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有凤惊凰 作者:榶酥   文案:   赵意晚得势时招惹了许多桃花儿,一朝入狱后,桃花儿变成了烂桃花。   养了六年的状元郎将她关进金屋,昔日情人一国臣相将她锁进小院,青梅竹马的大将军将她困在营帐。   几番周折终后终是逼得赵意晚跳了崖。   情债已清,凡尘俗事也了,赵意晚了无牵挂,跳的决绝死的安详。   然再次睁眼,她却对上了一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   哦!   好像忘记这个狗东西了……   意晚死都想不到,跳个崖都能跳到桃花债的地盘。   *1v1 双c   *美丽大气的长公主vs 端正如月的南国太子。   *上面说的不对,重来一遍。   *浪里打滚的长公主vs 天天琢磨怎么拐媳妇的南国太子。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主角:赵意晚/贺清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长公主翻车后成了整个朝廷的团宠   立意:逆境中也要保持对生活的热爱和期待。 第1章   赵意晚轻狂跋扈十几年,一朝失势入狱。   本朝宗人府大狱只关皇亲国戚,比如赵意晚这般金尊玉贵的长公主。   采光最好的牢房里,茶案香炉寥寥轻烟,棋盘金贵白玉为子。   浑圆软榻够三五个人在上头随意打滚,外头还有层带着流苏青玉的金纱帐子垂着。   这规制放在都城金襄阁里头,定是一夜千金的尊贵上房。   哦~还有……   牢房门口立着一座开过光的金狮子。   是从皇帝寝殿门口掰下来的。   长公主说这金狮子能镇冤魂邪祟,还能助眠,且看着亲切。   宗人令只瞧着那目露凶光的金狮子就觉浑身不得劲儿,他实在不明白这般凶神恶煞是怎么与亲切扯上关系的。   要说蹲个牢房待遇都如此好?   那自然不是。   历朝历代,从未有过这般先例。   这都是在赵意晚蹲牢后加急布置的。   赵意晚自幼养的娇贵,吃穿用度都要顶顶好的。   珍馐美食|精细的光大厨就有十个,衣裳华服皆出自宫中御用绣娘之手。   番外进贡的首饰头面都要让赵意晚先挑一遍再送往其他宫殿。   先不说长公主寝殿里几个人高的血珊瑚和整整一排碗大的夜明珠子,就光那有一面墙大的藏宝架就有五个,以至于赵意晚出宫立府时二十几个侍卫足足搬了三天三夜。   所以金娇体贵的主子就算今朝失了势坐了牢,也受不得半点委屈。   被押送到宗人府时赵意晚硬是杵在大门不肯进,说里头会弄脏了她的新鞋。   宗人令瞟了眼那双贵气的闪瞎眼的绣花鞋,又想起新帝的命令。   年过五十的大人咬着牙吩咐宗人府侍卫将长公主要走的大狱长廊洗洒了五遍,直到趴在地板连脸上有几条皱纹都能照得清清楚楚时,赵意晚才不情不愿东挑西捡的进了门。   好不容易将小祖宗请进了大狱。   长公主又立在牢房门口嫌弃里头太脏不能就寝。   宗人令深吸几口气,天知道这里头已经打扫过了多少遍!   他觉得这位不是来蹲牢的,是来宗人府郊游的!   后来在皇帝的首肯和赵意晚的颐指气使下,愣是把这间牢房打造成了一个金丝笼。   对于赵意晚得寸进尺的要求,皇帝只有一样没应。   那便是赵意晚要一个俊俏郎君进来伺候。   宗人令听赵意晚提这话时,险些当场甩袖子走人,坐个牢锦衣玉食不说,竟还念着美色,着实过分。   长公主到底有没有阶下囚的自觉!   要问有没有,那自然也是有的。   至少赵意晚还在想法子在被小皇帝砍头前逃出去。   赵意晚靠在擦的雪亮的牢门上,掰着青葱如玉的手指问:“丞相可有替本宫说情?”   “丞相大人昨日刚上书了殿下仗势欺人的罪证。”宗人令面无表情道。   宗人令原是由皇亲国戚担任,因前朝宗人令公报私仇将嫡出小皇子弄死在宗人府后,这条律例便被废了。   本朝宗人令皆由中立官员担任。   赵意晚放下一根手指,蹙眉。   那东西明明前些日子还拉着她的手说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怎翻脸如此快!   不过,长公主不慌,她多的是裙下之臣:“那骠骑将军呢,他可有打算带兵闯宗人府救本宫?”   宗人令垂首:“骠骑大将军于昨日带兵前往边关。”   赵意晚点头:“嗯,骠骑大将军心系江山社稷,是我大缙好儿郎。”   “骠骑大将军说,去边关捉拿长公主手下亲兵,要断绝长公主一切东山再起的机会。”   赵意晚沉默。   好半晌才道:“他明明还曾去求圣旨赐婚。”   罢了罢了,下一个。   “新晋状元郎呢,他该是要想办法救我的。”赵意晚想到少年乖顺的模样眯了眯眼:“状元郎年纪尚小,少不更事又刚入朝堂,你们得看着他些,切莫让他因救我得罪了小皇帝。”   宗人令强迫自己忽略那声小皇帝,再次深吸一口气道:“长公主谋逆的罪证正是状元郎提交给陛下的。”   赵意晚:……   又是好半晌后,长公主幽幽一叹:“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实在气不过,赵意晚一脚踢在牢门上:“一丘之貉!”   饶是宗人令刚直不阿两袖清风,心性坚韧见多识广,也被赵意晚这不要脸的架势惊住了。   “据老臣所知,长公主日前在宴席上公开拒绝丞相大人的求亲,还逼不善饮酒的丞相大人饮了一壶酒。”宗人令原本是要拂袖而去,实在忍不住又折了回来打抱不平。   赵意晚召来贴身小太监在地上铺了雪白雪白的毯子后,才坐下去抱着绣花鞋痛的呲牙咧嘴:“把这牢门给本宫砍了!”   小太监是赵意晚要俊俏小郎君后,皇帝送进来的。   宗人令:……   “宗人府大狱牢门是用寒铁所制非宝刀不断,长公主不必打这个主意。”   赵意晚瞪他一眼:“老滑头!”   短暂沉默了半晌,气道:   “本宫要越狱何苦用这般粗劣的手段。”   宗人令沉默。   说的像前些日子让小太监砍了一天牢门的不是您一样。   “你没说全,丞相醉后失态掀了两桌宴席,还骂本宫不知廉耻,不守信义。”踢到了非宝刀不断的寒铁上,赵意晚疼的泪眼朦胧。   瞧长公主眼中带泪,再无赖不要脸也是个娇娇俏俏的女郎,宗人令莫名心软了一瞬,正要让狱卒请太医时,却见赵意晚抹了把眼泪:“宗人令可能不知,是本宫让他在宴席上公开求亲的。”   宗人令:……   看什么太医疼死她算了。   想来想去觉得不得劲儿又道:“长公主曾让骠骑大将军演练兵法给您看,一边答应骠骑大将军去求赐婚圣旨,一边让先帝拒绝。”   赵意晚抬头:“呀~宗人令怎知如此秘闻。”   “长公主进宫让先帝拒绝赐婚时,老臣就在屏风后。”因长公主进来的急,他不愿与她碰面只得先躲起来,却没想会听到那般不堪入耳狼心狗肺的话。   被人戳破如此不要脸的作态长公主也不恼,只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绣花鞋,看起来没心没肺极了。   “状元郎十二岁入公主府,十五岁那年下场却被长公主强势阻拦,说是状元郎生的好看硬要将人留在府中多看几年。”宗人令越说越来气:“彼时状元郎已是才华横溢,待金榜题名便是我朝栋梁,效力朝廷造福百姓,却被逼陪长公主饮酒作乐生生蹉跎了三年!”   赵意晚看着慷慨激昂口水横溅的宗人令,不为所动。   “所以长公主有何立场说他们狼心狗肺?”若不是碍于她长公主的身份,宗人令定是要破口大骂。   但看着赵意晚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宗人令很不解气:   “长公主仗着先帝宠爱肆意妄为,目中无人,视苍生为蝼蚁,视朝规于无物,明明已过及笄却死活不肯下嫁,府里不仅养着小郎君,还染指朝中大臣,简直……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赵意晚定定的看着他,不作声。   等宗人令喘够了气,才道:“骂完了吗?”   宗人令发了心中怒气,顿觉舒适不少,但他觉得还能再多费些口舌,一次性把长公主骂醒。   可赵意晚没给他这个机会。   长公主接过贴身小太监取来的笔墨,趴在雪白雪白的毯子上,奋笔疾书。   宗人令好奇的看了眼。   “南国有太子,端如竹清如月,贵如玉美如画,晚晚心向往之。”   “忆起昔日情分,三分动容七分怀念,只恨不得立刻与贺郎遁于天地间做那双|飞鸳鸯。”   “不知贺郎可挂念着晚晚,可愿带晚晚看山川美景,赏日出日落。”   “晚晚在此静候佳音。”   宗人令两眼一翻。   差点当场岔了气。   “宗人令骂完了就劳烦将此信交于南国太子贺清风。”赵意晚很是满意自己的佳作,拿起来吹干笔墨小心翼翼的折起来递给宗人令:“他此时应当还在驿馆,本宫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应当会来相救。”   宗人令几个深呼吸后,一把接过信拂袖而去。   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文以轻松为主,女主美强惨   前期剧情没开展之前,以欢乐开头。   剧透一点:全民飙戏你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又名《公主翻车后昔日小情人全是大佬》   《长公主翻车后成了整个朝廷的团宠》 第2章   谋逆乃诛九族的大罪,即使尊贵如长公主也不例外。   赵意晚在牢里蹲了两个月后,斩首的圣旨下来了,宗人府上下都松了口气,这几日狱卒走路都是带着风的。   总算能把这祖宗送走了!   长公主倚在牢门上眼巴巴的望着幽深长廊,贴身小太监在一旁急得直打转儿:“殿下,明日就要上断头台了,您赶紧想想办法呀。”   赵意晚:“本宫这不是在想么。”   小太监两个眼睛瞪得溜圆:“办法呢?”   赵意晚抬头示意:“喏~这不是来了。”   宗人令持着一封信神采飞扬健步如飞。   “宗人令瞧着喜上眉梢,莫不是家中有喜?”赵意晚接过信还不忘揶揄:“可是大人府中添了貌美小妾还是大人老来得子?”   谁人不知宗人令出身书香世家,家风纯正,年过五十纳小妾这种伤风败俗之事,是绝不可能发生在宗人令身上。   赵意晚分明就是故意气人的。   宗人令重重呼了口气,左右明日人就要上断头台了。   不同她一般见识,不同她一般见识。   赵意晚没能观赏到宗人令气的鼓腮帮子,有些惋惜的叹口气,打开信:   ‘听闻长公主有牢狱之灾,溱甚是忧心,本要举兵相救,但溱认为长公主胆色过人计谋无双,溱相信长公主定能化险为夷’   ‘揣摩晚晚来信是要与溱私奔,溱甚是欢喜,在京城百里外静候佳音’   赵意晚:……   “又是个狗东西!”   天一亮小皇帝就要砍她头了,她哪还有什么计谋。   宗人令压住总想往上翘的胡子,清着嗓子道:“不知长公主还有什么招数?”   进出宗人府的信件是没有隐私可言的,所以他比长公主更先知道南国溱太子拒绝相救。   也说不出为什么,反正他就是觉得心里头舒畅极了。   赵意晚无视宗人令的愉悦,将信挼成一团丢给正在煮茶的小太监:“招数自然是有,但是本宫逃了宗人令可怎么交差好呢。”   小太监顺手把信扔到了煮茶的火炉,泛起一缕青烟。   宗人令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长公主倒也不必如此为老臣忧心。”   赵意晚:“嗐~宗人令乃我朝两代老臣,忠贞不二,国之栋梁,本宫怎忍心让宗人令受本宫牵连。”   长公主情真意切,听着很是动容。   然宗人令对这位殿下睁着眼睛说瞎话和不要脸的本事已了然于心,是以不为所动:   “长公主进宗人府第一天威胁老臣放您出去,被拒后骂老臣狼心狗肺,说要砍老臣的狗头。”   “第二天要见陛下无果整整骂了陛下两个时辰。”   “第三天开始在牢房里头用簪子挖地道。”   “第四天您拿挖地道挖断了的簪子贿赂狱卒给您换个铁铲。”   ……   “第十三天,您要用您绣花鞋上的夜明珠使唤狱卒给你买包火|药,说要炸开牢门。”   ……   宗人令重重换了口气,继续揭发长公主的恶行:   “第二十六天,您拿狱卒的佩刀让小太监砍了一天的牢门。”   ……   “第三十九天,您给丞相大人写信,让丞相大人挟天子以令诸侯,谋取皇位。”   “第四十二天,您给骠骑大将军写信,让骠骑大将军带兵马逼宫,杀了小……陛下。”   “第五十二天,您给状元郎写信,让状元郎给陛下下毒,毒死陛下后您登基为女皇,立状元郎为男后。”   “三天前您装病将狱卒骗进去偷钥匙。”   “一天前,您让狱卒买了鞭炮在外头长廊里放了两个时辰,说是给自己践行!”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虽是畅快但宗人令觉得嗓子都要冒烟儿了,遂在一旁咳的面红耳赤。   赵意晚好心的让小太监给宗人令倒了杯刚煮好的茶。   宗人令没接:“老臣怕有毒!”   “综上所述,老臣没看出来长公主有半点为老臣着想的意思!”   听着一字一句的控诉赵意晚丝毫不心虚,还夸了句宗人令:“宗人令好记性。”   宗人令偏过头哼了声,看起来实在不想与这位殿下多话。   长公主也不生气,循着茶香坐在茶案前,夸小太监:“手艺又精进了些。”   小太监瘪瘪嘴:“天一亮,殿下上了断头台就喝不了奴才煮的茶了。”   赵意晚饮了口用露水煮的进贡新茶,舒适的眯起眼:“无妨,本宫带着你就是。”   小太监:……   大……大可不必!   宗人令直勾勾的盯着赵意晚,他不信这位会安分的上断头台!   “长夜漫漫,宗人令可要进来陪本宫秉烛夜谈闲话家常?”赵意晚笑意盈盈的问。   “毕竟这好不容易到最后一晚了,宗人令可得将本宫看紧些。”   宗人令有些欣慰,他总算听到了句人话。   这两个月来,他何止是不容易,简直就是水深火热!   原本宗人府也算清闲,就编纂玉蝶录录皇室宗室诸事,并不需要宗人令劳心费神。   且以往进来的皇亲国戚也是直接关了了事,挨到处斩或是终身监|禁,反正进了这里大多也没出去的可能,根本不需要花太多心思。   进来这里头的也没人像赵意晚这么作!   骂皇帝的人是有,但没人能骂几个时辰还不带重复的。   挖地道的也不是没有,但没人敢要炸|药炸牢房。   要往外头送信的也不少,但没人敢在信上明目张胆的让人逼宫,下毒,杀皇帝!   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当女皇。   偏陛下对这位嫡长姐还有求必应,点名让宗人令亲自守着不得委屈长公主。   宗人令这两月来心惊胆战,只差没直接搬床被子住在这里头,生怕一个眨眼这小祖宗就不见了。   总算挨到了最后一夜,宗人令松了一大口气,但人还没上囚车他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来人,将本官的太师椅搬来,在此设茶案!”宗人令打算今夜死守牢门,不给赵意晚任何逃出去的机会。   赵意晚啧了声,道:“还有大狱门口得派重兵把守,免得本宫一不小心就溜出去了。”   “窗户啊,房顶啊什么的最好也都派人守着。”   小太监哀怨的看了眼长公主:“殿下把所有路堵死了,合着您就想拉奴才给你陪葬呗。”   赵意晚瞪他:“你跟着我时便说要跟本宫同生共死,莫不是框我的?”   小太监:“不……不敢。”   那时候也不知道您会这么快上断头台啊。   赵意晚哼了声:“敢说半个敢字本宫先砍了你的狗头。”   小太监抿着唇不再说话。   宗人令气笑了:“牢房在地底下,长公主还能把地面打个洞再把房顶掀了长个翅膀飞走不成!”   赵意晚看了眼头顶上坚不可摧的地面嘶了声:“这谁说的准呢,万一有包炸|药从房顶上落下来把地面给炸个洞,然后再放一根绳子下来,本宫顺着这跟绳子爬出去不就行了?”   宗人令:……   小太监:……   狱卒:……   所有人都仰头望着坚硬无比的地面若有所思,他们竟莫名觉得此方法可行。   但是这么高,长公主身娇体贵应该爬不上去的……吧。   宗人令道:“派人在房顶上守着!”   话音刚落,却听赵意晚噗嗤笑道:“宗人令真有趣,这般荒唐的话也信,先不说那炸|药能不能落得下来,就算能落下来将地面炸个洞,那飞沙走石的也是先将本宫砸死在这里头。”   宗人令:!   小太监:!   狱卒:!   的确是这么个理,所以他们刚刚是为什么会相信长公主能顺着绳子爬上去的鬼话?   宗人令气的不想再理赵意晚。   等狱卒将太师椅搬来后,宗人令便躺在上头闭目养神。   然后再也无话,牢房里头煮着露水贡茶,外头煮着陈年老茶,茶香味混合着在狱中飘散,让人昏昏欲睡。   天亮后,断头台搭好,三司监斩官陆续就位。   前来接人的囚车官员兵马也已侯在宗人府大门。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自大狱传出。   三司官员心神一紧暗道不好。   怕是长公主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宗人令是被爆炸声惊醒的,刚睁开眼便觉尘土飞扬,看什么都是灰蒙蒙的。   狱卒短暂发了会儿懵,便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将还没回神的宗人令大人架出了长廊。   恰遇冲进来的三司官员,顿时将人吓成了结巴:“这……这怎……怎怎么了?”   宗人府一群人灰头土脸,连官服的颜色都看不见了。   看见三司人马后宗人令总算醒了神,跳起来喊:“那小祖宗……不是,长公主呢!”   半刻钟后。   宗人府狱卒奔向已经人声鼎沸的断头台:“报!长公主越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别养肥呀,呜呜~前期点击评论收藏超级超级超级重要的,关乎于能不能蹭个好榜单~   正式改名为《有凤惊凰》   猜猜是哪个狗东西救了晚晚呢 第3章   三司人马同宗人令盯着眼前被炸成很多很多块的寒铁牢房和一个大坑,半晌无话。   “大人,在三号牢房发现了地道,在地道口找到一颗夜明珠。”   宗人令目光阴森的瞟向夜明珠,气的胡子一颤一颤的:“这是长公主绣花鞋上的!”   刑部侍郎疑惑:“这种夜明珠长得都差不多,大人怎知道是长公主绣花鞋上的?”   宗人令扯着嗓子吼:“她曾拿这东西换炸|药炸牢房,本宫能认不出来吗!”   刑部侍郎:……   大理寺丞:……   御史中丞:……   宗人令咬牙切齿:“三号牢房是谁!”   “回大人,无人。”   宗人令闭上眼深吸了好多口气也没能控制住暴躁的情绪,怒吼道:“所以她弄出这么多幺蛾子是在转移视线,好让人在三号牢房挖地道!”   狱卒垂着头不敢吭声。   “既然都挖了地道,还炸这牢房做什么!”宗人令气的跳脚:“她的炸|药是哪儿来的!人什么时候跑的,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连个人都看不住。”   狱卒:您不还亲自堵在门口也没看住。   这话他自是不敢说,只小心翼翼道:“大人,您可还记得您是如何从牢门口挪到长廊的。”   宗人令:“我怎么知……!”   “你说什么?”   狱卒垂首:“卑职醒后见大人连同太师椅和所有兄弟都在大狱长廊外。”   宗人令:……   宗人令捂着胸口,脸色发白。   “大人您没事吧。”刑部侍郎忙扶着宗人令安慰:“其实往好了想,长公主还是留了几分情面的,至少是把大人和这些兄弟们挪开了再炸的牢房。”   宗人令:……   狱卒:……   合着他们还得谢谢长公主。   不过,就眼前这黑如煤炭的大坑来看。   若是没挪开,他们得碎了……   这么一想,宗人令竟得了几分慰藉,胸口疼痛减轻了不少。   好好的一个大人被气的蔫吧蔫吧的,看起来可怜极了,三司官员连寒碜几句都不忍心。   刑部侍郎:“长公主的本事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哪天要上天窜地了都不稀奇,大人您可别把自个儿气坏了。”   “嗐~人都跑了,咱在这儿干瞪眼也无用,还是赶紧进宫请罪吧。”大理寺丞叹口气道。   御史中丞:“说的对,陛下将这位看得紧,走走走进宫吧。”   “大人,长公主给您留了信。”一狱卒匆匆跑来。   无视三司官员落在自己身上的怪异视线,宗人令重重一哼:“都跑了还给本官留信做什么!”   信纸是御用的,笔墨是珍藏版的。   一打开就飘着淡淡清香。   ‘本宫就想试试能不能将非宝刀不断的寒铁炸断,但奈何不能亲眼见证,还劳烦宗人令他日告知。’   宗人令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人,大人!”   “快来人,大人被长公主气晕了!”   几个狱卒手忙脚乱的架着宗人令跑了。   刑部侍郎:……   御史中丞:……   大理寺丞:……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_   金华殿。   大臣控诉长公主恶行。   刑部侍郎脸红脖子粗:“着实过分,跑就跑了竟还将牢房给炸了!”   大理寺丞口水横溅:“整个牢房毁于一旦,硬是将宗人令生生气晕,简直跋扈至极!”   御史中丞跺脚:“那么大一个坑看着都很是阴森骇人,要不是提前将宗人令挪开了,怕是都血肉横飞了!”   “在狱中竟还要接府中俊俏小郎君进去伺候,简直是有辱斯文!”   “哼!何止有辱斯文,还目无法纪任性妄为。”   “不过是仗着先太上皇先皇宠爱,如今可没人再纵容!”   “先太上皇先皇若泉下有知,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儿了!”   新帝赵翎面无表情听臣子数落赵意晚。   骂人连名姓都不带,真有意思。   刑部尚书:“长公主谋逆在先,越狱在后,罪大恶极,臣请旨缉拿长公主!”   大理寺卿:“长公主目无法纪,煽动朝臣谋反,其罪当诛,臣请旨缉拿长公主!”   御史大夫:“长公主肆意妄为,企图毒害陛下,其心可诛,臣请旨捉拿长公主!”   赵翎随手翻了几本折子,皆是请旨缉拿长公主归案。   过了好半晌,只听少年皇帝轻笑:“既如此,便依爱卿们。”   “谁能缉拿长公主归案,赐封三代侯爵。”   众臣:“微臣定不负皇恩!”   -   宫道上,臣子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御史大夫可有妙计?”刑部尚书道。   御史大夫扬眉:“妙计自然是有,但不便告知。”   大理寺卿:“三代袭爵这诱惑大的很呐,两位大人可得抓紧些。”   御史大夫瞟他一眼:“大理寺卿就不想要?”   “想,自然想。”大理寺卿老神在在道:“本官已有计策。”   刑部尚书:“哦?”   “说来听听。”   大理寺卿:“这首先必定是满城搜捕,先画了画像张贴在城内各处及各个城门,再让手下兵马挨家挨户的搜!”   “若城内搜不到,再兵分几路马往城外搜,本官就不信长公主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刑部尚书点头:“言之有理。”   “本官府中正好有一画师画的一手好丹青,可让他来画像。”   大理寺卿冷嗤一声:“长公主声名狼藉人人喊打,怎配上好画师!”   御史大夫冷着脸放狠话:“本官挖地三尺也要将长公主缉拿归案!”   刑部尚书:“找他个几十年,总能找到!”   大理寺卿冷笑:“你还有几十年可活?”   刑部尚书吼回去:“本官还有几个儿子!”   只有一个独苗苗的都御史大夫和无嫡子的大理寺卿黑了脸,甩袖大步离开。   _   城外一处荒无人烟的废井。   有一个……两个……三个人从里头爬出来。   小太监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揉了揉胳膊:“狱卒都是吃干饭长大的么,那么重!”   小侍女鼓着大眼瞪他:“你就搬了两个,其他都是我搬的!”   赵意晚挤到两人中间,一把一个扯开:“你们挡着本宫了!”   小太监:……   小侍女:……   荒无人烟,广阔大地,他们挡着她什么了,挡着她空气了?   赵意晚上下左右望了眼后,扯小侍女过来:“这地方你找的?”   小侍女欢喜点头:“嗯!这里方圆十几里无人烟,地道挖到这里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瞧小侍女一副求夸赞的表情,赵意晚扯着唇角哼了声:“真聪明。”   小侍女笑的跟朵花一样:“谢殿下夸奖。”   “所以,你是要本宫走个十几里?”赵意晚凉凉的看着她。   她的贴身小侍女哪哪都好,长得水灵也很衷心,还有与生俱来的大力,只唯独脑子不大好。   不是聪明过了头就是笨得跟只鹅。   小太监先软了腿脚,往地上一坐:“奴才突然腿瘸了。”   走十几里还不如让他在这自生自灭好了。   小侍女眨眨眼:“十几里很快的呀。”   赵意晚:“有多快?”   小侍女:“就嗖的一下……”   沉默了一会儿,小侍女低着头认错:“对不起殿下,奴婢忘记殿下没有武功了。”   赵意晚幽幽一叹。   放在两个月前,她确实可以嗖的一下。   小侍女是她的,不能怪。   要怪只能怪小皇帝心狠手辣,送她进宗人府前卸了她的武功!   卸了武功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她以后手无缚鸡之力,提不了剑拿不动刀,不能上房揭瓦也不能夜探小郎君寝殿,还不能嗖的一下。   “殿下您别伤心,奴婢力气大可以背您的。”小侍女眼里泛着泪光,心疼的道。   赵意晚转头:“本宫去哪儿你都背?”   小侍女:“嗯!哪儿都背!”   “上房看星星?”   “背!”   “打家劫舍?   “背!”   “夜探小郎君寝殿?”   “背!”   “不!偷看郎君洗澡不行,被连芮姐姐知道奴婢会受罚的。”小侍女反应过来赶紧摇头。   赵意晚:……   “连芮不会武功,力气也没你大,你总怕她做什么?”   小侍女:“连芮姐姐是殿下贴身女官,等级比奴婢高。”   赵意晚:“可是有我护着你,她打不过你的。”   小侍女抿着唇不说话。   小太监翻了个白眼儿:“殿下与其鼓动自己人内斗,还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赵意晚:“你教本宫做事?”   小太监:……   “不敢。”   “不敢就把外衫脱了。”   小太监瞪圆双眼,紧紧抱着自己。   “殿……殿下。”   “奴才虽然长得清秀,但……但不是小郎君。”   赵意晚懒得跟他废话,朝小侍女勾勾手:“把他外衫给本宫扒了。”   半柱香后。   赵意晚坐在垫了小太监衣衫的地上。   “走是不可能走的。”   “本宫就坐在这儿等。”   小太监委屈巴巴的蹲在一旁,要拿他衣衫垫就直说嘛,非得这么粗鲁。   小侍女蹲在长公主另一边无辜的眨眨眼:“殿下等什么。”   赵意晚:“等个狗东西来接本宫。”   小太监:……   小侍女……   很好奇这个狗东西是谁。   对长得好看的人,太阳都是温柔的。   怕晒着这位娇贵人儿,烈阳悄悄敛了锋芒藏在云朵后。   微风徐徐,适合入眠。   赵意晚趴在小侍女身上睡得香甜。   突然被小侍女大力摇醒:“殿下,殿下!”   赵意晚眯起眼:“你最好有火烧屁股的大事!”   小侍女指着不远处:“可…可能是殿下的哪个狗东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封面过两天换 第4章   马车缓缓驶来,停在赵意晚面前。   赵意晚眯起眼,车身玉镶金,车帘千金一匹的雪锦,马是照夜玉狮子,这行头非富即贵。   车帘被掀开。   露出一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   赵意晚盯着看了半晌,才舍得收回目光。   “贺清风。”   她就知道那几个狗东西没有这排面。   来人正是南国溱太子。   贺清风,字溱。   贺清风也在打量赵意晚。   向来出门只坐软骄的长公主席地而坐,懒懒的靠在小侍女身上,头上没了珠翠玉簪,只孤零零的挽着白绫。   原本的华裳锦缎换成了素色衣袍,腰间系着白绸,周身上下无半点首饰点缀。   贺清风目光向下。   嗯,也不算没有点缀,至少那双绣花鞋上还剩一颗夜明珠。   打量了第一遍。   南国太子又从头到尾再打量一遍。   素色衣袍染了污垢,应该是爬地道沾的。   发丝有几缕零散着,应该是钻地道勾的。   看起来有些落魄。   但是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晚晚拿另外一颗夜明珠贿赂谁了。”   贺清风轻声道。   小太监:……   南国太子真了解他家殿下。   “殿下曾拿夜明珠贿赂狱卒换一包炸|药被拒绝了。”   贺清风一愣,而后轻笑:“被拒绝了,那夜明珠呢?”   小太监:“殿下要送的东西没有送不出去的,所以钻地道时殿下让阿喜把夜明珠掰下来留在洞口了。”   阿喜便是挖地道的小侍女。   贺清风:“留的谢礼?”   小太监:“算是吧。”   贺清风:“谢什么呢。”   小太监:“谢他们帮……”   “啪。”赵意晚抽出阿喜靴子里的匕首,拿在指尖把玩:“小鹊儿你看,这匕首锋利吗?”   小太监眨眨眼盯着通体散发着寒光的匕首,道:“这不是阿喜十二岁生辰时殿下送给她的雪刃吗,千金难求削铁如泥那自然是锋利极了。”   赵意晚:“你觉得拿它割舌头如何。”   小太监忙捂着嘴,双眼瞪得溜圆。   “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小太监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呵~”溱太子轻笑:“晚晚有秘密?”   赵意晚将雪刃还给小侍女,盯着贺清风道:“本宫的秘密不就是太子么。”   “太子是来接我私奔的吗?”   安静半晌后。   贺清风道:“孤乃南国太子,私奔不妥。”   “若是晚晚愿意,孤可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以太子妃之礼相迎。”   赵意晚:“家花哪有野花香,我还是喜欢私奔。”   “不过现在倒也不是讨论香不香的问题,我于你有救命之恩,你得报恩。”   贺清风:“所以,是先私奔还是先报恩。”   赵意晚沉默。   然后偏头看了眼小太监小侍女道:“私奔的话带上两个拖油瓶有些碍眼,还是先报恩吧。”   贺清风思索片刻道:“可。”   然半晌不见赵意晚动。   贺清风不解:“晚晚不愿与孤同乘?”   赵意晚:“本宫记得,当初救你时你昏迷不醒,是本宫将你背回公主府的。”   贺清风挑眉:“所以呢。”   赵意晚:“所以现在要你将本宫背上马车应该不过分吧。”   贺清风敛眉:“说人话。”   赵意晚:“我脚麻了。”   ……   小侍女眨巴眨巴眼道:“奴婢可以背……”   赵意晚:“你闭嘴!”   贺清风勾唇。   放下车帘,弯腰出了马车。   “南国有太子,端如竹清如月,贵如玉美如画,当真是名不虚传。”赵意晚的目光紧紧黏着贺清风,一瞬都没挪开。   贺清风半蹲在赵意晚面前道:“听着有几分熟悉。”   赵意晚:“我前些日子给你写的信上是这么写的。”   贺清风没再说话,目光落在赵意晚手背那道划伤上。   他记得,她最爱惜她这双手。   怎么会受了伤。   贺清风伸手要去搭那细白手腕,赵意晚却快他一步双手勾上他的脖颈:“不一定要背,抱也行。”   贺清风微怔后,自然而然的将赵意晚拦腰抱起:“可。”   怀里的人很轻,好像一阵风都能刮走。   手掌下的腰很细,好像一掐就要断。   赵意晚将头瞌在贺清风的肩上享受的蹭了蹭,勾在人脖子上的手还挼着太子的乌发:“你用的什么东西洗发,竟如此柔顺。”   贺清风:“晚晚当初救孤时没给孤洗发。”   被戳破小心思,赵意晚随意薅了一把太子的头发:“小气!”   被薅乱了头发的太子脾气很好,没将赵意晚扔下去,只问:“晚晚那两个拖油瓶该如何?”   赵意晚沉溺于美色,这才想起自己两个跟班,她左右望了眼:“你的马车没人驾?”   贺清风:“此马有灵,不需鞭。”   小太监小侍女眼巴巴的望着被南国太子小心护在怀里的主子。   赵意晚叹口气:“阿喜带小鹊儿出去。”   小侍女憋嘴:“怎么带。”   赵意晚:“嗖的一下,这样带。”   阿喜:……   小鹊儿:……   马儿果然有灵。   赵意晚刚坐好,马车就动了。   外头传来小太监惊慌的尖叫。   赵意晚只当没听到。   但照夜玉狮子听见了,吓得嘶鸣了声。   蹄子乱了几步,马车也就跟着歪了。   赵意晚直直扑向对面的贺清风。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赵意晚的脸贴在太子大腿某处后,太子都还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   赵意晚:……!   贺清风:……!   气氛已经不能用尴尬两个字来形容,尤其是赵意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越来越硬,把脸顶得生疼时。   “还不起来!”   贺清风深吸一口气,尽量放平声音。   “唔……腿还麻~”   要是能动她不早就动了,赵意晚感觉自己会憋死在这东西上。   贺清风又深吸了一口气。   扶着赵意晚的肩膀将人推开。   赵意晚憋红了脸,大口大口的吸气,眼神有意无意瞟向某处。   大还是那么大。   饶是贺清风再温淡,也被这目光盯得全身发麻,且那处似还留着柔软的触感。   “看够了吗?”   贺清风拂了衣袖挡在腿间,清淡道。   赵意晚再不要脸也是个未经人事的女郎,平日里嘴上是没个把门,但从未见过真章。   是以长公主难得羞红了脸。   鬼使神差道:“挺……挺大的。”   话一出口赵意晚就咬紧牙关闭上嘴,你咋这会说呢!看把你能的!   然后长公主左右看了眼。   打算找个地洞往里头钻。   贺清风凉凉道:“马车上没地洞。”   “晚晚还看过谁的,怎么知道这算大。”   赵意晚低着头,不说话。   贺清风眯起眼:“骠骑大将军,还是新晋状元郎,亦或是贵朝臣相,或者是晚晚府中小郎君。”   赵意晚头越来越低。   是以没能看到太子眼底的寒霜。   “什么时候看的,怎么看的,在哪儿看的,看的谁的。”   “话本子!”见人越说越离谱,赵意晚实在没忍住抬起头吼道:“在话本子上看的!”   贺清风敛眉。   眼底寒意渐褪。   “我记得在公主府时,经常见到晚晚翻墙偷看府中小郎君洗澡。”   赵意晚摸了摸鼻子:“他们一个个贼精,明知道本宫在偷看,却偏裹得严严实实的。”   贺清风抬眸:“所以晚晚都看到了什么。”   提到小郎君赵意晚眼里放光,细细回味道:“最多就一个光溜溜的背,还有几块腹肌。”   她府中的小郎君身材个顶个的好。   真真是可惜了。   “你的武功呢?”贺清风很是好脾气的转移了话题,再让她说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要把人丢出去。   赵意晚从小郎君身上拉回心神。   武功啊,被她作没了呗。   “小皇帝废的!”   “小兔崽子简直可恶,不仅废了我的武功,还将我关进宗人府要砍我的头。”   “溱哥哥,你可要为我报仇啊。”   作者有话要说:  挼:rua   溱:qin   溱哥哥,咦~ 第5章   贺清风只当没听见那句溱哥哥。   伸手搭向长公主的纤细手腕。   这一次赵意晚没躲,左右都被看出来了,再躲就显得矫情。   半刻后。   贺清风收回手,定定瞧着赵意晚。   武功一点不剩,还有内伤。   虽不致命但痛起来很是难熬,是废武功时留下的后遗症。   他想象不出这娇贵的主是如何忍过来的。   在公主府时,她手不小心碰到桌子泛了点红,都要找他……或者是府里的小郎君哼唧许久。   “如何废的?”   提及伤心处赵意晚委屈极了,伸手拉着贺清风的衣袖控诉道:“小皇帝先是给我喂了软筋散,然后让绝世高手用内力废的。”   “当时我疼极了,眼泪流了一箩筐。”   赵意晚扯着贺清风的衣袖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顺便又往某处瞟了眼。   贺清风收紧腿,忽略那道放肆的目光。   用内力废武功何止能用疼极了来形容,他曾见过魁梧大汉疼的撞柱求死。   她那一箩筐的眼泪并非虚言。   “你身边的人都在哪?”   她身边有一暗卫武功极高,公主府有几百亲兵,各个身手不凡。   还有刚刚那小侍女也非等闲。   所以她是如何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赵意晚知他意思,轻笑道:“谋逆失败当满门斩首,小皇帝要我的命,我能如何。”   贺清风并不相信她的鬼话。   “你武功远胜于我,就算几千人围剿也能安然脱身。”   “他用了什么威胁你。”   赵意晚眨眨眼,没回他。   “你公主府连个小丫头都会些拳脚,若只用他们威胁你大可带他们杀出重围。”   “所以,他还用了什么威胁你。”   赵意晚沉默片刻。   轻笑道:“小丫头是会些功夫,可小郎君不会呀,到底跟了本宫一场本宫得护着他们。”   贺清风盯着赵意晚咬咬牙,不再理她。   她不愿说,没人能问得出来。   马车行至官道茶肆。   赵意晚叫了停。   “救命之恩就此抵消,便不言谢了。”   贺清风抬眸:“你要走?”   赵意晚:“不然真跟你去南国?”   “也无不可。”   “我暂时还不想私奔。”   贺清风沉默。   赵意晚钻出马车召来小侍女:“扶本宫下去。”   贺清风眸底暗沉。   视线落在那颗微微发颤的夜明珠上。   已经疼到到如此地步了么。   赵意晚自然而然的趴在小侍女身上耍赖:“本宫不想走了,你背我。”   小侍女:“好。”   贺清风看着远去的主仆三人。   心绪难明。   “殿下,可要去追回来?”   侯在茶肆的贴身侍卫上前道。   贺清风收回目光:“追回来做什么。”   “报仇?”   侍卫想起当初历经艰辛终于在公主府找到自家主子时的场景,默默低下头。   “主子就让长公主这么走了?”   “她于孤有救命之恩,孤救她一回扯平了,至于仇么……”贺清风望向即将消失在官道尽头的身影,轻笑道:“你看出来了么。”   侍卫:“什么?”   “她没武功了。”   侍卫点头:“看出来了,应当还有内伤。”   所以呢?   “她得势时恃强凌弱为所欲为,得罪的人不少,调戏的……小郎君也很多。”贺清风徐徐道:“如今她重伤在身手无缚鸡之力,不需我出手便有许多人找她清算。”   连侍卫都看出她废了武功重伤在身。   她又能瞒得过谁。   侍卫点头,是这么个理,不过他很好奇:   “殿下在公主府时,长公主也对殿下恃强凌弱为所欲为吗?”   贺清风:……   “你也想被雪刃割舌头?”   侍卫愕然。   “雪刃?可是兵器排行榜第四的雪刃?”   “殿下何时寻到的能否给卑职瞧瞧。”侍卫眼睛发亮,雪刃削铁如泥且易隐藏,是个杀人的好东西。   殿下找了好些年了。   贺清风脸色阴郁的放下帘子。   那小侍女看着刚过及笄,也就是说三四年前她就将雪刃给了她的小侍女做生辰礼。   而他今日之前,仍在花重金搜寻。   侍卫不明白自家殿下突如其来的火气是为何,但难得见自家温淡的殿下不虞,不敢继续追问只道:“如此宝物用来割舌头有些大材小用。”   马车里头半晌没见动静。   侍卫乖觉的闭了嘴架车。   “嗖!”半刻中后,专心驾车的侍卫眼疾手快的接住突然从马车里头飞出来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瓶药。   治内伤的药。   “给她送去,说孤报恩的。”   侍卫绷着唇,他不太能理解主子又要报仇又要报恩的复杂心理。   “再给她带句话。”   _   官道尽头的转弯处。   赵意晚的脸色白的可怖,因剧烈的疼痛汗水将衣裳染湿了一大片。   自武功被废后,这样的疼痛几日便会来一次,赵意晚也没想到会在贺清风面前发作。   赵意晚闭着眼,虚弱道:“走远了吗。”   小侍女擒着泪点头:“嗯,走远了,南国太子看不见了。”   小太监红着眼道:“殿下跟着南国太子便能用最好的伤药看最好的医师,殿下为何非要离开。”   赵意晚无力的趴在小侍女背上,疼的视线有些模糊。   听出小太监的哭腔才勉强道:“贺清风在公主府时本宫是如何……待他的,你们岂能不知,要叫他……看出来本宫虚弱至此,他定会……报仇的。”   小太监抿着唇小声道:“依奴才看,南国太子应当不是那么小气量的人。”   赵意晚实在没力气说话,只弯了弯唇角。   贺清风的确不是那般小气量的人。   只是……   赵意晚意识逐渐模糊,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小侍女脚步顿住,惊慌唤道:“殿下!”   小太监伸手替赵意晚拂去脸上的发丝,哽咽道:“无妨,晕过去了便没那么疼。”   这种情况在宗人府大狱已有好多次了。   每次殿下都忍着,不让他声张。   殿下说晕过去便不觉疼了。   小侍女抬手抹了把眼泪后。   小心翼翼的护着背上的人加快速度。   她已按照殿下的吩咐寻了一处深山小屋,里头一应俱全,也备了药。   半个时辰后。   主仆三人到了山中小屋,小太监刚要去找灶台烧热水,便觉眼前一道影子掠过。   定睛一瞧,床榻前已没了小侍女的身影。   外头适时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小太监吓得忙奔出去瞧。   篱笆小院里,两个人影正激烈厮杀着。   小太监不懂武功,只知道阿喜很厉害。   但对方瞧着有些眼熟……   “哎!别打了,自己人自己人。”瞧清楚那人的样貌后,小太监忙喊道。   然没人理他。   直到阿喜手上的匕首划破对方的袖口后,两人才收了手。   侍卫瞧着衣袖上整齐的口子神色复杂。   若再用力一分,他的手就得伤筋动骨。   不愧是排行第四的雪刃。   阿喜眼里戒备寒霜不减:“何人!”   小侍女冷着脸时能冻死人。   不待侍卫说话,小太监便跑过来道:“这是南国太子身边的侍卫,之前在府里见过几回。”   阿喜皱眉:“我为何没见过。”   小太监想了想道:“他来那几天你正好出去了。”   去杀人了。   阿喜上下打量了一遍侍卫。   不是她的对手,没什么威胁力。   “哦。”   侍卫:……   哦,就哦?   划破了他的衣袖,不说点别的?   小太监立在侍卫面前问:“你来做什么,你怎么来的。”   侍卫忽略那句怎么来的。   拿了药瓶递给小太监:“我家殿下让我来给长公主送药,说是报恩的。”   小太监接过来反复看了遍:“谢谢。”   看起来是瓶好药,光瓶子就值钱得很。   “殿下还让我给长公主带句话。”侍卫朝屋子里瞧了眼,斟酌半晌才道:   “殿下说,要是长公主被哪个小情人弄死了,记得让长公主给殿下去封信,殿下来给长公主收尸。”   空气安静了几瞬后。   小太监道:“死了还怎么写信,诈尸吗?”   侍卫:……   “殿下还说,若是长公主哪日想同殿下私奔了,也记得来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 儿砸,媳妇儿没武功了有什么值得你笑的…… 第6章   赵意晚醒来时,天边儿已挂着红色余晖。   疼痛来时猛烈,恨不得将人疼死过去,但好在去时除了虚弱几分便再无不爽利。   循着菜香,赵意晚起身往院里走。   小院里,小侍女忙着搭桌子,小太监在灶台盛最后一盘菜。   “阿喜你去瞧瞧殿下醒了没,此时余晖正好,山间空气也舒爽,让殿下出来透透气内伤能好得快些。”   阿喜拍了拍手清脆应道:“好。”   小侍女刚一转身,便看到赵意晚懒懒的倚在门口。   “殿下,您醒了。”阿喜小跑到赵意晚身边:“殿下醒的真是时候,小鹊儿刚做好饭菜。”   赵意晚任由阿喜将她扶到椅子上。   抬眼望去,红霞漫天树木青翠,伴随着虫鸣鸟叫,小溪涓涓。   倒是一方修养的净土。   适合安度余生。   可她的余生,又还剩多久呢。   一个月,一年,二年。   应该,最多也不超过三年了吧。   鼻间的饭菜香味越发浓郁,迫使赵意晚收回目光。   面前的檀木桌上,摆着五菜一汤。   色香味俱全。   赵意晚轻笑:“小鹊儿的厨艺又精进了。”   小鹊儿本不叫小鹊儿。   叫林雀。   祖籍在京城北城清水巷,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北城是京城的贫民窟,清水巷更是其中之最,林雀便是因家里揭不开锅才进的宫。   林雀进宫那年,才八岁。   因原本营养不良身体素质极差,净了身后便高烧不退,管事太监扔了些药给他便任他自生自灭。   若是那日,嫡公主殿下没心血来潮的亲自到敬事房选贴身太监的话。   这世上便没有林雀了。   彼时的赵意晚还不是长公主,而是皇帝皇后千般疼万般宠的嫡幼女,是太子殿下捧在手心有求必应嫡亲妹妹。   赵意晚看不上管事太监送来的小太监,又恰好听说前两日进了一批新人,便非要亲自来挑。   下头的人拦不住,便禀报给了太子,太子架不住妹妹的撒娇软糯,便亲自陪着赵意晚走了一趟。   敬事房里头肮脏自是不能让尊贵的公主殿下涉足,便取了新人的名册过来给赵意晚瞧。   赵意晚一眼便瞧中了林雀这个名字。   管事太监将林雀找出来时,人只剩下了一口气,这种事在宫里很是常见,没挨过去的便得一卷草席丢到了乱葬岗。   林雀运气好,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遇见了赵意晚。   嫡公主点名要的人。   没人敢怠慢。   太医每日一诊将林雀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半月后将人全须全尾的送到赵意晚的面前。   林雀生的清秀,一双大眼亮晶晶的。   很得公主青睐。   赐名时,赵意晚只将‘雀’换成了‘鹊’,说‘鹊’看着喜庆些。   像林雀这种小太监,进了宫还能保留原本姓氏的都是承了天大的恩赐。   此后,林雀便成了林鹊。   是惊月公主身边最受宠的小鹊儿,下头的人都得尊称一声林公公。   小鹊儿给赵意晚盛了一碗汤,笑嘻嘻道:“只要殿下爱吃,奴才给殿下做一辈子。”   一辈子。   赵意晚拿着筷子的手微僵。   她的一辈子好像不长了。   “好。”   赵意晚嫌弃一个人吃饭不香,硬要小侍女小太监陪着,两人倔不过主子只得应下。   风卷残云后,主仆三人躺在椅子上消食。   赵意晚眯起眼感受晚风的缠绵。   “早知山川美景如斯,又何必大逆不道夺皇权呢。”   小太监:……   “您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赵意晚:“我如何说的。”   小侍女:“您说您要弄死小皇帝,自己当女皇,然后将天下最好看的小郎君都纳入后宫。”   赵意晚:“还有呢。”   小侍女:“还要举兵打南国,逼南国将他们的太子送来给您当男后。”   小太监皱眉:“殿下不是说让状元郎毒死小皇帝后,让状元郎当男后吗。”   阿喜瞪了眼小鹊儿。   “状元郎哪有南国太子好,起码南国太子还知道给殿下送药。”   小鹊儿:“可是状元郎在府里呆的久些。”   赵意晚:……   “等等!”   小太监小侍女立刻噤声。   偏头盯着赵意晚。   “谁送了药?”   “送什么药?”   赵意晚眯起眼道。   阿喜眨眨眼,嗖的窜进屋内很快又窜了回来,手里多了个药瓶:“南国太子的侍卫送来的,说是南国太子报恩的。”   赵意晚接过药瓶。   “送到这里来的?”   小鹊儿:“嗯,阿喜还同他打了一架。”   赵意晚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贺清风不仅知道她内伤发作了,还知道她隐居在此。   “南国太子还带了句话给殿下。”   小鹊儿道。   赵意晚捏了捏药瓶。   很是好脾气的道:“说。”   小鹊儿抿着嘴,似在斟酌如何委婉的表达南国太子的意思。   赵意晚:“说原话。”   “是。”小鹊儿:“南国太子说,若是殿下被哪个小情人弄死了要记得给他托梦,他来给殿下收尸,带殿下回去合葬。”   “还说盼望殿下在被小情人弄死之前能跟他私奔。”   赵意晚皱眉:“原话?”   他不是嫌弃私奔丢人,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以太子妃之礼娶她吗?   还有。   合葬又是什么鬼东西……   小鹊儿揉了揉脑袋后,坚定点头:“嗯!是这么个意思。”   赵意晚沉默。   看不出来,贺清风对她的执念已经到了要带她的尸体回去合葬的地步了。   半晌后,赵意晚挨个瞪了眼小侍女小太监:“突然很想连芮了。”   阿喜:……   小鹊儿:……   “殿下是嫌弃我们了吗。”小鹊儿小心翼翼道。   赵意晚伸手敲小太监的头:   “这会儿倒聪明了!”   小太监抱着头瞪大双眼:“殿下怎么不敲阿喜。”   赵意晚:“她本来就不灵光再敲就傻了。”   小太监眨眨眼。   被敲了头他竟觉得有几分开心是怎么回事。   阿喜:……   “殿下是在骂奴婢笨吗?”   赵意晚:……   “阿喜真聪明。”   阿喜:“奴婢怎么觉得殿下不是真心夸奴婢的。”   赵意晚叹口气,摸了摸小侍女的脑袋。   “阿喜觉得怎样才算隐居世外。”   阿喜:“就……现在这样?”   赵意晚眯起眼:“可是我们的行踪被南国太子知道了。”   阿喜皱眉:“他会打扰我们吗。”   赵意晚沉默。   她很担忧,担忧若哪天她不在了,这两个小东西该怎么处理。   过了许久,赵意晚才道:   “贺清风是南国太子,身处政治中心,被他知道了行踪怎算隐居世外。”   贺清风性子端正,品性纯良。   被她欺负了那么久还愿来报恩,说明脾气极好。   所以如果将这两个小东西托付给他,他应当不会被他们气死。   阿喜突地起身:“殿下我们换个地方吧。”   赵意晚一把将人拽下来:“倒也不必。”   “安生几日是几日。”   除了贺清风。   她还有许多桃花债。   趁她还鲜活。   得一个一个了断。   “明儿想吃暖锅。”赵意晚岔开话题:“辣的。”   小鹊儿忙点头:“多辣的?”   赵意晚:“辣到鲜红鲜红的那种。”   小鹊儿在厨艺方面很有天赋,曾跟在公主府十个大厨身边学了不少地方菜,所以赵意晚去哪儿都要将他带着。   第二日。   主仆三人围着暖锅吃的香喷喷的。   也辣的脸蛋儿红彤彤的。   如此柴米油盐,平淡安然的日子过了整整一月,各个地方的家乡菜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山中隐秘的小屋终于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这日清晨。   赵意晚起了个大早窝在椅子上看日出。   因为起的太早篱笆上的露珠儿都还没干。   来人头发丝上也还带着湿气。   日头冒出一半时。   赵意晚无声叹口气:“站了一夜?”   她安宁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来人自篱笆后现身,踱步至赵意晚身后,立了片刻才俯下身双臂环在赵意晚脖颈,将头瞌在公主肩上,颇为委屈的道:“殿下让我找的好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来的桃花债是谁~ 第7章   少年郎如往昔一般同公主撒娇。   眷念的语气里带着些微埋怨。   赵意晚任由他亲昵的蹭自己肩膀。   直到少年郎的嘴唇碰到她的耳尖时,才偏了头:“怎么找来的。”   被公主拒绝少年郎很不甘心,但到底没继续放肆,只委屈道:“从地道里钻过来,绕着枯井方圆十里一步一步的找,找了一月才找到这里。”   赵意晚不说话,气氛便又安静了下来。   少年郎便就着这姿势将下巴瞌在公主肩上,两人的脸只有一指相隔。   赵意晚能清楚的感觉到少年郎的呼吸在她耳边游荡。   阿喜这个时辰下山买菜了。   屋里头只有一个睡得跟头猪的小鹊儿。   他要带她走,她反抗不了。   果然。   少年郎松开手臂,半蹲在赵意晚面前拉着她的手道:“殿下,跟我走好不好。”   时隔三月,赵意晚再次看到少年郎的脸。   如往昔一般俊俏,只是眼里多了些疲惫,眼角有了丝乌青,看起来的确像是找了她一月。   “我若不愿呢。”   赵意晚盯着搭在她脉间的手指,缓缓道。   他的医术还是她逼着他学的。   少年郎没出声。   眼里从惊愕到慌乱再到疼惜然后慢慢恢复平淡。   “殿下的武功呢。”   赵意晚莞尔:“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否则怎敢摸她的命脉。   少年郎低头咬了咬唇,半晌才抬眸:“殿下,我在府中后院建了一处阁楼,是按照殿下的喜好来布置的……”   “苏栢。”赵意晚打断他:“我说,我不愿。”   苏栢是十二岁入的公主府,以公主府客卿的身份,到今年已过六个年头了。   这还是苏栢第一次听赵意晚用这般冷的语气同他说话。   “我在府里养了几名医师,搜罗了许多珍贵药材,挖了几个名厨,丫头小厮也都长得周正,殿下同我走……”   “你带了多少人来。”赵意晚再次打断他。   苏栢盯着赵意晚,眼里湿漉漉的:“三十人。”   赵意晚轻笑:“我没了武功还能让你如此大动干戈。”   “是对付阿喜的么。”   苏栢摇头:“有十人绊住了臣相,有十人缠住了骠骑将军,还有十人同我上了山。”   赵意晚盯着苏栢:“就算三十人都在这里,也拦不住阿喜。”   苏栢沉默半晌后道:“殿下可听过狸杀。”   赵意晚眸子微沉:“杀手榜排行第三的狸杀?”   若他来了,阿喜恐怕要吃亏。   “花了多少银子请的。”   “十万两。”   赵意晚轻笑:“你倒是舍得。”顿了顿又道:“阿喜打不过他,但能逃命。”   苏栢:“可阿喜不会逃。”   “她会拼了命的回来找殿下。”   赵意晚沉默。   “小鹊儿也不会武功。”   至此,威胁意味已甚浓。   赵意晚安静的看着苏栢。   她一直都知道眼前的少年非池鱼,所以曾用了心的调|教,只是没想到最后这些招数会用在她的身上。   “所以今日,我只能同你走。”   苏栢攥着她的手有些委屈道:“同我走不好吗,还是说,殿下想同丞相走,亦或是骠骑大将军。”   赵意晚看着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以往她最喜欢如此攥着他的手把玩。   可少年,总有长大的那一天。   长大了,翅膀就硬了。   翅膀硬了,就要对付她了。   “我留封信给他们。”   苏栢不说话,显然是不同意。   赵意晚轻轻一叹,握住少年的手来回摩擦:“不告诉他们我去了哪里,只是让他们安心,不要满天下乱窜的寻我。”   被公主安抚后,苏栢才点了头。   “好。”   半刻后   苏栢拿着赵意晚写好的信有些不满:“殿下为何将阿喜小鹊儿托付给溱太子。”   赵意晚淡淡瞥他:“因为他不会拿他们的性命要挟我。”   苏栢手指一僵。   “小鹊儿唤作林鹊,阿喜是小鹊儿带回来的,便随了小鹊儿的姓,唤作林喜。”   苏栢皱眉,不解赵意晚为何同他说这个。   “你既拿他二人性命胁迫,便没资格再唤他们阿喜小鹊儿。”   “你且记住他们的名字。”   苏栢脸色微白,手中的纸握的呲呲作响。   半晌后,他才将信放在一旁的檀木桌上,贴心的用茶壶压着。   “好。”   回不去的东西他不强求。   他要的是现在和将来。   赵意晚不愿走路。   非要坐软骄。   可这山上根本没办法抬软骄。   苏栢无视赵意晚的反抗,将人反手背到了背上:“我背殿下回去。”   苏栢文采非凡天之骄子,但武功却不会一星半点儿。   虽然赵意晚不算重,但锦衣玉食养大的郎君走崎岖山路还要背着一个人,并非易事。   赵意晚察觉到少年郎紊乱的呼吸,心里莫名觉得畅快。   “你刚入府那一年生了场大病,是我背着你进宫闯的太医院。”   “你十三岁那年掉进了湖里,仗着发高烧同我闹脾气,只喝我给你喂的药,我便守了你一夜。”   “你十四岁那年同京城纨绔打架,满身是伤的回来找我给你报仇,我当夜便让阿喜将那几人打了一顿。”   “你的医术是我让人教的。”   “你的先生是我请的。”   “你的衣食住行皆是府里最好的。”   “所以苏栢,我想不明白你有什么理由背叛我。”   赵意晚的一字一句扎进了苏栢的心里。   刺的生痛。   直到将赵意晚放入山底软骄,苏栢喘完了气,才回答:“十二岁那年生病是因为冬日晨起替殿下采集露珠着了凉。”   “十三岁那年掉入湖里,是去替殿下挡桃花。”   “十四岁那年打架,是因为他们说我吃软饭,以色侍人。”   “殿下逼我学医术是因为殿下嫌弃太医不好看,不想让他们替殿下诊脉。”   “殿下给我请先生,是想让我入朝堂辅佐先皇。”   “殿下将我锦衣玉食的养着,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苏栢盯着赵意晚顿了顿道:   “所以殿下你看,这每一桩每一件都因殿下而起。”   赵意晚偏过头。   嗯~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就因此背叛我。”   苏栢抿着唇,沉默。   “可是苏栢,我从未伤害过你。”   苏栢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再抬头时眼里满是坚定。   “殿下,我会补偿你。”   赵意晚嗤笑:“用一个阁楼将我困住,这样补偿吗。”   她知道苏栢本性不坏。   所以这里头定还有些她不知道的事。   但不论是什么,背叛了就是背叛了。   不值得原谅,也不值得放在心上。   “苏栢,你困不住我,就算你将我带回去,你也留不了我太久。”   苏栢低眉沉思。   阿喜被狸杀缠住,鹰刹与公主府精锐亲兵还在边关,连芮与公主府府兵被困在宫里……   “你也知道丞相大人和骠骑大将军与我颇有渊源,今日虽被你摆了一道,但他们早晚会找来。”   “毕竟比你多吃了几年饭,你不会一直赢他们。”   苏栢:……   少年郎深吸了一口气,握着赵意晚的手都:“他们便不劳烦殿下费心。”   赵意晚任少年郎学着她曾经的动作揉捏她的手。   这东西小气得很,连模个手他都要报复回去。   一路再也无话。   苏栢安排的很周全,她一路上连丞相府和骠骑大将军的鬼影子都没看到。   赵意晚想,等将来见了面她一定得好好炫耀一番,到底是她教出来的狗东西,不是什么狗东西都能比的。   _   贺清风盯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狼狈落魄的两人,半晌无话。   侍卫嫌弃的让人将不停呕吐的小太监提溜出去,让他在外头吐够了再进来。   然后侍卫抱着双臂仔仔细细的打量面前的人。   小侍女衣裳凌乱,发丝松散,一双大眼里满是惊慌和无助,握着雪刃的手臂微微发颤,肩上背上有几处明显的血迹。   侍卫想起一个月前在山中小屋小侍女身手敏捷干干净净水灵水灵的模样,叹了口气:   “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的。” 第8章   阿喜没有回答侍卫,只摸出怀里的信递了出去,急切的盯着贺清风。   她想去找殿下。   可殿下留信让她来找南国太子,说南国太子会带她和小鹊儿去找殿下。   贺清风捏着信来回看了两遍,才抬眸盯着小侍女和刚吐完回来的小鹊儿。   良久后,贺清风莞尔:“她倒是放心把你们托付给孤。”   阿喜皱眉:“殿下的意思,是请溱太子带我们去找殿下。”   贺清风将信收好,捂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原本打算昨日启程,因大雨耽搁了一日,倒叫你们寻到了。”   阿喜小鹊儿直勾勾盯着贺清风。   侍卫挑眉,道:“我家殿下内伤还未痊愈,正要去神药崖养伤。”   小鹊儿抿着唇,这句话他听明白了。   “溱太子是不愿意带我们去找殿下。”   阿喜听得这话拽着小鹊儿便要走,才刚走两步却听贺清风徐徐道:“长公主让你们来寻孤,便是将你们托付给了孤。”   阿喜回头冷哼了声:“才不是!”   “殿下被坏人劫走了,分明是让我和小鹊儿来向溱太子求救的。”   小鹊儿也气呼呼道:“既然溱太子不愿意,我们自己去救殿下便是。”   侍卫脸色不虞,正要呵斥便被贺清风抬手阻止,只警告的瞪了眼小鹊儿。   贺清风拂了拂衣袖轻轻斜靠在椅背上。   人既然送来了,他便不能置之不理,就是不知他这救命之恩报到何时才是个头。   “你们不知长公主去了何处?”   阿喜懊恼的摇头:“不知。”   若她没有下山买菜,殿下就不会被人劫走。   贺清风垂眸:“你遇上了谁。”   这小丫头的武功非等闲,能让她受伤至此的人世上没几个。   提及此,阿喜脸色突变,握紧拳头眼露凶光:“狸杀!”   贺清风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侍卫放大瞳孔,失了音色道:“狸杀!”   “杀手榜第三的狸杀?”   阿喜抿唇默认。   侍卫将小侍女仔仔细细扫视一圈,见阿喜确实不像有致命伤才松了口气。   然后面色古怪道:“你竟能从狸杀手里逃脱。”   小鹊儿蹙眉:“狸杀很厉害吗。”   侍卫哼了声:“他曾一人挑了一个江湖百年门派,一个没留。”   江湖中百年门派不说内门弟子如何,就光长老首徒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小鹊儿浑身泛起一股凉意,急忙拉着阿喜:“你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人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什么内伤,要有哪里不舒服你别憋着给我说。”   阿喜摇头:“没有内伤。”   贺清风忍下一股腥甜,温声道:“既然是狸杀,长公主暂时无碍。”   小鹊儿停下动作,很不解:“为何?那狸杀不是很厉害吗,都派了这样的人来拦阿喜,殿下怎会无碍。”   贺清风盯着阿喜:“你与狸杀交手,他可尽了全力。”   阿喜茫然摇头:“我当时只顾着脱身,并未注意。”   贺清风轻笑:“你不是狸杀的对手,他若真想要你性命你便不会只受外伤,对方的目的只是想缠住你好带走长公主。”   “且长公主还能留信给你们,说明是自愿同对方走的,而让你们来找孤,是怕你们满天下寻她丢了性命。”   小鹊儿眼尾泛红,下意识反驳:“可殿下信上明明是说您会带我们去寻她。”   贺清风交握的双手隐隐可见青筋暴起,面上却平静道:“她若不如此说,你们会来吗。”   他突然有种在带孩子的错觉。   阿喜小鹊儿垂着头眼眶泛红。   所以,殿下是不要他们了。   “她没有不要你们,只是将你们暂时托付于孤,等她事了便会来接你们。”贺清风声音越来越弱:“你们便随孤前往神药谷,孤若寻到她的踪迹,便告知你们……”   “殿下!”在贺清风倒下的一瞬间,侍卫飞快的扑过去将人接在怀里。   阿喜小鹊儿也被吓了一大跳,瞪圆双眼盯着突然不省人事的南国太子。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侍卫沉着脸抱起贺清风,疾步出门朝外头吩咐:“立刻前往神药谷。”走至门边又回头冷声道:“你们一起。”   阿喜小鹊儿面面相觑。   南国太子晕倒,应该……与他们无关的……吧。   最后,小太监小侍女在侍卫连哄带威胁下上了前往神药谷的马车。   此刻,赵意晚则被苏栢藏在马车里,大张旗鼓的进了苏府。   长公主心情很不美妙。   马车停在苏府新建的阁楼前,赵意晚却不肯下马车,很气很气的道:   “城门口那缉拿画像是本朝长公主?”   苏栢莞尔:“是。”   “本朝只有一个长公主,是本宫没错吧?”   苏栢憋着笑:“嗯,是殿下。”   赵意晚立刻翻脸,横眉竖眼:“谁干的!”   “本宫何时丑成那副德行了!”   苏栢垂眸:“是大理寺卿说长公主身名狼藉不配让好画师描丹青,遂在街边花了两个铜板儿让人画的。”   赵意晚:……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他何时抠门至此!”   苏栢莞尔:“三司都觉得尚可,刑部尚书御史大夫都拿了大理寺的画像让人临摹,一文钱一张。”   赵意晚:……   “是不是小皇帝克扣了他们的俸禄。”   苏栢勾起赵意晚的手指轻轻揉捏道:“陛下下旨谁能缉捕殿下归案,赐三代侯爵,如今满城官员都在全力缉拿殿下。”   赵意晚气得抓了一把苏栢:“小皇帝还挺大方。”   苏栢瞧着手背上多出来的几条血印也不生气,又道:“全城的画像都同殿下所见那张如出一辙。”   空气安静了几瞬,   赵意晚拂开苏栢的手弯腰钻出马车,气得狠狠骂了句:“全都瞎了!”   苏栢勾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跟着赵意晚下了马车。   阁楼是三层。   很精致,很宽阔,也很贵气。   赵意晚轻笑:“杀了我不就行了,何必如此破费造座金屋给我。”   苏栢皱眉:“殿下说的哪里话,我怎舍得伤殿下分毫。”   赵意晚没理他,径自进了阁楼。   里头早有小丫头小厮侯着,见到她恭敬行礼:“奴才/奴婢见过晚姑娘。”   长公主一怔,回头瞧苏栢。   “晚姑娘?”   苏栢自然而然的牵着赵意晚的手柔声道:“城内查得紧,府里蓦然多了人总得有个说法,我便对外宣称接了家中姐姐过府。”   “唤大姑娘我觉得不好听,便让下人唤殿下晚姑娘。”   赵意晚冷嗤:“姐姐?”   “你倒真是敢宣称。”   苏栢沉默。   “近日总有人上门提亲,很是厌烦,我若对外宣称有夫人……”   “姐姐便姐姐。”赵意晚打断他:“你以前也不是没叫过。”   苏栢敛下眸中落寞,勾唇道:“那我日后便唤殿下晚姐姐。”   赵意晚:……   “随你。”   赵意晚从苏栢手中抽出手,随意指了一个小丫头:“带我去寝殿。”   然后回头看着苏栢:“我累了,要休息。”   苏栢顿住刚要迈出的脚步,乖巧一笑:“好,晚姐姐先休息,我让厨房准备晚膳。”   只要人在府中,他便不急。   他与殿下六年朝夕相伴,情意自不是别人能比的,只要他认错,再乖一些,殿下一定会原谅他的。   要是不原谅……   要是不原谅,他便认一辈子的错。   与此同时。   陆续有人马归京。   热闹又清静了一个月的京城再次掀起风浪。   作者有话要说:  阿喜小鹊儿: 这是碰……碰瓷吗 第9章   赵意晚以疲乏为由禀退了丫头。   门刚刚关上,她便身子一软跌在地上,赵意晚捂着心口苦涩一笑,幸亏这地上的毯子软和摔不疼。   苏栢的医术是她逼他学的,但他兴致不高总爱与她插科打诨,医师精心教了好几年还比不上自学成才的贺清风。   至少贺清风还能摸出她受了很重的内伤。   这次的剧痛比以往来的更快,也更猛烈,从发作到寝殿才几十步的距离她便差点没有忍住。   赵意晚看了眼床榻,近在咫尺她却再没了挪动半步的力气。   熟悉的晕眩如约而至,赵意晚失去意识前又在心中感谢了一遍苏栢,幸好没给她的金屋铺上冰凉地砖。   _   赵意晚再次醒来时已过黄昏。   浑身的酸疼让她忍不住蹙眉,脑袋也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半晌才总算想起眼下的处境。   她被小她一岁的苏栢金屋藏娇了。   赵意晚下意识偏头朝门外看去,能隐约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轻轻一叹,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桌旁轻轻推了推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心里默念:一,二……   “晚姐姐醒了?”   苏栢径直推开门进来,欢快道。   苏栢对赵意晚的习性了若指掌,比如睡觉时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他以往不论有多急的事,都会乖乖立在门口侯着。   只要听到里头有了动静,他必是第一个跑进去的。   赵意晚淡淡瞥他一眼。   这人闯她的寝殿都闯出习惯了,她都懒得再去跟他计较。   苏栢拉了凳子坐在赵意晚旁边,很是乖巧的道:“晚姐姐以往没这么嗜睡。”   赵意晚漫不经心道:“以往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苏栢抿着唇低下头不吭声。   赵意晚不用看都知道他此刻是什么表情,温淡道:“如今你不必再做此等姿态,我不会心软,你也不再需要我回护纵容。”   苏栢急切的握住赵意晚的手:“晚姐姐,我需要,一直都需要。”   “如果我还有武功,你的手已经断了许多次了。”赵意晚凉凉的道。   苏栢眼神暗了暗,却将手握的更紧了:“晚姐姐以往最爱拉我的手。”   “苏栢!”赵意晚睁开眼,眸子里再无半分柔和:“今昔不同往日,你既已做了选择何需我来点破。”   “你叛我,我姑且不问缘由,只问你一句,你是从何时生的此意。”   苏栢身子一僵,半晌无话。   “朝夕相伴六年,只这一个问题你竟也不愿答。”赵意晚讽刺一笑,强行将手从苏栢手心抽出,泛起一阵青红。   眼看那只手即将脱离自己手心,苏栢忙顷身双手覆在赵意晚双手上:“从一开始。”   气氛瞬间安静。   苏栢小心翼翼盯着赵意晚,却没再多一句解释。   过了好半晌,赵意晚才轻笑出声。   “好,好一个从一开始。”   听着赵意晚毫无感情的笑声,苏栢没来由的开始发慌:“对……”   “苏栢!”赵意晚偏头盯着苏栢:“既然是从一开始,你倒不必跟我道歉。”   “毕竟你一直衷心的主子不是我,便谈不上背叛。”   “我一直在想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是三年前不让你下场,还是这六年里让你在公主府受了什么委屈。”   “然都不是,不是就好,这样我只能怪自己当初瞎了眼,不必自我否定。”   赵意晚清冷的目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戳进苏栢的心口,疼得窒息,也让他原本的自信缓缓化成碎片。   这一刻,苏栢突然很好怕,怕再也无法得到原谅。   他有许多理由可以解释,可到了嘴边却发现每个理由都是苍白无力,最后只能道:   “晚姐姐,那天就算你不越狱,我也不会让你上断头台。”   赵意晚盯着苏栢看了许久才失望的移开目光,他明知道她要的不是这句话,他明知道她要的是他的解释。   哪怕只言片语。   可他一个字也不肯说。   “你捏疼我了。”   赵意晚淡淡道。   苏栢一慌,忙松了手。   “对不起晚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赵意晚叹口气。   “你大费周章将我藏在此处,应当不是想将我饿死吧。”   不说便不说。   事已至此,她除了一些不甘心,倒也无其他执念了。   苏栢一怔,反应过来后忙道:“晚姐姐,晚膳已经备好了。”   又冲外头喊道:   “来人。”   丫头鱼贯而入,伺候赵意晚梳洗。   衣裳是最上等的锦缎,首饰亦如此。   然在赵意晚眼里,还是差了些。   毕竟她之前用的不是御赐便是进贡。   赵意晚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既然是金屋藏娇,自然不能委屈了自己。   长公主一顿东挑西捡,不论是什么都能找出瑕疵,看的丫头瞠目结舌。   苏府是赵意晚入狱后赐下来的,府里的下人都是新招的,她们没见过赵意晚,自然不知她的身份。   但从赵意晚无形中显露的贵气里,大楷能猜到定是位尊贵的主子。   且见自家主子对赵意晚千依百顺恭敬有加,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任由赵意晚挑挑捡捡。   最后还是赵意晚折腾累了才罢手。   “就……第一件吧。”   丫头:……   晚膳都是赵意晚爱吃的。   满满一桌,看起来是花了些心思。   赵意晚每样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她向来不是亏待自己的人,整整一天颗米未进,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苏栢见赵意晚吃的欢心里高兴得很,屏退丫头亲自给她布菜。   一顿大快朵颐后,赵意晚恢复了些力气,便开始找茬。   “你这金屋还差了些,金屋藏娇理当有金子才对,墙上啊门上啊都得度一层金,太阳照进来时金灿灿的,瞧着便赏心悦目。”   “还有屋檐,起码也得是琉璃做的,这样下雨的时候,雨滴顺着琉璃滴下来才格外好看。”   “还有那几根柱子,颜色不大纯,需得用上等檀木,靠在上面时才有扑鼻的香气儿。”   “对了,那圆床也不行,睡着硌得慌。”   “茶盏瞧着也不大喜欢,就算不用金子做也得用白玉做才行。”   ……   丫头小厮个个瞪大双眼。   这哪是金屋藏娇啊,这是藏了个祖宗~   苏栢唇角挂着笑意:“还有吗。”   他很喜欢那句金屋藏娇。   赵意晚想了想道:“地上的毯子再铺厚一层。”   苏栢点头:“好。”   见苏栢答应得如此爽快,赵意晚盯着苏栢沉思半晌道:“小皇帝是不是将克扣三司的俸禄都给你了。”   苏栢面色变了变。   赵意晚只做不觉。   又过了一会儿,赵意晚指了指不远处的石阶:“看见门口那个台阶了吗。”   苏栢顺着青葱如玉的手指望去:“嗯。”   这莫非也要做成金的?   丫头小厮:……   这是想要金砖铺路?   “你要再敢饿着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上头!“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期会稍微虐下女主,但是别担心,男主会帮她虐回来的。 第10章   赵意晚不知道苏栢是从哪里骗来了银子,竟真的将金屋按照她的要求修葺了一遍。   苏栢如今已是朝廷新贵,皇帝跟前的红人,许多人应该都忘了,他当初是卖身葬父进的公主府。   可他竟能拿出十万两请来狸杀,如今给她建这金屋更是花费极大。   他的银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就算是小皇帝赏赐,应当也不会如此大手笔。   赵意晚坐在院中藤椅上瞧着那金灿灿的门,突然,她微微直起身子。   她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苏栢说从一开始。   也就是说从他进公主府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在演戏!   那么卖身葬父是假的。   甚至苏栢这个名字也不一定是真的!   赵意晚眯起眼,所以苏栢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是什么样的身份经得起他这般大手笔。   都城中没有姓苏的世家,朝中官员也没有这个姓。   “晚姐姐。”   少年郎的声音打破了赵意晚的思绪,她微微偏头,只见少年郎一身官服踏着夕阳而来,意气风发,俊俏无双。   赵意晚勾唇。   不愧是她养出来的狗东西。   这般风姿也不知要迷倒都城多少女郎。   瞧见赵意晚唇角的笑,苏栢眼睛一亮飞快的扑了过来:“晚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少年郎如往昔一般半蹲在藤椅旁,用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瞧着她,乖巧而又无害。   可赵意晚知道。   眼前人的手段有多高。   先不说对她如何,就说能在臣相那个老狐狸手上占了上风,就已是不得了。   这都过去快一月了。   臣相竟连苏府的门都没能进得来。   “晚姐姐,晚膳吃暖锅好不好。”苏栢拉着赵意晚的手乖巧道:“是晚姐姐喜欢的辣锅。”   赵意晚皱眉。   “你是想把我当猪养。”   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儿的喂她,也不怕她胖死。   苏栢眨眨眼:“才不是呢,晚姐姐这么好看,怎能同猪比。”   赵意晚沉默。   养猪尚且能长二两肉,可她,反而越来越瘦了。   苏栢敛下唇角的笑意,轻声问:“晚姐姐……还吃吗?”   赵意晚:“吃,如何不吃!”   瞧见苏栢眼里的笑意后,她觉得不得劲儿又膈应了句:“如今我被关在这金屋,除了吃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苏栢果真变了脸色。   却没接她这句话。   “我扶晚姐姐起来。”   赵意晚挑眉。   狗东西越发会隐忍了。   _   时间是最不情面的,一晃便是两月。   除了困在金屋,赵意晚过得还算顺心。   可就算锦衣玉食的养着,赵意晚不仅没长肉,反而瘦了许多。   苏栢着急的不行,非要请医师来瞧瞧是不是废武功时落下了什么毛病。   可每次都被赵意晚搪塞了过去。   这两月,她晕了七次。   一次比一次时间隔得短,也一次比一次来的猛烈,最后一次她才刚进寝殿就不省人事。   赵意晚想。   若按这般进度,她应当撑不过三年。   好在,苏栢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若他知道了,定是要大动干戈的四处寻医,她不愿整日喝那苦的头皮发麻的汤药。   也不愿。   再活下去。   这日,赵意晚又发作了。   离上次发作才五日。   钻心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陷入混沌,这一次赵意晚晕的不是很舒坦,再在梦里她看到血剑横飞,看到尸体满地。   那是战场。   是她曾经替兄长打的那一战。   画面一转,又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寝殿,龙床上的皇帝奄奄一息。   那是她的兄长。   才二十五岁。   兄长驾崩前,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许再惹事,要乖一些,以后没人再护着她了。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乖一些,就入了狱。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按理说她是长公主,新帝是她的庶弟,怎么样也会敬她三分。   可偏偏,最后登基的这位与她有血海深仇。   最后,她看到新帝提着剑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那把剑上,鲜血淋漓。   他说,他杀了她的府兵。   他杀了连芮。   赵意晚猛地睁眼。   入眼处是金色纱帐。   用了足足一刻,赵意晚才平复了心情。   这样的梦之前做过,但没有如此清晰。   赵意晚苦笑。   莫不是她真要死了。   可她还有一些事没有做完。   阿喜小鹊儿交给贺清风她放心,但还有连芮,鹰刹,还有她的府兵,亲兵。   她得将他们安置好才能死。   赵意晚起身静静的看着门外那道人影。   她在这里呆不久了。   这两日,她在金屋外看到了几个陌生面孔,也看到了苏栢眉宇间的阴郁。   想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必是好一番刀光剑影。   “来人。”坐了许久,赵意晚唤了声。   不出意外,最先跑进来的是苏栢。   “晚姐姐你醒了。”   赵意晚懒懒的瞥了眼他:“你倒是清闲。”   正欲斥他几句食国家俸禄便该尽心尽力时,却听苏栢道:“我今日休沐。”   赵意晚:……   “哦。”   苏栢从进来开始手便背在身后,似是藏着什么东西。   “晚姐姐。”少年郎扭扭捏捏的唤了声。   赵意晚:“怎么?”   “我……我有东西想送给晚姐姐。”苏栢脸上泛着微红,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赵意晚。   赵意晚难得见他如此扭捏,轻笑道:“什么。”   苏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东西拿出来。   是一根木簪。   “这……这是我亲手雕的。”苏栢小心翼翼道:“不知道晚姐姐会不会喜欢。”   赵意晚在少年郎手背那道划伤上一扫而过,接过木簪仔细打量。   “凤凰花。”   木簪雕刻的很精细,纹路很美,应当用了不少心思。   赵意晚轻笑:“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   苏栢还没说话又听赵意晚道:“还是这般不值钱的玩意儿。”   苏栢低下头,很是落寞。   “晚姐姐果然不喜欢。”   赵意晚没理他。   起身走向梳妆台端端坐下后才道:“来替我绾发。”   苏栢眼睛一亮,疾步走过去:“好。”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晚姐姐是要戴这根凤凰花簪吗。   苏栢绾发很熟练。   他以往没少给赵意晚绾发,连芮还曾说他抢了她们的饭碗。   很快便绾好了一个髻。   苏栢小心翼翼的将凤凰花簪插进髻间。   镜子里,美人素淡,清新脱俗。   与以往的盛气凌人完全不一样。   “晚姐姐真好看。”苏栢弯腰下巴瞌在赵意晚肩上,轻声道。   赵意晚没动。   过了好半晌才道:“好看你便多看几眼。”   很快就看不到了。   苏栢勾唇:“好。”   _   晚膳后。   赵意晚照旧躺在藤椅上消食。   她觉得很奇怪。   怎么苏栢今日没过来黏着她,连平日里伺候的小丫头都不见了。   就在她刚起身进屋就寝时,眼前突然有荧光闪烁。   一只,两只,很多只……   赵意晚似有所感的偏头。   见少年郎端端立在那里,嘴角擒着温柔至极的笑意看着她。   还有荧火虫从他手中袋子里不断飞出。   “晚姐姐,喜欢吗?”   晚风徐徐,漫天荧光。   还有俊俏少年郎。   赵意晚勾唇:“喜欢。”   赵意晚伸手,有一只停在她的手心,酥酥麻麻,惹得赵意晚莞尔一笑。   荧光闪烁,晚风漫漫。   佳人衣袍微动,发丝轻舞,一笑倾城。   苏栢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一幕。   都会不自觉的弯了唇角。   这一夜,赵意晚难得来了兴致,与苏栢月下共饮。   两人聊了很多。   从苏栢刚进公主府那会儿开始,到后头赵意晚入狱结束。   赵意晚酒量不算差,但也并不好。   一壶酒后赵意晚便指着苏栢骂,说他狼心狗肺,欺她骗她,不配做人。   苏栢任她发泄,不论赵意晚骂什么他都乖巧认错,以至于最后赵意晚都提不起兴致骂他。   月色下,赵意晚趴在石桌上醉的不省人事,然嘴里还在说苏栢是个白眼狼。   苏栢就安静的看着她。   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   若能如此过一辈子,就算天天骂他,他也甘之如饴。   夜色渐深,风开始带着凉意。   苏栢起身将已沉睡过去的人抱进了寝殿。   晚姐姐。   我定会拼尽一切留住你。 第11章   醉酒那日后,苏栢便觉得赵意晚待他温和了许多,可高兴的同时又隐隐觉得不安。   他总觉得,下一刻赵意晚便要离他而去。   七月十九。   是苏栢的生辰。   以往这日赵意晚都会在公主府大张旗鼓的给他庆生。   恰逢这日休沐,苏栢早早的便黏着赵意晚,用期待的眸子盯着她。   赵意晚颇觉好笑:“你再黏着我也没用,我又出不去,如何给你生辰礼。”   苏栢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   遂憋着嘴低下头。   苏栢没有备宴席,晚膳时只与赵意晚涮着辣锅算是庆生辰。   到了许愿时,苏栢紧紧盯着赵意晚认真的道:“唯愿每个生辰都与晚姐姐过。”   赵意晚唇角笑意不减。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苏栢忙闭上眼,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然等他睁眼时,面前却放着一根木簪。   “生辰快乐。”   苏栢眼里惊喜乍现,拿起木簪激动的半晌说不出话。   “晚姐姐……”   “你的雕刻还是我教的。”赵意晚轻笑道:“工艺应当不比你差吧。”   苏栢抿着笑:“晚姐姐送的便是最好的。”   少年郎拿着木簪爱不释手,笑容灿烂比星辰耀眼。   赵意晚不知为何,突然心软了一瞬。   轻声道:“你的及冠簪子我早已备好,就在寝殿那块白玉盒子里。”   苏栢激动抬头,拉着赵意晚的手:“真的吗,晚姐姐给我备了及冠簪。”   赵意晚看了眼被苏栢紧紧握在手心的木簪,轻声应道:“嗯,你有空便去拿吧。”   苏栢欢快点头:“嗯!”   赵意晚说的寝殿自然是公主府寝殿。   “如今长公主府贴了封条,你进去时小心些,别被人瞧见,免得……”   还未说完,赵意晚便顿住。   以他如今的身份,何需怕人言。   苏栢恍若未觉,只开心的应下:“嗯,我明日便去。”   赵意晚幽幽道:“你明年才到二十,急什么它又跑不了。”   随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一叹:“不过,也不知小皇帝抄家后那东西还在不在。”   苏栢眨眨眼:“没抄家啊。”   赵意晚:……   “什么意思。”   苏栢:“陛下没有抄长公主府,只贴了封条,里头的东西没让人动。”   赵意晚有些诧异。   小皇帝竟然没抄她的府邸?   赵意晚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便放弃了。   罢了罢了。   想不通的便随他们去吧。   “他们呢。”   苏栢瘪瘪嘴,知道赵意晚问的是谁。   “我给他们发了银子,让他们散了。”   赵意晚看了眼他的面色,轻笑:“他们骂你了?”   “是骂你狼心狗肺还是白眼狼。”   苏栢盯着赵意晚:“都骂了。”   骂的自然是比这难听。   赵意晚笑笑,没再说话。   夜色越来越深,苏栢却黏着赵意晚死活不肯回寝房。   少年郎一高兴喝的有点多,拉着赵意晚不肯撒手,嘴里还不断道。   “我要一生一世都与晚姐姐在一起。”   “一辈子不分开。”   “晚姐姐,以后你只能养我一个郎君。”   “晚姐姐我喜欢你,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赵意晚任他抱着自己手臂撒欢。   当听到那句‘我喜欢你’时,她身子一僵。   她肆意妄为惯了。   就算府里要养小郎君也没人会说什么。   可不管是苏栢也好,还是府里其他小郎君也罢,她都没与他们过度亲近过。   如果她没入狱。   等他们及冠后她也会将他们放出去。   所以,她从没想过一辈子。   也没想过喜欢。   赵意晚盯着苏栢看了许久,才唤来小厮。   被小厮扶着回房的苏栢突然回头迷迷糊糊问:“晚姐姐,这个木簪是什么花,这般好看我竟从未见过。”   赵意晚一怔。   苏栢就立在那里眨着一双雾眸盯着她,似是不等到答案不罢休。   过了许久,赵意晚才缓缓道:“彼岸花。”   彼岸花叶永生不见,也愿我们一辈子不再相见。   苏栢懵懂的点头。   “嗯。”   他没听过彼岸花,更不明白是何意,得了答案后便任由小厮将他背回寝房。   赵意晚看着少年郎乖巧趴在小厮背上的身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恨吗?   她不恨。   不恨苏栢背叛她,不恨苏栢将她谋逆的罪证交给小皇帝,不恨苏栢欺骗她。   到底是她养大的小郎君。   她恨不起来。   可不恨。   却不代表原谅,也不代表心无芥蒂。   赵意晚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苏栢,生辰快乐。”   赵意晚起身朝寝殿走去。   她想,或许苏栢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交给小皇帝的罪证是她一手策划。   _   第二日。   苏栢早早便出了公主府。   赵意晚也起了个大早,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脚步声突然响起。   极轻极慢。   赵意晚勾唇。   不是苏栢,苏栢在她面前,永远都是蹦哒着的。   “来了。”   脚步声骤停。   “你知道我会来。”   赵意晚睁眼,轻笑道:“这几日金屋外有几个陌生面孔,是你的人吧。”   不等来人回答,赵意晚又道:“三个月才来,风大人,倒是本宫高估你了。”   来人正是丞相风倾。   风倾冷哼了声:“长公主教出来的小崽子自己还不了解么。”   这话便带着几分讽刺了。   她若了解何必也着了道。   赵意晚也不恼:“所以最笨的是那蛮子。”   风倾没答,默认了。   赵意晚感知到风倾的意思,轻笑一声回头:“风大人打算如何带走……。”   话说到一半顿住。   只见她印象中风华正茂的丞相大人竟着了小厮的衣裳。   “噗!”赵意晚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风大人还真是屈尊降贵。”   风倾深吸了一口气,凉凉道。   “长公主来信让下官救驾,下官自是万死不辞。”   赵意晚挑眉:“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丞相大人怎还记在心上。”   风倾:“才四个月长公主就不想认了?”   赵意晚:“本宫是让你捞本宫出狱,如今都已出来了,何谈认不认。”   风倾没接话。   他看着眼前这座金屋良久,冷嗤了声:“俗气!”   赵意晚:“你说本宫的眼光俗气?”   风倾:“我说这金屋!”   赵意晚:“可这金屋是本宫让改的!”   风倾:……   “既是藏娇,岂能少了金屋,风大人你说是吧?”   风倾皱眉。   “不知风大人给本宫准备的什么屋子呢。”   风倾:……   “应当也不会比这差吧,再怎样也是一国丞相,至少瓦片得是金的。”   风倾侧头看赵意晚。   “不过也不一定,苏栢毕竟是本宫养出来的,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比的,你说是吧,风大人。”   风倾总算听明白了。   她就是故意寒碜他的。   “苏栢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赵意晚皱了皱眉头,靠回藤椅上懒懒道。   风倾深吸了一口气。   “长公主请吧。”   赵意晚:“你应当也知道,本宫没了武功吧。”   风倾:“所以呢。”   赵意晚:“所以,本宫走不动路。”   风倾:……   “你是废了武功又不是废了腿!”   赵意晚:“可本宫,就是不想走路呢。”   风倾气再次重重吸了口气。   上前便要将人捞起来。   然手刚伸出去,便见赵意晚额头有浅浅薄汗,脸色白如纸张。   “赵意晚!”   风倾突然慌了神,失了音色唤道。   赵意晚拼尽全力斥了他一句:“吼什么吼,要走就赶紧!”   风倾顾不得多想,忙将人抱起。   怀里的人轻的可怕。   风倾忍不住道:“小崽子虐待你了?”   他没有得到回应,低头看去,人已经昏迷不醒。   风倾没再多言,抱着赵意晚疾步离去。   从他这三个月挖的地道里。   _   苏栢抱着白玉盒子走的飞快。   他看了,里头的簪子很好看,很贵重。   他想立刻见到晚姐姐。   告诉她他很喜欢这个簪子。   长公主府离苏府只隔了一条街,所以苏栢没乘马车。   路上,他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微风拂来,将车帘荡起一个小角。   苏栢似有所感的侧头,只看到一片墨色,还有一小块白色裙角。   苏栢没有多想,迈着欢快的步伐回了苏府,却不知道,那车帘在他身后掀开。   风倾瞧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后,吩咐车夫:“再快些!”   “是。”   苏栢的满心欢喜在金屋前荡然无存。   伺候在金屋的丫头小厮晕倒在地。   藤椅上还有淡淡温热。   却已没了人影。   翻遍了整个府邸后,在金屋旁找到了一个地道。   苏栢立在地道口,脸色阴沉,拳头握的滋滋作响。   除了风倾,没人能干出这般不要脸的事!   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块白色裙角。   苏栢瞳孔放大,急忙召来府兵追了出去。   可那辆马车早已不见踪影。   追到城门时,城门守卫禀报确实有好几辆马车走的极快,在三刻前便出了城。   苏栢浑身冒着煞气,与他平日里的乖巧无害截然不同,让人看了只觉遍体生寒。   “苏府丢了东西,关闭城门三日!”   风倾!出了城就别想那么容易回来!   “另全城戒严,挨家挨户的搜!”   城门守卫都认识苏栢,知道这位是朝廷新贵,陛下跟前的大红人,谁也不敢得罪。   关闭城门三日问题不大,全城戒严也无伤大雅,可是挨家挨户的搜,这便有点难为人了……   天子脚下,达官贵人数不胜数,不是他们说搜便能搜的。   城门守将硬着头皮上前道:“敢问苏大人丢了何物,下官定全力追查。”   苏栢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道:“一尊金人。”   “万金不换无价之宝的金人!”   城门守卫皆是一惊,若是如此宝物是该是全城搜捕。   难怪不得苏大人气成这样。   守将犹豫半晌问道:“苏大人,可是每家每户都搜?”   苏栢冷笑:“不必。”   守将松了口气,不是便好。   有些贵人可不是他们搜得起的。   “只搜世家与朝廷官员。”苏栢缓缓道。   晚姐姐只能是他的,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城门守将:……   “搜捕文书自会送来。”   城门守将忙道:“是。”   有搜捕文书,便不必担心得罪了谁。   与此同时。   一方小院里,医师正在给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把脉。   风倾立在旁边,脸色阴郁。   他实在无法将从前飞扬跋扈的长公主与现在床上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人相提并论。   这几个月。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风倾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快意,他将她带回来是要好生折辱,以报昔日之恨。   可眼前的人。   却已经是弱不禁风。   医师轻轻一叹,收回手起身恭敬道:“大人。”   风倾:“如何!”   医师摇头:“这位女郎的情况不容乐观。”   风倾背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如实说。”   医师又叹息了一声道:“女郎心脉受损,又没及时得到医治,如今已无回天之力。”   风倾眼里阴狠乍现:“你说什么!”   医师硬着头皮道:“心脉已损,若以良药辅之,或还有两年。”   “可这两年很是难熬,一旦发作起来就是钻心之痛,不是一般人能熬得住的……”   “滚!”风倾不愿再听,咬着牙吼了句。   医师不敢再多话,收起药箱急忙出来门。   风倾立了许久,才缓步走到床前盯着赵意晚:“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你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要死。”   又过了许久,风倾坐在床边替赵意晚掖了掖被子:“我不会让你死的,还没有报仇呢怎能让你死。”   苏栢虽是个白眼狼。   但他定不会对她下手,他只会顶着那张无害的脸讨好卖乖求她原谅。   宗人府更不会伤她,所以她的心脉受损只能是她没了武功时所致。   陛下身边那人出手狠辣,武功极高。   更不懂怜香惜玉。   她入宗人府前在宫里囚禁了半月,那半月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风倾的目光最后落在赵意晚清瘦的脸颊上,细看之下,她更瘦了。   