貌他应当也会多看几眼吧。   凌珑见慕祈看的出神,企图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装作不知的问:“这位是……”   慕祈这才回过神来,侧眸瞥了她一眼道:“这位是本王的燕夫人。”   林子里本来就安静,两人隔燕媚的距离也不远,燕媚听到人语,骤然转过头来,便看到慕祈和一个女子隔着几株梅花站在不远处,男人清冷深邃眸子远远的看过来,燕媚惊了一下,脚下一滑,她“哎呀”叫了一声,往雪地里跌下去。   此时,凌珑身边的男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过去了,她眼睛都来不眨,只见眼前黑影闪动,直接朝那摔倒的女子扑去。   燕媚将摔在雪地上时,被一双大手扶住纤细的腰肢,稳住了她的身子,抬头正看到慕祈那张清冷的脸,男人眸子里透着一丝薄怒,皱眉道:“怎么也不知小心些?”   燕媚见他生自己的气,借着男人手上的力道站起来,微撅着小嘴埋怨道:“妾身已经很小心了,谁让王爷忽然出现,吓到妾身了。” 第67章 梅香沾衣 男人的舌尖还状似无意的在她……   凌珑赴宴结束后, 一路上凌袁氏都在马车里唠叨:“今日娘瞧着老王妃对你很是满意,只是西北王略显冷淡了些,不过他毕竟是个男人, 又是当朝摄政王, 自然要端着些,等往后你嫁入王府, 与他琴瑟和鸣,他待你自然会一日比一日不同。”   凌袁氏口水都说干了,也不见凌珑反应一下,抬头一看,凌珑正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袁氏推了推女儿的手臂,恼道:“珑儿,你在想什么, 阿娘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没?”   凌珑这才回过神来, 敛了敛思绪,眉眼间带着几分愁容道:“女儿听到了,不过西北王已有妾室,那妾室曾是成阳侯的嫡女,名满玉京的第一美人,王爷似乎很宠爱她。”   凌珑虽鲜少出来走动,和燕媚也没什么交集,但燕媚的名声她却是听过的,燕媚将自己的东西。   凌袁氏惊讶挑眉道:“你为何忽然提起此人?”   于是凌珑便将和慕祈同游梅园,偶遇燕媚,燕媚不小心滑倒,慕祈闪身去救燕媚的情形说给凌袁氏听。   凌袁氏听罢, 忍不住“呸”了一声,那燕媚狐媚的名声曾在玉京闹得沸沸扬扬,是玉京那些香艳话本子的主角儿,凌袁氏怒道:“什么成阳侯嫡女,不过是个教坊司出来的下贱女人,尽会用这些狐媚手段来引得男人的主意,依阿娘看来,这个女人便不是什么好东西,往后你若是入了王府,可千万不能留着她,需得找个理由将她发卖出去,留着这种狐媚子女人在丈夫身边,就是个祸害。”   凌珑想着慕祈那般紧张燕媚,心里便生出一股无力之感,她有些无奈道:“阿娘,依着女儿看,那摄政王眼光甚高,女儿能不能入他的眼尚且另说,嫁入王府更是八字没有一撇,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早了些。”   老王妃今日宴请他们母女二人,自然是上回菊宴对凌珑的印象极好,这次宴会之后,老王妃虽没有表态,却同她透了个底儿,慕祈是个主意大的,这事情还得他先同意才行,可见老王妃对自个女儿是完全满意的,凌珑只需要博得慕祈的喜爱就行。   凌袁氏对女儿做西北王妃可以说是势在必得,她与老王妃是堂姐妹,两家若是真成了,那就是亲上加亲,西北王占据着广阔的西北封地,每年给朝廷纳贡,可以抵得上河南道两年的税收,王府富贵自不必说,何况慕祈年纪轻轻掌管三十万兵马大权,权倾朝野,说的不好听点,那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的好女婿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而且自家女儿品貌才学,家世背景都是上乘,足以配得上西北王,她岂能容忍女儿说这等丧气的话,   她拉着凌珑的手,语气郑重道:“但凡这世间的男人有哪个不好美色的,然而那些以色侍人的宠妾在男人眼里,不过是个玩物而已,娶妻娶贤,可见他心里是个有分寸的,并没有到色令智昏的地步,那宠妾也就一张脸能看得过去,其他的如何能与我儿比,依我看,你也没必要在脸上和那个女子争个长短,你只需要让王爷发现你的贤惠和才能便可,让他觉得你的可以胜任西北王妃的身份,等将来入了王府,你若是能替王爷生下子嗣继承爵位,便再也无人能撼动你的地位,区区一个小妾,还不是任由你拿捏。”   凌袁氏虽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凌珑嫁入王府,可也知这件事若是自个主动提出来有失颜面,只能能的慕祈先开口。   凌袁氏说了这番话后,凌珑的心思清明起来,这凌小娘子在闺中时一门心思只顾着琴棋书画,人际交往方面却是生疏的很:“只是我如何才能让王爷发现我的长处?”   凌袁氏眼睛发亮道:“孩子,这还不简单,你如今可是老王妃的表侄女,西北王堂堂正正的表妹,咱们大可借着这个身份多出入王府,加深王爷对你的印象,见的多了自然关系自然就亲近起来,另外你也可以投其所好,他如今不是喜爱那个宠妾么,你不如从宠妾身上下手。”   这边母女二人在商量着对策如何搞定慕祈,那边西北王府,慕祈和老王妃商量一番之后,只说马上提亲有些过于急躁,不如先处处再说,老王妃只得依着他。   眼见外头天黑了,慕祈便离开容英堂去了棠梨院。   这冬日天黑的早,慕祈来时,院子里已经点起了灯笼,火红的灯笼映着庭院中的白雪,让这寒风瑟瑟的天气陡然多了几分暖意。   他跨进屋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暖意,屋内烧了地龙,温暖如春,他闻到空气里的一股甜香味道,低头看去,燕媚的食案上摆了一盘热腾腾的糕点。   糕点是红色的,做成梅花形状,是梅花糕。   燕媚没想到他会来,行礼完之后,上前殷勤的给他脱去身上的鹤氅,她踮起脚尖才能够得上男人的脖子,凑近时,头发在他的下颌处蹭了蹭。   慕祈闻到她身上都是梅花的香味,又清又浅,便笑道:“今日是用梅花花瓣沐浴了么,怎么浑身都是梅花香?”   燕媚笑了一笑:“王爷的鼻子可真灵,不过妾身现在还没沐浴呢,这梅花香是从园子里采摘花瓣时染上的。”   慕祈今日去扶她时,倒是没注意这些,那时满林子都是同一种香味,他也分不清那种香味是她身上的。   说起梅花林,慕祈又想起她今日摔倒之事,他道:“大雪之日最是路滑,你往后可要少出来走动。”   若是真摔着碰着了,他可舍不得。   燕媚见慕祈并没有责怪她忽然出现在梅林里坏了自己和凌珑的兴致,反倒是关心起自个来,心底微微一暖道:“多谢王爷体恤,妾身往后会注意的,尽量少出来。”   她今日听闻梅林中的梅花开了,便和棠溪过来看看,也没想到会碰到慕祈和凌珑。   慕祈见她听话,心里很舒服,与她一同走到食案旁边坐下,燕媚瞧着他似还没用夕食,便让棠溪添了一副碗筷,棠溪转身去拿碗筷的功夫,燕媚捏起盘子里的梅花糕递向慕祈,她道:“王爷,这是棠溪今日用梅花花瓣新做的梅花糕,你尝尝味道可好?”   灯光底下,小娘子脸颊莹润如玉,眸子晶亮闪动,瞧着真是鲜活灵动。   慕祈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就着她的手轻轻的咬了口,梅花的香味瞬间从舌尖漫开,糕点入口即化,味道倒是不错,吃完后慕祈点了点头道:“还不错。”   说着,又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糕点本就不大,两口便被他吃完了,慕祈这一口下来,直接将她的两根纤细手指也含住了,指头很快被他湿润的唇舌包裹,男人的舌尖还状似无意的在她的指腹上舔了舔。   燕媚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脸有些发烫,她着急的把自己的手给收回来。   慕祈见她这副羞赧的样子,只装作没瞧见,还犹自点头道:“这糕点极适合老人吃,你吩咐棠溪多做一些,明儿给母亲送过去。”   燕媚低头,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不做言语。   接下来,两人沉默的用了夕食,这份尴尬倒是随着食物入腹之后的满足渐渐的消散了。   燕媚如今最关心的是阿爹之事,她近日与阿爹写了两封书信,其中一封已经回复,阿爹虽说现下自己一切都好,可她也知这是安慰人的话,被流放到西南蛮荒之地,瘴气毒虫遍布,能有多好?   燕媚瞧着他心情也不错,趁机问道:“王爷,不知妾身阿爹和阿兄之事查的怎么样了?”   慕祈想到这段时间大理寺去幽州查案送回来的消息,他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道:“你阿爹的事情差不多已经查清楚了,事情不是你阿爹做的,是幽州兵马司的人上下沆瀣一气,顺便还想拉你阿爹下水,这其中的主谋便是如今幽州节度使宋鲸。”   其实慕祈的话并不是安慰燕媚,燕朝玉贪污军饷一案,的确有些眉目,不过并没有完全查清楚,并且他们还查到了另一件事情,幽州节度使宋鲸瞒着朝廷经营铁矿,私造兵器,又与北边的突厥往来密切,似有造反之势。   这宋鲸自从担任幽州节度使后,便越发自我膨胀,在幽州一手遮天,慕祈早就想要动他了,只是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没想到这次大理寺的人去幽州查案,居然有这样意外的收获,不仅查到了他贪污军饷,还查到他私通敌国。   他敢这么做自然是在朝中有靠山。   燕媚的眼睛瞪圆了几分,她对朝政了解不多,并不清楚为何幽州节度使要诬陷阿爹,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背后牵连如此之大。   燕媚顿了顿问:“王爷,此事是否很棘手?”   怪不得之前慕祈从未提过帮她救阿爹和兄长,原来事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慕祈挑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不棘手。”   宋鲸如今越发膨胀了,拥兵自重,完全不将朝廷和他这个摄政王放在眼里,只能一锅端了,免得后面养虎为患。   只是不知他身后之人这次还敢不敢护他。 第68章 太后赐婚 臣的婚事,家中尚有母亲为臣……   得知燕朝玉的案子快查清楚了, 燕媚这几日心情都明朗了许多。   这几日雪后初晴,她又去了趟梅林,同棠溪一起采了些梅花做梅花糕给老王妃送过去。   上回, 按照慕祈的吩咐, 燕媚让棠溪做了一回梅花糕给老王妃,老王妃吃着甚是喜欢, 直言还想吃,燕媚自然也得满足老人家这点子喜爱。   走到荣英堂外头,便听到里头传来阵阵的欢笑声。   自从老王妃回玉京王府之后,一直被她和李桑媛争吵之事所扰,日子过得极不快活,燕媚鲜少听到她发出这样的笑声,也不知谁能令老王妃如此开心。   燕媚打起帘子进去后,便见老王妃坐在炕上, 对面坐着中书令大人的儿媳妇凌袁氏, 下边的靠背椅上坐着的是凌家千金凌珑小娘子。   三人之间是一派和气的模样,看来老王妃是当真喜欢凌珑,拿她当做儿媳妇看,不然甚少与京中贵妇们往来的老王妃会三番几次的与凌袁氏这不亲近的堂妹往来。   燕媚上前行了个礼:“妾身给母亲请安。”   完了之后,又对着凌袁氏和凌珑行了一礼,两人起身也做做样子福了福身子。   眼睛却悄悄的打量着燕媚,那凌袁氏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骂一声“狐媚子。”凌珑则上下打量了燕媚一眼,见燕媚外头穿着灰鼠毛斗篷,里头是一件海棠红织金立领大袖短襦,束腰下裙,裙摆上用七彩蚕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孔雀, 乌发盘成峨峨高髻,带着赤金芙蓉滴珠步摇,那颗含浦珠足足有拇指头那么大,垂晃在美人颊边,更衬得一张脸莹润娇美。   瞧瞧这王府的妾室,通身的派头却比她中书令府上的嫡千金还要大,凌珑今日前来原本也精心打扮了一番,可若是和燕媚比起来,简直寒碜到了极致,心底不由生出几分酸意来。   老王妃却没有发现这对母女的小心思,她今日心情极好,见着燕媚也比往日要和气,见她身后的棠溪手里提着食盒,老王妃道:“可是做了梅花糕?”   燕媚点头道:“妾身瞧着母亲喜欢,今日一早便去了园中采了梅花,新鲜做的才刚出炉,母亲现在可要尝尝?”   老王妃笑着道:“也好,拿出来给老身与凌夫人和凌小娘子一起尝尝。”   燕媚将糕点拿出来之后,便垂手立在老王妃身侧,老王妃与凌家母女一起品尝之后,只听凌夫人眉开眼笑的说道:“夫人的糕点做的可真好吃,妾今日是有口福了。”   凌袁氏早就和凌珑商量好了,要顺利让王府提亲,便要投慕祈所好,先讨好燕媚这个宠妾,自然要做足了表面功夫,吃了糕点之后,也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说完后,她还瞥了凌珑一眼,凌珑会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后温婉笑道:“糕点样式好看,口感新鲜,入口即化,当真是不错呢,小女也想请教这糕点的做法,不知燕夫人可愿意教?”   燕媚瞧着这凌家女郎说话甚是客气,举止有度,她之前在闺中时与此人往来不多,只听过她的才名,并没有接触过凌珑,瞧着这女郎眉眼之间一股清傲文秀之气,颇有些书香门第的风骨,希望她不要像君娇,玉澜之流一样才好。   燕媚笑着道:“女郎客气了,这糕点是妾身身边的侍女棠溪做的,请教二字可不不敢当,女郎若是想学,一会儿妾身让棠溪抄了做糕点的方子给小娘子便可。”   凌珑微笑道:“那多谢夫人了。”   接下来,这凌女郎仿佛是故意与她套近乎一般,又拉着她到园子内走了走,观赏园中雪后初晴的景色,凌家女郎瞧着有些清高刻板,性子也娴雅文静,说的话并不多,不过她这等人与燕媚也聊不到一块去。   两个人走在也园子里,那气质也是格格不入的。   燕媚只是客气的应付几句,这凌家女郎问的泰半是关于慕祈的事,燕媚便也听出些意味来,只觉得这慕祈当真是女人的克星,这样一个饱读诗书的女君子都对他动了凡心。   两人走了一阵,见对面走来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那人穿着蟒袍玉带,头戴金冠,足蹬朝靴,厉眉凤眼,挺鼻薄唇,俊美的脸上透着几分贵气和威严,正大步朝她们二人走来。   待慕祈倒了跟前,两人屈膝行礼,慕祈伸手扶了一下燕媚,被凌珑看在眼里,只觉得这摄政王面上虽然冷淡,待他这宠妾却极为温柔的,她心里就像喝了酸醋一般。   慕祈与燕媚说了几句话,大约心情不好,也没有搭理凌珑,还要去书房处理公务,便匆匆离开了。   等慕祈一走,凌珑心里难免多了几分怅然之感。   原来慕祈下朝完之后,就被太后叫去了蓬莱殿。   蓬莱殿一如既往的奢靡华丽,大殿的屋梁上悬着数十颗夜明珠不说,殿内摆着的灯树上的蜡烛也是掺了檀香,松脂在里头的,燃起来有股淡淡的香味,一入蓬莱殿,便能闻到殿中四处都弥漫的香味。   这个蓬莱殿昔日是先帝宠妃燕贵妃的居处,燕贵妃殉葬之后,太后占了这里,依然沿袭了燕贵妃的奢靡习惯。   慕祈也不知太后为何无事宣他入宫,便开口问了句,太后便笑着跟他说,宫中新排了歌舞,请摄政王过来欣赏。   没事请他来看歌舞,自然不对劲,慕祈倒是想要知道太后又想玩哪一套,耐着性子坐下来。   旁边美丽的宫娥又是添酒又是给他布菜,没多久歌舞开始了,一群穿着羽衣的美艳舞姬在宫殿中间跳舞,慕祈定睛一看,那领舞之人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雯萱公主。   慕祈瞬间便明白太后的意图,待歌舞毕,其余的舞姬全部退下了,只留下雯萱公主陪坐在殿内。   太后的目光看向慕祈,颇有深意的问:“雯萱是特地为西北王学的舞,西北王觉得雯萱跳得如何?”   都知道目前摄政王唯一的宠妾是教坊司的舞妓,慕祈也极喜欢看人跳舞,因此太后便让雯萱公主投其所好,安排了这场舞蹈。   在慕祈眼里,雯萱跳得再好也不及燕媚十分之一妖娆,不过雯萱毕竟是公主,上面又有太后,慕祈总不能将话说的太过难听,他道:“公主舞姿轻盈,自然是学的不错。”   太后当然知道慕祈眼光甚高,雯萱也比不上燕媚那通身妖气的狐媚子,不过能的摄政王说一句“不错”也算是难得了,太后也没有拐弯抹角,她直奔主题道:“雯萱公主是先帝唯一没有出嫁的公主,哀家一直忧心她的婚事,总想替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这孩子性情品貌都好,摄政王也不曾娶妃,哀家将雯萱指给你做王妃如何?”   慕祈早就猜到太后会在这儿等着他,他骤然起身道:“太后的好意臣心领了,只是臣幼年时长在西北,染了那边的习俗,粗鲁不知礼数,恐怠慢了公主,不堪为公主良配,太后还是另为公主择良配,别将心思放在臣的身上了。”   雯萱公主本对慕祈抱有一丝丝期待,可如今听他当着自己的面拒绝,整张脸都垮下来,只觉得难堪到了极致。   太后好意赐婚,慕祈却半分面子也不给,太后下不了台,脸也沉下来,她道:“西北王,哀家好意为你赐婚,你却拒绝哀家,莫不是也没将哀家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见太后骤然翻脸,慕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如今与太后已经不似新帝登基时那般和气了,太后一边拉拢他心里又一边忌惮他,想要派人盯着自己,之前君娇,玉澜之流安插在王府里,已经将王府搞得乌烟瘴气,他可不希望再来一个这样的女人。   而慕祈又并非能受制于人的性子,如今朝野上下的事情是他做主,小皇帝都得听他的,太后想要给他来赐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慕祈懒得跟这个无知妇人继续攀扯下去,只道:“臣是个粗人,向来口无遮拦,若是说错什么的,还请太后雅量,至于臣的婚事,家中尚有母亲为臣做主,就不劳太后费心了,明.宗皇帝十岁登基,十二岁娶皇后,既然咱们北齐有此先例,不如太后替皇上张罗一下选皇后之事,若是太后没有心仪的人选,臣倒是可以推荐几个。”   慕祈的话说的很清楚,他不希望太后干涉他的婚事,如果太后想要干涉他的婚事,那他就不得不去干涉一回圣人选后之事了。   见慕祈拿此事来威胁她,太后听了眼皮一跳,暗骂慕祈是个不要脸的奸贼,可恨她和圣人孤儿寡母,在朝中遭此恶贼的欺凌。   可如今朝政,兵马大部分都握住慕祈手中,朝中六部不知被他培植了多少自己的势力进去,太后若是执意跟摄政王对抗,最终难堪的还是她。   审时度势之后,太后只得给自己找台阶下,她脸色缓了缓道:“皇后人选,哀家心里有数,就不劳摄政王操心了,既然摄政王对娶王妃一事自有主张,哀家便不乱点鸳鸯谱了,仔细一琢磨,你是武将,和雯萱这孩子的确不登对,雯萱一直喜欢的便是斯文俊秀的郎君。”这样说不过是给雯萱公主一个台阶下而已,将她那已经崩塌的脸面挽回一些。   慕祈见太后已经退让了,嘴角勾起一丝冷嘲:“太后明白就好。” 第69章 心里没你 你可曾有半点为本王动过心……   等慕祈一走, 蓬莱殿陷入沉默死寂,太后坐在凤椅上,脸上尽是不再掩饰的沉沉怒意, 眼睛里射出阴冷的寒光, 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一旁的老太监已经许久不见太后露出这副神色,心里一惊道:“太后息怒, 摄政王那性子桀骜难驯,他就是匹野狼,谁也别想栓得住他,太后不如另做打算,他当着太后都敢这样说话,谁知道有没有不臣之心。”   太后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胸口憋了一口闷气此时沉沉的吐出来,她冷着脸道:“你说得对。”   说罢, 她的眸光瞥向下头坐着的雯萱, 雯萱脸色发白,眼眶红红的,见太后看过来来,忙低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太后看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一口闷气又堵上来了,她皱着眉道:“你哭有什么用,西北王对你没那份心,哀家就算有意帮你也没用,别跪在那儿了,回宫去吧。”   现在太后只觉得雯萱公主丢人现眼,和她那个没用的母妃是一副德行。   经此一事之后,太后也算是和慕祈正是撕破脸了, 既然和摄政王撕破脸,她总得在朝中找些助力来一起对付西北王。   雯萱走后,太后便问:“淮王如今多大年岁了?”   太监冯已说道:“淮王是景元八年所生,到今年正好是二十二岁。”   太后悠悠的叹了口气道:“淮王年岁也不小了,至今还未娶王妃,明日你替哀家传道懿旨,宣淮王入宫。”   冯已心领神会,太后这是拿捏不住摄政王,想要拉拢淮王了呢。   冯已道:“不知太后想要将指给淮王?”   淮王一直不受重视,可他毕竟是先帝的长子,太后一直都防着他,想要除之而后,可这淮王表面上温润儒雅,实则滑的像泥鳅一般,根本抓不住任何把柄,而且朝中有不少臣子与他密切关联,太后要动他也没那么容易。   一开始,太后想要借助西北王之手将他除掉,谁知道淮王更加狡猾,居然送了燕媚给慕祈,然淮王的美人计并没有起多少效果,慕祈依然在不断剪除他的势力,太后一直是乐见其成的,淮王应该早就对慕祈深恶痛绝。   可现在她不得不改变主意,若这个时候,太后出面拉淮王一把,淮王会对太后感激涕零,不过淮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要利用他,自然也要想办法牵制他。   太后道:“哀家原想着让兰裳嫁入宫中给煜儿做皇后,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她长煜儿三岁也没什么,只是这孩子性情跋扈嚣张,实在不堪垂范后宫,倒是芙裳那孩子斯文乖巧更为合适,哀家想将兰裳指婚给淮王,明日你顺道去一趟怀国公府,将兰裳也一并叫入宫中来,哀家有些日子不见她了,正好问问她如今相看郎君的情况。”   次日,淮王便奉旨入宫,与他一同入宫的还有怀国公的女儿苏兰裳。   淮王进入蓬莱殿之后,请了安,今日不仅太后在,连皇上也在,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家宴”。   那边带着苏兰裳入宫的怀国公夫人和女儿一块起身给淮王行礼,淮王温和点头,行礼毕,坐在苏兰裳的对面。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淮王皮相生的好,冲苏兰裳温润一笑,那苏兰裳竟然烧红了整张雪脸,紧张的低下头去。   别看苏兰裳在玉京千金中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可对美男子却没有多少抵抗能力,看到这一幕,太后便知道这事情有戏了。   等宴会结束后,太后让太监冯已送怀国公夫人母女先去偏殿歇息,留下淮王单独问话,提及他娶妃之事,太后有意将苏兰裳赐婚给他做王妃,淮王如今在朝中举步维艰,能得怀国公嫡女为正妃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要推脱一番。   太后自知他是故意为之,又假意劝了一番,这才答应下来。   从此以后,淮王算是和太后站在同一阵营了。   等淮王走后,太后又叫了苏兰裳母女出来说话,此事,太后与怀国公事先通过气,怀国公得知太后要将苏兰裳许给淮王,一开始是不答应的,可太后又提出条件,让年仅十四岁的苏芙裳嫁给当今天子,为了皇后之位,怀国公只得牺牲次女,这事情两人并没有透露给苏兰裳,只等相看之后再做决定。   苏兰裳得知太后要将她指给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起初是犹豫的,直到太后承诺她,等两人成亲之后,她会让淮王在朝中任要职,苏兰裳自然不知太后和自己父亲背后在算计些什么,想起淮王那俊美英挺的脸,便点头答应了。   太后给淮王和苏兰裳赐婚的消息不日便传遍了玉京。   慕祈和高景行,洛宴清在瑶台花影喝酒。   他们两个先是就淮王娶苏兰裳这件事情说了一通,两人都一致认为太后这是要和他翻脸,改为拉拢淮王一起对付他。   可慕祈根本就没把太后这点手段放在眼里,淮王那个人就是条毒蛇,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反咬一口,慕祈倒是盼着他们狗咬狗的那一天。   这个高洛两人自然也心里有数,太后此举看似聪明,实则是引狼入室,将来北齐的局面到底会怎样,也让人捉摸不透。   三人难得聚一聚,撇开了这些沉重的话题,又拿老王妃给慕祈选妃一是打趣了一番,说那中书令家的千金刻板守礼,往后嫁到王府自然是一本正经和王爷举案齐眉,至于情趣什么的,应当是略欠缺些。   西北王浑然不在意,娶个刻板守礼的有什么不好,他又不要她知情趣。   高景行喝着酒,冲着慕祈挤眉弄眼道:“你要娶妃了,难道你那宠妾便一点都不吃醋么?”   慕祈从来没有想过燕媚会吃醋这一点,燕媚一直表现的非常宽厚大度,根本不介意他娶妃,慕祈挑眉道:“她为何要吃醋?”   慕祈都习惯燕媚平日里的温柔恭顺,而且他是王爷,娶个王妃很正常,怎么就要吃醋了?   高景行奇怪的看了慕祈一眼,只觉得自己这好友如今懂了些风月事,却依然不懂女人心,高景行忍不住笑道:“若这女人心里有你,自然就会吃醋,就像之前你府上的两个妾一般,那般对付燕媚不就是为了争宠么,哪怕是这等烟花之地,风尘女子跟一个男人好了,若是这男人贪新鲜另外寻了其他女人,前头跟他的那个女人都免得要捏酸吃醋一番,若这女人压根就不吃醋,除非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慕祈顿时就冷了脸,冷眼盯着高景行,仿佛要将他那张多事的嘴给撕烂,高景行被他这样看着,也不恼,他难得一本正经的说道:“寒山,我这可是实话实说,燕媚心里若是真没有你,你这满腔的痴情怕是要错付了。”同时心里暗暗为慕祈感到可惜,北齐威名赫赫的西北王,那是玉京城的闺秀们掷果盈车相迎的男人,居然也有不喜欢他的女子,这个燕媚当真是个奇人。   他的话让慕祈一阵闹心,也没有喝酒的兴致了,扔了杯盏丢下两个好友起身就走了。   等他一走,洛宴清瞥了高景行一眼道:“看你这张嘴,真是欠收拾。”   高景行不以为然,笑嘻嘻的说道:“怎么就欠收拾了,我只是好意提醒寒山莫要陷得太深了,还有你,燕夫人那小妹子被寒山送到你的松珀书院后,你每日恨不得将小童儿搂在怀里教书习字,都是燕家的女儿,别看这表面上温顺,实际上都是难驯的猫儿,子静你可要悠着点。”   洛宴清直接将杯中的酒水泼在高景行的脸上,和慕祈一般,起身愤然离去。   慕祈回到府上,满身酒气入了棠梨院,燕媚上前伺候他解衣裳时,被慕祈一把扛起甩在床榻上。   屋内的侍女见状,便识趣的从房内出来,不多时便听到里头女主子娇怯的叫声,羞得人耳尖子都发红了。   而里头,慕祈酒劲一上来,动作难免要粗鲁许多,燕媚一套新缝制的睡袍被他撕成破布扔在床榻下,男人解了玉带后,连袍子都不脱就上来,燕媚没做准备,疼的不行了,尖尖的指甲在他的脊背上划了一道道血痕。   直到子时前后,这狂风暴雨才停歇下来。   慕祈搂着她躺在床榻上,见她眼角水光闪动,他凑过去用舌尖轻轻舔了舔。   燕媚却没有因为他这温柔的动作而领情,反而越发心酸难受,只觉得自己就是西北王发.泄的工具一般,泪珠儿再次涌出来,她哑声控诉道:“王爷何故如此对妾,是不是妾又做错了什么?”   慕祈现在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回想起刚才自己粗暴的举止,内心倒是有些懊恼,她身子本就娇气,适才她被迫接受自己,那儿恐怕又被弄伤了,慕祈难得跟她认个错,他贴着她的耳廓低声道:“你没做错什么,是本王喝醉了酒,一时冲动误伤了你,本王给你赔不是。”   这还是慕祁头一次给燕媚赔不是,燕媚本就恼他,见男人如此放低姿态,心中五味陈杂,一时倒是没有说话。   慕祁见她忽然平静,垂着眸子,他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他握住燕媚的手按在她的心口处,贴着她的耳廓低低说道:“燕媚,本王知道自你来到王府,处处看人脸色,说了许多违心之话,连那句你心里有本王也是并非发自真心,从前的事情本王便不计较了,本王自认打要了你之后,便从未亏待过你,你可曾有半点为本王动过心?”   他这样说,是不允许自己虚情假意的敷衍他了,燕媚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她对慕祁利用大过真心,她喃喃道:“王爷,妾身不知道……” 第70章 借刀杀人 坊间传闻燕夫人会媚术,竟然……   眼看着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燕媚也甚少出门,每日除了去老王妃那儿请安之外,便待在屋子里给阿爹和兄长缝制冬日的棉袄, 哪里也没有去, 而这段时间,慕祁仿佛也格外的忙, 甚少涉足棠梨院。   不过燕媚听闻,昨日王爷还与那凌家女郎一起作画,想来忙是假的,对她避而不见倒是真的。   自从那日他问自己是否真心,燕媚并不曾给他满意的答复后,他便一直冷着自己。   燕媚倒是浑不在意,这段日子崔蘅芷也来看过燕媚,燕媚知道慕祁所说并不假, 她阿爹的案子的确在重审, 若是事情顺利,到来年开春,阿爹和大哥便能从流放之处回京了。   只等阿爹他们回京,也是燕媚解脱之时。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新年,过了新年出了元宵就立春了,冬雪消融,在阵阵寒风里,还能感受到一点点春的气息。   王府在过新年之前,便将在山上修行的侧妃李桑媛给接回王府,李桑媛在山上待了几个月,性子的确收敛了许多, 回到王府之后,每日只殷勤侍奉老王妃,在慕祁面前也温柔小意的很,没有来找燕媚的麻烦,燕媚的日子过得格外清静。   这李侧妃没来找燕媚麻烦,除了故作低调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慕祁要娶妃了。   打从去年冬日开始,凌家母女来王府串门的次数便格外的多,李桑媛还在法华寺时,便已经知道消息,她在山上待着心急如焚,奈何老王妃没下命令,她也不敢贸然回来,左等右等,终于等到王府的轿子上山来接她了。   回来之后,她便发现,很多事情都变了,老王妃也不似从前那般待她亲厚,那个凌家女郎隔三差五的上门来,让老王妃很是欢喜,然而老王妃喜欢也就算了,慕祁似乎对凌珑也并不讨厌,甚至以礼相待,更可恨的是,那凌家女郎与燕媚走的也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妹呢。   李桑媛一直认为正妃的位置是自己的,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位置被别人夺去?   她一直苦无对策,不知该如何对付凌珑,直到这一天,她躲在月洞门后,听到从回廊上走过的两人低低说话。   其中一人说道:“阿娘,女儿与燕夫人往来几次后,发现她其实心地不坏,往后女儿若能入府,应该也能与她做个好姐妹,她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   另一个人严肃说道:“燕媚就是狐媚子托生,为娘只瞧她一眼心里便不自在,你可千万不能被她的外表所蒙骗,你将来若是入了王府,对她千万不能心慈手软,第一个要撵走的人便是她。”   那走出去的两人,便是今日来王府做客的凌家母女,适才母女二人从棠梨院出来,眼见四下里无人,便没遮掩的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了。   等两人走远了,李桑媛便从月洞门内出来,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她还道这凌珑与燕媚的交情有多好,原来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罢了。   到了二月杏花开时,凌家母女再次上门来,凌珑为老夫人绣了一幅帕子,李桑媛瞧她的绣活做的极好,便假意要请教凌珑的绣活,邀她来蒹葭院中小坐。   聊完绣活的事情,李桑媛便引入正题,她脸上带着忧色道:“凌妹妹,本侧妃在这府上也没个知心的姐妹,你若是能常常入府来同我说说话,我也不会那般孤独。”   如今凌珑还未嫁入王府,李桑媛年岁比她大,唤她一声妹妹也在情理之中。   凌珑从李桑媛这话里头听出了几分苦涩的味道,她心里生出了些许好奇道:“看姐姐说的,这王府不是还有燕夫人么,燕夫人入府也有些时日了,姐姐与燕夫人不照样可以做姐妹?”   提到燕夫人,李桑媛的脸色便白了白,“妹妹,快别说这些了,燕夫人是王爷的宠妾,她生得美,性子自然骄纵些,又容不得人,之前王府那些姐妹皆是因为她才被撵走的,妾从西北回到玉京王府,与燕妹妹有些言语上的冲突,惹她不快,她便在王爷面前告状,王爷一怒之下便将妾赶到了法华寺修行,多亏了老王妃怜惜,派人在除夕之前将妾给接回来,经此一事后,妾也只能谨言慎行,生怕惹她不快。”   之前王府传出来的流言蜚语凌珑也有所耳闻,后来同燕媚接触过几次之后,她觉得燕媚并没有那么不堪,心里倒是想着燕媚莫不是被人误会了,可如今李桑媛也这么说,凌珑的内心又再次动摇了,李桑媛是忠烈之后,她想她定然不会随便污蔑别人,关于燕媚的谣言多半是真的。   亏她还对她有所改观,现在想想,自己还是太单纯了些。   凌珑见李桑媛满脸忧愁无奈之色,她伸手握住李桑媛的手,有些愤怒道:“我竟然不知她是这等人,亏我还将她当做好姐妹一般看待,如今姐姐提醒了,妹妹往后必然会防着她些,说起来姐姐也是苦命人,往后姐姐若是不嫌弃,可将我当做自家姐妹一般看待。”   李桑媛听了她的话,露出几分欣慰之色来,她亦紧紧握住凌珑的手道:“好妹妹,有你这句话,姐姐是打心眼里高兴,既然妹妹待妾身如此真诚,姐姐有些话也不瞒着你,妾身知老王妃和王爷对妹妹很是喜欢,能得老王妃如此喜欢的,妹妹还是头一份,不久妹妹便是要做王妃之人,只是妹妹往后入府可得多提防着燕夫人,咱们这些姐妹若是要与她争宠是万万不能的,她身上有股体香,王爷也正是被她身上这股香味勾的神魂颠倒,听说这香是她自制的,男人闻了便能催动体内的精.血……”   凌珑大惊失色,难怪她每回见燕媚,都能从她身上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原来这些香都是为……凌珑只感觉心口堵得慌,这段时间她来王府的次数多了,下意识的就将自己当做王府女主人看了,听到有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迷惑慕祁,她心里便生出一股愤怒。   她蹙眉道:“没想到坊间传闻燕夫人会媚术,竟然是真的。”   李桑媛见凌珑已经上当,心里暗暗得意,现在她就要利用凌珑这把刀来对付燕媚,最好她们弄得两败俱伤,到时候得利的便是她一个人。   她假装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所谓家丑不可外,此事我们王府也不敢对外声张,老王妃每日为此忧心忡忡,生怕王爷会被那等擅长狐媚之术的妇人给吸干了精.髓,妾身一直想要替老王妃排忧解难,奈何如今已被王爷厌弃,燕夫人也处处防备着妾身,妾身即便有想法也没有任何机会。”   凌珑每日见到老王妃,老王妃皆是精神矍铄,一派乐观豁达的模样,必然是不愿外人知道家里的丑事,实际却日日为这件事情而忧心,也怪她心思太浅了些,只看到些表面现象。   若是这事情她能替老王妃排忧解难,老王妃是否会更加认可她?   今年她已经十七岁了,这段日子,慕祁虽对她比往日要热情了一些,可依然没有松口说要来凌府提亲,也许就和燕媚有关,若是她能帮着慕祁看清楚燕媚的真面目,说不定慕祁会下定决心娶她。   想到这里,凌珑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她道:“姐姐若是有好法子又使不出来,妹妹倒是可以帮助姐姐,老王妃是妹妹的姑母,她待我又好,我实在不忍心瞧见她每日强颜欢笑,我要为她解忧。”   李桑媛见凌珑这么容易上当,简直大喜过望,猛地握紧凌珑的手,激动道:“有妹妹这句话,真的是太好了!”   接下来,两人如此这般商议了一番,李桑媛便亲自送凌珑出府。   凌珑坐在马车内,与凌袁氏说了此事,又说了李桑媛的计划,那凌袁氏早就对燕媚那副娇滴滴的模样看不顺眼了,如今听说李桑媛要与她们联手对付燕媚,只觉得爽快无比,她道:“珑儿,此事你不妨与那李侧妃配合来做,若是真能除掉燕媚,摄政王才能浪子回头,届时将事情真相告诉他,他知道咱们是救他脱离水火,他心里定然会感激你。”   凌珑猛地点头。   燕媚对李桑媛和凌珑已经站立在同一个阵营之事浑然不知,前些天,阿爹送了家书回来,告诉她冬日的棉袄早就收到了,穿在身上非常暖和,燕媚知道这都是慕祈的功劳,心里对他也很是感激,刚好这两天凌珑来找她,说过些日子是观世音菩萨圣诞,想要她同去法华寺烧香祈福,老王妃也开了这个口,燕媚那头已经答应了,不过还得同慕祈知会一声。   见慕祁许久不曾来棠梨院,她便让棠溪炖了盅鸡汤,亲自给慕祁送过去,顺道跟他说这件事情。   刚进入乘风院,见慕祁一身黑色劲装正在打拳。   他的拳风刚硬,打起来的时候猎猎生风,很是威猛。   燕媚站在一旁,等着他打完整套拳才从松青手中拿过帕子走过去替他擦汗。   慕祈见她过来了,便站着没动,任由女人的纤纤素手拿着帕子替自己擦额头上的汗,等汗擦完了,他白玉般的肌肤越发通透了几分,春日的阳光照下来,在男人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越发显得他俊美无匹。   “你来做什么?”慕祈冷冷的问。   上回他问燕媚心里可有他,燕媚回的含糊,慕祈心里便恼了,他当时就想难道自己离不开这个女人了?于是有意避开她足足一月多,这段日子他一直在恼她。   他不过去,难道她就不会过来吗?   在她眼里自己就真的这样可有可无,需要的时候就利用一下,不用了就搁置在一旁。   越想越憋闷,这一个多月以来,乘风院的仆从们都要面对王爷一张臭脸,阴霾密布,谁都小心谨慎着,生怕做错事情惹主子不快。   燕媚翘了翘嘴角,朝他软软的笑道:“自然是来看王爷的。”   她红唇雪肤,杏眸粲然,这样明晃晃的朝自己一笑,慕祈怔然片刻,心里竖起来的那堵高墙一下子崩塌了。 第71章 送子观音 捐些香火钱,也好让菩萨早日……   慕祈原本还要端着, 待看到她这样的笑,心里又生出一抹浅浅的无奈之感。   他转身大步往屋内走去,瞥了眼身后的女人:“进来吧。”   燕媚心中一喜, 提着裙子跟上去。   她在次间等了一会儿, 慕祈便换了身衣裳出来,玄色绣金云雁纹直裰, 头束金冠,冠带垂在耳侧,一副金尊玉贵的模样。   此时燕媚已经将鸡汤端出来了,她坐在食案旁边,仰头朝慕祈柔声笑道:“这是妾身特地为王爷熬的,王爷尝尝。”   慕祈走过去坐在她身旁,眸光落在案上的鸡汤上,又抬眸瞥了眼燕媚:“是棠溪熬的还是你熬的?”   燕媚脸上露出几分羞赧之色, 双颊泛粉, 是棠溪将配料都备齐了放在砂锅里搁在炉子上的,她不过是看了看火而已,若说是她熬的也不是她熬的,这个人,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   燕媚见他不似刚才院子里时那样同她板着脸,自知男人心里那口气是消了,她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语中带着一丝调侃:“王爷不生妾身的气了吗?”   慕祈端起鸡汤,舀了一勺子放到嘴边吹了吹,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这才用眼睛来看她,他眸光深深道:“谁说本王生气了?”   慕祈一开始是恼燕媚对他不真心, 后来又恼她不来看自己,直到现在她来了,那股憋着的怨气忽然间就消散了,仔细想想,左右都是他的女人了,身子是他的,还能跑到哪里去,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这辈子就只能是他的人。   燕媚见男人不肯承认,也不戳穿他,岔开话题道:“过几日是观世音菩萨的圣诞,凌家女郎邀妾身一同去法华寺祈福烧香,老王爷也准许了,妾特地来跟王爷说一声。”   慕祈若有所思道:“你如今倒是和凌家女郎走的很近……”,不过想想这似乎也是件好事,这凌家女郎能和燕媚处好关系,若是将来娶她做王妃,也能让府上妻妾和睦,他记得那凌家女郎已十七了,若是再耽搁下去,白白误了人家的青春,不若等她们从法华寺烧香回来,他便正式像凌府提亲,他思虑一番后说:“既然老王妃也同意了,那你便一同前去,也好照顾老王妃。”   这一日,慕祈休沐,在书房处理公务,燕媚便在书房内陪了他一整日,到了夜间,用了夕食后,燕媚去浴房将身子洗干净,一身绸缎睡袍出来,发梢还在滴水,身上有股淡淡的馨香,慕祈便一把抱住她往黑玉床上去。   慕祈旷了一个多月的身体,早就饿的慌了,到了床榻上自然是如饿虎扑食一般,将佳人罗.衫褪.尽,覆.住她香喷喷的身子,含住红馥馥的小嘴,用力品尝着。   一番拖云带雨,女子被滋.润之后,面色潮.红,汗湿的鬓发贴着脸颊,像盛开的芙蓉一般娇艳欲滴,媚眼如丝直让人筋骨酥软。   慕祈也是一身汗,却犹自不知疲惫,仿佛要将旷下的一个月都讨回来,一会儿,手掌按住她的小腹,哑声问:“都这么久了,为何这肚里头还未有半点动静?”   燕媚攀住他的肩膀,将尖利的指甲在他的背上划过,她张着红肿的唇瓣,轻喘着道:“妾身知道王爷想要妾身尽快怀上子嗣,可如今王妃还未过门,妾身便怀孕的话,岂非对王妃大大不敬。”   慕祈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道:“什么不敬,你生的是本王的子嗣,将来王妃若是敢拿你怎么样,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他说完这句话,又轻轻呵着气道:“是不是本王耕耘的太少了,往后咱们次数不妨多些。”   燕媚知道他强势霸道惯了,也无力辩解,他前段日子那般殷勤,怎么能说少了,若是再多了她可吃不消,燕媚只得讨饶。   见她哀求,慕祈倒是生出了几分怜惜,适才不过是吓吓她而已,瞧瞧她这模样,竟然害怕的不行了。   慕祈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舌尖在她的耳垂上舔了舔道:“过几日不是要去拜观音么,不如多拜拜送子观音,捐些香火钱,也好让菩萨早日给咱们送个孩子过来。”   二月十九这一日,在凌家母女的陪同下,燕媚跟着老王妃一同前往法华寺烧香祈福。   随行的还有侧妃李桑媛。   王府一共是两辆马车,老王妃因有意冷着李桑媛,便独自乘坐一辆,燕媚只得和李桑媛同乘另一辆。   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坐在马车内,也相对无言,马车出城之后,李桑媛觉得有些闷,瞥了一眼燕媚,冷笑道:“燕媚,你可真够沉得住气的,王爷都快娶王妃了,你居然一点都不着急。”   燕媚适才挑起帘子往外看,见京郊绿遍,春意盎然,正觉得心情舒朗,陡然听到这句话,看景色的心情顿时就没了,她放下帘子,回过头来,淡淡道:“王爷要娶王妃谁都拦不住,妾身着急又有何用,何况王爷属意凌家女郎,凌家女郎知书达理,宽厚温和,往后定然是极好相处的,她将来进了门也不会为难妾身,如何不好?”   燕媚说的这些话都是冠冕堂皇的,她心里的另一番打算自然是不会告诉李桑媛,若李桑媛知道她要离开王府,第一时间就会告发她。   而李桑媛听了这句话,却忍不住发笑,燕媚意有所指她不是听不出来,可燕媚却觉得凌家女郎是个好的,真是可笑,她奇怪的看了燕媚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马车停在法华寺的寺门口,等一行人都下了马车,门口知客僧将几人带入寺中。   法华寺是北齐第一寺庙,香火极为鼎盛,今日又逢观世音菩萨圣诞,前来上香拜佛之人特别多,寺庙内香客如云,香烟缭绕,大殿内传来的细碎梵语听着更是让人心神宁静。   燕媚和李桑媛左右搀扶着老王妃往大雄宝殿走,几人在里头上香拜佛之后,便去了旁边的观音殿,法华寺的观音的确是送子观音,听说特别灵验,可燕媚却没有听慕祈的祈求观音娘娘送子,也没有捐赠香火钱,拜了拜之后,就先出来等候了。   不多时,老王妃等人陆续都出来了,李桑媛是最后出来的,她在老王妃捐完香火钱之后,又偷偷摸摸往功德箱里捐了十两金子。   送子观音,若是能送一个给她便好。   她带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殿内出来,一行人走了没多远,便碰到了两个人。   高炽和苏兰裳来法华寺烧香祈福,在这里遇到西北王府的女眷和凌府的女眷也很是惊讶,凌夫人最先看到二人,和女儿一起屈膝行礼:“淮王万福,王妃万福。”   燕媚循声看过去,目光在淮王和苏兰裳身上匆匆扫了一眼,复又垂下头去,和李桑媛一样,从容行礼。   高炽和苏兰裳是去年冬天成亲的,怀国公嫁女可谓轰动一时,家中两女一个正位中宫,一个嫁给淮王高炽为王妃,一时人人都羡慕怀国公好福气。   高炽听到燕媚娇娇软软的声音心头便有些炙热,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见她今日穿的难得素雅,月白对襟襦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喜上眉梢的图案,纤腰束着丝带,将凹凸的身形都勾勒出来,那眉眼依旧秾丽的很,粉嫩的耳垂上带着红珊瑚耳坠,很是衬她的肌肤。   “都免礼。”   随后他用拱手向老王妃行礼,老王妃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西北王府与淮王的交情并不如何,见了礼之后便各走各的。   适才苏兰裳注意到,淮王谁也没看,唯独多看了燕媚一眼,此时走远了,忍不住开始吃味,她道:“适才王爷盯着燕媚不动是不是觉得她生的比妾身美?”   燕媚是淮王送到西北王府的,这点整个玉京都知道,不过苏兰裳也听阿爹说过,当初淮王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因此对西北王使了美人计,燕媚那时在淮王府住过一段日子,也不知两人之间有没有那么一段,想到这里,苏兰裳心里的醋意更浓了几分。   淮王脚步停下,侧头看着自己打扮艳丽的妻子,平心而论,苏兰裳也是个美人,可若是和燕媚比起来,却也只能算得上是中上之姿,而且苏兰裳性子骄纵跋扈,处处搬出自己的娘家来压迫他,这让高炽很不喜,不过表面上,不管苏兰裳如何刁蛮无理,高炽都是和颜悦色的,他冲着妻子温柔笑道:“王妃在想什么,在本王心中自然是王妃最美,本王若是看得上燕媚,当初何必将她送给西北王?”   说的也是,苏兰裳放心了些。   另一边,燕媚等人拜完佛之后,又用了斋饭,走了半日大伙儿都累了,便在禅房内稍作歇息。   下午还有一场法会,到时候大家都会去听法华寺著名的高僧若痴法师诵经,中途歇息也是养精蓄锐。   燕媚和李桑媛伺候老王妃歇息之后,便各自回了禅房,燕媚倒在床榻上歇息了一会儿,那边李桑媛却半点睡意也没有,她从袖里拿出一只红珊瑚耳坠,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抿着嘴冷冷的笑起来。   这个红珊瑚耳坠和燕媚今日戴的一模一样。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早就准备好了的帕子,帕子上绣了一棵大柳树,柳树旁边还有佛堂一角。   她将红珊瑚耳坠用帕子包起来,招来灵草,附耳说了几句,灵草会意,接了帕子,快步出去。 第72章 佛堂陷阱 佛祖知道本侯的相思之苦,今……   燕媚小憩了半个时辰, 便被棠溪叫醒,她问了时辰后才知道法会快要开始,燕媚让棠溪伺候她赶紧梳妆, 刚收拾好, 扣门声响起。   棠溪去开门,门外站着是凌珑和身边的侍女, 她赶紧行了一礼,凌珑却没搭理她,而是越过她看向里头的燕媚,脸上带着笑意道:“燕夫人,适才我与母亲出门时正巧遇到老王妃,老王妃让小女给你来传个话,一会儿若痴法师的法会你不用去了,西佛堂内为老王爷点了长明灯, 你去那儿替老王爷诵经。”   燕媚刚好不想去听什么法会, 原因是她对这些半点兴趣也没有,见老王妃对她另有安排,一时也没有多想,反倒觉得去佛堂念经更好,她点头微笑回应道:“多谢凌女郎,妾身知道了。”   凌珑吩咐完之后就走了。   燕媚和棠溪则没有再去凑法会的热闹,去了比较偏的西佛堂为老王爷诵经。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掉入了李桑媛和凌珑两人联手安排的陷阱当中。   而在不久之前,李桑媛派灵草给高炽送东西时,彼时高炽正好在禅房内和一个和尚说话。   那和尚叫苦连天的说道:“王爷,下臣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这法华寺的和尚日子过得也忒清苦了些,每日吃斋念佛, 嘴巴都快淡出鸟味来了,而且摩云洞里平日里连只母蚊子都看不到,臣憋得可真苦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刺杀摄政王失败而躲到了法华寺的俊阳侯,为了掩藏身份,他干脆剃了光头出家做和尚,法华寺为天下闻名的大寺,平日里玉京的达官贵族前来上香的便不少,俊阳侯自然不敢待在前面的庙里,正好寺庙的摩云洞需要和尚来打理,他便毛遂自荐的过来了,一待就是数月。   淮王上山之事,早就有人给他传信了,他便躲了个懒,从摩云洞那边偷偷摸摸的溜过来找淮王吐苦水。   高炽神色冷静的跽坐在蒲团上,抬眸淡淡瞥向他道:“如今本王已与太后联手,除掉摄政王指日可待,你安心待着便是,只要慕祈倒台,你的出头之日便到了。”   慕祈那杀神何等厉害俊阳侯已经见识过了,要扳倒他谈何容易,俊阳侯对淮王没信心,他:“殿下,这要等到何时,除掉慕祈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高炽见他如此不相信自己,俊脸透着一丝愠怒之色,他语气冰冷道:“你若是如此着急,此时大摇大摆的出去便是,本王绝不拦你。”   俊阳侯知道高炽的话还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他若是此时出去送死,高炽也绝不会帮他,甚至他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俊阳侯咬咬牙,只得点头。   正路过一个幽静的亭子,听得里头有女子的声音,俊阳侯心情激荡异常,便躲在拐角处,偷偷的往那边张望。   这说话的女子是淮王妃和淮王身边的贴身侍从李云。   苏兰裳问李云,适才和摄政王侧妃的侍女鬼鬼祟祟的在说些什么。   适才灵草与李云说话之时,千叮万嘱让他千万不可让除了淮王之外的第二个人知晓,李云收了灵草的金子,自然会管住嘴巴,便没有说真话,只道:“刚才她只是向奴问路,并没有说什么。”   苏兰裳见他神色躲闪便知李云说的并非真话,只得恐吓他道:“你胡说八道,适才本王妃亲眼看到那侍女往你手里塞东西,莫非你与那侍女私相授受,本王妃作为王府主母,此事不能不管,你既然敢和外府的侍女偷情,败坏风气,那便不用待在王府了。”   李云只有十来岁,被苏兰裳一恐吓,顿时就吓破了胆,便将实情一股脑儿都说出来:“王妃您真是冤枉奴了,就算借奴一百个胆子,奴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刚才那侍女给奴塞东西,是想要奴交给殿下的,和奴自个一点关系也没有。”   苏兰裳听罢,满肚子火气往上冒,她朝李云摊开手道:“将东西拿来。”   李云不肯,苏兰裳给身后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扣住李云,李云挣扎不脱,让二人搜了身,将一锭金子和手帕耳坠都拿走了。   苏兰裳对金子没兴趣,她打开手里的帕子包裹住的东西,瞧见里头的红珊瑚耳坠,赫然发现这便是燕媚今日所戴的那款。   苏兰裳柳眉倒竖!燕媚那个贱女人,都已经成了摄政王的妾,居然还想着勾搭她的男人!   这个骚狐狸精,真是到哪里都不安分!   她气的胸脯起伏不定,让婆子先将李云押下去,待人走后,她抬手要将帕子和耳坠扔掉,忽然手腕被人扣住了。   回头一看,竟然是个冲着她笑的温文可亲的和尚,那和尚笑着道:“王妃切莫动怒,小僧愿为王妃解忧。”   苏兰裳一怔,仔细瞧了一眼 这个和尚,只觉得有几分眼熟,却认不出到底是谁,不管他是谁,既然是个和尚……苏兰裳眼珠子转了转道:“你当真愿意帮本王妃?”   一刻钟之后,苏兰裳手里的金子,手帕,耳坠都到了俊阳侯的手中,俊阳侯的宽掌中拿着这女子的物件凑到鼻端嗅了嗅,只觉得芳香扑鼻,他并不知这是摄政王的侧妃给燕媚和高炽设下的陷阱。   适才苏兰裳也没跟他说清楚,还以为不过是哪个女郎想要约见淮王,送来信物时正好被淮王妃瞧见了,他正好替淮王妃解决这个麻烦,而且他已经很久没碰女人了,今日这位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约见淮王,想来也不是什么守礼之人,到时被他逮到了,他便以此作为威胁,逼着那女郎就范,也好解解馋。   他瞧着绢帕上绣着的图案,一棵大柳树,柳树旁边还有佛堂一角。   这棵柳树足足合抱之大,有上百年的树龄,整个法华寺,只有西佛堂才有棵这么大的柳树。   西佛堂那边人少又偏僻,的确是个幽会的好地方,俊阳侯不想让佳人空等,将东西往怀里一塞,心情愉快的往那边走去。   此时,法华寺大殿内,已经坐了许多香客,大家都虔诚的双手合十,向佛祖祈祷着。   老王妃等候多时,却不见燕媚前来,便问了一句燕媚去了哪里,凌珑低声道:“适才小女去叫燕夫人,燕夫人说小日子来了,身子有些不适,特地让小女给老王妃带个话,她便不过来了,免得污了这佛门清净之地。”   正在这时,若痴法师出来了,老王妃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且说燕媚到了西佛堂之后,寻到老王爷的那盏长明灯,果然跪下来,认认真真的开始诵经。   一开始佛堂内还有两个小沙弥,因为她是女眷,两人不便久留,不多时便离开了,佛堂的门也被关起来了。   燕媚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这时,推门声响起,她还以为是棠溪进来了,回头一看,进来的却是个身材高大的和尚。   燕媚一惊,瞧着和尚的身材并不似刚才那两个未成年的小沙弥,她惊呼道:“你是何人,来此做什么?”   那和尚进来后,将门关好,听着这女郎甜腻的声音有几分耳熟,让他心魂荡漾,定睛一看,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绝色的芙蓉脸,一双杏眼妩媚风流,蕴着点点灵气,红馥馥的樱桃口,让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哪怕再过几年,看到这张脸俊阳侯也能一眼认出来,居然是燕媚!   俊阳侯的心情此刻激荡到了极致,之前淮王插手,让这块到了嘴边的肥肉飞了,他一直为此感到遗憾,自从见过燕媚,他再看府上其他女人都觉得寡淡无味的很,今日这小娘们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让他如何不兴奋。   他搓搓手,快步往前,脸上挂着淫.荡的笑意:“燕夫人久违了,自从风花雪月楼一别之后,本侯对你简直是朝思暮想,想必佛祖知道本侯的相思之苦,今日特地成全我,哈哈!”   燕媚看到这张脸时,便认出他是俊阳侯,脑海里闪过她被男人搂在怀里灌酒的画面,至今想起,她心底都充满了恐惧。   身子也忍不住的轻轻发抖,她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惊慌的看着朝自己慢慢踱步过来的和尚。   她掐着掌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如今慕祈正在北齐国境内通缉他,没想到他居然躲在法华寺内,她咬咬牙道:“我如今的身份是摄政王的妾室,你若敢动我,摄政王不会饶了你的!”   俊阳侯猛地上前,抓住燕媚的手腕,他挨近女人,一股馨香袭入鼻端,俊阳侯只感觉血液一下子热起来。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他狞笑道:“小骚.货,你偷偷送给淮王的东西,现在到了本侯的手里,摄政王若知你跟淮王背地里偷情,看他不打死你,你今日若是听话好好伺候本侯,本侯便放你一马,你若敢反抗,本侯便强办了你,再将你杀了,神不知鬼不觉!”   俊阳侯说的这一通,让燕媚一头雾水,什么帕子,她根本从来没有送过,燕媚没多想,只当是俊阳侯诬陷她,然而现在却不是辩解的时候,她必须赶快离开这里,否则让人看到了,她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她涨红了脸,怒斥道:“恶贼,你放开我!” 第73章 出手相救 燕夫人……怎么会是你   见燕媚生气, 双颊若染桃花,心想美人就是美人,便是生气也这般好看得紧。   他想着, 燕媚既然没有辩解, 那便是被他说中了,这小贱人果然还与淮王牵扯不清。   难怪当日他逃离侯府时, 淮王逼着他拿出解药放在书房里,原来两人之间一直就不干不净。   这小狐狸精有了摄政王,偏偏还要与淮王做姘头,可见骨子里没这般正经,分明就是个骚.浪的贱货。   俊阳侯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上前一把将她抱住搂在怀里,嘴巴凑到她的脸颊上就是一顿乱亲,他嚷嚷道:“本侯偏就不放, 有本事你大声叫啊, 最好是让全寺的人都知道你与本侯在佛堂里做恩爱夫妻。”   燕媚被他的臭嘴一亲,只感觉怪恶心的,她扭着身子要摆脱他,然而男人力气大的惊人,根本就甩不开,而她却被俊阳侯压在佛堂的神龛上,一双手在她的身上乱摸。   燕媚双颊涨的通红,浑身僵硬,被他碰过的地方没一处不难受的,她咬了咬牙,当日在风花雪月楼时,她便没让他得逞, 这次更加不会,她燕家的女儿岂能受别人如此凌辱!   她尖叫一声:“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否则今日我便与你鱼死网破!”   俊阳侯是朝廷侵犯,只要她叫人过来,他的行迹就会败露,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俊阳侯听了猛地一怔,这女人的刚烈他是见识过的,若真有人被引过来了,倒是不妙。   他犹豫片刻的功夫,燕媚猛地铆足了劲将他推开,不顾衣襟散乱,往门外冲去。   俊阳侯见她要跑,眼底顿时冒出凶光来,若是让这小娘们跑了,他的行迹照样会暴露。   还不如索性将她给办了,然后杀人灭口,再逃之夭夭。   他迅速的追过去,一手抓住燕媚的后领将她拉住往地上一甩,随后便是一声怒骂:“小贱人,你今日既然落入本侯手中就别想逃!”   燕媚被重重摔在地上,双膝磕在冰凉的青砖地上,一股子疼痛袭来,她吸了口气,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俊阳侯便扑过来,骑在她身上。   裴星津今日是陪阿娘来法华寺烧香祈福的,阿娘身子不好,在前殿听法师讲经没多久头疼便犯了,裴星津只得将阿娘送回来,也没心思再去前殿了,便带着扈从信步在寺庙中走了走,不知不觉便行至西佛堂,路过院子时,见到一个女子躺在廊柱下,他觉得不对劲便走近看了看,耳边忽然听到西佛堂里传来一阵尖叫声。   他没多想,猛地将佛堂们蹿开,看到一个男人骑在女子身上,正在撕扯她的衣物,那女子使劲的挣扎,佛门清净之地,在这里做欺负良家女子之事,简直太不要脸了!   裴星津骂了一句:“混账东西,放开她!”不等俊阳侯反应过来,顺手就拿了佛堂内的一根手臂粗的木棒子,照着男人的脑袋砸去。   俊阳侯被人撞破,一阵心慌,只得丢了燕媚逃出去,迎面就是一棒子袭来,俊阳侯被打的眼冒金星,偏偏不等他反应过来,那棒子就像雨点般往下落,直将他的光头都锤破了,满头鲜血的倒在地上晕厥过去了。   待俊阳侯晕倒之后,裴星津也功夫去细看他的脸,目光落在燕媚身上,燕媚虎口脱险,惊魂甫定,察觉到自己衣襟散乱,赶紧双手抱胸掩了掩,抬头去看救自己的人,认出了状元郎的脸,顿时惊愕起来:“裴大人……”   刚才燕媚在挣扎,裴星津也没仔细看,此时燕媚抬起头来,从散乱的鬓发里露出一张绝美的芙蓉脸,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张,震惊道:“燕夫人……怎么会是你?”   燕媚一时半会也跟裴星津说不清楚,她也不知该怎么说,贝齿轻轻咬唇,将头垂下去。   裴星津见她有难言之隐,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她微微敞开的衣襟上,他看到一抹水红色的肚兜,只微微的透着一点艳色就足以令他心跳加速。   他马上便察觉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忙道:“燕夫人,你赶紧整理一下装束,我带你离开这儿再说。”   燕媚低头“嗯”了一声,她撑着地砖要站起来,双膝处传来一阵刺骨的疼意,她微微蹙眉,裴星津见状,上前握住她的手臂扶了她一把,关切道:“夫人,你没事吧。”   燕媚此刻衣裳不整,被男子这样搀扶着实在不成样,红着脸将裴星津推开,她羞赧道:“裴大人……多谢你……你快转过身去。”   裴星津这才察觉自己唐突了,忙将身子转过去,这时他的目光落在躺在地上之人的脸上,此人虽满脸血污,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和他曾同朝为官,后又被革职潜逃的俊阳侯,裴星津瞪了瞪眼,如今朝廷到处通缉他,没想他躲在这里!   真是胆大包天,这个时候了,还敢出来做恶!   裴星津义愤填膺之时,燕媚已匆匆将衣裳整理好,目光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俊阳侯,他的袖口里露出那块帕子,红珊瑚耳坠也掉落在一旁,燕媚抬手赶紧摸了摸耳垂上的耳坠子,都还在,顿时松了口气。   她见裴星津站着不动,心想他倒是个正人君子,轻声说了句:“裴大人,咱们出去吧。”   裴星津猜测她身上可能受了伤,不过燕媚不许他触碰,裴星津也不敢转身过去扶她,稍驻足等着她走到身侧,这才和她一块儿出去。   到了外面,棠溪已经被裴星津的扈从给弄醒了,见燕媚和裴星津都站在自己面前,棠溪茫然的问道:“夫人,发生什么了?”   棠溪看见她和裴星津都在,有些事情瞒着反而不好,她只得简单解释道:“适才有人要害我,是裴大人救了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棠溪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这时,扈从压着一个侍女过来了,自从裴星津上次在牡丹湖遇刺之后,比以往小心了许多,出门在外都上带上一个会武的扈从,保护自己的安全。   刚才扈从见这侍女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觉得不对劲,便将人给打晕抓过来了,现下就问两人如何处置这个侍女。   燕媚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侍女是凌珑身边的人,眼底透着一抹冷意,她真心待凌珑,凌珑却是这般回报她,她真是瞎了眼。   裴星津就算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也看得出来燕媚这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他担忧的看着她:“燕夫人,依在下看有人想要陷害你,你打算怎么处置?”   如果燕媚没有猜错的话,凌珑故意用帕子和红珊瑚耳坠引来俊阳侯,肯定还会将老王妃引来这里,撞破她和俊阳侯的“奸情”,她的清誉就彻底毁了,到时候王府自然容不下她,甚至会将她这个私通男人的宠妾给打死。   凌珑看起来娇娇弱弱,没想到心思却这般狠毒。   怪不得前些日子,她要送自己红珊瑚耳坠,原来等的就是这一天。   不过燕媚没想到的是,这帕子和红珊瑚耳坠原本是要送到淮王那儿去的,谁知却被淮王妃截胡了,这个野和尚又横插了一脚,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她更没有想到,从头到尾都没参与的李桑媛才是真正的幕后策划者。   既然凌珑如此对她,也别怪她不客气,燕媚冷睨了那昏迷的侍女一眼,道:“把她扔进里面去,将佛堂反锁。”不管这个侍女会出什么事,若是被撞破了,凌家都少不得一个勾结钦犯的罪名。   裴星津倒是不觉得燕媚这样做很过分,她是受害者,换做是自己也不会放过陷害自己的人。   做完这一切之后,棠溪扶着燕媚,与裴星津主仆一同离开这里。   裴星津送她回禅房之后,便匆匆下山去找救兵了,俊阳侯在此,他必须赶紧叫官兵上来捉拿他,否则他就逃走了。   此时,前殿若痴法师的法会刚刚结束。   李桑媛和凌珑一左一右搀扶着老王妃往禅房走。   李桑媛道:“妾身记得母亲在西佛堂给父王点了一盏长明灯,现在天色还早,咱们不如去西佛堂拜一拜父王?”   老王妃见她一片孝心,自然答应。   见老王妃点了头,李桑媛和凌珑对视一眼,一行人各怀心思前往西佛堂。   刚才高炽也同苏兰裳一同来听若痴法师讲经,苏兰裳在人群里瞧见了西北王府的人,独独少了燕媚一个,猜测燕媚此时一定在西佛堂。   想着那个贱人居然派侍女送来信物给淮王,想要约他私下里见面,苏兰裳便是一肚子火气,如今淮王没去,想必那野和尚去了,也不知道西佛堂里会发生什么样的“趣事”,说不定燕媚此时正和那野和尚在西佛堂无耻媾.和。   苏兰裳可不想错过一个看好戏的机会,于是拉着淮王手臂说道:“王爷,适才妾身在蒲团上坐的时间久了,想要活动一下筋骨,王爷陪着妾身四处走走吧。”   高炽没兴趣陪着她一起走,这个法会他本是冲着燕媚来的,谁知燕媚却没有到,他心里好生失望,这会只想回禅房去。   他道:“本王还有事,让侍女陪你去走走如何?”   苏兰裳就是想要高炽看到燕媚无耻下贱的一面,她当然不肯答应,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王爷,都到了这山上,还能有什么事,你就陪妾身去吧。”   高炽心里不耐烦,但想到目前他与太后还是一个阵营,只得答应:“好,那本王陪你四处走走。”   老王妃一行人先到西佛堂。   凌珑一路走过来,都没有看到自个的侍女蟾宫,心里倒是觉得奇怪,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口。   看到佛堂外面那棵大柳树,老王妃忆起许多往事,一时心中感慨,正在这时,里头传来女子的尖叫声,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回来,老王妃神色肃然道:“里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适才老身怎么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不仅老王妃听到了,凌珑和李桑媛也都听到了,凌珑想到里面那个女子是燕媚,不由得心虚起来,低着头不敢做声。   反倒是一旁的李桑媛神色平静无比,她道:“适才妾身也听到了,好像是有女子在里面,我去看看!”   “去吧。”   李桑媛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只当里面那个人是燕媚,她开始小人得志起来,燕媚,只要这扇门被打开了,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到时候看老王妃和王爷,还容不容得下你!   她越想越畅快,快步走到佛堂门口,猛地抬起一脚,将门给蹿开。   俊阳侯被打晕之后,很快就醒来了,醒来之后发现燕媚等人都不见了,佛堂内只有一个同样昏迷的侍女,他本想悄无声息的逃走,谁知那个侍女忽然醒来了,俊阳侯怕行迹败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着佛龛上的烛台猛地往侍女头上砸去,那侍女被他砸得脑袋都开花了,尖叫一声之后就没气了,俊阳侯刚想逃,忽然间看到有人将门给蹿开了,他握住带血的烛台,狠盯着那个进来的人。 第74章 从天而降 耳坠不错,谁送的   李桑媛进来, 原本是想要撞破燕媚和淮王的奸情的,可没想到蹿开门之后,看到这样血腥的一幕, 顿时脸色发白, 瞳孔一阵紧缩。   眼前的哪里是什么淮王,分明是个脸生的野和尚, 而躺在地上的也不是燕媚,而是凌珑身边的侍女蟾宫。   李桑媛心中大骇,怎么会这样……燕媚去哪里了?   她又惊又惧,发出尖锐的叫喊声:“法华寺的和尚杀人了!”   这时,老王妃等人都听到了,快步走上前来。   俊阳侯此时感觉到危机来了,既然被人发现了,那他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可他现在还不想死!   他将烛台倒转, 赶在老王妃等人进来之前, 身体往前猛蹿,趁着李桑媛惊慌之际,大手钳制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入怀中,用烛台带着铁刺的那一端,抵住李桑媛细嫩的脖子。   同时,对外头的人呵斥了一句:“都给我滚开,否则我要她的命!”   老王妃站在门外刚好看到这一幕,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胆敢挟持西北王府的女眷,简直不想活了,她气的目眦尽裂,本想怒骂几句, 但见那和尚满头是血,面目狰狞,而他手中的烛台抵在李桑媛的咽喉处,老王妃毕竟上过战场,还算冷静,只是心中一团疑云,怎么好端端的,来趟西佛堂,居然发生这种事情,她面色凝重道:“这位和尚,有话好好说,别伤害她,她是我西北王府的女眷,你若是动她,王府是不会放过你的。”   比不上老王妃的镇定,一旁的凌夫人和凌珑母女二人,差点吓晕过去了,而凌珑则越过二人之间的空隙,看到被打死在地上的蟾宫躺在血泊里,整个人都不住的颤抖起来,她打着哆嗦道:“母亲……蟾宫……蟾宫……被他打死了。”   凌夫人顺着她的目光往那一看,正见蟾宫的死相,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了。   两人像挨了一记闷锤,怎么会这样?里面的人不是燕夫人么,怎么变成了蟾宫!!   俊阳侯不认识李桑媛,走了一个燕媚,又来了一个慕祈的其他女人,这西北王府还真是跟他犯冲,他挟持李桑媛出去,怒瞪着老王妃道:“老不休的,少拿你西北王府来吓唬我,老子不怕!”   见老王妃还要往前走,他拿着烛台的手往前送了送,尖利的铁刺贴住李桑媛的喉管,他吼道:“你们再动一下试试,老子就弄死她!”   老王妃虽然身手不错,可此刻也不敢上前救人,李桑媛此刻更是吓破了胆,哭丧着脸对着老王妃:“母亲,救我……”   老王妃只能往后退让,让出一条路来,让俊阳侯出来。   俊阳侯走到庭院里时,那边高炽和苏兰裳正好过来了,苏兰裳原本是想要过来看燕媚的丑事,谁知却看到那和尚满脸鲜血挟持一个人出来,被他挟持的人是西北王府的侧妃。   苏兰裳惊呼一声:“怎么会这样!”   高炽尚没细品她这句话的意思,看清是俊阳侯之后,便沉着脸拉着苏兰裳退到了一旁,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俊阳侯已经暴露了,他是救不了他了。   拉着苏兰裳退到一旁道:“别多管闲事。”   俊阳侯也看到了两人,斜了两人一眼,什么也没说,他刚走出西佛堂的庭院,忽然从四面八方涌出许多官兵,将整个寺庙重重包围住了。   俊阳侯一看这阵势,立马察觉到不对劲,紧接着,一个人高大挺拔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那个人身穿红色斓袍,外披着鹤氅,头戴金冠,面容俊美冷漠,站在日光底下,那张脸似冰雕般透着冷光。   慕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俊阳侯看到西北王,神色骤变,他掐住李桑媛的手紧了紧。   慕祈今日收到密报,他的暗卫告诉他,看到俊阳侯在法华寺当假和尚,他便立马带着人上寺中搜寻了,路上又撞见裴星津给他大致说了一遍法华寺之事,慕祁怒不可遏,急匆匆的冲上山,却撞见俊阳侯挟持了他侧妃,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寺庙里。   他起先还在想,俊阳侯莫非知道他要上山捉拿他,故而闹了这么一出,可仔细想想又不对劲,俊阳侯根本就没见过李桑媛,也不知道她是谁,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挟持她,想必中间发生了什么。   慕祈冷冷扫了他一眼,他薄唇微动道:“识相的放开她,本王给你留个全尸。”   李桑媛被挟持之后,原本害怕的要命,此时见慕祈来了,只觉得他像是从天而降的神仙,专门在她危机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她热泪盈眶的盯着慕祈,可慕祈却没有多看她一眼。   李桑媛心里泛着凉意,她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吗?   原本一切她都安排的天衣无缝,甚至这件事情被揭发之后,她也能将自己摘个干净。   将一切都推到凌珑身上,因为那副红珊瑚耳坠就是凌珑手上的。   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她好歹是西北王的侧妃,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野和尚挟持,恐消息不日就会传到玉京,她的名声也彻底没了。   燕媚离开西佛堂之后,顾不得膝盖疼,又折返回来,原本想要看场好戏,谁知官兵一下子涌出来,将她挡在外面,不过她还是远远的看到俊阳侯挟持李桑媛的情形。   燕媚之前认为这件事情或许是凌珑一人使的诡计,可她仔细想想,凌珑又如何知道西佛堂内供着老王爷的长明灯,这个应当只有王府的女眷才知道,老王妃不可能让凌珑撒谎骗她过去,那这个人就只能是李桑媛了。   好个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毁了她,又可以将此事栽赃在凌珑头上,让王爷断了娶凌珑的心思。   只可惜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倒霉的却是自己。   那俊阳侯如今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他暴怒的吼道:“慕祈,别拿这些话来吓唬老子,这个女人是你的,你若还想让她活命,就让出一条路来,让本侯离开,否则本侯死了也要拉着她陪葬。”   慕祈冰冷的视线像刀子般在他的脸上扫了一眼,他的眸子黑沉如深渊,压迫感重重的透出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下一瞬目光落在李桑媛脸上,两人视线相触,慕祈眸子里没有她想要的温度。   李桑媛没有再开口求他,只是咬着唇看着他,她不知道慕祈会救她还是会放弃她,在慕祈心里她根本就不重要。   他沉默许久都没有开口,两方人就这么僵持了半刻钟,李桑媛的心一点点的往下坠,寒意席卷全身。   她想慕祈应当不会救她了。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就在这时,她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放人。”   慕祈举起手往后一撤,官兵往两旁让开,俊阳侯见慕祈为了一个女人妥协,心中大喜,他抵住李桑媛的脖子,慢慢往外走,才走了几步,一只冷箭“嗖”的一声射来,正中他的额心,俊阳侯松开李桑媛,身子直直的倒在地上。   李桑媛脱险,脸色发白的跑向慕祈,抱住他的手臂躲在他身后,此时他没工夫管她,将她往旁边一推,看到树林里有个黑影闪动,他厉声对秦风道:“去追。”   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杀人,胆子不小。   燕媚在外头看着一场好戏落幕了,也没什么心思,让棠溪扶着自己回禅房去,路过凌珑母女身边时,她淡淡的瞥了这对母女一眼,凌珑面无人色,整个人瑟瑟发抖。   她忽然抿着嘴笑了笑,声音不轻不重的传到了这对母女的耳朵里:“机关算尽一场空,凌小娘子的美梦怕是要碎了。”   凌珑骤然抬头,对上燕媚冰冷的视线,她知道燕媚已经看透一切了,不知想到什么,凌珑只感觉大脑眩晕,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燕媚说完后便走了。   等慕祈处理完俊阳侯的事情,先去禅房内看望了老王妃,老王妃见惯生死,倒是没什么异样,不过李桑媛的情况却有点惨,她倒不是被吓着了。   她沉寂在自己名声尽毁的痛苦当中。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她没有引来淮王,却引来了一个朝廷侵犯,真是作孽!   慕祈并没有去安慰李桑媛,他心里还装着其他事情,见老王妃和李桑媛都无碍,就匆匆离开。   燕媚正坐在房内发呆,直到推门声响起,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见男人着一身黑衣,冰沉着脸进来,她吓了一跳,起身时,双膝酸疼,她撑着榻面才站起来。   慕祈已经发现她的不对劲,他皱着眉头走过去,在她未说话之前,眸光在她粉嫩的耳垂上停了一瞬,那两只红珊瑚耳坠甚是醒目,衬着她肉嘟嘟的耳垂格外好看。   两只耳坠都在,慕祈松了口气,他不经意的问,“耳坠不错,谁送的?”   这副耳坠,之前从未见她戴过,也不是他送的。   今日他正好在俊阳侯身上搜出一只一模一样的,还有一副绣帕。   燕媚知道这事情迟早是瞒不过的,垂着眸子,心下不安道:“这是凌家女郎送给妾身的。”   西佛堂内被俊阳侯打死的是凌家女郎的侍女,刚才根据老王妃所说,她们一行人到了西佛堂之后,俊阳侯从里面冲出来,挟持了李桑媛。   若是没有其他因素在里头,看表面就会让人认为凌家女郎勾结朝廷侵犯。 第75章 算计成空 他都碰了你哪里   慕祈想到了这一层, 不过他还不知道燕媚先前就在西佛堂,因为裴星津对他隐瞒了这点,只说俊阳侯扮做和尚在寺中做恶, 若是他知道先待在西佛堂的是燕媚, 后来侍女是被裴星津的扈从给扔到佛堂的,他就知道事情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凌家女郎并没有私通朝廷侵犯, 她只是想要毁了燕媚,这才设计陷害,谁知却引了一匹真正的豺狼。   慕祈见燕媚站着的姿势实在别捏,他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床榻上走去。   放下燕媚的身子之后,他伸手来掀她的襦裙,燕媚心中一慌,以为他要做那档子事, 忙抓住他的手:“王爷, 这里是寺庙。”   慕祈见她误会了,伸手一点点的扳开她细嫩的手指,抬眸道:“你以为本王要做什么,快点松开。”   燕媚见他没那个意思,心下稍安,狐疑的松开。   慕祈卷起她襦裙下方的绸裤直卷到膝盖上,露出两节粉白修长的小腿,膝盖上两弯淤青也露出来了。   燕媚心里一个咯噔,知道他已经发现了。   再抬眸看慕祈,见他浑身散发出慑人的寒意,脸色阴沉得吓人:“燕媚,这个伤怎么回事?”   燕媚咬了咬唇, 若是她今日不说出事情的真相,很难过慕祈这一关,俊阳侯虽没有真的玷污她,可她已经被他摸过了,就这种事情也足够毁掉她了,左右都逃不过惩罚,燕媚将心一横,只得将今日在西佛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既然她逃不过,她也不会让李桑媛和凌珑好过。   慕祈听了之后,脸色越发黑沉。   所以,这就是凌家女郎对他的宠妾设下的局,原本想要引来和尚毁掉燕媚,谁知燕媚却被裴星津所救,到头来还赔上了自己侍女的一条性命。   他先前还怀疑凌家女郎跟俊阳侯有勾结,可燕媚说出事实真相后,慕祈便将这个可能性给否定了,若是凌家女郎当真与俊阳侯有勾结,那她的贴身侍女必然知情,俊阳侯在仓促逃走之际,也没必要杀侍女灭口。   而极有可能是,凌家女郎原本想要引来其他人,却被假扮和尚的俊阳侯给截胡了,那俊阳侯熟谙风月之事,看到这两个信物,便知道佳人有约,他色心又起,前来赴约,却被裴星津给撞破了。   那俊阳侯截的又是谁的,慕祈想起今日官兵们搜查寺庙报上来的那些人,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不过这事情还是要等细细审问那凌家女郎才知道真相如何。   事情都弄清楚之后,他的注意力又回到燕媚身上,他紧紧盯着她问:“他都碰了你哪里?”   燕媚看了他一眼,抿着小嘴,眼底泛着点幽怨之色,她刚才将俊阳侯碰过自己的事情告诉了慕祈,本来她想要将这一截给瞒过去,可仔细想想,不如干脆让慕祈误会自己算了,他认为她是个不贞的女人,就会嫌弃她,或者将她赶出王府。   她又低下头去,垂头不语。。   慕祈看到她这副模样,心底涌上一阵酸妒,他忽然发了疯,不管不顾的扯开燕媚的衣襟往里看,并无半点痕迹,见她身上并无痕迹,他心里翻腾的怒意稍稍压下去。   俊阳侯虽没动燕媚,可想到那双脏手摸过她的身子,慕祈便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若是他再早半个时辰上山,事情也许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而且也轮不到那娘们一样的书生裴星津来救他的女人。   他这样做,却让燕媚红了眼睛,她鼻子泛酸:“王爷是不是嫌弃妾身了?”   她嘴上这么问,心里却觉得,他若是嫌弃她最好不过了。   慕祈见她咬着唇瓣,杏眼里泛着水光,一副要哭的模样,慕祈暗暗叹了口气,良久,他低声道:“本王没有嫌弃你,你别多想。”   “夜色已深,你早些歇息。”说罢,男人起身离开。   等男人一走,燕媚眼眶的泪水便消失了,只余下眼球上淡淡的血丝,棠溪过来安抚她,燕媚却没事人一样道:“我累了,想歇息了。”   她今天折腾了这么久,膝盖受了伤也没上药,又遭到慕祈这样的冷遇,棠溪知她心里不舒服,既然她要歇息,棠溪也没继续说,伺候她早早睡下。   次日一早,西北王府之人便匆匆下山了,昨夜里,慕祈连夜审讯寺中的僧人,得知俊阳侯在入寺之时就换了平民的身份,寺中的僧人们并不知道他俊阳侯的身份,入寺后他又自己去摩云洞看守,鲜少与寺中僧人有所往来,僧人们对他也知之甚少。   至于这一切和淮王有没有关系,僧人们就更加不知道了,反正现在俊阳侯已死,已经死无对证了。   而昨日射杀俊阳侯的那个人,官兵们搜查了一整夜,都没有找到踪迹。   次日,大理寺卿带着衙门里的官差上山,慕祈将案子移交给他处理,自己则领着带来的官兵先下山了。   下山后回到王府,慕祈问老王妃凌家母女如何,老王妃说她们母女二人都受了惊吓,还让慕祈有空备些礼,派人上门去问候她们母女二人。   慕祈听了只是冷笑。   经此一事,慕祈也看清了凌珑的真面目,他原本还动了要娶她为妃的心思,现在彻底绝了这个念头。   慕祈原本想要将凌珑交给大理寺去处置,可想着家丑不能外扬,遂断了这个念头。   三日后,他将凌珑母女请来府上。   前院正堂,西北王府的一大家子都在,凌家母女本就受到了惊吓,如今看到这阵势,生出几分心虚来。   两人上前请了安,凌珑昨日受了惊讶,身边的侍女蟾宫又死了,伤心了几日,晚上睡不好,瞧着瘦了一圈,神色也憔悴了许多。   今日原本凌袁氏不让她来西北王府,可她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硬是撑着过来了。   在将母女二人请过来时,慕祈已经跟老王妃透通过气了,老王妃虽不知实情,但此时对着母女二人也略有些冷漠。   慕祈也没有多话,直奔主题,他挑眉问道:“凌女郎,昨日你是否去找燕媚,告知她老王妃让她去西佛堂给本王的父王诵经?”   凌珑抬眸看向慕祈,却在触到他冰冷的视线时,心里直打怵,她揪紧手中的帕子,低头道:“小女的确跟燕夫人说过。”   老王妃听了之后却皱起眉头:“西佛堂的长明灯是祈儿为他父王点的,此事只有老身与桑媛,祈儿三人知道,你又如何得知?”   而且昨日她们明明说燕媚来了小日子在禅房待着,如何会去西佛堂?   凌珑咬了咬牙,不知该说什么,她只要说出李侧妃,老王妃又会马上问她为何要燕媚去西佛堂,这样交待下去,她和李桑媛密谋的丑事就会暴露出来。   她原本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打算,可面对慕祈的逼问,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慕祈见凌珑不肯说,冷笑了一声道:“此事只有三人知道,不是本王和母亲说的,那必然是侧妃告诉你的。”   说着,他冷瞥了李桑媛一眼,李桑媛被他冷厉的眼神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打着哆嗦道:“王爷……妾……妾身没有……”   慕祈没有听李桑媛解释,他的耐心有限,不想浪费时间,他拧着眉道:“凌女郎,勾结朝廷钦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甚至牵连整个家族,你可想清楚了,到底说还是不说?”   凌珑被慕祈这样一逼,双膝发软,跪倒在地上,苍白的嘴唇轻轻的颤抖。   凌袁氏见她就要松口了,猛地跪在地上,双膝在地面上磕出极大的响声,她的手伸到后面掐了凌珑一把,让凌珑清醒过来,随后她无所畏惧的对上慕祈冰冷的视线,豁出去了道:“此事是李侧妃告诉妾身的,凌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帮着妾身给燕夫人传了个话,是妾身被猪油蒙了心,一心想着女儿能嫁入王府做王妃,让她有个清净的后院,这才鬼迷心窍上了李侧妃的当帮着她毁掉燕夫人,妾有错,不该动这样的贪恋,然而这一切都是李侧妃策划的,请王爷开恩啊……”   凌珑是凌袁氏唯一的女儿,她自然不能看着女儿名节受损,不能嫁入王府,还能嫁给其他人,若是名声毁了,她这辈子就没指望了。   听了这些话,反应最大的是李桑媛,她腾的一下从靠背椅上站起来,伸手指着凌袁氏,怒道:“你血口喷人,这件事和本侧妃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你们母女两诬陷本侧妃!”   凌袁氏毕竟在后宅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岂能被李桑媛吓唬,她冷笑道:“此事若不是侧妃提点,我等又如何知道燕夫人与淮王是旧识呢,而且那只红珊瑚耳坠和帕子是侧妃身边的侍女送出去的,与侧妃有没有关系,只需审问这个侍女便是了。”   凌袁氏的话刚好印证了慕祈心中的猜测,果然这个陷阱一开始是针对淮王的,心里的火气再次往上蹿,这些人都当他死了么?   他眸子黑沉沉的压人,咬牙切齿道:“幸亏昨日燕媚不曾去西佛堂,否则被俊阳侯打死的就是她,若是她死了,你们这些人都得给她陪葬。”   据燕媚告诉他,她去了西佛堂之事只有棠溪一个人知晓,另外两个知情的已经死了,至于裴星津他也警告过了,都不会说出去,他不想让人知道燕媚去过西佛堂,不管中间的过程如何,都会让人质疑她的名节。   所以慕祈干脆当众否认燕媚根本就没去过西佛堂。   凌珑听慕祈这样说,脸色煞白,她怎么知道燕媚对慕祈来说这么重要,如果她早明白这一点,就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了。   真是悔不当初……!   慕祁朝秦风使了个眼色,秦风审了灵草,灵草没抗住几个板子就招了,的确是李桑媛让她送出去的。   这下罪名都落到了李桑媛的头上。   李桑媛自知躲不过,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跪在地上求饶:“母亲,王爷,桑媛一时糊涂,看在桑媛伺候你们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桑媛这次吧,而且燕媚并未去过西佛堂,她也没什么损失,我不算是害了她。”   李桑媛做这样的事,最失望的还是老王妃。 第76章 侧妃被废 若不是看在你阿爹的份上,你……   对于李桑媛, 老王妃一直以来都是偏袒着的,她待她就像亲闺女一样,对她的宠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儿子, 可惜李桑媛也太不争气了。   老王妃此时看李桑媛的眼神也冰凉, 不过她也不至于当着外人的面处置府上的侧妃。   她叹息一声,朝李桑媛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李桑媛见老王妃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一颗心沉入谷底,绝望无助之感再次袭来,而这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帮她说话。   而她最爱的人,西北王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   这次她是彻底完蛋了。   李桑媛站起身来,失魂落魄的离开。   等她走后,屋内便只剩下,慕祈, 老王妃, 凌家母女。   燕媚一直都留在棠梨院,慕祈特地嘱咐她不用过来,目的就是为了将这件事情从她身上摘个干净。   凌袁氏知道今日这一劫是躲不过了,她哀哀求情道:“老王妃,王爷,二位就责罚妾身吧,都是妾身的错,与小女无关,请老王妃看在同族姐妹的份上,网开一面,放过小女。”   凌袁氏和西北王府这二位往来不多,但老王妃这位堂姐, 在闺阁时便是个严厉,原则性极强的性子,族中的兄弟姐妹都怕她,凌袁氏不敢替自己求情,她只想让他们放过凌珑,放过凌家。   凌珑却忍不住哭出声来,母亲虽然眼皮子浅,没什么见识,可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如今出了事还要替她顶嘴,凌珑心中不忍,她泪眼朦胧的瞧着堂上的二位,哽咽道:“不是母亲说的这样,这件事情是小女同李侧妃做的,和母亲没有关系,母亲从未参与此事,王爷要罚便罚小女,不要迁怒母亲。”   他们母女二人互相为对方辩解,也着实有些让人感动,可千不该万不该,做这等毁人名节之事,老王妃原本非常中意凌珑,如今也歇了那份心思。   凌袁氏说的没错,毕竟是同族姐妹……若是搁在老王妃年轻时候,必然不会留情面,可如今她也老了。   老王妃又叹息一声,目光看着跪着的凌袁氏和凌珑,心底生出了一丝怜悯。   凌袁氏虽然贪婪,可待自己的亲女,却是一片拳拳爱意。   她瞥向自己的儿子,缓缓道:“祈儿,母亲老了,不中用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   慕祈点了点头,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他心里已经计较,老王妃不想插手的原因是不想落个伤害同族姐妹的罪名,该怎么样让他自己看着办,慕祈自然会顾全老王妃的颜面,而且这件事情闹大了,对燕媚也没什么好处。   见老王妃要起身了,他赶紧上前去扶她,“儿子先送您出去。”   等慕祈送完人回来,凌氏母女还跪在地上,凌珑抬头怔怔的看了慕祈一眼。   此时的男人冷冷的扫视过来,眸光冷冽无情,就好像一个陌生人一般。   凌珑恍惚间想起两人也曾一起游园,一起作诗,作画的场景,简直像一场梦一般。   他垂眸冷睨着凌珑:“凌女郎,本王记得你是二月十二日生,燕媚与你同年,你可曾想过,如果当日被陷害之人是你自己,你当如何自处?”   他连她的生辰都记住了,若不是对她有心,又怎么会刻意记住。   原本她可以顺顺利利的成为西北王妃,现在却成了一个泡影。   凌珑的心一阵抽疼,她身子轻晃了两下,嘴唇发颤道:“小女知错了……”   一旁的凌袁氏也是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李桑媛献出毒计之时,她还暗暗赞好,怂恿女儿去做,现在想想她们母女二人被那个贱人给利用了,借她们的手除掉燕媚,慕祈自然不会放过她们,这西北王妃的位置也与女儿无缘了,那个女人心思当真歹毒。   慕祈淡淡道:“你们是中书令府上的女眷,此事本王会交给中书令大人来处置。”   为了维护燕媚的名声,慕祈不会明目张胆的将二人送去大理寺受审,可两个人犯下如此打错,慕祈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们,他心里清楚,老王妃有意要放二人一马,既然不能重罚,那还不如将二人送回中书令府上去。   想必中书令会给他一个交待。   母女二人听慕祈这么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可一想到老爷子为给摄政王一个交待,必然不会轻饶她们二人,心又紧紧提上来。   不多时,慕祈就让秦风将她们母女二人送回凌府,至于这事情自然要跟凌老太爷,凌老爷禀明清楚。   凌逊致仕在即,他也一直明哲保身,一辈子没什么污点,眼看就能升转几阶,颐养天年,谁知却发生这种事情。   当然,他把这一切的错误都算在凌袁氏头上。   凌袁氏家中并不富裕,自小父母便看不起女儿,并未费心栽培,也没读几句书,性子贪婪又狭隘,凌逊对她一直不满,可儿子身子骨一直差,又死了先头娘子,本就不好再娶,只能聘个粗俗女子入府,凌珑出生后,凌逊也是一直亲自教养,并未让她学习母亲的粗俗浅陋,谁知到头来,她还是被凌袁氏给教坏了。   原本他就没想要孙女嫁给西北王,但后来听说西北王有此意,他也没有反对,到如今,凌逊也不指望还能再高攀西北王府这门亲事了。   慕祈将她们母女归还,为的就是让他这个中书令给自己一个交待。   凌逊没办法,只能逼迫自己的儿子凌玉树以不顺善妒口舌,七出之三将凌袁氏给休弃。   凌袁氏自是不愿意离开的,可为了保全女儿,她只得忍痛离去。   凌袁氏被休弃之后,凌珑没多久就病了,一直闭门不出。   凌逊为两朝元老,在朝中也算是个德高望重之人,原本致仕后,还能得圣上褒赠一个光禄大夫的虚衔,多领些俸禄,得西北王插手后,这件事情也没戏了,凌逊想要安度晚年,也只能将这口气给咽下去。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凌家母女的事情告一段落,不过慕祈府上却还有另一个人要处置。   慕祈虽说不喜欢李桑媛,可也知道,自己这些年出征在外,都是李桑媛在照顾老王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慕祈在处置她之前,自然先问老王妃的意思。   老王妃被这些事情弄得有些疲累,也不想再管了,花了这么多年时间,她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凡是都不能强求。   当初她与老王爷逼着慕祈娶李桑媛,到头来却酿成这样的悲剧,一切都是她错了。   老王妃揉揉太阳穴道:“桑媛的确是罪无可恕,然而当年她父亲为你父王挡了刀剑,咱们家欠李家一条命。”   老王妃到底还是想护李桑媛一次。   也罢,他可以满足自己的母亲。   慕祈废了李桑媛的侧妃之位,让她从蒹葭院移到冷月阁。   他是亲自到蒹葭院说给李桑媛听的。   见慕祈要废了自己,李桑媛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歇斯底里的吼道:“慕祈,为了那个狐狸精,你就要对我这般狠心?”   慕祈冷眼无情:“李桑媛,本王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他不想跟李桑媛废话,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李桑媛嘶吼咆哮的声音:“慕祈,我阿爹救过父王的性命,他将我托付给王府,你便是这样对我的,你如何对得起我阿爹!”   慕祈脚步微顿,声音没有温度:“若不是看在你阿爹的份上,你在八年前就该死了。”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李桑媛跌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么多年的一场梦,终究是碎了。   李桑媛哭完之后,还没有完全绝望,她想要去找老王妃说说情,正走出房门,迎面来了一个老嬷嬷,不是秦嬷嬷,是老王妃身边的袁嬷嬷,以前襄国公府上的家奴,老王妃嫁过来之后,她跟着过来了。   袁嬷嬷上前行了个礼道:“媛娘,老王妃吩咐老奴送你去冷月阁。”   李桑媛只感觉头顶一记闷雷响过,痛的她喘不过气来,她脚下发软,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现在……就连老王妃也放弃她了。   冷月阁是王府较偏僻的院子,鲜少修葺,破败不堪,历来西北王府那些犯事的侧妃,妾室都被打发来了这里。   这次轮到了李桑媛。   她将被幽禁在此处,度过余生。   燕媚得知李桑媛被废,幽禁在冷月阁之后,只是淡淡哂笑了一下。   她根本不关心这些,经历过这么多挫折,她也知道王府并非她久留之地。   慕祈说让她闭口不提自己去过西佛堂之事,可燕媚却并不这么想。   她认为,这或许是她从西北王府离开的契机。   傍晚时分,慕祈从外头回来了。   进了屋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告诉燕媚一个好消息:“你阿爹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他与你兄长不日返京,很快你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燕媚心中一阵欢喜涌动,这一年多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她此时亦出自真心感谢慕祈:“这些都是王爷的功劳,多谢王爷为妾身的阿爹翻案。”   慕祈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愧疚,他走过去搂住她的腰,垂眸与她对视:“本王知道你这些日子在王府受了委屈,是本王对你照顾不周,你心里可怪本王?”   帮她处理燕朝玉的事情,也算是弥补心里头的一点愧疚。 第77章 阿爹回京 女儿嫁的是……西北王慕祈……   燕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嘴角却露出淡淡一抹笑意:“妾身感谢王爷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王爷?”   她自然不会怪他, 为了自己的家人, 她受再多的委屈也是值得的。   慕祈见她如此懂事,心里越发的怜惜她, 他贴着她的脸颊,轻轻吻了吻,柔声道:“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王府也清净了不少,往后不会有人为难你,本王也会提一提你的位份。”   燕媚一听他要提位份,心里倒是有些害怕,她并不想。   于是找了个借口来推脱, 她用小指勾着他的袖口, 杏眼斜挑,语气带着点撒娇的味道:“王爷,妾身想等阿爹回京再说。”   这并不是什么为难之事,何况燕朝玉回京也用不了多久,顶多一个月,等等也无妨。   只是不知,若燕朝玉知道燕媚成了他的侧妃,那老家伙会不会急的跳脚。   慕祈没将那点心思显露出现,点头道:“也好。”   燕媚知道男人对她心怀愧疚,此时正是最好提要求的时候,她往男人的怀里一靠,没骨头似得倚靠在他身上, 软软的道:“还有妾身的七妹,王爷可否也准许她回京一家团聚?”   慕祈低头睨着她白莹莹的小脸,他单手搂住她细嫩的小腰,若她不提醒,慕祈险些忘了,燕家还有燕婳这个刺头。   燕婳曾试图杀了他,想起这个丫头,慕祈总有些不喜,并且这事情倒是让他为难。   燕婳现在在洛宴清身边,那厮对这小书童爱的紧,未必肯放人。   燕媚见慕祈不肯松口,在他怀里撒了下娇,拖长声音:“王爷……”   这声音又腻又酥,慕祈深深吸了口气,终究软下来:“此事本王会通知松珀书院的院正。”   怀国公下朝之后去了趟太后的蓬莱殿。   殿内,怀国公跪在太后面前,面带忧色道:“太后,宋鲸毕竟是咱们的人,这件事情咱们真的不管吗?”   太后叹了口气,眸光悠悠道:“他贪污军饷,通敌卖国,证据确凿,都是死罪,让哀家如何管,算了,弃了吧。”   怀国公一阵肉痛,每年幽州那边不知给他送多少银子,宋鲸一倒,他的损失不知多少,可现在他也不得不丢车保帅。   怀国公咬牙说了句:“慕祈真是太可恨了!”   太后听了,只是冷笑一声道:“放心,他得意不了多久。”   这一个月以来,燕媚每天都盼着日子能快点过,总感觉每一天都很漫长,终于在三月末,她收到了秦风带来的消息,她的阿爹和兄长,明日就能抵达玉京。   燕媚差点喜极而泣,当日跟慕祈请示过后,次日一大早便起床坐上马车去了昔日的成阳侯府,如今的燕家,燕家被抄家了,什么也不剩,如今阿爹无罪释放,朝廷归还的也只有这空荡荡的宅子。   她在大门口足足等候了一个小时,才看到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朝这边驶来,到了门口马车停下来,一个穿着褐色粗布棉衣的青年从马车上下来,又搀着一个鬓发微霜的中年人下来。   哪怕两人这一年历经沧桑,可燕媚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是她的阿爹和兄长。   燕媚眼眶已湿,她怔怔盯着两人,嘴唇张了张,想要喊两人,声音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燕玄远像是有感应一般,眸子朝这边看来,待看清那身穿藕荷色襦裙的娉婷女子,他陡然激动起来,握住身边中年人的手一紧:“阿爹,是阿妹。”   他迫不及待的朝燕媚喊了声:“阿妹!”   燕朝玉的眸光往那个方向一探,门口站着的窈窕女郎,可不就是他自小疼爱的大女儿么。   燕朝玉一阵心酸,紧紧盯着女儿。   听到燕玄远的喊声,燕媚飞快的跑下台阶,朝二人奔过去,她仔细的打量二人,燕玄远还好,只是显得落拓,精气神还在,稍微收拾下还可以恢复从前玉树临风的样子,只不过燕朝玉却着实苍老了不少,他今年四十二岁,流放一年,却仿佛老了十岁一般,额上,眼角的皱纹都深刻了许多。   她双眸已湿,屈膝下拜,嘴唇发颤的喊了句:“阿爹,大哥,女儿不孝,让你们受苦了。”   燕朝玉见女儿气色甚好,双颊泛粉,眼带媚色,身量也长高了许多,绰约多姿,似乎比从前在侯府时日子过得还要滋润些,便知她并没有受什么苦,他心下稍安,眼眶微红道:“好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倒是阿爹和兄长不在玉京,也不知你们姐妹二人有没有被人欺负。”   说着,他抬手想要像儿时那般摸摸女儿的头顶,却猛地发现她已经不在是小孩儿了,抬手到了半空又缓缓的放下,他这才注意到燕媚梳了妇人发髻。   燕朝玉仿佛挨了一记闷棍,他震惊道:“媚儿,你的发髻怎么会……你嫁人了?”   一旁的燕玄远也瞪大了眸子,失声喊出:“媚儿,你……”   燕媚知道此事迟早都会被他们知道的,她也没打算隐瞒,她神色平静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咱们先回家,女儿与阿爹和大哥再细细说来。”   燕朝玉也知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遂点了点头。   燕媚退到一旁让燕朝玉先走,见燕玄远扶着燕朝玉,而燕朝玉走路一瘸一拐,似十分吃力。   燕媚脸色骤变:“阿爹,你的腿怎么了?”   燕朝玉的腿是在服役时被那些差役给打断了,没恢复好就被拉去干活,如今一条腿差不多废了。   燕朝玉抬眼,神色冷静道:“回府再说。”   燕媚鼻子一酸,她并不知阿爹的腿瘸了,慕祈也没有告诉她,如今亲眼见到,简直比用刀子捅她心窝还难受。   待两人先入府,燕媚放慢了一步,偷偷的用帕子拭泪。   回到府内,燕朝玉四下一看,昔日热闹辉煌的府邸,如今已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他心中戚然,发现院子内并无其他人了,便问:“小七呢?”   三日前,燕媚已经让王府的下人过来打扫了一番,院子里里外外都很干净,只不过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的热闹了。   燕媚走到他身侧,低着头掩住哭红的眼睛,声音低低道:“小七在松珀书院念书,明日才回府。”   燕朝玉稍稍感到欣慰,到了正院,燕玄远扶着他坐下,府上并没有下人,燕媚亲自给燕朝玉倒了茶水,依然是熟悉的苦涩味道,自己这大女儿的茶艺,可并没有见长几分。   他喝了几口后,眸光看向燕媚,似用眼神在示意她,   “阿爹,女儿不孝,未经阿爹同意,便已嫁作他人妇。”   燕朝玉知道这一年多,燕媚和燕婳没有家族庇佑,必然吃了许多苦,他之前还以为她们姐妹二人在教坊司,比起那个结果,如今这个已经好多了,至少她们没有在那等腌臜地方供男人取乐。   若不是他被人诬陷,她们姐妹二人也不至于此,他必然会替燕媚找个门当户对的好郎君,只可惜……   既燕媚已嫁为人妇,他也不做他想,悔恨也无用,他道:“阿爹不怪你,你嫁的是哪家郎君,他待你可好?”   燕媚抬眸看了燕朝玉一眼,在燕朝玉关切的目光下,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阿爹,女儿嫁的是……西北王慕祈。”   “什么?”   燕朝玉差点被水给呛到,这是他今日听到的最震惊之事,他与西北王素来不和,多年以来一直提议裁撤西北军,当年更是气的老王爷在宣政殿内吐血,如今自己的女儿竟然嫁给了西北王,真是天意弄人!   燕玄远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知道阿爹与西北王不和,那西北王又是个冷厉凶狠的性子,妹妹嫁给他如何能有好日子过?   燕朝玉顿时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怪不得他能这么快无罪释放,必然是摄政王的手笔。   想到女儿为了救他和玄儿,竟然委身给那狼崽子,燕朝玉简直心疼死了,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你是嫁给他为妃……还是做妾?”   燕媚不敢去看燕朝玉的脸色,将头埋得很低,声音也越来越细,她道:“女儿只是西北王的妾室。”   燕朝玉原本以为燕媚就算不能找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嫁了,至少也可以找个普通人做正妻,可没想到她居然给西北王做妾,那个狼崽子,他也敢!他真敢!   燕朝玉气的跌足大骂,苍白的脸涨的通红,“这个混账东西,他居然敢这样欺负你!我要去找他算账!”   慕祈一定是在报复他昔日在朝堂上与他父子作对,这才落井下石逼着他女儿做妾折辱她,这个恶贼,他真想杀了他!   说着,按着椅子就要站起来,燕玄远和燕媚见状,赶紧过来将他按下去,燕媚就知道阿爹必然会生气,她急的眼泪直掉,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跟阿爹说这些。   她紧紧抓住燕朝玉的手臂,抽噎道:“阿爹,此事你要怪就怪女儿吧,是女儿心甘情愿给他做妾的。”   如今阿爹的情况怎么可能是慕祈的对手,若是将那男人惹怒了,那人又不知会如何对付她的家人,燕婳便是个例子。   燕朝玉仰头看着燕媚,见她眼泪一滴滴的往下砸,燕朝玉心中苦涩不已。   自己孩子的性情他一直都很了解,燕媚素来骄傲,皇子正妃的位置她都看不上,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给慕祈做妾?   她这样说,不过是在安慰他而已。   慕祈在军营里待了一整天,回来后换下铠甲,要去棠梨院陪燕媚用夕食,秦嬷嬷告知他,燕媚还未回府,慕祈听罢脸色微沉,似有些不满。   他知道她今日去接燕朝玉了,父女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也该回府了。   他大步走出去,秦风跟在后面:“主上,去哪里?”   慕祈淡淡的声音传来,“去燕家。”   慕祈骑马到燕家时,已经是日薄西山,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府门紧闭,只有两只石狮子静静的矗立在昏昏暮色当中。   慕祈给秦风使了个眼色,秦风会意,上前去敲门。   不多时,有人过来开门,秦风见是燕媚,拱手喊了声:“燕夫人。”   燕媚从门的缝隙里看到了秦风,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慕祈,男人身穿着玄色窄袖长袍,腰束宽带,修长的身形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他冷厉的眉眼看过来时,燕媚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王爷……你怎么来了?”   慕祈走到门口,垂眸睨着她从门缝里露出来的那张粉白小脸,见她眸子中透着警惕之色,他诧异道:“本王来接你,你不愿?”   说着,将手往大门上一撑,带着几分往里的推力,燕媚力气本就不及男人,也没防备,就这样门被他推开了。   男人从外面进来,绕过影壁,燕媚见他还要往里走,快步追上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她着急道:“王爷,妾身今日要在娘家过夜,你先回去吧。”   她真不知一会若是阿爹看到慕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慕祈脚步一顿,见她挡住自己,恐是怕自己让燕朝玉那老家伙不高兴,可他毕竟是她的男人,藏着掖着算什么事。   她不让他见,他偏要见。   慕祈嘴角勾起一丝冷意道:“你今夜要在娘家歇着无妨,择日不如撞日,本王既然来了,自当见一见老丈人和大舅子。”   秦风跟在后面插了一句嘴:“王爷连礼品都备好了。”   燕媚急的直跺脚,慕祈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阿爹不喜欢他,他还偏要过来,这不是让她难堪么。   而且她的阿爹和兄长,算他哪门子老丈人和大舅子!   燕媚还要开口拒绝。   里面人已经听到了声响,燕玄远扶着燕朝玉出来,燕朝玉见自己的女儿正站在一个男人身前,两人的距离挨得极近。   定睛一看,不就是西北王慕祈吗?   燕朝玉见这厮还敢上门来,怒火顿起,二话不说,甩开燕玄远,拿起庭中的一个扫帚就朝慕祈揍去。   慕祈拉着燕媚往旁边一闪,躲过了他这一扫帚。   他冷着眼看去,正见燕朝玉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开口就骂:“哪里来的恶贼,你给我滚出去!我家里不欢迎你!”   这一家子都是他救回来的,不感激他也就算了,刚见面就拿扫帚打他,慕祈的脸都黑了,他眯了眯眼,凌厉的目光看向燕朝玉,他怒道:“燕朝玉,你放肆!连本王都不认识了?”   燕朝玉在朝为官时,便多次与慕祈父子作对,他根本就不怕这威名赫赫的西北王,现在慕祈在他面前耍威风,他也没放在眼里,这厮趁着他不在,占了他女儿,燕朝玉这口气咽不下去,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刚才他本就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慕祈的,否则又要落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燕朝玉动作稍顿,装模作样的在慕祈身上打量了几眼后才认出来,他语气不善:“原来是西北王,草民老眼昏花没认出你,你可千万别见怪,咱们燕家如今已败落了,蓬门寒户,不知西北王屈尊来此有何贵干?”   慕祈瞧着燕朝玉这暴怒的模样,便知他早清楚燕媚是自己的女人,这才恼羞成怒。   想当初自己的父王被他气得吐血,现在也轮到他来让这个尖嘴的文臣气得跳脚,心里隐隐觉得解气。   不过这种快感并未持续多久,他没忘了今日来的目的,燕朝玉这厮的确讨厌,可那也是过去之事了,如今他已是燕媚的男人,多少要给燕朝玉几分薄面,他道:“媚儿如今已是本王的女人,不知她可否向你提起过?今日本王便是特地来拜访岳父大人的。”   燕媚听到他肯降尊纡贵的叫自己阿爹岳父大人,心中倒是有些惊愕,只不过……燕媚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往下想。   换做别人,听到摄政王叫自己岳父大人,早就点头哈腰了,燕朝玉只是冷哼一声:“西北王此言差矣,常言道,两姓联姻必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媚儿在一起并未经过老夫同意,而且也无媒人从中说合,何况连成亲的六礼都没有,算不得夫妻,你这个女婿老夫可不敢认,昔日老夫不在玉京,媚儿一个弱女子只得任由那些贪婪好色之徒欺凌,不管西北王与小女曾经发生过什么,所有事情就此作罢,你也别再来纠缠小女。”   慕祈没想到燕朝玉这老匹夫拒绝自己如此干脆,还夹枪带棒的骂他是个好色之徒,慕祈心头火起,眸子里暗潮涌动,似随时都要暴怒一般。   阿爹好不容易回京,燕媚可不想再生什么枝节,她抓住慕祈的手臂,仰着头,好意劝道:“王爷,你且先回王府,此事阿爹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容妾身再与他说说。”   慕祈一低头,与她的目光相触,他看到她脸上的为难之色,经不住她这般软语哀求,慕祈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冷声道:“明儿一早,本王派马车过来接你。”   说完后,慕祈便甩袖大步离去,秦风赶紧跟上。   夜里,燕玄远做了夕食,一家三口简单用了之后,便在灯下促膝长谈,燕媚问了两人在采石场之事,不管在那儿受了多少苦,两人皆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说,问到燕朝玉的腿时,燕玄远也只说是不小心跌了一跤,因为当地没有好大夫,耽搁了治愈的时间所以脚才瘸了。   燕媚岂能不知两人是在安慰她,她强忍着泪水没有流出来,拼命压住涌上来的心酸,她道:“阿爹的腿,可还能恢复?”   问到这个两人都沉默了。   其实燕朝玉这条腿断的蹊跷,应当是有心之人故意让他瘸的,毕竟我朝并没有瘸腿还能当官的官员,为的就是防止他洗脱罪名之后在朝中复起,那个人想要燕家永无翻身之日。   燕朝玉想起这些事情,神色十分冷静,满脸云淡风轻之色,他道:“媚儿,阿爹能活着回到玉京,已经是万幸,至于这条腿能否恢复,阿爹倒是不在意,咱们燕家就算没有阿爹,也还有你兄长撑门户,如今阿爹最担心之人便是你,你当真是心甘情愿给那慕祈做妾的?”   燕朝玉明白自个的身体,他这条腿大约是好不了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上面。   燕朝玉和燕玄远都望着她,燕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低着头,避开两人的目光:“阿爹,是女儿自愿的。”   她没跟两人说当初入淮王府,再被淮王施美人计送到西北王府之事。   “那你心里可有他?”燕家的子女都生的一副好皮囊,尤其是燕媚,颜色比她姑母还要好,这幅容貌失去了家族的庇佑,不知多少男人会对她图谋不轨,她面对如此艰难的处境,只能找个男人庇佑。   想到这里,燕朝玉心头又是一阵酸楚。   她心里有没有慕祈?   燕媚眼底闪过一丝迷茫之色,慕祈待她的确不错,可他一直以来都看不起她,对她的宠爱也都是高高在上的,燕媚轻轻摇头。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他而已。   见女儿摇头,燕朝玉放心了许多,他道:“媚儿,既然你心里没有他,那便与他分开,我燕朝玉的女儿怎能委屈自己给男人做妾,即便没有西北王这个靠山,往后阿爹与兄长也会护你一辈子。”   燕媚眼眶一湿,果真这世上,只有她的家人才是待她最好的,从未嫌弃过她,她鼻子发堵,闷声道:“女儿听阿爹的。”   就算燕朝玉不说,燕媚也打定主意要离开西北王府的,明日回去,正好跟慕祈提一提这个事情。   只盼那个男人不要动怒,自己好歹服侍他一场,大家好聚好散是最好的。   这夜,燕媚仍然睡在昔日的闺房里,烙饼似的一夜无眠,到了次日醒来,眼底下有两弯淤青,才用了朝食,便有扣门声响起,有了昨日的经历,这次燕玄远亲自去开门。   不多时又回到屋内,跟燕媚与燕朝玉说了外头的情况。   王府派来了马车,除此之外还来了一队亲卫。   看样子,若是燕媚不肯回去,这些人就要闯进来硬抢了。   燕媚心里泛起浅浅的无奈,只得告别阿爹和兄长,先回王府。   到了门口,她看见棠溪站在马车边上。   棠溪一见到她,便露出了笑脸,赶紧上前扶她。   上了马车后,棠溪说道:“夫人一夜未归,王爷可担心呢,昨夜里在棠梨院待了好久才走,一大清早就派奴过来接夫人回去。”   听到棠溪这么说,燕媚不仅没有觉得高兴,反而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要是慕祈不放人该怎么办? 第78章 妾想离开 利用完了就想甩开本王,你休……   燕媚回到王府, 已经日头高照,她先去了趟乘风院,得知慕祈去上朝了还没回来, 于是去了趟荣英堂。   三月里春光好, 庭院里花木葳蕤,透着阵阵清香, 老王妃正在几个嬷嬷的陪同之下,在庭院中修剪花草。   燕媚缓步走过去,行了个礼:“妾身给母亲请安。”   老王妃拿剪子的手一顿,回头看来,见燕媚一身芙蓉间色裙站在春光底下,娉婷窈窕,老王妃脸色淡淡道:“听闻你昨日回娘家了,今儿怎么一大早就回府了?”   之前老王妃对燕媚的偏见已经少了许多, 但后来凌珑, 李桑媛又相继出事,让老王妃明白一件事,慕祈身边的女人恐怕没有一个能容得下这张脸,只要她留在慕祈身边一天,慕祈眼里就不会有其他女人,并且也会误了慕祈娶正妃。   因而,老王妃对她又冷淡了许多。   燕媚直接忽略老王妃的脸色,她道:“妾身今日回府,是有事想要禀明母亲。”   老王妃:“你有何事便说吧。”   燕媚抬起眸子,扫了一眼老王妃身边之人。   老王妃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同时心下好奇,燕媚找她到底有什么事, 她朝身边的嬷嬷挥挥手道:“你们几个都别守着我这一个老婆子,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待人都走了,两人进了屋,燕媚双膝一弯,跪在老王妃面前,诚恳道:“母亲,妾身自知这张脸引起不少麻烦事,让府宅不宁,妾身想要离开王府,请母亲成全。”   老王妃很是诧异,她没有料到燕媚竟然是这种想法,她那个儿子想尽法子护着她,谁知这女子却巴不得早点走,真是让人猜不透。   燕媚若是离开,倒是个好的结果,只不过她最了接自己儿子的性子,他看中的人,是绝不会放手的。   若她当真动了燕媚,恐她与慕祈的母子情就到了尽头。   老王妃斟酌一番后,扫了燕媚一眼:“王府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也不能全怪你,老身知道你是个安分的,你的脸天生就是这样,何错之有?”   老王妃也不是那等浑然不讲道理的人。   若长得美也是错,那这世上的人也未免太苛刻了些。   燕媚见老王妃明明心里不喜她,嘴上却不肯答应,心里一急,此事她若直接跟慕祈说,慕祈未必会答应,可若是有老王妃帮忙,那就事半功倍了。   不管怎样,她今日必须说服老王妃答应,她咬了咬牙,低声道:“母亲,其实妾身那日曾去过西佛堂……王爷让妾身瞒着母亲,但妾身自惭形秽,已无颜面继续留在王府。”   为了离开这里,她只能自毁名声了,反正这件事告诉老王妃也无所谓,为了王府的名声,她是绝不会对外泄露半个字。   老王妃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燕媚去过西佛堂,那必然是见过那个侵犯俊阳侯,那么她……   听她的语气必然是被……不然她也不会自惭形秽。   而慕祈显然是知道这一点,故而让燕媚隐瞒她。   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   为了燕媚,都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老王妃身形晃了晃,花了好半天才接受这个事情,她神色沉郁的看着燕媚,眼睛里透着几分冷意,既然燕媚身上发生过这种事情,那她断然是不能再留她的,她问:“祈儿可知道你要走?”   燕媚听老王妃的声音里掺了冷意,便知她对自己十分不满,她越是不满对她便越是有利,她没去看老王妃的脸色,只是道:“王爷还不知,妾身想先跟母亲说一声,”   老王妃不惜冒着与儿子再次翻脸的危险下了决心,她语气沉沉:“既如此,老身便遂你的意思,只是王府的清誉不能受损,西佛堂之事,你切莫对任何人提起。”   燕媚从老王妃的正屋内离开,走入明媚的春光里,她浑身都被暖和的阳光包裹着,心情跟着也舒畅了许多。   她不在乎老王妃怎么想她,只要离开这里,名声没了又如何,反正她的名声早就没了。   接下来,只等慕祈回来跟他说清楚了。   朝中,正逢邻国使臣入朝觐见天子,那邻国使臣为了讨好摄政王,特地送了一只血统纯正的长毛猫给慕祈,慕祈瞧着那只猫通体雪白,身上一丝杂毛也无,一对眼珠碧蓝晶莹,很是好看,便收下了。   宫宴结束之后,将此猫带回王府,他打算送给燕媚当宠物玩耍。   他提着猫来了棠梨院,棠梨院的门窗都是开着的,他看到燕媚坐在南窗底下坐着,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总之回来了就好。   慕祈眸光柔和了些许,快步走进去。   他掀开帘子进来,听到脚步声,燕媚才回过神来,她刚做出个行礼的动作,就被慕祈大步过来扶住,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必行这些虚礼。”   燕媚却没有站起来,双膝微弯,双手交叠放在一侧,她低头道:“昨日阿爹冲撞王爷,他只是在气头上做了糊涂事,并非出自本心,还请王爷莫要跟阿爹计较。”   其实昨日那事情,慕祈已经不气了,他知道燕朝玉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若是见了他,必然会不痛快,得知他成了燕媚的男人,没被气死算是好的了。   燕朝玉怎么看他,他并不在乎,他只在乎燕媚的想法,只要燕媚愿意乖乖的跟着他,燕朝玉哪怕视他为仇敌他也无所谓。   慕祈用力将她往上一带,嘴角扬起一个小弧度,他道:“本王岂是这等气量狭隘之人,昨日之事本王并没放在心上,你不用多想。”   燕媚松了口气,虽说慕祈未必会记恨阿爹,可他是当朝摄政王,而她一家子都是白身,若是慕祈随便对她家人做点什么,她都是承受不起的。   慕祈不欲多谈此事,话锋一转道:“今日大食使臣来朝,送了一只长毛猫给本王,本王瞧着不错便带回来了,给你瞧瞧,若是喜欢便养在棠梨院中。”   燕媚本想同他说要离开之事,眼看着男人兴致勃勃的给她说长毛猫之事,话在舌尖一转,又咽下去,她的目光在慕祈身上打了转又收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慕祈真叫秦风将猫送进来,秦风放下笼子便出去了,燕媚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宠物,那猫儿的确生的极好,浑身的毛又长又白,像雪球一般,尤其是那双猫眼,漂亮极了,这种猫她曾在姑母的宫里见过,产自大食国,血统非常高贵,可再高贵又如何,还不是贵人们的宠物,高兴就逗弄一下,不高兴就丢在一旁,就像她一样。   慕祈满以为燕媚会喜欢,等着她娇娇的感谢自己,谁知燕媚并没有吭声,他回头见燕媚脸色有异,眼神复杂,他长眉上挑,锐利的眸光射向她,平静道:“媚儿,你可有事同本王说?”   燕媚抬眸,与他眸光相触,男人眸光如炬,仿佛要将她看透了,燕媚心跳如鼓,但想想西北王糟糕的后院,以及他本人施舍一般的宠爱,燕媚终是下定决心道:“王爷可还记得,你曾许诺,妾可以向王爷提出一个条件?”   慕祈记性并不差,燕媚说出了之后他就想起来了,那时候燕媚刚入府没多久,自己初尝情.爱,没个轻重,弄伤了她,便许下此诺。   一直以来,燕媚都不曾向他提起过,为何却这个时候提出来,莫非……他想着若是她家里的事情,但凡他力所能及,他一定会帮她。   慕祈点点头道:“本王还记得,你说来听听。”   他让燕媚说她的条件。   燕媚又朝他福了福身子,低头道:“妾身家族败落,流落风尘,幸得王爷照顾,心中十分感激,只是自妾入王府后,与后院的姐妹争执不断,何况,王爷原本可以娶妃,盖因为妾的缘故,导致好好的一门亲事没了,妾怕误了王爷一生,求王爷放妾离开,妾希望王爷他日能觅得良配,举案齐眉,为王府绵延子嗣。”   慕祈听完,俊美的脸渐渐的阴沉下来,男人眸子里怒火跳动,他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你说……想离开本王?”   他想过她可能提到的那些条件,可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是求他放她走。   慕祈深吸了口气,只感觉心口丝丝的抽疼。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那张脸比从前更娇媚秾丽,可他发现他竟然从来都没有看透她。   燕媚与他四目相对,没有任何畏惧的点了点头道:“是,妾想离开,求王爷成全。”   慕祈感觉心口闷痛,疼的四分五裂,他狠狠的瞪着她,眸子情绪翻涌,而对面的女人却冷静自若,仿佛跟他说的不过是见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慕祈紧紧的盯着她的脸,良久,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冷冷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   她在他身边足足一年的时光,这一年当中,她在他面前伏低做小,殷勤体贴,让他误以为她本性就是如此,可他忘记了,从前燕家的嫡女,何等的骄傲张扬,如何会将姿态放的如此之低?   她只是将骄傲的一面彻底藏起来了,她忍辱负重,卑微讨好,为的就是利用他救她阿爹和兄长,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也没有任何价值,可以弃之不要。   慕祈忍住想要上前撕碎她的冲动,眸子阴沉:“燕媚,利用完了就想甩开本王,你休想。”   “本王不答应,你哪里也不许去。”   说完后,他甩袖离去,秦风站在帘外一直没走,将两人的话都听到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见慕祈怒冲冲的出来,秦风提着笼子追上去问:“主上,这只猫该怎么办?”   慕祈头也没回,冷冷丢下一句:“扔了!”   秦风也没将猫带走,扔在棠梨院的庭院里,跟着慕祈出去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大,棠溪适才在外头也听到了,得知燕媚要走,她进来便红了眼眶:“夫人,王爷待你这般好,你怎么舍得说走就走,奴求夫人留下来吧。”   燕媚见棠溪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心中倒是生出一丝不舍,她轻叹道:“棠溪,他对我的好并非我想要的,人各有志,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你莫要再劝我。” 第79章 尽妾本分 尽完做妾的本分,本王就放你……   燕媚既然决定要走, 那便不会再留恋,她安抚好棠溪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   自从她来了王府之后, 慕祈的赏赐一日比一日多, 短短一年的时间,她的棠梨院满目琳琅, 到处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这些本不是她的,她不会带走,她只收拾了几身旧衣裳,还有她每月的月例。   她每个月月例不多,但在王府吃穿用度皆不用发愁,月例都被她攒下来了,离开王府之后,也够她吃用一段日子了。   收拾好之后, 她见棠溪从外头将猫笼子提进来, 那只长毛猫还躺在笼子里,蜷缩着尾巴,一副慵懒的姿态,棠溪见燕媚包袱都收拾好了,神色一黯:“夫人,适才秦侍卫将猫儿扔在庭院里,咱们该如何处置?”   燕媚看了那只猫一眼,瞧着很是光鲜,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她道:“养在院子里便是,等以后我走了,你便好好照顾它。”   棠溪一听, 小脸耷拉下来:“夫人不带奴一块儿走吗?”   燕媚见她有些失落,温声安慰道:“你怎么尽说些傻话,你原就是王府的侍女,岂能跟我,而且如今燕家一贫如洗,你若真跟着我,是要过苦日子的。”   棠溪说她不怕苦,然而燕媚却不能松口答应她,其实她心中也不舍她。   棠溪见燕媚如此果断,也不再继续恳求。   慕祈怒冲冲的从棠梨院出去后,本来是要去乘风院冷静下,到了半途,被老王妃的人叫去了荣英堂。   老王妃坐着等他。   慕祈进去后给她请安:“不知母亲叫儿子过来,所为何事?”   老王妃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头来,清明的眸光看着慕祈,脸上带着严肃之色:“那日燕媚去过西佛堂,你为何瞒着老身?”   燕媚去过西佛堂之事,府上只有三个人知道,棠溪是个忠心的,自然不会来老王妃这儿告密,   只可能是燕媚自己说出来的。   想不到她为了离开,居然连名声都不要了。   慕祈心里暗恨燕媚狠心,脸上却神色如常道:“母亲,儿子只是不想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当日燕媚在西佛堂被人及时救出,并未被俊阳侯玷污,她是清白之身,母亲不用怀疑她。”   老王妃了解慕祈,若是燕媚当真被玷污,他的反应断然不会如此平静,可燕媚去过西佛堂是事实,在西佛堂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又知道,王府的妾室,和一个野和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单凭这一点,名声就已经毁了,至于有没有发生什么,并不重要。   不管是为了维护慕祈的名声,还是为王府的将来考虑,老王妃都不会让燕媚继续留在府上。   经过七年前那件事,老王妃也没从前那么强硬,她委婉的说道:“母亲不知你们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但一个女子轻易不会拿自己的名节来撒谎,可若是她真拿此事撒谎,那她离开你的决心必然十分强烈,儿啊,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她要走便放她走吧。”   老王妃的意思是告诉他,话是燕媚同她说的,要走也是燕媚的意思,让他自己看着办。   慕祈抿着唇,眼底透着一丝固执:“母亲,这么多年来,儿子好不容易有个喜欢之人,儿子不能放她走。”   老王妃见自己的儿子真的陷进去了,还如此执迷不悟,略感头疼,“你喜欢她又如何,她的心在你身上么,祈儿,莫要自欺欺人了。”   慕祈从老王妃的荣英堂出来之后,眉头紧锁,他浑身散发慑人的冷意,路过的侍女们都小心翼翼的,唯恐惹怒了他。   这时,秦风从走廊的另一头疾步走来,手里拿着个竹筒,递给慕祈:“王爷,是幽州送来的军报。”   慕祈接过去,迅速打开,看了之后,脸色凝重。   秦风见情况不对,问:“王爷,幽州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慕祈点点头,将手中的字条递给秦风看。   秦风看完之后,脸色陡然一变。   宋鲸反了。   幽州本就是北齐的北部的一个重要的军事重镇,是北齐与突厥往来要塞,现在宋鲸造反,突厥又突袭丰州,明显是已经商量好了,打个措手不及,让慕祈顾此失彼。   宋鲸造反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慕祈早就派亲信前往太原府,一旦宋鲸造反,太原府便会领兵前去镇压,不过太原府兵马不如幽州强壮,未必是宋鲸的对手,也不知能抵挡多久。   慕祈此刻已经顾不得儿女情长了,他肃然道:“随本王入宫。”   宫中也接到了幽州传来的急报,圣人和太后早就商量好了,要派慕祈出征,摄政王入宫之后,天子先是对他的功劳褒奖了一番,又说朝中无人,只有慕祈能担此大任,群臣跟着附和,盼望着摄政王能带兵出征,杀退蛮夷贼子,守住北齐疆土。   慕祈虽知,太后和天子未必安了什么好心,但此时朝中的确没有可用之人,也只能他自己亲自上战场。   突厥在两年前曾南下犯界,被慕祈领军击退,损失惨重,如今不过两年时间就再次卷土重来。   突厥抱着复仇的决心,自然是凶猛无比。   加上宋鲸在幽州经营许久,他虽上任节度使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但在军中的威信却极高。   手里十万兵马,称得上是北齐的精锐之师,这两股势力同时杀过来,与之对抗定然是凶险无比,去到那里的将士,定然是九死一生。   如今慕祈在玉京权利盛极一时,已经让天子和太后十分忌惮。   加上他与太后撕破了脸,太后担心他随时会造反,派他去抗敌,不仅可以削弱他的势力。   若是他宋鲸狗咬狗,两败俱伤,朝廷再派一支军队过去,将两伙人马都剿灭掉,那就彻底少了这两个心头大患。   太后那老虔婆现在变着法子跟他作对,慕祈心里有数,他倒是要看自己走了之后,太后和天子还能不能稳定朝纲。   西北王大部分驻军都在西北镇守边界,带来玉京的只有五万人马。   要同时对抗两股强悍的敌军,对慕祈来说并不容易。   此去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然而他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除了有守护疆土的责任之外。   如今西北军许久不曾打仗,军中纪律松散,将士们渐渐养肥了,也是时候带他们出去历练了。   慕祈带着沉重的心事回到王府,路过棠梨院时,他在院子门口稍稍驻足。   又是三月,他记得燕媚去年来王府之时也是三月。   此时,院子里的海棠和梨花相继盛开,争奇斗艳,梨花冷冷白白若秋霜,海棠红红艳艳如胭脂,从墙头探出几许枝头来。   院子内安安静静的,偶尔传来几声猫叫,既然她要走……那他便放她走吧。   秦风见慕祈眼中露出一些不舍,眼看着自己主上付出一片痴心却得不到回报,秦风暗暗叹息:“主上,可要进去看看?”   慕祈快步走开,头也没回:“不必了,让燕夫人来乘风院。”   半个时辰后,燕媚到了乘风院。   慕祈靠坐在椅子上,他穿着玄色立领直身,头束金冠,身姿笔挺若青松,即便是坐着,也有股锋利的气势。   燕媚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收回来,还没请安行礼,就听到男人冷冷的声音,“燕媚,本王很好奇,本王待你到底哪点不好,你非要离开本王?”为了离开他,不惜在老王妃面前自毁名节,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完全看透她,她到底想要什么。   慕祈皮囊好,文武兼济,是个极出色的男儿。   从少年时代开始,就不断有女子对他示好。   他对这些虽然不上心,可不代表他心里没数。   他人生当中,第一次有喜欢的女人,这个女人却不喜欢他。   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摄政王,头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燕媚垂下眸子,没有说实话;“王爷对妾很好,只是妾来王府之后,王府诸多事情皆因妾身而起,妾身不想误了王爷终生,王爷还是让妾走吧。”   她来王府本就是为了救阿爹和兄长,和他之间也不过一场交易,现在交易结束了,她当然要走。   慕祈锐利的眸光落在她脸上,他看了她许久。   忽然,勾着唇冷笑出声:“这不过是你的借口而已,你是觉得做本王的妾太委屈你了,所以不愿留在本王身边,对么?”   燕媚眸光一闪,躲开了他凌厉的目光,她没有吭声。   她想要的他给不了她,那她何必委屈自己,指甲在手心掐了掐,她说:“请王爷成全妾身。”   燕媚如此绝情,慕祈心疼的像被刀剐了一般,她这副表情,又不正面回答,说明自己猜中了。   她是燕家的嫡女,骄傲明媚,那打小生长在骨子里的傲气又怎么会就此磨灭。   她心里就是不屑给他当妾。   可笑的是,他还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给尽了宠爱给她,她根本就看不上眼。   他盯着燕媚俏白的小脸,生的这般颜色,若是她离开西北王府,又有谁能护得住她?   可若是她继续留在西北王府,万一他此去幽州,不能平安回来,她就得守寡了,这一生岂非白白被他耽误了。   慕祈内心艰难抉择一番,眼底露出了平生少有的犹豫和迟疑……   到底还是狠下心来:“好……本王成全你,你是本王的妾,尽完做妾的本分,本王就放你走。”   燕媚没想到昨日还斩钉截铁不肯放她走的男人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原本觉得解脱了自己应该会很高兴,可她心里却没有极欢喜的感觉,反而是涌上一股淡淡的无奈。   他要她尽做妾的本分。   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她的身子。   也罢,反正是最后一次了,燕媚冲他莞尔一笑,眸光平静的看着他:“那王爷是让妾身在这里脱,还是在床上脱?”   话音落下,身子就被一股大力给扯过去,她仰起头对上慕祈那张震怒的脸。 第80章 王爷放妾 她对他无情,他就要加倍还给……   黑玉床上, 两人身上华丽的衣裳像破布一样凌乱。   男人力气大的仿佛要将她给折断。   燕媚身子娇弱如何经得起他这么大的力道,疼的眼泪都流出来。   她饱满的红唇微张,像濒死的鱼一般娇娇的喘.息。   这一日从日落到天黑, 再到天亮。   她都在慕祈的床、上度过, 情.事是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停下的。   她知道男人是在报复她,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总之是她对他无情, 他就要加倍还给他。   也罢这些都是她欠她的。   燕媚心甘情愿的偿还了所有的债。   她下床时,踩在地上双腿打颤,软绵无力。   那里疼的厉害,腰仿佛不是自己的。   若不是棠溪搀着,她根本立不起来。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她这么安慰自己。   她离开时,慕祈已经不见了踪影。   桌上留了一封放妾书。   燕媚强撑着走过去,拿起放妾书仔仔细细的看过了。   落款处是慕祈的名字,还按了手印。   她放心了, 将放妾书妥帖的收入怀中。   燕媚这副样子, 也不敢回娘家。   只让人先往那边送了个信,让燕朝玉和燕玄远放心。   告诉家人,她三日后便回家了。   燕家那边也回了,三日后便来接她回去。   这两日,她依然待在棠梨院,无人来驱赶她。   秦嬷嬷早就听到消息了,特地来了趟棠梨院看她,只道可惜。   她说起这个,燕媚就不吭声了。   倒是那只长毛猫,几日的功夫便与她亲近了不少。   燕媚躺在美人靠上时,猫儿就跳到她身上,蜷缩在她怀里。   棠溪在一旁看着美人撸猫的绝美画面, 脸上露出一抹留恋之色.   心想,若是夫人走了,棠梨院中便再也看不到这么美好的景致了。   棠溪心酸道:“夫人,猫儿这般喜欢你,不如你给猫儿起个名字如何?”   燕媚看了眼窗外开的如霜雪般的梨花,手一下下的顺着猫的毛。   这猫儿的毛与窗外的梨花一样白,她随口说了句:“叫梨花吧。”   梨花,梨花,“梨”就是“离”的意思。   从一开始她住进这个院子,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棠溪吸了吸鼻子,眼眶微湿:“好,就叫梨花。”只要是夫人起的名字都好。   三日很快过去。   燕媚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大清早便抱着包袱离开。   棠溪哭的泪眼模糊,哽咽道:“夫人,奴会在此一直等着夫人回来。”   燕媚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微微的笑。   她可不喜欢棠溪一直在这儿等她。   她告诉她等年纪大了,就赎回自己的身契离开王府,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燕媚原本是要跟老王妃去告别的,被拦在院子外面。   袁嬷嬷同她说了句:“老王妃让老奴转告夫人,请夫人好自为之。”   燕媚没说什么,反正她礼节都到了。   老王妃对她是喜是憎,从此以后与她无关。   棠溪直送到前院才停下。   她走出王府大门时,感觉浑身轻松。   在偏门处,她看到燕玄远站在一旁普通的驴车前面。   燕媚脚步加快走过去,喊了声:“兄长。”   燕玄远见燕媚出来了,倒是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慕祈会扣着人不放。   他今日来若是等不到燕媚出来,便会直接闯进去将她带走。   哪怕冒着再次获罪的风险他也不会让妹妹继续待在这个火坑里。   燕玄远温声笑道:“媚儿,咱们回家吧。”   燕媚点头。   她上了驴车,燕玄远亲自驾车,带着她回去。   刚走入燕家宅子,燕媚便听到女孩清脆的声音,“阿姐。”   燕媚循声望去,燕婳已朝她奔来,一把就抱住她,“婳儿。”   燕婳已经许久没看到燕媚了,此番见了她,心情格外激动。   眼眶发红,“阿姐,你能离开王府,真是太好了。”   燕婳如今已知陷害燕家的不是慕祈。   可她对慕祈仍然没什么好感。   而且阿姐是给他做妾,她那么美丽的阿姐,怎么能给那个狗男人做妾。   燕玄远可见不得两个妹妹哭,见小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赶紧走过来道:“今日是咱们一家团聚的好日子,阿爹还在里头等着咱们呢,快进去吧。”   燕婳这才收了眼泪,拉着燕媚的手进屋。   燕媚跟家人说了慕祈放妾一事,得知她彻底跟王府摆脱了关系,燕家人很高兴。   不过燕朝玉仍然不太敢相信事情会如此顺利。   燕媚将放妾书拿出来给他看,等看清上面的落款,燕朝玉一颗心也彻底落地了。   燕朝玉很欣慰:“媚儿,没有王府这个靠山,咱们日子必然会过得艰难些,但是有阿爹和兄长在,定然不会让你姐妹二人受任何苦。”   燕媚早就有心里准备,她道:“阿爹,女儿晓得,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受再多的苦女儿也愿意。”   说完后,她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袋钱,捧在手心也沉甸甸的。   她递给燕朝玉:“阿爹这是女儿攒下的钱,咱们一家人要过日子处处要花销,这些钱够咱们支撑一阵。   钱袋子里也只有两百多贯钱,放在富贵人家里自然算不得什么,但若搁在普通人家,也够一年的嚼用了。   燕朝玉将钱袋子推回去,他正色道:“媚儿,阿爹和兄长是大男人,怎么能用你的钱,这些钱你好生收着,阿爹虽然废了腿做不了官,可养家的本事还是有的,你放心,阿爹绝不会让你饿肚子。”   当初在西南的采石场服役,燕玄远闲暇之余,在当地私塾讲课,赚了些束脩,两人也是靠着那点钱支撑到现在。   燕玄远也在一旁说道:“媚儿,阿爹说得对,这些钱你自己收着吧,兄长能赚钱养你们。”   燕媚见阿爹和兄长如此坚持,也只得作罢,接下来一家四口欢欢喜喜的吃了顿团圆饭,再也不提从前那些糟心之事。   饭后,一家人坐在炕上,说了些各自的事情。   渐渐夜深了,便各自回房睡了。   燕媚仍然睡从前在闺阁时的房间,燕婳不想去自个的院子里,便与她挤在一处。   姐妹二人躺在床榻上,燕媚没有睡意。   借着月光,她看到燕婳同样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两人分别许久,中间也无书信往来,很多事燕媚还不了解,她问“你在松珀书院读书,那洛先生可曾为难你?”   洛先生,便是洛宴清。   燕婳的脑海里闪过男人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总觉得他十分讨厌,鼻子暗哼一声。   她嘟囔道:“一开始,他自然为难我,后来渐渐的好了许多,还教我弹琴作画,只是我不爱学这些……,他一直以为我是男儿,还鼓励我去参加科考,说他在我这个年龄已经是名满玉京的神童了……那日我回府还是他亲自送我过来的。”燕婳并没有告诉她,其实自个并不是去念书,而是在洛宴清身边做了书童。   不过在别人眼里,她这个书童比学子们的待遇还要好。   毕竟是院正手把手亲自教的,许多人羡慕。   可在燕婳眼里,洛宴清就是喜欢故意管着她,一点自由也没有。   燕媚听出来她对洛宴清有不满,暗暗笑了笑。   同时也放心下来,洛宴清既然认为她是男儿,必然不会对她做什么。   慕祈这几日都在军营里调遣兵马,并未回府。   燕媚离开了,也无人跟他说起。   他仿佛根本不管这件事情。   也仿佛将燕媚彻底抛之脑后了。   虽说幽州和丰州乱起来了,但朝廷已经下令,从太原府等地先调兵过去,暂时还能控制住局面。   所谓三军未至粮草先行,他这几天都在督促朝廷运粮的队伍出发。   送粮的将士们走后,他的西北军也要拔营出发了。   临行前一日,高景行和洛宴清来给他践行,三人在瑶台花影喝酒。   几杯酒过后,高景行看着慕祈冷静的面容心中感慨。   他与慕祈相识这么多年,慕祈上战场无数次,每次遇到不管多么凶险的敌人,都是这样坦然自若。   要是换了他自己,早就慌乱的不成样了。   慕祈虽是战无不胜,他还是忍不住替好友担忧:“寒山,你此去幽州,也不知是福是祸,你可有什么要交待的,只要做兄弟的能办到,一定为你赴汤蹈火。”   别看高景行平日里一副不着调的模样,真遇上事儿,他绝对是可以托付性命的。   慕祈放下酒盏,抬头瞥了他一眼,果然有事:“岳州是粮仓,你替我备着点,以防不时之需。”   朝廷粮食虽然已经派将士送过去了,但这场战争不知要持续多久,有充足的粮食才能有备无患。   高景行将酒盏往案上一搁,他就知道慕祈惦记着他岳州府的粮食。   慕祈每年打仗少不得要从他岳州府借粮食。   他这岳州府的粮食都被他给搬空了。   高景行咬咬牙,瞪了慕祈一眼道:“好,我替你备着,若是你需要,给我来个信便是。”   慕祈见高景行一副肉痛的表情,他放下手中的酒盏。   淡定的说道:“你放心,我借了你的粮食,自然会在军中替你好生宣扬一番,让咱们北齐的将士们都知道这是岳州王的功劳。”   高景行这才好受些。   洛宴清并没有高景行那么多粮食,可他能运筹帷幄,做个谋士不在话下,他道:“松珀书院的学子们都参加春闱去了,反正我无事,跟你一起去趟前线。”   慕祈抬眸,神色认真道:“不必了,你不如入朝做官,朝廷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告知我。”   他走后,朝廷必然会有大动作,他需要有人在朝中替他斡旋。   洛宴清是个闲散性子,并不喜欢做官,既然慕祈这么说了,再难也得答应,洛宴清笑了一下,点点头:“你可得早点回来,这官我不想做的太久了。”   慕祈点了下头,“放心吧。”   两人见他神色沉闷,以为他是为战事忧心,便没问什么。   三人喝了许多酒,一杯杯的灌,慕祁喝的最多,喝酒时也不说话,眸子沉沉的,看不出神色来。   高景行酒量向来不好,转眼就醉醺醺的说起了胡话。   洛宴清也有些醉意了,但仍然在舍命陪君子,两人并非第一次替慕祁践行。   洛宴清从未见过慕祁这样,喝光了几坛子酒之后,洛宴清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趁着还清醒,问了他一句:“寒山,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慕祁原本想要醉一场,然而烈酒下肚都成了水,他比喝酒之前更清醒。   慕祁抬起一双清光湛湛的眸子,抿着唇道:“我无事。”   这种事情他怎么好意思跟洛宴清开口,难道要他跟他说自己被一个女人给甩了?   酒既无用,何必多喝,慕祁干脆撤了杯盏,起身道:“我回去了,你送弄璋。”   洛宴清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慕祁有心事。   和两位兄弟话别之后,慕祈回到府上,与老王妃道别,老王妃虽不舍儿子上战场,但她自个本就是将士出身,心中存有大义,含泪嘱咐他要保重自己,也让他不必担心府上之事,慕祈一一应下。   老王妃见他情绪不高,到底没惹住说了句:“祈儿,既然人走了,过去的事情你还是放下吧。”   慕祁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低低的“嗯”了一声。   从荣英堂离开后,他回了乘风院,换上盔甲,拿上自己的佩剑就启程去了军营。   次日五更,便带着大军悄悄的出发了。 第81章 亲赴幽州 你不会对他动心了吧   慕祈领着五万西北军赴幽州杀敌之事。   在玉京传的沸沸扬扬。   茶楼酒肆里说书之人沉寂了一段时间。   摄政王刚走, 便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不过这回说的却不是王府内那些香艳的闺房之事。   而是摄政王曾经杀敌的那些英雄事迹。   经这些说书的添油加醋的说出来,简直让玉京男儿们听了热血沸腾。   心里那一点点因战事引起的不安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有些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奔去幽州, 与摄政王一同抗敌。   燕玄远这几日在玉京走动的多, 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原本想要将这事告诉燕媚。   但又怕让她徒增烦恼,干脆什么也不说。   燕媚回到燕家已有几日功夫了, 因没出过门,倒并不清楚。   她回家后第一个想到的好友就是崔蘅芷。   她给崔蘅芷写了封书信。   告诉崔蘅芷慕祈已经放了她,她如今是自由之身。   崔蘅芷得知消息后,第二天就来燕家看望她。   崔蘅芷穿了身胭脂色襦裙,来到昔日燕媚的闺房里。   屋内虽说被搬空了,不似从前那般富丽华堂,但也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之感。   她喊了声“媚儿”,燕媚站起来, 莲步轻移到了她跟前, 姐妹二人握住手,相互见礼,崔蘅芷欣喜道:“你能离开王府,真是太好了。”   崔蘅芷一直都不认为燕媚给慕祈当妾是件好事。   西北王那等不解风情冷硬的男人,如何知道疼爱燕媚。   不过是贪恋她那具绝色的身子,和其他好色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依她看来,燕媚就该找个知冷知热的过一辈子。   若是她还不离开西北王府,自己都要插手来帮忙了。   燕媚如今恢复自由之身,活得比从前在王府时可要松快。   她的笑容也格外轻松,她道:“过去那一年,感觉身在梦中,如今回到燕家, 方才觉得自个真实的活着。”   她这几日待在家里,恍惚中觉得自己还似以前在闺阁中做女儿一般自在无忧。   崔蘅芷听着心酸,知道她过去一年受了许多苦,自己却半点忙都没帮上,如今再提也无意义,拍拍她的手道:“都过去了,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燕媚轻轻“嗯”了一声,拉着她坐下,本想唤棠溪倒茶,猛地发现棠溪并未跟着她离开,又亲自起身给崔蘅芷倒茶。   如今燕家已是白身,她手上钱不多,只能买些普通的茶叶来招待客人。   加上她煮茶的手艺也不好,倒茶之后,她歉意说道:“蘅芷,如今家里也没什么好茶,你可莫要嫌弃。”   崔蘅芷可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端着茶尝了一口。   茶味苦涩,的确不是好茶,她又接着喝了好几口才放下。   轻轻眨眼道:“这有什么要紧,我倒是无所谓,改日我替你送些好的茶叶来。”   燕媚本想拒绝,崔蘅芷看穿她的心思。   抢在她前面说:“你可别拒绝我,咱们朋友一场,当年你家落难我尚且没帮上什么忙,如今若是再不尽点心,你让我如何过意的去?”   这样一来,燕媚只得答应。   喝完茶,崔蘅芷就按捺不住一颗好奇心了,她问:“媚儿,他为何会如此痛快的放你回来?”   崔蘅芷说的这个“他”,指的是慕祈。   燕媚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垂下眼帘,粉白的脸上泛着一点点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   她对慕祈忽然转变态度也一头雾水。   不过当时她着急离开,也没有去细细想。   现在想来,那个男人强硬惯了,必不能容忍身边的人背叛他。   她猜测或许是老王妃和他说了些什么,才让慕祈松口。   那个摄政王行事,旁人轻易看不透,燕媚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崔蘅芷便没有再问。   只道:“此番他前去幽州抗敌,凶险无比,也不知能否活着回来,你离开他最好了。”若是慕祈有个三长两短,燕媚岂非要在西北王府替他守寡,白白单耽误了大好青春年华。   燕玄远憋了许久没说的话,倒是让崔蘅芷无意间道破了。   燕媚闻言大惊之色,握住茶盏的一抖,茶水洒出来,将衣襟都打湿了,她杏眼微瞪道:“他去了幽州抗敌?什么时候的事?”   崔蘅芷见她这副表情,便知她不知情。   她暗暗后悔自己说漏了嘴。   只得如实告诉她:“西北王是五日前出发的……媚儿,既然他与你无关了,你又何须在意他。”说着,她拿出帕子,起身去帮燕媚擦身上的水渍。   燕媚心里一凉,他居然去幽州了,为何事先没有同她说起?   她之前或许猜不透他心中所想,现在却隐约明白了他为何要放她走。   他此去幽州凶险无比,生死难说,或许他不愿意耽误她,就答应放她走。   燕媚眼底透着复杂的神色。   之前她总是认为慕祈并未将她当做人看。   他只当她是他的玩物,她处处要看他的脸色,在府上过得日子更是如履薄冰。   可若说男人对她的爱是自私的,充满占有欲,到了紧要关头,他却放她走了。   “媚儿,你是否在为他担忧……你不会对他动心了吧?”   “没有,蘅芷你也知道,当年陷害我阿爹之人便是幽州节度使宋鲸,如今摄政王替我阿爹翻案,查出宋鲸犯下的罪过,这才逼得宋鲸狗急跳墙,说到底……若不是我求他,后面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慕祈也不会身处险境。   崔蘅芷知道她是心里愧疚。   见她将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她不是很认同道:“媚儿,此事怎么能怪你,我听阿爹说,宋鲸狼子野心,早就有谋反之心,他在幽州贩卖兵器,通敌叛国,若是现在不除掉他,迟早会成为北齐的大患,事情也并非全然是因你而起的。”   崔蘅芷这般说,倒是让燕媚心安了许多,但愿如此吧。   崔蘅芷见燕媚情绪低落,不想继续说这些不开心之事,话锋一转:“你阿爹和兄长怎么样?”   燕媚将心思从慕祈身上拉回来。   她如今已和慕祈分开了。   很多事情多想无益。   只盼着他能从战场平安归来,自己也不必每日在愧疚中度日。   她道:“兄长还好,不过阿爹的腿……在采石场被石头压住受了伤,至今都不能像常人一般走路。”   崔蘅芷皱了皱眉道:“那也真是太可惜了,可有想过法子医治?”   燕媚眼底透着点点忧色,“这些日子也请了大夫上门来替阿爹诊治,都说阿爹的腿骨已经合拢了,无法再正骨治愈。”   阿爹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何尝不在意自己腿,只是不想让他们兄妹几个担忧罢了。   崔蘅芷猛然想起来:“媚儿,我倒是听说有个医术不错的大夫隐居在玉京的清泉寺附近,曾在宫中当太医,先帝还是皇子时,曾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正是这位太医替他正骨医治的,不过此人性子却极为倨傲,要请动他不容易……”   燕媚眼睛却是一亮,若不是崔蘅芷提起,她险些都忘了此事,她道:“无妨,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便要试一试。”   崔蘅芷一走,燕媚便同燕朝玉和燕玄远说了去请这位大夫过来之事。   谁知,燕玄远听了之后赶紧摆手道:“媚儿,别浪费时间,此人脾气是出了名的差,你若去了,不仅请不动他,还会受一肚子气。”他燕朝玉的女儿,怎么能受这等窝囊气。   燕玄远和燕媚的想法一样,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但他也不想妹妹受委屈,“要不这样,由我去请,我脸皮厚,扛得住。”   燕媚心想这样也好,若是哥哥去显然比她更合适。   这回燕朝玉倒是没有拒绝,只是也不抱什么希望。   黎不言那狗东西他曾见过几次,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不能入眼。   去求他……他若肯帮忙,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次日清早燕玄远就去了清泉寺,满怀信心去,灰溜溜的回来,连黎不言的脸都没见到。   他一个人回来,燕朝玉和燕媚姐妹二人自然知道他没成功。   燕媚还安慰燕玄远别往心里去。   毕竟这种高人不是说请就能请的动的。   燕朝玉也不在意,反正都是意料中的事情。   燕朝玉道:“算了,阿爹只是腿瘸了,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别去自讨苦吃了。”   燕媚自然不赞同,不过她也没有说出口,她若是告诉燕朝玉自己想要再去拜访这个大夫,燕朝玉一定不会答应,只能私底下自己悄悄的去。   就在燕朝玉被拒绝的第二天,燕媚就亲自去了清泉寺。   清泉寺是一座建在玉京城的小寺庙。   位置偏远,离闹市较远。   背靠着青山,面前是天然的湖泊。   因为这儿的风水适合建阴宅,所以城中许多达官贵族都将祖坟安置在此处。   平日里这儿人绝对不多,非常清净。   清泉寺也不大,前后两个正殿,后头零星散落了些禅房。   禅房旁边,有一座草庐,燕媚今日就是来拜访这草庐的主人黎不言。   她说明来意,并将自己攒下来的一点钱全部拿出来交给青衣小童。   那小童瞥了一眼,并没有接她的钱,态度很是很淡道:“师父看病全凭缘分,你且等着,我去问问师父再来回你。” 第82章 草庐求医 就算是燕朝玉亲自前来求我,……   不多时, 青衣小童便出来了:“师父说了,你父亲的病他治不了。”   实则,不是治不了, 而是不愿意出手救助。   他师父听说要治的是燕朝玉, 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摆手了。   被拒绝在燕媚的意料之中, 她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她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她问:“小郎君,黎大夫为何不愿帮我父亲医治,可有缘由?”   小童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不知。”   燕媚只得放软语气求情:“小郎君,家父的腿伤实在严重,不能再耽搁,可否让小女跟梨大夫当面说。”   那小童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微吊起眼角, 满脸傲气:“师父若是不愿意帮你, 你便是见了他也无用,女郎还是回去吧,别浪费时间了。”   燕玄远同她说过,那日来草庐,也是被小童拦在门外,连黎不言的面都没见到。   她可不想像兄长一样无功而返。   这时,她看到草庐帘子打起。   从里头出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搀扶着一个年迈的老太君。   那老太君身材伛偻,边走边咳,两人出来后,守在外头的丫鬟小厮也紧跟上去。   此人燕媚并不熟,不过瞧着衣着, 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女眷。   两人出了草庐后,便上了外头的马车。   那马车上有家徽,写着一个“王”字,莫不是出自太原王氏?   因她今日带着幂篱出来,一身半旧的紫罗衣裳。   除了格外出挑些的身段儿,其他方面也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所以刚才一行人出去后,也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燕媚猜测着二人的身份,心里已有计较。   那小童见她不再说话,转身就要回草庐。   燕媚讥讽的话轻飘飘的传到了耳朵里。   “黎大夫嘴上说帮人诊病不看重诊金只看缘分,依我看他就是看钱办事,他定然是嫌弃我给的诊金少了,才不愿意帮我阿爹救治,嘴上说的冠冕堂皇,打着悬壶济世的名头,实则和那些贪财逐利的商人没什么两样。”   那小童的身形蓦然一顿,转过头来时,脸上已带怒容,拧着眉毛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媚本就是故意激怒他,他若不生气还不好。   此时那位夫人的马车已经远去,燕媚纵然说些什么她也听不到。   她伸出细白的小手朝那儿指了指,“适才那位夫人衣着光鲜,想来是富贵人家的女眷,给的诊金自然比我这普通人要多,不然,为何那位夫人能瞧病,我便不能瞧,你倒是说说原由?”   看不看病都是黎不言决定的,小童哪里知晓那么多。   倒是被燕媚一句话给堵住了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是气的跺脚道:“你……你……胡说,不是这样的!”   燕媚见这小童上钩了,心想到底是个孩子,心思浅的很。   她暗笑,嘴上却一本正经的道:“你若是说不出个原由来,今日我便不走了,站在草庐门口,将黎大夫欺世盗名之事好生对外宣传一番,或者你让我见黎大夫一面,让他当着我的面说清楚,只要黎大夫能说服我,我自此便不再上门。”   说完后,她双手放到嘴边,做了个要喊的姿势。   她想过了,左右不过是被拒绝,要是不逼一逼黎不言,就彻底没希望了。   小童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女郎。   若她当真在这儿喊了,扰了这儿的清静不说。   传开来自然会坏了师父的名声。   若是师父知道有人污蔑他,定然会不高兴。   小童生怕她喊出口,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别叫,我去同师父说便是!”   小童去了没多久,又冷着脸出来,见燕媚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他没好气道:“师父让你进去!”   燕媚心中欢喜不已,朝小童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小郎君。”   小童依然板着个脸,冷哼道:“就算你见了师父,也别想让师父帮你父亲治病。” 说完,转身便进去了。   燕媚随后跟上。   到了草庐内,燕媚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跽坐在蒲团上,穿着一身灰白的袍子,手里正拿着一个药杵在捣药。   这屋内没有其他人,想必此人便是黎不言了。   燕媚上前行了个礼:“黎大夫。”   黎不言早就从小童口中知道燕媚的身份,他抬起眸子冷冷的打量了燕媚一眼。   此时燕媚已经取下幂篱,露出一张俏白绝色的小脸。   然而篱不言对她的脸并没有什么兴趣。   只觉得依稀与燕朝玉有几分相似。   他眼底透着几分嘲讽之色,:“你适才不是好奇,我为何要帮王家老太君诊治么,我可以告诉你,老太君曾对我有一饭之恩,我并未收她任何诊金,你若是不相信,大可去王家问问。”   “至于你家,就算是燕朝玉亲自前来求我,我也必然不会帮他。”   黎不言这辈子最不喜欢别人污蔑他。   这小女郎在外头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一开始黎不言很愤怒,仔细一想,燕媚用的不过是激将法。   为的就是要见他一面,既然如此,他满足她便是,当面打脸比他生闷气要爽快得多。   燕媚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黎不言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紧接着一句就将她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他道:“如今情况你已明了,回去吧。”   燕媚哑口无言,她微瞪着水润的杏眼,“可是……”   黎不言根本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转头面向小童:“送客。”   燕媚一口气堵在胸口,怪不得外头人说着黎不言性子古怪,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的确是不可理喻,她微恼道:“黎大夫认识我阿爹,为何却不愿意为我阿爹诊治?”   黎不言低头继续杵药,眼皮都不抬:“我与你阿爹无缘,你走吧。”   哪怕燕媚再不甘心,也不能强求此人,离开草庐时心情略有些沮丧,刚要上马车,便见一个年轻的郎君从清泉寺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扈从。   刚好那郎君也朝她看来,待看清她的脸,那郎君眼睛一亮,加快脚步朝她走来。   “燕夫人,原来真的是你。”那郎君走到跟前,拱手便是一礼,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燕媚见到他也很意外:“裴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星津穿着象牙白圆领长袍,腰系玉带,头戴幞头,一副斯文儒雅的扮相。   裴星津看燕媚的眼神透着一股炙热之感,他紧紧的瞧着她,舍不得挪不开目光。   他笑道:“在下曾在清泉寺借过一卷《楞伽经》,今日是来还经书的,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燕夫人。”   燕媚自从知道裴星津的身份之后,倒是记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裴家乃江南士族,书香门第。   族中出过两个大儒,在当地声望极高。   他家族的子孙皆是饱读诗书之辈,裴星津也不例外。   燕媚听着他一声声“燕夫人”这般叫,听着有几分尴尬。   她本不欲跟裴星津解释什么,不过她不想继续被人误会是慕祁的宠妾。   她道:“裴大人往后再莫叫燕夫人,如今我与西北王已无瓜葛。”   裴星津听罢,愣了片刻,接着又是一惊。   千万般喜悦涌上来,他脸上的表情那一刻可以用激动来形容。   声音里亦藏着无法克制的惊喜:“燕夫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燕媚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见裴星津这般欢快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自在。   这个裴大人看着挺斯文的,但在男女之事上面却又过于直白单纯。   燕媚做过慕祁的妾,男人的心思也懂个一二,裴星津似乎对她有几分意思。   不过燕媚却没有那般想法。   她如今已是被放的妾,跟过男人,是断然配不上裴星津这等高门大户出身的郎君。   若还能嫁出去,她也只想找个普通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若是嫁不出去,便做一辈子老姑娘,自己悠闲自在,也好过去深院大宅中受气。   裴星津全然没有注意到燕媚脸上那几分尴尬之色,犹自沉寂在自己的欢喜当中,他目光灼灼道:“那往后我可以叫你媚儿吗?”   燕朝玉祖籍江南,燕家的祖宅也在江南。   正和裴府只隔着一条窄小的巷子。   儿时,燕媚跟着父母去江南小住,认识了裴星津。   两家祖辈的关系不错,因此燕朝玉回乡之后,倒与裴家往来甚多。   彼时,燕媚也常跟着父亲去裴家玩耍。   这一来二去的,两个小孩便渐渐相熟了。   后来她依稀记得,和裴星津还一起习琴……   不过这些久远之事,她也渐渐淡忘了,如今想起来,也不过当做一段过去的记忆而已。   心里并没有多少触动,她对裴星津也并无男女之情。   自然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的希望。   她神色平静道:“裴大人,你还是叫我燕媚吧。”   他若是叫她“媚儿”,旁人听了免不得要误会。   她也不想裴星津自己误会。   虽说她和裴星津有年少相识的成分在,可这无关乎男女之情。   她看到裴星津眼底的光芒黯淡了几分,也不多说什么,欠了欠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否则家父该担忧了。”   不等裴星津反应过来,燕媚便转过身来,等她走远了,裴星津才怅然的喊了声:“媚……”   他本想喊媚儿,话到了嘴边,又记起她刚才说的话。   他压住舌尖将话吞回去,只是怔怔的看着燕媚窈窕的背影挪不开目光。   而两人见面的这一切全都被躲在角落里的暗卫看在眼里。   等燕媚离开后顺利到家,那暗卫才修书一封,飞鸽传书直往幽州而去。 第83章 裴郎来访 只要阿爹在,必然给你寻一门……   等燕媚走了许久, 裴星津才回过神来,适才他完全被燕媚离开王府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忘记问燕媚今日来此的目的是什么,直到燕媚消失在视线中, 他才转过头去看, 目光落在清泉寺旁边的草庐上。   如果他没记错,这草庐内住的是一位脾气古怪医术高明的大夫。   玉京城中许多身患重病的富贵人家奉上千金来求医, 也多数被拒之门外,听说此人治病救人看缘分。   那燕媚为何来求医,莫非是身子不舒服,可刚才他瞧她的样子,气色红润,也不像是身子不好的样子。   裴星津心中疑惑不解,本打算去草庐问问,身后的扈从道:“郎君, 天色已晚, 还是先回府吧,免得老夫人担心。”   裴星津只得打消念头,先同扈从一起回去。   不过他对燕媚的爱慕之心,却没有因为刚才燕媚的冷脸而消散。   反倒自己在心里为燕媚开解,觉得燕媚拒绝他是在顾惜名声。   毕竟她才刚从西北王府离开,世人都不知道她现已不是西北王的妾室。   若是与他贸然往来,定然会遭人诟病,而且还会被人指责不贞。   他也不能太心急了,且慢慢等候,迟早有一日,燕媚会接纳他。   这样一想,心情顿时就舒朗了许多。   燕媚回到府上, 已经快天黑了,好在还算及时,她赶在下雨之前回了院子。   她进了堂屋,见饭菜都已经摆好了,众人都在等着她,燕朝玉瞥了她一眼问:“媚儿,你今日去哪里了?”   燕媚回来之时便想好了借口,此时也说的很顺畅,她道:“崔三娘约女儿去吃茶,因与她聊得有些久,一时便忘了时辰。”   燕朝玉无奈摇头道:“还在骗人,你的绣鞋上沾了泥,断然不是去崔府,你可是去了草庐?”   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燕朝玉如何能不清楚。   三个孩子当中,燕媚最有主意。   表面上看着温顺,实则只要自己决定好的事情,是绝不会轻易改变,她既然是一个人回来,那自然是没成功。   燕媚见已经被燕朝玉看穿了,也不否认,她抬眸,用水润的杏眼瞧着燕朝玉:“阿爹,女儿只是想试一试。”   燕朝玉并没有怪她的意思,说到底燕媚也是对他一片孝心。   他叹气道:“你这孩子从小性子便倔,不到黄河心不死,如今碰了钉子,总该晓得知难而退了。”   黎不言那厮可不是个能被轻易说动的,何况他燕家与此人素有嫌隙,他断然不会帮自己。   燕媚抿着嘴没有说话,她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   既然这个法子不行,总该有其他法子,只是她们没有说出口,恐家里人再次反对。   燕玄远自己去过一次,被拦在门外,便知黎不言真如传闻中那般不好说话。   燕媚失败了也情有可原,他赶紧打圆场道:“饭食都凉了,媚儿快来吃。”   燕朝玉见状也不再多说,一家四口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   饭后,燕婳替阿爹和兄长,阿姐倒茶水,燕玄远抿了一口茶水后,跟家人商量:“阿爹,两位阿妹,明日我打算去西市摆个书摊,卖字画赚些银子来补贴家用。”   燕媚不赞同,她微微蹙眉道:“兄长的学业已经耽搁许久了,如今终于回来了,有机会好好读书,燕家还盼着兄长能高中,重振门楣,兄长若是去摆书摊,岂非白白耽搁了自己,我可不同意。”   燕玄远还未及弱冠之年,三年前考中了举人,并且名列前茅。   若是燕家不出事,今年参加春闱考试,定然能高中。   只可惜这样一个有才能的人,被白白耽误了。   燕玄远摆摆手道:“阿妹这是哪里的话,养家本就是我的责任,若是为了科考,让你们饿肚子,那兄长参加考试还有何用,阿妹不必再劝,就算兄长摆书摊,也未必会耽搁学业,你就放心吧。”   燕玄远态度很坚决,加上燕朝玉也没有反对,燕媚便不再多说。   次日,燕玄远便出摊了,燕家也迎来了客人。   这个客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日被燕媚在草庐外头拒绝的裴星津。   裴星津是来看望燕朝玉的,还带来了礼品。   当他见了燕朝玉之后,燕朝玉第一眼并没有认出他来,裴星津便说起往事,“燕叔父,侄儿是您江南老家隔壁的裴家小郎,昔年,你与我父亲还一同下棋品茶,你可还记得?”   裴星津这样一说,燕朝玉倒是想起来了,他眼底透着几分欣喜道:“原来你是裴家公子,我与你父亲下棋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   燕朝玉那年是扶灵南下,替母亲守孝三年,   孝期满了之后便回到玉京,此后便一直没有回去过。   只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记得自己,倒是让他很意外。   如今他一介布衣,昔日官场上的朋友一个都不曾上门拜访,裴星津却还记得他,倒是让燕朝玉有些感动。   燕家二姝都不在,燕朝玉只得自己起身给裴星津倒茶。   裴星津这才发现,燕朝玉的腿不良于行,瞬间明白燕媚昨日为何会出现在草庐附近,她是为燕朝玉而去的。   当燕朝玉给他倒茶过来时,裴星津惭愧起身作揖。   双手接下燕朝玉倒的茶水后,便关切的问起燕朝玉的腿。   燕朝玉对自己的腿伤并不想怎么跟旁人多说,只简单说了几句便揭过去。   裴星津便不再多问,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要帮燕朝玉去寻访那位倨傲古怪的名医来替他治病。   裴星津虽说是来看望燕朝玉的,心里却还惦记着燕媚。   见燕媚不在此,眸子忍不住四下里张望了一下。   燕朝玉低头饮茶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也并未有让燕媚姐妹二人出来见客的想法。   主要是如今燕家连个下人也没有,他又腿脚不利索,去叫人过来也麻烦。   好在燕媚姐妹正巧就过来给燕朝玉请安,进了厅堂,才发现屋内还有一个男子坐在这儿。   姐妹二人的目光下意识的就瞥过去,待看清那人的脸,燕媚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裴星津,他怎么来了?   按住心里的惊讶,她们上前给燕朝玉问安。   燕媚今日穿着一身樱草色束腰襦裙,白白净净的一张芙蓉面,杏眼柳眉,樱桃小嘴,哪怕最简单的装束也能让人看出倾城姿色。   她的腰间束着粉色丝绦,那截小腰儿纤细堪折,似柳条一般弱不禁风,然而腰上和腰下的翘起,却是丰.盈饱.满,仿佛身上所有的肉都长到了这两处。   裴星津瞧着她便挪不开目光,心头炙热。   燕朝玉将裴星津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觉得裴星津看燕媚的眼神极为放肆。   心中略有些不喜,他轻咳了一声,喊了句裴星津:“裴贤侄。”   裴星津这才回过神来,猛地察觉到自己看燕媚的眼神太过直白,忙将目光收回。   燕朝玉倒是并未斥责他,给二姝介绍了裴星津,又给裴星津介绍了自己的女儿。   燕婳是第一次见裴星津,听阿爹说是旧友之子,便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感,规矩的行了一礼。   燕媚不想让燕朝玉发现些什么,跟着也行了一礼,行礼后,燕家二姝便离开了。   裴星津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几分怅然,燕朝玉脸色微沉,低低问了句:“裴贤侄,你与我女儿认识?”   裴星津将视线收回来,他坦荡说道:“侄儿自然是认识,侄儿儿时还与媚儿一起习过琴,后来在玉京与她也有数面之缘。”   既然见过燕媚,那应当也知道燕媚给慕祈做过妾室,他的称呼却如此亲密,不像是普通关系。   燕朝玉原本想提醒一下裴星津不要打燕媚的主意。   转念一想,也不知燕媚对他是否有那方面的意思,且先问过燕媚再说。   没坐多久,燕朝玉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裴星津。   裴星津见燕朝玉不大痛快,想来他定然是猜到了些什么。   裴星津知道此事也不能急于一时,若是贸然提起,燕朝玉未必能接受自己。   既然燕朝玉要他走,裴星津也只得起身告辞。   等裴星津一走,燕朝玉才招来女儿问话,燕朝玉知道女儿人聪慧,有些事情没必要拐弯抹角,等燕媚坐下后,他就问:“媚儿,你觉得裴星津如何?”   燕媚听得出来,燕朝玉这样问她,并非真的想从她嘴里知道裴星津这个人如何如何,他想要了解的是自己对裴星津的态度。   燕朝玉显然也看出来,裴星津对她有点意思。   燕媚垂眸,两排鸦羽似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她淡淡的说道:“阿爹,如今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女儿只希望能多陪伴你们,其他的不敢奢想。”   燕朝玉听了后,知道燕媚对裴星津无意,他倒是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女儿配不上裴星津。   若是燕媚对裴星津有意思,他未必不会给裴星津任何机会。   可惜燕媚对他没有意思,而他也不知裴星津对燕媚是何种态度,若裴星津不过贪恋燕媚的美色,那也作罢。   燕朝玉放心下来,他郑重的对燕媚说道:“媚儿,你放心,只要阿爹在,必然给你寻一门好的亲事,不会让你像之前那样为人妾室,伏低做小。”   燕媚明白他的意思,燕朝玉是不想让她给人做妾,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反正寻夫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寻的,她且先应下来也无事,便点了点头。 第84章 又凶又狠 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   阳春三月, 玉京城春光明媚,千里之外的幽州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慕祈带着五万西北军行军半月,终于在三月底抵达幽州, 沿路还收回了几个郡县, 幽州在玉京的北部。   玉京城中春光旖旎时,这儿还是春寒料峭, 草地上积雪未消,碧草从薄雪中发出新芽,寒风瑟瑟直刺骨头。   然而这肃冷的天气并未让西北大军退怯半分,慕祈下令,在幽州城外十里安营扎寨。   此时,幽州城的百姓们忙着逃往,直到看到慕祈的大军抵达幽州,才终于看到了希望, 百姓们激动地热泪盈眶。   大家都听过西北王的威名, 都盼着慕祈能帮他们夺回家乡,很多甚至放弃了逃往的机会,青壮年直接投入军营当中,而老弱妇孺们则在军队附近的村庄安置,需要的时候也去军中帮忙。   慕祈从玉京行至幽州,沿途不断有励志捐躯报国的青壮年加入,短短半个月内,从五万人马增至六万,可和宋鲸的十万大军比起来,依然相差甚远。   营地安好之后,慕祈便召集麾下大将商议对敌之策,从来的路上, 慕祈便不断派人去幽州城刺探军情,幽州城内粮草充足,宋鲸当节度使还只有一年,虽说声望还可以,但是军中不服他的人也有很多。   如今幽州的情况,他们都很了解,现在主要是商量如何应战。   宋鲸早就知道慕祈要来,将幽州城守的像个铁通一般,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要攻下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宋鲸为人老奸巨猾,几个占领的郡县被慕祈夺走了,知道此人不好对付,是个刺头,因此格外谨慎。   几个大将围着沙盘,看了地形,商议完幽州的形势之后,他麾下一个叫黄大虎的将军自告奋勇道:“主上,属下愿率一万人马前去攻城,从守备最松懈的北门杀入,为主上开路。”   黄大虎是他麾下的老将,十几岁就跟着他上阵杀敌,如今已有十二年,黄大虎此人骁勇有余,冲锋陷阵是个不错的,但却少了些机智。   慕祈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神色冷酷的否认,他冷声道:“不行,将士连夜赶路不曾歇息,具已疲惫,今夜好生修整,明日再攻城。”   黄大虎在玉京过了许久的安逸日子,早就腻歪了,如今终于上了战场,自然心痒难耐,想要大展拳脚,谁知这才刚开始就被慕祈一盆冷水浇下,黄大虎只得将攻城的念头压下去。   慕祈见他脸上满是悻悻之色,他道:“你想杀敌,不需要攻城,如果我没猜错,今夜宋鲸必然会来偷袭,咱们在营地里等着他便是。”   宋鲸必定会认为,他的将士们马不停蹄的赶来必然疲惫不堪,今夜正好是个偷袭的好机会,那他就在此设下陷阱等着他来。   商议结束后,各将士皆离开营帐前去部署准备,秦风带着一封飞鸽传书匆匆走进来。   “主上,是玉京送来的书信。”   慕祈抬眸,眸光定在那封书信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书信接过去,快速展开。   这是他安排跟着燕媚的暗卫写的书信,上面事无巨细的写着燕媚这几日的情况。   那日,他离开玉京时,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去管那个女人,可鬼使神差的却还留了暗卫跟着她。   书信是暗卫戚三写的。   一开始看到燕媚去草庐求医问药,他脸色倒是正常,看到后面她和裴星津在草庐外面相遇,她告诉裴星津已不是他西北王的妾室后,他的脸色骤然黑沉下来。   而在次日,那姓裴的小子居然还亲自登门拜访燕朝玉!慕祈看完之后,将书信撕个粉碎!   燕媚……你可真有能耐!   本王才刚离开不过几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本王撇清关系,是怕王府妾室的身份妨害了自己再嫁么?   他的脑海里闪过那张娇滴滴妩媚动人的脸,若是她现在在跟前,他一定会控制不住狠狠地教训她,让她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的女人!   就算他已经放妾,既然做过她的女人,那她这辈子就别想再嫁给其他男人。   秦风见慕祈面色阴沉,眸中怒意汹涌,这副发狠的表情简直吓人,他没看那封书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自家王爷的表情,显然不是什么好事,秦风道:“王爷,是不是燕夫人……”   “闭嘴!”   说完,他一手撑在案上,骤然起身,拿着长剑就出去了。   秦风不知他要去干什么,赶紧追出去。   慕祈出了营帐之后,来到将士们操练之处,他从抽出手里的长剑,剑锋指向秦风,月光底下,男人冷白的脸似染了寒霜一般,他沉着眸子道:“秦风,咱们许久不曾比试了,今夜来练一练手,如何?”   秦风知道,慕祈这是要发泄心里的火气,秦风原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怎么敢跟他比,可瞧着王爷这一腔怒气没处发泄,若是他不站出来让他撒气,恐还会波及旁人。   秦风咬咬牙,长剑出鞘,指向慕祈,他硬着头皮道:“好,既然王爷要练手,属下舍命陪君子。”   他的话音刚落,慕祈的长剑便刺过来。   两人的剑术都不错,这一比试,顿时吸引了不少将士们过来观看,很快两人比剑的场地就围满了士兵,大家都兴致勃勃的看着摄政王表演绝妙的剑法。   几十个回合之后,秦风落了下风,慕祈一招比一招凌厉,直击要害,简直杀红了眼。   若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敌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好在他还保持着一丝丝的理智,眼看着秦风招架不住的时候,他便将剑锋一收,避开了他的要害。   饶是如此,秦风还是被他整的狼狈不已,身上的铠甲都被他的利剑给切断了,露出两只光溜溜的手臂。   秦风被他杀的节节败退,最后退到围栏上,狼狈不堪,他最后奋力提剑一挡,双剑相交,铿然一声,手中的长剑断成了两节,秦风惭愧道:“主上,属下认输了。”   围在旁边的将士们一阵欢呼鼓舞,西北王对慕祈的神武已经见怪不怪了,惊讶的是那些新入伍的士卒们,亲眼看到摄政王将别人杀的片甲不留,当真是过瘾的很啊!   慕祈见他的剑断了,将手中招式一收,刚才杀了一场,已让他堵在胸口的那团气消散了许多,却还不足以解气,他目光扫了一眼外头围着的人,沉声道:“还有谁想要来跟本王比试的?”   黄大虎本就想要打架,刚才围观时,便已经跃跃欲试了,当下便人群中站出来,嗓门洪亮道:“主上,我来陪你打!”   慕祈干脆将手中的剑给一撤,冷着脸盯着他道:“好,那我们来比比拳脚功夫。”   黄大虎本就不擅长用剑,一双拳头却能舞得赫赫生风,见慕祈要跟他比拳头,顿时面露喜色,不等黄大虎反应过来,慕祈的拳头便直击他的面门,黄大虎瞪圆了双眼,没想到慕祈说打就打,一点客气都不讲,心下奇怪,不敢再疏忽大意,展开拳头专注的来应对。   两人从比拳头到后来的扭打在一起,让人见了目瞪口呆,谁都没想到,黄大虎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居然会被身形比他瘦至少一半的慕祈按在地上打。   最后打的鼻青脸肿哀哀求饶:“主上,属下不是你的对手,属下认输了!”   慕祈狠狠揍了他几拳之后才放开他,站起身来,随后又向黄大虎伸出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黄大虎虽然疼的龇牙咧嘴,但慕祈刚才打他的时候,都避开了要害,并未真正伤着他,黄大虎由衷的对慕祈感到敬佩,他拱手道:“多谢主上手下留情。”   心里却觉得奇怪,他从来没见过慕祈这样又闷又凶狠的样子,简直像个狼崽子似的。   黄大虎被打了一顿退下了,慕祈又问可还有其他人要来跟他比一比,居然还真的还有其他不怕死的人。   当天晚上,慕祈又打趴了十来个人,心里堵着的那口闷气,才终于散去,他让人士兵们将这十来个人都抬回营帐歇息,又让军医挨个营帐送药酒,就独自回营帐了。   等慕祈一走,黄大虎才不怕死的捂着脸上的伤问了秦风一句:“王爷今天是怎么了,像吃了□□一样?”   秦风两个胳膊裸露在外,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苦笑道:“还不是为了女人……”   黄大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接着脸上又露出震惊之色:“女人……主上居然为了女人打架……”真是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啊!   秦风换了身铠甲回到慕祈的营帐里,见慕祈独自坐在案后,垂着眸子,长睫将眸子遮了一般,露出一隙冷光,秦风瞧着慕祈这副黯然伤神的样子心里不好受:“王爷,燕……那位的事情,还是别管了。”   虽说秦风看好燕媚,觉得她和自家王爷挺般配的,但在秦风心里,还是慕祈最重要。   慕祈抬眸瞥了他一眼,眼神冷厉,像利箭一样,秦风心里打了个突,王爷自从爱上燕夫人之后真的变得莫名其妙了许多,瞧瞧他的反应,很显然自己又说错话了。   慕祈抿唇不语,良久……眼看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他才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吧,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   等秦风走后,慕祈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和燕媚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放她走后到如今,不过才二十来天,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不为情爱所扰,可每回夜深人静,独自入眠时,脑海里却不断闪过与燕媚相处的点滴,心里的钝痛感也渐渐的清晰起来。   他知道自己放不下了。   可他这样抓心挠肝,那个女人离开他之后,却过得如此轻松惬意。   这不公平。   慕祈咬咬牙,利用完他之后,还想如此洒脱的过日子,他偏不让她如愿。 第85章 我想帮你 弄巧成拙   慕祈想了半宿, 总算是想通了,他拿起狼豪,大手一挥, 在纸上写上两行字, 然后飞鸽传书送往玉京。   后半夜,整个军营都安静了, 只有巡逻将士们依然坚守岗位正在四处巡逻,沉静的夜色里,寒光照耀着冰冷的铠甲,靴声橐橐,冷冽的寒风传来刁斗打更的声音。   然而营帐里的将士们并没有真的入睡,而是枕戈待旦,等候敌军的到来。   果不其然,二更时分, 军营里有人呼喊起来, 随后兵刃交接的声音响起,西北角火光冲天而起。   宋鲸的军队果然来偷袭了。   慕祈一夜未眠,在营帐里等着宋鲸,此时,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眸子,拿着剑大步走出营帐。   营帐的士兵们也蜂拥而出,与闯进来的敌人厮杀在一起。   黄大虎憋了一个晚上,又被慕祈揍了一顿,心里头憋着难受,眼看宋鲸这老泥鳅居然主动送上门来,黄大虎兴奋无比, 正好几个小喽啰杀到了他的跟前,他提起手中的大刀就是一阵乱砍,像切西瓜一样将那几个人的脑袋都砍了下来。   敌军将领见慕祈军营里反应如此之快,自知是中计了,然而此刻已经错过了最佳逃跑的时机,他们已经被慕祈的军队给包围了,只能铤而走险,杀入主帅营帐,打算生擒慕祈。   慕祈此刻就站在营帐外面,眸光穿过重重的夜色,看着混战中的士兵们,神色十分冷静。   忽然间眼前冷光一闪,二十几个士兵朝他杀来,慕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笑这些人不自量力。.   他的长剑可许久没有舔过血了,既然如此今日就拿这些士兵们的头颅来祭剑,他杀人的时候,就像用刀切豆腐一般利落,眨眼便全部解决,就连敌军将领也被他穿喉刺死,他猛地一挥长剑,将敌军将领的头颅砍下来。   这场厮杀直到天明时分才结束,宋鲸派来的八千士兵被杀的片甲不留,仓皇逃走。   慕祈的将士们小胜一场,士气大振。   吃了败仗之后,宋鲸也知摄政王不好对付,在城中按兵不动,与将士们谋划退敌之策。   这段时间,玉京城也不是很太平。   慕祈走后,朝廷里汹涌的暗流渐渐浮于表面。   当今天子年幼多病,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常年不离药罐子。   到了春日,受了些风寒,在龙床上躺了数日,这些日子朝政也搁浅了,只能交给太后来处理。   然而,太后毕竟只是一个后宫妇人,处理朝政方面能力尚缺,于是就只能倚仗怀国公和淮王高炽二人。   不过高炽也不敢锋芒太露,只是适当的提些意见,朝政大权都基本落入怀国公手里,怀国公刚愎自负,独断专行,让许多朝臣都十分不满,尤其是之前摄政王的拥趸,如今在朝中处处受到打压,日子过得很是不顺意。   裴星津干脆告假几日,刚好他也要去办点其他事情。   这日,裴星津又来到燕家。   过来开门的是燕媚,裴星津从门缝里看到一张出水芙蓉般的清艳面容,她穿着沈色束腰襦裙,裙子勾勒出她绝美的身段儿,她身上的气韵优雅,又透着妩媚妖娆的风情,裴星津眼底顿时燃气一簇亮光,朱红的薄唇勾起一丝笑,他拱手作揖,喊了声:“媚儿……”   燕媚透过门缝,挑起水莹莹的杏眼看着裴星津,若不是之前对裴星津此人稍有了解,瞧着他唇红齿白,对着小娘子嬉皮笑脸的样子,险些让人会误认他做登徒子。   他喊“媚儿”喊得这么顺口,燕媚听着却有些脸热,她懒得再去纠正他,想来裴大人一时半会也改不了,或者根本不愿意改,她没必要在一个称呼上斤斤计较,她道:“裴大人,家父外出不在家中,你来此有何事?”   燕朝玉的确不在家,他虽不良于行,可却不代表不能走路,杵了根拐杖就出去了,燕媚拦都拦不住。   裴星津这次并不是来找燕朝玉的,所以燕朝玉不在家中他也不介意,他迫不及待的道:“媚儿,我是来找你的……”   燕媚知道他直白惯了,裴星津对她的热情她能感受得到,可她真的不能接受,燕媚蹙了蹙眉,面露难色道:“裴大人,民女只是一个被放逐的妾室,实在配不上你,你还是莫要将心思放在民女身上了。”   燕媚不想拐弯抹角,索性就跟他实话实说了。   裴星津见燕媚三番两次的推拒他,也不介意,反正他有的是耐心,他道:“媚儿,你别误会,我这次来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要去草庐请黎大夫来帮叔父诊治么,我想帮你。”   燕媚这才拿正眼看他,杏眼里闪动着琉璃珠子般的光泽:“裴大人说的可是真的,只是大人如何能帮我?”   裴星津瞧着她杏眼转动时,粲然明媚的样子,心头忽软,他猛地点头道:“我知道黎不言有一个癖好,他喜欢品不同的酒,我特地从波斯商人那里买了几坛三勒酿,希望能让他改变心意。”   燕媚倒是没有打听到这些,既然裴星津说黎不言好酒,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她此时对裴星津的态度已然好了许多,她嘴角带着微微笑意道:“裴大人,事不宜迟,不如咱们现在就去?”   裴星津看到她唇边的浅浅笑意,眉眼生动灵活,仿佛画中仙人活过来了一般,整个人都怔住了,半天都挪不开眸光,直到燕媚轻唤了声:“裴大人?”   裴星津这才回过神来,觉得别说是为她去请黎不言,就算是为她去死他也甘愿,他头点的飞快,“好,现在就去,媚儿,我已经备好马车了,你随我一同走吧。”   燕媚也没有回屋跟燕婳打招呼,恐她多想,便跟着裴星津出去了。   两人的马车才刚走,藏在燕家附近的暗卫就探出头来,那暗卫面无表情的将刚才看到的事情,一一记在自己的小册子上,然后又面无表情的跟上去。   到了黎不言的草庐后,马车停稳,裴星津打起帘子想要扶燕媚下来,燕媚只当没看到,径自从马车上下来。   两人行至草庐跟前,依然被上次的小童拦住,小童认出是燕媚,脸色不大好看:“师父已经说了,不会帮你阿爹治病,你怎么又来了?”   裴星津脸上笑容和煦,让人如沐春风,他道:“小郎君别着急拒绝我们,这次我可是带来了好酒给黎大夫,波斯的三勒酿,保证黎大夫会喜欢。”   燕媚瞥了他一眼,她虽不喜欢裴星津身上这股黏乎劲儿,但不得不说,此人真真是脾气极好,待人也能一视同仁,明明是个贵公子,却能让人感觉不出有丝毫的架子。   小郎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两手空空,仿佛不相信他说的话。   