苏栢这三月到底给她吃了什么,怎么养成了这幅鬼样子! 第12章   缙国都城百里外,有一处群山环绕之地。   最高的那座山被称为忘川山,崖为忘川崖。   高山挺拔,郁郁葱葱,站在忘川崖边朝下望,便能瞧见成片的雾气如仙气缭绕,带着些许的神秘与飘渺,好似雾气下头便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曾有传说,跳了忘川崖。   便可登天成仙。   也有传说,忘川崖下住着神仙。   还有传说,忘川崖下长着仙草仙丹,吃了就能飞升的那种。   传说一个赛一个动人,但没一人跳过。   一是因为普通人爬不上这忘川山。   二是因为就算有人跳了,也没人知道。   所以,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发现这忘川崖下头,便是世人费尽心思找寻的神药谷。   神药谷顾名思义,便是里头有神医神药。   相传神药谷里几百亩良田种着神药,而举世闻名的神医神道子便是隐居于此。   更有传言说,神药谷里有长生不老之药。   近百年来,有无数人散尽千金只为找到这神乎其神的神药谷。   可没一人成功。   而此时神药谷里。   却是一阵人仰马翻。   “我都说了殿下身子不好余毒未清,不能过度耗费精力,你们偏不听,现在好了,殿下又被你们累晕过去了!”侍卫抱着晕过去的南国太子吼得理直气壮。   阿喜小鹊儿对视一眼后搭聋着脑袋。   “对不起。”   侍卫哼了声,气呼呼的抱着自家殿下进了寝房。   阿喜小鹊儿同时叹了口气,两个月前南国太子晕倒后,这狗侍卫便说南国太子是因为他们才晕的,威胁他们要负责。   他们自是不信,哪有多说几句话就晕的,狗侍卫又说南国太子见不得血,是瞧着阿喜身上的血才晕的。   然后他们便被威胁诱拐到了这神药谷。   到了神药谷,神道子神医说南国太子曾受了重伤中了剧毒,如今余毒未清重伤未愈,经不起折腾,更不能耗费心力。   神道子神医举世闻名,他的话岂能作假。   他们不信也得信。   所以,还真有多说几句话就能晕的人。   于是从这以后,每当他们问殿下的消息时,还没说几句话南国太子就晕了。   这已经是第……   “十一次了。”小鹊儿憋着嘴道。   阿喜皱着眉想了许久,难得聪明了一回:“会不会是南国太子不愿意找殿下,故意装的。”   小鹊儿眨眨眼,沉思半晌坚定的摇头。   “不可能!南国太子端如竹清如月,贵如玉美如画,这样风光霁月的人怎么会装晕。”   阿喜:“这话好耳熟。”   小鹊儿:“这是殿下说的。   阿喜:“哦。”   “再说了,神道子神医也不可能骗人啊。”小鹊儿又道。   阿喜终于被说服了,煞有其事的点头:“嗯,是这么个理。”   “那……我们怎么找殿下。”   小鹊儿挠挠头,道:“等溱太子看起来精神好些了再问?”   阿喜点头:“行。”   寝房里,侍卫看着听墙角的太子只觉心累。   “殿下,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厚道。”等外头的人走远了,侍卫才道。   贺清风斜靠在塌上,瞥了他一眼:“不如,你带他们去找。”   侍卫:“我觉得,殿下此方法甚好,又省时又省心,一骗一个准。”   神药谷有吃有喝,还有灵丹妙药,世间难得有此净土,他傻了才会跑出去喊打喊杀。   “可是殿下,这总不能骗一辈子吧。”   贺清风:“我何时说要养他们一辈子。”   侍卫:……   “缙国长公主不是将他们托付给您了吗。”   贺清风:“她早晚会来接的。”   侍卫:“要是不来呢?”   贺清风沉默。   “若是不来,孤送去就是,顺便将伙食费要回来。”   侍卫:……   “可是,殿下不是要报恩吗?”   贺清风:“是赵意晚救的孤,报恩自然只能报在她身上。”   侍卫:“可是缙国长公主将他们托付给您的意思,就是要您报恩啊。”   贺清风皱眉:“所以孤不是养着他们了?”   侍卫:……   可您不是还要收伙食费吗。   算了,您长得好看您说什么都对。   “那……若是缙国长公主被哪个小情人弄……弄死了呢。”   贺清风抬眸,沉思半晌后缓缓道:“那孤便不要伙食费了。”   侍卫:……   殿下真大方。   “将他们给她送去就成。”   侍卫:!   送上西天?   侍卫安静了许久,才道:“殿下把小太监送去就成,小侍女留下,卑职可以养她。”   贺清风:……   “滚!”   侍卫:“是。”   侍卫滚了一圈又滚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只大雁。   “殿下,来消息了。”   贺清风半磕上眸子:“念。”   侍卫:“是。”   侍卫深吸一口气,打开纸条准备声情并茂的念信,然……   侍卫憋回了气,盯着仅有的三个字喃喃道:“丞相府。”   等了半天再没见动静,贺清风不耐:“不识字?”   侍卫:“就……三个字。”   贺清风微微睁眼。   让他精心饲养的大雁,飞了几百里穿过几座高山,只送了三个字。   “你给孤解释。”   侍卫:“就是……暗小五他不……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爱写字,但是轻功好,来无影去无踪的……跑的比鬼还快……”   贺清风深吸一口气。   “孤让你解释丞相府。”   太子觉得,他的侍卫可能被那两只呆头鹅传染了。   “哦!丞相府啊……丞相府……”侍卫反应过来,挠挠头,脑子转的飞快:“大……大楷就是说缙国长公主进了丞相府。   贺清风眯起眼:“怎么进的。”   侍卫低头瞧着纸条,又对着光照了照,确定只有三个字。   所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进的。   “卑职想,应该是缙国长公主自愿进的,或者是风倾劫持进去的,反正不会是苏栢送进去的。”   贺清风沉默了许久,才幽幽道:“是个人都能想到的还用你想。”   侍卫:……   那两只呆头鹅就想不到。   “卑职这就去问。”   侍卫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骂暗小五。   多写几个字会死吗,会死吗!!!   然后侍卫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骂人的话让大雁送到了都城。   暗小五接到信时,看见密密麻麻一篇眼睛都是花的,快速划过后找到了一句重点。   让他禀报的仔细些。   几日后。   神药谷收到了整整三张纸,密密麻麻看的人脑袋发晕。   侍卫念完,脸色发白口干舌燥。   又写信把暗小五骂了一顿。   _   赵意晚这次足足晕了一天一夜。   才刚睁眼,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舍得醒了。”   风倾微微松了口气,冷着脸盯着赵意晚。   十二个时辰他片刻不敢离开,就怕她再也睁不了眼。   赵意晚微微怔愣:“你一直在这里。”   风倾:“我怕你死了报不了仇。”   赵意晚:……   “那你得赶紧,我没多久可活了。”   风倾身子一僵,拂袖出了门。   还狠狠撂下一句话:“就是死,你也得死在我府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 那侍卫盼着你死好继承你的小侍女。   赵意晚:贺清风把你的侍卫给我。   贺清风:嗯。   侍卫:……!!! 第13章   赵意晚失踪两日后,苏栢在朝堂上见到了风倾。   苏栢当即就黑了脸,城门一关任何人不得进出,他的人都在各个城门口寸步不离的守着,风倾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回城!   所以风倾根本就没出城,那几辆出城的马车不过是障眼法!   苏栢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看向风倾时恨不得将他凌迟。   风倾不以为意,只当做没瞧见。   散朝后,苏栢将风倾堵在宫门。   “本官可是何时得罪过苏大人。”风倾端端立着,唇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苏栢压住想要将人按着揍一顿的冲动,眯起眼道:“下官府里丢了座金人儿,不知丞相大人可有见过。”   刚刚散朝,有三三两两朝臣结伴而行,正是人多眼杂时。   苏栢与风倾之间的那点儿暗涌是人尽皆知的事,无非就是因为惊月长公主。   一个是长公主养的小郎君,一个是长公主的情人儿,一个是得陛下宠信的朝廷新贵,一个是三代朝臣一国丞相。   这两人斗起来,可有看头了。   不过以往二人虽是两看生厌,但却从未如此大张旗鼓的针锋相对过,况且如今长公主都倒台了,也不知还有什么值得他们争的。   但不论是因为什么,热闹还是要看的。   “苏大人说笑了,众所周知本官与苏大人并无来往,苏大人府上的金人丢了,本官怎会知晓。”风倾不紧不慢道。   “再说了,这般贵重之物苏大人便该好生保管,要知道,宝物一但丢了可就不好找了。”   苏栢咬咬牙,好半晌才松开拳头,从袖中取出一块牌子:   “丞相大人说的有理,只是下官府上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地道,而下官在地道里捡到了丞相府的牌子,还劳烦丞相大人给下官一个解释。”   众朝臣一愣,竟有人敢在苏大人府里挖地道?还发现了丞相府的牌子?   哟~有看头!   不过,这挖地道的作风倒是似曾相识。   风倾面色不变的瞧了牌子,缓缓道:“这牌子的确是本官府中的。”   “只是本官府中前日遭了贼,或许是那贼也光顾了苏大人的府邸,将偷走的牌子落在了苏府呢。”   众臣看向顺天府尹,是都城的治安太差还是小贼太猖狂了,偷东西都偷到丞相府了?   顺天府尹:……   这个锅他不想背。   风倾面上不动声色,但眸中的冷意却愈发明显,府中的牌子是用特殊材料所制,有独特的标识,若是模仿的他一眼便能认出。   苏栢手中的牌子真的不能再真,可他当日进苏府根本就没带牌子,且这牌子府里人手一个绝不会多余,他手上这一块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苏栢嗤笑:“那还真是巧呢,是哪个贼人如此不长眼,竟偷到了臣相大人府上!”   风倾挑眉:“所幸,本官没有苏大人财大气粗能养得起一座金人,所以府中倒没有什么损失。”   风倾说完,凑近苏栢轻声道:“不过,苏大人府中的金屋当真是俗气。”   苏栢眼神一紧,没去过他府里怎么会见过金屋,他这是有意挑衅!   自入公主府以来,他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即便背地里嚼舌根的人不少,但从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挑衅。   风倾在他府中挖地道劫持晚姐姐在先,挑衅在后,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世上除了晚姐姐,谁也别想让他受半分委屈!   苏栢缓缓将牌子收回袖间,抬眸平静的看着风倾,然后一拳砸在风倾的脸上,甩了甩手道:“再俗气也是金子做的,风丞相造的出来吗?”   风倾没料到苏栢会动手,猝不及防下生生挨了这一拳,风倾出身世家,十八岁入朝堂,到如今已是三朝老臣一人之下的一国丞相,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的,是以风倾活了二十五年,还从未挨过拳头。   一旁的朝臣早已吓得瞠目结舌。   这苏大人是疯了不成!   那可是丞相,是能随便打的吗!   所有人还没缓过神时,风倾便一拳还了回去:“知道以下犯上是什么罪吗!”   苏栢用拇指擦去唇角的鲜红,眯起眼道:“不知道,所以试试。”   接下来两位大人顺理成章的扭打在一起,下手一个比一个狠,完全是往死里揍的架势。   宗人令啧啧摇头:“简直是有辱斯文!”   大理寺卿看的津津有味:“这怕是新仇旧怨一块儿报了。”   刑部尚书瘪瘪嘴:“文官就是文官,身上没二两肉,打架都软绵绵的。”   一众文官:……   看热闹就看热闹,何必还要含沙射影!   大理寺少卿上前小心翼翼道:“大人,要拉架吗。”   大理寺卿挑眉:“拉!怎能不拉!你看看,一个陛下跟前的红人,一个臣相大人,这要是打出个好歹来,可还了得!”   “但是,本官一介文臣不敢拉。”   宗人令后退一步:   “本官是文官,拉不动。”   刑部尚书不说话,紧紧跟着宗人令的步伐。   一众文官纷纷后退:……   说的我们不是文官一样。   另一边的武官:……   第一次听说文官打个架还没人敢拉的。   空气安静好了一会儿,锦衣卫指挥使才挪了挪步子朝身后的宫门守卫吼了句:“站着干瞪眼呢,还不拉开!”   守卫:……   您大刀阔斧的在前头拦着,我们敢动吗!   “是!”   苏栢风倾打急了眼,守卫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两人分开,然后眼疾手快的将人塞到宫外两府的马车里。   大楷守卫也是被两位大人那股狠劲儿和身上的伤吓得狠了,一时慌乱竟塞错了马车。   车夫吓得目瞪口呆。   换……换主子了?   换主子自是换不了的,塞错马车的可能性比较大,车夫急忙到对方马车里将自己大人抢回来。   苏府风府的马车疾驰离去。   看了一场大戏的众臣也心满意足出了宫。   刑部尚书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旧怨还好说,可这新仇从何而来?”   大理寺侧头瞧了他一眼,那眼神像看傻子似的。   刑部尚书受不了这屈辱,不甘心的吼:“难不成还真是风丞相在苏大人府中挖地道偷了一座金人不成!”   这听起来就很扯!傻子都不信。   宗人令冷嗤一声:“金人没有,美人倒是有一尊。”   刑部尚书:……   “大人是说风丞相偷了苏大人府中的美人!”   “嗯!这倒是有可能,苏大人前些日子是带回了位姐姐,难不成风丞相是劫走了苏大人的姐姐?   宗人令:……   大理寺卿:……   孺子不可教也!   _   苏栢带着一身伤回府,将众人吓得够呛。   贴身小厮阿竹从车夫口中得知这是与风臣相打了架,瞬间就不得劲儿了。   “大人您这怎么跟风丞相动起手来了,看他不顺眼咱可以请杀手啊是不是,何必要较这劲儿呢,您这……哎哟,您瞧瞧,这……这都伤成什么样了……”   “哎呀你们轻点儿!”   医师黑着脸瞪了眼阿竹,敢怒不敢言。   苏栢自回府后便没说一个字,只脸色阴郁的可怕。   风倾没出城,那么晚姐姐定然还在都城,以风倾的性子定是要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的,所以晚姐姐一定在丞相府!   “去顺天府报案,说府里丢了宝物,在地道里发现了丞相府的牌子,让他们去查!”苏栢冷声道。   竹叶蹙眉:“这能查到吗?”   苏栢冷哼,自然查不到!   晚姐姐的身份绝不能暴露,风倾料定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找人,所以才敢来挑衅。   “给他添些乱。”让他没时间在晚姐姐面前晃!   “嘶~”医师上药刚碰到伤口,苏栢便痛的下意识偏了头。   竹叶急了:“哎你们轻点儿!”   苏栢痛的呲牙裂齿,脑袋发晕,实在气不过,朝竹叶道:“你刚刚说什么?”   竹叶:……   “这能查到吗?”   “第一句!”   竹叶:“您怎么跟丞相动起手来了,咱们可以请杀手……”   小厮瞪大眼睛:“大人,您是要!”   苏栢恶狠狠道:“请杀手!”   “弄不死弄残也行!”   医师:……   竹叶:……   “大人,这会不会太明显了点。”   苏栢皱眉:“什么?”   竹叶:“您这才刚同风丞相大人打了架,要是风丞相紧接着遭遇刺杀,这不是都知道是您干的了么。”   苏栢眨眨眼:“我就怕他不知道是我干的。”   医师:!   小厮:!   “是。”   _   丞相府。   风倾一身煞气的闯进赵意晚的院子,一路上将府里丫头小厮吓得魂儿都差点没了。   “这……大人这是遇刺了?”   “砰!”风倾一脚踹开赵意晚的寝房,咬牙切齿的立在赵意晚面前。   赵意晚被丫头苦口婆心劝了一个时辰后,正不耐烦的喝汤药,听见动静忙抬眸,然后便顿住了。   “噗!”赵意晚刚喝下的一口药尽数喷在风倾身上:“哈……哈哈。”   赵意晚笑的眼角溢了眼泪,见风倾的脸跟那臭水沟差不多时,才勉强稳住笑意,道:“苏栢打你了?” 第14章   风倾一怔,之后一腔怒火更甚。   “你怎么知道!”   赵意晚理直气壮的放下药碗,无视小丫头的一脸苦大仇深缓缓道:“你满身伤痕气冲冲的进来,用恨不得要杀了本宫的眼神盯着本宫,像极了要来找本宫报仇的。”   “可你将本宫锁在这小院里,本宫没机会揍你,所以,你这身伤很有可能是本宫的人打的。”   “这缙国上下是本宫的人,眼下又会打你能打你也敢打你的人便只有一个苏栢。”   风倾捏着拳头,眼神越发凶神恶煞。   “所以在你心里,苏栢仍是你的人,哪怕他背叛了你!”   赵意晚一怔,而后轻笑:“小孩子嘛总会犯错,且年轻气盛的容易冲动。”   顿了顿又道:“这小东西是被本宫宠的有些过了头,连本宫的寝殿都是说闯就闯,丞相大人有大量别同他一般计较。”   风倾心中的怒火窜至全身,整个人带着一股骇人的暴躁,吓的几个丫头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滚!”   赵意晚眨眨眼,正准备起身便见身边几个丫头嗖的窜了出去,顺便把房门关的死死的。   赵意晚眼巴巴的望着房门叹了口气,又端端坐正,她还以为他这么好心要放她离开呢。   风倾将她的动作神态尽收眼底,再也忍不住胸腔翻腾的怒气,上前捏着赵意晚的肩恶狠狠道:“这么想离开?”   赵意晚想了想自己如今的战斗力,咬着牙很怂的没敢点头。   “离开去哪?去见苏栢,还是你的青梅竹马,亦或是去找你府上那些小郎君!”   风倾许是气的发了狠,手上愈发没个轻重,赵意晚忍痛忍习惯了,即使她觉得骨头都要被捏碎了,都还能保持面不改色。   “你想都别想,赵意晚你听着,你这辈子除了这里你哪都别想去!”风倾说的咬牙切齿,配上那一脸的伤,倒有几分像来自地狱索命的鬼差。   赵意晚仍旧没出声。   肩上太疼,她一开口必是痛吟。   然她看起来过于平静的样子彻底惹怒了风倾,风倾俯身一把将她按在桌上,后背狠狠的撞在桌沿又是一阵剧痛。   “赵意晚!别试图激怒我,对你没好处!”风倾残忍一笑:“我记得连芮与长公主主仆情深。”   赵意晚身子一僵,再没忍耐得住,闷哼了声道:“连芮在你手上!”   小皇帝不是将连芮与府兵困在宫里了!   终于见赵意晚变了脸色,风倾眼底划过一抹嘲讽:“是啊,你若敢走,我便杀了她。”   她的眼里有苏栢,有连芮,就是没有他!   赵意晚眯起眼,静静盯着风倾。   风倾的样子不像是在骗她,自她入狱后连芮对小皇帝来说便是可有可无,若是风倾开口要人,小皇帝定会顺水推舟给了这份人情。   风倾的脸色越发阴沉,她此时的神态竟与苏栢像了九分,看着极其碍眼!遂冷声道:“还有长公主府上的小郎君,长公主可知他们在何处。”   赵意晚回神,有片刻怔愣:“他们不是被苏栢遣散了。”   “呵~”风倾低笑一声,果然,连那些东西都比他重要。   风倾盯着赵意晚,似要看清她的每一个神态,半晌才缓缓道:“苏栢是遣散了他们,可是我又将他们一个一个找回来了。”   赵意晚眼里终于染了怒气:“人在哪!”   连芮是陪着她一同长大的,整个都城都知道她有多看重连芮,且连芮还有个哥哥在锦衣卫当差,风倾会拿连芮威胁她,但只要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他就绝不会对连芮动手。   可她府里的小郎君不一样,离了她他们便没有任何依靠,风倾曾不止一次说过让她将他们遣散,而府里的小郎君也曾仗着她的势对风倾甩过脸。   若他们落在风倾手里,绝不会有好下场。   风倾看清赵意晚眼底的怒意,心中却不觉畅快,反而堵得更甚,她就那么在意他们么。   过了好半晌,风倾缓缓凑近赵意晚耳边,一字一句凉薄而又残忍的道:“我将他们送到了南雪楼。”   “你这般在意,我怎能不毁了他们。”   后来风倾又说了什么,赵意晚都没再听进去,南雪楼是什么地方都城无人不知。   西月楼与南雪楼是都城最具盛名的妓院,其区别便是西月楼里是女郎,称青楼女子,南雪楼是郎君,称小倌。   天子脚下富贵堂皇,饱暖思淫|欲多的是酒囊饭袋!也多的是变态蛀虫,那些不是人的东西玩够了女子,便开始找不同的乐子,而死在南雪楼的小倌不在少数。   赵意晚一想到她养的那些小郎君在南雪楼受此摧残折辱便觉得浑身发凉。   她将他们一个一个带回去,好吃好喝锦衣玉食的养着,不是让人如此糟践的!   等她赵意晚过神来,风倾已经离开了。   赵意晚突地起身,顾不得肩背上的疼痛轮起一把椅子砸在房门上:“把风倾给本宫叫过来!”   守在外头的丫头小厮吓了一跳,忙跑的飞快去通知风倾。   里头这位的身份他们心知肚明,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是从哪里把人弄来的,但既然来了便没人敢怠慢。   如今看着这位是被全城通缉,可长公主的封号毕竟还没撤,这都城变天不过就是一朝一夕,这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呢。   且大人一早就交代过要以夫人相称,这怎么看都是位尊贵的主儿。   风倾前脚刚回寝房,小厮后脚便追了过来,风倾皱眉:“她还说了什么。”   小厮低着头,小心翼翼道:“说倒是没说什么,就是砸了门。”   风倾:……   “让她砸!”   第二个小厮跑过来时,风倾正在沐浴。   “大人,夫人砸了窗户,说……说让大人赶紧过去。”   原话是让大人滚过去,但他不敢说。   风倾深吸一口气。   “让她砸!”   第三个小厮过来时,医师正在给风倾上药。   “大人,夫人砸了满屋子琉璃玉器,里头听着噼里啪啦的,说……说大人再不过去就……就一把火把房子烧了。”   风倾气的咬牙切齿,刚一动便碰上了伤口疼的嘶了声,忍下这股痛意后吼了句:“你们是死的吗!不知道进去拦着!”   小厮抿着唇,颇是委屈的道:“夫人将门从里头锁了。”   风倾:……   “大人,不好了大人,夫人把房子烧了!”第四个小厮急匆匆跑来。   风倾:!   “她人呢?”   小厮一愣,随后两眼一翻,急出了结巴:“夫……夫人还……还在里头呢。”   风倾闭上眼。   赵意晚!你就是仗着我不会让你死,才连自己都敢烧!   风倾赶到时,屋里的火光已隐隐可见,房顶上开始冒着浓烟。   而里头骂人的声音却丝毫不减:“风倾你个王八羔子!本宫好不容易养大的小郎君,一个比一个俊俏,本宫连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你竟敢如此糟践他们!”   “风倾,有本事你进来,本宫跟你同归于尽!”   “狗东西!你最好诅咒本宫今日烧死在这里头,否则他日,本宫定要将你卖到南雪楼,任那些狗男人糟蹋!   “还要来来回回一千遍!”   丫头小厮被这话吓得瑟瑟发抖,这世上估计找不出第二个敢如此辱骂一国臣相的。   风倾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眼看火光就要穿透屋子,才怒气冲冲的吼:“还不把门砸开救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卑微求收藏的一天 第15章   风倾在小厮将门砸破后,冲进火光将赵意晚抢了出来。   瞧着趴在他手臂呛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长公主,风倾丝毫不怀疑,若他不来赵意晚会把自己烧死在里头。   风倾气的白了脸:“他们便值得你这般拼命!”   赵意晚虚弱无力的趴在风倾的肩膀上,原本还想继续骂风倾可实在是撑不住了,遂两眼一翻气若游丝的丢下一句:“本宫醒了再骂你。”   风倾:……   风倾紧紧搂着晕过去前还不忘在他肩膀上咬了口的长公主,气笑了。   她什么时候开始属狗了。   被咬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感觉不到疼,这点力气就是属狗也是属小奶狗。   气着气着风倾心情突然好了,一把将赵意晚抱起道:“从今日起,她住我的院子。”   小厮丫头:……   不怕长公主半夜爬起来把您烧了?   “是。”   _   风倾将赵意晚抱进了他的寝房,将人放下前让丫头换了新的被褥。   因遭浓烟熏了一阵,赵意晚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烟火气,风倾皱着眉头让丫头趁着医师赶来前先简单给赵意晚擦身子。   她最爱干净,受不得污浊。   丫头擦洗时发现了赵意晚肩背上一大片青紫,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丫头吓得急忙冲向屋外禀报:“大人,夫人受了外伤。”   风倾一惊,按捺住想要冲进屋子的冲动,让人去请了女医师。   “夫人的情况不大好,背上的伤是受了碰撞,肩上的……”女医师瞧了眼那明显是手指印的紫痕,淡然道:“肩上是因大力捏伤所致。”   风倾负手而立,手紧握成拳,所以这是他伤的!   当时怒火太甚,竟一时忘了没有内力的她比普通人更柔弱。   “外伤问题不大,好生养些日子便好。”女医师替赵意晚穿好衣裳,落了帐子才起身看向风倾紧绷的背影,缓缓道:“夫人的内伤很严重,已经伤及心脉。”   风倾回头望向床榻。   透过墨青色的帐子隐约可见美人虚弱的容颜。   伤及心脉,这两日但凡来府上的医师都这么说,他再不愿信,也不得不信。   “怎么治。”   女医师垂首,压下眸间的涩意,略微沉默后如实道:“心脉已损,无力回天。”   若是之前,风倾定是要大发雷霆将医师轰出去,可如今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不会因为他有意逃避而长命百岁。   “还剩多久时间。”   女医师语气里带着些微沙哑:“若好生将养尚有两年,一旦出现咳血,最多只能撑半年。”   风倾深吸了一口气,心乱如麻。   他该是要恨她的,恨她见异思迁,恨他戏耍他的感情,恨她在众目睽睽下羞辱他。   他恨不得将她锁在身边狠狠报复,将往日的仇恨悉数还回去!   让她也尝尝被羞辱被戏耍的滋味。   当他知道她没了武功时,他发了疯的想见到她,想当着她的面狠狠的嘲讽一番,告诉她这都是报应,这是她为曾经的猖狂嚣张付出的代价!   可这一刻,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愉悦,也没有半点痛快之意。   她这样的祸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不,她不会死。   绝不会!   风倾终于伪装不下去了,沉声道:“当真没有办法?”   他所有的恨意不过都是借口,他爱她,爱极了她,爱到见不得她关心任何人,爱到受不得她眼里没有他,更做不到一别两宽。   所以哪怕是恨,他也要与她绑在一起。   风倾身上的苍凉和绝望让女医师微微一怔,她侧头看向帐子里的人。   美人艳丽,世间无双,即使昏睡着也难掩周身的贵气,且这容貌她似曾相识。   她曾有幸见过一位贵人,与这位女郎有八分相似。   医师面上压下面上的激动,回头看着风倾。   传闻风丞相对长公主一片痴心,传闻风丞相宴席求亲被拒因爱生恨,传闻风丞相向陛下递了长公主罪行。   可眼前的风丞相失魂落魄,怎么看都不像是恨极了这位。   传闻毕竟只是传闻。   女医师收回思绪,她只是都城一间普通医馆的医师,不该臆测天潢贵胄。   只是她没想到,她与长公主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般情景。   不过,若说当真没有办法倒也不是,只是这个办法有也等于没有。   犹豫片刻后,女医师还是道:“办法有一个。”   风倾闻言猛的看向女医师,眼里闪着光芒和激动:“什么办法。”   只要能救她,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都在所不惜。   女医师低头,躲开那灼热的视线,温声道:“神药谷,神道子。”   神药谷,神道子。   这几个字犹如一盆冰凉的水浇在了风倾的心上,从里凉到外。   风倾闭上眼,咽下心中的苦涩。   若能寻到神药谷神医,当初何至于留不住他。   “唔~”   一声极轻的呻|吟让二人同时回头,风倾几步便走至床榻半蹲着:“你醒……。”   “噗~”风倾的话被打断,那一瞬间除了眼前一片鲜红,他再也没有任何感知,整个人僵硬的仿若魂魄离了窍。   女医师当即就白了脸,冲过去摸出那细白的手腕,手指搭在虚弱的脉间,然后,女医师的心越来越凉。   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救得了那位贵人,而今日,她再一次无能为力。   她刚刚没说全,若咳了血最多能撑半年,可若像刚刚这般直接吐血,便随时都有可能永远沉睡。   盯着那张与那位贵人肖似的容颜,女医师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过了好半晌女医师才将赵意晚的手放进被褥,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帕递给风倾:“大人。”   风倾僵硬的接过,不带丝毫感情的擦着眼睛上的鲜血。   “夫人内伤发作了,我去开药方。”女医师不忍再看风倾眼里的仓惶和绝望,起身出了门。   刺眼的光散落在屋外,女医师抬手抵在额间抬头望了望,眼里有晶莹闪过。   若里头这位出了事,都城怕是又要乱了。   风倾就保持着那姿势半蹲在床榻边。   眼前的人仍旧昏睡,唇角的那丝血迹和被染成鲜红的手帕,都在残忍的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是真的。   “赵意晚,你不要吓我,好端端的,吐什么血呢。”风倾喃喃道,声音满是颤意。   风倾慌乱极了。   他此刻无比悔恨,他明知她虚弱至此,明知她是在激怒他,可他偏偏没能忍住。   他半点都见不得她眼里有别人的样子。   眼前越来越朦胧,有泪水滴在被褥上,一滴接着一滴,很快便染湿了一大片。   风倾低头埋在赵意晚的肩膀处,有极轻的呜咽声传到了屋外。   丫头个个都红了眼,她们怎么都不会想到,那般风流肆意的长公主会只剩下半年的时间。   明明这两日瞧着都好好的,能说能笑能为难她们,还能骂大人。   怎么就说倒下就倒下了。   丫头们抹了泪,在心里下定决心。   日后不论长公主如何为难她们,她们都要千依百顺,绝无一丝怨言。   _   这一次,赵意晚足足睡了五天。   醒来时心口隐隐作痛。   赵意晚望着陌生的墨青色帐子幽幽叹了口气。   心口开始痛了。   以往醒来时都没有不适,所以她的时间又缩短了?   赵意晚叹够了气,才动了动手臂试图把黏着她胳膊的人唤醒。   风倾醒的很快,抬头猛地看向赵意晚,血红的眼里满是惊喜和激动。   “你醒了。”   赵意晚侧头,对上风倾的面容时微微一怔,而后道:“你晚上偷牛去了。”   风倾:……   “你找个镜子看看你那胡渣子,还有两眼血丝,活像几辈子没睡觉。”赵意晚很是嫌弃的道:   “本宫一向喜欢美色,你丑成这样如何能面见本宫。”   风倾盯着她不作声。   赵意晚没了耐心。   “还不滚!“   面对长公主的疾言厉色和满目嫌弃,风倾轻轻勾了唇:“你在担心我。” 第16章   赵意晚挑眉:“与其担心你还不如担心本宫的小郎君。”   风倾敛了笑意,紧绷着脸。   “本宫要见他们。”   她以为她有足够的时间安置后事,可眼下看来她应该活不长了。   所以一切计划都得提前。   就在赵意晚以为风倾又要暴怒时,却见风倾点头:“好。”   “等你养好伤便带他们来见你。”   赵意晚侧目。   突然这么好说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意晚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睡了几天。”   风倾抿着唇:“五天。”   赵意晚并不记得自己吐过血,但从风倾异常温顺的态度来看,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你能不能对本宫凶一些,像之前那样。”   风倾眼里闪过一丝愧疚,良久才轻声道:“我不是有意伤你的,对不起。”   赵意晚:!   这狗东西竟然会跟她道歉了!   “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重重的叹了口气后,赵意晚幽幽道。   风倾面色突地一僵,再出声时已然带着沙哑:“你不会死!”   语气里的哽咽赵意晚听出来了。   他,哭了?   房门被重重关上,赵意晚偏头望去久久没有动作。   她与风倾初识在乞巧节。   那年她十五,刚从边关凯旋归来,因平乱有功得封长公主,正是意气风发时。   恰逢乞巧节,她脱下一身戎装换了绫罗绸缎,在都城招摇肆意。   风倾便是那时出现在她的眼前。   郎君仿若从画中而来,一步一步踏入桥中央。   长公主锦绣一拂,召来手下亲兵将人请到了她的面前。   风倾当时已是中书舍人,被当场劫持气的面色发红,饶是对着刚刚立了大功的长公主也没有好脸色。   可他越是不爽,她就越得劲儿,三番五次的折腾人。   比如堵在宫门口,比如堵在风府,再比如直接将人掳走,每每都气的风倾眼刀子乱飞。   然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便不一样了。   风倾看她的眼神不再清明,也不再处处躲着她。   直到风倾将她堵在公主府逼她遣散她府里的郎君时。   她便知道,她成功了。   风府乃百年世家,其根基稳固盘桓都城内外,风倾是风府嫡子,得到他的相助皇兄便能稳立东宫。   那时候她以为她这一生便要如此顺理成章的走下去。   可就在赐婚圣旨下来的前一天,父皇驾崩了。   那天她哭的凄惨无比,几度昏厥。   而从那日起,她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了。   皇兄顺位坐上了龙椅,然因幼年溺水伤了根本,长卧病榻不宜劳心费神。   她不忍心让皇兄过度操劳,便常日伴驾,外□□交,内治国事。   她与风倾的婚事也因国丧暂时搁置。   风倾仍旧不遗余力的相助于她。   赵意晚缓缓坐起身,打开窗户立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凉意袭来,赵意晚轻咳了几声后才关上窗户。   若登基的不是赵翎,她与风倾应当已经成婚了。   几年过去,皇兄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臣子们也都有了自己的打算。   皇兄昏迷不醒后阵营逐渐明朗,风府选了四皇子赵翎。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赵翎不行。   她与赵翎有血海深仇!   皇兄幼年溺水是为了救赵翎。   母后带着幼弟一尸两命是赵翎母妃所为。   这是整个都城都知道的事。   那日,风倾急急的来寻她,说他并不知情,哪怕判出风府也定会与她同一阵线。   第二日,她在公主府宴席朝臣,她告诉风倾,只要他当众向她求亲,她便相信他。   风倾果真求亲了。   她狠狠的拒绝了,不仅拒绝了,言语里也尽是羞辱。   她还说,她从未对他动情,她从一开始便是在利用他,包括她的百般纠缠,包括他们的初识。   风倾如她所料带着滔天的怒火离开。   发誓日后与她再无瓜葛。   皇兄走时,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许再任性,也不许再胡闹,以后没人护着她了。   她那时真想破口大骂,这些年到底是谁护着谁!   史书记载,嘉和帝在位五年,缙国风调雨顺,国泰安宁,乃当世明君。   然又有多少人知道。   这都是她给他挣的。   她替他上战场,替他稳定邦交,替他平衡朝堂,替他拉拢朝臣,可他还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撒手人寰。   独留她一人。   国不可一日无君,几方争斗下,风府倾全力保赵翎登基为帝。   她联合誉王谋反,最后被风府举兵压制。   苏栢将她的罪证送入宫中,她被困在宫里半月,废了武功受了内伤,进了宗人府。   再然后。   就是全城通缉。   许是思虑太久,赵意晚又咳了好一会儿。   然后拿着沾了血的帕子沉默。   咳血了。   她果真是要死了。   _   风倾果真说到做到,在赵意晚养了大半个月的伤后,他便将人带到了她面前。   郎君面容俊郎,身姿挺拔,一眼望去,赏心悦目极了。   六个,一个不少。   皆是眼里带光,纯真无暇。   赵意晚松了口气,朝风倾挑了挑眉:“风大人倒也没那么坏心眼儿。”   若真是送去了南雪楼,他们岂还有这般风姿。   风倾冷哼了声,偏过头不理她。   “殿下。”有郎君没忍住直接扑了过来,趴在赵意晚的腿边眼泪哗哗直落。   “殿下,您吓死我了,几个月您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吃不下睡不着,您看,我都瘦了这么大一圈儿。”   扑过来的郎君唤作星云,年纪最小,平日里除了苏栢,就只有他敢时不时的黏着赵意晚。   就在星云委屈得不行时,却听身后郎君嗤笑:“切,平日里就数你吃的最多。”   星云转身瞪他:“那我也瘦!”   “就是想殿下想瘦的!”   郎君冷哼了声懒得跟他争,只把目光紧紧黏在赵意晚身上,担忧的道。   “殿下消瘦了许多。”   星云抿着唇,手刚搭在赵意晚脉间,便被轻轻拂开,星云抬眸幽怨道:“定是殿下太想我了。”   赵意晚就倚在椅子上看他们吵吵闹闹,觉得心情甚好,她养的郎君就该这么鲜明。   风倾却早已气的面色铁青。   赵意晚只当风倾不存在,挨个问他们的近况,那温柔到骨子里的语气终是把风倾气的拂袖离去。   “我们被风大人安置在了一个隐蔽的院子,每日都有先生来教学,风大人说他替殿下养我们三年,日后便自寻出路。”   星云以往与风倾闹得最厉害,可如今提起风倾时再无半点怨念,赵意晚便知道,风倾待他们应是不错的。   三年后,是文试科考。   赵意晚与每个郎君各自说了几句话,才认真道:“风倾既已承诺三年便不会出尔反尔,你们只管安心备考。”   顿了顿又道:“风倾说的对,你们各自都要有个打算,以后我不在京城护不了你们了。”   几位郎君皆是一怔,星云抓着赵意晚的衣袖急切道:“殿下不在京城要去哪里?”   赵意晚拍了拍的他的手以示安抚,轻声道:“天大地大,我自有去处。”   星云咬咬唇,眼巴巴的望着她:“殿下可以带上我吗。”   其他郎君也都紧紧盯着赵意晚,意思不言而喻。   赵意晚失笑:“如今我被全城通缉,哪能带着你们四处招摇。”   郎君们闻言个个一脸落寞,还有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赵意晚最见不得郎君们受委屈,遂道:“等将来你们有本事了,来寻我便是。”   “最好,带着你们的妻儿来看我,人多热闹。”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长辈的味道,毫不意外得了几位郎君的白眼儿。   赵意晚想着这大楷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便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说了一遍。   两个时辰后,风倾冷着一张脸进屋赶人。   赵意晚瞪他一眼后却到底没再继续,又温声嘱咐了几句才依依不舍的将人送走。   郎君们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院子,赵意晚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风倾看着那望眼欲穿的背影,没好气的道:“都走远了!”   赵意晚这才回头望着风倾,面色认真再无半点平日里的散漫。   “风倾,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比心心~   剧情从风倾开始慢慢展开 第17章   风倾没好气的道:“还能是谁,不就是你养的小郎君!”   然刚说完便觉不对,赵意晚大多时候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除了曾在朝堂时的严谨外很少露如此慎重的神态。   风倾心里的怒气顿消,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谨慎:“他们是谁。”   赵意晚没直接回答,而是转身看向远方。   此时夕阳正好,如那日的战场般,红了半边天。   “你可记得他们是何时入的公主府。”   风倾自然记得,沉着脸道:“你回京那年。”   也是他们相识的那年。   那年的惊月公主对阵西宁大获全胜,算是报了两国宿仇,西宁签订割地赔款条约俯首称臣,百姓夹道相迎,举国同庆,一时间惊月长公主声名赫赫,扬名内外。   可谁也没想到才回京第二日,长公主便在都城肆意张扬,胆大妄为,不仅撩拨他还四处风流,府里的小郎君便是那时候被她一个一个招进府的。   赵意晚盯着红霞,似乎又看到了那日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世人只知我凯旋而归,却不知那场大仗死了多少人,致使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风倾微怔,他从未见过她这般萧瑟的背影,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鲜明的,生动的,还有玩世不恭,肆意张扬。   在朝堂上,惊月长公主手段凌厉,杀伐果断,为先皇抗下千金重担,背负着天下苍生。   而此刻的她,仿若卸下了一身盔甲,脆弱的不堪一击,在夕阳的照耀下,还有股弱柳扶风的苍凉感。   风倾突然觉得心口酸涩,唇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女郎,身姿羸弱,薄背瘦肩,曾是如何驰骋沙场,又是如何在朝堂游刃有余。   他记得他曾问过她累不累。   她回答他,享百姓跪拜皇族荣耀,便该护苍生于羽翼,保家国安宁。   “他们便是那场战役下流离失所的孩子。”   风倾半晌才反应过来赵意晚说的他们是谁,顿时震惊:“什么?”   赵意晚缓缓道:“他们是我从边关带回来的。”   风倾眉头紧锁:“可他们明明是京城人。”   他曾查过他们的户口,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   赵意晚轻笑:“以我当时的权势,悄无声息的给他们上个户口,很难吗?”   风倾:……   “不难。”   “可安置他们有很多种方法,为何偏偏是公主府。”   赵意晚回头,盯着风倾轻飘飘的道:“你觉得,他们如今可像缙国人。”   风倾抬眸,眼里满是惊诧。   “何意?”   像缙国人,那便不是缙国人!   赵意晚:“如你所想,他们不是缙国人。”   风倾震惊:“西宁人!”   从那场战役后带回来的,除了缙国人,只能是敌国西宁。   赵意晚闭上眼,似是不想再忆起那场惨烈,只简短道。   “战争之下安有完卵,他们的父母皆死于那场大战,他们是在逃亡途中遇上了我。”   风倾急切道:“所以你将他们带回来了!”   “他们最小的那时也有十一岁了,赵意晚,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赵意晚垂眸:“西宁守将拒不投降,为了打赢那场仗不惜抢夺百姓的口粮,逼城内老弱妇孺披甲上阵,他们是被父母想法设法送出城,才逃过死在战场的命运。”   “当时天寒地冻,我若不管过不了两天,他们就会饿死冻死。”   风倾气的跺脚:“你大可在大战后将他们送回西宁边关晏城!”   “送他们回去等死吗!”赵意晚冷声道:“休战后西宁晏城流民无数,死了成千上万,就算把他们送回晏城他们也活不下去!”   风倾吼道:“赵意晚!他们是西宁人,容不得你慈悲心肠!”   “十三年前的那场大战你忘了吗,西宁屠了我缙国一座城池,里面一样有老弱妇孺!”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喉中腥甜道:“十三年前他们最大的也才四岁如何能拿刀杀人,他西宁弑杀残暴连稚子都不到过,难道也要我屠他们一座城才算报仇吗!”   风倾气急败坏:“可你也不该将他们带在身边,还大摇大摆的安置在公主府,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你怎知他们不会记恨你!”   赵意晚沉默半晌,才道:“救他们时我便告诉他们仗是我打的,城是我攻的,他们的父母也是死在我缙国士兵刀下。”   “是他们自己决定随我走的。”   风倾气笑了:“你就不怕他们假意投诚,置你于死地!”   “不过几个孩子,我有何惧。”赵意晚轻笑:“且这么多年,他们有无数次机会,不都没下手么。”   风倾气的没再接话。   赵意晚又缓缓道:   “当年,他们还有西宁的口音,我缙国上下恨透了西宁人,若将他们留在外头,一旦被人发现难逃一死。”   “所以我才将他们安置在府里,教他们缙国文化,他们现在,与缙国人已没什么分别。”   风倾压下心中的火气道:“苏栢知道吗?”   赵意晚勾唇:“知道,他们的缙国话还是苏栢教的呢。”   风倾:!   过了好一会儿,风倾才勉强平息了些怒火,坚定道:“会缙国话也改变不了他们是西宁人的事实,我绝不会让他们进我大缙朝堂。”   赵意晚轻笑:   “风倾,苏栢能想明白的事你早晚也能想明白。”   “就算你不安置他们,苏栢暗地里也会去做的,你倒是会替他省心。”   风倾皱眉:“什么意思。”   赵意晚轻咳了声后,缓慢道:“风倾,签订的条约只有十年,期限一过,免不了再生战火。”   “风臣相身居高位,享朝廷俸禄,便更该为百姓谋福利,得为大局着想,不是吗。”   风倾眉头紧锁:“大局也无西宁无关!”   赵意晚不知是撑不住了,还是被风倾气的,身子一软便要往下倒。   风倾再顾不得生气,急忙将人揽在怀里:“赵意晚!”   赵意晚翻了个白眼儿,实在没什么力气,瞪人都看起来格外柔弱。   “就只有你敢直呼本宫姓名!”   风倾沉着脸:“你当初纠缠我时让我唤的,说是给我一个人的特权。”   赵意晚:……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风倾咬牙切齿:“赵意晚!”   赵意晚又咳了几声,才有气无力道:“本宫没有框你,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叫。”   苏栢唤她晚姐姐。   那蛮子唤她阿晚。   贺清风……唤他晚晚。   好像都比直呼姓名来的亲近。   赵意晚往风倾怀里蹭了蹭,像是怕自己会摔下去。   “风倾,抱我回去睡觉,你自己好生想想,实在想不明白……就去请教苏栢。”   “风臣相年少成名,是我大缙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臣相,眼界自不该拘泥于……一方国土。”   这该死的身体,她的话都还没有交代完,可偏偏觉得累极了,再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喘不过来气。   风倾脸色阴沉的抱起赵意晚。   请教苏栢!他宁愿一辈子想不明白!   而赵意晚最后那句‘眼界不该拘泥于一方国土’却让他心神一震,似有什么东西自脑海划过。   赵意晚还没到坚持到寝房就睡着了。   风倾原是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可外头突如其来的吵吵闹闹,让他不得不离开。   不用看都知道是顺天府的人。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苏栢抓着他府里的牌子不放,顺天府的人这几日已经来来回回搜查了三次。   搜自然搜不出个什么,苏栢只是心有不甘来找他的麻烦罢了。   风倾心中有事,没什么精力去应付,只让人赶紧搜查完了便闭门谢客。   不该拘泥于一方国土。   那么还有西宁吗,还是整片大陆。   _   赵意晚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   丫头鱼贯而入伺候她梳洗用膳,然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风倾过来,以往这个时辰风倾早就凑上来了。   赵意晚随口问了句:“风倾呢?”   丫头:“回夫人,车夫特意回府禀报大人下朝后便被陛下召见,还未归。”   赵意晚拿着汤勺的手一滞。   缓缓用完了膳食,赵意晚平淡道:“都去院子外头守着,没有传唤不许进来。”   丫头一愣:“奴婢要伺候夫……”   “我想一个人静静。”赵意晚不耐烦打断她:“任何人不许打扰!”   即使面无血色,赵意晚长居高位的气势也让丫头不敢再反驳。   “是。”   丫头小厮都退出院子后,赵意晚换了件素色紧身衣袍,又披了件披风才在院中的秋千上靠着。   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雨,今日依旧没有烈阳。   赵意晚脚尖轻点地,秋千缓慢荡着,徐徐微风撩起三千青丝,衣袍微动,赵意晚享受的闭上眼,唇角勾起一抹笑。   秋千荡高时,美人似要乘风归去。   赵翎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幼时记忆席卷而来。   那日,也是这般微风柔和。   他推着长姐玩荡秋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七夕评论区发红包呀,早上忘了说,委屈巴巴~   恩怨了完,男主就出场了。   还有几章。 第18章   赵翎缓步走至赵意晚身后,手搭在秋千绳上微微用力,赵意晚轻轻睁眼复又闭上,眸中的凉薄一闪而过。   “皇姐可还好?”   “如你所见,还没死。”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只剩秋千因摇晃而发出嘎吱声。   赵意晚闭着眼斜靠在秋千上,仿若睡着了一般,赵翎手上的动作越发缓慢,好似是在晃着摇篮。   “皇姐知道朕要来。”照风倾的性子定是恨不得时时盯着这里,可他来了这么久,院子里连一个下人也没看见,显然是被刻意支开了。   赵意晚睁开眼,勾起一抹讥笑:“苏栢大张旗鼓的寻金人,顺天府三番五次搜查臣相府,苏栢多次派人刺杀风倾,昨日府里又来了六个郎君,皇帝心思缜密耳目众多又深谙帝王之术,不可能闹到如此地步还不知本宫在何处。”   “苏栢风倾的手段骗骗三司那些蠢货也就罢了,又怎能瞒得过皇帝。”   当她得知风倾被留在宫里时,便明白赵翎忍不住了。   “皇帝是来抓本宫去宗人府的,还是断头台的?”   赵翎手一僵,而后凤眼微潋,缓缓道。   “不过是无用之功,何需麻烦。”   赵意晚讶异:“怎是无用之功,上次本宫就差点被你砍头了。”   赵翎低笑一声:“可皇姐不是越狱了。”   赵意晚瘪瘪嘴:“要不这次你直接送本宫去断头台,或者就地杀了?”   赵翎莞尔:“若真如此,这江山恐要变姓了。”   “呵~谁有本事从你手中夺江山呢。”赵意晚嘲讽道:“有风府做后盾,谁敢造次。”   赵翎沉下脸,陷入沉默,过了好半晌才道:“皇姐不必为三司开脱。”   赵意晚一愣,而后笑道:“本宫骂他们蠢,何来开脱之说。”   赵翎勾唇:“三司自请缉拿皇姐归案,朕以三代侯爵悬赏,满朝文武大动干戈缉捕皇姐,可城内所有画像却与皇姐半点边都沾不上。”   “都城皆知宗人府的地道延伸至城外,可偏偏所有人马都在城内大肆搜捕,直至苏府传来消息,苏大人接了阿姐过府后,满朝人马又开始出城搜捕。”   赵意晚面色平静的偏着头,似是听不懂赵翎在说什么,又似是浑然不在意。   赵翎倒也不在乎赵意晚的反应,又道:“若皇姐死在朕手中,缙国必乱。”   世人皆知嘉俞三十九年惊月公主与西宁一战而扬名内外,却甚少有人知晓,嘉和年间的国泰民安,繁荣鼎盛也是惊月长公主一手治理。   外人不知,朝内众臣却瞒不了,所以即使长公主再风流肆意,任性妄为,也不能将她卓然的功勋抹杀。   他将她困在宫中那半月,众臣一边高喊着要将长公主斩首,一边却先后递辞官书,无一人为长公主求情,却压迫之意甚浓,   将人囚禁尚且如此,若皇姐真死在他的手上,他怕也没什么活路了。   赵氏血脉一断,介时群龙无首,必是一场因争夺皇位而起的腥风血雨。   赵意晚不以为意:“本宫倒还没这般本事。”   “那便是皇姐低估了自己的声望,皇姐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风府早已退了。”   赵意晚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赵翎停下手中动作,走到赵意晚面前负手而立,缓缓道:“在皇姐越狱后,风府家主自请辞官,除了风倾,风府所有在朝为官者尽数归隐。”   赵意晚猛地看向赵翎:“你答应过本宫不为难他们!”   赵翎轻笑,回头看着赵意晚,眼里带着些许无奈和落寞:“他们所有人跪在石阶下,逼朕恩准辞官的。”   赵意晚身子一僵,赵翎不会拿这事骗她,且这种事也骗不过,她只需要随意一探就可知真假。   所以,他们自愿辞官怕是真的。   风府百年世家,钟鸣鼎食,风家主乃两代帝师,久负盛名,整个大陆不知者甚少,如此威望怎能说退就退。   “你为何不将人留住!”赵意晚颇有些恼怒,她自入狱后便有意不再过问朝事,苏栢不会拿这些事让她烦心,风倾更不会。   所以这么大的事,她竟此时才知。   赵翎苦笑:“帝师以性命相逼,朕如何留。”   赵意晚再次怔住。   拿性命相逼,这不像是帝师的性子。   “朕登基后,帝师对朕说若还有得选择他定不会选择朕,勤王阴郁小家子气没有帝王的肚量,肃王过于弑杀性子暴躁顾不了大局,誉王懦弱撑不起江山,所以,朕是唯一的选择。”   赵意晚气笑了:“像是帝师会说的话。”   “但不是还有本宫吗,你如何成了唯一的选择。”   赵翎唇角抿了抿,沉默良久后才道:“帝师说,皇姐心有天下,不该困于一方宫墙。”   赵意晚轻嗤了声:“说的好听,不就是因为历朝历代未出现过女帝,怕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么。”   心有天下?呵……将死之人如何谈天下。   且她如今,只盼了结恩怨好入地长眠。   “皇姐应当知晓风府为何而退。”赵翎接不下去,岔开了话题。   赵意晚漫不经心的道:“帝师深谋远虑,本宫如何能猜透,本宫也甚是好奇,风府正是权势滔天之际如何舍得归隐。”   赵翎轻笑:“皇姐心智非常人可比,岂能猜不透。”   顿了顿,赵翎收了笑容,缓缓道:“帝师说,对皇姐出兵是为犯上,也是不敬,更是不该。”   “辅朕登基,愧对先皇太后在前,愧对先皇在后,更无颜面对皇姐,是以,风府除风倾外满门归隐,以此向长公主赎罪。”   赵意晚低着头,面无表情。   赵翎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意晚,一字一句道:“帝师还让朕转告皇姐,若皇姐有召,风府必回。”   即使是先皇,也得不到帝师这句承诺。   可她赵意晚能。   帝师这句有召必回他不是很清楚其中的意思,既然对皇姐如此衷心,许下这般承诺,当初何不直接拥护皇姐称帝。   大约过了半刻,赵意晚才抬起头,盯着赵翎:“皇帝来此,所为何事。”   视线相对,犹如刀光剑影的交锋。   上位者的对决,气势分毫不让。   赵翎气场全开,凤眸微眯,带着尖锐的棱角,帝王之气甚浓。   赵意晚即使此刻柔弱如浮萍,可曾浴血沙场,斡旋朝堂的气度却并未因此减弱,那双平日散漫不羁的眸子犹如带着刀子一般,让人遍体生寒。   片刻后,赵翎挪开视线。   曾叱咤风云的长公主远不是龙椅还未坐稳的少年皇帝能比的。   “朕想知道,帝师此言何意。”   看起来他是最后的赢家,可实际上他永远也比不过赵意晚。   在父皇面前是,帝师是,朝臣亦是。   赵意晚周身的寒气还未完全消退,声音带着凉意:“皇帝不必为此多虑,本宫既已放弃,便不会卷土重来。”   “至于帝师此言。”赵意晚勾唇:“其实,你大可不必告知于本宫。”   “本宫与帝师生了嫌隙,于你不是更有利。”   赵翎沉着脸:“在皇姐心里,朕便是这般阴险小人?”   “噗~”赵意晚蓦地笑弯了眼:“阴险小人倒也不算不上,不然帝师定会弃了你,排除万难辅佐本宫登基,成历朝历代以来第一任女帝。”   难得得赵意晚一句好话,赵翎面色好看了些,然下一刻便听赵意晚道:“但真小人却是一定的。”   赵翎黑着脸,偏过头。   “赵翎,你莫不是忘了,你我之间有血海深仇。”赵意晚收了笑容,徐徐道:“你母妃害母后与阿弟一尸两命在先,你害皇兄英年早逝在后,如今又废我武功致使我即将命丧黄泉,到了这般地步,你还扣着我的侍女府兵,呵~”   “赵翎,你这般心狠手辣不留余地,还指望我夸你不成。”   赵翎蓦地睁大眼,盯着赵意晚:“什么命丧黄泉!”   他只是让狼林废了她的武功,何来命丧黄泉之说。   赵意晚瞧着赵翎略带惊慌的表情,嘲讽一笑:“怎么,你不知道狼林废我武功时伤了我的心脉,我已时日无多了么?”   赵翎整个人僵住,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不!不可能,狼林下手自有分寸。”   那半月太医每日把脉,直到确定无碍他才放她离开的,若有损伤心脉,太医不可能查不出来!   赵意晚懒得与他去争执,说了这么久的话,她已很是疲乏了。   “信与不信由你。”   “若不是来杀我的,亦或是没有其他事了还请自便。”   赵翎直直盯着赵意晚,不出声。   他还是不信,她时日无多。   废她武功,是想除去威胁,入宗人府,也没有半点亏待于她,赐死的圣旨只是给那场谋反一个交代。   但他从未想过要她的命。   他知道救她的人很多,所以就算上了断头台,她也死不了。   可现在她告诉他,她时日无多了。   还是用这般淡然凉薄的语气,与从前张扬鲜明提刀要砍他的长公主大相庭径。   “若你觉得愧疚于本宫,便放了连芮与府兵。”赵意晚漫不经心道:“能看他们安然无恙,本宫也能走的安心些。”   赵翎负手立在赵意晚面前,背后双拳紧握,他宁愿相信她是在骗他放了连芮。   “连芮在风倾手上。”   “咳~”赵意晚早就知道连芮在风倾手上,只不过想听赵翎亲口证实。   一阵轻咳后赵意晚微微蹙眉,还来不及拿帕子捂着,喉中的腥甜便已毫无防备的溢出口。   一丝鲜红挂在毫无血色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皇姐!”赵翎一个箭步冲到赵意晚面前,惊慌失措。   赵意晚抬眸,懒懒的瞥他一眼,稳了稳气息才道:“如此,你该相信了吧。”   赵翎只觉胸腔酸胀得发疼,不应该的,皇姐不应该是这般模样。   “皇姐。”   听出皇帝语气里微微的哽咽,赵意晚脸色蓦地沉了下来:“赵翎,本宫与你说最后一次,日后莫要唤本宫皇姐!”   “本宫的阿弟还未出世就被你母妃害死了,听你唤一次皇姐,本宫的恨意便多一分。”   赵翎咬着牙,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你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本宫将死已不再会是你的威胁,你大可放心。”   “且余生,本宫亦不想再看见你,咳……咳~”   赵意晚又接连咳了好几声。   赵翎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赵意晚侧身躲开。   “赵翎,如今你是九五之尊,亦是赵氏最后的血脉,坐了龙椅……便要担起这个重任,若是……有朝一日赵氏江山毁在你的手里……到了地狱……本宫定不会放过你!”   赵翎正要说什么,却被赵意晚抬手打断:“本宫看着你心里就来气,血气翻腾后就想多吐几口血,赶紧滚!” 第19章   赵翎来的悄无声息,走时亦是。   赵意晚恹恹的靠在秋千上,贺清风曾问过她,赵翎用了什么威胁才让她甘愿废了一身武功。   其实贺清风应当猜到了。   她最在乎的不就是家国安宁么。   内乱不平,何以安外。   那日,赵翎将朝臣的辞官书拿给她,三司六部文武百官,但凡身居高位的名字都在上头。   赵翎忌惮她却不敢杀她,只得用百官威胁,与江山社稷黎明百姓比起来,她只能放下小家仇恨。   皇兄临走前,也再三嘱咐不许她动赵翎,皇兄与帝师都知道赵翎比那几位王爷更适合皇位,她又如何不知呢。   只是她不甘,不甘将亲手治理好的江山交到仇人手中,不甘害死皇兄的凶手称王称帝,可再不甘她又能如何,谁让那几个东西个个扶不上墙。   赵翎登基已成事实,除了她赵氏血脉也只剩赵翎,她并没有当女帝的心思,且若再继续争斗只会两败俱伤。   她废除武功远离京城,赵翎对朝臣既往不咎,且在位期间不得发难。   这就是他们的交易。   宗人令明面上对她忍无可忍,暗地里却帮忙挖地道,百官义愤填膺捉她归案,却总能恰到好处避开她的行踪。   这一切赵翎不可能不知,手无实权,臣心不齐,他这皇位自然坐不安稳,今日来这一趟不过是为了试探虚实。   也提醒了她,她就算死也要死的与赵翎毫无关联,至少明面上不可以。   赵意晚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近日里一旦思虑过久,心口便开始隐隐作痛。   她不想受这罪,干脆收了思绪靠在秋千上浅眠。   _   风倾回府后,沉着脸疾步往院里走,直到看见秋千上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下朝后陛下将他召进御书房后却迟迟不见踪影,他察觉到不对劲时,外头已围了禁卫军。   他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直到一炷香前禁卫军才放他离开。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陛下。   这一路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生怕院中的人已被陛下带走,此时看到她一颗心才落了地。   风倾放平气息缓缓走近赵意晚,本欲将人抱回寝房的手在看到那抹鲜红时徒然停住,空气里还飘着未散去的淡淡龙涎香。   风倾立刻变了脸。   “赵意晚!”   陛下来过了!   看着面前脸色发白了无生息的人,风倾浑身的血液像是结了冰从头凉到尾,这一刻,风倾彻底慌了。   手颤抖的朝鼻间探去,风倾眸子里除了惊慌还有满腔的怒火。   他无比清楚的知道,若是眼前的人出了事,他拼了性命也会杀赵翎给她陪葬!   微弱的气息在指尖浮动,风倾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滔天的怒火荡然无存。   风倾吐出一口浊气,将赵意晚拦腰抱起,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神药谷,他拼了命也要找到!   若是找不到……   风倾低头看了眼怀里毫无血色的容颜,唇角勾起一抹偏执阴郁的弧度。   若是找不到,他就杀了赵翎给她报仇,再陪着她一起死。   夫妻生同巢死同穴,若不是国丧,他们早该是夫妻!   _   风倾所有的执念在第二日被击碎。   一夜之间。   赵意晚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倾疯了般找遍院子每个角落,却连一片衣角都没寻到。   最后是丫头在枕边发现了一封书信。   倒也算不得书信,上头只有几个字。   ‘神药谷,勿念。’   风倾气的面色铁青,手指因用力而咯咯作响,似是要将手中纸张捏碎。   神药谷岂是说找就找得到的,留这几个字是让他安心,也证明她是自愿离去!   赵意晚,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离开我么!   “来人,备马!”   风倾甩袖出了门,哪怕天涯海角,他也要将人带回来。   此时都城外,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赵意晚醒来已有小半刻,然因对面灼热的视线迟迟不想睁眼。   最后实在受不住了,赵意晚叹口气幽幽道:“我脸上有兵书还是有金子。”   对面的人见她睁眼,漫不经心的道:“阿晚醒了。”   赵意晚瞪他:“被你如此盯着,谁能睡得安稳。”   昨夜她惊醒时发现床边多了一个人,差点没直接就吓过去了。   要不是对这人格外熟悉,她还以为是遇上了采花贼。   顾忱,缙国骠骑大将军,她的青梅竹马。   若说风倾是缙国最年轻的臣相,那么顾忱便是缙国最年轻的大将军,二人一文一武也算是缙国的两枚定海神针。   顾府不如风府底蕴深厚,也并非百年世家,而是嘉俞年间兴起的新贵,有从龙之功,顾家家主与嘉俞帝有着并肩作战的沙场情意。   也正因如此,赵意晚与顾忱自小熟识,年纪尚小时还曾多次同塌而眠,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   顾忱并没有因为这话而转移视线,反而越发放肆的盯着赵意晚。   “怎么,几月不见,我看都看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竹马vs 天降,占谁。   贺清风:有孤在,尔等都是渣渣,竹马天降比不过命中注定。   亲妈:……   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都对。   这是个小短章,捂眼,溜走~ 第20章   赵意晚挑眉,毫不闪躲的对上顾忱侵略性的目光:“几月不见,大将军可是在忙着断本宫的后路?”   顾忱倾身,薄唇勾起一抹惋惜的弧度:“可惜,顾此失彼,一个不慎就让阿晚越了狱。”   明明是极尽凉薄的话,叫顾忱说来却格外缠绵,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微微往上翘时仿若能勾魂摄魄,让人一眼便要沦陷在那汪柔情里。   就连眼角的那一颗泪痣,都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饶是赵意晚自小见到大,都忍不住啧啧叹道:“大将军还是在边关待着的好,免得来祸害都城女郎。”   若论都城女郎最想嫁的人是谁,顾忱必是一骑绝尘。   不仅因为他是大缙百战百胜的俊美将军,还因为他卸下一身戎装勾起人来,你恨不得将命都给他。   就比如现在,顾忱勾起一边唇角拿着手中折扇抬起赵意晚的下巴,笑的纨绔又风流,像极了九尾狐转世。   “可惜,我想祸害的只有阿晚。”   赵意晚对这人的德行了若指掌,遂躲也不躲,眉眼一弯笑道:“欺我如今打不过你?”   若说如今的长公主是出了名的风流肆意,那曾经的顾忱便是都城人尽皆知的混世小魔王。   按着身份来说,顾忱应当敬着嫡公主,依着年纪来说顾忱应当让着赵意晚,可偏偏顾忱一样都不占。   不仅不让不敬,还处处找茬。   赵意晚自然也见不得顾忱这个长得跟个妖精一样的小哥哥,一来二去,二人看鼻子不是鼻子,看眼不是眼,哪哪都不对盘。   所以青梅竹马相伴长大不假,两看生厌更不是虚言,年纪小时二人只能瞪着一双眼甩飞刀子,最多你推我一下,我拍你一巴掌。   大点儿时,便开始互相捉弄,你往我书里放虫,我便撕了你的功课,你给夫子告状,我便拦路揍你……   再大点儿两人开始习武时,便不再屑于这些小儿科,开始秉着能动手绝不废话的军营作风,一言不合就开打,几乎每天都得一阵兵荒马乱。   用先皇的话来说,这二人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直到赵意晚替兄长领兵边关平乱,二人才开始休战,这一休便是五年。   顾忱用了几分力道迫使赵意晚抬高下巴,用一副几百年没挨过打的样子挑衅道:“是又如何。”   “谁让你把自己作成了这幅德行,我若不抓着机会好生欺负,我便不叫顾忱。”   赵意晚盯着他,只笑着不说话。   顾忱皱眉,拿着折扇拍了拍赵意晚的脸:“哑巴了?”   赵意晚仍旧笑着,但眼里多了一道危险的光,顾忱眉头一皱,心道不好,这是要整他的前奏。   果然,下一刻赵意晚便一跃扑在顾忱身上,趁他还未回神双手使力扯着那张俊脸,咬牙切齿道:“老虎没了牙也还是老虎,以为我没了武功就奈你不得了?”   顾忱的脸被扯得生疼,气急败坏下又不敢真的用力反抗,干脆扔了折扇去挠赵意晚的痒痒肉。   “唔~赵小屁你是人吗!给老子松手!”   赵意晚最怕腰间那点儿痒痒肉,当即便咯咯笑个不停,但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硬是将顾忱的两颊肉拉的老长。   “哈哈~你~哈哈……先松。”   顾忱痛的脑袋发晕,狠下劲儿道:“不松!要死一起死!”   “顾……哈哈顾妖精,哈~捏哈哈~死你!”   “赵小屁,挠死你!”   “啊~!痛痛痛!   “顾妖精!咬不死你”   马车东倒西歪,呼痛声与怪异的笑声络绎不绝,外头赶马的小厮乐的嘴巴都拉到了耳朵后,是记忆中的味道,只可惜长公主没了武功,不然他还能饱饱眼福,观一场世纪之战。   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赵意晚摊在软垫上累的气喘吁吁。   顾忱捂着脸咬牙切齿:“赵小屁你是人吗,属狗的吧你!”   他觉得自己脸都她咬掉了一块肉。   赵意晚额头渗着薄汗,阴森森的道:“你姐就是你姐,没武功也能弄死你!”   顾忱一脚飞过去踢了下那雪白雪白的裙角:“老子比你大!”   赵意晚一脚踢在顾忱小腿上,眯起眼:“哪儿比我大呢,嗯?”   察觉到那眼神放肆的在他腿脚扫荡,顾忱来不及去抱小腿便忙收紧双腿,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赵意晚:“你看哪儿呢,女流氓!”   赵意晚又是一脚飞过去,恶狠狠道:“不仅看,还能踢,再惹我把你那玩意儿废了!”   顾忱下意识护着那地儿:……   良久后,顾忱幽幽道:“阿晚你长歪了。”   赵意晚冷哼一声,重重喘了几口气。   没力气跟他闹了。   “休战,说正事!”   顾忱防备的看了她一眼后拿了一个软枕挡在腿间,才缓缓道:“要问什么,放!”   赵意晚:……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算了,现在打不赢。   “鹰刹在哪。”   顾忱老神在在的道:“被我扣在营帐了。”   “亲兵呢。”   “编在我营了。”   赵意晚顿了顿。   “营帐在哪。”   顾忱:“再走十二个时辰就到了。”   赵意晚松了口气,又道:“人没少吧。”   顾忱得意的扬了扬眉:“有本将军在,谁敢动他们。”   “不过幸亏本将军去的及时,要再晚一点他们坟头草都得有你那么高了。”   赵意晚斜他一眼。   这是损她矮?   心里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当宗人令告诉她顾忱亲自去边关捉拿她的亲兵时,她便明了是赵翎动了手。   她清楚顾忱的能力,只要他插手赵翎便很难得逞,但此刻听顾忱亲口证实,她提起的一颗心才真正落了地。   “说吧,怎么感激我?”顾忱用手撑着脸,笑的跟个狐狸精一样。   另一边脸上那排牙印格外显眼。   赵意晚轻嗤,还没开口又听顾忱很是轻浮的道:“如今你被全城通缉,想来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大将军眨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眼巴巴的瞪着答案。   “连个赐婚圣旨都求不来,还想让本宫以身相许?”蛇掐七寸,赵意晚一向知道怎么刺激顾忱。   果然,顾忱瞬间变了脸,将怀里的软枕一把砸在赵意晚身上,吼道:“要点脸吧你,一边怂恿我去求赐婚圣旨,一边跟子钰说不许答应,这世上怎么有你这么……这么欠的人?”   子钰是先皇的字。   “噗!”赵意晚笑的花枝乱颤:“顾妖精你有病吧,这种话你竟也信。”   许是一同长大的原因,她与顾忱很相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打架还行,若说成婚,那她宁愿终身不嫁。   他们要是成婚了,府中恐怕还得摆个擂台,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打一架才能解决,哦不,不用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有可能看对方一个眼神不对都得干起来。   赵意晚越想越乐:“顾妖精,你说说你当初是抱着什么心态去向皇兄求赐婚圣旨的?”   顾忱哪能不知道赵意晚在想什么,瞪了她一眼后,打开折扇轻摇,骚里骚气的道:“主要是听西月楼里的姑娘说,夫人皮相好,生的孩子才长得好。”   “所以,我便想着,你生的好看,我也好看,我们生出来的孩子……啊赵小屁!痛!”   “赵小屁你放手……不是,放脚!”   赵意晚咬着牙狠狠踩在那双华靴上,还使劲的来回转了几圈。   “你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生不出来!” 第21章   顾忱抱着脚缩在马车角落对赵意晚龇牙咧嘴:“我生不出你也别想生!”   大不了就纠缠一辈子。   谁也别想好过。   若是以往,赵意晚定是直接拔了剑劈过去,可现在别说拔剑,她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   而且,她应该也没时间生了。   闹腾了一阵浑身疲乏得很,赵意晚干脆躺在软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顾忱。   顾忱眯起眼,多年的默契让他并不想听她接下来的话。   “顾忱。”   “闭嘴!”顾忱快速打断她,还狠狠瞪了一眼:“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   话说的太急,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赵意晚微微一怔:“你知道了。”   顾忱偏过头闷闷的嗯了声。   收起吊儿郎当,安静着的顾忱宛若从丹青里走出来的妖精。   “如何知道的。”   “问了萧韫。”   赵意晚眨眨眼:“萧韫是谁?”   顾忱:“给你问诊的女医师。”   赵意晚:……   “不愧是顾妖精,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顾忱没好气的瞪她:“我曾带她给子钰问过诊。”   赵意晚一怔,随后苦涩一笑:“这还真是有缘分。”   顾忱冷哼:“这缘分不要也罢。”   子钰没救回来,如今连她也要离他而去么。   “顾忱。”赵意晚又唤了声。   顾忱偏着头充耳不闻。   “顾妖精。”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顾忱闭着眼摇头。   赵意晚眨眨眼。   “顾哥哥~”   顾忱绷不住了,回头凶神恶煞的吼:“有屁就放!”   赵意晚:……   “嘣~”   顾忱:……   “你嘣什么嘣!。”   赵意晚:“放屁。”   顾忱唇角止不住的一颤,随后逐渐放大,一双桃花里勾满了笑意。   “看在你屁放的不错的份上,勉强答应你一件事。”顾忱伸出食指:“就一件,半件都不能再多!”   赵意晚偏头:“顾哥哥~”   尾音稍微拖曳,娇软动人。   顾忱深吸一口气:“两件,不能再多了!”   “耍泼都没有用!”   赵意晚笑的眉眼弯弯:“两件便够了。”   顾忱哼了声,而后好整以暇的端坐,斜视着赵意晚勾勾手指:“说吧,有什么事要求顾哥哥的。”   模样神态又贼又贱。   赵意晚盯着他足足半晌才压下把他按着再揍一顿的冲动。   “第一件。”赵意晚缓缓道:“不杀赵翎。”   顾忱猛地抬头:!   他已经为赵翎想了数千种死法,现在告诉他不能杀赵翎!   果然,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眼前人。   “遗言吗?”   赵意晚点头:“遗言。”   顾忱捏着拳偏过头,压下胸腔的酸胀。   “好。”   顾忱觉得,这世上大楷没有比他更窝囊的人,一个二个的连仇都不许他报。   大将军很委屈,盘着腿托着腮不想理赵意晚。   赵意晚被他这模样逗乐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撑起身子道:“第二件事,等大缙有一位能担重任的太子殿下时,替我报仇。”   顾忱身子一僵,而后瞪她:“报什么仇,你还没死!”   顿了顿又道:“赵翎连皇后都没有,谁知道哪个猴年马月才有太子,还要能担起重任的,鬼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说完顾忱一怔。   半晌后擦了擦酸胀的眼。   想让他好生活下去直说就是,非要扯个报仇的由头。   “好。”   “介时,我定会将他千刀万剐。”   赵意晚得到满意的答案,撤了手臂端端躺好:“大恩不言谢。”   顾忱虽不会为她寻死觅活,但他将来免不了驰骋沙场,战火纷飞时若没了牵挂,便很容易一去不回。   他们三人,终是要留他一个。   她得给他找点努力活下去的信念。   顾忱侧头,见赵意晚眉眼里尽显疲态,遂将自己的软枕砸过去:“有本事睡上十二个时辰!”   赵意晚闭着眼勾了唇。   有顾忱在,她很安心。   许是安心过了头,赵意晚竟真的睡了十二个时辰。   营里早备了赵意晚的帐篷,顾忱冷着脸将人抱下马车,没走几步便隐约可听双拳嘎滋作响。   赵翎!   阿晚今日所受之苦,他定要他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营帐前立着一人,黑衣乌发,面容冷冽,浑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近。   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落在赵意晚的身上,想上前又似是有些害怕,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绷着,直到顾忱走到面前时,他才颤着声音小心翼翼的唤道:“殿下!”   顾忱看了他一眼,道:“昏睡过去了。”   听见是昏睡,他重重松了口气。   天知道在收到信时他有多愤怒,恨不得直接冲进都城杀了那狗皇帝!   还有狼林!   可他不能违抗殿下的命令。   只得焦急的等着。   “鹰刹,去点好兵,她醒来该是要见的。”顾忱道。   “是。”   此人便是鹰刹,赵意晚的贴身暗卫,曾陪着赵意晚征战沙场大杀四方的煞神。   若是江湖中人听见鹰刹这个名字,定是要倒吸一口凉气。   鹰刹,杀手榜排行第一。   嘉俞帝嘉和帝曾多次要封他为将都被拒绝,鹰刹的理由只有一个,他要保护他的殿下。   鹰刹曾说过,殿下要守护她的天下苍生,他便守护她。   可最后,他却没能在最紧要的关头护好他的殿下,这是鹰刹一生的悔恨。   _   “将军,这位女郎已时日无多。”   营地的医师是顾忱这些日子到处搜罗而来,都是地方小有名气的。   然七八个医师都给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这位女郎心脉已损,若不劳心费神或许还有两月余,若是思虑太重,怕是……”   几个医师对视一眼,望着顾忱越发冰冷的脸色,噤了声。   “怕是什么。”   顾忱冰冷的道。   其中一个医师见无人回话,壮起胆子上前道:“回将军,若是思虑太重便随时都有可能……长眠。”   顾忱身体一僵,闭上眼重重吸了口气。   长眠,呵~你们兄妹都如此狠心么。   人生漫漫,若无你们相伴。   该是多无趣。   里头的对话清晰的落入帐篷外将士耳中,鹰刹浑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红着一双鹰眸。   他竟不知,殿下的内伤如此严重!   将士们皆是不敢置信,他们是知晓长公主没了武功还受了内伤,可他们从来不知,这内伤已严重到要人性命的地步。   “当真救不了么。”顾忱睁开眼,缓缓道。   医师们低着头不敢出声。   古往今来,心脉受损至此者无一能幸存。   先前说话的医师目光闪了闪,犹豫半晌后上前小心翼翼道:“若能寻到神药谷神道子,或许有救。”   神药谷,神道子。   顾忱眼里浮现一丝希望,而后便被怒火代替,所能寻到,子钰此时定还活的好好的。   顾忱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里露出一丝杀意。   该死的神医到底在何处!   _   “殿下,您该泡药浴了。”   侍卫一板一眼的道。   贺清风瞥了侍卫一眼,没动。   “殿下,神道子说您再泡两个月余毒便能尽数清除。”侍卫又道。   贺清风哼了声。   “他三个月前骗我喝药时也是这么说的。”   药浴泡着又痛又冷,还不能解毒。   他怀疑这神道子是徒有虚名!   侍卫叹了口气,这神药谷清静倒是清静,就是近日里哄殿下泡药浴有些费神。   大约一个月前,神道子神医不知怎么钻研了一道方子,说是连续泡两月便可清除殿□□内余毒。   泡药浴倒也没什么,可偏偏神道子神医这药浴格外折磨人,殿下但凡从里头出来,必是不省人事。   一来二去,殿下许是痛昏了头竟开始耍起了性子,死活不肯下汤池。   从这以后,他每日最痛苦的事的就是如何让殿下进汤池。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杀人可以,哪里会哄人!   磨了几日后,他开始框那两只呆头鹅,成功达成约定,一人哄一天。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只鹅一个比一个牛气,每每都才一个时辰不到便能将殿下成功哄进汤池。   而他,不在这儿耗上一天,殿下绝不会跟他走!   他也曾不耻下问朝两只鹅取经。   小侍女茫然:“不就是哄个殿下吗,我自小哄到大,有何难。”   小鹊儿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我家殿下最爱上房揭瓦,惹是生非,我一天要哄八百回,所以哄殿下不是信手拈来的吗。”   侍卫:!   呵!这经他取不来,他家殿下自小端正温顺,从不找人麻烦。   侍卫从早晨哄到日落,自家清风如月的殿下仍旧躺在塌上动也不动。   侍卫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家殿下曾在缙国长公主府里呆了一个月!   侍卫绷着唇角,握紧拳头。   他就说呢,他家如此端正的殿下怎么会耍性子,合着是被惊月长公主传染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来了,正在让公主的小侍女小太监哄他洗澡,哦不,泡药浴~ 第22章   空幽的峡谷有一阵鹰鸣声传来,侍卫看着在塌上巍然不动的太子殿下叹了口气,折身朝外走,刚走到门口便见林鹊提着食盒悠哉哉而来。   侍卫正要开口问,却见一只通体黝黑的雄鹰俯冲而下,将原本老神在在的林鹊吓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朝屋里窜。   瞧着慌不择路的小太监,侍卫很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儿,而后寻了处稍微空旷的地儿伸出手臂,黑鹰在空中盘旋几圈后朝侍卫冲来,锋利的爪子熟练的勾住侍卫的手臂。   被侍卫写信骂了几次的暗小五,终于学会抓重点禀报。   ‘长公主被顾将军劫持,前往忘川山。’   侍卫一愣。   忘川山?   拿着纸条盯了许久的侍卫幽幽一叹,他正琢磨着怎样能让自家殿下离缙国长公主远些,却不曾想他们此时竟只隔着一座山。   侍卫将鹰带到鹰房,又给它喂了食才回了太子的住处。   然里头却空无一人。   蓦地想到一个可能后,侍卫傻了眼。   他才出去半刻钟!那小太监就把殿下搞定了?   侍卫咬咬牙,又折身前往汤池。   “溱太子,这是我从神道子神医处求来的,里头加了一种能止痛的草药,您下了汤池便咬着这个,能减轻些疼痛,也免得伤着自个儿。”   是小鹊儿的声音。   “我备了热汤,用暖瓶装着的,您出来时喝了便能解寒。”   “我还带了被褥,等会儿我在旁边生个火将被褥烤暖和,保证您出汤池后不会冻着。”   侍卫:!   这是否太妥帖了些?他家殿下是如此娇气的殿下吗?   “好。”   温和的声音落下,紧接着便传来轻微的水声,似是下了汤池。   侍卫:……   完了!他家殿下被这两只鹅养娇气了!   衣衫褪尽后,贺清风将整个身子没入汤池,只留一张脸露在水面。   刺骨的疼痛很快席卷全身,而后又犹如掉入冰窖般冷的刺骨,贺清风咬紧嘴里的布条,浑身止不住的颤栗。   林鹊边生火边朝汤池看,神情很是担忧。   这溱太子着实可怜,动不动吐个血昏迷不说,如今还得遭这罪。   神道子神医说溱太子中的毒是毒药里的毒王,本是当场就要命的,若不是有人及时替他逼出了毒血,溱太子的坟头草都比他高了。   林鹊想来想去,觉得救溱太子的人该是自家殿下,毕竟当初殿下将人带回公主府只剩一口气了。   既然是自家殿下救过的,他总不能让殿下白费这番功夫,所以当那狗侍卫忽悠他和阿喜哄溱太子泡药浴时,他一口便答应下来了。   他得尽心尽力的让溱太子活着,将来殿下才有机会让溱太子报恩。   止痛的药有些作用,但完全阻挡不了蚀骨的疼痛和冰冷,双重折磨下,贺清风的意识开始模糊,但他始终保留着一丝清醒,时辰没到还不能晕。   药浴每日得泡半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   而这半个时辰对贺清风来说便是度日如年,即使已痛到双眼模糊,他的目光仍旧死死盯着石缝上的那柱香。   直到最后一点香灰落尽,贺清风才卸下浑身的紧绷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侍卫早有准备,拿着备好的衣裳飞身掠过汤池将人包裹住带了出来。   小鹊儿忙将烤的暖和的被褥递了过去,侍卫感觉到怀里的殿下不住的在发抖,忙将被褥接过裹在了贺清风的身上。   “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小鹊儿转身捧起热汤示意侍卫蹲下:“神道子神医说了,中间这段日子最是难熬,再过十多日便好些了。”   侍卫沉着脸闷闷嗯了声。   “我问过神道子神医了,虽然不能泡热浴,但喝点热汤还是可以的。”小鹊儿舀了一勺汤小心翼翼的喂到太子嘴边,温声哄道:“补汤不能喝,只能熬性平和的汤,溱太子您可别嫌弃啊,喝了热汤再好生睡一觉便没这么冷了。”   侍卫:……   人都晕了哄有个屁用……   然后侍卫看着小太监自说自话的哄着昏迷中的殿下喝完了一盅汤。   侍卫风中凌乱。   并开始自我怀疑。   具体怀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受到了打击。   _   顾忱的营地就扎在忘川山脚下。   离神药谷只有一座山的距离。   赵意晚醒来后在顾忱的逼迫下,闭着眼干了一碗漆黑的汤药,其实她如今喝什么药都已没什么作用了,不过看顾忱一副她不喝就要跟她打架的样子,她还是乖乖喝了。   打不过就得认怂。   咽下最后一口药,赵意晚挤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还没来得及抱怨嘴里就被粗暴的塞进一颗蜜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就喝个药么怎就跟要了命一样!”   赵意晚快速的嚼着蜜饯,试图立刻去掉嘴里的苦味。   “鹰刹他们都在外头等着见你,有什么遗言赶紧留。”顾忱又塞了一颗蜜饯在赵意晚嘴里,起身出了帐篷。   他得想尽一切办法找到神道子。   赵意晚直勾勾的盯着顾忱匆忙的背影。   她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了落寞和苍凉。   顾妖精,你得好生活着呀。   好好活着代替我们完成曾经一起许下的诺言。   “殿下。”   赵意晚回神,目光落在掀帘进来的高大身影上。   “鹰刹。”   鹰刹双眼泛红,带着愧疚与些许的无措。   赵意晚微怔后,朝他招招手:“过来。”   鹰刹走到榻边,砰的一声跪下。   “殿下。”   赵意晚起身将他扶起,轻斥道:“同你说了许多次,别动不动就跪。”   鹰刹偏过头,声音哽咽:“若我当时在殿下身边,殿下就不会……”   赵意晚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眉头一竖:“不许哭!男儿有泪不轻弹知不知道。”   鹰刹低着头,不说话。   肉眼可见的内疚和悔恨。   赵意晚叹口气,坐在榻边伸手扯了扯暗卫的衣袖,温声哄道:好了,别把什么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这不怪你,你要知道我若想走,谁能拦得住呢。”   鹰刹猛地抬头,眼里泛着猩红:“所以殿下果然是故意的!”   “殿下怎能如此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被暗卫吼了的赵意晚眨眨眼不敢说话,她家暗卫一向乖巧,从不对她发脾气的。   “就算殿下不在意,也还有许多人在意!他赵翎有什么资格同殿下讲条件,他敢折腾什么幺蛾子我一刀将他砍了就是!”   暗卫性子冷冽,平日里几鞭子都抽不出一个字,今儿倒是一段话都不带喘气的。   赵意晚瞧自家暗卫那火爆的脾气,忙拽着人袖子安抚:“消消气消消气,你说得对,赵翎该死,该杀。”   鹰刹:……   殿下在哄他?   暴怒狂躁的暗卫,突地就蔫了气。   见暗卫脸色好看了些,赵意晚才同他讲道理:“杀赵翎不难,可赵氏已只剩他一个王爷,赵氏江山是先祖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若是断送在了我的手里,将来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且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室后继无人都城必乱,各大世家定会全力抢夺那个位子,介时兵荒马乱中,若再遇敌国突袭又当如何。”   “你曾陪我征战沙场,应该知道一旦打了仗,受苦受难的便是百姓,将会有无数儿郎战死沙场,又有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鹰刹神色略有松动,片刻后又倔强的偏头:“杀了赵翎,殿下可称女帝!”   赵意晚失笑:“你又框我谋逆。”   鹰刹冷哼了声:“殿下是缙国嫡长公主,何谈谋逆。”   “鹰刹。”赵意晚收了笑意,认真道:“自古以来还未有过女帝,若我当真要称帝,定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这五年间,缙国已先后驾崩两任皇帝,大陆几国早已虎视眈眈,就等着我大缙出乱子,好举兵南上。”   鹰刹低着头,没吭声。   但赵意晚知道,他听进去了。   “抛开私人恩怨来说,赵翎是个好皇帝,他也担得起这个重担,否则帝师也不会选择他,以后你切莫再如此胡说。”   道理鹰刹听懂了,但他不甘。   “可凭什么要牺牲殿下来成全他。”   赵意晚轻笑,起身望向帐篷外。   她知道,他们的对话外头的将士们都能听到。   “我成全的不是他赵翎,而是天下苍生。”赵意晚缓缓道:“我退出这场风波能免去一场硝烟战火,哪怕只是短暂的,或许十几年,或许几年,但都值得。”   鹰刹说的不错,她是故意的。   故意在风府支持赵翎后,与风倾决裂。故意在联合誉王谋反后将手下亲兵与鹰刹一同调往边关。   因为她知道一旦与风府真刀实枪的对上,必会两败俱伤,也因为她知道,誉王的确难当大任。   她被仇恨遮了双眼,所以帝师比她明白的更早,也思虑得更通透,更周全,更是笃定了她最后会选择退出。   她知道三司在护着她,也知道文武百官都想救她,风府也是在她越狱后才尽数辞官,所以她更要走的彻底。   因为大缙只需要一位皇帝。   其实,不光赵翎不明白帝师那句话的意思,她也不明白。   有召必回,她已退隐,还如何召。   “鹰刹。”半晌后,赵意晚听着外头微微的抽泣声,缓缓道:“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去都城,找到一位叫萧韫的医师。”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这个时候不见面是有原因的~   后面会交代的,别急,他就来了~ 第23章   此时的都城喧嚣中带着些许低沉。   各府府兵尽数归京,城内缉拿长公主的通缉令遍街都是。   三司每日巡捕成了家常便饭,越发敷衍。   顺天府更是将缉捕当成了巡街,长公主连跟头发丝儿都没找到,沿街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流氓或是收保护费的恶霸倒是抓了不少,一时间都城的治安前所未有的好。   都城黄昏时,灯火渐明,马车行人愈来愈多,或是结伴游湖,或是歌舞升平,夜间的乐子刚刚开始。   就在此时,一间普通的医馆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萧韫不紧不慢收着医箱,面上带着愁绪。   母亲今儿又给她相了一户人家,此时正等着她回家见面。   她过了年就十八了,家里人急得热锅冒油,她并不是排斥成婚,只前前后后相看了许多人家,都是不满她在外抛头露面。   当今世道于女子极为不公,及笄成婚,相夫教子,便是女子唯一的归宿。   女医师这条路更不好走,如今都城的女医师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她磕磕绊绊坚持至今,一路上的心酸艰难无人知晓。   “你是萧韫。”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萧韫抬头,撞进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里。   她很确定她从未见过眼前的人。   他看起来像极了话本里的杀手,冷冽肃杀,又凶又狠。   “我是。”秉着医者仁心,萧韫稳住心神点头。   鹰刹上下将萧韫打量了一遍后道了来意:“你替我家殿下诊过脉。”   萧韫一愣,殿下?   当今只有一位殿下,便是惊月长公主。   而她确实为长公主诊过脉。   萧韫怔愣半晌,谨慎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来人看着着实可怕,绝非善类。   莫不是要对长公主不利。   鹰刹皱眉:“臣相府,顾将军,先皇。”   殿下说这女医师不会轻易信他,所以交代了几件旁人不知晓的事。   萧韫:……   然后呢?   