裴星津也是拐着弯打听了不少人才知道黎不言喜欢好酒的事情,见小童这副表情,他转过身回到马车上,从马车底下的隔板中抱出两个酒坛子回来,往小郎君面前一递,他笑道:“小郎君,你且将酒送给黎大夫,若黎大夫喜欢,不如重新考虑一下如何?”   小童没有拒绝,伸手接过两坛子酒,师父的确是喜欢酒,且这一点极少有人知道,但若是想法子打听,也是可以打听到的,平日里师父替人诊治是看缘分,可若是有酒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何况眼前这书生瞧着态度不错,小童勉为其难的说道:“你等着。”   燕媚见裴星津这个办法很是奏效,心中一松,早知如此,她早就抱着几坛酒过来了,看来给她阿爹治腿之事有希望了。   小童抱着酒坛子进去一会儿,两人在外头等着,不多时便听到里头有坛子砸在地上的碎裂声传来,燕媚吃了一惊,转头看裴星津,裴星津也一脸莫名,不过他嘴上还安慰燕媚:“媚儿,别担心,等小童出来再说。”   小童气呼呼的出来,拿眼睛瞪着裴星津,满脸怒容道:“这哪里是三勒酿,分明是厨房里的潲水,你太可恶了,居然敢这么对师父,师父说了,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们!”   不等裴燕两人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酒坛子往两人跟前一掷,裴星津拉着燕媚往旁边一闪,“碰”的一声,酒坛碎裂,一股馊味扑面而来。   那小童砸完酒坛子,就将院子的门一关,眼不见为净。   燕媚抬手掩了掩鼻子,微微蹙眉,裴星津也难以忍受捏住了鼻子,失声道:“怎么会这样,买之时我都尝过了,的确是三勒酿不错,为何会变成潲水?”   说着,他又猛地转头看向燕媚,着急解释道:“媚儿,你相信我,我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一定是酒被人掉包了!”裴星津又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其实两人都没有发现,适才慕祈的暗卫跟了两人一路,中途马车停了半刻钟,那暗卫偷偷趴在马车底下,趁机将三勒酿换成了装潲水的坛子。   燕媚倒是相信裴星津做不出这等事情来,只是心里原本带着一点希望过来,这下弄巧成拙,心里难免有点失望。   嘴上还得安慰裴星津:“裴大人,你能为我阿爹来民女已经感激不尽,是民女的阿爹与黎大夫没有缘分,不怪你。” 第86章 错骨复位 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   不管燕媚怎么说, 裴星津对这事情都愧疚不已,他原本是想要帮忙的,到头来却把事情搞砸了, 他想要补偿燕媚, 燕媚却执意不肯,裴星津只得作罢。   他在燕媚面前失了面子, 好生尴尬,送燕媚回燕家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燕媚知道,被裴星津这样一弄,再要请动黎不言,就彻底没戏了。   不过她也真的不怪裴星津,裴星津的酒从三勒酿变成了潲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相信他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做, 这其中定有什么缘故。   燕媚左右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岔子, 只得作罢。   回到家里,正是红日夕照,天色向晚。   院子里很安静,燕朝玉和燕玄远还未回来,时候也不早了,燕媚去厨房准备夕食。   甫一进去,她就看到厨房里有个忙碌的小身影。   燕婳正在切菜,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燕婳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阿姐回来了!”   燕媚抬眸,对上燕婳清澈的眼睛,有点心不在焉的轻轻“嗯”了一声,“在做什么, 可要阿姐帮你?”   燕婳将荠菜都切碎,放入陶盆里,她脆声回应燕媚:“做荠菜豆腐,阿爹最喜欢吃了。”   姐妹两人不仅性格南辕北辙,兴趣爱好也大为不同,燕婳喜欢煮茶烹饪。   见燕媚要动手洗一把春韭,燕婳一把将她面前的盆给夺过去。   一脸不赞同的神色:“阿姐的手像羊脂玉一般漂亮,怎么能干这种粗活,还是让我来做吧,我喜欢做。”   既然燕婳不让她动手,燕媚便在厨房里陪着她,燕婳冷不丁的问了句:“阿姐,你可是对裴郎君有意?”   燕媚面露诧异:“今日……你都看到了?”   燕婳不可置否,“阿姐出去时,我偷偷跟到了门外,看到阿姐上了裴郎君的马车,不过阿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阿爹和兄长透露半个字。”   燕媚:“……”   很显然,燕婳已经误会了她和裴星津的关系。   见燕媚沉默不语,燕婳眨眨眼道:“其实,婳儿觉得,裴大人也不错,瞧着他对阿姐那般殷勤的样子,可比那个冷面王爷要好多了。”想到慕祈,燕婳便记起他强行将自己送去松珀书院之事,心中犹自愤愤不平。   燕媚无奈跟她解释:“婳儿,你误会了,阿姐今日跟他出去,并非幽会,裴大人说有法子可以请动黎不言帮阿爹治腿,于是我便跟着他一同去了草庐。”   刚才听她提起慕祈,燕媚心底就像平静的湖面忽然泛起涟漪,心绪有些起伏。   自从慕祈领军赴幽州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   这个人曾强势的侵占她,一转眼却又消失的干干净净。   燕婳倒是觉得有点可惜,见燕媚似乎心情不大好,她猜测燕媚这一趟去草庐并没有成功。   她安慰燕媚:“阿姐,虽说阿爹的腿不如从前,但只要咱们一家子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燕媚觉得如今燕婳倒是懂事了许多,心中甚慰,轻轻点头,笑道:“你说得对。”   到了傍晚,燕朝玉和燕玄远都回来了。   燕媚见燕玄远神色悻悻的,约莫是摆了一整日的摊都没有生意。   燕玄远神色惭愧:“媚儿,兄长真没用,一整日下来,竟然半文钱也没有挣到。”   燕媚见燕玄远受挫,她又开始劝他:“兄长有状元之才,才华用在摆摊上实在过于浪费,媚儿希望兄长不要再去,兄长安心读书,媚儿手里的钱还够支撑一段日子,到时候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咱们就将燕家卖掉,买个小点的宅子住下。”   燕朝玉不愿花女儿的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钱,但他觉得卖宅子这个主意还不错,他道:“媚儿,你的钱自己留着,至于这个宅子,阿爹也觉得咱们家四口人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卖了买个小的也好。”   燕玄远却不赞同,这个宅子是燕家几代人的心血,怎么能说卖就卖。   他还是执意要去摆摊赚钱养活一家子,最终在他坚持下,燕朝玉只得暂时打消卖宅子的念头。   就在燕家四口子在商量以后如何生计之时,一个身穿天青色直身,头戴幞头的男人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趁着暮色来到清泉寺旁边的草庐外。   他不是旁人,正是与慕祈相交甚笃的松珀书院院正洛宴清。   洛宴清将自己手中的一块玉佩递给院门外的小童,小童拿着玉佩端详了一眼,转身进了草庐。   不多时便出来,将洛宴清请了进去。   洛宴清手里提了两坛子酒,正是今日白天在裴星津马车上偷偷换下的波斯三勒酿。   到了草庐内,洛宴清见黎不言正在用夕食,香喷喷的葫芦鸡,一条清蒸鲈鱼,春笋蒸腊肉。   洛宴清笑了,抬起手中的酒坛子晃了晃:“黎大夫,看来我的酒来的正是时候,晚辈大老远过来,已是饥肠辘辘,可否向您讨口饭吃?”   这个对谁都不假辞色的黎不言,此番却没有给洛宴清脸色看,给小童使了个眼色:“去添一副碗筷。”   酒过三巡后,黎不言满脸陶醉,脸色赤红。   他带着酒气道:“这波斯的三勒酿倒是纯正,的确是好酒……你们莫非是为同一个人来的?”   他说的“你们”指的是谁,洛宴清心知肚明。   洛宴清拱拱手道:“黎大夫,我是受西北王所托来请您的,还希望您可以给老西北王几分薄面。”   老西北王的面子他当然要给,他当年深陷宫闱斗争,老西北王那时刚好在京,救他逃脱升天,离开皇宫,过上了自由的日子。   这个恩情,没齿难忘。   他叹了一声:“想不到西北王竟然会帮燕朝玉……”当年,燕朝玉气的老西北王吐血之事让他印象颇深。   洛宴清挑挑眉,心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燕媚以为请黎不言替阿爹治腿伤之事已经没希望了。   可没想到这日清晨,一个穿着白色道袍,颇为仙风道骨的高瘦中年人出现在门外。   他左侧跟着的是背着药箱的小童,左侧站着的是如今翰林学士,昔日松珀书院的院正洛宴清。   燕媚眼底透着一丝欣喜,旋即有露出惊讶之色,微瞪圆了杏眼:“黎大夫……你怎么来了?”   黎不言面对燕媚,脸色依然极冷淡,硬邦邦的道“老夫受人所托,来你替阿爹治腿疾。”   洛宴清瞧着燕媚这张与燕婳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笑了笑。   这姐妹二人眼珠儿可真圆。   他作揖喊了声:“燕夫人。”   “洛公子。”燕媚现在无暇来纠正他的称呼,只得暂且应下。   “黎大夫,洛公子,里面请吧。”燕媚将三人领进屋。   她还不知道黎不言是受何人所托,而洛宴清为何却出现在这里。   她猜是洛宴清请动了黎不言,可洛宴清又为何要帮她?   难道是因为慕祈?   想到那个男人,燕媚心头像砸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燕朝玉在见到黎不言之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似乎根本不欢迎他。   黎不言看到燕朝玉,也一脸蔑视,很看不上眼。   黎不言板着脸坐在燕朝玉身边:“你别以为我想给你治病,你这个人瘸一辈子都是活该。”   燕朝玉也奇怪黎不言为何会来,此刻被黎不言的话一激,没好气道:“那你可以走了,我宁愿瘸一辈子,也不需要你黎不言帮忙。”   他捋了捋胡须:“那可不行,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你不治也得治。”   说着,一只手扣住燕朝玉的脉搏,似乎知道燕朝玉会收回来,黎不言道:“洛公子,麦冬,替我按住他。”   麦冬就是替他背药箱的小童,也是黎不言的徒弟。   洛宴清是成年男子,可不仅仅是个书生这么简单,他有些功夫在身,压住燕朝玉的肩便制住了他的身体。   麦冬又稳住燕朝玉的手臂。   脉把玩了,黎不言又将燕朝玉的裤管卷上去,露出受伤的膝盖。   燕媚无意间瞥见燕朝玉受伤的地方,那里比寻常人的膝盖要肿胀至少一倍。   膝盖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看着触目惊心。   燕媚的不忍再看,挪开目光,眼眶却悄悄的红了。   黎不言用锤子猛地锤了几下燕朝玉的膝盖,燕朝玉发出几声短促的闷哼声。   黎不言看到他痛的脸色发白的样子很是满意,还捋着胡子点头道:“知道痛,还有救。”   换来的是燕朝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黎不言验伤完毕,放开燕朝玉的腿,严肃道:“你的腿骨已经愈合,膝盖内血淤严重,要想恢复正常,必须重新错骨复位,以针灸排出淤血,再配上老夫独创的伤药,三个月内必然能康复。”   所谓错骨复位,便是要重新打断骨头,再将骨头断裂处续接起来,以木板固定。   燕媚听了,脸色一白,她微微蹙眉道:“这样岂不是很疼?”   黎不言淡淡道:“是很疼,不过为了康复,疼也得忍着,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根本就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燕朝玉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倒也没多说什么,他虽不喜黎不言,但对他的医术还是信得过。   之前他的腿便是被活活打断的,如今不过再痛一次而已。   短暂的功夫,燕朝玉已经下定决心,“动手吧。”   黎不言虽不喜欢燕朝玉的为人,但对他这份胆气还是很满意的。   黎不言看了洛宴清一眼,“洛公子,这就麻烦你了。”   洛宴清笑着摇头道:“黎大夫,你太高看我了,这个我不行。”这种得罪人的差事他可不做。   说完,他朝窗外喊了一声,眨眼的功夫,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入,站在屋内。   燕媚目瞪口呆的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家中的黑衣人。   “这位……”   黎不言抬眸笑道:“燕夫人别怕,他不是坏人。”   那黑衣人什么也没说,拱了拱手就上前,蹲在燕朝玉的脚边。   手指在燕朝玉的膝盖上动了一下,咔嚓一声,燕朝玉的腿骨再次被折断。   燕朝玉疼的低吼了一声,黑衣人又不动声色将他的腿骨一顶接上去。   燕朝玉疼的晕过去了。   燕媚惊慌的喊了声:“阿爹……”就要上前来看燕朝玉的情况。   黎不言挥挥手,止住她的动作:“令尊没事,别担心。” 第87章 草木皆兵 这个女人,真不知好歹……   燕媚过来探过燕朝玉的鼻息, 发现他呼吸平稳,一颗心才落下去。   饶是如此,燕朝玉脸色苍白, 浑然被汗水湿透了。   燕媚心疼不已, 恨不得代父受过。   洛宴清还算体贴,在黎不言替燕朝玉正骨之时, 拿着汗巾替他擦了擦脸,又和麦冬一起,扶着燕朝玉躺下。   燕婳待在厨房弄吃的,并不知前院来了客人。   端着一盘新鲜做好的小食来前院找她阿爹。   掀开帘子跨进门槛,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转头看去,见燕媚正一脸忧色,而燕朝玉昏迷过去了,正躺在坐榻上, 昏迷不醒, 燕婳惊叫起来:“阿爹怎么了?”   燕媚听到她的声音这才转移注意力。   见燕婳满脸惊慌的样子,她语气平静道:“婳儿,阿爹没事,黎大夫为阿爹正骨治腿,不碍事。”   燕媚的话自带安抚力量,燕婳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发现屋内不止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眸子一转,将屋内之人大致扫了一遍,先是看到黎不言,然后是麦冬,最后对上一对略带戏谑的眸子。   这双眼睛的主人她在熟悉不过了。   燕婳定睛与洛宴清对视了片刻,旋即惊讶的张大了小嘴, 洛……洛宴清,他怎么会来这里?   燕婳在松珀书院时,最怕之人便是洛宴清。   此人外表瞧着斯文俊朗,骨子里简直坏透了。   她被他整了不知多少次!   导致每次燕婳见了他,心里都忍不住发怵。   糟了,她身上还穿着女装,被他发现了!   燕婳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走,她也的确这么做了,丢下手中的小食,仓皇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儿一般逃走了。   洛宴清瞧着燕婳这副模样,发出玩味的低笑。   正好这笑容落到了燕媚的眼里,燕媚心里泛起怪异之感。   不过黎大夫正在给燕朝玉针灸放血,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待诊治结束,黎不言交待了几句,将两盒药交给燕媚,让燕媚嘱咐燕朝玉早晚服用。   燕媚谢过,要付诊金。   黎不言不肯接受,依然神色冷淡:“老夫受人之托,不过来还个人情,诊金就不必了。”   燕媚追问:“不知黎大夫受何人之托?”燕媚无端受人恩惠,心里着实不安的很。   她可不想欠人情。   黎不言不肯说,只是瞥了洛宴清一眼:“你去问他吧。”   说完就带着小童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刚才那个给燕朝玉错骨的黑衣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屋内。   “洛公子请留步。”洛宴清还没来得及走,燕媚抢先叫住他。   洛宴清回头,他立在庭中,如芝兰玉树,这个男人看着儒雅,一双眼睛却深邃难测。   他笑道:“不知燕夫人还有何指教?”   燕媚抬眸,杏眼映着春光,被照的琉璃珠子一般剔透,她红唇微动:“洛公子,想必你已知晓,民女不再是西北王的妾,公子不必再叫我燕夫人。”   洛宴清依然是满脸微笑,他轻轻挑眉道:“他待你甚好,你这样说,他知道了必然会伤心的。”   燕媚眸光淡然,唇角微抿,“王爷对民女的好并非民女想要的,民女只能辜负他。”   洛宴清眼底有片刻讶异,他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嘴唇。   这姐妹二人还真是一样倔的很。   见洛宴清不说话了,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她问:“今日,黎大夫上门替民女的阿爹诊治,可是受王爷所托?”   洛宴清抬眸,笑道:“你既然都猜到了,何必再问我?”   果然是他……   她和裴星津昨日去了草庐求医,那人今日便让洛宴清带着人来了。   这一切未免过于巧合。   他若不是派人监视她,怎么会将她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   燕媚掩在袖中的手悄悄的掐紧。   她蹙眉道:“所以,昨日裴大人的三勒酿,是王爷的人换掉的?”   燕媚了解裴星津的为人,他断然不会拿两坛子潲水去帮她请大夫。   只有一种可能是,这几坛子酒在不知不觉当中被人换掉了。   这种卑鄙之事,也只有摄政王能做得出来了!   洛宴清不以为然的说道:“燕夫人,黎大夫并不是靠几坛子三勒酿能打动的,即便有那两坛子酒,裴星津也请他不来。”   言下之意,就是承认那两坛子酒的确是慕祈派人换的。   燕媚气的俏脸生晕,身子微抖,她恼道:“洛公子,请你转告王爷,他与民女已无瓜葛,民女之事不需他操心,今日欠的人情,民女往后会还他。”   洛宴清可不想去转述这种话,他不想伤兄弟的心,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燕夫人,你不如自己直接跟他说。”   心想,这个女人,真不知好歹。   说完,他拱手告辞:“在下还有要事,改日再登门拜访。”   待他转身那刻,燕媚轻软的声音传入耳中:“洛公子名满天下,风流潇洒,身边红颜无数,舍妹年纪还小,请洛公子手下留情。”   今日,洛宴清看到燕婳出现时,半分惊讶也没有,显然早就知道她是女郎。   细细一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慕祈既然将燕婳送去松珀书院,对燕婳的身份必然不会隐瞒。   也只有燕婳这傻孩子,会以为洛宴清被蒙在鼓里。   燕家的女郎都有一口好嗓音,许是祖籍江南的缘故,声音总比其他玉京的女子要娇哝软糯许多。   可这话听起来却不怎么顺耳。   洛宴清回过头来,脸上的神色偏冷淡,他道:“我与令妹是师徒之谊,燕夫人连这个也要反对,是否过于草木皆兵了?”   燕媚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只觉得洛宴清对燕婳,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她道:“那洛公子最好记住今日说的话。”   两人不欢而散。   日落时分,燕玄远从外头回来。   今日他显然比昨日要高兴,原因无他,他帮人写了两封送去幽州的家书,赚了二十文钱。   燕媚夸了他几句。   又告诉他黎不言已经来替燕朝玉正骨针灸过了,燕朝玉的腿三个月内可以康复。   燕玄远心中大喜过望。   转眼,暮色四合,屋内点了灯,燕朝玉昏睡了整天后转醒。   燕媚伺候燕朝玉吃了药,一家四口又用了夕食,这才各自回院子。   燕婳如今同燕媚住在同一个院子,夜深人静之时,燕媚沐浴出来,见燕婳坐在床榻上抱着膝盖发呆。   燕媚用巾子绞干头发,走过去,坐在她身侧问:“你在想洛宴清么?”   燕婳回过神来,“啊……”了一声,睁圆了双眼:“阿姐怎么知道?”   燕媚抿嘴轻笑,抬手点了点燕婳白皙的鼻尖,“阿姐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从小到大,你想什么阿姐不知道?”   燕婳笑了笑。   “你心里可喜欢洛宴清?”姐妹之间没必要拐弯抹角,燕媚直白的问她。   燕婳今年十四了,不会不懂喜欢是什么含义。   燕婳的心猛地一跳,她抬手挠了挠脑袋,有些恼,噘着嘴看着燕媚,小声嘟囔道:“自然不喜欢,那人,我只是对他有些害怕……”   见燕婳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便知她并不太懂男女之事。   也好,这样一来,她也不怕阿妹陷入情爱中,只需防着洛宴清一人便是了。   裴星津来燕家的次数倒是频繁,那两坛子潲水的尴尬似乎已经过去了。   这一日,细雨绵绵,燕媚开门时,见裴星津撑着油纸伞站在门外,身上的青衫湿了半边。   他又提了两坛子三勒酿过来。   燕媚请他进屋,男人收了油纸伞放在廊下沥水。   他玉白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殷切之意:“媚儿,我又重新买了两坛子酒,我想再去试一试,你可愿与我一道?”   裴星津仍然不愿放弃为燕朝玉诊治的机会。   燕媚对他这份心,着实感激无比。   她今日穿了身桃红襦裙,粉色诃子上绣着折枝桃花,身段婀娜,像起伏秀丽的山峦。   裴星津同她相处时,难免心花怒放,这阴雨天的几分春寒都可以忽略不计。   燕媚没有去看裴星津灼热的眼神,只是道:“裴大人,不必了,黎大夫已经来家里替阿爹诊治过了。”   裴星津很是惊讶,他不怀疑燕媚说的话,只是黎不言拒绝过她两次,这次又自己来了,显然不合常理:“这是怎么做到的?”   燕媚没说是慕祈帮忙,她故意隐瞒下来,“我也不知道,黎大夫许是忽然改变主意了。”   裴星津以为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反而有点感慨道:“这种世外高人本就脾气古怪,心里想的什么着实难猜,既然燕叔父的腿伤已经在治了,那我便放心了。”   燕媚不欲与他多聊,裴星津来这儿次数多了,难免有些瓜田李下之嫌,燕媚不想与他多牵扯。   何况她担心慕祈会一直派人盯着她,那个男人现在还不肯死心,他占有欲太强了,恐会对裴星津不利:“裴大人,多谢你一番好意,让你白跑一趟了,民女还要侍奉家父吃药,就不与你多聊,请回吧。”   裴星津原本还想多待一会儿,然而燕媚下了逐客令,他纵然脸皮厚,也不想拂了佳人之意。   他怔怔看着她道:“媚儿,过些日洗便是寒食节,咱们去曲江踏青如何?”   燕媚以要燕朝玉腿脚不便,要侍奉汤药为理由拒绝了。   裴星津好生失落,然而燕媚的理由又让他无从反驳,只得悻悻离开。   而裴星津这次回去,行到半路上,马车忽然失控,跌入水中。   若不是他自小擅泳,险些要溺死在河中。   虽说他平安脱险,可在冰冷的春水里泡了许久,染了一身风寒,足足吃了半个月汤药才见好。 第88章 冷面阎罗 主上是被女人甩了……   慕祁派去监视燕家的暗卫叫戚三。   燕朝玉治腿, 燕媚同洛宴清对话,裴星津落水,戚三事无巨细的写在纸上。   距离裴星津落水后的第二天, 远在幽州的慕祁收到了戚三送过去的飞鸽传书。   彼时, 慕祁正在军营里跟麾下的将领们商议攻城策略。   昨日,他将前来偷袭的敌军将领的头颅送入城中, 宋鲸气的怒不可遏。   亲自点兵两万与慕祁对战。   他的幽州军兵强马壮,因此并未将区区五万西北军放在眼里。   可谁知西北军凶悍骁勇并非浪得虚名,一万人马便将幽州军杀退回城,闭门数日不敢再出来应战。   连胜两场,西北军可谓士气大振。   而慕祁通过这两次交战,也基本摸清了幽州军的实力。   幽州军比其他地方军精悍不假,但若要和他的西北军抗衡,却还是差那么点火候。   不过, 对方人多势众, 慕祁也不敢过于大意。   要攻城只能徐徐图之。   慕祁拿到飞鸽传书后,神色莫名,顿了顿道:“今日商议到这里,其他的改日再议。”   待众将领皆离开之后,他才展开飞鸽传书一看。   看到燕媚猜到是自己请来黎不言,却不领情,还在洛宴清面前和自己撇清关系时,   他脸色就沉下来。   燕媚她……当真是无情的很!   想要他乖乖退出给别的男人让位么,她休想!   慕祁撕碎那张纸,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书信飞鸽传书发出去。   写完书信后,慕祁大步从军营里走出来。   听到一阵欢呼声,他循声望去, 只见几十个将士们正围着一堆篝火,正在烤野味吃。   黄大虎那口西北味十足的大嗓门在黑夜里格外响亮,他正在跟将士们讲荤.话。   才刚讲完,就逗得那些士兵们哈哈大笑起来。   军营里的日子单一,平日里慕祁也不禁着这些。   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没个女人在身边伺候,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   可今日黄大虎说花楼里的小桃香的臀.儿又白又翘,却无端惹怒了慕祁。   男人黑着脸走过去,转眼就到了这群士兵们的身后。   黄大虎还是第一个看到他,篝火映着男人冷峻的脸,半明半灭,透着几分森然。   黄大虎向来大大咧咧的,又怎会去细致观察慕祁的脸色,见慕祁来了,反倒兴致更高了,他嚷嚷道:“主上来的正好,坐下来和咱们一起乐一乐。”   慕祁平日里高冷,可到了军营里,基本与将士们同吃同睡,半点架子也没有。   否则黄大虎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若是换在从前,摄政王也就和将士们围拢坐在一块,面不改色的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些下流的荤、话,今日他的态度与以往大为不同。   反倒很生气,他冷哼道:“本王看诸位是太闲了,既然如此,不如起来操练操练。”   黄大虎瞬间垮了脸,他瞪圆两只铜铃大的眼睛,“主上这大半夜怎么操练?”   慕祁凉凉的瞥了他一眼道:“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众将士们只好放弃快烤好的野味,迅速的站起来列队。   校场里,将士们在春日寒冷的夜风中足足操练了一个时辰才散去。   黄大虎练了一身的汗出来,逮着秦风便满脸愁容的问:“秦风啊,主上怎么就那么大的火气,是不是看上哪个女人得不到?”   西北军是出了名的军纪严明,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慕祁却不会追究。   军营里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谁不讲几句荤话逗逗乐子。   连这个都能让主上不高兴,也太不正常了。   自从来了幽州之后,慕祁像个冷面阎罗似得,将全军上下整顿的跟灵堂一样严肃,弟兄们可真是憋屈的很。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不对劲,他家主上是什么人,北齐第一美男子,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哪个女人不想成为他的人?   秦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神色莫名的说道:“你错了,主上是被女人甩了……”   黄大虎:“……”   还有女人会主动甩了主上?   黄大虎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会不会被主上给灭口啊?   黄大虎使劲的憋着,到底还是没有憋着,“噗嗤”笑出声来。   黄大虎毕竟跟着慕祁出生入死十来年。   实在不忍见自己的主上被情爱所困扰。   趁着秦风不在的时候溜进了慕祁的营帐。   他不打招呼就进来,正撞见慕祁手里拿着一个香囊坐在灯下出神。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香囊上的纹路。   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听到有人进来,慕祁这才回过神,将香囊猛地一收。   他抬眸看着黄大虎,淡淡道:“有事?”   虽然慕祁藏得够快,但黄大虎还是看到了。   一个绣着锦鲤图案的香囊,想来是那个小娘子送给主上的。   黄大虎站在他面前,见他一副黯然神伤之色。   他替主上挨刀子都不怕,可这种事情却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慕祁见黄大虎满脸欲言又止的神色,他皱眉道:“有事说事,没事出去。”   黄大虎本就是个直肠子,不擅长拐弯抹角,干脆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主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那女子将你甩了,是她没眼光,主上生的这样俊,何愁找不到好女人?”   慕祁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他眸光如刀,咬着牙道:“谁说本王是被女人甩了?”   黄大虎见慕祁满脸杀意,额头上冷汗涔涔,他赶紧说道:“主……主上……你可别生气,属下都是为你好啊……”   “属下只是道听途说……”   这事情是秦风告诉他的,可他也不能拆秦风的台。   否则以后见了秦风还怎么做人?   慕祁瞪了他一眼,眸中黑潮暗涌,怒意到了极致,他沉声呵斥道:“给本王滚出去!”   慕祁正在气头上,黄大虎可不敢继续惹他,早知道慕祁听了会这么生气,他就不该来劝。   他还是快点走吧,小命要紧。   黄大虎被骂了一顿,灰头土脸的从慕祁的营帐里出来。   他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营帐的一个副将见黄大虎一副臭脸。   忙迎上去,嬉皮笑脸道:“将军,您这刚从王爷的营帐里出来,怎么这副脸色?”   这副将叫杨全忠,是西北军抵达幽州的时候,自发投军抗敌的。   刚入伍的时候,只是个普通士卒。   宋鲸派人夜里偷袭那日,他便杀了十来个士兵。   到上次正面迎敌,他又杀了十来个敌军,还在黄大虎被围困之时,冲上来替他解围。   黄大虎觉得此人还不错,加上他一身的功夫,孔武有力,便跟慕祁提议让他做自己的副将。   黄大虎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杨全忠既然问了,黄大虎就憋不住说了一嘴:“刚才老子被主上骂了一顿。”   那杨全忠见黄大虎被骂了一顿,也没有特别惊讶,依旧笑眯眯的说道:“王爷向来器重将军,又怎么会骂将军?”   黄大虎嚷嚷道:“还不是为了个女人!”   话说出口,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黄大虎瞪了他一眼,“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出去巡夜,别打扰本将歇息!”   杨全忠迭声应道:“是,是,属下这就出去。”   杨全忠从营帐里出来,却并未去巡夜,而是找了个僻静之处,咬破手指写了张字条,绑在鸽子腿上,放飞出去。   西北王连胜两场战的消息传达了玉京,玉京百姓们一片欢欣鼓舞。   燕媚为燕朝玉抓药,去了街上,这日她同燕媚在茶楼里喝茶,茶楼里说书的正在将西北王与幽州军交战之事,绘声绘色的说出来。   惹得茶楼里的客人们不住的拍手叫好。   燕媚原本只想在这儿略作歇息,却没想到听到的全是关于慕祁的事情。   听到西北王险象环生……燕媚怔了怔。   如果不是因为她,这样的麻烦或许根本不会有,或者会来的晚些也不一定。   他在幽州九死一生。   而她却悠闲的坐在这里喝茶……   燕婳被这气氛感染,竟也难得夸了一句:“想到不到这西北蛮子还挺厉害的。”   回头见燕媚正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推了燕媚一把道:“阿姐,你在想什么呢?”   燕媚将思绪拉回来,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低声道:“没想什么……”   燕婳明明觉得燕媚有心事,却故意掩饰。   她想着莫非燕媚还惦记着那西北蛮子?   狐疑道:“阿姐,你不会在担心他吧?”   这个她指的是谁,燕媚心里清楚。   燕媚压住内心那股躁乱,她神色平静道:“婳儿,你想多了……茶也喝的差不多了,咱们快去药铺里给阿爹抓药吧。”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燕婳见她似乎不高兴,赶紧追了上去,也没敢再提慕祁之事。   刚进入药铺,迎面遇到一个熟人。   燕媚定睛一看,认出此人是裴星津身边的扈从。   他时常跟着裴星津,因此燕媚认得他。   燕媚见他手里提着药,心里奇怪,便问了一句:“这位小哥,我是燕媚,敢问是帮裴公子抓的药么?”   裴星津身边的扈从叫张显,虽说燕媚带着幂篱,但这声音不会错。   张显倒也没有隐瞒:“正是,前几日郎君从贵府回家,拉车的马无故受惊,导致马车跌入河渠中,郎君因此受了些风寒,这些日子正在服药。”   燕媚诧异道:“这马为何会受惊?”   张显道:“那日不知什么东西打中马臀,这才导致马忽然受惊发狂。”   燕媚听到这里,对慕祁的那一丝半点的同情,顿时消失于无形。   这种事情,除了摄政王之外,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他能让人换了三勒酿,自然也能让裴星津的马受惊,他这是在警告她和裴星津! 第89章 黑糖姜茶 这个女人的心比石头还要硬……   燕媚从药铺里回去后, 便多了些心事,人毕竟是因为她受风寒的。   若是这样不管不顾,未免显得她过于无情。   裴星津到底帮过她几次, 燕媚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也有几分感恩在里头。   她总得关心关心他才是。   不过,她的身份登门拜访也多有不便。   思虑一番后, 她决定将此事托付给燕玄远。   刚好这日下雨,燕玄远并未出去摆摊,燕媚便将准备好的一罐子黑糖姜茶给燕玄远。   让他代为送到裴家。   燕玄远放下手中的书本,将燕媚给他的罐子打量了两眼,挑眉笑道:“媚儿,你这般关心裴星津,莫非对他有意思?”   燕玄远对裴星津有些印象,没想到那小子对自家妹妹还挺痴心的。   燕媚见自家哥哥也打趣她, 她正色道:“哥哥误会了, 我断然是没那个心思的,只不过人家因为我跌入水中,受了风寒,我若是不知道还好,如今既然知道了,若是再不管不问,岂非让人寒心?”   燕玄远懂了,燕媚这是良心过不去。   他温和笑道:“好,就当兄长错了还不行。”   燕玄远替燕媚将东西送到裴府时,裴星津亲自收下了,激动地不行,“媚儿还关心我, 别说是风寒,便是在河里淹死了也值了。”   说完之后,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张苍白的俊脸涨得通红。   张显连忙拍着他的脊背替他顺气。   燕玄远只是受人之托,送完东西就要告辞,裴星津苦留不住,等他好不容易咳完了,缓了缓又道:“玄远兄,请你转告媚儿,她送我东西,我很高兴,等我病好了,便去看她。”   燕玄远倒是不赞同裴星津在这等无意义的事情上面浪费功夫。   他知道燕媚对裴星津没那个意思。   不过瞧着裴星津双眼发亮的兴奋样子,他又不忍给他泼冷水,只得点头答应。   适才,裴星津与燕玄远说的话,具被过来看儿子的裴夫人听到了。   等燕玄远一走,裴夫人便走入儿子的房内。   见裴星津抱着那罐子蔗糖姜茶在发呆,裴夫人微微蹙眉。   刚才她都打听过了,来的是燕家的郎君。   若是在过去两年,以燕家在玉京的风光势头,他们裴家或许都高攀不上。   可现在的燕家,虽已被无罪释放,但如今已成了普通老百姓。   她裴家是大族,自己的儿子要娶妻也得娶个门当户对的,可万万不能是平民出身。   裴夫人进去了,裴星津都还没回过神来,裴夫人轻咳一声,裴星津这才回魂。   见了裴夫人喊了句:“阿娘。”就要起身行礼,被裴夫人伸手制止住。   裴夫人坐在他对面的软塌上,自己儿子连日几天都病恹恹的,燕家的人一来,就立马精神焕发了,她明知故问:“津儿,你手里捧着的罐子,是燕家的女郎送的?”   裴星津见状,知道刚才的话都被裴夫人听到了。   他想着这事情迟早也要被裴夫人知道,并没有隐瞒,他脸上透着几分不自在的神色,耳根子微微发红:“是的阿娘,燕家女郎与儿子自小认识,她得知儿子染了风寒,便送了黑糖姜茶过来给儿子驱寒。”   裴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道:“若是阿娘没记错,燕家只有二女,长女已为西北王妾室,你心仪的这位可是燕家次女?”   燕家二姝皆生的国色天香,自小便容颜惊艳,令人见之不忘。   裴夫人因此印象深刻。   裴星津终于发现裴夫人不悦,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裴星津只得如实说道:“阿娘,并不是燕家的次女,这是燕家长女送给儿子的。”   裴夫人听了,气的差点一口哽在喉咙里,她苦口婆心的劝道:“津儿,你从小到大便没让阿娘操过心,如今你也到了婚配的年龄,阿娘希望你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娘子共度一生,那燕家长女已经给人做过妾,如何还能配得上你,阿娘是绝不会答应的,你还是与她断了往来吧。”   裴夫人向来疼他,也事事顺着她,没想到这次态度却如此坚决,裴星津不愿,他道:“阿娘,不可,媚儿是儿子的心上人,儿子除了她谁也不想娶。”   裴夫人见他不听,脸上顿现怒容:“津儿,我裴家乃大族,即便不能替你娶个门第高的,也万万不能娶一个给人做过妾的女子过门,阿娘劝你死了这条心,此事若被你阿爹知道了,他定然饶不了你。”   裴星津还要说:“阿娘……”   裴夫人起身打断他的话,眸光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张显道:“郎君这几日病了,你看着他,让他好生在院子里养病,哪里也不许去。”   说完,也不给裴星津说话的机会,就径自走了。   裴星津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他就不该跟阿娘讲了,他心中懊恼无比,手上却抱着罐子没有松开。   燕玄远回到燕家之后,告知燕媚东西已经送到了裴星津手里,燕媚也没有多问,反正她也只是不想让自己内心愧疚而已。   她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用了午食后,燕媚撑着一把油纸伞来到燕家的花园中。   昔日花园中开凿了一处内湖,湖水碧如翡翠。   湖边也栽种了不少水生植物,比如美人蕉,鸢尾,红廖,蒲草等。   过去一年花园无人打理,鲜花早就凋零,如今湖边只剩下杂草丛生。   燕媚一身沈色襦裙,纤腰盈盈,乌发如缎子般垂在脑后,站在湿冷的春光里,让这杂丛生的花园里添了几许鲜活之色。   她在湖边站了良久,眸光悠悠的望着湖面发呆。   慕祈派来的暗卫躲在花园的一棵合抱的树下,时不时的从树后探出头来看看燕媚的动静。   见燕夫人心事重重的来到湖边,他已然感觉不对劲。   一开始他猜不到燕媚想要干什么。   脑海里猛地蹿出来一个念头,让他大惊失色。   燕夫人不会是想不开吧!   否则怎么会一个人来到湖边?   戚三一颗心免不得要悬起来,王爷派他来盯着燕夫人。   若是燕夫人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这颗脑袋也就保不住了。   树后面的戚三神色警惕,只等燕媚寻短见,他就马上下水救人。   湖旁边的燕媚心里也在琢磨,她知道慕祈派来的人一定守在附近,只要她一出事就会马上出现。   她咬咬牙,将手中的油纸伞一丢,春雨扑面而来,蒙蒙细雨湿了她的春衫。   她抬脚往前迈出一步,作势要跳湖。   忽然耳边听到一阵风声,她没有回头,闭上眼睛,身子往前扑。   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她往后拉回去,燕媚身子稳住,回头一看,是那天替阿爹错骨的黑衣人。   果然是他。   那天她还以为此人是洛宴清带过来的,没想到是慕祈的人。   燕媚站直后,挥开他的手,微微挑眉道:“阁下每日盯着我,是什么意思?”   戚三明白了,燕媚这是设计将他引出来,这燕夫人当真狡猾。   戚三退后一步,神色恭谨的拱拱手道:“属下是奉王爷之命保护夫人,并没有其他意思。”   燕媚的小脸沉下来,她:“也是你奉命让裴星津的马车跌入水中的?”   戚三见已被她识破,并不再言语。   燕媚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保护。”   戚三神色自若的说道:“属下是奉王爷之命来的,若非王爷亲自下令,属下便不会离开此地,夫人若是想要属下离开,不妨亲自跟王爷说。”   燕媚见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难啃的骨头,俏媚的小脸上晕开薄怒:“既然你想要我亲自跟他说,我亲自跟他说便是。”   燕媚回到自己的闺房里,拿出笔墨,思虑片刻之后,写了一封书信。   她将书信交给戚三,冷淡道:“你们王爷看了之后,自然会明白。”   戚三什么也没说,接过书信后,拱拱手就走了。   慕祈在一日后接到戚三的飞鸽传书。   他先是看到信笺上的落款,娟秀的一笔簪花小楷,写着“燕媚”二字。   慕祈的心狂跳起来。   自他来幽州之后,一颗心就像死水般。   直到看到这两个字,他的心又活过来了。   秦风站在一旁,往信上瞥了一眼,依稀看到是女子写的字。   秦风笑了,朝慕祈挤眉弄眼道:“主上,这是燕夫人写给你的吧,属下猜她一定是改变心意了。”   慕祈没说话,嘴角勾了勾,如果她是来求和的,他勉为其难的答应也无妨。   不过她若是想回来,必须答应他,往后再也不提离开才行。   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的去看信上的内容,才刚看了几行,脸就彻底黑沉下来。   看完整封书信,慕祈将书信往案面上一拍,那力道大的吓人,直接将一整张书案都给震成两段。   秦风被慕祈要杀人的表情给吓了一跳,刚才主上不是还挺高兴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变脸了。   难道是那封书信出了问题?   秦风知道慕祈在气头上,硬着头皮问了句:“主上,燕夫人都说了什么?”   慕祈黑着脸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谁跟本王说她改变心意了,这个女人的心比石头还要硬!”   她不仅没有改变心意,反而越发过分了,竟亲自写信过来,告诉自己与她已无瓜葛,让他将暗卫撤走。   他让暗卫去保护她,不都是为了她好么,她不仅不领情,还如此伤他的心!   慕祈拍烂了书案还不解气,又抓住那封书信,撕了个粉碎!   可仔细一想,自个若是要生气,不正好中了燕媚的计么?   她既然不让他的人跟着,他偏就不答应。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写信给他,那他好歹要给她回一封过去。   低头捡起地上的笔,却发现狼豪已经被他震断了,他将笔一丢,抬头吩咐秦风道:“拿笔墨来,本王要写信!” 第90章 曲江踏青 世间的男子都死绝了,小女宁……   又是一日, 黎不言的徒弟麦冬替燕朝玉针灸放血后,燕媚将他送出去。   回到屋内,见燕朝玉刚好吃完药。   比起刚正骨时, 现在燕朝玉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可见黎不言的药是有效的。   不过, 燕媚心里一直盘亘着一个疑问,今日见燕朝玉心情还不错, 便多问了一句:“阿爹,为何黎不言不肯替你治腿?”   这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燕朝玉道:“当年,你姑母有了身孕,先帝让黎不言替她安胎,若不是他好酒贪杯,一时大意让人钻了空子,你姑母那胎就不会滑掉, 这事情自然算到他头上, 阿爹跟先帝进言,请求先帝责罚黎不言。”   “那时候西北王与阿爹政见不合,此事又刚好被他知道了,西北王替黎不言求情,让黎不言免去死罪,被逐出了皇宫。”   黎不言侥幸逃过了一劫,但对他燕朝玉也恨上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黎不言对她燕家之人如此反感。   却肯答应西北王的要求前来替她阿爹治病。   从燕朝玉的屋内回到自己的也院子里,戚三冷不丁的出现在她面前,将手里的一封书信交给她。   “燕夫人,这是我们家主上给你回的信。”   看到信封上那苍劲有力的字迹,燕媚的心似被什么撞了一下, 见左右无人,迅速的从戚三手里将书信接过去。   她拿着书信进了屋,关上门,跽坐在榻上,纤指利索的信笺打开。   待看完信笺上写的之后,燕媚捏着书信的手轻轻抖起来。   她死死的咬着朱红的唇瓣,将艳丽的嘴唇咬得发白。   慕祈……他太过分了。   他都已经写了放妾书,却还不肯放过她。   她让他将戚三调走,他不答应,她撇清和他的关系,他说做过她的女人,就一辈子是他的女人。   这是什么意思!   燕媚气的眼泪都出来了,这个男人简直欺人太甚!   可她冷静下来想想,生气又能怎么样,那个人独断专行惯了,他若是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既然他喜欢让人盯着她,那就随便他好了,反正放妾文书在她手里,嫁娶自是她做主,她就不信,堂堂摄政王还能强取豪夺不成。   她也懒得再给慕祈回信,在屋内闷坐了一阵,便又出来了。   这时,戚三从屋梁上忽然跳下来,立在她面前:“燕夫人可有书信回给王爷?”   燕媚眉尖微挑,杏眼瞪过去,冷冷的吐了两个字:“没有。”   “那燕夫人可有话带给王爷?”   “没有。”   戚三发现燕媚的眼眶微微发红,显然是哭过的,也不知王爷在书信里说了些什么,不过王爷另有一封信是给他的。   让他依然保护燕媚。   可见王爷心里还是有燕夫人的,燕媚动怒了,戚三不敢惹,既然没有那就算了。   戚三给慕祈的回信也是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燕夫人什么也没交待。   慕祈那边收到回信,气的又震断了一张案几,不过更气人的事还在后头,军中押送的粮草只够七日,他多番催促,朝廷的粮草久久不曾下来。   他收到了皇帝的一道圣旨,说如今春日,许多地方青黄不接,需要朝廷运粮救济。   根本没有粮食送到军中来,让他自个想想办法,去周边的州府借一借应急。   慕祈实在是气急了,点了一万精兵前去冀州城叫阵,宋鲸派人来应付了一下,却不恋战,不一会儿又逃回城中去了。   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将慕祈的西北军给耗死。   如果他这里解决不了粮草问题,七日之后,必将陷入困境,好在他提前跟高景行打过招呼,急急飞鸽传书让高景行派人送粮。   又过了数日,崔蘅芷来找燕媚,她送了几罐子上好的峨眉雪芽给燕媚,燕媚收了这茶,却笑道:“你送这般好东西,我却没有同样好的东西回赠给你。”   燕媚之所以这么痛快的收下,盖因燕朝玉喜欢吃茶。   崔蘅芷笑着道:“这有什么要紧的,你从前可送过我不少好的东西,我送你这点子东西算什么。”   燕媚笑了笑,虽说从前她是送过崔蘅芷许多物件,可崔蘅芷也回赠她了,并没有欠她,她知道崔蘅芷是想要她心安才这么说。   燕媚若是继续纠结这事情,反倒有些见外了。   得知燕朝玉的腿已经在康复当中了,崔蘅芷替她高兴,“若是燕伯父的腿好了,他可还会入朝做官?”   如今太后一党当政,朝中局势晦涩,她倒不希望燕朝玉再回朝廷,摇头道:“此事我不知,看阿爹的意思。”   崔蘅芷本就是随意问问,并没有太过上心,一会儿,她就将话题绕开,“过几日就是寒食节,咱们去曲江踏青如何?”   去曲江踏青,之前裴星津也给她提过,不过燕媚拒绝了。   若是答应崔蘅芷,到时候在那里又碰上裴星津,自是无比尴尬,燕媚张嘴想要拒绝。   崔蘅芷却抢先一步说道:“你就别拒绝了,去吧,自你回到燕家,闷在家里一个多月,如今燕伯父的腿也快好了,你是该出去散散心了,总之你若是不想去,我便拉也要将你拉过去。”   燕媚哭笑不得,只得答应。   寒食节是北齐的传统节日,这一日禁烟禁火,祭祀祖先,青年男女们去郊外踏青赏玩春光。   燕婳也要跟着去凑热闹,燕媚在出门后带上了自己的阿妹。   两人与崔蘅芷同乘一车。   曲江是玉京城著名的游览胜地,每年的寒食节,前来这儿游览观景的人不计其数。   三人下了马车之后,举目一望,曲江两边,一片青青草色,烟柳扶堤,行人往来其中,好不热闹。   扑面而来的是曲江上的清风,徐徐的带着一点潮意和草木的芳香,很是舒服。   站在明媚的春光底下,燕媚的心情跟着也舒畅起来,因慕祈那封书信积压的烦躁情绪也一扫而空。   三个女郎正当妙龄,哪怕是带着幂篱,那副窈窕的身段却是无论如何也遮不住,引来了路边男子频频侧目。   崔蘅芷凑到燕媚耳朵旁说话,她带着笑意道:“媚儿,你瞧见没有,那些男子都在看你。”   燕媚抬头望去,透过幂篱的轻纱正撞上一个书生在看她。   那书生也察觉到她发现自己,顿时红了红脸,眼睛却舍不得移开。   反倒是燕媚,神色自若将目光移到崔蘅芷身上,她低声笑道:“蘅芷,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崔蘅芷不以为然道:“媚儿,我可不是打趣你,这曲江历来就是青年男女约会之处,你如今已是自由之身,何不趁此机会好好看看,说不定还能碰上个如意郎君。”   崔蘅芷是一片好意,希望她早日能摆脱慕祈,不要活在过去里。   燕婳也在旁附和:“我认为蘅芷姐姐说的有道理。”   燕媚眼下还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耐烦别人催她,只道:“瞧瞧你这张嘴,压根就不像个大家闺秀,倒像个久经世故的妇人,你只顾着说我,为何不操心一番你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话刚好落到路过的两位郎君的耳朵里,那两位郎君循声看来。   高景行并未将几人认出来,倒是洛宴清听着声音便知道是燕媚。   而她旁边个头稍矮的自然是燕婳。   洛宴清的眸光在燕婳身上停了一瞬,无声笑了笑,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洛宴清跟高景行低低说了句,高景行一脸恍然,两人朝这边走过来。   高景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原来是燕夫人,适才在下眼拙,竟没有一眼将夫人认出来。”   燕媚见是高,洛二人,有些意外,往后退了一步,福了福身子:“岳州王,洛公子,民女这厢有礼了。”   她虽对此二人并无成见,但两人是慕祈的好兄弟,她并不想与此二人走的太近了。   燕婳,崔蘅芷二人跟着行了礼。   高景行笑了笑道:“燕夫人不必多礼。”两人即便知道了燕媚不在是慕祈的妾,仍然唤她一句“燕夫人”。   燕媚听了忍不住皱眉。   崔蘅芷将燕媚没说的话说出来了,小娘子声音轻轻柔柔,却带着几分冷意:“岳州王叫错了,媚儿如今已和西北王无关,王爷却仍叫她夫人可不妥。”   高景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的隔着幂篱打量了崔蘅芷一眼,道:“这位是崔家三娘吧,听闻小娘子还未婚配,怎么却操心起旁人的终身大事来,不如先考虑自己。”   高景行是从洛宴清嘴里听说燕媚离开了慕祈,后来才明白为何两人给慕祈践行那日,慕祈的神色如此黯淡。   原来是被女人抛弃了,高景行一直都想为好友抱不平。   此时听了二女的话,免不得要嘲讽几句。   “这是小女自己的事,和王爷无关。”   “的确无关,不过本王也正好还未婚配,三娘子觉得本王如何?”   崔蘅芷长这么大,还从未被哪个男人当众调戏过,都说这岳州王行事荒诞,今日真是让她长见识了。   崔蘅芷羞得一张脸通红,她隔着幂篱狠狠的瞪了高景行一眼,恼道:“岳州王放心,就算这世间的男子都死绝了,小女宁愿绞了头发当姑子,也不会考虑你!”   她怎么看高景行都不顺眼,说罢,一扭头便走了。   燕媚只得追上去。   留下燕婳立在当场。   燕婳此时带着幂篱,不确定洛宴清有没有认出她,她只想马上逃离这里,谁知,刚一转身,就被人扣住了手腕。   她回头一看,正对上洛宴清的笑脸,男人勾着薄唇道:“小婳儿,你跑什么,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第91章 狂蜂浪蝶 这些男人……当他死了么?……   燕媚追到崔蘅芷, 安抚了她几句,回来的时候,见燕婳又不见了。   只得赶紧去找燕婳。   找了半天, 也没有看到人影, 却意外遇到了一行人。   为首的两个女子,穿着华丽富贵, 满头珠翠,生的也是琼姿花貌,气度优雅。   左边穿海棠红襦裙的是如今的淮王妃苏兰裳。   另一个穿月白襦裙的是云英未嫁的雯萱公主。   如今两人成了姑嫂,这关系倒是不错。   两人身后跟了七八个奴仆。   她因要找人,走路走的急了些,路过的两人的时候,一阵风吹来,正好拂起她脸前的薄纱。   让人将绝色的小脸看去了。   苏兰裳眼尖, 一眼就认出她是燕媚, 在她要走之时,忽然出声喊道:“燕媚,站住!”   苏兰裳如今是淮王妃,她让自己停下,燕媚不得不驻足。   说到底,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平民,见着苏兰裳还得行礼。   燕媚虽和苏兰裳不对付,但也应有的礼数却没少,她福了福:“见过淮王妃,见过雯萱公主。”   她的声音软糯,娇娇柔柔,听着就让人心生绮念。   可在苏兰裳耳里, 却十分刺耳,她瞪了燕媚一眼:“无礼,见了我等却还带着幂篱,还不快快取下来!”   上次在法华寺,且不说是不是这个贱人拿的红珊瑚耳坠来勾引淮王,但淮王对她并未忘情却是真的!   苏兰裳想想就来气!   燕媚从前是领教过苏兰裳的刁蛮无礼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她没了燕家嫡女的身份,在权贵面前只能低头。   不过她也不是个怕事的,她倒想看看苏兰裳要如何刁难她。   她将头上的幂篱取下来。   这不取下来还好,取下来之后,她便成了这曲江河畔最惹眼的一道风景,满目的春光都成了她的陪衬。   苏兰裳的眼底露出几分嘲讽之色,她在燕媚的脸上扫了一眼,讥诮道:“燕媚,听说你怕西北王战死沙场让自己独守空房,自请放妾,如今得了自由之身,便巴巴的跑来曲江,可是想要梅开二度,再找个能傍身的男人?”   她说话的声音颇大,引着旁边的路人都听到了,纷纷驻足,对着燕媚指指点点,看她的笑话。   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从燕媚离开西北王府之后,消息便渐渐传出来了。   然而,从苏兰裳嘴里说出来,却是另一番意味。   一旁的雯萱公主不言不语,作壁上观,似在看笑话。   她对燕媚也打心眼里不喜欢,那次慕祈当着太后的面拒绝她,可不就是因为这个狐媚子将摄政王迷得神魂颠倒。   没想到她居然傻到自请放妾,没了西北王府的庇佑,看谁还能护得住她!   燕媚倒是听出来,苏兰裳想要抹黑她的名声。   燕媚不客气道:“淮王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府脸面,如今在此恶意揣测旁人,造谣生事,也不怕被人笑话!”   苏兰裳被气红了脸,指着燕媚浑身发颤:“贱人,竟然敢顶撞本王妃,玉几给本妃教训她!”   玉几上前,就要甩燕媚几个巴掌,将这一张娇艳欲滴的小脸儿给打烂。   手抬到半空中,被人给扣住。   玉几抬头一看,对上一张俊雅严肃的脸。   是淮王!   玉几吓得打了个哆嗦,淮王皱了皱眉,将她推开,玉几踉跄了几步,退回到苏兰裳身后。   见淮王来了,还帮着燕媚这个贱人,苏兰裳登时变了脸:“王爷这是做什么,竟帮着外人?”   燕媚回头,见淮王站在她身后。   她无征兆的对上淮王的眼睛。   淮王眸中炽烈,她总感觉他一直掩藏抑制的野心,就要溢出来了。   燕媚心惊,快速的移开目光,同时与淮王拉开距离。   高炽不在意燕媚的态度,他慢悠悠的把目光移到苏兰裳身上,冷着脸道:“王妃在大庭广众之下欺压民女,传出去了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玉几带着你的主子回去。”   高炽对苏兰裳向来忍让,可这次他却公然斥责她,苏兰裳心中愤然。   她虽刁钻但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和自己的夫君吵架闹别扭,只得忍着脾气,愤然里离去。   待苏兰裳一走,雯萱公主也不声不响的跟上去了。   众人散后,淮王的注意力又回到燕媚身上,他歉声道:“媚儿,让你受委屈了。”   燕媚对高炽的好意真的是敬谢不敏,她神色淡淡道:“民女并不委屈,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高炽却往前一步,与她靠得更近,他低头时语气温柔:“本王自知道你离开了西北王府,心里一直想着要见你,不过这段时间朝廷事务繁多,本王一时脱不开身,今日没想到却在此见到你,本王心里实在高兴,媚儿,本王心里很喜欢你,从未忘记过你,你可愿回到本王身边?本王必然不会亏待你。”   燕媚只觉得惶恐,她赶紧道:“多谢王爷美意,不过民女无意再嫁,王爷还是莫要白费心机了。”   “媚儿!”   就在燕媚不知该如何脱身,崔蘅芷的声音传来,燕媚像看到了救星,她回头应了一句:“我在这儿。”   说完,便匆匆跟淮王行礼告退。   高炽都没来得及留住她。   他望着燕媚远去的婀娜身影,暗沉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贪婪。   另一边,苏兰裳与雯萱公主一道乘坐马车回去,在马车上,苏兰裳狠狠的撒了一顿火。   高炽向来对她温柔有耐心,今日却换了个人似的,全然没有从前的好。   然而一腔恨意都算在了燕媚头上。   怪只怪那个狐媚子迷惑了自己夫君的心神。   雯萱公主嘴里劝着:“大嫂,大皇兄如此做,定然有他的道理,他绝不是故意在人前斥责你的,等他回王府,必然会跟你解释清楚。”   心里却隐隐觉得好笑,只觉得如果她要是活成苏兰裳这样,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与苏兰裳相处,也并非因为喜欢她,不过是因为苏兰裳的身份,能让她从中获利一二罢了。   雯萱的话安慰不了苏兰裳,她心里的气就像一团棉花堵在那里,不上不下的。   她狠狠的咬牙,既然高炽敢这样对她,那就别怪她不顾夫妻情分。   雯萱见她一时面露狠色,也不知在想什么毒计,她假装没看到,偏过头挑起车帘往外看。   这时,正见一个书生在街上摆摊。   那书生模样生的极为俊俏,一身白衫,面如冠玉,端坐在那里,如云出岫,气度从容,雯萱倒是认得此人。   燕媚的兄长燕玄远。   雯萱见他正在给人写书信,写完之后,雇主给了他十几文钱。   想不到当年名动玉京的燕家郎君,竟然沦落到了这步田地。   雯萱眸光微动,心中已有计较。   她收回目光,朝苏兰裳看了一眼,又指了指外头道:“大皇嫂,你瞧瞧那儿。”   苏兰裳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见到一个样貌出众书生,可她对此并不感兴趣,嘟囔道:“一个穷书生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雯萱掩嘴轻轻一笑,放下帘子道:“大皇嫂,那书生可不是旁人,正是燕媚的亲兄长。”   苏兰裳陡然瞪大了眼……露出惊讶之色。   忽而,她眸光转了转,脸上渐渐浮上恶意来。   那裴星津消停下来之后,慕祈原本以为燕媚身边会清净许多,没想到又冒出一个淮王。   收到戚三送来的信,慕祈看完之后,眸子比暮春冷雨天的夜还凉。   淮王……呵,他居然将这个人给忘了。   她身边的狂蜂浪蝶,可是一个接着一个,前仆后继。   这些男人……当他死了么?   秦风站在一侧,瞄了一眼书信上的内容。   心想自家主上并未阻止他看,应该算不上偷窥吧,他道:“主上,若不早些结束幽州战事,这燕夫人恐怕……”   话还未说完,就被慕祈阴沉的打断了,他沉着眸子道:“恐怕什么?”   慕祈的脸色虽然可怕,但秦风依旧直言不讳,他道:“王爷离开这么久,燕夫人说不定能遇上个如意的郎君,弄不好就嫁给旁人了。”   幽州战事一直处于胶着状态,继续僵持下去,对他有弊无利,这场战必须速战速决。   慕祈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将书信捏成齑粉,在书案上敲了敲道:“召众将士来军中议事。”   议事完毕,黄大虎和秦风一起从营帐内出来,黄大虎压低嗓门,好奇道:“秦风你说甩掉主上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居然将主上弄得每天脾气阴晴不定?”   刚才在议事之时,黄大虎不过说错了一句话,就被慕祈给当众斥责了一顿,让他好生没面子。   秦风瞥了他一眼道:“你这么好奇,怎么不自个去问主上?”   黄大虎当然不敢自个去问主上,他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了两声:“主上之所以还惦记着那个女人,无非就是身边没有女人,要不我去蓟县给主上带个女人回来,让主上好生生受用一番,有了新人,主上就不会再惦记之前的女人了。”   秦风未了黄大虎居然如此大胆,他给他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这里说说就算了,别真去做这档子事,你要是真弄个女人回来献给主上,主上肯定会将你废了。”   两人说话无心,却被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杨全忠给听了去。   当天夜里,黄大虎坐在营帐内擦兵器,杨全忠就带着一个女人进来了。   黄大虎抬起头来,看到他身侧的女人,顿时吃了一惊,瞪大眼睛道:“杨全忠,你怎么弄个女人进了军营!”   慕祈治下,西北军纪律森严,别说是女人,整个军营里,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杨全忠却并不惊慌,反而笑眯眯的说道:“今天属下听说将军想要找个女人送给主上,特地去了趟蓟县,在青楼里找了个懂男人又知情趣的,将军看看怎么样?”   说着往后使了个眼色,那女人会意,莲步轻移,娇娇柔柔的行礼:“妾身烟絮见过将军。”   黄大虎豹眼一瞪,落在烟絮身上,这女人模样生的不错,身段儿也惹眼,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   黄大虎来军中后,便许久没碰过女人了,此时见了烟絮不免有些心痒。   他朝杨全忠挥挥手道:“她留下,你出去吧,本将有些话要问她。”   男人那点心思,杨全忠如何不知道,识趣的退下了。   杨全忠退出去后,躲在营帐外头,忽然橐橐靴声近了,原来是慕祈带着几个将士往这边来了。   杨全忠一闪,将自己藏起来。   慕祈走到黄大虎的营帐外,听到里头传来女人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大步上前,将营帐一掀,骤然闯进去。   里头,那个叫烟絮的正在给黄大虎捏肩,看到有人进来了,慌得往地下一跪,身子瑟瑟发抖。   慕祈看到这一幕顿时黑了脸,“黄大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带女人来军中,拖出去打一百军棍,还有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关起来慢慢审讯!”   挨了一百军棍的黄大虎被打的皮开肉绽,躺在营帐内,杨全忠在一旁给他涂药酒,很是歉疚道:“将军,对不住,都是属下害了你。”   黄大虎双手握拳,拧着浓眉道:“这怎么能怪你。”顿了顿,他又愤恨道:“本将跟了慕祈十二年,为他出生入死,可他对本将却如此无情,真是让本将寒心!”   杨全忠见黄大虎对慕祈已经心生不满,现在正是策反黄大虎最好的时机。   杨全忠叹了口气道:“您为西北王立下赫赫战功,却一直只是个将军,属下都替您不值呢,如今幽州节度使宋鲸知人善用,又厚待军中兄弟,将军若是能跟着他,将来举事成功了,定然可以封侯拜相,享受滔天富贵。”   黄大虎回头,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你说要本将投靠宋鲸?” 第92章 淮王翻脸 谁当皇帝,国公府的富贵不都……   黄大虎被宋鲸说服了, 当夜里就修书一封要杨全忠送去幽州城。   杨全忠带着书信快马加鞭连夜离开军营后,秦风便匆匆进了慕祈的营帐。   慕祈还在灯下看地图,深邃的轮廓在灯光下有种暗夜山峦般的冷峻, 秦风望着他道:“主上, 鱼儿上钩了。”   慕祈缓缓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里似浸染了寒意, 须臾,他薄唇轻勾,道了一个字:“好。”   秦风又拿出一封书信道:“这是洛公子送来的信。”   慕祈将书信接过去,打开看了看。   洛宴清跟他说的,是朝堂内的事情。   摄政王一日不在朝廷内,朝廷的纷争就没断过。   前段日子,怀国公与淮王一起联手的,借着各种莫须有的名头, 将他在六部的官员都清理了一遍。   都安插上了自己的人。   然, 洛宴清本就是天下学子仰望的一座高山,所以朝中的人轻易不敢动他。   一开始,高炽在怀国公面前处处伏低做小,这段时日也不知为何,竟然一下子腰杆硬了许多,开始不受摆布了。   慕祈一时也想不通这点。   当初太后与淮王勾结,原本是想要通过淮王来对付他,现在看来,如今淮王已对太后党露出了自己的爪子。   现在轮到他来看他们两方狗咬狗了。   慕祈给洛宴清回了一封书信,让他依旧作壁上观。   另外又给戚三写了封信,让他务必好好盯着燕媚,他的女人, 还轮不到高炽这个狗崽子染指。   玉京城,淮王府。   苏兰裳回到王府,越想越气,淮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损了她的颜面,往后在玉京她还如何做人。   他既然这样对她,那她也不会给她面子,她要回娘家,让阿爹阿娘给她做主。   高炽素来畏惧她阿爹,到时候一定会放下身段来国公府求着她回去。   苏兰裳一边想,一边吩咐侍女收拾东西,准备回娘家去。   才刚刚收拾好,房门便被人从外头打开了。   高炽沉着脸走进来。   看到侍女手里捧着的包袱,瞬间明白,苏兰裳玩的是哪一招。   高炽走到苏兰裳面前,他皱着眉头道:“王妃这是准备要回娘家么?”   高炽此时周身都散发着寒意,和从前那副温润儒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兰裳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模样,她觉得自己的夫君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   不过苏兰裳有国公府和太后,皇后撑腰,根本就不怕他。   苏兰裳抿着唇,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不悦道:“没错,我就是要回娘家,难道王爷不许我回去么?”   苏兰裳被高炽温柔小意的哄惯了,习惯性的给他脸色看。   高炽冰冷的眸光投向她,薄唇勾起一抹讥诮:“既然王妃想要回娘家,那便回去吧,等你想要再回王府,到时候自行回来便是。”   往日,只要她生气发火,要回娘家,高炽都会想方设法的来哄她,可这回……他却放任她回去。   而且告诉她,他不会来接她。   苏兰裳简直无法接受,就为了燕媚那个贱人,他就要跟她翻脸么?   她这个王妃在他眼里还比不上一个给别的男人当过妾的女人!   苏兰裳越想越委屈,心里的酸妒感也越重:“好……好,那王爷保重,妾身告辞了。”   苏兰裳气冲冲的从房内出来,带着侍女上了马车,离开了淮王府。   等苏兰裳一走,淮王从房内出来。   刚才淮王身边的扈从一直站在门外,听到了二人说话,等淮王出来后,扈从跟上去,低声道:“王爷,您真不打算去接王妃回府么?”   高炽长眉微挑,眼底透着让人难以猜透的深沉,他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轮到怀国公府来求本王了。”   扈从并不懂高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不过他也没必要弄得太懂,在王爷身边做事,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反而不安全。   谁也不知道,高炽如今有了怀国公的把柄。   除了与幽州节度使宋鲸勾结之外,还有一点是最致命的。   两个月前,也就是慕祈刚离玉京那会,怀国公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偏方给小皇帝治疾。   而问题就出在这个偏方上,如今小皇帝看着身子似好了许多。   不过高炽知道,他这不过是将数十年的寿命在短时间内耗尽而已。   等耗干了元气,高煜就会倒下去。   高炽将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而到时候高煜出了问题,这笔账自然会算到怀国公头上。   不过如今,他的好岳丈,还不知道这回事情,依然以为这个偏方万无一失。   现在高煜服药已经一月有余,身子内已经积了许多毒素,一旦终止,身子便会继续恶化。   他也是时候,跟他的好岳丈摊牌了。   等到晌午过后,怀国公府那边果然派人过来,说是有要事商议,请淮王过去一趟。   此话甚是无礼,可高煜却并没有生气。   吩咐扈从备马去国公府。   到了国公府,私底下怀国公与高炽说话,怀国公拉下脸来道:“淮王对兰裳所作所为,到底是何意?”   怀国公心里清楚,高炽之所以善待自己的女儿,泰半原因是需要仰仗国公府这棵大树。   至于淮王对苏兰裳有多少真心,他不清楚,也没必要清楚,自始至终他将苏兰裳嫁给淮王就是权衡利弊的缘故。   “兰裳性子刁蛮,不知礼数,岳父大人该好好管教了。”高炽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淮王殿下别忘了,你今天的一切是怎么来的。”高炽最近在朝中与他作对,已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苏兰裳的事情发生后,他这种预感更加强烈了。   高炽笑了笑,目光有些发凉,他道:“本王当然没忘,全靠太后娘娘和岳父大人提携,不过这天下本就是我高家的天下,岂能轮得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怀国公听了此话,赫然立起,一掌拍下,怒道:“淮王今日是要跟老夫翻脸吗?”   高炽泰然自若:“本王岂敢跟岳父翻脸,本王只是想要跟岳父谈笔交易而已。”   顿了顿,他站起身来,走到怀国公身侧,附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怀国公听了之后,顿时神色大变,眸子剧烈的颤了两下,涌动着惊恐之色,他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高炽见状,低低笑了笑道:“都是岳丈的女婿,谁当皇帝,国公府的富贵不都是一样的么?”   半个时辰后,高炽从怀国公的书房内出来,就径自回王府了。   苏兰裳在自己昔日的闺房里待了一阵,等着淮王亲自拉下脸来求她回去。   谁知等了一个多时辰,淮王没来,来的却是怀国公苏长湛。   苏兰裳起身行了礼,苏长湛见她脸上仍有怒气,一阵头疼,他道:“兰裳,你收拾收拾回王府去吧,以后你的脾气要改一改,别跟淮王怄气了,你们是夫妻,要同心一体。”   苏兰裳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阿爹,你如今怎么帮淮王说话了,此事分明是他错了!”   苏长湛不听女儿解释,在他眼里,女儿再宝贝也没有手头上的权势重要,他要保的是苏家世代的富贵荣华。   苏长湛冷声呵斥道:“胡闹,王爷怎么会有错,要不是你无理取闹去刁难旁人,王爷又怎么会当中呵斥你,此事不要再说了,你赶紧回王府去,你若不回去,阿爹便亲自派人送你回去。”   “你放心吧,王爷答应过阿爹,不会让你再受委屈,那个女人……也不可能入淮王府,就算可以,阿爹也不会允许。”   苏长湛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大致都了解清楚了,知道苏兰裳和高炽是因为燕媚闹别扭。   那可是燕朝玉的女儿,他绝不会给任何燕朝玉复起的机会。   苏兰裳哪怕百般不情愿,也不敢违拗苏长湛,不得不在天黑之前回到王府去。   可她肚子里憋着的这股子火气却没有消散,总得找人来撒一撒气才行。   她想到了今日在大街上看到的燕玄远。   想当初燕家何等富贵,如今燕家的大郎却还要出来摆书摊给人写家书赚银子,真是可笑。   想必燕家几口人都靠燕玄远赚的这一点银钱维持生计,既然燕媚敢当众忤逆她,那她就断了燕玄远的生计。   看她还怎么过下去!   想好之后,她便招来玉几,附耳说了几句,玉几明白了,当下便安排去了。   玉几是从国公府跟过来的侍女,也算是陪着苏兰裳长大的。   不过她早就被高炽给收买了。   苏兰裳这里下命令,出去玉几就找了淮王。   淮王听了,眸中闪过一丝深意:“既然是王妃吩咐的,那你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便可。”   玉几领命去了。   淮王坐在煌煌的灯光地下,眸子渐渐眯了起来。   许是从来没有得到的缘故,燕媚自始至终都对他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哪怕如今她成了一个下堂妇,他心里那种蠢蠢欲动的想法也没停止过。   她现在是绝对不可能屈从他的,因为他曾利用她,欺瞒她。   可若是像从前那样,再一次将她逼入绝境,她会不会再一次妥协屈服呢?   他真的好想看到,燕媚哀哀祈求,卑微讨好的样子。   既然苏兰裳要动她,那他不如看看,这个又傲又艳的小娘子,骨头到底有多硬。 第93章 衙门告状 此事闹大才好,让世人都知道……   燕玄远今日一早就出摊了。   他如今白日出摊, 晚上读书,十分刻苦,但每日能赚个几十上百文钱养活一家子, 让他简直乐此不疲。   这日, 燕媚送他到门口,将准备好的干粮塞给他, 又嘱咐他早些回来。   燕玄远笑道:“兄长晓得,你快回去吧,阿爹还要人照顾。”   燕媚点了点头。   看着燕玄远远去后,她才关上大门,却没有去找燕玄远,反而回了院子找到坐在廊下发呆的燕婳。   自从昨日从曲江回来之后,燕婳就不大对劲,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燕媚在她身侧坐下, 低声道:“婳儿, 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耳边骤然响起燕媚的声音,燕婳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拍拍胸口道:“阿姐,你吓死我了。”   燕媚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见燕婳似乎在故意回避她的话,她又道:“昨日我去追蘅芷之后,你去了哪里?”   昨日她追完崔蘅芷回来,燕婳就不见了,后来找了一圈,才在一棵柳树底下找到正在发呆的她。   燕婳触到她的眼神, 仿佛害怕被她看穿,目光闪了一下,低下头道:“阿姐,我没事。”   燕媚自然不信,她道:“你若是真没事便不是这个样子,说吧,是不是洛宴清欺负你了?”   燕媚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点,那洛宴清就像只狐狸,表面上温文尔雅,实则奸猾狡诈的很。   他本就惦记上了燕婳,必然不会轻易放过。   想起来燕媚心中便后悔,昨日不该丢下燕婳一人走了。   只是她昨日走的太过于匆忙,来不及细细的思虑。   燕婳见已经被燕媚看穿了,抿着唇道:“那日你们走后,洛宴清留住了我,他告诉我,早就知道我是女郎,还……还……”   燕媚见燕婳吞吞吐吐,便意识到不对:“还怎么?”   燕婳难为情的说道:“他还说他心里早就喜欢我了,要我不要躲着他,就算我要躲着他,他也有法子同我见面,可我不想见他,也不喜欢他,阿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完,她的耳尖发红,红晕一路往下蔓延到了脖子根处。   燕媚没想到洛宴清如此放肆大胆,燕婳还未及笄,对情爱也一知半解,他竟同她讲这些,简直不要脸!   燕媚又气又急,眼尾泛红,柳眉紧蹙道:“别怕,阿姐不会让他冒犯你的,这段时间你待在家里少去外头走动。”   说完,她担忧的看了燕婳出落的越发精致的五官……当初慕祈送燕婳离王府时,她便该阻止……如今,真是后悔莫及。   两人说完没多久,前面便传来一阵喧闹声。   自从她们重回燕家之后,燕家还没有动静这么大的时候,姐妹二人神色微敛,对视一眼,起身朝前院去了。   燕媚匆匆赶到前院,另一边,燕玄远也拄着拐杖出来了。   燕媚先一步去开门,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两个青年扶着燕玄远,另外两个替他抬着已经被砸烂的书摊。   燕媚见燕玄远衣裳凌乱,白色的袍子上还染了血渍,一张俊脸被打的鼻青脸肿。   燕媚大惊道:“兄长这是怎么了?”   送燕玄远回家的是街坊上的热心人,看到燕媚和燕婳姐妹二人,惊讶于姐妹二人的美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红着脸道:“今日,宿原侯的儿子来街上让燕郎君替他写书信,燕郎君不肯,那宿原侯之子便将他打了一顿,还砸烂了他的书摊,不许他往后再来摆摊了。”   这些青年都是街坊上的贩夫走卒之辈,燕玄远在街上摆摊的时间长了,便与他们渐渐相熟。   宿原侯的儿子?   燕媚记得,宿原侯好像是苏家的拥趸,宿原侯的庶妹是怀国公的小妾。   这事情定是与苏兰裳脱不了干系。   苏兰裳简直太过分了!   燕媚来不及的多想,朝几位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几位送兄长回来,几位的恩情来日再报。”   说完,就从青年手里接过燕玄远,一左一右的将他给架回去。   燕玄远还清醒着,抬头看着燕媚,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媚儿,我没事。”   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燕媚当然不相信。   走到庭院中,燕朝玉杵着拐杖出来了,见燕玄远浑身是伤,脸色大变:“玄儿这是怎么了?”   燕媚来不及解释,她道:“阿爹,此事进屋再说吧。”   进屋后,燕媚拿着药酒给燕玄远涂上。   他虽被打的狠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外伤。   涂完药酒之后,燕玄远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一遍,原来宿原侯之子常贵禄想要他写一首情意绵绵的诗文,送给一个自己正在追求的女子,燕玄远知道此人是个酒囊饭袋,不肯配合,便被常贵禄带来的恶仆给打了。   见燕玄远还将错误往自个身上揽,燕媚便将自己顶撞过苏兰裳之事说出来,言外之意,就是常贵禄许是被苏兰裳唆使故意来找茬的。   燕媚叹了口气道:“是我连累了兄长。”   燕玄远却摇头道:“什么叫连累,咱们是一家人,有事情自然是要一起担着,幸好她是来找我的麻烦,若是找你的麻烦,岂非让我心疼。”   燕朝玉听到是苏家的人,拧了拧眉,从前燕家富贵时,怀国公府并不显,这国公的爵位也是后来圣上登基后受封的。   两人同在中书省,然而燕朝玉更为受先帝器重,可没想到苏长湛这个平日里闷不啃声的人,背地里会捅他一刀子。   现在苏长湛的女儿,又来针对他的孩子,燕朝玉的心里憋着一股子闷气,实在是难受。   只听燕玄远又道:“这点皮外伤倒是不打紧,只是可惜我那书摊,往后怕是摆不起来了。”常贵禄说见他一次打一次。   燕媚心中愤怒难消,苏兰裳让人欺辱她的兄长,此事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若是算了,苏兰裳定然会以为她好欺负,以后还不是会变着法子来折磨她一家子。   若是想要一劳永逸,只有一个办法:“此事怎么能这么算了,既然宿原侯世子当街打人,那咱们便去衙门里告他!”   燕媚脸上冷色顿显。   燕玄远和燕朝玉听她说要去告官,皆不赞同,如今苏兰裳是淮王妃,背后又有怀国公府,太后乃至皇后撑腰。   他们这样普通人家可真的无力与之抗衡,若是去告官,引来苏兰裳变本加厉的报复。   燕媚却不怕将事情闹大,她道:“阿爹,兄长,那日在曲江,淮王妃为难我许多人都看到了,次日,宿原侯的儿子就来欺负兄长,谁不知道,宿原侯之妹嫁给怀国公做妾,此事闹大才好,让世人都知道,淮王妃便是这样欺压百姓的!”   燕朝玉还是不答应,他不想让女儿去冒险,他皱着眉头道:“媚儿,为父知道你的想法,但此事的确不宜大动干戈,自古以来,民告官,有几个告赢的,阿爹不想你被人欺负,此事作罢,你也不要再提了。”   燕朝玉一言决断,根本不给燕媚反驳的机会,燕媚满脸无奈,见燕朝玉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她并未打算就这么放弃,既然阿爹和兄长不答应,那她就偷偷的去。   次日天蒙蒙亮,燕媚便起床了,她没有惊动燕婳,拿起写好了的状纸,从房内出来,刚转过身,房梁上跃下一个人。   是戚三。   燕媚被吓了一跳,她微瞪杏眼:“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出来了?”   戚三没有回她,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状纸道:“燕夫人要去衙门里告状么?”   燕媚知道自己或许能瞒过燕朝玉和燕玄远,却难瞒过戚三,她微蹙柳眉道:“那又如何,难道我任由兄长被人欺凌?”   戚三摸了摸鼻子道:“不为何,若夫人想要告状,属下可以帮忙。”   燕媚拒绝:“不必麻烦,我自己去。”   戚三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也罢,让燕夫人先去碰碰钉子,她就知道自己帮忙有多重要。   戚三拱手后闪开,燕媚径自出门。   到了衙门,她敲了登闻鼓,就进衙门告状。   当她在衙门里,将状告之人说出来,又给京兆尹看了状纸后,京兆尹抬手抹了抹一把汗。   堂下之人千娇百媚,眉眼间具是风情,京兆尹却不敢欣赏她的美。   此人是燕家的女儿,在京兆尹冯伦的眼里,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燕家女儿没什么了不起,可她曾给摄政王做过妾,因为她,摄政王那些香艳的闺房事情闹的满城风雨,虽说现在下堂了,可摄政王在出征之前放妾,到底是怕耽误人家,若没有那几分打心眼里生出的怜爱,摄政王又怎会为她考虑。   可见摄政王对她并非无情。   而她状告之人,却是宿原侯的儿子,谁不知道宿原侯背后有怀国公撑腰,那可是硬茬,他若是得罪了,这顶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京兆尹左右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断案,可不管怎么样,既然燕媚来告状,他总得应付一下,吩咐下去:“去将宿原侯之子常贵禄带来衙门里问话。” 第94章 颠倒黑白 民女不服   常贵禄姗姗来迟, 燕媚往身边瞥了一眼,见常贵禄生的肥头大耳,酒糟鼻, 绿豆眼, 眼睛被肥肉挤成了一条细缝。   此时绿豆眼在燕媚脸上滑过,眼底顿时燃起一簇幽光, 燕媚被他瞧的心里略感不适,忙将目光移开。   京兆尹将燕媚状告的事情又跟常贵禄说了一遍,常贵禄道:“请大人明鉴,本世子并未让家奴殴打燕媚的兄长,此事纯属诬陷。”   燕媚见他如此胡说八道,气的小脸发白,杏眼圆瞪,红唇微颤道:“你分明是在颠倒黑白, 你的人打了兄长, 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了!”说着她将目光转向冯伦,愤愤道:“大人可以派人去街上问话,便知民女说的是真是假!”   常贵禄此时的心思却浑然不在这件案子上面,他才不在乎燕媚告他,他后面可有怀国公撑腰,谁敢拿他怎么样?   反倒是燕媚,竟然生了一副这般冶艳妖媚的颜色。   这身段儿真是绝了,不该长肉的地方一丝也不多,该长肉的地方却没有丝毫含糊,前凸后翘,软的跟没骨头似的。   她是跟过男人的,被滋润的也极好, 眉梢眼角具是风韵。   他府上妻妾无数,却没有一人能与之媲美,常贵禄只觉得这些年都白活了。   若能将这小娘子弄回府上伺候自个,想必是神仙滋味。   就这功夫,常贵禄已经开始打燕媚的主意了。   燕媚的注意力都在冯伦身上,哪里知道这常贵禄心里面那些弯弯绕绕。   冯伦见燕媚要请证人,目光在常贵禄身上转了一下,见常贵禄并无反对之色,便派人去请证人了。   来做证人的是昨日送燕玄远上门的黑脸青年,那黑脸青年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证明常贵禄确实打了燕玄远。   常贵禄听了,却不肯承认,有恃无恐:“大人,本世子还是那句话,本世子并未打人,此人同燕媚一起诬陷本世子,还请大人明断。”   顿了顿,他的目光扫过燕媚俏媚雪白的小脸,不怀好意的说道:“说不定是此人被燕媚的美色所迷惑,故意替她做伪供,何况这事情是我同燕玄远之事,燕玄远尚且没出面告本世子打了他,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莫不是想要从本世子这里讹钱,这才造谣生事。”   那黑脸青年听了,握紧拳头,在一旁红着脸替燕媚辩解:“我说的每句话都千真万确,和燕家娘子无关,我只是看不惯你横行霸道,欺压良民,这才站出来替燕家郎君说句公道话,你如此污蔑燕家娘子,实在可恶。”   常贵禄的话说的着实难听,燕媚从娘胎里出来到现在,还没有谁敢这么说她,燕媚怒不可遏,若不是顾及颜面,她此刻真想上去甩常贵禄几个耳光,她咬牙道:“既然这样,我便让兄长与你当场对峙。”   美人就是美人,生气的时候俏脸生晕的样子着实可爱极了,常贵禄贪婪的看着燕媚的脸,她的肌肤白如雪瓷,那红晕迅速从肌肤底下透出来的,比枝上的桃花还艳三分。   须臾又将目光移到她起伏的胸.口上,心里想着,若是能埋,首在这绵.软的山.峦上,也不知是何等销魂。   冯伦见两方争执不休,只得暂时退堂再审,燕媚从衙门里出来后,同那黑脸青年告别,黑脸青年红着脸安慰了她几句,便匆匆离去,燕媚则独自一人回了燕家。   衙门的后院里,常贵禄端起侍女送来的茶抿了一口,随后放下:“冯大人,此事你想要怎么断?”   冯伦装作不懂道:“下官不明白世子的意思。”   常贵禄此人虽不是个东西,却也不傻,他道:“摄政王亲赴战场,九死一生,如今这朝堂是怀国公说的算,如果冯大人还想保住这顶乌纱帽,就该明白本世子的意思。”   冯伦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朝常贵禄拱拱手道:“世子的话令下官豁然开朗,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别说如今的怀国公府,就搁在从前,冯伦也要掂量掂量,常贵禄说得对,摄政王能不能活着回京谁知道呢。   常贵禄一走,就有五百金送到了冯伦的宅子里。   燕媚回家后,便将自己状告常贵禄之事告诉了家人,燕朝玉见她自作主张,气的不顾腿上的伤,腾的站起来,怒道:“你真是胡闹!”   燕朝玉也不是真气燕媚任性妄为,他只是担心燕媚的安全,如今他的腿伤了,燕玄远又被打成这样,他担心他们两个护不住她们姐妹,毕竟燕家已经是今夕不同以往了。   燕媚想起今日冯伦那含糊的态度,也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可她并不后悔这样做,她可不想让兄长白白吃了这个亏。   燕媚没说话,沉默的挨了一顿骂,燕媚做这事情本就是为了他,燕玄远自然不忍妹妹受委屈,他道:“阿爹,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就算咱们要息事宁人,对方也未必会就此罢休,既然已经告官了,那便与他周旋到底。”   燕玄远倒是没将他身上那点伤放在眼里,但是对方欺负他的阿妹,不行。   燕朝玉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燕婳也愤然道:“阿爹,咱们家虽不同以往了,可也没必要怕他们,这天子脚下,难道没有王法了?”   燕朝玉只觉得儿女们天真,冯伦他打过交道,此人趋利避害,是不会为燕家做主的,他无奈摇头,却并未说什么。   另一边,常贵禄从衙门里离开之后,就去了一趟淮王府,并将在衙门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苏兰裳。   苏兰裳对燕媚的所作所为并不意外,从前燕媚便是有仇必报的性子,现在居然一点都没变。   她原本只想教训燕玄远出气,没想到这回燕媚却主动送上门来,也好,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苏兰裳勾着嘴唇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陪她好好玩玩,左右不过是一介平民,你对付她还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更简单?”   常贵禄可不想弄死了燕媚,这个燕媚就是个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瑕疵的绝色花瓶,面对她,哪个男人没有点觊觎之心,除非不是个男人,他还想着寻个法子将燕媚弄到他府上去,他可想尝一尝这摄政王宠妾的滋味。   苏兰裳见常贵禄搓着手,绿豆眼急转,眼底的猥.亵之色不掩,她笑了笑道:“自然,那燕媚颜色生的好,你若是想尝一口鲜,本妃也不拦着你。”   得了苏兰裳这句话,常贵禄这就放心了。   次日,再次升堂,两方人,以及各自的证人都到齐了,并且常贵禄还请了状师。   当然,燕玄远也并不畏惧所谓状师,以燕玄远的才华,一个状师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可这次,却出现了很多意外。   黑脸青年继续为燕家兄妹作证,但常贵禄那边也请来了证人,也同样是当日在现场的人。   对方却为常贵禄分辨,说常贵禄根本就没有打燕玄远,是燕玄远自己先动的手,常贵禄只不过让仆从反击了而已。   这些人颠倒是非,实则都是收了常贵禄的钱,被诱惑威胁,这才说了假话。   可冯伦却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就算今日常贵禄没带证人过来,他也不敢判燕媚赢。   冯伦此时正好借驴下坡,他拿着惊堂木一拍桌案,怒道:“现在已经证据确凿的,燕媚你诬陷常世子在先,伙同李柱伪造供词在后,罪无可赦,本应判你鞭笞四十,流放二千里,不过常世子宽厚大度,不与你计较,你只需同他磕头认错,另赔偿常世子一百两金以做补偿即可。”李柱就是替燕媚兄妹作证的黑脸青年。   燕玄远见状,愤怒不已,这个狗官,简直是非不分,事情还未弄明白,便就此匆匆结案,也不知他收了常贵禄多少好处,他拧眉道:“大人,此事明明是有人颠倒黑白,便这样匆匆断案,未免有失公道,请大人重审此案,否则草民不服。”   冯伦其实打心底里两方都不愿意得罪,虽说他收了常贵禄的贿赂,可很多事情却不想做绝了。   总得给自己留条生路。   所以,他并未鞭笞流放燕家兄妹。   只是按照常贵禄的意思为难燕媚,可没想到燕家人如此不识好歹。   跟着,燕媚也说了一句:“大人,你身为玉京城老百姓的父母官,不为百姓办事,却畏惧权贵怕丢了乌纱帽,让百姓有冤无处诉,如此要法度何用,此事本就是常贵禄之错,大人却让民女赔金子,民女不服,这赔金也自然不会给。”   燕媚瞧着软媚似水,可这话就像刀子一样戳心窝。   冯伦被燕媚这样指摘,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个巴掌,气得目眦尽裂。   此时,外头围观的百姓们也议论纷纷,都在对他指指点点。   他将惊堂木连拍了两下,怒吼道:“大胆刁民,竟敢污蔑本官,来人,将她关入天牢,听候发落!”   燕玄远一急:“大人……”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燕媚就被两个差役给带走了。   燕玄远气的直跺脚。   他狠狠瞪了得意忘形的常贵禄一眼,转头又看向冯伦,不等他说话,冯伦便冷着脸道:“你若是不服气,大可去刑部或者大理寺告本官,本官奉陪。”   冯伦明摆着不想给他伸冤。   燕玄远憋了一肚子火从衙门里出来,想到阿妹被关押进了天牢,他便心急如焚,但此刻已天黑了,他若去大理寺或刑部告官也来不及了。   只能先回去,将事情告诉燕朝玉再做打算。   燕媚被带入天牢后,阴森之感扑面而来。   牢房内的墙壁上燃了灯,她借着昏暗的灯火,看到了那些趴在牢门上盯着她看的人。   每个牢里关着一两个犯人,那些幽幽的眼神里透着诡异的兴奋和好奇。   这里是女牢,关的,全部是女人。   燕媚被关入最里间的大牢里,狱卒将她推进去之后,便将大牢的门锁上。   燕媚跌在草堆上,只感觉身下有什么怕爬动,接着几只老鼠猛地蹿出来,燕媚吓得尖叫了一声,脸色发白的从地上爬起来。   接着,她就听到了一阵尖锐的笑声。 第95章 王爷回京 慕祈,你欺人太甚   燕媚循声望去, 只见隔着一扇牢门,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双手抓着牢门的木栏。   正阴沉沉的看着她,衣衫不整, 胳膊大腿都露在外面, 看着让人瘆得慌。   燕媚不悦道:“你笑什么?”   那妇人虽瞧着不正常,但头脑却很清醒, 她哈哈笑了两声:“我笑你来到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这辈子也别想在走出去。”   燕媚蹙了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妇人说道:“被关押在此处的女人都是死刑犯,踏进这个门槛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反正都是要死的人,狱卒也不会怜悯你,哪天他们要寻乐子了,就将你拖出去糟蹋,更有甚者, 将你偷偷弄出去给官员受用, 从中牟取暴利,你这张脸实在生的太好了,然而到了这个地方,却会给你招来灭顶之灾。”   妇人在看燕媚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燕媚感觉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打了个寒颤。   难怪这里面的妇人都衣衫不整……原来是……   燕媚咬咬牙,既然已经进了这种腌臜的地方,她只能听天由命,若是真被那样……她大不了咬舌自尽了。。   天牢太冷,燕媚被冻了一个晚上,根本睡不着,次日一大早, 狱卒就送来了牢饭,一个冷馒头,一碟咸菜。   她咬了一口,根本吃不下,吐了出来,那狱卒见她不吃,便将碗都收走了。   两个狱卒走出去几步,便开始窃窃私语:“这小娘们可生的真好看,要是能让哥们儿享受一下,这辈子算是没白活了。”   另一个却说道:“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上头可是交待过,这个女人是留给贵人的,咱们碰不得。”   听到两人这么说,燕媚稍稍放心下来。   随后扯了扯嘴唇,也不知他们到底是将她留给哪个贵人。   这个悬念在燕媚脑海里并未持续多久,狱卒就再次过来,将她带出去了。   这是天牢旁边的一间暗房,四面无窗,只有头顶上开了几个小洞,让光线漏进来。   屋内点了两根蜡烛,还有一张床。   燕媚被推进去没多久,门就再次被打开了。   进来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是白日在公堂上见的常贵禄。   燕媚蹙了蹙眉,警惕的看着他,还未说话,常贵禄便色眯眯的朝她走过来,说道:“小美人,在大牢里蹲了一夜滋味不好受吧,从了本世子,就能从这里出去。”   燕媚心底泛起一股恶寒,她沉着发白的小脸,冷冷讥讽道:“你生的这般丑陋,像猪圈里的猪猡一般,我多看你一眼都嫌污了眼睛,若从了你,还不如死在这里。”   常贵禄见燕媚说话如此刺耳难听,登时大怒起来,上前就抓住燕媚的手往怀里扯,他凶狠道:“好个泼辣的小娘们,来了这种地方,你还这般嘴硬,本世子告诉你,乖乖从了还能少受点苦,否则有你好受的。”   常贵禄原本没想让燕媚入监牢,他只想要燕媚欠他金子,然后被迫以身抵债。   可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刚硬,激怒了冯伦。   