萧韫盯着鹰刹,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却见这煞神眉头皱的更深:“说话!”   萧韫抿着唇,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应该说什么?   鹰刹不耐烦,女人就是麻烦!   他还没怎么着,怎么就要吓哭了一样。   杀手榜第一的杀手压下心中的烦躁,语气非常不善的道:“我不找你麻烦。”   萧韫:……   呵~找麻烦?您看着是想要杀人!   萧韫将银针握在手心,打起十二分精神望着鹰刹。   女医师的防备落在杀手眼里,不值一提:“我若要杀你,你已经死了。”   拿根破针就想对付他,简直愚蠢!   “我家殿下让我给你带句话。”鹰刹的耐心到了极限。   萧韫知道他说的不假,若他要杀她,她绝对反抗不了,而这煞神连续说的两句‘我家殿下’让萧韫逐渐冷静。   长公主,丞相府,顾将军,先皇。   将这几人串联起来,她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她在丞相府为长公主诊脉,顾将军也曾带她给先皇诊过脉,而几日前顾将军来问过她长公主的病情。   这都是极为隐秘的事,这尊煞神能知晓,且称呼长公主为‘我家殿下’,说明他很有可能是长公主的人。   萧韫壮起胆子打量着眼面前这尊凶狠的煞神,长公主身边有这号人?   突地,一个名字闯入脑海。   鹰刹!   长公主的贴身暗卫,心狠手辣凶恶如魔,且不善言辞,曾陪着长公主征战沙场,大杀四方,还曾拒绝两任皇帝的任职令!   “你……是鹰刹?”萧韫小心翼翼的道。   鹰刹冷哼了声:“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萧韫松了口气,她突然就不害怕了。   嘉俞嘉和年间,鹰刹随着长公主立下不少功绩,是缙国的大英雄,她不该怕。   且他只是看着凶,确实没找她麻烦。   不耐烦的凶神恶煞也只因他不善言辞,想到此,萧韫扯开一抹笑:“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民女?”   鹰刹对萧韫突然转变的态度很是不解,在心里冷嗤一声,女人果真是善变!   “殿下说,她有陈年旧疾,是嘉和年间四处征战所致。”   萧韫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她医术虽不敢说精妙至极,但却绝不会连脉象都把错。   长公主的心脉损伤确实严重的有些不寻常,但绝对没有旧疾。   “不知长公主何意?”   萧韫犹豫再三,问道。   长公主特意让鹰刹来这一趟,绝不是为了告诉她她诊错了脉。   鹰刹冷声道:“三日之内,这个消息必要都城人尽皆知。”   顿了顿又加了句:“殿下说,你知道怎么做。”   萧韫盯着鹰刹,半晌无话。   直到鹰刹出了医馆她才回过神,急忙追出去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萧韫倚在门边,久久没有动作。   风起,风玲响。   萧韫侧头望去,白色风铃随风而动,那只风铃是她在嘉俞末年亲手做的。   风铃响,故人归。   而她在等代兄出征的嫡公主归京。   她能遵从本心到如今学有所成,大半都要归功于她大缙的嫡公主殿下。   那年,家里人坚决反对她拜师学医,多番争执无果,就在她终要妥协时,传来嫡公主殿下代兄亲征的消息。   她虽不大了解朝政,但嘉俞末年那场内外之战,都城几乎人尽皆知。   那时候的先皇还是东宫太子,自幼时落水后这位殿下的身体便一直不大好,十几年来都是以药温养着的,若要这位殿下带兵打仗,与送死没有区别。   可身为储君无功绩在身难以服众,恰逢西宁边关挑衅,几位皇子便在背后推波助澜,朝堂上开始逼迫东宫太子亲征。   朝臣振振有词,句句在理,嘉俞帝按不下去,唯有东宫太子出面解决。   可于东宫而言,此事进退两难。   若拒绝便是示弱,不配储君之位。   若同意亲征,便等于去送死。   詹事府风府几经权衡下,压下太子执意亲征的决定,朝堂上几方势力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退让,而就在此时,惊月公主闯入朝堂提出代兄亲征。   古往今来,没有女将上过战场,可想而知当时惊月公主的提议有多令人震惊。   朝臣自是反对,嘉俞帝太子也不答应,几番争执后惊月公主以血起誓,当朝立下军令状。   最后,惊月公主如愿代兄亲征。   她那时仿若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霎时便热血沸腾,惊月公主金尊玉贵尚能带兵打仗,保家护国,她又为何不能从医,治病救人。   从那天开始,她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   她与父母立下赌约,若惊月公主凯旋而归,她便拜师学医。若反之,她便听从家里的安排,余生对医术二字只字不提。   她亲手做了风铃挂在屋前,日日祈祷惊月公主得胜归来。   而她至今都忘不了那日。   惊月公主大获全胜即将凯旋而归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都城,都城上下激动欢呼,鞭炮锣鼓喧天,不少商贾富绅还摆下了流水宴席已表庆贺。   缙国与西宁积怨已久,此次大战后西宁签订进贡赔款条约,算是为大缙出了一口恶气,同时,惊月长公主的名号响彻大缙,甚至整个大陆。   不知何时,惊月长公主被称为史上第一位女将军。   而她也赢了赌约,得到家里人的首肯正式拜入师傅门下。   因自小偷偷的读了不少医书,想法设法的钻研医术,是以拜入师门后进展神速,不过四年便已出师。   在今年年初,机缘巧合下她认识了一位将军,得知自己是医师后,他将她带到了宫中见了先皇。   她当时很害怕,也很忐忑,尤其是在把了脉以后,更是心跳如雷惊慌失措,吓得直接跪地不起。   那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脉象。   顾将军将她送出宫后,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与天潢贵胄有所牵连,直到一个多月前,她在丞相府见到了长公主。   猜到长公主的身份时,她激动溢于言表。   长公主是她的信仰,也是她穷极一生想要追逐的步伐。   可所有的激动,在摸出脉象后尽数消失。   心脉俱损,时日无多。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面见长公主的场景,皆在那一刻破灭,她当时勉强能做到平静如初,可心里却已经痛到窒息,上天何其不公,那么多阴险小人活的好好的,却偏要把他们这么好的殿下夺走。   回到医馆后,她关在房里哭了几天。   之后她便更加努力的钻研医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信仰即将陨落却无能为力,是她作为医师最大的失职。   萧韫关了医馆,朝最热闹的酒楼走去。   长公主的意思她明白。   都城皆知,长公主联合誉王谋反,被当今陛下废了一身武功。   也有一些人知,长公主因此受了内伤。   天命难违,即使归于尘土,长公主的死也不能与当今陛下扯上牵连。   长公主不止是她一人的信仰。   酒楼人声鼎沸,萧韫独自买醉。   有认出她的人上前攀谈,酒醉之余萧韫哭诉心中忧愁。   比如学医数载却无所成。   比如长公主身有旧疾,已命不久矣。   两天内,惊月长公主旧疾复发,无可救药传遍都城。   _   在都城流言四起后,苏栢风倾相继告假,一前一后出了都城。   他们先后得到消息,顾忱带着长公主去了忘川山。   对顾忱,两人或多或少有些忌惮。   先不说他与长公主之间那份无法替代的青梅竹马的情谊,就是顾忱此人,便让人琢磨不透。   吊儿郎当,拈花惹草,却片叶不沾身。   风流肆意,桀骜不羁,可打仗却屡战屡胜。   越是琢磨不透的人,威胁越大,且顾忱不论是性子,还是行事作风,都同长公主太过相似。   所以风倾认为,顾忱是他最大的情敌。   而苏栢却知道,那个让他最有危机感的人并不是缙国人。   作者有话要说:  忘川山,男配集结营大型修罗场。   我晚晚就要跳崖了~   萧韫是一个很普通却不平凡的女郎。   普通是因为她只是被长公主影响的许多人中的一个。   不平凡是因为她在这种男权当道的社会,敢于追寻自己的梦想,勇敢的跳出固定思维,打破桎梏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 第24章   赵意晚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有时候说着说着话就吐口血不省人事。   营地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杀人可以,伺候人却是半点都不行,所以顾忱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个妇人,照顾赵意晚的日常起居。   乡村妇人胆子小经不起吓,光一个将军已够她心惊胆颤了,要知道伺候的人是当朝长公主,恐怕得吓得连话都讲不出了,是以顾忱只说赵意晚是家中妹妹,让妇人唤二姑娘。   妇人夫家姓胡,乡村邻里都叫她胡婶儿。   胡婶儿虽初来时有几分拘谨,但后头瞧赵意晚柔顺好相处便就放松下来,熟稔后一口一个二姑娘叫的亲切得很。   “二姑娘,该喝药了。”   胡婶儿端着药进了帐篷。   赵意晚靠在椅子上懒懒的瞟了眼那一碗乌漆嘛黑的药,感觉头皮发麻。   她突然很是想念苏栢的金屋,只有那里没人逼她喝药,不过,苏栢此时应该已经知道她快死了的消息吧。   “胡婶儿,哥哥可在外头?”   赵意晚瞥开目光漫不经心的道。   这几日来她这声哥哥可是越叫越顺口了。   原先她只是调侃顾忱一句顾哥哥,却恰巧被胡婶儿听见了,等顾忱走后胡婶儿便煞有其事的同她说唤自家哥哥不能带姓,免得让人生了误会。   不耻下问后,赵意晚才知民间带着姓唤哥哥,大抵都是对情郎的叫法。   被胡婶儿‘训诫’一顿后的长公主,不仅没生气反而憋了一肚子笑。   那天顾忱正喝着汤,赵意晚突然抬头,乖巧温柔的唤了声哥哥,硬生生将顾忱呛得跑去外头咳了半晌。   而赵意晚在里头笑的东倒西歪。   胡婶儿将药递向赵意晚道:“将军刚骑着马走了,临走时吩咐民妇一定要盯着二姑娘喝完药。”   赵意晚偏过头,不接药碗。   只要顾忱不在,谁都别想让她喝药!   胡婶儿很有耐心,赵意晚把头转到哪边,她就将药送到哪边,总之,不论长公主怎么偏头,眼前都有一碗乌漆嘛黑的药。   胡婶儿不觉累,长公主头却先转晕了。   “烫,先放着。”赵意晚面色平静道。   胡婶儿温声哄着:“二姑娘,民妇已经试过了,温度正适中呐。”   她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二姑娘这么好看的女郎,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儿也比不过。   只是可惜了身子不大好,常日咳血昏迷的,人都只剩一个骨架了,看着就叫人心疼。   “二姑娘,良药苦口,您喝了病也好的快些。”虽然没有一次成功哄女郎喝下药,但胡婶儿从不放弃,每天不厌其烦的重复:“将军还特意给二姑娘买了蜜饯呢,您喝了药再吃个蜜饯儿就一点都不苦了。”   屡战屡败,越战越勇。   赵意晚瞧了眼盘中的蜜饯,伸手便要去拿,却被胡婶儿眼疾手快的躲开:“二姑娘您得喝了药才能吃。”   长公主望了眼蜜饯儿,不舍的挪开目光。   不喝!打死也不喝!   左右都快死了,何必找这罪受。   正欲寻个理由将胡婶儿打发了时,喉中突然涌起一股腥甜。   “唔~”赵意晚捂着心口,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双眼发黑。   “二姑娘!”胡婶儿当即吓得白了脸,忙将药碗放到一边,急切的去扶女郎:“这早上才咳过血呢,怎么又发作了!”   “有没有人呀快来人啊,二姑娘又吐血了!”   赵意晚隐约听见胡婶儿颤抖的呼喊声,然后便落入一个坚硬怀抱,之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鹰刹冷着脸将赵意晚放在塌上,小心翼翼的擦去她唇角那抹刺眼的红色。   这才几天,就已经是第八次咳血了!   胡婶儿急得不行:“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二姑娘不肯喝药,这病怎么好……”   “回去。”   鹰刹周身散着骇人的煞气,将胡婶儿的话生生止住。   营地中胡婶儿最怕的就是鹰刹,每每碰见都是躲着走,此时听这冰冷的语气哪里还敢说半个字,担忧的看了眼赵意晚后急急忙忙出了帐篷。   _   顾忱回来时,鹰刹仍一动不动的坐在脚踏上守着床上了无生息的人,双眼泛着不寻常的红色。   顾忱心里一惊,疾步走过去,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才松了口气,随后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顾忱一颗心揪得生疼:“又吐血了?”   鹰刹喉结微动,声音带着沙哑:“嗯。”   “中间痛醒了两次。”   顾忱眼眶发酸,立了半晌折身往外走。   “顾将军。”鹰刹唤住顾忱,微微哽咽道:“别找了。”   顾忱不知从哪儿听说忘川山有神医的踪迹,早早便扎营在此,将赵意晚带来后便开始不眠不休的寻找。   可将周围的山都翻了个遍,连神医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们其实都清楚这些传言大多都是虚言,这些年神医的踪迹传过不少,可从来没人找到过,他们也只不过是抱着那丝微乎其微的期望罢了。   顾忱脚步只顿了一瞬,便又朝外走。   鹰刹再次叫住他,哽咽声已变成小小的呜咽:“顾将军。”   “太痛了,殿下受不住了。”   殿下痛醒的第一次,说要见顾将军。   殿下痛醒的第二次,求他帮她解脱。   他从来没见过那般脆弱的殿下,她痛的浑身颤栗,意识散乱,拽着他的衣襟断断续续的哭着说受不住了,求他杀了她。   女郎的眼泪与汗水鲜血交织,让杀手坚硬的心痛到破碎不堪。   当年征战沙场时,那只箭几乎就要穿过了殿下的身体,殿下都没哭过没求过死,可想而知,殿下此时承受的该是何等想象不到的痛苦。   顾忱身子一僵。   能让鹰刹如此作态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他甚至不敢问鹰刹,刚刚发生了什么。   “殿下要见将军。”鹰刹开始控制不住的抽泣:“将军留下来陪着殿下吧。”   说完鹰刹便冲出了帐篷,随之而来的是外面一声声凄厉绝望的嘶吼。   听着外头鹰刹疯了似的发泄,顾忱僵硬的转过身体,一步一步挪到赵意晚的床边。   他一直都在逃避,不愿正视她即将离他而去的事实,可此刻看着那张惨白的脸,顾忱知道他装不下去了。   他害怕,害怕极了。   害怕以后再也没人跟他吵架,再也没人跟他上房揭瓦,再也没人叫他顾妖精。   眼泪不知何时已模糊了双眼,顾忱缓缓半跪在床边,将女郎瘦到不堪一握的手抓在手心,哽咽唤道:“阿晚。”   “阿晚,求你,别死好不好。”   将军人生中第一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将那细白的手放到唇边,低声哀求。   “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也不跟你打架了,你想怎么打我都可以,我绝不还手。”   “阿晚,求你你,坚持住好不好。”   这是顾忱第一次对赵意晚示弱。   也是他第一次求她。   可赵意晚注定是听不到的,女郎双眼紧闭,唇色发白,连呼吸都若有若无,好像随时就要撒手人寰。   里头将军的抽泣与帐外杀手的发泄,让整个营地笼罩着一层悲伤与凄凉。   将士们红着双目立在赵意晚的帐篷外,谁也不肯离开半步   苏栢比风倾先一刻到。   看到这一幕,他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向帐篷。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章写哭了…… 第25章   赵意晚因旧疾复发时日无多的传言,苏栢是不信的,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赵意晚根本没有致命的旧疾!   三年前那道箭伤虽是极严重,但并未伤到要害且早已痊愈,就算真的复发了也绝对不会伤及性命。   所以苏栢下意识便以为这是赵意晚的金蝉脱壳之计,他当下便什么都顾不得,单枪匹马的就追了过来。   忘川山不难找,营地更不难。   苏栢只随便一问便知顾忱扎营的地点。   靠近军营时,苏栢远远的便听见鹰刹绝望的宣泄,他的心蓦地沉了下去,鹰刹的性子他清楚,除了晚姐姐没人能牵动他半分心绪。   越靠近便越觉得整个营地被浓浓悲伤与凄凉笼罩。   还隐约能听到帐篷里男人悲戚的低泣声。   是顾忱。   顾忱有千面,风流纨绔,吊儿郎当,杀伐果断……但不论哪一面,这个人实际上都是冷到了骨子里的。   他唯一一次见顾忱哭,是先皇驾崩时,但那也只是无声的落泪。   这人今日哭成这样是为了哪般,苏栢不敢想。   苏栢僵硬的从马背上跌下,浑身血液发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进帐篷的。   圆床上挂了淡青色帐子,顾忱跪坐在脚踏上,握着那只瘦弱的手肩膀耸动。   苏栢跌跌撞撞扑到床边,生生将顾忱撞的一个踉跄。   郎君满眼慌乱,声音打颤:“晚姐姐。”   顾忱红肿着眼杀气顷刻间溢出,侧头看清来人后,才撤回掌心内力。   阿晚养的那些小郎君里头,她最喜欢的就是苏栢,苏栢能找到这里说明阿晚是想见他的。   顾忱缓缓起身,立在一旁冷眼看着苏栢崩溃慌乱,他答应了阿晚不杀赵翎,可没说过不杀苏栢。   看着床榻上惨白的容颜,苏栢害怕的浑身颤栗,当年晚姐姐中箭后奄奄一息时,他都没这么害怕过。   “晚姐姐,你别吓我啊。”郎君扑在圆床上抓着赵意晚的手臂,带着颤抖的哭腔。   “晚姐姐怎么会这样,明明没有旧疾啊。”   顾忱冷哼一声:“旧疾?”   苏栢侧头看向顾忱,满脸挂着泪水,手足无措,看起来的确惹人怜惜。   顾忱最讨厌的便是他这幅样子,每每如此阿晚都会心软,什么事都由着他。   “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赵翎废阿晚武功时伤了她的心脉吧。”顾忱眯起眼缓缓道。   阿晚在苏栢府里呆了三个月,这期间定然也发作过,可苏栢竟像是全然不知。   苏栢一僵,睁大双眼盯着顾忱。   “你说什么。”   伤了心脉?怎么可能!   赵翎答应过他绝不会让晚姐姐受伤!   顾忱脸色越发难看,阿晚果然瞒着他。   她是怕他内疚,还是怕他担忧!   “咳~”一声轻咳传来,苏栢顾不得多想忙转头看向赵意晚,焦急唤道:“晚姐姐。”   顾忱上前一步,紧皱着眉头。   赵意晚咳了几声才勉强睁开眼,朦胧中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微微一怔。   “苏栢?”   苏栢拉起赵意晚的手,急切道:“是我,晚姐姐,你醒了。”   郎君满脸挂着泪水,鼻尖微红,带着浓浓的鼻音。   那一刻,赵意晚仿若看见了多年前,跪在街边卖身葬父的小郎君。   赵意晚勾唇:“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她当时也真是被他这幅样子迷昏了头,凭他那身细皮嫩肉,哪里就像是要卖身葬父的。   或许,她是真的看上了他这幅颜色,所以是明知事情有妖,还是将他带回了府?   又或许,她是将计就计呢?   苏栢委屈的憋着嘴,将赵意晚的手贴在脸上轻声低喃:“晚姐姐,我害怕。”   赵意晚拂去他脸上的泪水,如往常一般哄着:“怕什么,有我在。”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究竟是谁利用了谁,如今哪里还扯得清楚呢。   恩怨憎恶,已然说不清。   但几年的陪伴,却是抹不去的,她还是习惯的去哄着苏栢。   若阿弟还在人世,该是同他一样的年纪。   顾忱瞪了眼苏栢,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苏栢恍若未闻,亲昵的蹭着赵意晚的手。   瞧着苏栢越发过分,顾忱正要发作,却闻马蹄声响,由远及近。   “赵意晚!”人未到,声先至。   赵意晚刚在苏栢的搀扶下起身,风倾就已经闯了进来。   两人的目光遥遥相对。   赵意晚仿若没了骨头般斜靠在苏栢身上,一只手被苏栢紧紧抓住,蓝白色衣袍交织在一起,看起来又般配又亲昵。   “风大人永远都慢一步。”   赵意晚眉头微扬,调侃道。   风倾眸子暗沉,紧绷着唇角。   到这种时候了她都还不忘气他。   可细细想来,她说的也没错,比起苏栢,他永远都慢了一步。   比起顾忱,更是如此。   将风倾的沉默和低落收入眼底,赵意晚潋了笑意,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要是养的另外六个小郎君也来了,我就死而无憾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笼罩的悲伤气息因这句话散了一大半。   顾忱:……   风倾:……   苏栢:……   感觉很气,但又气不上来。   顾忱低头。   半晌后抱着双臂轻嗤一声:“有我们陪着还不够么。”   “是苏栢不够乖,还是风倾不够辣?”   苏栢:……   风倾:……   赵意晚眨眨眼:“那你呢。”   顾忱眯着桃花眼,勾出一抹笑:“阿晚觉得呢?”   即使眼睛红肿着,顾妖精也还是顾妖精。   光一抹笑,便能勾魂摄魄。   赵意晚沉默。   有四个字飘入脑海,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骚里骚气。”   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不当讲的。   顾忱:……   苏栢抿了抿唇,实在没崩住勾了抹笑意。   赵意晚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这才对,还是笑起来好看。”   顾忱:……!   “赵小屁!”   居然调侃他来哄她的小郎君!   顾忱气的指着赵意晚:“我看你迟早得浪死在花丛里!”   话落,空气徒然安静。   顾忱收回手偏头不语。   “呵~”赵意晚轻笑,反手捏住苏栢的手来回磨蹭:“我现在难道不是浪死在花丛里了?”   苏栢神色一僵。   “晚姐姐。”   赵意晚没去看他,只低头来回的把玩着郎君修长的手指。   几人的目光也齐齐落下,半晌无话。   风倾眯起眼。   就很想把那手指砍了。   顾忱:“那么喜欢,不如砍了给你陪葬。”   风倾偏头,狠还是顾忱狠。   苏栢抬了抬眼皮子。   他听得出,顾忱这话不是玩笑。   但那又如何,陪葬便陪葬。   几根手指罢了,若晚姐姐喜欢,便把他一并拿去陪葬也无妨。   顾忱虽然大多时候没个正经,但将军一诺千金,从不妄言。   他说晚姐姐的心脉是赵翎伤的,那便做不得假。   既然是赵翎伤的,那就与他脱不了干系,   揽着怀中的人,苏栢突然就平静了。   要死,就一起死!   活着不能得到原谅,那他就追去地狱,生生世世缠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苏栢的想法太危险了!   我晚晚是不可能让他得逞的!   想看晚晚和太子为了不喝药不泡药浴联手作妖么? 第26章   玩够了郎君的手指,赵意晚意犹未尽的抬头:“倒也不必如此寒酸。”   “且用几根手指陪葬,瘆得慌。”   顾忱轻嗤,没应她。   又是长久的沉默后,赵意晚仰头:“你们是要一起道别还是单独道别?”   几人没动,也没吭声。   他们从没想过会同她道别。   可没想过,却不代表这一天不会来。   最后还是顾忱率先出了帐篷,风倾看了眼苏栢紧跟着出去了,一方小天地里,只剩赵意晚与苏栢。   赵意晚还是靠在苏栢怀里,倒也不是她想占便宜,实在是没力气坐起来。   二人良久无话,郎君的眼泪一滴一滴拼命的往下落,滴在赵意晚的衣袖上,湿了一大片。   赵意晚叹口气,苏栢向来都知道怎么让她心疼。   “你想将这帐篷淹了?”   苏栢抽了抽鼻子,将脸往赵意晚肩膀上蹭。   赵意晚无奈一笑,这是苏栢的习惯,每次哭的狠了就往她肩膀上擦眼泪,连帕子都省了。   “晚姐姐,我错了。”   擦完了眼泪,苏栢将下巴抵在那瘦弱的肩上,软软道。   郎君带着鼻音软乎乎的认错是赵意晚最不能抗拒的,以往这般长公主定是要温言软语哄一番,哪里还记得他犯了什么错。   然这次赵意晚硬生生压下哄人的话,道:“错哪了?”   语气不自觉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苏栢眼睛一亮,将赵意晚紧紧揽住,急切道:“哪儿都错了,不该骗晚姐姐,不该对晚姐姐有二心,不该瞒着晚姐姐。”   “就哪哪儿都错了,只要晚姐姐原谅我怎么罚我都好,就是别不要我。”   郎君噼里啪啦的认错,乖巧极了。   赵意晚哼了声。   认错比谁都快,犯错谁都比不上。   像是想到什么,赵意晚突然勾了唇。   曾有一次苏栢将对她存有念想的郎君轰出府,当时她就在廊柱后看着,那神态那模样凶得不得了。   然人转身就可怜兮兮的寻她恶人先告状,说那郎君欺负他。   还有一次,他恶狠狠的威胁星云不许来缠着她,星云也有几分气性,几番争执下两人打了一架。   他顶着一头鸡窝来认错,说以后再也不敢了,可还没过两天,就把一位世子给打了。   他仗着她的宠爱,没有什么是不敢的。   连拿她谋逆的证据都是得心应手。   苏栢看不见赵意晚唇边的笑意,只以为赵意晚不理他,抿了抿唇软软道:“晚姐姐,我都告诉你。”   赵意晚收了笑意,没吭声。   若说不想知道吧倒也不尽然,她还是觉得不甘,赵翎哪点比她好?她捂了七年都没把人捂过来。   苏栢捏着赵意晚的手,徐徐道。   “从有记忆开始,我便随母亲住在一方小院,院里有丫头仆人,还有一位奶娘,他们私底下都唤母亲姑娘。”   赵意晚一怔。   成婚的妇人不该是唤姑娘,除非……   “院里什么都好,吃穿用度皆是上乘,但久而久之,周围的孩子开始叫我野种,说我没有父亲。”   “我那时不知父亲是何意,哭着跑回家问母亲,可一向疼我的母亲却生了很大的气,关在屋里几天都没理我。”   苏栢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半分怨念。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未出阁便有了身孕,家里人又急又气,可不论怎么问母亲都不肯说父亲是谁,且宁愿死也要保住我。”   “未婚生子于世难容,不仅丢尽脸面还要连累家中未出阁的姐妹被人戳脊梁骨,几经商议后家中决定让母亲假死,暗中将母亲送出了府,大有让人自生自灭的意思。”   赵意晚皱眉,即使留了生路,可孤儿寡母在外头又如何安身。   “母亲离府时府里给了些银子,母亲带着贴身丫头和奶娘出府后便买了一间小院落脚,可光靠着卖一些针线活养活不了一家人,直到快要揭不开锅时,有人找上了门,刚开始院里的丫头唤她三姑娘,后来,唤她夫人。”   “自她出现后,家里再也没缺过吃穿,她每次来都会送很多银子,陪母亲聊天解闷,我那时便时常盼着她来,因为她一来,母亲脸上便会添许多笑容。”   苏栢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   “直到我六岁那年,有一天母亲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哭的撕心裂肺,奶娘告诉我是她离世了,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她是母亲一母同胞的嫡姐,是我的姨母。”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赵意晚脸色越来越沉。   “七年前,母亲因病重撒手人寰,离世前给了我一块玉佩,说那是我父亲留下的东西。”   赵意晚侧头,看了眼苏栢腰间的圆玉。   玉呈淡黄色,质地极好,不是一般人家该有的。   她以前见过,是无意中撞见的。   苏栢平日里将它藏的很好,想来是怕她见了生疑。   “除了留下这块玉,母亲还让我报恩,报姨母的照拂之恩。”   “母亲说,若没有姨母我们活不下去。”   赵意晚冷声道:“人都死了如何报恩?”   她隐约猜到了苏栢的身份。   苏栢今年十九,他六岁那年也就是十三年前,那个女人便是在十三年前死的!   果然,苏栢缓缓道。   “姨母离世了,但还有个儿子。”   至于这个儿子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我找到他时,他说只需要我做一件事。”   苏栢没再说下去,后面的一切众所周知,他入公主府金尊玉贵的过了七年,然后将长公主谋逆的证据交给赵翎。   这个答案,是赵意晚从没想过的。   但又是最符合事实的。   家母遗言,不得不从。   救命之恩,也不得不报。   所以她不是输给了赵翎,而是输给了天意。   只是……   “你的恩人却是我的仇人。”   那个女人害兄长早逝,害母后一尸两命,十三年前,这桩案子水落石出,谋害皇后龙子当诛九族,因为顾及赵翎,诛九族改为灭满门。   这么说来,苏栢与他母亲算是漏网之鱼。   苏栢自然也知晓这点,他紧紧揽着赵意晚道:“我找到赵翎后才知道母亲的身份,后来无意中又听说了十三年前的真相,算起来,我在十三年前,就该死了。”   “对不起,晚姐姐。”   这声对不起来的太迟,又太过苍白。   赵意晚许久没有出声。   他对不起她什么呢,最多不过是七年的感情。   说原谅,她又该原谅什么?   他只不过是在报他们母子的救命之恩。   赵意晚闭上眼。   苏栢应当不知道,当年那个女人利用赵翎让兄长落水,赵翎是知情且配合的。   说的更明确一点,赵翎也是害死兄长的凶手! 第27章   “将证据交给赵翎时我便已想好了后路, 我与宗人令商议好,他会配合晚姐姐的一切行动,若断头台前晚姐姐没走, 我便去劫狱。”   “只是我没想到赵翎竟会将晚姐姐伤成这样, 他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晚姐姐。”   最后一句,苏栢几乎是咬牙切齿。   赵意晚眨眨眼。   而后漫不经心道:“现在知道了,你又能将他如何。”   那是他母子救命恩人的儿子。   是他嫡亲的表哥。   苏栢顿时僵住。   他的确无法将赵翎如何。   然只过了半晌,苏栢便放松身子, 双手圈住赵意晚软乎乎的道。   “我给晚姐姐陪葬吧。”   陪……葬?   赵意晚顿觉好笑:“你这是到阴间都不放过我。”   苏栢:“我生死都要与晚姐姐在一起。”   赵意晚太了解苏栢。   她知道他这话绝不是虚言。   可正因为不是虚言,她才颇为头疼。   陪葬什么的,她当真不太需要。   赵意晚无声叹口气, 她这是养出了个什么玩意儿。   乖起来乖的不得了,狠起来连自已都杀。   又过了许久,赵意晚道:“苏栢,你将证据交给赵翎,当真没有私心吗。”   苏栢一怔。   半晌后,缓缓道:“有。”   长公主与新帝水火不容, 势必只能留一个, 新帝有风府撑腰, 长公主已呈败势, 不论他交不交证据, 长公主最终都要隐退。   朝野上下绝不会让长公主上断头台, 赵翎将她关在宗人府几月不过是等着人去劫狱。   但谋逆就是谋逆,就算出了狱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现于人前,只要他将她带走,从此以后她便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就是他的私心。   但他说不出口。   可即使苏栢不说,赵意晚也知道。   不止苏栢, 风倾又何尝不是这般想法。   赵意晚勉强直起身子,偏头看着苏栢,一字一句缓缓道:   “我本乃高高在上的凰,你们却都想将我困在笼里做金丝雀。”   “从不问我愿意不愿意。”   苏栢顿时僵住。   被点破那卑微难堪的心思,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长公主太过耀眼,他们穷极一生也无法与她并肩,所以才都想将她从云端拉下来困在身边。   他是如此,风倾亦是。   “苏栢,我原谅你了。”赵意晚突然道。   苏栢还未来得及露出喜色,便又听赵意晚道:“你也放过我。”   “晚……”   “去唤风倾进来。”赵意晚打断苏栢,她的时间不多了,亦不想再受一次钻心之痛。   苏栢唇角动了动,到底是没再反驳。   许是被窥破心思后有些无地自容,只勉强应了声好。   他将赵意晚小心翼翼的安置在床上,又拿了枕头垫在她身后才起身往外走。   走到一半又顿住,苏栢回头望着赵意晚,他总觉得出了这帐篷便要失去她。   对上郎君眷念无措的目光,赵意晚不知为何眼睛一酸,而后回了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苏栢,就此别过了。   从此以后,恩怨两消。   _   风倾进来时赵意晚的精神已不大好,连看他都有气无力的。   风倾疾步走过去,坐到床边静静看着她。   他有许多话想说,可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赵意晚先开口。   “若是那年,父皇没有驾崩,我们应该已经成亲了。”   风倾低着头,微微哽咽:“嗯。”   “对不起。”   风倾猛地抬头看着赵意晚。   “你没有对不起我。”   该是他对不起她。   若他当时坚持陪在她身边,他们不该是眼下这幅光景。   陌生又熟悉。   中间似乎隔了一道再也跨不过去的沟壑。   赵意晚笑了笑:“是我先招惹你的。”   “亦是我看中风府,想拉拢你为兄长添左膀右臂。”   这些话曾经在宴会上已经说过一次。   风倾不想再听。   “你我虽蹉跎数年,但到底是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耽搁了你几年,也给了你位极人臣,我们算是两清了。”   听她将他们的过往说的如此云淡风轻,风倾心里是气的,可他也知道,再气都回不去了。   他们曾经的并肩而行,相护扶持,终是成了过去。   “咳~”赵意晚轻咳了声,唇角溢出一丝鲜红。   风倾眼神一暗,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将那抹碍眼的红色擦去:“顾忱都没办法么。”   顾忱将她带走时,他心里是存了一丝期望的,顾忱闯过大江南北,或许比他们有办法。   赵意晚稳了稳气息,轻笑道:“他一个蛮子,能有什么办法。”   只会不要命的日夜寻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医。   风倾没接话。   顾忱自然不是蛮子,如此叫只是因为他打起架来是不要命的。   “风倾,我走以后你莫再挂念。”   这话说的几近绝情,与当初的一别两宽一样伤人。   风倾不吭声。   赵意晚盯着他半晌,突然道。   “你该不会也想陪葬吧。”   果然,风倾抬头看向赵意晚,理所当然道:“你本该是我的夫人,你死了该要入我风府与我合葬。”   赵意晚闭了嘴。   合着她刚刚的话都白说了,这些狗东西一个比一个执拗!   她丝毫不怀疑,她死了这些东西还要抢她的尸体……   想想便觉得瘆得慌。   过了好半晌。   赵意晚觉得她好像也没什么要与风倾交代的了,遂踢了他一脚:“去把顾忱唤进来。”   风倾瞪她,有些不满。   “苏栢待了那么久。”   赵意晚懒得理他:“你要是不打我尸体主意你也可以待那么久。”   风倾:……   片刻后,风倾起身离去。   赵意晚:……!   所以还是想跟她合葬?   盯着那道固执的背影,赵意晚气的翻了个白眼儿。   这些狗东西死都不想让她安生。   是以顾忱一进来,赵意晚便朝他招手。   “我想去看夕阳。”   顾忱楞了楞,上前将她背起:“好。”   出了帐篷,赵意晚只当没看见那两人。   很是随意的指了个小山丘:“去那里。”   此时未到黄昏,太阳还未落下。   小山丘上,赵意晚靠在顾忱肩上,半眯起眼。   两人背影相依,发丝随风飞舞纠缠在一起,画面美如画卷,安然静好。   “太阳怎么还不落。”   赵意晚埋怨的念了句。   顾忱侧头看了眼她脸上的苍白,咽下哽咽轻声道:“很快了。”   记忆中,他们之间似乎从未如此平和过。   “顾妖精,你以后别同赵翎犟,他毕竟是皇帝,惹急了你要吃亏,要是见他烦就在边关待着,你身后有顾府,他不敢主动招你。”   顾忱闷闷应了声。   “苏栢是根好苗子,假以时日应是要同风倾并肩,是我国之栋梁。”   苏栢的身份是他最大的隐患,一旦被人发现恐要出大乱子:“他年纪还小,若不小心出了什么事,你记得护着些。”   顾忱这次没应,他从来没打算放过苏栢。   赵意晚知他所想,缓缓道:“证据是我有意留给他的,就算他不交也会有其他人交。”   顾忱气道:“你就这么护他!”   谁交也不该他苏栢交!   赵意晚勾唇,护他吗?   是啊,她还是想护着他。   “你别让他给我陪葬,我可不想死了还要养个缠人精。”   顾忱气结,说到底就是不让他动他。   “他想得美!陪葬他还不配。”   将军别扭的语气取悦了赵意晚。   轻笑道:“对对对他不配,不过,你该不会也要抢我尸体吧。”   顾忱气笑了:“你当自己是块绝世瑰宝呢,谁都稀罕。”   赵意晚挑眉:“你不稀罕?”   安静了半晌,顾忱搂着赵意晚蹭了蹭的她的发丝:“稀罕呀,那你能不死么。”   若是以往被他挼了头发,赵意晚定是要提剑砍过去。   但此时,她砍不动了。   赵意晚:“大楷不能。”   顾忱苦笑:“那怎么办呢,不如我去找座冰棺,将你永远留在我的营帐?”   多日不眠,微风徐徐中他隐隐有了困意。   知他是玩笑话,赵意晚还是忍不住取笑道:“是不是后悔曾经打我骂我了?”   顾忱半眯着眼:“要早知你这么快死,我该打的更狠些。”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异香,顾忱迷迷糊糊问:“你什么时候熏香了。”   他不记得帐篷里有什么香。   赵意晚轻笑,没回他。   过了好一会儿,太阳缓缓藏于山峰,天边有了晚霞。   赵意晚轻声道:“顾妖精,太阳落山了。”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耳边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赵意晚偏头看着倒在她肩膀上安睡的容颜,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他们打打闹闹了十几年,终究要说再见了。   顾妖精,要替我们好好活着呀。   风倾远远看着那一对相互依偎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她心里,他到底还是比不过顾忱,甚至不如苏栢。   苏栢的面色要平和许多,他很清楚赵意晚对顾忱的感情,如兄长,如家人。   他,亦如此。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将他当做弟弟疼的。   传言风流肆意,处处留情的长公主,其实对他们都没有动过心。   顾忱没有,风倾没有,他亦没有。   只除了一人。   那个曾在公主府养了一月伤的人,对着那人时,她的眼里有星光璀璨。   赵意晚最后看了眼顾忱,收起眷念唤了声:“鹰刹。”   鹰刹从山丘另一边出现,他离开的地方插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   这香没有害处,只对疲乏之人有极佳的催眠作用。   鹰刹将顾忱放平,太阳落下地上有些凉。   但顾忱在这里躺不了多久,自有将士将他带回营帐。   赵意晚缓缓起身,勉强站稳。   她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视线遥遥相对,赵意晚冲他们轻轻一笑。   笑里有解脱,有释怀,有道别。   “走吧。”   苏栢风倾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两人几乎同时往山丘上冲,却终究快不过鹰刹。   才刚跑出几步,鹰刹便揽着赵意晚飞身离去。   “晚姐姐!”   “赵意晚!”   除了顾忱没人追得上鹰刹,一众将士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里,没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殿下!”   将士们齐齐跪下,哽咽拜别他们的长公主,他们知道,这是长公主不想死在他们的面前。   “晚姐姐!”苏栢疯了般的跑上山丘,可任他如何嘶喊,都没能将人唤回来,他跌坐在地上,哭的痛彻心扉。   这一次,再没人会温温柔柔的哄他。   风倾盯着赵意晚消失的方向,眼泪溢出眼眶,很快又被风吹散。   如此也好,没看着她死在他们面前,他便能存着念想,或许有一天,她又会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不论多久,他都等。   直到再也等不下去为止。   _   忘川山上,赵意晚迎风而立。   群山环绕,云雾化作一片。   “如此美景,胜似仙境。”赵意晚看向鹰刹:“你可曾听过忘川山的传说。”   鹰刹摇头。   他除了武功和赵意晚,其他都不曾在意。   “传说,跳了忘川崖,可登天成仙。”   鹰刹身子一僵,没接话。   “传说,忘川崖下住着神仙,里头有仙丹仙草,吃了便能飞升。“赵意晚又道。   鹰刹答应带赵意晚离开时便知她的决定,他朝崖下望了眼,道:“殿下想去看看吗?”   赵意晚偏头浅笑:“想啊。”   “我陪殿下去。”   明明是去死,鹰刹却说的云淡风轻。   赵意晚摇头:“我想自己去看。”   鹰刹答应带她来这里,她就知道他存了这心思,可她怎么舍得让他跟她一块儿死呢。   想来想去,赵意晚还是只能找到一个留下鹰刹的理由:“顾忱答应我等缙国有储君时,他便去杀赵翎替我报仇,但我觉得他可能做不到,你得帮他。”   鹰刹沉默片刻,干脆回道:“好。”   “嗯?”   赵意晚准备了一肚子话相劝,怎么也没想到鹰刹如此轻巧的就应了她。   微微怔愣后,赵意晚放了心,她的确没什么精力再与他多说了。   “我想喝水。”   鹰刹眉间染了抹笑意,片刻就消失不见。   “殿下等我,我去打水。”   “嗯。”   赵意晚偏头望着那道宽阔的背影,浅浅一笑。   很多人都好奇鹰刹为何甘愿跟着她。   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是来杀她的。   她是十岁那年遇见的他。   那是一个深夜,他摸到了她的寝殿,说有人买她的命。   当时她很惊讶,她乃缙国嫡公主,谁不要命了敢买她的命,且她只有十岁,能得罪谁?   她这么想了也这么说了。   谁知鹰刹听了半晌没动静,过了许久才道:“我走错了。”   是的,堂堂杀手杀人走错了宫殿。   即使他有地图,还是走错了。   很快她便知道他要杀的是当时留在宫中的他国和亲公主,和亲公主身边有一绝世高手,鹰刹那时年纪尚轻,武功也没到如今的地步,受了伤后,又误打误撞逃到了她的宫殿。   和亲公主在宫里遇刺是很要命的事,父皇下令关闭宫门,在宫中大肆搜查。   禁卫军全力搜查根本藏不住人,情急之下她让嬷嬷去东宫拿了兄长的衣裳让他换上,等人查过来时,她说他是兄长送给她的暗卫。   到了那番境地,兄长只能包庇她,父皇对此心知肚明,但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是他让兄长去给她找的暗卫。   毕竟缙国嫡公主窝藏刺杀和亲公主的凶手这事,他们没法认。   后来,鹰刹就那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她的暗卫,随她征战四方,随她出生入死。   她到现在都觉得,这个杀手很好骗。   直到鹰刹的背影彻底消失,赵意晚才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崖边。   山顶的风并不温和,吹得她险些立不稳,赵意晚朝下望了眼,雾气腾腾,望不到底。   其实她是怕死的。   只是怕也没用。   人固有一死,她算是死得其所。   况且死后或许就与父皇母后兄长团聚了。   赵意晚叹了口气,闭上眼。   贺清风啊贺清风,这救命之恩估计得来世再找你讨了。   白色衣袍随风而动,清瘦美人如一叶浮萍,缓缓落入云雾,悄无声息。   大约一炷香后,有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崖边,手中捏着一个竹筒。   他轻轻一笑,手指松开竹筒,里面的水洒了一地。   报仇的事留给顾忱,他得陪着殿下。   黑影飞跃而下,跳的决绝。   人间也好,地狱也罢,他都要跟在殿下身边。   _   泡了许多天的药浴,太子的精神勉强好了些,至少还有精力喂鹰。   侍卫跟在一旁愁眉苦脸,今日又轮到他哄殿下泡药浴,这不,天都要黑了殿下还不肯跟他走。   “顾忱还没找来?”   贺清风喂完鹰,拍了拍手道。   侍卫忙递了帕子过去回道:“没有。”   贺清风挑眉:“孤不是让神医递消息给他了。”   侍卫:……   他刚接到信时还觉得奇怪,顾忱找哪儿扎营不好,怎就刚好在忘川山底,直到他将信呈给殿下后,才知竟是殿下让神医散了消息给顾忱。   “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贺清风又道:“如此都寻不到,便也怪不得孤了。”   侍卫:……   “是。”   进神药谷只有两条路,一是从水底钻进来,二是从忘川崖上跳下来。   但凡是个正常人,应该都找不到。   他着实摸不透殿下的想法,这到底是想救缙国长公主还是不想救?   又过了好一会儿,太子将擦手的帕子扔给侍卫,缓步往汤池走:“罢了,孤明日去将她带进来。”   侍卫眼睛一亮,忙跟上去:“是。”   只要您肯去汤池,带谁进来都行!   半柱香后。   太子立在汤池久久不动,然后转头看了眼侍卫。   侍卫一愣,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殿下是在嫌弃他。   没有止痛药,没有热汤,也没有暖和被子,更没有小侍女带着暖炉眼巴巴的等他。   太子叹口气,也不知她来了这两只鹅还会不会来哄他。   不如,明日拿侍卫跟她换换?   一个不行,多几个也无妨。   下了汤池,熟悉的疼痛如约而至。   贺清风再没了心思去琢磨怎么换鹅。   疼到极致时,贺清风突然想起神道子说过,若是当初没人将他的毒逼出来他早就死了。   太子突然不是那么想报恩了,早死早投胎,总比每日受这折磨要好些。   香即将燃尽,贺清风心神微松,今日的酷刑总算要结束了。   突然,太子皱了皱眉。   下意识抬头,只见有一道白色东西极速落下,往他头顶的方向。   若他不动,得被砸死。   电光火石间,贺清风抬手聚了内力想要将那东西甩到一边,可奈何实在痛的没力气,只能勉强卸了些降落的力道。   一切发生的太快。   侍卫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便眼睁睁瞧着自家殿下被一个像是人的东西生生被砸晕在汤池,溅起一池水花。   作者有话要说:   赵意晚:不用你来接,我自己跳下来了,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贺清风被砸的晕乎乎的晃晃脑袋。   发生了什么? 第28章   侍卫只呆愣了片刻, 便一头扎进汤池,眼疾手快的将自家殿下从水里捞起来。   怕太子呛了水,侍卫顺手将人抗在肩上。   正欲出汤池时, 便见一旁一片白色缓缓浮起来, 侍卫顿住脚步,怎么看着像是个人?   疑惑了半晌,侍卫上前扯了扯那片白色,然后, 他看到了一张惨白但极其熟悉的脸。   侍卫当场呆滞。   这不是……不是缙国长公主吗?!   侍卫傻站着,抬头望了望被雾气挡住的山顶,又低头看了看浸在汤池的人, 直到长公主的脸再次被水浸没才总算回过神来,气沉丹田喊道:“鹅!不是,阿喜小鹊儿,快来捞你们家殿下!”   阿喜林鹊正在厨房做晚饭。   阿喜是不会做饭的,只偶尔被林鹊拖来打下手,比如杀鸡什么的。   小太监厨艺是好, 但胆子小, 连条鱼都不敢杀, 所以这种见血的活儿一直以来都是阿喜做。   阿喜正拿着菜刀要抹鸡脖子, 一阵很是刺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林鹊气的将手中菜盆子一摔:“狗侍卫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 他不会自己捞吗!”   还真把他们当成溱太子的人使唤了!   阿喜一手摁着不停反抗的公鸡, 一手拿着刀,皱着眉头喃喃道:“捞我们家殿下?”   “哼!就是惯的!捞个殿下都不行,要他还有什么用,还不如……”   小鹊儿突地停下动作看着阿喜,阿喜也茫然转头盯着小鹊儿, 几乎是同时,两人道:   “我们家殿下?”   对视片刻,两人同时将手中东西一扔,手忙脚乱往外冲。   公鸡没了桎梏,用力拍着翅膀四处飞,甩了一地鸡毛。   林鹊刚躲过公鸡出了厨房,阿喜就没了影子,遂急得大吼:“阿喜,回来把我带上?!”   很快,阿喜又飞了回来,一把拽起小鹊儿再次快速消失在原地。   一路疾驰到了汤池,两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呆住了。   侍卫一手扛着太子,一手撑着汤池里昏迷不醒的人,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   侍卫不敢冒犯缙国长公主,但又不能看着人被淹死,便只能立在汤池里一手扛着太子,另外一只脚弯曲,用手臂撑着长公主肩膀不让她的脸浸泡在汤池里。   虽说常年习武抗两个人不在话下,但以这种姿势,着实有些为难人。   见两只鹅呆愣愣的望着,侍卫气急。   “快点啊,手麻了!”   阿喜被吼的一个激灵,急急的扎进汤池里,才刚下汤池他便觉得头顶上似有黑影压下,下意识抬头,再次愣住了。   侍卫自然也感觉到了。   抬头一看,是熟悉的场景,当即哀嚎一声:“怎么还有一个!”   且这一坨似乎要大很多。   他要就这么站着他们三个都会被砸死!   侍卫将内力聚在掌心,把手臂上的人往阿喜的方向一抛:“接着!”   阿喜瞪大双眼,忙飞身小心翼翼的将白色一团揽进怀里。   而另一边侍卫已扛着太子一跃而起离开了汤池。   “鹰刹!是鹰刹!”黑影越来越近,林鹊突然急急喊道:“阿喜快救人!”   若任他这么砸下来,这汤池估计都得破一个洞。   阿喜脚刚沾地,便听见林鹊的大喊。   遂想也没想运内力去护住落下来的人。   “砰!”水池再次溅起一道水花。   比刚刚大了一倍。   林鹊抹了好几把脸上的药汤,才勉强睁开眼睛,摸索着往鹰刹的方向趟去。   与此同时,阿喜盯着怀里的殿下又惊又喜,她念叨了几个月的殿下,竟这么凭空出现了?   一旁的侍卫气的直翻白眼儿:“还不去找神医,看也看不出一朵花来!”   阿喜闻言脸色突变。   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侍卫瞠目结舌。   这怕是练了遁地术?   呆愣着立了片刻,侍卫突然想起自己肩膀上还扛着一个殿下,当即就吓白了脸,飞身出了汤池冲向神医的住所。   “神医!救命!”   也不知道殿下刚刚有没有被缙国长公主砸出个好歹来。   林鹊顶着一头湿发,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茫然无措:“还有一个呢!”   这大块头他搬不动呀!   周围很是安静,没有一人应他。   小太监看着飘在汤池上的黑影欲哭无泪。   最后林鹊用了毕生的力气将水里的杀手拖上岸,然后探了探鼻息,发现人还有气儿才松了心神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小太监有些后怕的朝头顶望了眼。   应当没人再掉下来了吧……   等了半晌,确定不会有人了落下来了,林鹊才起身气喘吁吁的去找人。   把人从水里捞出来已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再把人搬回去那是绝无可能的。   累死他他也搬不动!   另一边,阿喜已经将人带到了神医的住所:“神道子神医快给我家殿下看看。”   小侍女毫不费力的将奄奄一息的人抱到了床上,焦急的唤着神医。   神道子着一身素色袍子,躺在院儿里的竹椅上悠哉悠哉的等着吃饭,突然便见眼前一道影子飞进了屋,随之而来的是小侍女慌乱急切的声音。   我家殿下?   是他想的那个殿下么?   神道子起身负手慢悠悠的走进屋,阿喜已急得原地直跺脚,恨不得伸手把人拽过去:“神医您快点,快看看殿下这是怎么了?”   神道子抬眼望去,只见靠着窗户的塌上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女郎。   人长得极美,就是……没什么活头了。   “你家殿下?”神道子指了指塌上的人,问阿喜。   阿喜点头如捣蒜:“嗯,我家殿下。”   神道子捋了把胡子,点点头:“嗯~惊月长公主殿下?”   阿喜再次急切点头。   神道子哦了声,还是不紧不慢的步伐,但神色已有几分严肃。   这便是小清风让他救的人了。   神道子一边把脉,一边问阿喜:“怎么找来的?”   阿喜愣了,她也不知道啊。   她只知道她赶过去时殿下就在汤池了。   “就……应该是掉下来的?”   以鹰刹出现的方式来看,应当是从上头落下来的。   神道子哼了声:“你问我?”   “不是掉下来的难不成是从汤池底下钻上来的?”   阿喜眨眨眼。   “您怎么知道殿下落在汤池的?”   神道子又哼了声,颇为傲气道:“这浑身的药味儿一闻就知是落在了小清风的汤池里。”   “对了,小清风呢,是他救的你家殿下?”   阿喜想了想道。   “溱太子好像晕过去了。”   神道子:“哦~”   小清风每日都要晕在汤池里,他早已见怪不怪。   突然,神道子皱了眉头。   面上添了几分严谨和凝重。   似是要确定什么一般,神道子又仔细诊了一遍脉,半晌后若有所思的盯着赵意晚。   这脉象他几乎每日都要摸一遍,绝不会错。   所以……   “神医!”侍卫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快救救殿下。”   神道子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还能不能吃上晚饭了!   “神医,殿下刚刚被缙国长公主砸晕了。”侍卫扛着太子着急道。   窗边唯一的塌被占了。   侍卫左右望了眼,将太子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神道子一愣,看向阿喜。   阿喜眨眨眼,一脸茫然。   砸晕了?   什么晕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   砸晕了这事可大可小,当不了儿戏,神道子忙过去替太子诊查,半晌后松了口气。   “砸的不重,没什么大事。”   有大事的是那位砸人的长公主殿下。   神道子挥挥衣袖,朝侍卫道:“把小清风带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然后又朝阿喜道:“你家殿下留在这儿。”   阿喜急忙凑近神道子:“神医,我家殿下到底是怎么了?”   “殿下曾经受过很严重的内伤,现在怎么样,好些了没。”   神道子被她吵的不耐烦,挥挥手将人往外头赶:“没好没好,还严重着呢,去外头等着。”   侍卫忙抱起太子往回走。   阿喜便在门外焦急的望着。   见小侍女急得快哭了,侍卫顿住脚步,好心安慰了句:“有神医在长公主不会有事的。”   阿喜抹了把眼泪:“真的吗。”   侍卫点头:“嗯!真的!”   阿喜转头又抹了把眼泪,然后动也不动的望着那扇门。   侍卫瞧了眼怀里昏睡的太子,没再继续耽搁快步回了屋子。   林鹊跑过来时,里头还没有动静。   “怎么样了?”   阿喜红着眼睛摇头:“不知道,神医还没出来。”   林鹊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不住的喘着气,心里却是担忧极了。   “知道殿下是怎么来的么?”   阿喜皱着眉:“侍卫说殿下落在汤池里,砸晕了溱太子。”   可是,殿下好端端的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   显然林鹊也想到了这一点。   神医说过这上头便是忘川崖。   殿下落在汤池,十有八|九是跳了忘川崖,可他想不通殿下为何会跳。   若说是为了找神药谷是绝无可能的,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没有人救还不得摔成稀碎。   门突地开了。   神道子没好气的瞪着林鹊:“是不打算吃晚饭了吗,想饿死我?饿死我了我看谁能救你家殿下!”   林鹊急得不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晚饭不晚饭:“神医,我家殿下怎样了。”   神道子哼了声:“暂时死不了。”   顿了顿又道:“若是我没饭吃的话,就不一定了。”   林鹊:“我这就回去做饭。”   只要能救殿下,怎样都行。   “只是,我想先见见殿下。”   神道子眉头一竖:“你见了能怎样,你能救吗?”   林鹊垂着头,在神道子的威胁下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厨房。   小太监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   但就是觉得。   好像忘记了点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鹰刹捏着刀:你觉得你忘记了点什么事。   晚晚护苏栢是有原因的,前面有个小小的伏笔。   那六年里可以发生很多很多事,领兵平乱,治理朝堂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第29章   夜深后的幽谷, 安静的可怕。   宁静中有一声破了音的尖叫格外骇人。   “鹰刹!”   黑夜中,有一瘦小身影快速奔向汤池,片刻后抗着一个黑影归来。   短暂的兵荒马乱后, 又恢复了宁静。   天才微微亮起。   小鹊儿阿喜侍卫便在药田里采集晨露, 这原本只是侍卫做的事,可昨日神医说长公主的药也需药田的晨露作为药引。   采集够了晨露,又匆匆忙忙去熬药。   三人各自忙碌着,相处的格外和谐。   三人都不懂药理。   是以并不知晓除了晨露, 长公主与太子的其他药材几乎一模一样。   熬完药几人背道而驰,奔向各自的殿下。   昏迷中的人很难进药。   阿喜喂得再小心谨慎,一碗下来也只勉强喂进去了一小半。   神道子指了指一旁早已包好的一大堆药:“每日三次, 一次一碗。”   林鹊连忙点头,找了个背篓将药装好,折身问神道子:“神医,殿下是不是很严重?”   神道子捋了把胡子,点头:“严重,很是严重。”   若再晚来几天, 神仙也救不回来。   阿喜抿唇望着神道子:“神医能救吗?”   神道子瞪她:“就没有老夫救不了的人!”   听他如此说, 阿喜林鹊终于放下心来。   神医说能救, 就一定能救!   “那殿下什么时候会醒呢。”   神道子看了眼塌上的人, 随口道:“三日左右。”   接下来的几日, 神道子比以往更忙碌些, 在太子长公主鹰刹之间连轴转。   好在鹰刹两日后便醒了。   看到林鹊阿喜的那一瞬。   鹰刹自是惊愕万分。   林鹊噼里啪啦将所有事情给他讲了。   自然是忽略自己曾把他忘在汤池,让人睡了大半夜鹅卵石的事。   得知赵意晚有救。   鹰刹激动的当即就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根本动不了。   “你从忘川崖上跳下来,虽然有阿喜护着,但还是摔得不轻。”小太监心虚的眨眨眼:“你……你腿摔断了, 神医已经给你接了骨,养几个月才能下床。”   鹰刹只皱了皱眉,没再多问。   殿下能活着便好,他断一条腿又何妨。   小太监将人忽悠完一溜烟的跑了。   他不敢告诉他,其实他原本没有这么严重,是他将人生拖硬拽时二次伤的。   三日后赵意晚没醒过来。   太子先醒了。   侍卫日夜不分的守着,总算把人盼醒了,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殿下您终于醒了,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贺清风皱眉。   他浑身都不舒服。   “殿下?”没得到回应,侍卫有些着急:“神医说没什么大事,但还是要等殿下醒来再诊断一次,殿下我背您过去吧。”   贺清风眉头皱的更深。   “诊断什么。”   侍卫一愣,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家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遂小心翼翼道。   “殿下您可记得您被缙国长公主砸晕了?”   贺清风:……   “谁?”   砸晕?砸谁?   侍卫:“缙国长公主。”   _   “小清风,看出什么来了吗?”   一个时辰前,贺清风便过来坐在椅子上盯着塌上的人,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没变过。   神道子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弯腰学着贺清风动作道。   贺清风偏了偏头。   “是她。”   神道子:……   “就这?”   “救的活吗?”   贺清风又道。   神道子:……?!   “你在质疑我。”   贺清风静静的看着他:“几个月前,你说喝完药,余毒就清……”   “行行行!”神道子直起身子摆手打断他:“就你中那毒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挑!”   贺清风不说话。   神道子心虚的哼了声:“老夫也是第一次解这种毒,判断失误很正常。”   说完又气呼呼道了句:“没把你治死就不错了。”   贺清风:……   “谢谢。”   谢谢没把他治死。   神道子面色好看了些:“算你有点良心。”   贺清风勾唇。   “什么时候能醒?”   神道子看了眼赵意晚,眨眨眼:“三天后。”   贺清风挑眉,没作声。   倒是刚端药进来的林鹊听见这话,忍不住道:“您三天前也是这么说的。”   贺清风抬眸看向神道子。   神道子别过头:“能醒不就行了!”   贺清风理了理衣袖,起身缓缓道。   “醒不过来,你神医的名声就别要了。”   神道子:……?!   威胁他?   “三天!一定能醒!”   偏他最在乎的就是名声。   头可断,血可流,面子绝对不能不要!   为了保住尊严。   神道子不眠不休的扎在药房配药施针。   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   赵意晚幽幽转醒。   此时,贺清风正拿了本书随意翻着。   余光瞥见那几根葱白的手指微动后,他放下书好整以暇的盯着塌上的人。   赵意晚蹙着眉头。   觉得浑身好似被针过一样痛,难不成死了还有痛觉?   她颇为烦躁的睁眼。   眼前从一片白光,到模糊的人影然后逐渐清晰。   赵意晚怔住。   端如竹,清如月,贵如玉,美如画。   这不是……贺清风?   赵意晚重重闭上眼。   怎么看见这狗东西了,幻觉?   片刻后又睁开眼。   面前还是这张脸,唇角还带了笑。   反复闭眼睁眼好几遍后,眼前的人不仅没消失还越来越清晰,那眉眼的笑意也越来越大。   赵意晚哀叹一声紧紧闭上眼。   他也死了?   “晚晚。”   清冷的音色带着笑意,凭白添了些温柔深情,让人听着骨头都要酥了。   赵意晚忍不住再次睁开眼。   “是我没死还是你死了?”   贺清风俯身靠近她,温声道。   “晚晚看我像死人吗。”   太子凤眼明亮,肤色白皙,薄唇红润。   好看的不能再好看了,跟死人是完全不搭边的。   “所以,是我还活着。”   赵意晚很不解,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她还活着?   从鹰刹口中贺清风已知晓了来龙去脉。   遂道:“忘川崖下是神药谷。”   赵意晚茫然。   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吗,满天下都在寻找的神药谷,她跳个崖就找到了?   在赵意晚发愣之际,贺清风倾身拿手里的书勾起赵意晚的下巴,徐徐道:   “我的情债还没还,晚晚就想死?”   赵意晚无辜的眨眨眼:……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贺清风又温温柔柔的道。   “晚晚可能不知,神药谷是我的地盘。”   赵意晚:……?!   所以,她寻死跳崖跳到了桃花债的地盘。   空气安静了半晌,赵意晚眨巴着双眼盯着贺清风:“我头有些疼……”   贺清风轻笑一声打断她。   “装失忆没用,晚晚跳下来时落在了我的汤池,将我砸晕前我用内力护住了你,你没受伤,更没伤着脑袋。”   赵意晚:!   再次沉默了许久,贺清风幽幽道:“你曾将我绑起来,按在……”   “我知道你是贺清风!”   贺清风顿了片刻,又道:“你曾趁我重伤,强吻……”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说吧怎么还!”   狗东西,还挺记仇。   贺清风轻笑,弯腰凑近她耳边温柔道:“曾经你对我做的,我再对你做一遍就好了。”   赵意晚:……   她想原地去世。   沉寂半晌后,赵意晚盯着面前放大的脸,双手攀上贺清风脖颈:“我怕疼,你轻点儿。”   贺清风:……   四目相对,皆是柔情蜜意。   宛若相恋多年的情人。   最后。   赵意晚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眼前的红唇上,她下意识抿了抿唇。   她曾尝过那滋味。   美好的让人欲罢不能。   “殿下。”侍卫边往里走边道:“该泡药……”   话还未说完,侍卫便呆住了。   缙国长公主醒了?   殿下在做什么?   “看够了吗。”   贺清风头也不回冷声道。   赵意晚偏过头,紧绷着唇。   差一点,她就凑上去了~ 第30章   赵意晚醒来后, 神医的屋子热闹极了。   阿喜林鹊蹲在榻边你一言我一句足足唠叨了一个时辰。   不是倾诉有多想念殿下。   就是问殿下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   神道子忍无可忍,将两人赶去了厨房。   以往这两小东西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屁,现在就跟放鞭炮似的,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吵死几个人。   贺清风跟侍卫去了汤池。   屋子里便只剩下神道子与赵意晚。   自赵意晚醒来后, 神道子还没机会同她说上话,此时终于清静了,神道子扯了把椅子坐下直勾勾盯着长公主。   赵意晚也打量着神道子。   面前的人年约五十,留一把白花花的胡子, 着一身青色宽袖衣袍,看起来颇有些不正经。   这……便是她曾寻遍天下的神医?   感觉好像并不太靠谱。   “长公主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小清风如此挂念。”   小清风?   赵意晚勾唇, 这称呼倒是别致。   贺清风说这是他的地盘。   所以神医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不知长公主与小清风是什么关系?”   赵意晚还没问出口,神道子倒是先问了。   神医双眼发亮,神采奕奕。   是八卦的味道。   赵意晚想了想,盯着神道子缓缓道。   “大概是……救命恩人的关系。”   神道子啧舌:“这自然是。”   赵意晚对神道子的回答毫不意外。   神医既然能治贺清风,那么对她的情况自然不可能不知。   “除了救命恩人,没有别的?”   神道子继续追问。   赵意晚懒懒往后靠了靠, 漫不经心道:“神医觉得, 还应该有什么?”   神道子摸了把胡子, 眯起眼:“至少是你侬我侬情深意切?”   赵意晚不置可否。   “否则, 长公主怎愿舍命相救。”   神道子微微凑近赵意晚, 笑的一脸兴味。   赵意晚偏头:“神医救不了我?”   “这是什么话, 老夫自是救的了!”神道子哼了声,靠在椅子上很是傲娇道。   “既然能救,何谈舍命?”   神道子一愣。   半晌后爽朗一笑:“长公主心境广阔,老夫自叹不如。”   赵意晚轻笑,没吭声。   神道子:“救是救的了, 但得吃些苦头。”   “有多苦?”   神道子:……   想到小清风每日痛的死去活来,神道子犹犹豫豫道:“嗯……就可能有点痛。”   赵意晚:“哦~”   痛倒也不是不能忍。   “他知道了?”   神道子一愣。   反应过来赵意晚的意思后摇头:“应当不知道。”   否则以小清风的性子早早就将人带进来了。   赵意晚嗯了声。   “既然他不知道便不必特意告知。”   神道子老神在在的一笑:“老夫早猜到了长公主的意思,是以这些天并未对小清风提及此事。”   若非有意隐瞒,小清风不可能不知。   “但这事瞒不了多久。”   赵意晚:?   神道子:“小清风通些药理,长久以往必能看出端倪。”   赵意晚明了。   “无妨。”   神道子见她并不是很在意,好奇道:“长公主何必要瞒着?”   难道不是该以此挟恩,或是添些情意?   赵意晚垂眸。   何必瞒着?她也说不上来。   “不过举手之劳,没必要放在心上。”   神道子笑开:“不愧是长公主殿下。”   “以血引毒,不知这天底下有多少人值得长公主如此。”   思索片刻,赵意晚低笑。   “不过顺心而为罢了。”   “顺心而为~”神道子重复念了句,而后似有所悟,笑道:“好一个顺心而为。”   名扬大陆的女将军,竟是如此真性情。   神道子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不想知道是什么毒?”   赵意晚:“想。”   她当然想知道是什么毒痛的她死去活来。   神道子收了笑意缓缓道。   “此毒名唤鸳鸯血,毒性甚烈,中毒者不出两个时辰必定心脉枯损而亡,唯有人舍命引毒,方可获得一线生机。”   赵意晚勾唇,原来当初竟叫她误打误撞找到了唯一救他的方法。   “但就算引了毒,中毒者也不会痊愈,只是拖延了心脉枯损的时间,若内功深厚者可延续数月的性命,而引毒者若是内功深厚可压制毒性,虽然偶尔会有些疼痛,但至少能活个十来年。”   “但若没了压制,毒性则会快速侵至心脉,且此毒很是刁钻,寻常诊脉只能诊出心脉受损,也会因此错过最佳救治时间,所以一旦毒性扩散,基本活不过半年。”   赵意晚:“原来如此。”   难怪不得太医萧韫都诊不出脉象。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引毒,此毒既名为鸳鸯必定有其理由,引毒者与中毒者得是一阴一阳。”   赵意晚:……   “这毒从何而来?”   神道子挑眉:“长公主果真聪慧,这就听出了门道?”   赵意晚低头。   一阴一阳,很难不让人多想。   “这毒是一个女医师研制而成,至于为何研制那自然是因为一番爱恨情仇,大约就是个女子痴心错付,男子变心的故事。”   “女医师愤恨之下研制此毒喂给了心爱之人,并将续命方法说给了那二人听,说是既然他们情投意合,那女子当会舍命相救。”   神道子说到这里顿住,饶有兴味的看向赵意晚。   赵意晚正听的兴起,没注意神道子的视线,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神道子瘪瘪嘴:“那女子弃男子而去,转身投入他人怀抱。”   赵意晚:……   “这世间像长公主这般舍命救情郎的可不常见呐。”神道子打趣道。   赵意晚:……   他什么时候是她情郎了?   “最后那男子如何了?”   她对这故事很感兴趣。   神道子摇头惋惜道:“最后那女医师不忍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便舍命引了毒,在替男子解毒后,便香消玉殒了。”   赵意晚皱眉。   “既能解毒,她为何会死。”   神道子:“哀莫过于心死啊。”   “长公主不也跳了忘川崖?”   赵意晚:……   她是因为无药可医,不想再受折磨。   “我若知道此毒能要命,当初定不会草率为之。”这话她没作假,当时救人心切,她只以为是寻常毒药,想着就算引过来也还能解。   事后每次心脉微疼时她都宣了太医,可太医都说她身体康健并无不妥,她便以为真的无碍。   直到武功被废,太医说她心脉受损时,她才知道有异常。   她受没受内伤她自己还能不清楚么,且那般疼痛根本就不可能是内伤所致,是以她让太医隐瞒了实情,所以赵翎才会毫不知情。   神道子倒不理会她说的是真是假,只道:“长公主甘愿相救也好,无心为之也罢,事实已然如此,长公主便安心待在此处,老夫定能为长公主解毒。”   赵意晚点头。   “有劳神医。”   神道子摆摆手:“我若不把长公主治好,小清风可不得伤心死。”   赵意晚挑眉。   他会吗?   “神医刚刚说,他挂念我?”   神道子一愣,而后堆着一脸笑道:“当然,小清风虽然嘴上不说,但老夫看得出他日日夜夜都在挂念长公主。”   “他喂的那鹰呀,天天飞来飞去传消息,就连顾忱得知神药谷在忘川山的消息,都是他让我散出去的呢。”   “我琢磨着,长公主要是不跳忘川崖,他也憋不了多久了,不出三日他定会出谷将长公主带进来。”   赵意晚唇角勾着笑意。   原来,顾忱的消息是他给的。   她当然知道神医是在夸大其词,但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   是以,当第二日见到贺清风时,长公主笑的一脸灿烂。   “听神医说,你想我想的吃不下,睡不着,还天天念着我?” 第31章   彼时, 贺清风正斜靠在椅子上透过窗户盯着外头,赵意晚这句话随着微风送入他的耳中。   贺清风偏头,对上长公主灿烂的笑容。   他们虽仅相处一月, 但他对这笑容甚是熟悉。   她每每没羞没躁调戏他时, 都是这般。   太子神态太过清淡,赵意晚以为他还是会如往昔一般不理自己时,却听他缓缓道:“倒是神医多嘴了。”   赵意晚:……   她好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晚晚想好了吗?”   赵意晚:“什么?”   “要与我私奔还是明媒正娶?”   明明是暧昧至极的话,叫贺清风说来却始终是淡淡的, 清冷至极的。   可偏偏,该死的诱人。   赵意晚动了动唇,正欲说什么。   却瞟见太子眼尾一抹趣味, 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是在反击她。   “哪个女郎不愿风光出嫁,我自是想三书六礼,八抬大轿。”长公主眼神柔和,情意绵绵。   若是旁人定要沉溺在这深情里。   但贺清风知道,她的心底是一片冰凉, 没人能触碰。   饶是心知肚明。   贺清风还是挪开了目光:“晚晚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赵意晚挑眉故意问:“我之前怎么说的。”   贺清风抿了抿唇:“晚晚说, 家花没有野花香。”   “是吗。”赵意晚盯着这人, 舍不得挪开半分目光, 她最喜欢的就是听他面无表情说些不着调的话。   太子太过端正, 她总想把他拉入俗世。   看他生气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突然, 又想看了。   想起几月前马车上那一幕,赵意晚来了兴致:“小清风?”   贺清风偏头看她。   却见她目光落在他的腿间,那一瞬间,他突然反应过来。   她叫的不是他。   但又是他!   太子面色终于有些不自然。   耳尖还带着微微红色,她向来有本事一句话就叫他方寸大乱。   实在气不过, 太子俯身眯起眼道:“晚晚是不是忘了如今的处境。”   赵意晚眨眨眼:“嗯?”   “再随意招惹我,晚晚可能会吃亏。”   威胁意味甚浓。   赵意晚唇角笑意更深,目光不时往下瞟去,带着无限期待。   “小清风要对我做什么。”   贺清风:?!   半晌后,贺清风沉着脸起身,甩袖而去。   不要脸!   身后。   赵意晚笑的放肆又欢脱。   可惜,叫人跑了。   若是在公主府,他跑都没处跑。   一整天,太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侍卫惊讶过后便是见怪不怪,他家殿下性子向来温和,从不给人甩脸色,除了缙国长公主,没人有本事让殿下气成这样。   在公主府那几天,他已见过好几次。   贺清风离开没多久。   赵意晚又咳了血痛的死去活来。   太子知道后,止住下意识要出门的脚步。   冷哼了声:“痛死她算了。”   侍卫:……?!   这像是他家端正的殿下会说的话吗!果然是被缙国长公主带偏了。   最后,贺清风还是过去了。   彼时赵意晚已然痛晕了。   “小清风不必忧心,我用了银针给她止痛,应当不会痛醒。”神道子道。   很是寻常的一句话,让贺清风脸色骤变。   临走前,太子狠狠撂下一句:“日后不许再如此唤我!”   神道子:……   “怎……怎么就不能唤了呢?”   神道子指着那道明显在生气的背影。   问侍卫:“你家殿下怎么了?”   侍卫摇头,他也不知。   然后急忙追了出去。   留下神道子一脸茫然。   不过也就茫然了一小会儿,然后开心的直乐呵,原来小清风生气时这么可爱。   赵意晚再次醒来,已是两天后。   榻边的椅子空空如也。   长公主叹了口气。   狗东西还挺记仇。   山不就我我就山。   在神道子的允许下赵意晚下了床。   躺了许多天,赵意晚觉得浑身都酸疼。   阿喜林鹊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掺着她。   “神医说可以多出来四处走走,有助于心脉顺畅,殿下想去哪里。”   赵意晚被两人架着。   很是无奈。   “你们先放开我,我能自己走。”   她又不是残了瘸了,还要被这样架着。   阿喜林鹊不松手。   “走不动了阿喜再背我。”   赵意晚又道。   两人这才松开手。   紧紧跟在赵意晚身边:“殿下您走慢些。”   赵意晚得了自由,不理会两人,径自出了屋子。   神药谷常年四季如春,眼下秋季快过,入眼处仍是一片葱绿。   除了青葱树木,路边还有不知名的各色小花,偶尔还有鸟雀清脆的叫声。   置身其中,让人心旷神怡。   比起曾经住过的那山间小屋,这里更像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赵意晚舒服的眯起眼,这地方来了便不想走了。   “他住哪儿?”立了半晌赵意晚才偏头问。   林鹊率先反应过来,伸手一指:“那边。”   殿下对南国太子那点儿心思他最清楚。   无非就是贪图人家的美色。   赵意晚一路走走停停,大约一炷香后,才到了贺清风的小院儿。   此时,贺清风正拿着本书翻看。   听到外面的动静,看了眼一旁的侍卫。   侍卫顺着窗户瞧了眼。   道:“殿下,是缙国长公主来了。”   贺清风手一顿,而后便没了声。   依旧看手中的书。   侍卫摸不清自家殿下的想法,犹豫了片刻道:“殿下要见吗。”   贺清风抬头瞥他一眼。   侍卫立刻低下头:“是。”   这应该就是要见的意思吧。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去相迎。   赵意晚已经踏进了门。   侍卫忙见礼:“长公主。”   赵意晚摆摆手,目光始终落在那一本正经看书的人身上。   侍卫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忙推着阿喜林鹊出门,顺便把门关上了。   赵意晚勾唇:“这侍卫不错。”   够机灵。   贺清风抬眸:“想要?”   赵意晚:“嗯?”   “拿你那两只……拿阿喜林鹊换。”   贺清风轻飘飘道。   赵意晚:……?!   “不换!”   贺清风没再吭声。   又低下头。   赵意晚凑过去,看了半晌。   突然笑道:“溱哥哥书拿反了。”   贺清风一愣,正欲合上时。   却发现并未拿反。   太子抬眸盯着赵意晚。   生气意味甚浓。   赵意晚憋着笑摆摆手。   “好了好了,我错了。”   长公主扯了把椅子坐在贺清风旁边,托着腮道:“溱哥哥,还生气呢。”   贺清风不想看她:“不许如此叫。”   赵意晚憋嘴:“那怎么叫,叫小……”   话还没出口便被太子瞪了回去。   “那我应该怎么叫,南国太子?太子?贺清风?贺溱?”   贺清风还是不理她。   “如此叫也太生分了,不如叫……溱溱?”   最后两个字,又轻又柔,听得贺清风重重吸了口气。   只还来不及发作,又听赵意晚道。   “几月前马车上你还能咄咄逼人,如今怎么脸皮越来越薄了。”   太子将书“啪”的仍在旁边的木桌上。   “出去!”   赵意晚不动,嘟囔道。   “明明那时候还能跟我讨论大不大的问题,怎么就……”   “赵惊月!”   赵意晚眨眨眼,这般叫她便是气狠了。   但还是好心提醒道:“惊月是我的封号,连着姓叫不大妥当,你可以叫我惊月,或者月月。”   见人脸色越来越冷,赵意晚决定收手,起身拿起那本书塞到贺清风怀里:“你还是叫我晚晚,听着顺耳。”   “我得回去喝药了,就不打扰溱哥哥了,溱哥哥继续看,继续看。”   走到门口时,长公主还低喃一句:“刚醒那会儿,明明还调戏我来着,怎么这么快翻脸不认人。”   贺清风:……?!   所以她是在报复他!   太子气笑了,眼里浮现一抹别样的光芒。   晚晚,这可是你先动手的~   赵意晚眉眼含笑悠哉哉的踏出小院,回头望着屋子哼了声。   你的地盘?呵~!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爱你们~   太子的性格是那种比较端正清冷的。   所以浪是浪不过长公主的。   不过……早晚会被带偏的。 第32章   从太子屋里出来后, 赵意晚去看了鹰刹。   这还是跳崖后两人第一次相见。   见到赵意晚那一瞬,鹰刹眼睛一亮。   激动唤了声:“殿下。”   赵意晚没吭声。   林鹊乖巧的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在一旁朝鹰刹挤眉弄眼。   然小太监眼睛都要眨抽筋了, 鹰刹也没看他一眼。   赵意晚学着贺清风的姿势。   坐在椅子上盯着鹰刹。   长公主面色太冷冽。   杀手莫名心虚的低了头。   气氛顿时沉寂的可怕。   小太监气不打一处来。   榆木脑袋, 认个错不会吗?!   “咳~咳咳。”   这回鹰刹没抬头,赵意晚先偏了头。   “嗓子不舒服就去找神医拿药。”   小太监低着头再不敢动了。   阿喜抿抿唇后退一步立在小太监身后,她觉得,殿下此时很生气。   赵意晚因此更气了。   连呆头鹅都知道她生气了, 鹰刹不知道?   鹰刹自然知道,也知道长公主为何生气。   但是,他觉得自己没错。   又胶着了好一会儿。   赵意晚忍不住了:“说话!”   鹰刹抬眸。   说什么?   赵意晚:……   长公主气狠了, 指着鹰刹那条缠满布带的腿:“阳奉阴违,嗯?”   “是看我没武功,治不了你了是吧?那么高说跳就跳你当你是猫九条命呢!”   鹰刹抿着唇不吭声。   赵意晚见他一脸不知悔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冷着脸道:   “说到底你也没理由听我的,当年的恩你也早该报完了, 你既有自己的主张, 我便留不住你了。”   “腿治好后, 你自行离去。”   说完再没去看鹰刹一眼, 一把扯开椅子扬长而去。   赵意晚知道她的话说的重了。   但不重鹰刹听不进去。   身体发肤, 受之父母, 她从不认为谁该为了谁去死,命都是自己的,能活着就该要好好珍惜,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而不是随意放弃生命。   在赵意晚转身后, 鹰刹才慌忙抬头。   阿喜连忙追了出去,林鹊则眼疾手快的摁住鹰刹:“别动。”   “殿下正在气头上,你别再火上浇油了。”小太监老气横秋道:“叫你认错你不肯,这下好了,把殿下气的不要你了。”   鹰刹猛地看向林鹊,眼里凶光乍现。   小太监一个激灵,忙改口:“要你要你,殿下肯定要你。”   嘴上安抚着,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也就敢凶他,在殿下面前还不是跟个鹌鹑一样,要多怂有多怂。   林鹊本要去追赵意晚的,但看着鹰刹搭聋着个脑袋,还绑着一条腿,看起来很是可怜。   再想到那条重伤的腿也有自己的原因,遂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道。   “你知道殿下为什么生气吗。”   鹰刹愣了一瞬,点头。   小太监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道:“你知道你还板着个脸!认错不会……”   对上杀手凉嗖嗖的目光,林鹊闭嘴深吸了口气,放平声音。   “既然知道殿下为什么生气,你认个错不就行了,殿下心软,你态度诚恳些,殿下会原谅你的。”   鹰刹抿唇。   “我没错。”   他说过要跟着殿下出生入死,岂能失言!   林鹊:……?!   “殿下都不要你了,你还没错!”   鹰刹的目光似刀子般落在林鹊身上。   小太监咬咬牙,直起脖子吼:“你……你瞪我也没用,这是殿下说的,又……又不是我说的。”   殿下教过他,不能向恶势力低头!   左右都把人吼了,林鹊越说越起劲:“你没错也得有错!你不认错殿下不会原谅你!”   吼完杀手,小太监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像是随时准备逃命。   然鹰刹半晌都没动作。   林鹊壮起胆子靠近他:“你是不是明白了?”   鹰刹沉默。   片刻后抬手。   林鹊突地从椅子上蹦起来边往后退边叫:“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打我!”   “殿下最疼我,你打我殿下肯定不要你了!”   鹰刹:……   蠢太监。   缓缓的,杀手将手在另一条腿上揉了揉。   “脚麻了。”   林鹊:……   小太监不自然的摸摸鼻子,不是要打他啊,然刚放松下来,却听鹰刹阴森道。   “殿下最疼你?”   小太监:……   “最……最疼你。”   殿下还教过他,要学会审时度势!   该怂就得怂。   鹰刹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收回目光半晌后,才别扭道:“怎么认错。”   林鹊:……?!   刚刚还威胁他,他凭什么告诉他!   “认错嘛,就得有个认错的样儿。”在杀手冷嗖嗖的目光下,小太监怂不啦叽的拉了拉椅子,只坐了小半。   “殿下喜欢乖的,你态度得好,乖巧些,最好再像苏大人一样,软绵绵的……”   鹰刹手指捏的咔咔作响。   小太监眨眨眼,咽了咽口水:“反正……就是态度诚恳些,不管殿下说什么你都说你错了,嗯,就这样。”   鹰刹低着头,没有说话。   林鹊皱眉,小心翼翼道:“你……明白了吗?”   半晌后。   才听杀手闷闷哼了声:“嗯。”   林鹊:……   他口水都说干了,他就嗯?   算了算了,不跟凶狠的杀手计较。   “殿下现在还生着气,你先养伤,过些天我把殿下带来你好好认个错。”   鹰刹瞥他一眼:“嗯。”   顿了顿突然道:“你刚刚说是我的救命恩人?”   林鹊眨眨眼,挺直背脊:“自然是,若不是我将你捞出来,你已经淹死了!”   鹰刹:“哦。”   林鹊:……就哦?   杀手不懂什么叫救命恩人的吗?!   “神医说,我的腿是被拖拽后二次伤……”   小太监:!   “神医说的不对!你……你你在水里,水有浮力怎……怎么可能伤到。”   鹰刹:“哦?”   “汤池应当有台阶……”   “没有!”小太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不知道什么台阶不台阶的,反正没有我你就死了,作为杀……杀手,你得报恩。”   “我……我去找殿下了,你自己玩吧。”   小太监手忙脚乱窜出了屋子。   却没看到身后杀手嘴角的笑意。   傻太监。   _   赵意晚回到药房。   与神医对视片刻后才想起自己刚刚是去干什么的。   见长公主眼神闪躲,神道子一愣。   “小清风不愿意?”   “咳~”听见小清风这几个字,赵意晚被口水呛了一下,她如今已不能正视这个称呼。   在神医奇怪的目光下。   赵意晚道:“我忘了。”   “那个……以后能否换个称呼?”   神道子不解,眨眨眼试探问道。   “小清风?”   赵意晚:“嗯!”   神道子更奇怪了:“小清风也这么说。”   他以往不都是这么叫的?   赵意晚摸摸鼻子没说话。   神道子摇摇头:“行行行,换个就换个。”   小两口的心思他琢磨不来。   “长公主是要继续住在这里?”   赵意晚自进神药谷后大多都是昏迷着,睡在药房问题不大,但是长久下去也很是不妥。   神药谷就那么几间院子,如今都住满了,侍卫鹰刹占了一间,阿喜林鹊住的小院只有两间屋子,再挤挤也住不下。   所以赵意晚去找贺清风的目的,是要去分他屋子的。   可是。   太子美色过甚,长公主只顾着逗人了。   赵意晚瞧了眼窗边小榻。   神医说她这毒起码也要小半年才能清,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能长久住的。   可是刚刚把人气成那样,现在再回去。   很有可能会被赶出来。   “我去问问。”   想起太子那精致的小院儿,赵意晚咬咬牙折身出了门,贺清风应该不会那般小气。   但毫不意外,碰了一鼻子灰。   赵意晚连院门都没能进去。   长公主望着紧紧关上的木门发呆。   侍卫在篱笆内说,太子身体不适不见客。   不见客?   谷里就这么几个人,他直接说不见她赵意晚就不行了。   赵意晚翻了个白眼儿,回了药房。   神道子看着去而复返的长公主挑眉:“这回是小风风不愿意?”   赵意晚:……   小风风?还不如小清风……   “明天再去。”   一夜的时间,再大的气应该也消了把。   可赵意晚低估了太子的气性。   不止第二日,连续去了几日都吃了闭门羹。   长公主很无奈。   正欲继续死缠烂打时,再次咳了血。   许是神医的银针和每日的汤药起了作用,这次是隔了好几天才发作。   但仍旧是天崩地裂的痛。   贺清风对此并不知情。   用了早饭后太子便坐在椅子上看书,可半天了一页也没动。   侍卫时不时看一眼太子。   最后装模作样的咦了声:“今日长公主怎么还没来。”   贺清风冷冷瞥他一眼。   又低下头。   侍卫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直到药房方向传来动静时。   贺清风才抬起头。   侍卫极有眼力劲儿的出了院子,很快便急匆匆回来:“殿下,长公主又吐血了。”   贺清风一怔,而后淡淡嗯了声。   侍卫瘪瘪嘴,老神在在的立着。   心里默数:一,二……   还没数到三,太子已经起身出了门。   贺清风到时,赵意晚还有些意识。   阿喜将痛的浑身发颤的殿下搂在怀里,脸上挂满了泪水,心疼极了。   贺清风疾步走过去自然而然的将人从小侍女怀里抢过来,温声唤道:“晚晚。”   赵意晚因剧烈的疼痛神智已恍惚不清,但那道清冷的声音让她勉强有了一丝清明,知道来人是谁后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钻,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溱溱。”   神道子:……!?   亲亲?   贺清风任她在自己怀里到处捏。   温声道:“我在。”   而后很快,赵意晚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神道子忙上前,往几个穴位上扎银针。   贺清风初时不觉异常。   随着银针往下,太子眉头越皱越深。   “好了,将人放到塌上。”神道子收了银针:“阿喜小鹊儿去熬药,明日开始,一天两次。”   贺清风抬眸。   看向神道子。   神道子知晓露了破绽。   只作不觉的盯着贺清风:“抱够了吗?”   贺清风低头,看了眼怀里几乎被汗水浸湿的人,朝阿喜道:“拿件披风。”   阿喜忙去一旁的箱子里翻出一件披风。   里头的衣裳是贺清风醒来后让侍卫带阿喜出谷置办的,都是按照赵意晚的喜好。   贺清风将披风裹在赵意晚身上,拦腰将人抱起朝外走:“她随我住。”   神道子:?!   不是几日都不理人么?   太子抱着赵意晚出了药房。   阿喜林鹊忙将给赵意晚置办的东西往外搬,有较重的林鹊直接塞给了侍卫。   侍卫只哼了声却没拒绝。   认命的扛起几个箱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太子的小院里而去。   神道子在后头笑的一脸兴味。   小风风知道疼媳妇儿了。   _   太子的小院有三间住房,两间房在正面,一间在侧面。   贺清风将赵意晚抱进了正面左边房间,里头桌椅齐全,窗边还有一方红木小茶台,都打扫的一尘不染。   中间的木床上铺好了崭新的被褥,淡黄色帐子从上而下软软坠着,床边还有个精致的梳妆台,上头摆着女郎用的胭脂水粉,这一看便知是女郎闺阁。   阿喜只顾着往里头搬东西,无暇顾及其他,倒是林鹊抱着一瓶插花疑惑的立在门前:“这里之前有女郎住过吗?”   刚好侍卫扛着几个箱子跟上来,看了眼小太监手上仅有的插花,翻了个白眼儿:“这是我家殿下的屋子,没有女郎住过!”   小太监   怎么不懒死他算了!   林鹊丝毫不知自己被嫌弃,鼓着一双大眼四处指了指,气呼呼道:“这帐子,这梳妆台,这胭脂水粉分明就是女郎用的。”   难不成南国太子竟有过别的女郎?!   说不上来为什么,小太监觉得很气!   侍卫放下箱子,一巴掌将林鹊的手拍下来,学着他的动作指着:“那帐子,是我前三天夜里出谷买的!那梳妆台,是我前两天夜里出谷扛回来的!那胭脂水粉,是我昨天夜里打包带回来的!”   林鹊摸了摸被拍的通红的手,似信非信道:“真的?”   侍卫嗤了声,径自从他身边走过,不想理他。   他也摸不透殿下在想什么,置办这些光明正大不好吗?!   非让他大半夜偷偷摸摸的去,别的不说,就说半夜敲开那胭脂水粉铺子,人家还以为他是变态,差点儿就要报官。   林鹊进屋一手抱着插花一手到处摸。   帐子,新的。梳妆台,新的。胭脂水粉,新的。   小太监满意的嘿嘿笑了声。   还轻轻念了句:“这还差不多,殿下的人怎能有别的女郎。”   又扛着箱子进来的侍卫:……   刚把人放到床上的太子:……   他是觉得他们听不到他说话?   贺清风转头看着床上昏睡的人眯起眸子。   他怎么不知,他是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神医:……   亲亲?就不痛了? 第33章   这次赵意晚只昏睡了一天。   第二日的清晨便醒了过来。   缓缓睁眼。   入眼处皆是陌生。   “殿下您醒了。”   随着阿喜的声音, 浓浓的汤药味也一并传了来。   赵意晚皱眉。   偏头望去,正好看见阿喜端着汤药坐在床边的矮凳上。   阿喜把药放在一旁,将赵意晚扶起来。   “奴婢正准备给殿下喂药, 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醒了。”   赵意晚:……   她现在晕过去还来得及吗。   今时不同往日, 救命汤药是一定要喝的。   赵意晚重重叹口气,从阿喜手里拿过药碗,屏住呼吸一口气将药灌了进去。   药喝完了。   阿喜拿了块蜜饯给赵意晚。   甜得发腻的味儿很快便将苦涩除去。   赵意晚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这是哪里?”   等阿喜端水进来伺候洗漱时,赵意晚随意打量了一圈屋子问。   “这是溱太子的院子。”   阿喜道。   赵意晚挑眉, 她猜也猜到了。   “我怎么来的。”   “溱太子抱殿下来的。”阿喜指了指屋里的物件:“这里头许多都是溱太子前几天让侍卫去买回来的,还有许多胭脂水粉呢。”   赵意晚:?   这狗东西不是不见她么。   隐约想起昏迷前那个怀抱,赵意晚扫了眼梳妆台上满满的小盒子, 勾了唇,算他有良心。   “他人呢?”   阿喜想了想道。   “溱太子昨日泡药浴痛的久了些,应当还没醒呢。”   赵意晚点头。   她知道贺清风每日都要去汤池泡药浴,她当初跳下来时,若不是刚好碰上他在汤池,怕是已经投胎转世了。   用完了早饭。   贺清风还没醒。   赵意晚百无聊赖的在小院里转悠, 院子不大但五脏俱全, 厨房对着侧面的房间, 还有一间小小的杂物房和洗洒房。   两间正房她与贺清风一人一间, 屋子外面的小院儿里围上了一圈篱笆, 有不知名的花儿顺着竹子攀岩而上, 地上还有几珠养殖而成的淡黄色牡丹。   赵意晚很满意。   这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转了一圈后,赵意晚躺在院里的竹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晃着晃着便睡过去了。   再睁眼时,面前多了个太子。   赵意晚没作声,偏头安静的看他。   太子端坐在椅子上低头看书,宽松的深蓝色袍子和袖口上金线绣的凤凰花将他衬得很是贵气, 三千乌发只用了一根同色发带轻轻绑了一半,任它们散落在背后。   好一副绝世美景,好一副稀世丹青。   “看够了吗。”   太子头也不抬,淡淡道。   长公主莞尔:“看不够。”   他不论哪一处都长在了她喜欢的点的,怎么看都看不够。   见人一醒来就没个正经。   贺清风没理她。   赵意晚勾唇。   这性子她也喜欢。   又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赵意晚突然道。   “你有神医,怎不早些来救我。”   贺清风这才抬眸看她。   “孤如何没救晚晚?”   对上太子坦荡冷清的目光,赵意晚想到了那信纸,遂笑了笑。   “将迷药浸在纸里,溱溱应是头一个。”   她当时拿着信便知晓不对,便一把扔给了小鹊儿,小鹊儿与她有默契,只看她一眼便将信纸放到了煮茶的火炉里。   而解药就在她与小鹊儿喝的茶中。   “那茶是贡品,溱溱是如何掉包的?”   贺清风:“没掉包。”   “只将解药加了进去。”   赵意晚点头。   茶叶到她手上之前必是要经好几个人的手,趁机加点东西进去对太子身边的侍卫来说不是难事。   “挖地道你也帮忙了?”   贺清风:“没有。”   “孤派人看着。”   赵意晚:……   就看着人挖,不帮忙?   还能说的如此坦坦荡荡?   “你为何不救我?”   对话又回到了原点。   贺清风放下书,淡淡的看着她。   “你没同孤走。”   赵意晚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就算孤后来去寻你,你也不会同孤走。”   贺清风又道。   赵意晚似笑非笑的盯着贺清风。   “我不愿意你可以将我打晕,或者强行带走。”   贺清风静静地看着她。   不说话。   对视片刻,赵意晚败下阵来。   “好好好,我开玩笑的。”   他们都清楚。   谁都能带她走,唯独贺清风不能。   她是缙国长公主,贺清风是南国太子。   他若将她带走,不论是她自愿的还是不自愿的,那都是两国之间的大事。   两国本就有些摩擦,此事一旦传出去就会变了味道,很可能会成为引战的导火线。   所以她第一时间便将自己与贺清风摘的干干净净。   安静了半晌,贺清风道。   “我有些消息,要不要听。”   赵意晚:“哦?”   “你说来我听听看要不要听。”   贺清风瞥她一眼。   不说话。   “好好好,我想听,溱哥哥给我说说好不好。”赵意晚放软声音,冲太子撒娇。   贺清风仍是面色淡淡,但耳尖处却染了一抹可疑的红,半晌后才道。   “风倾回京,将你的牌位立在祠堂。”   赵意晚:……?!   风府的祠堂已经随着帝师迁出京城了,所以他是给她一人立了个祠堂?   活人受死人受的香火,不知会不会短命。   这狗东西!   “顾忱自请驻扎边关,你的亲兵正式编入顾家军。”   赵意晚眨眨眼。   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而后等了半晌,贺清风都没再出声。   赵意晚偏头看去。   太子低头看手中的书,没打算再说话。   赵意晚:……   “还有呢。”   贺清风头也不抬。   “还有什么。”   赵意晚瘪瘪嘴,这人明摆着是故意的。   不说也罢,她乐得清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   贺清风合上书,抬头看向赵意晚。   “苏栢没回京。”   赵意晚:……   不是不想说吗,她又没问。   “他在找你。”   赵意晚微怔,低头沉默。   贺清风盯着她半晌后,起身进了屋,空空如也的椅子在原地打了个圈儿。   太子生气了。   赵意晚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生气了?气什么呢?   长公主清咳了声,起身追上去:“溱溱。”   声音又软又娇,还拖着缠绵的尾音。   篱笆边正在浇水的侍卫冷不丁的打了个颤,放下水壶默默离开了院子。   为了半夜不在院子里扎马步,这次他绝对不会再往屋里闯!   太子进了屋反手就要将门合上。   却被一只脚挡了个缝儿。   抬眸对上长公主比花还娇的笑脸。   贺清风手上加重力道。   “痛痛痛……”赵意晚顷刻间变了脸,委屈巴巴的盯着太子:“溱溱你轻点儿。”   嘴里喊着痛,脚却没有往回收半分。   贺清风唇角微微一弯。   松了门框转身走向窗边小塌。   刚坐好便见长公主飞快的跟了上来。   没有半点脚痛的样子。   “男女有别,长公主不该随意进出孤的寝房。”贺清风淡淡道。   赵意晚挑挑眉,直接在贺清风身旁坐下。   太子面色不虞,伸手将自己的衣袍从长公主屁股底下扯出来。   “男女有别?溱哥哥是不是忘了,我们在公主府还曾同塌而眠呢。”   唤她长公主?跟她玩疏离?   她便提醒提醒他他们曾有多亲密。   果然,贺清风身子微微一僵。   但赵意晚不肯就此放过他,凑到他面前轻声道:“溱哥哥是不是忘了,当时你除了重伤,还中了什么药。”   女郎的声音又酥又软,带着诱人的幽香,轻而易举将太子带回了去年冬季的那一夜荒唐。   贺清风面色微沉,他自然不会忘记。   当时除了内伤和鸳鸯血,他还中了媚香。   那一次来的杀手太多,他与侍卫被逼散。   长达一天的厮杀后,因受了严重的内伤,疏于防备中了毒和媚香。   那时他并不知晓那毒叫鸳鸯血。   也不知道中毒两个时辰之内会死。   是以,当时媚香比毒更为迫切。   荒郊野外,那条冰凉的河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彼时正值寒冬。   在即将昏迷时,她将他从河水里捞出来带回府,之后……   太子脸上染上一层红晕。   之后她替他解了媚香。   用她那双柔若无骨的纤细手腕,还有……   足足一夜才彻底归于平静。   太子紧绷着唇角。   浑身似又如那时般燥热,他总是刻意遗忘那夜,可她偏偏三天两头提及。   这几个月好不容易得了清静。   如今又开始了。   赵意晚将身旁人的神态收入眼底,顿时便觉有万千蚂蚁在心里来回爬,痒到了骨子里。   “那一夜……”   太子猛地站起来:“你又想做什么!”   赵意晚:……   抬头盯着他,无辜的眨眨眼。   贺清风自知失态。   眼神闪了闪侧过头不吭声。   不怪他太敏感。   实则是她威胁过他太多次。   自那天以后,她便时不时说她手累了一夜要他揉揉,还说……还说嘴也疼,让他亲亲。   他自然是不依她,偏那时他重伤在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凡他不肯时,她便将他按着……按着强吻,直到他妥协为止。   太子越想越觉得生气。   浑身也越来越热。   素来端正温淡的太子明显已是心绪难平。   可赵意晚对贺清风,向来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   “溱哥哥,那夜你对我可没这么凶。”赵意晚轻轻低喃,好似委屈极了。   “一整夜,你都不让我停。”   暧昧露骨的话勾起那夜的旖旎。   放肆孟浪的画面在脑海里一一浮现,淡黄色的帐幔,柔软的丝绸被,还有那根手指粗的绳子。   太子浑身像是被火烧一般的发烫,手腕脚腕处似乎还能感受到被绳子禁锢的疼痛。   除了最后那道防线,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她以清白相救,他该是要负责。   可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求亲,且让他日后不必再提。   从那天起,人前她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人后她却拿捏着此事处处威胁撩拨他。   贺清风深吸一口气,仍不打算与她计较。   然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燥意,却又听赵意晚道:“溱哥哥那夜还唤我晚姐姐,求我快点。”   “轰。”贺清风只觉脑袋里轰隆隆响了声。   血气直冲脑海,所有的冷静和理智瞬间破碎不堪。   太子咬着牙,忍耐到了极限。   物极必反,被逼极了再是端正温和的性子也会爆发!   贺清风转身,一步一步靠近赵意晚。   赵意晚眨眨眼,下意识便往后躲。   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两人的处境如今已翻了个个儿。   贺清风体内的毒素已清去大半,虽不能使用内力,但压制已手无缚鸡之力的赵意晚却是轻而易举。   很快,赵意晚整个人被逼紧紧靠在塌上。   太子一只腿半跪在塌上,双手撑在赵意晚的两侧,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两人的脸只有一指的距离,鼻尖只差一点便能碰到。   然后,赵意晚听清冷端正的太子一字一句道:“晚晚。”   “我们已有肌肤至亲,且晚晚也觉得孤是你的人。”   赵意晚双眼发亮。   “所以,能亲亲抱抱滚床单了吗?”   贺清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将人丢出去的冲动,温声道:“所以,我们成亲。”   赵意晚僵住:……   什么,成什么,什么亲?!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我就想耍耍流氓占占便宜,你却要我的人?!   溱溱:呵~   咳咳~绳子那个是因为要控制药性哈。   嘘~不能乱想!!!晋江绿色健康。   讨论个小小小问题,如果三个大猪蹄子会黑化一个,你们觉得会是谁呀,又希望是谁呢。 第34章   “神药谷是孤母族旧地, 在此成婚也算稳妥,神道子勉强算孤长辈,可作证婚人。”   贺清风徐徐道。   赵意晚:……   她就是想占占便宜, 怎么证婚人都有了?   “我…我觉得, 倒也不必……”   “当然,孤定不会委屈了晚晚,出谷后孤便以太子妃之礼再迎晚晚一次。”   赵意晚抿唇盯着贺清风。   这个人连玩笑话都不大擅长,更不会拿这事来故意吓唬她。   长公主往后缩了缩, 打起了退堂鼓,   便宜可以占,滚床单也挺期待的, 但成亲还是算了。   “晚晚若答应,孤便让唐堂去准备,三天内,必定布置妥当。”   贺清风步步紧逼,赵意晚退无可退。   药香味钻入鼻尖,那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俊脸近在咫尺, 长公主脑袋有些发晕, 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诱人的薄唇上挪开。   顾左右而言他:“糖糖是谁?”   贺清风并不回答, 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眼神闪烁的人, 半晌后低笑一声。   “晚晚在想什么。”   说话间, 太子有意无意的倾身。   泛着清香的唇角若有若无的贴近赵意晚。   将亲未亲, 将得未得,最是诱人。   赵意晚对眼前的人向来没有抵抗力,更别提太子有意引诱。   她眸光向下,盯着眼前微启的红唇,她从未想过贺清风会主动调戏她, 也更不知清冷的太子勾起人来简直要了命。   长公主眯起眼,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可却不想贺清风的动作更快,她才刚仰头,面前的人便微微直起身子。   两人的唇始终只差半个指尖的距离。   偷亲未成,长公主不满的皱眉。   却听太子清冷道:“未成婚,不可僭越。”   赵意晚:!!   “那夜你怎不说僭越!”   贺清风眸色一暗,盯着她不说话。   目光对视过了许久。   赵意晚败下阵来,泄气般的往后一靠。   “你该知道我们成婚并非小事。”   一个太子,一个长公主。   身后背负着两个国家,牵一发而动全身。   长公主是缙国的女将军,是朝廷的半个支柱,缙国绝不会答应她远嫁他国。   同样身居高位,这道理贺清风自然懂,他们从来都没有私事,大事小事皆是国事。   所以他从未逼她。   又过了好一会儿。   太子道:“只要晚晚愿意,孤绝不会委屈晚晚。”   赵意晚怔愣,她明白他的意思。   贺清风是在告诉她,只要她愿意,不论她提什么要求,亦或是缙国提什么条件他都会让步。   这一刻。   赵意晚听见了心跳复苏的声音。   赵意晚一直都知道,身为嫡公主她的婚事不会由己,是以她也从未对此有过期许。   直到遇见贺清风,她见他第一面,就知道这个人是她的欢喜,亦是她的劫。   若他是缙国人,她定会将他牢牢困在公主府,一辈子都不让他离开。   可他是南国太子,他们之间便注定不会平坦顺遂,所以,她只将他留住一月,放肆的索取,贪婪的占有,让自己不至于太过遗憾。   怦然而动的心逐渐恢复平静。   赵意晚唇角漾开一抹放肆至极的笑意:“不如,太子殿下入我公主府做驸马如何?”   “本宫以城池十座,宝马千匹,万金相聘。”   敢对南国太子提相聘的。   这世上只有惊月长公主。   对上面前人嚣张侵略的目光,贺清风面色始终温温淡淡,看不出喜怒。   “缙国舍得?”   赵意晚一顿。   而后轻笑:“能聘到溱太子殿下,如何不舍得。”   顿了顿,又道:“就算缙国不舍得,本宫亦可为溱太子打下十座城池,端看太子殿下愿意否?”   这话便是嚣张至极了。   但从赵意晚口中说出来,又让人觉得这似乎并不是难事。   赵意晚笑的肆意轻狂。   贺清风面上温淡如风。   视线相对,几番胶着,上位者的气势尽数释放。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太子一字一句道。   “若晚晚愿意,孤将聘礼翻倍。”   赵意晚唇角的笑意越大越大。   她伸手勾住太子脖颈,轻声道:“所以你看,我们都不愿。”   贺清风垂下眸子。   抿了抿唇。   “不如,溱哥哥换个条件?”   赵意晚盯着那红色唇瓣,软软道。   长公主的威严与女郎的娇态顷刻转换。   贺清风抬眸看她。   似乎没反应过来。   赵意晚也不急。   只毫不掩饰的盯着那薄唇,等着太子的答案,虽然她知道,贺清风不会妥协。   长公主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武功还在,她便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了。   可没曾想太子突然起身。   背对着她清冷道:“告诉孤你与苏栢的所有事。”   这回是赵意晚没反应过来。   “什么?”   太子耳尖微红,咬着牙重复一遍。   “孤满意了,便可。”   便可?   可?   赵意晚难掩惊愕,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句可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贺清风转身盯着她,面色郁结:“知道!”   赵意晚:……!   “代表可以亲亲,可以抱抱,可以滚床单?!”   长公主双眼发光,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贺清风深吸一口气,道:“最后一个不可以。”   声音温温淡淡。   隐隐透着些无奈。   赵意晚喜欢极了他这模样。   当下便道:“好!”   “不止是苏栢,还有风倾顾忱以及府里每个小郎君都可以说。”   贺清风:……   他突然就没那么想听了。   然赵意晚是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   人盘着腿坐在塌上,轻快道:“苏栢入公主府那年才十二岁……”   “坐好!”   贺清风盯着盘在他塌上的那双淡黄色绣鞋,皱眉打断她。   赵意晚:……   她坐的不够好吗,练功不都是这样坐的?   最后在太子威胁的目光下,赵意晚不情不愿的放下双腿,懒懒靠在塌上。   顺手将太子平日里总的软枕抱在怀里。   贺清风瞥了眼被赵意晚放在胸前的软枕,面色微红,很快挪开目光道:这些事孤知道,说孤不知道的。”   赵意晚瘪瘪嘴。   半晌没吭声。   直到贺清风没了耐心要赶人时。   赵意晚才道:“溱哥哥是想问,我为何待苏栢不同吧。”   贺清风眸子微闪,却没作声。   赵意晚长长叹口气,缓缓道。   “世人皆知是苏栢背叛于我,可却没人知道我一开始便知他身份不清白,带他入府不过也是将计就计。”   贺清风眼尾微弯。   果然如他所料,能让她吃亏的人,这世上没几个。   “可一切阴谋算计终究比不过朝夕相处,我亲眼看着他从一个懵懵懂懂拘谨小心的小郎君变得活泼鲜明,变得会算计人,会吃醋,会打架,也会同我闹脾气。”   太子眼尾的笑意尽数消散。   “久而久之,他便彻底融入了公主府,皇兄继位后,为压下有谋反之心的诸位皇子,我斡旋于朝堂忙的脚不沾地,可不论多晚回府,他都会在门口翘首以盼。”   赵意晚说到这里,笑了笑。   “有时候困得厉害了,就靠着石狮子打瞌睡,等我走到他面前时,他便软软唤一声,晚姐姐回来了。”   “每当那时,我便觉得浑身的疲惫卸下不少,家中有灯,有人在等,这本就是很温暖的事。”   贺清风紧绷着唇。   他一直都知道他们相伴六年,但从来没去细想过这六年他们是如何度过的。   “后来,朝堂逐渐安宁,几处边关又接连遭遇挑衅,顾忱那时随顾大将军驻守洛北边关,朝中能派出去打仗的也都尽数出兵,最后无法,我便只得再次披甲上阵。”   赵意晚换了个姿势,开始沉默。   贺清风正了正背脊,他隐约感觉到接下来定是发生了大事。   果然,只听赵意晚沉声道。   “起初几战,都算小胜,直到对上江朔。”   贺清风一愣。   江朔,豫东常胜将军! 第35章   如今大陆以五大国为首。   缙国, 南国,西宁,洛北, 豫东。   五国实力本是不相上下, 但缙国却因地势原因,处境最是艰难。   四国呈包围的地形将缙国紧紧围在中间,缙国物产丰富,人杰地灵, 理所当然便成了各国眼中的一块肥肉,任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长达几十年的试探骚扰后,嘉和二十一年, 终于爆发了一场避无可避的世纪大战。   西宁洛北豫东三国同时出兵,南国虽处观望之势,但其坐收渔利的目的很明显。   缙国再是兵强马壮,也抵不过三个大国的全力攻击,很快便失了数座城池。   但物极必反,被逼到生死存亡之际, 泥人也有三分血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缙国将亡时, 嘉和帝御驾亲征, 几位王爷披甲上阵领兵抗敌, 百姓自发编入军营, 上下团结一心, 秉着以命相搏的信念保卫家园。   顾家军也是在那时成立的,顾家家主原本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在国难当头时,顾家家主聚集江湖高手,率手下人马身先士卒挡在百姓前面。   各大世家以风府为首, 负责补给前线军需,马匹粮草,战衣盔甲从不短缺,让在战斗的勇士毫无后顾之忧。   但尽管如此,仍是以卵击石,几位王爷战死沙场,朝中将领死伤无数,这也彻底激起了缙国百姓的热血,自发编入军营的儿郎数不胜数。   在举国全力抗敌半年后,顾家家主建立一支铁甲军,作为嘉和帝的先锋,开始主动反击。   铁血军皆以江湖人士组成,但凡江湖中人大多都有一技之长,只这些人性子野惯了不善团战,一开始吃了不少亏,也战死了许多高手,随着时间的增长和实战经验的增加,他们逐渐军事化。   当本就高人一筹的力量凝成了一股绳,其战斗力便顷刻便翻了数倍,慢慢的,这支铁血军开始让敌人惧怕,再之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前有嘉和帝率铁血军势如破竹,后有顾家家主率顾家军坐镇军营,这场长达一年的围剿之战开始发生变化。   西宁在侵占第五座缙国城池时被嘉和帝击退,再无法前进一步。   与此同时,豫东突然撤兵。   最后只剩洛北。   在缙国全力反击下,洛北同意议和。   至此,这场残忍的围捕绞杀落下帷幕。   缙国保住了,但损失惨重,洛北夺走四座城池,西宁抢占五座,豫东攻下四座。   而最让人难以释怀的是西宁屠了缙国一座城池,到如今那都是一座空城。   大战之后,缙国破碎不堪百废待兴,急需养精蓄锐,风府顾府一文一武坐镇朝堂协助嘉和帝。   太平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嘉和末年。   休战合约到期,西宁再次挑衅,朝堂逼迫太子亲征,惊月公主当朝立军令状替兄出征。   而后便是惊月公主一战成名,女将军的称号传遍大陆,西宁再次被迫签下五年休战合约且还回城池两座。   然同年,嘉和帝驾崩,太子登基。   缙国东宫太子身体孱弱是大陆众所周知的事,太子继位后,几国又相继在边关试探,临边几个小国也动作不断。   彼时的顾家家主,此时已是镇国大将军,因早年四处征战身体留下隐患,且洛北守将又是声名赫赫的封迟,顾大将军在对阵洛北时出了状况身受重伤,顾忱单枪匹马闯入边关救父,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与封迟棋逢对手,相护制衡一时半会儿谁也奈何不了谁。   洛北边关得以喘息。   而豫东则无人出战,朝中武将皆已前往各地平乱,且豫东守将是与封迟齐名的江朔,就算朝中将领皆在,也无人能与江朔抗衡。   只除了两年前一战成名的惊月长公主。   赵意晚将朝堂交给风倾,义无反顾带着鹰刹前往豫东。   女将军与守将皆是年少成名。   对阵沙场皆不敢轻敌。   对手太强,那一战比西宁一战艰险太多。   赵意晚在此战中受了重伤。   江朔以箭闻名,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赵意晚内力深厚,刀剑暗器得心应手。   那弯飞刀插入江朔腹间的同时,那一箭也几乎穿过了赵意晚整个身体,离心脏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   “江朔的箭又快又狠,带着骇人的杀气,若不是鹰刹情急之下推了我一把,那只箭该是刚好穿过心脏。”   即使赵意晚说的云淡风轻。   贺清风也能想象到那时的艰险凶残。   江朔此人心计深沉,且极其狠辣。   就是他全盛时期,也难以做到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   太子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赵意晚的肩膀,他后知后觉的想起,那一夜,她好像有意无意的遮住了肩膀。   “我受伤的消息传回都城,就在众人惊愕混乱不已时,苏栢已连夜单枪匹马赶往边关。”   赵意晚的声音很轻,不难听出里头的温柔。   贺清风挪开目光。   眼神暗沉。   “我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苏栢,他趴在床前一身狼狈,双眼红肿泛着可怖的血丝,见我醒来他满脸挂着泪水,喜极而泣,直到听军医说我已无碍,他才放心的晕了过去。”   太子低头。   那一年,他在做什么呢。   “听鹰刹说,苏栢是骑着玉狮子日夜不停赶来的,我虽教过他骑马,但毕竟是金尊玉贵养着的郎君,经不起数日在马背上折腾,到军营时他已憔悴不堪,大腿处早是血肉模糊。”   “即便如此,他仍坚持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拒绝军医的一切救治。”   赵意晚轻轻呼了口气,看向窗外。   “当时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他说若我醒不过来,他便陪我一道去。”   贺清风偏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赵意晚。   “所以,这便是你原谅他的理由。”   赵意晚回头,轻笑。   “不全是。”   “他足足昏睡了三日,然刚醒没多久时江朔便攻城了。”   赵意晚又徐徐道。   “谁也没想到江朔受了那般严重的伤竟还不要命的出兵,想来他是因为知道我亦是如此。”   贺清风微微皱眉。   “江朔出兵打乱了我们原有的计划,紧急商议下一致决定声东击西,用人引开江朔,从后方断了他们粮草。”赵意晚道。   “可能引开江朔的,只有我一人。”   “我当时重伤在身极有可能一去不回,将领不允我铤而走险,他们的意思是要让人假扮我去引开江朔,可军营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没人能胜任此事,就在同将领僵持不下时,苏栢偷了我的兵符瞒着我点了一队士兵随他出了城。”   贺清风凝眉。   苏栢不会武功,他去与送死无异,且还起不到半分作用。   突然,太子抬眸。   “他扮作你?”   赵意晚勾唇,眉眼处透着一丝无奈。   “溱哥哥猜对了。”   “他比我小三岁,且那时还未长开,身形与我差不了太多,他换上我的衣服,远远看着的确与我有几分相似。”   贺清风垂首。   “江朔中计了。”   “嗯,苏栢将他引开后,鹰刹带兵从后方突袭烧了他们的粮草,我带将士正面攻击,豫东军腹背受敌,又群龙无首,我与鹰刹里应外合赢了那一战。”   赵意晚道。   贺清风又看了眼那瘦弱的肩膀。   这般不要命的厮杀,都是疯子。   “苏栢是如何脱身的。”   身娇体弱的郎君对上声名赫赫的将军,不死很难。   赵意晚摇头:“具体情况我并不知晓,鹰刹将他带回来时,人已是奄奄一息。”   “鹰刹说,是在士兵的尸体下找到他的。”   贺清风沉默。   将士忠肝义胆,手无缚鸡之力的郎君舍身取义带他们迎战,他们岂能不动容,所以,他们拼死护着他不奇怪。   “他高烧不退时,一直说着胡话,最多的那句,是晚姐姐,对不起。”   赵意晚靠在软枕上,陷入沉寂。   当她知道他扮作她出了城时,又愤怒又担忧,她从未想到那个从进府便有二心的人竟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而为了救她重伤昏迷不醒的小郎君,流着眼泪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让她的心彻底的松软。   苏栢虽目的不纯,但自进府后他从未伤害过她,相反他给了她太多温暖和陪伴。   她那时便知,不论将来苏栢做了什么,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将他当做敌人。   在忘川山得知他的身份时。   她的确是难过的。   可细细想来,那个女人犯的罪与他又有何干,他那时,不过还是个稚子。   所以从头到尾,他除了将她准备好的证据交给赵翎外,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最初时的疏离冷漠是因为太过在意,也因为很失望。   如今,一切恩怨尽了。   日后,他们道不同便不相为谋,但她永远不会伤害他。   安静了许久。   贺清风才道:“所以晚晚对他,是什么感情呢。”   赵意晚一愣,疑惑的看向贺清风。   最初时他想听她与苏栢之间的事她便觉得有些奇怪,眼下听他问这一句,让她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溱哥哥可是吃醋了?”   从回忆里抽出来,赵意晚又恢复了平日里面对贺清风时散漫不正经的模样。   贺清风瞥她一眼,淡淡道。   “孤将来是要娶你的,总得知道你心中是否有旁人,孤不喜做那棒打鸳鸯之事。”   赵意晚盯着太子平淡的面色看了许久。   最后失望一叹,倒是她多想了。   “我心中的人从来都只有溱溱。”   对贺清风,赵意晚很擅长用最风流的语气说最真的话。   对方信与不信她并不在意。   贺清风侧过头。   淡淡嗯了声。   因贺清风有意躲闪。   赵意晚并未看到太子微红的面色。   过了好半晌,赵意晚才笑嘻嘻道。   “溱哥哥满意了?”   贺清风身子一僵。   没理她。   赵意晚挑眉,这是默认了?   “所以,可以亲亲抱抱了吧?”   贺清风不语。   干脆转身背对着她。   赵意晚笑的更放肆了。   “你来还是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急得直抠墙: 晚晚上啊,直接怼上去,还问他做什么?!   贺清风:…… 第36章   什么叫你来还是我来?!   贺清风转身瞪向倚在塌上笑的欢脱的人。   这听着就很不矜持!   不过对于眼前这人来说, 这应当算最矜持的了。   至少这次没有直接来……   “除了那夜,每次都是我主动,不如这次你来。”   赵意晚换了个姿势, 空出身旁位置, 拿手在塌上拍了拍:“溱溱过来。”   神态动作语气都像极了女流氓。   贺清风:……   太子紧绷着唇角,干脆利落的转身往外走。   赵意晚哪里肯放人。   飞快起身边追上去边道:“太子殿下岂能出尔反尔,我口水都说干了殿下怎么也得给点甜头才是。”   贺清风走的更快了。   赵意晚小跑着上前,在门口将人堵住了。   长公主背靠着门框踮起脚尖便吻上那心心念念的薄唇。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静止。   有缕缕阳光透过门窗落在两人身上, 美好静谧,情意绵绵。   贺清风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她的速度太快几乎是一气呵成,没给他留任何拒绝的余地。   唇上熟悉而又久违的柔软香甜。   让他有片刻的呆滞。   他不得不承认, 他喜欢这个吻。   即使明知这不合礼数。   察觉到太子的顺从,赵意晚眯起双眼放肆的去撬他的唇齿。   贺清风心神一震,柔软娇小的舌尖蛮横又放肆的挤入他。   这一刻。   他听见了理智与规矩分崩离析的声音。   太子难得没有躲避,赵意晚开始得寸进尺,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毫不犹豫的加深了这个吻,去勾他泛着药香的软舌。   在那一月里, 这种事她干过不少次。   但每次这人都很是抗拒, 实在躲不开了便一动不动任她啃。   可这一次, 她轻而易举便探进了他的唇齿, 惊喜的同时那里头的柔软清香让她欲罢不能, 似乎比记忆中更加美妙。   原本只想浅尝辄止, 可尝到这滋味后她便不打算轻易结束了。   天知道在那些难熬的深夜里,她想了这人多少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她得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而时隔许久的深吻。   让贺清风没有力气去推开赵意晚。   半晌后。   太子闭上眼享用她的亲吻。   一人放肆,一人默许。   某些埋在内心深处的执念和欲|望一旦点燃,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最后他们是如何滚到塌上的便不得而知了。   总之,在贺清风猛然清醒过来时, 他正将人紧紧压在身下,双手捏着柔软纤细的腰肢。   “要不要我帮你。”   赵意晚直勾勾看着他,语气温柔如水,眼里柔情万千,还有一丝戏谑。   贺清风盯着她沉默不语。   似在极力隐忍。   “溱溱在顾虑什么,又不是没帮过,那次什么方法我都用过了。”   赵意晚仰头在贺清风唇角印上浅浅一吻,缠绵又深情,却唯独少了情|欲。   视线相对片刻,太子深吸一口气突地起身离开。   脚步匆忙,带着些许凌乱。   而脑海里一直重复着她那句直白到过分孟浪的话。   ‘你硬了’   赵意晚半撑起身子眨眨眼。   直勾勾盯着那道端正又糜霏的背影。   她从未见他这般失态。   仓惶失措,像极了落荒而逃。   “噗~”   赵意晚趴在床上笑的花枝乱颤。   听见身后的笑声。   贺清风脚步一顿而后走的更快,门砰的一声打开,又重重关上。   赵意晚盯着那道颤巍巍的门,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砰!”门又开了。   贺清风面色淡淡,声音却带着些微沙哑。   “这是孤的房间。”   赵意晚紧紧抿着唇。   手脚麻利的从床上爬起来,踩着小碎步一溜烟儿的从贺清风身旁跑出了门。   “哈哈……哈哈哈哈~”   小院儿里很快传来长公主欢快放肆的笑声。   “砰!”   门再一次被重重关上,发出长久的颤音。   太子盯着凌乱的床脸色郁结。   这是他第一次失控!   那一夜不论多荒唐,尚可用媚香解释。   可刚刚他很清醒。   那一月里不论她怎么撩拨,他都能控制。   可刚刚……她若不阻止,他恐怕会越矩。   贺清风闭上眼长长呼了口气。   他对她,一如既往的没有抵抗力。   “殿下。”   侍卫在门口小心翼翼唤道,他在院外都能听见门砰砰的响了好几声,老远就能感觉到殿下在生气。   里头没有回应,侍卫一惊。   莫不是毒又发作了!   “殿下。”   侍卫急切的推开门,却见他家殿下正好端端的立着。   侍卫松了口气。   但很快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他家太子素来端正清冷,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儿都透着矜贵。   可眼前的殿下,蓝色外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肩上,发丝零散,乱成了一团,发带落到发尾,眼看就要脱离主人。   “殿……殿下。”   侍卫的目光随着太子的视线落在凌乱不堪的床上,然后想到长公主刚才甚是开怀的大笑,侍卫吞了吞口水。   “殿下被长公主……怎,怎么了?”   想起曾经在公主府撞见的那一幕,侍卫皱着眉低喃:“长公主如今没了武功,怎么还能强迫得了殿下……”   话音刚落。   侍卫便紧紧闭上嘴。   强迫吗?!   不!这次肯定是殿下自愿的!   又是布置屋子,又是亲自把人抱回来,还守在人身边,殿下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脑子被门夹了才会以为殿下是被迫的。   贺清风侧头。   眼里一片阴郁和冰冷。   “滚!”   侍卫垂首:“是。”   动作迅速滚的干脆利落。   关上门后,侍卫叹了口气。   他家殿下生起气来最多也就会说个滚了。   屋内。   贺清风在床前立了许久。   他忘不了她刚刚那个眼神。   那看似深情的眸子深处是冰冷凉薄。   他瞬间便明白,她是在唤回他的理智,阻止他再进一步。   她处处撩拨他。   可最后能及时收手的也是她。   她从头到尾。   都没想过与他有夫妻之实,也没想过会嫁给他。   他曾看着她亲近苏栢,看着她对府里的小郎君照顾有加,也看着她很不正经的去□□。   可是她待他们与他又有许多不一样。   他看不透她的心。   甚至不知道她哪句是假,哪句是真。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懒懒靠在床榻。   若说完全看不透倒也不尽然,至少,她从未像待他这般待过旁人。   他第一次见她。   大楷是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那时,他浑身冒着压制不住地燥热,沸腾的气血让他频临崩溃。   彼时正值寒冬,荒郊野岭里扎进寒冷的河水是他唯一的选择。   冰与火在身上来回翻腾,没过多久,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时。   她如神女般降临在他的面前。   女郎身披红霞而来,美得不可方物,她俯身看着他,眉眼处尽是温柔。   “要我救你吗。”   他从牙缝挤出了一个字:“要。”   那是他第一次求人。   她将他从冰冷的河水拽出,给他救赎。   为阻止他犯下大错,她束缚了他的行动,后来,便是她用尽办法将他带入云巅。   等他再次睁眼时已是几天后。   他体内的毒已经得到了压制。   那时他才知道,她是缙国长公主,是那位闻名大陆的女将军。   以他们的身份,他们之间本是不该有牵扯,可偏偏却因媚香有了肌肤之亲,也偏偏让她的影子进入他的心底,久久挥之不去。   贺清风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他该要好生克制自己。   在没有把握明媒正娶前。   他不能越雷池半步。   赵意晚回到隔壁屋后,收了脸上的笑意。   面无表情的坐在窗边塌上。   这是第一次,他回应了她。   当然那夜不算,那时的他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吞入腹中。   而清醒时的贺清风,矜贵守礼,清淡如水,不论她如何撩拨挑衅,他始终都不与她生气,她明白他对她的温柔容忍也不过是在回报那夜的救命之恩。   她一直觉得他说娶她不过都是因为愧疚,可刚刚,她感觉到了他的温柔和情意。   所以她害怕了。   拥有过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要痛的多。   许久后,赵意晚长长叹了口气。   贺清风啊贺清风,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第37章   自那天以后, 两人一月都没说上一句话,见面的次数也少的可怜,刚开始是都在刻意回避, 后来是太子单方面躲避。   这一月, 赵意晚体内的鸳鸯血发作了六次,起初十天三次,后来二十天三次。   赵意晚每次醒来都会问一句话。   “贺清风来过吗。”   得到的答案也几乎一模一样。   “来过,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对此, 长公主越来越不满。   她承认起初她也在刻意躲着他,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偶尔碰上那狗东西却连看都不看她, 这着实让她生气!   这日,赵意晚终于忍不住了。   趁着月黑风高,她翻了太子的窗。   贺清风每日黄昏会都去汤池泡药浴,每次也都是昏迷不醒被侍卫抱回来的,然后到第二日清晨才醒来。   赵意晚轻手轻脚摸到了太子的床前。   在烛光的照耀下,赵意晚趴在床边欣赏那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   她救他时, 最先看见的是他泡在水中劲瘦诱人的身材, 靠近时便被那张完美到极致的脸吸引。   随后赵意晚伸手在他耳后轻轻摩擦。   那里有一块小小的红色, 形状似一片桃花花瓣。   赵意晚眸色加深, 若当时不是见到了这个, 她应当就将他扔到西月楼了。   手指在他的眉眼处划过。   细看之下, 隐约可见幼年小哥哥的轮廓。   那年,她七岁。   刚失去母后与弟弟不久。   兄长为了哄她,经常带她出宫。   她便是在那时遇见了神仙般的小哥哥。   她坐在酒楼等兄长给她买糖葫芦。   恰在那时有一对母女在她邻桌,母亲的温声细语和女童的撒娇亲昵让她心里越发思念母后。   她记得,就在她眼泪婆娑时他出现了。   他递给她一颗小兔子糖。   还很是温柔的问她怎么一个人, 是不是与家里人走散了。   她摇摇头,说想念母亲。   然后他问她母亲在何处,她说母亲死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说他的母亲也刚离开他了,但是她们都在天上看着他们,所以他们一定要过得很好,她们才放心。   他亲手剥开小兔子糖,温柔的喂给她。   那是她吃过最甜的糖。   后来,他的家人将他唤走了。   兄长也回来了。   她趴在窗口看他,似是有所感应他转身仰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他朝她温柔的笑,朝她挥挥手然后上了一辆马车,在他弯腰时,她看到了他耳后那抹红色胎记。   后来她曾去过很多次酒楼。   但再也没见过这个温柔的小哥哥。   那片糖纸至今都在她的寝房。   赵意晚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尖轻轻一笑。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们再见面竟是那般情景。   他着白色里衣泡在河水里。   眼里一片情|欲,面色却与那水一般清淡。   她很庆幸自己大冬天来了兴致出游。   也很庆幸被美色所惑,不然,她心心念念的小哥哥可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香消玉殒了。   看了许久。   赵意晚才起身心满意足的离开。   然只片刻,又回来了。   她又不是来看他的,她是来堵他的!   狗东西!   差点又把她迷惑了。   生了个很小的气后。   赵意晚理所当然坦坦荡荡的掀开贺清风的被子,钻了进去。   不是躲她么。   她就吓死他!   如她所愿,第二日她是被贺清风吓醒的。   贺清风还未睁眼便觉不对。   腰上腿上都很重,似是被什么东西压着。   他皱着眉头睁眼。   对上了一张熟悉美貌的脸。   她紧紧搂着他,脚搭在他的腿上,手放在他的腰间,头瞌在他的肩膀上,睡得香甜。   贺清风有片刻迷茫,他,做梦?   直到透过蚊帐看到那半开的窗户后。   太子脸色才开始阴郁。   她是越来越大胆了。   如今都敢翻他的窗爬他的床了!   闭上眼吸了好几口气,才没把人踹下去。   “赵惊月!”   赵意晚便是被这道咬牙切齿,怒气腾腾的声音吓醒的。   刚醒来时,还有几分茫然。   赵意晚眨着朦胧无辜的双眼看向贺清风。   对上那双染满火气的眸子。   赵意晚逐渐清醒。   然后长公主四下看了眼,故作迷茫的起身擦了擦眼睛。   “我梦游了……”   是的,她怂了。   在贺清风满目怒火里她准备的一肚子话尽数憋了回去。   对这个蹩脚的谎言,贺清风自然不信。   他看着她手忙脚乱的起身,然后熟练的从窗户翻了出去。   贺清风:……   门是个摆设?   “长公主?”   “殿下?”   门外传来侍卫与小太监惊讶的声音。   赵意晚刚从窗户翻出来。   便对上端着洗脸水的侍卫。   两人目瞪口呆的对视了半晌。   小太监又端着一盆水出现了她的门口。   然后三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侍卫最先反应过来,瞪大一双眼。   “长公主昨夜睡在殿下屋里?”   赵意晚面色僵硬的呵呵笑了几声,指了指屋内:“那个……我梦游,梦游。”   侍卫憋着笑,故作诧异。   “那长公主为何翻窗?”   长公主理了理头发,整理了下衣裙,很是顺口的回答:“就昨夜也是翻窗……”   然后霎时僵住。   谁特么记得梦游发生过的事!   侍卫抿唇强忍住笑。   “还不进来!”   门被打开,贺清风看了眼侍卫,对外头赵意晚的尴尬浑然不觉。   虽然太子掩饰的很好。   但赵意晚还是看到了他唇角的笑意。   赵意晚:?!   狗东西竟然笑话她!   “把窗户封死。”里头传来太子温淡的声音:“免得有野猫半夜翻进来。”   “是。”   侍卫的尾音带着不可抑制的笑声。   赵意晚:?!   野猫?说她是野猫?   眼看长公主要气的闯太子的屋。   小太监低着头,挪到长公主面前。   “殿下,该洗漱了。”   赵意晚怒气腾腾的转头。   “你低着头做什么!”   小太监抬头哀怨的望了眼长公主。   丢人,太丢人了。   即使小太监没说出口。   但赵意晚看懂他的意思了。   赵意晚更气了。   但这事又确实是她理亏。   明明是打算理直气壮的找人麻烦,结果怂兮兮的跑了不说,还被所有人知道她半夜翻了太子的窗。   越想越气。   长公主绕到太子的屋前抬脚踹了他的门。   “唔~”   赵意晚抱着脚痛的面红耳赤,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屋。   目睹这一切的小太监瞠目结舌。   殿下怎么看着……没那么聪明了。   听见门响和那声闷哼,贺清风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小野猫。   “殿下,宫里来信了。”   洗漱完,侍卫才正色道。   贺清风绑发的手一顿,而后道。   “念。”   侍卫:“是。”   信是东宫暗卫写的。   内容大概就是陛下身子已不大好,几位皇子蠢蠢欲动。   另外,西宁洛北有联姻之意。   念完后,侍卫有些忧心。   “殿下,我们何时回宫。”   贺清风面色清淡,负手立在窗前。   西宁洛北主动联姻,那便不是求娶。   “毒素彻底清了便回。”   他离开已有许久,该是要回去了。   侍卫:“是。”   “属下已问过神医,殿下再泡半月汤池便可彻底清除鸳鸯血。”   贺清风皱眉,回头看他。   “再等三月。”   侍卫不解,三月?   不是说毒素清除便回……   突然灵光一闪。   哦!殿下说的是长公主,神医说过长公主需要三月才能治好内伤。   “殿下……昨夜?”   想起刚刚的一幕,侍卫擒着笑小心翼翼道。   贺清风瞥了他一眼。   “最近功力如何……”   “殿下,属下去封窗户!”   他不想半夜在外头扎马步喂蚊子。   太子看了眼侍卫仓惶的背影,轻嗤了声。   胆子越来越大,敢打趣他了?   后来的半个时辰。   侍卫封窗户的声音格外大。   赵意晚听着哐当哐当的声音,咬牙切齿。   狗东西!   长公主一来气,便直接跑到隔壁。   将太子压在窗边小塌上,恶声恶气道:“再敢躲着我,我便将中间那堵墙砸了!”   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贺清风捡起刚刚被她打掉的书,眉眼染上笑意。   而后笑意越来越大,最后轻笑出声。 第38章   第二日, 赵意晚便不理贺清风了。   两人面对面碰见时,长公主还朝对方翻个白眼儿冷冷一哼,看的小太监直皱眉。   印象中的殿下对郎君们都很不正经。   且向来只有殿下哄别人的份儿, 从未有哪个郎君能让殿下这么生气, 还这般……孩子气。   贺清风对此恍若未闻。   只在每次擦肩而过后勾起唇角。   如此过了三日,赵意晚忍不住了。   这狗东西竟然也不来哄哄她!   是她生气生的不够明显?   还是他压根儿不在意她生不生气!   于是这日,长公主得知贺清风去了汤池后,鬼使神差的追了过去。   除了刚开始那会儿掉入汤池外。   赵意晚还从未去过汤池。   许是因为她不愿看他痛苦不堪的模样。   又许是因为自家两个呆头鹅隔一日便要去伺候贺清风泡药浴, 让她觉得生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汤池周围布满了鹅卵石,还有一排青葱树木围绕, 从外头根本看不到里头的情形。   但并不妨碍声音往外传出来。   “溱太子,您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是阿喜的声音。   “神医说您体内毒素清的差不多了,明日开始就不会痛的昏厥了,也不会这般冷了。”   贺清风浸泡在池子里,低低嗯了声。   这两日的疼痛确实减轻了些,但依旧是难以忍受。   “不过现在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您的屋子我刚刚加了好几个暖炉, 还带了几个手炉过来, 等会儿不会冻着您。”   阿喜的面前放着一排加热过的手炉, 在冰凉的地上散发着诱人的暖意。   虽说谷里四季如春, 冬天也来得较晚。   但并不代表属于冬季的寒凉会缺席。   已过十一月半。   以往舒适而清凉的鹅卵石, 如今已泛着层层冰冷,立在上头都觉得遍体生寒。   侍卫眼巴巴的瞧着手炉。   一步一步慢慢往过来凑。   只手还没碰上便被阿喜一把拍开。   “这是给溱太子准备的,别碰!”   侍卫收回手搓了搓。   小气,摸摸都不行!   赵意晚听着气笑了。   这么体贴入微准备周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侍女呢?!   贺清风突然睁眼, 往某处瞥了眼。   侍卫与阿喜也同时侧头。   “谁!”   赵意晚眨眨眼。   这就……被发现了?   既然都发现了倒也没有掩饰的必要。   长公主大大方方的踏上台阶:“是我。”   阿喜眼睛一亮,起身迎上去。   “殿下来了。”   趁着阿喜转身。   侍卫眼疾手快的揪了个手炉抱在怀里。   贺清风的眸子轻轻闭上。   入骨的刺痛与冰冷已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赵意晚进来后先是瞪了眼小侍女。   才转头看向贺清风。   在看到那人额上的冷汗和身体肉眼可见的颤抖后,面上的漫不经心逐渐消散。   赵意晚眯起眸子,她着实不该来。   看他这般模样,她什么气都没了。   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赵意晚的眼里只剩那张平淡隐忍的面容。   仿若过了几个春秋,香灰燃尽。   侍卫上前将人捞出来,熟练的给太子披上早已备好的衣衫,阿喜将手炉一股脑儿的塞到太子怀中。   这是第一次,贺清风没有晕在汤池里。   太子在侍卫怀里半睁着眼看向赵意晚,轻轻一笑,温柔极了:“还生气呢?”   赵意晚抿唇摇头。   脚下似是灌了千金,竟挪不动分毫。   “别生气,孤以后不躲着你就是。”   说完这句太子便彻底晕了过去。   侍卫急忙向赵意晚告退,抱着太子疾驰而去。   赵意晚眼睛发酸。   一阵风过,眼里有一颗晶莹落下。   阿喜吓了一跳。   “殿下您怎么哭了。”   赵意晚回神。   感觉到脸上的凉意微微一怔。   “风太大,进了灰尘。”   赵意晚淡淡道。   回到院子后。   赵意晚大摇大摆的进了太子的屋。   侍卫动了动唇角,可见到赵意晚沉寂的面色后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起身出去关了房门。   赵意晚坐在脚踏上,定定的瞧着贺清风。   这几个月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坐了许久,赵意晚才叹了口气起身。   罢了罢了,野猫就野猫,丢人就丢人,他开心就好。   _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   赵意晚唤来林鹊。   “鹰刹如何了。”   半月前,鹰刹给她认了错,并保证再也不随意寻死,她原本也不是真的让他离开,只是生气他作践自己的性命,既然他认了错,她也没必要抓着不放。   “神医说他恢复的很好,再过一月便能下床了。”林鹊道。   赵意晚点头。   而后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就在林鹊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却听赵意晚用极轻的声音道。   “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林鹊一愣。   只片刻便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   小太监认真道。   “奴才喜欢有殿下的生活,不论在哪里都是极好。”   赵意晚瞥他一眼。   “就你嘴甜。”   林鹊瞪着双眼,急切道。   “殿下,奴才说的是真的。”   赵意晚轻笑,没理他。   林鹊知她心中有事,乖巧的没再出声。   又过了许久,赵意晚喃喃道。   “左右都已经死了,不如就此隐居如何。”   不问世事,亦不问朝政。   安心享受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林鹊抬头看向赵意晚。   这是他第一次在殿下语气里听出了迷茫与彷徨。   “殿下若喜欢这里,奴才便一直陪着殿下,给殿下做饭,给殿下解闷,伺候殿下一辈子。”   林鹊轻声道。   殿下累的太久了,歇一歇又有何妨。   赵意晚勾唇,意味深长道。   “只有你陪有什么意思。   林鹊眨眨眼。   “还有阿喜,还有鹰刹。”   长公主不为所动。   小太监突然反应了过来。   盯着自家殿下看了半晌,拍了拍脑袋道:“对哦,还应该有位驸马陪着。”   赵意晚侧头看着他。   眉眼弯弯。   “苏大人陪殿下的时间最长,也最得殿下欢心,风大人与殿下并肩作战,差点就成了婚,顾将军与殿下青梅竹马,心有灵犀。”   小太监眨眨眼,凑到长公主面前。   “所以殿下,您想要哪个进来陪着。”   赵意晚眯起眼。   眸子里有危险的光芒。   小太监浑然不觉,继续道。   “还有府里那六位小郎君,也都好看的紧,选他们也行。”   赵意晚盯着小太监不说话。   林鹊一怔,惊讶道。   “殿下您该不是都想要吧。”   赵意晚咬咬牙。   “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都凑在一起了肯定会打架的,顾将军武功极好,他们加起来都不够看,可伤了哪个殿下都会心疼的呀……”   “啊……殿下,疼疼疼疼。”   小太监捂着耳朵,叫唤个不停。   “殿下您先放手,有话好好说,疼疼疼……”   赵意晚咬牙切齿的捏着小太监的耳朵。   “你说谁进来,嗯?”   小太监憋着嘴,不怕死的眨眨眼。   “奴才哪能知道殿下想要谁……啊……耳朵没……没了。”   赵意晚眼露凶光。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林鹊吸吸鼻子,委屈巴巴的侧着头。   算了算了,耳朵在殿下手里,得向恶势力低头!   “要说谁能做殿下的驸马,那当然是溱太子!”   长公主放轻力道,哼了声。   “继续。”   林鹊嘿嘿一笑,猥琐极了。   “溱太子长得好看呀,而且身材极好,奴才这些天仔细帮殿下看过了,溱太子腿长腰细,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比殿下那些话本子上的还好看。”   “啊!殿下,疼疼疼!耳朵掉了,掉了!”   小太监痛的面红耳赤。   赵意晚咬牙切齿。   “帮本宫看,嗯?那是本宫的人,岂是你能看的!”   林鹊眼里一片水雾。   无比后悔自己的嘴欠。   “不敢,奴才再也不敢看了。”   “溱太子端正矜贵,性子温和,除了殿下,整个大陆都没人配的上溱太子。”   赵意晚哼了声。   “殿下与溱太子天生一对,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呜呜,殿下放过奴才的耳朵。”   长公主这才满意了,大发慈悲的松了手。   “你说的对,只有他配得上本宫。”   逃离魔掌后,小太监挂着眼泪捂着自己的耳朵嗖的一下窜到赵意晚三步开外。   “所以……”   赵意晚眯起眼看着小太监。   林鹊:……?!   这眼神他太熟悉,殿下又要上房揭瓦了!   “所以,你去给本宫求亲。”   赵意晚缓缓道。   林鹊:!   什么?求什么,什么亲!   “你去跟贺清风说,本宫向他求亲,不拜天地但可以入洞房,不入族谱宗祠也不能公之于众,但可以合葬的那种。”   林鹊:……   这是他听过最荒唐的求亲!   小太监将头摇成拨浪鼓。   他不去!这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赵意晚眯起眼,视线扫过他的耳朵。   “不去?”   小太监抿着唇。   防备的盯着赵意晚不说话。   “你信不信把你两个耳朵都拧下来!”   赵意晚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林鹊眼珠子转的飞快。   殿下肯定不会真把他耳朵拧下来,只是会很痛而已。   比起丢那种人来说。   痛一痛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林鹊咬着牙,跺跺脚。   “不去。”   看着小太监视死如归的神态。   赵意晚顿住脚步,沉默半晌后折身走向窗边小塌。   林鹊愣了。   就这么放弃了?这不是殿下的作风。   果然,只见长公主趴在塌上,将头埋在软枕里有气无力道。   “唉……如今没了武功,连你们也不听我的了,也怪不得那几个狗东西都敢欺负我,一个一个的把我关起来,不给我饭吃,也不给我请医师。”   林鹊眨眨眼:?   “是不是你们跟着贺清风久了,觉得他比我好,所以想跟着他了。”   林鹊:……   “墙倒众人推,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正好贺清风也喜欢你们得紧,上次还说要拿侍卫换你们,我想着你们肯定不愿意,所以也没同意,如今想来……”   “奴才去!”   小太监咬牙切齿。   赵意晚终于心满意足抬起头。   “还是小鹊儿乖。”   林鹊气呼呼的转头紧绷着一张脸,踩着小碎步往外挪。   半天了连门都没出。   “殿下要求亲总得拿点诚意才是。”   小太监不死心的回头。   赵意晚眨眨眼。   “诚意?”   林鹊匆忙点头。   “对呀,求亲都得要聘礼呀,再不济也要有个定情信物,可殿下现在……”   赵意晚在屋里四处看了眼。   她确定自己没有拿得出手的。   “溱太子身份尊贵,举世无双,岂能如此怠慢,殿下您说是吧?”   小太监继续道。   赵意晚托腮想了想。   然后起身去床头翻出一对木指环。   “这是我这两日打的,你将大的拿给他。”   她观察过贺清风的手指,应当合适。   林鹊看着掌心的木指环。   欲哭无泪。   这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这玩意儿一钱银子卖不到好吗?   最后,在长公主的威胁诱哄下。   小太监一步一步挪到了太子的寝房外。   作者有话要说:  嘘~目前不敢浪~   被锁的咱先低调   晚晚心疼了,所以要求亲了。 第39章   贺清风斜靠在椅子上, 修长的手指在椅子边缘轻轻敲着。   “再说一遍。”   太子语气温温淡淡,听不出喜怒。   侍卫瞪大双眼看着林鹊。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林鹊双腿并拢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乖巧而心虚的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   说一遍已经足够丢人了。   还要再说一遍?!   可想到自家殿下的威逼胁迫。   林鹊咬咬牙, 左右都已经丢人了, 要丢就丢到底。   小太监破罐子破摔的闭上眼,将手里的木指环恭敬的递出去。   “殿下让我来向溱太子求亲,不拜天地只入洞房,不入宗祠不入族谱但要合葬的那种。”   快速说完后林鹊低下头。   不敢去看太子的脸色。   侍卫脸上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生气。   总之是五颜六色一言难尽。   不拜天地就入洞房?   不入宗祠就要合葬?   平常人家纳个小妾尚且还有一纸文书呢!   长公主这算什么?顶多就是找个相对合理的借口耍流氓!   简直荒唐!   不对, 侍卫甩甩头,他怎么拿殿下同那小妾比了……   这事就算吃亏,那也是长公主吃亏才对!   想通这一点, 侍卫又没那么气了。   老神在在的立在一旁看戏。   贺清风盯着那木指环静静的瞧着。   指环上面的纹路清晰,做工精细,看着像是用了心的。   就在小太监的腰都要弯断了时。   太子才勾了勾手指:“拿过来。”   “是。”   林鹊心中一喜,忙上前将木指环小心翼翼的放在贺清风手心。   仔细一瞧,上头的纹路竟是一圈凤凰花。   这般手艺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的。   贺清风随意拿自己的手指比了比。   而后轻笑:“她做的?”   林鹊急忙道:“是殿下亲手做的。”   “虽然卖不了什么银钱,但却是殿下的一番心意, 千金也买不到!”   小太监说着自己都心虚得很。   虽说这是殿下亲手雕刻的, 也是有那么几分诚意, 可对方是南国太子啊!   殿下用一个木指环向一国太子求亲,   这传回都城是要丢死人的!   贺清风将指环捏在指尖来回转动。   很快便在在指环内侧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字。   ‘晚’   太子眉眼染了笑意。   所以, 这确实不是她随意雕刻的。   林鹊见太子脸色尚佳。   忙添油加醋道:“这可是殿下第一次雕刻物件儿送人呢。”   太子眉眼处的笑意更甚, 轻轻捏了捏指环:“叫她过来。”   侍卫:?   林鹊:?   过来了然后呢。   这怎么看着,竟是要同意的意思?   见小太监呆愣着,贺清风皱眉。   “她不是要向孤求亲?”   林鹊忙点头。   “是。”   “让她自己来求。”   贺清风很有耐心的重复的一遍。   林鹊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哈腰的应下。   折身一溜烟儿的跑出了门。   侍卫瞥见太子唇边的弧度。   犹豫半晌还是上前道:“殿下,这……能答应么。”   贺清风:“如何不能。”   侍卫:……   如何不能?这还用问吗, 这事怎么看怎么荒唐好吗?   长公主没正经惯了。   怎么殿下也开始不守规矩了?   而且,虽然他不愿这么想。   但他家殿下就值一个木指环吗?!   起码也得是个金的。   不对,多少个金指环也配不上殿下!   _   隔壁屋内,赵意晚凝着眉头。   “他说让我去求?”   林鹊点头。   “嗯,溱太子说让殿下亲自去求。”   赵意晚眯起眼。   “他还说什么了?”   林鹊摇头:“没有了。”   顿了顿又道:“一般来说收了聘金便是答应了,既然溱太子收了指环,殿下再去哄哄应当问题不大。”   赵意晚:……   “我去哄哄?”   小太监重重点头:“嗯!殿下去哄哄。”   丢人咱就一起丢!   赵意晚抿抿唇,思虑半晌后深吸一口气。   “那本宫就去哄哄!”   片刻后。   赵意晚出现在了贺清风屋里。   侍卫不远不近的立着。   小太监离门口只有两步的距离。   木指环在贺清风指尖转动。   修长的手指将那平平无奇的指环衬得贵气了几分。   赵意晚堆着笑凑近贺清风。   “你同意了?”   贺清风抬头看她。   “同意什么?”   赵意晚:……   即使太子的面色再温淡。   赵意晚也知道他是在故意捉弄她。   沉默半晌后。   赵意晚决定脸皮再厚点儿。   捉弄便捉弄,把人骗到手就行!   赵意晚一把将木指环夺过来,再郑重其事的递到贺清风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对上那张微微半仰的脸,赵意晚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后便屈膝半蹲在椅子旁,拿着指环凑到太子面前。   然后温温柔柔的道。   “我向你求亲,你可愿?”   态度严谨语气认真。   还特意蹲下与太子平视,看着很有诚意。   视线相对,一人温柔,一人温淡。   但隐约都能瞧见彼此眸底异样的情绪。   过了许久,贺清风才轻声道。   “不拜天地,要入洞房?”   赵意晚抿抿唇。   “嗯。”   “不入族谱?”   赵意晚目光闪烁,轻轻点头。   “嗯。”   “不入宗祠,还要合葬?”   赵意晚心虚的低下头嗯了声。   而后又小声道:“要是你不愿意合葬也行。”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侍卫紧绷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他第一次见有人把耍流氓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小太监羞愧的头都快垂到了地上。   良久后,只听贺清风轻笑。   “所以,晚晚只是想入洞房。”   赵意晚下意识反驳。   “当然不是,我是光明正大求亲……”   说到一半,长公主说不下去了。   她的条件的确和只入洞房没什么差别。   赵意晚无力的瘪瘪嘴。   没把他绕进去,他就肯定不会同意了。   他不是要恪守礼数么。   她想和他更亲近又不能真的有名分,那只有这个办法了。   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也让他们将来退的不那么狼狈。   她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但现在,她真的没办法做到与他撇清关系。   所以,哪怕以后再痛。   她如今也想拥有。   就在赵意晚以为贺清风会拒绝时。   却听他缓缓道:“孤也有条件。”   赵意晚猛地抬头。   “你说什么?”   侍卫与林鹊也几乎同时看向太子。   这就同……同意了?   贺清风勾唇。   “是晚晚向孤求亲,条件应当由孤来提。”   赵意晚欢快点头。   “你说。”   看着自家殿下那副有求必应的样子。   林鹊叹口气,殿下怎么……就这点出息了?   “不入族谱,不入宗祠,都可。”   贺清风温声道。   赵意晚眼睛亮了亮。   “嗯。”   “入洞房也可。”   赵意晚笑容更深了。   “嗯!”   太子顿了顿,看向赵意晚一字一句道。   “但是,必须拜天地。”   赵意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拜完天地那不就是夫妻了吗?!   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太子又道。   “婚书可延后。”   赵意晚抿抿唇。   这个条件倒有些吸引人。   大陆礼节大同小异,缙国婚书是在官府统一领取,且只有正妻才有婚书,妾室只能得一张薄薄的文书。   拜完天地新人在证婚人的见证下立婚书。   签下姓名盖上手指印,便为夫妻。   另外还会剪下一缕青丝,用红绳绑好同婚书一并放着,意为结发。   若只拜天地不立婚书。   那这桩婚事便有些说不清了。   于情于理,该认。   但于法,便没法认。   “晚晚若是不愿意,便回去吧。”   贺清风徐徐道。   语气里已添了几分冷意。   显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意晚盯着他那张完美清冷的脸。   咬咬牙:“好!”   顾忱说错了,她不会浪死在小郎君身上。   但有可能浪死在南国太子身上!   这东西实在太勾人。   不论是脸,还是性子都完完全全长在了她喜欢的点上。   太子面色这才好看了些。   他将那只骨骼分明,修长白皙的手伸到赵意晚面前。   赵意晚一愣,将自己的手搭上去。   贺清风莞尔,拍掉她的手。   “孤同意了,给孤带上。”   顺着太子的目光。   赵意晚看了眼手中的指环才反应过来。   随即,脸上散开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   直直晃进了太子心底。   缕缕阳光透过门缝照在地上。   赵意晚捏着贺清风修长的手指,将木指环缓缓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长公主脸上带着欢喜的雀跃。   太子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   这一幕美得惊心动魄。   侍卫小太监都不自觉的弯了唇角。   指环的尺寸刚刚好。   显然是早有预谋。   贺清风只做不知。   反手捏住赵意晚的手,将她拉起来。   “晚晚想什么时候拜天地。”   他攥着她的手,微微仰头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   赵意晚边回答他,边从怀里摸出了一枚木指环递给贺清风。   两枚指环一大一小。   小的这枚上头的纹路肖似桃花花瓣。   贺清风顺手接过。   不出所料在指环内侧看到了一个‘清’字。   而那花瓣,与他耳后的胎记几乎一模一样。   贺清风拉起赵意晚的手。   温柔至极的将指环套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戴好后,赵意晚便用手指去勾他那根带着指环的手指,笑的放肆又欢喜。   如此,他们便算是有信物了。   “孤查查黄道吉日,看哪日适合拜天地。”   贺清风任她把玩自己的手指,温声道。   赵意晚点头:“嗯。”   突然,赵意晚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收起唇角的笑意,俯身逼近太子。   “有一事溱溱还没回答我。”   贺清风:“嗯?”   赵意晚眯起眼,一字一句道。   “糖糖是谁,溱溱身边何时有女郎了?”   贺清风一怔,而后看向侍卫。   侍卫的神色从茫然到郁结,然后脸色铁青。   “长公主觉得,我像女郎?”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来了   爱你们 第40章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赵意晚看一眼侍卫, 再看一眼太子,就很是不敢相信。   ”他……叫糖糖?”   贺清风勾唇:“姓唐,名堂, ”   顿了顿又补了句:“堂乃堂堂正正的堂。”   赵意晚:……   大概明白了。   长公主摸了摸鼻子。   朝侍卫干干一笑:“误会, 误会。”   侍卫面色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把他当成情敌,这个误会还真是……一言难尽。   _   神道子得知两人要成亲后笑的嘴都合不拢。   “好好好,成亲好。”   贺清风淡淡嗯了声。   “你做证婚人。”   神道子一愣,而后干笑一声。   “小风风是南国尊贵的太子殿下, 我哪做的了太子的证婚人。”   牵强的笑容底下藏着落寞。   神道子一言不发的捡着药材,却半晌都没分好一包。   “姑父也是长辈,如何做不得。”   太子温淡的一句话让神道子蓦地僵住。   过了许久。   他才扯了扯唇角苦笑道:“我哪能算你的姑父。”   贺清风静静看着他。   “姑姑认, 孤就认。”   神道子垂着头没再作声。   只是动作越发缓慢。   “姑姑特意带孤见你,也让孤唤了你姑父,你不想认?”   太子语气渐冷,难得的带了些棱角。   又过了许久,神道子偏过头抹去眼角的水润,带着几分赌气道。   “你也就叫了我那一次姑父。”   贺清风脸色稍缓, 轻轻勾唇。   “孤也就叫过那一次姑父。”   神道子一怔, 看向贺清风。   “那……那个人呢。”   那个人才是南国太子名正言顺的姑父。   贺清风起身, 面色淡淡。   “孤说过, 姑姑认孤就认, 姑姑不认孤就不认。”   明媒正娶也好, 三书六礼也罢。   他只知道,幼年时姑姑带他见了他,告诉他那是他的姑父,她此生唯一的夫君。   他只认这句话。   也只认这一个人。   神道子盯着太子逐渐红了眼眶。   “孤的证婚人,你做还是不做。”   贺清风又道。   神道子哽咽笑着。   “做!如何不做, 我还想听小风风多叫几声姑父。”   贺清风唇角微扬。   “那便劳烦姑父替我选一个黄道吉日。”   神道子吸了吸鼻子,乐呵呵应下。   “好,包在姑父身上。”   神道子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本老黄历,眯起眼睛坐在木凳上翻着。   “三个月后的,我瞧瞧,嗯……二月二十不错……三月初三也还可……”   贺清风皱眉,抿了抿唇。   “她说,越快越好。”   神道子抬头,瞥他一眼。   “她说?你不急?”   贺清风偏头,没吭声。   “哼,这事儿急也急不来,得等长公主体内……的内伤好了,才可洞房。”   神道子道。   太子耳尖微红,略微迟疑后问。   “内伤会有影响?”   神道子瘪瘪嘴。   内伤自然不会,可鸳鸯血会!   “自然会,得等长公主痊愈后方可,心脉损伤忌讳血气浮躁,激烈运动!”   神道子煞有其事道。   贺清风抿唇。   面上隐隐发烫。   “最好的日子是三月初三,可行?”   神道子合上老黄历,笑眯眯的盯着太子。   贺清风:“嗯。”   如此,回宫的日子便要延后。   “行就好,人家可是是一国长公主,缙国女将军,咱不能寒酸了去,这聘礼你得赶紧备着,洞房也得好好拾掇拾掇。”   神道子起身开始絮絮叨叨。   “你那屋子可做新房,趁着这几月让小堂堂出去置办,虽说是在谷里成婚,但也不能委屈了长公主。”   贺清风勾唇。   “不必如此。”   听他这话神道子气的翻了个白眼儿。   “什么叫不必如此!就这般成婚已算是委屈人家了!”   贺清沉默片刻幽幽道。   “这次是她聘我,我并不觉得委屈。”   神道子:……   “什么?”   贺清风抬手露出手指上的指环温声道。   “是她向我求亲,这是聘礼。”   神道子:……   “你在说什么?”   贺清风:“我说,是她聘我,我不需要准备聘礼。”   “这是准不准备聘礼的问题吗!长公主聘你?你要嫁去……不是,你要去缙国做驸马?”   神道子惊的从椅子上蹦起来,语无伦次。   “开什么玩笑,你是南国太子,是储君!你……你到缙国做驸马,先不说南国会不会出兵抢人,就是缙国人家敢答应吗,那小皇帝会蠢到引狼入室?”   贺清风对神道子的暴躁恍若未觉,只漫不经心道。   “我看起来,像狼吗?”   神道子:……   当然不像!溱太子清风如月矜贵端正,谁敢说他像狼那就是眼瞎!   “不是,这不是你像不像狼的问题,问题是你怎么能把自己嫁……送出去呢!”   神道子急得直打转,这要是被皇帝老儿知道他的太子被拐走了,还不得直接气嗝屁了。   “皇帝老儿眼看也没多久活头了,介时你便是南国新帝,古往今来,哪有一国之君和亲的道理!”   说了半天却见太子依旧一脸清淡,神道子恨不得掰开他那脑袋瓜儿瞧瞧里头装的是什么。   明明看着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个木指环就把自己卖了!   “无妨,只拜天地不立婚书。”   神道子:……   什么玩意儿?   “成亲不立婚书?”   那算成的哪门子亲。   贺清风点头:“她提的。”   神道子呆住,好半晌才幽幽道。   “长公主还提了什么。”   “不入族谱,不入宗祠,不立婚书,只入洞房。”   贺清风轻飘飘道:“拜天地是孤提的。”   神道子陷入长久的沉默后,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太子。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清风:“什么?”   神道子:“你确定长公主不是想骗色?”   这哪是成亲,分明就是骗子!   这要长公主是个儿郎,他非得去把人好生骂一顿,这跟那朝三暮四的登徒浪子有什么区别!   贺清风淡淡道。   “孤愿意。”   神道子:!   你愿意个屁你愿意,这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吗?!   “孤不能去缙国,她亦不能嫁入南国。”   神道子张口便想要反驳。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话的确不假,若是别的公主倒也罢了。   可若是惊月长公主,缙国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人,再严重点,说不定还要引发两国大战。   “我想着……长公主不是已经退隐了么,以后就放下前尘与你回南国,不是也挺好。”   神道子闷声道。   贺清风轻笑。   “那是她的家国,她如何放得下。”   他若执意将她困于宫墙,那他与他们又有什么差别。   那样自私的他,不值得她喜欢。   神道子:“缙国小皇帝听说有几分能耐,风倾顾忱一内一外,还有老臣新贵,如今的缙国朝堂已不需要长公主劳心劳力。”   贺清风不置可否,只淡淡道。   “不论缙国需不需要她,她都是缙国长公主,闻名大陆的女将军,她若隐姓埋名亦或是擅自入孤的东宫,介时缙国上下该要如何论她,她的半生辉煌岂能毁在孤的手上。”   “英雄与叛国往往只有一线之隔遥。”   且他不愿那般委屈她。   神道子低着头没吭声。   他自然明白,国家面前没有儿女私情。   “可若两国交涉光明正大相聘,缙国亦不会答应。”   所以这是一个死胡同,进退两难。   良久后。   神道子长长叹了口气:“难不成就这样?”   贺清风负手立在窗前,轻声道。   “这次既是她聘我,我便随她。”   不待神道子说什么,又听太子道。   “等将来我聘她时,必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哪怕是死胡同。   他也能打出一条路来,给她风光体面。   半晌后,神道子摆摆手笑出声。   “行行行,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不过,等将来你聘她时可得请我去喝杯喜酒。”   贺清风轻笑:“好。”   “那聘礼不备了?”   神道子挑眉道。   贺清风:“不备。”   神道子点点头。   而后笑道:“那嫁妆呢。”   贺清风:……   太子甩袖一声不吭的离去。   神道子在后头乐得胡子直打颤。   直到太子的背影彻底消失。   神道子才收了脸上的笑意,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一块已有些年头的半块玉握在手心。   泪水带着冰凉落在脸上。   心底是难以释怀的思念与伤痛。   佳人已去多年,音容相貌却不敢忘怀。   _   赵意晚坐在院子里等黄道吉日。   远远看见贺清风归来,忙起身飞扑过去。   “选好了吗,是哪一日?”   赵意晚自然而然拽着贺清风的手,笑容灿烂。   贺清风并未如往常一般躲避。   而是反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道:“三月初三。”   赵意晚眨眨眼:……   “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贺清风温声道:“神医说需等你内伤痊愈才可成亲。”   赵意晚不解。   “他怕你守寡?”   贺清风皱眉,捏了捏她的手心。   “你心脉损伤严重,不可洞房。”   比起神道子的直截了当。   太子说的很是委婉。   但赵意晚听懂了。   长公主眼珠子一转。   另一只手扯了扯贺清风的衣袖,故作茫然道:“那先拜堂不就行了。”   贺清风:?   “洞房我不着急,还是说溱溱你比较急?”   贺清风:……   太子绷着唇,凉凉的看着赵意晚。   “好好好,我错了,我着急我比较着急。”   长公主认错认得贼快,还拉着太子衣袖晃了晃。   贺清风唇角轻轻弯了弯。   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今日天还不算冷,去走走可好?”   赵意晚笑嘻嘻勾了勾贺清风的手指道。   贺清风点头:“嗯。”   林鹊刚喂完太子的鹰回来。   便见二个殿下手牵着手出了院子。   小太监动了动唇角,默默的回了房。   打死他都想不到,殿下就这么把溱太子骗到手了!   神药谷东边有一条小河,河两边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配上绿油油的草坪,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这地方真乃世外之地。”   这个季节,外头早已是黄灿灿一片,可谷里却四处可见葱绿。   贺清风轻轻嗯了声。   “对了,上次听你说这是你母族之地?”   赵意晚眯起眼睛看着太子,其意思不言而喻。   贺清风偏头对上她的视线。   “怎么?晚晚想要收回去。”   赵意晚傲娇仰头哼了声。   “这可是我缙国国土,何谈收不收。”   贺清风轻笑。   “那便多谢长公主宽宏大量。”   赵意晚一愣,太子会打趣她了?   “本宫可没有不跟你计较的意思,你须得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讲讲,这里如何成了你母族之地。”   贺清风:“好。”   二人并排坐在小河边的石头上,太子清淡的声音伴随着涓涓流水徐徐传来。   “许多年前,大陆曾爆发过一场大战,比三十九年前的那场围剿更凶恶。”   赵意晚皱眉。   此事她知晓,史书上有记载。   “那是一场大乱斗,彼时还未有如今的五大国,国界也都不明显,战争之下四处硝烟,几乎没有一处安稳之地,母族便是在那时无意中发现此地的。”   “在乱世之下,这里成了一方净土,母族二十余人躲在此地过了十几年安平日子。”   赵意晚嫌坐的累,偏头靠在贺清风肩上。   他的声音听多久都不觉得厌。   “后来祖先生了平乱之心,乱世出英雄,谁有能力谁便能在乱世争得一席之地。”   “祖先安置好一家老小,义无反顾从这里走了出去后,再然后便跟着贺氏打天下。”   赵意晚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贺清风弯了弯唇角,任她胡闹。   “这场大乱斗持续了将近五十年,最后以贺氏,赵氏,苏氏,越氏,华氏五姓各自占领一方土地而结束。”   “五姓各自立国形成了如今五国鼎立的局势,母族也从缙国国土撤出,到了南国,如祖先所愿,母族宁氏成了百年世家。”   赵意晚双手拽着贺清风胳膊。   又在他胳膊上蹭了蹭。   太子身上总有股很是诱人的清香。   她恨不得时时将他拽在身边。   贺清风稍微换了个姿势,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祖先将此地视为一方宝地,便一代一代传承了下来,斗转迁移间,这里的入口被河水浸盖,也为此地做了一个天然屏障,除了宁氏嫡系后人,再无人知晓。”   赵意晚顺着太子手臂往上蹭。   直到额头碰到太子的下巴才罢休。   贺清风没有躲开,轻轻一笑后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浅浅一吻:“还想不想听了?”   赵意晚一怔,他……主动吻她了?   长公主眨眨眼,瞬间安静了下来。   “想听。”   贺清风:“还想听什么。”   赵意晚想了想道。   “神医是如何到此处的,你说他是你的长辈,他也是宁氏族人?”   听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谁说。   一句话问了三个问题。   太子略微思索后才道:“他不是宁氏族人,他是我带进来的。”   赵意晚来了兴趣:“嗯?”   不是宁氏,也不像是贺氏皇族,那么还有谁能称得上太子殿下的长辈。   “他本名唤作姬渊,应是我的姑父。”   贺清风淡淡道。   赵意晚诧异:“姑父?”   他的姑父难道不是南国长公主的驸马?   “你有几个姑姑?”   赵意晚不解,南国只有一位嫡出长公主,莫非他说的是哪位庶出公主?   贺清风:“只有一个。”   赵意晚:……   她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果然,只听太子徐徐道。   “姑姑出生时不足月,是以自幼身体便不大好,常年都是以药养着,隔三差五就得宣太医。”   “姬渊那时任职于太医院,他比姑姑大七岁,自姑姑十三岁开始,便是他每日为姑姑诊脉,久而久之,两人生了情愫。”   赵意晚眼睛亮晶晶的,拿鼻尖在太子下巴上蹭了蹭:“这不就是日久生情,男欢女爱,天雷勾地火……”   “唔……”   作者有话要说:  比心心 第41章   贺清风抬手在赵意晚额头上轻轻一拍。   “不许胡说!”   赵意晚瘪瘪嘴。   拿被他拍过的地方往他脸上蹭。   “姑姑是唯一一位嫡公主, 生在皇家本就身不由己,更何况是儿女私情。”   赵意晚一怔,没再动了。   “彼时皇位的争夺正如火如荼, 父皇因母族势微只占了个东宫之位, 皇祖母千方百计为父皇周旋,为他娶了慕氏嫡女,也就是我母亲,但皇祖母觉得远远不够, 于是姑姑也就沦为了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是以当姑姑向皇祖母坦白与姬渊的情意时,皇祖母大发雷霆。”   赵意晚抿了抿唇。   “然后呢。”   如今揽玉长公主的驸马另有其人,所以可想而知当年他们并没走到一起。   “后来, 姑姑以死相逼。”贺清风缓缓道:“但不久后,姬渊因替太后诊错脉而惹了牢狱之灾,姬渊的生死便掌控在姑姑手中。”   “姑姑自然不能让姬渊因她而死,最后只得妥协,同意了皇祖母的安排的婚事。”   “姑姑出嫁那日要求见姬渊,否则宁死不出宫, 皇祖母只得同意。”   贺清风捏住在他大腿上打圈圈的手指, 继续道:“那年我刚六岁, 姑姑着大红嫁衣带着我去大理寺见了姬渊, 姑姑告诉我, 他是我的姑父, 她此生唯一的夫君。”   “姑姑还说,这世上不会有人承认姬渊的身份,所以她希望我记住,他们是夫妻。”   赵意晚的手被捏住,便又拿鼻尖去蹭他的脸:“你姑姑是怎么离世的?”   她曾作为朝廷的执权人。   对各国皇族都略有了解。   据说, 揽玉长公主生的倾国倾城。   但却是个病美人。   据说,揽玉长公主与驸马很是恩爱,自长公主过世后,驸马独守空房多年。   传言大多都是美丽的。   是以她从未想过这里头还有这样一桩求而不得身不由己的心酸憾事。   “姑姑下嫁程府,成功为父皇拉拢一位手握兵权的大将军,皇祖父仙逝后,父皇在杨府宁氏两大家族的扶持下,顺利登基。”   “父皇登基后,册封姑姑为长公主,只是那时候的姑姑已经病入膏肓。”   贺清风伸手揽住就快要趴在他身上的人,继续道:“原本姑姑是能活到儿孙满堂的,可是心病难医,加上她无求生之念,父皇登基的第三年,她便去了。”   说到此处,贺清风揽在赵意晚肩上的手微微收紧。   赵意晚蹙眉。   “可是还有什么隐情?”   贺清风的手缓缓松开,语气依旧清淡,但赵意晚却听出了里头的怒意。   “姑姑下嫁后,皇祖母才将姬渊从大理寺放出来,他在太医院的职位也被撤去。”   “事情已成定局,他们也深知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姬渊怕他留在都城会给姑姑带来麻烦,所以没过几日便只身离开了都城,彻底消失在人前。”   太子的声音越发冷冽。   “原本此事也算有了了结,可姑姑却无意中得知这桩婚事竟是程大将军亲自去求的,且还是在明知姑姑与姬渊有意的情况下。”   “从那以后,姑姑便恨极了程大将军,一次争吵下,程大将军告诉姑姑姬渊已经被他杀死了,姑姑当时便晕过去不省人事。”   “后来,姑姑便没了求生的意念,拖了一年便撒手人寰了。”   不知何时,赵意晚已整个人窝在了贺清风怀里,两人看着亲密极了。   “你姑姑待你很好吧。”   贺清风:“嗯,极好。”   一时安静无话。   好半晌赵意晚才叹了口气:“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一边说着,一边还调整了个姿势将红唇停在贺清风的唇角。   感觉怀里的人越发放肆。   贺清风莞尔:“晚晚是想吻我?”   赵意晚眨眨眼:“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   贺清风:……   “只差没有写在脸上了。”   “那我可以吻你吗。”   赵意晚很厚脸皮的道。   贺清风抿唇:“不可……”   话还未说完,唇便被堵上了。   贺清风:……   所以,为何要多此一问呢?   太子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她的舌尖便横冲直撞的挤了进来,带着几分迫切与迷茫,似乎是在寻求一份安全感。   察觉到她的急切后,贺清风伸手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开始温柔的安抚。   两人的呼吸逐渐加重,这一刻,他们的天地间只有彼此。   随着太子温柔细致的回应,赵意晚逐渐归于平静,闭着眼睛享受他带给她的情意与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不舍的分开。   赵意晚躺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溱溱。”   赵意晚轻轻唤道。   “嗯。”   贺清风温柔的回应。   “溱溱。”   “嗯。”   “溱溱。”   “嗯。”   ……   赵意晚唤一次,贺清风便温柔应一次。   不知反复唤了多少后。   赵意晚才道:“我们以后也会这样吗。”   贺清风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   温声道:“不会。”   他会想尽办法,将他们之间的障碍铲除。   赵意晚轻笑了声:“自然不会。”   “本宫府里那么多小郎君,岂能栽在一颗歪脖子树上。”   贺清风眯起眼。   “歪脖子?”   赵意晚往他怀里钻了钻。   “不是歪脖子,溱溱最正,一点都不歪!”   贺清风勾唇。   “小郎君?”   赵意晚紧紧搂着他的腰身摇头。   “没有小郎君,我公主府都封了。”   贺清风淡淡嗯了声。   又道:“风倾?”   赵意晚:……   这是打算跟她算账了吗?   那算就算吧。   她喜欢他跟她算账。   “风倾只是盟友,顶多算好朋友。”   贺清风:“好朋友会差点成亲?”   赵意晚:……   “那不是差点嘛。”   贺清风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她头上抚过,像极了摸小猫儿。   “顾忱?”   赵意晚往上蹭了蹭:“顾忱啊,那是兄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   贺清风手一顿。   “穿什么。”   赵意晚:……   “就是我不把他当个男的,就像……闺中密友,对!闺中密友!”   贺清风唇角微弯,又开始挼她的头发。   “苏栢?”   赵意晚再往上蹭了蹭。   不知何时手已经从腰间绕到了太子脖颈,飞快回道。   “苏栢就是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   贺清风眯起眼:“嗯?”   赵意晚咬咬牙。   暗骂了声自己这张嘴,不浪会死么!   “就是在我眼里他是个小孩子,才几岁的那种。”   赵意晚一边说,一边微微直起身子拿鼻尖在贺清风脸上蹭。   “还有府里的小郎君也还小,我都没碰过他们的,连手都没拉过。”   贺清风一动不动任她蹭,不作半点回应。   语气依旧很清淡:“□□偷看他们洗澡?”   赵意晚将唇瓣贴在那张薄唇上。   软软道:“没看成。”   贺清风微微偏开头:“所以晚晚想看?”   赵意晚紧紧凑上去。   “不想,只想看溱溱的。”   贺清风:……   赵意晚:完了,又说错了。   “只想看到溱溱,溱溱最好看,谁都比不过。”   贺清风再次错开她的唇。   凉凉的道:“所以晚晚只是喜欢我好看?”   赵意晚摇头:“不是,哪都喜欢。”   贺清风:“嗯?”   赵意晚:……   “溱溱端正温柔,矜贵无双,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儿我都喜欢。”   贺清风绷着唇角笑意。   依旧温温淡淡道:“要是我不端正温柔了,也不矜贵无双了呢,晚晚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赵意晚:……   还来劲儿了?!   赵意晚一把将太子的头掰过来,狠狠的吻上去啃了个够,然后双眼迷离的看着贺清风。   “溱溱知道夫君不乖了要怎么办吗?”   贺清风本就被她突如其来激烈热情的吻乱了分寸,听她这个问题时还有些呆滞,遂有些迷茫的盯着她摇摇头。   “夫君不乖就亲乖!亲不乖就在床上让他乖!”   贺清风:……   太子还没反应过来,便又被她扑上来堵住了唇。