也罢,到了这种地方,他行事更方便,左右不过是个女人,能玩几回就行了。   他正想逼迫燕媚就范,忽然房门被打开了,身后传来一个冷沉的声音:“常贵禄放开她。”   且说,燕玄远回家之后,便将燕媚被抓之事告诉燕朝玉和燕婳,燕朝玉想到自己宠爱的女儿被抓了,顿时心急如焚。   哪里还会怪她,只担心她在天牢里受苦。   次日一早便拄着拐杖去大理寺告官。   而燕玄远则去找了崔蘅芷,他此举也极为无奈,以如今燕家的能力,他除了求别人,根本没有选择。   大理寺卿周在之原本是慕祈之人,如今奉旨在外地办案,受理此案之人是大理寺少卿朱昭,此人是妥妥的淮王党。   只将燕朝玉送来的状纸扔在案上,并视而不见。   告诉燕朝玉,查案需要时间,让他先回去等着。   燕朝玉此行无果,回到燕家后,整个人都显得格外颓丧。   燕婳看在眼里,悄无声息的离家去找洛宴清。   洛宴清此时正坐在水榭内喝茶,闻言,挑起眼角看了眼面前娇滴滴的小娘子,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你是说你阿姐如今被抓去了监牢,要我救她?”   燕婳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咬唇道:“求你了……洛大人。”她除了洛宴清之外,也不知该找谁去帮忙了。   洛宴清顿了顿,盯着燕婳的眼睛问:“你叫我什么?”   燕婳被他看得不自在,眸光一闪,低下头去,脸蛋微微发热,嗫嚅道:“洛大人……不……宴清哥哥,你就帮帮我阿姐吧?”   她这声“宴清哥哥”叫得洛宴清通体舒畅。   他笑了笑:“我帮你,我有什么好处?”洛宴清并不想帮燕媚,在他看来燕媚真不识好歹,还不如让她吃点苦头。   而且燕媚有戚三保护,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想要……”   洛宴清原本想说,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下去,想了想,还是决定卖个关子:“你只需答应我欠我一个人情,将来我必会找你讨要。”   “行,我答应你。”   那间暗房内,常贵禄已经被淮王给轰走了,淮王既然来了,常贵禄也不敢放肆。   煮熟的鸭子飞了,常贵禄走得不情不愿,可他也不敢得罪淮王。   不过他打定主意要去淮王妃跟前告一状。   淮王对此有恃无恐,根本就不担心什么,等常贵禄一走,淮王便走到燕媚身边。   他的目光落在燕媚被常贵禄捏得发红的手腕上,微微皱眉,伸手将她的手腕拿起来看了看。   又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道:“媚儿,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燕媚对高炽略显轻浮的行为很是不喜,她快速的将手抽回来。   垂眸掩住眼底的一丝不适,她道:“妾并未受苦,多谢淮王相救,如今民女是戴罪之身,自甘受刑,王爷身份贵重,还是莫要来这等腌臜之地为好。”   燕媚并不想坐牢,可她也不想淮王救她,否则她又会欠淮王的人情。   淮王将她这份冷漠看在眼里,浑不在意的说道:“媚儿,你知道本王此行的目的是为你而来,本王说过,将来必会迎你入府,如今你也知道了,你生的这般颜色,寻常人家根本护不住你,你只有跟着本王,本王定然不会让你再受人欺负。”   以现在燕媚的处境来看,并不比之前在教坊司好多少,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懂得审时度势。   燕媚眼底透着讥诮,淮王当真以为,有权势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当初她对他妥协,被他利用,是要救阿爹和兄长。   如今两人平安,入狱的是自己,她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心中毫无惧意。   即便淮王给她一个救命的法子,她也不想要,她对他厌恶极了。   她凉凉一笑:“王爷之前还许了民女王妃之位,若民女随王爷入王府,王爷可否兑现当时的诺言?”   淮王被她一句话给问住了,不过淮王却并不因为要食言而感到愧疚,反而理直气壮道:“媚儿,若是在从前本王定然毫不犹豫答应你,只是如今你也知道,本王娶了王妃,王妃虽然性子刁蛮任性,可也并非犯七出之条,本王若是休妻再娶,于理不合,但是你放心,只要你肯跟着本王入府,本王定然不会亏待你。”   燕媚猜到他会这样说,淮王这张嘴忽悠人的本事可真真让人叹为观止。   只可惜,如今她不会再上他的当。   不是苏兰裳没犯七出,是他舍不得怀国公这棵乘凉的大树。   她转过头去,用背对着他道:“既然王爷不能兑现承诺,那便不用再说了,民女是绝不会入淮王府的。”   淮王见她拒绝的如此果断,顿时恼羞成怒。   他如今在朝中势起,脾气也大了许多,那一贯温润如玉的脸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他怒道:“你从前甘心给西北王做妾,如今却不愿意伺候本王,是觉得本王比不上西北王么?”   燕媚瞥了他一眼,见高炽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红唇轻轻一扯,不客气的说道:“西北王至少不会像王爷这般,说一套做一套,王爷何德何能与西北王来比?”   高炽见燕媚完全不给他任何面子,只觉得脸上无光,他神色阴沉道:“好,燕媚,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便继续在牢里待着吧!”   见淮王怒冲冲的从暗房里出来,冯伦赶紧迎上去。   淮王这脸色显然是碰了钉子。   冯伦一时也拿不准要如何对待燕媚。   冯伦斟酌道:“王爷,可要放了这燕家小娘子?”   冯伦原本是因为不敢得罪怀国公这才判了冤案,可没想到,这个燕媚,就算没有西北王妾室的身份。   却还有个淮王惦记她,他差点就捅到了马蜂窝。   淮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用了,继续关押,等她肯低头了,再放她不迟。”   冯伦算是明白了,应该是燕媚不肯从了淮王,将淮王惹怒了,不过既然是淮王惦记的女人,冯伦也不敢怠慢。   等淮王走后,冯伦又让人将燕媚关押起来,嘱咐下去,不许旁人碰她。   洛宴清来京兆府衙门时,吃了闭门羹,冯伦派了个扈从出来打发他道:“洛大人,我家大人还要处理案子,没工夫招待您,您还是回去吧,改日我家大人再亲自登门拜访。”   洛宴清在朝中不过是个翰林学士,虽说前途不可限量,可权利却还没有大到让冯伦畏惧的地步。   冯伦不给面子很正常。   洛宴清既然来了,便没有白白跑一趟的道理,他直接闯进去,拦都拦不住。   见到冯伦时,冯伦正在饮茶。   见他闯进来了,冯伦赶紧起身行礼,洛宴清觑着他冷笑道:“冯大人好威风,是谁给你的胆子,扣着西北王的女人关在大牢里,我看冯大人不是不想要乌纱帽了,是项上人头也不想要了不是?”   冯伦面色如常道:“洛大人,下官只是依法处置燕媚,并非无故扣押她。”手心却冒出一层冷汗。   淮王毕竟是先帝长子,如今天子身体又不好……希望这一步他没走错。   洛宴清冷笑道:“哦,那本官问你一句,如今这人你是放还是不放?”   冯伦坚定道:“自然不放。”   “好,冯大人,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以后可别后悔。”   洛宴清走了,冯伦瘫软的坐在靠背椅上,他只希望西北王那个阎罗王不要从幽州回来了。   可事情却并未让他如愿。   昨日戚三的飞鸽传书已经抵达幽州。   戚三原本想要救燕媚,可他一个暗卫的身份出入京兆府大牢实在不便,只能写信给慕祈求救。   慕祈怎么也没想到,燕媚会将自己折腾进大牢。   只觉得头疼的很。   看来没有他的庇佑,燕媚就像只露了行迹的小羔羊一般,周围的虎狼全部伺机朝她扑过来。   慕祈放下不下燕媚,担心他被人欺负,只想快点结束幽州战,生擒宋鲸返回玉京。   看完戚三的书信后,慕祈深深拧眉,这时秦风将丰州的捷报带来了。   他从玉京出发之前,便已经调动西北大营的军队,让他们赶往丰州,就是为了防止突厥骑兵犯境。   突厥骑兵厉害,但他的西北军也不弱,几番交战下来,便将突厥兵给杀退了。   秦风见慕祈连日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缓和之色,他松了口气道:“主上,黄将军已经成功的得到了宋鲸的信任,咱们只要攻城,他便与我们里应外合,从里头打开城门让咱们进去。”   黄大虎诈降宋鲸只不过是几人商议出来的攻城策略。   几人早就知道杨全忠是个奸细,为了不打草惊蛇,慕祈不仅让他留在黄大虎身边,还提拔他做副将。   为的就是让此人放松警惕。   果然,这个人上当了。   他将黄大虎劝降后,两人又在宋鲸面前立了投名状,慕祈为了配合黄大虎,故意让黄大虎带着人将高景行运来的粮草给劫了。   劫到粮草之后,宋鲸便彻底相信了黄大虎,并且对他委以重任。   慕祈不想继续耽搁下去,他现在心急如焚,只想快点回到玉京去救燕媚。   他道:“事不宜迟,今夜就攻城,召集各将领来营帐议事。”   是夜,月明星稀,古老的幽州城笼罩在一片月光之中。   六万西北军从幽州东、西、北三面攻城。   黄大虎镇守在幽州城守备力量最为薄弱的北城门。   北城门由秦风带着两万大军应战。   慕祈则从正东门攻入。   一开始,宋鲸是以为慕祈没了粮草,狗急跳墙,还打算耗上一耗。   将西北军耗到精疲力尽再说。   所以,尽管慕祈在下方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宋鲸哪怕被气的肺都炸了,也绝不打开城门迎敌。   城楼上火光冲天,慕祈坐在马背上看着站在正中间穿着黄金铠甲的将领,他虽然是仰视宋鲸,可眼底却透着轻蔑,他道:“宋鲸你这只缩头乌龟!有本事出城与本王一战,缩在幽州城算什么好汉!”   楼上,传来宋鲸得意又张狂的笑声:“慕祈,你这小狼崽子,本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你别以为用个激将法就能让本将上当,本将偏不吃你这一套,你有本事就杀进来,没本事就滚回你的营帐去!”   宋鲸算好,再过两日,西北军就没粮了,到时候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迟。   他可千万要沉住气。   火光之中,慕祈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这时,北门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天际。   慕祈冷嘲道:“这个恐怕由不得你。”   接着,城楼上有将士匆匆来报道:“元帅不好了,黄大虎叛变,打开北门让西北军进城了!”   宋鲸脸上顿现狠戾之色,破口大骂起来:“这个混账,居然敢耍老子!”   可最坏的还不是这个,没多久,西门又有将士来报:“元帅,西门被攻破了,西北军已经杀进来了,少帅他……少帅他……”   宋鲸怒道:“少帅他怎么了?”   那将士带着一丝哭腔道:“少帅他阵亡了!”   此时,西南方向同样火光冲天。厮杀声隐隐传过来。   听到自己最中意的儿子阵亡了,宋鲸彻底丧失了理智,目眦尽裂,暴吼了一声,“慕祈,你欺人太甚,众将士打开城门,将慕贼乱刀砍死,为少帅报仇雪恨!”   不多时,城门大开,幽州军蜂拥而出,慕祈要的就是将宋鲸给逼出来,抬手下令西北军迎敌。   这场战事从三更一直持续到天亮才结束,幽州军虽人多,但军心已乱,而西北军养精蓄悦,又憋了许久,此时正好大开杀戒,两方交战后,幽州军因士气低靡处于弱势,而西北军却如虎入羊群,将幽州军杀的一片混乱。   宋鲸眼看大势已去,企图丢下将士们逃跑,慕祈察觉到他的意图,两箭射出,分别中了宋鲸的左腿和左肩,他翻身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被慕祈的人给抓获。   这时,一个年轻小将领领着一千多人马前来救援,看到宋鲸被擒拿的那一刻,大呼一声:“父亲!”   宋鲸定睛一看,那人不正是自己的爱子么!   他的儿子根本就没有死!他上了慕祈这狗贼的当!   宋鲸根本想不到,那个给他报信说少帅阵亡的将士,其实是黄大虎安排的。   西北军围攻西门,并未直接攻城,而是在城楼下方用干枯的草木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造成城门已经被攻破的假象。   慕祈早就听说过,宋鲸极宠爱宋骅这个儿子,若是知道宋骅出事了,宋鲸定然无法再维持冷静。   宋鲸咬牙切齿,高呼一声:“我儿莫过来,快逃!”   可这时已经晚了,慕祈对准宋骅的左胸射了一箭,宋骅跌落马背,被西北军生擒。   战事结束后,幽州城解封,城中百姓苦宋鲸久矣,西北军入城之后,百姓们夹道欢迎。   慕祈安抚好军民之后,将善后之事交给秦风,黄大虎等大将,自己先一步骑马连夜赶回玉京去了。 第96章 逆光而行 想要得到她,看本王手上的鞭……   燕媚虽仍被送回了监牢, 可那些狱卒们并未过分刁难她,反倒给她送来了一些热的食物。   她每日蜷缩在监牢的墙角,背挨着草垛。   天牢里很脏, 有虱子, 老鼠,蟑螂, 每天都从她身边窸窣爬过。   对于燕媚这种极爱干净的人来说,这种日子简直就是折磨。   她心里的不适感一日比一日重。   她也不知这种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可内心越是绝望,她的脸上却越平静。   最起码没人敢动她,比起其他牢狱里经常被拉出去,回来时身上衣不蔽体的女人来说,她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如此过了两三日,天牢里终于有了动静,是燕玄远和燕婳过来看她了。   燕媚穿着囚服, 被关押了几日, 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格外憔悴。   兄妹隔着木栏看着燕婳,心疼的不行。   燕玄远道:“媚儿,是兄长无用,让你受苦了。”燕玄远去找过崔蘅芷,崔蘅芷求了自己的阿爹,阿娘,甚至连宫里的太妃都求了,可崔家人都不想得罪淮王和怀国公府,只能置之不理。   燕媚淡淡摇头道:“兄长何必如此说,事情是媚儿闹大的,和兄长无关。”   燕玄远叹气, “媚儿,无论如何,兄长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救出来。”   燕婳红着眼眶道:“阿姐,让我替你坐牢把你换出来。”   燕媚听了两人的话,感觉非常不妙:“你们两个可别做什么傻事,婳儿,你若是替了阿姐,阿姐可舍不得,听阿姐的话,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他们暂时还不会为难阿姐。”   如果她没猜错,淮王还惦记着她呢,怎么舍得她被其他男人给沾污。   燕婳落泪,背过头偷偷擦了擦眼泪,将做好的食物一碟一碟拿出来,她道:“阿姐,这些糕点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多吃点。”   燕家兄妹从天牢里出来之后,皆十分沮丧,回到家中,燕玄远便跟燕朝玉提议:“阿爹,不如咱们将宅子卖了吧?”   燕家的宅子不小,位置也极好,许多人上来打听想要买,可燕家日子还没有到最难过的时候,因而,燕朝玉一直咬着牙关没有卖。   现在燕玄远提出要卖宅子,燕朝玉也知是何意思,若是他们想要替燕媚翻案,上上下下都需要金钱打点,如今只有将这宅子卖了手里头才有钱。   燕朝玉点了点头道:“好,那就卖吧。”   燕家要卖宅子的事情很快就传出去了,当然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淮王府。   高炽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主意。   此事,从燕媚那儿下手或许行不通,但若是从燕家人这边下手,或许会别有收获。   他对燕媚存了多年的幻想,久而久之,这种幻想就成了一种执念,燕媚他非要得到不可。   燕玄远正送走一个看宅子的商贾,抬头便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大门外。   他的动作停顿片刻,便见那马车上下来一个华服青年,生的轩昂俊朗,温润清贵,燕玄远认出来此人是淮王高炽。   高炽来他家里做什么?燕玄远微微皱眉,却还是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淮王殿下。”   高炽朝他点了点头,他与燕玄远是旧识,“玄远,好些日子不见了。”   的确好些日子不见了。   只不过燕玄远并未有想要跟高炽叙旧的心思,如今朝局晦涩,淮王在朝中迅速夺权,已经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卑微隐忍的大皇子了,燕玄远只觉得此人比慕祈还要可怕,让他生不出亲近之意。   他还能这样想,是不知道高炽对燕媚做过什么事,若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如此淡定。   燕玄远并不愿与他套近乎,他道:“不知殿下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高炽道:“我来拜访燕大人。”   他说的燕大人,是指燕玄远的阿爹燕朝玉。   燕玄远不知高炽弄什么名堂,只能带着他进去。   燕朝玉并不喜欢高炽,见了面之后,也是开门见山,道:“淮王殿下,如今草民已是白身,不知殿下找草民何事?”   高炽听得出来,燕家父子都对他很冷淡。   这是他们对他一贯的态度。   高炽浑然不在意,他现在是今非昔比,他相信燕朝玉会对他改变态度,他说明来意:“听说燕媚入狱了,本王想要帮帮她。”   燕朝玉面露惊讶之色,这的确是他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燕朝玉的确态度好了不少,他拱手说道:“王爷,若是真能帮小女,草民一家对王爷感激不尽。”   高炽笑了笑,“燕大人,本王不需你感激,本王一直心慕燕媚,希望燕大人能做主,将燕媚嫁给本王,本王必不会亏待她。”   “何况如今本王在朝堂内也能说得上几句话,本王知燕大人胸怀抱负,必不甘自己被埋没,本王也可让你如愿。”   燕朝玉听完后,脸上的一点点希望消失殆尽,他正色道:“草民记得淮王已经娶了正妃,既然如此那便不该再惦记媚儿,草民绝不答应让媚儿为妾,淮王好意草民心领了,媚儿就不劳烦殿下搭救了,至于草民如今已是残废之身,无意在入仕途,淮王无需在草民身上浪费心思。”   没想到淮王对他的女儿也同样心怀不轨,这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嫁给本王做妾难道还不如待在监狱里么?”淮王不悦的说了一句。   以燕媚如今的身份,给他做侧妃都不行,他能给的,也只有妾室的身份,但他可以保证,他一定会对燕媚非常非常好,可燕家的人,却是这般油盐不进!   燕朝玉冷着脸道:“草民会想法子救女儿,不用殿下帮忙,寒舍简陋,就不留殿下久坐,殿下请回吧。”   高炽碰了一鼻子灰从燕家出来,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燕家正堂内,燕朝玉和燕玄远的脸色都不好看,燕玄远道:“儿子不知淮王居然打这种主意,否则便不会放他进来了。”   燕朝玉叹了口气,他道:“如今我们没有答应淮王,恐怕他会对你阿妹动手,为父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好歹在朝中为官多年,故旧还是有的,如今他只好一个个求上门去,若实在不行,他只好去告御状了。   就在燕朝玉为燕媚四处奔走之时,慕祁正在从幽州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路上。   他的坐骑本来就是匹神驹,能日行千里。   从幽州到玉京,足足有两千里路,这一路上他不吃不喝,甚至没有睡觉,不停歇的骑马,生怕晚了一步,燕媚就会遭遇什么不测,途中他又收到戚三送来的飞鸽传书,得知淮王去了燕家。   慕祁虽不在京城,可他对朝中局势却了如指掌,知道淮王这王八羔子今非昔比。   不过,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对手是谁?   主意打到他的女人头上来了,好……等他回玉京,定要好好告高炽,他自己有多少斤两!   终于,在第三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回了玉京。   幽州的捷报是在同一天传到玉京城的。   谁也没想到慕祁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宋鲸和丰州的突厥骑兵。   没有朝廷的援军,甚至连粮食也没有,六万西北军对抗宋鲸的十万大军即便是侥幸获胜,也没有余力再来对付丰州那些突厥。   大部分人都以为,慕祁此去生死难测,可战神就是战神,很多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他却能做到。   当捷报在朝堂上宣读完毕之后,群臣嘴上说恭喜,心里却各怀鬼胎。   尤其是淮王党和怀国公的党羽,对慕祁的归来十分忌惮。   淮王下朝后回到府上,脸色一直都不好看。   如今朝局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怀国公已经暗中站在了他的身后。   小皇帝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就算慕祁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唯一担心的是,慕祁回来后,他会将燕媚夺走。   本就是他先遇上燕媚的,若是当初不抱着利用燕媚来对付慕祁的心思,燕媚早就是他的人了,根本轮不到慕祁。   现如今他只是将本该属于他的女人给夺回来而已。   同时,他也想看看,慕祁对燕媚到底在乎到什么程度,若是他占了燕媚,慕祁是无所谓,还是会和他彻底撕破脸,他倒是想要看看。   想到这里,高炽对得到燕媚越发的急不可耐了,他甚至连一刻钟都不能等,换了身朝服就往外走去。   苏兰裳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高炽匆匆的往外出去。   她拦下他,神色幽怨道:“殿下可是要去天牢找燕媚?”   高炽蓦然抬起眼皮,目光在她的脸上锐利的划过:“你派人跟踪本王?”   苏兰裳没什么好否认的,她恼道:“殿下若是没做亏心事,何必怕人跟踪。”   这就是承认了,高炽皱着眉头,嘴角下沉:“苏兰裳,别以为你玩的那些小动作本王不知道,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再指使旁人动燕媚,休怪本王无情。”   说完,也不去看苏兰裳发红的眼眶,便径自离开了。   他再次去了天牢。   并且他也提前派人跟天牢的狱卒打了招呼,这次不管燕媚愿不愿意从他,他都要将她弄到手。   燕媚在天牢里关了四五日,身体消瘦的不行了,宽大的囚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弱质伶仃,纤柔可怜。   两个狱卒在拉着她出去之时,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逡巡,燕媚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她问了一句:“两位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其中一个稍年轻的,说话很是轻佻道:“自然是带你去见贵人,你可真是好福气,但凡进来这里的女人,几个不脱层皮,你倒是好有人罩着。”   燕媚一听,便知道来的人是谁,定然是淮王了。   她厉声呵斥道:“我不见他,让我回去!”   刚才那说话的狱卒道:“到都到了,现在可由不得你了!”   燕媚抬头一看,已经到了之前那间暗房里,脚下一个踉跄,她已经被推进去了。   暗房门一关,就只剩下头顶的几个孔洞里漏下天光来。   燕媚的鼻端,闻到一股奇异的甜香味。   这是上回她来的时候没有的。   这是什么香……?   她想要屏息凝气,已经来不及了,身体一阵发软,血液里有种燥热感在叫嚣。   暗房内忽然亮了,桌上的红蜡烛点起来,那光晕慢慢的在扩大,最终充斥了整个房间,她也看清了一直躲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是高炽。   昏暗的灯光底下,高炽幽沉的眸子闪烁着灼亮的光,看她的眼神,也仿佛是在打量自己的猎物。   他缓缓走出来,在燕媚面前站定,一手扶着她细软欲折的腰身,一手托起她的下颚,燕媚朱红的唇瓣颤了颤,她道:“高炽,你想干什么?”   高炽近距离的凝视着她的脸,虽然在天牢里关押了六七日,可她除了稍微瘦削些,肤色有些苍白之外,并无太多变化,美人就是美人儿,哪怕狼狈到了这步田地,   高炽嘴角噙着笑意道:“媚儿,看到桌上的红蜡烛没,这是本王特地为你点的,今日咱们就在这儿洞房花烛夜,你说可好?”   高炽居然想把她……燕媚恼羞成怒,苍白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也红的快要滴血了,她感觉自己呼吸急促,哪怕心里很排斥高炽搂着自己,可身体却舍不得推开他。   甚至渴望他将自己抱得更紧些。   燕媚知道案上的香料必然有问题,她悄悄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贝齿咬着红唇忍耐着身体内的躁乱,“高炽,你在房内下了药,堂堂淮王,居然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高炽并不觉得羞耻,反倒笑了笑:“媚儿,激将法对本王无用,只要能得到你,手段卑劣又如何?”   说完,他抬起手就要扯她囚服的衣襟带子。   就在这时,暗房的门从外面被猛地踹开,那两扇门轰然倒在地上。   屋内两人同时一惊,目光朝门外看去。   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身穿玄色铠甲从外头跨进来,他手里还拿着马鞭子。   男人逆光而行,看不清面容,然而那声音却是极为清晰的。   他说:“想要得到她,看本王手上的鞭子答不答应!”   他的话音一落,一鞭子就朝淮王抽过来。   那鞭子夹着风声,势头极猛,高炽躲闪不及时,生生的挨了一鞭子。   疼的发出一声闷哼,在慕祁的第二鞭即将到来时,他果断的放开了燕媚。   燕媚吸了迷香,身子发软,眼看就要跌下去,男人一个箭步冲上来,在她即将摔倒之际,将她身子搂住。   燕媚躺在他结实的臂弯里,和方才被淮王抱住的感觉浑然不同,刚才她的心里是害怕,排斥,甚至觉得恶心。   可此刻被慕祁抱住,身子挨着他坚硬的胸膛,却没有适才的感觉,反倒没那么惊慌了,甚至被他强烈的男子气息包裹着,她觉得身子越发软了,内心那种渴望也越发强烈。   燕媚呼吸微粗,甚至带着轻,喘从喉咙里溢出来,她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杏眸水波潋潋,似要将男人溺死在里面。   慕祁终于看到了这张朝思暮想的小脸,心中压抑的情□□涌而出,她这样勾着自己。   真让他恨不得现在就要她。   不过理智上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第97章 他受伤了 你非得跟我分的那么清?……   慕祁进屋后边知道迷香有问题, 她这个样子,是吸入过量迷香导致的。   这迷香还有催、情的效果。   若是他再晚来一步,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他将燕媚放在屋内的床榻上, 转头看向闪到了一旁的淮王, 此时淮王也阴沉着脸,冷冷的盯着他, 就像在暗里窥视已久的毒蛇一般。   慕祁二话不说,大步上前,揪住淮王的衣襟,抡起自己铁锤一般的拳头,朝淮王脸上砸去。   暗房内淮王惨叫声不断,可他根本就不是慕祁这个武人的对手,只有被挨打没有还手的份。   燕媚躺在暗房内肮脏的床榻上,迷香一阵阵的吸入肺腑, 她只感觉越发难受起来。   她难耐的哼了一声, 抬手开始去扯自己的衣裳。   慕祁眼角瞥见这一幕,终于收手了,他起身狠狠的在淮王的腹部踢了一脚,淮王断了两根肋骨,疼的发出一声低吼,彻底晕死过去了。   慕祁懒得再理会他,转身将床榻上的燕媚抱起来,他瞧着燕媚已经拉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泛着粉色的玉白肌肤,他眸光一黯,扯下自己铠甲上的披风,将她兜头罩住。   此刻燕媚浑身滚烫, 男人的躯体就像是一座散发着凉意的冰山,她无比想要靠近。   她的上半身往上攀沿,妙曼的曲线都贴在了慕祁身上。   她身上的囚服单薄,隔着衣料,他都能感觉到她的肌肤软嫩又滚烫。   就像刚出炉的嫩豆腐,那种滚烫滑腻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慕祁身子本就旷了两个月,他每天夜里想着燕媚入眠,如今人抱在了怀里。   在药物的作用下,她不断的撩拨着他。   慕祁浑身僵硬,身躯绷的像拉开的弦一般紧,然而他的皮囊下面,血液沸腾流窜,像惊天洪水般汹涌。   体内无数的声音在叫嚣翻涌,可他表面上却岿然不动,黑着脸道:“燕媚,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燕媚听到这个声音,忽然猛地回过神来,她迷蒙的杏眼怔怔的瞧着他,等终于看清了,她眸光猛地一顿,原本贴着慕祁身躯的身子猛地往后仰。   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慕祁终于看到燕媚在失去理智的时候,还不忘了讨厌他,可见平日里她伺候在自己身边时,是多么的不甘愿。   慕祁嘴角勾起一丝冷嘲,身体内奔腾的欲、念也一点点的熄下去。   他低低说了声:“燕媚,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燕媚意识混乱,张了张红唇,不知该说什么,抬手又想去扯自己身上的斗篷。   慕祁见状,捉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   他咬牙道:“别动了,一会儿出去给你找大夫。”   这个女人,真是上天给他派来的克星。   慕祁抱着燕媚出去,冯伦带着一大伙官差过来围堵。   见慕祁就这样想要将人给带走,冯伦大喊了一声,“西北王,这是天牢里的要犯,你怎可随意将她带走?”   见冯伦已经到了跟前,这个狗官,居然敢关他的女人!   慕祁忍无可忍,抬腿就将冯伦给蹿飞出去。   冯伦这把老骨头哪里禁得起摔,“咔嚓”一声,腿骨就摔断了。   后面那些官差们畏惧西北王的威名,根本就不敢上前。   事急从权,慕祁也来不及抱着她去王府再叫太医,离开天牢之后,就找了个药铺让里面的大夫替燕媚诊治。   到了药铺里,慕祁也不让人看见燕媚的样子。   将披风拉上来将她的脸都盖住。   他防着别人,也更是防着自己,她如今这副双颊泛桃花,眸光如春水荡漾的样子,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将她给办了。   好在燕媚中的不过是普通的催、情迷药,一碗汤药下去,就解毒了。   解毒完毕,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燕媚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个时辰前,她还在暗房里差点被淮王玷污,一转眼就被慕祁所救,他回来的简直太突然了。   若不是亲自感受过他身体的温度,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   如今,两人就面对面坐在药店的小次间内,屋内充满了药香味,令人躁郁的内心也渐渐得到抚慰。   燕媚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眼前的人和两个月前似乎并无区别,依旧是眉目英挺,轩昂俊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冷冽气势。   可燕媚又觉得他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他兴许是很久没有打理自己,胡子冒出来一大茬,高高的眉骨下方眼窝内陷了许多。   眼底还有两弯淤青。   他神色有几分憔悴。   一身的风尘。   可那双眼睛却依然锐利如寒星,眼底多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在里头。   尽管两人已经撇清关系了,他今日又救了她一次,于情于礼她都该谢他的。   燕媚起身福了福身子,低头道:“民女多谢王爷搭救。”   她如今自称是“民女”,而不是妾身,很明确的告诉他,她已不再是他的妾室。   再看过去时,她发现男人脸色微微发白,也不知是听了这句话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与此同时,燕媚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仿若错觉。   慕祁搁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因过分用力而指节泛白,他千里迢迢不眠不休的从幽州赶回来,并不是想要听她跟他生分。   他绷着下颌,尤显得冷峻,眸光却没从女子脸上挪开半分,他道:“媚儿,你非得跟我分的那么清?”   燕媚看他的眼神里透着淡淡的疏离,在触到男人眼底的黯淡之后,她的心有一丝酸扯,她马上收回目光,低头说:“王爷是王爷,民女是民女,民女欠王爷的情,会偿还给王爷。”   慕祁的心蓦的一痛,从她离开王府,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他竟有些怀念,从前她对他献媚讨好的那些日子,尽管他很不屑,但至少她都在想法设法的让自己喜欢她。   慕祁喉头发堵,好半天才开口道:“那些……都是本王自愿为你做的,本王不需要你还人情,本王只想你回到本王身边,可好?”   燕媚果断的拒绝,她摇头道:“不好,民女不想再回王府。”   同时内心又有些诧异,慕祁竟然没有趁机让她回报他。   慕祁锐利的眸光有瞬间的溃散,得知她有危险,他不顾一切负伤从幽州赶回来,为的就是不想让她受一丝半点的委屈。   为了救她,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可她却依然无动于衷。   这一生,他是头一次为了一个人千里奔袭,不顾性命。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给他一点点机会?   挺拔如山岳般的身躯忽然往前倾斜,他抬起手捂住伤口的位置,他的伤在左肩挨近胸口的位置,他这个动作仿佛就捂在胸口上。   他的手刚按上去,鲜血就从指缝间漏出来,燕媚陡然一惊,脸色微变:“你受伤了?”   慕祁抬起头来,见她眼底似有担忧之色,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薄唇带着微笑:“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支撑他的那口气仿佛被抽干了,苍白一点点的爬上他的脸,连嘴唇也失了血色。   谁不知摄政王铁骨铮铮,若真是小伤,他岂会露出这般虚弱的神色,他一定伤的不轻……,燕媚没有说话,她咬了咬唇,起身就要出去,还未转身,手就被人握住了。   燕媚低头,目光从他的手移到了他的脸上,她看到男人眼底的不舍,她没有动,听男人低低道:“你要走?”   这个时候,她岂会丢下他不管,她摇头道:“不是,我帮你叫大夫。”   慕祁忍着痛道:“不必了……我还挺得住。”   燕媚当然不能听他的,伸出细白的手扳开他的手指,神色坚决道:“不行,这件事你得听到我的。”   此刻她几乎忘了在她眼前的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称呼也变成了“你”,“我”。   而慕祁似乎也没有觉得她忤逆,那次她跪在他面前请求他放妾时,她的态度都是毕恭毕敬又规规矩矩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而现在她终于卸下了那近乎完美的伪装,露出一点真性情来,这样的她,倒是格外的可爱。   慕祁没有再多说什么,燕媚见他听话了,转身出去将大夫给叫过来。   大夫进来,替慕祁诊脉又看过了伤口,叹气道:“若是再拖一天,你这条命就没了。”   大夫不认识摄政王,见他身上穿着铠甲,还以为就是个军营里普通士卒。   燕媚原本是背着他站立的,闻言,掩在袖中的手往手心里掐了掐。   慕祁一眼扫过去,见她身形未动,似乎根本不关心自己,又将目光收回,他沉声道:“少废话,快点给我上药。”   慕祁是那夜攻城时受的箭伤,当时为了抓紧时间赶回来,根本就没有疗伤,直接将箭□□,自己撒了点伤药就没去管了。   谁知半路上伤口又裂开了,一直流血不断。   大夫还没见过如此蛮横的病人,但医者父母心,对方都伤成了这样,大夫也没有责怪他,起身去拿伤药来给他包扎伤口。   待包扎好,穿上衣裳,大夫这才跟站在窗口的燕媚说道:“这位夫人,你夫君的伤老朽已经替他处理好了,往后你得好好照顾他,切莫让他饮酒。”   大夫只负责治伤,至于其他事情他也没有多问,不该他管的他不管。   燕媚听到这声“夫人”总觉得尴尬,她下意识的分辩:“大夫误会了,我并不是他的夫人……不过还是要谢谢您搭救。”   大夫摆摆手,他做的是分内之事,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也和他无关,他道:“不必谢老夫,出去时,将诊金结了便可。”   慕祁的神色却复杂,心里不是滋味。   两人身上都没带金子,慕祁只好将一块随身的玉佩押上,出来药铺,慕祁要送燕媚回家,燕媚拒绝了:“王爷身上还带着伤,不必送民女,民女自行回去便好。”   慕祁想着戚三还跟在她神色,也不担心什么,既然她坚持,慕祁答应了:“这样也好。”   燕媚没多说什么,福了福身子:“那民女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慕祁却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她纤细单薄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方才收回目光,翻身上马往王府奔去。 第98章 入宫述职 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入朝不……   燕媚回到燕家, 正逢燕玄远从家里送出来几个人。   她喊了声:“兄长!”   燕玄远以为自己听岔了。   燕媚又喊了一声,燕玄远这才抬头循声看过来,见燕媚站在不远处, 燕玄远一惊, 快步奔走过去,他震惊的脸上透着一丝喜色:“媚儿, 你怎么回来了?”   他们正想法子营救燕媚,谁知她竟然自己回来了,真是谢天谢地。   燕媚看到自己的亲人,心里踏实了许多,她道:“兄长,此事说来话长,还是先回家再说吧。”   进屋后,她便告诉燕玄远是慕祁救了他, 得知慕祁已经回京了, 燕玄远又是惊讶又是欣慰,还好,西北王会来的及时,否则他真不知燕媚在监牢里继续待下去会发生什么。   “阿爹和婳儿呢?”   燕玄远叹了口气道:“阿爹为了救你,去求以前的同僚去了……婳儿也跟着去了。”   阿爹求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愿意帮他。   就连裴家也去了,可裴大人却是闭门不见。   燕媚心疼道:“阿爹的腿还未好全,怎能四处奔波?”   她心中后悔不已,当时若不是逞一时之气,也不会连累家人。   燕玄远道:“你不必忧心,我这就去接阿爹和婳儿回来。”   燕朝玉碰了一鼻子灰,正和燕婳在赶回来的路上, 半路上碰上燕玄远,得知燕媚已经回来了,心中大喜。   等两人回来,燕媚跪在父亲面前又好生忏悔了一番,燕朝玉并不怪她,反倒是因为自己如今成了平民护不住她而感到惭愧,一家人用了午食,燕媚便回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洗尽一身霉气。   另一头,慕祁带着伤骑着马回到了王府,他第一时间回乘风院换了铠甲,便去荣英堂看望老王妃。   “母亲,儿子回来了。”慕祁跪在老王妃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老王妃看到他心中百感交集,不愧是老西北王的儿子,虎父无犬子,慕祁做事情从未让她失望过。   老王妃眼眶发红道:“好,我儿做得好!”   说完后,抬手将慕祁给扶起来。   见慕祁脸色发白,似乎气色不大好,老王妃心中一紧:“祁儿,你可是受了伤?”   慕祁面色平静道:“只是一点轻伤,已经包扎过了,不碍事。”   老王妃知道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见他脸色如此难看,岂能是受了点伤轻伤那么简单,虽说上战场没有不受伤的,可这伤在她儿子身上,老王妃比伤在自己身上还疼。   老王妃脸色严肃道:“那怎么行,母亲叫太医来给你瞧瞧。”   慕祁还有事情要处理,是在没工夫停下来治伤,他这次回来的突然,朝廷大概还不知道,不过他在天牢里大闹了一场,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的。   他现在要进宫去,不仅是述职,还要将冯伦这个狗官给办了。   他道:“母亲,儿子真的无碍,入宫述职耽搁不得。”   老王妃听他这么说,只得退让一步道:“你先服用颗护心丹再去。”   慕祁点头。   从荣英堂出来,慕祁便匆匆入宫了。   得知摄政王回京入宫,圣人召集文武百官在宣政殿内候着。   慕祁一身铠甲,大步从容的走入。   百官见了他,神色凛然,比天子出现时,还要严肃。   慕祁给坐上的天子行礼:“吾皇万岁。”   圣人轻咳了两声,抬了抬手道:“摄政王平身。”   慕祁的目光随着起身的动作抬起来,落在天子身上,如今已到了四月暮春时节,天气渐热,可圣人身上却还穿着厚重的衮服,样子比他离京时还要清瘦了几分。   慕祁心中不解,他看洛宴清给他的来信上说,天子吃了怀国公的偏方之后,身子骨好了许多,可这个样子,却不像是好了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慕祁还在猜测时,十四岁的天子便开口说话了:“摄政王平定幽州叛乱,又杀退丰州入侵的突厥骑兵,为我北齐立下汗马功劳,实乃百官表率,寡人代表北齐,代表天下苍生,感谢摄政王。”   小圣人心中畏惧摄政王,说话亦十分客气,不敢冒犯他,另外他面对摄政王时,还有几分心虚,之前摄政王问朝廷要粮食,他听从太后安排,并未给摄政王送粮过去。   也不知摄政王是否会记在心上。   虽说如今朝中权利纠纷严重,摄政王的人被拔了许多,但他身后的三十万西北大军也不容小觑。   谁不怕他。   也只有燕朝玉不怕他,可惜燕朝玉并未在朝为官。   小圣人说完,百官跟着附和起来:“摄政王堪为社稷之功臣,臣等之楷模,有摄政王,北齐江山永固。”   虽然这些臣子嘴上这么说,有些人心里却不这么想,尤其是怀国公,他原本盼着慕祁去幽州之后,和宋鲸狗咬狗最好死在那里,没想到他却平安回来了。   若是他知道自己跟宋鲸的那些勾当,绝对不会放过他。   怀国公有些忧心忡忡。   慕祁却神色淡定,对这些所谓褒奖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朝皇帝拱手道:“此番幽州,丰州大捷,并非臣一人之功劳,乃整个西北将士们齐心协力奋勇杀敌所致,臣不敢居功。”   小皇帝道:“虽是如此,但摄政王统御部下,指挥全局,你的功劳便是最大的,寡人赏你黄金万两,食邑千户,另准许你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入朝不趋。”   慕祁本为摄政王,权利已经抵达到了极致,小皇帝若是在给他加官进爵,除非将自己的皇位让给他坐,所以只能厚赏。   但他准许慕祁“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入朝不趋”还是令百官惊讶。   众人认为小皇帝对慕祁的赏赐太过,但迫于摄政王的淫威,也不敢多说什么。   慕祁没想到,他离开不过两个月,这小皇帝居然也开始跟他玩起手段来。   西北军一直遭天家忌惮,就好像横在天子头上的一把利剑,让人夜不能寐。   历代君王都想裁撤西北军,小皇帝未必没有这种想法。   他如今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将他高高捧起来,成为众矢之的。   可朝中大臣们,有几个敢挑衅他?   小皇帝的如意算盘未必打的响。   慕祁荣辱不惊,他垂眸淡淡道:“臣谢陛下隆恩,臣请求陛下允许臣将黄金万两,食邑千户赏赐给麾下的将士们。”   年幼的天子点头道:“寡人既然赏给了摄政王,摄政王要给谁寡人都不干涉。”   慕祁又道:“幽州战场粮食短缺,朝廷久未放粮,多亏了岳州王派人将岳州的粮食运往幽州,臣才能侥幸获胜,岳州王如此深明大义,臣请求陛下厚赏岳州王。”   提到朝廷不放粮之事,小皇帝神色间闪过一抹慌乱。   随后又讨好般的说道:“那是自然。”   扣押粮食是怀国公和淮王的主意,但却是他这个天子下的旨,只要摄政王不找他秋后算账,一切都好说。   慕祁瞥见小皇帝那不自在的神色,嘴角勾起一丝冷嘲,这账自然会算的,不过却不是现在,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说:“那臣替岳州王谢过陛下。”   这是,一个官员手里执着玉圭从外头匆匆进殿,二话不说跪在殿中间,言辞激动道:“陛下,臣要弹劾摄政王,摄政王今日闯入天牢,劫走天牢要犯,并打伤了淮王殿下,简直无法无天,请陛下责罚摄政王。”   说话之人语气铿锵,言辞锐利,是朝中的言官,与摄政王向来不和,一收到消息,就急急忙忙入宫来皇帝面前告状了。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慕祁更是微微挑眉,除此之外,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小天子的目光落在摄政王身上,似乎在等摄政王一个解释。   他道:“摄政王,此事你如何说?”   消息传的可真够快的,冯伦那老家伙是断然不敢来圣上面前告状的,除非是淮王授命将消息散出去。   看来他在暗房里打的太轻了,早知就该将这孙子给打死。   慕祁脸色如常道:“陛下,臣入天牢劫走的人是一女子,此女子并无罪过,乃被人诬陷,臣去救她时,淮王正欲对她行不轨之事,淮王乃先帝长子,本该为皇子中的典范,克己复礼,却做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臣看不过,便打了淮王。”   若真如摄政王说的这样,淮王此等行为的确让人不耻,可淮王在人前向来举止有度,又怎么会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来呢?   包括小圣人在内,满朝文武都不太相信摄政王的话。   接下来,刚才弹劾慕祁的言官又说话了:“分明是摄政王在强词夺理,淮王殿下仁厚温和,怎么会做出此等禽兽之事,另外京兆尹冯伦为父母官,这些年颇受玉京百姓拥戴,又怎么会判冤假错案!”   慕祁懒得跟此人争辩,这个谏官他看着脸生的很,以前不认识,想来是被新提拔上来的,难怪不识好歹。   慕祁道:“本王说的话句句属实,冯伦这些年私底下收受贿赂,判了不知多少冤案,并且在天牢女狱私设暗房,逼女刑犯卖.淫,此事臣已经让翰林学士洛宴清,大理寺卿周在之调查清楚了,至于淮王,那日他便在这暗房之内,他想要做什么,不是很明确么?”   他顿了顿,又说道:“陛下若不信,臣让洛大人和周大人呈上证据。”   小圣人朝一旁的大监使了个眼色,大监遂传洛周二人进殿。   周在之这段日子不在玉京,可燕媚出事之后,慕祁便急速让其回京了,不过一直没露面,在暗中调查京兆府女牢之事。   周在之将调查到的罪证呈上去给皇帝,除此之外,他还带来了两个证人,经过两个证人陈词之后,冯伦多年虚伪的假面貌被揭穿了,圣人大怒,着令免去冯伦京兆尹的职位,打入天牢,笞一百,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里。   冯伦的事情处理完了,慕祁的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洛宴清身上,洛宴清会意,对龙椅上的天子拱手道:“陛下,臣要弹劾宿原侯纵子行凶,当街殴打无辜百姓。” 第99章 街角马车 如果我能做到,你是否愿意跟……   慕祁从宫中出来已经天黑了。   冯伦被革职流放, 京兆尹女牢那些案子也由刑部接手重新审理,宿原侯府也交由周在之去查了,不出意外, 常家的下场不会比冯伦好。   洛宴清跟在慕祁身边, 慕祁回来了,他也松了口气, “今晚叫上高景行,我们一起去瑶台花影喝几杯。”   皇帝本来要给他安排庆功宴,但是他考虑到幽州大军还在回京的路上,想要等大军抵达玉京再庆功,便将庆功宴的时间推迟了。   慕祁点头道:“也好。”   洛宴清笑了笑道:“弄璋若是知道你回来了,定然会高兴的不行了。”   慕祁偏头一瞥:“他最近在忙什么?”   洛宴清挑眉道:“他最近忙着追女人去了?”   “什么女人?”   “崔家三娘。”   慕祁眼底闪过一抹深意,并没有多问什么,他想, 见到高景行, 有些事情会更问的更清楚。   两人一同骑马去了瑶台花影,路上,洛宴清没来由的忽然问了一句:“寒山,你觉得圣人如何?”   慕祁骑马的动作放缓了些,他的眸子幽沉如玉京的夜,他道:“如今倒是有些心思了,不过那副身子看起来却不是长寿之像。”   洛宴清与他的看法相同,按理说天子吃了怀国公的偏方之后,身体应当越来越好才是。   那段时间天子强壮的能跑马射箭,却只是昙花一现的功夫,才好了几日,身子又恢复原状, 不仅如此,反而越发孱弱了些,这其中必有古怪。   洛宴清眼神微沉道:“淮王如今在朝中颇得人心,他又是先帝长子,看起来顺理成章。”   慕祁执着缰绳冷笑道:“哪有那么多顺理成章,话不能说的太早。”   若真是顺理成章的话,当初继承皇位的便应该是淮王,而不是轮到体弱多病的五皇子高煜。   洛宴清长眉微挑,这样说,似乎也有点道理。   到了瑶台花影,两人等了一阵,高景行才过来,见到慕祁回来了,高景行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寒山,能见你平安归来,我真是太开心了,今天我们好好喝几杯。”   慕祁身上还带着伤,不宜饮酒,他摇头道:“饮酒就不必了,我以茶代酒。”   两人一听这才知道他受伤了,如今前去幽州的西北军还在路上,慕祁却一人先负伤回京了,为了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高景行摇摇手中的折扇,惊讶道:“寒山,你为了燕媚,可真的豁的出去!连命都不要了!”   慕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既然知道她有危险,我怎能不救。”   高景行感慨一声:“你能这般对她,可她却未必会领情。”   燕媚一开始就是利用慕祁,等利用完了,便抛之脑后,她是铁了心要离开慕祁,这女人无情的时候,半点余地也不留。   慕祁端着手里的茶饮了一口,他淡淡道:“我没指望她能领情。”   高景行瞧着他这幅陷进去了的样子,嘴里“啧啧”有声,他道:“寒山,我早知道你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慕祁只是一笑,挑起眼皮看他,他道:“听闻你看上了崔家三娘,为了这小娘子忙前忙后,献了不少殷勤,你莫不是来真的?”   高景行愣了一下,随后转过头瞪了洛宴清一眼,洛宴清坦荡的笑了笑,“你自己做的,难道还不让人说?”   高景行略显尴尬,刚才他还言之凿凿的说慕祁,现在轮到自己身上了,他脸上露出几分讪讪之色。   要说他对崔蘅芷,一开始的确是存着玩弄的心态,可也不知怎么回事,渐渐的就上了心,如今竟有了几分抓心挠肝的滋味。   慕祁甚少见高景行在提到女人时沉默,这是头一回,想必高景行对崔蘅芷是真有几分心的。   慕祁捏着茶盏轻轻转动,他道:“你若是真喜欢那崔家娘子,那便求圣旨赐婚,何必顾忌什么。”   圣人答应要赏岳州王,必然不会拒绝。   高景行平静的眸子里燃起了一簇光,他看着慕祁,忽然似下定决心一般,拿起酒杯仰头一口喝下去,喝完之后,他将酒盏重重搁下,“寒山,你说得对,明日我就求圣旨赐婚。”   这夜三人饮酒至子夜方散。   次日一早,高景行便去宫中求圣旨赐婚了。   高景行浪.荡的名声在玉京很是出名,很多高门贵女对他避之不及,可如今他为幽州战送粮立功,名声一下子好起来,而且,岳州王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小圣人身子又不大好,说到继承皇位,岳州王的条件可一点也不比淮王差。   因此圣旨赐婚之后,崔家家主也没反对,当崔蘅芷得知这个消息后,急的哭起来,因不准她为燕家出头,她这段时间被父母关在家中哪里也不许去,她本就和父母闹僵了,如今圣上骤然赐婚,对方还是岳州王那个纨绔,崔蘅芷连死的心都有了,她苦求着阿爹去求皇上退婚,阿爹始终不肯答应,崔蘅芷只能以绝食来抗衡。   崔家大夫人眼看着女儿饿了三日,滴水未进,饿的晕过去了,心急如焚,只得来燕家求燕媚帮忙,燕媚这才知道,高景行上门提亲之事。   “媚儿,你就看在蘅芷与你是多年好友的份上帮帮她吧,妾身知道,之前之事是我崔家不对,这次你若肯帮忙,妾身定不会忘了你的恩情,将来必会相报。”   崔夫人双目通红,说完一番话后,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拿着帕子不住的抹眼泪。   燕媚没想到发生了这等事,她道:“夫人严重了,蘅芷与我是多年好友。我岂能见死不救,民女这便与夫人同去崔家劝一劝蘅芷。”   崔夫人大喜过望,她道:“媚儿,多谢你。”   燕媚坐着崔夫人的马车来到崔家,直奔崔蘅芷的院子。   饿了三日的崔蘅芷躺在床榻上,一旁的侍女正在苦口婆心的劝她吃东西,可崔蘅芷硬是连眼神都不肯给一个。   燕媚瞧着她消瘦了不知多少,满眼心疼的走过去,那侍女认得燕媚,要行礼,被她拦住,燕媚顺势从她手里接过汤碗,道了一句:“让我来吧。”   侍女听话退到一旁。   崔蘅芷身子已十分虚弱,听到燕媚的声音,她睁开紧闭的双眼,猛地抓住燕媚的手指道:“媚儿,你来了,我快要死了,临死之前能见着你,我心里真高兴,之前听说你被关押在天牢,我心里很是着急,想要去救你出来,阿爹却拦着我,我心里好恨啊,我恨我生在崔家这样的高门大户里,行事半分不能自主……”   说完后,她眼眶便湿了,眼眶里泅出泪光来。   从前她还想通过崔家搭救燕媚离开王府,那时燕媚阻止了她,想必就是知道阿爹不会答应,所以才不肯让她为难。   燕媚叹了口气,崔家是北齐第一大族,族中人才辈出,规矩也严格。   崔家家主又是极注重家族利益之人,儿女婚姻也大多操控在手中,而这点上燕朝玉倒是甚为开明,她道:“什么死不死的,别说这等丧气话,不过是一门亲事而已,哪里值得你不顾自己的性命,你快吃些东西,吃饱了咱们才能想法子退婚。”   崔蘅芷眼泪淌出来,顺着眼角流下来打湿了枕头,她道:“如今还有什么法子,圣旨赐的婚,如何能改,只要想到嫁给那个人,我还不如去死。”   燕媚却舍不得她去死,她道:“此事我帮你想办法,你先吃点东西……”   燕媚其实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她脑海里倒是闪过要去求慕祈的念头,可想到如今自己与他的关系,又将这个想法给彻底按下去了。   不管怎么样,燕媚好说歹说的还是劝着崔蘅芷吃了些东西,等她从崔蘅芷的院子里出来,已经到了正午。   她跟崔夫人道别后,离开崔家时,见到拐角处停了一辆马车。   她瞧着那马车有几分眼熟,这时,站在马车前方的护卫朝她走过来,近前行了个礼:“燕夫人,王爷有请。”   燕媚的行踪一直都在他的监视当中,他知道自己来了这里,也并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燕媚本不想搭理他,念及崔蘅芷,遂改变主意,跟着护卫前去。   护卫在她面前,将马车帘子打起。   她看到帘内露出一双朝靴,和绣着金蟒纹的袍子下摆,见她犹豫不肯上去,里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他道:“媚儿,怎么,你还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都到了跟前,若是不上去,倒显得胆怯,燕媚咬咬牙,踩着下方的小上去。   慕祈的马车从外面看来并不起眼,里头却是宽敞华丽,摆着一方卧榻,卧榻上放着茶几,香炉,香炉内燃着松脂没药,很是醒神。   慕祈穿着玄色绣金蟒袍,头戴着通天冠靠在马车车壁上,冠带垂落在脸颊两侧,精神似乎也恢复的不错,面若冷玉,目若寒星,依然如从前那般俊美清冷。   燕媚进入马后,跪地而坐,垂手低眉道:“王爷唤民女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她已经出牢几日了,这几日在家将养着,小脸蛋也恢复的不错,白莹莹的似雪。   她今日又穿着桃红束腰襦裙,她本就瘦了,腰身似能一手折断,桃红的丝带一束,越发显得纤细可怜,随着身姿轻摆,似不堪承力。   慕祈眸光落在她的细腰上,又顺着细腰往上挪,那翘起的地方倒是越发显得丰.腴,慕祈想起从前两人在帷帐内耳鬓厮磨的日子,心头就像火一般灼着,他脸色却冷静如初,掩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握紧,他道:“没什么事,知道你来了此处,过来看看你。”   待燕媚抬起头来时,他已经将目光收回,燕媚水莹的眸子看着他道:“王爷既知道民女来此,那便也知道民女为何事而来,岳州王与蘅芷的婚事并不适合,王爷可否劝说岳州王结婚婚约?”   慕祈听罢,长眉微挑,她大概还不知道,岳州王与崔蘅芷的婚事,还是他提议的,否则以高景行那怂货的性子,断然不会下这么快的决心。   而他之所以建议圣旨赐婚,也有自己的考虑在里面。   圣人身子骨不好,将来若是淮王登上大统,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打压他这个西北王。   他需得早做准备。   慕祈定定的看着燕媚,他贪念她的每一寸肌肤,此时目光留恋在她粉嫩的脖颈处,薄唇微动道:“你也知道,这是圣旨赐婚,不是本王能更改的事情,岳州王为皇室血脉,哪点配不上崔家三娘?”   燕媚微微蹙眉道:“岳州王风流成性,喜爱流连花丛,府上也有无数小妾通房,这样的人如何能配得上蘅芷?”   慕祈见她撇了瞥小嘴,脸上露出几分不屑。   她说岳州王府上有无数小妾通房,不适合崔蘅芷,那其实她心里是非常在意自己的男人有其他女人,之前她在王府之时,却装作什么都不在乎。   高景行说得对,其实女人的心眼很小,多数都会介意和其他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之前那样大度,是心里根本没有他。   想到这里,慕祈心里陡然被针扎了一样痛。   她既然在乎,为何一开始不告诉他,若是她告诉他,那些女人他可以通通都不要,只要她一个。   慕祈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眼底的那一丝痛苦被悄然掩下,他道:“此事好办,本王可以让岳州王将府上的女人都遣散,并从此不去花楼饮酒作乐。”   燕媚听了,却觉得仿佛是个笑话,她扯了扯红唇道:“王爷自己都不能做到,凭什么去劝别人。”   说完后,她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猛地抬起头来,果真看到慕祈的脸色沉寒似冰,一双漆黑的眸子怔怔的看着她。   燕媚只感觉很是不妙,正生出要走的念头,男人忽然从坐榻上下来,欺身近前。   燕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他紧跟而上,直将她逼到抵住了马车壁,男人双手撑在马车壁上。   他身上清冷的松脂香味将她整个都笼罩起来,将她困在他的气息里。   脸也往前靠,与她隔着不过半寸的距离方停下,长睫毛轻轻一眨,都能触到她的脸,他张了张嘴,呼吸似热羽般拂在她的脸上:“如果我能做到,你是否愿意跟我回去?” 第100章 娶你做妃 王爷的盛情,民女受不起   男人漆黑的眸子近距离的与她对视, 墨玉似的瞳孔深处,透着怜爱,不舍, 还有一丝恳求, 以及被压制的如同火一般炽烈的情爱。   他的眼底完完全全被她的影子给盛满了。   燕媚鼻端所闻皆是他的气息,那气息钻入她的心肺深处, 仿佛在水面上投入了一颗石子,她的心上泛起了涟漪,然而涟漪却没有慢慢平静的趋势,反而越演越烈,似要在她的心口刮起一股飓风来。   燕媚猛地收回目光,将心底那股晃荡的情绪死死的压住,她低下头,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掐紧, 她低声道:“王爷, 你我之间已无任何瓜葛,嫁娶自由,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就算王爷愿意,民女也不愿意。”   慕祈的目光顺着她柔和美艳的五官轮廓一寸寸的往下滑,从她的眼睛滑到挺翘的鼻梁,再是饱满红润的嘴唇,最终停在她的唇瓣上,眼底透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痴迷之色:“媚儿,只要你答应我,回到我身边,我愿意娶你做正妃, 往后府内便由你做主,再也没有其他女人,可好?”   燕媚被他的气息禁锢着,他滚烫的呼吸灼着她的脸,让燕媚有种窒息紧迫之感。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将脸往旁边匆匆撇开,挺翘的鼻尖与他的鼻尖猛地一触,又迅速的分开,她装作不在意,冷淡的说道:“王爷何必如此低声下气,愿意嫁给你的女人不计其数,何必在民女身上浪费时间,王爷的盛情,民女受不起,王爷还是放手吧。”   “到底为什么你不肯嫁给本王,本王哪里不好?”   他都这样放低姿态来求她了,为何她还是不愿意,难道他就真的这样面目可憎吗?   燕媚咬着唇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刚才那短暂的碰触,已经将男人心里最后那一点可怜的理智给击破了,他见她神色倔强冷漠,心底一股邪火往上蹿,他掐住燕媚的下巴,被迫她转过头来。   嘴唇往前一送,含住了让他朝思暮想的唇瓣。   燕媚抬手要推开他,男人却更快察觉到她的意图,在她抬手时,便伸出手制住她的双手反压在马车壁上。   他就像凶猛的野兽看到自己心仪已久的猎物一般,嘴上带着蛮狠的力道撕咬着她的嘴唇,燕媚讨厌他这样无理,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淡淡的铁腥味在两人的嘴里蔓延,这并没有阻止慕祈的动作,血的腥味刺激了他,反而让他更加蛮横起来。   男人的舌头已经探入她的嘴中,他像是个失去味觉的人忽然尝到了绝顶美味,舌尖上的味蕾在一瞬间仿佛被激活了,并且有种享受狂宴般的极致欢乐感。   燕媚见男人依然这么强势霸道,心里一股厌恶的感觉涌上来,她眼中涌动着泪光,泫然欲滴。   慕祈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眸中的泪意,所有疯狂的念头在那一瞬间都歇下了,他怔忪了片刻,燕媚就趁着这会功夫,摆脱了他的控制,抬手将他推开,随后一巴掌猛地甩在男人的脸上。   这个巴掌,他原本可以躲开,可他却结结实实的挨了下来,俊美的脸上瞬间浮出五个鲜明的手指印。   可他一点都没有感觉疼,眸子依然紧紧的盯着她。   她饱满红润的嘴唇上沾了一层湿光,被他咬得有些红肿,更像被水洗过的樱桃,那双眼睛滢滢有光,乌黑的瞳孔里闪烁着愤怒,委屈,和一丝丝的鄙夷。   慕祈心中一震,同时又暗暗懊恼起来,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失控。   他张了张嘴,想要道歉:“媚儿……我……”   燕媚抬起纤细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起身,掀起车帘子,跳下了马车。   慕祈紧跟着探出头来,他失声喊了句:“媚儿……”   可燕媚根本就没有回头,风吹动她桃红的襦裙,她的身子似乎也跟着颤了颤。。   慕祈心疼死了,只觉得她走了之后,自个的心变得破碎不堪起来。   他捂着胸口,回到马车内,刚才她用手推的地方正是他之前受伤的位置,他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液体在往外渗透,伤口又裂开了,他坐在榻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空荡荡的马车内,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   慕祈的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燕媚……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回到我身边?   燕媚匆匆回到燕家之前,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一丝痕迹来。   回到家中就看到燕朝玉正在和几个人在谈话,燕媚侧耳听了几句,发现燕朝玉这是要将宅子卖出去。   等买家走了之后,燕媚便去找燕朝玉说话:“阿爹当真要将宅子卖了吗?”   燕家老宅,还是她祖父那一辈建起来的,至今已历三代,燕家人对这个宅子的感情都非常深。   燕朝玉见女儿眼底又不赞同的神色,他站在廊下,看着庭院上方碧蓝的天空,忽然叹了口气:“媚儿,这个宅子承载了咱们燕家的兴衰,阿爹也舍不得,可宅子再重要又怎能有人重要,咱们一家人找个小宅子,和和乐乐的过一辈也是不错的。”   燕媚知道,如今燕家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阿爹和兄长手头上的钱都不多了,她手上倒是还有点,可惜阿爹不肯要。   卖宅子补贴家用,实在是无奈之举。   燕媚心里涌上一股浓烈的心酸,她低着头,将眼底的泪意又收了回去,轻声道:“嗯,女儿明白了。”   慕祈将高景行和洛宴清都叫来西北王府,得知崔蘅芷为了拒婚宁愿绝食,高景行听了心里便不是滋味。   那张惯常跳脱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慕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崔家娘子的性子也极为刚硬,你自己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他是想要促成高景行和崔蘅芷的婚事。   但崔蘅芷若是死了,他们做的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高景行一时难以取舍,他的脑海里一面是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一面是崔蘅芷那张倔强的小脸。   如此这般天人交战一番,高景行似乎下定了决心,他咬牙道:“她若是肯嫁,我将院子里的女人都打发了就是,今日本王就去崔府跟他说清楚!”   两人都没料到,这件事情上面,他居然这么果决,果决的有点不像他。   说完后,他便起身离开了西北王府,洛宴清诧异道:“弄璋这样似乎有点反常。”   慕祈道:“何止反常。”简直是疯了。   洛宴清见慕祈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同燕夫人,可还有戏?”   就慕祈负伤千里奔回玉京,就为了将燕媚从天牢里救出来这件事情,简直比高景行还要疯。   洛宴清对燕家的事情更好奇一些,因为他还惦记燕婳。   他对燕婳的感觉,大概和高景行对崔蘅芷,慕祈对燕媚是差不多的。   只是燕婳太懵懂,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他希望慕祈能和燕媚和好,这样他的机会就更多了。   慕祈捏着手中的茶盏,沉默了许久,方启薄唇道:“我愿娶她做正妃,她却不愿意嫁给我。”   洛宴清愣了一下,眼底闪过片刻的惊讶,旋即又似了然般笑了笑。   他见慕祈微微皱眉,一副苦恼的样子,便道:“你别太心急,之前你对她做的那些事情……或许让她对你始终心怀芥蒂,你总要有耐心才能挽回来。”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或许你的态度应该变一变,从前你将她当宠妾,当玩物,她为了燕家不得不委屈自己,如今她好不容易摆脱你,自然不愿意再过那种备受屈辱的日子,她从前可是燕家的嫡女,玉京城最受人追捧的女郎,骨子里是有傲气的。”   慕祈的内心猛地一震,他一直以为自己宠她,爱她,赏她最好最奢华的东西,便是对她好,可在燕媚眼里,他对她的这些行为,不过是在施舍一般,是她卖力讨好他之后的一种奖赏。   他从未问过,她喜不喜欢这样,或许她也根本不在乎这些,因为在她心里,自己也仅仅只是个可利用的工具而已。   他总以为是自己将燕媚玩弄于鼓掌之中,实则错的离谱,被玩弄的人是他才对。   慕祈一时之间只感觉酸涩无比,他将茶盏往案上重重一搁,大步从房内走出去。   洛宴清没有追上去,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嘴角轻轻勾了勾。   洛宴清何时离开的慕祈并不清楚,他在乘风院内练了一个晚上的剑,庭中的树木都被他将叶子给削光了。   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人间,月光底下,他冷玉般的脸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胸口上的伤也渗出了鲜血,他今日穿着天青色便服,血渍浸出来后,在衣裳上染了一团深渍。   秦嬷嬷眼尖,看到了他胸口上的伤裂开了,赶紧走过去道:“主上,伤口裂开了,别练了,身子要紧。”   看到慕祈这副模样,秦嬷嬷暗暗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慕祈缓步走回屋内,秦嬷嬷赶紧叫来仆从收拾庭院,又去拿了伤药过来替慕祈包扎伤口。   她一把年纪了,年轻的时候也在军营里待过,帮汉子包扎伤口而非头一回,倒是不用避讳什么。   等她重新上完药,沉默许久的慕祈忽然问了一句:“嬷嬷,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不管她从前是不是利用他,他对她是真的动了心,喜欢的不行,如果得不到她,他的心就像胸口的伤一样,永远血流不止。   秦嬷嬷愣了一下,这才回味出,他说的这个“她”指的是谁。   她一个老婆子都能看得出来,主上爱燕夫人,爱的不行了,自己心爱之人,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不过她也能理解,幽州战事凶险,稍有不慎就有丧命的危险。   主上这么做,也是为燕夫人好。   不过燕夫人的性子看似绵软的很,其实是个有主意的,她跟王爷在一块也图的不是王府的富贵,若是这般,也不会在离开之时,贵重物品一样也没带走。   另一方面,燕夫人对主上的感情,她也看不透,若是说她真爱主上,也不会这么狠心离开。   她不图富贵,不图人,秦嬷嬷还真不知,能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回来。   可秦嬷嬷也不忍看到自家主上黯然伤神,只好安慰他道:“主上,若是真心喜欢燕夫人,不如去哄哄她,这女子总要靠哄的。”   慕祈黯淡的眸子里有了一丝光,他眉尖微挑道:“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秦嬷嬷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事实上这些事情她并不太懂,她的汉子去得早,两人相识的时候,瞧上眼了就成亲了,根本就没那么多曲折,后来战乱,两人都投身军营,谁还有功夫去管那么多情情爱爱的事情。   不过看到少主这副模样,秦嬷嬷真的不忍说真话,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   这句话之余慕祈而言,就仿佛是漫天黄沙里的一片绿洲。   他心情好了不少,等秦嬷嬷走后没多久,戚三便过来了。   跟他说燕家的情况:“主上,燕家似乎要将宅子给卖掉。”   慕祈手指在案上敲了敲,不解道:“为何要卖掉宅子?”   戚三叹了叹道:“燕家如今日子过得窘迫,一家四口都要吃饭,只能卖掉宅子维持生计。”   这燕家的大宅,经过几代人的修葺,占地极广,里头雕梁画栋犹在,费了不少时间和心血,若是卖掉了,着实是极可惜的。   燕媚离开时,除了月例,并未带走王府任何东西,燕朝玉父子回来,身上也没几个钱,一家子自然支撑不了多久。   之前他在幽州,忙于军务,只顾着让戚三保护燕媚的安全,可这些问题却没替她去考虑过。   慕祈琢磨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你先回去吧,此事本王自会处置。”   戚三走了。   次日上完朝,慕祈回了趟王府,一身便服来到燕家,他让扈从上前敲门,不多时便有人过来开门,开门的是燕玄远。   燕玄远见摄政王亲自登门拜访,也非常惊讶,行了一礼:“草民见过西北王。”   慕祈见燕玄远对他还算客气,稍稍放心,他言简意赅道:“燕公子,我来见燕媚。”   毕竟是他救过燕媚,于情于理,燕玄远都不会拒绝他,他思忖片刻后道:“请王爷跟草民进来。”   这事情,免不得要惊动燕朝玉。   见到慕祈,燕朝玉并无好脸色给他看,“今日摄政王莫不是走错地方了?”   慕祈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淡淡道:“没走错,今日本王是来见燕媚的,有几句话要同她说,说完便走。”   燕朝玉原本想要阻拦,可他这条腿能好,也拜慕祈所赐,多少有几分没底气,便也没阻拦了。   何况,慕祈虽然年轻,身上那骨子冷冽威严之气,与老西北王如出一辙,就算燕朝玉见了,气势也要被压一头。   燕媚梳妆完毕后,姗姗来迟,见到慕祈后,她施施然行礼,态度恭敬,脸色却颇为冷淡:“不知王爷找民女何事?”   慕祈见燕玄远,燕朝玉都在眼前,觉得不大方便,他的眸光扫过燕媚粉嫩的小脸道:“我有话想要单独与你说。”   她今日穿的是碧绿束腰襦裙,象牙色诃子,乌发挽做灵蛇髻,极是娇俏明媚。   从前在幽州时,他每日都靠回忆着与她的恩爱岁月度日,心中焦渴又期待。   盼着每日能见到她,如今总算能见着面了。   她又完完全全与自己拉开了距离。   他着实不明白,为何这女人的心变的这么快。   燕媚静静的伫立在他面前,水杏似的眸子微抬起来,她面色无波道:“阿爹和兄长都不是外人,王爷在此处说便是了。”   慕祈见她半分面子也不给,一时有些下不来台,但也知道她现在是绝不会跟自己妥协的。   只好当着燕朝玉和燕玄远的面开口:“你若是缺钱花,本王赠你两百金,够你一家人用几个月,不必卖掉宅子。” 第101章 一街之隔 她买的那个宅子,与他在外头……   半刻钟之后, 慕祈被赶出燕家,燕家的大门在他的面前“碰”的一声关上。   慕祈快速往后退了一步才没有撞到鼻梁骨。   他的脸色又黑又臭,这么多年了, 还没有人敢像燕家这样不给他面子。   想起刚才他说完赠金之后, 燕媚和燕家父子难看的脸色,慕祈觉得匪夷所思。   燕家人这是怎么了, 他赠他们家金子,帮他们度过难关,难道也错了吗?   简直莫名其妙。   慕祈受了一肚子气,转身要走,见燕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年轻的郎君,头戴幞头,身穿象牙色圆领长袍, 生的俊秀粉白, 跟个娘们似的。   这不是裴星津?   裴星津也看到了他,他神色微顿后,走上前来,行了一礼:“下官见过王爷。”   慕祈锐利的目光划过他的脸,他皱眉道:“裴大人,你来做什么?”   裴星津抬眸与他对视,眼底并未见丝毫惧意,他直言不讳道:“下官来看媚儿。”   裴星津已经许久没见到燕媚了,之前一直被关在家中,直到现在才得了自由,外面的消息他一无所知。   今日,才从张显口里得知, 燕媚被京兆尹关押在天牢又被摄政王救了出来。   他心急如焚,这就赶过来了。   慕祈被他理直气壮的模样给气笑了,他勾着唇冷笑道:“媚儿,也是你叫的,裴星津你莫非忘了,她是谁的女人?”   裴星津对慕祈的威胁毫不在意,他冷哼道:“下官当然知晓从前媚儿是王爷的妾室,只是如今她已恢复自由之身,王爷还要干涉她吗?”   慕祈本就在燕家受了一肚子气,刚好没处撒火,现在裴星津刚好给了他机会,他抬手就揪住裴星津的衣领,他力气极大,几乎将裴星津整个人都提得脚离地了。   慕祈双眼喷火,咬牙道:“就算她如今已不是本王的女人了,也轮不到你裴星津来献殷情,你可别忘了,你已经定了亲。”   裴家给儿子定亲也定的极为仓促,就是怕他继续跟燕媚纠缠,索性便断了他的念想,不然他今日也不可能顺利出门。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灌而下,将裴星津淋了个透心凉,裴星津脸上的信心也一点点的垮掉,他的眼皮耷拉下来,脸上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感伤。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颓然又沉默的低着头。   慕祈原本想要揍他一顿,可看到他这副模样,忽然又狠不下心来了。   算了……   他将裴星津放下,松开他的衣襟,走的时候,他低低的说了一句:“既然已经不可能,那就不要在纠缠她。”   裴星津木然的站了一会儿,怔怔的盯着燕家大门,忽然再也没有勇气去敲开。   燕婳躲在拐角处,将两人的话都听在耳朵里,她原本还以为燕媚跟裴星津有希望。   没想到姓裴的这么快就定亲了。   而他居然连当着阿姐的面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简直太窝囊了。   等裴星津落寞离开,燕婳才提着菜篮子从拐角出来,回屋后,她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燕媚。   燕媚这才知道,裴星津已经定亲了。   燕媚的表情淡淡的,她并不难受,反倒有种轻松和愉悦感。   裴星津既然定了亲,往后便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她对他真的没有男女之情,若他继续缠着自己,只会白白耽搁,实在没必要。   用了午食之后,燕媚去了趟崔家。   崔蘅芷这两天都吃了饭食,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得知她居然答应高景行的婚事,燕媚惊讶的瞪圆了水润的杏眼,她道:“蘅芷,你当真想好了吗?”   崔蘅芷想起那天高景行来崔家同她见面说的事。   高景行告诉她,两家是圣旨赐婚,若是崔家抗旨不尊,势必会拖累全家。   而且她崔家儿女的婚姻都不能自主,就算没有他,将来她阿爹也一样会为家族利益将她嫁给其他人。   如今玉京城几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将来她照样要忍受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而他可以承诺,她嫁入岳州王府后,他会遣散府上所有的女人,也不会出去捏花惹草。   她可以先嫁给他,和他过,如果三年之内,她依然无法爱上自己,他愿与她和离。   高景行说的每句话都直击要害,让崔蘅芷不得不答应。   或许跟他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好。   当崔蘅芷将这些告诉燕媚之后,燕媚着实震惊了,没想到高景行能为崔蘅芷做到这种地步。   想来……也是珍惜她的。   崔蘅芷道:“媚儿,我想明白了,左右我不过是个联姻的工具而已,嫁给谁不一样,既然高景行这么说,那我便同他试一试,若是他将来食言了,我便同他和离。”到时候还能恢复自由之身,也彻底回报了娘家的养育之恩。   燕媚柔和笑道:“你这么想也好……不过你若是改变主意,我始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你和西北王怎么样?”   “我与他之间早就不可能了,蘅芷,我既然离开他,便不会再回去。”   “好,无论如何,我也一样站在你这边。”   慕祈从燕家离开之后,又找了洛宴清和高景行,得知他去送金子给燕家,高景行听了之后,立马就笑喷了。   慕祈见他笑成这样,恼怒不已:“怎么连你也看我笑话?”   高景行这才打住,他拿起汗巾擦了擦嘴角的酒水,收敛起神色道:“寒山,你往日也是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偏生在这事情上面犯糊涂?”   慕祈这一生从未主动讨好过任何女人,都是这些女人自己过来讨好他。   他想要讨好燕媚,可谁知燕媚不领情就算了,还无情的将他赶出来,他气闷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做错了?”   高景行比起慕祈,还是更懂女人一些,他道:“燕夫人若是贪图富贵,当初就不会离开你,可见她并不是爱钱之人,你贸然送金子上门,又没个由头让旁人如何接受,何况燕家人性子傲慢,你这样做,反倒会让他们觉得你在施舍,人家又不是叫花子,岂能受你这等折辱。”   慕祈听罢,似乎觉得有点道理,他皱着眉头疑惑道:“那我该怎么做?”   高景行说服了崔蘅芷嫁给他,心情轻松,此刻也笑的极是舒朗,他道:“还能怎么做,既然燕家要卖宅子,你何不帮她一把?”   次日,有一个在玉京做生意的扬州商人来燕家看宅子。   他带着妻小过来看宅子,燕家兄妹带着在宅子里四处逛了逛。   看完之后,扬州商人佟见舟对这个宅子非常满意,他长得颇为富态,笑起来的时候也显得和善的很,他道:“燕郎君,燕娘子,我觉得这宅子很是不错,我们看中了决定买下来,你们开个价吧!”   事实上,如佟见舟这等看上她家宅子的人不在少数,她燕家这宅子风水好,位置好,离皇城近,宅子不仅有玉京宅院的大气古朴,也兼具江南的婉约细腻在里头,精美非常。   可大部分人看得上宅子,却出不起价钱。   燕媚瞥了燕玄远一眼,燕玄远知她意,说道:“佟老板,若非如今我家中生活拮据,也不会卖掉此宅子,若佟老板诚意相买,在下愿意以八百金卖给你。”   若是旁人,听到八百金的数字,定然会被吓一跳,可佟见舟却没有这等反应,反而笑眯眯的说道:“我觉得这个宅子值八百金的价,成交!燕郎君若是不后悔,我想今日就买下来。”   兄妹二人都没有想到扬州商人说话这么痛快,两人眼里齐齐露出惊讶之色,佟见舟似乎猜到他们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扬州的父母亲以及家仆正在赶来玉京的路上,如今住的宅子太小了些,因此急需要换个大的,何况都是江南过来的人,这宅子的风格十分适合我们。”   他这样解释,倒是让燕家兄妹打消了顾虑,反正他们已经下定决心要卖宅子了,既然佟见舟说话如此痛快,那他们也没什么好犹豫的,燕玄远道:“好,既然佟老板这般痛快,今日咱们就去官府交换房契。”   他们这边商量好之后,燕玄远便跟燕朝玉说了此事,燕朝玉也答应,将房子的房契交给燕玄远。   到了下午,他与佟见舟就去衙门交换房契,佟见舟将八百金交给他,银货两讫。   燕玄远回来之后,八百金尽数交给了燕朝玉,又去小院中找两个阿妹,见燕媚和燕婳正在收拾东西。   燕媚见了他,忙问:“兄长一切可顺利?”   燕玄远点了点头道:“顺利。”简直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   “不必如此着急收拾,那佟见舟准许咱们一家子找到新房子再搬,他的家眷还在路上呢,到玉京也还要十日有余。”   燕媚倒是诧异了,今日上午,佟见舟买房买的如此着急,买了之后又不着急搬进来了,可真是奇怪。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当燕家的确碰上个豪爽的主顾了。   燕媚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得赶紧将新的房子找下来,免得人家到了,咱们却还没找到住处。”   燕玄远认为她说的有理。   兄妹二人准备出去找宅子,刚开门,又看到佟老板笑盈盈的从马车上下来,朝他们走过来,佟老板见二人要出去,笑问道:“二位可是要出去找小点的宅子?”   燕玄远和燕媚对视一眼:“……”   他们还没见过如此善解人意的主顾。   燕玄远点头道:“没错。”   佟老板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他道:“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我如今住的宅子刚好打算卖了,那宅子不大不小,刚好够一家四口子住,如果两位有想法可以随我去看看。”   反正要买宅子,去哪里看都可以,两人答应下来,这才发现佟老板的宅子就在燕家斜对门的拐角处。   距离极近。   佟老板将二人领进去,四处观看。   这是一座两进的宅子,宅子内有个小小的花园,布局很是精巧,山石错落有致,花木葱茏,很是清幽雅静。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别说四个人住,便是再添置几个仆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兄妹二人都觉得宅子不错,燕玄远便问佟老板,宅子要卖个什么价。   原本以为这么精明的商人,必然不会开低价,佟老板却朝二人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一百金。”   一百金?   两人震惊了。这个宅子虽比不上燕家的宅子,可最起码值三百金。   燕媚和燕玄远皆是一脸狐疑之色,佟老板不愧是生意人,非常会看客人的脸色,他道:“这宅子若是买给其他人,必然是要再贵些的,但是我愿意低价卖给燕郎君,实不相瞒,在下的儿子正是总角之年,性子顽劣,总想给他聘个好点的老师来教他读书,我听闻燕郎君满腹经纶,想请郎君教小儿读书。”   原来对方有事相求,这样就不奇怪了。   两人遂打消了疑虑,在第二天,燕玄远又和佟老板去了趟衙门,交换房契,买了佟老板的小宅子。   佟见舟完成任务之后,便去西北王府给慕祈复命。   他是直接从宅子的后院出来的,穿过坊门,走到街对面,就是另一处宅子,宅子外头没挂匾额,也不知是谁家的。   佟见舟直接进去,在正屋内看到喝茶的西北王。   别看佟见舟平日里笑眯眯的,可在慕祈面前却是一本正经的,他神色恭敬道:“主上,事情都办妥了,这是燕宅的房契。”   他是西北王府几家铺子的掌柜,办事稳妥,为人机敏,一直颇受慕祈的器重。   慕祈拿了那张房契,看了一眼便搁置在案上,他道:“事情办得不错,下去吧。”   佟见舟走了。   慕祈将那张房契收起来,有朝一日,他还会亲手将这张房契送到她的手里。   燕媚还不知道呢,她买的那个宅子,与他在外头购置的宅子只有一街之隔。   不知情的燕媚,在买了宅子的第三日搬到了新的宅子里。   燕朝玉和燕玄远住前院,燕媚和燕婳住后院。   这宅子兴许是买了还没多久,里面的家具物什都很新,并且价值不菲,燕媚让佟老板搬走。   佟老板却不肯,只说要另外办置。   燕家人也无可奈何,索性也不用再添什么家具了,里里外外收拾一番之后,便住下了。   虽说卖了宅子,能换来几百金,但这钱存着总会有花完的时候,燕媚琢磨着还得有生财的途径才行。 第102章 街头相遇 媚儿,这是给你买的……   在新的宅子里, 总有些不习惯,燕家人一夜都没睡好,到了次日醒来, 眼底都有淡淡的青影。   燕朝玉的腿渐好, 精气神跟着也好了不少,大清早的为三个孩子准备朝食。   朝食后, 燕媚跟家人提出来要去做买卖维持生计。   本朝民风开放,对女子的限制少,但依旧是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   女子到外头抛头露面做买卖的毕竟少。   燕朝玉本有些不同意,但燕媚性子倔强,若是反对她,说不定和上次一样偷偷的就去了,燕朝玉权衡再三,便答应了。   不过他提出了个条件, 他道:“媚儿, 你若是执意要做买卖也行,阿爹给你一百金做资助,也给你一年的时间,若是一年内你的买卖没有做成,或者亏本了,你得听阿爹的话,回到家里好好待着。”   燕媚对此并无意见,她道:“我无需阿爹资助,我有本钱,阿爹放心,我定然会在一年之内将买卖做起来。”   燕朝玉嘴上应了,心里却不抱有什么希望, 他这几个孩子从小锦衣玉食的过惯了,如何知道去做生意,等磕破头了,自然会回来。   燕媚说做就做,用完朝食之后,便出去找铺面。   燕婳跟着她一块儿出去。   为了方便,两人换上了男装。   正是五月初夏,玉京人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衫,满街上衣香鬓影,熙熙攘攘。   燕媚姐妹二人走访的是人多热闹的西市。   西市街头,两边店铺林立,酒肆茶楼喧嚣热闹,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两人在街上转悠着,燕婳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她问:“阿姐,咱们开个铺子做什么生意才好?”   燕媚在留意街上哪个铺子适合做买卖,闻言,回头说道:“我想开个卖胭脂香膏的铺子,你别忘了,曾经姑母可教咱们姐妹二人制过香膏。”   燕媚擅长做香膏胭脂,可这点燕婳却不在行,她只会煮茶做吃的,听说燕媚要做这个,有点兴致缺缺,她嘟囔道:“还不如开个小饭馆。”   燕媚岂能不知阿妹的想法,她回头笑道:“这儿饭馆太多了,有许多还是百年老店,咱们可争不过人家。”   她又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往前指了指道:“而这条街上只有两家胭脂铺,竞争倒是小些,据我所知,这两家的胭脂都比不上咱们自己做的。”   燕婳当然知道燕媚做的胭脂香膏比两家的都要好,从前贵妃还在时,专门让宫女替她做香膏,那香膏抹在身上,让三十多岁的贵妃的肌肤一直保持着水嫩光滑,让陛下爱不释手。   宫中的妃嫔争先效仿,可没有贵妃的秘方,做出来的香膏自然不会像贵妃的那般好。   燕婳不假思索道:“可这条街上压根就没有空铺子租给咱们,咱们开在何处?”   西市的铺子是全玉京城最抢手的旺铺,生意极好,这里轻易不会有空铺,即便有也很快会被人抢走。   燕媚笑了笑道:“咱们再访一访,瞧瞧哪家铺子生意不好,便去问问。”   而且就算西市没有,还有东市呢。   总算不负所望,两人在一个交叉路口发现了一个生意略差的铺子。   是个首饰铺子,燕媚进去一问,店家也的确有要转卖出去的意思,不过卖价不便宜,并且还要连同他铺子里款式陈旧的首饰一起买了才肯卖。   买下这间铺子,需要一百金,燕媚一听,便知这老板狮子大开口,她才买了个两进的宅子才一百金。   区区一个铺子便要一百金,岂非讹人?   燕媚只肯出五十金,那老板仿佛根本不愁卖不出去,见燕媚砍了一半的价钱,不乐意道:“这位小娘子,我这铺子本就位置极佳,你若是出不起价钱劝你别买了,要不了几日我便可以脱手卖出去,这价钱是一分都不能少的。”   燕媚姐妹二人被老板气的不行,懒得再同他说,直接走了。   两人未曾注意到街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窗口的帘子被人打起,车内的男人静静的注视着店里发生的一切。   慕祈是要去皇宫,路过西市,不曾想会看到燕媚姐妹二人,他对马车旁边站着的扈从说道:“你去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扈从问完之后回来,一五一十的告诉慕祈,慕祈从马车内拿了一百金出来,交给扈从道:“你去跟店家说一声,明日若那位小娘子再来,便以五十金的嫁给卖给她。”   扈从拿着金子去了。   事情很快就办妥了,那店家本就急着脱手的,他这个店亏损太多,欠了许多债,现在还等着这金子去还债呢。   他从慕祈这里赚了一百金,明日还能从燕媚手里赚五十金,何乐而不为。   慕祈看到燕媚姐妹二人停在一家糕点铺子面前。   那家糕点铺子,在西市乃至整个玉京城都非常有名,其中“小天酥”是他店里的招牌。   每日买糕点之人要排好长的队,很是难等。   因为燕婳嚷着要吃小天酥,燕媚只得拉着她排着队等候。   扈从见慕祈看着对面糕点铺子站在最末处的纤细身影不动,他问:“王爷,可要属下前去帮忙?”   慕祈倒是想要前去帮忙,不过他又怕燕媚会拒绝他,正犹豫,忽然有个人斜刺里出来,插到燕媚的前面。   是个体魄高大的男人。   这里买糕点本就难等,忽然有人大剌剌的往她前面站,燕媚顿时就皱了皱眉,拿着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前方男人的肩膀道:“这位大哥,我们是先来的,麻烦你站到我们后面去。”   那个人回过头来,往身后瞥了一眼,见是个生的纤细单薄的小郎君,脸上顿时就生出了轻蔑之态,他铜铃大的眼睛一瞪,蛮横的说道:“你去问问,刚才谁看到你们比我先到,明明是我先到的,我就爱站在这里,你管得着吗?”   燕媚眉头轻蹙道:“你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那人又说道:“我就是不讲道理,你能怎么着,和大爷我打一架吗?不过你这细皮嫩肉的,恐怕经不起大爷的拳头。”   说着,他捋了捋袖子,将一对锤子大的拳头露出来。   正当他扬起来时,手臂忽然被人架住,他偏头一看,一个劲瘦挺拔的男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肘,那只手看起来瘦,却像是钢钳一般抓着自己的手动弹不得。   慕祈冷冷的盯着他,薄唇里吐出两个字:“让开。”   男人被他浑身气势所慑,被这双冰冷的眸子盯着,忍不住要打哆嗦。   男人知道自己碰上了个硬茬,又见他身后的侍卫带着刀,此时刀已出鞘,露出短短的一截寒芒。   男人顿时就怂了,赶紧从队列中跨出来,将位置让给燕媚姐妹二人,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燕媚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会出现在此处,也不知他是顺道过来的,还是特意过来的。   她委实不想与他再有什么瓜葛,可对方救了他,她多少要客气一句。   此刻,她身穿男装,也不便行女儿之礼,只朝他拱手道:“多谢摄政王仗义相助。”   慕祈却没在乎这声谢,她站在阳光底下,阳光从侧面照着她的身子,将她整个人都笼住,仿佛光是从她自身发出来的,金色的光晕镀在她粉嫩的小脸上,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的十分清晰。   微卷的长睫根根可数,清澈的杏眼更像两汪清泉一般。   她穿着象牙色圆领斓袍,宽大的袍袖遮住了窈窕的身段,俨然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绝美少年。   慕祈呼吸微窒,他低沉的问:“你想吃小天酥?”   燕媚垂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是我阿妹想吃。”   燕婳瞥了慕祈一眼,见慕祈紧紧看着自己的阿姐,只觉得心里不适,她往前一步,横插到两人中间,踮起脚尖企图将燕媚遮住,她哼了一声道:“不过现在看到摄政王,顿时便不想吃了,阿姐,咱们走吧。”   说完后,便拉着燕媚的手准备离开。   “慢着。”   他的长腿迈开一步,挡在两人面前,低低的说了一句后,又迅速转过头跟身后的扈从使了个眼色,扈从会意,快步走到队列最前面,拿了一锭金子搁置在店铺伙计眼前。   燕媚往前方一眼看去,似乎明白他要做什么,淡淡道:“王爷此举,跟适才插队之人有什么区别?”   慕祈见她对自己不满,又朝扈从喊了声,让他回来,那扈从匆匆跑回来,连金子都不曾拿,巴巴的看着慕祈,等候示下。   慕祈原本想要扈从在这儿排队,可想想若是这样做,显然不够诚意,他“这日头有些晒了,你若真想吃,本王替你排队,你先去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燕媚红唇淡淡的吐出一句:“不必了,怎敢劳烦王爷,我和阿妹还有事,先告辞了。”   慕祈对这件事情却极为固执,他非得买给她吃不可,他道:“媚儿,你若还有事,可以先走,等我买好了,直接送到你家去。”   男人的语气里有一丝讨好,也有一丝强硬。   燕媚见状,微微蹙了蹙眉,若是她不答应他,他就要强行送来她家。   反正她现在已经搬家了,他爱送便送吧,燕媚嘴角沉了沉道:“既然如此,那王爷自便吧,我们姐妹二人告辞。”   说完,她也不等慕祈反应,拉着燕婳就走了。   慕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怔了一会儿,随后又收回目光,转过头去。   旁边的人都在看着,也听到了两人说话,纷纷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慕祈,时下倒是有些大户人家的儿郎好男风,可当街头相遇街这样纠缠不清也着实有些伤风败俗。   一时间,众人窃窃私语,对慕祈也指指点点。   扈从在旁听了也觉得尴尬,他小声道:“主上,可要属下阻止这些人?”   慕祈丢了脸面,无奈他脸皮厚实,并未当回事,他摆摆手道:“不必了。”   