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 儿砸,你说不可以吻那你为什么要抿唇呢?   贺清风: ……   作者: 小心机不得了   贺清风温温柔柔道: 你知道的太多了   作者:……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42章   赵意晚是被贺清风抱回寝房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 这个看起来清清淡淡的太子会反客为主将她按在石头上。   想到刚刚那一幕,赵意晚又往贺清风怀里钻了钻,连耳尖都是红的。   就在她扑上去后, 贺清风突然发力将他们的位置调换, 她还在晕眩时,他已将她压在身下深吻。   那双很好看的手紧紧掐住她的腰,让她分毫都动不了。   属于太子的清香与泛着药香的唇舌将她淹没,她很快就迷失在他温柔又强势的侵略里, 溃不成军,直到把她欺负到双腿发软时,他才放开她, 一字一句道。   “知道夫人不乖应该怎么办吗?”   赵意晚软在石头上,呼吸不匀双眼迷离。   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   “那就欺负到乖为止。”   明明露骨至极的话用他清冷的声音说出来,便叫人浑身都酥了。   贺清风瞧了眼将脸藏在他怀里的人,弯了眉眼。   小野猫。   赵意晚刚被贺清风放在床上,便拉过被子将自己蒙头盖住。   贺清风轻笑一声:“别闷着。”   太子将被子往下拉,露出她两个眼睛, 又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浅浅一吻。   “乖, 以后不许再胡闹。”   贺清风走后, 赵意晚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儿。   要死了要死了, 这狗东西简直要命了!   啊啊啊啊。   她太喜欢了!   阿喜一进屋便看到自家殿下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殿下?”   赵意晚停住, 掀开被子看了眼阿喜。   然后又藏在被子里,闷声道。   “我要睡觉。”   阿喜:……   这不是才起床没多久吗?   阿喜对赵意晚向来是唯命是从。   小侍女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很是听话的退出了寝房。   而阿喜不知说要睡觉的那人,在她离开后在床上蹦的极为欢脱。   不过,赵意晚的兴奋并没有维持得太久。   只短短一日, 她便在神道子面前蔫了。   “我也要泡药浴?”   神道子点头:“自然要。”   赵意晚不死心:“跟溱溱泡的那个一样?”   神道子瞥她一眼:“不然呢?”   中的毒一样,解毒当然也一样。   赵意晚想起那人疼的死去活来的样子。   浑身打了个颤:“还有别的方法吗?”   神道子:……   “没有。”   争取无果,长公主长长叹口气。   半晌后,幽幽道。   “我有个要求。”   神道子挑眉:“说来听听。”   赵意晚看着他,眯起眼一字一句道。   “我要跟溱溱一起泡。”   神道子:……   他现在相信那些个成亲只入洞房的荒唐要求是她提的了。   “你们随意。”   不知为什么,神道子就有种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感觉。   他还是觉得只用一个木指环做聘礼有点太草率了。   起码,……算了,这世上没有东西能聘得起小风风。   “要泡多久。”   赵意晚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   “三个月。”   神道子无意中瞥到她手指上那格外扎眼的木指环,瘪了瘪嘴,年轻人会玩。   赵意晚卸了全身力气摊在椅子上。   三个月,疼死她算了。   第二天。   如赵意晚所愿,她疼了个半死。   阿喜将昏迷的殿下抱回寝房时,与贺清风撞了个正着。   贺清风疾步上前将人接过来:“怎么了?”   阿喜抬手擦了擦发红的眼睛,带着鼻音道:“殿下刚泡了药浴,痛晕了。”   贺清风身形一顿。   “泡什么药浴。”   阿喜摇头:“不知,殿下说是神医配的药材,用来治疗内伤的。”   贺清风面色沉了几分。   内伤需要泡药浴?   将人放在床榻安置好后。   贺清风毫不犹豫的去了药房。   神道子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听见脚步声后挑挑眉,来的倒是快。   “怎么回事。”   太子没有多余的话,问的直截了当。   神道子睁开一只眼看向面前浑身渗着寒霜的太子,而后又老神在在的晃着摇椅。   “什么怎么回事。”   贺清风紧紧盯着他,没心思与他打太极。   “她为何泡药浴,泡的什么药浴。”   神道子睁开眼,面不改色道。   “内伤太严重,泡药浴好的快。”   贺清风没吭声。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从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昏迷时便一直存在,不论是银针的位置还是用药的剂量方法都与他一模一样。   贺清风似是想到什么,突然折身离去。   神道子看了眼太子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骗人这事他真不太擅长。   他倒也不是有意瞒着他。   只是他觉得这事不应该他来说。   神道子眯起眼,靠在摇椅上来回晃。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猛地坐起身。   “糟糕!”   与此同时,贺清风已立在了汤池前。   这是赵意晚刚刚泡过的,林鹊正在换水清理里头的药渣。   药渣明晃晃的堆在汤池外格外扎眼。   贺清风只一眼便能认出,那里头的药材与他这几个月以来用的一模一样。   “溱太子,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小太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一堆药渣。   太子的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郁沉。   好似周身都度上了一层骇人的寒气。   “为何清药渣?”   贺清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林鹊道:“是殿下让我每日都要清理的。”   贺清风心里疑虑更深。   这几样药材都极为耐水,泡过之后虽然已经没了药性,但根本不用每日清理。   “她是如何受的伤。”   提到这个小太监就来气,遂气呼呼道:“殿下是被狗皇帝废了武功后伤了心脉。”   伤了心脉?   贺清风眯起眸子:“没受过其他的伤?或是中过毒。”   小太监摇头:“殿下没有受过其他伤,也没有中毒。”   太子藏在宽袖底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那里头有几样药材只具有解毒功效!   “发作起来会如何?”   林鹊眸色暗了暗,低沉道:“发作起来很疼,殿下每次都疼的死去活来。”   “对了,就跟溱太子一样,说晕就晕。”   贺清风闭上眼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整个人犹如被重重一击,显得有些木然。   一样的针法,一样的用药,武功被废后伤了心脉,疼的死去活来说晕就晕,就连治疗需要的时间也相差不大。   这种种迹象都与他像极了。   确切的说是与他体内的鸳鸯血像极了!   鸳鸯血需深厚的内力压制。   一旦失去控制,便会立刻侵入身体,症状与伤了心脉别无二致。   发作起来像是用刀在剜心一般的疼。   但凡血肉之躯,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昏厥。   贺清风转身往药房走。   步伐急切慌乱,他迫切的需要求证。   鸳鸯血世间本不常见,且是出于南国,在缙国使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况且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他中了鸳鸯血,她也中了鸳鸯血!   贺清风到药房时,神道子已不见踪影。   太子紧绷着唇,哪能不明白这是在躲他,可越是如此,此事越有疑!   姬渊曾说过,是有人将他体内毒素逼出了一半才保住他的性命。   如今看来,这里头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唐堂!”   太子咬牙切齿的喊了声。   侍卫正在喂鹰,鹰房与药房隔得不远,加之有内力在身,听觉比普通人要好一些,是以太子刚喊一声,侍卫便听到了。   老远都能听出自家殿下的怒意。   侍卫忙放下手中的一盆肉,快速分辨了位置后飞身朝药房而来。   “殿下。”   果然,只见太子一身寒气的立在院中。   以侍卫多年的经验分析,自家殿下现在属于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   “半刻钟,把姬渊给本宫带来!”   侍卫:……   所以,是神道子惹到了殿下?   “是。”   唐堂自小跟着太子,自然知道神道子与太子之间的渊源,他也知道自家殿下对神道子一直都算尊重,从未有过如此不客气的时候。   不到半刻。   神道子就被侍卫带过来了。   “这是干嘛呢,我都说了还没采完药!急什么呢,什么事不能晚点再说!”   吼是吼的很大声,但神医其实心虚极了。   如此大动干戈让唐堂来逮他,想也知道这肯定是猜到了。   贺清风还是那个姿势立在院中。   双眼泛着冷意盯着神道子。   不说神道子。   就是侍卫都被这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心里忍不住为神医上了柱香。   谁都知道自家殿下温和端正。   但很少有人知道殿下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   “小风风啊,怎么又来了。”神道子硬着头皮上前咧嘴笑,刚刚反应过来他一定是去了汤池看药渣后,想也没想的就遁了。   贺清风看着他:“给你半柱香,说清楚。”   神道子吸吸鼻子。   目光闪烁:“说什么啊。”   贺清风极有耐心道。   “说为何孤与她的治疗方法,所用药材一模一样。”   侍卫一惊。   太子口中的她是谁不言而喻。   是人都知道,治疗方法一样,所用药材一样,那必是因为病症一样。   可殿下是中了鸳鸯血,难道长公主……   唐堂惊愕的望向神道子。   不是说鸳鸯血是世间难得的剧毒么,怎么会这么巧都中了鸳鸯血?   神道子还想找理由蒙混。   却听太子道:“若有一句不实,孤便将你送回姬家。”   神道子一愣。   随后蔫巴巴的低下头:“行行行,我说就是。”   在太子与侍卫的注视下,神道子缓缓道:“事情是这样的……”   _   一炷香后。   贺清风坐在赵意晚的床边。   盯着沉睡的人。   太子眼里是化不开的复杂与心疼。   “中了鸳鸯血两个时辰内必死,除非有人以血引毒,方可暂时维持性命。”   “长公主以血为你引毒,起初因内力深厚压制了毒性,直到武功被废后,鸳鸯血才开始发作。”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长公主不让我告诉你。”   神道子的一字一句在耳边回荡。   以血引毒,这么大的事她竟瞒着他!   贺清风伸手抚上那略微惨白的容颜。   不是左右逢源斡旋朝堂吗,不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吗,怎么会傻到以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救他。   手掌下的脸,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脆弱的好像一捏就能碎。   贺清风突然觉得,他竟从未看懂她。   明明就是风流肆意,轻狂尊贵的长公主,为何要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她有其他方法救他,比如把他送去青楼。   可她偏偏选择了用那种方式。   他于她不过是个陌生人。   可她却冒着生命危险为他引毒。   她到底是图什么。   难道真如她所说是图他的脸和他的身子?   贺清风被自己的想法气笑了。   要真是如此,他不就成了那惑人妖孽。   不过。   不论她是图什么,总之是图他的,如此就很好。   半晌后。   贺清风俯身吻上赵意晚的额头。   吻很轻,很温柔。   似怜惜,似心疼,似愧疚,似万千爱意。   一滴清泪缓缓落下。   晚晚,我何其有幸得你此般眷顾。   她将他从冰冷的地狱拽出时他一见钟情。   她为他解媚香一夜涟漪后他身心俱陷。   她日日纠缠威逼利诱时他欢喜中带着顾虑。   她向他求亲时,他心里百花齐放,万盏灯明。   而这一刻,他彻底沦陷。   此生此世,她都会刻在他的心间,再也无法除去,他这一生注定要随她沉沦。   _   赵意晚醒来时,刚睁开眼便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   太子眼尾泛红,面色略微苍白。   “醒了。”   赵意晚一愣:“溱溱?”   还疼么?”   贺清风温声道。   “不疼。”   赵意晚在贺清风的搀扶下坐起身,目光却没从他面上移开过。   “溱溱怎么了。”   贺清风没回答。   赵意晚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溱溱是在担心我对不对。”   “嗯。”   贺清风轻轻嗯了声。   赵意晚:?   他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不过就是睡一觉,溱溱不用担心。”赵意晚漫不经心打趣道:“还没成亲呢,溱溱就这般心疼我,真是受宠若……”   不待她说完,太子便一把将她拉到怀里。   赵意晚一怔。   虽然她觉得他怀里挺温暖,也挺好闻的,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溱溱怎么了?”   贺清风没说话,只将她紧紧圈着。   赵意晚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向来清冷,性情不会如此外露。   且她又不是没在他面前晕过,他现在的反应实属异常。   赵意晚将昏迷前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终停留在在汤池上。   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   她知道他懂药理,若被他发现汤池里的药材与他一模一样,定要起疑心。   所以与神道子说的与他一起泡汤池不过是句玩笑话。   她还特意与他错开去汤池的时间。   莫非,还是被他发现了……   赵意晚想了想,试探道。   “是溱溱将我抱回来的吗?”   她记得,她昏迷前没有见到他。   而且她进汤池前告诉过小鹊儿要将药渣清理了。   他应该发现不了才对。   “晚晚想问什么直说便是,何需试探。”   贺清风轻声道。   赵意晚:……   他从哪里看出她在试探了。   只还没待她回神,太子便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他将她紧紧圈住发了狠的啃咬。   好似要将她揉为一体。   赵意晚闭上眼乖顺的承受。   她无力反抗,也无心反抗。   这是贺清风第二次失态。   直到手心传来柔软的触感时,他才猛然回神。   赵意晚早已软成了一团。   短暂的停顿后,贺清风拉了被子将她裹住。   “你知道了。”   赵意晚拉住他的手,轻声道。   贺清风动作一僵。   而后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丝上,轻轻嗯了声。   赵意晚无声叹口气。   是她太粗心了还是他太精明了,她想着怎么也要过个十来天才被他看出端倪,却没想到第一天就露馅了。   “你刚刚对我,是因为愧疚吗?”   赵意晚闷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贺清风一愣, 随后反应过来,拍了拍赵意晚的额头:“晚晚是觉得,我因为愧疚要以身相许?”   赵意晚趁机往他手心里钻。   他拍的一点都不疼, 手心里还带着股清香, 让她不自觉的想靠近。   贺清风被她的动作取悦了。   “晚晚是猫儿么。”   赵意晚:“嗯?”   贺清风顺手搭在她的头上,轻柔的顺着发:“只有猫儿才会讨人顺毛。”   赵意晚放肆的往他怀里拱。   “那我就是你的猫儿,要你天天给我顺毛。”   贺清风手一顿,轻笑道。   “小野猫。”   赵意晚:……   “为什么是野猫, 你不养我吗。”   贺清风:“晚晚不是说家花没有野花香?”   赵意晚:这是什么歪理?   猫跟花能一样吗?   算了,他长得好看说的啥都对。   “所以溱溱刚刚不是因为愧疚?”   她可不愿他的喜欢带着愧疚。   贺清风莞尔。   “所以这就是晚晚瞒着我理由?”   赵意晚愣了愣。   “倒也不全是。”   太子没吭声。   显然是等她给一个解释。   “就是……反正,唉……要是知道鸳鸯血能要命, 我肯定不救你!”   “是后来太医医师都说我心脉损伤严重时,我才觉得应该是中了毒,但是救都救了,再拿这事要挟你报恩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倒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就是顺其自然。”   赵意晚也不用他一个一个的逼问, 干脆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太子:“嗯。”   赵意晚:嗯?嗯是什么意思。   偷偷看了眼太子的面色, 不怎么好看。   所以, 她说的没让他满意?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也死不了, 三个月后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太子仍旧只淡淡嗯了声。   赵意晚:还不满意?   说实话吗, 她要怎么说,说她认出来他是她幼年心心念念的小哥哥,所以才牺牲清白,为他引毒?   这好像有些太矫情了。   况且谁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呢。   “不是故意瞒着我?”太子缓缓道:“不让姬渊告诉我,特意让林鹊清药渣, 这还不算故意瞒我?”   赵意晚:……   哦,原来是跟她计较这个。   “神医那里我就顺嘴提了一句,至于清药渣嘛,那是因为我嫌弃泡过的药渣残留在汤池里不干净。”   赵意晚认真的解释着。   贺清风听了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只轻轻低笑了声。   “真的是这样,没骗你。”   赵意晚眨着一双无辜的水眸盯着贺清风道。   太子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   论装傻充楞,没人比得过她。   罢了。   她不愿说,他不逼她。   “有件事没来得及与你说。”   赵意晚:“嗯?”   只要不再跟她计较,说什么事都行。   贺清风将她的头摁回自己怀里。   “苏栢回都城了。”   赵意晚眨眨眼:“嗯。”   “圣旨急召。”   赵意晚:“嗯。”   贺清风顿了顿。   “要开战了。”   赵意晚眯起的双眼蓦地睁开。   良久后道:“哪里?”   太子的手依旧在她头上缓缓顺着。   “洛北豫东。”   赵意晚面色逐渐沉寂。   洛北和豫东签的休战协议还未到期,且这两国关系素来要好,他们之间不可能说开战就开战,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联手攻打缙国。   “溱溱可知赵翎如何应对。”   赵意晚沉声道。   贺清风:“眼下还在试探阶段,洛北有顾忱镇守,豫东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但不出意外,会是谭将军。”   赵意晚嗯了声,他说的不错,一旦开战,谭阳便是不二人选   但是,谭阳绝对不会是江朔的对手。   不对,赵意晚皱眉。   “既是如此,急召苏栢做什么。”   贺清风:“还未可知。”   赵意晚心中隐隐生了股不好的预感。   随着头上那只手的安抚又逐渐平息。   不论赵翎急召苏栢回都城是做什么,总不可能是让他去带兵打仗。   那细胳膊细腿的,打得赢谁。   赵意晚不愿再去想,往贺清风怀里钻了钻:“饿了。”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   “起来。”   _   都城官道上,几匹马疾驰飞奔。   最前方的是一位玉面郎君,生的俊俏极了。   “大人,陛下急召怕与洛北豫东有关。”   一名男子道。   此行正是苏栢一行人。   另一名男子哼了声道:“洛北豫东挑衅,急召大人回去做什么,大人是文臣,难不成还要去边关打仗。”   苏栢眉头紧锁。   若不是要紧事,赵翎不会连下几道急召。   可眼下最要紧的不就是边关即将爆发的战事么。   “若说打仗,洛北有顾将军在,自是没有问题,不过豫东就不好说了。”先前那人又道。   “是啊,那江朔可是个不要命的,除了顾将军能与之一战,便找不出旁人了。”另一人接道。   “可顾将军只有一个,洛北封迟又岂是好相与的。”   “若是真打了起来,怕是只有让谭将军去了。”   “谭将军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可毕竟实战经验不足,且对方又是个硬茬,我看难。”   “嗐,要是长公主还在就好了,当年豫东一战,可不就是长公主将那江朔击退了吗。”   另一人看了眼苏栢,忙朝对方使眼色。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长公主还在,他们又怎么会在这四处寻人。   苏栢此时却无暇顾及他们说了什么。   思绪早已回到当年豫东那一战。   当时,他听闻晚姐姐受了重伤,急得连夜赶往边关。   在帐篷外,他听到了他们的计划。   当时整个军营,只有他能扮作晚姐姐掩人耳目,但若他提出来,晚姐姐必定不会同意,到最后极有可能还是晚姐姐亲自去引开江朔。   晚姐姐那时才刚醒来,若再迎战难逃一死,情急之下他偷了晚姐姐的兵符调了一队士兵。   其实那种时候士兵都是认晚姐姐的,但他们都知道,让他去是最好的办法,所以他们都无声的配合他,哪怕明知有去无回。   他换了晚姐姐的衣裳。   带着他们十人出了城。   江朔果然中计带兵追了上来。   为替晚姐姐拖延更长的时间,他在他们的保护下一路飞奔,也不断有人因断后而牺牲。   最后,只剩他与他一名士兵时。   江朔将他们逼上了绝路。   他的身形远远看着与晚姐姐有几分相似,但近看,一眼便能瞧出端倪,毕竟男女有别。   在发现他是假的后,江朔便知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遂怒气腾腾的下令立刻绞杀他们。   最后一名士兵为了保护他死在他的前面。   他走投无路,以为自己的一生便要就此终结。   可就在那致命一刀落下时。   他脸上的面巾掉落。   不知为何,千钧一发之际江朔突然喊了停。   昏迷过去的最后一眼。   他看到了江朔脸上的错愕与震惊。   再次醒来时,他已在晚姐姐的营帐。   鹰刹说,是在士兵的尸体底下找到他的。   可他清楚的知道,在他昏迷之前,十个士兵都已经死了,不可能有人以那样的方式保护他。   他心里大约有猜想,应该是江朔做的。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马蹄声乱,掀起阵阵尘土飞扬。   苏栢隐约感觉到,此次回京有大事发生。   _   都城皇宫。   赵翎拿着边关送来的信,面色阴沉。   良久后,他才将信重重拍在桌上。   简直欺人太甚!   这样的信已经送来第五次了!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吏部尚书叹口气,脸色忧愁。   “哼!真是好大的口气,竟敢要我大缙送一位质子!”   礼部尚书哼了声,气的面色铁青。   这些年边关之战他大缙屡战屡胜。   豫东哪来的脸让他们送质子!   风倾在一旁神色淡淡。   始终都没说一句话。   赵翎看了他一眼:“风爱卿有何见解。”   风倾起身,算是恭敬的朝赵翎作了一揖。   而后缓缓道:“此事确有蹊跷。”   赵翎:“哦?”   风倾:”若豫东只是要一位质子便的确是有意挑衅,可他们指明要苏大人,这便不寻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来了   比心心   忘了问你们,对侍卫的名字还满意吗,哈哈~   有没有小可爱猜到苏栢的身份了。 第44章   风倾此话一出, 殿内霎时安静。   这个疑惑他们不是没有,但被敌国羞辱的气愤远远盖过心底这一丝疑虑。   眼下被风倾特意提出来。   众人才开始正视此事,心里都各有猜疑。   赵翎:“朕已急召苏大人回都城。”   风倾垂首没再作声。   苏栢沿忘川山方圆十里内寻她, 至今没有半点动静。   已过两月余。   若没有奇迹出现, 她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风倾眸子里浮现一抹阴郁的偏执。   不论她是生是死,都只能是他的夫人。   _   自那天后,赵意晚与贺清风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开战一事。   赵意晚每日去汤池。   贺清风都会在旁边守着。   起初赵意晚不愿让他看见她痛不欲生的模样,连哄带骗不许他跟去。   可贺清风执拗的坚持。   赵意晚拗不过他, 只好由着他去。   许是后来痛的狠了,赵意晚开始耍起了各种小性子,这日就非要贺清风同她一起泡。   贺清风自然不答应。   于是, 两人在汤池外僵持着。   赵意晚瞪着贺清风。   贺清风端端立着,巍然不动。   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   依旧没人肯妥协。   侍卫小侍女小太监立在不远处大眼瞪小眼。   唐堂:“我家殿下最守礼,绝不会答应。”   林鹊:“哼,那也得看对谁。”   唐堂:“这么久了我家殿下都不为所动。”   林鹊:“没到最后就不一定。”   唐堂:“赌一两银子!”   林鹊:“成交!”   两人同时转头盯着阿喜。   阿喜愣了愣:“我不赌。”   “不行!”   阿喜:……   侍女眨眨眼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   “我赌殿下赢。”   唐堂:……   林鹊:……   她怎么这么有钱?!   赵意晚往贺清风身边挪了挪。   “他们是觉得我们听不到?”   贺清风朝几人瞥了眼。   目光凉嗖嗖的,让几人同时打了个冷颤。   赵意晚咬咬唇,凑近贺清风小声道。   “你不答应我很没面子的。”   贺清风:……   “答应了我也很没面子。”   赵意晚眨眨眼。   “你就一个, 我两个!”   贺清风:“反正都是没面子, 多一个人知道有关系吗。”   赵意晚:……   “行吧, 谁叫你长得好看呢说什么都对。”   长公主叹了口气。   “不一起泡就算了。”   赵意晚往汤池走去, 开始解腰带。   贺清风忙转头, 侧过身。   唐堂小太监也同时转身。   侍卫碰了碰小太监的手臂勾了勾手指:“银子。”   林鹊瘪着嘴, 他家殿下越来越没出息了。   正拿着荷包掏银子时,却听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啊!”   贺清风急忙转身,正瞧见赵意晚像是脚底打了滑往鹅卵石上倒去。   太子想也没想的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可就在那电光火石间,赵意晚搂住他的脖子往汤池一翻, 成功将贺清风带进了汤池。   “噗通。”   溅起水花一片。   目睹这一切的侍卫侍女小太监一脸惊愕。   反转来的是否太快了些?   贺清风满脸挂着水珠。   一双眸子冷的可怕。   赵意晚却不管他,双手环在他的腰间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还不忘朝那几个瞠目结舌的人道。   “小鹊儿阿喜,问他要银子。”   唐堂:……   贺清风崩着唇,才刚要动便听赵意晚轻轻低喃了声。   “疼。”   贺清风的药浴已剩最后几次,这几日泡在汤池里早已没有当初要人命般的疼。   但赵意晚正处于一下汤池就要承受剧痛冰冷的阶段。   听见她喊疼,贺清风不敢再动。   可是,泡药浴要除尽衣物。   太子整张脸都紧绷着。   小太监极有眼力劲儿的拉着一脸肉疼的侍卫和茫然的阿喜出了汤池。   “快,给银子。”   唐堂不情不愿的掏了一两银子给他。   回头却见阿喜眼巴巴的盯着他。   瞥见那硕大一锭银子,侍卫吞了吞口水。   “说……说好就赌一两的,你这个不算!”   阿喜皱眉看向林鹊。   林鹊眯起眼:“你给不给!”   唐堂:“不给!”   林鹊擦了擦手掌,挽起袖子,逼近唐堂。   唐堂毫不示弱的盯着他,一个小太监细胳膊细腿的,还想跟他动手,一根手指头都能戳死他。   “阿喜,他框你,揍他!”   小太监唇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道。   唐堂:……?!   什么玩意儿!   他一根手指头能戳死林鹊,阿喜也能戳死他!   “有话好好说,动手怎么行!”   阿喜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从靴子里拔出雪刃。   唐堂:……   “打…打架就打架,拿兵器不行!”   侍卫在给银子与打架中间选择了脚底抹油,阿喜自然不肯放他走,两人一追我赶只一瞬间就消失在林鹊的眼前。   小太监眨眨眼,双手叉腰大喊道:“阿喜,揍死他!”   汤池外一片欢腾鸡飞狗跳。   汤池里里头兵荒马乱。   怀里的人身体轻轻发颤,因衣裳未退,脸上逐渐涨起异常的红晕。   “晚晚。”   赵意晚半眯着眼从牙关挤出一个字。   “热……”   这药浴泡着又痛又冷,绝不会热!   贺清风深吸一口气,再让她这么泡下去必定要出事。   太子紧紧闭上眼,伸手去解她的腰带。   因闭着眼睛有好几次手都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贺清风绷着唇。   呼吸逐渐加重,手上也愈发慌乱,最后竟将那带子打成了一团结。   感受到怀里的人越来越滚烫。   太子深吸一口气,手上加重力道一把将那衣裳撕碎,只片刻,便尽数除去。   为了防止她跌入水里。   他揽住她的腰身,让她背对着自己。   细嫩柔滑的触感让太子僵硬不已。   就在他想用这个姿势坚持到结束时,浑身开始泛起一阵燥热。   贺清风皱眉。   该死的!他亦不能穿衣裳泡这药浴!   后来的情景让贺清风很是难堪。   又心神不宁。   明明已未着一物,他还是感觉到浑身由内到外血气翻腾。   怀里的人因太过疼痛偶尔传来的痛吟,听在他耳中便又是另一番情景。   半个时辰。   对他来说仿若过了四季。   好不容易等到香灰燃尽。   贺清风才轻轻松了口气。   赵意晚在最后一点香灰落下时彻底陷入了昏迷,贺清风扯过早已备好的衣裳将她紧紧裹住,又给自己穿好了衣裳才唤来阿喜。   阿喜与唐堂的战斗以唐堂赔了一锭银子早早便结束,几人已经侯在外头多时。   阿喜一听见太子唤她忙飞奔进去,从太子手中接过赵意晚。   等阿喜抱着赵意晚离开后,唐堂才进来扶着贺清风担忧道。   “殿下,没事吧。”   太子的疼痛虽然一日比一日减轻,但并不代表毫无感觉,虽然这疼痛已不至于让他昏厥,但泡完药浴后仍会比平日虚弱许多。   况且刚刚又是那样磨人的场景。   贺清风卸了力道靠在侍卫身上:“背我。”   唐堂一怔,赶紧道。   “是。”   在他的印象里,殿下很少示弱。   不论遇到什么事,都面无表情一个人扛着。   像今日这般开口让他背的,还是头一次。   唐堂唇角勾起一抹笑,这么看来,殿下的性子受长公主影响,也并不全是坏事。   贺清风回到寝房后,只简单做了整理便又去守着赵意晚。   侍卫很是担忧可又劝不住,便不停的给林鹊使眼色。   林鹊虽然背地里一口一个狗侍卫叫着,但到底相处了几个月,这点默契还是有。   遂上前小声劝道:“溱太子,您还是先回房歇息,殿下这里有我跟阿喜伺候着呢。”   贺清风没说话。   只抬手让他们退下。   林鹊看了眼侍卫耸耸肩。   劝不动……   几人退出房门后。   贺清风才握着赵意晚的手,轻声道:“我得亲眼看着你为我吃了多少苦,将它们深深的刻在心里,一辈子都不忘。” 第45章   冬日的霜寒如约而至。   谷中四处散发着刺骨的冰冷。   贺清风体内的毒素已彻底清除。   而赵意晚的的药浴正到最难熬的阶段。   黄昏时。   余晖照在汤池里, 泛起一阵微光。   太子着蓝色宽袖锦袍端端立着,领口围着一圈毛茸茸的白色,头发仍旧用蓝色发带系着一半, 乖顺的垂在背后。   微微弯曲的手臂上搭着一件厚厚的披风, 太子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汤池,带着微红的夕阳温柔的洒在清瘦笔直的背上,为那张清冷绝世的容颜上添了几分温情柔和。   汤池里赵意晚蜷缩在台阶边缘,她始终都背对着贺清风, 不愿让他见到她痛苦的面色。   疼痛并着刺骨的寒冰,一次又一次在她身体里肆意侵略,双重剧烈的折磨下, 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顺着脸颊滚入汤池,荡起一圈小小的水纹。   最后一点香灰落下。   汤池上方一道身影快速掠过,将水中摇摇欲坠的美人捞在怀里用早已备好披风紧紧裹住。   这一切的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完成。   熟练的好似做了千遍万遍。   贺清风的脚尖刚落入地面,阿喜便抱着烤的温热的被褥搭在已经昏迷在太子怀中的人身上, 林鹊飞快的塞了几个暖手炉在里头。   太子抱着昏睡的人一步一步踏进余晖。   身后小侍女小太监紧紧跟着。   这一幕已持续重复了两月。   贺清风抬眸看了眼天边即将消失的晚霞。   眸间闪过一丝难明的复杂。   回到小屋时, 唐堂与鹰刹正在贴红对联。   “左边一点, 不对不对, 再过来一点。”   鹰刹站在木梯|子上举着对联确定位置, 唐堂在底下指挥。   “歪了, 往右边一点。”   鹰刹脸色极其难看,但到底没有发作,顺着唐堂的话往右边挪了挪。   “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笨,不要挪那么多!知道一点是什么意思吗?”   唐堂皱眉, 不耐烦的吼道。   已经快小半个时辰了。   一副对联都没贴完!   他与杀手除了打架,毫无默契可言!   鹰刹眸色加深。   杀手的脾气向来不好。   “你自己贴!”   鹰刹飞身而下,冷着脸将对联往唐堂身上一摔。   唐堂:……   这是他的错吗,不就贴个对联么,他嗓子都说干了还贴不好,竟好意思朝他发火!   “不贴就不贴,爱谁谁贴!”   侍卫也来了气,将怀里的对联一把扔在地上,揉了揉望的发酸的脖子。   鹰刹盯着唐堂,目光森然。   侍卫瞪着杀手,怒火冲天。   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鹰刹的武功远在唐堂之上,但因为腿伤刚愈,虽然行走无碍却暂时不能上蹿下跳,动起手来难免受制,而唐堂虽内力不如鹰刹,但胜在身形灵活,是以两人动起手来,倒也是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唐堂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才敢在他面前叫嚣。   总之,在鹰刹下床的这一月里。   两人已经打过好几次了。   至于打架的缘由,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反正不对盘的人一个眼神就能干起来。   就如幼时的顾忱与赵意晚。   眼看两人已经在摸兵器。   林鹊翻了个白眼儿走过去立在两人中间。   小太监朝左看了眼,又往右看了眼。   “要不先打死我吧。”   这两个人一天天的除了打架什么用都没有!   还只会蹭他的饭!   侍卫瞪了眼小太监,放开腰间的匕首。   杀手沉着脸,松开袖间的暗器。   以往在公主府,林鹊最害怕的就是鹰刹。   应该说公主府下人没人不怕鹰刹。   那时他们最多也就是偶尔碰个面,连话都没讲几句。   因为林鹊远远看着他就躲开了。   可现在林鹊照顾了鹰刹几月,已经将他的脾性摸了个透彻,暴躁是暴躁了那么点儿,但绝不是谣传的杀人如麻。   且杀手就得顺毛摸,再捏他的弱点。   比如不会贴对联。   “两个大男人对联都贴不好,还好意思在这儿打架,丢不丢人!”   鹰刹瞥了眼林鹊。   小怂货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唐堂与林鹊怼惯了。   当即就吼了回去:“你行你上啊!”   林鹊偏头凉凉的看他一眼。   “我又不是男人。”   唐堂:……   鹰刹嘴角弯了弯。   只短暂一瞬又恢复了肃杀冷冽。   在几人剑拔弩张时,贺清风已经抱着赵意晚进了寝房。   阿喜铺好床后,太子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到床上,朝阿喜道:“你先出去。”   阿喜点头:“嗯。”   等出了房间后,小侍女才皱眉,不知何时开始他们竟已经习惯听从南国太子的命令了。   “神医说了你的腿伤刚愈合不能到处蹦哒,要再伤着你就成瘸子了,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腿了!”   好歹那双腿自己也辛辛苦苦伺候了几个月,要再瘸了岂不是白照顾了。   鹰刹偏开头,难得好脾气的没发火。   说完鹰刹,林鹊又转头盯着唐堂。   “你有事没事与一个伤患较什么劲。”   侍卫:……   这听着怎么像是在怪他?   唐堂瞪向鹰刹,却见对方眼底划过一丝得意。   没错,就是得意!   唐堂气的翻了个白眼儿,果然自己人就是自己人!他就是个外人!   然下一刻小太监就靠近他,小声道。   “你是不是傻,老惹他干什么,杀手是很记仇的,现在奈何不了你将来肯定会报仇的。”   侍卫:……   唐堂看向鹰刹顷刻阴沉下来的脸色,强忍着唇角的笑意。   反转太快,他就突然很想笑。   “对,你说得对!”   林鹊感觉后背发凉,打了个冷颤捡起地上的对联道:“我帮你贴,贴好等会儿吃暖锅,这天气冷死人了。”   唐堂咧开嘴一脸得意,挑衅的冲鹰刹挑了挑眉。   “好,等下我去厨房帮你洗菜。”   两人配合的很默契。   唐堂站在梯|子上贴,林鹊在下头指挥,不到一刻,几副对联便全部贴完。   林鹊看了眼大红灯笼,又道:“将灯笼一起挂了吧。”   唐堂往下看:“行,你把灯笼递给我。”   就在林鹊去拿地上的灯笼时,有人比他更快。   小太监就觉得眼前一花。   然后便看到鹰刹飞檐走壁,几息间便将两个大红灯笼稳稳挂在屋檐上。   林鹊:……   唐堂:……   他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哎你腿有没有事,都叫你不要乱窜了。”   林鹊回过神来,忙皱着眉头道。   鹰刹拍了拍手,阴郁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没事。”   林鹊松了口气,往厨房走去。   边走边嘀咕:“没事就好,省的受了伤又要我去照顾。”   “噗!”   唐堂没忍住,趴在梯|子上笑的直抖。   鹰刹用带着杀气的眼神瞥他一眼。   手掌轻翻,打向木梯|子。   “你笑什么,不是要帮我洗……”   林鹊话未说完,便听身后一声脆响传来,一回头便见唐堂飞身而下,那梯|子拦腰断成两截。   林鹊:……   小太监侧头看向最可疑的杀手。   鹰刹冷冷瞥他一眼:“看什么看!”   林鹊眨眨眼,转身往厨房走。   对他还是这么凶,杀手是捂不热的!   唐堂丝毫不显怒意,瞥了眼鹰刹转身笑嘻嘻的跟上林鹊。   “我去帮你洗菜。”   鹰刹冷嗤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怂货!   阿喜坐在屋檐下,托着腮看他们闹腾。   她觉得,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外头的动静清晰的传入太子耳中。   这种脱离世俗,粗茶淡饭平平淡淡的生活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贺清风握着赵意晚的手,唇角微微弯起。   若他不是南国太子,她不是缙国长公主。   他们是不是就可以留在这里,过一辈子平淡舒心的日子。   可惜。   他们都放不下。   贺清风伸手抚上那略显苍白的面容,面色复杂。   若她知道此时外头正在发生的事,恐怕再也法安心留在这里。 第46章   大年三十, 向来青葱玉绿的谷中添了一片喜庆的红色,唐堂几人忙活了一天,将几处屋子周围的路边, 树上都挂了灯笼, 看着年味十足。   唐堂出谷置办年货时还买了一些鞭炮,从中午开始就噼里啪啦的放个不停。   赵意晚便是被这爆炸声吵醒的。   因为年三十的缘故,她今日早晨一醒来便去了汤池。   “醒了。”   贺清风见她醒来放下手中书本,轻声道。   看见床边的太子赵意晚毫不意外, 她这几个月每次醒来第一眼定是他。   赵意晚浅浅一笑,朝贺清风伸出双手:“你不去外头看热闹,守着我做什么。”   贺清风熟练的俯下身任她勾住自己的脖子, 然后环住她的腰将人温柔的抱起来。   “等你一起去看。”   赵意晚在他怀里蹭了蹭,才仰头灿烂一笑:“我家溱溱最好了。”   贺清风揉了揉她的脑袋。   “起来洗漱。”   赵意晚摇头,嘟着嘴凑向太子。   “要亲亲。”   贺清风偏头躲开,伸出一根手指头抵在她的额间:“先洗漱。”   赵意晚不满:“溱溱嫌弃我。”   “那一次你都没嫌弃我,人家才刚醒就把我摁在这里亲了好久,还脱了……”   话未说完, 便被一片柔软堵住了唇瓣。   只片刻又离开。   “溱溱, 还要。”   语气里满是意犹未尽。   贺清风眯起眼:“起不起来。”   赵意晚眨眨眼, 笑的很是乖巧:“起来。”   等赵意晚腻腻歪歪的洗漱好出门时。   外头正上演着一场大战。   起因就是唐堂不小心将一颗小爆竹扔到了鹰刹脚下, 将厚厚的靴子炸了个小洞。   然后两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打斗的过程中, 鹰刹的暗器无意间飞向一旁看热闹的阿喜, 虽然躲得快,但还是划伤了衣裳。   “哎呀,这可是刚买的新衣裳呢。”阿喜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新年划伤衣裳是不吉利的。”   于是在小太监的惹是生非下,爆发了一场三人混战。   贺清风与赵意晚立在屋檐下静静的观赏。   看了一会儿,赵意晚用胳膊肘碰了碰贺清风:“你家那个跑的挺快的。”   贺清风看了眼刚躲开鹰刹暗器的侍卫, 而后将目光落在阿喜身上:“你家那个更快。”   赵意晚看向阿喜,得意的挑眉。   “我家阿喜的轻功自是极好。”   贺清风勾唇,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   赵意晚懒懒靠在太子身上:“你说他们谁会赢?”   贺清风伸手揽着她的肩,温声道。   “谁会赢不知道,但再打下去,你的杀手要吃亏。”   鹰刹的武功虽在阿喜唐堂之上,但此时的战况是二打一,且鹰刹腿伤刚愈,许多招式都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再说,阿喜与唐堂一个轻功绝佳,一个身形灵活,两人联手就算鹰刹全盛时期,也讨不到很大的便宜。   赵意晚皱眉,有些不满。   “就算联手也是阿喜与鹰刹才对,阿喜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若是阿喜鹰刹二打一,你那侍卫会被虐成渣渣。”   贺清风轻笑,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往外拐?”   赵意晚抿下唇边的笑意。   偏头看向贺清风:“难道不是吗。”   贺清风微微低头,轻声道:“等我们成了婚就是一家人了。”   唇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   赵意晚眼里灿若星辰:“是。”   一家人,多美好的说法。   “不过,晚晚想亲上加亲吗。”   赵意晚:“嗯?”   “什么意思。”   贺清风偏头,笑着沉默。   赵意晚:……   亲上加亲?   赵意晚朝‘战场’上看去,她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   恰此时,鹰刹的暗器朝唐堂飞去,唐堂一个侧身完美躲过,可就在他刚转身后发现身后是阿喜。   唐堂一惊,想也没想的朝阿喜掠去。   阿喜猝不及防被他撞了个满怀,然后眼睁睁看着那飞刀从唐堂胳膊上擦过。   赵意晚眨眨眼。   她……好像听懂了。   战斗随着唐堂受伤而结束。   林鹊忙跑过去检查了一番,而后松了口气:“还好只擦破了点皮。”   鹰刹皱眉,冷声道。   “我飞刀上有毒。”   林鹊:!   唐堂:!   阿喜一听有毒,顿时急了。   “什么毒。”   鹰刹:“神医给的。”   林鹊:……   “不是,神医给你毒药做什么,给就给了,你往暗器上抹什么?”   鹰刹:“习惯了。”   作为杀手,他的所有兵器上都有毒。   唐堂:……   “你就是想毒死我!”   侍卫眼珠子一转,既然是神医的毒,那他就死不了。   唐堂往阿喜身上一趴:“嗯……痛,头晕眼花,站不稳。”   阿喜皱着眉头,虽然她觉得他这样抱着她有些奇怪,但好歹他是因救自己受的伤,她总不能把人推开。   沉默了一瞬,阿喜一把将人抗起来往神医的药房冲。   就一个眨眼。   人就不见了。   林鹊:……   他总觉得那狗侍卫在占阿喜便宜。   不行!他得跟着!   小太监急急忙忙跑出了院子。   鹰刹看了眼屋檐下相拥而立的人。   犹豫半晌,转身跟了上去。   院子里瞬间就从原本的鸡飞狗跳变得冷冷清清,赵意晚在贺清风腰上捏了捏。   “什么时候的事?”   太子低头往腰间瞥了眼。   他更想知道她的手是什么时候搂到他腰上的。   “大概……是很早的事。”   赵意晚皱眉:“公主府?”   在她眼皮子底下拐人,她怎么不知道!   贺清风:“在来神药谷的时候。”   顿了顿又道:“那时我说送阿喜林鹊去给你陪葬,唐堂说送林鹊去就够了,把阿喜留给他养。”   赵意晚:……   “给我陪葬?”   他就不能盼着点她好?   再说了,阿喜被她养的娇娇俏俏的,岂能是狗侍卫说拿去养就拿去养的!而且小鹊儿哪里不好了,怎么就不能一起养了。   “嗯,如果你死在外面的话。”贺清风温声道:“不过,你没死在外面,倒是差点让我给你陪葬。”   要是当初他晕的快一点,动作再慢一点,内力再浅一点,他就被她砸死了。   “噗……”赵意晚笑出声:“刚好就地合葬。”   贺清风瞥她一眼:“如果那时候我死了,唐堂会带我回南国,葬入皇家陵墓,你会在这里成为孤魂野鬼。”   赵意晚:……   “大过年的什么鬼不鬼的,所以是你家那个侍卫想叼走我的阿喜。”   不把他们葬在一起。   不是个什么好侍卫。   贺清风:“可以这么说。”   虽然用叼来形容不太恰当。   赵意晚点点头,没表态。   “所以现在,没热闹看了?”   院子里一地的红色爆竹渣渣,还有因打斗而四处倒下的桌椅。   有几张椅子已经碎成几块。   贺清风偏头:“药房应当很热闹。”   赵意晚:“不去。”   “房顶上也可以看。”   “带几壶酒?”   贺清风:“你不能喝酒。”   赵意晚:“你可以喝。”   贺清风低头看向赵意晚。   赵意晚眸子里一片清澈,无半点阴谋诡计。   “好。”   半刻钟后。   赵意晚被贺清风用一件毛茸茸领子的白色披风裹着,带到了房顶,一旁放着几壶清酒。   “这酒很适合你。”   赵意晚瞥了眼酒瓶上隽秀的竹叶白三个字。   看着就跟他的人一样,端正清冷。   贺清风不置可否,只往某处瞥了眼道。   “你不去,就不怕你的阿喜被叼走。”   赵意晚往他身上凑了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好瞧见不远处的药房。   说什么她听不见,但隐约能看到小院里,神医在包扎伤口,而侍卫紧紧赖在小侍女胳膊上。   赵意晚:!   “他们说的是什么!”   贺清风闭上眼,半晌后轻声道。   “唐堂说手臂残了,要阿喜负责任。”   赵意晚:……   “他自己凑上去的!”   贺清风:“林鹊也是这么说的。”   赵意晚:“然后呢。”   “然后,唐堂说,那就让鹰刹负责任。”   赵意晚:……   过了许久,她才看向贺清风:“你的侍卫怎么这么不要脸。”   贺清风挑眉:“林鹊也是这么说的。”   赵意晚眨眨眼,不愧是她的小鹊儿。   “然后呢?”   “然后,唐堂说……”太子唇边溢出一丝轻笑:“说是跟缙国长公主学的。”   赵意晚:……!   “我有这么不要脸?”   贺清风看了眼在他腰间上下摸索的手。   想了想道:“没有。”   赵意晚往贺清风怀里钻了钻。   撒欢似的蹭着:“溱溱最会说话了。”   “晚晚锲而不舍的精神,唐堂学不到万分之一。”   赵意晚顿住。   这不就是换了种说法,说她非常不要脸吗。   “溱溱。”赵意晚闷闷的道。   “你学坏了。”   贺清风饮了口酒,听见这话低头笑了声。   “跟晚晚学的。”   浅浅的酒香顺着太子的气息一道传来,充斥在鼻息间,格外的诱人。   赵意晚抿唇,弯着眉眼轻声道:“这酒好香,溱溱多喝点。”   贺清风:“你想把我灌醉?”   赵意晚摇头:“不是。”   不过,她挺好奇他醉了是什么模样:“溱溱要是愿意,我倒想看看。”   贺清风冷哼了声。   “我把我自己灌醉?”   赵意晚眨眨眼:“这好像不大可能。”   他又不傻,把自己灌醉白白便宜她。   太子不傻,她自然也不会傻到打这主意。   赵意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贺清风怀里眯起眼,她想不明白他身上为什么会这么好闻。   午后有阳光洒落,房顶上也不觉冷。   贺清风一手揽着赵意晚,一手拿着酒壶。   温暖的阳光下,太子舒服的眯起眼。   世外净土,得良人相伴,乃人生极乐。   远处隐隐有吵闹传来。   赵意晚半睁开眼,干脆趴在贺清风腿上认真看着。   小鹊儿与鹰刹一左一右强行将唐堂拉走,唐堂不甘心的朝阿喜望了又望。   赵意晚勾唇,看来唐堂这点心思是人尽皆知了,不过林鹊护着阿喜是常理,可鹰刹竟也会护犊子?   酒香越发浓郁,让人心猿意马。   赵意晚在贺清风腿上蹭了蹭。   她从未与全盛时期的贺清风动过手。   所以,她从来不知他的内力竟已高深到能隔空入耳。   虽然这里能看见药房的小院,但其实隔得并不近,走路要走上好一会儿。   可他竟能清晰的听见他们的对话。   若她此时内力还在。   应当能知道他的武功到底到了何种境界。   又过了好一会儿,赵意晚终于忍不住了。   在贺清风饮了一口酒时,她快速的抬头吻上他的唇。   酒香太盛,太子太勾人。   她不做点什么就不叫赵意晚。   贺清风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动作,霎时便僵住,清酒还没来得及吞下,她的舌尖便已撬开了他的唇齿。   竹叶白顺着太子唇角溢出,还有一些落入赵意晚的唇舌。   好在贺清风很快反应过来,将剩余的清酒尽数吞下。   赵意晚意犹未尽的在他唇上吮了吮,眼神带着些微的迷离:“好香。”   不知是在说酒香,还是别的。   反正神态动作很不正经。   还很锲而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   唐堂:就因为并没有发生过的事记恨我,合理吗?   顺便对此文做以下补充   *这一篇文文不写同性恋爱,还有,这篇文文里会出现很多感情,不只是爱情,会有友情,主仆情,亲情亦或是患难之交,相互欣赏,感恩之情,等等等等……所以不是他们之间有了感情就叫强行卖腐。   *剧情大纲是早就确定好的,对于主次和剧情推动,酥酥用太子同款语气,非常非常温温柔柔的说:很多事情的发生并不是偶然,谢绝写作指导。 第47章   贺清风终于明白赵意晚为何要他喝酒。   她不仅是馋酒, 还馋他。   被突然吻了两次后,太子不碰酒了,赵意晚也不在意。   反正, 都已经尝过滋味了。   年夜饭是暖锅。   里头是清锅, 外头是辣锅,冒着热腾腾的香气格外勾人食欲。   唐堂中的毒是剧毒,好在神道子有解药,解毒解的及时且伤口本来也不深, 只昏睡了一个下午,就又能活蹦乱跳打侍女的主意了。   可能是因为白日表现的太过明显,唐堂干脆放弃了掩饰, 破罐子破摔。   年夜饭上,唐堂硬生生挤到了林鹊与阿喜中间,完全无视林鹊的飞刀子。   阿喜只看了他一眼,便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翻腾的肉片,很显然,对她来说肉比侍卫重要。   赵意晚看见某侍卫眼底的失落, 唇角微弯, 她的阿喜虽然武功天赋极高, 但在男欢女爱上却根本没开窍, 她压根儿就没往这事上想过。   所以狗侍卫想要抱得美人归, 还有得磨。   林鹊的暖锅做的极好, 尤其是那红彤彤的辣锅,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一群人围在桌前吃的心满意足,连一向多话的神道子都只顾着喂自己,除了抽空隙一起举个杯,基本一声不吭。   桌上的酒分三种, 烈酒烧刀子,清酒竹叶白,还有青梅果酒。   烧刀子是神道子鹰刹的,竹叶白是贺清风唐堂的,果酒是赵意晚阿喜小鹊儿的。   赵意晚有好几次偷偷伸手去拿烈酒,都被贺清风拍开了,而后又去拿竹叶白,仍旧被贺清风拍了手,几次下来,手背红了一片。   长公主瘪着嘴戳碗里的肉,好像那块肉片就是太子。   贺清风瞥了眼那绯红的手背。   对某人无声的抗议浑然不觉。   神道子将这一切收入眼底,遂放下筷子,饮了口杯中烈酒,眯起眼啧了几声,嘿嘿笑道:“竹叶白温和,一小杯问题不大。”   赵意晚抬头。   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贺清风。   贺清风只做不闻。   紧接着袖口又被轻轻扯了扯。   “溱溱……”   再然后腰上又被捏了捏。   太子深吸一口气,看向赵意晚。   “只许一小杯!”   赵意晚喜笑颜开,匆忙点头。   “好,听溱溱的。”   贺清风拿了酒亲自给她倒,果真是一小杯,一滴都不多的那种……   神道子趁机端着酒杯站起身,起身时身体不由自主的东倒西歪,显然是喝的有点多了。   鹰刹神冷着脸伸手扶了一把,神道子勉强立稳后,看向他嘿嘿一笑:“谢了老弟。”   鹰刹偏过头没出声。   “这是老夫这些年来过的第一个热闹年,以往啊,这谷里连个活物都少见,更别提人了。”   神道子举杯对着赵意晚,两颊透着红晕笑的堆起了褶子。   “今年能这般热闹,可真是托了长公主的福了。”   赵意晚看了眼贺清风,才端着酒杯起身。   “该是我给神医添了麻烦,若无神医妙手回春,我此刻已是白骨一堆。”   神道子闭上眼呸了几声:“这大过年的什么白骨不白骨,净说些不吉利的。”   “再说了,长公主是小风风的媳妇儿,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赵意晚瞥了眼太子微红的耳尖,抿着笑意伸手将人拽起来:“神医说的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等太子已经端端立在身旁时,赵意晚才微微倾身朝神道子挤眉弄眼:“三月初三,还要劳烦姑父呢。”   贺清风身子一僵,偏头看向赵意晚,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情暖意。   长公主笑容明艳,正与神道子碰着杯,神道子被那声姑父哄的直乐呵,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不劳烦不劳烦,老夫开心着呐,来来来……咱都一起来喝一个。”神道子眼底有水润闪烁,带着醉意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祝我们新年快乐。”   若她泉下有知,得知最疼爱的侄儿有此良人相伴,该是很高兴的。   众人忙起身举杯:“新年快乐。”   锅里火红翻腾,冲天的热气伴着欢声笑语为这清幽的神药谷添了些烟火气。   这一刻,没有主仆,不分主次,这夜的温暖与欢腾都成为了彼此生命里最美好温暖的回忆。   大年三十有守岁的习俗。   年夜饭后一群人便开始找乐子,准备迎接新年第一天的到来。   神道子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堆木牌,撮合人一起玩。   赵意晚在公主府时与小郎君们玩过,自然算一个,小鹊儿性子好,在公主府很吃得开,下人们有什么乐子也愿意叫着他,是以他对这东西熟悉得很。   只有三人,还差一个。   鹰刹是杀手,不可能会玩这个,唐堂赌牌九会一点,对木牌却是一窍不通,阿喜更不用说了,她眼里除了武功就是殿下,除了殿下就是吃。   几人偏头看向赵意晚身后的贺清风。   太子被几道火热的视线盯着,冷冷清清瞥了眼桌子上一堆方方正正的东西:“孤没见过这个。”   言下之意那就是不会了。   兴头正起来却被活生生掐灭是一件很难受的事,赵意晚转头,与小鹊儿神道子交换了视线,在两人无声的支持下,突然起身将太子扯到剩余的唯一座位上。   “不会没关系,这东西很简单的我教你。”   赵意晚笑的灿烂极了,完全看不出什么阴谋诡计。   太子绷着唇,盯着一桌子的小方块皱眉。   他完全看不懂这小木块上刻的是什么。   “溱太子自小神童,天下无双,学这个自然是手到擒来。”小鹊儿笑得比赵意晚还灿烂,看起来贼兮兮的。   唐堂在一旁啧啧摇摇头。   论拍马屁,小太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贺清风见赵意晚兴致正浓。   遂歇了拒绝的心思。   林鹊说的不错,木牌确实难不倒贺清风。   才几圈下来,太子的动作已很是娴熟。   小鹊儿眯起眼睛笑道:“既然都会了,那咱就正式开始咯。”   神道子点头附和:“开始。”   赵意晚与贺清风对视一眼,笑的如狐狸。   “开始!”   能赢贺清风的钱。   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在开始前,林鹊看了眼唐堂几人。   勾了勾手指道:“你们可以下注。”   下注无非就是往谁身上砸银子,砸对了就跟着赚,砸错了就跟着赔。   在林鹊将规则讲了一遍后,唐堂阿喜对视一眼,看向鹰刹。   鹰刹刚好立在林鹊与赵意晚的中间。   在鹰刹正要将钱袋放在赵意晚面前时,林鹊先一步将他拽过来:“你个榆木脑袋,能赢两位殿下的钱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赵意晚:……   这一听就知道是她教出来的人。   紧接着,小太监如法炮制的将唐堂阿喜一并拉拢。   长公主此时才突然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她好像没银子,而林鹊面前四个鼓鼓的钱袋,让赵意晚觉得眼睛疼:“不是,你们的钱是哪儿来的。”   唐堂自不用提,有个气大财大的太子。   可她家那三个,钱是从哪里来的?   小鹊儿阿喜投奔贺清风时,情急之下不可能带这么多银子。鹰刹随着她跳忘川崖时,更是一清二白。   所以,他们那几袋鼓鼓的玩意儿是哪里来的?!   小鹊儿眨眨眼。   小心翼翼的伸手指了指太子:“溱太子赏的。”   赵意晚:……   贺清风勾唇:“伺候孤泡药浴赏的。”   赵意晚看向鹰刹:“你也伺候他泡药浴?”   鹰刹绷着脸,低沉道:“我给溱太子送过药。”   赵意晚:……   合着她的人都是他养着的?   沉默了半晌,赵意晚看向贺清风,笑眯眯的道:“把我也一起养了吧。”   众人憋着笑,看向贺清风。   太子轻笑一声:“好。”   片刻后,太子从屋里拿了两袋银子放在赵意晚面前:“够吗。”   赵意晚:……   果然是财大气粗!   “够!非常够!”   如此慷慨,她都不好意思赢他的了。   然事实证明,赵意晚想的太多了。   自开局没多久,桌上的银子便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往小鹊儿怀里飞,乐得唐堂在林鹊后头手舞足蹈,一口一个财神爷叫得极其欢快,就连鹰刹的面上都染了笑意。   阿喜沉默了半晌,嗖的跑回屋里拿了一袋银子放在林鹊面前:“我加注!”   众人:……   赵意晚:谁再说她的阿喜呆谁就是傻子!   鹰刹唐堂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光芒,两人前所未有的默契。   “我跑的快,帮你一起拿。”   鹰刹:“枕头下。”   后来,唐堂找了三个小筛子。   一人一个拿着放银子。   小鹊儿的就明晃晃的堆在他的面前。   看得赵意晚三人咬牙切齿。   再后来。   溱太子不小心捏碎了一块木牌,淡淡道:“碎了。”   神道子:……   “碎了!对,碎了就不能再玩了。”   小鹊儿苦着脸回头:“这把我都赢了。”   鹰刹:“这种木牌我能做。”   三道凉凉的目光同时瞥来。   赵意晚眯起眼轻笑:“不,你不能。”   鹰刹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   唐堂眼看自家殿下输急了眼,忙打着圆场:“不能玩就不玩了,还有好多烟花都没放呢。”   小鹊儿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牌推倒。   “那块牌不碎我就赢了,真是可惜,唉……算了算了,反正也赢得挺多的了,大过年的让你们一把无妨。”   赵意晚:……   贺清风:……   神道子:……   特么的说的像谁输不起似的。   紧接着林鹊面前就多了三个钱袋。   小太监眼睛一亮,毫不顾忌两位殿下一位神医铁青的面色,一把抓起钱袋丢给身后几人道:“快快快,分了分了。”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   不能打,自己教出来的!   神道子气的将框子往桌上一砸,把木牌哐哐几下扒拉进去,连那块碎了的也没放过。   “你小子以前是不是在堵坊干过!”   小鹊儿一边将银子往怀里塞,一边道:“没有,我一进宫就跟在殿下身边了。”   神道子抱着框子气呼呼的走了,赵意晚同贺清风直勾勾的盯着侍卫侍女杀手同小太监分赃……哦不,分银子。   唐堂抱着分好的银子朝两位殿下道。   “殿下,等卑职把银子放好回来放烟花。”   很快,热热闹闹的院子剩两位殿下大眼瞪小眼。   赵意晚叹了很多口气,她突然发现,她堂堂一国长公主,竟然还没有几只呆头鹅银子多!   哦不,不是呆头鹅。   这几个狗东西个个都精得像只猴儿!   贺清风倒不是心疼钱。   就是觉得作为一国太子,一直输,一直输,就让人很不爽。   太子不爽的后果就是,新年第一天:   某侍卫在屋外扎马步扎到天亮。   某太监走路总被石子绊倒。   某侍女在几处屋子间来来回回搬了好多次桌椅。   某杀手被迫与太子过招,被虐的怀疑人生。   对此,赵意晚一边笑的前仰后翻,一边说太子小气。   最后说太子小气的长公主,被小气的太子摁在门框上吻得嘴唇发肿。   作者有话要说:  神药谷日常平淡的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   即将面临离别……   我溱溱绝对不是小气!   他就是不小心而已,不是故意的。 第48章   大年初十, 谷里迎来了第一场雪。   一夜之间铺天盖地而来,树木房顶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   如此寒冷的天气,泡药浴更是遭罪。   每次将赵意晚从汤池里捞出来时, 她都颤抖的厉害, 整个人如一个冰疙瘩,连双唇都泛着冰冷的白。   这痛苦的折磨一直延续到二月初一终于结束,在神道子说赵意晚鸳鸯血的毒素已除尽时,众人止不住的欢腾, 还为此特意准备丰盛的晚饭,已示祝贺。   之前因鸳鸯血的缘故不能饮酒,赵意晚已馋的发慌, 此时就像是见了食物的野猫,恨不得将那烧刀子都堆到自己的面前。   当然最后也没堆成。   贺清风以毒素刚清不得放肆为由,给她换了清酒竹叶白。   长公主争取无果后,只得拿竹叶白过瘾,然而她只知竹叶白是清酒,却不知竹叶白后劲儿极大。   一顿划拳劝酒后, 赵意晚喝的两颊红扑扑的, 拉着贺清风说要上房揭瓦。   二月的天气虽然在逐渐回暖, 但也只是冷得没有那么刺骨, 寒凉仍未消退。   房顶上有风, 自然还要更冷些。   “房顶上寒凉, 不能去。”   贺清风自是不愿带她上去吹风。   “不要!”赵意晚扯着太子的衣袖,一点一点往怀里拽:“就要去房顶!”   贺清风任她扯,只巍然不动。   “溱溱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拽不动,赵意晚开始瘪着嘴念叨:“明明对我有求必应的,怎么就不理我了, 溱溱是不是喜欢别的女郎了。”   好在众人都喝的差不多了,唐堂拉着阿喜去看鹰,小鹊儿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神道子扯着鹰刹说要体会飞来飞去的感觉,是以都没有看到昔日杀伐果断的长公主正拉着太子撒泼。   “溱溱不许喜欢别的女郎!只能有我一个,否则,溱溱喜欢一个,我杀一个!”长公主越说越凶,最后恶狠狠的瞪着贺清风。   “听见了没有!”   贺清风从未见过这样的赵意晚,只觉万分有趣,遂勾了唇倾身道:“原来,女将军也会撒泼呢。”   赵意晚扯着他的衣襟,整个人往他身上挂,还很不老实的蹭来蹭去:“撒泼了溱溱就不喜欢别的女郎了吗。”   太子被迫往椅子背后靠了靠,伸手将人搂住,只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因赵意晚一个用力扑上来,小小的椅子承受不起两人的重量,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双双摔倒了地上。   仍旧是赵意晚压着贺清风的姿势。   贺清风将人紧紧护在怀里,而趴在他身上的人还在为所欲为的乱扒拉。   怀里温香软玉,还是心上之人,饶是清冷如溱太子也抵不住这般诱惑,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咦,溱溱你身上有棍子。”   赵意晚的动作比说话还快,贺清风还来不及阻止时,她已经将他紧紧捏住。   “晚晚,别动!”   太子的声音略微低沉,还带着些许隐忍。   赵意晚抬头,眼里一片迷离。   “我不听!”   不带她上房揭瓦,说什么都不听。   长公主手上越发放肆,似乎想要将那根东西从太子身体里扯出来。   喝醉的人手上没个轻重,突如起来的疼痛让贺清风深吸一口气,快速捏住她的手,加重语气道:“别动!”   果然,赵意晚不动了。   她抬头看着贺清风,眸子里逐渐蓄满水雾:“溱溱凶我。”   贺清风:……   “溱溱果然不喜欢我了。”   醉酒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贺清风无奈的闭上眼,轻声哄道:“我没有凶你,我喜欢晚晚,没有喜欢别的女郎。”   赵意晚眨眨眼:“真的吗?”   贺清风点头:“真的,我只喜欢晚晚。”   “我不信!”只片刻,赵意晚又气冲冲道。   好在她的手得到了控制,没再用力去捏,贺清风松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为何不信。”   赵意晚:“溱溱不给我看这棍子!”   贺清风:……   太子的手僵住,停在那发丝上半晌没动弹,惹得赵意晚拿脑袋在他手心拱了拱。   不知过了多久,贺清风道:“真要看?”   赵意晚点头:“要看!”   太子唇角勾起一抹弯弯的弧度,低笑一声:“这可是晚晚说要看的,我们进屋,慢慢看。”   赵意晚很是乖巧的点头:“好。”   女郎乖顺的模样落在太子眼里,像极了一只待宰的小羊羔。   夜色渐深,院子外一片冷清,唐堂几人已不知去了何处。   有夜风袭来,刺骨的冷,与屋子里的温情缠绵成了鲜明的对比,隐约还能听见里头传来几道别样的声音,比如:   “晚晚,轻点。”   “别咬!”   “乖,再快点。”   _   夜晚的时光很短暂,一睁眼便已能看见天边的红光。   唐堂皱着眉,想用手去挡住那刺眼的光芒,可却发现他的手臂腿脚似被重物压制。   他下意识侧头,然后整个人僵住。   近在咫尺的脸蛋儿纷纷嫩嫩,娇娇俏俏,小女郎整个人缩成一团,紧紧靠着他睡得格外香甜。   唐堂看的晃了神,过了许久才挪开目光。   入眼处是一片青青草地,身下是硬邦邦的石头,唐堂伸手揉了揉眉心,昨夜混乱的记忆缓缓浮现。   他们本来是在看鹰,后来阿喜说她想看日出,然后他便带着她来到了这里,再然后……再然后……   唐堂抿着唇,看向仍旧熟睡的阿喜。   再然后,他亲了她。   她还一脸慌乱的告诉他,她的心要跳出来了。   想到此,唐堂轻笑出声。   所以,她对他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她还不懂男女情|爱罢了。   太阳逐渐冒出了通红的脸蛋儿,唐堂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起,紧紧护在怀里。   阳光照在挺拔的背影上,将影子拉的很长,唐堂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微微勾唇,若是这条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   唐堂将阿喜送回她的房间时,小鹊儿的房门还紧紧关着,显然是还没醒来,侍卫松了口气,这狗太监总是防着他,要是被他看见自己将阿喜送回来,指不定要怎么闹腾。   然就在侍卫快步遛出小院,路过太子的院里时,却看见长公主捂着脸飞快的从自家殿下房里跑出来,回了隔壁的寝房。   唐堂:……   所以昨夜,还发生了什么刺激的事?   侍卫摩拳擦掌站在太子的屋外,他好想知道自家殿下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位长公主殿下乱了手脚。   至于做了什么,侍卫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但赵意晚却记得!   回了自己屋里的长公主将自己摔进大床,埋在被子底下,久久没有动弹。   她不是害羞,真的不是!   她只是从来没有想到,清冷端正的太子,竟会趁着她醉酒诱哄她做那些事!   这些事她也不是没有做过,那一夜更过分的都有,可是……可是被他威逼利诱着做……她就觉得有些不对。   越想赵意晚越觉得浑身发烫,尤其是两颊,红的不像话。   最后,长公主不得不承认,是她害羞了,被贺清风欺负的害羞了!   思来想去,赵意晚觉得不得劲儿。   这狗东西被她教坏了!   于是,赵意晚准备再倒回去找场子,可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隔壁的门开了,传来一道清淡的声音:“你站在门外做什么。”   赵意晚:……?   什么,她还没出去呢。   “卑职刚经过这里……正……正要走。”   侍卫想的太入神,面前的门就开了,对上太子冷淡的视线他顿时就怂了,哪里还记得要问什么,折身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赵意晚慢慢收回门框上的手。   其实吧,找场子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贺清风看了眼旁边紧紧关闭的房门,又听着那门边的脚步声匆匆进了房间,他才关上门,唇角泛起一丝愉悦的弧度。   她也有怂的时候。   过了大约半刻钟,赵意晚听见了敲门声。   镜子里面女郎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她满脑子都是昨夜贺清风诱哄她做那些事的语气,让人浑身滚烫。   赵意晚深吸了几口气,才道:“进来。”   这个时辰,不是阿喜便是小鹊儿。   然而这一次例外。   “晚晚在做什么。”   赵意晚瞪大双眼:……   贺清风!他来干什么!   脸上好不容易消退些的红晕又蹭的爬了上去,还愈发滚烫。   赵意晚不敢转身,只勉强镇定道:“你来干什么!”   贺清风压住唇角的弧度,轻声道:“晚晚怎么了,不想看见我。”   赵意晚:……   “若晚晚不想见我,那我走了?”   贺清风又道。   赵意晚咬着牙,她此时哪还能听不出来,他就是故意的!   长公主气的转身瞪他:“你给我……”   “有新的消息,晚晚要不要听。”   话被打断,赵意晚眨眨眼:“啊?”   正恼羞成怒的长公主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迷茫的盯着贺清风。   贺清风看着她,微微歪头:“嗯?”   听,还是不听呢。   赵意晚回过神。   咬牙切齿的瞪他一眼:“说!”   贺清风闭嘴,老神在在的站着不吭声。   赵意晚:……   嫌她态度不好?   “你说不说!”   昨晚怎么不嫌她态度不好呢!   贺清风挑眉,理了理衣袖折身往外走。   赵意晚:……   狗东西,气性越来越大了!   “你给我站住!”   贺清风果真站住了,但是只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外走。   赵意晚气的牙痒痒。   “你想怎样!”   贺清风停住脚步,回头认真的看着她,缓缓道:“晚晚哄哄我,我就说。”   赵意晚听见了自己拳头的咔嚓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怎么哄。”   这狗东西,是什么时候长歪的?!   贺清风静静的看着她,眼里清澈平静。   “像昨晚我哄晚晚那样哄。”   赵意晚:……   她只觉得脑袋轰的响了声,他在说什么东西?!太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你再说一次?”   贺清风勾唇,一步一步靠近赵意晚,弯腰俯视着那张泛着红晕的容颜,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孤说,晚晚像昨夜孤哄晚晚那般哄哄孤,孤就说。”   温热的气息弥漫在敏感的耳际,让赵意晚浑身不自觉的酥软。   太子很是好心的靠近她,将她拢进怀里。   然而,一人坐着一人站着,这个姿势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赵意晚只觉得脸越来越烫,她清晰的感觉到了他那处的变化。   这人,昨夜不是才……   “晚晚……”   头顶上温淡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情|欲,她一直都喜欢听他唤她晚晚,她总觉得格外好听。   而此刻,她觉得他的这声晚晚,似乎穿进了她的灵魂深处,让她没来由的想对他千依百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有点晚。   爱你们 第49章   “年前洛北边疆已经开战, 顾忱与封迟对上,几战都打成平手,暂时陷入僵局, 且封迟似在有意拖住顾忱。”   赵意晚躺在贺清风臂弯里认真听着她哄了一个时辰才得来的消息。   “豫东向缙国要一名质子被赵翎驳回, 是以在一月前下了战书,缙国由谭阳领兵,对阵江朔首战惨败。”   贺清风捏着赵意晚的手缓缓道。   “缙国朝廷已派陈蕃支援,领兵五万于前几日出发。”   赵意晚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谭阳虽说不是江朔的对手, 但此人正直有几分血性,若加以磨炼假以时日定是一国良将,可陈蕃却是个实打实的伪君子。   俗话说不怕真小人, 就怕伪君子,陈蕃此人长得眉清目秀,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可背地里却尽不干人事。   谭阳最讨厌的人便是陈蕃,陈蕃此番以军师的身份前去支援,少不得要与谭阳朝夕相对。   一个刚正不阿, 一个阴谋诡计, 这两人对上, 恐怕外敌未平, 先起内乱!   “陈蕃一介文官, 小皇帝派他去做什么!”   贺清风揉了揉赵意晚的脑袋, 无声的安抚着:“据悉,是陈蕃主动请战。”   赵意晚:“可赵翎如何会同意。”   如此紧要关头,出兵将领岂能儿戏,赵翎脑子被门缝夹了不成!   “豫东首战告捷后,并没有继续侵略之意, 而是依旧提出那一个要求,逼迫之意甚强。”   赵意晚皱眉:“要质子?”   贺清风:“不错,所以赵翎同意陈蕃支援,亦是有谈判之意。”   赵意晚垂首没出声,如今缙国除了顾忱没人是江朔的对手,赵翎示弱在情理之中。   可是,赵氏皇族眼下并没有适合做质子的人,且豫东这个要求就有些不合常理,一个质子比城池还重要么,这不可能。   “晚晚可知,豫东点名要的质子是谁?”   贺清风温声道。   赵意晚讶异:“点名?”   起初听闻豫东要质子,她下意识便以为是对方故意滋事挑衅,而后听闻江朔竟因此停止进攻,且意在逼迫,又觉得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阴谋。   可若是豫东有点名要的人,那说法就不一样了!   “是谁?”   赵意晚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紧接着她听到了一个完全想不到的名字。   “苏栢。”   赵意晚侧身坐起来盯着贺清风,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震惊:“苏栢?”   “为什么?”   一般质子都是送皇子或者世子,总之得是皇室血脉,可苏栢,他算哪门子皇家血脉?   “莫非是苏栢的身份暴露了?可是,就算他是赵翎的嫡亲表弟,那也不是皇家人,他有什么资格被送出去做质子。”   贺清风静静的看着她,好半晌才道。   “晚晚,你的心乱了。”   赵意晚一愣,偏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做质子大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要两国开战,便会先拿质子的血祭战。”   且赵翎派陈蕃谈判,难保不是存了将苏栢送去的意思。   贺清风起身靠在床榻上,眼里有一股说不明的异样:“晚晚这么在乎他。”   赵意晚抬头看向贺清风,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抿抿唇,低头勾起太子的手指轻声道:“苏栢与溱溱不一样,我将他当做弟弟看,而溱溱是我心之所向。”   太子面色稍微好了些,可眼底却仍不见愉悦:“晚晚在孤面前担忧别的男人。”   赵意晚在他手心里挠了挠,认错认得极快:“我错了,我只是……”   “只是担心他?”   贺清风凉凉的道。   赵意晚瘪着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我对苏栢真的没有其他感情。”   太子哦了声,却偏头不看她,还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赵意晚只道他是真的生了气,忙往他跟前凑了凑,拽着太子的胳膊撒娇:“溱溱。”   而她看不到,偏过头的太子弯了唇角。   “撒娇没用,哄不好。”   赵意晚眨眨眼:“什么?”   贺清风转过头,平静的看着她:“晚晚这样哄,哄不好。”   赵意晚没反应过来,眼巴巴望着他道:“那要怎么哄?”   话刚落,赵意晚便看见了太子眼尾的笑意,然后听他用他一惯清冷的语气道:“刚刚那样哄。”   赵意晚:……   安静了一瞬,赵意晚终于反应过来他刚刚是装的!他就是挖了个坑给她跳,而她还跳的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溱溱怎么越来越歪了?”   贺清风靠近她温声道:“跟晚晚学的。”   赵意晚:……   她有这样教过吗?有吗?她怎么不记得。   “想知道豫东为什么点名要苏栢么?”   赵意晚正欲扑上去掐太子的脸报仇时,却被那道清淡的声音止住。   长公主变脸变得快极了,只顷刻间就乖巧的盘腿坐着,露出讨好的笑容。   “想。”   然贺清风只盯着她不出声。   赵意晚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行!像刚刚那样哄!”   狗东西还上瘾了,也不怕那什么尽那什么亡!   贺清风对她咬牙切齿的神态毫不在意,只轻笑道:“嗯。”   赵意晚:……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太子理了理衣袖,起身下床:“等哄好了再说。”   赵意晚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清瘦矜贵的背影走向房门,她眨眨眼,这人什么时候这么……这么坏了!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恶狠狠道:“等等!”   贺清风刚拉开门,便听身后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刚转过身就见赵意晚披头散发气势汹汹的朝他冲过来。   门啪的被关上。   刚好堵住外头几人的视线。   林鹊与唐堂对视一眼后,各自散开。   这都一夜加一早上了,还不够?   精力够旺盛的啊!   赵意晚拽着太子步伐急切的走向那张大床,一把将人推倒在床上整个人飞快的压上去,捏着他的下巴狠狠道:“哄哄是吧?我一次哄个够,就看太子殿下受不受得住!”   贺清风任她胡闹,听到最后这句话才眯起眼,清冷道:“晚晚觉得,是谁受不住?”   赵意晚唇角擒着一丝坏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   一个时辰后。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太子闭着眼看不出情绪,但从微红的面颊与耳尖,还有紊乱的呼吸上可以看出,刚刚发生了多么香艳刺激的事。   而长公主殿下则是双手双脚平摊在床上,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浑身使不上半点力。   “你还行么?”   过了好一会儿,赵意晚偏头看向太子。   贺清风睁眼,静静的看着她。   “晚晚觉得呢。”   太子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旖旎与情|欲。   他竟不知,她有如此多的花样。   余光瞥见那根被扔在一旁的素白色腰带,太子又觉那处开始滚烫。   赵意晚目光往下挪了挪,触及到某太子白色里裤上鼓起的一团后,深吸一口气道:“我错了,是我不行!”   她的手,嘴,大腿,腰都已经麻木了,经不起折腾了。   见她认输,太子很满意的偏头闭上眼。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让苏栢为质子的提议是江朔上奏给豫东皇帝的。”   赵意晚不解:“江朔?”   江朔是怎么知道苏栢的,他又为何点名要苏栢?   一个画面突然闪现在脑海。   赵意晚僵硬的缓缓坐起身,苏栢一直在都城不可能见过江朔,所以,只有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与江朔有牵扯。   “江朔此人极其谨慎,在他的追捕之下不可能留活口,在十人中仅用一个尸体就保住性命,不太可能。”很显然,贺清风与她想到了一处。   两军交战后,为避免留下活口,所有的尸体都会被再次补刀,战场上成百上千的尸体都不可能藏住一个人,更何况是十人,还是在江朔的眼皮子底下。   赵意晚僵硬的转头看向贺清风。   “所以,苏栢对我说谎了。”   赵意晚不愿去想苏栢为何能从江朔手里活下来,也不愿去猜疑他们是否达成了什么协议,她相信他,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可是,他为何要对她说谎,豫东皇帝又为何会同意江朔的提议非要他不可?   “西宁最近也在蠢蠢欲动。”   贺清风又道。   赵意晚一怔,良久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西宁的合约还有五年。”   贺清风看着她:“还有五年不假,但他们是与晚晚签的。”   这件事大陆皆知。   当年西宁愿意签订休战合约且割地赔款,唯一的一个条件,是只愿意同赵意晚签。   他们的所有合约书上落款都是缙国嫡公主赵意晚,而不是缙国皇帝。   “所以,我受伤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   赵意晚缓缓道,除非西宁得到确切消息,否则绝不敢动!没了她这个威胁,他们出尔反尔又有谁能阻止得了。   “西宁敢毁约,也不怕失信于大陆。”   贺清风看着她,欲言又止。   赵意晚一怔:“怎么了?”   过了良久,贺清风才徐徐道。   “一月前大陆传言,缙国长公主已故。”   赵意晚蓦地僵住,惊愕的盯着他。   两人对视许久都没有挪开视线。   他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要缙国没有了长公主赵意晚,这纸合约书便作废了,西宁出兵就不算出尔反尔!   而与此同时,各国亦会虎视眈眈。   缙国是一块肥肉,肥得流油的那种。   只要几国达成协议联手围剿,缙国便岌岌可危。   缙国这块刀板上的肉能存活至今,是因缙国先出了嘉俞帝,顾大将军,后出了顾忱与赵意晚。   嘉俞帝已故,顾大将军因重伤已卧病榻多年,若是赵意晚已身亡,那么缙国就只剩顾忱一人,即便他再英明神武,也顾不了四方边关。   这也是赵翎绝对不会杀赵意晚的原因之一,只要缙国长公主还存于世,那便是一个威慑,所以他更不会蠢到让她出事的消息传出去。   赵意晚许久才回过神:“赵翎这般无用?”   她让萧韫散布她突发旧疾命不久矣的消息是将小皇帝摘出来,让都城知晓就算她出了意外也与赵翎没有关系,而她也知道赵翎一定能将这消息压在都城,可没想到,竟还传遍了大陆。   但命不久矣与已故身亡,这并不是一码事。   “在都城传出你因旧疾命不久矣后,赵翎便封了城门,借着误传谣言为由大肆搜城,各国探子皆被擒获,随后赵翎立后大赦天下,越狱的长公主自然也被赦免,赵翎下旨念在长公主护国有功,保留惊月长公主封号,送长公主在皇家寺庙养伤。”   贺清风又道。   “萧韫也自首说是酒后失言,并亲自向长公主致歉,得到长公主谅解后每日前往皇家寺庙为长公主诊脉,长公主也多次现于人前,此事做的天衣无缝。”   所以即使真正的赵意晚已经跳了忘川崖,可外头”惊月长公主”却活在了世人眼里。   只要惊月长公主活着,西宁就不敢随意毁约,就算知道赵意晚在养伤,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他几国亦不会说出兵就出兵,赵翎也就至少还有几年的时间运筹帷幄。   赵意晚皱眉:“所以我已故的消息是有人特意散出去的。”   赵翎比她想象中的更有手段,他笃定她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找人冒充她留在皇家寺庙,且就算她还侥幸活着,也绝对不会去拆他的台,再现于人前。   而他亦会落得一个明君的称号,就算日后皇家寺庙那位死了,他赵翎也绝不会与害死长公主几个字扯上关系。   贺清风点头:“嗯。”   “赵翎的计划确实周全,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将你已故的消息泄露出去,不过,即使如今流言四起,赵翎依旧坚称长公主还活在皇家寺庙,但此事已在大陆传开,皇家寺庙那边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毕竟惊月长公主是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不是什么人冒充得来的。   “这个消息最先是传给豫东的,直到一月前两国开战后,豫东才传出来。”   “什么意思?”   赵意晚一怔,直勾勾的看着贺清风,她明白他的意思,消息是散给豫东的,而那么巧合的是苏栢从江朔手里逃脱过,而豫东又执意要苏栢做质子。   贺清风捏着赵意晚的手,缓缓道:“我得到的消息是,传信给豫东的人,年约二十,位高权重。”   年约二十,苏栢今年七月,便是二十。   位高权重,苏栢高中状元,任职中书省,乃朝廷新贵。   赵意晚抿了抿唇角,可符合这个条件的人不少,不一定是他。   然又听贺清风继续道。   “且年少成名,身份矜贵,皇亲国戚。”   赵意晚身子僵了半晌,才卸下浑身力道,缓缓闭上眼。   年少成名,苏栢十五岁名满都城,十八岁中状元郎,声名赫赫。   身份矜贵,苏栢是皇帝的嫡亲表弟,如今赵氏没有皇嗣血脉,有谁还能贵得过他。   皇亲国戚,赵翎虽已立后,如今也不止苏栢一个皇亲国戚,可要同时满足这所有条件的人,只有一个苏栢。   赵意晚坐着久久没有动弹,许久后才道。   “你如何得知。”   贺清风:“这人是亲自去找的江朔,恰好江朔身边有我的探子。”   赵意晚抬头,将被褥紧紧抓在手心:“他什么时候去的。”   贺清风知道赵意晚的意思,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此事不是我南国紧要之事,是以并未加急,也未直接传到我的手中,是唐堂前几日例行翻看各国探子来信才发现的。”   赵意晚盯着他,肉眼可见的紧张,苏栢被急召回京定是因为质子一事,那般关键时刻赵翎不可能让他离开都城,如果那人是在这个时间段去找的江朔,苏栢就可以完全洗清嫌疑。   然贺清风的话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那人与江朔见面的时间,是去年十月二十。”   赵意晚静静的坐着,去年十月二十,那段时间恰好苏栢不在都城。   她记得贺清风同她说过,她跳忘川崖后他并没有离开忘川山,而是在找她。   “我没让人全程跟踪,所以并不清楚那段时间苏栢是否一直在忘川山。”   苏栢有足够的时间去豫东,将她已故的消息透露给江朔,折回之后接到皇帝急召,再回都城。   所以不论从时间线还是合理性上,苏栢看起来都有最大的嫌疑。   “你的人可有看见他的样貌。”   “没有。”贺清风道:“江朔太过谨慎,我的人不敢靠的太近,这些消息一半是偷听来的,一半是暗中跟踪他得知的。”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良久后道。   “探子会不会判断失误。”   贺清风轻笑:“能在江朔身边潜伏七年,怎会是一般探子。”   赵意晚低着头没再吭声。   她还是不信,那人是苏栢。   贺清风伸手将她温柔的搂进怀里轻声道:“也或许,是那人有意误导试图栽赃给苏栢。”   赵意晚趴在贺清风怀里闭上眼。   她知道贺清风只是在安慰她,如今这世上除了赵翎苏栢贺清风与她,无人知晓苏栢与赵翎之间的关系,所以,又有谁会以皇亲国戚去栽赃他。   可是她还是不信,即使所有证据都指向苏栢她依旧不信。   这一切太过巧合了,苏栢没有这么蠢。   赵意晚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件事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过了许久,赵意晚突然松开贺清风,急切道:“那个人不是苏栢,你说得对,或许真的有人在试图栽赃他。”   贺清风一愣,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慢慢说。”   “明面上看起来,苏栢的确是有最大的嫌疑,可嫌疑归嫌疑却经不起仔细推敲,这件事还缺一个最为关键的理由,那就是苏栢的动机,还有豫东的动机。”   “若苏栢是因为叛国,那他还回缙国做什么,直接留在豫东不是更为妥帖,又何必再让豫东来要质子。”   “而豫东就更奇怪了,得知我已故的消息后,第一反应不是攻打缙国,而是向我缙国讨要质子,且就算他们是因为想先保全苏栢,那么当时为什么又要放苏栢离开,且按时间线的推断来看,那人离开豫东的时间是与豫东向缙国要质子的时间几乎是一致。”   “所以,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苏栢,他们何必多此一举,如果那个人不是苏栢,那么他除了告诉江朔我已故的消息以外,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且这事一定与苏栢有关。”   贺清风沉默许久,才道。   “所以,还有人也知道了苏栢与赵翎的关系。”   赵意晚眯起眼:“他不仅知道苏栢与赵翎的关系,还知道当年苏栢追去豫东从江朔手里逃脱一事,他所有的行动皆是按照苏栢的轨迹,他从一开始,便打了主意陷害苏栢。” 第50章   “对苏栢的一切了若指掌, 不是早有预谋就是极为相熟之人。”   贺清风盯着赵意晚,徐徐道。   “且世人皆知"惊月长公主"活在皇家寺庙,可真正知道真相的人却并不多。”   赵意晚偏头抿紧唇瓣。   贺清风的意思她不愿意去想, 也不愿意明白, 可偏偏真相就残忍的摆在眼前。   知道她早已离开都城,也知道她命不久矣的人都有谁她比谁都清楚。   赵翎,风倾,苏栢, 顾忱,医师,她的亲兵。   