几个升斗小民而已,他没必要同他们计较太多。   扈从见慕祈还不肯走,直挺挺的站在队列最后,他问:“主上还要排队买小天酥吗?”两位小娘子都走了,买了有何意义?   慕祈淡淡瞥了他一眼,“自然要买,本王既然答应过她,就一定会做到。”   扈从嘴角抽了抽,堂堂摄政王在西市接头排队买小天酥,这让传出去了,岂非让人笑话。   不过扈从不敢多说,规矩的退到一旁,等候着自家王爷。   慕祈排队一个时辰,才买到一份刚出炉的热腾腾的小天酥,他捧着油纸包裹的小天酥回到马车内,吩咐扈从赶车去燕家。   扈从知道自家王爷向来说一不二,提醒他道:“王爷,您一会可是要和政务堂内几位大人商议处置宋鲸之事。”   慕祈低沉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他道:“让他们等着便是。”   扈从便没有多说,直接赶车去了燕家。   此时,燕媚姐妹二人已经回到了家里,虽逛了一个上午没结果,燕媚并没有气馁,打算明日再去瞧瞧。   姐妹二人坐在屋内饮茶,燕婳道:“阿姐,那西北王不会真的将小天酥送上门吧?”   她最爱小天酥,每次闻到香味便馋的不行了,今日要不是慕祈忽然出现,她就已经吃到小天酥了,眼下对慕祈倒生出了些许埋怨。   燕媚握住茶盏的手微顿,她抬眸看了满脸好奇的燕婳一眼,摇头道:“不会。”   她这么不给面子,依那个男人的脾气,应当是不会送过来的。   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扣门声,燕婳和燕媚对视了一眼,燕婳挑了挑眉道:“莫非是那个西北蛮子到了,我去瞧瞧。”   她倒不是有多么高兴,纯粹是好奇。   说完,便站起身来往外走。   燕媚生怕自家阿妹与慕祈起冲突,放下手中的茶盏,紧随而上。   不过她觉得,慕祈来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她起初还抱着一丝侥幸,直到大门打开后,看到门外英挺俊美的男人,她微微瞪大眼睛,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男人见到她时,眼底透着愉悦的微笑,嘴角也轻轻勾起来,他将手中还热乎的小天酥递过来,笑着道:“媚儿,这是给你买的。” 第103章 夜访燕家 他戒不掉她   燕媚没有伸手去接,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如今燕媚也没从前那般敬畏他了,在称呼上也没有太多顾忌,甚至有时候还忘了他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慕祈怎能告诉她, 我当然知道, 因为这处宅子便是我的,他冰冷锐利的眸子, 只有在看她时,才有些许的热量,他语气也温和的很,“我去了一趟你从前住的地方,他们说你搬家了,搬到了这里。”   说完他将手里捧着的小天酥往前一递道:“还是热的,趁热吃吧。”   不管是买给谁吃的,他是为她去做的, 他当然只给她。   燕媚瞧着他现在的样子, 和以前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太不可思议,她不知道慕祈是哪根筋不对,居然放得下身段来讨好自己。   可她真的不想在受他的恩惠,她轻轻摇头道:“王爷,真的不必了,如今回家吃了许多点心,倒是没什么胃口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燕婳虽然馋那味道,但若是西北王送的,她就完全不感兴趣了,她在一旁搭腔道:“阿姐说得对, 现在忽然就不想吃了,西北王还是拿回去吧。”   扈从见这姐妹二人都如此无情,忍不住替慕祈说了句:“燕夫人,王爷可是排队了一个时辰才买到的,您怎么还忍心拒绝王爷。”   燕媚不为所动,抬眼淡淡一瞥道:“又不是我让王爷排队的,怎能怪我?”   慕祈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若是从前的燕媚,断然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可他能怎么样,燕媚怎样对他,他都能受着。   犯错的那个人始终是他。   他不该自大自狂,不顾她的感受,却还要求她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   燕媚见慕祈的神色变得飞快,眼皮耷拉下来,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情绪,她还以为他要生气发怒,谁知,男人伸出手,猛地抓住她的手,他将小天酥强硬的塞到她手里道:“你若是不吃,便扔了吧。”   说完之后,也不等她的反应,转身就要走,燕媚捧着还热乎的小天酥,皱了皱眉,心中很恼,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态度强硬,也不管旁人是否愿意,他永远都学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   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喊了声:“王爷。”慕祈脚步一顿,眼底涌上片刻欢喜,他转过头去,不等他开口,燕媚从门内追出来,慕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心情有些跳跃。   但这点跳跃只持续了片刻,燕媚走到他跟前站定,仰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   清澈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往日的温柔,她伸手拿起他的手,又将小天酥塞给他,抿着红唇道:“这是王爷买的,要扔也是王爷自己去扔。”   说完后,转身离开。   燕家的大门在慕祈眼前关上,那个女人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他。   慕祈捧着热乎的小天酥,却是一个透心凉,心里空落落的,明明是五月的初夏,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点温度。   扈从见慕祈盯着那扇门发呆,有些于心不忍,喊了一句:“王爷……”   慕祈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又落到扈从脸上,他将手上的小天酥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走。   扈从愣了一下,高声问:“王爷这小天酥还要不要?”   慕祈清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你若想吃便吃了,不想吃便扔了吧。”   扈从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捧着的小天酥,这可是花了五两金买回来的,扔了可真肉痛,他打开油纸包,拿出一个塞到了嘴里。   不吃白不吃。   燕媚的心情并未受慕祈出现的影响,午后,她将自己攒的那点钱拿出来点了点。   明日她打算再去一趟西市,看能否跟那铺子的老板再谈谈价钱,她总共才五十金,再也没有多的了。   燕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檀木箱子,打开上面的锁,捧着小箱子过来,将里头的铜钱一股脑儿的倒出来。   燕媚看了眼案上的铜钱,挑了挑眉尖道:“婳儿,你怎会有这么多钱?”   燕婳倒出来的钱足足有几百文。   燕婳如实说道:“我被淮王送去别院的那段日子,淮王每月会给我一些月例,我一直都攒着没花,全部都在这儿了。”   说起淮王,燕婳心又是一阵发堵,她一开始被淮王利用还不自知,后来才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说来说去,淮王也没有薄待她,还将她从教坊司救出来,她也没什么好记恨的。   燕媚不想要燕婳的钱,她道:“你这些钱留着买零嘴吃。”   燕婳不肯,她认真道:“我是家中的一份子,阿姐要开铺子也是为了养活家人,我自然是要出一份力。”   燕媚见她如此坚持,便答应了。   说起淮王,摄政王回来后,他的日子委实不大好过。   头一日,他在暗房里便被慕祈打了一顿,断了两根肋骨,如今尚在府上养伤,哪里也去不成。   而他淮王的名声也从一开始的温厚仁爱,变成了虚伪小人,衣冠禽兽。   他让人打听了,外面到处有人骂他,说他奸.淫女囚犯,丧尽天良,他如今名声尽毁。   他根本不敢出门。   而那次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落得个这样的名声,他觉得难堪的很。   这日,圣旨下到了淮王府,圣人为了给摄政王一个交待,严厉斥责了他的罪行,并将他的爵位降级从淮王变成了郡王,并免去了他在朝中的职务,命他在府上好生反省,哪里也不许去。   这分明就是要软禁他。   慕祈离去的这两个月,他好不容易才有点起势,这下彻底化为了泡影。   高炽气的差点呕血。   他痛恨慕祈的同时,也将小皇帝骂了一顿,这招借刀杀人用的可真够狠的!   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他么,好戏还在后头。   届时,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到底谁才适合当北齐的天子!   他要将他所有的敌人,全部踩在脚下!   他躺在床上,这时房门开了,进来的是他的王妃苏兰裳。   苏兰裳穿着一身娇艳的海棠红,头上戴着华丽的头饰,一如既往的奢靡富贵,丝毫没有因为他这个夫君受伤而有所收敛。   高炽见到她,便皱了皱眉,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苏兰裳瞥了他一眼,她原本对高炽心中是有爱意的,可得知高炽还惦记着燕媚,并且为了得到那个女人做出那等卑鄙龌龊之事之后,她的心也跟着凉了。   现在高炽也被贬成了郡王,又被软禁于此,这辈子约莫是没有指望了。   此时,她在高炽脸上更是看不到半分往日的情分,她的心也彻底死了,她道:“我是来跟王爷和离的。”   和离书她都已经写好了,他只需要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即可。   现在外面将高炽的名声传的很不好听,她作为淮王妃也跟着受辱,连门都觉得脸上无光。   这让她难以忍受,必须和离。   她是怀国公的女儿,太后的侄女,皇后的姐姐。   就算离开高炽之后,也无一人敢欺辱她。   高炽见苏兰裳要跟他撕破脸,目光凉凉,冷笑一声道:“想要和离,你做梦!”   苏兰裳的双眸狠狠瞪了他一眼,竖起柳眉,怒道:“是你作践自己的名声,导致我也没脸做人,一切都是你的错,你怎么还好意思继续跟我做夫妻,我只要瞧见你,我便犯恶心。”   事到如今,苏兰裳也不怕得罪他,反倒是觉得将话说的越刺耳,越能逼着淮王和离。   高炽瞥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都是我的错,苏兰裳,你约莫是忘了,是谁指使常贵禄去找燕玄远的麻烦,又是谁指使常贵禄去天牢里玷污燕媚的?”   此话一出,苏兰裳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唇色也苍白了几分,她踉跄了两步,扶着一旁的高几才站稳。   高炽见已经将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压下去,他眼神冰冷道:“劝王妃莫要动和离的念头,否则倒霉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苏兰裳不解,皱着眉问:“你什么意思?”   高炽冷漠道:“本王什么意思,你去问问令尊便知道了。”   苏兰裳气冲冲的从淮王的屋内出来,回了趟娘家,她找到了怀国公,从书房出来后,她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别说现在不能和离,她整个怀国公府都不敢得罪他……苏兰裳彻底断了和离的念头。   次日,燕媚姐妹二人照旧去了西市,找到了卖首饰的老板,今日老板见了她,完全没有昨日的倨傲,反倒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他笑眯眯的说道:“小娘子今日可还是要买铺子?”这老板眼尖,那次便已认出她是女儿身。   燕媚察觉到他的态度已与从前不同,心里想着这事情肯定有戏。   她将折扇在手中敲了敲道:“那老板可同意昨日那个价钱卖给我?”   她只能出五十金,也只出得起五十金。   老板早就想好了措辞,他道:“小娘子,实不相瞒,我家中老母快不行了,要赶着回老家去,既然小娘子出五十金,那我便亏本卖给你算了。”   他这样说,燕媚自然不会怀疑了,她眨了眨发亮的杏眼道:“好,那咱们即日便去官府将买卖文书给签了。”   去官府签了文书后,燕媚收了房契,将金子给了老板,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燕媚又回了一趟铺子,将里头的东西收拾收拾,这才回燕家。   得知燕媚真的只花了五十金买到了铺子,燕婳觉得不可思议,问她是怎么做到的,燕媚便将老板的实情告诉她,燕婳脑子简单,不会去想太多,只替自家阿姐欢喜。   忙了一日,燕婳回自己的屋子歇息去了,如今姐妹二人住同一个院子,燕婳的卧房就在隔壁,也不同她挤一张床了。   等燕婳走了后,燕媚便打了热水,在房中沐浴更衣。   如今的日子不比从前了,在王府之时,处处有棠溪伺候她,现在凡是她都得亲力亲为。   她坐在浴桶里,用巾帕轻轻的擦拭着雪白的身子,婀娜的身段笼在水汽里,就像玉雕一般,温软柔腻。   等洗完了,水汽将她白净的小脸蒸的微微发红,灼灼如三春海棠。   她穿上肚兜,小衣,外头披了件单薄的烟色纱衣,今日跑了几个地方,着实也有些累了,擦干乌发后,倒在床榻上便睡了。   她睡得香甜,一坊之隔的另一处院子内,慕祈却格外的清醒。   此夜皓月当空,银白的月光洒落下来,就像霜一般覆在地上。   他处理了半夜的军务,书房内的烛火已经燃了大半。   松青提醒他道:“王爷,不如歇息去吧?”   慕祈在王府待了不过数日,便提出要来别院小住养伤,老王妃自然答应他,还将乘风院的仆从派来照顾他的起居。   慕祈按了按眉心,从长案后起身,低声道:“灭灯。”   松青吹灭灯火,两人从房内出来。   慕祈仰头看了看天上孤零零的皓月,又越过庭院看向远处在月色中匍匐如兽类的暗青色屋脊。   他脑海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此刻她在做什么。   他想去看看她,当这个念头起了,便是按也按不住那股冲动,他匆匆跟松青说了句:“你先下去歇息,不必理会本王。”   松青瞧着慕祈高大的身影大步离开庭院,满脸莫名之色。   慕祈一口气走到了大门口,出了大门,他就看到了那道坊门,他知道燕媚新买的宅子后门是连着坊门的,从坊门越过去,就可以进入她的院子。   他并没有丝毫犹豫,走过大街,在坊墙下轻轻一跃,便如猛虎扑纵一般从坊墙越过去。   他到了她的后院,穿过一排后罩房,他准确的找到了属于她的院子。   他在窗外立了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抬手推开未曾关好的窗户,从外头翻进去。   纱帐内朦胧的透出一个妙曼的身影。   慕祈心口缩了缩,呼吸也热了些许,他的脚步不听使唤的朝她走去。   他拂起纱帐,借着外头的月光,他看到床榻上躺着的女子,她的睡颜静谧柔和,就像憩息的神女一般。   慕祈在床榻边坐下来,漆黑的眸子在幽暗的夜色闪动着灼热的光,他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了燕媚安静的睡容。   他略带薄茧的手指,从她的眉尖一点点的勾勒,顺着眉骨往下落在鼻梁上,在鼻尖上轻轻一点后占据了她粉嫩的唇瓣。   她的唇瓣娇软如花,丰润而饱满,唇形很漂亮,他触到这一点柔腻后,便舍不得挪开了,手指顺着她的唇形缓缓的勾勒着。   睡梦中的燕媚对此浑然不知,身子轻轻一侧,翻了个身。   盖着的薄被顺着肢体滑落下来,露出穿着烟色薄纱的衣衫。   那薄纱如蝉翼,隐隐约约的透出她妙曼的身姿,就像轻云遮月一般朦胧又令人向往。   看到这一幕,慕祈眸子一黯,凸起的喉结也滚动了两下,他看了燕媚一眼,又挪开目光,缓缓的闭上眸子。   他似在极度克制内心压制不住的渴望,他常用莺粟来对付那些嘴硬的囚犯,那些人一旦犯了瘾,便是再刚强的意志也会被摧毁。   燕媚之于他,就像令人上瘾的莺粟一般,哪怕他戒断了许久,只要闻到她的气味,他的瘾就会再次上来。   搁在膝盖上的一只手,猛地收拢,手背上的青筋在月光底下尤显突兀。   倏尔,他又睁开双眸,弯身下来,凑过去,薄唇含住了她娇软芬芳的唇瓣。   他戒不掉她。 第104章 宫宴舞娘 她一改适才妩媚温柔的神色,……   除了吻她的唇瓣外, 他的手搂上了她的腰肢,将她娇软的身子抱在怀里。   手指轻轻一扯纱衣上的丝带,纱衣如薄膜一般顺着光滑的小臂滑落下来。   里面一件肚兜遮掩, 却又似什么都没遮掩住, 她的肌肤映着月光,透着一股子凉意, 就像月下梨花一般。   慕祈粗糙的手指,顺着那细腰往上,反复的揉弄起来。   须臾,他的头往下,顺着她纤细柔美的脖颈,一点点的舔弄着,湿润的舌头一路下滑。   浑身的血液往小腹处集中。   他的身体就像火山一般随时都可能喷发。   他觉得这些还远远不够,他握住她细嫩娇软的手指往下探。   燕媚在睡梦中并不安生, 她感觉身子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一下下的揉捏着她的身子,她明明想要反抗。   身体内却舍不得推开他,甚至渴望更多的抚慰。   她红唇微张,轻轻喘了一声,这声音让慕祈浑身紧绷起来,烙铁似的散发出热意,差点那仅剩不多的几分理智都要崩溃了。   纾解之后,慕祈冷白的脸上泛起了薄薄红晕,他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干净的巾帕,替她将手指一点点的擦干净。   又将衣裳替她件件的穿好。   收拾妥当之后,他不舍的将她放回床榻上,俯身在她微微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亲。   他低喃道:“媚儿, 本王的心都给了你,你想抛下本王,本王不许,你等着,本王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回到我身边。”   他拉高薄被,重新盖在她身上。   又看了好几眼,才从房内出来。   他出来时,看到戚三,他嘱咐了几句:“若非必要,往后你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戚三是个暗卫,他对慕祈的命令只有臣服,其余的也一概不问,他点头道:“属下遵命。”   晨光熹微,燕媚睡醒了,她睁开眼睛,怔怔的望着床顶,回想起昨天夜里做的梦,她的脸上透着一抹羞赧的红色,她怎么会梦到自己跟男人做……   而且那个男人,还是慕祈。   她明明对他极排斥,可自己的身体却诚实的很,她在梦里很欢喜得到他的抚爱。   这一切,感觉就像是真的一般。   她觉得很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完好无损,她将带子解开,瞧了瞧白的发光的身躯,上头更是一丝痕迹也没有。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燕媚躺了一会儿,才抚平躁乱的心绪。   听到燕婳在外头叫阿姐,燕媚匆匆将衣裳带子系好,又去柜中取了衣裳出来穿在身上,燕婳进来时,发现她还在系腰间的丝带,诧异道:“阿姐,你往日醒来的极早,今日怎么晚了许久?”   眸光在屋内转了一圈,落在未曾阖拢的窗口上,她“咦”了一声,道:“阿姐怎么连窗户都未关?”   燕媚对燕婳一连串的发问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告诉燕婳,她昨夜做了春.梦,故而起晚了,目光又落在她说的窗牗上,的确没关好。   她微微蹙眉,朝窗口走去,伸出手,将往外开的窗叶关起来,她喃喃道:“我分明记得昨夜关好才睡的。”   燕婳道:“兴许是昨夜刮了风,将窗牗给吹开了。”   “是吗?”燕媚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她分明记得昨夜并未刮风。   索性想不明白之事也没去多想了,收拾妥当之后,两人从房内出来,和燕朝玉,燕玄远一起用早食。   用完后,燕媚姐妹二人又去了一趟买下来的铺子。   这铺子本就不大,先前老板的生意不好,铺里的伙计都打发走了,如今这铺里也没有伙计留下,燕媚清理了一下那些过时的首饰,将上头的灰尘擦拭干净,又重新收起来。   燕婳见她将东西收好,有些不解道:“阿姐,这些首饰留着还有什么用?”又卖不出去。   燕媚道:“自然会有用处,你不必担心。”   店铺选好了,就只要准备货物了,她打听过,这西市两大香粉铺里的东西泰半都是扬州,西域两地的商人那儿进的货,她这儿同样会走这两条渠道,不过这样一来却没什么竞争优势,她店里的特色胭脂和香膏,还得自己动手做。   她准备明日便开始。   正要离开铺子,听到有人在喊她:“媚儿。”   燕媚回过头去,见崔蘅芷正从马车上下来,朝这边走来。   崔蘅芷这几日气色极好,渐渐恢复到了从前的那般模样,燕媚瞧着倒是开心。   “蘅芷,你怎么来了?”   到了近前,燕媚开心的拉着她问。   崔蘅芷道:“婚期将至,我出来买些大婚用的首饰。”   说完后,她抬头望燕媚身后看了一眼,奇怪道:“这家铺子的首饰款式陈旧,价钱又不便宜,都无人光顾了,你怎会来此处?”   据她所知,燕媚可不是喜欢过时首饰之人。   燕媚便将自己买下这间铺子的事情告诉他。   崔蘅芷得知她盘下铺子要做生意,眼里亮光闪烁,她当机立断的从腰间拿出一个荷包递燕媚道:“媚儿,你想要做生意,我能否入股,我也想将来有些银钱傍身,给自己留条后路。”   燕媚愣了一下,没有去接,崔蘅芷笑盈盈的道:“媚儿,这里一共是五十金,我是真心想和你一起做买卖,将来你赚了钱还得给我分红利呢。”   燕媚这才放心将沉甸甸的荷包收下,她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崔蘅芷还有事,并未逗留,与她说了几句便走了。   燕媚和燕婳正要回家,忽然听到一阵吆喝声,金吾卫在驱散街上的百姓,燕媚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再仔细听了一句,原来是西北军要入城了。   正好经过西市,要西市两边的百姓避退。   这下,两人也走不成了,只能退回铺子里,等着西北军先过了再走。   等街道清理的差不多了,西北军便入城了,西北军素来以精悍著称,将士们经过长街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的,让人心神震撼。   军队中,还拉着两辆囚车,燕媚猜测,这囚车里关押的其中一位定然是宋鲸,另一位年轻的,瞧着和宋鲸长得相似,大抵是他的儿子。   当初阿爹便是因为此人诬告而被革职流放的,如今看到此人,她心里便生出一股莫名的恨意。   燕婳也猜到此人是宋鲸,小鼻子哼了一声道:“这个狗贼终于被抓了,总算是替我燕家出了口恶气。”   燕媚目光冰凉,掩在袖中的手瞧瞧握紧,一个宋鲸不算什么,他也不过是受人指使,最可恨的是站在他背后的那些人,至今还安然无恙。   等西北军经过后,长街的尘埃又慢慢的落下来,大街上的官差也散去了,两边的小商小贩又重新开始恢复喧嚣热闹。   燕媚回头看了燕婳一眼,目光平静道:“咱们回家吧。”   西北军入城的是军中大将,其余士兵们都在城外扎营,十几位大将先去西北王府见过慕祁,然后再随慕祁入宫觐见圣人,圣人论功行赏,而宋鲸父子则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夜里,在清凉殿设庆功宴,为将士们庆功。   这次的庆功宴,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携女眷来参加,乌泱泱的将整个清凉殿都坐满了,天子坐在龙椅上,右边坐着比他还要大两岁的皇后,左边坐的是太后。   太后端方雍容,眼底却没有半分喜色。   列席上第一位是西北王慕祁,往后是他麾下的诸位将士,右边坐在最前头的是怀国公,往下是朝中的臣子。   而原本应该属于淮王的位置,则被岳州王高景行取代了。   圣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大家就开始开怀畅饮,西北军速来彪悍又粗犷,喝酒时也有种玉京男子少有的豪迈恣意,可他们这般姿态,却颇让玉京的文臣不齿,认为他们行为粗鄙无状。   慕祁将这些酸腐文臣的模样看在眼里,并不理会,只顾自行饮酒。   虽然西北军不够文雅,但慕祁这个西北王却还是凭借一身卓绝的气质吸引了在场大部分妙龄女子的目光,那些女郎频频递来眼神,慕祁却没有丝毫回应,   酒过三巡,又有歌舞助兴。   乐声响起时,穿着轻薄舞裙的舞姬鱼贯而入,水袖轻扬,那腰肢跟水蛇似的扭动,让那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西北将士们,眼睛都看直了。   世人皆知,这位叱咤沙场的西北王最爱会跳舞的女子,之前他的宠妾燕媚,便是凭借倾城绝色的舞姿吸引了西北王的注意,从而被带入王府,独宠一时。   这群舞女当中的领舞,是位艳丽夺目的女郎,舞姿极尽妍态,令人挪不开目光。   虽蒙着面纱,可一双露出来的眸子却是秋水一般动人,细细一看,那双眼睛,竟然与摄政王的宠妾有几分相似。   许多人都看呆了。   慕祁先是淡淡瞥了一眼,没仔细看,察觉到有道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不去,他又是一抬眸,便与那道目光对上。   他怔了怔,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挪不开了,仅仅那双极为相似的杏眼便能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此时,女人正用眼睛勾着他,大胆又热切。   不是她……   慕祁收回目光,那女人如今断然不会再用此等眼神看他。   他垂下头,盯着手中的酒盏,忽然又似想明白了什么,讥诮的勾了勾唇。   那女子见慕祁不再看她,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不过片刻功夫,她的眼中又重燃亮光,她轻扭腰肢,从众舞姬中跃出来,身子一阵轻旋,落在慕祁身边跪下。   她缓缓的摘下面纱,露出一张与燕媚极为相似的小脸来,慕祁眼角余光里,多了一张诱人至极的脸,他想忽略都不成,冰冷锐利的眸光锐利的射向女人。   这双眸子里,有审视,有探究,有疑虑,可却没有一丝的感情。   女人用纤纤素手执着酒盏,眼波流动,娇娇媚媚的说了声:“王爷,请饮酒。”   慕祁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般的笑,他伸手从女郎手里将酒盏接过。   女郎脸上的欢喜掩都掩不住。   对面与同僚说话的怀国公,眼角余光一直瞥着这边,见慕祁接了酒盏,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太后看到这一幕,却微微蹙眉,她的视线落在怀国公身上,怀国公的表情告诉了她一切,她用眼神示意怀国公不可这么做,怀国公明明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却当做没看见,太后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待宴席快结束时,圣人见慕祁让适才领舞的女郎侍酒,便顺水推舟的将女子赐给他了,说来也奇怪,慕祁竟然没有拒绝,并将那女子给带走。   慕祁今夜喝醉了,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了丝丝醉意,圣人特许他留宿在清凉殿的偏殿中。   那名叫姝倩的舞女和一个太监扶着脚步略有些踉跄的摄政王先行去了偏殿中。   高景行看到这一幕,神色稍顿:“寒山这是……”   洛宴清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别担心,寒山自有分寸。”   两人随着众大臣们一同离开清凉殿,正好看到那女郎扶着慕祁进入了偏殿中。   洛宴清瞧着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今夜怕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慕祁被扶入偏殿后,两人将他放置在床榻上,那太监送完人,便告退了,慕祁闭着双眼,大脑却十分清醒,他听到姝倩轻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王爷交给我照顾便好。”   待那些宫人都离开,外头的的喧闹声渐渐平静,慕祁听到有脚步声慢慢的朝他走近,他依然闭着眼睛没有动,就像真的醉了一样。   姝倩走到床榻边上坐下,屋内灯树上点满了烛火,烛光底下,男人俊美清冷的轮廓似柔和了些。   姝倩看着这张脸,嘴角勾起凉薄的笑意。   她柔嫩无骨的手指轻抚上男人的脸,她轻唤了一声:“王爷……”   慕祁一丝反应也没有。   “王爷……”她又唤了一声。   见床上的男人任然没有任何动静,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她一改适才妩媚温柔的神色,眼中陡然释放出浓烈的杀意。   火光中,寒光一闪,姝倩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匕首,直刺向慕祁的胸膛。 第105章 雕虫小技 这件事是我失算了,请太后救……   昏睡中的慕祁突然睁开眼睛, 眼看着匕首就要刺中他的身体,他抬脚猛蹿,姝倩惊愕的瞪大眼睛, 一句:“你居然没醉……”还没说出口, 身体被他蹿飞出去。   姝倩的功夫根本不是摄政王的对手,没几下就被制服了。   她躺在地上, 慕祁的靴子踩着她的头颅,此时的他,眼里哪里还有半分迷离之色,只剩下让人胆寒的杀意。   他声音冰冷:“雕虫小技,也敢在本王面前卖弄。”   姝倩的身子被她压的动弹不得,不住的发抖:“你……怎么会这样,你适才明明饮了酒!”   她在酒里面下了药,不仅容易醉, 而且会身子绵软无力, 她明明看到慕祁喝了酒……可为什么……他还好端端一点事也没有!   慕祁下垂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脚底下的女人在他眼里,就像是蝼蚁一般,他冷笑:“那杯酒,本王根本就没喝。”   姝倩就像濒死的鱼一般挣扎起来,慕祁扣住她的双臂,他的双手就像钳子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慕祁俯身,黑眸沉冷,“是谁派你过来的?”   姝倩是个死士,到了这种地步,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她凄惨的大笑了两声:“恶贼, 你休想从我嘴里套话,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说罢,就要咬破嘴里的毒囊,说迟了那时也快,慕祁以迅雷之势伸手将她的下巴卸下来。   原本安静的皇宫,因有人刺杀摄政王一事,再次沸腾起来,就像烧开的油锅里掉入一滴水,瞬间炸开了。   清凉殿主殿内,少年天子匆匆赶来,衣冠都没穿整齐,进来后,便剧烈咳嗽了两声,被大监搀扶着坐在龙椅上,不多时太后倒是来了,太后穿戴整齐,仿佛早就意料到有事情会发生一般。   天子看了眼清凉殿内被捆绑住的女郎,又看了看摄政王和太后,但凡有太后在,天子总会下意识的问太后的意思。   太后道:“既然是在宫中出事,那陛下自然要派人严查。”   圣人嗫嚅了一下,转头面对慕祁,在触到慕祁锐利的眼神时,他的脖子微微瑟缩,他道:“摄政王在宫中遭人刺杀,此事寡人一定会给摄政王一个交待。”   太后的表情太过于平静,慕祁心道:“他猜的果然没错。”   他的目光扫过座上二人,冷勾薄唇道:“圣上,此人是宫中的舞姬,又是陛下赐给臣的,陛下难道不应该解释清楚吗?”   太后见慕祁将矛头指向圣人,护子心切,心中怒极,但想着城外驻扎的西北大军,她又生生将怒意压下去:“西北王,这一切都是巧合,此人并非圣人安排的,你放心,哀家与陛下必然会将此事查清楚。”   慕祁瞥了太后一眼,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将太后勉强镇定的伪装面容给撕下来,他冷笑:“太后这般笃定,莫非知道是谁对本王动手?”   太后掩在袖中的手能的一紧,她脸色微变道:“西北王,此事哀家并不知情,但哀家可以跟你保证,一定会查清楚。”   心里却暗恨,慕祁这个贼子,就知道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有朝一日,她定然将此人碎尸万段!   慕祁懒得跟这对母子浪费口舌,他道:“那本王等着,若是太后查不清楚,本王只好自己动手了,至于这个细作,本王会交到大理寺审讯。”大理寺的周在之是他自己的人,交到大理寺他放心。   说完,对上拱手告退。   等慕祁一走,太后命人送陛下回宫,她回到蓬莱殿,怀国公苏长湛已经等候多时。   太后遣散了宫中之人,脸色阴沉道:“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凭一个女人就想对付慕祁,你这么多年难道白活了不成?”   苏长湛还算冷静,他跪伏在地上,他道:“太后,这件事是我失算了,请太后救命,保住怀国公府!”虽然这件事他做的的确冒险,可他若不这么做,难道等着慕祁来对付他么?   就算失败了,怀国公府也不是慕祈想动便能动的。   苏太后捏了捏眉心,头疼道:“此事哀家自有分寸,你先回府去吧。”   苏长湛见太后态度含糊,心里颇有些不满,起身告退,在他转身之际,脸上戾气顿显,慕祁啊……慕祁……,老夫还真是小看你了!   慕祁回到王府,秦风在乘风院等候多时,见慕祁并未带那女子回来,他便问:“主上,可是那女子不合心意?”   慕祁神色冷冽,:“她是过来刺杀本王的。”   秦风一惊:“主上早就知道了?”   慕祁点了点头,跨入院内,秦风跟了进去,愤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主上平定幽州叛乱,又击退丰州的突厥兵,立下汗马功劳,圣人竟然这般对主上,岂非让天下将士们寒心!”   慕祈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淡淡道:“此事非圣人所为。”圣人和太后哪有那么蠢,明目张胆让人刺杀他。   “那又是何人?”秦风握紧腰上的剑,拧着眉毛问道,仿佛只要慕祈告诉他答案,他就随时有可能冲出去将人给杀了一般。   慕祈见秦风一副要替他出气的样子,神色格外淡定:“有些人狗急跳墙,莫急,且等着,他还会露出马脚。”   秦风抿着唇,渐渐的将心底的一团怒意按下去。   不多时,窗外有人轻扣三声,慕祈见秦风还不走,他挑眉提醒他道:“先出去吧,本王还有事。”   秦风走后,戚三从窗外翻身而入,将这几日燕媚的事情无巨细的告诉慕祈。   得知燕媚正在和几个商人交涉进货之事,并不太顺利,碰了许多壁。   慕祈琢磨片刻道:“你去联络几个扬州和西域的商人,但凡燕媚要进货,皆按最低价给她。”   戚三领命去了。   燕媚这几日的确为进货之事犯愁,现如今铺子已经收拾妥当了,只管进了货,再添几样自制的特色香膏,便能开张了,可偏偏在找商人进货时谈的不顺利。   这些商人几乎是垄断了长安的胭脂供货渠道,玉京大部分店铺都从他们手上进货,形成了固定客源,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有资格挑选客人,像燕媚这种进货需求少的客人,一般不接,就算接了,给的价格也比其他胭脂铺要高上几倍。   这样一来,燕媚便进的货在价钱上便没有任何优势,又怎么和其他胭脂铺竞争?   燕媚谈了几家贩卖胭脂的商人,皆因价格高最后都拒绝了。   燕媚为了此事,一筹莫展,不过她也没气馁,她又再次上门去找了那几个大商人几次,终于有人个往来玉京与西域的大商贾被她说动了。   愿意将从西域贩卖来的胭脂低价供货给她,燕媚店铺小,需求量不多,她无需太过供货渠道,且先从这西域商人手里进一批货试一试,等将来生意做大了,在去找其他供货渠道。   她交了定金后,隔了一天,这人就派人给她送货了,燕媚将货物都验了一遍,发现都是上等的好货,她很满意,又将余下的钱都给付清了。   燕婳同她在铺子里一起摆放胭脂时,颇有些感慨道:“阿姐,你说咱们运气怎么这么好。”一切都仿佛是人送上门来的一般。   燕媚并没有怀疑什么,更没想到慕祈头上来,慕祁那么忙,应该没机会来关照她的小店,她勾唇浅浅笑道:“许是老天爷帮咱们。”让她做什么都顺顺利利的。   待收拾妥当之后,两人从铺子里出来,燕媚瞧着燕婳累了一头汗,小脸蛋红扑扑的,她道:“上次咱们没吃成小天酥,这次咱们再去。”   燕婳听了之后,双眸里透着亮光,她小嘴微咂道:“那真是太好了。”这模样儿不知对小天酥有多么向往。   慕祈的马车远远的停在街口,他微挑起马车车帘,看着店铺内忙碌着的燕媚,哪怕是这样远远的瞧上一眼,也觉得心里分外甘甜。   不多时,见燕媚从里头出来了,朝往卖小天酥的铺子走去,站着马车一侧的扈从瞥了一眼自家看的出神的王爷道:“王爷,可要去帮忙排队?”   慕祈听到他的声音收回视线,若是他再这么做,岂非又要遭燕媚拒绝一次,他微微沉吟道:“不必了,改日你让那家卖小天酥的铺子多添两个伙计便是。”   扈从点了点头,心想自家王爷对燕夫人可真是打心眼里好,怕她吃不到小天酥,又怕她拒绝自己,干脆用这种迂回的方法来讨好燕夫人,自己花钱帮店里请伙计过来。   那卖小天酥的铺子之所以要排队很久,盖因为老板舍不得花钱再多请两个伙计打下手,若是多了伙计自然会快上许多,也不至于让客人们久等。   也不知燕夫人要何时才知道王爷的付出。   吩咐下去后,慕祈放下帘子,去了大理寺。   后面,燕媚又因自制香膏的事情忙活了几日,等香膏做好了,姐妹二人先拿了自己试用一番。   同时,燕媚也给崔蘅芷送去了一盒。   崔蘅芷用纤细手指挑了点香膏细细的抹在手上,抹完后,她笑道:“媚儿,你这香膏就是好,抹在手上滋润极了,若是整个玉京的贵妇们都用上你的香膏,店里面的生意保证红红火火的。”   燕媚将香膏带来给她用,也别有一番目的,她笑道:“再过几日便是宜开张的好日子,你且将我的香膏给身边的女郎夫人们用用,若是她们觉得好,便告诉她们西市刚开张的胭脂铺专卖这个香膏,开张那日过来,买香膏还能送首饰呢。”   这铺子是合伙的,生意好了,崔蘅芷的好处也不少。   她笑道:“那是自然,等会我便将这香膏拿给我阿娘和几位叔伯母去用用,让她们知道这香膏的好处。” 第106章 新铺开张 本王买香膏送人,不可以吗……   六月二十八, 黄历上说宜开张,娶妻,出行。   燕媚的胭脂铺, 便是选在这样一日开张了。   如今铺子里就燕媚姐妹二人, 两个女郎,一个穿桃红襦裙, 一个穿碧绿襦裙,身姿窈窕,单站在那儿,便是一道风景。   只是铺子开张后,放了爆竹,制造了些声响,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之外,硬是一个客人也不曾上门来。   燕婳在柜台后站了一个多时辰, 有些没劲, 她道:“阿姐,你瞧瞧斜对面那家胭脂铺生意多好,客人都上那边去了,不会再来咱们的铺子里。”   燕婳所谓的斜对面,实则与她们的胭脂铺还隔着一点距离,那是家老胭脂铺,燕媚还是贵女时曾也去过几次,不过总感觉她铺子里的胭脂没有自个的好,后来也就不光顾了。   不过玉京城内,不是人人都像燕媚这样挑剔,她铺子里的胭脂香粉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多年经营下来, 老客人倒是不少。   但凡去那边的客人都要从她这边的交叉口经过,可刚才那些人路过时,直接将她的铺子给忽略了。   燕媚瞥了一眼后收回目光,神色淡定道:“别着急。”   那日她跟崔蘅芷打过招呼,想必崔蘅芷不会让她失望。   果然,没多久,便有好几辆马车在她铺子门口停下了,当头的马车内,由一个十六七岁的女郎扶着一位妇人下车,可不就是崔蘅芷和崔夫人么?   两人下来后,其余几辆马车内也陆续下来人,都是崔家族中的女眷。   十几个人走入燕媚的小铺子里,顿时让她的铺子显得拥挤起来。   燕婳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简直太惊讶了,忙从柜台后绕出来跟着燕媚来招待客人。   崔夫人见了燕媚就笑容满面道:“媚儿,听说今日你的铺子开张,妾身带着崔家的人来给你捧个场。”   崔夫人本就欠燕媚人情,这次是来还燕媚人情的。   燕媚也知这个理儿,她柔声笑道:“多谢夫人,夫人喜欢什么样的胭脂随便挑,咱们这儿,另有一些自制的香膏,用的是宫廷秘方,买一盒香膏还能送一样首饰呢。”   她这么说,崔夫人和其他女眷们也都有些心动了,不过除了崔夫人母女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对燕媚有几分偏见,今日若不是碍于崔夫人的面子被硬拉过来的,也不会过来。   此时听燕媚这样说,也有些将信将疑。   崔蘅芷跟着也说了一句:“诸位可别不信,这香膏果真是与众不同的,媚儿的肌肤便是靠这香膏养出来的。”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燕媚的脸上,那水嫩莹润的肌肤就像是上等的羊脂美玉一般,让人见了都想掐上一把。   之前的香膏她们都用了,的确是芬芳滋润,未想长期用下来,效果竟然这般好。   哪个女人不想拥有像燕媚这般好的肌肤,就连崔夫人也忍不住说道:“媚儿,你的香膏在何处,快拿出来给妾身瞧一瞧。”   须臾,燕媚便转身拿了一盒香膏出来,这装香膏的盒子极为漂亮,镂雕如意云纹银盒,上头嵌着绿松石,璎珞,翡翠,当然,也价值不菲,她将香膏盒子打开,在大家面前展示,不紧不慢的说道:“昔年,我姑母用的也是这个方子配的香膏,姑母那时三十岁出头,瞧着还只有二十几……”   这样一说,崔家的女眷们彻底心动了,谁不想让自己年轻几岁,想到自己能变得那般漂亮,众人简直心花怒放,赶紧掏出金子来买香膏。   崔夫人见众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赶紧抢先说道:“媚儿,这香膏给我拿三盒。”   一盒香膏便是一两金,等送走崔家女眷后,燕媚装钱的盒子里便多了十几两金子。   燕婳小财迷一般盯着盒子里的金子,兴奋的喊起来:“阿姐,咱们赚到金子了!”   燕媚莞尔一笑,看着那些金子之时,眼底也透着亮光。   不过这个现象也只是昙花一现,因崔家女眷到来,陆陆续续也有客人上门来,可这些客人听到燕媚一盒香膏要卖一两金,顿时就全部没兴趣了,就算燕媚说这是用宫廷的方子做出来的也难能打动她们。   这些人还当燕媚故意吹嘘,扭头就走了。   刚才那位夫人走时,还忍不住责备起来:“小娘子,瞧着你年龄不大,嘴上说的却没一句是真的,我在这街上买了那么多年的胭脂香粉,还没有哪家的香膏开价要一两金的,你也太坑人了,当我们都是大肥羊可以任宰吗?”   说完后,便扭头走了,燕媚倒是平静,燕婳却有些生气,气哼哼的从柜台后绕出来,朝着刚才那妇人吐了吐舌头,撇嘴道:“不识货就算了,还说人家的东西不好,活该人老珠黄!”   骂完之后,燕婳倒是解气了,不过又开始泄气了,她嘟囔道:“阿姐,咱们该怎么办才好?”虽说今日赚了十几两金子,可都是崔家娘子带来的,这些人也不可能日日都来。   燕媚比她要冷静的多,她不急不躁的说道:“咱们才开张头一日,生意不好也是情理之中,别着急,阿姐会想法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脑海里已有了主意,她回头绕到柜台后,拿出笔墨纸砚出来,在一张红纸上写上几个大字“新铺开张,买香膏送首饰,胭脂,香膏试用不收钱!”   写完之后,她便在这张纸的反面涂上米浆,贴在门口。   贴出去之后,倒是不少人被吸引过来了,只是大部人进来之后,贪图免费试用的机会,试用之后听了价钱都被吓跑了,没有一人真正愿意买。   如此这般折腾了一个下午,转眼便是日薄西山之时。   此时,铺子里来了两位客人,并且这两位客人燕媚还都认识,正是当朝摄政王和他身边最亲近的随从秦风。   男人穿着玄色绣金立领窄袖蟒袍,腰束掌宽玉带,头戴金冠,面容俊美英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逼人的威严和贵气。   他站在小小的胭脂铺里,与这胭脂铺的脂粉味真是格格不入。   燕媚看到他,到底没将那点子不快露出来,上前行了个礼道:“王爷吉祥。”   “不知王爷光临小店,有何贵干?”   慕祈见她语气冷淡,明显不欢迎他,不过他却因为见到她心里那点子因为公事上的烦闷一扫而尽,他道:“本王过来买胭脂香膏,不行吗?”   燕媚淡淡的说道:“民女的是胭脂铺,都是女儿家用的东西,王爷买来有何用?”   慕祈的眸光在小铺子里四下里打量了一下,铺子的确小,但是摆设方面又极具女儿的精巧秀致,可见花了许多心思。   须臾,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他眉尖微微一挑,面不改色的说道:“本王买香膏送人,不可以吗?”   燕媚一怔,慕祈要买香膏送人,简直是闻所未闻,从前她还在王府时,他便从来没有送过这些给她,现在买香膏又是送给哪个女人用?   慕祈见她迟疑,却看不出有半分吃醋的表情,心里隐隐失落,还当她是不愿意卖给他,他道:“燕老板,莫非你卖香膏还要挑人的?”   燕媚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感觉,她耐着性子道:“当然不是,王爷想要什么样的香膏,尽管挑。”   今日是她的胭脂香粉铺头一天开张,来者是客,就当是讨个好彩头,她没必要给他脸色看。   说完,她领着慕祈走了几步,将柜中的几款香膏都拿出来。   慕祈的眸光落在几盒香膏上,他只觉得这些香膏盒子格外精致漂亮,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皱了皱眉,显示出自己的困惑。   那边燕婳瞧着慕祈这副装模作样的姿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燕媚见他眼睛在几盒香膏上徘徊,却久久不曾挑选,想必是不知道选什么,她也也不知慕祈是真心想要香膏还是假意来套近乎。   也没跟他仔细介绍,只是等候着他自己挑选。   他当然不知道如何选,而且他嘴上说送人,心里却连送给谁都不知道。   这不过就是他接近燕媚的一个借口而已。   见燕媚不说话,也不问他送给什么样的女人,他便知道燕媚这是打算不管他,慕祈心里暗恼了一下,不过她这次没赶他走,到底还有几分宽慰,他伸出手胡乱的在那几盒香膏上一点道:“这几样,给本王每样都拿一盒。”   在他挑选完毕之后,燕媚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按照他的吩咐,让燕婳将香膏都包起来。   燕媚纤细柔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算盘,算完之后,她抬起杏眼,红唇微动道:“王爷,一共是八两金。”   此时,男人的目光艰难的从她白生生的手指上移到她的脸上,对上她乌黑水莹的杏眼,意识到她说的话后:“好,你给本王送到府上去。”   燕媚手上动作一顿,她并不想去西北王府,有些抗拒道:“王爷不可以自己带走吗?”   慕祈神色平静道:“本王要去一趟大理寺,带着些胭脂香膏在身上成何体统,你将东西送到西北王府,自有人给你结账。”   既然他不是回府,那送去王府倒也没事,燕媚松了口气,她现在和慕祈什么关系也没有,只需将他当做寻常客人看便好。   若是其他客人,要她送去府上,她也是要做的。   燕媚点了点头:“好,民女会将东西给王爷送过去。”   慕祈跟燕媚交待清楚之后,也没有多留,转身就离开了她的胭脂铺。   他在铺子门前翻身上马,和秦风一道赶去大理寺审讯企图刺杀他的女犯人。   见他打马远去,那个方向的确是大理寺的方向,燕媚心中便不再起疑。   人走了,燕婳才忍不住嘟囔道:“阿姐,你为何要答应他,别在王府又设了什么陷阱在等你。”   燕媚回头瞥了她一眼,脸色比适才柔和了不少,“他倒不是这样卑鄙的人,莫要担心。”   燕婳虽不喜欢慕祈,对燕媚的话却也无从辩解,西北王的确不是个会给人下套的小人。   “你留在这儿看铺子,我会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燕媚将包好的东西提起来,嘱咐了燕婳一句。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街上的人少了许多,店里大约也不会再有许多客人来,燕婳点头答应。   燕媚雇了辆驴车去西北王府。   慕祈与秦风走了之后,在街口拐了个弯便勒马停下,秦风正不解,慕祈回头吩咐他道:“你抄近路回去一趟,让棠溪去见见燕媚,尽力将她拖住,等本王回来。”   秦风愕然,不过想到慕祈为燕媚的疯魔程度,也见怪不怪了,他点头道:“好,属下这就去。”   燕媚抵达到了西北王府之后,偏门的小童见了她,恭恭敬敬的喊了声“燕夫人”然后将她请进去。   燕媚被请到偏厅稍坐,不多时,秦嬷嬷来了,见了燕媚,秦嬷嬷便笑着道:“夫人,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燕媚赶紧起身道:“嬷嬷怕是误会了,王爷早就写了放妾书给民女,民女与王爷已经没有任何干系,今日来是王爷在民女的铺子里买了胭脂,民女特地给王爷送过来的。”   秦嬷嬷一听,顿时就明白了,她连忙改口道:“看我真是糊涂了,既然如此,小娘子稍坐片刻,账房先生马上便过来了。”   燕媚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秦嬷嬷又道:“棠溪那孩子这段日子心里总是念着你,如今小娘子既然来府上了,我便让她过来跟你见上一面,小娘子也别见外,即便您不是王爷的夫人了,咱们毕竟是相识一场,不必太过生分了。”   如此,燕媚倒是没再拒绝了,一会儿,秦嬷嬷离去了,燕媚等了半个时辰账房先生还未来,她正要走,棠溪倒是过来了。   棠溪见了燕媚,顿时眼眶就红了,她朝燕媚扑过来,跪在她膝下,激动道:“小娘子,你可总算回来了。”   燕媚见棠溪这副模样,显然是刚才秦嬷嬷并未同她说清楚,燕媚又解释了一遍,棠溪倒是有些失落,她耷拉着小脸道:“奴在棠梨院日日盼着能见到小娘子,如今总算见着了,可小娘子却不肯回来了。”   燕媚知道她这几分惆怅是从哪里来,她安慰了棠溪几句,眼看天色不早了,心里有几分着急了,她道:“这账房先生为何现在还未来?”   棠溪见燕媚等的急了,她道:“如今正是月底,账房那边在对账,许是事务繁多脱不开身,要不奴领夫人去账房。”   棠溪说的燕媚心里是知情的,不疑有他,点头道:“也好,你带我去吧。”   等棠溪领着燕媚在熟悉的王府走了一圈,从账房拿了金子出来,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燕媚有些行色匆匆,还没走出回廊,迎面就遇上高挺冷峻的西北王慕祈。 第107章 只你一人 民女喜欢的一直只有自己而已……   棠溪见了慕祈, 福了福身子,慕祈朝她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棠溪不敢多留, 转身离去。   燕媚没想到这趟来王府,居然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慕祈都从大理寺赶回来了。   也不知这一切是不是巧合。   见男人挡住她的去路,她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燕媚垂眸平静道:“王爷,胭脂香膏都已经送到府上了,民女也去账房拿了金子,如今天色已晚,民女还要回铺子收拾东西,先行告辞了。”   说完, 也不等慕祈同意, 跨出一步,就要离开。   慕祈伸出单臂将她一拦,他偏过头,眸光在昏沉暮色中透着几分缱绻,他道:“你别走,我有话同你说。”   慕祈如今也算是摸清了这个女人的性子,若是以强权压迫她,她多半是会面服心不服的,可若是放低姿态同她好好说话,她或许还会搭理你一下。   慕祈向来骄傲,从未对任何人低头,可面对她这副冰冰冷冷的神色, 他心里的那点傲气荡然无存,他只想讨好她,无论让他把姿态放的多么低。   燕媚自然不肯,她摇摇头道:“王爷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民女要回去了。”   慕祈不肯她走,但他又不想以从前那样逼迫她留下,那样虽然能达到目的,可也只会让燕媚越来越厌恶他,他用商量的语气跟她说道:“既然你要回去,我送你如何,如今天黑了,玉京城内最近不太平,你一个女儿家独自在路上也不安全,若是你有个什么好歹,那我王府便洗不清嫌疑了。”   慕祈说的倒是有些道理,最近玉京城中便有几起良家女子失踪的案子发生,燕媚思虑片刻后方点头道:“好。”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燕媚眼前都是熟悉的景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依然都是她离去时的模样。   但也仅仅只是熟悉而已,她对这些地方并无太过感情。   当跨出王府大门的那一刻,慕祈见她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他脚步微顿,低声问了句:“媚儿,王府当真没有任何值得你留念的吗?”   燕媚脚下不停,淡淡一句:“没有。”   王府没有值得她留念的,那王府里的人也不值得她留念,是这样吗?   想到这一点,慕祈感觉到心口又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来。   他垂在一侧的手,在袖中悄悄握紧了拳头。   送她离开的是王府的马车,慕祈亲自替她打起帘子,想要扶她上马车,当他伸出宽阔的手掌在她面前时,燕媚并未多看一眼,踩着小杌子就直接上去了。   慕祈得不到回应,只好将自己的手收起来,然后一言不发的跟着上了马车。   秦风在外头赶车。   燕媚见他上来了:“王爷为何不骑马?”她想起上回在马车里时慕祈强行亲她之事,心里便生出一阵后悔。   她就不该答应他。   男人分开双腿在她面前坐下。   马车内点了一盏灯,灯光落在男人的脸上,将他高挺的鼻梁在一侧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男人的眼睛尤显得深邃温柔,他面不改色的说道:“本王的马借人了,只能与你同乘一辆马车。”   而此时,那匹马正在王府的马厩中享受最上等的马饲料。   他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燕媚又岂能将他赶下马换一匹再出来,她只想快点回铺子里。   也没有在多说什么,慕祈见她无话,便吩咐秦风出发。   马车辘辘之声在街上滚过,马车内,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放着矮几,几上摆着香炉,茶水,点心。   一时无话,马车内静的厉害。   慕祈瞥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也不看他,两排细密纤长的睫毛覆下来,遮住了眸子,也看到不到什么表情。   红唇紧紧抿着,似乎很是戒备。   对他戒备吗?   慕祈无声冷笑,如今他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侵占过她,伤害过她的坏人。   他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放置她的眼前,他道:“你若饿了,可以喝茶水吃点心。”   矮几上摆的几样点心,皆是她平时最爱吃的,他特地让人每日都在马车上备着,闲暇时便会吃一点。   吃这些点心之时,也总会忍不住想起,她那时在王府吃点心的情形。   勉强可以睹物思人。   燕媚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哪怕看到的是自己喜欢吃的点心也无动于衷,她摇摇头道:“不了,民女不饿。”   慕祈见她始终对他生疏,无论自己花多少力气,都不肯哪怕给他一个眼色,他很是揪心,然而看着燕媚那张依旧美艳姝异的脸,嘴角带着浅浅的无奈之色道:“媚儿,你对我真的要一直这样吗,毕竟我们曾同床共枕,做过恩爱夫妻。”   燕媚闻言,抬头又是一怔,随后又笑了,红唇挂着嘲讽:“王爷怕是弄错了,民女从前只是王爷的妾室,如何就和王爷做了夫妻了,何况王爷说的“恩爱”,民女也不认同,民女到王爷身边来的目的王爷心知肚明,王爷初时爱的也也不过是妾的身子而已,何来恩爱一说?”   慕祈听了她这番话,一颗心仿佛放在油锅里煎了一般,他掏心窝子说了一句话:“媚儿,我虽不曾给你名分,可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燕媚如今也不想再去计较这些无意义的事情,这男人嘴里说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他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她一人,不也还是要娶一个门当户对配得上自己身份的王妃么,他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燕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她已经决定彻底摆脱过去的生活了,也懒得继续拿这些事情同他争辩,只将头偏过去,不再与他说话。   慕祈瞧着她这副神色,便知她根本就不信他。   他舌尖泛着苦味,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年,开始他的确喜欢她的身子,喜欢与她纠缠时那种极致的滋味,可后来他慢慢的交付出了自己的心,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可她呢……   慕祈心中五味陈杂,他艰涩的开口道:“媚儿,你同我在一起一年,难道对我真的没有一丝真心么?”   哪怕一点点也好。   燕媚不知他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可她既然已经和他断了,那便要断的干干净净,她没有丝毫留情道:“民女来王爷身边,不过是利用王爷救燕家人,何来真心?”   慕祈刹那间感受到了锥心之痛,他怔住了,黯然问道:“也不曾喜欢过本王?”   燕媚移开目光,不去看他那张满是失落伤心之色的脸,她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曾,民女喜欢的一直只有自己而已。”当然还包括她的家人。   慕祈没有再问下去,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拼命的按住心里翻涌的苦涩。   他扯了扯嘴唇,嘲讽一般笑了笑。   想他慕祈这辈子,一直自命不凡,可在她眼里,他也不过是个可利用的工具罢了。   接下来,两人没有再说话,终于,在天黑之前,马车抵达了燕媚的胭脂铺子。   燕婳站在胭脂铺门口翘首盼望,终于见燕媚从王府的马车上下来了,燕婳松了口气,喊了声:“阿姐。”便快速走过去。   慕祈也没有再下马车,只秦风跟燕媚道别,他道:“燕夫人,告辞。”说罢,拱了拱手。   燕媚福了福身子道:“多谢王爷,多谢秦侍卫送民女回来。”   秦风看了马车车帘一眼,见里头没有丝毫动静,便没再多说什么。   等马车走后,燕媚回到铺子里,此时暮色四合,她的铺子也该打烊了,燕媚拿着八两金回到柜台后头,将金子点了点,今日一共赚了二十两金子,这买店铺的成本倒是回了一半。   只是不知明日又当如何?   燕婳刚才是看着燕媚从慕祈的马车上下来的,现在燕媚什么也不说,回来只管点盒子里面的金子,燕婳沉不住气道:“阿姐,你不是都说和西北王撇清关系了吗,怎么还坐他的马车回来?”   燕媚抬起头来,见燕婳满脸担忧之色,她语气笃定道:“只这一次,再也没有下次了。”   她今日将话已经说绝了,想必慕祈是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燕婳将信将疑的瞧了她一眼,有些话到了唇舌边上打了个转又咽下去,燕婳如今年纪渐长,也慢慢的明白了一些男女之事。   她怎么觉得自家阿姐对慕祈并没有她说的那般绝情呢。   但愿阿姐能说到做到吧。   等金子清点完毕后,燕玄远驾着驴车过来接二人,看到两位阿妹在铺子里已等候多时,燕玄远脸上透着几分愧色道:“佟家小郎君的课业太差,讲课废了许多时间,让你们久等了。”   燕媚笑道:“这有什么打紧的,都是一家人,咱们赶紧回去吧,别让阿爹久等了。”   燕玄远点头,扶着二位阿妹上驴车之后,他便赶着驴车往燕家的方向去了。   等三人一走,停在拐角处的那辆马车才终于有了动静,慕祈对坐在外头的秦风说道:“走吧,去别院。”   秦风摸了摸鼻子,对慕祈现在又想要又不敢下手的状态十分不解。   他道:“主上如今是怎么了,全然没有从前的勇气了?”   换做从前,以慕祈的性子,自己想要的女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夺过来,断然没有这样徘徊不前的道理。   慕祈听罢,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说了句:“此事你不懂。”凡是若是逼得太急,往往会适得其反。   秦风的确不懂,他也懒得懂,不过他知道自己的主上是爱惨了燕夫人。   慕祈回到别院之前,燕媚兄妹三人已经回到了燕家。   如今,燕朝玉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上头的木板拆掉了,不过腿上还使不出什么劲,每日只能在家里忙活。   燕朝玉心态平和,每日在家里读书练字,闲暇时便替三个儿子做做饭菜。   这日三人从外头走进屋,就闻到一股饭菜香。   劳累了一整天,夕食吃起来也特别香甜,待吃完饭,燕媚将自己赚的二十金拿出来,给燕朝玉一看,她眼睛亮晶晶的道:“阿爹,今日我便赚了二十金回来,咱们开这家铺子很快就能回本了。”   说完,她将金子都推到燕朝玉面前,交给他来保管。   燕朝玉是个读书人,一生不好钱财,直到后来燕家败落他方知道钱财之重要。   然而他始终带着点读书人的清高傲慢,认为出去开铺子做生意是见不体面的事情。   不过经过三个孩子的影响,他也渐渐的想明白了,体面不体面有什么重要,能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   如今看到燕媚赚了钱,他心中甚慰,也为之前说的话感到后悔。   他从二十两金子中拿了二两金子出来,其余的又全部推回去给燕媚道:“要想生意做得长久,还需要本钱在手里,这些你先留着。”   燕朝玉拿了二两金,燕媚没有意见,其他的她又全部收下了。   次日,胭脂铺照旧开张。   慕祈和崔蘅芷都不再来了,她这铺子里说得上是门可罗雀,清清冷冷的,鲜少有人来铺子里光顾生意,与热热闹闹的西市大街形成鲜明的对比。   燕媚倒是沉得住气,在柜台后头画了几个香膏盒子的图案,打算再将这些香膏盒子做的精巧些。   燕婳坐在柜台后头,都撑着下巴打瞌睡了,燕媚也没去管她,一直将几幅画都画完,转眼便到了正午,用了午食后,夏日里炎热的天气让人打不起精神,燕婳干脆趴在柜台后头睡着了。   燕媚瞧着自家阿妹睡觉还流口水,轻轻叹了口气,拿出帕子替她将流在柜台上的口水擦掉,却并未惊动她。   慕祈和洛宴清,高景行这日在西市饮酒,酒肆离燕媚那家胭脂铺子并不远,推开窗,便可将胭脂铺子里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高景行捏着酒盏,调侃道:“寒山,我还道你为何选了这么个地方饮酒,原来是为了对面那位,只是这看了半天,那胭脂铺子也没什么动静,生意差的不行了,你也不照顾照顾?”   说完后回过头来,见慕祈双眸炯炯的盯着胭脂铺里的女人不动,高景行轻轻的嗤笑一声,这男人若是动了情,简直就跟痴傻了没什么区别。   慕祈将目光收回,慢慢的道了一句:“我倒是想要照顾她的生意,只可惜她不愿,你若是有什么好法子倒是可以说出来。”   他可不想看着燕媚这一日在铺子里空等。   高景行乐了,想着摄政王每日要忧心国事不说,私底下还要为了一个女人费尽心机,真的不容易,可偏偏燕夫人不领情。   高景行不愿意帮。   洛宴清见高景行用折扇敲打着手心,似有主意却不愿意说出来,他笑了笑道:“听说这家铺子,崔三娘也入股了,你若是帮燕媚,也等于是帮崔三娘。”   高景行目光一转,瞪了洛宴清一眼,一副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他打开折扇扇了扇,笑嘻嘻的看着慕祈道:“这样……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主意。” 第108章 恩断义绝 你除了会欺负我,还会做什么……   眼看着太阳渐渐偏西了, 这段时间里,虽有几个客人上门,发现她铺子里的胭脂和其他两家铺子价钱差不多, 又没有特色之后, 试用了之后便离开了。   还有几个人甚至就是冲着可以免费试用而来的,试用之后, 又借口说价钱高了不愿意买。   这一天下来,硬是连半个铜板也没有挣到。   燕媚看着铺子里投下来的一道斜照,内心倒是生出了几分惆怅。   就在这时,一顶轿子在门口停下了,从轿子内走出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她身边的侍女搀扶着她往铺子里走来。   等她进来后,燕媚自然要好生招待。   才刚走近女子身边,燕媚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味, 再看那女子的眉眼, 生的倒是极好,风情妩媚,一举一动间都有股撩人的韵味。   燕媚在教坊司待过,眼前这个人瞧着不像是良家女子,倒向平康坊内那些倚楼卖笑的妓.女。   那女子见了燕媚,也上下打量了几眼,落在燕媚脸上的目光是掩不住的惊艳之色,见燕媚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一双杏眼更是水盈盈的动人,瞳孔乌亮似明珠,翘鼻红唇, 这小嘴儿没有抹胭脂,却比抹了胭脂还要红艳饱满。   这般好颜色……怪不得那人会托她来,若是此人在瑶台花影,包括她在内的那几个头牌也没什么事了。   燕媚见女子在打量她,也没在意,这段时日那些上门的客人几个不这样打量她,“这位娘子,是要买胭脂还是香膏,香粉?”   容旖摇着团扇轻轻笑道:“都要,都要,将你们这儿最好的都给我拿出来,我不缺钱,只要用着好便行。”   燕媚知道这是个有钱的主顾,当即将她店里头那些好的胭脂,香膏,香粉都拿出来给容旖挑选。   容旖听说她的香膏是宫廷方子做的,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娘子这香膏当真是宫中娘娘用过的,可莫不是为了将东西卖出去故意夸大其词。”   容旖的话说的直,燕媚倒也不介意,她笑了笑道:“娘子用过便知道了,娘子每日睡得晚,眼底有些淤青,这香膏只需用上三日,便能将娘子眼底的淤青消除,若娘子不信,我倒是可以给娘子一小份试用,若真有我说的效果,娘子再来买不迟。”   容旖见她这样说,赶紧就换了一副口气,她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小娘子这么说,那我便信你一回。”   说完,她指了几盒香膏胭脂道:“就这几样都给我包起来。”   结账后,燕媚将客人送到门外,转过身时,便听到容旖跟几个轿夫说道:“咱们平康坊离这儿远,你们得快些赶路,今夜我还要给薛老板唱曲儿呢。”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平康坊离西市较远,倒是离东市近很多,若是要赶时间容旖去东市买东西不是更加方便么,为何要舍近求远来西市她这家不起眼的小铺子呢。   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等容旖走后,燕媚回到铺子里,看着她远去的方向,脸上浮出耐人寻味之色。   铺子内燕婳正在点着刚才赚的金子,她用小称称了一下,一共六两金,燕婳感慨道:“阿姐,适才那娘子可当真大方。”   对方当然比不上封疆裂土,财大气粗的西北王,不过一次性舍得花钱买这么多胭脂香粉的女子,也的确算得上是阔绰了。   燕媚的眸光扫了一眼燕婳手里的六两金,没有说话。   很多事情来得太巧了,倒是让人心中难安。   这一日,直到天黑打烊,铺子里都没有其他客人再买东西,不过一日能赚六两金子,对她们来说已经足够了,若是每日能保持这个收入,再过几日铺子的本钱就回来了,若有多余的钱,还可以去雇个伙计来店里帮忙。   不过燕媚脸上却没有半分高兴,反而心事重重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次日,燕媚照旧铺子里做生意,到巳时前后,又来了一个客人,这个客人和昨日那位一样,满身的脂粉味,似与昨日那位的来处是一模一样的,燕媚还是一样招待了她。   这个女子买了几盒香膏,结账时花了五两金子。   燕媚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的轿子和昨日那顶轿子一样,朝同一个方向去了。   到了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皆是如此。   短短不过七日,她便几乎将铺子的本钱给赚回来了。   到了第八日,刚好这一日,燕玄远不用给学生授课,来铺子里帮忙。   这一日午时过后,暑气正盛,燕玄远在街上买几碗冰镇酸梅汤的功夫,店里头又来了位客人。   依然是平康坊过来的风尘女子,生的甚是美艳惑人,见燕玄远在铺子里还忍不住多瞧了几眼,问店家要香膏。   燕媚淡淡道:“今日真是不巧,香膏都卖完了,此物是我姐妹自己做的还得花时间。”   那女子听了之后好生失望,又随意挑了几样胭脂,这才离去。   等她一走,燕玄远便不解道:“那批香膏不是已经赶制出来了么,为何不卖给她?”   用的还是改进过的胭脂盒,外观极为精美。   燕媚瞥了一眼外头那女子,已经坐上了轿子,她从柜台后绕出来道:“我瞧着这客人来的蹊跷,兄长,你赶着驴车,我们跟上去看看。”   燕玄远见燕媚神色严肃,也担心这其中有古怪,当即放下手中的酸梅汤道:“好,随我来。”   前头的轿子没走多远,燕玄远的驴车便跟上去了,驴车虽说不如马车,可也不比轿夫慢,转眼就跟上去了。   燕玄远不敢靠的太近,与轿子保持一定的距离,约莫半个时辰,轿子进了平康坊,却没有进花楼,而是在平康坊的一家酒肆面前停下。   那女子从轿子里出来,往酒肆里去了。   燕媚看到这一幕后从驴车上下来,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跟着进去。   雅间内,那叫柳蕊的女子在两位郎君面前服了服身子,笑着同其中一个说道:“郎君交待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奴去那铺子里一共买了三盒胭脂,花了二两金。”   燕媚侧耳听着,心道果然这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紧接着她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好,办的不错,你花了二两金,郎君便赏你四两金。”   这个声音只需仔细辨认便知道是谁,正是慕祈身边那位捏花惹草的好友高景行。   燕媚脸色沉了沉,二话不说,推门而入。   听到推门声,里面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慕祈和高景行一起转头朝屏风后看去,见燕媚从屏风后头缓步走过来,眸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连礼都不行,微抿着红唇很是不悦。   高景行一瞧这情形,便知燕媚是过来找麻烦的,果然,便听到燕媚冷笑一声道:“我竟不知两位王爷如此关照我。”   高景行不想把麻烦事都揽在自己头上,反正这事情他是帮慕祈做的,他赶紧起身,朝燕媚拱拱手道:“燕夫人,这事情你还是跟寒山说吧。”   说完后,他朝柳蕊使了个眼色,柳蕊也知趣,莲步轻移出去了,高景行随之跟上去,路过燕玄远身边之事,他拍拍燕玄远的肩膀道:“燕兄,咱们一起去喝两杯如何?”   燕玄远拒绝了,可高景行不能让他遂愿,将他强行拉走,将这里留给慕祈和沈晚渔二人。   燕媚一身烟色襦裙站在他面前,微蹙柳眉道:“王爷这般做,到底是何意思?”   慕祈抬眸,眸光落在她透着怒容的脸上,见她杏眼水光湛湛,便是生气起来也是蕴满灵气的,他道:“你的铺子里生意不好,我让人照顾你的生意,有何不好?”   燕媚以为自己上次已经跟他将话说清楚了,可男人如今还这般纠缠不清,现在是不打算放手,她抿着唇道:“劳王爷费心了,铺子是民女的,民女自会好生经营,若是万一经营不妥当,导致铺子亏损关门了,那也是民女自个的事情,请王爷不要插手再管民女之事。”   慕祈站起身来,他往前一步走到她面前,燕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男人一双冷眸紧盯着她,他挑眉道:“媚儿,你何必与本王分的这般清,就算你已经不是本王的女人,本王也与你是旧识,帮一帮你又有何妨?”   燕媚并不喜听他说这般话,他提醒她,她与他是旧识,总会让她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来,燕媚脸色发白,咬了咬唇,杏眼冷冷瞪着他:“我与王爷早就恩断义绝,何必牵扯不清!”   慕祈见她说的如此绝情,仿佛一句话就要完全抹掉与他所有的过往,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怒意来,他冷冷的盯着她,往前走了一步,燕媚瞧着他这般模样,心里到底是有些畏惧,她往后退了一步,慕祈又逼近了一步,她再次往后退,就这样,她被他直逼到柱子上。   眼看再无退路,燕媚背抵着柱子,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掐住肉中,她冷冷的盯着他,眼底充满了戒备和不信任。   就这样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慕祈,他的目光落在她细长白软的雪颈上,两人隔的近了,他将雪颈上淡淡的青筋看的清清楚楚,有那么一刻,他真想掐住她的脖子,掐死算了。   他心头的怒火肆虐了一阵,触到她水珠般的眸子时,又慢慢的偃旗息鼓。   他真的是被气昏了头了,才会生出那样的想法,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岂不是让她如愿了?   慕祈气笑了,他勾唇道:“你以为就凭这一句话就能让本王放手么,燕媚你未免太天真了。”   燕媚见慕祈这样出尔反尔,心里更气了,雪白的脸微微涨红,她紧蹙柳眉,不客气的道:“那王爷打算要如何?一直缠着民女不放么,堂堂摄政王,竟是个说话不算话的无赖!”   慕祈瞧着她生气时的样子,眼尾微微发红,像只要发怒的兔子一般,没有不好看,反而显得有些可爱,他抬起手撑在她身后的的柱子上,微微俯下身子,温热的呼吸吐在她的脸颊上,他道:“本王就是这样的人,你现在才知道,未免太晚了些。”   燕媚瞪着他看了许久,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她的眼底慢慢的浮出水雾来,她吸了吸发红的鼻子道:“你除了会欺负我,还会做什么?”   说完之后,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晃动了几下,毫无预兆的砸落下来,慕祈彻底怔住了,他没想到她会哭。   她以前也会哭,可那个哭只不过她在他面前博取同情的方法而已。   很多眼泪都是假的。   唯独这次的眼泪才是真的。   她的眼泪越掉越厉害,无声无息的,她的肩膀也轻轻抖动起来,像是在经历什么极伤心难过的事情。   慕祈只感觉心口上有洪水溃堤了一般。   他一时无措起来,抬手要替她擦眼泪,在触到她透着冷意的眼神时又再次缩回去。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我没……”   我没想欺负你这句话还没有说出来,燕媚抬手猛地将他往后一推,抬手擦了擦眼泪,飞快的跑出去了。 第109章 找他算账 往后少来靠近媚儿   燕媚从房里出来时, 脸色不大好看,燕玄远被高景行强拉着喝酒,一直在推脱, 见燕媚终于出来了, 眼眶还红红的,他腾的一下站起来, 原本想要去找慕祈算账,到底不放心阿妹,先追了出去。   燕媚先上了驴车,燕玄远打起帘子进去看她时,她正用帕子擦着眼泪,眼眶红红的。   燕玄远双手紧握成拳,咬牙道:“媚儿,是不是慕祈欺负你了?”   燕媚没有说话, 她垂下眸子, 掩住眼底的情绪。   燕玄远见状,还当真以为她是被欺负了,他怒到极致,握着拳头道:“我这就去找慕祈算账!”   刚转过身,就被燕媚喊住了:“兄长,不是他欺负我……你别去了。”   说完,一只手伸过来,拉住燕玄远的袖子。   燕玄远却不管,回头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便从驴车上跳下来。   燕媚见没拦住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揪了下帕子, 露出着急之色来。   慕祈正在酒肆里喝酒,才刚刚抿了一口,房门再次从外头被人撞开了,他蓦然抬头,看到燕玄远怒冲冲的朝他走过来。   慕祈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放下酒盏,刚要起身,燕玄远走上前,二话不说就伸手提起他的衣领。   燕玄远狠狠的拧眉,语气冷硬道:“慕祈,你是为北齐立下汗马功劳的摄政王,我一个升斗小民原本也不敢来冒犯你,可你欺负我妹妹,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别看燕玄远是个文人,可他发起火来脾气一点都不比旁人小。   慕祈浓眉一扬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并未欺负她。”   他真不明白,这兄妹二人,怎么一个二个都说他在欺负人,可他分明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告诉燕媚,他不会放手,怎么在他们眼里,他就成了欺负她了?   见慕祈不肯承认自己欺负燕媚,燕玄远在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鄙夷,欺负女人还不肯承认,算什么男人!   燕玄远怒不可遏,瞬间淹没了理智,他抬手猛地挥了慕祈一个拳头。   慕祈原本可以躲,可他眼角瞥见门口那个烟色的身影时,硬生生的挨下来,嘴角被拳头给打裂开了,渗出血迹来。   他的身体也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站定。   燕媚才进门就看到这一幕,见燕玄远用拳头打慕祈,吓得脸色发白,她倒不是怕慕祈被打,而是担心燕玄远的所作所为会惹怒慕祈,她双腿发软做走过去,拉住还要动手的兄长道:“兄长,别打了,不关他的事。”   燕玄远偏头看了燕媚一眼,见燕媚眼底满是哀求之色,脸色煞白,心里的气顿时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不住的心疼和埋怨。   他埋怨的是自己,若不是自己无能,要靠燕媚一个女人来支撑门户,她哪里会受这么多的委屈!   燕玄远回头又看向慕祈,先前慕祈帮阿爹医治好了腿,又帮助燕媚摆脱了牢狱之灾,原本他心里对他还存着几分感激,可如今这几分感激荡然无存,他怎么也想不到慕祈竟然是这样的人,之前他真的高看他了。   燕玄远冷着脸警告他:“慕祈,往后少来靠近媚儿,她现在已经和你无关了,否则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慕祈原本心情已经慢慢平复下来了,被燕玄远这么一闹,心底里的戾气顿时又被激发上来了,他眸光扫过燕家兄妹二人,嘴里没说什么,可那个势在必得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燕媚看着男人那双幽沉深邃的眸子,就知道燕玄远威胁他的话他半点也没听进去,甚至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这又是何必呢?   原本她就是利用他才靠近他,从未对他有过真心,而他这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缠着她不放。   若说他心里有她,可他却从未替她考虑过,只顾着强取豪夺,不顾他人感受。   他所谓的喜欢实则是占有欲。   这算喜欢么?   根本什么都不算,他现在追着自己不放,只因为不甘心被她抛弃,想要扳回一局而已。   所以,燕媚根本就不相信他所谓的真心。   燕玄远放完狠话之后,握住燕媚的手臂,低声说了句:“媚儿,咱们走!”   说完后,就拉着燕媚走了。   两人离开后,燕玄远又赶着驴车回去,行到半路,他忽然停下来,此时,外头已经是暮色沉沉,燕玄远忽然拉开车帘,朝里面看去,只看到燕媚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她一动不动的,也不知在想什么,他默然了一瞬,问道:“媚儿,你心中是否还有他?”   燕媚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她愣了一瞬,不明白燕玄远为何要这般问她,她轻轻摇头,“没有。”   说没有之时,她的脑海里闪过的依然是慕祁的脸,不知为何,她总无法将他在脑海里完全抹掉。   他像是有了痕迹一般。   燕玄远见她如此果断的回答自己,稍稍放心下来。   他又赶着车继续前行,到了胭脂铺接了燕婳,这才一起回家。   到了家中用了夕食,燕媚心情不太明快,早早的便回屋歇着了。   燕玄远去书房找燕朝玉,他将今日发生之事尽数告诉燕朝玉。   燕朝玉闻言,捏断了手中的毛笔,他气的脸色发白:“这个混账简直可恶,他是欺我燕家无人了!”   燕玄远见状,忙劝道:“阿爹息怒,如今我们得想个法子让摄政王绝了这般念头才行,依儿之见,硬碰硬绝对不是办法。”他们如今也不是慕祁的对手,何况以鸡蛋碰石头对他们来说也不利。   燕朝玉明白燕玄远的意思,若是太过于强硬,激怒慕祁,到时候引来他更为偏激的举动,反而得不偿失。   燕朝玉皱了皱眉,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道:“此事让为父好好想一想,你每日早些结束课业,去胭脂铺里盯着,别让慕祁再靠近你阿妹。”   燕玄远点了点头。   慕祁是挂着伤从酒肆中回去的,一到府上,秦风便匆匆近来,神色肃然道:“主上,我大理寺审讯的女囚犯已经招供了。”   说完后,看清楚他脸上的伤,顿时一怔,惊愕道:“主上,你怎么受伤了?”除了在战场上,谁还能让慕祈受伤?   慕祈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低头看了一眼手指上那一抹红,淡淡道:“没事。”   秦风知道他今日去了哪里,慕祈不肯说,约莫这伤又和燕夫人有关系,秦风便没有多问了。   慕祈冷眸透出厉光,他负手站立道:“她把谁招供出来了?”   秦风道:“是怀国公的儿子,左右卫大将军苏青瑜。”   慕祈脸上一点意外之色也没有,果然是怀国公的人动的手,他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他,无非就是因为宋鲸目前正在大理寺审讯,若是招供出他和怀国公勾结,那么国公府必然受到牵连,所以他想先下手为强,将他解决了,只要去除他这个障碍,那这件事情就有转机。   慕祈冷笑一声,苏长湛这个老狐狸,精明了一世,却还是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以为杀掉他就可以了吗?他当朝中那么多官员都是死人?   慕祈沉吟片刻道:“让周在之去怀国公府拿人。”   秦风点了点头,正准备要走,慕祈又道:“拿我的令牌,你和周在之一起去。”   怀国公府是一等公爵府,若是要去他府上拿人,还得有圣上旨意。   可如今圣上还未亲政,他是摄政王,这件事情他本就可以做主。   秦风走了,慕祈又陷入一阵沉思当中,苏长湛勾结宋鲸,通敌卖国,与突厥往来甚密,如今当上皇帝的是高煜,苏太后在背后又极力扶持怀国公,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种事情还让自己的儿子亲自动手,他这是要送了自己儿子的命啊。   当天夜里,怀国公府众人还沉寂在睡梦中,就被一阵喧闹声给吵醒了,大理寺的人闯入国公府捉拿苏青瑜。   苏青瑜当然不肯就范,于是秦风就拿出了慕祈的令牌,苏青瑜只能乖乖的跟着走。   等苏青瑜走后,苏长湛狠狠的摔了一个茶盏,骂了一句“竖子!安敢欺我!”回院子里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宫中。   苏太后也是夜里被苏长湛给吵醒了,满脸疲倦之态在蓬莱宫召见了苏长湛,苏长湛跪伏在地上,重重磕头。   苏太后被他这个阵势给吓到了,她惊得睡意全无道:“兄长,你这是做什么?”   苏长湛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几分沧桑道:“太后,青瑜被慕祈抓了,请太后救命。”   慕祈怎么会好端端的抓苏青瑜呢,一定是上次那个女刺客的事情和苏青瑜有关。   苏太后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她皱了皱眉,有些头疼道:“这件事情你怎么能让青瑜去做,青瑜可是苏家唯一的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苏家就断后了!”   苏长湛被苏太后劈头盖脸的责备了一顿,老脸有些挂不住,但如今他老了,迟早要将手中的权柄交给儿子,岂能不让他历练历练,谁知道才刚开始就出事了,他又磕头道:“请太后为了苏家香火的延续,救救青瑜。”   苏长湛最近做的事情让苏太后并不十分满意,原因为他,苏长湛最近帮着淮王说话,若不是苏长湛从中插手,淮王又岂是被贬郡王那么简单,苏太后怀疑他有二心,因此对他生出了许多不满,若是怀国公倒向淮王,那他们母子还要国公府做依傍有何用?   太后忽然说道:“兄长,听闻你最近和淮郡王往来甚密啊。”   苏长湛心中猛地一震,表面上却冷静的很,他道:“太后,臣对太后忠心耿耿,绝没有二心,请太后相信臣,臣与淮郡王往来,不过是为了替太后监视他而已,若是太后不高兴,臣往后与他保持距离便是。”   太后说这句话,不过是为了敲打苏长湛,并无其他意思,何况……淮郡王,有她这个太后在,她绝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敲打完毕之后,她叹了声道:“好了,你先回府,青瑜之事,哀家自有定夺。” 第110章 他的软肋 他的软肋就是一个女人   苏长湛从皇宫离开后, 便有暗卫马上将这个消息送到了西北王府。   慕祈知道苏长湛这定然是入宫找太后求情去了。   他并不着急,如果苏太后想要救这个侄儿,必然会找他。   他等候消息便是。   次日一早, 慕祈上朝, 在朝堂上便将苏青瑜派人刺杀他的事情上奏给了圣人,圣人对处理这种事情也手足无措,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太后。   太后在朝上并未表态,只说苏青瑜还未招供,此事还得再论。   苏长湛也极力为自己的儿子辩解,说他是被冤枉的。   朝中其他的臣子也纷纷帮着苏家父子说话。   只有慕祈的几个心腹大臣主张处死苏青瑜,以儆效尤。   太后并未采纳他们的意见,出乎意料,慕祈也很淡定,并未强行处置苏青瑜。   可就在大臣们争论不休的时候, 天子忽然犯病晕厥, 太监们只能匆匆抬着天子回宫,请太医来为天子诊治。   慕祈等大臣们也跟着去了天子的含凉殿。   含凉殿内,太医诊治完毕后,太后着急问道:“陛下自从服用国公爷给的偏方之后,身子一直很好,为何会突然晕厥?”   刘太医也觉得很奇怪,在宫中一直都是由他替天子把平安脉,之前天子的脉象强健有力,身子渐渐呈康复的状态,怎么会忽然间变得如此羸弱无力,刘太医百思不得其解。   他皱了皱眉,思虑了许久, 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来,若是说真话定然会引得太后不快,可若是瞒着不说,避让犯欺君之罪。   刘太医当了三十年的太医令,如今也老了,只想能善终,宫中的事情他不想搅合进去。   刘太医以头磕地:“臣无能,无法诊治出病因,臣请辞去太医令,请太后放臣回乡吧。”   苏太后见他这么说,已是气极了,可仔细想一想,连太医令都诊治不出病因,可见天子的病情古怪,她头疼的挥挥手道:“去吧。”   等刘太医走后,太后便在怀国公的建议下立马吩咐宫人煎药,让天子服用兄长的偏方。   天子服用之后没多久便醒来了,慕祈等大臣见天子无事,这才放心离开。   到了宫门外,慕祈正好看到提着药箱的刘太医,正在踽踽独行。   慕祈让秦风去将人请到他的马车上。   马车驶出一阵,慕祈才开口说话,他的目光在刘太医身上逡巡,声音低而严肃:“太医,圣人的身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可否告知本王?”   刘太医知道这事情瞒不过去,叹了口气,面上露出难色。   慕祈又道:“你尽管说便是,不管你说什么,本王都护你周全。”   刘太医斟酌一番后,到底将真相说出来:“圣人身子从前只是虚弱,只要费心调养,总会慢慢好起来,自从服了怀国公的偏方之后,身子倒是强健了许多,不过微臣一直怀疑这药有揠苗助长之嫌,果不其然,如今弊端已显露出来,圣人将身子里的元气提前消耗完了,以后恐怕……”   刘太医的话没有说完,可慕祈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这是在说圣人小小年纪,有油尽灯枯之相。   怀国公给圣人服用的不是什么强身健体的神药,而是让他送命的虎狼之药。   慕祈听完,嘴角露出一抹嘲讽之色,也不知苏太后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之后,还会不会这般护着怀国公府?   看来……此事他有必要提前让太后知晓。   等送走刘太医,慕祈让暗卫入宫一趟,将圣人服药的药渣给拿出来。   他身边的暗卫皆是有本事之人,悄无声息的潜入宫去,要去含凉殿寻找药渣,却意外在后殿发现有个太监鬼鬼祟祟的拿着一小包东西出来。   后殿偏门一开,另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溜进来,借着月光一打量,此人身上穿的是左右卫的铠甲,那小太监将手里那包东西塞入士卒手中,压低嗓门道:“这几日的药渣都在这儿。”   那士卒拿出一锭金子塞到小太监手中,低低道:“这是赏你的。”   小太监拿了金子便走,士卒也捧着药包出来,谁知行到半路,脑后一阵剧痛,被人打晕了摔倒在地,手中的药包也被人拿走了。   夤夜,别院里头书房还亮着灯,那包药渣正放在慕祈的案上,他正拧着眉头细看。   暗卫将宫中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他。   慕祈听罢,眉尖微挑,这么说来苏长湛明知这药有问题还要给圣人服用,事后还将所有痕迹都处理干净。   说明他包藏着更大的祸心。   慕祈不动声色的将药包重新包好,次日一早,便骑马去了清泉寺。   清泉寺旁边是黎不言的草庐,今日他来拜访的便是草庐的主人。   小童通报之后,将他领进屋,慕祈看到草堂内坐着的中年男人,喊了句:“黎大夫。”   黎不言抬起头来,看到这张依稀有几分熟悉的脸,和这样一幅挺拔高峻的身躯,他心里生出点感慨之色来,他捋了捋胡子道:“小王爷,多年不见,你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慕祈见他在打量自己,也不做理会,将三坛西北的葡萄酒放在他面前,微微颔首道:“你上回帮了本王,这酒当是谢礼。”   黎不言对美酒来者不拒,尤其是葡萄酒,他最是喜欢,他笑道:“上回帮王爷,是为了还老西北王的人情,不过这回王爷既然送酒给老夫,老夫也不能不说,王爷但有所求,老夫必答应你,小王爷先请坐吧。”   说完后,便吩咐小童,去拿两个酒盏过来,要同慕祈喝上几杯。   黎不言性情古怪,但对慕家父子却出奇的能放下架子。   他是个聪明人,他一来就猜到了他的意图,慕祈就喜欢这样的痛快人。   待酒满上,两人共饮了三杯,慕祈便将带来的药包放在案上,他道:“黎先生,这里面的药还请你看看。”   黎不言喝了几杯酒也算尽了兴,他酒盏一放,把药包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药渣来,他拿起几味药仔细的辨认了一番,随后又轻轻摇头,脸上露出几分可惜之色,慕祈见他这副神色,便知这药一定有问题。   待他看完,慕祈盯着他问:“先生可看出什么异样来?”   黎不言微微皱眉道:“这原本是个强身健体的好方子,只不过这其中几味药被掉了包,就成了虎狼之药,能伤人根本,若是连续服用三个月以上,身体必然受到极大的损害。”   慕祈神色一凝道:“若是天生体弱者服用,则会如何?”   黎不言眼角微沉:“若是天生体弱者服用,不仅会伤及根本,而且会令身体元气大耗,短时间内出现身强体壮的现象,不出三个月元气耗尽,身子就会一点点垮掉。”   从草庐里出来,慕祈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直接去了大理寺。   苏青瑜虽然被招供出来了,却一直不肯承认,倒是一直无法给他定罪,慕祈每日让大理寺的人用刑具好好招待他,好好的一个贵公子,在大理寺待了三四日,被打的遍体鳞伤,人不人鬼不鬼。   饶是这样也不曾松口,倒是有几分骨气。   入夜后,大理寺的监牢更加漆黑了,牢内火光闪动,透着几分森然之感。   慕祈进来后,又审了一遍苏青瑜,依然什么也不肯说。   不说也没关系,只要这件事情传到太后耳中,苏太后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自己儿子的位置,所以她一定会动手除掉怀国公。   慕祈对怀国公倒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既然对方欺负到他头上来了,岂有不反击的道理。   药包被人劫走了,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苏长湛耳中。   苏长湛顿时慌了起来,他担心是慕祈找人做的。   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此事若被太后知晓,他国公府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走投无路之下,苏长湛只好去找高炽。   高炽被软禁在府上,已经一个多月没出去了,但不妨碍他知道宫外的事情。   这日苏长湛来访,高炽也并没有十分意外。   高炽打量了怀国公一眼,转了转手中的扳指,轻轻笑道:“不知岳父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苏长湛见高炽这般轻狂的态度,心中顿时来气。   这件事情原本就是高炽办的,可他却无端被高炽拖下水,现在逼得自己不得不与他同流合污,简直可恶。   苏长湛鼻子冷哼一声道:“淮郡王,都怪你做的好事,如今恐怕我整个国公府都会受到牵连,你说该怎么办?”   高炽已知道国公府派人偷偷送出的药包已经被人给劫走了。   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除了慕祈之外,也不会有别的人了。   若这事情真的败露了,苏长湛一定会招供出自己,他现在和苏长湛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休戚相关,而且苏家他还用得着,暂时还得保下来。   高炽看了他一眼,神色冷静道:“此事必然跟西北王有关,你不妨从他身上下手。”   苏长湛脸色难看道:“此事还用得着淮郡王来提醒么,老夫知道是慕祈干的,可慕祈此人不好对付,这包药现在在他手中,他随时都会拿到宫中去给太后看。”   高炽眼底顿现阴沉之色,他冷冷道:“那就让他将药包给交出来。”   苏长湛瞪大眼睛,觉得高炽说的根本就做不到,他道:“淮郡王,别开玩笑了,慕祈这个狗娘养的怎么会乖乖将东西交出来?”   高炽瞥了他一眼,嘴角泛着一丝讥诮,难怪昔年先帝在位时,苏长湛一直被燕朝玉压着,此人根本就无燕朝玉的胸襟和魄力,阴险小人一个罢了,真遇上事情也没什么主意。   他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抓到他的软肋。”   苏长湛皱着眉头道:“老夫未曾听说西北王有软肋。”   高炽冷嗤一声:“他的软肋就是一个女人。”   燕媚从前心里没有他,以后也不会有,既然如此,别怪他心狠手辣。 第111章 舒安郡主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生的丑?……   自从上回燕媚与慕祈在酒肆中说了那番话之后, 慕祈便没有派人来她铺子里买香膏了,因此更为冷清起来。   每日上门的客人都寥寥无几,但凡有人来问的, 都被她这昂贵的香膏价格吓得望而却步。   生意最好的依然是西市上两家老的胭脂香粉铺子。   这日, 姐妹二人守在柜台后面,都差点要打瞌睡了。   燕媚见燕婳打着哈欠, 连忙拿出一碟瓜子出来,拍拍燕媚的小脸道:“婳儿,嗑点瓜子,别又贪睡去了。”   燕婳对瓜子提不起劲儿,唉声叹气道:“阿姐,咱们已经连续七八日没进项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咱们的铺子迟早要关门了。”   燕媚瞥了她一眼道:“别说丧气的话, 咱们的铺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此事燕媚的目光落在斜对面不远处那家铺子上面, 见客人们走出走进的好生羡慕。   为何别人生意如此之好,她铺子里的生意却如此之差?   燕媚决定要去瞧瞧,她道:“你在铺子里好生看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后,她带上幂篱,便从铺子里出去了,沿街走了几步,到了斜对面的胭脂铺门口,她站在门外一瞧,只见铺子里头有许多客人在逛,伙计正忙着招呼着,那铺子的老板娘脸笑的跟花一样灿烂, 只有一个穿鹅黄襦裙的女子,站在一旁,一个人挑挑选选了半天,也没选中合适的。   燕媚往前走了几步,躲在铺子一侧,仔细观察里面的动静。   她听着那些伙计们舌灿莲花,将那些女子吹捧完之后又将胭脂吹捧了一番,哄得那些买胭脂香粉的女郎心花怒放,晕乎乎的就掏了钱买了胭脂,而且那些东西的价格并未比她铺子里的便宜,反而还要贵一些。   燕媚尖着耳朵细细听了几句,将伙计的那一番话都记在心上,她眸光在店里打量了几眼,最后又落在那穿鹅黄襦裙的少女身上。   这时,店里头又走入了两个女郎,那两个女郎看到了刚才那少女,朝那少女福了福身子,少女有些羞赧,叫二人不必多礼。   两个女郎的目光在鹅黄少女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她的脸上,燕媚瞧见两人的目光里透着点鄙夷之色。   燕媚跟着看了少女一眼,见那小女肤色偏黄,不比玉京女子白皙漂亮。   只听其中一个女郎客气的说道:“郡主也是来买胭脂的吗,不如咱们一起看看?”   那两个女郎生的皮肤白皙,和少女站在一块,有几分蒹葭倚玉树的感觉。   少女许是自惭形秽,摇摇头头,嗫嚅道:“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便匆匆从铺子里出来,她走出去没多久,燕媚便听刚才那说话的少女讥笑道:“肌肤生的这样丑,还用什么胭脂香粉,我要是她,都不敢出门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可适才那少女似乎听到了,脊背一僵,身子顿了下,随后又快速往前走。   燕媚快步跟了上去,到了一处巷子里,她看到那少女正在低头抹眼泪。   这个年纪的女子,最爱惜自己的容颜,谁能忍受的了别人这么说她。   燕媚瞧着她哭的伤心,她走过去,将袖子里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那少女正哭的认真,陡然看到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拿着帕子递到了自个面前,她抬头一看,看到带着幂篱的窈窕女郎,那女郎在她面前将幂篱缓缓接下来。   燕媚冲她露出善意的笑容:“小娘子,不过一句话,何必当真,快擦擦眼泪。”   少女见燕媚生的极美,那肌肤更是冰雪一般白,炫目的很,顿时生出几分自惭形秽的感觉来,并没有伸手去接她的帕子,只是咬着唇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生的丑?”   李薇月原本不是个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之人,可今日看到燕媚,尤其是感觉到她眸子里的善意和温和,忍不住想要一吐为快。   燕媚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她的五官,平心而论这少女五官生的不错,秀丽玲珑,只是肤色偏暗黄,便显得她整个人都不太起眼。   她摇摇头道:“我并不觉得你丑,反而很漂亮,你只是不相信自己而已。”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其实肤色暗黄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愿意。”   她做的香膏便有让人肌肤变白的效果,她这身肌肤也不是天生就好,都是靠这些昂贵的香膏一日日的养出来的。   少女见燕媚这样说,顿时怔住了,她眼中泪光闪动,“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在安慰我吗?”她是宁国长公主之女,父亲是岭南道节度使李复生,她出生后便被封为舒安郡主,她年幼时随父母远赴岭南,那边的天气与玉京截然不同,一年四季都热,她年少时又贪玩好动,将原本底子不错的肌肤都给晒黄了,如今回玉京也有两年,每日用最好的香膏仔细涂抹,从未在太阳底下晒过,这身肌肤却如何也养不回来。   这玉京男子各个都爱肤白窈窕的女郎,她回京便是为了相看郎君,因着这一身肤色,那些好的郎君们都对她望而却步,倒是有些愿意娶她的,可她看不上。   燕媚见少女眼底仍有疑虑之色,她拍着胸脯跟她说道:“自然,你若是信我,便跟我走,我告诉你一个让肌肤变白的法子。”   许是被燕媚传递过来的自信所感染,李薇月居然鬼使神差的跟着她走了。   两人来到胭脂铺,当燕媚将香膏放在她面前的时候,李薇月顿时将小脸耷拉下来,她微微蹙眉道:“这香膏我也用过不少,并未见效果。”她还以为燕媚有其他法子可以让肌肤变白,谁知道也是香膏。   而且她还是这家胭脂铺的老板,就像从前那些给她兜售胭脂香膏的老板一样,将自己的东西吹捧的天花乱坠,实则半分效果也没有。   李薇月之前还对燕媚抱着几分信任,现如今得知她也是想要给自己卖东西,她心中这几分信任就荡然无存了,反倒生出了一些反感。   燕媚见李薇月不相信自己,她笑了笑,李薇月有这种担忧很正常,她挑了挑眉尖,唇角绽开一抹笑意,“我知道你是在想,我约莫是想要你掏钱来买这香膏才这般对你说的,可我铺中做生意向来是童叟无欺的,有一说一,绝不会胡乱吹捧,这做香膏的方子是我从宫中的来的,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么多年来,便是用这香膏养着肌肤,的确是极好用的,从前宫中的贵妃用的便是这香膏,正是因为一身好肌肤,才得先帝爷独宠后宫。”   李薇月见她这样说,又是将信将疑,她狐疑的看了燕媚一眼,也不知一个小小店铺的老板,如何会得到宫廷方子,不过李薇月到底没什么心机,她喃喃道:“你说的贵妃,莫不是指燕贵妃?”   燕媚见她已猜到,并不隐瞒,点头笑道:“正是。”   李薇月觉得更加奇怪了:“你又如何能从贵妃那儿拿到制作香膏的法子?”而且燕贵妃已经殉葬了。   燕媚实话实说道:“实不相瞒,这个做香膏的法子正是燕贵妃传授给我的,我是燕贵妃的侄女。”   燕贵妃的侄女?李薇月很快就猜到了燕媚的身份,眼底露出一抹震惊之色,“原来是你!”   李薇月并不怀疑燕媚说的话是假的,就燕媚这容貌,承袭了燕贵妃的媚态,还真像啊。   燕媚见李薇月没有再说话,她抓住李薇月的手,将香膏盒子塞到她的手掌里,笑道:“你若不信,我这盒先送给你用,你用了若是觉得好再来买,若是不好,从此以后,你便当不认识我便是。”   燕媚看得出来,李薇月是个好女子,身上没有一点世家贵女的骄态,刚才那两个女子唤她做“郡主”,身份想必和宗室有关。   李薇月岂能白白受人恩惠,见燕媚如此大方,倒是让她另眼相看,不过她也不是喜欢占人便宜之人,她当即从荷包里拿出几片金叶子,塞到燕媚手中:“那你这香膏我先买了,若果真如你所说效果这般好,我便还来再买。”若是不行,往后这家店她也不会光顾。   燕媚也没有拒绝,她是开店做生意的人,断然没有做亏本买卖的道理,不过这小娘子一给就是几片金叶子,她这香膏倒是不值这么多钱,她笑着接过去,随后说道:“你放心去用,若真没用,我也没脸再见你,至于这香膏也不值这么多钱,我另送你一个方子,你用这个方子每日泡澡后抹上香膏,必然事半功倍。”   李薇月得知燕媚的身份后,无端对她也信任起来,她点了点头道:“好,那就按你说的做。”   写了方子送走李薇月,回到铺子里,燕媚顿时松了口气,将几片金叶子放入柜子中,燕婳感慨道:“阿姐,今日幸亏来了这么一个客人,否则今日咱们又要颗粒无收了。”李薇月的到来,倒是让她信心足了不少。   燕媚眉眼弯弯的笑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做完这单生意,燕媚打算打烊了,她道:“今日是阿爹的生辰,咱们早些回去陪阿爹过生辰。”   燕婳没有意见。   姐妹二人收拾东西关了铺子之后,出来时,燕玄远已经过来了,等两人上了驴车,燕玄远便驾着车回去了。   可这姐妹二人都不知,今日有人一直盯着胭脂铺,将燕媚的举动全部看在眼里。 第112章 夜间突袭 我什么也不做,就亲亲可好……   暮色降临后, 燕朝玉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菜,一家子四口人围着食案坐在一起。   燕朝玉生日这一日虽过得简单,身边只有几个孩子陪伴, 但却比任何一次过生辰都要开心。   如今, 他的腿已经恢复正常了,不用杵着拐杖走路, 一直笼在四个人心上的忧愁终于散了。   生日宴结束后,燕媚和燕婳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燕媚今日喝了点酒,有些微醺,到了房间内,推开窗吹了一会儿夜间的凉风才渐渐清醒过来。   察觉到身上有些黏腻,便又喊了燕玄远帮她提了些热水放在门外,她将热水一桶桶的提进来,倒入浴桶里。   她抬手摘掉头上的发簪, 满头乌发柔顺的垂落, 随后又将乌发包在巾帕中。   解掉身上单薄的夏衣,露出一副白皙无瑕的身子,抬起纤细笔直的长腿进入浴桶中。   浴桶里的热水温度刚刚好,顺着肌肤上细小的毛孔钻进去,全身的疲惫感一点点的消退。   她拿着澡豆子一点点的抹在香软的肌肤上。   慕祈从黎不言那儿回来之后,并未去宫中找太后说明,他有他的考量。   军中忽有急事让他去处理,他调转马头去了趟城外的军营。   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此时入宫已不合适,想到已有几日没有见到燕媚,他回了别院。   到了别院, 松青准备热水,伺候他沐浴,慕祈挥挥手让他退下,松青出去后,他自个解掉衣裳踏入浴桶中。   他的脊背靠在浴桶边缘,目光紧闭,热水只没了半个胸.膛,余下的半个裸.露在外头,结实矫健,每一块肌肉都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慕祈刚刚泡了一会儿,就察觉到屋顶上有动静,他的眼睛猛地睁开,就在这时,四面的窗户,屋顶,都被人从外捅开了,闯入十来个黑衣人。   慕祈迅速起身,将衣裳披在身上,顺手抽出搁在一旁的长剑,随后一剑就刺向朝他杀过来的黑衣人。   转眼间,他已经被十来个黑衣人给围住了。   交手之后,他才发现这些黑衣人的身手极厉害,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   慕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一边系着衣裳带子,一手挥剑抵挡这些人。   就这个动静,已经惊动了院中的守卫,秦风听到兵器交接的声音带着人闯了进来,见这些多人围着慕祈要杀他,快速冲入包围圈,护在慕祈的身前。   见来了帮手,那些黑衣人也生了警觉,其中一人低喝道:“不必恋战,去拿药包!”   慕祈听后,眼尾一挑,果然是冲着药包来的,是谁派过来的不言而喻了。   不过,想从他手里拿走药包,可没那么容易。   他冷冷嗤笑一声,挥出几剑,就砍倒了一个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显然是太低估慕祈了,也低估了他身边的势力,就这样一座看起来只有十来个守卫的院子,实则暗处潜伏着二十几个暗卫,都是在保护慕祈安全的。   随着哨声响过,暗卫们纷纷从黑暗中涌出来,与那些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黑衣人渐渐落了下风,十几个人过来,药包的影子都没看到,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最后的黑衣人眼看着形势不对,咬了咬牙,放了颗□□,抽身逃跑。   等烟雾散尽了,那黑衣人已经翻过几个墙头了,秦风握紧手中的剑,拧眉道:“主上,要去追么?”   慕祈看着黑衣人翻入的院子,眸光一沉,低低道了声:“不好!”   “留下别动,本王去去就来。”   丢下这句话后,他疾步冲出了院子。   一街之隔的燕家,闺房内,燕媚才刚沐浴完毕,她用宽大的巾帕擦干身子,再将香膏细细抹匀在肌肤上,正换上一身绸缎睡袍,连系带都来不及系,忽然听到一阵响动,脚步声从屋顶传来。   燕媚神色一肃,快速的系好带子,拿起一件衣裳披在身上,再要细细去听,脚步声忽然停下来。   燕媚微微蹙眉,准备打开门去看一看外头的动静,忽然窗子被人从外头推开,一个黑衣人猛地窜进来。   燕媚猛地退了一步,扶住身后的屏风,脸色发白。   那黑衣人本就是为了逃命,此时被人发现了踪迹,顿时恶向胆边生,对燕媚动了杀心。   燕媚看到那男人目露凶光,举起手中带血的长剑朝她走来,她脸色一白,身子不住的往后退,轻轻颤道:“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我家连着坊门,外面就是街道,此时街上必然还有巡逻的斥侯,只要我喊一声,必然会惊动那些人,到时你想逃也逃不掉!”   燕媚身上虽披了衣裳,可一双白足却还未来得及穿鞋,踩在地面是上,白生生的,像投在地上的月光,脸蛋也极美,尤其是在惊慌之时,脆弱惹人怜,不过那杀手对美色却没有兴趣,他现在只想活命。   只有杀了燕媚,他才能活命。   燕媚的威胁对他来说根本没有用,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斥侯不会来这条街上,他眼底透着戾气,一步步的逼近,燕媚见威胁无用,男人要杀自己,她的身体本能的往后退,往后撞到了一个高几,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猛地摔在地上。   黑衣人已经到了她的面前,燕媚想要喊“救命”,嘴巴张了张,也不知是否惊吓过度,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瞪大双眸,眼看着黑衣人举起手中的长剑朝她猛地刺下来。   燕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就这样死了,她紧闭上双眼,等待随之而来的厄运。   灯光底下,她紧咬住嘴唇,一排黑色的长睫不住的轻颤,可等了许久,也没发现那把剑刺下来。   听到“哐当”一声,长剑坠地的声音,燕媚身子轻轻一抖,睁开了眼睛。   那把剑摔在她的脚旁边,而刚才的黑衣人,已经被一剑穿透,双眼圆瞪,身躯猛地摔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燕媚一惊,眸光落在黑衣人身上的男人身上,男人穿着一件利衣,下边穿一条裤子,衣裳松松垮垮的不曾系好,露出光洁平坦的小腹,水珠顺着他的肌肤往下滑,直落入小腹处的倒三角里隐没不见。   燕媚看到这一幕,目光仿佛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她赶紧收回目光,脸蛋一热,可随后又心生疑惑,她又将目光看回去,眼底已生出些戒备:“你为何在这里?”   慕祈见她看到自己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样,他刚才救了她,她连一句感谢都没有,慕祈还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住在一街之隔的别院里,否则依这个女人的性子,她又要多想了。   他抿着唇,目光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道:“适才本王追凶到此,没想到此人逃到了你的院子里,让你受惊了。”   燕媚听了他的话后,微微蹙眉,眼底闪过疑惑,王府隔着这儿几条街坊,为何凶手会逃这么远,而且刚好逃到她的院子里面?   慕祈见她眸光转动,似在怀疑他说的话,慕祈也没有解释,对于这种事情若是强行解释,反倒显得心虚,他将地上的死尸蹿到一旁,走到她身边,俯身朝她递出一只手。   他说:“地上冷,起来吧。”   燕媚的目光在他宽厚的掌心上停留了片刻,他的手掌修长白皙,掌腹,手指,虎口处都带着厚厚的一层茧子。   这也是燕媚最熟悉的一双手。   她怔怔的看了半晌,轻轻咬了咬唇,没有将手伸过去。   慕祈在灯底下看着她,见她小脸仍旧发白,乌黑的长发凌乱的垂落在脸侧,遮住了半边脸颊,一双乌黑的杏眼嵌在脸上,与白到发光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张小嘴也红红的,明明刚才像只受惊的小兔儿一般,偏偏却还假做坚强,试图在他面前掩饰。   慕祈俯身,长臂一捞,一手搂住她的细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处,试图将她抱起来,燕媚挣扎了一下,想要推开他,男人却格外的强硬,紧箍着她不放,燕媚不悦的低呼一声:“你放开我!”   慕祈贴近她的脸颊,在她的耳边呵气道:“你要将院子里的人都惊动吗?”   闻言,燕媚到了舌尖的话又生生压下去,圆圆的杏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慕祈将她抱上床,放到床榻上之后就舍不得松开手了,她刚沐浴完,身上还有一股淡淡幽香,这股幽香他是熟悉的,正是她常用的香膏的香味。   慕祈没忍住,凑到她雪颈旁边贪婪的吸了一口。   他的呼吸喷在颈项处,一阵阵痒意,那股温热感似乎瞬间席卷她的全身,令她的脸颊也开始发烫起来。   燕媚抬起手,要推开他,却被慕祈一把抓住纤细的皓腕,一把扣在身后,她的上半身也被迫挺起来。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丝质睡袍,此时,睡袍贴合着身子,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山.峦起.伏秀傲。   慕祈将她的身子往前一送,贴上自己水渍未干的胸膛,让她抵住自己,两人之间就像以往很多时刻那般严丝密合,男人的双臂像钢钳一般让人挣脱不开,他越搂越紧,燕媚呜咽了一声:“慕祈,我同你半分关系也没有了,你这样做和那等奸.淫良家女子的无赖有什么区别?”   慕祈贴着她的脸颊用嘴唇细细的吻了吻,声音暗哑无比:“媚儿,我什么也不做,就亲亲可好?” 第113章 对你负责 我适才轻薄了你,你若愿意,……   燕媚原本想要大声呼喊, 可又怕惊动了院子中其他人,若是让阿爹,兄长, 婳儿知道慕祈在她的房内。   她要怎么同他们交待?   其实, 刚才黑衣人闯入时,院子里的动静也不小, 燕婳向来睡得沉,没有被惊动。   燕朝玉的睡眠却很浅。   听到一点声响,就披着衣裳起身出来了。   他匆匆走到燕媚的房门外面,见门窗紧闭,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思虑片刻后,喊了一声:“媚儿,你可睡了?”   此时的燕媚正被慕祈搂在怀里, 细细的亲吻, 那滚烫的薄唇含住了她粉嫩的耳珠,舌尖的湿濡一点点的将她的耳珠包裹住。   燕媚浑身紧绷,脸蛋红的像只煮熟的虾,此时听到燕朝玉的声音,她的心都提到了嗓门眼上了   ……   燕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搂住自己的男人却越发的放肆起来,他的手从丝质的睡袍底下探入,贴着她柔软的肌肤,一点点的摩挲着。   那粗糙的触感刮在她的肌肤上,燕媚的身子一阵颤粟,指甲掐入掌心,让她生出几分理智, 她勉强镇定道:“阿爹……我睡了……可又什么事?”   “适才你可听到什么声响?”   “女儿并未听到声响……”   燕玄远从燕媚的声音里并未听出什么异样来,这便放心了,他道:“没事,适才许是阿爹听错了,你歇息罢。”   听到脚步声远去,燕媚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来,她的额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一层汗珠。   见慕祈仍然抱着自己不肯松开,燕媚知道自己摆脱不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放弃了抵抗,僵硬着身子随便他摸,也随便他亲。   慕祈亲了一阵,才发现她没有了动静,只是冷着脸任由自己抱着,眼睛里透出的是冰冷的寒意。   慕祈猛地清醒过来,那股子迷乱慢慢消退,他看着她的脸怔忪了片刻,随后缓缓的松开禁锢她身子的铁臂。   慕祈身子还热着,澎湃的鲜血还在鼓荡叫嚣,可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将那崩腾的野性给压下去,他无声吞咽了一下道:“媚儿……我……抱歉……”,张嘴想要解释,却无从解释,最后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道歉。   他又冒犯了她。   实在是太冲动了。   只要是碰上她,他就克制不住。   燕媚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眼底有愤怒,有屈辱,甚至还有……一丝意外。   她几乎没想到慕祈居然还会主动跟她道歉。   那句“抱歉”从他嘴里说出来,燕媚整个人都震惊了。   可想到他对自己的轻薄,又岂是一句“抱歉”可以揭过去的。   燕媚冷哼道:“王爷入登徒子一般轻薄我,说句“抱歉”便能了事么?”   说完后,她伸手猛地将他推开,慕祈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她的床前。   男人生的极高大,这样一站,将灯光都给挡住了,她的身子被他笼在一片阴影中。   慕祈没有走,一双锐利的眸子似蕴着滚烫的岩浆一般,紧紧的盯着她,他双手握拳道:“那你想要如何?”   燕媚不去看男人的目光,她撇开脸,冷冷道:“我想要王爷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可以吗?”   她还光着一双小脚丫,搁在床沿上,白白的像两块羊脂玉,慕祈的眸光在那上面一扫,挪到她粉红的脸颊上。   他果断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接着他又十分认真的说了句:“我适才轻薄了你,你若愿意,我会对你负责,三书六礼迎娶你过门做我的正妃如何?”   燕媚气的身子直颤,这个男人简直厚颜无耻,她和他都没关系了,他却如此堂而皇之轻薄她,轻薄完了却还当做没事人一般,实在太过可恶!   她气到了极致,二话不说,拿起床上的一个软枕便朝慕祈砸过去,她怒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慕祈往旁边一闪,躲开了软枕,却被她这副着急跳脚的模样给逗乐了,他抬手摸了摸鼻梁,低下头时,嘴角勾出一抹淡笑,他弯身拾起地上的一双绫袜,送到床榻边上,再抬眸时,眼中似有星光闪动,他强忍着笑道:“夜里凉,记得要穿袜子。”   说完后,不等燕媚回应,一个闪身就从床榻边上离开,他再次弯身扛起地上的尸体,转了个方向,推开后窗,敏捷跃出去。   等慕祈走了许久,燕媚乱跳的心才慢慢的平复下来。   她的目光地上的那团血渍上,她抬脚下床想要将血渍擦干净,免得被人发觉,脚刚踩在地上,一股凉意袭来,目光又落在床榻边上的绫袜上,想起刚才男人离去时,眼里的戏谑之色,她又是一恼,硬是没有去穿那双绫袜。   光着脚丫子就下了床。   慕祈扛着那个死去的黑衣人回到别院里,秦风见他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顿时就放心下来,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具尸体,慕祈将尸体扔在其中一个角落里。   秦风上前道:“主上,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慕祈冷冷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送去京兆府,就说本王遇刺,让京兆府的人来查。”   秦风点头。   不多时,就安排人将地上的尸体全部搬走,送去了京兆府衙门。   次日一早,摄政王遇刺的消息就传遍了朝野上下,新上任的京兆尹,接到这样的案子也是胆战心惊,知道若是这个案子不能查个水落石出,他头上这顶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即便出了这件事情,慕祈也并未将手里的药包交出来,原因无他,这个药包一旦当众交出来,让臣子们都知道天子身子骨不行了,朝中必然大乱。   并且慕祈在这件事情上也有私心,既然小皇帝的身子已经回天乏术,那不如这个皇位换个人来坐一坐也好。   下朝后,洛宴清请他去自己府上小酌,高景行也在。   水榭内,三人盘腿而坐,听闻有人刺杀慕祈,高景行顿时替他担忧起来:“寒山,这么多人想要对付你,你可需要我帮忙?”   高景行虽是个闲散王爷,可他有封地有钱粮,还有两三万岳州军,若慕祈需要,他也能略尽绵薄之力。   慕祈捏起酒盏低头抿了一口,然后又抬起头来,轻轻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的确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若是让你当皇帝,你做不做?”   高景行被他的话吓得手抖了一下,满杯的酒水洒落出来,他惊愕道:“我闲散惯了,当什么皇帝,其他忙可以,这个不行。”   慕祈眉尖微挑,神色淡定,状似不经意的问:“若我一定让你当皇帝呢?”   高景行腾的一下从蒲团上站起来,瞪着慕祈道:“寒山,兄弟这么多年,你可不能这么坑我,若是让我当皇帝,岂不是害我!”   洛宴清看着高景行这般反应,忍不住笑了笑,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高景行的肩膀道:“好了,寒山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高景行皱了皱眉道:“开玩笑……我看他可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怀国公苏长湛今日上朝心中惴惴不安,可直到朝会结束,慕祈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揭发,他心里也是疑惑不解,不知慕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慕祈越是这样,苏长湛的一颗心也越发悬着,有些事情,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他撒下去的渔网也该收紧了。   这几日铺子生意清冷,燕媚也没有过多担忧,反正这个月的本钱也差不多回来了,虽说这笔钱都是慕祈千方百计送上门来的,但香膏卖出去了,钱她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这天,她的店铺关门一整天,因为她这日要去往别处。   燕朝玉的腿好了,不管怎样,这都是黎不言的功劳,于情于理,她都该好生感谢他。   于是,燕媚便在西市买了几坛子好酒,瞒着燕朝玉去了趟清泉寺。   她从马车上下来,走到草庐前,又遇上了麦冬,麦冬虽不喜欢她,但这段日子去燕家的次数也多,渐渐的与燕媚熟了许多,又在她家吃了许多次饭,吃人家的嘴短,得知燕媚要见黎不言,也不好将她赶走,领着她进屋去了。   黎不言这个人一点都不好说话,可看到好酒却另当别论,他也难得跟燕媚和颜悦色的说了几句。   燕媚见他既然收下礼了,也不久留,告辞离去。   清泉寺的位置较偏僻,附近阴宅不少,又没有官道,马车只能走小路,途径一处山坡,山坡上到处都是坟地,人烟甚少,有几分阴森之感。   马车上行山坡之时,颠簸了一下,忽然间就不动了,燕媚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打起帘子往外看,刚探出头去,一把雪亮的长剑就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燕媚脸色微变,她看着外头蒙面的黑衣人,微微蹙眉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那蒙面汉幽幽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狞笑一声:“想请你走一趟。”   燕媚知道自己又遇上了坏人,她掐着掌心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冷声道:“你们若是想要金钱,我可以给。”   那蒙面汉哈哈笑了两声,便道:“小美人儿,哥哥我不爱钱,就喜欢你这样绝色的美人儿!”   说完后,伸手就想在燕媚粉白玉嫩的小脸上摸一把,正在这时,一把长剑斜刺过来,那蒙面大汉只好将手缩回去,挥剑挡格。   戚三挡在燕媚面前,看着面前站着的数十个黑衣人,面色凝重,刚才一交手,他发现这些人并非普通拦路抢劫的山贼,身手还不错,显然今日这些人出现,并非为了劫色那么简单。   戚三冷着脸恐吓道:“她是摄政王的女人,你们也敢动手,是不是不想活了?”   那人似乎根本就不怕,反倒说了一句:“我们动的就是摄政王的女人!”说完后,他朝身后之人挥挥手道:“杀了他,这个女人抓活的!”   戚三的武艺不差,但寡不敌众,他杀了好几个人,却还是被领头的那蒙面大汉给逼得跳下了山坡没了踪迹。   燕媚见状,跳下马车要逃跑,刚走出几步,脖子上就被冰冷的刀锋给抵住了,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衣领,将她的身子猛地提起来。   身后传来蒙面人冷笑声:“在大爷的眼皮子底下还想逃跑,别做梦了!”   接下里,燕媚就被扔回马车内,身子被绳子绑缚起来,嘴巴也被一团布给堵住了。   她呜呜的呼喊,可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那些人将马车调转了个方向,也不知要拉她去哪里。 第114章 燕媚失踪 本王会将媚儿全须全尾的带回……   转眼, 外头已经天黑了,燕媚却还未回家,燕朝玉急的在院子里团团转, 燕玄远回来之后, 燕朝玉便火急火燎的问:“玄儿,你可知媚儿去了哪里?”   燕玄远这才意识到燕媚还未回家, 他露出几分担忧道:“媚儿告诉我,今日要去趟清泉寺感谢黎不言为阿爹治脚伤,怕阿爹不许她去,这才瞒着没说。”   燕朝玉听完后,脸色骤变,他跺脚道:“坏了!”   燕媚早晨便出去了,此去清泉寺,一来一回不过两个时辰, 可燕媚足足去了一整天都不曾回来, 定然是出事了。   燕玄远也明白燕朝玉说“坏了”,是什么也意思。   燕玄远一颗心也提起来,他道:“阿爹,要不我去趟清泉寺,去找找媚儿的下落。”   燕朝玉点了点头道:“好,你去清泉寺,尽快赶回来,若是找不到媚儿,为父也只能报官了。”   报官虽然影响燕媚的名声,可若是不报官,他的女儿便找不回来了!   燕玄远当即便动身,因怕耽搁时辰, 他赶着驴车一路狂奔,到了清泉寺附近的草庐,敲门一问,才知道燕媚并未在草庐待多久,送了东西之后便走了。   燕玄远大惊,又赶着马车匆匆回去,途径一处山坡,他看着一个人从山坡底下爬上来,若是胆小些的还以为那人是鬼。   好在燕玄远也算是有些见识。   见那人奄奄一息躺在路边上,怕是受了伤,他停下驴车,想要搭救此人,走上前去,推了推戚三的胳膊:“兄台,醒一醒?”   戚三睁开眼睛,借着对方手里提着的灯火,他看清了燕玄远的脸,戚三松了口气道:“燕大郎君,看到你真是太好了,燕夫人被人劫走了!”   燕玄远见对方认出他来,也听出来,他说的“燕夫人”恐怕是自己的阿妹燕媚,燕玄远大惊失色,握住戚三的胳膊猛地晃道:“你是何人,为何认识我,我阿妹被何人劫走了?”   戚三被他晃得肺疼,他猛咳了两声道:“郎君别误会,我是西北王的下属,专程保护燕夫人的,今日来了一伙人拦住燕夫人的去路,我寡不敌众,让他们把夫人劫走了。”   燕玄远算是听明白了,知道戚三不是坏人,他一把扶起戚三道:“走,我带你回去!”   回城后,戚三要去给慕祈报信,燕玄远打算先送他去西北王府,由于西北王府和燕家在两个方向,燕玄远正打算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驶去,戚三知道慕祈应当不在西北王府,若是赶过去又要白跑一趟,只得道出实情:“燕郎君,不必了,去你家后街,街对面有处宅子,是王府的别院。”   燕玄远不解道:“为何你家王爷的宅子会在我家后街处?”问完之后,又慢慢回味过来,这定然是慕祈为了靠近燕媚,故意在那儿买的宅子。   燕玄远暗骂一句:“摄政王好生狡诈!”,不过此时却不是计较这个事情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去。   将戚三送到后街,燕玄远留意了一下那处宅子,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戚三强撑着一口气,从马车上跳下来,推门疾步走入。   已到了夜里,慕祈正在书房里看牒文,这时,门外传来秦风肃然的声音:“主上,燕夫人出事了。”   慕祈丢下手中的牒文,猛地战起打开门出来。   戚三捂着伤口跪在他面前,脸带愧色道:“主上,属下办事不利,让燕夫人被人劫走了,请主上责罚。”   慕祈脸色一霎时变得很难看,他狠狠拧眉道:“在何处让人劫走的。”   戚三如实说道:“燕夫人今日去了清泉寺给黎先生送谢礼,回来经过一处有许多孤坟的山坡,在那儿遇到一伙歹人,属下与那些人交过手,那并不是普通的歹人,各个都是经过训练的杀手,想必是有备而来。”   慕祈扫了他一眼道:“去包扎伤口,回来再找你算账。”   说完后,他低低吩咐一句:“秦风,带上人,跟本王去找人。”   燕玄远回到家中给燕朝玉说明情况,两人正要出门去报官,被骑马而来的慕祈给挡住了去路。   燕朝玉见慕祈挡着他,心中不悦,怒道:“西北王,你这是要做什么?”   火光底下,慕祈神色凛然道:“将燕媚交给本王,本王必然会将她带回来,别去报官。”   看来他是知道燕媚失踪之事了。   三人心里都清楚,报官对燕媚的影响并不好,而且与其把这件事情交给官府,或许交给慕祈更为合适。   燕朝玉此时也不得不放下对慕祈的成见,朝他拱手道:“那就有劳西北王了。”   燕玄远原本要跟过去,被慕祁拦住,不许他添乱。   慕祈翻身上马后,对燕家父子承诺了一句:“本王会将媚儿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你们在家等消息便是。”   慕祈领着将士们直接去了清泉寺,他在燕媚失踪的山坡上找了一圈,这几日天晴,路上的马车车轮印子浅,到了夜里光线暗,几乎看不清,因此,根本找不到马车的去向。   搜寻了一整夜,转眼便天亮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那些四下里寻找的暗卫们也都纷纷回来给慕祈复命,大家都说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慕祈的一颗心变得凝重了几分,她整整失踪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那些人会怎么对她。   想到燕媚有可能会被歹人欺负,他的心就像被揪住了一般疼。   秦风见慕祈表面上镇定,可一双冷冽的眸子里翻动着暗潮,便知他定然是心急如焚,秦风还算冷静,他道:“主上,不如去军中牵军犬来试一试。”   慕祈点头道:“好。”   一行人骑着马去了西北军大营里。   黄大虎正在操练西北军,见慕祈和秦风忽然来了军营里,黄大虎让士兵们赶紧停下,迎上慕祈道:“主上,你这会怎么有空过来了?”   慕祈没有回他,只是冷冷吩咐道:“去给本王牵一条军犬过来。”   黄大虎行军打仗时,都鲜少看到慕祈这般神色,猜测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敢耽搁,赶紧去牵了一条军犬过来。   西北大营的军犬都是通过特别训练的,非常矫健敏捷,听觉和嗅觉都灵敏无比,哪怕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漠中,也能凭借气味准确的找到人。   他牵过来的军犬足足有半人高,外形有些像狼,见到慕祈便使劲摇尾巴,慕祈让那训犬的士兵牵住军犬跟上自己。   他又匆匆回了趟王府,拿了件燕媚从前穿的衣物出来,再次带着人去了清泉寺。   到了清泉寺附近的荒坡上,慕祈从怀里将燕媚的中衣拿出来,凑到军犬鼻子前让它嗅一嗅,嗅完之后,训犬的军人便牵着军犬四下里开始寻找。   慕祈看着那只军犬在草丛里嗅来嗅去,一路往南方去了,他赶紧骑马跟上去,直跟出十里路,抵达一个山坳,山坳处已经没有了去路,那条军犬左闻右闻,就是找不到方向。   训犬士兵才牵着军犬回来。   士兵拱手恭敬道:“王爷,根据气味来判断,您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过这里是一片荒山,山上无路,也不知该如何才能进去。”   慕祈抬头看了一眼绵延的群山,面色越发凝重起来,他低声道:“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训犬军人牵着军犬退下。   慕祈随即吩咐身后的下属道:“就算挖了这座山,也要给本王找一条路出来!”   暗卫们齐齐应下。   训犬士兵的判断并没有错,燕媚的确被带到这里来了。   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   她被绑在马车内,身子被绑住了动弹不得,一路上只感觉马车颠簸的十分厉害,晃得差点让她将隔夜饭都给吐出来了。   她被人从马车内扛下来时,前来劫持她的黑衣人少了一大半,只余下七八个人,剩下的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七八个人带着她穿过一个山洞,从地中的暗河坐了船出来,转眼便到了山腹中。   她发现四周都是绵延不绝的高山,山坳里有个村落,低矮的茅屋上方升起了袅袅炊烟,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呜呜的喊了两声,身子扭了一下,那扛着她的人骂骂咧咧道:“再敢乱动,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燕媚吓得浑身都僵硬了,不敢乱动,只能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扛着上了山,山坡上有几间木屋,她被丢在木屋里。   那丢下他的人,是为首的蒙面大汉,此人对她半点也不怜惜,直将人砸下去,燕媚感觉浑身摔得骨头都散架了。   等扔下她之后,那蒙面大汉警告她道:“你最好给老子安分点,否则可别怪老子辣手摧花。”   说完后,一双眼睛幽幽的在燕媚身上扫动着,在她高高起伏的月匈口处停着没动,这样极品的绝色女人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若不是上头的人交待过,他一定要撕掉她的衣裳享受这绝顶销魂的滋味。   燕媚被他一恐吓,身子颤了颤,她咬了咬牙,将满肚子怒意吞下,现在以她的处境,惹怒这些人对她并无好处。   可到底是谁要这么对她?   燕媚仔细想了一番,在玉京城内,她也并非没有得罪过谁,可除了苏兰裳之外,她真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对付她。   然而,这件事情,和苏兰裳或许一点关系也没有,若是苏兰裳让人劫了她,巴不得她别人玷污,又怎么会还让这些人有所顾忌。   蒙面大汉见她不说话了,以为她安分了,便去了外面的房间。   房内点了一盏灯,几个人围拢在食案上,食案上摆放着两盘炖煮的羊肉,炖熟的花生,一坛子酒,蒙面大汉坐下之后,将脸上的蒙面巾给扯下来,露出一张刀疤脸,络腮胡子,刀疤从左眼眼角一直延续到了嘴角处。   若是官府的人瞧见了他,定然会追捕,此人便是最近被京兆府通缉的要犯吴山,此人早年入伍,还混了个什长,下面领了十丁,功夫不错,后来当了逃兵,因畏惧官府捉拿,干脆隐姓埋名做起了人贩子的生意。   原本以他的身手也不一定能打倒戚三,好在让他办事之人派了十来个帮手过来,这才让他顺利劫走燕媚。   进来玉京失踪的那些女子们,都是被他拐走贩卖出去的。   官府已经调查出来是他干的,四处发了通缉令,无奈此人狡猾的很,风声一紧就赶紧躲起来。   直到有人暗中找到了他,给了他银钱让他来做这单生意。   他的小弟给他倒酒,笑眯眯的说道:“大哥,房内那小娘子生的可真标致,简直就像个天仙一样,不如今晚让哥们几个爽一爽,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了。”   这几个人是吴山的小弟,每回在城里弄到女人,只要不是黄花闺女,便要糟蹋几回才卖出去,屋内那女人生的一副妖娆媚态,一看就是被男人碰过的,吴山将她带回来之后,这几个人就打起了主意。   吴山瞪了他一眼道:“臭小子,别说是仙女,就算是天上的王母娘娘你也得给老子忍着,这个女人不能动,等干完这票,咱们就金盆洗手,找个地方过安乐日子,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了。”   那小弟被他唬了一句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这两间房中间是一堵墙隔开,没有门,门上设了帘子,外头人说的话,燕媚都能听得到。   听到吴山不许任何人动她后,便悄悄的松了口气。   夜色越深,屋内没有燃灯,黑漆漆的,只能借着外面房间的灯火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   燕媚躺在地上,只感觉浑身冰冷,手脚都麻木了动弹不得,她的嗓子也干渴的厉害,呜呜的喊了两声,喉咙嘶哑,加上夜里山上风大,根本就听不清楚。   外头的人似乎喝大了,说话也没所顾忌,脏话粗话吐个不停,谁还仔细去听她的动静。   冻了一夜,饿了一夜,燕媚最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到了次日清晨,她是被山里的鸟叫声给吵醒来的。   睁开眼睛时,眼前多了个模糊的影子,她眨了眨眼,眼前的影子才渐渐清晰起来,是昨天那个蒙面大汉。   她又慢慢闭上眼睛,根本不想见他。 第115章 真的急了 将燕媚交出来,否则本王要你……   吴山见她一副虚弱的样子, 扯掉她嘴里的布团,抬脚在她身子上蹿了两下道:“喂……醒醒!”   燕媚这才睁开眸子,终于发现嘴能说话了, 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水……水……”   吴山见她要喝水, 赶紧回头喊了一声:“老李给她倒碗水过来!”   若是渴死了,他可没法子跟上头的人交差。   须臾, 那个叫老李的就到了一碗水过来,吴山原本想将水喂给燕媚喝,想到什么,他从腰间拿出一小包药,倒入水中。   他这个举动被燕媚看在眼里,燕媚见他给自己下药,在吴山捏着她的下巴喂她的时候,她将头偏过去。   吴山见燕媚还敢躲, 骂了一句:“小娘们, 赶紧喝下去,不喝的话大爷有的是法子让你喝。”   说完后,便强行扭过燕媚的脑袋,捏着她的下巴,被迫她松开牙关,将一碗水灌入她的嘴中。   灌完之后,他将碗一摔,然后伸手解掉了也燕媚身上的绳子便又和老李一起出去了。   燕媚起初还不明白为何吴山要解掉她身上的绳子,直到药效发作,令她的手脚无力,她才明白,刚才那碗水中约莫是加了迷药。   让她想逃也逃不掉。   混账!   燕媚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   燕媚看了看四周, 房间内空荡荡的,四周的窗户都被钉死了,她根本就逃不掉,难道她要在此处被困一辈子么?   就在燕媚琢磨着如何从这儿逃出去之时,慕祈那边已经开始在荒山里找路了。   终于,几个暗卫在一个拨开一处草丛,看到一个一人高的山洞,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当暗卫上前来禀,慕祈眼底闪过一抹亮光,马上跟着过去查看。   山洞乍看之下漆黑不见底,侧耳一听,还有潺潺的水声。   好好地一个地下溶洞,为何要用草丛遮住,这个洞肯定就是通往山内的唯一途径。   慕祈冷声吩咐道:“准备火把,随本王进去一探究竟。”   就在慕祈进入山洞时,暗林中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消息很快传到了玉京城中的淮郡王府上,苏长湛听说慕祈已经带着人进去了山洞内,急的开始跺脚:“淮郡王,你倒是想个法子啊。”   高炽见苏长湛着急成这样,淡淡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急什么,他就算找到山中,也未必能找到人。”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他找不到人,自然会来找你。”   见高炽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苏长湛又慢慢的将悬着的心给放下。   慕祈带着人进入山洞之后,的确找到了那条地下暗河,可暗河内无船,水也不知有多深。   秦风见此,思虑片刻道:“主上不如待属下去弄几个竹筏过来再过去?”   根据水流的方向,两人几乎可以断定,这条河一定是通往山腹中。   慕祈哪里还能等那么久,他摇头道:“不必了,你们跟随我潜水过去,另外留几个人在岸边把守。”   秦风见慕祈神色坚定,不容辩驳,只得点了点头道:“好,属下遵命。”   说完后,他拿起一颗石头砸入水中,水声很响,说明水不深,潜水过去也未尝不可。   他带来的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没有一个不懂得潜水,一个个跳下去之后,最后慕祈才跳入。   暗河中水流湍急,暗处礁石颇多,好在这些人都身经百战,一个个下了水之后灵活的像鱼一般,潜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暗河尽头,几人看到了外面的天光,兴奋的叫喊起来:“王爷,快到了!”   暗河外面,是大山腹部,群山绵延,不知几百里,山腹中有个村落,村落中有十来间低矮的茅屋。   慕祈将目光放在茅屋上,他道:“去村子里打听一下,看这两天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不多时秦风便打听回来了,村子里的人都说,最近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慕祈只好带着人搜山,又整整搜了一天,依然没有燕媚的下落。   等到暮色四合,派去搜山之人都回来了,看着众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慕祈紧紧的抿着嘴,冷声道:“走,回玉京!”   一行人再次潜水从暗河中穿出来,回到最初进来的地方。   出来时,慕祈浑身都是水,衣裳湿漉漉的贴着劲瘦的身躯,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可他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只想快点找到燕媚……也不知她落到别人手里,会受多少委屈。   眼看天还未黑,他翻身上马,拿起鞭子猛地一抽马背,神俊的西域汗血马迈开四蹄飞奔出去。   那匹马还是老西北王在世时送给慕祈的坐骑,神勇异常,慕祈也极为爱护,秦风从未见过慕祈这般用马鞭子抽打过。   这次……是真着急了。   显然,只有燕夫人能让王爷乱了分寸。   他和众人打马跟上。   一个时辰后,怀国公府。   慕祈一身湿,在府前下马,急冲冲的就闯进去,门口的小厮拦都拦不住,有个大胆的上前想要挡住他的去路,被慕祈抬腿一脚踢开。   慕祈进入正堂后,抽出长剑,抵住国公府管家的脖子,满脸戾气道:“怀国公去了哪里,让他来见本王!”   那管家吓得直打哆嗦,双膝跪地道:“王爷饶命,老爷马……马上……就来了。”   等了片刻,怀国公苏长湛姗姗来迟,看到这一幕,苏长湛让自己冷静下来,镇定的冷笑道:“摄政王,你这是做什么,我府上的管家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慕祈撤下长剑,那管家屁滚尿流的走了,慕祈冷冷瞥向苏长湛,道:“怀国公真是好手段,俗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今日本王算是见识到了。”   苏长湛见慕祈这般辱骂自己,老脸挂不住,他脸色阴沉道:“西北王,老夫乃朝中一品公爵,岂容你辱骂,你未免太放肆了!”   慕祈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一指,冷笑道:“怀国公,本王今日不仅骂了你,本王今日还要杀了你!”   剑锋已经伸到了苏长湛的面前,苏长湛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道:“摄政王,你杀了老夫,你也休想逃脱罪责!”   慕祈冷哼,将手中的剑又往前递了递,抵住他的脖子:“老东西,将燕媚交出来,否则本王要你的命!”   苏长湛见慕祈这样,显然是真的慌了,他想起高炽说的话,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慌,若是他自己先慌了乱了,就会落了下风,也休想再救出他的儿子,以及拿到那包药。   苏长湛冷冷道:“老夫不知道你的说什么,什么燕媚,老夫见都不曾见过!你今日就是杀了老夫也没用!”   说完后,冷眼瞧着慕祈,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   慕祈与他对峙了半晌,见苏长湛并无怯意,心想,这老东西大约是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料定他不敢动手。   慕祈对苏长湛的确起了杀心,可他也知道,一旦杀了苏长湛,燕媚或许就没命了。   他将那股怒气强行压制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他迟早会找苏长湛来算。   他将手中的长剑收回,狭长的眸子里透出来的光冷若寒芒,他道:“老东西,本王知道是你派人劫走了也燕媚,你想怎么样?”   苏长湛的背心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见慕祈退让了,提到嗓门眼的心也渐渐落下去。   果然……那个女人对慕祈来说,真的很重要!   苏长湛暗自欣喜,他的儿子有救了!   苏长湛看着慕祈的眼神里,透着几分得意之色,他理直气壮的说道:“摄政王,明人不说暗话,燕媚的确在老夫手里,你若是想要救她,放了我儿子苏青瑜,交出你让人在宫中偷出来的药包,否则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那个女人!”   见苏长湛都承认了,慕祈忍不住冷笑出声来,果然是这个老东西让人做的!   知道燕媚是被这个老糊涂虫给派人劫走的,慕祈总算是放心下来,至少,他知道了燕媚的去处。   不过这个老东西看似精明,却是个胆小怕事之人,未必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挑眉道:“谁指使你的,是高炽么?”   苏长湛见他这么快就猜中了,猛地一惊。   他暂时还不能将高炽给供出来,否则大家都知道他和高炽勾搭在一起,对他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苏长湛一甩长袖,冷声道:“谁也没有指使老夫,老夫只有一个儿子,为了他老夫粉身碎骨都不怕,摄政王你自己看着办吧!”   慕祈从来不受任何人威胁,可今日为了燕媚……他却不得不妥协。   那是他唯一心爱的女人,她曾也不惜性命救过他,这次轮到他来救她了。   慕祈抿着唇,神色冷冽道:“好,本王答应你放了苏青瑜,你把燕媚的下落告诉本王。”   见慕祈这么快就答应了,苏长湛显然有些意外,不过他心情也格外好,“好,西北王果然爽快,既然如此,你先放了青瑜,老夫便将燕媚的下落告知你。”   慕祈眼带嘲讽似的瞥了他一眼,这个老东西当他是傻子糊弄么,他冷笑道:“不必了,你随本王去找燕媚,本王会带上苏青瑜一起走,你将燕媚交给本王,本王便将苏青瑜交给你,若是燕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的儿子也别想活命。” 第116章 高炽到来 燕媚,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   不等第二天, 当天夜里,苏长湛便跟着慕祈去了大理寺,到了大理寺慕祈将一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囚犯出来。   苏长湛认出是自己的儿子苏青瑜, 在大理寺关押了数日, 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苏长湛心疼得直颤,他喊了声:“青瑜!”   苏青瑜听到自己阿爹的声音, 像看到救星一般,眼底涌动着激动之色,他急切的道:“阿爹,阿爹救我!”   苏长湛脸色晦暗,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慕祈,他恨不得将此人给生吞活剥,他握住马缰绳的手猛地收紧道:“青瑜,别怕, 阿爹这次就是来救你出去的!”   慕祈不理会这对父子如何情深, 朝秦风使了个眼色,秦风立马将苏青瑜提起来,扔到身侧的那匹马上,一手抓住绑在苏青瑜身上的绳子,以防他逃跑。   一行人穿过重重夜色,在还没有宵禁之前,出了玉京城。   慕祈带着人离开大理寺时,便马上有人将消息送到了高炽府邸。   高炽倚在软塌上,手里把玩着两个核雕,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高炽眸子微阖,透出一丝精光:“带上府上的死士随我出去一趟。”   按道理来说, 高炽比慕祈等人后走,应当晚一步抵达白日那处荒山才会,可他偏偏比他们早,不仅早一点,是早半个时辰抵达这里。   这半个时辰,足够他部署好一切。   就在慕祈等人还在乘着竹筏渡暗河时,高炽已经带着人来到了山腰处的那几间木屋。   此时的高炽已经换下了华丽的衣袍,身着黑衣,虽说如此,但他浑身上下依然透着难以掩藏的贵气。   当吴山几个看到他的时候,被他身上的贵气所迫,心里隐隐生出了几分怵意。   高炽也懒得跟这些人废话,朝身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拿出几袋金子,扔在案上,对他们几个说道:“这里的人交给我们,你们拿了金子可以走了,这袋金子够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去个无人的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   吴山几个对视了一眼,几人并不知道上家是谁,但这个人能到这里,身上又没有一点湿的痕迹,显然是走了暗道,而且对方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他们并不是对手,吴山想就算此人不是上家,应该也是上家的同伙。   吴山不敢拒绝,点了点头道:“好,我们走。”   说完后,就和几个弟兄们拿起案上的金子,扯开袋子一看,里面金灿灿的,稍一掂量,符合他们的要求。   几人没有多话,拿了金子就走出去。   就在他们走出房门之时,高炽朝身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会意,转身追出去,高炽听到外头有几声惨叫传来,神情里竟透着几分愉悦,不多时,侍从再次回来了,告诉他已经解决了那几个人。   高炽点了点头道:“很好。”   说完,他的目光看着墙上的帘子,抬脚不紧不慢的走进去。   燕媚饿了两天,没进一粒米,身子十分虚弱,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也不知是否受了凉,浑身滚烫,喉咙干的仿佛要冒烟了。   她烧的迷迷糊糊的,听到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恍惚中,她竟然觉得这脚步声有几分熟悉。   而这个人绝不会是吴山和他的几个兄弟。   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她缓缓睁开眼睛,黑暗中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看到一个大体的轮廓,很高大,是个男人。   须臾,那个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来,燕媚以为对方想要怎么样,本能的往后一缩。   那人却在黑暗里伸出一只大掌,准确无误的掐住她的下巴。   燕媚浑身酸软无力,根本躲不开,她虚弱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人却没有说话。   一双眼睛在黑暗里幽幽的盯着她。   一会儿,他放开了她的下巴,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慢慢的滑动,燕媚打了个哆嗦,感觉就像被一条蛇在脸上游走一般。   他摸她的脸颊摸了许久。   燕媚的脸若凝脂,光洁细嫩,吹弹可破,虽说在这等地方待了两日,可这肌肤摸着仍然水润的很。   高炽一时有些爱不释手。   燕媚很喜欢被此人这样摸,她想要躲开,身子往后撤了撤,让男人摸了个空。   高炽的手顿了片刻,却也没有追上去。   只是在黑暗里发出一声极低的轻笑。   燕媚就是从他这声轻笑中猛地抽出一点头绪出来,她思绪飞转,忽然震惊道:“你……你是……高炽。”   高炽见自己已经被她识破了,倒并没有掩饰,反倒因为可以释放压抑的内心而感到一阵轻松,他又低低笑出声来道:“媚儿,难为你还能如此准确的认出本王,这样是不是代表,你对本王的印象十分深刻?”   燕媚心里泛着恶心,她真的很讨厌高炽,此人就像潜藏在阴暗之处的毒蛇,猝不及防的就会蹿出来咬你一口,让人防不胜防。   燕媚咬牙道:“高炽,你为何要绑我,如今我已和慕祈没有任何干系,你还以为靠我可以对付他么?”   若高炽想要对付的只有她一个人,犯不着如此曲折迂回,她燕家如今无权无势,他要对付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他费尽心机把自己弄到这里来,无非就是想要借助她达到其他目的。   而这个目的很有可能就是慕祈。   高炽又发出低低的笑声,他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的声音轻柔的像在同爱人说话,可燕媚听在耳中,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燕媚的声音透着几分颤意,她道:“高炽,你别做梦了,慕祈不会被你威胁,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你与他交锋这么久,何曾赢过他,这次你也赢不了他。”   高炽见燕媚这样看不起自己,怒意涌上来,他冷哼一声,抬手再次掐住了燕媚的下颌,他凉凉道:“那可未必。”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媚儿,本王一直想不明白,本王到底哪点比慕祈差了,本王是北齐名正言顺的皇室血统,那个慕祈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异姓王而已,为何你对他尚且还留一点情分,却对本王拒之千里?”   燕媚不知高炽从何处看出,自己对慕祈留了一丝情分了,她反而觉得自己对慕祈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干脆利落。   至于高炽,从头到尾,他就是在利用自己,他那些虚情假意的花言巧语,都是用来控制她的工具。   他何曾如慕祈这般光明磊落,他根本连慕祈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燕媚身子本就不舒服,想到这一切都是拜高炽所赐,对他的恨意就更深了,她道:“西北王十五岁便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为北齐立下赫赫战功,试问王爷,你身为皇室血脉,为北齐可曾为北齐出过一分力,你何德何能与慕祈去比,而且西北王也曾是民女的正经男人,而你什么都不是。”   燕媚的声音嘶哑无比,话却是针针见血,直刺高炽的要害。   将高炽激得整个人都炸毛了,他最讨厌别人说慕祈比他好。   明明他才是最好的,那个有西北血统的贱种,怎么能和他比!   高炽手上一用力,狠狠的捏住燕媚的下颌,咬牙道:“燕媚,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燕媚根本就不怕他,只是冷笑一声:“如今民女的性命捏在王爷手里,王爷想杀便杀吧,民女若是死了,你就威胁不到慕祈,民女巴不得去死。”她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也豁出去了,死了反倒干脆一些。   如今阿爹,兄长,婳儿都是自由身,她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高炽见她根本不怕死,他忽然冷静下来,随即又阴阳怪气的笑了笑:“媚儿,你应该知道本王有很多法子让你比死还难受。”   她想要激怒自己杀了她,不……他不会让她如愿的。   说完,他将手缓缓的探入了她的衣襟。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郡王,不好了,慕祈带着人上山了。”   高炽手上的动作一顿,又迅速的从燕媚的衣襟里抽出来,他猛地凑过去,贴着燕媚的脸,低低说了一句:“等本王解决了他再过来,你等着本王。”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往上蹿,燕媚打了个哆嗦。   高炽出去了,到了次间,燕媚听他沉着嗓子吩咐道:“让□□手准备,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侍从领命去了。   屋内一灯如豆,高炽脸上渐渐浮现出阴狠之色来,怀国公那老东西,既然把慕祈引到这里来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杀了慕祈,就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反正苏长湛已经得罪了慕祈,慕祈死了皆大欢喜,若是没死,他日算起账来,这笔账自然算在苏长湛的头上。   慕祈带着苏长湛父子来到半山腰上,在一片空地上停下,慕祈看到不远处的木屋,眼底透出凌厉之色来。   今日他的人并未找到此处,原因无他,这处地方在山的阴面,需要翻过整座山,当时,他们发现山上并无去路。   谁知,这山上有个暗道,从暗道里钻进去在出来,便到了另一面。   布局这一切之人,心思倒是狡诈的很。   慕祈将眸光投向苏长湛,冷声道:“怀国公,将本王要的人带出来。”   苏长湛让人绑架燕媚就是为了从他手里将苏青瑜给换出来,如今目的达到了,他继续留着那个女人也没用。   自然答应慕祈。   他道:“西北王且等着,老夫去去就来。”   就在苏长湛要翻身从马背上下来之时,暗林里有羽箭密密麻麻的如雨一般射出来。   羽箭似飞蝗,慕祈等人齐齐挥箭挡格,他怒骂道:“苏长湛,好你个老匹夫,本王今日若死在这里,定拉着你们父子陪葬!” 第117章 我带你走 “媚儿,别哭了,我快疼死了……   苏长湛也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他跌足大喊道:“西北王,此事并非老夫所为,你误会老夫了!”   他是想要慕祈死没错, 可他并不想送上自己儿子的性命。   慕祈挥剑抵挡羽箭, 已经无暇顾及苏长湛,苏长湛见那些羽箭像没张眼睛似的飞过来, 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他赶紧躲在人后,抵挡那些飞矢。   秦风见这些羽箭来势汹汹,已经顾不得其他,他心下一横,一把拉过苏青瑜,将他当箭靶子使,不仁不义的是苏长湛,可别怪他们不守承诺!   此时, 明明看到有两支羽箭射向苏青瑜他也故意没挡, 苏青瑜的左肩和右脚都中箭了,疼的嗷嗷大叫。   苏长湛见儿子受伤了,肝胆俱颤,他大呼一声:“青瑜!”   苏青瑜虽当了左右卫大将军,可实际上是个没用的酒囊饭袋,受了点伤就感觉天要塌下来了,他打着哆嗦道:“阿爹……阿爹……他们把我做箭靶子使,阿爹救我!”   苏长湛低吼一声:“慕祈,你个背信弃义的混账,老夫跟你拼了!”   慕祈懒得理会他,挥开一波羽箭之后,他身子敏捷的掠出去, 声音远远的传来:“秦风这里交给你,本王入木屋救人!”   还不等秦风应下,他身子在半空中一翻,就落在了木屋之前,就在这时羽箭再次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直指他的背心。   慕祈虽说避开了要害,却还是不慎被射中了左肩。   他抬手猛地一拔,将那带着倒刺的羽箭给□□扔在地上。   抬腿将眼前的木门给推开。   屋内,烛火微晃,他走进去,这时,从房梁上,跃下十来个黑衣人朝他杀过来。   此时,燕媚已经被高炽带到了阁楼上,阁楼上,同样守着十几个黑衣人,高炽拧着燕媚的衣领,阴沉道:“媚儿,听到下面的刀剑声没有,慕祈来救你了,哈哈!”   他早就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慕祈敢进来就没有命在出去。   燕媚听到了刀剑声,就算高炽不说,她也知道是他来了,她咬了唇,心底泛着酸意。   他为何要来……他不知道这儿很危险吗?   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燕媚鼻子一酸,眼眶跟着也红了。   他那样聪慧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犯傻?   高炽见燕媚眼中水光浮动,像是被感动了,他眼底透着阴鸷之色,他捏住她的下巴,被迫她转过头,他阴沉低笑道:“媚儿,你瞧瞧墙上柜子里那些是什么?”   燕媚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意压下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股浓烈的硝石气味扑鼻而来,她看着那一格格的柜子里摆满的□□,惊恐道:“是□□……高炽,你这个疯子!”   高炽见她终于慌了,阴鸷的脸上浮出一丝得意之色来,他嗤笑道:“媚儿,看来你还是在乎他的……哈哈,可惜啊,他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高炽这次派来杀慕祈的人,身手都是极好的,且都是不要命的死士,就算是慕祈功夫已到了绝顶高峰,要应付起来也并不容易。   慕祈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解决了下面的十来个黑衣人,那些人都躺下了,不过他也受了伤,左肩和腹部都被剑划破。   他听到楼上有动静,提着血淋淋的长剑往楼上走。   一伙黑衣人再次冲过来,慕祈与他们在楼梯间厮杀。   这时,燕媚已经站起来,她看到了楼梯间那个矫健敏捷的身影,她嘶喊了一声:“慕祈,你快走,这里太危险了……他们要取你性命!”   慕祈回头瞥了她一眼,见她还活着,心里松了口气,他收回目光,专心对付那几个前来刺杀他的人。   高炽原本就没想过这几个人就能杀掉慕祈,见自己派出去的人一个个倒下了,知道此处不宜久留,若是和慕祈正面对上,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旁边的侍从见情况不对,劝道:“主子,咱们还是走吧。”   高炽微微点了点头,朝准慕祈,猛地将燕媚的身子推出去。   慕祈眼看着一个轻盈的身子朝自己扑来,无瑕再去格挡刺像胸口的长剑,他转身展臂一捞,将那具身子搂在怀里,同时身体也被刺中了,他回手一剑,见那个人给砍了。   燕媚被他搂在怀里,只感觉提心吊胆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依靠。   那一刻,她终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慕祈,反而被他紧实的臂膀搂着,她感到特别安心。   她抓住他的衣襟,使劲的摇晃,惊慌道:“慕祈,快走,这里面有许多□□,他们想要炸死你!”   慕祈冷白的脸上沾染了鲜血,那浑身肃杀之气,让他看起来就像从地狱来的修罗,然而当他低头看怀里脸色发白的小娘子时,眼底却有种别样的温柔,他柔声道:“别怕,我带你走。”   就在这时,数个火把从窗外飞进来,燕媚看着那些火光在眼中闪动,瞳孔一阵紧缩,说迟了那时也快慕祈猛地抱紧她,身子往楼下一翻,两人似触动了什么机关,地下裂开一个缺口,两人没收住势,直掉入那个裂开的缺口中。   紧接着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那几间木屋燃起了熊熊大火,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张狂的烧起来,将半边天都给点亮了。   此时,林中的羽箭已经停了,苏青瑜身中数箭,已经死的透透的,秦风将苏青瑜扔在地上,火光之中,他的脸色格外凝重。   这么大的火,外人根本进不去,而且在大火熊熊烧起的同时,里面不时传来爆炸声。   他家主上怕是凶多吉少了。   秦风顿时红了眼眶。   苏长湛见自己的儿子被乱箭射死了,扑过去嚎啕大哭,可谁也管不上他们父子。   秦风和一众暗卫们神色肃穆,守在这场大火前,足足等了一个晚上。   到了次日清早,火停了。   秦风双眼通红,指挥着暗卫们搬开废墟寻人,大家伙儿一哄而上,在废墟中一阵翻找,附近的村民们也被吸引过来了,得知房子被杀之前里面有人,自发的帮忙挖开废墟。   大家忙了一个上午,手指都挖出了血,终于从废墟中挖出二十来具尸体,这些烧黑的尸体一具具摆在空地上,面目全非,根本辨认不出谁是谁。   秦风挨着看了一遍,终究还是没能辨认出这其中到底有没有他家王爷的尸体。   他撑着长剑跪在地上,看着那几十具尸体默然无语。   难道他家主上就这样没了?   秦风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也不知回去之后,该如何向老王妃交待。   他自小跟着慕祈,名为主仆,实为兄弟。   兄弟如手足,发生了这种事情比断了他的手足还要难受。   就在秦风站在尸体面前默默感伤之时,慕祈和燕媚在暗道里待着。   这个暗道离地面有七尺之深,就算地面上起了大火,地底下能感受到的温度却并不灼热。   慕祈身上有好几处伤,血流不止,燕媚不得不停下来。   地道里面漆黑一片,好在头顶上有火光透进来,模模糊糊能看清个大概。   里面不仅有床,还有吃食和水。   看来这里是那伙歹人避难之处。   燕媚扶着慕祈在床上坐下,昏暗中,她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一会儿,微微咬唇,声音里带着一点颤意道:“我们早就没关系了,堂堂摄政王,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犯险?”   慕祈身上虽受了伤,可这点伤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此事听到燕媚这般说话,他感觉心口比伤口还要疼。   他夜能视物,精准的捉住了女人的手,握在手里方知,她的手凉的厉害。   慕祈的双手紧紧的裹住她冰凉的手指,低声道:“媚儿,你不是不相干的人,你是我慕祈心爱的女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遇难而无动于衷。”   燕媚听了他的话,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连控都控制不住。   一直以来,她都在利用他,离开他的时候也极为干脆,她自认为能守住本心,他这样的男人本就不是自己可以贪恋的。   哪怕一开始在他身边有过几分动心,后来随着王府诸多波折,那几分心动也慢慢的消散了。   从她离开他的那一刻开始,她都认为自己可以再也不会被他牵绊,可现在呢……她却觉得,她早就被他捏在手掌心里,怎么逃也逃不掉。   为什么……他让她欠他这么多人情,她该怎么还?   这辈子,她也还不清了。   听到燕媚无声的抽泣,慕祈瞧着心疼,他低低的闷哼了一声,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慌乱的替她擦着眼泪,“媚儿,别哭了,我快疼死了,帮我包扎伤口如何?”   燕媚这才将那骨子心酸给压下去,她吸了吸鼻子,稳住自己的情绪,她哑声道:“好……我帮你包扎。”   说完后,她就抬手给男人解衣裳。   慕祈张开腿坐在床沿上,小女人坐在他的身侧,一双小手轻轻的给他解衣带。   慕祈一阵恍惚,这样的事情她有多久没有做了。   他还记得她上一次这样帮自己解衣裳,是在王府,她那时候对自己温柔似水,一心一意的伺候自己,只不过那些都是他看到的假象而已,现在回想起来,就算是假象也是好的,总比没有要好。   她那时,并不是那么甘心吧,可他却一直不能明白。 第118章 背你出去 你敢不敢跟着我走   燕媚在解他衣裳时, 全然没有以往的利落,主要因为他身上有多处伤口,燕媚不敢过于用力, 担心牵扯到他身上的伤。   好半天, 才将衣裳解开,露出男人的上半身来。   从头顶上漏下来的火光一闪一闪, 将男人的身躯照的非常清晰。   宽阔的胸膛,瘦窄的腰身,肌理流畅,雪白的色泽上染了一层血,即便如此那每一块肌肉,都似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两人到底是坦诚相见过的,此时燕媚见到他的身子,脸上也并无半分羞赧之色, 目光只在他身上那些伤口处细看。   他身上多处被刺伤了, 鲜血汩汩的往外冒,肩膀,肋下,左胸都有。   此处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包扎的,燕媚弯身下来,撕开了自己的裙摆,连续撕了好几条下来后,她坐在他身边,抬起他的手臂,将他手臂上的伤口一圈圈的缠住。   在替他包扎肋下伤口时,她倾身上前贴近他,手里拿着布条伸到他的后背, 再将布条拢到身前,这样缠了好几圈,最后在他的腹部处打了个结。   慕祈默不作声的让她包扎,一动不动,乖得像个孩子。   尤其是她柔软的手指划过他的肌肤时,他的体内阵阵的酥麻感袭来,让他几乎忘记了身上还有伤口。   若是换个其他地方……他或许就……   慕祈呼吸急促了几分,缓缓闭上眼睛,将澎湃的情绪悄悄的稳下去。   他只觉得这样的时刻真的太难得了,让他舍不得惊动她。   替他全部包扎好之后,慕祈身上已经绑满了布条子,而她身上的裙子也短了一截,露出里头的绸裤出来。   她又不紧不慢的替他将衣裳都穿上。   她抬起头来时,慕祈已经神色如常,他朝她勾了勾嘴唇,笑道:“媚儿,今日多谢你。”   燕媚对他忽如其来的感谢有些意外,同时心里也多了几分愧疚。,   黑暗里,她的杏眼中水光盈盈,她道:“应当是我谢你才对,今日是你救了我。”   慕祈见她低着头,心底有种想要抚摸她的冲动,可也仅仅只是冲动而已。   他什么也没做,就这样借着微弱的火光静静的看了她半晌。   这个地道仿佛隔绝尘寰一般,外面发生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没有外物纷扰,天地之间处于静谧,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慕祈忽然觉得,哪怕是落难,能她在一起,也是好的。   这种心安,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   可这种安静并未持续多久,就被燕媚剧烈的咳嗽给打断了,她捂着胸口,弯着腰,咳得很费力,身子摇摇晃晃。   慕祈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拉过她搂在怀里。   刚才没注意,此时却能感受得到她身上滚烫的温度,他抬起手触了下她的额头,烫的吓人,慕祈一惊,低呼道:“你烧的厉害,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燕媚没有挣脱他的怀抱,脑袋伏在他的胸口,轻轻的“呜”了一声,身子绵软无力。   慕祈扶着她站起身来,先让她站稳,然后往前一步,双膝微弯,偏头往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媚儿,我背你出去。”   外面的火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等停下来,外头必然是一片废墟,就算秦风掘地三尺找到了他们,也需要耗上一日的时间,燕媚这个情况,不能再等下去,需得赶紧离开这里,找大夫来帮她医治才行。   “你的伤……?”   “一点小伤不碍事,要不了本王的命,快上来。”   都到了这种时候,燕媚也没有再迟疑,攀上男人的肩膀,靠在他的背上。   慕祈双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背起来,燕媚身子柔软,伏在他的背上,轻盈的像一片云,似没有任何重量,可他心里却沉甸甸的赶到格外满足。   在离开这里之前,两人在墙上的柜子里找到了火折子还有水。   燕媚趴在他的肩头喝了几口水,灼痛的嗓子顿时舒服了不少,她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拿着火折子照着前方的路。   前头依旧是黑漆漆的,她喃喃道:“这个地道通往何处?”   慕祈盯着那漆黑的甬道看了看,低声道:“应该是通向外头。”   这里,既然是那伙匪人避难之处,必然会给自己留条生路,他猜测这条路一定是通向外界方便他们逃跑的。   “媚儿,你敢不敢跟着我走?”   燕媚不假思索道:“我敢。”   慕祈见她回答自己时,并没有半分犹豫,十分开怀,看来燕媚心底里是很信任他的。   所以这一身伤太值得了。   “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带你出去。”   “嗯”   说完后,两人开始往前走,黑漆漆的甬道曲折蜿蜒,似看不到尽头,甬道里时不时有虫鼠爬过,发出吱吱声。   燕媚向来怕老鼠,老鼠爬过去之时,她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慕祈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女人对这种东西的恐惧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慕祈道:“媚儿,你怕老鼠吗?”   “自然是有些怕。”那老鼠灰不溜秋的,浑身脏兮兮的,上次在京兆府大牢里,她亲生体验过老鼠在身上爬过的滋味,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说话时,她没有察觉到,自己搂住慕祈脖子的手也紧了些。   慕祈笑了笑,黑暗中的脸透着几分愉悦之色,他道:“老鼠有什么可怕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前在西北领兵打仗时,最艰难的时候,曾拿老鼠肉填肚子。”   燕媚听了,忍不住好奇,她从未吃过老鼠肉,也从没有想象过吃老鼠肉的画面,没想到堂堂西北王,还吃过老鼠,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她道:“那老鼠肉好吃么?”   慕祈道:“……味道说不上好,但那时只要能填饱肚子活下去,也没讲究太多,这小东西虽说狡猾机灵,可哪里是咱们人的对手,不必怕它们。”   那时,他领着数百个将士翻山越岭去打探敌情,无奈却中了埋伏,三百名将士最后死到只剩下十个,他们被逼躲在一处山谷中,山谷中怪石嶙峋,草木不生,连充饥的树皮都没有,他的弟兄们倒了好几个,死后尸体引来了一堆老鼠的啃噬。   他们饿了三天,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他们不能去吃同伴的尸体,无奈之下,只好抓了那些吃过死尸的老鼠,宰杀掉,剥掉外头的一层皮,就这么啃起来。   他们在里面待了七天七夜,啃了不知多少老鼠,最终撑到援军到来。   燕媚听得出来,慕祈是在安抚她,让她不用怕,这个人说的轻飘飘的,但燕媚可以想象,他当时是如何艰难才不得不吃吃老鼠,世人只知道他战功赫赫位极人臣,可谁知道他这战功背后到底经历了多少困难?   此时,她对慕祈倒是生出了几分钦佩。   同时心底也多了几分暖意。   待再有老鼠经过,她也没那么害怕了。   差点就忘了自己还处在地道之中,也不知道走出去多久了,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走到这里,也不宜再回头,两人就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沉默了一阵后,慕祈又再次开口:“媚儿,你可知道在木屋中挟持你的人是谁?”   慕祈杀进去之时,有个黑衣人正挟持着燕媚,那人蒙着脸看不清长相。   而且地上躺了几具尸体,那几个人显然是被后来的人杀掉的。   他想燕媚或许会知道的多些。   燕媚闻言,手心紧紧握了一下,她道:“是高炽。”   慕祈听闻是高炽,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冷笑道:“果然是他。”   他当时进去时,还以为是苏长湛买通的普通绑匪,可和他交手之人训练有素,根本就不是普通杀手,而且阁楼上摆满了□□。   本朝□□一开始在民间流通,后来□□用于军需之后,便建造专门的□□作坊由官府把控。   所以能一次性弄来这么多□□,必然是官府的人才能做到。   必然也有其他势力想要他的命,才会赶在苏长湛带着他的人来之前,在这里设下埋伏,等着他送命。   放眼朝堂,能对他这般深恶痛绝的也只有高炽了。   说到底这件事情是她牵连了他,她提醒了他一句:“这次要不是我,也不至于让你犯险,高炽阴险毒辣,你要小心他……”   慕祈见燕媚误会了,其实这次的事情并非是她牵连了他,而是他牵连了她才对。   慕祈道:“此事和你无关……高炽想当皇帝,而我是他最大的拦路虎,他千方百计都想除掉我,就算没有你,他也会想其他办法。”他之所以选择绑架燕媚,无非就是发现,燕媚是他唯一的软肋。   燕媚没轻轻的“嗯”了一声,朝廷上的事情她不想多置喙,如今她燕家一家人都远离朝堂,对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两人在地道里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燕媚发现手中的火折子忽明忽灭,她低呼一声:“前面有风。”   慕祈的感官更加敏锐,他也嗅到了风声。   他轻笑道:“我们快出去了。”   不多时,眼前出现天光,路也越来越亮,慕祈加快脚步,背着她一口气冲出山洞。   他一脚蹿开挡在山洞外头的荆棘,站在半山腰上,刚好看到对面山头缓缓升起的日出。   两人都齐齐舒了口气,燕媚被他背着,看的比他还要更高,她看到群山连绵,山巅云气缥缈,山脚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安静祥和。 第119章 燕父登门 岳父大人   慕祁将燕媚平安送到家门口, 那边燕家父子和燕婳已经等候多时了,马车停下来,燕媚弯身从车内出来, 眼前伸出来一只修长的手, 手指干净修长,根根分明, 劲瘦有力。   燕媚略迟疑之后,将手掌放入他的手中。   她垂头之时,男人棱角分明冷峻面容上出现了久违的温柔笑意。   慕祁握住玉笋般的手指,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来。   两人之间的微妙让燕家人看在眼里,可此时亦不适合多言,三人齐齐上前,从慕祁手中将燕媚接过来。   三人都围着燕媚,尤其是燕朝玉, 担忧了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此时更是双眼布满血丝,他心疼道:“媚儿,让你受苦了。”   燕媚见燕朝玉的样子似沧桑了许多,眼底下淤青严重,再看看燕玄远和燕婳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鼻子一酸,“是媚儿不争气,让你们担心了。”   燕朝玉看到她平安回来了,哪里还会去计较别的事情,他道:“快进屋去吧。”   说完后,燕朝玉的目光转向马背上的慕祁,慕祁朝他轻轻颔首, 燕朝玉瞧着他浑身冷肃,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略略拱手,便招呼着燕玄远和燕婳扶着燕媚进院子。   燕媚回到家里,燕玄远替阿妹准备热水,燕媚沐浴完之后,数日疲惫尽消,她换好衣裳出去,家人早已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等着她,燕媚瞧着食案上的饭菜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顿时湿了眼眶。   燕婳走过来扶着她坐下,抬手替她拭掉粉颊上的泪水,想到燕媚经历的那些,又很是心酸,她红了眼眶:“阿姐你瘦了许多。”   燕玄远见这姐妹二人眼看着就要抱头哭上一顿了,燕玄远将头低下去,心中愤怒,屈辱交杂着,这辈子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无能,竟然护不住阿妹,他闷声道“快来吃些东西,别饿着了。”   燕媚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看到哪些沉甸甸的神色,强按住那份酸楚,轻轻点头。   饭后,燕媚姐妹二人早早便去歇息了,燕玄远立在洒满月光的庭院中沉默不语。   月光在地上覆了一层银霜,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燕朝玉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他身后,他盯着儿子挺直的脊背,低沉道:“玄儿,你在想什么?”   燕玄远猛然回神,转过头来,眸光在月色底下透着森然寒意,他道:“阿爹,难道咱们就任由别人这样欺负不成?”   燕朝玉抬起眼皮看了看儿子,那双凤眼里不再如往那般淡泊,变得深晦难测起来,亦如从前很多时候,他看到下朝后,从宫中匆匆回府的父亲的神色。   燕朝玉自从无罪回京之后,他便断了仕途之念,偏安此地,为的就是要息事宁人,不让几个孩子能不受到任何伤害,这是他唯一能为亡妻能做的事情,可惜有些人偏偏不让他如愿。   越是忍让,对方越是变本加厉,也罢,既然旁人不让他躲,他就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与她们斗一斗。   燕朝玉沉默许久,久到燕玄远以为他不想回答自己,夜间凉风徐徐,吹冷肢体,也吹冷了人心,   燕朝玉忽抬手臂,在燕玄远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低低道:“玄儿,咱们父子应该振作起来。”   说完后,他负手离开。   慕祁身上负伤,不想老王妃得知此事为他伤神,索性住在别院里休养几日。   这几日玉京却并不太平,怀国公对外宣称长子猝死,消息令人震惊。   而宫中圣人的身子骨却也不见好,每日用汤药吊着,有朝中官员已上奏皇帝立储之事,太后愤怒,将这几个提议的官员全部罢免官职,可这稳不住朝中官员忐忑的内心。   如今朝中没有主心骨,太后前乾纲独断,已经引起了一干老臣的不满,无奈之下,大家只好上西北王府求见慕祁,可慕祁却闭门不见。   慕祁休养几日后,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刚在院子里练了一套剑法,秦风进来说,燕朝玉上门拜访。   慕祁神色略顿,收了剑,擦干身上的汗,换了身衣裳出去见客。   燕朝玉等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见慕祁从外头昂首阔步的走来了。   燕朝玉站起身来,朝他拱手一礼:“西北王。”   慕祁冷冽的目光在他身上稍顿,道:“不必多礼。”   说罢,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燕朝坐下。   一会儿,慕祁将自己亲手煮的茶递给燕朝玉,燕朝玉端过来,抿了一口,细细品咂了一会儿道:“想不到西北王的茶艺竟然这般好。”   燕朝玉这声夸赞倒是实心实意的,慕祁的确精于茶道。   慕祁淡淡一笑:“燕叔父,你来莫非是为了夸本王的?”   燕朝玉打量了慕祁一眼,诚然,慕祁继承了老西北王的雄姿英发,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和体魄,英武又俊美,是男人中的翘楚。   可燕朝玉对这声“燕叔父”仍然有几分排斥。   燕朝玉正色道:“王爷不必如此唤草民,草民担当不起。今日草民前来,是特地来感谢王爷救了小女。”   慕祁对燕朝玉如此生分的语气并不满意,他皱了皱眉,目光在燕朝玉身上扫了一眼,瞧着他似有心事,他道:“燕叔父何必如此客气,若是本王和媚儿没有分开,还得称呼一声“岳父大人““,不等燕朝玉说话,他继续又道:“燕叔父,今日前来,莫非只为此事?”   燕朝玉见慕祁偏偏要这样叫唤他,自知不能改变慕祁,也只能忍着心里的不适,比起“岳父大人”四个字,这个称呼已经算好了。   慕祁的确心思敏捷,居然看得出来,他今日来找他有旁的事情。   燕朝玉又站起身来,迟疑了一会儿,要知道,他与西北王府结怨已久,他委实最不想求的人就是慕祁,可此番,除了求他,他并无其他办法,他道:“王爷,草民想要重新回到朝堂之上。”   慕祁听到他这样说并不很意外,反而有些欣喜,他缓缓勾唇道:“燕叔父既然想通了,本王自然会帮你。” 第120章 温柔三分 他是故意这般   送走燕朝玉, 慕祁回书房写了一份奏章,提议燕朝玉官复原职,写完搁下笔, 松青在门外轻敲了两下, 说道:“王爷,老王妃来了。”   慕祁听罢, 从案后起身,神色如常的走出书房。   他走到厅堂内,见一身绛紫色襦裙的老王妃坐着喝茶,他大步上前,恭恭敬敬的喊了声:“母亲“   老王妃抬起眼皮来,目光在儿子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脸色微沉道:“祁儿,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慕祁不紧不慢的拱手道:“儿子公务繁忙, 不曾抽空回王府看望母亲, 还请母亲见谅。”   老王妃听罢,冷笑着道:“到底是公务繁忙,还是为了街对面的女人,你心里有数。”   慕祁不做辩解,坦然道:“母亲既然都知道了,又何须再问。”   老王妃无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慕祁的性子随他父王,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这段日子以来,慕祁做了什么,虽不曾同她提起,但她也能猜个十之八九,总归是舍不得燕媚罢了。   她就算横加阻拦也无用。   老王妃暗叹了一声, 也罢,儿大不由娘,她管的太多反倒伤了母子情分。   她道:“燕媚……她……你若是真舍不得,将她重新接回王府,做个侧妃也可。”   这段时间,燕媚身上发生过许多事情,她不是没听过,纵然她从前是被人陷害,可最近这些事……虽说她也无辜,可名声到底受损,自然不能做正妃的。   自己都愿意退让一步了,希望慕祁也能明白她的苦心,莫要一味的钻牛角尖。   可惜,慕祁并未让她如愿。   慕祁抬眸,语气笃定道:“母亲,儿子既然欢喜她,便让她做正妃,做侧妃岂不是委屈了她。”   老王妃原本是同他来商量的,如今见他这般固执,想来是商量不了了。   儿子大了,不愿听母亲的话了,老王妃感到头疼,算了,她管那么多干什么,好好的待在西北享清福不行吗?   老王妃长叹一声,道:“你既如此固执,母亲也不想多说,玉京起风了,母亲该走了。”   慕祁看着老王妃的脸,她的眼角微微耷拉着,眸光虽有怒意,可对他总是严厉又慈祥的,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对他来说老王妃和生母并无区别。   现在老王妃愿意对他做出让步,倒是让慕祁有些愧疚。   他的声音温和了许多:“阿娘,你走的那日,儿子送你出城。”   老王妃端着茶盏的手轻轻晃了两下……多少年了,她没有再听到慕祁叫她“阿娘”了。   她的眼睛里涌上了一阵酸涩,抬头看慕祁时,她的嘴角牵动,露出欢喜,眼底泪光点点,她声音微哽:“好……好,你还愿意叫我一声阿娘,我心里高兴。”   慕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隔了一会儿,老王妃情绪稍稳后道:“你留一封放妾书,桑媛,阿娘会做主让她另嫁。”   慕祁神色并无波动,他道:“阿娘这样安排最好。”   燕媚在家中闭门数日不曾出去,等缓过劲来后,已经过了半月,接二连三遭遇不幸,并未彻底击垮她,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娇弱的闺阁千金了。   她准备去铺子里打理生意,毕竟是自己的心血,若是就此荒废了倒也可惜。   才刚走到前院,见燕玄远从外头进来,燕玄远见她如今的状态好了许多,心中甚慰。   他上前道:“媚儿,出门去何处?”   燕媚温声道:“兄长,我去西市的铺子里。”   她在家中闷了许久,也是时候出去走动走动,不过有件事情,燕玄远却不能瞒着她。   燕玄远道:“媚儿,有件事情你或许还不知道。”   “兄长所说何事?”   燕玄远带着燕媚走入后院,打开后院小门,门外便是一条街,街对面是一座宅子的后院。   燕玄远伸手一指:“你可知谁住在对面?”   燕媚奇怪道:“自然不知,有什么不对吗?”   燕玄远不想瞒着她,他神色复杂道:“慕祁住在对面。”   燕媚愣了片刻才缓缓回过神来,蓦然想起上次慕祁夜追刺客,来到她院中的情形,怪不得……   燕玄远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出神道:“想来……他是故意这般。”   不得不说,慕祁为了他的阿妹当真是费尽心机。   燕媚听出了几分其他意味来,“兄长这是什么意思?”   燕玄远长眉一挑,淡淡的说道:“兄长没有其他意思……媚儿,总之兄长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日他见慕祁将燕媚从马车上扶下来,两人之间是和旁人不同的。   慕祁肯为媚儿去死,未必不是真心。   燕玄远也不是要替慕祁说话,他是为燕媚好,怕她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燕媚轻轻的“嗯”了一声,目光在对面的门上停留片刻后挪开,她转过身去,燕玄远跟在后面,他并没有劝她。   燕媚去了铺子里。   铺子几日不曾开张,原本以为今日开门一定会冷冷清清,一切都出乎意料,铺子门口有许多人在等候或打探。   都是些女子。   燕媚信步走过去,最先发现她的是平康坊的容旖,容旖朝她走过来,一脸明媚的笑意,她道:“燕娘子,你可总算来了,咱们可等了许久了呢。”   燕媚瞧着她,满脸狐疑之色,她若是没记错,这人是上回高景行替慕祁请来她铺子里买东西的人,已经被她识破了……她们怎么又来了?   容旖最擅察言观色,启蒙不知燕媚在想什么,她笑道:“燕娘子,你可别误会,这回我可不是被岳州王花钱买来的,我是真心实意的想来你铺子里买东西,上次那香膏用了,效果极好,我这次还想要买呢,和那等臭男人可没什么关系。”   燕媚的目光在的身上稍作停顿,果见她的肌肤光泽提了许多,这时,另外几个女子围拢过来,燕媚鼻端的脂粉香更浓了几分,女子们纷纷道:“是啊,我们都是冲着这香膏来的,燕娘子你就卖给我们吧。”   过几日便是花魁大赛了,谁不希望这张脸能多增几分颜色,好让自己脱颖而出。   燕媚见这些风尘女子倒是实在,开了店铺大门让她们好生挑选,这香膏价钱昂贵,可这些女子只要想到能让自己变的更美,皆是慷慨解囊,等送走这波人,燕媚的钱柜里又多了几十金。   店里生意好,瞧热闹的人也跟着多了,街上也陆陆续续进来许多客人,燕媚熟练的用上之前在斜对面胭脂铺里学到的那套说辞,将那些女郎们哄的浑身舒坦,糊里糊涂就将钱掏出来了。   直到天黑,店里的客人才渐少,燕媚点了钱后打烊,从铺子里出来,燕玄远又来了,燕媚坐上驴车回家。   