赵翎绝无可能这么做, 没有谁想做亡国之君。给她问过诊的医师是风倾顾忱亲自找来的,自然不会有来路不明的人。   所以只剩下风倾,苏栢,顾忱,她的亲兵,而与豫东江朔达成某种交易的人, 十有八|九便是他们其中一个。   可不论是哪一个, 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   “苏栢的嫌疑也不能完全排除, 越是漏洞百出他就能摘得越干净, 所以难保他不会反其道而行之。”贺清风温淡道。   赵意晚微微怔愣, 而后有些哭笑不得:“太子殿下, 您这是公报私仇。”   贺清风平静的看着她:“孤与苏栢有何私仇?”   赵意晚:……   她好像又说错话了。   “没有,你们没有任何私仇。”   贺清风瞥了她一眼,没再理她。   赵意晚瘪瘪嘴,钻进被子往太子身边拱了拱,闻着他身上的清香, 心里的愁绪似乎淡了不少。   不论是谁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许是刚刚折腾得累了,两人安静下来后,没多久就双双入了梦乡。   二月的天气很好入眠,特别是寒凉的早晨,没人愿意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可赵意晚自那日后,便开始晨练。   贺清风端端立在桌椅旁,盯着那道消瘦敏捷的红色身影,常日散落在背上的青丝被高高扎起,褪下宽袍长袖,紧身的劲装更显婀娜多姿,剑锋翻转时,添了几分英姿飒爽,尤其是那眉目间的冷冽,让人望而生畏。   不愧是闻名大陆的女将军。   “晚晚。”   等赵意晚收了剑,贺清风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上前给她擦拭额间的汗水。   赵意晚享受的闭上眼,还抬了抬下巴让他擦的更仔细些。   擦完后,贺清风熟练的接过她手中的剑,另一只手牵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桌上有早已备好的温茶。   喝了好几杯后,赵意晚才平复了气息。   “晚晚不必着急。”贺清风伸手理了理她额间冒出的一根发丝,温柔道:“晚晚的招式剑术皆属上乘,论刀枪剑戟世间少有人能敌。”   赵意晚知他是在安抚她,轻笑道:“再厉害的招法没有内力相辅,便等于没了灵魂。”   这十多日她拼命的练习,可内力被废,招式剑术再熟练也于事无补。   “战场上大多士兵都只会拳脚,一样能打胜仗。”贺清风捏着赵意晚的手,轻声道。   赵意晚反手磨蹭着他的十指,低喃道:“可我是惊月长公主啊。”   贺清风感觉到她手掌上新生的薄茧,没接话。   他当然知道,她是缙国惊月长公主,是闻名大陆的女将军,是缙国百姓心中的战神,所以她注定不能与普通人一样。   他们从一出生,便注定了他们与众不同,享了尊贵荣华便要担起肩上的责任,撑起一片天。要冲在最前方挡腥风血雨,要做太阳照耀臣民,安抚民心。亦要做引路人,让百姓丰衣足食,让国家繁荣昌盛,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义务。   “洛北封迟,豫东江朔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就算招式再快,也抵不过他们一个掌风。”   赵意晚低着头,缓缓道:“溱溱,这就是实力的悬殊。”   贺清风起身将她揽进怀里,如往常一般顺着她的发丝,温声道:“可晚晚还是要去。”   赵意晚将脸埋在贺清风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身,不正经的调笑:“我也不想去啊,我想一直留在溱溱身边,日日夜夜的看着,抱着。”   停顿片刻后,赵意晚收了笑意缓缓道:“可是,我不能不去啊,那是我的国家,我的臣民,我有责任保护他们。”   所以明知不可为,她却不得不去拼命杀出一条生路。   贺清风低低嗯了声。   他们身上肩负着同样的责任,所以他说不出半句阻拦的话。   那天后见她开始练剑,他便知道她已经做了决定,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其实是想自私一些的,想不管不顾的将她带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他懂她,如她懂他一样。   他知道她绝不会在国家危难之际袖手旁观,他知道她宁愿战死沙场也不会躲在他的身后,他知道她不愿束缚在宫墙之下,他亦知道她心有天下。   她乃高高在上的凰,他又怎能自私的将她圈养。   “晚晚,我害怕。”   可是他真的害怕,害怕会失去她。   害怕她为了她的百姓,为了她的臣民,为了她的国家,永远的离开他。   太子的声音低沉沙哑,还有淡淡的鼻音。   赵意晚猛地睁开眼,却半晌没动,只任由眼泪一颗又一颗的落下,滴在他的衣袍上,染了一片水花。   他是哭了吧。   她从未见过他流泪,像他这般好看的人,就算流泪应当也是极为好看的。   可是她并不想看,永远都不想。   “我是赵意晚,所以溱溱不必害怕。”她是赵意晚,所以,她不会那么轻易死。   “况且我也舍不得溱溱,所以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赵意晚抿着唇,眼泪浸湿了整张脸。   她也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他,可有些事,不能因为害怕便不去做。   过了好一会儿,赵意晚在贺清风怀里蹭干眼泪,仰头笑道:“不如,溱溱再教我一套最好的剑术,让我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多年以后,贺清风都还能清晰的记得这个笑容,她双眼带着水润,湿润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鼻尖微微红着,朝他灿烂一笑。   这一笑,让他心底最后一丝郁结消散,更让他想要拼尽全力去保护她的灿烂。   “好。”   贺清风答应的毫不犹豫,即使他知道她的剑术已是登峰造极,即使她并不需要。   可他们此刻要的只是一个安心,多一分保障,哪怕一点点,都能让人多一分安心。   贺清风教的剑术与赵意晚原本的剑术相克,这是他十多日观察她的招式得来的。   赵意晚收剑时还打趣了一句:“溱溱是不是就琢磨着怎么赢我。”   贺清风却认真道:“你与江朔交过手,他对你的招式应该很熟悉,所以,这套剑法或许能出其不意。”   赵意晚定定看着他,沉默良久后道。   “贺清风。”   贺清风一怔,抬头看她。   她好像很少叫他的名字。   “如果我真的死在战场,回不来了呢。”   赵意晚单手背着剑迎风而立,微风吹起她的发带与那三千青丝纠缠不清,腰间红色衣带飘扬,好像真要乘风而去。   美人美则美矣,但多了股萧瑟诀别。   贺清风的心乱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   “若你死在战场,我替你报仇,替你守护你的百姓。”   替你守护你的百姓。   赵意晚觉得这应该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她忍住眼中酸涩,粲然一笑。   “然后呢。”   贺清风勾唇,眉眼里满是温柔。   只听他温淡道:“做完这一切后,我便在这里等你。”   眼泪随风而落。   赵意晚哽咽:“若等不到呢。”   “我等一辈子,直到死。”   所以,他不惧等不到。   赵意晚再也忍不住,她扔下手中的剑飞快的奔向贺清风,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面前的人。   她何其有幸,得他此般眷顾。   得良人如斯,她就算爬山涉水千里,就算前路尽是刀锋,就算摸爬打滚,她也会回到他的身边。 第51章   大婚将至, 谷里一派喜气。   红绸挂满了屋檐,大年的对联换成了新人的祝词,新房是太子的寝房, 里头换了鸳鸯被红纱帐, 窗户门框都贴满了大红的喜字。   离大婚还有三日,神道子强行将贺清风拽走,说大婚前三日新人不能见面。   这些日子两人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突然听得三日不能见面, 就跟刀戳了心窝子一样难受。   太子一步三回头。   赵意晚倚在门边瘪着嘴朝他挥着手,看起来委屈极了。   这一刻,神道子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太子离开许久后。   赵意晚还倚在门边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殿下, 人都没影儿了。”   小太监伸手在赵意晚眼前晃了晃。   赵意晚一把拍开他的手,哼了声。   “你懂什么,这叫望穿秋水。”   小太监翻了个白眼儿。   还望穿秋水呢,殿下这分明是要把太子望穿。   “鹰刹回来了让他直接进来。”   赵意晚撂下一句话后便进屋关了门,林鹊盯着紧闭的木门,重重叹了口气。   鹰刹回来时, 正看到林鹊托腮坐在赵意晚门前的唉声叹气。   “你做什么。”   林鹊抬头, 对上他冷冰冰的脸, 闷闷道。   “殿下在里头等你。”   鹰刹面上覆盖着一层寒霜, 朝屋里望了眼, 绕过小太监打开房门。   林鹊起身抿着唇盯着屋内, 双手不自觉的揪着衣摆,他知道,殿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就要结束了。   屋内,赵意晚负手立在窗前。   自窗口望去,不远处有一片粉红, 那是一块桃地,此时花开正艳。   “殿下。”   赵意晚没回头,只淡淡应了声。   过了半晌,就在鹰刹要开口时。   赵意晚先道:“这桃花开的极好。”   鹰刹抬头望去,那一片艳红好像充满了无限生机,杀手冷冽的面色稍微缓和,低沉道:“殿下想去看看吗?”   赵意晚勾唇:“花开正浓,自然得有人赏。”   “你晚点去告诉溱太子,大婚第二日,我在桃林等他。”   鹰刹:“是。”   顿了顿不解道:“殿下怎么不亲自约溱太子。”   赵意晚眨眨眼:“如此才有约会的感觉。”   鹰刹闭嘴,他反正是不大懂。   又过了好一会儿   赵意晚才道:“说吧。”   鹰刹:“是。”   “陈蕃前往谈判失败,江朔全力攻击,豫东边境已连失三座城。”   赵意晚背后双拳紧握。   “为何失败?”   鹰刹:“赵翎退让一步愿意给质子,但除了苏大人,可江朔只要苏大人。”   所以这场谈判注定失败。   赵意晚冷哼了声:“他倒是识时务。”   缙国被围剿数次都从未送出过质子,他赵翎却要破这个先例!   “江朔目前停在桐关,放出话若缙国不同意便再攻三城。”鹰刹继续道。   听起来江朔确实嚣张至极,但赵意晚鹰刹都明白,江朔有这个能力。   “赵翎如何应对。”   鹰刹犹豫了一刻,才低沉道。   “苏大人自请前往豫东。”   赵意晚身子一僵。   “赵翎同意了?”   鹰刹:“是,此刻已经在路上。”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气笑了:“还真是狼心狗肺,那可是他嫡亲的表弟!”   什么盛宠,什么新贵,大难当头不过是一个牺牲品!   “豫东如此执着应该不是要对苏大人不利。”   鹰刹知道赵意晚在担心什么。   赵意晚冷哼道:“对他不利又如何,这是他自己选择的。”   在她身边时,她何曾让他受过半分委屈,更遑论亲手将他送给敌国!   “殿下,您当真一点都不怀疑苏大人?”   鹰刹略微迟疑道。   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苏大人,如今他又自请前往,愿意做质子为国牺牲,不仅如愿离开缙国又能完美的洗脱嫌疑,就算将来缙国出了事,他也不会背上叛国的骂名。   这一切都无缝衔接,巧合的刚刚好。   赵意晚转身看着鹰刹,良久后才道。   “你怀疑他吗。”   鹰刹摇头:“不怀疑。”   回答的毫不犹豫。   赵意晚勾唇:“你看,连你都不怀疑他,我怎会怀疑。”   鹰刹点头:“太过巧合必有反常。”   虽然苏大人从一开始就是赵翎的人,如今已与他们背道而驰,但他绝不相信苏大人会叛国。   因为苏大人太在意殿下,他会为了母亲遗命帮赵翎取得证据,但他绝不会亲手毁了殿下拼命保护的国家。   “所以啊,有人在利用他。”   赵意晚缓缓道:“可我想不出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做。”   鹰刹:“殿下知道是谁?”   赵意晚苦笑:“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   亦或许,不想知道。   “顾忱如何?”   鹰刹道:“顾将军仍与封迟僵持。”   赵意晚忍不住笑道:“他们都僵持了多少年了。”   这两人就像是天生的宿敌,生来就相克。   “风倾呢。”   赵意晚收了笑意继续道。   “风丞相主张议和。”鹰刹想了想又道:“苏大人自请前往豫东的前一天晚上,风丞相去了苏府。”   赵意晚偏头:“嗯。”   “以他的性子,是会主张议和。”   “殿下,我们何时走?”   鹰刹道。   赵意晚顿了顿,她本来早该走了,可她想自私一回,想与他有更多的牵绊。   “让阿喜小鹊儿做好准备,大婚第二日离开。”   鹰刹没应,而是道:“再延迟几日也无妨。”   新婚夜后分别,太过残忍。   赵意晚看着鹰刹:“皇家寺庙等不了了吧。”   鹰刹一怔。   片刻后才低头道:“果然瞒不过殿下。”   “你对皇家寺庙只字不提,我便知道赵翎瞒不下去了。”赵意晚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我猜的没错,赵翎会在那位身份暴露前杀了她,宣布长公主病故。”   鹰刹低沉的嗯了声。   他不擅长说谎,所以,还不如沉默。   “所以能早一点便早一点。”   鹰刹:“是,属下这就去告诉阿喜林鹊。”   赵意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注意到鹰刹的异常,只淡淡嗯了声。   鹰刹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转身问道:“若这一切真的是苏大人做的,殿下会如何。”   赵意晚转身看他,平静的道。   “我会亲手杀了他。”   鹰刹察觉到赵意晚语气里的冰冷,唇角几不可见的一弯:“苏大人绝不会想死在殿下手中。”   赵意晚一怔。   良久后才明白这个冷冽的杀手是在宽慰她,虽然那个笑容很不明显。   但是,还挺好看的。   三日该是一晃而过。   可对赵意晚来说度日如年,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见不到溱太子她就吃不下睡不着,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她一边想去找贺清风。   一边又觉得该要遵循成婚的规矩,毕竟他们只能成这一次婚。   “鹰刹呢。”   赵意晚躺在摇椅上,懒洋洋道。   林鹊左右看了眼,摇摇头:“不知道,这几日没怎么看见他。”   赵意晚眯了眯眼,半晌后道:“让他来见我。”   杀手杀人可以。   说谎却完全不在行,还以为这两日对她避而不见她就发现不了?   半刻钟后,鹰刹低着头立在赵意晚面前。   “殿下。”   赵意晚瞥了他一眼,又闭上双目。   “给你个机会,坦白从宽。”   鹰刹紧绷着唇:“什么?”   赵意晚哼了声:“瞒着我什么了,说吧。”   半晌没听见动静,赵意晚睁开眼,却见鹰刹低着头没有开口的打算。   赵意晚面色微紧:“说!”   他越如此,便说明事情越严重。   鹰刹偏过头,他永远都拗不过殿下。   最终只得如实道:“如今大陆流言四起,各国使者于半月前陆续到达都城,纷纷要求见长公主。”   “赵翎将宴请各国使者,介时长公主会出席,但赵翎不会让皇家寺庙那位活着去宴席。”   赵意晚皱眉:“西宁来的是林沅?”   赵翎不惜腹背受敌也要杀人掩盖身份,只有一个原因,各国使者里有对她颇为了解之人。   出行使者都是文臣,而能够戳穿她身份的文臣,只有西宁林沅。   鹰刹点头:“嗯,是林沅。”   赵意晚眉头紧锁,一旦她病故的消息传出大陆,后果可想而知。   “如此紧要之事你竟想瞒我!”   鹰刹砰的单膝跪地:“属下知错。”   人生在世皆有私心,他亦不例外。   赵意晚自然知道鹰刹是为她考虑,她起身将他扶起来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安心成婚,可与国家大事比起来,儿女情长便算不得什么。”   鹰刹低着头,没吭声。   比起天下,他更在乎的是殿下。   赵意晚也没真的责怪他,只道:“日后不许再擅做主张。”   鹰刹点头,闷闷嗯了声。   “宴席定在哪一日。”   鹰刹看了眼赵意晚,没吭声。   赵意晚一惊:“明天?”   鹰刹摇头:“不是。”   赵意晚松了口气:“不是就好,如果不能与贺清风成亲,我死也死不安宁。”   或许还要变成厉鬼回来找他。   “是三月初五。”   赵意晚面色僵住。   好半晌才道:“所以我不能赴桃花之约了。”   鹰刹别开头,心里难受的窒息。   何止是不能赴桃花之约。   “按照赵翎的性子,会在初四夜深人静时杀了皇家寺庙那位,第二日宴席上宣布长公主于昨夜病故。”赵意晚缓缓道。   神药谷到都城快马加鞭需要十二个时辰。   她想要初四晚上赶到皇家寺庙,就必须要初三连夜出发,所以,她不能与他度过一个完整的新婚夜。   “别告诉他。”   许久的沉寂后,赵意晚泄气般的躺回摇椅上,心里将赵翎骂了千遍万遍,只差没有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不是她不想问候,是他们有同一个祖宗,她不能问候。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 第52章   三月初春, 有青草香自窗口传来。   贺清风倚在床边小塌,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玉镯,里头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飞凰。   这是母后留给他的, 确切的说是留给他的太子妃。   飞凰玉镯是南国贺氏第一任皇帝送给皇后的定情信物, 后来就成了贺氏传家宝,只传历任皇后。   贺清风想起那截纤细白嫩的手腕,耳尖微微泛红。   她戴着,应当很好看。   “殿下。”   唐堂虽然很不想打扰他家殿下睹物思人, 但都半个时辰过去了,他实在忍不住了。   果然,太子很不满的瞥他一眼, 小心翼翼的将玉镯收进怀里:“说。”   唐堂上前递出手中书信道:“陛下急召。”   贺清风没接,只淡淡道:“念。”   唐堂看了眼信上的太子亲启,很是熟练的打开信,他家殿下不爱看信,不论亲启不亲启,都是他来念。   内容如往常一样, 皇帝病重急召太子回宫, 不过这次多了一条, 南国都城盛传太子薨逝。   唐堂没忍住笑了:“殿下与长公主还真是天生一对, 连这谣言都如此一致。”   贺清风淡淡瞥他一眼, 唐堂忙收了笑意, 认真严肃道:“陛下说殿下再不回宫,就要给您立衣冠冢了。”   “所以,有人开始着急了。”   太子眼尾收紧,缓缓道。   唐堂装好信,冷着脸道:“这谣言定是给殿下下毒之人传出来的。”   贺清风偏头看向窗外, 他该要回去了。   “她约我看桃花。”   唐堂:“啊?”   贺清风:“看完桃花再走。”   唐堂:……   他认真谈朝堂阴谋,殿下却在想风花雪月?   “你也好好与阿喜道别。”贺清风又道。   唐堂瞬间蔫了气,低低嗯了声。   从药房离开后,唐堂便去找了阿喜。   阿喜与林鹊正在厨房准备明日大婚的宴席。   林鹊率先看到门口立着的侍卫,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对方根本没看他。   唐堂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阿喜身上。   林鹊看了眼正埋头给馒头画喜字的阿喜,走过去将她手中的东西抢过来,随手往外头一指:“唐堂找你。”   他可不是同意狗侍卫与阿喜在一起,只是懒得看他一副快哭的样子。   阿喜抬头,正好撞见唐堂眸子里的深情。   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跳的很快,好像有只小鹿在里头乱蹦。   小侍女的心思简单,所有的欢喜都化作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止唐堂,就连林鹊都怔住了,他从未见她笑的这般璀璨。   林鹊抿抿唇,用胳膊碰了碰阿喜。   “去吧。”   如果阿喜也喜欢他,也不是不可以。   狗侍卫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总归是知根知底,还算亲上加亲。   阿喜欢快的走到唐堂面前。   “你找我。”   自上次醉酒后,阿喜对唐堂的态度便有些不一样了,加上某侍卫一个多月不要脸的穷追猛打,两人的关系亲昵了许多。   唐堂还未从她的笑容回过神,有些磕磕绊绊道:“我……我来看有什么要帮忙……”   “那片桃花开的极好,阿喜你去替我去折几支回来,明日放在新房。”   林鹊抬头漫不经心的打断唐堂的话,狗侍卫明明就是来找人的,还说什么帮忙,虚伪!   阿喜回头脆脆应了声:“好。”   唐堂忙道:“我和你一起。”   阿喜笑着点头:“嗯。”   看着两人并肩离开,林鹊瘪着嘴哼了声。   殿下与溱太子成婚,阿喜嫁给狗侍卫,最后就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唉……   “这是什么。”   一口气叹到一半,就被一道冷冽的声音硬生生憋了回去。   林鹊没好气的回头,正好瞧见杀手伸手去戳馒头上的刚画上的红喜。   “哎!你别动!”   然还是没来得及阻止某杀手的好奇心。   鹰刹收回手,盯着指尖上那一抹红色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林鹊先是检查了馒头上的红字,见没被破坏才转头瞥了眼那指尖上的鲜红。   小太监眼珠子一转,正色道:“这是用谷里的花做的花汁儿,沾上洗不掉!”   鹰刹有片刻的惊疑:“洗……不掉?”   洗不掉,是说他手指上要一直留着这东西?   林鹊认真点头:“嗯,洗不掉!”   鹰刹又盯着那一点鲜红看了一会儿,才将手伸进一旁的水盆里,还用手搓了搓。   然后杀手的脸色更冷了,竟真的洗不掉!   “怎么能去掉。”   林鹊眨眨眼:“砍掉。”   鹰刹:?   林鹊:“我是说,沾上就洗不掉,除非将手指砍了。”   鹰刹凝眉,随后瞥了眼一旁的菜刀。   林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吓得浑身一激灵。   小太监飞快的将菜刀藏在身后:“我跟你开玩笑的!这东西最多几天就掉了。”   这人怎么跟个傻子一样,这话都信!   鹰刹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你觉得我会为了这个砍自己的手指?”   林鹊:……   “好像……不太会。”   鹰刹转头没再理他。   傻太监。   林鹊看了他一眼。   小心翼翼的将菜刀藏起来。   如此安静了好一会儿。   林鹊见杀手仍旧盯着馒头上的喜字看,便以为他是对那东西感兴趣:“这是民间新婚宴席上用的馒头,代表一种美好的祝福和愿望。”   鹰刹回神,淡淡嗯了声。   “你若喜欢,将来你成婚了我也给你做。”   难得见鹰刹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林鹊很是好心的道。   鹰刹的目光又落在那大红的喜字上,而后唇角弯了弯:“好。”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你说,它代表一种美好的祝福和愿望?”   林鹊点头:“嗯,这是民间的说法。”   原本殿下的大婚应该风风光光,轰动大陆,可如今却只能在这破山谷里,许多规矩也只得按照民间的做法来。   虽然他觉得这么成亲很是委屈殿下,可殿下说了这是她聘溱太子,就算委屈也是委屈了溱太子,他仔细想想觉得也对,溱太子是那么矜贵的太子,结果竟被殿下一个木指环就骗到手了,这怎么看都是溱太子比较吃亏。   “那就多做一些。”鹰刹道:“怎么做,我来。”   本来已经够用了,但林鹊瞧他那么有兴致,也就没阻止。   “用这个画就行,你要是不会画喜就照着阿喜画好的画。”   鹰刹嗯了声,拿着画笔小心翼翼的涂描。   他想把所有的美好的祝福都送给殿下,希望殿下与溱太子携手一生,希望殿下平安喜乐。   林鹊见他画的认真,便没再去打扰。   他得再清点清点明天用的东西,殿下的大婚不能出错。   幽静简洁的厨房,有缕缕阳光洒落,两人各自忙碌,做着最平淡的事,也各自追寻期盼着心中的完美与安平。   _   三月桃花正艳,娇俏的立在枝头。   桃花树下女郎笑颜如花,竟比那花朵还要娇艳几分。   “阿喜。”   唐堂顿住脚步,轻声唤道。   阿喜正踮起脚尖折那枝最艳的桃花,听见他唤她,下意识便回头看去。   时过境迁后,唐堂再想起桃花树下女郎惊艳的回眸一瞥,仍觉心悸万分。   只是,那时早已物是人非。   唐堂走过去,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折下那枝桃花。   而他突然的靠近,让女郎脸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阿喜,你喜欢我吗。”   低头瞧见那朵红霞,唐堂轻声道。   阿喜抿抿唇,一双清澈的水雾眸里有迷茫,还有掩饰不住的紧张:“喜欢。”   虽然她不大懂喜欢意味着什么,但她喜欢跟他在一起。   唐堂轻笑,低头在她唇上印上浅浅一吻。   “阿喜知道喜欢代表着什么吗?”   阿喜愣愣的立着,他怎么又这样。   她觉得心又要跳出来了!   “喜欢就是要嫁给我。”   唐堂唇角带着笑意,似诱似哄。   阿喜想了想道:“像殿下与溱太子一样?”   唐堂点头:“嗯,像殿下与长公主一样。”   “阿喜愿意吗,愿意与我成婚,做我的唐夫人吗。”唐堂看着她,安静的等她的答案。   阿喜抿着唇,唐夫人?她好像还挺喜欢这个称呼。   “嫁给我以后,会同我一起生活,一起吃饭睡觉,还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唐堂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温柔的道:“阿喜愿意吗。”   阿喜凝眉仔细想了想。   同他一起生活,一起吃饭睡觉,还要生孩子?   她好像……也并不排斥。   “会离开殿下吗?”   唐堂:……   “不会。”   阿喜又想了想,在唐堂紧张的视线下点头:“愿意。”   只要不离开殿下就成。   唐堂一把将阿喜紧紧抱在怀里,眼里有激动和雀跃,还带着些微湿润。   “好,等我。”   阿喜。   等再次相见,你便是我的唐夫人。   阿喜在他怀里乖巧的点头。   “好。”   她知道他们就要分别了,虽然心里有些难过,还有些舍不得,但是她相信他们一定会再见的。   成亲了就要生活在一起。   殿下与溱太子成了婚,以后定是要生活在一起,所以她也一定会再见到他。   等殿下打了胜仗。   他们就能见面了。   “我不在你身边,你不许看别的男人。”   “嗯。”   “不许离别的男人太近。”   “小鹊儿算吗?”   “不算!”   “好。”   “也不能跟别的男人说话。”   “鹰刹算吗?”   ……   “算!”   “那不行,我得跟他说话……唔……”   春风拂来,桃花漫天飞舞。   似要将那对拥吻的有情人儿遮挡起来。   许久后又有温声细语传来。   “那就少说点。”   “好。   ……   “阿喜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嗯,都喜欢。”   “那我们都生一个。”   “好。”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儿砸,你看看你的侍卫,人家都在讨论要几个孩子了,对此你有什么想法没。 第53章   三月初三, 宜嫁娶。   赵意晚早早便被阿喜从被窝里捞出来,又是换婚服又是化妆面,足足折腾了几个时辰。   即便只是简单的拜天地, 神道子也按照民间习俗一个不落的操办。   因离新房太近, 赵意晚在前一天晚上住进了阿喜的房间,而鹰刹也换了新衣,他今天最重要的任务,是以新娘兄弟的身份背新娘出阁。   “殿下今天好美啊。”   阿喜捧着凤冠舍不得往上戴, 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赵意晚,满是惊艳。   婚服是贺清风准备的,外袍是大红的宽袖嫁衣, 袖边与裙边有金丝绣的飞凰,衬得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更加贵气明艳。   额间描了红色的凤凰花,眼尾染上淡淡的红晕,为本就绝世的容颜又添了倾城风采。   此时的赵意晚不是朝堂上冷冽的长公主,不是驰骋沙场的杀伐的女将军,她只是一个即将出阁的绝美新娘, 娇媚含羞, 眼波似水, 凤眸流转间, 魅色动人。   “等阿喜嫁人了, 也这么美。”   赵意晚看向阿喜, 眼里是新嫁娘该有的温柔和期盼。   阿喜眨眨眼,似是想到什么,倾身凑在赵意晚耳边小声道:“殿下,唐堂说要娶奴婢。”   小女郎抿着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赵意晚被那抹雀跃晃了眼,微微怔愣后抚着她的手,柔声道。   “阿喜答应了吗。”   阿喜点头,水眸里跳动着之前从未有过的璀璨星光,她半蹲下趴在赵意晚的腿上,抿着笑道。   “唐堂说嫁给他后不会离开殿下,奴婢就答应了。”   赵意晚莞尔,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我的阿喜长大了。”   阿喜眨眨眼:“唐堂还说,等我们再见面时,就让我做他的唐夫人。”   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意晚:“殿下可以吗。”   面前的小侍女灵动极了。   那一双圆溜溜大眼里的清澈纯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赵意晚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柔和:“当然可以,阿喜能觅得良人,我比谁都欢喜,介时我与溱太子做你们的主婚人。”   阿喜忙点头,笑的灿烂欢快:“嗯,谢殿下。”   外头的鞭炮声骤然响起,阿喜忙起身站好:“殿下,驸马爷来接殿下了。”   恰此时,林鹊捂着耳朵小跑着进屋,见凤冠还捧在阿喜手里,连忙道:“哎哟,快给殿下戴上凤冠,驸马爷到了。”   阿喜忙点头,小心翼翼的给赵意晚戴上流苏凤冠。   绝世容颜挡在流苏后,便如犹抱琵琶半遮面,添了几丝神秘与诱惑。   林鹊上前仔细整理了喜服,直到无一丝错乱后,才抬头笑道:“殿下,鹰刹在门外侯着,奴才扶您出去。”   赵意晚微微点头后,林鹊与阿喜一左一右扶着赵意晚走出房间。   鹰刹立在门外,目光随着新娘而动。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殿下是世间最美的。   但这一刻,他还是怔住了。   仿若周围一切都是虚无,除了那道尊贵明艳的红色身影,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鹰刹?”   林鹊瞧他一副呆滞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唤了句。   鹰刹回神时。   赵意晚已停在了门边。   “殿下。”   鹰刹走到赵意晚面前,轻声唤道。   赵意晚感觉到他的紧张,勾了勾唇:“有劳兄长了?”   鹰刹身子彻底僵了,磕磕绊绊道。   “是……是神医让属下今日背……背殿下出阁,属下当……当不得殿下一声兄长。”   林鹊瞧他那副怂样,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儿:“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的,驸马爷还在外头等着呢,别误了吉时。”   “再说了,要是我能背哪还有你什么事。”   赵意晚也曾想过自己大婚会是什么场景,如十里红妆,如歌舞升平,如满街仪仗,但唯独没想过会是眼下这个情景。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百官相送,只有鞭炮几许,竹屋几间,甚至连出个门都毫无章法,然她却觉得甜到了心坎里。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大婚让她感觉到了属于人间的烟火气,又或许是因为,院外等着的新郎官,是她心尖尖上的人。   鹰刹被小太监毫不客气怼了后也不生气,只背对着赵意晚,小心翼翼的弯下腰。   “殿下,属下背您出去。”   杀手的肩背很宽阔,很坚硬。   也很有安全感。   门口到院外满打满算也只有二十步。   可鹰刹硬生生将时间延长了一半。   鹰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以兄长的身份背赵意晚出阁,从他留在她的身边开始,他便打定主意要一辈子保护他的殿下。   可这一刻,他内心很复杂。   他一边祝福殿下,一边又觉得难受。   他即将亲手将殿下交给别的男人,殿下以后是不是就不再需要他了。   曾几何时,他也曾对尊贵的公主殿下动过不该有的心思,不论是初次见面那张迷惑娇憨的睡颜,还是朝堂后运筹帷幄的严谨冷冽,亦或是战场上的杀伐果断,都让他悸动,让他沦陷。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明白,公主殿下太过耀眼,不是他该肖想的。   百年底蕴风丞相,青梅竹马大将军,年少成名状元郎,他们不论哪一个,都比他出色太多。   于是,少年时第一次的心动与爱慕被紧紧埋葬在内心深处。   但那时他是庆幸的,因为他知道,不论是他们哪一个,都不是殿下的心之所向。   而他,可以卸下一切念想与期盼,安静的以暗卫的身份一直陪伴在殿下身边,   直到后来,殿下带回了溱太子。   矜贵无双,清冷绝世的南国太子。   从那天后,他就知道他们所有人都输了。   “鹰刹,你哭什么。”   听到杀手浓浓的鼻息声,赵意晚又觉好笑,又觉动容。   鹰刹一愣,冷着声音道。   “属下没哭。”   赵意晚莞尔:“好,你没哭。”   顿了顿又道:“是不是舍不得我。”   鹰刹还没作答,却又听赵意晚道。   “其实你想想,就算你现在送我出嫁了,可明天我还是要带着你走的,你看,我跟贺清风在一起的时间还没你多呢,这么想是不是高兴点?”   鹰刹脚步一顿,脸色更沉了。   “没有。”   赵意晚:“嗯?”   鹰刹低沉道:“如果可以,属下希望殿下永远和溱太子在一处。”   殿下有多喜欢溱太子,他比谁都清楚。   赵意晚微怔后,眼眶泛起轻微红潮:“会的。”   她会回来的。   院外,贺清风安静的侯着。   新郎官身姿挺拔,面容一如既往的温淡,大红的喜服袖边与袍边是金丝线绣的飞凤,栩栩如生,奢华贵气的喜服越发衬得太子矜贵无双。   直到那抹红色缓缓出现,太子的眼里才添了柔情。   鹰刹小心翼翼的将赵意晚放下。   执她的手轻轻放进了太子手中。   “晚晚。”   贺清风捏着她的手,眉眼里皆是温柔:“晚晚今天很美。”   赵意晚勾唇:“溱溱今天也好看。”   顿了顿又挑眉:“没有红马,也没有软骄,溱溱怎么接亲?”   贺清风温和一笑,上前一步与赵意晚并肩而立,露出身后那条蜿蜒小道。   透过流苏的缝隙,赵意晚看见那平日清冷的小道铺上了红绸,周围有花团锦簇。   “按照规制,孤该携太子妃走百步红梯享百官跪拜。”   赵意晚怔愣片刻,才粲然一笑。   “按照规制,本宫该要携驸马走玄门红道出宫,受百官祝贺。”   贺清风偏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只要是你,竹屋小道也足矣。   阳光透过青葱树木,照射在红绸道上。   一对新人携手并肩而行,前路光明万丈。   耀眼的璀璨中,喜袍上的一对金凤金凰紧紧相依,似要成双入对冲上云霄,翱翔飞舞。   恍惚间,似能见到那个冬天寒冰刺骨的小河边,有凤惊凰。 第54章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入洞房。”   小太监最后一个字落下,神道子坐在堂上看着一对新人笑的胡子直打颤。   “好好好,入洞房入洞房。”   余晖渐渐落下, 院子外头却热闹得很。   唐堂因替新郎官挡酒, 被林鹊鹰刹不要命的灌,阿喜看不过去了跑过去将唐堂护着,林鹊气的直骂她是叛徒。   神道子拿着酒壶躺在摇椅上看他们打打闹闹,又看了眼紧闭的新房, 笑的脸上起了褶子。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管来日是分离。   屋内,新人饮完合卺酒, 酒杯刚撤下,赵意晚便觉手腕微凉,低头看去,太子正将飞凰玉镯戴在她的腕间。   “这是?”   贺清风柔声道:“这是母后留给你的。”   赵意晚眨眨眼:“嗯?”   “这是南国皇族历任皇后之物,母后离世前将它交给我,让我给她的儿媳妇。”   贺清风的语气里充斥着淡淡的兴味。   赵意晚猛地抬头看他, 眼神复杂。   历任皇后之物, 怎能给她, 她这一生都做不了南国的皇后。   心中似有千言万语, 如哽在喉。   可在目光触及到大红色的喜袍与太子唇角温和的笑意时, 赵意晚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只温和一笑:“母后应该想不到它会戴在我的手上。”   听得那声母后,贺清风唇角笑意更深。   而太子颜色过浓,引得赵意晚心猿意马。   “溱溱。”   赵意晚凑近贺清风,伸手去拽他的腰带,然手指刚动, 就被太子摁住。   “天色还早。”   此时天边儿还带着点红霞,若要缠绵悱恻,的确早了点儿。   然赵意晚却等不了了。   “不管,谁叫你勾引我。”   长公主一把将人推倒,翻身压在贺清风的腰上。   太子有片刻错愕:“我何时勾引你?”   赵意晚倾身堵住他的唇,自唇缝传来一句极轻的呢喃:“你刚刚笑的太好看。”   ……   惊月长公主向来就是这么不讲理。   她说你笑是在勾引她,那就一定是。   贺清风不同她讲道理,也没空讲。   因为在他愣神之际,他的腰带已落下,外袍半松,就连大红的里衣也都被粗鲁的扒开。   太子眼神暗沉。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勾起他的欲|火。   烛火熄灭,一室涟漪,不知何时,院外已经归于平静,屋内春宵红帐,惹人脸红心跳。   ……   夜风带着凉意,从窗口席卷进来。   赵意晚不记得过了多久,等平息下来后,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身边人已经熟睡,赵意晚的目光黏在他的脸上,迟迟舍不得挪开。   经此一别,不知相见又是何时。   亦或者,再无相逢时。   越看心里头越不舍,赵意晚愈发觉得,太子定是那话本子里专门惑惑人心的妖精。   将她迷得神魂颠倒。   直到那撕裂般的疼痛稍作舒缓,夜色也在逐渐加深时,赵意晚才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下了床。   脚刚落地,赵意晚忍不住嘶了声。   她转身瞪着床上的太子,瞧着清心寡欲的,怎么在这事上竟有这般耐力!   她若不求饶,得连床都下不了。   长公主气不过,又回去在贺清风脸上掐了一把,才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然没走几步,她又折回来在太子的唇上狠狠蹂|躏,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终于心满意足的出了房门。   而桌案上,幽香弥漫。   外面夜色渐深,已是伸手不见五指,赵意晚长长叹了口气才抬脚往外走。   踩着小碎步,走的很是艰难。   长公主又在心里将赵翎记恨了一次。   这新账旧账加起来,他们有得算了。   林鹊阿喜鹰刹早已侯在院外,见赵意晚出来忙迎了上去。   “殿下。”   洞房花烛夜的生离让几人心里都不是滋味,林鹊阿喜眼里包着一团泪要掉不掉。   赵意晚又回头看了眼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眼眶隐隐发酸。   “走!”   立了片刻,赵意晚决绝转身,再未回头。   她怕一回头就再也舍不得。   贺清风,有幸与你结为夫妻。   只是,此生有憾,不能与你定下白首之约。   但愿将来,不会与你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_   贺清风醒来时,已是太阳初升。   身旁的冰冷让他猛地睁开眼。   软被已无余温。   显然是早已没了人。   突如其来的慌乱无措后。   太子终于想起,她约他今日看桃花。   贺清风唇角轻弯,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看到床上那点鲜红后,太子眉眼处笑意更深。   她终于,完全属于他了。   从此,他们便是夫妻,他们的身心也只属于彼此。   即使即将分离。   但有朝一日,他们一定可以携手并肩。   对未来的僵局他已经有了打算。   分别在即,他得让她安心才是。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贺清风才出门。   因为,太子殿下在里头换了好几身衣裳,最后还是穿了最爱的蓝色宽袖锦袍。   他记得,她说他穿这件衣裳最好看。   当然,贺清风永远也不会知道,赵意晚说他穿这件衣裳最好看时,心里想的是如何把人拐上床。   桃花开的极艳,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散着迷人的魅香。   贺清风步伐越来越快,不知为何,他很想立刻就见到她。   也突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她,他们未来可期。   然而,太子所有的欢喜终是归于平静。   贺清风捏着手中的信,面色阴郁。   修长的手指因太过用力泛起一阵青白。   ‘溱溱,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我不能赴今日的桃花之约,原本是想今日与你好好道别,可事态紧急我必须连夜离开,我不想让你在新婚夜看着我离开,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与你作别,这封信我会挂在最显眼的桃书上,这样,也算我们一起来过了吧。   还有一件事,溱溱要答应我,如果我真的死在了战场,不要为我报仇,为国捐躯我死得其所。   最后,愿夫君一切安好,妻晚晚留’   看着像是简单的分离,可细细品来,这又何尝不是一封绝笔信。   她无一字提及未来,更无一字许下诺言,甚至连名字,都只是晚晚。   太子握紧拳头,眼里有着猩红的恼怒和咬牙切齿:“赵意晚!”   你倒是敢走的如此洒脱!   所以,不立婚书,不入宗祠。   是因为你从一开始便打算一别两宽,各不相干么!   贺清风闭上眼,极力压制翻腾的血气。   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呵……你若真敢死,我定血洗大陆给你陪葬!   “殿下!”   不远处传来侍卫焦急的呼喊。   在看到那道蓝色的背影时,唐堂急匆匆冲过来:“殿下,阿喜他们不见……”   话未说完,唐堂便发觉了太子的异常。   在他的记忆中,太子殿下永远都是温淡清冷,即便是发脾气也只是冷着脸不理人。   从未如现在这般怒意翻腾。   “殿下。”   唐堂看了眼被捏成一团的信纸,心里大概有了猜想。   难怪不得,昨夜他们非要将他灌醉。   “回宫。”   不知过了多久,贺清风才恢复了些理智,负手离开桃花地。   语气依旧清淡,只是添了些冰冷,让人听着背脊生凉。   唐堂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跟上去。   却又听太子道:“传信,准备动手。”   唐堂一愣,很快便应下:“是!”   太子走的很快。   衣袍翻滚间,带着很大的气性。   赵意晚,你既然招惹孤在先。   孤便不可能让你抽身离开。   贺清风很早前便想过将来该以什么为聘。   而如今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她既心系天下。   那么,他便以天下为聘。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五大国也已相护制衡多年,战争烽火不断,难以安宁,所以,大陆该是时候统一了。   这条路必然无比艰辛。   但他愿意全力一搏。   哦对了,很早以前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初次见面那一夜后。   贺清风勾唇,毕竟他端正温和,恪守规矩,有了肌肤之亲就该要负责一辈子。   所以,从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在计划这唯一一条出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量加更……   太子生气了,他生气了,哈哈…… 第55章   皇家寺庙位于皇宫东边百里长阶之上。   立在顶峰能俯瞰整个都城。   此时, 佛像面前的蒲团上跪着一位素衣女郎,单薄的背影带着萧瑟与苍凉。   “殿下,时辰到了。”   青衣小太监看见长阶上突然出现的红光, 心里凉了半截, 一阵绝望与呆滞后,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大殿朝那女郎温声道。   女郎的背影明显僵住。   时辰到了,她这一生也到头了。   女郎望向一旁立着的女医师。   女医师眼里有怜惜,有不忍, 但也有无能为力。   对视了片刻,萧韫偏过头不忍再看。   她救不了她,也不能救。   外头动静越来越大。   青衣小太监已立在女郎身旁。   “殿下别怕, 奴才陪您一起走。”   到底一起相伴几月,小太监看着女郎颤抖的肩背,上前温声安抚。   女郎一怔,惊愕的看向他。   他竟愿意陪她一起死。   “不……不必,你该好生活着。”   女郎哽咽道。   小太监苦涩一笑,跪在女郎身旁。   “殿下说的哪里话, 殿下走了, 小鹊儿该是要陪着殿下的。”   女郎摇头:“不, 你不用死。”   “我不需要你陪葬。”   小太监莞尔, 他知道眼前的女郎最是心善, 可他的命早就不由己了。   “殿下, 从奴才跟在殿下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奴才的命便与殿下拴在了一起。”   女郎皱眉,似有不解。   人之将死,许多事倒也没必要再遮掩,小太监看了眼不远处台阶上缓缓而至的灯笼, 轻声道:“我不叫林鹊,叫随安。”   女郎诧异:“可他们说你叫林鹊。”   还让她唤他小鹊儿。   随安轻笑,随后叹了口气道:“因为殿下身边有一位公公,很得殿下宠爱,这位公公叫林鹊,殿下喜欢唤他小鹊儿。”   女郎不是愚笨之人,只稍微思索便明了。   卸下面上的错愕后,她苦涩一笑:“果然,我们的命早已栓在一起了。”   随安此时倒也没初时那般惧怕了。   左右不过是一死,且还能死的这般光荣。   从他被浣衣局安排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是活不成的。   因为他长的有几分像长公主身边那位盛宠的林公公。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女郎赶在他们进殿前,轻声道:“我叫秦弯弯。”   随安与萧韫同时一怔。   弯弯,竟与殿下同音。   “殿下。”   来的人是赵翎身边的成大总管。   没有多余的话,只唤了声殿下后,便挥手让底下的人把一瓶药递到了秦弯弯面前。   “殿下请吧。”   秦弯弯抿着唇,看向白色小瓷瓶。   女郎指尖弯曲,微微发颤。   谁会不怕死呢,她怕极了。   可这就是她的命。   细白的手指捏着瓷瓶,有种凄凉的美。   萧韫转过头,不忍再看。   她曾想过等一切尘埃落定时,这位会落得什么样的结局。   可却没想到这个谎言会如此快被戳破。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来圆。   各国来使打着拜见长公主的幌子,实为一验真假。   长公主的风采大陆皆知,远不是眼前的柔弱女郎能演绎得了的。   且即便明日秦弯弯能照部就搬,也瞒不过与长公主签过文书的西宁来使。   所以,与其在宴席上被拆穿身份丢大缙颜面,还不如提前宣布长公主病故。   谎言圆不下去了,就得快刀斩乱麻,将真相掩盖进土里。   只是眼前的困局解决了,可随之而来的,将是更致命的难题。   比起眼下的局面,萧韫更担心的,是长公主薨逝的消息证实后,缙国又将面临一场围剿大战。   介时,又有谁能代替得了闻名大陆的女将军,征战沙场保卫家国。   她认为是没有的。   萧韫深吸一口气。   心中尽是荒凉。   她不敢想象,也不敢面对国破家亡。   就在这时,在她最绝望,最仓惶时,那道消瘦的身影带着万丈光芒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萧韫以为出现了幻觉,喃喃道:“殿下。”   秦弯弯手中的药瓶已经打开。   随安的手里也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只等殿下‘病逝’后,他随主而去。   萧韫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秦弯弯下意识偏头:“医师?”   在她的印象里,这位萧医师虽不爱说话,却怀有仁心,时而会悲天悯人,时而也会温柔的安抚她。   她知道她救不了她。   却也想听听临终前她会对她说什么。   然萧韫并没有看她。   女医师的神情从怀疑到震惊再到过度的惊喜,那双黑眸里绽放的生机让秦弯弯的心跳突然加快。   “殿下!”   萧韫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激动的唤道。   秦弯弯身子僵硬的可怕,她非常清楚,萧医师这声殿下不是在唤她。   因为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因为她的目光看向她的身后。   缙国皇嗣单薄。   能被唤作殿下的,只有惊月长公主殿下!   秦弯弯缓缓回头。   在触及到那无比熟悉朝夕相伴的面容时,她手中的瓷瓶掉落,她听见了星火燃烧的声音。   带着无限希望与生气。   成公公皱眉,对秦弯弯的失态有些不耐烦,他一边回头一边冷着声音道:“殿下,该上路……!”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再也出不来。   成公公双目圆睁,惊愕的双腿都在打颤。   “殿……殿下!”   随安手中的匕首掉落,而后是压抑不住的喜极而泣。   他们能活了。   赵意晚目光扫过瘫坐在蒲团上的女郎,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来得及救下他们的命。   阿喜不知从哪儿搬了一把椅子。   放在大殿的中央。   赵意晚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懒懒的靠着椅背,漫不经心道:“成公公,你刚刚说本宫上什么路?”   十二个时辰的疾驰,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马背上即使垫了几层软垫,那处也依旧疼的厉害。   成公公吓得面色铁青。   听见这话砰地跪下,连话都说不清了:“奴……奴才拜见长……长公主殿下。”   殿内其余人也慌忙跪下齐声道。   “拜见长公主殿下。”   声音里有惧怕,有震惊,但更多的是激动,是欢呼,是雀跃。   萧韫的激动溢于言表,她以为,殿下已经……   她第一次见到秦弯弯时,哪怕是一模一样的容颜,她也一眼就认出来她不是殿下。   所以她下意识认为,殿下已经不在人世了。   而现在,当殿下出现在她的面前时,   她一样能一眼认出来,她就是他们的惊月长公主。   可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殿下会以这种方式在这种时候出现,像天神一般降临。   许是萧韫的眼神太过炙热。   成功吸引了长公主的视线。   看见她满脸的泪水和激动后,赵意晚浅浅一笑。   是无声的安抚。   萧韫抿着唇,喜极而泣。   殿下回来了,回来了。   赵意晚浑身酸疼得厉害,在心里把某太子狠狠地翻来覆去地蹂|躏了一番后,又在心里将赵翎骂了一遍,才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道。   “给本宫找个地儿先歇息着。”   人救下了,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想到即将面临的一场又一场的博弈,赵意晚揉了揉眉心,她得养足了精神才好战斗啊。   成公公一愣,忙应道:“是。”   赵意晚起身后看了眼秦弯弯,不是她特意看她,而是对方眼神太过滚烫。   “你……叫什么。”   秦弯弯见长公主盯着自己,又紧张又害怕,她清了清嗓子有些语无伦次道:“回殿下,民女秦弯弯拜见殿下。”   赵意晚挑眉。   民女?那就不是朝臣之女。   弯弯?晚晚。   呵……缘分啊。   “阿喜,带她去卸了易容皮,洗干净给本宫送过来。”赵意晚又打了个哈欠。   阿喜:“是。”   “殿……殿下。”   赵意晚脚步顿住皱眉,又是谁?   长公主目光不耐的一转,然后看见了那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小太监。   赵意晚一愣,目光在小太监与身边的小鹊儿身上来回徘徊了几遍后,才笑道:“小鹊儿,收个徒弟吗?”   林鹊瞥了眼青衣小太监。   瘪瘪嘴应下:“是。”   成大总管低着头一声不吭。   尽量降低自己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赵意晚在闭眼前还是没能忘得了他:“鹰刹,今夜不许放任何人离开寺庙。”   正想赶紧回宫禀报的成大总管:……   “违者,杀无赦。”   成大总管:……   偷偷看了眼一身煞气的鹰刹,成大总管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很是乖觉的带着底下太监伺候在长公主的寝房外。   他无比清楚,但凡他今夜敢往出去走一步,就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宫里摸爬打滚的人,向来都懂如何保命。   只是明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来了……   爱你们。 第56章   金銮殿上, 歌舞升平。   美酒佳肴,美人相伴。   然逢场作戏下,却是各怀鬼胎。   借着酒杯掩饰, 赵翎低眉时面色黑的可怕。   成余昨夜没按时回宫复命, 他便察觉到不对,遂赶紧派了狼林前去查探。   然狼林到此时都毫无音讯!   皇家寺庙出了茬子是必然的。   但可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狼林是江湖人,杀手榜排行第一!   能绊住他的人他完全想不出来。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只是那人如今早已不在人世。   可除了她, 又还有谁能困住狼林。   皇帝的目光在各国来使身上过了一遍。   席上众人,没人有这个本事。   “缙国陛下,这宴席都开了半个时辰了, 惊月长公主怎还没来?”   率先开口的是豫东使者江宿,江朔的嫡亲二叔。   虽是询问,但语气里尽是傲气。   江朔连攻三城,大胜谭平,他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风倾以一国丞相的身份坐于宴席上首,位置仅次于皇帝。   他淡淡瞥了眼江宿, 举杯一饮而尽。   “听闻惊月长公主身有旧疾, 莫非已严重到不能出席?”   洛北使者关良轻笑一声, 眉眼处带着显而易见的阴郁。   对于明目张胆的挑衅, 赵翎只皱了皱眉。   皇帝不动声色, 自有人接下这明枪暗箭, 宗人令摸了把花白胡子,老神在在的瞥了眼关良,道:“长公主身体抱恙,来的晚些无可厚非。”   赵翎低头饮尽杯中酒,按照计划, 此时皇家寺庙的侍卫应该已经带着萧韫前来宴席,禀告昨夜长公主病逝的消息。   可眼下别说萧韫,皇家寺庙的人连一个鬼影子他都没见到,所以,只能先拖延着。   西宁林沅放下酒杯,堆着笑脸道:“长公主闻名大陆,乃我等敬仰的女将军,来的晚些也无甚不妥,只是这来的晚些与不来,亦或是来不了,可是有差别的。”   林沅这话说的便有些直白了。   南国使者慕连侧目瞥了他一眼,只片刻后又将视线落入殿内舞姬身上。   其余几个小国的使者互相对视一眼,皆没作声,缙国再是板上肉,也不是他们能动得了的。   神仙打架,小鬼能离远些就离远些。   此次出使,他们不过是凑个数。   “林使者此话何意,长公主殿下只是身体抱恙,何谈来不了?”大理寺卿眯起眼哼了声。   林沅还未答话,却又听刑部尚书咄咄逼人:“听林使者此言竟是意指长公主殿下无法出席,不知林使者是因何如此笃定!”   众人一愣,林沅下意识捏紧酒杯。   这顶帽子扣的便有些深了,若是今日惊月长公主来不了,难不成还要算到他的头上!   “两位大人何必如此急切,沅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林沅压下心中的郁结,扯着笑脸道。   长公主已然薨逝的消息是豫东递来的,豫东断然不会拿此事糊弄他们,所以他笃定如今在皇家寺庙那位不可能是真的!   但他西宁处境特殊,到底不敢太过放肆。   毕竟,缙国还握着惊月长公主与西宁签下的休战合约,按照契约里的赔款割地条约,西宁仍需向缙国低头。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飞快的交换了眼神。   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忧虑。   从长公主到皇家寺庙养病后,他们从未去拜见过,直到一月前传出长公主早已薨逝的消息,他们才慌了神。   只是不论谁去,都被长公主拒之门外。   虽然有人远远见过一面,但却无人靠近过,无风不起浪,他们难免起了疑心。   原本想着今日就能一辩真假,可没想到,长公主竟未出席!   没人出声。   气氛一度紧绷。   最后还是慕连端着酒杯解了围:“有美酒佳肴,美人作陪,诸位急什么。”   慕连生来一尾狐狸眼,眯起眸子时颇有种醉生梦死的沉迷。   “再说了,惊月长公主乃大陆佼佼者,能见一面已是三生难求,多等一会儿算得了什么。”   慕连是各国来使里头年纪最轻的,但众人却丝毫不敢轻慢。   南国物产丰盛,土地肥沃,比缙国还要富饶,且兵力强盛,领地宽广,这样的国家,没人愿意轻易招惹。   慕连身份特殊,在南国有一席之地。   是以他一开口,众使者都噤了声。   宗人令半眯着眸子,似无意瞥了眼风倾。   若皇家寺庙那位真是假的,风丞相怎会如此淡然。   而赵翎面色依旧不见好。   慕连此时是说的冠冕堂皇,也做了回和事佬,可一旦他确定他们拿不出惊月长公主,他必定会推波助澜坐手渔翁之利。   又过了半个时辰,殿内愈发安静。   就连歌舞也不知何时停下。   各国使者面色看着都差到了极点,但细看之下,却能瞧出眼底浓浓的兴奋。   尤其是林沅,只差没有喜形于色。   他西宁被迫签了十年休战合约,此次围剿必定不敢明目张胆,也不能分其一杯羹。   可若是惊月长公主已逝,那这合约可就做不得数了!   缙国没了赵意晚,顾忱一人双拳难敌死手,这块肥肉很快就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缙国陛下,开宴已过一个时辰,惊月长公主还未出现,不知这里头是否有不可言说之由?”   关良已懒得再试探,直截了当道。   “良一路而来,竟听闻惊月长公主已薨逝多日,原本还想不过恶意流言,可今日惊月长公主却迟迟不现身,良深感疑虑,还请缙国陛下解惑。”   洛北觊觎缙国多年,可前有顾大将军,后有顾忱,愣是没让他们讨上半分便宜。   他都忍不住怀疑,洛北上辈子是不是跟那顾家父子有仇,否则他们怎么别的边疆不守,非要死死盯着他洛北!   赵翎的面色差到了极点。   狼林此时还没消息,绝不是出了茬子那么简单!   风倾望了眼殿外,眉宇间隐隐带着失落。   慕连手中的酒壶已放下,连身子都比之前端正了几分,语气也不如刚刚的随性。   “缙国陛下,我等是特意前来拜见贵国长公主,可长公主却迟迟不现身,缙国陛下将我们撂在此处是为何意?”   慕连开了口,其他人便再无所顾忌。   江宿轻嗤了声:“这到底见不见得到,还请缙国陛下给个准信儿。”   关良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里头的酒溅在桌案,湿了一片。   “缙国陛下!难不成惊月长公主的确如传闻所说早已西去,缙国陛下极力却隐瞒此事?”   赵翎面色铁青。   他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死讯不敢蓦然公布。   看来只能另谋他计了。   瞧着皇帝黑沉的面色,林沅迫不及待的加了把火:“我西宁与惊月长公主签的休战合约,满打满算也还有四年呢,这要是惊月长公主出了意外,恐怕这合约沅就得收回去了!”   赵翎招来近身太监,冷着脸吩咐道:“去看看皇姐是否因事耽搁了。”   “是,奴才这就去,。”   太监是个机灵的,只一个眼神便明了皇帝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出去晃一圈,再进来禀报长公主昏迷不醒不便出席。   然他还没退出去,却硬生生被逼停。   “此时去请,多半是请不来的吧。”林沅略带嘲讽道:“等会儿该不是又要编个长公主身体抱恙的借口糊弄我们?”   太监脚步一顿,看向赵翎。   果然瞧见皇帝的脸色寒若冰铁。   林沅见此,更来劲儿了。   “若是长公主真已西去,缙国陛下何必瞒着不报,长公主乃天降奇才,巾帼不让须眉,若真英年早逝,那可真是天大的憾事,缙国陛下该要发丧,举国同哀,我西宁也定要前来祭拜!”   缙国朝臣气的浑身发颤。   他们的长公主好端端的活在皇家寺庙,这些人竟如此恶言诅咒!   可再大的火气他们现在都只能憋着。   因为他们的陛下交不出长公主殿下。   刑部尚书看向上位的皇帝,眼里冒着骇人的火气,陛下如此作态,竟是默认了吗!   所以,皇家寺庙那位,当真是假的?   那么真的长公主殿下呢。   是不是已经被陛下秘密处死了!   不止刑部尚书,在座的除了风倾以外的缙国朝臣,心里都有了这般猜想。   众人憋着一肚子疑虑与火气,不敢发作。   而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犹如天籁之音。   “本宫何时与林大人有这般深仇大恨,竟让林大人如此诅咒本宫。”   众人一惊,急急回头看去。   只见来者一身淡黄色宫装,裙摆拖曳及地,发髻上的流苏凰钗,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   身姿绰约,容颜倾世。   一举一动是与生俱来的尊贵骄奢,一颦一笑间,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场。   只那淡淡一瞥,便让林沅卸了全身力道。   “惊月长公主。”   赵意晚对众人的震惊恍若未觉,她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停在原本为她准备的座位前。   居高临下望着底下众人时,犹如翱翔九天高不可攀的凰。   赵翎已惊的站起身,盯着她久久发不出声音。   赵意晚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   “皇帝不必如此大礼迎接本宫。”   赵翎一怔,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坐下道:“朕担忧皇姐的身体。”   若仔细听,能听见他声音里的颤抖。   然此刻,谁也没心思去琢磨皇帝如何。   他们的目光全数黏在长公主身上。   风倾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跳的有多快,他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这不是做梦。   这不是做梦,她真的回来了!   “本宫不过是倒回去换了身衣裳,倒叫诸位等急了。”   赵意晚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然谁都看得出,那笑不达眼底。   风倾咬紧牙关,目不转睛的盯着赵意晚。   隐藏在官服底下的手在打着颤。   赵意晚,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风倾眼底划过一丝阴郁,苏栢,这一次终是我赢了你!   底下依旧没人出声,殿内安静的可怕。   慕连眯着狐狸眼,放肆而又大胆的盯着赵意晚,他虽从未见过这位闻名大陆的女将军,但从林沅的神情里,他已经明白这便是真正的惊月长公主了!   果然,名不虚传。   慕连的眼尾泛起一丝兴味,这样的女子,大陆可找不出第二个!   关良没有见过赵意晚。   但对方那骇人的气场,让他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即便不想承认,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豫东的情报是假的!   江宿比任何人都震惊。   惊月长公主怎么可能还活着!   目光有意无意瞥向某处,又快速收回。   江宿眼里怒气翻腾,那人竟敢如此玩弄他们!   相较于各国使者的阴郁,缙国朝臣眼里则是一片惊喜,同时也对刚刚怀疑皇帝,隐约生了惭愧,   “宗人令大人。”赵意晚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宗人令的身上:“不知,那非宝刀不断的寒铁,有没有被本宫炸断。”   宗人令的满腔欢喜化为虚无:……   寒暄是这么寒暄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挺直腰板:这回终于不是小短章!   加更看能不能成功……   长公主:有本宫在,谁敢放肆!   酥酥:晚晚加油!加油!先从气势上干倒他们! 第57章   宗人令没去答赵意晚的话。   而是起身恭敬跪倒在地:“微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众臣这才回神, 纷纷起身拜见:“微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各国使者虽未跪拜,但都颔首致以敬意。   赵翎桌子下的手紧握成拳,这些使者对他可没这么客气!   赵意晚瞥了眼赵翎阴沉的面色, 神色淡淡的抬手:“起。”   “谢殿下。”   待众臣归位后, 赵意晚才看向林沅,漫不经心道:“林大人刚刚所言何意?”   轻飘飘的一句话竟让林沅浑身冒了冷汗。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这个人血染戎装,一手持剑一手提着刘将军的人头, 踏入三皇子的营帐,如从地狱而来的煞神,军营几千将士无一敢靠近。   她将人头扔到案前, 将带血的长剑架在三皇子的脖子上,只问了一句:“降还是不降。”   而这一刻。   他似乎又感觉到了那骇人的威慑。   林沅用长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陪着笑脸道:“沅误信谣言,还请长公主别放在心上。”   慕连挑眉看向林沅,他刚刚可是嚣张得很,怎地这么快就装起了鹌鹑。   赵意晚也无意为难, 见威慑的目的达到, 只淡淡道:“既是谣言, 本宫自不该深究。”   “但是, 林大人的话说的也着实难听了些, 本宫正值桃李年华, 怎地就要西去了?”   林沅身子一僵,忙起身颔首赔罪:“是沅之错,不该误信谣言,还请长公主大人有大量……”   话未说完,便见赵意晚抬手打断他:“误信也是信。”   殿内霎时安静, 气氛也逐渐紧绷,此事林沅理亏在先,且西宁如今还在向缙国进贡,本就处于劣势,若长公主执意问责,林沅就算死在这里,西宁也无话可说。   林沅背上的汗越来越厚,连腿脚都有些发软,就在所有人以为赵意晚要发难时,却听她道:“不如林大人自罚三杯?”   林沅一愣,浑身突地放松下来。   “该罚,沅自罚三杯向长公主殿下赔罪。”   赵意晚淡笑不语,直到林沅饮完三杯,她才挪开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而后落在关良身上。   “这位使者是?”   关良眼里仍有阴郁,但已经淡到几乎看不出,他起身颔首道:“洛北使者关良,见过缙国长公主。”   女将军的名号响彻大陆,但他从未见过,心里自然一直存有质疑,而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尤其是看到林沅那老鼠见了猫的态度后,他便将心中质疑收敛许多。   当年长公主以一己之力迫降西宁,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沅可比他们清楚得多。   赵意晚轻笑一声:“原来是洛北使者。”   “贵国封迟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关良一愣,而后笑道:“长公主谬赞了。”   语气听着多了几分真诚。   “本宫可是实话实说,顾忱常同本宫说,洛北封迟是他最可敬的对手。”   赵意晚朝关良遥遥举杯,轻笑道。   顾忱永远都不会说这句话,他只会说,有朝一日杀了封迟,他定要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庆祝。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是闻名大陆的长公主,关良忙弯腰端了酒杯回敬。   “顾将军也乃当世豪杰。”   一人坐着,一人恭敬站着。   三言两语间,高下立见。   赵意晚勾唇,不置可否。   待关良唇角带着笑意落座后,她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江宿,然她只安静的盯着江宿,不出一声,似在无声询问。   江宿抬头迎上赵意晚的视线,对方温和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压迫。   过了片刻,江宿终是败下阵来。   起身微微颔首:“豫东江宿见过长公主。”   赵意晚点头,淡淡嗯了声。   “不知江使者与江朔是何关系。”   江宿沉着脸道:“江朔乃宿嫡亲侄儿。”   对关良还是笑意盈盈,对他却冷若冰霜,明显差别的待遇,让江宿本就还未消退的怒意更甚。   可他无法肆意发泄,只能用黑沉的面色与冷淡的语气表示不满。   然赵意晚却比他更冷。   听闻两者之间的关系后。   赵意晚收了唇角唯一一丝笑意,冰冷道:“原来江使者是江朔的叔叔。”   若说刚刚只是冷淡,那么此时便是浓浓的敌意了。   江宿皱眉,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一战,下意识以为赵意晚是因为江朔在迁怒。   然下一刻却听长公主道。   “江使者可知,你们要的质子是何人。”   江宿一怔。   苏栢?   江宿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长公主是因为苏栢迁怒于他。   传闻,苏栢原是长公主府上的客卿。   传闻,苏栢得长公主千般维护,万般宠爱。   江宿心中顿觉舒畅,没想到这传闻竟不作假,长公主当真如此在意苏栢。   虽然他不清楚江朔和陛下为何非要苏栢,但抢了长公主心尖尖上的人,这种感觉可真是不差。   江宿勾唇,缓缓道。   “苏质子年少成名,是缙国最年轻的状元郎。”   赵意晚低眉。   苏质子?呵……   “江使者知道的不全,苏栢不仅是我缙国栋梁,还是我赵意晚护着的人!”   赵意晚盯着江宿,似笑非笑中杀气蔓延。   “同本宫抢人,江朔好胆色。”   风倾面色郁沉,眼里怒意翻腾。   苏栢苏栢,她的眼里就只有一个苏栢么!   江宿面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明明是他们打了胜仗,胜者为王要个质子有何不可,怎地就是他们抢人了!   再说了,不过一个苏栢,他还不稀罕!   但是,若是长公主在意的人,他倒有了几分兴趣。   “长公主说笑了,苏质子……”   “苏栢此时还未到豫东,文书也未送到豫东皇帝手上,所以,他还不是质子!”   赵意晚厉声打断江宿。   江宿一愣,想要反驳却无从开口,文书的确还未送到陛下手中,所以苏栢此时也确实还不算是质子。   沉默了半晌后,江宿咬牙切齿道:“苏栢到我国为质是缙国皇帝亲自点头,何谈抢人。”   赵意晚低头冷笑一声:“江朔连攻三城强要苏栢,不过就是是欺本宫旧疾复发无法与他一战。”   此话一出,各国使者皆正了神色。   如今各国压境,包括他们此番出使缙国,不就是欺缙国再无女将军么。   “江使者此番归国,劳烦带一句话给江朔,想动本宫的人得先问过本宫同不同意!”   “若是苏栢因此少了一根头发丝儿,本宫定叫江朔以命来偿!”   长公主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骇人的决绝,殿内所有人皆陷入平静。   此刻,没人认为她做不到,即使身有旧疾。   过了许久,江宿直着脖颈冷哼了声:“苏栢如何算长公主的人,他分明是……”   话突然停住,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下,江宿强转了话锋:“苏栢与长公主一无血脉,二无名分,怎算长公主的人。”   赵意晚眯起眼。   分明是什么呢?   没将话激出来,再试探下去已无成效。   赵意晚斜靠在椅子上,淡淡道:“本宫说他是,他就是。”   江宿气的面色铁青,偏又反驳不了半句。   最后还是慕连轻摇折扇解了围:“不过一个苏栢,何以如此针锋相对。”   江宿冷冷一哼后重重坐下。   赵意晚却直勾勾的盯着慕连。   此人浑身冒着贵气儿,偏一举一动又随性肆意,笑起来时那一双狐狸眼漂亮极了,但同时也深不见底。   这人绝非池中之物。   “南国慕连,久仰长公主名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慕连端着酒杯起身,唇角挂着风流的笑意。   看着像极了那专勾小姑娘的登徒浪子。   “幸会。”   原来,他的身份不是一般的贵,赵意晚很给面子的遥遥举杯。   慕姓,皇亲国戚啊。   接下来便是载歌载舞,其乐融融。   各国使臣再无之前的气势磅礴,言语间客气有礼,仿若刚刚逼迫皇帝的不是他们一样。   赵翎一杯又一杯的酒往下灌。   原本的惊喜被怒意和不甘取代,凭什么她可以轻而易举解了眼前困境,凭什么她几句话就能将他们镇压。   他这个皇帝,当的可真无用!   风倾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赵意晚身上挪开,他看她给林沅立下马威,看她牵着关良的鼻子走,看她为了苏栢疾言厉色,看她与慕连打太极。   看她游刃有余,再现当年朝堂的叱咤风云。   风倾的闷气逐渐消散,只剩对眼前人的倾慕与思念。   然慢慢的,他的火气又开始增加,因为那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就算看他目光也是一扫而过,不曾停留。   赵意晚对那道恨不得将她戳穿的灼热视线故作不知,也不回应,也不排斥。   看就看,多看几眼她又少不了一块肉。   宴席一直到夜半才结束。   各国使者走的东倒西歪,显然是尽了兴。   江宿心里憋着气,喝了许多闷酒,此时早已不省人事。   这些事自不用赵意晚操心,能伺候在金銮殿的近侍都不是蠢的,他们自然会将人安稳的送回使馆。   慕连走在最后头,瞥了眼脚步虚浮的关良林沅,轻嗤了声:“蠢货。”   明明是来砸场子的,却被那个女人轻而易举夺了主权,被完全碾压后偏不自知,还喝的挺乐呵。   慕连离开前,转身朝大殿瞥了眼,唇角划过一丝兴味。   赵意晚,有点意思。   所有人离席后,赵意晚才屏退了伺候在殿内的宫人。   一时间,殿内只剩长公主与皇帝。   赵翎喝的有些多,但没醉到离谱。   他摇摇晃晃的起身,停在赵意晚的面前。   “皇姐,别来无恙。”   赵意晚斜靠在椅子上,动也没动,淡淡应了句:“如你所见,还没死。”   该死的,早知初次后要如此折腾,她就该将大婚提前,也免得遭这份罪。   当然,她不会去怨她心心念念的太子,只会将气往赵翎身上撒。   赵翎笑了声,似庆幸似讽刺。   “还好皇姐还活着,否则今日难以收场。”   赵意晚哪能看不出赵翎那点儿心思,瞥了他一眼后漫不经心道:“你倒不必觉得委屈。”   这句话似乎踩到了赵翎的逆鳞,他面色阴沉的吼了句:“朕乃一国之君,何来委屈!”   赵意晚只当瞧不见他的歇斯底里,揉了揉眉心道:“你若是也曾浴血奋战,也曾提着人头逼迫西宁投降,也曾火烧江朔的军营逼他退兵,他们今日也会对你存几分敬意。”   赵翎一怔,半晌无话。   他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你当初与风府逼我退隐的气势去了哪里,不过几个来使便让你乱了分寸。”   赵意晚起身,森冷的气场将赵翎死死压制。   “我原以为,你有几分能耐能稳住江山,可却没想到作为帝王,你心胸竟如此狭隘,压制不住小小的来使也就罢了,大难当前,你竟还有心思与本宫争那一口气!”   “帝师说的果然不错,择你为主确属无奈之举,不知帝师若知你今日这般度量,会不会后悔当初举全族之力来压制本宫!”   赵翎身子僵住,原本的不甘不知为何竟在顷刻间化为羞愧。   “你以为本宫今日能镇住他们,他们便会放弃这场围剿么,你与其在这里不平不愤,不如想想接下来如何应对边疆的侵掠!”   赵意晚懒得再与他废话,甩了衣袖离开。   她承认,赵翎适合做皇帝,但手段阅历都显稚嫩,没有几年时间沉淀,难当大任。   可眼下,已经没有时间给他磨炼。   赵意晚离开后,赵翎跌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和悔意。   可许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你怎么后悔,都再无回旋的余地。   赵翎又喝了很多酒,不省人事后,是狼林与成余将他送回了寝殿。   这一夜,给这位年轻的皇帝上了宝贵的一课,至于他是在逆境中冲出云天,还是就此陷入黑暗的地狱,暂时,还不得而知。   _   赵意晚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大殿。   鹰刹迎了上去:“殿下。”   赵意晚立在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说,本宫今夜应该睡哪儿?”   鹰刹低头回道:“殿下,阿喜小鹊儿已经回长公主府收拾了。”   赵意晚左右望了眼,果然不见阿喜小鹊儿的身影。   长公主笑弯了眼,这两只鹅甚得她心。   “那个什么……随什么呢。”   赵意晚嘶了声,半天也没叫出名字。   “回殿下,随安与小鹊儿回了公主府。”   鹰刹道。   赵意晚一边朝宫外走,一边哦了声:“看来小鹊儿还挺喜欢他。”   “那谁……什么弯弯呢。”   鹰刹:“也回了公主府。”   赵意晚叹了口气,半天才很委屈的低喃了句:“本宫不想再往府里添人的。”   可她不添,地狱就得添。   “本宫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赵意晚顿住脚步,双手环胸,活脱脱一个骄傲跋扈的公主殿下。   鹰刹勾了勾唇,很快又恢复平静。   “好。”   “要腾云驾雾,飞檐走壁那种。”   长公主趴在杀手的背上,喜滋滋的提要求。   鹰刹对她自然千依百顺。   只道了句:“殿下抱紧了。”   然后,便如长公主所要求的一般,腾云驾雾,飞檐走壁。   这夜,宫里巡逻的侍卫大多数都看见了一道影子自眼前飞过,但定睛一瞧时,却半个人影都没有。   夜色渐浓,月儿高高挂着。   到公主府门口时,赵意晚才从鹰刹背上下来,还抱怨了句杀手背太硬了,下次要垫个软枕。   对长公主无理的要求,鹰刹还认真嗯了声。   公主府大门的封条已经拆了,门口还挂了两个崭新明亮的灯笼。   想也知道是小鹊儿的注意。   赵意晚抱着双臂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才甚是满意的准备入府。   然一只脚才踏进去,便听一道轻笑传来。   “长公主。”   赵意晚一愣,这笑声,这语调。   是宴席上那只狐狸没错了。   赵意晚抬手制止了鹰刹,叹了口气后收回那只脚,缓缓转身:“慕使者好兴致啊。”   这大半夜的竟跑到公主府来堵她?   鹰刹皱着眉头。   他刚刚竟然没有发现他!   慕连摇着扇子走向赵意晚,眯起一双狐狸眼道:“听闻长公主风流肆意,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   说完还瞥了眼一旁面色冰冷的鹰刹。   很显然他是在指刚刚鹰刹背赵意晚的事。   “我不会武功,你不必如此防备。”   慕连实在受不住鹰刹那要杀人的目光,合起扇子不耐烦的指了指他。   鹰刹自然也感觉到慕连的确没有内力,可视线仍旧死死盯着他。   “你刚刚沉溺于温柔乡,我又藏的比较深,你没看见我情有可原。”   话是对着鹰刹说的,人却已经走到赵意晚面前,二人的距离只有一拳之宽。   赵意晚看了眼偏过头的鹰刹,又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慕使者寻本宫有何事。”   慕连仗着身高的优势,弯腰凑到赵意晚的耳边,轻声道:“连仰慕长公主已久,今日一见更是倾心,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多一个入幕之宾。”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加更没成功。   今天小肥章。   慕连: 介意换个男朋友吗?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不愿意。   赵意晚: ……   慕连: 所以,介意多一个男朋友吗?   贺清风: 你跟我抢晚晚?   慕连:?!!!!什么,什么玩意儿!我刚刚说了什么。 第58章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 然赵意晚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因为面前的人站在风口,将她堵的严严实实。   过了不知多久, 赵意晚才偏头轻笑。   “慕使者既然不会武功, 何必自讨苦吃。”   慕连低头俯视赵意晚:“殿下何意。”   殿下两个字在他的唇舌转了一圈,听着缠绵悱恻。   赵意晚也不闪躲,只朝鹰刹的方向偏了偏头:“喏,慕使者刚刚也看见了, 你想在他的面前抢本宫,岂不是自讨苦吃。”   慕连顺着赵意晚的目光打量着鹰刹,半晌后皱着眉头道:“这……是鹰刹。”   女将军身边有一暗卫, 跟随长公主征战四方,武功已达出神入化,这在大陆并不是秘密。   鹰刹没作声,耳尖在黑暗中泛起红晕。   赵意晚淡笑不语。   无声默认。   慕连盯了鹰刹许久,才惋惜的叹了口气:“连打不过他,不敢抢。”   他这句话倒让赵意晚有些讶异, 这狐狸怎么看都不像是识时务的人。   果然, 又听他骚里骚气的笑道。   “但是, 若殿下愿意, 想来他不敢阻止。”   赵意晚眯起眼, 盯着慕连瞧了半晌, 突然,她伸手捏住慕连的下巴,缓缓道。   “慕使者既然已听过本宫风流肆意,想来也应该知道本宫府上曾养了许多小郎君,本朝丞相大将军都曾是本宫裙下之臣, 慕使者若是不介意,本宫又何必要将这般美色拒之门外。”   “哦,对了,还有苏栢,他曾最受本宫宠爱。”   慕连眼里的笑意顷刻间退却。   不是因为长公主的风流不羁,而是因为捏着他下巴的细白手腕上,那明晃晃的飞凰玉镯。   “这是哪里来的!”   慕连脸色突变,捏住赵意晚的手腕厉声道。   赵意晚一愣,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后,漫不经心的收回手:“捡的。”   倒是她大意了,慕姓,对这个东西应当不会陌生。   慕连那双狐狸眼里的轻挑荡然无存,只余警惕与困惑。   “说实话!”   赵意晚弯着水眸看他:“慕使者如何知道不是实话。”   “怎么,慕使者认得它。”   慕连眯起眼,他当然认得,这是他南国历任皇后之物!   姑姑逝后,这玉镯便到了太子表哥手里,怎么会出现在缙国长公主的手腕上!   慕连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道:“此物对连颇有意义,还请长公主如实告知。”   赵意晚将玉镯藏于衣袖下,为避免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与贺清风的关系不能为外人知。   至少,眼下不能。   “此物于本宫也很有意义,恕不能告知。”   慕连眼尾微微泛红,死死盯着赵意晚。   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赵意晚无力与他僵持,只得皱眉道了句。   “本宫曾救一人性命,此物是他予本宫的回报。”   哪知慕连听她这话后,激动溢于言表。   “那个人呢,可有性命之忧,他如今在何处!”   太子表哥已大半年杳无音信,近日都城盛传太子表哥已逝,几个皇子在背后推波助澜,大有让东宫易主之意。   但他坚信,太子表哥一定还活着!   赵意晚刚刚那话本就存了试探之意,南国上一任皇后,也就是贺清风的母后便是慕姓。   按理说,慕家应与贺清风同气连枝,不可能对贺清风下手,但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慕连的反应在情理之内,也在她意料之中,但她依旧不能全信。   “他早就离开了,至于是死是活如今在何处,本宫并不知晓。”   赵意晚眯起眼,又疑惑道:此人与慕使者有何关系。”   慕连动了动唇,还没想好说辞却听赵意晚继续道:“慕姓乃是南国先皇后之姓,慕使者身份如此尊贵却这般看中那人,本宫瞧那人年纪尚轻,莫非……他是……”   “不是!”   慕连急切开口打断赵意晚的猜测。   赵意晚更加疑惑:“本宫还没猜出他是谁,你这么急做什么。”   慕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打开折扇轻摇,掩饰道:“我见过一个朋友戴这玉镯,他已许久不见音信,今日见这玉镯出现在长公主手上,难免着急了些。”   既然缙国长公主不知晓她救的人是谁,他自然不能说,一国太子流浪在外头还不知死活,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外人知晓!   赵意晚哦了声。   “你在找他?”   慕连故作不在意的嗯了声。   何止他在找他,南国整个朝堂都在找!姑父都急得病重了好多次。   “你说他戴过这玉镯?”   赵意晚有些不解:“可是这分明是女郎戴的,他如何能戴?”   慕连:……!   一时嘴快倒忘了这茬。   “我那朋友就是女郎!”   赵意晚讶异:“那不对啊,本宫救的是位好看的郎君。”   说到这里,长公主起了兴致,半眯着眼回忆道:“那模样,那身材,啧啧,好看极了,要是能收来做本宫的入幕之宾……”   慕连:……   “你闭嘴!”   他的太子表哥清风玉骨,怎能被如此……如此意|淫!   赵意晚眨眨眼:“怎么了呢。”   “本宫又没觊觎你那位女郎。”   慕连:你还不如觊觎那位女郎!   不对,他哪来的什么女郎,又被这女人绕偏了!   “这么想来,这玉镯应该是你那位女郎朋友给了本宫那位郎君,本宫那位郎君又恰巧被本宫救了,为了报恩又将这玉镯给了本宫,所以,本宫并未见过你那位女郎朋友。”   赵意晚一本正经的胡扯。   慕连眨了眨那双漂亮狐狸眼,神情茫然。   这……什么跟什么啊!   “所以……慕使者可以让本宫回府了吗。”   赵意晚偏着头,笑的好看极了。   慕连一怔,鬼使神差的点头。   然后,南国都城的风云人物慕三郎便被决绝的关在了公主府门外。   直到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后,慕连才回神。   “不是……什么叫你的郎君!”慕连气的咬牙切齿:“那分明是……”   后半句没说出口,慕连谨慎的左右望了眼,小声的不甘心的嘟囔了一句:“那分明是我的太子表哥。”   _   进了公主府后,鹰刹回头瞥了眼紧闭的大门,道:“他是在找驸马爷。”   赵意晚一怔,驸马爷?   “哦。”赵意晚很快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尖道:“他应当是溱溱的表兄弟。”   驸马爷,嗯哼……她的驸马。   听着就觉欢喜。   鹰刹:“殿下怀疑驸马爷中毒与他有关?”   赵意晚勾唇:“看着倒是不像,不过眼下也说不准。”   她要收回之前的臆测,什么绝非池中之物,分明是只很好忽悠的狐狸。   顿了顿脚步,赵意晚又道。   “不能让他知道溱溱是本宫的驸马。”   这句话说的骄傲极了,连语气都带着欢快。   鹰刹勾了勾唇:“是。”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但凡提及到对方都是雀跃的。   而赵意晚刚刚冒出的好心情在看到寝殿外那人的背影后烟消云散。   长公主长长叹了口气,还让不让她睡觉了!   阿喜刚唤了声殿下,就被林鹊拉走了。   鹰刹也默默离开,殿下的桃花债,他们插不上手。   风倾还是大殿上那身红色官服,背影挺拔却也单薄。   他转身静静的看着赵意晚,不发一言,只那眼神炙热的可怕。   赵意晚偏头,挪开目光。   “你来了。”   风倾苦涩一笑:“我不该来么。”   “又不是第一次来,何谈该不该。”赵意晚淡淡道。   想起曾经的并肩作战,风倾弯了弯唇角,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只是还来不及说任何话,便听赵意晚冷硬道。   “本宫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他们之间是要好好算上一笔账,但眼下她没精力。   “你若不想回府,便自个儿找寝房住下。”   风倾眼里眸光流转,最终只化为一声。   “好。”   人都回来了,他多等一夜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晚晚与风倾的修罗场,然后地图转换。   进度条蹭蹭的拉着。   苏栢:我就知道晚姐姐最疼我,   赵意晚:呵……本宫只是保缙国颜面。   有奖竞猜   苏栢被晚晚派人截住了,猜猜是谁   提示:曾经出过一次场的名字。   再提示:跟阿喜打过架的。 第59章   金纱软帐, 一室暖香。   长公主的寝殿依旧奢华富丽,从前的物件儿丝毫未变,那一排夜明珠也一个不少。   赵意晚抱着柔软的锦被在偌大的圆床上滚了几个圈儿后, 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   还是她的寝殿睡着舒坦, 可惜她舒坦不了几日。   “阿喜。”   终于赖够了床的长公主趴在锦被上软软唤着小侍女。   “殿下,您醒了。”   金纱帐子被打开,却不是熟悉的声音。   赵意晚猛地睁眼,看向床边恭敬立着的貌美女郎, 坐起身疑惑道。   “你是谁?”   貌美女郎砰地双膝跪地。   “民女秦弯弯给殿下请安。”   长公主眸子里的迷茫逐渐消散。   秦弯弯她记得,是在皇家寺庙冒充她的那位。   “你怎么在这里。”   秦弯弯小心翼翼回道:“回殿下,民女来伺候殿下洗漱。”   女郎身姿羸弱, 妩媚的眼里似含着秋水,看着楚楚动人,格外惹人怜惜。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秦弯弯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她只有留在公主府才能活命,所以她才求了阿喜姑娘,让她进来试试。   长公主对这种娇滴滴的美人儿向来是束手无策, 眼看着美人就要垂泪, 她赶紧翻身下床将人扶起来。   “你……别哭。”   哄小郎君她得心应手, 可哄女郎却没什么经验, 连芮阿喜都不需要她哄。   “本宫本也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她太清楚小皇帝的性子, 死人的嘴才是最紧的, 秦弯弯同那小太监若没她的庇护,活不下去。   “殿下,您是愿意留下民女了吗。”   秦弯弯眼里泛着晶莹,喜极而泣。   她本没有把握,只是想着豁出去为自己搏一搏, 原以为是要惹怒殿下,没成想殿下竟待她这般温柔。   “公主府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女郎,本宫既然将你带回来了,便不会放任你不管。”   赵意晚拉着秦弯弯坐到了凳子上,温声道。   说到底此事也是因她而起。   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谢殿下,奴婢愿意留在殿下身边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殿下。”   秦弯弯激动的又要跪下磕头,却被赵意晚一把拉住。   