用了夕食后,燕媚并未去闺房,而是信步在院子里走了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后门处,她下意识的打开门,看到了一街之隔的那扇门。   她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月光底下小脸莹染泛光,她神色发怔,水润的杏眼里透着些许迷茫之色。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对方门开了,一双长靴先从门后探出来,燕媚的目光顺着长靴往上,看到男人劲瘦的腰肢,接着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孔,慕祁看到她,也略有些吃惊,低低的喊了声:“媚儿……”   燕媚抬眸,一下子就撞入他比月色还要温柔三分的目光里。 第121章 回不去了 让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是吗……   月色如练, 两人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默默对视,是慕祁往这边先迈出一步。   她没有往里退,慕祁便一步步的走过来, 停在她面前。   他眉眼低垂, 微高的眉骨上墨眉似剑,染着点点霜华, 有着山岳般的俊逸。   他的声音低醇清冽,如山涧冷溪潺潺:“媚儿,怎么出来了?”   真的就像燕玄远所说,他住在这里,专门是为了她?   燕媚心中五味陈杂,险些被他这样的深情套路给攻陷了,她掐着掌心让自己冷静,她道:“随意走走,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王爷。”   她也不知道随意走走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慕祁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燕玄远知道他住处,燕媚这儿自然也是瞒不住的,慕祁轻声解释道:“媚儿,本王没有旁的意思,只想靠你近些。”   他从后院出来,原本想偷偷潜入燕家院子看看她,这段时间,这样的事情他做过不止一次,每一次他对她都是思之如渴。   若是在从前,摄政王是绝不会说出这等肉麻的情话来,如今这番温柔缱绻,令人实难抗拒。   燕媚内心挣扎了一瞬, 将目光移开,她语气淡漠道:“王爷在何处置宅子本就不是民女能管的事。”   燕媚目光暗暗的打量他,见他精神奕奕,那身上的伤想必已经好了。   她今日穿的是象牙色襦裙,立在月光底下,浑身都似在发着白光,不像是真人。   慕祁见她回避自己,心中也是千回百转:“媚儿,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肯原谅本王么?”   燕媚目光与他相对,一脸释然之色:“王爷,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何须再提,王爷怎么做都是对的,何须我的原谅,这段时间,你帮过我许多次,这份恩我一直记着,从前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所以,让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是吗?   慕祁心口一窒,垂落的手指紧握成拳头,他见艰难开口,“媚儿,我们回不去了吗?”   “我们回不去了。”   夜里,她的声音很轻,如凉风吹过,男人的神色却是陡然一僵,半晌说不出话来。   燕媚说完,不再去看他发冷的脸色,转身离开。   走到街对面,她脚步微顿,慕祁看着她静伫的身影,眼底亮起一簇光,他近乎哀求的看着她,可燕媚根本看不到。   她没有回头,背对着他道:“王爷千金之躯,何必为了民女降尊纡贵住在这种地方的王爷还是早些离去吧。”   慕祁身形一晃,抬手捂住胸口,眼底的光芒刹那间湮灭。   这段时间,燕媚似乎转运了。   西市胭脂铺的生意一夜之间红火起来,这都是李薇月带来的好处。   她第二次来,燕媚才知李薇月是宁国长公主之女,被封为舒安郡主,不过是十几日的功夫,李薇月简直容光焕发,发黄的肌肤白了不少,光润莹然。   李薇月一交燕媚,便拉着她的手,满眼笑意道:“燕娘子,你的香膏真真是极好,你瞧瞧,我用了之后,肌肤再不像以前那般黝黑了,你可是我的贵人。”   燕媚见她将一件小事说的这般煞有介事,其实这对她来说不过是桩买卖而已,她握住李薇月的手,笑道:“一点小事,何必如此客气,你用了好,我便高兴。”   李薇月见燕媚说话诚恳,打心眼里喜欢她,她爽快的说道:“你再同我拿几盒香膏,我还想变得更美。”   燕媚瞧着李薇月爽朗可爱,性子又好让人忍不住亲近,她道:“那自然是好。”   买完香膏后,李薇月同她说道:“改日我同你介绍些姐妹过来,她们知道我用了好,自然会心动。”   燕媚接受,见她要离开,送她到门外,走时,李薇月又说道:“过些日子公主府有个茶会,届时我请你过去喝茶。”   燕媚受宠若惊道:“郡主,民女去恐怕不合适。”   她知道李薇月一片好意,想要给她提供机会。若是她从前的身份,倒也去得,如今她不过一介商贾,实在高攀不上公主府这样的门第。   李薇月朝她眨眨眼,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说合适便合适,改日我将帖子送到你铺子里来,你可要来赴约,否则我可要不高兴了。”   燕媚却之不恭,只能答应。   李薇月信守承诺,果真给她介绍了许多姐妹过来,这些女子大多出身富贵,出手也极为阔绰,买香膏腰肢也不吝啬金钱,这些贵女们来来往往,很快便将她的钱柜装满了,而她铺子里的香膏也被抢购一空。   燕媚不得不琢磨开始做下一批香膏的制作。   如此一来,倒是越发的忙碌了。   单她和燕婳两个,还有些忙不过来,燕媚打算增添人手,在铺子外头贴了一张聘伙计的告示,这西市人来人往,想找活计之人多的是,很快便有人找上门来。   燕媚从十来个人当中挑选了两个合适的留在铺子里,这两个伙计都是十来岁的女郎,年纪小,做事机灵,燕媚瞧着不错,每个给二两金的薪水,不仅让她们打理铺子里的生意,还让她们学着制作香膏。   有了帮手,燕媚倒是多了片刻清闲,每日出门的时间都晚了半个时辰,这一日,刚从宅子里出来,迎面一个老仆走来,燕媚仔细一看,竟然是秦嬷嬷。   秦嬷嬷上前行了一礼道:“娘子,老王妃请你去一趟王府。”   燕媚心中诧异,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不知老王妃请民女去王府做什么?”   她想,当初她离开王府时,很多事情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秦嬷嬷听出燕媚不愿,她笑道:“夫人别误会,老王妃只是想见见你,没有别的意思。”   燕媚踟蹰,秦嬷嬷又说道:“老王妃要离开玉京了,她不会为难娘子的,娘子就跟老奴去吧,否则老奴不好跟老王妃交代。”   昔日在王府,秦嬷嬷对她也多加照顾,燕媚是看在秦嬷嬷的面子上,才来西北王府。   见了老王妃,燕媚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老王妃金安。”   老王妃抬起眼皮,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燕媚还是那个燕媚,眉目如画,气度优雅,永远不疾不徐的一副模样。   比起慕祁的求而不得,燕媚的云淡风轻才更显得可恨,她儿子付出了那么多,这个女人似乎根本没有心。   老王妃道:“燕媚,你可知今日老身唤你前来是为何事?”   燕媚摇头道:“民女不知。”   老王妃深深的打量她一眼道:“燕媚,听闻你如今在西市开铺子做生意,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跟王府提,府上会尽力帮你。”   她原本就是要看燕媚对慕祁的态度,见她的神色,有些事情她也没必要再问出口。   老王妃是个明白人,知道儿子的一腔深情算是要白费了。   虽说如此,她也不会再去阻止他,孩子总要摔了跟头才能长大的。   燕媚不明白老王妃的意思,她根本不需要王府的帮助,只是道:“多谢老王妃的好意,你的心意民女领了,民女不必王府相助。” 第122章 参加茶会 这长公主的茶会,怎么什么阿……   慕祁从宫中纵马回到别院, 还没下马,就看到戚三朝他走过来。   “王爷,老王妃将燕夫人叫过去了。”   慕祁握住缰绳的手一紧, 迅速调转马头, 一夹马肚子,骏马箭一般的跃出数丈远, 戚三发足狂奔追上。   到了西北王府,慕祁勒马停下,翻身下马皆在顷刻之间,懒得理会府上同他行礼的下人,飞奔而入。   刚走入回廊,迎面遇上走来的燕媚,她今日是一身石榴裙,丝带束着纤细的腰身, 极是窈窕娉婷。   慕祁几步走到她面前, 情急之中猛地拉过她的手,声音没有往日的冷静:“媚儿,你没事吧?”   燕媚本要行礼,他忽然发问,止住了她的动作,她知道慕祁的意思,道“老王妃并未为难我。”   说起来,老王妃的态度也令她十分奇怪,按道理来说,老王妃对她应该深恶痛绝才是。   这次却主动提出来要帮她,着实让人感到意外。   她的用意,燕媚猜不透。   也没必要去猜。   慕祁提着的心落下, 起伏的胸膛也平复了许多。   没有就好。   是他想多了。   母亲最守承诺,既然答应他了,那便不会反悔。   燕媚的手腕还被他紧紧的握住,她挣了一下,慕祁并未松开,她低下头盯着男人劲瘦的手指,朱唇微动道:“王爷,你松手。”   慕祁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拉了她的手,他跟着低头下来,目光在那截纤细的腕子上停了片刻,然后缓缓松开。   燕媚抬眸,却见他有些怔忡,她匆匆移开目光:“民女告辞。”   慕祁望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上才收回目光。   他转身往前走,在厅堂内见到老王妃,老王妃见许久不回来的儿子终于踏进家门,是因为燕媚那个女人。   老王妃感慨自己这个抚养他长大的娘还不如认识一两年的女人,嗔了他一眼道:“怎么,怕我为难她?”   慕祁没有否认。   老王妃被他沉默的样子给气笑了,她道:“你知道为娘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今日找她过来,只是想帮她而已……只是她不领情,祁儿,燕媚瞧着性子软,却是个有主意的,你所求之事,未必能如愿,到时伤的依然是自己的心,你又是何苦?”   慕祁懂老王妃的意思,他沉默片刻后道:“阿娘,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放不下她。”   老王妃见他如此顽固,不再说下去,挥挥手让他退下。   老王妃离京这一日,慕祁出城相送,在城门口时,他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对着马车内的人拱手道:“阿娘,儿子就送到这儿,你一路保重。”   老王妃打起帘子,往他身上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除了老王妃之外,车内还有另一双眼睛也朝他看过来,李桑媛神色幽怨,可慕祁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   送走老王妃后,慕祁打马回城。   朝中那些老家伙还堵在王府请他拿主意,慕祁躲了数日,也是时候跟这些人见个面,好好谈一谈了。   他让秦风将人都请到了书房里,一番商谈之后又送出去,等他忙完了,秦风送来一张请柬。   是宁国长公主府送来的,邀请她去参加茶会。   慕祁原本想拒绝,想起之前戚三同他所说,舒安郡主给燕媚送了张请柬,遂又改变了主意。   燕媚忙了几日,香膏赶制了一批出来,总算是能清闲个几日,公主府的茶会又来了。   离开王府之后,燕媚已经许久没参加这种茶会,若是换做以前的性子,她定然是无颜去参加,可如今她脱胎换骨,不再将面子看做是天大的事。   要知道,长公主府的茶会那必然是汇集了玉京的贵妇贵女,去了茶会,她刚好可借机将她的胭脂铺做个宣传。   原本要带上燕婳,可燕婳对茶会压根没兴致,也不知要忙什么,一大早就偷偷摸摸的出去了。   燕媚也没多管她,简单收拾一番,便和燕玄远一同出门了。   燕玄远还要去给佟见舟的儿子讲学,将她送到长公主府便离开了。   燕媚递上请柬,独自入府。   长公主将茶会设在芙洲轩,此时,轩内宾客盈坐,很是热闹。   燕媚今日穿的是藕色上襦,沈绿色荷叶裙,纤腰被绿色丝带一束,纤细袅娜,走动时,裙裾晃动,如水中风荷一般。   她本就生的一副玉容花颜,哪怕只是淡淡施妆也极美,甫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是李薇月请来的,自然先去见过舒安郡主,见面后,李薇月笑着拉着她的手道:“燕娘子,我带你四处走走。”   燕媚应了声:“好。”遂跟在她身侧,两人并肩前行。   宁国长公主是先帝的阿姐,先前嫁入镇国公府,驸马死后再嫁贴身侍卫,谁料这侍卫竟然是个争气的,多年后成了一方节度使,手握重权。   如今长公主带着女儿回京,举办茶宴,这玉京但凡有头脸之人,谁不来捧个场。   因此,李薇月带着她四处走动时,前来打招呼之人也不少,李薇月如今脸上的肌肤白皙了不少,光泽水润,便不是特别白的炫目,也瞧着十分鲜活。   大约知道自己的改变,她如今也自信了不少,走路时昂首挺胸,那些见到她的人,都是眼前一亮,都觉得如今舒安郡主和从前不一样了。   那些人见了,难免会奉承几句,问起她如今肤色怎么这般好,李薇月趁机给对方介绍燕媚和她铺子里的香膏,那些女眷们听了也暗暗留了个心眼。   燕媚对李薇月是打心底里感激,没想到自己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竟然让自己的铺子起死回生,今日这番宣传之后,她的香膏定然会在玉京热起来。   想到将来店铺里生意红红火火的,燕媚心里就是一阵热。   不多时,一群贵女们朝自己走来,当头那位正是如今苏太后宠爱的雯萱公主,她身后跟着的都是她如今的拥趸。   燕媚和李薇月同时行礼,那雯萱公主见了燕媚,脸色顿时便冷了下来,她嘴角讥诮的勾起:“这长公主的茶会,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参加?” 第123章 招来仇恨 为了你,我愿意与天下人为敌……   燕媚知道, 雯萱公主说的“阿猫阿狗”指的便是她。   燕媚大约知道,这位公主对她的仇恨从哪儿来的。   不过今日她并不想生事,只当没有听到, 并未做辩解。   李薇月也听出了她的意思, 脸色不大好看,李薇月道:“雯萱公主, 燕娘子是我请来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李薇月虽不是公主,可她的受宠程度并不比公主低,如今太后正在笼络她李家,对她可好呢,所以她压根就没将一个雯萱公主的挑衅放在眼里。   雯萱见李薇月一个郡主,竟然敢顶撞自己,顿时就怒了, 她睁圆眼睛道:“本宫说的又不是她, 舒安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李薇月见她还不肯承认,越发恼怒了,她皱着眉还要为燕媚说话,燕媚伸手一把将她拉住,燕媚笑了笑道:“郡主何必因为这点小事置气,咱们走吧。”   李薇月心里不服气,但看着燕媚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想着母亲举办茶会也全然是为了她,若是因为这些事情坏了茶会的气氛,她倒不是怕雯萱,是不想因为此事惹得母亲生气。   李薇月只能将火气强行咽下去,她这边打算息事宁人, 雯萱那边却不肯罢休。   雯萱等人都知晓,燕媚做过慕祁的女人,后来被慕祁给休掉了,光这一点,就足够惹人说说三道四了,何况燕媚身上后来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她的名声早就坏了。   大家看雯萱的脸色,知道她是想要让燕媚难堪,她身边穿鹅黄襦裙的女郎,便嘲笑了一句:“燕媚,亏你还有脸来长公主的茶会,你这张脸不知害了多少男人,像你这种红颜祸水,真不知那摄政王是哪只眼睛瞎了,竟然看上你了。”   前段日子,苏家嫡长子忽然暴毙,传言和燕媚也有关系,虽不知是何关系,可越是不清楚,越是让人想入非非,一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而死,无非便是情爱。   所以在这些女郎眼里,燕媚就是“祸水”。   燕媚掐了掐手心,目光看向这女郎,瞧着眼生不认识。   这个女郎叫黄欣玫,是如今朝中中书舍人黄洵的女儿,是苏太后一手提拔上去的,因知道如君苏太后待雯萱甚好,黄欣玫也是挖空心思的来讨好雯萱。   眼下,雯萱要对付燕媚,她便身先士卒,为雯萱出头了。   燕媚还没开口,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何人在此辱骂本王?”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甚是伟岸的男人昂首阔步的朝这边走来。   正是当朝摄政王慕祁。   慕祁今日穿玄色圆领团蟒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俊美威仪,清冷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冷冽逼人的气势。   这个男人的面容美到令女子都会自惭形秽,可他浑身那股威压却又让人心生畏惧,哪怕生的再美,也鲜少有女子敢对他生出非分之想,也难怪这些女郎们见了他,面带畏惧,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尤其是刚才说话的黄欣玫,她显然是没想到摄政王会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这里,一脸苦相,心里后悔莫及。   此时,慕祁已经走到了众人跟前,他的目光先从燕媚脸上掠过,落在黄欣玫的身上,他微微拧眉道:“是你?”   黄欣玫此时已瑟瑟发抖,生怕慕祁迁怒自己,她咬了咬唇,赶紧道:“臣女是无心的,请摄政王恕罪。”   说完后,她偏头看了雯萱一眼。   雯萱移开目光,假装没看到,暗暗里揪紧了帕子。   别看雯萱刚才嚣张成那样,可真的面对慕祁时,她便只能认怂。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慕祁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抿着薄唇道:“你是谁家的女儿?”   黄欣玫硬着头皮说道:“臣女是中书舍人黄洵的女儿。”   慕祁冷笑道:“黄洵生的好女儿,大庭广众之下胆敢辱骂本王,这笔账本王记下了,不日本王会派人来府上拜访令尊,倒是要问问他如何教女。”   听到慕祁这句话,黄欣玫吓得腿软,当即脸色煞白,摔倒在地上。   慕祁没有理会她,目光转向一旁的燕媚,冷冽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了几分,他冷冷道:“谁若还敢辱骂燕媚,被本王听到了,本王定不轻饶。”   众人神色一肃,什么也不敢说。   慕祁瞥了一眼站在最中间的雯萱,眼底透着几分警告之色,雯萱触到这样的眼神,吓得身子抖了抖。   慕祁忽道:“东突厥遣使来北齐,意欲求娶北齐公主,本王瞧着公主倒也合适。”   此言一出,雯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脸色难看无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薇月来玉京的时间不长,不知道燕媚和慕祁还有这么一段,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同时又为慕祁替燕媚出气而感到高兴。   反倒是燕媚,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来。   雯萱等人被侍女扶着魂不守舍的走了后,燕媚朝慕祁行礼致谢。   慕祁心疼她被人欺负却还有忍气吞声,他道:“以后她们还敢这样说你,你来告诉我,让我对付她们。”   燕媚抬眸,轻轻摇头道:“王爷犯不着为了我这样的人与她们为敌。”   这些女郎们不足为惧,可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却不容小觑。   慕祁得罪她们对自己并无好处,反倒是平白招来仇恨。   慕祁却不这么认为,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为了你,我愿意与天下人为敌。”   得罪几只虾兵蟹将有什么要紧的。   燕媚没想到他会当着李薇月的面说出这种话来,当即小脸一红,她低下头,咬了咬朱唇道:“王爷如此固执,就当民女什么也没说。”   说完后,拉扯了李薇月一下,赧然道:“郡主,咱们走吧。”   两人急匆匆的走了一段路,燕媚才放慢脚步,李薇月对燕媚和慕祁的事情倒是好奇起来,只是瞧着燕媚这个样子,似也不方便多问,便将那股好起劲儿都按下去。   等燕媚缓了过来,她便当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拉着燕媚的手道:“燕媚姐姐,咱们别去理会那些尽给人添堵的事情了,我带你去见见我阿娘。” 第124章 茶会偶遇 见过顾三哥   燕媚还是头一次见到宁国长公主, 在她们到之前,早有人跟她说了慕祁为燕媚出头之事,她原本不想见燕媚, 也改变了主意, 不仅见了她,还赠送了礼物。   燕媚还以为宁国长公主对她客气是看在李薇月的面子上, 便将礼物收下了。   见完长公主后,她坐在自己的客席上,未来得及用朝食便出门了,此时肚子咕噜的叫,她用了些点心填腹。   周遭的人她大多认识,不过如今身份有别,都当做不识,燕媚并不在意。   她只要想到经过这次, 她的胭脂香膏在玉京打开了知名度, 以后能日进斗金,哪里还会在乎这些白眼。   慕祁在席面上倒是时不时的要看她几眼,不过每次目光投过去,燕媚皆在低头小口的吃点心,并没有注意他,这样一来,他也少了几分顾忌,可以明目张胆的多看看她。   宁国长公主在府上办茶会,原因无他,李薇月已经及笄,到了该相看郎君的年龄,长公主这才请来这些年轻的男女们, 希望能借此机会,替自己的女儿觅得良人。   起先她觉得西北王还不错,那容貌是郎绝独艳,只不过他的心里还装着燕媚,长公主遂打消了这个念头,目光投向其他的郎君。   李薇月提着酒壶悄悄的来到燕媚身边坐下。   小女郎喝了些酒,胆子也更大了几分,和燕媚坐在一起后,悄悄咬耳朵道:“燕媚姐姐,实话告诉你吧,今日母亲举办茶会是为了给我挑个好郎君,你瞧着哪个与我般配?”   李薇月天性活泼开朗,又生长在岭南,没有玉京女子那般拘谨。   燕媚被她的话给逗乐了,她掩嘴轻笑道:“选郎君的是郡主,此事还得郡主自己拿主意,我又如何知晓?   李薇月的目光在那些男子身上一扫,对面倒是有许多年轻郎君向她投来殷勤的目光,李薇月没理会,轻轻叹了一声道:“我倒是没瞧见喜欢的。”   燕媚道:“既然没有喜欢的,那也没必要强求,姻缘天定,属于郡主的郎君迟早会来。”   李薇月听她这么说,倒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她展开笑颜道:“你说得对。”   茶会到了一半,燕媚离席,沿着湖边的回廊观赏荷花。   荷花池是人工开凿的,底下修了暗渠引来活水,荷花灼灼映着清澈的池水,微风吹来,水面一阵荡漾,荷花迎风举袂,如亭亭玉立的仙子一般。   燕媚被荷花池的景致吸引了,旁边却有个青年男子被她吸引了。   那青年是匆匆赶来,一路上在寻什么东西,陡然见水畔多了个俏丽佳人,也实在意外。   这一眼看过去,竟然没舍得挪开。   青年瞧着她立在水畔,窈窕身影倒影在池水中,微风徐徐经过,衣裙吹动时紧贴着身子,显出玲珑有致的曲线来,娉婷窈窕比池中盛放的荷花还要美。   青年没忍住,举步朝她走过去。   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乌黑如瀑的发丝上,他道:“这位娘子,在下有礼了。”   燕媚转过身看去,见是个青年男子,瞧着是个端方君子,生的很是周正,不过,看着有些脸生。   这青年穿着一身天青色直身,带着青玉冠,约莫三十来岁,生的温润儒雅,面白如玉,瞧着沉稳持重的很。   燕媚淡淡道:“郎君有何事?”   那青年先前只瞧见燕媚的背影,便已觉得极美,没想到她还生了一张千娇百媚的脸,着实令人目眩神迷。   青年原本是过来找东西的,正遇到佳人,便顺口问了一句,“适才在下在此丢失了一块玉佩,不知娘子可否看到?”   燕媚摇头道:“我才来这儿,不曾看到什么玉佩。”   这青年叫顾青源,任太仆寺少卿,为皇帝掌管车辆,马匹,虽官职不高,却是皇帝的亲近之臣,否则他寒门出生,也不会被邀来公主府参加茶会。   顾青源见燕媚说话声音细软娇柔,听着让人如沐春风,顿觉心里舒坦,他笑了笑道:“既然娘子没有看到,在下自当去别处寻。”   燕媚点了点头,又见这青年瞧她的眼神有几分炽热,她不自在,福了福身子便告辞了。   两人相见的一幕,被不远处的慕祁都看在眼里,男人皱了皱眉,见燕媚主动走开了,眉头这才松开,怕被撞见,先一步离开了。   熟不知,顾青源对她一见倾心,思之难忘,从茶会上回去之后,便派人打听了燕媚的来历,得知她的身世和经历之后,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感到高兴。   若是燕媚身份太高,他反而高攀不上,她没有背景,又是下堂妇,倒是和他这个死了妻子的鳏夫正好般配。   虽说动了心,可顾青源也并未轻举妄动,而是暗中观察了燕媚好多日,见燕媚在店里做生意时,又精明又爽快,会算账会招待客人,若是打理内宅之事肯定不在话下。   顾青源越看越满意,于是便找了些门路搭上了燕朝玉。   他雅擅茶艺,正好燕朝玉也擅长此道,两人在茶馆里见了一次面,喝了几杯茶,就结交成为莫逆,既然成为了朋友,那顾青源来燕家登门拜访也在情理之中了。   燕媚这日正好从外头带了两个女仆回来,这是她从外面买来专门用来做家务的,要燕朝玉见一见,走到正堂才发现屋内有客人在。   燕朝玉见女儿回来了,放下手中茶盏道:“媚儿,阿爹为你引见一位朋友。”   说完后,他指了指顾青源道:“这位顾三郎是阿爹的忘年之交,他长你数岁,当唤一声顾三哥。”   燕媚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顾青源,顾青源站起来,朝燕媚拱手笑道:“燕娘子,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燕媚见到顾青源也很意外,比之顾青源的热情,燕媚倒是神色平静,她福了福道:“见过顾三哥。”   燕朝玉见两人之前见过,很是惊讶道:“你们在何处见过?”   顾青源遂将公主府茶会之事告诉燕朝玉,燕朝玉看看燕媚,又看看顾青源,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第125章 牛嚼牡丹 实在抱歉,民女不懂饮茶……   这个念头只在燕朝玉心中一闪便落下, 可他瞧着顾青源却似乎有些上头的感觉。   目光缠着燕媚没放。   燕朝玉的脸上便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神色。   不过他也没有马上说破。   顾青源有意同燕媚套近乎,两人见礼之后,他道:“在下煮了茶水, 不知小娘子可否愿意坐下来一同饮一杯?”   今日顾青源上门来, 是与燕朝玉交流茶道,茶也的确是他煮的, 不过他这番反客为主的姿态,心思太明显了。   燕媚到底没拒绝他的“好意”,轻轻点了点头。   燕朝玉没有阻止。   燕媚坐下后,顾青源殷勤的替她倒了一杯茶。   燕媚伸出纤细的玉手,端起茶盏,低头轻轻的抿一口。   她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大家闺秀的优雅气质,哪怕这样普通的一个动作,也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顾青源简直挪不开目光。   她嘴上略沾湿, 就将茶盏放下。   茶水入口甘冽, 应当是好茶。   顾青源笑着问道:“不知小娘子觉得在下煮的茶如何?”   燕媚看了看燕朝玉,又看了看顾青源,神色间颇有几分尴尬道:“实在抱歉,民女不懂饮茶,只觉得大人这茶好喝,却说不出来到底出哪里好。”   燕媚说的可是实话,她素来不喜欢饮茶,对茶也品咂不出好坏来。   顾青源心里好一阵失落,唇边的笑容也滞了滞,燕朝玉见顾青源尴尬,忙打圆场道:“小女不通茶道,让她品茶也是牛嚼牡丹, 暴殄天物了,还请大人勿怪。”   顾青源这才知道燕媚并不擅长茶道,心里生出了几分失望,这般绝色的美人儿,气度涵养皆好,却不会茶道,真是可惜了。   燕媚瞧的出顾青源对她有些失望。   不过她对此并不在乎,喝了一盏茶之后就起身告辞。   燕媚这儿发生的事情,戚三自然事无巨细的告诉慕祁。   慕祁听罢,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顾青源,太仆寺少卿,他算什么东西。”   竟然敢打燕媚的注意。   戚三道:“此人擅长茶道,与燕朝玉相聊甚欢,结成了忘年交,燕朝玉对他的印象好。”   言下之意便是说,慕祁看不上此人,可燕朝玉看得上。   慕祁冷哼一声,眼底有一丝愠色。   戚三看着慕祁这副阴沉的脸色,心中戚戚,他道:“可要属下动手?”   动手解决一个顾青源对他来说并非难事,若是再次惹燕媚不快,反倒得不偿失。   这次,他偏偏就不动手。   如今燕朝玉尚且有求于他,他就不信自己还比不过一个鳏夫。   慕祁思虑片刻后道:“不必了,你守好燕夫人便可,其他之事不需要你插手。”   午后,慕祁去了一趟皇宫。   皇帝体弱正在修养,如今朝中大小事务,都是太后,以及慕祁这个摄政王在处理。   他今日,有事情要同太后商议。   蓬莱殿内。   太后操劳多日,略显出疲惫之态,她揉了揉太阳穴道:“摄政王,这是朝中关于立储的奏疏,你有何看法?”   说完,她便让身边的公公将奏疏递给慕祁。   慕祁打开奏疏瞥了一眼便放下。   奏疏上写皇帝体弱多病,建议立淮郡王为皇太兄。   慕祁抬眸看着太后,眸光淡淡道:“如果臣没记错,上奏之人邓世宏是怀国公的门生,想来这个奏疏也是经过怀国公的首肯,怀国公是太后堂兄,此事太后不如同怀国公商议?”   提起这个,太后心里就一肚子火。   自从苏青瑜死后,她这位堂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告病数日归朝,竟然跟她提出立储之事,而且还要立高炽。   苏太后察觉到苏长湛已经倒下高炽的阵营,乱了方寸,这才叫慕祁入宫。   企图与他重修旧好,利用他来对付高炽。   苏太后知道慕祁这话里头有讽刺的意味,如今她有求于人,只好先忍着这口气。   苏太后气愤道:“怀国公丧子,受到的打击太大了,近来有些犯糊涂,竟然让哀家立淮郡王做储君,怎么可能。”   慕祁看着太后因为生气而略显出些褶子的脸,嗤笑道:“那太后准备立何人做储君?”   苏太后皱着眉道:“天子尚且年幼,还未亲政,他如今身子虽弱,却也不是不治之症,调理之后必然能痊愈,如何需要立储?”   慕祁听了,只是轻轻挑眉。   他道:“太后既然如此想,臣自然要为太后分忧,若要阻止朝中臣子再提立储之事,必须杀一儆百,让朝臣生了畏惧之心,立储之事,自然会适可而止。”   苏太后看向他,眸光里透着几分迟疑,“摄政王的意思是?”   慕祁道:“既然怀国公已经不听太后的话,留着做什么。”   太后没有说话。   慕祁见太后还未下定决心,冷冷勾唇,“臣有样东西要给太后看。”   当苏太后看了那包药渣之后,浑身如坠冰窖。   她怎么也想不到苏长湛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谋害天子,那可是死罪!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已经位极人臣,苏家更是满门富贵,他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慕祁见苏太后惊疑不定,似乎想不明白,慕祁提醒她道:“太后,你别忘了,不管天子是何人,怀国公都是国丈。”   苏太后掐了掐掌心,翌日,一道抄家的圣旨送到了怀国公府上。   圣旨的内容非常简单,怀国公意图谋害皇上,死罪,诛三族,家眷全部入狱。   由于圣旨来的突然,怀国公府上也是猝不及防,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就被大理寺并羽林军给包围起来了。   怀国公阖府上下全部入狱。   一时之间,树倒猢狲散,之前朝中那些依附怀国公之人,纷纷倒戈,开始弹劾怀国公,罗列其罪名,至于立储之事,也无人敢再提起。   这风波算是平定了,小圣人的皇位也暂时稳妥下来。   蓬莱殿。   苏太后脸上带着讨好之色道:“立储风波能平定下来,全靠摄政王现出良策,摄政王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跟哀家提。”   慕祁瞥了她一眼,神色冷静道:“如今怀国公入狱,中书令一职空缺,臣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要向太后举荐。”   苏太后知道慕祁这是借机要安插人进来,如今她需要慕祁帮助,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她点头笑道:“摄政王但说无妨。”   慕祁道:“前中书舍人燕朝玉有经世之才,忠直清正,他若任中书令刚好合适。”   听到“燕朝玉”这三个字,太后的脸色陡然一变。 第126章 百官之首 令尊心怀天下,有济世救民的……   在怀国公府被抄家后的第二天, 一道圣旨到了燕家。   燕家人仓促的出来接旨。   除了燕朝玉和燕玄远之外,燕家二姝还是一头雾水。   直到圣旨宣读完毕之后,燕媚和燕婳两姐妹震惊了。   燕朝玉回京之后, 一直无人问津, 大家都以为他被圣上遗忘了。   不过事情总让人意外。   中书令一职,在朝中为百官之首。   小圣人忽然让燕朝玉回到朝廷, 并且当这么大的官,着实让人想不明白为什么。   燕媚想不明白的事情,燕朝玉能想明白,他神色平静的接旨。   那宣读圣旨的公公说道:“皇上说了,燕大人回京已有数月,若   是没有其他事情,便尽快还朝吧。”   燕朝玉拱手道了声谢,送走公公之后, 燕家四人齐聚在厅堂内。   高兴归高兴, 对于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兄妹三人难免有些   燕媚道:“阿爹,为何圣上会忽然让你做中书令?”   如今朝中主政的是苏太后,燕家是被她害的,不再次打压已是万幸,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提他做中书令?   燕朝玉心里知道缘由,不过他并未说出来,只道:“圣意难测,阿爹也不知道。”   朝局晦涩,燕朝玉这般回去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大家也没心思庆祝,燕朝玉嘱咐几人尽量低调后, 便让他们各自会到房去了。   燕媚回到房间了,坐着静静的思虑了片刻,心思渐渐清明。   午后,按照习惯,燕家人都会小憩,燕媚趁着这会功夫,从后院出去。   她打开后门,走到街对面,立在紧闭的门外踟蹰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起手敲了敲门。   说来也奇怪,这里明明是后门,府上应门的仆人却格外快,敲门声刚落下,门就开了。   燕媚还未说明来意,对方便对她笑眯眯的说道:“燕夫人,王爷吩咐了,只要是你来了,直接进去便可。”   燕媚诧异道:“你如何认得我?”   仆人道:“夫人,奴是从王府过来的下人,自然是认得你的。”   燕媚没再说什么,在仆人的带领之下信步走入。   慕祁在书房处理公务,听到门外一声:“王爷,燕夫人来了。”   他迅速的放下手中的狼毫,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他道:“让燕夫人进来。”   房门打开,燕媚从门外进来,她今日是一身水绿襦裙,桃红诃子,诃子上绣着折枝桃花,裹住丰腴的胸.脯。   慕祁眼神炽热的瞧着她。   燕媚对男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她神色平静的上前行了一礼,“王爷吉祥。”   慕祁从书案后头绕出来,伸手在她的手臂下轻轻一托:“你来就来,不必这么多礼数。”   燕媚顺势站起来,手臂不着痕迹的收回来,慕祁的手一空,知她是有意避着自己,并没强求,手自然的落下,他道:“坐吧。”   燕媚过来是想问问他,阿爹之事是不是他帮忙,刚张嘴话还没说出口,慕祁道:“喝了茶再说。”   燕媚的嘴巴又闭上。   她今日倒是愿意稍微配合他,不为别的,若真是他帮忙,燕家便又欠了他的人情,不管怎么样她多少要给他几分薄面。   她静静的坐着,不多时水沸了,她看着慕祁拿着茶匙,轻轻的将研碎的茶粉拨入釜中。   慕祁虽是个武人,可他煮茶的时候也格外优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股贵公子的气质。   燕媚也不得不承认,他煮茶的画面很美。   茶煮好之后,慕祁端了一盏给她,燕媚接过去,低头浅浅的抿了一口,“是庐峰云雾,茶很好。”   她对别人煮的茶基本上是这样千篇一律的夸赞,除了好之外,她也说不出其他来。   慕祁听了忍不住勾唇,可以想象,今日哪怕她喝的是一盏粗茶,说不定她也能说出个好字来。   慕祁笑着道:“你既品不出好坏,何必勉强,我并不爱听你奉承我。”   燕媚被他拆穿了也不辩驳,不会品茶,她也没觉得是什么丢人之事,凡人爱好总是有差异,不喜欢的东西没必要逼着自己喜欢。   茶也喝完了,燕媚放下茶盏道:“王爷,今日一道圣旨送来燕家,让阿爹担任中书令,是王爷的意思?”   慕祁没有否认,他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令尊心怀天下,有济世救民的抱负,不应当就此埋没,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想办法让令尊回到朝廷为国效力。”   他几乎猜到燕媚接下来会说什么,因此将她心中的疑惑都说出来。   让她无话可说。   做这件事情,他并不是为了她。   虽时如此,他帮了燕家却是实实在在的。   燕媚沉吟片刻:“王爷,燕家不值得你这么做。”他帮了她,她也不会回报什么。   慕祁瞥了她一眼,燕家的确不值得他这么做,可她值得他这么做。   慕祁道:“为天下百姓,本王觉得值得。”   这件事情燕媚说不过他,因为他的借口让她无从辩驳。   燕媚道:“那以后其他事情,王爷不要再插手了。”   她说完,慕祁没有接话,两人都沉默下来。   周遭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冷了几分。   燕媚抬起头来看他。   隔了许久,慕祁才说话,他缓缓道:“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本王必然让你如愿。”   燕媚离开别院时,心情说不上好,只觉得闷闷的难受。   在房内寻了写事情去做,好一阵才将这种心情平复下去。   次日,燕朝玉便参加朝会去了。   朝会上,站着满朝文武,他从容走入,给坐上的圣人和太后行礼。   “臣燕朝玉参见陛下,太后,陛下万安,太后金安。”   上方传来皇帝略显青涩的声音:“燕爱卿,快快请起。”   “从前的事情让燕爱卿受苦了,爱卿心里可怪罪哀家和陛下?”   说话之人是垂帘后的太后,太后的目光隔着帘子看向大殿中间跪着的燕朝玉,但见他清瘦了不少。   然而那张脸却仍然一如多年前那般俊雅风流,眸光深邃而沉稳。   太后的眸子里透着些许复杂之色。   燕朝玉听到太后的声音脸色并无波动,他蛋蛋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敢怪罪陛下和太后。” 第127章 好好物色 女儿的婚事,全凭阿爹做主……   燕朝玉一夜之间从一介白丁变成了中书令, 攀上人生巅峰,原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他本人的反应却非常冷静。   下朝之后, 群臣过来道贺, 曾与他交好在他落难后迅速撇清关系的人,如今见他咸鱼翻身了, 眼巴巴的上前讨好。   他都只是表面上客套的应付了一下,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回到朝堂上,是为了什么。   在慕祁过来后,群臣们一哄而散,慕祁同燕朝玉立在宫殿外面,朝他拱手道:“燕大人,恭喜。”   燕朝玉拱手回礼, 他道:“燕家欠摄政王的, 不会忘。”   慕祁知道燕朝玉的意思,即便燕家欠了他的,可他依然没有想法要将燕媚嫁与他。   慕祁轻轻点了下头:“本王记下了。”   两人分道扬镳。   燕朝玉上任之后,燕家的门槛一时之间都被人踏破了,朝中官员前来送礼的不少。   燕朝玉一概不收,将礼品都给退回去了。   唯独顾青源带着一盒茶叶上门,却被燕朝玉给收下了。   燕媚从胭脂铺里回来时,正好遇到顾青源。   有了当中书令的阿爹,她店铺里的生意也是水涨船高,彻底火爆了起来,成为西市上生意最好的胭脂铺。   她这几日说时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心情自然格外的好。   入门时, 家里的侍女给她打了招呼,燕媚便朝那侍女笑了笑,笑容还没有收住,迎面一个男人朝这边走来。   此时,日已西斜,橘红色的夕阳将她笼住,燕媚浑身都浸润在光晕里,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樱桃般的小嘴微微上翘,眉眼间的风韵令人挪不目光。   顾青源愣了一会儿,直到燕媚同他行礼,他才反应过来。   “顾大人?”   顾青源仿佛被看破心思一般,匆匆将目光收回,拱手作揖:“小娘子这是从铺子里才回来么?”   燕媚和他也算认识,顾青源既然问起,她也断然没有不说的道理,点了点头道:“是的。”   顾青源看着她,眼底透着几分怜惜之色:“如今燕大人乃百官之首,小娘子大可不必如此辛劳。”   燕媚本就是个官家娘子,只是短暂落魄,如今燕朝玉复起,她的身份比从前更尊贵,实在没必要去抛头露面做生意养家糊口。   燕媚听得出来顾青源是在关心自己,并不矫作,她仍旧笑道:“劳大人关心了,只是铺子才刚开,断然没有就此关门的道理,等过些时日铺子里的伙计都娴熟了,我便可以交给伙计来打理了。”   燕朝玉是燕朝玉,她是她,若有一日燕朝玉不做官了,有间铺子在,家里总有糊口的营生,不至于再将宅子卖掉。   何况她铺子的生意极好,燕朝玉当官一个月的俸禄根本就赶不上她的收入。   她这么说也并非没有道理,顾青源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顾青源走后,燕媚却见了燕朝玉,燕朝玉猜到她已经见过顾青源了,脸上隐隐透着几分笑意。   燕媚见他心情颇为愉悦,问道:“阿爹何故发笑?”   燕朝玉也没有拐弯抹角,面对儿女有些事情可以直接点,他道:“媚儿,你觉得顾青源如何?”   燕媚没想到燕朝玉会问她这个,一时没有心里准备。   隔了许久,她才张嘴说了句:“不知道。”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对顾青源并不了解,而且也不想了解,所以她怎么知道顾青源如何。   单看外表,倒是仪表堂堂,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过内里如何,却不得而知。   燕朝玉见燕媚显然对顾青源没有那个意思,他忍不住提醒她:“媚儿,你离开王府已许久,若能找个知暖知热的男子疼你爱你,阿爹才放心。”   燕媚这才明白燕朝玉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她是没这方面心思的,摇摇头道:“阿爹,顾青源不适合我。”   燕朝玉微笑道:“适不适合看看才知道,你又何必一开始就否认。”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阿爹已为中书令,你的身份也不同了,必然会有人上门求亲,阿爹会替你好好物色。”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燕媚,就算她不选顾青源,他也会给她选择其他男人。   燕媚知道燕朝玉对自己全然是一番爱意,又见他决心已下,自知改变不了他的主意。   翻过今年,燕婳便十四了,也到了相看郎君的年纪,若是她一直呆在家中不嫁人,必然会耽误燕婳嫁人。   她总不能这般自私。   想到这里,燕媚点了点头道:“女儿的婚事,全凭阿爹做主。”   燕朝玉说好。   苏长湛入狱后,慕祁忙着审理这个案子,日日忙碌。   苏长湛谋害圣人之事证据确凿,已经不需要再调查,慕祁如今要调查的是另一件事情。   是苏家贩卖兵器,通敌叛国之事。   苏家的兵器是专门从铁矿冶铁打造的,兵器卖到突厥人的手里,从中谋取暴利。   铁矿苏家发现之后便没有跟朝廷上报过,而是据为己有。   至于这个铁矿在何处,除了苏长湛父子,也无人知晓。   慕祁现在要知道的就是这座铁矿的下落。   可苏长湛不管怎么审讯都不肯说,太后那边又交待国不可对他用刑,慕祁不好驳了太后的面子,因此处理起来有几分棘手。   审了一整天,都没问出个所以然出来。   慕祁去找洛宴清和高景行喝酒。   高景行眼看就要成亲了,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自由日子,自然要好好享受。   这次几人虽然没去花楼,但也找了个很是雅致安静的酒肆饮酒。   几杯过后,高景行畅想起婚后生活,他道:“等我成亲了,我就带着我的王妃去岳州,在那儿逍遥快活过日子,生几个小娃娃,让他们认你们做干爹。”   洛宴清见他这般没出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慕祁抬眸瞥了他一眼道:“你想过快活日子,恐怕时不行。”   高景行皱眉道:“为何不行,寒山,你可别又跟我提什么争夺皇位之事,我真不感兴趣,你就饶了我吧。”   慕祁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是果真这样想,我自然不会强求你,不过你若是改变主意,随时告诉我。” 第128章 酒楼做东 郡主,这是臣女的兄长……   高景行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肯能改变主意, 所以对慕祁说的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他绕开话题道:“寒山,你听说了没,最近燕朝玉在为燕媚相亲。”   慕祁捏着酒盏的手一紧, 手背上青筋浮起, 他拧着眉道:“你听谁说的?”   高景行挑眉道:“这种事情还要听谁说吗,自从燕朝玉担任中书令之后, 燕家的二位千金的地位也一跃而上,前去求亲的人都踏破门槛了,好像燕朝玉也默许了这事。”   慕祁手上猛地使劲,白瓷盏在他的掌心瞬间化作齑粉,杯中酒水洒下来,湿了一手。   他骤然起身,一言不发大步离去。   高景行喊了几声“寒山”,慕祁都似没听到一般, 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高景行回过头来, 和洛宴清面面相觑,跟着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寒山简直入了魔障。”   洛宴清扯了扯嘴唇,他端起案上的酒盏轻轻转动了两下,眯了眯眼道:“他再不行动,我都着急了。”   高景行眼睛瞪圆了几分道:“你急什么。”   洛宴清瞥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解释,这个高景行,平日里不是自诩最懂风月之事么,怎么如今倒像个傻子了。   婳儿快要及笄了,他能不着急么?   慕祁找来戚三,他脸色沉沉,冷的像冰块, 抿着唇道:“燕家这几日的事情为何不来上报?”   戚三为难的说道:“主上,你这几日都待在大理寺,属下都见不到你,如何上报?”   他说的是事实,慕祁没办法发他的火,他怒道:“滚出去。”   慕祁撒完火,很快又冷静下来,他自然不能看着燕媚就这样被人抢走,燕朝玉想要将她嫁给别人,休想!   慕祁想清楚之后,又将戚三召唤进来,命他密切注意这几日燕家的动静,他倒是要看看燕朝玉能帮燕媚寻个什么样的郎君出来。   这几日,燕媚收到的拜帖也非常多,那些来她家中的郎君她都见过了。   这些男儿当中,不乏世家大族出身的,甚至有些年轻男子是从未娶过妻的,对她也没有半分嫌弃,只看到她那张绝美妩媚的小脸,连她是下堂妇的身份也不计较了,不过却只能给她侧室的身份,按理说燕媚这般尴尬的处境,能做个侧室已然是不错了,所以这部分登门时也是抱有十足的信心。   燕媚是断断不会给人去当妾的,明面上不好说出来,便提出了些问题来刁难,比如说她在西市有家胭脂铺,若是成亲之后,还要继续去铺子里面打理生意,夫家许是不许,大部分男人都不能接受妻子抛头露面,对于这种事情也难以容忍,不答应的则被燕媚直接回绝了。   因此,这般看来看去也过了好几日,硬是一个中意的也没有挑选出来。   左右她也没那么着急,反而选不到合适的她心里隐隐还有几分庆幸。   她和燕婳两个每日照旧去胭脂铺子里打理生意,如今铺子里有了两个伙计帮忙,燕媚清闲了不少,只需要坐在柜台后面记账就可以了。   这日又有熟人来铺子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舒安郡主李薇月。   见李薇月来了,燕媚将她请到里面的雅间去,亲自招待,奉上茶水之后,燕媚的目光在李薇月身上上下打量,最终停在她的脸上,她笑道:“郡主如今的肌肤真是极好了。”   肌肤一日比一日白,燕媚可以肯定,再过些时日,她就比得上地地道道的玉京女郎了。   再也不用在这些人面前自惭形秽。   李薇月眉眼弯弯的笑道:“这还不是你的功劳。”   说完后,她从侍女手中拿过一个锦盒,递给燕媚,笑道:“燕媚姐姐,你让我变美,也让我重获信心,这是我的一点谢礼,希望你不要嫌弃。”   燕媚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笑着摇头道:“郡主,你来我铺子里买香膏是付了金子的,实在不必另外道谢。”   李薇月却执意要给她,将锦盒递过去放在她面前,她道:“那日若不是你让我来你铺子里面,我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缘,我自然要谢你的,燕媚姐姐,你便不要推辞了。”   燕媚见她如此执着,只得收下,她将锦盒打开,看到里头一对赤金累丝芙蓉嵌红宝石金簪时愣了愣,然后将东西又推回去:“郡主不该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物件做工精致奢华,很明显是宫廷之物。   李薇月却道:“再贵重的东西也不及你我的情谊重,这是阿娘专门让我送给你的,你便不要推辞了。”   没想到这还是长公主的意思,燕媚心惊,她不过做了件小事情,如何能得长公主这般看重,她心中惊疑不定,但见李薇月目光澄澈,显然只当自己在送一份普通的礼物,燕媚权衡再三,到底还是收下,她道:“那我就收下了。”   既然收下了人家给的礼,燕媚也不能白拿,她送了两盒香膏给李薇月,又做东请李薇月却酒楼吃酒,李薇月性子本就活泼爽快,自然就答应了。   两人进入酒楼后,订了个雅间,燕媚点了酒楼中的特色菜来招待李薇月。   这家酒楼,相邻的两个雅间是以屏风隔开,坐在她们的这里,可以听到隔壁雅间里男子们说话。   只听一个男子道:“在下不胜酒力,就此告辞了。。”   这个声音燕媚再熟悉不过,分明是她的兄长。   兄长怎么会在这里?   燕媚起身,走到屏风后头,朝那边喊了一句:“兄长。”   燕玄远也辨认出是燕媚的声音,正好摆脱这个酒局,这就跟坐上的几位郎君告辞,往这边来了。   李薇月是朝着门的方向坐着,只见门开处,进来一个身穿蓝色直裰的高大男子,她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心想这便是燕媚姐姐的兄长么,这样一看,顿时便呆住了。   男人生了一张白皙如玉的脸,墨眉凤眼,鼻梁笔直,嘴唇很薄,但唇形却又极好看,不需仔细看,便能发现,男人与燕媚有四五分的相似,浑身上下有股儒雅斯文的温和气质,看着很是舒服。   燕玄远进来后,发现不仅有燕媚在,而且还有其他人,燕玄远便顺口问了句:“这位是?”   燕媚这才笑着跟燕玄远介绍说道:“这位是宁国长公主之女,舒安郡主。”   说完后转头看向李薇月,见李薇月正看着燕玄远发呆,她喊了两声:“郡主,郡主?”   李薇月这才回过神来,见燕玄远正打量自己,脸上悄然泛红,她羞涩的垂下头去。   李薇月毕竟尚在闺阁,见到陌生男子害羞很正常,燕媚也没有多想,她道:“郡主,这是臣女的兄长。”   只听男人清淡温和的声音传来:“见过郡主。”   李薇月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适才的洒脱,她垂眸敛眉,娇滴滴的道:“不必多礼。” 第129章 风口浪尖 你说争,咱们就来争一争   李薇月自从酒楼回去之后就有些魂不守舍的, 宁国长公主发现女儿的异样。   主动找她说话。   她来到女儿的闺房内,见李薇月一手托腮,呆呆的坐着, 宁国长公主是过来人, 岂能看不出端倪,坐在她对面笑着道:“薇月, 你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李薇月猛地回过神来,见长公主笑望着自己,她眼神微闪道:“没想什么。”   宁国长公主笑了笑道:“薇月,你是阿娘唯一的女儿,你有什么心思阿娘岂不知道,告诉阿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李薇月被看穿了, 只得如实说道:“阿娘, 你不是让女儿相看郎君么,女儿瞧着中书令的大郎君不错。”   李薇月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倒是让长公主有些惊愕,她是万万想不到李薇月居然会看上眼燕玄远。   不过以燕玄远如今的身份来看,也配得上她女儿,然而燕家经历大起大落,如今家底已大不如从前了,女儿嫁过去必然会经历一番艰苦。   长公主倒是犹豫了。   李薇月见长公主不说话,过来挽着长公主的手哀求道:“阿娘,从小到大你最疼我了……”   长公主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到大,便是天上的星星她也会想办法摘给她, 要燕玄远也不是不可以。   思虑片刻之后,长公主答应了。   但李薇月是女儿家,总不好自己上门去燕家说亲,这事情得让燕家主动向公主府提亲才行。   所以长公主在府上设宴,请了燕朝玉和燕玄远父子。   从长公主府出来后,燕家父子同坐一辆马车,马车内燕朝玉问长子:“玄儿,为父瞧着长公主有意结亲,你觉得舒安郡主如何?”   燕玄远沉吟了片刻,长公主不会无缘无故请他来做客,若非有意,也不会让李薇月出现在席面上,结亲之意可谓非常明显了。   坦白说,李薇月是个不错的小娘子,他对她也仅仅有些好感,谈不上喜欢,可若是能和长公主府联姻,对他燕家来说是件极好的事情。   若换在从前,燕玄远绝不会贪图公主府这点势力,自从燕媚接二连三的出事后,他的态度才彻底改变,这个世道根本不容他洁身自好。   燕玄远已经有了主意,他垂眸道:“我瞧着舒安郡主甚好,若是能娶来做娘子,乃幸事也。”   既然燕玄远这么说,燕朝玉也点了头,父子两在这件事情上面其实是心照不宣的,长公主背靠李府,在岭南一带说一不二,既然对方递来橄榄枝,他们燕家又正逢家族振兴之时,自然要好好把握。   燕朝玉道:“改日我便央人上门去说媒。”   得知燕玄远想要娶李薇月时,燕媚惊讶了一瞬,瞪圆了杏眼,紧紧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燕玄远,她问:“兄长,你是认真的?”   燕玄远轻轻一笑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当然是认真的。”   燕媚眼底闪过狐疑之色,燕玄远和李薇月只见过两次,看燕玄远的样子也不像是对李薇月一见钟情,可兄长却要娶她,为什么?   燕媚心中有个猜测,她道:“兄长可是为了长公主府的权势娶舒安郡主?”   就算是,燕玄远也当着她的面否认,他道:“不是。”   顿了顿后,他说道:“舒安郡主她很好。”   燕玄远说的是真心话,从性格方面来讲舒安郡主的确很好,容貌也长得不错,更难得的是,她和燕媚关系不错,将来娶进门来和小姑子也必然相处融洽。   燕媚与他对视半响,眸光透亮清明,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   然而燕玄远太了解燕媚了,他面上硬是纹丝不动,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良久,燕媚终于放弃了。   燕媚道:“既如此,兄长若是娶了舒安郡主,一定要待她好。”   燕玄远郑重点头道:“那当然。”   就算他对舒安没有爱意,他既然娶了她,就一定会待她好。   燕朝玉挑了个好日子,去公主府说媒,那边也很爽快的应允了,并且双方都交换了生辰八字,没多久,这成亲的日子都选好了,就定在三个月之后。   在燕玄远成亲之前,另有一桩喜事要办,那便是岳州王与崔家三娘的婚事。   岳州王为了娶崔三娘可谓诚意极致,搬空了大半个王府做聘礼。   崔家那边自然不能输了脸面,给崔蘅芷的嫁妆也十分丰厚。   因此成亲那日,送亲的队伍极为壮观,说是十里红妆也不过分。   岳州王欢欢喜喜的成了个亲,原本一切顺顺利利,可到了晚上,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有刺客扮作宾客混入岳州王府,企图刺杀岳州王和王妃。   酒席一片混乱。   幸好那日慕祁保护高景行,才让他逃脱一劫,尽管如此,高景行还是受了伤,肩膀被剑割开了一道口子,虽然只是一点皮肉伤,但是在成亲这一天见了血,已经是非常不吉利了。   饶是高景行脾气好,也被惹怒了。   谁知那人却还不肯死心,在高景行陪着崔三娘回门这一日,又在他的马上动了手脚,原本想要摔死二人,可高景行就是命好,那匹马在大街上发狂乱奔,原本是要跳入河中,被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强行勒住,匕首捅破马脖子,马儿当场死掉了。   高景行又逃过一截,他一忍再忍,可对方却不肯善罢甘休。   若是他继续忍下去,迟早会丧命。   这两件事,终于逼得高景行不再避让了。   他让慕祁帮他查母后凶手,慕祁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很快便将人查出来了。   慕祁道:“第一次是高炽的人干的,第二次是太后的人干的,弄璋,你不争,却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你以为到了现在你还能独善其身么?”   高景行咬了咬牙,要他的命可以,可他的王妃都敢动手,高炽,苏太后简直欺人太甚!   高景行并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此刻他看起来愤怒,实则内心是冷静的。   他知道慕祁说的很对。   如今他已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就算不争,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   高景行腾的一下站起来,似下定了决心,他道:“好,你说争,咱们就来争一争!” 第130章 藕断丝连 还好来的及时   燕玄远这些时日忙着三书六礼, 虽说燕家如今家底薄,可聘礼方面也得拿出诚意来。   燕朝玉几乎将前些日子圣人的赏赐都拿出来了,另外燕媚也从自己的铺子里拿出了三百两金子, 给兄长置办聘礼。   燕家举家之财替燕玄远娶妻, 不过这点聘礼公主府也没放在眼里,公主府看上的是燕家的诚意。   从这份掏光家底的聘礼来看, 燕家的确是拿出了十二分诚意出来。   长公主很放心将女儿嫁过去。   通过这段时间对燕玄远的了解,她发现燕玄远是个坦荡正直,温和仁厚的人。   这样的人即便得不到他的爱,嫁给他也不至于受委屈。   长公主也给女儿准备了一份非常丰厚的嫁妆,成亲这一日,送亲的队伍比之岳州王成亲也不遑多让。   送亲那日,顾青源作为宾客来到了长公主府,见新郎在一身大红色喜服的衬托下, 面白如玉, 眉目朗然,看着那有几分和燕媚相似的眉眼,顾青源生出几分感慨道:“郡主真是好福气。”   长公主听罢,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谁人不知这燕家郎君当年名满玉京,若不是家道中落也不至于耽搁至此,倒是让她的女儿给赶上了。   长公主的心中生出了几分慧眼识人的喜悦。   她瞥了一眼顾青源,唇角挂着笑意道:“青源,你孑然一身多年,如今也该是时候替自己考虑考虑了。”   长公主这番话倒是真心替他着想,顾青源的母亲是李家旁支嫁入顾府,按照辈分, 顾青源还要叫她一声“舅母”。   顾青源从前一直没有这种念头,直到遇到燕媚,他才起了这份心思,不管是因为燕媚的美貌也好,还是她的身份也好,她都适合做他的娘子。   顾青源见长公主提起,便主动袒露心事:“外甥倒真有这般想法,不过还得长公主成全。”   长公主一挑长眉,惊讶道:“哦?是何人家的闺女说来听听?”   “不是旁人,正是令婿的大妹。”   燕玄远和李薇月成亲之后,夫妻处的倒也融洽的很,李薇月这个大嫂和下面两个小姑子都相处的非常好,尤其是和燕媚,那简直就像是亲姐妹一般。   这日,李薇月和燕媚坐在凉亭内饮茶,李薇月身边的侍女煮的好茶,味道还不错,燕媚连连夸了几句。   最近饮茶饮的多了,倒是喜欢起这个味道来。   李薇月听了之后,笑道:“其实星田煮茶的手艺算不得什么,我那位表兄顾青源煮茶的技艺可是一绝,媚儿,你若是想喝更好的茶,改日我请表兄过来替咱们煮。”   燕媚没想到顾青源和公主府还有这种关系,一时诧异,不过也没有深究,只是淡淡笑道:“那倒是不必了。”她又不是十分喜欢饮茶,而且她觉得顾青源每次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还是应当保持距离较好。   李薇月原本是来试探她,既然燕媚这么说,显然是对顾青源没有意思,便就此打住,没往下说。   李薇月将燕媚的态度告诉长公主,长公主又转告顾青源,顾青源听了好生失望,可转念一想,燕媚一直都不太喜欢茶,她不让自己过去煮茶也在情理之中,他还不死心,请求长公主上门去说合。   为此,他还送了长公主一尊翡翠观音,长公主也是盛情难却,只得帮忙。   长公主上门去委婉的表达了这个意思,燕朝玉知道顾青源早有这个意思,可却捱到今日才开口显然是等不及了,他对顾青源这个人还算满意,关键是看燕媚。   当他将顾青源求娶她的事情告诉燕媚,燕媚思虑片刻之后还是拒绝了。   燕朝玉见女儿摇头,叹了口气,顾青源倒是个适合的男人,他不希望燕媚就此错过了,他道:“媚儿,顾青源此人阿爹了解过,倒是个温和宽厚的男人,顾家门第虽不算高,但也殷实,上头没有公婆,他本人也没有子嗣,你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阿爹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番。”   燕媚听了燕朝玉说的这番话,一时沉默。   燕朝玉又说道:“就算你一辈子不嫁,阿爹也愿意养你一辈子,只是阿爹总有一天会死,只怕到时候无法再保护你,何况找一个新的人,是告别过去最好的方式,媚儿,你认为呢?”   燕朝玉并不是怕燕媚留在家里不好,他只是隐隐觉得慕祁并未死心,燕媚既然已经和慕祁断个干净,必不希望那人再来纠缠,她若成亲,才是斩断一切的好办法。   她嫁了旁人,慕祁应当也不会再来纠缠她了。   燕媚的手在袖里掐了掐掌心,她眼底那几分迟疑终于消失了,她知道燕朝玉是不希望她和慕祁继续没名没分的牵扯不清。   良久,她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既然阿爹这么说,那女儿便考虑考虑。”   既然燕媚给了这个答复,那便是给了顾青源一点希望。   当顾青源知道后,整个人兴奋的一夜没睡着。   次日便去燕家拜访,得知燕媚去了胭脂铺子里,他又追来了胭脂铺,刚好看到几个年轻的郎君入了胭脂铺,他躲在一旁细细观察,也不知燕媚同那几个年轻的郎君说了些什么。   那几个年轻郎君露出几分轻浮的笑意,其中一个还朝燕媚伸出手,看到这里,顾青源的心跟着往上一提,见燕媚猛地后退了两步避开男子的手。   那男子再要上前,这时,一个男人在胭脂铺前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进,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之后,顾青源吃了一惊,那个人不是西北王慕祁么?   慕祁进去之后,那几个郎君们吓得浑身发抖,脚底抹油一般灰溜溜的走了。   顾青源心底涌上一阵酸涩,他知道燕媚给慕祁做过妾室,不是说已经断了关系么,怎么瞧着像是藕断丝连的样子?   他站在那儿没动,倒是想要看看慕祁和燕媚之间会做些什么。   而铺子里的燕媚则浑然不知外头有人盯着她,她的注意力都在慕祁身上,福了福道:“王爷,怎么来了?”   慕祁垂眸,睨着她的脸,他的轮廓冷峻,只眼底漾着一丝浅浅的温柔之色:“本王路过来看看,还好来的及时。” 第131章 考虑考虑 是我,别叫   慕祁这段时间, 几乎每日都会偶然经过西市,再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她铺子里看看。   燕媚都习以为常了。   他今日又帮了自己一次,饶是燕媚心硬如磐石, 在男人这等软磨硬泡之下也有了少许软化。   慕祁毕竟帮过她太多了, 她心里对他并无恨意,从前的事情她也学着慢慢放下, 面对慕祁,她的心态也平和了不少:“多谢王爷相助。”   慕祁摆摆手道:“无妨,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自从上回燕媚来他的别院同他说清楚之后,慕祁的举动就收敛了许多。   他甚至没有再贸然发起攻势,只是沉默的守护着她,不过他也没让燕媚知道。   就连戚三,他也没再准许他出现在燕媚的视线里。   燕媚见慕祁如今在她面前, 鲜少摆王爷的架子, 和他相处也轻松了许多,燕媚自然不能白白受了他的好处。   刚好燕婳今日做了些点心带来铺子里。   燕媚顺手就将点心拿起来递给他,她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道:“这是婳儿亲手做的点心,送给王爷尝尝。”   慕祁那张冰冷的脸终于如春风解冻一般柔和起来,他的目光在那点心盒子上一顿,眼皮抬起来落在她的脸上,霎那间,他的眼底盛放出极为灼热的光芒,就像黑夜中烟花噼噼啪啪的炸开,他的心在胸腔里猛烈的鼓动着,嘴唇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着可是这么久以来, 燕媚第一次对他示好,他激动极了:“好,好,本王一定会都吃完。”   燕媚慕祁的表情近似于一种受宠若惊的状态,燕媚觉得很奇怪,一盒点心而已,他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这是,慕祁的大手伸过来接她的手里的点心,他的手指借机擦过她的手指尖儿,触到春日新剥嫩笋般的柔嫩感,着短暂的碰触,温度从指尖往上传递,在燕媚的心地轻轻一击,燕媚神色间闪过一丝异样,见他已经接过去,快速的收回手。   慕祁假装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平静的收回手,勾着嘴唇道:“本王还有公务,先走了。”   说完便转过身,大步离开店铺。   直到慕祁骑着马消失在眼前,燕媚那颗被吹乱的心才慢慢的平复下来。   她抬手轻轻捂住心口的位置,那里一丝酸涩蔓延,她眼底现出茫然之色,她这是怎么了?   一个男人走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媚儿。”   短短几个月的功夫,顾青源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小娘子”变成了“媚儿”。   燕媚喊了声:“顾大哥。”   目光落在顾青源脸上,她怎么都觉得顾青源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勉强。   顾青源朝她点了点头,随后,不经意的说道:“刚才看到几个男子进铺子里,想要轻薄你,我原本是要过来保护你的,可谁知西北王忽然出现了。”   燕媚扫了他一眼,从男人故作平静的脸上看出了几分不悦。   燕媚本不欲解释,想起燕朝玉说的话,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顾大哥,你别误会,我如今与西北王并无瓜葛,他只是顺路经过我的铺子帮了忙而已。”   顾青源见她跟自己解释,心里欢喜了一阵,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燕媚,毕竟将来她若是嫁给了自己当继室总是与这个男人牵扯不清也不是个事,他道:“既如此,往后和他还是保持距离较好,免得惹来旁人的闲话。”   燕媚听着这话十分刺耳,怎么这意思好像在说她不检点一般,不过表面上她并未露什么痕迹,只是点头道:“顾大哥,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铺子里的客人还需要招待,恕我招待不周,顾大哥请自便。”   说完,也不等顾青源反应过来,转头就去应付客人了。   顾青源看着她的背影,原本想要叫唤一句,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去。   他留在这里也尴尬,见燕媚无暇顾及自己,只得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顾青源都有去她的铺子里找她,可偏偏这几日,燕媚却没有去铺子里,一直待在家中。   又过了数日,顾青源又上门来了燕家,燕媚见到他时,他手里拿了一个锦盒。   见礼之后,顾青源站在回廊下,仔仔细细的端详燕媚的容颜。   燕媚今日穿着桃红色绣金缠枝莲纹襦裙,雪白莹彻的小脸在桃红色的映衬之下越发显得粉嫩娇媚,眉眼间风韵撩人,顾青源心头火热,看着她时目光灼灼,他低着头道:“媚儿,你这几日是不是故意避着我?”   燕媚倒是没有刻意避着他,不过也不是很想见他,不过看在燕朝玉的面子上,她多少要给上几分面子,她道:“顾大哥多虑了,这几日我不曾去铺子里,是身子不便。”   说到身子不便,顾青源也有几分理解,既然如此,他也就放心了,他将锦盒拿出来在燕媚面前打开,他道:“这是一幅云叟的画作,我珍藏了数年,送给你。”   云叟是当世有名的书画大师,只不过此人封笔多年,他的画作十分难求,并且价值不菲,这么好的东西,顾青源却要送给她,燕媚摇头拒绝道:“顾大哥,这个可使不得,如此贵重之物,我怎么能要?”   事实上她对这些书画缺乏鉴赏能力,并不是个合格的收藏者。   送给她也等于是暴殄天物。   顾青源却执意往她面前推,他垂眸深情的看着她,温柔多情的说道:“媚儿,此话虽贵重送给你却是值得的,在我的眼里,你值得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   燕媚是个过来人,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这样一来,她就更加不敢接了。   顾青源不想继续拖下去,每日他辗转反侧的想念燕媚,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想要快点让她来到自己身边,只有她属于自己,他才能放心:“媚儿,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我喜欢你,想娶你做我的妻子,你愿意吗?”   燕媚愣了一下,没想到顾青源会这么直白,她垂着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她表面上看起来有几分无措,内心却很清醒,她知道顾青源等着她答复,嫁或者不嫁?   她对顾青源并未有太多感觉,不过觉得这个人还不错,虽然略有些迂腐,可这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她迟疑了片刻道:“顾大哥,此事我还需考虑,这幅画你还是拿回去吧。”   顾青源见这般说,也不想逼得太急,他将心头的那股冲动压制下去,冷静下来道:“好,我给你时间考虑,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说完后,他又将手里的画给递出去,他道:“既然答应送给你,哪里有拿回去的道理,即便你不答应我,这幅画也是你的。”   燕媚只得收下。   慕祁得知顾青源已经跟燕媚坦白,燕媚虽说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他,并且还收下了顾青源送的一幅书画,气的拍坏了一张案,他之前故意装出来的冷静和克制此刻全没了。   若是他继续等下去,燕媚就要被别人给抢走了。   这一瞬间,慕祁抛下了所有的理智。   玉京城的大街都已经宵禁了,街上静悄悄的,只偶尔有金吾卫在街上来回巡逻。   慕祁走出后门,走到街对面,在对面的矮墙下面一跃而上,翻入墙内。   院内灯火已灭,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可慕祁走在里面就像是白天回自己家那样熟悉,他来过几次,将这里的路都给摸熟了。   此刻,他轻车熟路的进入了燕媚的房间,和他想的一样,燕媚已经睡着了。   慕祁放轻脚步走进去。   此时,天已入秋,燕媚身上盖着一床薄被,莹莹玉臂露在外头,半边小脸掩在青丝里,只露出半边雪白的侧脸。   慕祁在床头坐下,抬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颊,眼底充满怜惜和爱意。   燕媚其实刚睡下不久,她来了小日子,小腹微微的疼,因此睡得不沉,黑暗里,她察觉到有一只手正在抚摸她的脸,那手上的温度异常的熟悉,那抚摸的力度不大,掌心的粗糙感刮过光滑的肌肤,撩的她睡意全无,忽然间,她在黑暗里,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睛。   昏暗中,她察觉到有个人坐在床头上,顿时吓得尖叫起来,然而那叫声还未从喉咙里发出,她的嘴就被人猛的捂住,接着上方传来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他说:“媚儿,是我,别叫。” 第132章 是我不好 她在哭啊,他舍不得。   ……   燕媚听到他的声音, 心中的惊恐消退了写,随之惊骇涌上来,慕祁, 他怎么能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入她的闺房。   燕媚拿开他捂住自己嘴唇的手, 从床上翻身而起,黑暗中, 她的眼神睁的很大,因为一瞬间愤怒涌上心头,说话时嘴唇轻轻的发颤:“你……来这里做什么?”   慕祁没有动,幽暗的眸光在黑暗里闪动,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狼盯着自己的猎物准备伺机而动。   他平静道:“我自然是过来找你的。”   燕媚听到他冰冷的语气,隐约觉得此时男人似乎有些不悦,她脑海里的混沌渐渐褪去,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她咬了咬唇, 羞愤道:“夜深了,王爷来这里不合适,请你出去。”   慕祁知道燕媚必然是生气了,她在气自己半夜三更闯入她的闺房,这种事情若是被人知晓,必然会损害她的声誉,慕祁也不想这样,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一想到她居然对顾青源动了心思,他就再也按捺不住。   愤怒像毒液一般侵蚀着他,就顾青源那种货色,也值得她去动心思么?   若是换作从前,慕祁说不定还会听一听她的话, 可如今他根本就不想再装了。   他对她就是充满了□□的欲,望,他不允许别人觊觎。   慕祁冷冷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曾经咱们同床共枕,不知度过多少个夜,这算什么。”   燕媚见慕祁出言不逊,气就不打了一处来,抬手想要打他,黑暗里男人的手伸出来,精准的扣住她的手腕,他见她动怒,毫不在意的勾了勾唇:“别浪费力气了,本王在黑暗里目能视物,你伤不了我。”   燕媚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开,怒骂了一句:“你不要脸!”   说完后,她猛地低头,慌张的拿薄被来遮挡自己的身子,慕祁笑了笑,身体骤然前倾,单手搂住她的腰肢,轻嗤道:“别挡了,本王什么都看到了。”   她今日只穿了抹胸,手臂,脖子,以及月匈口的波澜壮阔都被他瞧见了。   燕媚听罢,脸在黑暗里发热,烫意从脸颊一直延申到了耳根子处,身子被他紧紧的扣在怀里,她扭了两下,声音还带着几分睡醒后的哑意,她抗拒道:“你放开我!”   慕祁偏当作没听到,手臂仍然像铁箍般控制住他,他松开她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被迫她抬起头来,“媚儿,我今日来只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答我。”   燕媚恼火到了极致,不过她自知体力上不是男人的对手,做些无畏的抗争是没用的,她暂时压住火气道:“什么事?”   慕祁道:“听闻你最近和顾青源走的很近,你是不是想要嫁给他?”   慕祁知道这种事情她一点都不奇怪,他派来的那个暗卫没出现在她面前但一定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对自己还没死心。   燕媚目前还没有答应顾青源,可她的确觉得顾青源这个人也不是不可以,她并非没有这个念头,她赌着气道:“我即便嫁人了,也与你无关。”   是么?   与他无关?   慕祁听了,掐着她腰肢的手差点没用力将她捏碎,这个女人真是没心没肝,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即便有再多的错处也弥补了,她硬是一点机会也不给。   若是再继续等下去,他迟早会发疯的。   慕祁逼近,咬牙道:“你早就是本王的人了,还想嫁给别人?”   燕媚见这个男人简直是无理取闹,他难道忘了自己早就写了放妾书么,她早就不是他的人了!   燕媚不客气的反击道:“王爷也曾是妾的,曾不是也要娶别人为妃么?”   她说完,对面的男人忽然见沉默了,他在黑暗中也没有任何动作,燕媚也没有动,两人就这样彼此贴着对方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料,燕媚感受到他肌肤滚烫的温度,还有皮囊底下强有力的心跳声。   原来……她还是在乎,之前他选王妃时,她表现出来的大度都是装的,她不喜欢他娶别的女人,所以……既然得不到那个位置,干脆就放手,对吗?   是他自己在这方面太过自大,太过愚钝,才察觉不出她的心思。   这都是他的错。   忽然间,他再次抱紧她,黑暗中,男人眼眶发红道:“不娶了,本王只要你。”   从今往后,他的心,他的命都是她的。   燕媚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她面向黑暗的地方,眼睛一阵酸涩,有晶莹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下滑。   她咬着牙,将喉咙里发出来的呜咽声吞下。   慕祁仍然抱着她没放开,他的手越搂越紧,那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她嵌入灵魂深处,他的声音低低贴着她的耳廓传入,他道:“媚儿,从前的事情是本王考虑不周,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可本王这辈子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女人,如果没有你,本王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别的女人,你回到本王身边好不好,本王保证从此以后不让你受任何委屈,本王心中的王妃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完之后,燕媚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落,情绪像潮水一般涌来,冲垮了她的理智,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声,就像一滴冷水滴入油锅一般在黑暗里炸开了,尖利的指尖掐入掌心,她仍然想要拼命的克制,可什么也没有克制住。   慕祁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发现她刚才哭了,他察觉到肩膀被淋湿了,就像发潮了般湿黏黏的贴着皮肉,那股子难受的劲儿从皮肉一直传递到心坎上时,便成了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   她在哭啊,他舍不得。   自打她决定离开他那日开始,她就表现出异常的冷静,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她也会难过。   她在为他难过吗?那这样是不是可以说明,她的心里其实时有他的?   他想到这个,差点欣喜若狂,他伸出粗糙的手,手足无措的替她抹着眼泪,嘴唇在她的眼睛上胡乱的亲了亲,他满嘴都是眼泪的咸涩味道,他道:“媚儿,别哭了,是我不好。” 第133章 圣旨赐婚 既然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总……   慕祁心疼的沿着她的脸颊细细的吻了一路, 好不容易她才收住眼泪,趁着他不注意,伸手猛地将他推开。   慕祁身体晃了一下, 顺势往后退开了些, 并松开她的身子。   燕媚脸上一片冰凉,她在黑暗里冷冷的盯着他:“如今王爷来说这些还有何用, 我们既然已分开,那便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说出这句话后,燕媚一时心中五味陈杂,她口口声声拒绝慕祁,可她心知肚明,她对他并没有自己说的那样狠,如果她真一丝情面也不留,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见面。   甚至她对他的感情萌生于卑微之时, 才刚刚生出些苗头, 就被他的无情给狠狠掐断了。   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能让女人为之着迷,如果当初他不是将她当成一个玩物,她或许已经深深的沉溺其中了。   她从前庆幸自己觉醒的早,如今却有些害怕若是坠入他给她编的情网当中,若有一日,她容色衰败,他不再爱她,他是否会对自己弃之如敝屣,到那时,她如何能再像现在这般轻松退出?   他太强了,她怕握不住他。   慕祁在黑暗中伸手握住燕媚的肩膀,他郑重的说道:“如何不能, 顾青源能给你的本王也能给你,你嫁给顾青源只能做他的继室,你嫁给本王是做本王的王妃,我母亲都同意了,她已回了西北,你嫁来王府不会有任何人管束你,往后你就是当家主母,后院都归你管。”   燕媚没有说话。   慕祁所说,差点就让她心动了,然而理智却让她没有答应。   慕祁见她还是不肯松口,心急如焚,他道:“媚儿,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难道本王这样承诺你都不相信么,抑或者你心里根本没有本王,所以你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嫁给我?”   慕祁不相信她会爱上顾青源那样的人。   燕媚还是没有说话,慕祁就这么等着,两人面对面坐在黑暗中,燕媚看不清慕祁脸上的神色,可慕祁却没有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她眼中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慕祁猜测她或许是在考虑,他按住那颗焦躁的心,冷静的等候着她的答复。   良久,他才听到燕媚道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不要逼我。”   说完后,他看到她垂下头去。   慕祁垂落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知道燕媚离开他之后过得更加轻松快活,她不愿意过那种处处被约束,处处遭人算计的日子。   可若是他不逼迫她,她就会嫁给别人。   慕祁不可能对这件事情无动于衷。   他道:“媚儿……你只需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若你心里没有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纠缠你,若是有我,你什么都不必说,明日我便请一道圣旨,让圣上给咱们赐婚。”   燕媚没办法回答他,她心里清楚,自己对慕祁并非没有情。   在她与他一同坠入地道中,男人背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出黑沉的地道时,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被他打动了。   慕祁见她垂头不语,冷笑了一声,也罢,她什么也不用说,他也有法子将她弄到身边来。   既然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总归他这辈子要定了她。   慕祁道:“既然你不愿意说,本王也不强迫你。”   说完后,他猛地倾身过去,双手捧住她的脸,俯身就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他亲她时力道极大,亲完之后又快速松开,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燕媚一头雾水,不明白男人最后这个吻以及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听到窗叶被风吹动的声音,随后,屋内再次陷入黑暗岑寂当中。   仿佛没有任何人来过。   燕媚也没有了睡意,她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幽幽的叹了一声。   次日,燕媚梳妆打扮后从闺房出来,李薇月见了她后,顿时大惊,“媚儿,你可是一夜没睡好?眼睛乌青一片,瞧着让人怪心疼的。”   燕媚怕李薇月看出什么端倪,她找了个借口道:“这几日来了小日子,昨夜里腹痛,睡不着。”   李薇月道:“待会我让厨娘替你煮一碗红枣茶来给你喝。”   李薇月嫁过来之后,将公主府的厨娘也带过来了,燕家的人也跟着受益。   燕媚道了声谢,这日燕媚留在府上没有出去,厨娘做好红枣茶送过来之后,李薇月也跟着过来了,燕媚喝着红枣茶,李薇月想着顾青源托她问的那件事,便说道:“媚儿,顾表兄你可考虑?”   李薇月问的直接,在她看来这种事情不需要拐弯抹角,反正顾青源自己也是挑明了。   燕媚怔了怔,李薇月见她不说话,神色平静。   似乎已经明白了。   李薇月道:“若你不喜欢顾家表哥,大可拒绝他,没必要碍着我的情面,说真的,媚儿,我希望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幸福一辈子。”   燕媚茫然了一会儿,随后又看着李薇月,怔怔问道:“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才能幸福吗?”   在李薇月看来当然是这样,她猛地点头道:“自然。”   李薇月一辈子顺风顺水,从未经历过任何挫折,凡事都能顺从自己的心意,所以她才会有这种想法。   燕媚没有说话,李薇月似乎猜到了什么,她认真的看着燕媚,说道:“媚儿,你可还是惦记着西北王,你若是真的还喜欢他,何必顾虑的太多,人的一生只有一辈子,若是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过,那这辈子岂不是白过了,再说了,如今你无需顾虑太多,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我同你兄长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燕媚见她如此真诚,心里倒是很感激,同时心思豁然开朗起来,若她选择慕祁,将来若是真输了,那又怎么样,他若是背叛她,她还有自己的阿爹,兄长,阿嫂,阿妹给她依靠,她还有自己的铺子养活自己,到时候就算他不要她了,她也不会一无所有。   她何不遵循自己的心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慕祁一个机会呢?   燕媚抬起头来,看着李薇月,她笑了笑道:“月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若是顾青源再次上门来,她一定会拒绝他。   另一边,慕祁一宿没睡,天刚亮,他便骑马去了宫中,圣人还在寝宫当中,一身龙袍才穿在身上,便有宫人匆匆进来通报说是摄政王来了。   圣人只得让人去通传。   慕祁在熹微的晨光中看着羸弱而年少的圣人,宽大的龙袍罩在身上,显得十分空荡,他脸上瘦的皮包骨,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嘴唇苍白没有血色,慕祁请安的功夫,他便又轻咳了两声。   慕祁随口问了一句:“陛下的身子可好了些?”   少年天子被摄政王如此关心,语气略带着些恭敬的味道,他道:“好些了,今日没有朝会,摄政王找寡人有何事?”   慕祁收回目光,天子怎么样他并不关心,反正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更好的天子人选,他道:“臣过来,是想要陛下一道圣旨。”   其实慕祁请圣旨,不过是走个过场,天子并无权利,一切都是太后和摄政王说的算,摄政王让他做什么,他照着做便是了。   高煜道:“摄政王请说。”   “臣请圣上下一道圣旨,给臣和中书令大人的千金燕媚赐婚。”   高煜对燕媚有些映像,记忆中那是个极艳丽夺目的女子,燕贵妃的侄女,他曾远远地瞧见过。   这个事情,高煜并没有否决的权利,如今就算是太后在这里,也不得不答应慕祁,他们母子二人根本没有选择。   高煜说了声:“好,拟旨。”   慕祁摆摆手,从袖中掏出一道明黄的圣旨,他淡淡道:“旨意臣已经替陛下拟好了,陛下只需要盖上玉玺便可。”   看到那道圣旨时,高煜眸光一暗,他还是顺从的点头道:“好。”   就这样,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慕祁并没有让圣人派宫人去宫中宣读,而是直接将圣旨带走,他的彩礼已经准备好了,待会他会带着这道圣旨一起去燕家,求娶燕媚。   顾青源赶在慕祁之前来到了燕家,他先见了燕朝玉,并和燕朝玉一起喝了茶。   喝了茶之后,燕朝玉袒露心声,他道:“这件事情,只要媚儿答应,我没有意见,将媚儿交给你,我很放心。”   顾青源听了,眼睛一亮,燕朝玉对侍女说道:“去将媚儿叫过来。”   燕媚出现在两人面前时,穿着一身月白色织金大袖襦裙,裙摆上绣着水仙,纤腰不盈一握,瞧着清丽优雅,让人见之忘俗。   燕媚知道顾青源来了,她过来就是为了跟顾青源将事情说清楚的,免得对方误会。   她喊了声:“顾大哥。”   顾青源回礼。   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中,她平静的说道:“顾大哥,你昨日问我之事我已考虑,我对顾大哥并无那份心思,还请顾大哥另择良配。”   反正这事情燕朝玉心知肚明,她也没必要瞒着。   当面说清楚反而更好。   顾青源神色一僵道:“媚儿,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燕媚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老爷,小娘子,摄政王到访!” 第134章 足慰此生 明知是美人计,他也心甘情愿……   燕朝玉听到说慕祁来了, 皱了皱眉,让人去将他请进来。   慕祁进来时,并非一个人, 他走在前面, 身后还跟了三个仆从,手里都拿着礼品。   见过礼之后, 燕朝玉见慕祁这阵势很不对劲,他问:“不知王爷到访所为何事?”   慕祁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到燕媚身上,两人隔空对视,慕祁竟然发现燕媚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心中一阵欢喜,刚才他在外头已经听到了燕媚说的话,很好, 她拒绝了顾青源。   慕祁在朝中的地位是在百官之上, 平日里威严清冷,面对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压迫感,今日却难得放下身段,朝燕朝玉拱了拱手,他道:“燕大人,今日本王是来提亲的,本王想娶你的女儿燕媚。”   燕朝玉猜到了他的来意,不过他既然和燕媚分开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算了,何必如此纠缠不休,他道:“摄政王,媚儿曾经选择离开你, 想必她是不愿同你在一起,你何必强求。”   和燕朝玉一样,燕媚对慕祁所说并不意外,她原本以为自己面对这个事情一定会很冷静,可真的听慕祁如此郑重其事的说出来,她的心控制不住的猛地一跳。   只有一旁的顾青源很尴尬,燕媚刚刚拒绝他的好意,转眼慕祁就上门来了,一切仿佛商量好的一般,而且燕朝玉说的那句话,分明是在提醒所有的人,燕媚曾是慕祁的女人,而他求的是慕祁曾经放弃的人,不管是哪个男人听了,心里都会不舒服。   然而,燕家父女的注意力都在慕祁身上,没有人主意顾青源的神色变化。   慕祁目光移向燕媚,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正因为媚儿曾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才舍不得她,我们曾经分开,那是其中有误会,如今这些误会本王已向媚儿解释清楚了,燕大人若是肯将媚儿嫁给本王,本王这辈子都会对她一心一意,疼她爱她,与她白头到老。”   他的话是对燕朝玉说,眼睛却始终看着燕媚没动。   燕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她轻轻的咬了下唇,随后双颊染上点点的红晕。   顾青源坐在一旁看到这一切,越发确定两人之间是商量好的。   所以,燕媚今日过来,开口就拒绝了他。   既然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为何不早些告诉他,何必让他自作多情。   他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燕朝玉看着燕媚,见她这副神色忽然明白过来,燕媚之前所说当不得真,她对慕祁还有情。   燕朝玉不喜欢慕祁这个人,可若是女儿喜欢,他又如何阻拦得了,他总得顾及女儿的感受。   燕朝玉眸光锐利的看着女儿道:“媚儿,你可愿意?”   慕祁并不清楚燕媚的意图,他想她也许会像昨天夜里那样拒绝他,他不想听到她拒绝他,这时,他从袖中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单手托住呈现在众人面前,他道:“本王已经请了圣旨,接旨。”   众人一看他拿出了圣旨,只得赶紧跪在地上,燕媚抬眸瞧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是怕她拒绝他,所以才这么着急的将圣旨拿出来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月,中书令之女燕媚婢女年华,才貌出众,淑惠娴雅,特赐婚与摄政王慕祁,择日成婚。”   圣旨宣读完毕,也等于将这件事情盖棺定论,就算燕朝玉有心想要反对也无可奈何,而燕媚,即便没有这道圣旨,她也会答应慕祁,因为她已经想要和慕祁再试一试,和自己喜爱的男人过一生,如果能白头到老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能,那她也曾快快活活的享受过和心上人两情相悦的日子,此生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燕朝玉无可奈何,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摄政王,真是好手段。”   慕祁想要一道圣旨还不简单,就算是自己写好逼着圣人盖玉玺印,圣人也不得不做。   慕祁嘴唇轻轻勾了勾,眼底透出几分得意之色,他道:“圣旨已下,燕大人还是赶紧接旨,今日本王将彩礼一同带过来了,还请岳父大人笑纳。”   他格外咬重“岳父大人”四个字,仿佛是在提醒燕朝玉一般。   顾青源一看此事已经成了定局,脸色难看的很,他一拂长袖,礼也未行,只道:“没想到今日我竟然是多余的,在下告辞。”   说完后,便气哼哼的走了。   燕朝玉只得接旨,并且收下慕祁的彩礼。   等燕朝玉收下之后,慕祁又道:“本王有几句话想要单独跟媚儿说,不知岳父大人可准?”   他一口一个岳父大人,将燕朝玉叫出了满肚子火气,但又不好发作,他忍着脾气,转头都燕媚说道:“去吧。”   见燕媚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燕朝玉又皱起了眉头,不过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   两人从厅堂内离开,到了后院僻静的竹林中,慕祁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粉白莹润的小脸,她今日穿的是象牙色暗纹折枝海棠襦裙,纤腰细细,身段盈盈,立在满园青翠的竹林中,宛若不然凡尘的世外之人。   此时,竹林中风声阵阵,吹得竹叶沙沙作响,翠浪翻涌。   他的声音低沉清朗:“媚儿,此番求了圣旨全了我的心愿,我要一辈子留你在身边,你可恨我?”   燕媚抬眸与他对视,她的眸子里倒影的是男人俊美无匹的脸,见男人紧张的看着她,她忽然莞尔笑道“我不恨你,昨夜你同我说的那些我仔细想过了,我心里并非没有你,只是你高高在上与我有云泥之别,我高攀不起,如今我愿意……给我自己也给你一次机会,不过你答应我的必须做到,若将来有一日,你有了别的女人,我一定会再次离开你,并且永不同你见面。”   竹林的风声如潮,林子深处,蝉鸣声一阵接着一阵,伴随着还有嘈杂的鸟鸣,然而这些慕祁都听不到了,他的世界此刻万籁俱寂,只有她那句“我心里并非没有你”在反复的回响,就像玉京辰时的钟声一般悠远绵长,在他的胸腔里震荡。   刹那间,他沉寂的心一下子复活了,心中热血翻涌,像是行将就木之人重获新生了一般,那股突然涌上来的喜悦感澎湃着难以平复,他毕生仿佛因为这句话而得到了满足,他想就算此时此刻死去也是值得了。   他激动的猛地抱住她,双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耳廓上,他有点不敢相信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心里真的有我?”   他高兴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称本王,只称你我。   燕媚并没有推开他,脸蛋挨着他的炽热而宽阔的胸膛,轻轻的“嗯”了一声。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胜过了千言万语,慕祁的激动的情绪就像海浪般越长越高,血液沸腾,双眼迸出雪亮的光,此刻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他爱着的女子也爱着他。   所以,就算没有那道圣旨,燕媚也会答应他。   他太心急了,若是自己明白她的心意,等她自己说出来岂不是比自己强求姻缘要好的多?   反正已经做了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她看样子也不会责怪他,慕祁欢欣鼓舞,他忍不住问道:“你有多么喜欢我?是从何时开始的?”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既然喜欢我之前为何又不说出来,非要冷落他这么久。   燕媚说不清自己对慕祁有多么喜欢,她之前留在他身边,利用的成分大于喜欢,   “我也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或许是他帮她救了燕朝玉和燕玄远之后,或许是在王府被人刁难他一次次的帮自己,或许是他明知她来王府别有目的却还将她留在身边,或许是他从淮王府的宴会上将她带走。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一直都是她唯一喜欢的人。   不管她回答什么,他都高兴,哪怕她说不记得,他也高兴。   慕祁没去计较那么多,她心里的人是他就足慰此生。   燕媚贴着他的胸膛,听得到他比往常要快几倍蓬勃有力的心跳声,真好,这个心跳的力度是专门属于她的。   她问:“王爷又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慕祁深情的低下头,他温柔的说道:“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你了,只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直到你离开,我才知道我失去了世上唯一的快乐,媚儿,感谢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   说完,他的薄唇在她光洁雪白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很早很早之前,他在淮王府初见她的那刻开始,当她在他面前揭下面纱,露出那张惊艳又惊惶的脸时,他便舍不得了,那日明知是美人计,他也心甘情愿的上钩了。 第135章 纳征请期 这有什么要紧,我的就是你的   两家婚事已定, 慕祁担心夜长梦多,交换了庚帖之后,他便去法华寺找高僧合了八字。   这自然是走个过场, 就算八字不合, 慕祁也是非娶不可的。   谁知燕媚的八字与他很是契合,慕祁很是高兴, 又让高僧选了个良辰吉日,将挑选好的日子写在红笺书上。   日子选好之后,慕祁开始准备聘礼。   西北的封地慕家自高祖时就受封了,历代西北王都励精图治,累世经营下来,西北富庶无比,西北王府的财富也不可估量,慕祁要娶王妃必然要十分盛大, 这聘礼的规格也胜过了岳州王娶妻和宁国长公主嫁女。   慕祁几乎将玉京王府的库房都搬空了, 除此之外,还有田宅地契,厚厚的一叠都是他为燕媚准备的。   八月二十这一日纳征,秦风带着送聘礼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燕家。   那嫁妆一抬抬的送进去,让府上的下人看的都眼花缭乱,足足一个上午,聘礼才搬完。   燕家的宅子小,前院放不下,后院也堆满了。   搬完聘礼后,秦风将一张单子双手呈给燕媚道:“燕夫人,这是礼单,请你过目。”   燕媚双手接过去, 说了声:“有劳。”   秦风笑了笑道:“夫人愿意回到王府,真是太好了。”感激她愿意成全他家王爷。   燕媚抿着嘴轻轻笑了笑,跟着,秦风又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燕媚:“王爷嘱托属下,务必将这个盒子亲自交给夫人。”   燕媚接过去。   待秦风走后,燕媚开始清点礼单上的东西,由于东西太多,她一个人清点不完,加上府上的仆人也不多,一家人都加入进来,又清点了一个下午,直到暮色四合的时候,才清点完毕,清点了的物品全部放入库房里,库房装不下,又将几间空房子腾出来,将聘礼摆进去。   等东西全部收拾完,李薇月也累的够呛,她捶着酸软的腰肢笑道:“媚儿,西北王娶你可真够有诚意的,这些聘礼,就是我娘家的库房也装不下。”   燕媚嘴上没有说什么,眼底却露出几分温柔甜蜜之色来。   李薇月瞧着她的样子,便知道燕媚这算是嫁对人了。   夜里,回到自己的房中,燕媚才将秦风单独给她的那个盒子打开,她粗略翻了一下,里面居然是一叠田宅地契,她随手将搁置在最上头的那张拿起来打开一看,惊讶得小嘴微张,这是她燕家大宅的房契!   这张房契怎么会在慕祁手上?   难道是他后来从佟见舟手里买来的?   燕媚心里一阵狐疑,不知慕祁怎么得来这张房契,想必他有他的方法,既然他送来了那她就收下。   心里隐隐有几分喜悦,当初宅子卖出去的时候,原本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能重新买回来,没想到几经辗转,房契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纳征之后是请期,慕祁早就将成亲的日子选好了,八月二十六这一日,他来到了燕家,将写好日子的红笺书交到燕朝玉手上。   选的日子是九月二十八,距今只有一个多月,燕朝玉觉得这个时间太仓促了,和慕祁商量要延后,慕祁却不答应,还说这是找法华寺的高僧根据两人的八字选出来的日子,若是更换不吉利。   燕朝玉岂能不知到底吉利与否,慕祁分明是想将他的宝贝女儿快点娶过门,他是有些不乐意,奈何摄政王态度强硬,他又问了燕媚的想法,燕媚也没有反对,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慕祁既然来了一趟燕家,那自然不能白来,私底下,他拉着燕媚到了上次见面的竹林里。   燕媚是背着燕朝玉过来的,此时和他见面自己觉得有几分偷情的感觉,她雪颊微红,低声道:“你有什么事么?”   慕祁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拉入怀中,说话前,薄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印上一吻,他道:“没事就不能见你么,我就是想你,想和你说话了。”   燕媚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内心软的像被春水泡过了一般,她抬眸看着他,男人今日穿的是一身玄色绣金麒麟纹立领窄袖袍子,腰间束玉带,贴合着宽肩窄腰,将完美的身形展现出来,此时林中有几束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将白玉无暇的俊脸照的白皙清透,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一般。   燕媚嘴唇浅浅的勾起,她笑道:“那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慕祁微微一笑,手捏着她细嫩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他道:“自然是有好多话要说,只是此刻见到你,什么话都不记得了,只想同你这般静静的相处片刻。”   这个男人温柔起来,真是让女人无法抗拒,燕媚忍不住打趣道:“这些甜言蜜语你是从何处学来的,从前你绝不会说这种话。”   慕祁想起这几日跟高景行厮混在一起,每日耳濡目染的情形,不过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这是高景行教他的,他道:“这还需要学吗,本王自从明白对你的心意之后,日日都想对你说这些话,本王只对自己喜爱的女人说,只有你一个人听过。”   没有人能承受的了这般俊美的男人的温柔攻势,燕媚的心早就软的一塌糊涂了,并且脑袋东都晕乎乎的,像晒在冬日的阳光底下那般舒服的忘乎所以。   燕媚沉醉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将思绪给拉回来,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她抬眸问道:“对了,那张房契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慕祁知道她会问起那张房契,也没有故意隐瞒,他道:“房契一开始就在我手上,佟见舟是我的人。”   原来如此,所以当日佟见舟过来买宅子,又将自己小的宅子卖给他们家,一切都十分顺利,背后都是他在操纵,既然这样,那她们如今住的宅子也是慕祁的。   反正自己都答应嫁给他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她道:“原来这个宅子是你的,我们住了这么久。”   她们处处被慕祁关照,却一直都在排斥他远离他,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尴尬。   慕祁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思,他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住道:“这有什么要紧,我的就是你的。” 第136章 拜堂成亲 这一切都是真的   燕媚一家子在她出嫁之前搬回了燕家大宅。   那日佟见舟带着一家老小在外头迎接她们。   看到燕媚, 佟见舟赶紧上前行了一礼,陪着笑脸道:“属下是奉命办事,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贵府的家具摆设还如从前那般没有丝毫变动, 屋内属下都嘱咐下人打扫干净了,夫人和府上的家人们尽管安心住下便是。”   燕家人这才知道, 佟见舟居然是慕祁的人,燕玄远哭笑不得,难怪每次佟见舟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原来是不敢得罪他。   佟见舟也上前给燕玄远赔了个不是,燕玄远摆摆手,这有什么好计较的,慕祁都成他的妹夫了,难道他还怪他对自己的阿妹煞费苦心不成?   等燕家人都安置好了, 佟见舟也告辞了。   燕家搬了宅子之后, 府上开始为燕媚的婚事做准备。   府上刚为燕玄远办了一场婚事,如今再送女儿出嫁,以燕家的财力的确有些勉强,不过燕朝玉刚得了一笔封赏,其中有金银珠宝,丝绸布匹,田宅铺子,燕朝玉留了一半,另一半用来给燕媚做嫁妆,虽不及西北王府送来的聘礼一个零头,但也嫩媲美一半小官嫁女。   这段日子,燕媚也忙着准备嫁衣, 只有一个月的功夫,要亲手缝制嫁衣已来不及,她只能去成衣铺子买一套,不过这嫁衣并没有买成,她没有看中喜欢的,正为这嫁衣发愁,西北王府那边就送了一套过来了。   送嫁衣的是秦嬷嬷,秦嬷嬷看到她时,心中十分欢喜,福了福身子道:“老奴在这儿先给夫人道喜了,王爷昨日得知夫人没买到合适的嫁衣,今日便替夫人准备好了嫁衣和凤冠,嫁给王爷,夫人一定会幸福的。”   燕媚见着秦嬷嬷也高兴,她道:“承嬷嬷吉言。”说罢,从秦嬷嬷手中将嫁衣接过来,转头吩咐身边的侍女去拿金豆子打赏。   秦嬷嬷收下那把金豆子,然后又笑眯眯的对燕媚说道:“请夫人先试嫁衣和凤冠,若是不合适,老奴再拿回去让人改一改。”   燕媚点了点头,她将手中的嫁衣交到侍女风玫手里,两人绕到屏风后头去,风玫先替她脱掉身上的杏红衫子,襦裙,然后将嫁衣在她面前展开。   绿色嫁衣是用苏州的云锦做成,大袖衫襦裙,披帛,广袖上衣,衣襟,领口,袖口绣着缠枝牡丹纹,裙摆上用金线绣了两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每只凤凰嘴里衔着牡丹,五彩蚕丝绣的羽毛,羽毛上缀着小拇指大小的南珠,再看那凤凰的眼睛,竟然是将夜明珠镶嵌上去。   观其光华,粲然夺目,华美无比,贴合她王妃的身份。   风玫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丽的嫁衣,忍不住惊讶道:“王妃,这嫁衣可真漂亮,你穿上肯定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好看。”   燕媚轻轻笑了笑,转过身去,风玫将嫁衣一件件替她穿上。   替她系好腰带后,风玫上下打量着她,被眼前的人惊艳的张大嘴巴,她道:“娘子,这套嫁衣简直是为你量身而做的,你穿了刚好合适。”   风玫是燕媚从外头买来的侍女,见到燕媚的第一眼,风玫惊为天人,如今燕媚穿上这身衣裳,风玫简直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她的美,衣裳贴合着她身体的曲线,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将她完美的身段都展露出来。   这样光华璀璨的衣裳,竟也没有掩盖她原本的姿色,反倒将她衬得越发华美艳丽,高贵优雅。   谁人见了都不得不说一句,西北王妃当是这般模样。   接着,风玫又将九翟花树冠替燕媚戴上,翟冠的做工非常的精细繁复,九翟乃纯金所制,凤羽饰以五彩羽毛,嘴中衔滴珠,九翟之上乃花钗九树,饰以明珠碧玉,戴好凤冠之后,风玫只觉得燕媚更加美了,直晃眼睛。   燕媚穿戴好之后,从屏风后出去,秦嬷嬷见了她也啧啧称赞,眼底透着惊艳的光,她道:“王妃可真美,老奴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从未见过王妃这般美丽的新娘。”   她这话实在不是恭维,是真心实意的赞美。   在她眼里,西北王妃实在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赞美之词。   见燕媚穿着合身,秦嬷嬷也好回去交差了。   等她人一走,燕媚便将嫁衣换下来,让风玫收好放入柜中。   九月二十六日,是燕府嫁女的日子,这一日燕家格外热闹,在鞭炮噼噼啪啪的响声当中,燕家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贺客。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欢欢喜喜的为燕媚庆贺。   后院闺房内,燕媚正坐在铜镜前梳妆,替她梳妆的是李薇月身边的老嬷嬷,这老嬷嬷是宁国大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自李薇月嫁来燕家时,便安排了这位老嬷嬷过来照顾李薇月。   风玫毕竟没有在大户人家伺候过,来的时间不长,许多规矩也不懂,李薇月便派了徐嬷嬷过来替燕媚梳妆。   这徐嬷嬷的一双手可真巧,挽的头髻也漂亮的很,燕媚忍不住夸了一句,徐嬷嬷倒是不居功,笑道:“哪里是老奴的手巧,娘子的头发乌云堆砌一般,不管挽什么发髻都好看。”   挽好头发之后,接下来便是上妆,本朝女子嫁人时一般画的是酒晕妆,因燕媚这回也算是二嫁,开脸便省了。   先是敷铅粉,再是抹胭脂,这酒晕妆在两颊上抹的胭脂要深许多,随后又要画眉,贴花钿,再是与嘴唇两侧点上面靥,最后才簪子轻挑一点唇脂抹在樱桃小嘴上。   加上穿嫁衣,戴翟冠,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   打扮好之后,外头迎亲的队伍也来了,由李薇月牵着燕媚慢慢的走出去。   到了外头后,李薇月将燕媚交给燕玄远,燕玄远在她面前一弯身,将她背着出去。   在燕玄远背上时,燕媚说道:“兄长,以后阿爹就有劳你照顾了。”   燕玄远鼻子发酸,他压住心中的情绪,声音透着几分笑意道:“说的这般客气做什么,兄长照顾阿爹是应该的。”   不多时,就已经到了外头,燕玄远将她放下来,牵着她的手亲自放在一只宽阔的大掌中。   那只手掌的温度她很熟悉,手心略带薄茧,将她的小手牢牢握住。   慕祁握住她的手时,弯了下身,将她打横抱起来,花轿的轿帘掀起,她被男人抱了进去。   跟着花轿被人抬起来,一路上吹吹打打到了王府。   落轿之后,轿帘掀起,慕祁又牵着她下轿,一路上小心搀扶着她进去。   到了正堂之后,燕媚听到宾客们的欢笑声,在众所瞩目之下,两人开始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听到这一声声,燕媚的心难得有几分紧张,曾经的她,只不过是王府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没有任何地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嫁给慕祁,成为名正言顺的西北王妃。   一切都好像是做梦。   她掐了掐掌心,有点疼,这一切都是真的。   夫妻对拜完毕,喜婆过来搀扶燕媚去洞房。   洞房内,红烛高燃,燕媚坐在喜床上,而屋外正是热闹一片。   慕祁成亲,除了玉京城的权贵过来庆贺之外,驻扎在城外的西北军将领也来了几十个。   大家都拿着酒壶围着慕祁,黄大虎嚷嚷道:“王爷,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咱们可得喝个痛快。”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慕祁酒量还不错,可若是和这么多人一起喝酒,非得将他灌醉不可,他今日还得洞房花烛夜,怎么能喝醉呢?   他看了一眼高景行和洛宴清,两人会意,马上挤进来,高景行朗声笑道:“众位兄弟们,喝酒怎么能少了我,来,来,来,大家一起喝酒。”   有两人的帮助,慕祁躲了不少酒,不过他今日高兴,喝的也不少,等宾客渐渐散去,那些将士们也一个个喝趴下了,他才离席去了后院。   后院一路都挂满了红灯笼,将王府点缀的十分喜庆,他脚步略有些虚浮,已有了几分醉意,然而他的心情又是轻快的,他走到洞房外面,轻轻的推了那扇门,走进去。   屋内很安静,侍女们见了他纷纷行礼,慕祁却看着喜床上的新娘子,快步走过去。   他来到她跟前,目光在她交握在一起的白皙双手上停顿了片刻,在揭盖头之前,他的内心在欢呼雀跃,热血激昂,比他打了胜仗还要兴奋。   他抬起手,将她头上的盖头揭掉。   露出那张绝艳动人的脸,燕媚缓缓的抬起头来,水盈盈的杏眼映着烛光,像是陈年老酒那般让人沉醉。   慕祁胸口发炙,心中情动,喊了声:“媚儿”   这时,棠溪端着合卺酒过来,说道:“请王爷和王妃喝下合卺酒。”   这合卺酒是用匏瓜剖开的两个瓢装的酒,中间一根红线相牵连。   慕祁将其中的一个瓢交给燕媚,燕媚伸手接过去,两人双臂相交,仰后喝下。   酒水入喉之后,燕媚的脸颊更红了,隐隐有股烫意,这使她的脸颊灼灼若海棠,眸光流转,妩媚撩人,慕祁看呆了。 第137章 新婚燕尔 我只要和媚儿做恩爱夫妻,这……   慕祁立在她跟前, 身上穿着大红色喜服,他平日里大多数穿玄色,如今这样一身倒是另有一种惊艳之感。   他肤色玉白, 剑眉星眼, 悬鼻薄唇,在烛光的映衬之下, 棱角分明的五官浓烈如   那双眼睛漆黑深邃,温柔的波光仿佛要将她溺死在里头。   燕媚只感觉那一刻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攥了攥,有种轻微的窒息感。   一直觉得这个男人美得放肆,尤其是在今日。   慕祁在她神身侧坐下,屋内的侍女识趣,纷纷退下。   慕祁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他深深的望着她, 柔声道:“媚儿, 我终于将你娶进门了。”   “从今往后,本王必待你如珍似宝,永不相负。”   燕媚微笑看他,低声道:“王爷的话媚儿记住了,只要王爷不负我,我必不负王爷。”   慕祁将她拥入怀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红烛摇曳,衣裳落了一地,合欢帐内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大手所到之处,寸寸皆是娇软香浓,燕媚的身子绵软无力,似入云端。   慕祁覆上她身子之时, 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一处,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那处滚烫抵着她,他试探着,隐忍的问她,声音带着哑意:“媚儿,可以吗?”   燕媚斜乜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分明是故意的,明明火已经点起来了,他还故作矜持,她红着脸,咬着牙轻轻“嗯”了一声。   慕祁轻轻的笑了一声,薄唇扬起,乌发散落下来,贴着脸颊,格外魅惑,燕媚怔了一下,只片刻功夫,她便察觉到那份酸胀感。   两人分别快一年,慕祁此刻就像野兽尝到了鲜血的滋味,肆意又疯狂。   这一夜,两人折腾到快天明才停下来,此时东方发白,慕祁顾及她的身子,堪堪吃了个半饱停下来。   叫水之后,沐浴更衣,燕媚便已沉沉的睡下,慕祁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屋内的红烛快燃尽了,他用手撑着脑袋,斜靠在燕媚身边,眸光贪婪的盯着她的睡颜,此刻她睡得很安稳,乌黑的长睫贴着眼睑,双颊酡红,嘴唇带着水光,呈现出一种被他疼爱过的红肿。   他真的爱极了她这样躺在身边的样子,他伸出修长的手,一点点的沿着她精致的眉眼勾勒,划过鼻尖,往下停在唇瓣上,须臾,他挪开手,又俯身在她的唇瓣上印上一吻,他低喃道:“媚儿,我爱你。”   燕媚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外头红日高照,光线透过朱窗落在合欢帐上,投下斜斜的一道影。   转瞬间,她便已经清醒了,察觉到自己的细腰被人扣住,她偏头一看,发现慕祁居然还未起床,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薄唇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王爷怎么还未起床?”   “今日本王大婚,本王给了自己三日假,不用上朝。”   摄政王的婚假当然是自己说的算。   燕媚眨眨眼,又说道:“王爷瞧着我做什么?”   慕祁的手轻轻捏着她纤细的腰肢,微微笑着道:“许久不曾这样看你,今日想要好好瞧瞧,我家媚儿真是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呢。”   燕媚眸光一转,嘴角翘起,心里很高兴,嘴上却在说:“王爷怎么这么夸我?”   慕祁笑了笑,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脸颊,道:“那当然,你可是我的王妃,怎么夸都是应该的。”   接着他又说:“以后叫本王的名,或者字,本王字寒山,你还不知道吧?”   燕媚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前在王府,听人说起过,只是彼时妾身身份低微,纵然知道不敢叫。”她好在给他做了一年的妾,如何能不知道。   慕祁听她提起从前的事情,眸光微暗,他认真道:“放心,往后你是这王府的女主人,最尊贵的王妃,谁也不敢再欺负你,本王也不会。”   燕媚看得出来,男人这次是真的将她放在心坎上了,其他的她也不想再去想,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她既然选择了这个男人,她就会好好的跟他在一起,相爱的时候好好的爱。   一会儿,燕媚猛然想起来,她道:“该起床了吧,都这个时候了,不然会让人看笑话的。”   她正要翻身起来,又被慕祁压回去,他道:“有本王在,谁敢笑话你。”   两人这样一闹,又等到快近午时才起床,伺候燕媚的是棠溪和风玫。   棠溪早就盼着燕媚能回王府了,如今她终于回来了,她开心的不得了。   梳妆的时候,棠溪就乐的说了个没停,梳妆完毕之后,燕媚从乘风院内出去,上面没有婆母可见,燕媚就以王妃的身份接受府上下人请安。   王府的下人大部分都是熟人,往日里也没有刻意刁难过她,再说那些刁难她的也已经走了,燕媚对待府上的下人是恩威并施的。   之前她是宠妾,没资格说话,但是现在她是王妃,也同样很快就适应了新的身份,拿出了主母的架子,对下人她先是训导了一番,然后又拉拢了一番,让棠溪拿着金子打赏。   众人知道王爷是千辛万苦才将王妃娘娘给求回来的,可见王爷对燕媚的看重,而且燕媚之前在王府人缘也不错,她成为了王妃气势十足,大家真心诚意的服从她。   慕祁新婚后和燕媚日日腻在一起,过得如胶似漆,只恨光阴太短,转眼三日便过了,燕媚回门,慕祁和她一块儿去。   回到燕家,燕朝玉见燕媚气的甚好,双颊红润,眸光顾盼有神,眉眼间具是被滋润过的无忧甜蜜,燕朝玉对慕祁也没那么介怀了。   虽然他觉得西北王会威胁到北齐的江山社稷,但人生浮浮沉沉之后,他也终于明白……他女儿过得好就可以了,其他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燕媚去找燕婳和李薇月,慕祁跟燕朝玉下棋,一局棋之后,燕朝玉输了,燕朝玉瞥了他一眼道:“摄政王这棋路纵横捭阖,有气吞山河之势。”   慕祁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他将棋子一搁,挑眉笑道:“岳父大人且放心,只要朝廷不动西北军,小婿便能安分守己,我只要和媚儿做恩爱夫妻,这江山我没兴趣。”   燕朝玉没有说话,他刚才那一句,纯粹是就事论事而已,并没有说慕祁有狼子野心,不过慕祁似乎误会了。   他也懒得解释。 第138章 老谋深算 臣愿意效劳   这一夜, 燕媚和燕婳睡在一处,姐妹二人说了一宿的话,次日, 她和慕祁一同回王府。   她还未来时, 慕祁和燕朝玉在门口说了几句话。   燕朝玉道:“苏长湛的事情交给老夫,老夫与他同朝为官多年, 对他也算有些了解。”   慕祁拱手作揖道:“那就有劳岳父大人了。”   苏长湛是除掉淮王的关键,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也是两人共同的心愿,淮王对燕媚做了那么多坏事,这笔账不能不算。   燕媚走过去的时候,两人刚说完,她笑着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   慕祁面不改色的说道:“岳父大人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燕朝玉也配合的微微颔首,说了句:“小女就有劳王爷了。”   慕祁道:“小婿明白。”   道别之后, 两人上了王府的马车, 慕祁见燕媚眼底有青色,不由得皱了皱眉,他道:“昨晚没睡好?”   燕媚见他眼底透着一丝心疼,她心中微甜,笑道:“昨夜里跟婳儿聊着忘了时间。”   慕祁抬臂将她往怀里搂,低头在她雪白的额头上印上一吻,“在我怀里睡一睡,等到了王府我叫你。”   燕媚轻轻的“嗯”了一声,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劲的心跳,不多时就安稳的睡着了。   到了王府时,马车停下来, 燕媚还未睡醒,慕祁并未叫醒她,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燕媚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乘风院的黑玉床上。   听到响动,棠溪打起合欢帐,燕媚忙问:“我睡了多久了?”   棠溪笑道:“王妃回来之时是辰时,如今已快到巳时了。”   居然足足睡了一个时辰,心里恼慕祁没有叫醒她,赶紧起身,稍微整饬一番后,秦嬷嬷抱着一叠账簿,身边还跟着两个抬箱子的粗实婆子。   秦嬷嬷见了她满脸笑意:“王妃安康。”   行礼罢,秦嬷嬷将账本送过去,道:“王妃,这是王爷命老奴送来的王府的账本。”   燕媚点了点头道:“放下吧。”   又看了眼她身后的箱子,问:“那是什么?”   秦嬷嬷道:“这是王府在玉京的产业,王爷让老奴交给王妃来保管。”   燕媚如今身为王妃,自然得担当起这个责任,她道:“我对王府的产业不熟,还请嬷嬷指教。”   秦嬷嬷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燕媚让棠溪打开箱子,仔细一看,里头竟然是一整箱的房契,地契。   她目瞪口呆道:“之前王爷送聘礼时便给过一箱子,怎么还有这么多?”   秦嬷嬷笑道:“王妃有所不知,咱们王府家大业大,这还只是一部分,西北封地那边还有更多呢。”   燕媚略略看了下王府的这些产业,方明白传闻中那句西北王富可敌国并非虚言。   单玉京的产业,就让人眼花缭乱了。   她叹了一声道:“王爷可真是深藏不露。”   从前,她在王府为妾时,发现慕祁用餐极简,生活当中也没有其他奢侈的行为,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这般富有。   散朝之后,燕朝玉去了一趟太后的蓬莱宫。   苏太后从前朝回来不久,正在卸妆,问言,微微一怔,随后宣燕朝玉进来。   燕朝玉进去之后,苏太后已换下翟衣,穿上了轻便的紫罗色襦裙,她本就才三十来岁,穿着这般颜色,倒是有几分娇嫩之感。   燕朝玉跪地请安:“太后金安。”   “起身吧。”   苏太后端着姿态说话,眼睛却淡淡的一眼瞥过去,她见燕朝玉穿着一身朱红色斓袍,虽人已过四十,但身材依旧挺拔如松,宽肩窄腰,一身官服穿在他身上也有几分飘逸感。   二十年前,燕朝玉是玉京出了名的美男子,不知多少女子爱慕他。   他生的轮廓分明,剑眉凤眼,高鼻薄唇,依然是那副好相貌,虽不似从前年轻了,却更显得沉稳儒睿。   苏太后叹了一声,收回目光,手却在袖中悄悄掐紧。   谁没有年少慕艾之时,当年她对燕朝玉……可惜他却娶了旁人。   “燕爱卿,你来哀家的蓬莱殿所为何事?”   燕朝玉抬起头来,眸光落在苏太后身上,他并未细致的去打量她,只一眼便收回,他道:“臣本是戴罪之身,是太后恩赦才得以回玉京,臣是特地来谢太后的。”   苏太后的眼睛里藏着复杂的心事,而这双眼睛的表面却是无波无澜,令人看不透,她微微笑道:“不必言谢,哀家只是不想让国家丧失一个栋梁之才。”   燕朝玉说道:“可太后对臣有再造之恩,臣不能不回报,臣知道太后有心事,今日前来是来替太后解忧的。”   苏太后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燕爱卿此话何意?”   燕朝玉面上一片恭谨,内心却是冰冷的,当年燕家的事情是苏太后一手造成的,为此,他的两个女儿历尽心酸,他恨极了这个女人,可如今大事未成,他什么都得忍着。   他道:“苏长湛虽已入狱,但他一直不肯招供铁矿在何处,臣有一计,可让他将铁矿的下落说出来。”   苏太后眼底终于有了一丝诧异,她道:“什么计策?”这么说来,燕朝玉根本不知道燕家的事是她动的手脚,这……真是太好了。   燕朝玉如此这般跟苏太后说了之后,又加了一句道:“若太后依照臣所说的去做,此事必成,就看太后能否下这个决心。”   苏太后虽知这个计策有些残忍,但为了儿子江山稳固,也不得不这么做,她道:“哀家吧配合你便是,苏长湛的案子全权交给你去处置。”   心里却道,这个燕朝玉果然是老谋深算,苏长湛啊苏长湛,你虽是哀家的堂兄,可你也千不该万不该下毒谋害圣人,既然你不忠不义,也别怪哀家不留余地。。   “臣遵命。”   见苏太后采纳了他的意见,燕朝玉松了口气,这才是第一步,只是这一步走出了,就再也没有退路,他会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要走时,苏太后忽然说了一句:“燕爱卿茶艺绝佳,不知可否替哀家煮一壶茶?”   燕朝玉目光一顿,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臣愿意效劳。”   燕朝玉从蓬莱宫出来后,已经是午时了,他走后,苏太后身边的老太监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道:“太后,您真的打算采纳燕朝玉的计策么?”   苏太后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苏长湛的嘴闭的太紧了,现在她也别无他法,只能用燕朝玉的计策。   老太监道:“您相信他?”   苏太后:“如今,不相信也得信,先拿到铁矿再说,其他的从长计议。”   老太监本想提醒她,见她这般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良久,苏太后轻叹了一声:“只是可惜了兰裳,芙裳两个孩子。”   随着怀国公府倒台,皇后被废,淮郡王妃因为肚中的孩子并没有被祸及。   可现在,苏太后却不得不动她。   她不能为圣人留下任何隐患。。   老太监不语,苏太后又问了一句:“明日是什么日子?”   老太监道:“明日是命妇入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淮郡王妃怀着身孕,之前太后嘱咐过,让她暂时不要入宫了。”   苏太后道:“你替哀家宣一道旨,明日召兰裳入宫。”   “老奴明白。”   燕媚身为西北王妃,必然要入宫给太后请安。   可她并不愿意去,苏太后是陷害她燕家的幕后主使,她对此人恨之入骨。   慕祁知道她并不愿意去,一大清早便安慰她道:“今日本王下朝后去内庭接你出来,你放心,苏太后现在不敢为难你,你尽量少说话,做做表面功夫就行了。”   燕媚这才安心。   两人坐同一趟马车出去。   入宫后,她先行一步去了蓬莱殿。   到了蓬莱殿后,倒是瞧见了许多熟人,崔蘅芷过来给她打招呼:“媚儿,自从你成亲之后,倒是许久没见了。”   燕媚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这段日子王府的事务繁多,我实在是脱不开身,改日我空了请你来做客。”   崔蘅芷笑的很是开心,她道:“那自然是好的。”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湖蓝色大袖襦裙,腹部微隆的妇人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步走入。   两人同时偏头看去,认出对方是苏兰裳。   苏兰裳也认出她们两人来,她脸上有一丝尴尬闪过。   昔日,燕媚为王府侍妾,她嘲笑过她,欺辱过她,如今燕媚为西北王妃,而她是罪臣之女,真是风水轮流转,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日。   就算不服气,她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微微屈身给二人行礼。   燕媚和崔蘅芷都没有拦着她,生生受了这一礼。   苏兰裳如今挺惨的,燕媚并未故意找茬,她行了礼之后,她便简单应付了一句,拉着崔蘅芷走开了。   那些命妇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看到西北王妃,谁不上前请个安,亲亲热热的说上几句,这世上趋炎附势的人太多了,瞧瞧,苏兰裳坐在那儿,谁又去理会。   不多时,太后来了,众命妇齐齐请安行礼。   太后道了声:“都坐吧。”   燕媚低眉顺眼的坐下去,她记着慕祁对她说的,尽量少说话。 第139章 高炽落马 高炽,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   苏太后坐下后, 身边的老太监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苏太后的目光便朝燕媚瞥来,见燕媚垂着头,可并不影响旁人打量她, 额头光洁雪白, 黛眉杏眼,俏鼻朱唇, 生的很是明媚艳妩,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袖中的手掐入肉中!   燕婉葶……是燕婉葶那个贱人!   那一瞬间,苏太后的内心里充斥着恐惧,下一刻,她又猛地清醒过来,不……她不是燕婉葶,她是燕媚, 燕朝玉的女儿。   想到这里, 苏太后慢慢冷静下来,她怎么忘了,燕媚的容貌本就和燕贵妃有五六分的相似。   苏太后的脸上透着几分冷意,原本以为除掉了燕婉葶那个贱人,这辈子就再也不会看到那张脸,谁知道还是被她瞧见了,她心底涌上几分厌恶,脸上却不显,反而故意问道:“哪位是西北王妃?”   燕媚原本不想多话,见太后已经提起她,不得不起身应道:“臣妇燕媚给太后请安。”   就在这时,她抬眸看了苏太后一眼, 苏太后年轻时,算不上顶级的美人,却也端方温婉,是个清丽佳人,如今当了太后,浑身上下透着几分太后的雍容贵气,那双眼睛更是深层难测,昔日身上那几份柔弱胆小已经荡然无存。   若是从前的苏太后,燕媚很难相信,她就是杀害姑母的凶手,可看到如今的太后,她又觉得,一个人总会变,或许她从来都没有变过,而是藏得太深了,让人看不清而已。   往年她来宫中的次数多,见过这位苏太后,按理说,苏太后应该能认出她来。   苏太后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听说你之前为西北王的侍妾,如今二嫁他倒是成了王妃,可见西北王对你用情很深。”   这话听着是在夸西北王对她深情,可仔细一琢磨,却是在嘲讽她给人为侍妾,明着说是西北王对她用情之深,实际上却是在不耻她以一个侍妾的身份爬上了王妃之位。   燕媚心里不舒服,心想,我沦落到那步田地,不都是拜你所赐,但对方毕竟是太后,她忍住了,垂眸道:“这是臣妇跟王爷的缘分。”   好一个“缘分”,苏太后冷笑不语,这个燕媚倒是个和燕贵妃一样有心机的,分明听懂了她的话,却又装作不懂。   燕朝玉生的好女儿,看在那人的份上……罢了。   苏太后没再说什么,只道:“今日你初来拜见哀家,哀家要赏你。”   苏太后赏了一对玉镯给燕媚,燕媚瞧了眼成色还不错,看来苏太后也不敢对她过分。   燕媚领了赏赐后退下,苏太后也没有故意针对她,随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苏兰裳身上。   苏兰裳如今虽是罪臣之女,但毕竟是苏太后的亲侄女,苏太后还是要关心几句,她道:“兰裳,不管发生什么,你始终都是哀家的侄女,凡事放宽心,好好将孩子生下来。”   苏兰裳许久没听太后这般关切她,当场就落下泪来,其他命妇看在眼里,神色各异,今日苏兰裳进来,谁也也没搭理她,谁知苏家都做了谋逆之事,太后却还是如此看重她,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得罪她。   太后赐了一串在法华寺开光的迦南珠子给苏兰裳,保佑苏兰裳母子平安。   在太后这儿喝完茶之后,燕媚便和众人一道离开,她走出蓬莱宫的宫门,便见不远处红墙下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玄金袍子,玉冠束发,阳光落在他脸上,反射出清冷的光。。   他眸光朝这边瞥来,见是燕媚来了,眼神就没有移动了。   燕媚朝他走过去,到他跟前时,被慕祁握住双手,他问:“她没为难你吧。”   他说的这个“她”,指的是苏太后。   燕媚想起苏太后嘲讽她的那句话,不想多生事端,摇头道:“并没有。”   “走,我们回家。”   坐在马车上,燕媚靠在慕祁的肩膀上,双手圈住他的手臂,忽然说起苏兰裳的事情。   她觉得奇怪,苏长湛意图谋害圣人,另立新君,苏太后应该对他恨之入骨才对,连皇后都被打入冷宫了,为何苏太后唯独对脾气暴躁的苏兰裳宽容?   慕祁听罢,嘴唇冷冷勾起,他道:“你以为苏太后会让那个孩子留下来?”   朝中立储之事虽然被他压下来了,可那些官员并没有放弃这个打算,如果苏兰裳的孩子生下来,那淮郡王的机会就越大了。   苏太后自然十分忌惮。   闻言,燕媚只感觉一股冷意从脚底窜上来,原来是这样!   慕祁见她的脸色忽然变了,他以为将她吓到了,展臂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些事情,他道:“是我不好,干嘛跟你说这些,你就当没听到好了。”   燕媚岂能当做没听到,她知道以如今圣人的身子骨,朝廷迟早会乱起来了。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这些事情她原本也不想多管,她一个女人可没什么能耐搅合进去。   果然如慕祁所说,就在苏兰裳入宫请安的第三日,淮郡王妃就因和高炽起了冲突,情绪激动忽然小产,那个快四个月的胎儿,一夜之间化作了血水。   高炽第一时间就是想要将此事瞒下来,谁知天不遂人愿,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坏事就像长了脚一般四处传散开了,高炽背负了骂名倒是小事,苏兰裳一流产,就坏了他许多事情。   大理寺的监狱内,燕朝玉手里拿着一封书信,递到阶下囚苏长湛的面前,他冷声道:“这封信是淮郡王妃送进来的,铁矿的事情你招还是不招,自己看着办吧。”   苏长湛看完书信之后,气的目眦尽裂,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他捏着书信的手不住的颤抖,那样子仿佛随时有可能扑上来咬人一般。   燕朝玉见这封信能让苏长湛这么大的反应,显然他所筹谋的事情并非无用,他道:“黎不言出山了,圣人的身子快好了,淮郡王不可能有机会成为储君,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要再助纣为虐了,若是你肯招供出来,老夫答应,替你全家报仇雪恨。”   苏长湛听他这么说,便知道燕朝玉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淮郡王在后面捣鬼,纵然他是被冤枉的,可燕朝玉,又怎么会替他申辩,何况他和淮王勾结也是事实。   他咬了咬牙,最终下定决心:“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我要活着,另外,我要高炽替我儿偿命。”   “好,我答应你。”   一个时辰后,燕朝玉带着苏长湛的签字画押的供词从大理寺的监牢离开。   苏长湛不仅供出了铁矿的位置,还供出了淮郡王与朝中大臣结党营私,卖官鬻爵大肆敛财,私贩□□,盐,私放“公廨本钱”,用这些钱养了一大批私兵,这些私兵到底在何处,无人知晓。   燕朝玉将这个罪证在文武百官面前宣读,众人闻之无不义愤填膺,表面上看着仁义温厚的淮郡王,居然做出这么多违背法度之事,简直令人发指。   太后要的就是高炽的罪证,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高炽,以绝后患。   太后震怒,冰冷的声音响彻大殿,她道:“高炽身为皇长子,不以身作则,犯下累累罪行,即刻废除淮郡王的封号,抄没家产,贬为庶民,流放营州,不得召唤,永世不得回京。”   单豢养私兵这一事,就可以要他的命了。   她说完后,官员们面面相觑,大家议论纷纷,因得慕祁支持,众人不敢有何异议。   高炽知道苏兰裳小产后,自己将大祸临头,可他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快。   大理寺卿周在之奉旨前来捉拿淮郡王。   他宣读完圣旨后,看到了高炽灰白的脸色,周在之缓步走过去,冷冷的瞥了高炽一眼道:“高炽,跟本官走吧。”   高炽的眸光与他对上,眼底透着怨毒之色,“没想到本王也有今天,哈哈,燕朝玉,慕祁,你们好样的!”   周在之没理会他,朝身后的两个官差招招手,上前将高炽捉住。   高炽没有抵抗,因为他根本无法抵抗,王府内外都被羽林卫给包围了。   高炽被捉拿之后,官差们一哄而入,将淮郡王府的女眷全部赶出来,刚经历一场大难,病的快去了半条命的苏兰裳也被拽出来,高炽看到她,发出阴测测的冷笑,“这下你满意了?”   苏兰裳听到这句话,陡然抬起头来,她像是木偶忽然有了生命一般,眼底射出森寒雪亮的冷光,她咬牙切齿道:“高炽,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你活该!”   说完之后,她仰起头,“哈哈”笑了两声,整个人都像疯了一般。   高炽在获罪后的第二天,带着满身枷锁,连同他的妻子,被四个官差押解离开了玉京。   一路上官差也并未善待二人,动辄打骂,苏兰裳经不起折腾,不到半个月就死在路上,尸体被草草掩埋了一下,反倒是高炽命硬,一直撑到了营州地界,那几个官差领了太后的密令,本想就此结果了他,谁知他的命着实大,就在官差要动手之时,一伙骑兵经过,见官差要杀人,为首的那位射出几箭,结果了官差们的性命,并将高炽救下。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营州都督府的将领窦恺,窦恺将他救下之后,高炽认为是老天在助他,当即奉窦恺为义父,一年后,娶了窦恺之女窦珊儿,同年窦恺在与靺鞨对战时中冷箭身亡,营州都督府的实权落入高炽手中。   高炽领着几万将士,击退了企图入侵的靺鞨骑兵,一时在边关名声大震。 第140章 咸鱼翻身 本王经历的一切痛苦,皆由你……   高炽为朝廷立下大功, 朝中还有臣子为他出头,请求苏太后将他接回来。   少年天子已病入膏肓,每日靠药吊着一口气, 天子年幼又没有子嗣, 高炽最起码是先帝留下的嫡亲血脉,所以那些朝臣们对他还未死心, 依然想着要将他迎回来,立为皇储。   苏太后迫于臣子的压力,不得不将高炽召回,并恢复他的封号。   半年后,高炽咸鱼翻身带着妻子回到玉京。   这一年多以来,燕媚已经将她的胭脂铺经营成了玉京生意最红火的胭脂铺。   她还开设了许多分号,单玉京城内便有七间,并扩展到了京畿之地的州县, 加起来“燕记”已有三十间铺子。   如今她盈利颇丰, 就算不做慕祁的王妃,她手头上的钱也足够她过富裕的日子。   这日,她正在西市的胭脂铺里收账,一个高挑白皙的美妇带着几个侍女从外头走进来。   燕媚见铺子里的伙计正在忙着,便过去招呼了一下。   她笑着问道:“这位娘子,想要点什么?”   那美妇转过头来看向燕媚,看清燕媚的容颜时,眼底透着几分惊艳之色,她用有些生疏的官话说道:“我要买胭脂。”   燕媚借此机会打量了这女子一眼,见这女子生的柳眉凤眼,鼻梁高挺,嘴唇挺薄, 这长相,与玉京女子的玲珑秀丽区别甚大,倒是像关外的女人。   近来,玉京城涌入了不少关外的人,因何而来她心里有数,再看着女子衣着华贵,身上佩戴的首饰不少还是宫廷之物,燕媚大致猜测到了此人的来历。   若她没猜错,此人应该是淮王的王妃窦珊儿。   看破不说破,来者是客,燕媚没有多嘴,将铺子里的胭脂拿给她看。   这女子倒不大会挑选,见燕媚生得美,穿着打扮虽低调,可无一处不透着讲究,便让她推荐,燕媚便给她推荐了玉京贵妇们最喜欢的那款,窦珊儿倒是喜欢,她道:“听说你这儿香膏也不错,抹了之后,肌肤香滑细软,嫩的似豆腐,我若能这样,夫君必然喜欢。”   燕媚见她这般说,心想着女子倒是个直率之人,当即给她一款本店卖的最好的香膏。   窦珊儿买了之后,高高兴兴的离开了,燕媚送完客回到铺子里。   人走了,燕婳便忍不住嘀咕道:“瞧着不像是玉京人,也不知道害臊。”   燕媚笑了笑,走到柜台后拨了下算珠道:“这人应当是高炽的王妃。”   燕婳听了,陡然瞪大眼睛道:“既如此,阿姐还将胭脂香膏卖给她?”   燕媚道:“这有何妨,她又不知我家与高炽的恩怨,再说了,她是来买东西的客人,难道咱们还将她赶出去不成?”   回到王府,已到了掌灯时分,慕祁也刚从外头回来,两人一块儿用了夕食后,慕祁都要陪她一会儿才去书房,见她吃完就坐到灯下看账,他走过去,将她手里的账本收拢道:“不必这般勤快,有件事情要同你说。”   燕媚见他这阵势,今夜是看不成账本了,干脆丢到一旁,问:“什么事?”   “高炽回来了,明日咱们要去宫中赴宴。”慕祁言简意赅的说道。   燕媚脸色平静的点了点头,慕祁见她听到高炽的名字如此淡定,反倒不安了,燕媚此人极擅长掩盖情绪,怕是心里有点什么想法脸上也不会显露,他握住她白嫩柔荑,薄唇贴着她的鬓角道:“别怕,本王在你身边,不会让高炽对你怎么样。”   燕媚轻轻的“嗯”了一声。   次日,燕媚和慕祁一起去宫中赴宴。   两人抵达皇宫时,冬天红日冉冉,万道金光披落下来,照在巍峨的宫殿上,整个皇宫都流光溢彩,有种别样的瑰丽之美。   慕祁牵着燕媚的手缓步走入紫宸殿内。   两人一出现,迎来了许多目光,那些低阶的官员见了纷纷行礼,慕祁淡淡点头回应。   两人坐落之后,燕媚一抬头,就撞入一道目光里。   是高炽。   男人一身藏青色绣金蟒纹圆领袍子,腰束玉带,那张脸依然温雅俊美,只是眼睛漆黑冰冷,像暗渊一般。   时隔一年半看到这张脸,燕媚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凉意。   慕祁一眼瞥过去,见高炽正在盯着自己妻子看,他冷冷勾唇,悄无声息的伸出手握住燕媚掩在袖中的手,他发现她的手在轻微的发抖,他偏头贴着她的耳廓,低声道:“别怕。”   有他的安慰,燕媚瞬间安心了不少。   一会儿,宴席开始了,酒过三巡,殿内奏起丝竹,随后舞姬鱼贯而入,燕媚沉浸在歌舞当中,渐渐忘了刚才高炽的那个眼神。   宴席进行到一半,一个小黄门忽然走入,来到慕祁跟前,附耳说了句什么,慕祁眸光一沉,转头跟燕媚说道:“媚儿,我有些事情要离开片刻。”   燕媚虽不知何事,但看慕祁这个表情,便知道不是小事,她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吧。”   慕祁走后不久,燕媚因喝了些酒有些醉意,便去了偏殿歇息。   才刚坐下,偏殿的帘子就被人从外头打起来了。   燕媚还以为是刚才下去替她拿醒酒汤的棠溪,谁知进来的是高炽。   看到他的脸,燕媚的酒彻底醒了。   她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掐紧。   由于紧张,她忘了要行礼,就这怔忡的片刻,高炽已走到她跟前。   高炽嘴角噙着冷笑:“媚儿,真是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再见面。”   燕媚骤然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高炽却骤然伸出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臂,他冷声道:“燕媚,本王经历的一切痛苦,皆由你造成,如今本王既然回来了,定要你偿还。”   燕媚见高炽目光阴狠,那副表情仿佛是想要杀了她一般,燕媚瞳仁猛地一缩:“高炽,害你的是你的野心,你的贪婪,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是西北王妃,你若是敢对我怎么样,慕祁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高炽冷笑两声,钳住她手臂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他冷冷道:“是么,那本王倒是想要试一试,西北王会如何对付本王!”   说完,他抬手就要掐住燕媚的脖子,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女子说道:“刚才本妃明明看到殿下朝这边走来,怎么人不见了……”   “王妃许是看错了……这儿是女眷休息的偏殿,殿下怎么会来这里。”   是窦珊儿!   高炽赶紧将手放下,狠狠的瞪了燕媚一眼,甩袖快步走开。   高炽走后,燕媚双膝发软,猛地跌坐在地上。   棠溪端着醒酒汤从外头进来,看到燕媚坐在地上,满脸吃惊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燕媚惊魂甫定,摇头道:“不小心摔倒了。”   等燕媚喝完醒酒汤,从偏殿出去,正殿内笙歌还在继续,她也不打算进去了,准备回王府,又不知慕祁有没有回来,正要棠溪过去问,秦风从回廊上朝她走来。   到了跟前,秦风抱拳作揖道:“王爷命属下前来先送王妃回去。”   燕媚问:“王爷可是有要事?”   秦风点了点头头,其他没有多说。   燕媚不多问,跟着秦风先回了王府。   这一夜,燕媚只要想到高炽那冰冷可怕的眼神,她便难以入眠,何况慕祁还没有回来,她隐约觉得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到了两更天之时,终于响起推门声,接着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慕祁换了身衣裳才去床榻上,撩起合欢帐,见燕媚还睁着眼睛。   他道:“怎么还未睡?”   燕媚道:“睡不着。”   慕祁躺上去之后,没料到燕媚会忽然贴过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她依偎在他怀里,仿佛是在找安慰。   慕祁虽很享受这种感觉,但还是觉得不对劲,他握住燕媚一截露出来的嫩腰将她的身子往怀里带,薄唇在她的额头上贴了贴:“怎么了?”   燕媚在他怀里蹭了蹭,带着点鼻音道:“今日我在偏殿,瞧见了高炽。”   慕祁顿生警觉,搂住她腰肢的手顿时收紧:“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想要杀我。”   慕祁垂落在一侧的手收紧握拳,他在黑暗里咬着牙,几个字从齿缝里溢出来,“这个混蛋!”   “本王要杀了他!”说罢,身体就要从床榻上跃起,燕媚见他这般动怒,好在双臂挂在他脖子上,她将身体的力道都压上去,制止了男人,她道:“寒山别冲动,不要为我做傻事!”   慕祁杀心已起,断然是没这么容易灭掉的,不过这回燕媚劝他却是有效的。   他心中理智尚存,杀了高炽容易,不过他出征在即,此时并非好的时机。   慕祁已冷静下来,拧着眉,抬手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脸颊,他语气微沉道:“媚儿,我必杀了他替你出气,不过现在西北有动乱,我必须马上赶回去。”宫宴离席,便是因为此事。   燕媚一听,诧异道:“西北在你的治理下素来安定,为何会忽然动乱?”   燕媚并没有听出来慕祁的声音里有一丝怪异:“此事本王也刚刚得知,其他事情要等回了西北才知道,”   他并没有跟她说实话,盖因这次动乱是由李桑媛引起的。   既然那边动乱,他更加不该带燕媚过去了,他想将她留在玉京,可没想到高炽这条疯狗疯成这样,他必须派人好好保护她才放心离开。 第141章 燕媚怀孕 恭喜夫人   慕祁不放心燕媚独自留在王府, 在赴西北之前,让燕媚回了娘家,并嘱托燕朝玉和燕玄远好生照顾她。   燕朝玉知道慕祁此举的深意, 欣然应下。   在燕媚昔日住的闺房里, 她双手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身,低声问:“你此去西北, 要何日才能回来?”   两人也不是没有分别过,可燕媚从未像今日这样,不舍的他离开。   也许这就是做了夫妻后,过了如胶似漆的日子,渐渐生出的依恋。   慕祁心里的不舍更多,和她两情相悦的日子才是他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留在她身边。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 柔声说:“我会尽快处理好那边的动乱, 快则一月便归。”   快也要一个月。   燕媚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这一个月的日子她该如何捱?   她想着就发愁,咕哝道:“那你可要快些。”   慕祁见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轻勾薄唇,他在她的脸颊上贴了贴,轻轻的“嗯”了一声,“我今夜不走,留在这儿陪你。”他说的时候,嘴唇轻触她的耳珠,舌头还故意舔了舔她的耳珠。   等到了明日,他便要去军营里,后日便要出发了, 今日是两人相处的最后一日。   燕媚被他撩得浑身发酥,红着脸应下。   夜里,燕媚在沐浴,慕祁和她挤在同一个浴桶里,浴桶里的水漫过了燕媚的嘴唇,她从水中伸出嫩白的藕臂,勾住慕祁的脖子,柔软的躯体紧紧贴着他。   水汽氤氲,将她白嫩的小脸熏得发红,身子也格外柔软。   慕祁却与她刚好相反,浑身硬而热,像烙铁一般。   这水都要被他的体温给烧开了。   慕祁双手掐住她的细腰,往下一压,水声渐渐激荡起来,淹没了燕媚嘴里细细的娇、吟。   事罢,慕祁拿着宽大的浴巾裹住她的身子,将她抱出去。   并没有就此结束,擦干后他摊开浴巾,又重新覆上去。   慕祁仿佛要将接下来一个月的一次要个够,任燕媚如何哭都无用,直到她最后累晕过去了,慕祁才放过她。   慕祁又替她擦了一遍,确定她沉沉睡下之后,才穿衣起身。   玉京城宵禁之后十分安静,只听到打更的声音,和巡城的金吾卫骑马的细碎马蹄声。   天上一弯明月高悬,黑衣人在月光底下,如同飞鸮一般掠过。   黑衣人落入淮王的府邸中。   高炽这一夜在书房待到很晚,出来的时候,外面月光如霜,落下一地银白,他走在回廊下,忽然有什么东西忽然落到他身后,高炽一回头,骤然看到慕祁的脸,他正要发声,身体被慕祁猛的提起来,往上一跃,跳上屋顶。   高炽被慕祁带到不知什么地方,四周一片空旷,慕祁扔下他之后,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拳头,将高炽打的龇牙咧嘴。   高炽被打的踉跄了两步,捂着发疼的脸,怒道:“慕祁你是不是疯了!”   慕祁没说话,又是一拳挥出,直将高炽打的鼻青脸肿,最后将他压在地上,手指攥着他的衣襟,嘲讽道:“高炽,你欺负女人倒是有能耐,怎么本王打你,连还手的能力的都没有。”   慕祁的拳头跟铁锤一样硬,和他比起来,高炽身上那点功夫根本不够看。   高炽听罢,发疯一般大笑起来,月光底下那张脸狰狞无比:“本王欺负燕媚又怎么样,西北王你有本事将本王杀了啊!”   他明知道慕祁去西北在即,根本不敢动手,这才故意挑衅。   慕祁牙齿咬的咯咯响,在滔天怒意将他吞噬之前,微弱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他眸光幽寒,声音冰冷道:“本王今日不会杀你,你给本王记着,你这颗狗头本王迟早会来取!”   说完,他又猛地挥出一拳,将高炽彻底打晕。   打完人之后,慕祁独自离开此处,他知道高炽绝不会善罢甘休,连夜吩咐二十名暗卫去燕家附近潜伏,保护燕媚的安全。   安排好之后,他才回到燕家,此时正是黎明时分,漆黑一片,慕祁趁着燕家人还都未睡醒,瞧瞧潜入,回到燕媚的闺房里。   撩开帐子一看,燕媚睡得正香甜,慕祁松了口气,又将身上的衣物除去,躺在她身侧。   所以燕媚醒来,看到的是躺在她身边还未睡醒的慕祁,她正奇怪男人怎么还未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男人忽然睁开了一双眼睛。   若是燕媚观察细致,便会发现他的眸子里,并无半分睡意。   燕媚道:“怎么还未起?”   慕祁道:“今日就要走了,想多陪你睡一会儿。”   听到这句话,燕媚眼底又泛起淡淡的惆怅之色。   慕祁知她的心情,将她往怀里搂紧了些,下巴在她的发顶蹭了蹭道:“等我回来。”   “嗯”   起床梳洗,用完朝食之后,燕媚送慕祁到门口,两人依依不舍。   慕祁狠下心肠道:“快回去吧。”   燕媚轻轻咬了下唇,垂下眸子,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低落。   慕祁的心仿佛被什么攥了一下。   她道:“你先走,我要看着你离开。”   慕祁答应了,他说:“好。”   他松开了燕媚的手,大步走到街上,翻身上马,轻夹马腹,疾驰而去。   燕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回到屋内去。   走到廊下,正见李薇月和燕婳一起朝这边走来。   两人见燕媚这般模样,李薇月问:“西北王走了么?”   燕媚点了点头。   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走,她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李薇月安慰她道:“他很快就会回来和你团聚,安心等候,别想太多。”   李薇月昨日回了趟娘家,听长公主说了些朝堂内的事情,   燕媚轻轻应下,燕婳见阿姐不开心,她说:“阿姐,不如我们去铺子里看看如何?”   燕婳是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好让她别老是想着慕祁离开的事情,心情也会好点。   燕媚知她一片好意,点头答应了。   不知不觉,已过了半月。   这半月的时间里,慕祁已经给她来过一封书信,这封书信是来报平安,另外他说很想她,燕媚也很想他,每日都惦记着他能回来,她坐在书案前细细看完之后,提笔琢磨着给他的回的信应该写什么,李薇月便已经进来了。   如今李薇月已经生过一胎,已经脱离了原先那副爽朗天真的少女模样,变得越发温婉起来,她将一碟油酥饼放在燕媚的书案上,笑道:“这是公主府的厨娘做的,你尝尝。”   油酥饼是玉京地道的小吃,色泽金黄,油而不腻,倒是很受人欢迎,燕媚偶尔也吃一吃,她谢过李薇月的好意,油酥饼的香味蹿入鼻端,她闻着一阵反胃,用手掩住嘴唇,干呕了两声。   李薇月见状,忙关切道:“媚儿,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燕媚呕完之后,那股子反胃的冲动才被压下去,她摇头道:“不曾,只是这几日没什么胃口,许是天气太热了。”   现如今刚刚入夏,怎么能算热,李薇月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她奇怪的看了燕媚一眼道:“媚儿,你的月信可曾来?”   燕媚轻轻摇头:“以往倒是十分准时,这个月也不知为何,竟推迟了十来天。”   李薇月顿时欢喜起来,她笑望着燕媚道:“媚儿,若是我没猜错,你这样子定然是怀孕了!”   听到这个,燕媚吃了一惊道:“怀孕?”   李薇月见她似乎不敢相信,她道:“你若是不信,请个大夫过来把脉便知真假。”   午后,大夫过来了,替燕媚把了脉之后,大夫面上带着一丝喜色道:“恭喜夫人,你已经怀孕了,只是时间较短,脉象还比较弱。”   一个下午,整个燕家都知道这件事了,燕媚怀孕,燕朝玉非常高兴,吩咐下人们一定要好生照顾燕媚。   燕媚夜里写信给了慕祁,告诉他自己已经怀孕了。   也不知道慕祁得知此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只是这封书信寄出去之后,却有半个月不曾接到慕祁的回信,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燕媚为此倒是凭添了一丝忧虑。   她也并非怪慕祁不给她回信,是担心他的安危,他早说事情快则一月便能解决,可如今一月已过,他那边却还没有动静,显然事情是有些棘手了。   其实,慕祁回到西北之后,很快便将动乱平息下来,李桑媛挑唆昔日她阿爹麾下的老将与西北军发生冲突,反叛慕祁,慕祁抵达之后,杀了那几个领头的将军,并给李桑媛赐了一杯毒酒,了结了她的性命,结束后,他本来要立马反京,谁知道老王妃却忽然病倒了。   老王妃膝下只有他一个儿子,慕祁不得不留下来侍疾,因此就错过了反京的日子。   而京城这边,早就酝酿好的阴谋悄悄的在进行着。   六月初三这一日,燕朝玉被以淮王为首的官员弹劾,弹劾他的内容是他身为外臣时常出入宫闱,有违臣道,这还是说的好听的,私底下大家都在传,中书令燕大人与苏太后暗度陈仓。   为了平息流言,苏太后不得不罢免燕朝玉中书令的职位。 第142章 承光皇帝 高炽登基   燕朝玉被罢免之后, 很快朝臣们又提出来,西北王拥兵自重,已经威胁到了北齐的江山社稷, 群臣建议苏太后裁撤西北军, 收回兵权。   裁撤西北军早在几年前燕朝玉便提起过,不过彼时北齐外患甚多, 要裁撤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所以当时此事并未实行。   而现在……明显是高炽想要搞慕祁,逼着他造反。   一旦西北王造反,朝廷便有合适的理由除掉他。   苏太后明白高炽的意图,所以没有答应她,慕祁在还能压制高炽,一旦被除掉,就再也没有人让高炽忌惮了。   无论朝臣们怎么施压, 这次苏太后都充耳不闻。   高炽也没有过分逼迫苏太后, 如今对他来说,一切都在掌握当中,因为圣人的小命都捏在他的手里。   不过现在令有一个让他棘手的人,这个人就是岳州王,如今岳州王在朝中的呼声也颇高,而且他身后还有一个强大的望族崔家在支撑着,崔氏为北齐望族之首,得崔家的支持,其他望族也有附和之势。   并且现在,岳州王的王妃怀孕了,八个月即将临盆,将来若是诞下世子, 就更加不一样了。   高炽不仅要杀高景行,也要害死岳州王妃肚子里的孩子。   此后没多久,岳州王府就突生变故。   有人在岳州王和王妃用的茶水里下了毒,两人都中招了,差点就丧命,是洛宴清及时请来黎不言替二人解毒才捡回一条性命。   而崔蘅芷受到毒药的影响,出现早产的迹象,好在黎不言是神医,顺利的让她将孩子生下来了,并且母子平安。   岳州王小世子出生的这个晚上,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王府,高景行冲入产房,扑到床榻边上,握住崔蘅芷的手,低头在她汗湿苍白的脸颊上印上一吻:“蘅芷,你辛苦了,我不会忘记你今日受的苦。”   崔蘅芷连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朝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从产房出来,高景行满脸冰冷之色,洛宴清和他相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高景行这幅模样,他担忧道:“景行,王妃没事吧?”   高景行坐在椅子上,紧绷的身子在一瞬间松懈下来,他苦笑一声道:“子静,若蘅芷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这一生从未如此怕过。”   洛宴清听他这般说,便知道崔蘅芷和孩子都没事,他脸色一沉道:“今日之事,可不能这么算了,我会写信给寒山,弄璋,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洛宴清的书信慕祁是一日后收到的,西北王府书房内,他看完书信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来,高炽,你可真行,本王一走,你便如此嚣张,真以为无人能收服你不成?   慕祁思索片刻之后,拿起狼毫洋洋洒洒的写下一封书信,让秦风送出去。   交待完毕之后,他又问:“这几日可有王妃的书信?”   西北的叛乱刚平,慕祁忙着整顿军务,在军营里待了十来天,五天前回来赐死李桑媛,本来次日便要启程回京,谁知老王妃却忽然病倒了,一时倒是不曾去查书信之事。   秦风摇头道:“属下不知。”   “去查”   秦风查清事情的始末后方知道,那日是李桑媛收了书信,并将书信给藏起来了,于是他又去李桑媛的居处寻早,终于在她的床头底下找到了燕媚的书信,他拿到后第一时间送来给慕祁。   慕祁看到书信上娟秀的字迹,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在看到燕媚怀孕之后,他的眼睛因激动而震颤,眉眼间是一股难掩的喜悦,冷凝的面色在看完这封书信后顿时缓和起来,他的眼底透着一束亮光,仔细看,那束光仿佛在跳跃。   他实在是太开心了。   他和媚儿有了自己的骨血。   慕祁怀着激动的心情给燕媚回了一封书信,告诉她要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然后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王妃,老王妃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不过她的病是被李桑媛指使侍女下毒导致的,哪怕得知慕家有后了,也一时半会好不了。   为了不让燕媚的情绪波动影响腹中胎儿,燕朝玉嘱咐下去,不允许任何人在燕媚面前提朝堂上的事情,燕媚为了养胎,铺子里也不再去了,每日只在家中看书习字,日子倒是顺遂,只是心里挂念着慕祁,也不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终于等来慕祁的回信,看到慕祁说西北叛乱已经平定了,燕媚心里十分高兴,得知他是因为老王妃病了才没回京,也放心下来,才看完慕祁的书信,外头就说岳州王府的人来了。   来的是崔蘅芷身边的侍女春眠,春眠一见到她便哀求道:“王妃,求您去看看咱们家娘子吧,娘子如今正是坐月子,每日里以泪洗面,奴都看不下去了。”   燕媚听罢,大吃一惊,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春眠便将事情的始末都说清楚。   燕媚没想到高景行居然还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虽说她现在有孕在身,可也不能不顾好友,身边带了几个侍女,跟长嫂说了声,便出去了。。   屋内,崔蘅芷脸色苍白拉着燕媚的手道:“媚儿,他当初答应过我,绝不会有二心,也绝不会再去碰其他女人,可如今我刚生了孩子,他便违背诺言,我的心真的好痛。”   燕媚听了也十分气愤,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男人那张嘴可真不能信,当初娶崔蘅芷之时,高景行信誓旦旦,如今她生了孩子,满足不了他了,他转过身就去找别的女人,简直太可恶了,还如此明目张胆,将花楼的女子带回王府来,弄得人尽皆知,让崔蘅芷成为旁人的笑柄,简直可耻!   燕媚蹙眉道:“他怎么能这般对你,蘅芷,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替你讨个说法。”   燕媚从房内出来,逮住人便问岳州王在何处。   兰娇阁。   燕媚走到门外,便听到里头传来的一阵阵嬉笑声,她脸沉了沉,当即将门推开,果然见高景行衣衫不整的搂着两个女子在怀里。   见她进来了,高景行终于从那副醉生梦死的状态里醒来了,他笑道:“西北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看你这副模样,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燕媚见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来意,也不拐弯抹角,她冷声道:“岳州王,你为何如此对待蘅芷?”   高景行仰头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本王向来喜欢新鲜,崔氏如今已生了孩儿,还有何趣,还不准本王找点乐子么?”   燕媚没想到他居然会这儿说,气的心火直蹿,她咬着牙瞪了高景行一眼,怒道:“高景行,你终有一日,一定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看着燕媚被气走的身影,高景行抬手擦了把汗,暗道,寒山,这可以是你让我做的,若是把你的王妃气出个什么事来,你可别找我算账。   半个月来,岳州王的荒唐事传的人尽皆知,也传到了高炽的耳朵里。   高炽一开始并不相信高景行真的会做出这等事情来,知道听人说高景行将让两名青楼女子做妾,崔家家主一怒之下将王妃给接回娘家后才相信这是真的。   没多久,朝中的臣子开始弹劾高景行,说他品行不端,高炽还稍微煽风点火,将他在民间的名声弄臭,自此之后,高景行便声名狼藉,让那几个原本选择支持他的世家也纷纷倒向自己这边。   接下里,高炽又控制了羽林军,自己自由出入皇宫,并买通了圣人高煜身边的太监,给他下药,高煜根本折腾不起,才十来日的功夫,便进入了油尽灯枯的状态。   高炽再也不用掩饰自己的野心,他直接控制了整个皇宫,并逼着高煜写下传位诏书。   高煜意识全无,传国玉玺掌握在苏太后手中,他让苏太后点头,苏太后不肯,并将玉玺藏起来,高炽只好将她们母子二人都关起来,反正他耗得起,高煜一死,这皇位除了他之外没有谁能继承。   高炽很快就如愿了,七月十四这一日,高煜没撑过去,驾崩了,年仅十五岁,作为大行皇帝的兄长,先帝的长子,高炽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在群臣的恳求和拥戴之下,他登上皇位。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了,大家猝不及防,天下缟素,举国服丧三日,国丧结束之后,高炽正是举行登基大典,并称承光皇帝。   而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下了一道圣旨,便是裁撤西北军,让慕祁交出兵权,圣旨刚下,洛宴清便给远在西北的慕祁飞鸽传书,让他早作打算。   慕祁似乎早就料到高炽会有这些动作,在高炽的登基大典举行之前,他便已经带着三万西北军,悄无声息的从西北往玉京而来! 第143章 云叆锁娇 看他是要兵权还是要皇位……   高炽派出钦差前往西北, 钦差还未抵达西北,就在半路上遇上西北王,慕祁直接扣押了钦差, 继续不声不响的前进。   然后又模仿钦差的笔迹给高炽送了一封秘信, 告诉高炽自己愿意交出兵权并即刻回京。   高炽看完书信后,先是一喜, 随后一股不安涌上来,慕祁一直拥兵自重,他怎么会答应的这般痛快,这也太奇怪了。   高炽不放心,他不能确定这封书信是真是假,但有个办法可以让这一切都变成真的。   燕家被羽林卫给重重包围了,燕朝玉吩咐侍从入内院通知府上的人都速速来厅堂,只瞒着燕媚, 不让惊动她。   不多时, 燕家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   羽林卫将军一手执剑,一手拿着圣旨大步走入。   此人是最近高炽一手提拔上去的,叫王霖泽,他是个武状元,寒门出身,一直得不到中用,多年来和高炽私底下保持往来,高炽能成功的在大行皇帝的药中做手脚,他的功劳也不小。   如今高炽登基,王霖泽便一夜之间平步青云,成了羽林卫的统领。   王霖泽瞥了燕家人一眼,然后宣读懿旨, 这是高炽逼迫苏太后写的。   意思很简单,苏太后身子不好,要请燕媚等几个命妇入宫去陪伴。   都是成了精的狐狸,燕朝玉岂能不知道高炽完的是什么把戏,高炽如今要裁撤西北军,怕慕祁不答应。因此想要挟持燕媚来威胁慕祁。   这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害她女儿那么多次,居然还要打她的主意!   燕朝玉已下定决心,今日不管怎么样,哪怕付出性命,他都不会将燕媚交出去。   燕朝玉道:“王将军,西北王妃如今身子不好,入宫陪伴太后恐怕不合适。”   王霖泽眼皮一挑,勾唇冷笑:“燕朝玉,你这是要抗旨不遵吗?”   燕朝玉冷哼一声道:“老夫没有这个意思,小女身子确实不好,若是将病气过给了太后,岂非害了太后,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老夫可不敢让小女做。”   王霖泽见燕朝玉态度强硬,知道今日来软的是绝对不行的,他怒喝一声道:“燕朝玉,你少这么多废话,本将军问你是交还是不交,不交的话,可别怪本将不客气!”   “不交!”   “来人,好好教训他们几个,剩下的,跟着我去内院搜!”   话音刚落,一个平静的女子声音传开:“不必了,本妃就在这儿!”   王霖泽转过头去,见燕媚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她今日穿着略微宽松的象牙色银纹上襦,杏色轻纱长裙,裙摆上金线绣着折枝兰花,因孩子月份还小,衣裙宽大根本看不出来是怀有身孕。   王霖泽略一怔忡后便回过神来,他道:“请西北王妃跟下官入宫吧!”   燕媚冷冷扫了他一眼道:“入宫可以,不过放了我的家人。”   王霖泽冷笑道:“只要王妃乖乖的跟着下官走,你的家人自然不会有事。”   燕媚看了燕朝玉一眼,福了福身子道:“阿爹不用担心我,慕祁没回玉京,我便不会有事。”   入宫后,燕媚被安排住进云叆阁,她待在二楼的房间里,身边除了棠溪之外都是高炽安排进来监视她的宫人,而云叆阁外面,则由羽林卫把手,围的水泄不通。   到了正午,宫人们端来饭菜,燕媚并没有吃,高炽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食案上放凉的饭菜。   宫人们纷纷行礼,唯独燕媚没有动,高炽似乎并没有动怒,他瞥了燕媚一眼,冷笑道:“不吃是怕朕下毒么?”   燕媚这才抬头看他,她眼神冰冷,看他的时候眼底充满嘲讽,高炽最见不得燕媚这样看他,单一个眼神就能挑起高炽的怒火,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冷冷的盯着燕媚道:“你哑巴了?”   燕媚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淡淡说道:“我没胃口吃。”   他知道燕媚绝不会是这个原因,高炽原本要发火,可想想自己将她弄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完全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乱发脾气,等到时候杀了慕祁,这个女人还不是任由他拿捏么?   他转开话题道:“你可知朕将你带入宫的目的是什么?”   燕媚这才转过脸来看他,她见高炽那完全被权欲浸染,而阴鸷疯狂的脸,眼里偷着厌恶之色,她道:“想要用我来威胁慕祁,你不会得逞的。”   “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会用这种下三滥见不得人的手段。”   燕媚说完后,高炽气到了极致,居然疯狂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他道:“下三滥又怎么样,你以为慕祁能比我高尚?”   慕祁打了那么多年仗,他杀了那么多人,哪条命又是真正该死的?   燕媚懒得跟他辩解,高炽阴冷的眸光扫过她的脸,他忽又道:“你猜,他会不会为了你放弃手中的兵权?”   燕媚不想猜,在她眼里,高炽就是个疯子,她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高炽见她不说话,心里越发不舒服了。他道:“怎么,你不敢猜么,你是不是怕到时候慕祁不会来救你?”   燕媚皱了皱眉道:“我倒是不希望他来,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要他被你威胁。”   高炽冷冷道:“这可由不得你,若是慕祁真的交出兵权,朕便放了你,若是他不愿,朕就将你囚于此地直到死!”   燕媚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他在撒谎,她觉得高炽简直疯了,她不想跟一个疯子说话,她索性闭上嘴。   高炽见不管怎么刺激她,她都不肯再开口,自己觉得没意思,让宫人们看紧燕媚,愤然离去。   燕媚被关的第三天,远在回京路上的慕祁就收到了消息,他得知此事后心急如焚,快马加鞭的往玉京赶,终于在第五天夜里,抵达玉京,他让三万西北军就地扎营,并让那钦差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入宫面圣。   高炽看完书信之后,气的发抖,将信一把拍在龙案上,他怒道:“慕祁带了三万人马入京之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朕?”   钦差满肚子说不出的苦楚,他额头上冷汗涔涔,他战战兢兢的说道:“臣被摄政王扣押了,根本就没有机会和陛下写信啊。”   “没用的东西,拖出去砍了。”   此言一出,旁边几个老臣皆震惊了,几个人站出来劝,可皇帝根本不听他们的话,执意将办事不利的钦差给杀了,几个老臣人人自危,想不到一手扶持上去的皇帝,竟然是这般模样。   杀了钦差之后,高炽派了裴世恒去城外同慕祁说道,这裴世恒乃裴星津的父亲,裴星津冒进,这裴世恒却守中持重,不偏向任何人,所以高炽念他还算识趣,将他提拔做门下侍郎。   裴世恒将皇帝那番意思说完之后,对慕祁拱手道:“西北王,圣上的意思想必你明白,下臣劝王爷还是听从圣令,免得留下一个奸臣乱贼的名声。”   慕祁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瞥世恒,冷道:“裴世恒,你回去告诉皇帝,就说让本王交出兵权可以,先放了本王的王妃。”   裴世恒知道慕祁霸道,且不好说话,而且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想要摄政王妥协,可没那么容易。   他道:“西北王,你如此固执,必然会惹怒圣上,说不定会伤害你在乎的人。”   慕祁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握紧,他神色却极为冷静,他道:“你以为我怕你威胁?告诉皇帝,玉京已经被本王围住了,看他是要兵权还是要皇位。”   裴世恒无功而返,怕落得个和之前钦差一样的下场,回去之后,就说自己办事不利,主动提出辞官,高炽大发雷霆,将他关入天牢,百官闻之色变,敢怒不敢言。   次日,城中就忽然有传闻说,大行皇帝是被兄长,也就是当今陛下给毒死的!   传闻越演越烈,一整天下来,整个玉京都传遍了。 第144章 结局 走,我带你回家   京中谣言四起, 高炽这个当皇帝的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除了大发雷霆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更有几个谏官大胆的,直接在朝会上怒斥高炽, 说他弑弟夺位, 为人不齿。   让他主动退位禅让给岳州王高景行。   高炽岂能容忍谏官当众辱骂他,当即下令处死这两个谏官, 谁知此人早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在宣政殿触柱而亡。   群臣哗然。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几个谏官留下的鲜血还未擦干净,苏太后便骤然闯入大殿。   自从大行皇帝驾崩之后,苏太后整个人都瘦的脱相了,险些让人认不出来,高炽有派人将她盯住,这次也不知怎么竟然跑了出来。   苏太后进来后, 便指着高炽的鼻子骂:“乱臣贼子, 你毒杀天子,囚禁哀家,如此不忠不孝,天地不容,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苏太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似有癫狂之态,群臣震惊。   高炽气的差点当场跳起来,他气急攻心,浑身都抖起来,指着苏太后,怒吼道:“太后神志不清,快将她给拉下去!”   苏太后被两个羽林卫给拖下去, 一路上还在不停的骂骂咧咧,句句都让人惊骇。   谁都不敢相信,当今天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高炽见臣子们开始不信任他了,一脸的戾气,冷冷的丢下一句:“退朝!”   便匆匆走了。   站在文武百官列队中的洛宴清看到这一幕,眼底透着冷笑,寒山真是好手段,才不过几日的功夫,便让高炽尽失民心。   没错,这些都是慕祁让人做的,他早在来京之前就布置好了一切。   而自此,苏太后为儿子报仇心切,也站在了慕祁那一边。   让谁当皇帝,都不能让杀害她儿子的凶手当皇帝。   高炽退到紫宸殿后,先是摔碎了十来个瓷器撒了一通火,等火气撒完了,他才将几个心腹臣子叫进来。   顾青源如今从太仆寺少卿被提拔成了尚书右仆射,高炽盯了他一眼道:“顾爱卿,如今处处有人在诋毁污蔑朕,此事你有何对策?”   顾青源道:“圣上乃天子,岂容他人污蔑,凡污蔑圣上着,该即可杀之,以儆效尤。”   旁边的老臣郑玉伯听了,花白胡子抖了抖,赶紧劝道:“圣上,若是这般做,定然会激起民怨,老臣劝圣上三思啊!”   郑玉伯德高望重,是当世大儒,本已至仕,是高炽三顾茅庐请出来的,也因为他的极力拥戴,才让高炽获得天下仕子之心,顺利登上皇位。   可如今高炽根本不肯听他的,高炽阴狠道:“顾青源此事就按你说的去办!”   “陛下!”   “郑老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高炽知道,这事情一定是慕祁在背后搞的鬼,他在逼迫他做出让步,让他放了燕媚,好啊,既然慕祁敢这么对付他,那他就让那个狗贼尝尝他的厉害。   高炽又道:“西北王慕祁,抗旨不尊,领兵围城,乃谋逆大罪,窦武,朕命你带一万营州军出城迎敌,拿下西北王,死活不论,另外朕会派人去东都畿防调兵,与你来个里应外合。”   窦武是他岳丈的义子,一直对窦家忠心耿耿,窦恺死后,他便跟了窦珊儿,并追随二人来到玉京。   窦武领命,郑玉伯又反对道:“圣上,西北军乃虎狼之师,不可轻易与之为敌,请陛下三思啊。”   他连续两次反对,已激起了高炽心底的不爽,他道:“郑老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说完之后,他顿了顿道:“你去时,带上西北王妃的信物。”   窦武说了声:“是。”   高炽从燕媚这儿取走了一套衣裳,并首饰若干。   他找了一个身形和燕媚差不多的女子,穿上燕媚的衣裳,带上首饰,送去给窦武,窦武行军打仗多年,看到这个女人便知道高炽想要他做什么。   朝臣人人自危,京中流言四起,那些传播流言者,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员,一夜之间被杀了许多,承光皇帝的做法已经激起了民怨,民皆侧目而视,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种情况下,窦武率领一万营州军出城与慕祁抗衡。   他这一万营州军若是正常和慕祁打的话,根本不是慕祁的对手,然而他手里拿捏着慕祁最重要的人,与其说他是出门迎敌的,还不如说他是为出来逼迫慕祁投降的。   可谁知,当他拿出人质来威胁慕祁之后,慕祁听了,二话不说,直接拿箭射死了那个假“燕媚”。   慕祁的耳目遍布玉京,高炽使的什么手段他又何尝不知,就这点把戏还敢真他叫板,真是个蠢货!   射杀了假的“燕媚”之后,慕祁开始攻城,窦武与他交战一场后,自己不是对手,赶紧撤回城内,并紧闭城门,无论慕祁那边怎么叫骂都不肯开门。   慕祁也不着急攻城,而是在城外好整以暇的等着。   窦武一时看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但也知道慕祁此人诡计多端,如此做派恐怕是在故弄玄虚,所以坚决闭门不出,只等东都畿防的援兵过来,与他来个里应外合。   可他不知道的事,慕祁表面上看起来闲得很,实则早就暗地里派人行动了。   这几日的功夫,他让人去调查窦恺的死因,和宁国长公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岭南道节度使李复生正从南边赶回玉京述职,若是李复生肯帮他,东都的援军他根本无需放在眼里。   直到第三日,慕祁才派使者去扣城门,他派去的人是秦风。   秦风见到窦武之后,什么也没说,只将一封书信交给窦武。   窦武看了之后,狠狠的将纸揉成一团,冷笑道:“想不到慕祁为了离间本将和圣上,居然用这等手段,他当本将是三岁小儿?”   秦风冷笑:“此信乃是靺鞨可汗亲笔书信,详细的说了他和高炽联手杀死窦恺,并取而代之之事,事后高炽给了靺鞨一笔巨款,这是不是靺鞨可汗的笔迹,想必你心里比我清楚,窦将军,你本是难得的将才,醒醒吧,别为杀父仇人卖命了。”   他说完后,窦武的脸色沉下来,双拳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窦武相信了这封书信,他没想到高炽如此狼子野心,居然敢杀义父,这件事他得先让窦珊儿知道!   若是窦珊儿决定为父报仇,他一定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身后。   道成三年,九月十七的夜里,慕祁集结三万大军兵临城下,玉京紧闭的城门忽然从内打开,他带着西北军长驱直入。   高炽还在睡梦中时,慕祁便已经杀到了宣武门之外,守门的禁军猝不及防,没几下就被凶猛的西北军给打败了,第一道宫门失守。   一个士兵匆匆忙忙的跑去紫宸殿,惊慌失措的道:“陛下,不好了,窦武将军叛变,西北王带着人马杀进来了!”   高炽从睡梦中猛的惊醒过来,他侧耳细听,似乎真的有厮杀声传入,他从龙床上翻身而起,一手操起龙床边的剑快步往外走,他走到宫门外,看到不远处火光冲天,惨叫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高炽的脸在黑暗里一片灰败……窦武这个混账居然敢背叛他,早知道会有今日,他就该让他和窦恺一样死在战场上!   高炽想不明白,就算窦武叛变了,那他在东都畿防调集的军队也该到了,为何没有拦住慕祁?   他根本想不到,援军早就被岭南道节度使李复生的人马给拦住了。   厮杀声越来越近了,高炽暴喝了一声:“快……快王霖泽护着朕离开这里!”   高炽明白,王霖泽和羽林军根本抵挡不住慕祁,他必须赶快离开这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王霖泽护着高炽匆匆往后宫跑,他原本以为圣上是要带着皇后娘娘一起走,可他错了,高炽……他去的是云叆阁,他要带走燕媚。   燕媚一夜无眠,高炽凶神恶煞的踹门进来,二话不说,抓住燕媚的手,拖着就往外走。   燕媚挣扎着,“高炽,你放开我。”   高炽没有松手,他拖着燕媚,后面跟着一队羽林卫,直往扶风殿奔去。   扶风殿有一条直接通往城外的密道,当年太祖建国之初,这条地道就修好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国破家亡,给高家的后代留一条退路。   这条地道历来只有历代君王知道,高炽是无意中偷听到的,现在,只要他走入这条地道里,就能逃走了!   等他抵达扶风殿,却发现扶风殿火光冲天,早有人在哪儿等候他了!   整个扶风殿都被左右卫的人给包围了,而他身为君王,却不知这些人是何时进来的!   他眸光阴鸷的盯着苏太后,嘴角噙着冷笑道:“母后,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太后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鼻子哼了声,道:“当然是来送皇上最后一程。”   她恨不得将高炽千刀万剐,为她的好儿子偿命!   高炽又将眸光转向窦珊儿,他讥诮道:“那皇后来又是为了什么?”   窦珊儿看着火光中的男人,前几日这个男人还在她耳边说着温柔甜蜜的话,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是杀害阿爹的凶手!   窦珊儿眼底透着恨意,她眼中泛着泪光,咬牙道:“陛下,我来想要亲口问一句,臣妾的阿爹是不是陛下杀的。”   高炽哈哈大笑两声:“杀了又怎么样,不杀窦恺,朕如何能有今天,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将账一起算吧!”   他笑完,听到身侧女子轻轻的嘲讽声,她道:“高炽,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何?”   高炽转过头来看着燕媚的脸,火光里,她苍白的小脸微仰着,眼睛却灼亮如寒芒,高炽的心仿佛陡然被什么刺了一下,他握紧了燕媚的手,近乎癫狂的说道:   “众叛亲离又如何,朕根本不在乎,曾经,不知多少人看不起朕,朕当上皇帝之后,将他们一个个都踩在脚下,朕感觉从来都没有这么快活过!”   燕媚讽刺道:“你真可怜!”   高炽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可怜,朕根本不需要你可怜,你以为这些人能拦住朕么,做梦吧,今日朕要让她们都死在这儿,朕会带你走,去一个慕祁永远找不到的地方,让他这辈子饱尝失去挚爱的滋味,哈哈!”   说完后,他抬了下手示意:“王霖泽,挡路者,杀!”   羽林卫和左右卫厮杀在一起,扶风殿前乱成一团,高炽想要趁乱拖着燕媚走,他避开刀刀剑,往大殿走去。   苏太后,见他想要逃跑,猛地扑过来,十指直抓上高炽的脸,高炽早有防备,在苏太后扑上来的那一刹那,他猛地抽出袖中的匕首,刺向她的腹部。   然后蹿出一脚,将苏太后踢出很远。   苏太后摔下台阶丧命。   窦珊儿见他如此残忍,脸色发白,此时,高炽已经到了殿门口了,窦珊儿见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要带上她这个皇后,简直太无情了,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真面目,窦珊儿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她慢慢的朝高炽走过去,来到他身后,喊了声:“陛下。”   高炽回过头来,看到窦珊儿脸上两行清泪,他怔了怔,随后又皱了皱眉道:“你走吧!”   窦珊儿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直往下砸,她点着头道:“好,臣妾走……”   “不过,臣妾要和陛下一起走。”   说完后,她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而那一刻,许是看到她为自己留下的泪,高炽竟有片刻的松懈,也就是这片刻,窦珊儿拿出一把匕首,刺中了高炽的胸口。   高炽倒下了,钳制住燕媚的手也松开了,他至死都瞪大眼睛,直直的盯着燕媚,燕媚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   窦珊儿蹲下来,拔出高炽胸口的匕首,燕媚见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张嘴要阻止她,才说一句:“不要做傻事……”   窦珊儿便将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两人倒在一起。   这时,扶风殿的火光更大了,不知多少将士冲进来,与只见交战的将士们厮杀在一块,燕媚的耳边充斥着刀剑声,惨叫声,她抬起眼,眸光穿透虚空,朝混战中的人看去。   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穿着玄色铠甲的慕祁,她的眼底透着一丝喜悦,慕祁的眸光也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她。   两人隔空相望了片刻,于这刀光剑影中倾诉着缠绵的情意。   看到她之后,慕祁更加迫不及待的,他飞快的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她面前。   男人浑身血腥,半边俊脸都被鲜血染红,那把沥血的长剑被他握在手里,另一只手伸向她,眼神坚定又温柔的说道:“媚儿,我来晚了。”   燕媚的眼泪猛地涌出来,她扑入男人的怀中,哽咽道:“不晚,刚刚好。”   “走,我带你回家。”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