长公主在女郎手背上轻轻摩挲,还没用力那手就起了红晕。   赵意晚啧啧叹了几声:“你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哪里能为奴为婢。”   秦弯弯下意识以为是长公主嫌弃她。   急忙道:“奴婢什么活都可以做的。”   赵意晚不置可否,往梳妆台前一坐。   “梳发髻会吗?”   秦弯弯一愣,手足无措的立着,脸憋得通红:“奴……奴婢可以学。”   赵意晚挑眉,手肘撑在梳妆台上托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以前做什么的。”   被这一问,秦弯弯更加局促了。   低着头轻声回道:“奴婢以前在清雨楼。”   清雨楼赵意晚知道,那是都城有名的乐馆儿,里头有女郎也有小郎君,但凡能进这里头的都有几分看家本事,要么能唱戏唱曲儿,要么会弹会跳。   但不管会什么,伺候人却是不在行的。   清雨楼里的女郎郎君个个身姿卓然,生得一副好样貌,平日里除了献技,都是被娇滴滴的养着,生怕磕着碰着自己的摇钱树儿。   不过,这清雨楼虽然是卖艺不卖身,但怎么也算是入了红尘,说出去没那么好听。   长公主对秦弯弯的不安和自卑恍若未觉,饶有兴致的眨眨眼:“秦姑娘会什么?”   秦弯弯抿着唇道:“奴婢会唱戏唱曲儿。”   赵意晚了然,会唱戏自然也会演话本子,这就是为什么小皇帝会找秦弯弯来扮作她。   “正好本宫爱听曲儿。”赵意晚勾唇道:“秦姑娘日后便留在公主府给本宫唱曲儿可好。”   秦弯弯一怔,却没有立刻作答。   赵意晚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道:“只唱给本宫一个人听。”   都城雍容繁华,声色犬马。   许多大家都养了乐姬舞姬,以供府里宴会时取乐,然取乐只是一回事,更多的则是被当做礼品赠予他人。   她刚刚的话,难免会让秦弯弯误会。   秦弯弯面色一红,砰地跪下。   “殿下,奴婢……奴……”   似是做了某种决定,秦弯弯细弱游声道:“若是殿下需要,奴婢愿意上宴席唱曲……”   “秦姑娘身姿卓然,貌美如仙,本宫可舍不得给旁人看。”   长公主眉眼带笑,像极了都城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   秦弯弯面色更红了。   貌美女郎局促的跪着,除了谢殿下,旁的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看着很是叫人心疼。   “起来吧,日后不必再自称奴婢,去唤阿喜进来给本宫梳头。”   她还得抓紧去同风倾好生算一笔账!   “是。”   秦弯弯心思玲珑,自然看得出长公主还有要事,遂没再多话,赶紧起身退出了寝殿。   _   赵意晚用了早膳才慢悠悠的往大殿走,林鹊阿喜一左一右紧紧跟在她身后。   “去给秦弯弯收拾一间小院儿,配一个贴身丫头,一个粗使丫头。”   林鹊点头应下:“是。”   想了想又道:“殿下怎待她这般好。”   赵意晚挑眉:“自是因为本宫喜欢美人儿,尤其是她那种娇滴滴的。”   林鹊嘁了声:“殿下昨日还说喜欢连芮那种成熟稳重的。”   阿喜皱眉:“殿下不喜欢奴婢吗。”   赵意晚:……   “喜欢,喜欢,本宫最喜欢阿喜,阿喜最可爱。”   林鹊看着前方被殿下温声细语哄得一脸灿烂的小侍女,立在原地无奈摇头。   殿下如今,哄女郎也得心应手了。   _   大殿内。   风倾端端坐着,不知等了多久。   赵意晚示意林鹊屏退下人后,才缓缓踏入殿内坐在上方主位,安静的看着风倾。   这一幕,对他们来说都并不陌生。   曾经他们并肩作战时。   曾数次在此谈论朝政。   而如今,已物是人非。   仿若时隔经年。   风倾望着赵意晚,眼里璀璨如星,他有许多话想同她说,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她,可一时间竟不知从何问起。   那日,从军营离开后,他总觉得她不会那么轻易死,他宁愿相信她是在借此隐于世外。   而昨日见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是赵意晚,怎么可能就那么死了。   “你内伤如何了。”   对视了许久,还是风倾先开口,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他一夜未睡,总觉得这是在做梦,总觉得这不是真的。   他不敢睡,害怕同那无数个午夜梦回间一样,猛然清醒后,她又消失不见。   赵意晚错开目光,淡淡道:“你是想问,我离开是不是早有预谋,我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内伤又是怎么好的对吗。”   饶是风倾再迟钝,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冷淡。   从昨日宴席上对他的忽略到昨晚的冷漠,风倾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   “我离开是不想再承受一次钻心之痛,也是不想死在你们面前,所以才准备去寻个山崖跳了,并没有什么预谋。”赵意晚顿了顿,又道。   “只不过运气好,在将死时遇见了神医。”   风倾猛地看向她,显然是不相信。   赵意晚也不多做解释,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所以,你做了错误的判断。”   风倾没来由的一慌,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过是有过疑惑罢了。”   赵意晚面上的最后一丝暖意褪下,她盯着风倾一字一句道:“那么,你因为这个疑惑做了什么。”   她原本只是猜测,直到皇家寺庙那一夜后,才彻底确定。   了解苏栢且记恨他的人并不多,知道皇家寺庙的“长公主”是假的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顾忱她不怀疑,他对苏栢根本就不在意,不过为了万无一失,她调查了顾忱的行踪,从忘川山离开后,他便一直在洛北边关。   所以,只剩风倾。   风倾身子一僵,下意识躲开赵意晚的目光,皱眉道:“什么意思。”   赵意晚早料到他这个反应。   清冷一笑道:“什么意思你比我清楚。”   风倾心里一咯噔。   难道……她知道了!   果然,他听她淡淡道:“风倾,你觉得那些事你瞒的过我?”   风倾握紧拳头,眼里满是阴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不可能知道,绝对不可能!   赵意晚无意与他打太极,在这种事上她向来干脆利落。   “风倾,去年十月二十,你在哪里。”   风倾的心突地凉了下来,面上却仍旧云淡风轻:“自然是在都城。”   赵意晚轻笑:“是吗。”   风倾抬眸看她:“你不信我。”   “若是曾经,我自然信。”赵意晚清淡的语气带着几分凉薄:“可这件事,我偏不信。”   风倾面上浮现一丝落寞,轻嗤一声道。   “那么你觉得我去了哪里。”   赵意晚低头沉默,许久后才深吸一口气看向风倾,用几近温柔的语气道:“风倾,我给你一次机会。”   风倾贪婪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这样的温柔,他已许久未见。   赵意晚又轻声道:“你若对我说实话,不论你做了什么,我都既往不咎,不论这些事造成了什么后果,我都替你扛下来。”   她到底还是对他狠不下心,曾经的相互扶持,携手同行历历在目,无关情爱,只因为他是风倾。   是愿意为了她叛出风府的风倾。   所以,哪怕他犯了致命的错误,她也愿意护着他,只要他对她坦白。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风倾的沉默让赵意晚的心越来越凉。   她将话说的如此直白,他竟还不肯说实话么。   “风倾,我最后问你一次,去年十月二十,你在哪里。”   最后一个字,甚至带着些微的祈求。   跟她坦白,就这么难吗。   大殿内安静的可怕。   风倾面色平静,心里却是天人交战。   他能说吗,能吗。   不,他不能!   这件事非同小可,关乎于国家存亡,她最在意的便是赵氏江山,她若知道他做了什么,一定不会原谅他!   而且,这件事他做的极其周密,她不可能有证据,此时最多不过是在怀疑他。   最后,在赵意晚期待柔和的目光里,风倾缓缓道:“我一直在都城,从未离开。”   话落,赵意晚眼里的光也瞬间熄灭。   她靠在椅子上,闭上眼开始沉默。   五年的同仇敌忾,五年的默契无间。   到了今天,他们却要兵戎相见吗。   “风倾,你不愿说,那我便告诉你。”   再睁眼时,赵意晚的眼里已是一片寒霜。   风倾下意识的心慌,他隐隐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去年十月初十,你乔装离开都城,一直到十月底才归。”   风倾袖中拳头紧握。   “那时我在府中养病,都城皆知。”   赵意晚冷冷哼了声:“都城皆知?那不过是你想让他们知道罢了。”   “你借病闭府不出,却悄然前往豫东,对吗!”   风倾咬紧牙关。   “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去了豫东。”   赵意晚莞尔:“有何证据?”   “风倾,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五年的携手并肩足够她了解眼前的人。   一个神态,一个表情,便能知答案。   过了许久,风倾低沉一笑。   “然后呢。”   他突然明白了,她知道的远比他以为的要多。   赵意晚目光越来越冷。   “然后,然后你将我已逝的消息透露给江朔,顺便还留下了蛛丝马迹……年约二十,位高权重,年少成名,身份矜贵,皇亲国戚。”   “风倾,好一招祸水东引。”   风倾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冰冷。   “所以,你怀疑我还是因为苏栢!”   赵意晚眯起眼。   “所以,你知道苏栢的身份。”   风倾一怔,半晌没再说话。   “我可没说你要陷害的人是苏栢,身份矜贵,皇亲国戚,请问风大人,苏栢如何就身份矜贵,又如何是皇亲国戚。”   赵意晚也不等他回答,一字一句道。   “因为他是赵翎的表弟,对吗。”   风倾偏过头,对这个答案默认不讳。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赵意晚道。   话已到这个份上,再掩饰也无用了。   风倾卸了浑身力道,颇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你离开那天,我在营帐外听到了你与苏栢的对话。”   赵意晚倒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略微停顿后道:“所以,你便利用这点嫁祸苏栢,彻底将自己撇清。”   “这世上知道苏栢身份的人只有我跟赵翎,所以不论是赵翎,还是我查到这些线索,必定会认定给将江朔传消息的人是苏栢。”   风倾看着赵意晚,等着她后面的话。   赵意晚轻笑:“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真是苏栢做的,他又怎会留下对自己不利的把柄。”   风倾:“所以你就凭这点认定是我。”   赵意晚摇头:“当然不止。”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接下来就会想办法捅破苏栢的身份,只一个温府余孽便能成为他为了活命而背叛缙国的动机。”   “而后你再将苏栢当年从江朔手上侥幸逃脱一事公之于众,江朔的本事大陆皆知,连谭平都不是他的对手,苏栢一介文官又怎么可能在他的追杀中逃生。”   “等到众人都对苏栢起疑心后,你再将与江朔碰面之人的线索放出来,苏栢就彻底成为众矢之的。”   赵意晚语气愈发冷冽:“偏偏那时苏栢又已经自请前往豫东。”   “这一切证据摆在面前,所有的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就是苏栢将我已经逝去的真相泄露,从此,苏栢就成了缙国的罪人。”   “风倾,我说的对吗。”   风倾静静的听完,好半晌才起身笑道:“不愧是长公主殿下。”   一切都说的一起不差,可是。   “可是这种事我为何要亲自去。”   赵意晚冷哼:“你不亲自去江朔会信么。”   风倾挑眉:“那么,证据呢。”   此时,赵意晚眉眼处已染了怒意。   “扮作你留在府里装病的人已经在本宫手上,本宫曾派去豫东的暗线也已经将你的画像传回!”   “风倾,你还需要什么证据,本宫都可以给你一样一样找出来!”   风倾一怔。   “豫东暗线?”   赵意晚自袖中拿出一副画像,缓缓展开。   画上的人一身黑衣带着纬帽坐在路边小摊上,面前摆着一碗面,即使有纬帽遮挡,但还是能清楚的看见整张脸,面容俊郎,轮廓分明,正是风倾。   风倾眼神暗沉,那是他唯一一次取面巾。   那个角度……   “面摊老板。”   赵意晚勾唇:“大概江朔也想不到,本宫的探子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面摊老板。”   当贺清风说他的人没看见那人的样貌时,她便让鹰刹给豫东探子传了信,恰巧,风倾就去了离江朔府邸不远的那家面摊,而那面摊老板有着惊人的记忆力,根据她信中的描述画出了几个可疑人,而风倾就在其中。   她是在皇家寺庙那夜,收到的画像。   昨夜风倾来公主府,她顺水推舟将他留下,而鹰刹则连夜去了风府,悄无声息的抓了几个下人审问,其中,刚好有扮作风倾留在府中的那人。   “所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赵意晚忍着怒火道。   精心密谋的计划被彻底戳穿,风倾面上却不见恼怒,反而笑道:“你早就确定了这一切,还愿意给我机会。”   “你不是最在意赵氏江山吗,怎么,我在你心里还能与国家相提并论?”   赵意晚满腔的怒火终于不再压制,她起身快步走到风倾面前,抬手一巴掌狠狠的打在风倾脸上。   “你不配!”   风倾被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唇角溢出一丝鲜红,他本是可以躲的,但又不想躲。   白皙的手指擦过唇角,抹下一缕红色,似嘲似笑:“我该庆幸你没了内力,否则这一巴掌得要了我的命。”   “啪!”   紧接着,又是完全不留余力的一巴掌。   风倾偏着头眼神郁结,不再去抹唇角溢出来的红色。   悔么,他不悔!   痛么,自然是痛的,但这是他该受的。   “啪!”   第三巴掌再次落下,随之而来的还有长公主怒气腾腾的声音:“本宫要了你的命又如何,你觉得不该吗!”   风倾眼里所有的光芒渐退,俊郎的脸微微红肿,唇角挂着一缕鲜血,看着可怜又悲凉,与平日风华绝代的丞相大相庭径。   “你若想要我的命,便拿去吧。”   赵意晚伸手掐着他的脖子,凉薄而又残忍的道:“比起边疆万千将士,国家存亡,你的命一文不值!”   即使没了内力,可毕竟常年习武,手上的力道远不是寻常女郎能比的。   在感觉到窒息的那一刻,风倾觉得,她此时是真的想杀了他。   可赵意晚不会杀风倾。   亦如她护苏栢一样。   赵意晚最后还是松了手,只松手的同时一把将风倾甩在了地上。   她半蹲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似叹息似无奈:“风倾,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风倾自然知道。   若他没有将那些消息泄露出去,缙国有惊月长公主在,至少还可以安稳几年。   而赵翎必定会用这几年的时间快速崛起,稳固边疆。   缙国亦不会如现在一般,生死存亡。   若非要论他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那定然是无法估量的。   就如今而言,已让他万死难以赎罪,豫东边疆战死的将士,沦陷的三个城池,此时此刻,他已经成了罪人。   若缙国因此灭国,那他就是亡国恶人,他多少条命都无法抵消这罪孽。   “帝师若知晓此事,定会杀了你。”   赵意晚低沉道。   风倾就那么平躺在地上望着赵意晚。   “我已叛出风家,这些事是我做的,与风家无关。”   赵意晚低笑一声,顺势跌坐在地上。   “你以为,我会迁怒风家。”   风倾没有作答,只安静的看着她。   眼神里皆是眷恋与情意。   赵意晚也不回避他的视线,两人对视了许久,赵意晚轻轻一叹,伸手擦去他唇角的血迹:“你说,你何苦这么做呢。”   风倾闭上眼,偏头拿脸往她的手指上蹭。   眼泪从紧闭的眼尾落下,滴在赵意晚的手上滚烫的吓人。   是啊,何苦呢。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风倾知道就算他不说,她也明白。   无声的流泪变成轻微的抽泣。   赵意晚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风倾。   她没有收回手,反而倾身轻柔的去替他擦泪水,虽然,怎么擦也擦不完。   脸上传来微微的凉意,赵意晚像是浑然不知。   风倾啊风倾,你总说我待你不如苏栢,可你却不知,你于我而言同样重要。   只是,这都不是爱情啊。   你计谋无双,果断决绝,怎么偏就要往这死胡同里钻呢。   你明明是年少成名,是风华绝非的丞相大人,怎么就一步一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突然,在赵意晚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时,风倾一把将她拽到地上,如恶狼般将她压在身下。   风倾的吻接近啃咬,炙热而又粗暴。   赵意晚被他死死压制,竟分毫不能动。   他没有深入,只在唇上发了疯的侵略。   浓浓的血腥味在两人鼻间蔓延。   赵意晚知他是犯了浑,与其挣扎激怒,还不如任他发泄。   风倾没有持续太久,他离开她的唇时,还带着一道血丝。   “疯够了么。”   赵意晚看他的眼神清淡如水。   风倾知道自己又犯了错,默默从她身上离开,他想说对不起,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半句话。   然就在下一刻,赵意晚突然翻身压在他的身上,如刚刚那般掐着他的脖子,冷声道。   “你的执念已经要将你毁了,你知道吗!”   风倾仰着头,苦涩一笑。   “毁了便毁了吧。”   赵意晚手上加了几分力道,风倾闭上眼毫不反抗,甚至做好了就此下地狱的准备。   可是,他却听她道。   “你若真这么想做本宫的人,不如,本宫现在就幸了你。”   风倾猛地睁眼,死死的盯着赵意晚。   “辞去丞相一职,本宫给你最好的寝殿,比苏栢曾经的更好,以后你就是本宫的男宠,本宫保证,你必定万千宠爱于一身。”   赵意晚语气极慢,也很凉薄。   “本宫保证,比宠驸马还宠你,如何!”   风倾眸子里的亮光逐渐退却,然后变成了滔天的怒意。   他咬牙切齿道:“赵意晚,你把我当作什么!”   赵意晚手上松了一些力道,讥笑道。   “你大张旗鼓不惜做叛国贼,不就是想逼本宫现身么,本宫现在如你愿了,怎么,你不喜欢么!”   风倾的怒气转眼间熄灭。   然脖子上的手突然又用了力,好似真的要将他掐死。   “风倾,如果本宫真的死了呢。”   赵意晚的声音从阴森道声嘶力竭的怒吼。   “若本宫在临死之际没有遇到神道子,你要如何收场!”   风倾很少看到赵意晚这般失控,但他却很想笑,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一阵肆意凄凉笑声过后。   只听他不疾不徐道。   “若你真的死了,那就让整个大陆给你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加更成功。   今天大肥章~爱你们   猜对了,哈哈。   狸杀: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 第60章   赵意晚从未见过这样的风倾。   决绝的死寂带着凄凉与疯狂。   能说出让整个大陆给她陪葬的话。   这个人已经偏执到可怕。   赵意晚松开手, 缓缓起身,平静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风倾,如果缙国因此覆灭, 本宫就算闯刀山火海, 也会回来亲手杀了你。”   若我能力挽狂澜,亦会护你风平浪静。   “从今日起,你给本宫安生待在都城!若再胡来,本宫绝不手软!”   赵意晚没再去看风倾, 头也不回的离开。   鹰刹几人远远侯在殿外,赵意晚立在门口唤来林鹊。   “守着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去。”   林鹊不明所以, 但见赵意晚面如寒霜也不敢多问,只恭敬应下:“是。”   直到后来,他听见里头的呜咽声,才明白长公主的用意。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隐约明白是风丞相惹怒了殿下,可即便在这般盛怒下, 殿下依旧在顾全风丞相的颜面。   林鹊轻轻一叹, 他突然很想念驸马爷, 驸马爷好像就不会惹殿下生气, 倒是殿下总把驸马爷气的不理人。   小太监在大殿外立了整整一天, 将里头情绪失控的人护的滴水不漏。   _   赵意晚离开大殿后直接进了宫。   如今西宁暂时不敢动, 洛北有顾忱,最紧急的便是豫东。   她派的人会在苏栢到达桐关前将他截住,江朔没等到苏栢,必定会举兵侵犯。   所以她必须尽快赶往桐关。   经过一夜的调整,赵翎已恢复如常。   再无昨夜的颓废与不甘。   赵意晚不想与他过多周旋。   单刀直入道:“能带走的还有多少兵力。”   赵翎自然知道她要做什么。   眼下除了惊月长公主, 无人能解豫东困境。   “八万。”   赵翎沉着声音道。   赵意晚低头沉默。   缙国兵力在几国中算是强盛,总计有五十万余,可奈何地理位置不占优势,造成兵力分散严重。   南国洛北西宁豫东四国边疆常驻五万,此次与洛北开战已支援五万,谭平先带走十万前往豫东边疆,而后陈蕃支援五万,现在都城所剩兵力只有十万余。   赵翎能让她带走八万,已是极限。   “各地边疆情况如何。”   赵翎:“洛北依旧僵持,封迟似在等豫东下一步动作,这两国之间应达成了某种契约。”   “南国边疆已在屯兵,西宁虽暂时不敢动,但若几国联合围剿,他们不会安分。”   赵意晚皱眉,都是她知道的。   “江朔带了多少兵,我方还剩多少。”   赵翎声音更冷。   “江朔明面上有三十万,我方在此战已经牺牲三万余,加上常驻兵力一共只剩十六万。”   “三十万。”   赵意晚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擦。   当年那一战江朔不过才带了二十万,此次却带了三十万,这般大手笔,仅仅为了要一个质子?   “十六万对三十万已呈弱势,且谭平不是江朔的对手。”赵翎看着赵意晚道。   虽然他未明说,但其中的意思赵意晚懂。   “你是觉得江朔举兵三十万只为要一个苏栢?”赵意晚淡淡道。   “你以为苏栢是谁,金子做的?”   赵翎沉着脸没说话,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即便苏栢的身份被江朔知晓,可他不认为他赵翎的表弟能让豫东如此大动干戈。   “江朔信上说,若朕同意送苏栢为质他立刻撤兵。”   赵意晚皱眉,立刻撤兵?   “把他所有的信件拿给本宫。”   赵翎知她定会要,早早便备好了。   前后加起来一共十一封。   越翻看赵意晚心中的疑惑越大。   十一封信,每一封信都在要苏栢。   赵意晚突然发现,她漏掉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立刻撤兵,立刻撤兵?!   赵意晚猛地抬头:“嘉和二十六年的那场围剿,豫东也是突然撤兵。”   赵翎一愣:“这两者有关联?”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一闪而过,可待她去细想,却又抓不住。   过了片刻,赵意晚抬头道:“把嘉和二十六年间豫东的所有情报找出来。”   赵翎点头。   唤了成大总管去取情报。   半个时辰后,所有情报呈了上来。   两人不发一言,事无巨细的观察,试图在这里头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所有的情报翻完,也没有在里头发现半点有用的线索,赵翎皱眉:“或许,这其中并无联系。”   赵意晚敛下眸光,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情报,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本宫已派人去截苏栢了。”   赵翎一惊,蓦地站起身:“什么!”   赵意晚面色平静的看着他。   “我缙国数次生死存亡,都从未送出过质子,这等屈辱,我赵意晚不受!”   赵翎微微怔愣后,气得在原地来回踱步。   “如今几国都在观望动向豫东,一旦豫东大肆侵略,嘉和二十六年的围剿之战将会再次爆发!若是苏栢能……”   “若是苏栢能避免这场围剿之战,将他送去又有何妨,对吗?”   赵意晚冷声打断赵翎。   赵翎眼神微闪,重重甩了袖子气冲冲道。   “他一人能救缙国于水火,有何不可。”   赵意晚起身,盯着赵翎厉声道。   “有何不可?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我缙国将来是不是就要送更多的质子亦或是公主去往各国和亲!”   “若是家国因此才能得以安宁,那要我缙国将士有何用,缙国国训第三条宁折不曲,你赵翎学到哪里去了!”   赵翎偏过头,冷哼了声。   “皇姐难道就真的没有私心吗,若送出去的不是苏栢,皇姐还会去拦截吗!”   赵意晚眯起眼,一步一步靠近赵翎。   “本宫突然想起,自你登基以来,本宫还从未教过你什么,今日,本宫就好好教教你!”   赵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意识到不能退缩后又毫不示弱的立着。   “啪!”   “这一巴掌本宫是要告诉你,作为皇帝,就该有皇帝的威严与风骨,哪怕大难当前也应该临危不乱,掌控全局!”   赵翎被打的猝不及防,才刚直起身子第二巴掌又稳稳落下。   “啪!”   “这一巴掌本宫是要告诉你,作为皇帝,不论是做什么决定都要三思而后行,更要深谋远虑!”   赵翎的脸火辣辣的疼,他压着怒气盯着赵意晚,双拳死死握着。   他长这么大,从未挨过谁的巴掌!   “啪!”   “这一巴掌本宫是要告诉你,你将苏栢送走只会让缙国更快走向灭亡!”   赵意晚没再继续动手,眼里却是滔天的怒意。   赵翎被她这句话震住,但很快又怒气腾腾吼道:“难道不是皇姐截住苏栢,更会加快大战的爆发!”   许是觉得他太过愚蠢,赵意晚深吸一口气安静了许久,才低头捏了捏发痛的手腕:“若不是赵氏后继无人,本宫真想打死你。”   赵翎:……   皇帝捂着脸,痛的头晕目眩,打他打的还不够狠吗!   他是不是还应该感谢皇后如今未有身孕。   打完了皇帝,长公主觉得气顺了,理了理衣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淡淡道。   “你就不怀疑江朔为何非要苏栢。”   赵翎黑着脸,往龙椅上重重一坐。   对上赵意晚的视线后,还悄悄的往后挪了挪。   赵意晚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气笑了。   “本宫手打疼了,没功夫揍你。”   赵翎:……   皇帝许是觉得不能输了气势,遂挺直背脊冷冷一哼:“朕自然想过。”   赵意晚轻嗤:“只是没有答案?”   “所以这与没想过有什么区别?”   赵翎的脸疼的有些恍惚,偷偷瞪了眼赵意晚,没好气的道。   “皇姐还不是不知道!”   赵意晚气得怒目圆瞪:“本宫是皇帝吗!”   赵翎捂着脸不吭声,还往龙椅上缩了缩。   那模样与那个幼年受了委屈拉着长姐撒娇的小皇子像极了。   赵意晚有一刻的恍惚。   但很快,她便冷了脸色。   从赵翎配合温贵妃害兄长落水时。   他就已经不是她的小皇弟了!   赵意晚突然没了与他继续周旋的兴致,起身冷淡道:“点好兵,明日辰时出发桐关。”   赵翎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慌乱:“皇姐!”   你会平安归来的吧。   然这句话他到底是没说出口。   赵意晚顿住脚步,回头看着赵翎一字一句道。   “表哥又如何,恩人又如何,到头来你还不是亲手将他送往敌国做质子!”   “赵翎,本宫会将苏栢毫发无伤的带回来!好让这个狗东西知道,他的背叛值不值得。”   长公主语气坚定,神色平静。   那锦服之下,是单薄的肩背,强大而又羸弱,这一刻赵翎突然觉得心口发酸。   他想,他永远也无法超越她。   赵翎苦涩一笑。   皇姐,我等着你带苏栢安然归来。   赵意晚走出大殿,面色沉的吓人。   情报上有一段文字深深刻在她的心底。   嘉和二十六年豫东撤兵,在此之前,豫东太子苏榇失踪,缙国平息战乱后,太子归国。   “从有记忆起,我便随母亲住在一方小院,下人私底下都唤母亲姑娘。”   “周围的孩子开始叫我野种,说我没有父亲。”   “家里人又气又急,可无论怎么问,母亲都不肯说父亲是谁,且宁死也要保住我。”   “七年前,母亲因病重撒手人寰,留下一枚玉佩,说是我父亲留下的东西。”   “殿下,属下是在士兵尸体下找到苏郎君的。”   “江朔此人极其谨慎,在他的追捕下不可能留活口,仅用一个尸体就保住性命,不太可能。”   脑海里一个又一个画面快速闪过。   赵意晚的指尖掐在肉里,刺的生疼。   那块淡黄色的圆玉,绝非俗物。   嘉和二十六年至今已二十年,苏栢今年七月刚好二十。   而苏姓,乃豫东国姓。   所以苏栢,你的父亲会是当年失踪的豫东太子,如今的豫东皇帝苏榇么。   赵意晚心绪杂乱,走的飞快。   这个答案,风倾或许可以给她。   一直到夜半。   赵意晚才等到风倾。   月色当空,春风透着微凉。   赵意晚立在桥中阁楼处,望向黑暗的天边。   她不辞而别,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想来,肯定是会的。   想起那人生起气来就不理人的清冷模样。   赵意晚不自觉的勾了唇,她偏就爱极了他不理人的样子。   风倾到时,看见的便是赵意晚眉眼带笑的模样,他脚步一顿,心里突然生了股恐慌。   他不是没见过赵意晚温柔的样子,但这种柔情似水他却从未见过。   听见脚步声,赵意晚收了笑意。   风倾低眉掩下心中苦涩。   她是想到了谁,才会笑的那般好看。   是苏栢,还是顾忱。   赵意晚的目光在那红肿的脸上一扫而过。   夜风中,两人并肩而立。   过了好一会儿赵意晚才道。   “我明日出发桐关。”   风倾偏头,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苏栢是谁对吗。”   赵意晚又道。   风倾一惊,看向赵意晚。   她知道了?!   赵意晚从风倾的神态里得到了答案。   她勾唇一笑,他的消息竟比她还灵通。   “遗落在外的豫东皇长子,对吗。”   风倾眼神一闪,半晌后低低嗯了声。   他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是江朔告知你的,还是你告知江朔的。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豫东出兵三十万压境,证明豫东皇帝对苏栢非常重视,所以江朔是不可能把这个惊天秘密告知他人的。   风倾犹豫了片刻,缓缓道:“苏栢与豫东皇帝很相似,那年在边疆,江朔正是因为看清苏栢的样貌后,才放了他。”   “但他虽有疑惑,却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赵意晚:“所以是你证实了江朔的猜想。”   “那么,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风倾低头,沉默不语。   他很早很早就知道了。   赵意晚看着他又道:“苏栢与嘉和二十六年豫东突然撤兵可有关联。”   风倾身子一僵,勉强维持平静:“没有。”   赵意晚半眯着眼,他有事瞒她。   可他不愿说,她也不想再问,眼下她只要确定苏栢是豫东皇族血脉就够了。   赵意晚长长呼出一口气。   幸好,她早早就让狸杀去截住苏栢。   若她所料不错,一旦苏栢到了桐关,江朔必定要举兵大肆攻城。   至于理由,呵……随便找个缙国挟持豫东皇长子的罪名就足矣!   介时,缙国才真的危矣。   事已至此,再去怪罪谁已无意义。   赵意晚面色逐渐暗沉,江朔,我们又要见面了。   “风倾,等本宫回来再同你算账,在这之前你与赵翎守好都城。”   赵意晚走时,对风倾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离开都城了。 第61章   月色当空, 公主寝殿外有女郎倔强的等待着,在灯笼的微光下,女郎更显柔弱单薄, 即使已有些站立不稳, 她依旧执着的不肯放弃。   鹰刹捏着一壶酒躺坐在房顶上看月亮。   他深知边疆的月亮不如都城明亮。   杀手偶尔也会朝长廊下的女郎投去淡淡一瞥。   鹰刹从未见过像秦弯弯这般柔弱无骨的女郎,身姿羸弱,腰肢纤细,在月色中脆弱的不堪一击。   都城美酒配着月下美人, 酒不醉人人自醉。   秦弯弯盈盈而立,不堪一握的腰肢在白色披风里若隐若现,她偶尔来回走动时,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姿。   她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别人眼中的美景,如秋水般妩媚又清澈的眸子始终盯着殿外的月亮门。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   长廊下女郎的身子已隐约可见发颤。   鹰刹眼里有几分不耐。   不过两个时辰,怎么瞧着站都站不稳了?   对这种弱不禁风的女郎,杀手说不上讨厌还是喜欢,但她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便觉得有那么几分碍眼。   鹰刹收了酒壶起身准备离开, 眼不见心不烦。   然他还没来得及离去, 便听一声娇呼传来, 杀手下意识侧目, 却见那女郎不知怎地踩空了廊下台阶, 摔倒在地。   鹰刹皱眉, 路都走不稳有什么用。   秦弯弯跌坐在地上痛的整张脸皱成了一团,她原是想去月亮门外等,可没想到腿会突然发软踩空了台阶。   脚踝处钻心的痛让她无法站立,秦弯弯抬头无助的四处看了眼,意料之中没看见一人。   长公主府刚刚解封, 府里还没有招下人。   仅有的两个丫头还是今日刚送到她院子里的,虽说殿下是把她当姑娘养在府中,可她哪敢真的摆架子用丫头,是以就没让她们跟着。   许是疼的太厉害,又许是孤身一人有些无助,女郎眼里泛起一阵湿润,眼泪如珍珠掉线般往下落。   鹰刹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摔跤就摔跤,有什么好哭的!   “你哭什么。”   鬼使神差的,原本要离开的杀手竟飞身而下立在秦弯弯面前,居高临下不耐烦的看着她。   秦弯弯猛地抬头,对上那张棱角分明却带着杀气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她认得他,那天在皇家寺庙见过的,阿喜姑娘说他叫鹰刹,是殿下的暗卫。   “我……我疼。”   在鹰刹越发不耐烦的眼神里,女郎脸上挂着泪珠儿,小心翼翼的回答。   鹰刹瞥了眼她用手捂着的脚踝。   眉头皱的更深了。   怎么会有这么细嫩的手指。   看着一折就得断。   鹰刹挪开目光,压下心里的烦躁,冷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秦弯弯抿了抿唇不敢去看鹰刹,低头轻声道:“阿喜姑娘说殿下明日就要出兵桐关,我……我想来同殿下道别。”   听林公公说,鹰刹大人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还特意交代她离他远些。   可她现在,好像躲不开。   鹰刹皱眉,所以她在这儿站两个多时辰就为了道别?   许久没听到回答,秦弯弯抬头悄悄瞥了眼,见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脚踝,脸色难看极了。   秦弯弯抿着唇,心知是自己添乱了。   “我……我这就回去。”   说是这么说,可脚偏不争气,任她想忍着疼痛下站起来都无法,又急又怕时,眼泪更是不要命的往下落。   这一幕落在鹰刹眼里,便以为她是疼极了,许是喝的有些醉意,鹰刹嫌弃人娇气麻烦的同时,竟破天荒头一次管起了闲事,他冷着脸不由分说的将人抱起。   “我送你回去,你明日再同殿下道别。”   秦弯弯万万没料到他竟有如此动作,身体失去重心的那一瞬间下意识便搂住他的脖子,反应过来后手挪开也不是,不挪开也不是,一时间就那么僵硬着。   若是旁人,她定要以为是心怀不轨,可这人是鹰刹,秦弯弯心里就只剩惊吓。   而可惊吓归惊吓,等适应后秦弯弯面色开始发红,她从未如此靠近过男子,虽然这人看着很是可怕,但他的动作却很是温柔。   女郎偷偷瞥了眼他的侧脸,杀手轮廓分明很是俊朗,渐渐的,女郎从惊吓变成了娇羞。   好像,他也没有林公公说的那般可怕。   鹰刹对她的内心转变并不知情,他的想法很简单,殿下既然给了秦弯弯院子,那么她以后自然就是长公主府的人,他总不能留她在这里自生自灭。   一路无话,冷冽的杀手在月色温柔的笼罩下,很容易让人倾心。   明明距离甚远的一段路,秦弯弯却觉得转瞬即逝。   伺候在秦弯弯院里的两个丫头之前在公主府当过差,自然是认得鹰刹的。   所以,当她们看到鹰刹抱着秦弯弯回来时,都吓得面色发白。   去年公主府被封前连芮姑娘就重金遣散了公主府下人,虽然不舍但也无法,那些日子她们只盼望着有朝一日长公主府能再回府邸,她们也还能在公主府当差。   所以前两日当长公主府撤了封条时,她们好些人都激动的在外头等着了,今日若不是赶巧碰到林公公,这差事可落不到她们头上。   然而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一进来竟是伺候一位女郎,询问之下方才得知这位秦姑娘是殿下找来的乐姬。   都城许多府里都有乐姬,身边虽然也有丫头伺候着,但地位却和下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大丫头来的体面。   可林公公却特意提点了她们一句,说秦姑娘只给殿下一人唱曲儿,一听这话便知这是殿下看重的人,是不同于寻常乐姬的,她们自然也就上了心。   在两个丫头忐忑的目光下,鹰刹随意将人放到椅子上便欲离去。   可目光在女郎脚踝上转了一圈后,不知怎地就停住脚步冷冽道:“我给你看看。”   不容置疑的语气,让秦弯弯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   两个丫头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她们向来就怕鹰刹,根本不敢去忤逆他的意思。   当然,鹰刹也没想等谁回答,径自蹲下身去检查秦弯弯的伤处。   整只脚被滚烫的手掌包围,秦弯弯面红耳赤,想往回缩又不敢,就在她又羞又怕时脚踝处就传来一阵剧痛。   “唔!”   鹰刹抬头漠然的看了她一眼。   秦弯弯顿时吓得咬着嘴唇不敢呼痛。   “好了。”   鹰刹起身毫不留恋的往外走,只走到一半,又回头看向两个丫头。   “你们怎么伺候的。”   两个丫头一惊,连忙跪下。   连一句辩解都不敢。   “再有此事,便去林公公处领罚。”   鹰刹淡淡撂下一句便离开了。   等他走后,两个丫头才敢抬头,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很明显鹰刹大人这是在敲打他们。   两人再看向秦弯弯时,眼神便不一样了。   这府里头除了殿下与连芮姑娘,没人能得鹰刹大人几分好脸色,却不想这位柔柔弱弱的秦姑娘竟会得他如此关照。   秦弯弯自然也没想到应鹰刹会为她出头,脸色更是红的滚烫。   两个丫头见此后对视一眼,所以,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而鹰刹根本不知丫头已经误会了什么,心里还在不住的嫌弃,怎么会有这么柔软的女郎,他一根手指头都能拎起来,未免也太娇弱了些。   杀手满心满眼的不屑。   却完全没发现他今日真的管的太多了。   _   长公主出征,是都城头等大事。   百姓早早便排着长龙等在了长公主府外。   在都城百姓心里,长公主是无敌的。   是他们的战神。   秦弯弯早早便侯在大门口,见到赵意晚一身银白戎装而来连忙迎了上去,她许多想要说的话,可最后在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眼神里,都只化成了一句。   “民女等殿下平安归来。”   赵意晚知她是在担忧,轻挑的勾着她的下巴,很不正经的道。   “有美人相盼,本宫定能凯旋而归。”   秦弯弯双颊染上一朵红云,柔声道。   “等殿下归来,弯弯给殿下唱曲儿。”   民女变成了弯弯。   林鹊啧啧摇摇头,殿下真是男女通吃。   赵意晚收回手肆意一笑:“好。”   “待本宫归来,听上一天一夜。”   秦弯弯欢喜的点头,一双妩媚的眼睛满是星光,看的某杀手皱了很多次眉头。   而他不知在他收回目光后,秦弯弯看他眼里星光更甚。   赵意晚朝人潮涌动的街道上望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林鹊望着英姿飒爽的殿下,红了眼睛,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自然不可能跟着殿下去边关,他又舍不得又担心,哽咽着朝阿喜道。   “阿喜,你一定要保护好殿下。”   阿喜这次跟在了赵意晚身边,今时不同往日,赵意晚没了内力,身边得有人保护。   小侍女换上戎装后,娇俏中带着英气,看着便赏心悦目。   她朝林鹊坚定道:“我在,殿下就在。”   林鹊嗯了声又看向鹰刹,气势汹汹的道。   “你得护着殿下与阿喜,要是殿下与阿喜少一根头发丝儿,拿你是问!”   鹰刹皱眉,冷冰冰的瞟了眼林鹊。   仗着对他有救命之恩敢对他大呼小叫了?   林鹊早已不怕他,挺直背脊直视鹰刹,看的秦弯弯身后的两个丫头惊愕不已。   林公公以前不是最怕鹰刹大人么?   鹰刹几不可见的哼了声,顺着余光将视线落在秦弯弯身上,正好撞见那眸中一汪清泉。   秦弯弯见他看过来,连忙低头掩饰偷看被抓包的慌乱。   鹰刹皱眉。   看他就看他,有什么好躲的?   鹰刹又看了眼盯着他像个公鸡一样的昂首挺胸的小太监,不自觉的弯了唇,道。   “你护好秦姑娘就是。”   殿下阿喜他自然会好生护着。   林鹊:……   小太监莫名其妙的看了眼秦弯弯,然后眯着眼瞪向鹰刹,怎么不说叫谁护着他!所以秦姑娘已经比他重要了是吗,   呵!男人。   重色轻恩人的东西。   大街上已有百姓看见了长公主,开始自发的呼唤,声音一阵越过一阵。   时辰不等人,赵意晚叹了口气,不打算再继续等下去。   长公主翻身上马,傲气轻狂,意气风发。   当年的女将军,再现风华。   林鹊不舍的挥着手,追出来红着眼道:“殿下一定要平安归来。”   秦弯弯也红着眼眶追出去,朝赵意晚挥手。   马背上英姿飒爽的长公主朝他们挥挥手打马而去,然才刚走出去几步,却突然拉住缰绳回头看着林鹊。   就在林鹊以为她要交代什么重要之事时。   却见长公主殿下眉眼轻挑的朝他道:“告诉连芮,本宫对她日思夜想,让她也记得多思念思念本宫。”   林鹊:……   所以,他真的不重要了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么么哒   酥酥:我说那个直男,咱能别嫌东嫌西的么,总有你哭的时候!   鹰刹:……   酥酥:还有,人家脚崴了你看人家手做什么?姑娘手细不细跟你有关系吗!   鹰刹:……   秦姑娘后期有点重要。 第62章   都城到桐关按照行军速度至少要半月, 赵意晚等不了,江朔同样也等不了。   是以在第三日大军抵达禹城时,赵意晚召集几位统领商议对策。   “抵达桐关后我方一共二十三万, 与江朔足足差了七万, 若要拼兵力我们胜算不大。”   “殿下所言极是,不知我们该如何应对。”薛统领正色道,被迫送出质子算是狠狠打了缙国的脸,可奈何他们彼时无人能与江朔抗衡, 如今长公主殿下归朝,他们才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此战他们是抱着必胜的决心。   布防图前, 赵意晚神色凝重。   若她内力还在,尚可与江朔正面交锋,可如今单论武力她远不是江朔的对手,所以她得在战场上避其锋芒,此战便不能硬拼。   “不拼兵力就只能智取,可眼下局势于我们极为不利。”陈统领皱眉道。   不论什么样的谋略, 在绝对的强敌面前都要落几分下风。   众人面上都很沉寂, 他们清楚这一战有多么不易, 且只能胜不能败。   几国边疆都已在屯兵, 目前尚未出手不过是还忌惮着惊月长公主, 所以一旦桐关战败, 昔日的女将军不足为惧时,缙国便会立刻沦为几国争抢的肥肉。   赵意晚盯着布防图陷入良久的沉默。   她并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需得赌一把。   鹰刹见赵意晚眉间神色便知她是有了计划,遂道:“殿下可是有了对策。”   另外几人纷纷看向赵意晚,长公主殿下如今已是他们全部的希冀。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某种决定, 她伸出手指在布防图上的一处轻轻一点。   众人望去,却是豫东都城。   薛统领不解:“殿下何意?”   赵意晚眯起眼,徐徐道:“豫东的兵力最多不超过四十万,江朔带了三十万,再除去南国洛北两国边境驻守军,他们的都城此时最多不超过三万兵力。”   众人更加疑惑,这与他们此战有何关联?   很快,长公主接下来的话便震惊四座。   “若能想办法攻打豫东都城,此战必胜。”   众人惊愕的半晌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陈统领不敢置信嚎了一嗓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去打豫东都城?!”   赵意晚揉了揉耳朵,漫不经心道:“有何不可。”   嚎什么嚎!是要跟她比谁声音大么?   众人:……   饶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的本事,也还是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当然,这本来也就是天方夜谭,边疆如今已沦陷三城,江朔将桐关守得滴水不漏,他们此番能保住泗城就已经是胜利了,怎么可能打得进豫东都城,除非天降神兵!   唯有薛统领快速冷静下来道:“殿下是否有其他计划?”   他绝不相信长公主殿下是在纸上谈兵!   赵意晚对他们的震惊恍若未觉,只挪动手指从豫东都城一路往南,最后停在南国边疆。   “若从豫东后方进攻,便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有人一愣。   主意是个好主意,但是这根本不可能啊!   果然,陈统领扯着嗓子喊着:“此处是南国边境,若我军要进攻豫东,必要经过南国雪域,这如何行得通!   薛统领也皱眉道:“我国与南国虽无大战,但南国对我国亦是存了侵掠的心思,他们不可能同意借道,且就算同意了也是请君入瓮。”   “是啊,此方法绝不可行。”   “南国边疆已经屯兵随时准备进攻,怎么可能会同意借道。”   “殿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毫不意外,众人尽数反对。   只有鹰刹没吭声,盯着南国雪域若有所思。   赵意晚早就料到众人的反应,这事搁谁来都不可能,但若是她,那便不一定了。   毕竟,谁让她的驸马爷是南国太子呢。   “殿下的意思,可是要逼江朔撤兵?”   鹰刹突然道。   赵意晚挑眉,赞赏的看了眼鹰刹。   “不错,后方受袭都城不保,江朔必会撤军。”   从南国借道直攻豫东都城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她的驸马爷是南国太子也不可能,不过只打一两座城池,便不算太为难她的驸马。   但前提是,那时南国是贺清风掌权。   而这点也是赵意晚唯一担心的。   她要赌的就是贺清风在那时是否已经掌控南国朝政。   至于贺清风会不会同意借道,她是完全不担心的,就算她在新婚夜将他丢下跑了,她的驸马爷也不会那么小气的。   就是借个道,他肯定会借的!   陈统领是个急性子,脸红脖子粗的道:“不管是打都城还是逼退江朔,都得向南国借道,这明摆着是不可能的!”   薛统领没吭声,显然是认同陈统领的观点。   赵意晚也不恼,走至案前开始提笔,做最后的决定:“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若是能成功借道,不仅能守住泗城,还能夺回桐关三城。”   只片刻,赵意晚便放了笔。   待墨干后递给鹰刹:“此事由你负责,务必将信送到。”   至于务必送给谁,她不说鹰刹也懂。   陈统领急得来回踱步:“殿下,这……这使不得啊。”   赵意晚抬手打断他,轻笑道:“陈统领尽管放宽心,本宫自有打算,亦或者,陈统领有更好的办法?”   陈统领霎时闭了嘴,偏过头一脸郁色。   他的确没有什么办法,可是,这向南国借道的主意也太……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跟把脖子送到人家刀上有什么区别。   而一旁的鹰刹拿着信,欲言又止。   薛统领率先发觉他的异常,上前几步看向他手中的信:“怎么了?”   等看清信上内容后,薛统领也愣住了。   “这……”   众人见此都凑过去看了眼。   然后皆半晌无话。   那信上头连署名只有短短七个字。   ‘借道一行,可否?晚’   鹰刹犹豫再三,终是道:“殿下,或许可以多写点儿。”   想了想又道:“殿下可以再写一封,属下不看。”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这跟他看不看有什么关系?   赵意晚瞪他:“就这样!”   她好不容易才憋住的,要再多写点她忍不住又要调戏他,把驸马惹急了不肯借道可就得不偿失了。   薛统领虽然觉得这信不论怎么写结果都一样,但是就这几个字确实也太没诚意了一点,是以也劝道:“殿下,这是否太简单了点?”   赵意晚眨眨眼:“简单吗?”   还不待薛统领回话,便听陈统领粗着嗓子道:“这当然太简单了,虽然咱们是粗人不太懂什么咬文嚼字,但这是有求于人,起码也得说些好听的才是。”   赵意晚挑眉,看着薛统领:“那薛统领觉得,怎么说才好听。”   薛统领不仅性子急,还是个心大的。   听赵意晚这般问,竟真的认真思索起来:“比如先夸夸他们,再表示一些诚意,亦或是给点什么好处?”   他完全忘了刚刚自己是多么不赞同这个提议。   赵意晚听完,沉默半晌后煞有其事的点头:“你说得对,本宫再写一封。”   这可不是她要写的,是他们要她写的。   这封信赵意晚自然没给他们看,长公主小心翼翼的将信封好才递给鹰刹,并在鹰刹临走时,郑重严肃的告诉他这封信千万千万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若不是鹰刹太了解自家殿下,定要以为这里头是国家机密。   他敢保证,这信上写的绝不会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鹰刹若有若无的一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多那一句嘴,他已经能想象得到溱太子看了信后的反应。   鹰刹离开后,赵意晚便带着薛统领与百来个身手较好的士兵骑马先行赶往泗城。   按时间推测,苏栢已被截住好几日了,江朔恐怕已经按捺不住,所以她得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泗城。   _   再说此时的南国,却是热闹极了。   就在都城盛传东宫太子薨逝,朝中大臣上奏另立太子时,溱太子回宫了。   谣言戛然而止,几位皇子乱了分寸。   恰在此时,皇帝病危。   贺清风还没来得及回东宫。   便跪在了龙塌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短章。   明天肥更。   剧情正式开启,接下来看太子花样护妻。 第63章   在溱太子归朝的第四天, 南国皇帝驾崩。   同时留下传位东宫的圣旨。   贺清风是元皇后嫡出长子,册封太子继任皇位本就是顺理成章。   然总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妄想,试图争夺那把龙椅, 比如继后所出的嫡三皇子, 比如皇贵妃所出的二皇子。   当然,皇室争权是自古以来就有的。   历朝历代诸位皇嗣几乎没人能免俗,毕竟他们是离皇位最近的人,毕竟那一国之主的位子诱惑力太大。   贺氏皇嗣若安分贺清风也不会中鸳鸯血。   哪怕传位圣旨已下, 他们依旧没有放弃。   皇帝尸骨未凉,贺清风还手握圣旨跪在塌前时,皇帝的寝殿就已经被包围了。   继后安氏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起身, 与同时起身的历皇贵妃对视一眼。   本该斗得你死我活的对手,这一刻默契的选择了联手除去东宫。   至于后头那位子归谁,她们各凭本事。   贺清风依旧跪在塌前。   对身后的一切恍若不觉。   他一手捏着圣旨,另一只手放在皇帝的掌心,皇帝临终时紧紧握着他的手,驾崩后掌心松动, 贺清风却保持那个姿势一直未动。   也不知跪过了多久, 贺清风才收回手。   自母后薨逝后, 他又没有父皇了。   不管曾经有多少怨念, 有多少不平, 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贺清风缓缓起身, 眼尾泛着微红。   留在寝殿的有很多人,安皇后,历皇贵妃,还有许多贺清风不记得封号的妃子。   除去后宫嫔妃,还有以嫡三皇子, 二皇子为首的好几个皇子。   总共加起来,快三十人。   贺清风想,父皇该是走的安息的。   毕竟有这么多人相送,不像母后走的那般凄凉。   不过……   贺清风看向历皇贵妃,她的面上满是算计与阴狠,没有半丝悲悸。   若父皇知道在他尸骨未寒时,曾宠爱的妃子就已是这幅面孔,恐怕也安宁不到哪里去。   贺清风与生俱来便是矜贵的,让人望尘莫及,卑躬屈膝的。   他就那么平静的立着,就能让人畏惧,即使他看起来永远都是温和端正。   二皇子贺鄞压下那股心慌,冷声道:“你不该回来。”   贺清风瞥了他一眼,半晌才道:“若你的毒下的再烈些,孤或许就回不来。”   贺鄞一惊,但很快便冷静下来,脸色阴狠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于贺鄞的否认贺清风当做未闻,声音愈发冷冽:“鸳鸯血世间难寻,让你们费心了。”   “只是两位皇弟做事还不够狠绝,你们该下那种立刻让人毙命的毒药,如此,孤便没有机会再回来找你们算账。”   贺鄞眼里狠辣凶恶,鸳鸯血本就无解。   谁知道他这般命大!   嫡三皇子贺清渊亦是沉着一张脸。   鸳鸯血是江湖中一种极为致命的毒药,中毒者两个时辰后会心脉衰竭而死,就连太医都检查不出来有中毒的迹象,所以就算贺清风死了,父皇也怀疑不到他们身上。   可谁知,他竟好端端的活着回来了!   贺清风看向贺清渊,缓缓道:“毒杀储君,是死罪。”   “所以两位皇弟,想好死法了么。”   太子的声音平缓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却让整个殿内的人都忍不住微微一颤。   安皇后向来都知道东宫这位不好对付。   即使他温和矜贵的名声传遍大陆,可安皇后比谁都清楚,在他那副温淡的皮子下,隐藏着怎样的狠厉。   这些年,她动过无数次手,没有一次讨了便宜!   “想来太子还不清楚眼下局势。”安皇后压下心中的不安,抬着下巴高傲不可一世:“我们的人已将此处包围,若太子束手就擒或可走的体面些。”   贺清风偏头静静的看着她,眼里无波无澜,且还带着些怜悯。   安皇后被这眼神盯得颇为恼怒,厉声道:“交出圣旨,本宫留你全尸!”   贺清风仍旧无动于衷。   历皇贵妃心里开始不安,她总觉得太子不可能毫无准备的回宫,这不是他的性子。   思索半晌,历皇贵妃试探道:“太子大半年未归朝,恐怕已不了解都城局势,否则怎敢只身回宫。”   殿内的人都是人精,没人听不出来这话里头的试探之意。   贺清风自然也不例外。   他看了眼历皇贵妃,眼里带着赞赏,总算有个长了点脑子的。   “孤有东宫,有詹事府,何谈只身回宫。”   贺清渊下意识看向贺鄞。   只见贺鄞神色微松,嗤道:“若东宫与詹事府是太子最后的筹码,那恐怕要让太子失望了。”   在贺清风初回宫时,他就已经让人见机行事,一旦父皇驾崩他的人就会将这两处控制。   此时,东宫詹事府已经沦为他手中鱼肉。   贺清风侧目,似笑非笑。   “张玉刘坤?”   贺鄞:……   “你怎么知道。”   他派去围剿东宫詹事府的正是这二人!   贺清风几不可见的一叹。   “二皇弟的手段还是太拙劣了。”   贺鄞皱眉,暗道不好。   贺清渊眼里划过一丝阴狠,瞪向贺鄞。   蠢货!这点事都做不好!   “孤说了,你们不应该让孤回来。”贺清风负手而立,声音淡淡:“孤回来了,你们就活不成了。”   安皇后指尖紧紧掐着手心。   虽然她已经大权在握,禁卫军,侍卫队都是她的人,可这一刻她还是生了惧意。   “渊儿!”   不能再拖了,必须快刀斩乱麻!   贺清渊眯起眼,静静的看着他们。   似在看戏一般。   贺清渊深吸一口气,他从来就没看透过这个皇兄,明明一副温和恭良的样子,可偏偏那双眼却透着无尽的深渊,每每视线相对都叫人坐立不安,无处遁行。   “来人!”   贺清渊朝门外厉声道,他绝不能让他活着走出寝殿,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然殿内平静的可怕。   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喊杀声,更没有人破门而入。   贺清渊心中一紧,愈发慌乱。   加重声音喊道:“来人!”   仍无一人应。   这下不止贺清渊慌了,殿内除了贺清风以外,所有人都开始慌乱。   安皇后紧紧捏着拳头。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历皇贵妃不死心的转身朝外走。   然很快,她便一步一步退了回来。   是的,是退了回来。   她的面前是一把明晃晃的剑。   “母妃!”   贺鄞惊的上前几步,可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又堪堪顿住脚步狠狠瞪向贺清风。   “你要做什么!”   用剑指着历皇贵妃的人正是唐堂。   他一脸漠然,显然是没将殿内这些人放在眼里。   贺清风没有回答贺鄞。   而是长长一叹,道:“你们总把孤的话当耳边风。”   安皇后死死盯着他,只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贺清风道:“安皇后以为孤不在宫中,禁卫军,侍卫队就是你的人了?”   “呵……还真是敢想。”   安皇后一个踉跄。   心中有什么东西骤然崩塌,只余一片死灰。   “禁卫军,侍卫队历来只听令皇帝,安皇后觉得你那点小恩小惠就能收服他们?”   贺清风轻笑道。   “不过,安皇后那几箱夜明珠倒还不错。”   安皇后闭上眼,胸口剧烈的起伏。   该死的方澈!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当然,二皇弟赠予张玉刘坤的那些珠宝也尚可。”贺清风又看向贺鄞道。   “只可惜,它们如今都在孤手中。”   贺清风的语气越淡,安皇后等人心中怒火便更甚,不是因为所有的计划功亏一篑,而是从头到尾他都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若孤是你们,定在这大半年里排除异己,将那些重要位置换上自己的心腹,而不是用尽心思去收买。”   贺清风将手中圣旨递给一旁的掌印太监,摇头叹息:“孤的人你们也敢妄想,真是不知所谓。”   安皇后捂着心口,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她要是铲除得了,还用他来教!   历皇贵妃一声都不敢吭。   毕竟那剑离她的脖子只有不到一寸。   贺清渊双拳紧握,他恨极了贺清风。   他永远都是那么温淡如水,却偏偏能轻而易举掌控将所有事!   他更恨极了他矜贵不可侵犯的样子!   不论他做了多少努力,在朝臣百姓眼里都只有一个天之骄子溱太子,有他在,父皇永远不会多看他一眼!   贺清风不打算同跟他们继续掰扯。   吩咐掌印太监:“敲钟。”   掌印太监是皇帝心腹,自然知道皇帝历来是向着太子的,遂恭敬应下:“是。”   皇帝驾崩要敲响皇宫最高处的铜钟。   钟声厚重绵长,能传入整个都城。   此钟非大事不鸣,一旦响起非喜即悲。   都城大臣百姓则按照钟声次数分辨,八十一下,乃皇帝驾崩。   贺清风没有立刻对贺清渊贺鄞等人动手。   而是让他们跪在大殿为皇帝守灵。   在皇帝棺木入皇陵前,贺清风自始至终都跪在灵前,送他的父皇最后一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贺清风会留安皇后等人性命时,贺清风让人送了一壶清酒。   “明日父皇入皇陵,你们该是要陪葬。”   贺清风轻飘飘的定了安皇后历皇贵妃的生死:“若是不愿殉葬,那便按逼宫谋逆论处。”   安皇后历皇贵妃顿时便停止了挣扎,左右都是死,殉葬还能落得几分体面。   安皇后历皇贵妃是死得体面,但贺清渊贺鄞却没这个殊荣。   谋害诸君,御前逼宫,不论哪一样都足矣要了他们的命。   三月二十一。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同时赦免贺鄞贺清渊谋逆死罪改以流放。   “你去一趟。”   流放三日后,已是南国新帝的贺清风招来唐堂吩咐道。   唐堂恭敬应下:“是。”   至于去哪里,他们心知肚明。   斩草除根是心照不宣的规矩,若是那日败的是贺清风,他连今天都活不到。   然唐堂才刚出宫门,便遇上了鹰刹。   一人在城墙上,一人在城墙下,两两相望,相对无言。   最后是唐堂先开了口。   “你……你爬我南国皇宫的墙做什么。”   鹰刹冷着脸跳下城墙,将一旁的城门侍卫吓得目瞪口呆。   “什么人!”   顿时,鹰刹便被侍卫紧紧包围。   唐堂看着黑着脸的杀手欲言又止。   在他要动手前才赶紧让侍卫退下,开什么玩笑,跟这尊煞神动手,他几个队的城门侍卫都不够他砍!   “长公主叫你来的?”   等侍卫都提下后唐堂才凑近鹰刹,吊儿郎当道。   鹰刹冷冷的瞥他一眼。   “我要见驸马爷。”   唐堂:……   驸马爷,哪个驸马爷?   “我南国有好几个驸马爷,你要见哪个,见他做什么?”   鹰刹深吸一口气:“我家殿下的驸马爷。”   唐堂:……   好像是没什么毛病。   “你直接说见我家殿……陛下不就行了!”   鹰刹刚到南国都城便知南国先皇薨逝,驸马爷已继位。   所以,如今的南国是驸马爷掌权了。   那么他们借道,应当问题不大,如果殿下那封信没有惹怒驸马爷的话。   小半个时辰后。   贺清风拿着信,面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不借!”   鹰刹轻轻一叹。   殿下不愧是殿下。 第64章   鹰刹虽然知道这里面写的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但难得见贺清风黑脸,心里竟第一次对这封信起了好奇心。   他就很想知道,殿下将他们赶出去, 一个人在里头写了一个时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当然, 鹰刹永远也不会知道。   贺清风将手里的东西快速合起来,原想重新放进信封,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收进了怀里,再然后, 又面色微红的从怀里掏出来塞进了袖子。   唐堂:……   鹰刹:……   这是什么操作?   唐堂从未见贺清风这般慌乱过,不怕死的问了句:“陛下,长公主写了什么。”   鹰刹也紧紧盯着贺清风, 他也想知道。   贺清风瞥了眼唐堂:“滚!”   而后看向鹰刹:“你也滚。”   鹰刹:……   唐堂:……   哦豁!真惹急了,长公主殿下威武!   鹰刹收回目光,听话的滚了。   唐堂赶紧跟了上去。   “你有没有发现,陛下耳朵红了?”   “嗯。”   “嗯什么嗯,不是你送的信吗,你不知道里头写了什么?”   “殿下不准我看。”   “好吧。”   外头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贺清风耳朵。   新帝不仅耳朵红了, 脸和脖子都红了。   贺清风深吸一口气, 她真是太大胆了!   这哪里是写的什么, 她是给他画了春宫图!整整两页!   背景是神药谷, 有那块大石, 还有他的寝房, 连他床头吊着的那块暖玉都画出来了!   自小受着良好教导的陛下,显然是接受不了这巨大的冲击。   贺清风足足冷静了半个时辰,才勉强将心里那股燥意退下。   又过了半个时辰。   陛下将殿内所有人禀退,紧绷着唇将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好像是那纸张烫手似的, 连他细长的手指都带着红光。   渐渐的,那平日里清冷温淡的的目光不复存在,眼底隐隐能窥见几分侵略,似一头即将苏醒的狼王。   最后,贺清风抿着唇将图收起来。   如果忽略其他的,画的还挺好看的,连他眼尾那颗细小的痣都没放过。   而接下来的一整日,新帝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红晕。   恰逢慕连进宫,好奇的盯着他猛瞧,最后傻乎乎的问:“表哥你是不是思春了?”   毫不意外的,慕连被赶出了宫,并禁止半月不得踏进宫门半步。   _   唐堂将鹰刹送出城门,在马背上笑的肆意:“这大老远的来了,真的不逛逛?都城可是有许多好吃好玩的。”   鹰刹懒得理他,打马就要走。   “等等等等,你着什么急呢,你难得来一趟,我怎么也得带你领略下都城风光,要不要带你去看看我都城的姑娘?”   唐堂打马拦在鹰刹面前,嬉皮笑脸。   鹰刹淡淡看着唐堂。   “我会将原话带给阿喜。”   唐堂:……   “当我没说!”   “我告诉你啊,我可从来没去看过姑娘的,你别在阿喜面前乱说!”   大概南国都城许多人都想不到,一向对女郎敬而远之的唐大人,会因为听到一个名字就手忙脚乱。   “你故意拦我,要做什么。”   从皇宫门口到城门口,足足走了一个时辰,鹰刹岂会看不出唐堂的目的。   唐堂白了他一眼。   不想说话。   就在此时,马蹄声响,唐堂松了口气。   还好把人留住了,否则他又得跑一趟,作为陛下贴身侍卫,他很忙的。   “唐大人,陛下有旨。”   来的是御前太监,说是有旨,却只是给了唐堂一封信。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让鹰刹将驻守在南国边疆五万兵力带走。   唐堂直接将信扔给鹰刹,笑道。   “你可以走了。”   鹰刹看着信上内容皱眉。   全部带走?   五万兵力对于桐关一战的确很关键,但是就这么带走,合适吗?   “陛下如此安排自有考量,你尽管带走就是,有陛下在没人敢动缙国边疆。”   唐堂拉着缰绳吊儿郎当道。   “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鹰刹将信收进怀里,冷声道。   “不必。”   唐堂挑眉:“行,我也还有要事在身,祝你一路顺风。”   说完又在马背上端端正正朝鹰刹作了一揖:“还麻烦鹰刹兄保护好我的阿喜。”   鹰刹冷冷瞥了眼他。   “阿喜还不是你的。”   唐堂:……   “早晚得是。”   鹰刹冷嗤了声,拉着缰绳打马离去。   唐堂在他身后喊道:“记得告诉阿喜,我会去娶她的。”   他嚎这一嗓子鹰刹有没有听见不知道。   但城门口的侍卫都听见了。   众人面露震惊。   唐大人说娶谁,阿喜是谁?   很快都城流言四起,许多姑娘的心碎了一地,有不死心的暗中打探阿喜是谁,更有甚者想捷足先登。   直到皇帝赐给唐大人的新府邸的门槛被上门提亲的媒婆踏烂了后,唐堂便出面亲口证实已有未婚妻,这件闹得轰轰烈烈的‘提亲’才勉强平息。   _   赵意晚带着一百精兵不分日夜的赶路,终于在江朔准备进攻时赶到泗城。   前来迎接的是谭平与陈蕃。   简单的寒暄后赵意晚去城墙上晃了一圈。   战况也不需要谭平多加禀报,她比谭平更了解江朔。   “让将士们先安顿下来,这两日好好休整养足精神。”   赵意晚吩咐陈统领。   “是。”   陈统领领命而去。   谭平却面露优色:“殿下,江朔恐随时会攻城。”   赵意晚摇头:“两日内不会。”   以江朔的谨慎必然会时刻关注着城楼,她刚刚有意出现在城墙上,江朔此时一定也知道了,所以,他短时间内绝不会贸然出兵。   谭平虽然还有些担忧。   但他相信长公主。   长公主的到来,不仅让谭平松了口气,也让所有的将士都信心大增。   赵意晚让阿喜给狸杀放了信号,便准备补眠。   没有内力护体,她的身体承受不住没日没夜的赶路。   泗城刺史早已在府衙为赵意晚备好了房间,赵意晚拒绝了接风宴,一觉睡到第二天午时。   一睁眼就看到了趴在床头边熟睡的人。   赵意晚眨眨眼。   在她意料之中。   这人闯她的寝殿都是习以为常,更别说只是一个营帐。   她偏头打量他。   好看还是那么好看,但是身板儿更单薄了,脸上的肉也少了。   掐着应该也没之前舒服。   苏栢醒来时,床上已经空空如也。   迷茫的双眼顷刻间清明,还带着惊慌。   “晚姐姐!”   少年慌乱不已,像受了惊的小鹿。   直到看见茶案旁的赵意晚,才勉强归于平静。   “晚姐姐。”   苏栢缓缓起身,目光紧紧黏着赵意晚,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赵意晚唇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过来。”   她从来都没料到,这个看起来乖得可人的少年,竟会是豫东皇长子。   苏栢刚开始还小心翼翼的靠近,到后来便是飞奔过去,扑在赵意晚的怀里。   “晚姐姐,真的是你。”   少年喜极而泣,像是在绝望中看到了光。   “狸杀告诉我晚姐姐没死时,我想立刻去见晚姐姐,可他一直拦着我,我又打不过他。”   “晚姐姐,你活着就好,我就知道晚姐姐不会死的,可是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赵意晚听他哭诉,听他委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们之间早已不该如此亲近,可是对着这样的苏栢,她狠不下心。   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苏栢,只要他是苏栢,她就永远无法真正做到漠不关心。   “你快二十了。”   苏栢抬头,茫然看着赵意晚。   “怎么还哭的像个孩子,也不怕人笑话。”   赵意晚轻笑,语气里不自觉就带着纵容。   苏栢低头攥着她的衣袖。   “晚姐姐不会笑话我。”   而旁的人不敢笑!   赵意晚看了眼被他擦拭过眼泪的袖子。   没好气道:“哭够了?”   苏栢摇头:“没有。”   赵意晚:……   “你继续!”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苏栢洗漱好盘腿坐在赵意晚的对面。   眼巴巴的望着她,看起来可怜极了。   “怎么,跟本宫装惨?”   赵意晚哼了声:不是你自请去豫东做世子的么?”   苏栢低头不出声。   他向来都知道怎么让赵意晚心疼。   “赵翎不是你表哥吗,是他护不住你还是不想护你?”赵意晚托着腮,颇有几分得意。   “啧啧啧,被利用完了就舍弃,真可怜。”   苏栢抬头,哀怨的看着赵意晚。   “不如你跟赵翎断绝关系,本宫可以考虑考虑不送你去做质子。”赵意晚道。   苏栢盯着她,幽幽道。   “晚姐姐让狸杀将我劫了,不就是不让我去做质子的意思么。”   赵意晚:……   “狗崽子!”   倒挺会理解她的意思的。   苏栢:……   “晚姐姐骂我做什么。”   赵意晚不想搭理他。   “断绝关系可以。”苏栢道。   赵意晚:“嗯哼?想通了,觉得赵翎没本宫待你好了?”   苏栢认真的点头:“嗯!”   “可是我就剩赵翎一个亲人了。”   赵意晚:“然后呢?”   苏栢低头委屈道:“然后我就是孤身一人,再也没有亲人了。”   赵意晚咬牙:“所以呢。”   苏栢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意晚:“所以断绝关系后我要跟着晚姐姐,要住公主府,跟以前一样。”   赵意晚:……   “你那么大个府邸是摆设么。”   苏栢:“可以卖了。”   赵意晚:……   “那是御赐的,朝廷的。”   苏栢:“我有地契,可以卖。”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   赵翎这个败家玩意儿!   “你不用卖了。”赵意晚翻了个白眼儿:“你还有亲人。”   苏栢皱眉:“断绝关系后就不是了。”   赵意晚看着他。   半晌后道:“我说的不是赵翎。”   苏栢一愣:“什么?”   赵意晚:“你还有至亲在世上。”   苏栢不解,至亲?他的母亲已经过世了,他哪里还有至亲。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一白,双手攥成拳头:“有多亲。”   赵意晚看着他。   “赵翎跟他比起来,屁都算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  试着加更,加更失败这章发红包。   酥酥:溱溱,快!有个绿茶要跟你抢媳妇儿!   唐堂:知道你们为什么得不到陛下的心么。   南国女郎眼巴巴道:为什么,求赐教   唐堂:呵……因为你们不敢给陛下画春宫图。   南国女郎:…… 第65章   苏栢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消化这个惊天的消息, 而语气仍是不敢置信。   “我是豫东的皇长子?”   赵意晚瘪嘴:“不然还能是我吗?”   苏栢:……   “你没想过豫东为什么非要你?”   苏栢抿着唇:“这个倒是想过。”   “但我以为,他们是因为知道我对晚姐姐很重要,所以想拿我威胁晚姐姐。”   赵意晚:……   “他们知道的可真多。”   苏栢重重点头:“嗯!”   “晚姐姐最宠我大陆皆知。”   赵意晚盯着他半晌无话。   多日不见, 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沉默半晌后, 赵意晚又道。   “知道我为什么要劫你吗。”   苏栢:“因为晚姐姐舍不得让我做质子。”   赵意晚:……   “并不是这样。”   苏栢迷惑:“不是吗?”   少年很茫然的歪了歪头。   赵意晚:……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挼!   赵意晚按住冲动的手指,恶狠狠道:“因为我要拿你威胁江朔。”   苏栢:……   “哦。”   赵意晚:“就哦?”   “还有呢?”   苏栢双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腮:“那就威胁啊,以上次他看见我的脸后就放了我来看, 应该能威胁到。”   赵意晚:……   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还有这狗东西越看越想挼!   “苏栢,你是豫东皇长子!”   “嗯,我信。”   “所以, 你没什么想法?”   “我应该有什么想法?”   “……”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豫东皇帝很重视你,不惜以三十万大军压境要你。”   苏栢:“哦。”   赵意晚:“你是豫东皇帝第一个孩子!”   苏栢:“嗯。”   赵意晚:“你回去就是金尊玉贵的皇长子,以豫东皇帝对你的重视和你的手段来说,问鼎皇位也不是没可能。”   苏栢:“我又不想当皇帝。”   “我只想跟晚姐姐在一起。”   赵意晚:……   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有种家里孩子不争气的感觉。   “晚姐姐要将我送给他们吗。”   苏栢的眼睛圆溜溜的,看向赵意晚时永远都是璀璨的。   即使这句话里带着委屈与质问, 也还是漂亮的不像话。   什么送不送的, 你本来就是豫东人。   到了嘴边的话被赵意晚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知道苏栢比谁都清楚该怎么让她心软, 怎么让她心疼。   “你与风倾争权时, 不是挺有干劲的么。”   赵意晚挪开目光, 幽幽道:“怎么现在软趴趴的,毫无斗志。”   苏栢:“那是因为跟他争晚姐姐啊。”   “没有晚姐姐,我才懒得看风倾一眼。”   赵意晚唇角动了动。   终究是闭了嘴。   面前的少年歪着脑袋眼里灿若星辰,他就这么看着你时,你便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他。   许多人都好奇为什么苏栢能得她那般宠爱纵容, 赵意晚此刻不得不承认,除了那六年的陪伴,除了那次为她不顾性命以外,还有便是他永远都知道怎么讨她欢心,和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当然,也不排除因为他长得好看!   “所以晚姐姐还是要将我送给豫东吗。”   苏栢坐直身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赵意晚:……   惯会在她面前装可怜!   “我已经是晚姐姐的了,晚姐姐舍得把我送走吗。”   少年眨巴着眼睛委屈道。   赵意晚:……   “你怎么就是我的了。”   苏栢:“我与赵翎断绝关系了,自然就是晚姐姐的了。”   赵意晚:“什么时候的事?”   苏栢:“就刚刚。”   “我单方面跟他断绝!”   赵意晚:……   这还能单方面断绝?   “我想陪着晚姐姐,晚姐姐能不能不要把我送走?”苏栢身子前倾趴在桌案上,又乖又软的道。   赵意晚又好气,又好笑:“那么你有什么筹码让我不送吗。”   多日不见,撒娇的功夫见长啊!   苏栢偏头,想了想:“晚姐姐不是要拿我威胁江朔吗,把我送走了该怎么威胁。”   赵意晚:“我可以威胁完了再送!”   苏栢瘪嘴,委屈巴巴道:“所以晚姐姐也是要把我利用完了再扔掉!”   赵意晚:……   “你给我好好说话!”   苏栢更委屈了:“我有好好说话啊。”   “所以现在连我说话晚姐姐也要嫌弃了吗?”   赵意晚扶额。   她这是养出来了个什么狗东西!   狠起来比谁都厉害,撒娇谁都比不过!   “我嫌弃我自己。”赵意晚起身。   她想出去透透气,她觉得脸很疼。   曾经信誓旦旦说桥归桥,路归路,如今打脸打的真疼!   “晚姐姐你去哪里我陪你。”   苏栢飞快的起身跟在赵意晚身后。   赵意晚头也不回的走出帐篷。   并不想搭理身后的人。   于是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许多人就看见长公主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且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赵意晚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   苏栢毫不防备的撞在她的背上。   赵意晚咬牙回头:“你知道狗皮膏药吗?”   苏栢摇头:“不知道。”   赵意晚:“跟你长得差不多!”   苏栢:……   “我像狗吗?”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   “你……滚回营帐,一个时辰内再让我看见你,就立马把你给江朔送去!”   苏栢沉默半晌,很乖很委屈的点头:“好吧,那我一个时辰后再来找晚姐姐。”   少年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赵意晚:……   “狗崽子!”   在赵意晚去了谭平的帐篷后,苏栢停在帐篷前,望着天边。   豫东皇长子,原来他父亲是豫东皇帝啊。   呵……若论亲疏,表哥与父亲比起来还真是屁都不算。   可父亲与晚姐姐比起来,亦如是。   他对父亲有过期待有过憧憬。   他也想象过找到父亲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欣喜,是激动,亦或是怨恨和不平。   可从没想过,他会如此平静。   或许是因为期待的太久了,也或许是因为已经死心了。   苏栢的手指在腰间那枚淡黄色圆玉上轻轻磋磨,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他的父亲竟是一国皇帝。   呵……皇长子。   谁爱要要吧,他不稀罕。   从知道晚姐姐还活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打定主意抛下一切都要留在她身边。   母亲的遗命他完成了,他与赵翎已两不相欠。   所以接下来,他只属于他自己。   哦。还属于晚姐姐。   苏栢眼里的温软尽褪。   只余下满目占有和侵掠。   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抢走晚姐姐!   -   赵意晚立在布防图前,若有所思。   若不出意外,明日天黑前江朔必会出兵。   “殿下,不知我们眼下该如何应对。”   谭平恭敬道。   屡战屡败,将士们的斗志大减,这一战仍无胜算。   陈蕃立在一旁并未出声。   他的心里是有怨念的,按照计划此战本是可以避免的,只要将苏大人送过去江朔便会撤兵,可殿下却偏偏将苏大人劫走惹怒了江朔,也让此战避无可避!   营帐内有这种想法的不止陈蕃一个。   赵意晚自然也心知肚明。   但她无意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江朔性子谨慎,他此时不敢贸然大动,最多只会先试探虚实。”   赵意晚缓缓道。   在不确定她的确切状况时,江朔绝不会以身犯险。   陈统领皱眉:“那我们该如何,总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谭平:“可殿下有内伤,不宜与江朔正面交锋。”   赵意晚挑眉:“我有内伤不假,可江朔他不知道啊。”   谭平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赵意晚看向陈统领,唇角一弯:“陈统领说的不错,我们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所以,我们要主动出击。”   所有人都一愣。   他们都在考虑要如何守城,从不敢想主动出击。   毕竟,没人想去惹江朔那尊杀神!   “只有主动进攻,才能让他摸不透本宫的状况,此战不仅要主动进攻,还要选最强的兵,以最好的状态去打。”   赵意晚道:“只有打赢首战,江朔日后必然会多几分忌惮,不敢毫无顾忌的火力全开。”   陈蕃此时才插了话:“可若是江朔亲自上阵呢。”   只要江朔亲自上阵,再强的兵力胜算都不大。   赵意晚轻笑:“他不会。”   “只要本宫未上战场,他就不敢上!”   因为他太过谨慎,太过自傲,所以他只会防着她。   “江朔最喜欢在黄昏时候突袭,所以我们要赶在他之前,不早不晚,要正好在他点兵的时候。”赵意晚继续道。   谭平不解:“为何?”   “他首战不会大肆进攻,点兵自然也另有讲究,而我们便可趁此机会拿出最强的兵力去进攻,率先打破他的部署,让他措手不及。”   赵意晚指着布防图上一处地点。   “再次相逢,本宫要送他一份久违的大礼!” 第66章   战鼓雷雷, 旗帜飘扬。   泗城首战一触即发。   赵意晚一身戎装立在城墙之上,战场局势如她所料,一片大好。   在黄昏前一刻, 陈统领带五万精兵直攻桐关, 因身后有长公主坐镇,将士们热血沸腾,越战越勇。   而豫东军显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阵势略散, 屡屡后退。   江朔在马背上铁青着脸。   他一心试探,却没料到她竟先他一步主动进攻!   即便那人的消息不实。   可她旧疾复发总不会假!   江朔看着城墙上英姿飒爽的赵意晚,眼里一团郁气。   这哪里像是有旧疾的!   战场上豫军节节败退, 江朔脸色越来越差。   首战若败,必定士气大减,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随着五万豫军的加入,战况愈烈。   赵意晚勾唇,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江朔所有的注意力被前方战场吸引,哪会知道, 就在他派出五万大军时, 有一人已绕过前阵去往他的军营后方。   直到火光冲天时, 江朔才反应过来中了计, 当即咬牙切齿撤了兵。   声东击西, 烧他粮仓故技重施, 赵意晚,好样的!   赵意晚看着不远处窜得极高的火光,唇角微微扬起,兵不厌诈。   江朔,时隔多年的第一次交锋, 这份久违的大礼可喜欢?   几月以来第一次打了胜仗,缙军上下欢呼雀跃,个个面露红光,激动不已。   谭平笑的格外开怀:“首战告捷,将士们士气高涨,殿下计策无双,下官佩服。”   众将士纷纷符合,一片喜气。   赵意晚轻笑,指了指阿喜:“得亏本宫的阿喜轻功卓越,否则此计难成。”   阿喜眨眨眼,在众将士的的夸赞下脸色微红,摸了摸耳朵憋出一句:“是殿下教得好。”   一阵欢腾后,赵意晚正了神色。   “此战虽胜,但也让江朔更加谨慎,兵力悬殊,后头可不好打。”   众将士也缓缓收了笑意,开始商议下一轮战斗。   而与此同时,南国的朝堂正剑拔弩张。   豫东使者立在朝中面色紧绷。   他奉陛下之命前来与南国商议围剿缙国之事,可谁曾想,带来献给南国新帝的贺礼竟出了茬子!   “范使者,我国新帝登基,贵国却献上一只死鹿,不知这是何意!”   南国老臣指着那笼子里了无生息的鹿气的面红耳赤。   “先皇对豫东一向仁义,谁曾想先皇驾鹤西去,你豫东竟敢如此放肆,可是对我国新帝有何不满!”   许是气的狠了,话自然也就说的重了些。   范使者吓得忙跪下请罪:“南国陛下,此事绝非豫东所愿,这灵鹿上殿前还好好的,突然出了意外,其中定有所隐情。”   殿内半晌无声,上位的新帝面色沉寂,一言不发。   范使者擦了擦额头汗水,心里叫苦不迭,将鹿带上来时他还特意检查过,哪曾想前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红布下就是一只死鹿!   鹿本是吉祥的象征,送只死鹿给新帝,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可他豫东哪里敢挑衅南国!   贺清风盯着鹿瞧了好半晌才淡淡道:“依范使者此言,是朕故意为之?”   语气清淡,听不出喜怒。   范使者却觉背脊发凉,忙道:“南国陛下,柃并非此意。”   贺清风哦了声:“那范使者所谓的隐情是指什么。”   范柃强自镇定道:“回南国陛下,我国历来与贵国交好,也绝无可能有意为之……”   “不是你们有意为之,那便是我们的错了?这只灵鹿从头到尾都是范使者的人看守,我南国可没一人靠近过,如今出了茬子,范使者莫非想泼脏水!”   唐堂一只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冷着脸打断范使者。   范柃急得浑身冒汗。   南国是几国最忌惮的存在,要是因此得罪了,他性命不保。   只还不等他想出对策,贺清风已没了听他解释的耐心。   “朕已收到豫东贺礼,范使者请回吧。”   贺清风起身,甩了衣袖单手背在背后,冷声道:“也将战书一并带回去。”   范柃一惊,半晌没回过神。   等反应过来时,贺清风已经没了踪影。   完了!范柃心中一片冰凉,只觉浑身发软不停的磕头:“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此事误会啊陛下。”   唐堂一脸漠然的让人将范柃带了出去。   误会?呵……   谁叫你们不长眼,打谁不好偏要去打缙国,还要联合陛下来对付……皇后娘娘。   所以,不误会你们误会谁呢,这就叫做作茧自缚。   在战书刚到豫东皇帝手里时,南国雪域已重兵囤积,随时准备进攻。   豫东皇帝听完范柃禀报,重重吸了一口气,而后将战书扔在范柃面前:“杀了。”   范柃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已被皇帝近卫抹了脖子。   御前太监面不改色上前让人处理了尸体,转身恭敬道:“陛下,此事恐确有蹊跷。”   豫东皇帝冷哼一声:“轻狂小儿!他倒是敢!”   御前太监一楞,揣摩明白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陛下是说,这是南国新帝故意为之。”   豫东皇帝眯起眼:“哼!缙国他竟还看不上眼了!”   御前太监压下心中的惊慌:“会不会是南国新帝与缙国达成了合作?”   “不可能,南国虽一惯是袖手旁观,但实际却是坐等渔翁之利,没有道理与缙国联手,且在这之前南国还重兵压境,若不是贺煜老儿西去,此时双方都已经开战了!”   豫东皇帝心中颇有些烦躁,南国富庶兵马自然也强悍,向来为几国所忌惮,素来都是放低了姿态去维护邦交,他可没有做好与南国开战的准备!   “另派使臣前去致歉,不论他提什么条件都答应下来。”豫东皇帝揉了揉眉心,而后又道:“挑一个公主带上。”   御前太监一愣:“是。”   竟是到了送和亲公主的地步了么。   御前太监离开后,豫东皇帝面色郁结。   比起一个公主,他更在乎的是他的皇长子,用和亲拖住南国,他才能全力攻打缙国,要回他的栢儿。   _   战争都是一触即发。   泗城首战后,第二战便顺理成章的到来。   江朔更加小心谨慎,用了十万兵力攻城。   赵意晚立在城墙上眉头紧锁,她熟悉江朔的作战方法,江朔自然也熟悉她。   只要她不与他正面对上,拖延些日子应当问题不大。   “殿下!”   阿喜突然惊呼一声。   赵意晚刚抬头,便觉一道劲风破空而来。   那只箭带着熟悉的压迫和杀戮迎面而来。   刹那间,一个身影撞来,将她撞离了死亡之地。   “殿下,你没事吧。”   阿喜抱着赵意晚,后怕的道。   只差一点点,那只箭就会穿过殿下的心口。   赵意晚心跳加快,呆滞了半晌。   只有江朔的箭才有这般威压,竟让她动不了分毫。   她知道,这便是力量的悬殊,是完全的压制。   “我没事。”   回过神来,赵意晚从阿喜的怀抱里脱离,她定定的看着远方,那个马背上手持弓箭的将军。   他见她望去,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朝她做了一个手势。   赵意晚眸色加深,他在挑衅她。   即使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她胸腔里还是生了一股怒火。   她赵意晚,何时轮到他人挑衅!   长公主闭上眼,压下心中的郁气。   算了,挑衅便挑衅吧,谁叫她现在干不过人家呢。   “阿喜,你和鹰刹联手能弄死他么。”   阿喜一愣,朝江朔望去。   对方的目光正好落到她的身上,有探究,有杀意,还有几分凌厉。   阿喜忙收回目光,抿着唇道:“或可一试。”   那人身上尽是杀戮。   看着她的眼神,也很可怕。   赵意晚叹口气,揉了揉阿喜的脑袋。   “我开玩笑的,那人是个疯子,鹰刹皮糙肉厚的也就罢了,我可舍不得让我的阿喜去。”   阿喜抿着唇,没吭声。   赵意晚看着胶着的战局,神色愈发紧绷,这一箭足矣让江朔看出端倪。   知她无法使用内力,江朔后面恐怕越发无所顾忌。   江朔收回目光,冷声吩咐:“去查那个小姑娘是谁。”   能从他的箭下救人,有点本事。   所以,长公主的内力没有了?   江朔唇角弯起一丝弧度,看来果然是旧疾复发了。   这场战争持续到了黄昏。   江朔率先收了兵,临走前极有深意的看了眼赵意晚。   赵意晚握紧拳头,他在告诉她,他对泗城胜券在握。   长公主冷冷瞥他一眼,转身离开。   阿喜偏头望去,刚好对上江朔的视线。   她没来由的一慌,忙转身跟上了赵意晚。   江朔一愣,唇角笑意越来越深,还带着些许的兴味。   还以为是个与赵意晚一样的狠角色,却没想只是只长了尖牙的猫儿。   作者有话要说:  溱溱:借什么道,朕给你打! 第67章   “将军, 接下来该如何。”   江朔的营帐内将士聚集,皆是神情凝重。   原本以为一切水到渠成,可谁曾想杀出了一个‘死而复生’的惊月长公主!   “陛下的旨意是要将缙国苏大人带回后才可全力攻打, 可如今苏大人不知所踪, 想是已经被惊月长公主拦下了。”   有一将领道。   “真不知这苏大人有何特别之处,竟得陛下如此看重!”另一统领颇有些不满:“若不是为了要他,我们可早就打入都城了。”   “就是啊,江将军, 您可知这是为何啊。”   对此有怨念的不止一人。   只是大多人不敢明言罢了。   江朔冷眼扫向众人,目光凌厉带着锋芒。   “都给我记住了!若谁敢对苏大人有半丝不敬,格杀勿论。”   众人一愣, 相互对视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这苏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哪值得这般看重!   然即使心里都有不满,却没人再敢多言。   “军师前往泗城,请惊月长公主交出苏栢!”   江朔冷声道。   他必须在大皇子身份暴露之前,将人安稳的接回来。   军师忙应下:“是!”   “还有, 那个小姑娘, 找机会除掉。”江朔缓缓道。   即使是只猫儿, 抓起人来也会疼的。   “是!”   “等等。”江朔突然又道:“抓活的吧。”   不知道对惊月长公主来说, 这小姑娘与苏栢, 谁更重要。   -   府衙院墙下, 赵意晚侧头望着身边人。   少年身姿挺拔,芝兰玉树,美好的让人心生觊觎。   半晌后,赵意晚叹了口气惋惜道。   “我可能真要拿你威胁江朔了。”   苏栢侧目,眉眼弯弯:“好呀。”   赵意晚:……   狗东西看着是很好骗, 但她知道这是只小狼崽子,收起爪子时柔软可欺,一旦露出利爪就能置人于死地。   “不问问我有什么计划?”   赵意晚轻轻叹息:“你说你若乖乖待在本宫的公主府,本宫哪会让你受这些委屈呢。”   苏栢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他也想啊,想一直做那个被晚姐姐护在羽翼之下无忧无虑的小公子。   可是,母亲遗命难违,恩情难了。   “我知道晚姐姐心里怨我,只要能让晚姐姐真正原谅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他愿用余生来赎罪。   赵意晚脸上的笑容渐失,她怨他?呵……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怨的呢。   “我说过已经原谅你了,此事不必再谈。”   苏栢转身看着赵意晚,徐徐道:“可晚姐姐心里与我生了隔阂。”   赵意晚面色顿时沉了下来,侧身背对着苏栢:“苏栢,你得寸进尺了。”   原谅就够了,其他的还有必要么。   苏栢绷着唇,半晌后道:“可我在晚姐姐面前,向来都是得寸进尺的。”   “苏栢!”   赵意晚猛地转身,目光泛着凉意:“我已说过多次,我们之间不必再有过多交集!”   苏栢静静看着她:“可晚姐姐当真是这么想的吗,当真想与我此生不再见吗。”   少年郎的目光执着却又平静,赵意晚却觉火气更甚,她一步一步逼近他,怒气腾腾道。   “不错,你说的对,我心里仍旧有怨念,也与你生了隔阂,带你进府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另有目的!”   原本是要将计就计,可她没想到那时的少年郎竟是那般脆弱柔软,让她根本狠不下心。   一切便从那片刻的心软开始脱离了轨迹。   “可我以为我能将你的心捂热,我以为你总有一天会跟我说实话,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的偏向我,没错,那些东西是我特意留下让你拿给赵翎的,可是苏栢,最终的选择是你亲自做的!”   赵意晚死死盯着苏栢,将压制许久的怨气宣泄:“我疼你纵你,把你当做亲弟弟般宠了六年,可你离开时倒是干脆极了,我那时便恨不得打断你的腿,看你怎么敢跑!”   “所以你说,我怎能不怨呢,我不仅有怨,还根本就不想原谅你,永远都不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些真真实实发生过的感情,又怎会真的一朝一夕烟消云散。   她说原谅,说不在乎,说桥归桥,路归路,那不过是拿来骗别人骗自己的罢了!   苏栢看着赵意晚,心中的愧疚席卷。   他终于将她心底最真实的话逼出来了。   如今他们表面看着依旧如初,可他知道晚姐姐心有芥蒂,想要打破这层寒冰,就得将一切一点点掰开了来算。   不破不立,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赵意晚吼完便折身离开,心里那团藏的极深的郁气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消散。   苏栢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动。   赵意晚离开后便召了众将士议事,她不喜欢失控的感觉,得做些别的来分心。   且已经安静了七日,江朔该要有动静了。   “殿下,若是江朔亲自领兵上阵……”   府衙大堂内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绷,谭平的话说到一半便停止,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江朔亲自带兵,而长公主又不能出战,结果可想而。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江朔亲自上阵是必然的。”赵意晚面上郁气未退,声音里还带着让人遍体生寒的冷意:“可是上兵伐谋,其次伐兵。”   “既然本宫无法用武力与江朔抗衡,那便用谋,而且,就算江朔再厉害他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谭平眼睛一亮。   “殿下的意思是?”   赵意晚还未说话,便见外头走进一少年郎。   众人霎时愣住。   “下官见过殿下。”   苏栢对众人的打量恍若不觉,弯腰朝赵意晚行礼,行的是君臣礼。   赵意晚脸色沉寂:“苏大人来做什么。”   还不等苏栢回答,又冷声道:“本宫正与诸位将士探讨作战策略,苏大人未经通报擅闯议事堂,该当何罪!”   饶是在场的大多都是粗人,也感觉到了浓浓的火|药味,众人纷纷垂下头当鹌鹑。   长公主与苏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大陆皆知,他们可不敢参与。   然参与是不敢参与,看热闹还是敢的。   “砰。”苏栢直直跪在地上,正色道:“请殿下责罚。”   赵意晚瞥了眼少年跪的笔直的身板,半晌才道:“谭将军,擅闯议事堂该如何!”   谭将军一怔,该如何……该如何来着?   寻常是该要打三十军棍,可是……可是苏大人这不是殿下府里的人么,又怎能寻常。   “谭将军!”   赵意晚加重语气道喊了声。   谭平一惊,忙站起身。   “回殿下,在作战期间未经通传,擅闯议事堂,该罚三十军棍。”   苏栢面色丝毫未变。   赵意晚唇角泛起一丝冷笑:“那就罚吧。”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的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虽说苏大人曾做了对不起殿下的事,可这些日子他们看的清清楚楚,殿下与苏大人同吃同行,就差同住了。   但虽然没有同住,可苏大人不论何时进殿下的屋子都是不需要禀报的,殿下这般纵容,怎地今日突然就要动真格了。   大堂内安静的可怕,没一人敢动。   这特么谁敢动啊,都快是准驸马爷了,谁敢去打。   赵意晚皱眉,厉声道:“谭将军,听不懂本宫说话?”   谭平看了眼苏栢,咬咬牙跪在他身后:“请殿下从轻处罚。”   三十军棍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不过也就是躺几天的事儿,可要落到面前这位身上,那得要了命的。   其他人收到谭平的示意,也赶紧跪下求情:“求殿下从轻处罚。”   赵意晚静静的看着他们,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气氛再次紧绷。   陈蕃眼珠子转了转,半直起身子道:“殿下,按律法苏大人确实该罚,可苏大人初来边关或许不知,不知者不怪……”   “是吗。”赵意晚轻笑:“苏大人,这条军事律法,你知么。”   众人松了口气,心知苏大人只要答个不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然却听苏栢清晰的道:“臣知。”   众人:……   苏大人有这么蠢么?   当然不可能!年少成名的状元郎会这么蠢就怪了!   所以,这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来讨罚的。   所有人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问题,莫不是长公主与苏大人吵架了?   难怪不得,刚刚殿下的脸色黑的吓人。   既然是因为吵架来讨罚的,那就更打不得了。   谭平直起身子正色道:“殿下,苏大人是文官,经不起三十军棍,还请殿下宽恕。”   赵意晚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陈蕃略微思索后,道:“殿下,三十军棍着实严重了些,不如减掉二十小惩大诫,殿下以为如何?”   赵意晚眯起眼,目光落在陈蕃身上。   诡计多端,伪君子,呵……她看着倒还有几分通透。   “可。”   赵意晚淡淡道。   长公主终于松口,众人也就放下了心。   谭平给进来的执刑士兵使了眼色。   罚能罚,可不能动真格的打。   苏栢被带出去后,赵意晚便似将刚刚的插曲全然忘却,冷声道。   “继续商议。”   众人:“是。”   刑罚就在大堂外,只要抬头便能看见,然从始至终赵意晚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大约过了半刻,外头有士兵进来禀报。   “殿下,十军棍已执行完毕,但苏大人跪在外头不肯起来。”   众人朝赵意晚望去。   却听长公主不在意的道:“他愿意跪就跪着吧。”   大堂内议事继续。   又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蓦地响了一声雷。   赵意晚在布防图上的手指一顿。   只片刻,又恢复平静。   春季的雨水说来就来,且暴且急。   倾盆大雨落在地上嘎嘎作响,同时也让人极其不安。   谭平几次欲开口都被陈蕃拦下,气的看陈蕃越发不顺眼。   薛统领往外头看了数次,却也不敢开口。   “殿下,苏大人刚挨了军棍,这又淋了大雨,苏大人那身板儿太弱了,可经不起这折腾啊。”   最后还是陈统领实在忍不下去上前道。   赵意晚头也没抬,显然是不想搭理。   陈统领急得直跺脚,这人是殿下的心头肉,要是真有个什么好歹,回头心疼的还不是殿下。   又过了半个时辰。   雨仍旧磅礴。   陈蕃突地起身跪在大堂中央:“殿下,苏大人已在大雨中跪了一个时辰,想来已经长了记性,日后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赵意晚抬眸看他一眼,神色似乎略松。   陈蕃赶紧又道:“殿下,现在雨势未弱,再跪下去苏大人应当受不住了,且军营没有都城的医术条件,万一……”   后面的话陈蕃没再说,只将头紧紧瞌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   赵意晚终于抬头朝外望去。   “取伞。”   “是。”   谭平面露喜色,连忙应下。   赵意晚撑着伞立在门边。   苏栢跪在离她大约十步的地方。   少年郎衣衫湿透,脸色苍白。   却跪的笔直。   从赵意晚走出大堂的那一刻,少年那黯淡的眼里开始有了点点星光。   赵意晚就那么站着,静静的看着他。   她知道,他在用苦肉计。   她说她恨不得打断他的腿。   所以他来了,他故意闯议事堂,故意行君臣礼激怒她,就是为了让她发泄心中的怨气。   不去上药一声不吭的跪着,他是在赌。   她若见他,他就赢了,也就代表她真真正正的原谅了他。   可她怎么就要如他所愿呢。   雨中的少年面色越发苍白,身体也在隐隐发颤,连眼里的星光也一点点在减退。   赵意晚终于动了。   她撑着伞一步一步靠近。   即使知道他是苦肉计,可她还是做不到转身离去。   罢了,她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   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她原谅他就是。   就算……就算是为了保护他眼里仅剩的星光吧。   “跟我回去,我原谅你了。”   赵意晚朝苏栢伸出手,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苏栢还有一场重头戏。   结束陛下就来了哈,别急,让我把剧情快速走完。 第68章   苏栢最后是被赵意晚抱回卧房的。   在他将手放到赵意晚手心后, 便晕了过去。   即使只有十个军棍,执刑士兵也有意放水,但对于养尊处优的少年来说, 伤势依旧不轻, 再加上在大雨中跪了一个时辰,苏栢当夜就开始发烧昏迷不醒。   泗城最好的医师聚集在府衙,兵荒马乱的忙了整整一夜才勉强将烧退下。   然第二日又开始反复,人更是没有片刻清醒, 赵意晚便亲自守在了床边。   陈统领到了屋外后直摇头。   “你说这何必呢,把人折腾成这样还不是殿下心疼。”   薛统领拽了他一把:“你闭嘴!”   陈统领哼了声,没再说话。   薛统领站在门边恭敬道:“殿下, 江朔的军师求见殿下。”   赵意晚轻轻应了声,临走前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吩咐医师:“照顾好他。”   “是。”   _   赵意晚在大堂接见了江朔的军师。   她对军师的来意心知肚明。   “见过惊月长公主。”军师客气见了礼。   赵意晚淡淡瞥了他一眼:“何事。”   秉承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客气道:“寅受将军之命,前来接苏栢大人。”   话落,大堂众人面色都沉了下来, 却又听他道。   “缙国陛下已答应送苏栢大人至我豫东做质子, 可过了这许久仍没见到苏栢大人, 将军特遣寅来询问一二。”   赵意晚转动着手中茶杯, 漫不经心道。   “怎么, 江宿使者没将本宫的话带到?”   刘寅一愣, 脸色沉了下来。   “缙国陛下已亲自下了文书,难不成缙国还要出尔反尔!”   赵意晚冷笑:“出尔反尔?呵……你们要的可是本宫府上的人,经过本宫同意了么。”   刘寅面色愈发阴沉,陛下命将军定要带回苏栢大人的缘由别人不知,但他知。   那是因为苏栢是陛下流落在外的皇长子!   然听惊月长公主此言, 竟是将大皇子当成了她公主府的裙下之臣!   “惊月长公主可是要违反约定!”   他豫东的皇长子岂能受如此屈辱,刘寅越想越觉心中堵得慌。   赵意晚冷声道:“本宫从未与你们有过任何约定,何来违反一说,再者,你说有我国陛下的文书,那么文书在何处呢。”   刘寅颇为恼怒:“自然是在苏栢大人手中。”   “所以,你们并没有文书,又怎能算出尔反尔?”赵意晚淡淡道。   刘寅:……   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   若没有惊月长公主横插一脚,此时皇长子已经回了都城,江将军也早就一鼓作气直攻缙国都城了!   “如此看来,惊月长公主是执意不肯交出苏栢大人了。”   刘寅眼里带着一丝阴狠。   “将军说了,若惊月长公主不肯交人,那就战场上见真章!”   赵意晚不以为然轻笑一声:“是么。”   而后别有深意的看向刘寅:“那便劳烦替本宫带句话给江朔,就说……就说苏栢与泗城共存亡!”   刘寅一惊,猛地看向赵意晚。   共存亡!难道大皇子身份暴露了!   刘寅的反应足矣让赵意晚看出他是知晓内情的,遂勾了一抹笑,幽幽道:“你既然知晓这其中关键,便回去告诉江朔,想要苏栢可以,退出我缙国边关,本宫可以考虑。”   退出缙国边关,那便是退三城的意思。   刘寅眼神暗沉,他们本就没打算撤兵,退三城绝无可能!   “长公主说笑了,苏栢大人可还没到价值连城的地步。”   刘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暴露大皇子的身份,哪怕对方已经知道了什么,他也不能承认!   赵意晚不置可否,只淡淡道:“苏栢有没有这个价值,你们自己衡量。”   “不过,本宫做事向来不择手段,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鱼死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刘寅浑身一颤。   他明白,皇长子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了,他得赶紧回去与将军商议对策。   “既如此,寅自会将惊月长公主的意思带给将军!”   刘寅急匆匆离开后,大堂众人面色怪异。   他们看出来了,殿下是在拿苏大人威胁豫东,且那军师偏还有几分投鼠忌器的意思。   可是……这好像有些搞反了,难道不是拿苏大人威胁殿下才对吗?   “殿下……臣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谭平犹豫再三,上前道。   赵意晚瞥了他一眼:“说。”   “不知,殿下可知晓豫东为何非要苏大人?”谭平问的小心翼翼。   赵意晚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苏栢的身份是瞒不住的,但眼下却不是公之于众的好时机。   “知。”   只简单的一个字后,赵意晚便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回过神来后,便知殿下这是不打算告诉他们。   _   “退至边关,呵……”   江朔握紧拳头,冷哼一声。   她根本就没有交出苏栢的打算!   “将军,依属下推测,惊月长公主应是知晓了大皇子的身份。”   刘寅道。   这个可能江朔不是没有想过。   但此刻才算是得到了印证。   “将军,接下来该如何,缙国若以大皇子性命相胁?”   刘寅有些担忧道。   陛下极其看重皇长子,不可能就此放弃,然亦不能答应缙国这般过分的要求。   江朔冷笑一声。   “性命胁迫?她舍得么。”   他们要保大皇子,她亦如此,所以谁也威胁不了谁。   “再去交涉。”   即使笃定她不会伤害大皇子,但谨慎起见,还是想办法将人要过来为好。   _   赵意晚知道江朔不可能会答应她的要求。   而她本意,也并不在此。   两方你来我往交涉三次后。   赵意晚终于松口,愿意送出苏栢,但前提,是江朔退出桐关,并亲自来接人。   江朔一口答应,当即带兵退出桐关以表诚意,赵意晚便让谭平带兵先行占领桐关。   两方约好,四月初三,在桐关城下相见。   苏栢在前一夜彻底清醒。   病去如抽丝,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赵意晚给他喂完药后,苏栢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唤了声:“晚姐姐。”   少年紧张而又局促,眼底有浓浓的害怕。   赵意晚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怎么了。”   苏栢抿着唇:“晚姐姐,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赵意晚挑眉:“又想惹我生气,还是不想让我原谅你?”   苏栢忙摇头:“不!没有。”   赵意晚伸手敲了敲他的头,轻笑道:“我既亲自把你从雨中带回来,便是如了你的愿。”   苏栢咧开嘴角,一把将赵意晚搂住,开心的像个孩子。   “晚姐姐能原谅我我好开心,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做任何对不起晚姐姐的事,以后只对晚姐姐一个人好,一辈子陪在晚姐姐身边。”   赵意晚一愣,半晌后才将人推开瞪他:“胡说什么,你将来要娶妻生子,自有红袖添香……”   “晚姐姐!”   苏栢急切打断赵意晚:“我不娶妻,不对,我要娶,我只娶晚姐姐一个人!”   赵意晚:……   她竟忘了这茬。   “我同你说过的,我只将你当做弟弟。”   苏栢别过脸:“不记得了。”   记得也不能承认。   “反正我就要娶晚姐姐!”   赵意晚呆滞:……   半晌后又敲了敲他的额头,没好气训他:“你还当你是小孩子呢,还跟我耍无赖!”   苏栢委屈的摸了摸额头:“我快二十了。”   快二十,该及冠了。   赵意晚弯了唇角,她总算把小崽子养大成人了。   “对了,晚姐姐送我的两支簪子我都随身带着的。”苏栢又扯着赵意晚的衣袖欢快道:“到时候行及冠礼,一定戴晚姐姐送我的簪子。”   赵意晚再次怔愣。   两支簪子,一支是及冠簪,另一支,是她亲手雕刻的木簪,曼珠沙华。   “那支木簪,我雕刻的不是很好,不如……我给你换……   “不要,那是晚姐姐亲手做给我的生辰礼,拿什么都不换!”苏栢急切打断赵意晚。   赵意晚叹口气:“好,不换便不换。”   她再找机会骗过来就是,她没有死成,便不存在永不再见,这开在黄泉的花寓意总归不大好。   “这几日你便待在府衙好生养伤,不许乱跑。”赵意晚起身欲离开。   苏栢一愣,焦急的去拉她的衣袖,却因动作太大扯到了背上伤口,忍不住嘶了声。   赵意晚忙又坐下扶着他:“别乱动!”   苏栢却紧紧攥着她的手:“晚姐姐,要开战了对吗?”   赵意晚嗯了声:“所以你这几日别乱跑。”   “江朔可能会来找你,我派人守在院外,狸杀亦会留在这里保护你。”   苏栢看着赵意晚,眼里满是担忧。   “晚姐姐,你要上战场吗?”   赵意晚拍了拍他的手无声安抚:“两军交战,我不去怎么行呢。”   她总归是要与江朔正面对上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别想太多,安心待在这里养伤,有阿喜在我不会有事。”   赵意晚打断苏栢,抽出手轻声道:“我抽空便来看你。”   苏栢紧紧抿着唇,在赵意晚平静的目光下点头:“好。”   赵意晚笑了笑,本欲起身离开,可犹豫片刻后还是看着苏栢道:“苏栢,我……”   “晚姐姐。”苏栢突然出声,笑着道:“既然要开战了,晚姐姐该要好生休息,天色已晚了,晚姐姐早些回去休息吧。”   赵意晚动了动唇角,将那句‘我已有心上人’咽了回去,以后有的是机会,等他身体大好了再说也不迟。   可赵意晚没想到,她这句话注定说不出口。   目送赵意晚离开后,苏栢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晚姐姐真的原谅他了,真好。   恍惚间,他感觉又回到了从前,她去上朝堂,他在府里等她,有时候回的晚了,他就站在公主府门口的石狮子下等着,那时连寒风中灯笼的光都带着暖意。   他能猜到晚姐姐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所以他不想听,哪怕是自欺欺人,他也想一直骗自己。   -   第二日黄昏,赵意晚打马出了城门。   她的身边除了阿喜还有一个少年郎,纬帽下隐约可见如玉轮廓。   江朔如约单枪匹马而来。   倒不是他多有契约精神,而是他自傲到了自负的地步,江朔从始至终都觉得,在这个战场上,除了赵意晚没人是他的对手。   而如今,赵意晚已不足为惧。   赵意晚在城门五十米便停了马。   她看着江朔一手持枪一手拽着缰绳,缓缓而来。   赵意晚唇角轻弯,呵,果真还是这般自负。   江朔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一边谨慎的吓人,一边又傲到了极点,连她这般骄傲的人都要自叹不如。   江朔的目光最先落在白色披风的少年身上,少年戴着纬帽看不清样貌。   江朔眉头紧锁:“惊月长公主该不会李代桃僵吧!”   赵意晚抬了抬手,马背上的少年微微偏头,露出半张如玉脸颊。   江朔见过苏栢,一眼便认出是真是假,打消疑虑后才看向赵意晚:"为何戴着纬帽?"   赵意晚漫不经心道:“苏栢这几日身体不适,受不得风。”   作者有话要说:  不晓得是我网络不好还是app 崩了,发了半个小时才发出来。 第69章   江朔对苏栢生病的缘由并不清楚, 但大约了解到是前些日子受了风寒,泗城但凡有些名气的医师几乎都去过府衙。   放下戒心后,江朔才开始打量赵意晚, 而后眯起眼。   果然, 没内力了。   “多年不见,长公主可好。”   内力那般深厚之人却遭了这天大的变故,是个人都知道好不到哪里去,这句寒暄没带任何善意。   赵意晚只当没听出他的嘲讽, 往他身后望了眼,冷笑道:“多年不见,江将军倒是比以前怂了些。”   江朔皱眉, 捏紧手中长|枪。   “本宫还以为江将军当真敢单枪匹马的来呢,却没想还带了帮手。”   赵意晚见他神色紧绷,遂微眯起眼又道。   江朔面色霎时凝重,她不是没了内力么,怎么会知道他带了人!   赵意晚当然不知道,她原本只是诈他一诈, 然观江朔的面色, 她便知道不对劲了。   城墙下四处空旷, 带兵将自是不可能, 所以他若带了帮手, 只会是内力深厚且精于轻功的高手。   “看来, 江将军诚意不够。”   赵意晚冷着脸道。   按江朔自负的性子,不可能会带人来。   江朔看向苏栢,手中长|枪一转似要动手,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大皇子!   “江将军要做什么。”   在江朔出手之前,赵意晚突然出声:“江将军以为, 本宫会毫无准备?”   江朔一愣,猛地望向城墙。   就在那一瞬间,已有无数弓|弩对向他。   “穿透力最强的神战弩,江将军要不要感受感受。”赵意晚弯着双眼,用运筹帷幄的姿态睥睨着江朔。   江朔原本不屑的神态骤然紧绷,神战弩!   那是嘉和二十一年那场围剿战上铁甲军所用的战弩,其威力能穿透内力的屏障!   可是,铁甲军自那一战后便销声匿迹,神战弩也再未出过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江将军不信,那大可试试。”   赵意晚漫不经心道。   江朔提起的内力缓缓放下。   他不敢赌,若真是神战弩,他绝无可能带着大皇子全身而退。   “长公主这是何意。”   江朔卸了杀意,冷冷道。   赵意晚挑眉:“有备无患啊。”   “若江将军没有带帮手,本宫自然不会轻易亮出底牌。”   “呵……长公主也比以前怂了些。”   江朔冷嗤道。   赵意晚耸耸肩:“本宫没了内力,自然谨慎些,哪像江将军这般怕死。”   江朔:……   都是自保,怎么她就是谨慎,他就是怕死了?   “我已退出桐关,长公主按照约定交出苏大人,今日相安无事岂不是皆大欢喜。”   江朔有意无意瞥了眼一旁的阿喜,他带的人可不是什么帮手,而是要趁机要将这小姑娘劫走,却没想会杀出那神战弩!   如此,便只有先将大皇子带走再从长计议。   哪怕江朔的目光只在阿喜面上停留了一瞬,赵意晚还是注意到了。   她心里一沉,江朔竟盯上阿喜了!   想来是那日,阿喜从他箭下救下自己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既然人都带来了,何必藏头露尾。”赵意晚对江朔的话避而不谈:“毕竟,人在眼皮子底下,本宫才安心。”   江朔皱眉,看了眼紧紧守在苏栢身边的阿喜,盘算着硬抢的可能性。   “本宫奉劝江将军别打不该打的主意,江将军应该明白,阿喜有能力在你动手之前将苏栢带回城内。”   沉默了半晌。   江朔抬手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很快,便有一人影快速而来,停在江朔的马下。   是个身形瘦小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但双眼透着渗人的阴狠,一看便是个狠角色。   阿喜抿了抿唇,全身处于戒备。   对方的内力不在她之下。   “长公主,可以交人了吗。”   江朔冷着脸道。   赵意晚瞥了眼阿喜,阿喜对她微微摇头。   “自然可以。”   阿喜没把握,她便不能强攻。   赵意晚偏头看向少年:“去吧。”   少年轻轻颔首,拉了拉缰绳朝江朔缓缓而去。   江朔眯起眼,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   少年拉住马,抬头看向他。   眼神清澈带着几分茫然。   江朔一愣,放下了手。   这的确是他曾经见过的苏栢,面如玉,眼如星。   在江朔的示意下,少年缓缓靠近。   少年手无缚鸡之力,纯挚而又弱不禁风。   江朔终于卸下戒心,然就在他准备调转马头时,余光落在了少年的手指上。   肤色显黑,且手指粗短。   这绝对不是养在公主府的公子该有的手。   “动手!”   “你不是苏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江朔猛地回头与赵意晚视线相撞,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赵意晚在江朔迟疑的那一瞬便知他已发现端倪,而少年反应极快,在赵意晚出口的那一瞬,已架着马往城内疾驰而去。   阿喜也在同时拦住了那瘦小男子,两人缠斗在一起,不相上下。   一时间,只剩赵意晚与江朔按兵不动。   江朔整个人被怒火浇灌,看向赵意晚的眼里充满了杀意。   而赵意晚则是极为谨慎,抓着马背上的剑柄一刻都不敢松懈。   与此同时。   泗城府衙的一间屋子里,有婢女正在伺候苏栢梳发。   “大人真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难怪不得长公主殿下这般看重大人。”   婢女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忍不住便夸了句。   苏栢轻笑,少年笑起来乖巧中带着点点傲娇:“晚姐姐的确最看重我。”   婢女被他的笑容怔住,恍神道:“大人与殿下真是天生一对。”   都生得跟神仙下凡似的。   苏栢一愣,天生一对?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般说。   少年低头擒着笑,这话光听着就很欢喜。   “大人,您带哪支发簪呢。”   婢女看向台上的两根发簪,一支奢华贵重,一看便不是凡品,一支则是用木头雕刻而成,她不知道贵不贵重,但是就觉得很好看。   苏栢毫不犹豫的指向木簪子:“这支。”   “这是晚姐姐亲手为我雕刻的。”   少年的语气满是得意和欢喜。   婢女一惊,而后笑道:“殿下待大人真好。”   长公主殿下亲手雕刻的东西,那自然是贵不可言的。   “这支是晚姐姐送我的及冠簪。”   苏栢又指向另外一支,像是孩童在炫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   婢女瞧着少年骄傲的模样,忍不住道:“大人可真幸福。”   能得长公主殿下这般盛宠,谁人能不娇纵几分。   “大人,好了。”   婢女小心翼翼的的将木簪插在挽好的发髻上,有些好奇道:“大人,这是什么花如此好看,奴婢从未见过。”   苏栢摸了摸发簪,眨眨眼:“我也不知,待有机会问问晚姐姐。”   “对了,晚姐姐人呢。”   婢女:“回大人,殿下一早便带着阿喜姑娘去了城门。”   苏栢一愣:“可是开战了,我没听有战鼓声啊。”   婢女摇头:“还没有打起来呢。”   想了想又道:“对了,殿下出门时奴婢无意间碰上了,除了阿喜姑娘,殿下还带了一位公子,那位公子低着头看不清样貌,但侧脸瞧着还与大人有几分相似呢。”   苏栢一惊,与他有几分相似。   他在这里这么多天,可没见谁与他相似。   苏栢呆滞了一刻,突然站起身。   “狸杀!”   他大概猜到晚姐姐要做什么了!   马蹄声疾驰,飞奔向城门口。   城内比平日安静许多,一路上几乎没有遇见将士。   泗城并不大,绝对容纳不下那么多士兵,若城内无人,城外有没有开战,那么一个解释。   苏栢脸色越来越沉。   他知道一个秘密,桐关与柏溪有一条密道,可以并肩容纳三人!   一个时辰能行几万兵力至柏溪。   _   赵意晚与江朔并没有僵持太久。   以江朔的脾气,必然是会出手的。   赵意晚的剑术已属上乘,但在深厚的内力面前,丝毫不占上风。   只与江朔对了两招,她的剑便拿不稳了,赵意晚眸色暗沉,突地打马朝城内而去,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城墙上弓|弩齐发。   城门在此时打开,士兵蜂拥而出。   江朔震惊,狠狠的看向已被隔开的赵意晚:“赵意晚!你竟然使诈!”   赵意晚轻笑:“兵不厌诈。”   “只要能杀了江将军,本宫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她今日的计划便是将江朔引来,就算杀不死他,也得要他脱层皮,顺便……再抢回一座城池。   接下来的便是一阵剧烈的厮杀。   赵意晚眯起眼看着被包围的江朔,若她还有内力,她倒也不必这般对付他。   不论江朔有多厉害,他都敌不过千军万马。   因为己方士兵的加入,城墙上的弓|弩便停止了,赵意晚微微仰头。   这明明是漏洞百出的谎言,可江朔偏就信了。   神战弩早已随着铁甲军销声匿迹,她哪有那本事让它们重见天日。   江朔明明也是怀疑的,可偏偏他这性子谨慎的过了头,所以他根本不会赌。   狸杀与苏栢到城门口时,战斗正如火如荼。   苏栢吓得浑身紧绷,四处寻找赵意晚的身影,直到看到马背上的女郎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而后他的余光落在了阿喜的身上,那青色的劲装已湿了一大片。   他突然想起晚姐姐曾经说过一句话:你既然对她动了杀心,便没资格再唤她阿喜。   “狸杀,去帮她。”   狸杀一愣,犹豫片刻朝阿喜飞身而去。   苏栢急忙打马朝赵意晚奔去:“晚姐姐!”   赵意晚一愣,她好像听到了苏栢的声音。   猛地转头,便见马背上少年恣意,白色衣袍随风舞动,他见她望去,朝她灿烂一笑。   便是这一笑,让赵意晚有片刻恍惚。   她突然想起曾经,她从边关归来,他远远朝她奔来,也是这般璀璨的笑颜。   然就在少年与她只有一步之遥时。   他的笑容突然凝固,声音急切而又惊慌。   “晚姐姐!”   赵意晚不明所以,似乎感觉到了一道劲风朝她袭来,自从没了内力后,她的听觉与感知都与普通人无异。   她还来不及作何反应,苏栢便从马背上朝她飞扑过来。   一瞬间天旋地转,二人同时落入地面。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赵意晚回过神来才发觉她摔在了苏栢的怀里,她呆滞了半晌,她觉得她好像听到了兵刃扎入肉|体的声音。   可是为何,她竟丝毫不觉得疼。   “晚姐姐……”   耳边传来少年有些虚弱的声音。   赵意晚动了动手指,她似乎碰触到了一片湿意。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赵意晚缓缓抬头,触及到手心的鲜红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啊啊啊啊。   发红包补偿你们,比心心 第70章   “晚姐姐……”   赵意晚在少年虚弱的唤声中回神, 她飞快的爬起来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声音颤抖:“苏栢。”   暗器自苏栢背后穿过左胸,鲜红的血将白色衣袍浸湿了一大片。   赵意晚用手捂着那不断往外渗血的地方,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事……别怕, 我带你去找医师。”   她想抱着少年起身,可却发现腿软的厉害,竟使不上半分力道。   她知道,她是太害怕了。   “晚姐姐……”苏栢抬手抓住赵意晚的手, 努力勾起一抹笑:“晚姐姐,我不怕。”   血腥味越来越浓,鲜艳的红色顺着少年的唇角流入衣襟。   “别说话, 我带你去找医师。”赵意晚慌乱的回头喊道:“来人!”   苏栢拉着赵意晚的手轻轻拽了拽:“晚……姐姐,没用的。”   那把飞刀穿过了他的心脏,就是神医在世,也救不了他。   “我……想与晚姐姐说……说话。”   “不会的,不会没用的,我一定会救你。”   赵意晚咬着牙将少年搂在怀里, 想要将他抱起来。   “晚姐姐……你……你听我说……”   苏栢皱眉拽住赵意晚的手, 胸口的痛感越来越弱,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今……今日我算是还了晚……姐姐的恩情, 我们……两不相欠了……”   他活着时, 想要成为晚姐姐的唯一, 可死了,他却不想让晚姐姐心怀愧疚。   赵意晚双眼逐渐模糊,她紧紧搂着苏栢,哽咽道:“谁说两不相欠,你吃我的用我的, 这些都得还。”   “不……不还。”苏栢勾唇,一行清泪划过耳际,没入发间:“这都是晚姐姐……给我的,我不还。”   “好,不还,只要你活着就不让你还。”   赵意晚用手指去擦他唇边的血迹,可怎么擦也擦不完,她的动作越发慌乱,眼泪更是拼了命的往下落。   “晚姐姐……你别哭。”   苏栢艰难的抬手,去擦拭那滚烫的泪水。   “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开……心,谢谢……晚姐姐能原谅……我,我……唔……”   一大口的鲜血自喉中溢出,染湿了赵意晚整只手。   “苏栢!”   赵意晚僵着手,竟连动都不敢动,只颤抖着声音无意识念着:“别……你别死。”   “我……我等不到及冠礼了,簪……子在房间,晚姐姐记得给……给我戴……上,我死后……想……留在公主府后山的……竹……竹林。”   苏栢拽着赵意晚的手,强撑着道:“答……答应我可好?”   赵意晚想说你不会死,可对上苏栢祈求的目光,她只能不住点头:“答应你,都答应你。”   得到想要的答案,苏栢唇角勾起一抹笑,如此,他便能永远留在离晚姐姐最近的地方。   “对……对了,晚姐姐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花。”   顺着苏栢带着鲜血的的手指望去,那支曼珠沙华的木簪在少年的发丝上格外的刺眼,赵意晚再也控制不住,崩溃的大哭。   她不该送他这支发簪,不该的。   “晚姐姐?”   苏栢倔强的望着她,似乎得不到答案便死不瞑目。   赵意晚压下心中的剧痛,沙哑着声音轻声回答:“这是一种代表着团圆……相聚的花。”   苏栢眼睛微亮,释然一笑:“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就说那木匠说的什么生生世世永不相见是骗人的。   “晚姐姐……来世我们还……会相见的。”   苏栢眉眼弯弯,露出了这一生最后一个璀璨的笑容。   黄昏的微光照在少年脸上,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无尽的凄凉,少年唇角带笑,双眼紧闭,再无星光。   赵意晚望着那那张似是陷入沉睡的容颜,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清醒,一把将他抱入怀里,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苏栢!”   赵意晚崩溃的唤声传入了江朔耳中。   江朔身子蓦地僵住,从刚刚的变故后他便拼了命的想要杀过去,可奈何士兵太多,加上太过慌乱,他竟一时无法越过去。   此刻听见那道绝望的声音,江朔瞬间便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谁他妈让你放暗器的!”   江朔回头狠狠的看向那瘦小男子吼道。   陛下不惜重兵出动要回大皇子,可如今却连面都没见上,大皇子就死在了桐关,这让他如何向陛下交代!   那瘦小男子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结果,他的暗器分明是冲着惊月长公主的,谁知那少年竟突然出现替她挡下了!   从江将军的神态来看,那少年怕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他此番误杀了他,恐怕回去定然也没命了!   瘦小男子阴沉的眼里浮现一抹精光,眼下看来,他只有将功补过了,而最大的功,莫过于杀了惊月长公主。   他不是眼前这两人的对手,自然不能再硬拼下去,他得再找机会动手。   瘦小男子趁着被打退的空隙眯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赵意晚,刚刚有人相救,现在可没人会救她了!   等狸杀阿喜察觉到不对劲时,瘦小男子已经腾空而起将飞刀扔向赵意晚。   “殿下小心!”   阿喜惊慌的喊道,然即便她身形再快,也快不过那破空而去的飞刀。   赵意晚还未从窒息的悲伤中回神,便感觉到那死亡的气息又逼近了她。   她抬头时,那把匕首离她只有一人的距离,她怀里还抱着苏栢,躲是来不及的了。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然这一次疼痛依旧没有传来。   “砰。”   是飞刀与刀剑碰撞的声音。   赵意晚缓缓睁眼,在泪眼模糊中,她看到有一人手持长剑,护在她的面前。   即使只看背影,她也一眼便认了出来,顿时,所有的情绪扑面而来,她哽咽唤了声:“溱溱。”   声音里带着委屈,像一个打架输了的孩子,终于看见护着自己的大人一样。   来的正是贺清风,他微微侧头,柔声道:“我来了,别怕。”   听着他一惯的温柔,赵意晚心中紧紧绷着的弦骤然断裂,她看着他,哭的像个孩子。   贺清风听着她崩溃的哭泣,心中一疼,他转头狠狠看向那瘦小男子,脸上再无刚刚的温柔,想到刚刚那一幕,他的心都在颤抖。   若他再晚来一步,若他没有挡下那把飞刀,他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后果。   贺清风眼里满是寒霜,他一步一步走向那男子,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这个人,必须死。   阿喜与狸杀几乎同时急切的奔向赵意晚。   “殿下,你没事吧。”   阿喜停在赵意晚身旁,紧张的道。   而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在赵意晚怀里的人,拿着匕首的手轻轻一颤,咬着唇噤了声。   狸杀没有靠的太近,他呆滞的看着那唇角带笑了无生息的少年,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   他怎么会死呢,明明前一刻还那么生动鲜明。   他怎么能死呢,那般耀眼夺目的人怎么能死呢。   狸杀被怒火与悲伤笼罩,他转头看向正在突围的江朔,眼里杀意波动。   几乎就在一瞬,狸杀握着刀朝江朔攻去。   在贺清风出现的那一刻,江朔便生了退意,他不知道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是谁,但他明白,他已经错失了抢人的最好时机。   就在他转身要突围成功时,却被狸杀死死拦截,他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应对。   而另一边,那瘦小男子防备的盯着贺清风,一步一步往后退。   他感觉到了致命的压迫,这个人看他的目光,与死人无异。   最后,他直到死,都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的手。   贺清风没有多看他一眼,提着带血的剑走向赵意晚,卸下一身杀意后才蹲下身温柔道。   “晚晚。”   赵意晚抬头,泪水遍布脸颊。   贺清风心疼极了,他自怀中拿出手帕,温柔的替她擦去泪水:“对不起,我应该再快点。”   赵意晚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只不停的落着泪,他怎么擦也擦不完。   贺清风手指一顿,突然倾身将赵意晚紧紧搂在怀里,温声道:“晚晚,我在,你想哭便哭出来。”   话音刚落,便传来赵意晚撕心裂肺的哭声,久久不平。   一旁的阿喜不停的抹着泪,慢了一步的滢鹰刹与在场许多将士都红了眼眶。   战场上太多的离别,他们早已练就了铁血心肠,可当对方是那样一个生动恣意的少年时,没人不觉得惋惜。   这些日子少年的骄傲,鲜明,璀璨早已深入人心。   赵意晚的声音慢慢减弱,而后软软的倒在了贺清风的怀里。   狸杀在鹰刹加入战斗时,便抽身而退,在赵意晚晕倒后,从她怀里将苏栢抱走。   这一日的桐关弥漫着浓浓的悲伤。   一群人背着即将落下的点点余晖走进城门,贺清风抱着赵意晚,狸杀抱着苏栢,两人脸上是同样的暗沉,也是同样的小心翼翼。   嘉欣二年四月初三,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曾经轰动都城,恣意明朗,年少成名的状元郎,在这一日的黄昏,结束了短暂而又璀璨的一生。   后缙国史官笔下,对这个还未及冠便英年早逝的状元郎也多有偏爱。   洋洋洒洒一篇史书的开头写着:长公主义弟苏栢,才情绝世,璀璨明朗,桐关一战为国捐躯,嘉欣皇帝追封其为玉明侯,葬入长公主府后山。   -   赵意晚醒来时,苏栢已入棺木。   是一封冰棺,还未落盖。   赵意晚忍着眼泪俯身将手中的簪子插入苏栢的发间。   苏栢,二十岁的及冠礼,你一定很期盼吧。   冰棺中,少年一身白色锦衣,头戴金簪,面如冠玉,看着像是熟睡了一般。   赵意晚再也坚持不住,转身将头埋进了贺清风的怀里呜咽。   贺清风搂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另一只手微微抬起,示意鹰刹狸杀盖棺。   棺盖一点点落下,赵意晚在贺清风怀里哭的喘不过气,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抽泣。   “晚晚,送他最后一程吧。”   过了好一会儿,贺清风才低头轻声道。   要从桐关运送冰棺至都城至少需要一月,死者为大,须得早日入土为安。   狸杀与阿喜带着一队人马送苏栢回都城。   赵意晚嗯了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冰棺走在最前头,贺清风揽着赵意晚随后跟着。   再后头便是自发前来相送的将士。   陈统领红肿着双眼,不停抹泪,这么乖巧的小郎君说没就没,他难受得很。   一行人送到桐关城外才驻足。   “晚晚可要再去看看?”   贺清风抬手擦去赵意晚脸上的泪水,温声道。   赵意晚抿着唇,犹豫半晌才摇头。   她怎么看他都不可能活过来。   不可能再唤他晚姐姐。   鹰刹在贺清风的示意下抬手:“启程。”   一行人缓缓离去,赵意晚软软的靠在贺清风手臂上,安静的望着。   直到队伍的尾巴都已消失不见,她仍一动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   赵意晚才沙哑着声音道:“我错了。”   “我不该留他,让他回豫东,他便能好好的活着。”   贺清风紧了紧手臂,眸光微敛:“可他不愿回,不是么。”   他在公主府时便见过苏栢。   那个少年虽然有些心机,但他满心满眼都是晚晚,不论谁离晚晚近了,他便跟头狼护崽一样,朝人露出凶狠的獠牙,虽然看起来并不可怕。   他记得,还曾被他威胁过好几次。   “这不是晚晚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或早或晚,都躲不过。”   贺清风轻轻捏着赵意晚的肩膀道。   赵意晚一怔,猛地抬头看他。   “溱溱会离开我吗。”   对上那双惊慌的眸子,贺清风心中一紧,柔声安抚道:“不会,我不会离开晚晚。”   他才离开不过一月,她便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他如何舍得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苏栢的戏份结束了,但还是想替他正名。   好多小可爱看成陌,但是他叫栢bai ,啵嗳栢   这章写的有点难过。   苏栢或许让人又爱又恨,但他对于晚晚来说,是亲手养大的小少年,是曾经在寒风中等她回家的弟弟,是为她不顾性命的小郎君,所以即使有过背叛,晚晚对他也多了一些宽容。   不管喜欢或者不喜欢,苏栢就到这里止步了。   苏栢:我杀青了!给我撒点花花   酥酥:纸……纸花吗?   苏栢:…… 第71章   自苏栢离开后, 赵意晚便时常会恍神,往往一坐就是半天。   这日,赵意晚靠在院里的大树下, 目光散漫的望着前方。   这是苏栢离开的第六日, 赵意晚仍未接受这个事实。   “晚晚。”   头顶传来一道很好听的声音。   赵意晚迟钝的抬头,唇角僵硬的弯了弯:“溱溱。”   贺清风坐在她身侧,递了一壶酒给她道:“不想笑便不笑。”   赵意晚看着面前的酒,犹豫片刻才接了。   “这是柏溪最有名的佳酿, 尝尝?”   贺清风慵懒的靠在树上饮了一口酒。   赵意晚看着他。   他一惯都是端正的,就是坐着也是贵公子的模样,很少见他这般不羁。   但, 不得不承认,他不论何种姿态,都很好看。   “柏溪。”赵意晚侧头轻轻念了句。   是了,他们此刻已经到柏溪了。   过了好一会儿,赵意晚突然道。   “溱溱不生气吗。”   贺清风挑眉:“我该生什么气。”   赵意晚看着他,不说话。   明明知道, 还偏来反问她。   对视半晌后, 贺清风才轻笑一声:“我为何要生气, 因为晚晚对苏栢的保护还是因为晚晚为他的死伤心难过?”   赵意晚看着他:“都有。”   在神药谷时, 他明明很介意她与苏栢的关系。   在赵意晚的注视下, 贺清风收了笑容。   “生气说不上, 介意是有一些,但我知道他对晚晚很重要,他陪晚晚度过了整个少年时期,这份牵绊不是说丢就能丢的,所以晚晚不能释怀, 在情理之中。”   “况且,晚晚本就重情重义,又极为护短,我若连这点度量都没有,怎会让晚晚倾心以待。”   赵意晚心中有一股温热流淌。   他总是这样,用他的温柔将她治愈。   “若易地而处,我亦不会对这样一个人置之不理。”   贺清风没说完的是,他还感激他,感激他救了她,只是这话他不能说,他不愿让她更加愧疚。   赵意晚没再说话,她靠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眼,心中那几近窒息的疼痛在逐渐减轻。   她何其有幸,得他如此厚爱。   接下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酒壶快见底时,赵意晚才道。   “江朔呢。”   她这几日恍惚得很,他们也都没来她面前提这些事,但她隐约知道江朔没能逃出去。   “关在府衙地牢了。”   贺清风道。   “谭平带兵从暗道抵达柏溪与薛统领前后围攻,江朔被绊住,豫东军群龙无首,成功夺回柏溪。”   “此时,谭平与众将士正在城内整顿,明日前可完全安置妥当。”   贺清风知道赵意晚还要问什么,在她开口前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赵意晚嗯了声。   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但她有一事觉得奇怪。   “你是怎么跟他们解释你的身份?”   她觉得,众将士对他很……尊敬。   而且,她根本没料到他会来。   贺清风挑眉,看了赵意晚半晌才道:“军师。”   赵意晚:?   “他们信?”   战场上突然冒出来个军师,谁会信,谁敢信。   贺清风勾唇:“我救了他们的长公主,他们对我心怀感恩,自然不会起太大的疑心。”   “且就算有几分怀疑,不是还有鹰刹?”   赵意晚偏头不置可否。   鹰刹在军营的威慑仅次于她,他开了口,没人敢质疑。   “所以,南国陛下要做我的军师?”   赵意晚微微眯起眼,这酒的确有几分劲道,她觉得更恍惚了。   贺清风:“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这自然大有不可!   “你初登基,朝中定有许多事需要亲力亲为,这个时候离开……”   “唐堂已攻下豫东两座城。”   贺清风温声打断赵意晚。   赵意晚一顿,没反应过来。   “……什么?”   “朕登基为帝该是大喜,却没想到那豫东竟送了只死鹿作为贺礼,朕觉得,他们是有意挑衅。”   贺清风抬手顺了顺衣袖,漫不经心道。   赵意晚:……   “所以呢。”   贺清风偏头,说的理所当然:“所以,朕便要打下豫东,以正视听!”   赵意晚动了动唇,眼神复杂。   豫东送死鹿贺南国新帝登基?呵……说出去谁会信。   别说豫东,就是整个大陆也没人敢做这荒唐事,毕竟南国的兵力之强盛不是谁都能招惹得起的。   赵意晚用了半刻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从雪域攻打豫东,这原本是她的计划,所以,他这么做是为了她。   说不动容是假的,她眼眶都开始发热了。   “溱溱。”   贺清风知她的想法,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温声道:“晚晚,你可曾想过,彻底制止战争。”   赵意晚一愣,猛地仰头看向贺清风。   “你说……什么。”   贺清风垂眸:“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赵意晚盯着他半晌没吭声,有没有想过,她当然想过,缙国被几国紧紧围在中间,想要一劳永逸,只有改变这种平衡,可是她清楚,她做不到。   豫东有江朔,洛北有封迟,西宁有吕郓,南国有贺清风。   不论哪一个都很棘手,更别说想要逐个击破,而这个念头在她内力被废后便彻底埋葬。   “所以,你的意思是……”   赵意晚听见了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贺清风抬手如以往一样顺了顺她的发丝,勾唇道:“晚晚聘了一次朕,朕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赵意晚唇角一抽。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贺清风挑眉,他觉得顺口就用了。   管它合适不合适。   贺清风低头,用手指挑起赵意晚的下巴,凑近道:“所以,若朕以大陆为聘,求娶晚晚,晚晚可应?”   赵意晚此刻便像是被人点了穴道。   一动也不动。   不知是惊愕,还是呆滞。   大陆为聘?   他是要……   赵意晚压下狂躁的心跳,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溱溱想统一大陆。”   贺清风皱眉:“这不是重点。”   赵意晚:……   这特么还不是重点?!   哦对,他说是聘礼。   ……   许久后,赵意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所以,溱溱是要把大陆送给我?”   贺清风:“嗯?”   听着是这个意思,但他感觉有点不对。   “所以,我以后能做大陆的女皇?”赵意晚幽幽道:“那岂不是可以娶好多夫郎。”   贺清风:……?!   她要用他的聘礼娶别的男人?   “这是人话吗。”   赵意晚转头看他。   “溱溱说我不是人。”   贺清风:“……没有。”   赵意晚:“我们已经洞房了,我不是人,那溱溱……”   贺清风:?!   两人对视了片刻,贺清风挪开目光。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话会突然偏离轨道。   “换个话题吧。”赵意晚瞧着某陛下两颊淡淡的红晕,弯着唇角道。   贺清风又灌了口酒:“嗯。”   “溱溱统一大陆后,我们该如何分,洛北归谁,豫东归谁,西宁归谁。”   “至于其他小国,可以闭着眼睛抓阄。”   贺清风:……   南国陛下没再吭声,只埋头灌酒。   他想要她,她却只想要聘礼。   不知怎么地,某陛下就是觉得有点委屈。   赵意晚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他喝醉了。   在他挑起她下巴凑近她时,她就知道他喝醉了。   机会难得,她不调戏两句对不起自己,看着眼前的美人……不是,美驸马那双眼越来越迷离,赵意晚突然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将这柏溪佳酿全部带走!   然后,天天灌他!   “溱溱。”赵意晚眯着眼凑近贺清风:“怎么不说话,不舍得给我吗。”   贺清风瞪她一眼,别扭的转过头。   赵意晚:……   这太特么可爱了!她想挼!   长公主行动比想法快,她伸出双手将那张脸掰过来,还在上面揉捏了一把,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溱溱生气了呀~”   贺清风拍开她的手,哼了声:“才没有。”   赵意晚:……   她想要这柏溪佳酿的配方! 第72章   贺清风醉酒后与平日里的矜贵清冷截然不同, 人很乖,不吵不闹的,就是死活不肯睡觉。   赵意晚坐在软榻上, 盯着某个挂在她手臂上打哈欠的陛下一言难尽。   “溱溱, 先睡觉好不好?”   “不好。”   赵意晚:……   “那溱溱要做什么呢。”   “生孩子。”   赵意晚唇角一抽:……   两刻钟前。   她将人连哄带骗带回寝房时,调戏他说要跟他生个同他一样好看的孩子,然后人便一直念到现在。   赵意晚幽幽一叹:“醉成这样,怎么生。”   话音刚落, 一只手覆盖在她的腹间:“晚晚生。”   赵意晚:……   她一个人生?她有这能力她怎么不知道。   腹间的手肆无忌惮又小心翼翼的来回磨蹭,还对着她的肚子煞有其事的道。   “叫父……皇。”   赵意晚呆滞。   随后抬手捏了捏眉心,哭笑不得。   种子都没撒, 就指望它开花了?   赵意晚不打算同醉鬼讲道理,试图强行将人拖到床上。   但,今非昔比。   在对方不配合的情况下,她拖不动。   最后,赵意晚伸出食指勾起那张好看到令人窒息的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道:“先上|床, 才能有孩子。”   贺清风半眯着眼, 似信非信盯着她:“真的?”   赵意晚重重点头:“嗯!”   一路磕磕绊绊, 连哄带骗, 赵意晚终于把人扯到了床上, 软榻到床不过十步的距离,却硬生生走了小半刻。   赵意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整个人便被扑倒在床上。   那一瞬,赵意晚甚至都怀疑他是装的!   然之后半晌都再没动静,赵意晚忍不住唤了声:“溱溱?”   回应她的, 是陛下均匀的呼吸声。   赵意晚:……   “不是要生孩子么,嘁!就这?”   而就在她说完这句后,压在她身上的人突然睁开眼。   “水。”   赵意晚先是一惊,而后见他双眼迷离才放下心来,他应该……醒来不会记得她说过什么的……吧?   _   第二日一早。   赵意晚坐在议事堂低着头默不作声。   而其他人则紧紧盯着赵意晚,有疑惑,有惊讶,有不忿,还有……一言难尽。   为何堂内的气氛如此诡异,那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确切的说,要从昨夜说起。   赵意晚将醉酒的军师拖拽回寝房时,被府衙的一个丫头看到,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刻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军师进了长公主的寝房,且一夜未出。   这事儿传到了陈统领耳朵里,他自是不信,他觉得苏大人才刚走,殿下不可能这么快便收了别人,是以,他天还没亮便守在了长公主寝房外,试图击破谣言。   然后,他便眼睁睁的看到一身白衣的军师从长公主的寝房出来。   陈统领是个急性子,当下便忍不住上前质问。   南国陛下看着面前这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头是真的疼,宿醉后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本欲三言两语打发了,可奈何对方非要咄咄逼人。   几经掰扯下,再加上忆起了昨夜的情景,陛下的火气便蹭蹭往上冒,甩了袖子道:“我与晚晚已拜过天地,别说同寝房,就是同一张床亦是合情合理!”   陈统领被这话惊的半天没回过神。   眼看门就要关上,才急吼吼跑上去粗声粗气道:“你大胆,竟敢胡乱污殿下清白!”   贺清风冷哼了声:“是真是假问你的殿下便知!”   门砰的一声关上。   陛下给长公主找了麻烦后,心安理得的躺在塌上浅寐。   而赵意晚便没那么舒坦了,才刚一出房门便被堵到了议事堂。   按理说,长公主幸谁轮不到他们置喙,但苏大人可是死在他们面前的,且今日还是头七,殿下再急也不能在昨夜就……   最重要的是,这朵桃花还说是同殿下拜过天地的!那就真得需要好好求证,毕竟这可是国事。   “我就觉得那军师古怪得很,他定是对殿下心怀不轨才故意醉酒。”陈统领气呼呼道。   不敢谴责长公主,那这锅只能另外一个人来背。   谭平与薛统领几人对视一眼,虽然陈统领贸然去对质军师确实不妥,但苏大人还未入土为安,殿下竟召了旁人……这事他们也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况且,哪有军师生得这般风度,即使带着面具不能窥其全貌,可那周身气度一看便不是寻常的富贵人。   “敢问殿下,可知军师底细?”   谭平斟酌再三,才恭敬问道。   前几日殿下因苏大人的离世太过悲悸,他们不忍前去打扰,许多事也都是鹰刹大人做主,这军师亦是随着鹰刹大人一同来的,且还救了长公主殿下,他们自然要恭敬几分。   可经了昨夜这事,说法可就不一样了。   此时战争诡异,容不下有异心之人。   赵意晚揉了揉眉心:“本宫知。”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溱溱记得昨晚的事,所以生了气,故意捅这马蜂窝。   谭平得了众人的示意,硬着头皮道:“那敢问殿下……军师是何方人士。”   赵意晚放下手幽幽一叹。   何方人士?呵……那能说吗!   说他是南国新帝,还不将这帮人吓死。   鹰刹低头摸了摸鼻子,驸马爷的身份此时肯定不能说,就看殿下要如何来圆了。   不知为什么,他竟有几分幸灾乐祸。   以驸马爷的性子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正名,若他猜的没错,肯定殿下昨夜做了什么,惹恼了驸马爷。   陈蕃是文官,心思比其他人细腻许多,见长公主不答,便知这其中有蹊跷,遂恭敬道:“殿下,不知军师所言,可是真的?”   身份不便言说,可拜堂这么大的事总能说说?   赵意晚又长长叹了口气。   狗东西!有本事捅马蜂窝你倒是别跑啊!   鹰刹光明正大的偷瞥了眼上头神色复杂的长公主,抿去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   虽说殿下与驸马爷没立婚书,但成了亲拜了堂入了洞房那是铁板钉钉的事,长公主的婚事是缙国的大事,要是这些人知道殿下不动声色瞒着所有人招了驸马,呵……那还了得。   且驸马爷前脚认了婚事,若是殿下后脚就否认了,按照驸马爷的脾气,恐怕就哄不好了。   所以,端看殿下敢不敢或者说舍不舍得打驸马爷的脸。   敢不敢?   呵……赵意晚自然不敢。   她要是今儿否认了,她敢肯定,那狗东西必定会卷了包袱走人。   至于舍不舍得,那当然是不舍得。   他那牛气的真实身份不能说,可她也不能让他在她这儿受委屈。   她要是否认了,下头的人指不定怎么看低他。   赵意晚再次叹了口气。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偷偷招了个驸马嘛,暂时,不让他们知道他是南国皇帝不就行了。   赵意晚捂嘴轻咳了一声。   众人立刻端端做好,挺直背脊。   “他说的……”在众人虎视眈眈下,赵意晚终于开了口。   陈统领咬着牙面色凝重,只要殿下否认了,他就以居心不良,造谣生事为由,将他请出柏溪!   然,下一刻他的心就碎了一地。   “是真的。”   不止陈统领呆若木鸡,除了鹰刹以外所有人都惊住了,画面仿若静止了一般。   众人由惊愕到僵硬,气氛由安静到沉重。   过了许久,谭平才磕磕绊绊开了口:“殿……殿下说的是……是真的?”   开什么玩笑,长公主成亲了他们怎么不知道,不对!长公主成亲了整个缙国怎么都不知道?   况且,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这最后的驸马会在苏大人,风丞相,顾将军中诞生,所以,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又是何方神圣?   赵意晚点头:“嗯,是真的。”   顿了顿,长公主托着腮,非常认真的回忆道:“你们听本宫狡辩,这事还得从去年说起……”   众人坐直。   嗯,您说!   听您狡辩!   “去年本宫踏雪冬游,无意中救下奄奄一息的驸马,哦,那时候他还不是驸马。”   “救下溱……溱……秦公子后,本宫见他生的着实好看,那张脸简直完美的人神共愤,本宫一时色迷心窍,就起了歹念。”   众人恍惚:……   传闻诚不欺我也!长公主果真是……风流不羁!   “秦公子醒后,本宫便持剑逼着他与本宫拜堂成亲。”   赵意晚越说越来劲,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陈统领皱眉:“他就同意了?”   男人怎么能这么没骨气!   “他当然不同意!”赵意晚蓦地直起身子哼了声。   陈统领激动站起身:“他敢不同意?!”   “殿下何等尊贵,他竟敢不同意!”   众人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陈统领:……   二货!同意不行不同意也不行,难不成还有第三种选择?   赵意晚起身骄傲的抱着双臂,得意的道:“说的对!本宫何等人,岂能让他拒绝!”   陈统领重重点头:“嗯!然后呢。”   赵意晚勾了勾并不存在的额间发丝,很是轻狂的道:“然后?哼!本宫看上的人,怎会管他同不同意,他那时受了伤不是本宫的对手,本宫就强行与他拜堂成亲入了洞房!”   陈统领一个激动,双手一拍笑道:“殿下果然厉害,就该这么办!”   众人又一致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二货!听清楚重点了吗?入了洞房啊!入了洞房!   谭平低头揉了揉眉心,不死心的问:“敢问殿下,这事儿陛下知道吗。”   陈统领一愣,扯着嗓子道:“还有风丞相,顾将军他们知道吗?”   众人:……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风丞相对长公主何等倾心,他知道了还能这般风平浪静么!   赵意晚眨巴眨巴眼无辜道:“不知。”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连芮都不知。”   安静半晌,众人齐齐叹了口气。   连芮姑娘是长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她都不知,估计这事儿就瞒得死死的了。   照这样发展下去,待有朝一日长公主府添了小主子时,整个朝堂都要惊的震三震。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能说什么……   虽说长公主的婚事是国事,可人家一声不吭的堂都拜了,他们还能怎么着。   还能离咋地?   “不知,秦公子为何戴着面具?”   谭平又道。   赵意晚眨眨眼。   因为他不戴面具被认出来了会吓死你们。   “当然是因为他生的太好看,本宫不舍得让别人看他,就逼着他戴了面具!”   赵意晚煞有其事的胡说八道。   众人:……   突然就想看看,到底有多好看。   “你们,不许打什么坏主意!”赵意晚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遂眯起眼威胁:“驸马爷是本宫心尖尖上的人,谁要敢唐突了他,本宫绝不轻饶!”   陈统领瘪了瘪嘴,到底是心有不甘。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抬头道:“那苏大人呢。”   虽然没有明说,但众人都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驸马爷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   那么苏大人呢。   薛统领知他一向口无遮拦,但没想到他竟大胆到敢去质问殿下,遂一把将他扯到地上请罪:“殿下,陈统领与苏大人走得近,这才多了嘴,请殿下饶恕。”   陈统领虽跪着,但依旧倔强的看着赵意晚,他心有不忿,就想要个答案。   赵意晚果真变了脸色,但她并没有打算迁怒陈统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苏栢于本宫而言,是弟弟,是亲人,切不可与男女情意混为一谈。”   陈统领一愣。   原来,竟是这样么。   陈蕃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两人,垂着头上前恭敬道:“殿下认定之人,定是金玉良缘,臣恭喜殿下,觅得驸马。”   殿下本不用解释这一句,却偏偏解释了,这明摆着是不想给那位半路截胡的驸马爷树敌,如此维护,可见殿下之真心。   他们若再出言不逊,必要触怒殿下。   虽说长公主的婚事是国事,可眼下的局势谁又看不明白呢,只要驸马爷身份清白,牵扯不大,招了便招了,如了殿下的意便好。   有了陈蕃领头,众人纷纷回过味来,齐声祝贺。   陈统领更是起了一身冷汗,他刚刚竟然质问殿下,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赵意晚毫不在意的挥挥手:“都起来吧。”   待众人都起身后,赵意晚才转身走向桌案:“此事暂且不提,先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是。”   众人恭敬应下。   “哦对了,刚刚之事切不可说与驸马听!”   众人不解,何事?   “就是本宫持剑逼迫驸马以身相许,强行与驸马成亲拜堂这……这…………咳……咳咳咳!”   赵意晚一个不经意间抬头,瞥见门口那道矜贵的身影,当即吓得咽回了最后一个字,成功将自己呛的两眼冒水花。   众人:?!   “殿下你没事吧?”   突然,他们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猛地回头,却见白衣面具人一步一步踏了进来。   气势如虹,威压甚浓!   众人默默的往两边退了退。   不是他们的错觉,驸马爷看起来,真的不太简单。   寻常人哪有这等气势。   “以身相许?强行洞房?”   贺清风声音温淡,带着冰凉的寒气,精致的玉扇在他手心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驸马爷生气了!还很不好惹的样子。   众人看着那飘了一路的灰灰,不约而同看向鹰刹,鹰刹低着头后退了一步。   众人:……   连鹰刹都打不过。   他们该去救驾么?   就在众人纠结犹豫时,贺清风只朝赵意晚冷冷哼了声便转身离开了。   走的比来时快,夹着一股小风,带着地上玉扇的灰灰轻轻飞舞。   看的人心惊肉跳。   能徒手在顷刻间把玉扇捏成这样的,还是人么!   众人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整个人缩在椅子上的长公主。   “所以殿下,您怎么招惹驸马了?”   陈统领原本还有些不服,但此刻,他不敢再蹦哒了,他怕变成那灰灰。   赵意晚眨眨眼,非常从容的从椅子上下来,丝毫不觉得丢了面子。   比起面子,她更头疼怎么才能让人消气。   趁他醉酒看他笑话,骗他上了床就有孩子,还嫌弃他不行,再编排他被她欺凌蹂|躏。   也不知道哪个更严重点。   大概……是嫌弃他不行吧? 第73章   因着是苏栢的头七, 这场商议并没有持续太久,在黄昏前,众人便各自散去。   这日的柏溪府衙, 各处被纸钱香火的气味覆盖,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祭拜英年早逝的如玉少年。   院外,赵意晚席地而坐。   铜盆里纸钱徐徐落入,很快化为一缕青烟,冲天而去。   赵意晚抬头盯着那不断往上的青烟, 有泪滴轻轻滑落。   他如今,会在天上看着她吗。   月色当空,微风寥寥, 有灰烬被轻轻扬起,然后飘落在四周。   恰此时,有萤火虫突然闯入,赵意晚一怔,僵硬的起身。   眼前的情景让她想起了那夜。   那夜,苏栢的生辰。   晚风徐徐, 荧光满天, 还有俊俏少年郎。   赵意晚伸手, 有一只落在她的手心。   酥酥麻麻, 让她的眼泪如决堤般落下。   赵意晚泪中带笑, 看着停在手心的荧光。   苏栢, 是你吗。   萤火虫停在手心,似无意离去。   赵意晚心中发酸,喃喃道:“对不起,是我没有护好你。”   过了好一会儿,手心光点仍在。   赵意晚忍下哽咽, 放柔声音道:“若有来世,便做我亲弟弟可好?”   话落,萤火虫突地腾空而起,在她面前停留一瞬后朝远方飞去,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赵意晚心中剧烈的疼痛竟缓缓得到了释放。   那只小小的萤火虫好似是一个寄托,将她的思念和期盼带向另一个世界的少年。   过了许久,赵意晚才转身离开。   她心中是有遗憾的,最终没能送他最后一程,没能送他回都城,没能看他葬入陵墓。   但她知道,她必须要跨过心里那道坎。   愧疚也好,遗憾也罢,她终是要将它们与少年永远的埋葬在心里。   人死如灯灭,所有的恩恩怨怨过滤之后,皆成了美好。   她会记得他,会永远记得这个世上曾有一个如玉璀璨的少年,在寒夜的灯笼下笑着唤她晚姐姐。   赵意晚离开后没有回自己的寝房,她还记得,某个陛下正生着气。   只是等她走到贺清风的屋外时,里头烛光突然熄灭。   赵意晚一愣。   这是有多气,连哄的机会都不给?   赵意晚不死心的上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   她再试着去推,门巍然不动。   赵意晚一叹,不早不晚,偏在她到了门外时才熄灯,这不是欲擒故纵,是真不想见她!   赵意晚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算了,明日再来吧。   走到一半又不甘心的回头瞪了眼。   这么久了,这狗东西脾气还是这么犟!   以前在公主府时,她将他惹恼了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见她。   有一次他足足关了两日,后头还是她将门拆了才见到人!   赵意晚走的不情不愿,可她却不知。   贺清风就立在那扇门后。   夜色越来越深。   府衙四处弥漫的纸钱味也逐渐淡去。   贺清风自问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否则他也不会对贺氏皇族斩尽杀绝。   但他今夜,却难得留了一份善意。   他相信晚晚对苏栢是亲情,可他也清楚苏栢对晚晚是爱慕。   他若任她进来,今夜定是要留宿。   可今日是苏栢的头七,他亦还未入土为安。   所以,他不愿留她。   况且,苏栢将要以晚晚弟弟的名义葬入公主府后山,既是弟弟,便是家有白事。   不适同床共枕。   但是,该算的账还得算。   且要一个不漏!   -   第二日,赵意晚如愿见到了贺清风。   但是是在议事堂,并不适合谈私事。   此时,正在谈论对江朔的处置。   各人意见不同,有的说斩首后将人头送回豫东,有的说该万箭穿心,五马分尸等等。   倒不是他们残忍,而是两国仇怨已久,若他们落入豫东军手里,亦是一样的遭遇。   纷乱嘈杂中,一道温淡的声音传来。   “江朔算是一代名将,就算死也该给他些体面。”   众人立刻噤声,看向贺清风。   贺清风自从进了议事堂,便未看过赵意晚一眼,而赵意晚却将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灼热的似要将他烧出一个洞来。   此刻听他这句,才堪堪回神。   “什么?”   体面?她恨不得将江朔千刀万剐!   这些日子她已经为他想了几百种死法,不论哪一种都算不得体面。   陈统领向来心直口快,遂皱着眉头道:“驸马爷,江朔杀我缙国无数弟兄,怎能给他体面!”   碍于对实力的尊崇,陈统领说的已算很委婉了,但心里却是窝了一团火。   这种时候可不适合什么心慈手软!   贺清风淡淡瞥了眼陈统领。   驸马……   这个人看着倒是顺眼。   “朕……正因如此,才要彰显缙国的大度。”   贺清风很好脾气的道。   众人皆不做声。   他们宁愿不彰显这大度,也要让江朔死的不体面!   贺清风对众人的不满恍若不觉,只转头看向赵意晚,甚是温柔的道。   “我与他一对一决斗,生死之战,赢的人去留随意。”   赵意晚:“啊?”   说话就说话,这么温柔做什么……想挼!   生死之战顾名思义便是只有一人能活,直到一方死亡,这场战斗才算结束。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闹哪般?   江朔已是阶下囚,何以需要生死之战。   换句话说,凭什么要给江朔这个机会!   “可否?”   贺清风看着赵意晚,眉眼带笑,唇角轻弯,声音温柔到了骨子里。   众人纷纷看向长公主。   却见长公主俨然已成了一块望夫石。   望夫石托着腮,笑的春风满面:“好。”   众人:……   殿下看不出来这是美人,不,美男计么!   果然,美人误国,古人诚不欺我也!   得到回答,贺清风顷刻间便敛了笑意,转头冷淡道:“既然殿下同意了,那便定在明日黄昏,地点,就在城外五百米。”   赵意晚面色僵住:……   用完就扔,翻脸要不要这么快!   “迅速将消息传开,另请豫东将士观战,”   众人一愣,还要请豫东军观战?!   谭平终于坐不住了:“驸马爷,城外五百米不就是在我方城墙之下么,这么近还要请豫东军观战?”   谁特么会傻到把敌人往自己家里领?!   贺清风看向他:“你觉得你打不过凌柯?”   谭平一怔后,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   凌柯是江朔手下得力干将,他不是江朔的对手,但与凌柯却是实力相当,不分伯仲,他怎能说打不过!   “既如此,你怕什么。”   贺清风淡淡道。   谭平:……   他竟无法反驳。   “鹰刹明日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进攻。”   贺清风又看向鹰刹道。   鹰刹倒没多说什么,只应道:“是。”   而陈统领却眼睛一亮:“所以明日决斗是假,将豫东军引|诱进来一网打尽才是真?”   贺清风沉默。   半晌后才道:“既然定下生死之战,便要遵守这规矩,若以此为圈套,那便是阴谋,即便赢了,也会让人不齿。”   “所以,你觉得我像不讲道义的阴险小人?”   陈统领一愣,猛地摇头:“不……不像。”   可这不是您说的随时准备进攻么……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呢?”   陈统领皱着眉头,不耻下问。   决斗是真的,也不能违背道义,那又为何要让鹰刹大人随时准备进攻?   贺清风看了陈统领一眼:……   “呵……”   陈统领:?   呵,是什么意思,   众人纷纷低头,做沉思状。   虽然他们其实也不明白,但不想被嘲讽!   贺清风在诡异的安静中离开。   直到背影消失了,赵意晚才收回哀怨委屈的目光。   狗东西,竟然真的不理她!   众人这才抬头,看向赵意晚。   求知若渴。   赵意晚挑眉,颇为傲气的起身走到陈统领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语重心长道:“有没有听过请君入瓮?”   陈统领点头:“有啊。”   “可是……驸马不是说要讲道义吗?”   赵意晚嘶了声,没忍住朝他脑袋拍了一巴掌:“那你就不想想为何要让豫东军观战!”   陈统领苦着脸摸着后脑勺,他想了,但没想出来。   众人又低下头。   突然觉得自己智商降低了。   倒是陈蕃突然抬头道:“驸马的意思,可是要让豫东军先动手?”   赵意晚赞赏了看了他一眼,虽然这人是个伪君子,但脑袋转的的确快。   “若是豫东军先动手,那我们定然是要反击的,反击过程中一不小心把他们全逮了,那也不能怪我们坏了规矩,所以,驸马这是阳谋!”   赵意晚弯着眉眼,驸马那两个字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   众人:……   那得要多不小心呢。   谭平皱眉道:“可是,凌柯也不是傻子,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会先动手!   赵意晚挑眉。   “若是本宫在你们面前被人殴打,你们忍得下去吗?”   “自是不能!”   众人齐声道。   赵意晚满意的点头。   不错,脑袋笨了些,但胜在衷心。   “所以,你们觉得凌柯会看着江朔被单方面殴打而无动于衷?”   众人:……   陈统领不解:“不是生死决斗吗,怎么会是单方面殴打?”   谭平也道:“驸马的武功的确高深,但江朔的武功与殿下曾经不相上下,就算是输也不会太难看。”   更谈不上是单方面殴打。   众人下意识看向鹰刹。   他与江朔交过手,驸马爷又是他带来的,所以他应该是最清楚这两人的实力差距的?   鹰刹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道:“驸马很强。”   至于强到了什么地步,他也不清楚,毕竟,没交过手。   众人又看向赵意晚。   只见长公主一脸高深莫测的伸出食指轻摇,用非常神秘的语气道。   “你们对驸马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赵意晚叉腰气成河豚:用完就扔王八蛋!   贺清风:嗯?   赵意晚秒怂:呵……呵呵,我是说用的好,用的好。   推荐基友文文,非常好看的《深宫》BY起跃   暴君周恒选秀,因残暴的名声,各世家人心惶惶,姜家主母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受苦,便将庶女姜漓同姐姐姜姝掉了包。   姜漓进宫后生怕自己暴露而连累到家族,一直小心谨慎,低调藏拙,从未在周恒面前露过面。   周恒的心腹都知道他在寻一人,寻他梦里的姑娘,周恒将整个长安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其人,刚想放弃时又做了一场梦。   梦里还是那个姑娘,捡起了他脚边的酒杯,替他披上了大氅,声音极其温柔地说道,“小心着凉。”   夜风一吹,周恒酒醒了。   大半夜皇宫灯火通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被叫了起来,挨个排在周恒面前,姜漓被侍卫扔到周恒脚下。   周恒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阴郁已久的眸子里慢慢地亮出了一抹曙光,紧紧地盯着她说道,“你别躲。” 第74章   黄昏映在城下, 拉出两道修长的身影。   赵意晚慵懒的倚在城楼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下方对立的两人。   江朔手持长|枪,目光坚定。   他原以为他必定是任人宰割, 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场生死决战。   他不怕死, 但若有机会活谁又不想争取。   江朔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盯着对面的人,他能感觉到对方很强,但他此刻,除了全力一搏外别无选择。   比起江朔的严阵以待, 贺清风便显得淡然随性了许多,甚至还有心情摇手中玉扇。   谭平等人立在赵意晚身侧,目光落在贺清风那把玉扇上。   昨日不是捏成灰灰了么, 怎么又有一把?是玉扇已经不值钱了吗。   “殿下,驸马怎么不带兵器?”陈统领瞟了眼江朔手中的□□,莫名有些担忧:“驸马之前那把剑看着很是威风,怎么今日不带了,这可是生死决斗。”   赵意晚想了想道。   “大概……是怕不小心让人死的太快了。”   众人:……   那还真够不小心的。   大约过了一刻钟。   江朔见贺清风仍四平八稳的立着,似乎并不打算先出手, 遂运了内力准备进攻。   “再等等。”   贺清风瞥了眼他翻转的手腕, 淡淡道。   江朔皱眉:“等什么。”   贺清风没回答, 但很快, 便有马蹄声震耳, 明显是有大队军马疾驰而来!   江朔一惊, 猛地转过身。   马蹄声愈见狂烈,士兵的身影也愈发清晰,褐紫兵服,黑色战马,是豫东军。   江朔一眼便认出军队前方的凌柯和刘寅, 顿时面露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凌柯看见江朔,激动唤道:“将军!”   前几日他们被缙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后,才知道将军被俘,可彼时军心散乱,又伤亡惨重,就算有心相救也须得先停军整顿。   匆忙安置部署几日,正欲进行交涉时,便收到了缙国军师书信,说今日与将军有一场生死决斗,赢的人可去留随意,且请他们前往观战。   哪怕知道这或许又是一个计谋,但事关将军生死,他必须走这一遭。   在来之前,他已经让人将这场生死之战传扬出去,若缙国敢以决斗出尔反尔,定会失信大陆,引来公愤。   凌柯正欲打马上前,却被刘寅拦下。   “凌副将。”   凌柯一愣,这才猛然回神,忙拉住缰绳。   既是生死决斗便要遵守规则,且如今形势于他们本就不利,更不能冲动。   江朔转身看向贺清风,眼神凌厉:“这是何意!”   他可不认为凌柯刘寅会未卜先知。   贺清风收起折扇垂在身侧,道:“生死之战还是双方一同见证为好,免得日后再来谣传我们不讲道义,以多欺少。”   赵意晚:……   不愧是贺清风,瞧瞧,这说的多正经。   只差没说你们要好生看着,是我弄死他的,没有打群架。   江朔当然也听出了这言外之意。   阴郁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贺清风却轻笑一声:“江将军乃一代名将,就算死,缙国也该给江将军留一份体面。”   “虽然江将军趁长公主殿下养病之际,连攻缙国三城,且还变本加厉逼迫缙国交出朝廷栋栋苏大人为质子,因此害苏大人命丧柏溪,英年早逝。”   江朔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一字一句都是在往他心口上戳刀子,大皇子不仅死在他面前,还是死在他的人手里!   这于他而言,是羞辱,更是无能!   “虽然,缙国因江将军痛失栋梁,但长公主殿下深明大义,且秉着尊重对手的原则,愿意给江将军一个机会。”   “为已示公平,特请江将军心腹军师副将观战,若此战江将军赢了,长公主殿下自会放江将军离去。若输了,他们也好为将军收尸,以免江将军暴尸荒野。”   这番话下来,豫东军心里都不是滋味。   若今日将军赢了,那是长公主不计前嫌的施舍,输了,人家亦是给足了体面。   这大将之风,整个大陆都挑不出错来!   刘寅谨慎的打量着贺清风,他的记忆向来不差,他可以肯定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人。   他虽然对将军很有信心,但是,他不觉得惊月长公主会这么轻易放过将军。   思虑良久后,刘寅心里隐约有了定论。   今日将军赢的机会并不会太大,长公主此番做派,极有可能是想在除去将军的同时,又能博得美名。   这一招请君入瓮,以德报怨真真是好手段!   望了眼城墙上悠然尊贵的长公主。   刘寅轻轻一叹,罢了,若能赢自然是万幸,若不能,至少也能给将军留些体面。   决战而死,总比那些惨无人道的方式好上太多。   赵意晚眉眼弯弯,一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瓜子儿磕的嘎嘣脆,一边听她的驸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而后视线落在那把玉扇上,赵意晚轻笑。   体面?呵……   他江朔想都别想。   江朔听完贺清风一席话,已是脸红耳赤。   忍着不发作,是因为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他忽略。   可不待他细想,贺清风便出手了。   强劲的内力破空而来。   江朔立刻收回所有思绪,高手对决,容不下丝毫分心。   他提起枪挡住玉扇,剧烈的撞击后,玉扇却不见半点损伤。   玉本易碎,遇上铁枪却依旧完好无缺,这只能说明,贺清风的内力已是登峰造极。   江朔暗暗心惊。   才第一招,他便已手心发麻。   城墙上,众人目不转睛的观战。   陈统领叹了口气:“驸马还是太心善了,按我说,就该把那姓江的头砍下来,挂到城门上三天三夜,然后再扔到乱葬岗喂野狼。”   赵意晚听见这话停下嗑瓜子的动作,瞥了眼陈统领:“你不觉得这方式太老套了?”   自古以来,战败者十有八九都是这么处理的,一点都不新鲜。   陈统领一愣,想了想道:“老套是老套了些,但是解气啊。”   赵意晚:“呵……   “那是你没见过更解气的。”   陈统领眼睛一亮。   “怎么杀?”   赵意晚:……   “一天到晚杀杀杀的,别这么粗鲁,看看驸马多温柔。”   话刚落。   贺清风的玉扇便从江朔手臂上擦过,留下一条骇人的血痕。   再仔细看去,那玉扇上不知何时竟冒出了几个尖刺。   众人侧头看向赵意晚。   呵……驸马爷还真是温柔。   赵意晚眨眨眼:“嗯……驸马打架也温柔。”   说完还瞪了一圈:“看什么看,你们见过谁打架像驸马这么好看的吗。”   众人转头望向战场:“没有!”   陈统领:……   你们是不是太狗腿了点?!   但有一说一,驸马打架确实好看。   微红的余晖让矜贵的公子添了几分仙气。   衣袂飘飘,发丝轻舞,动作行云流水,玉扇在他手里旋转出完美的弧度。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谪仙下了凡。   再看江朔……   一根笨重的长|枪舞的略显狼狈,整个人紧绷着,如临大敌,完全没有驸马爷的仙气儿。   以前看这江朔还算威风凛凛,可现在…额,还是不看他了,辣眼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短短几息,江朔另一只手臂上又多了一条血痕。   而贺清风仍一身清爽,连血都未沾一滴。   赵意晚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从椅子上爬起来冲贺清风喊道:“溱溱,打死他!”   众人:……   说好的大度,深明大义呢。   贺清风轻轻勾唇。   死哪有那么容易。   两刻钟后,所有人噤若寒蝉。   谭平几人已紧紧扒在城墙上,只恨不得把眼珠子黏上去,他们终于明白殿下所说的单方面殴打是什么意思了。   陈统领后怕的缩了缩脖子。   想起自己曾经义愤填膺的质问,他觉得,驸马爷对他真是……真是宽厚极了。   赵意晚瓜子也不磕了,勾唇望着下方,   笑意不达眼底,甚至有几分凉薄。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真是好极了。   江朔的黑衣被鲜血浸透。   身上已数不清有多少道血痕,但每一道都很浅,并不致命。   这明摆着就是戏弄人的!   看着游刃有余的贺清风,江朔终于回过味。   他将长|枪重重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手背上鲜血淋漓,语气是被戏耍后的恼羞成怒:“你故意的!”   贺清风缓步走近,漫不经心道:“我如何故意了。”   “若不是殿下尊重将军是一代名将,将军可没资格与我决斗。”   江朔双眼猩红,咬牙切齿:“你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取我性命!”   贺清风轻笑,声音冷冽如冰:“生死决斗,便是一方死亡后方可结束战斗,若轻而易举取你性命,那多没意思。”   江朔气的咬牙切齿,果然,今日这般就是故意来折辱他的!   刘寅凌柯的面色亦沉得可怕。   他们此时哪里还看不清缙国的意思。   斩首示众,五马分尸,哪里比得过被人在自己的军队前凌虐致死!   不仅无半分体面,还会乱了军心。   凌柯几次欲出手,都被刘寅拦下。   他暴跳如雷的冲刘寅吼:“难道要眼睁睁看将军被如此折辱!”   刘寅深吸一口气。   “此时出手,非但救不了将军,所有人都得折在这里!”   然刚一说完,刘寅却突地一惊。   猛地看向城墙,而后面色如寒霜,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一石三鸟,真是好计谋!   “凌副将,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切不可轻举妄动!”   刘寅的手隐隐发颤,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眼下已入局,只有按兵不动方可破!   作者有话要说:  贺清风温柔的问江朔:知道凌迟是什么意思吗   江朔:疯子!   贺清风:叫你欺负晚晚!看我扎不死你! 第75章   入局容易破局难。   即使刘寅已窥破这场决斗背后的计谋, 可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得了凌柯。   江朔在豫东军眼里,是神一般的存在。   更何况这次来的几乎都是江朔手底下的亲军,没人能看着江朔受如此折辱而无动于衷。   江朔此时已然无法站立。   全身上下约超过两百道血痕, 他倚着长|枪半跪在地, 仰头盯着贺清风,眼里是滔天的愤怒,还隐约带着惧意。   “你到底……是谁!”   他一直以为,在这个世上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是不存在的。   可眼前的人做到了。   江朔吐了一口血,疑惑丛生。   赵意晚身边何时有了这般人物!   贺清风握着玉扇一步一步靠近江朔。   而后半蹲在他的面前,用玉扇勾起他的下巴, 毫无感情的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江朔试图摆脱玉扇的桎梏。   可才刚一动,下巴处便传来一阵刺痛。   “别动,这上头的尖刺不致命,但应该挺疼的。”   江朔闭上眼,压住喉中的腥甜。   “你到底想做……什么!”   贺清风微微凑近,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说, 他们会忍心不救你么。”   江朔一滞, 心中原本那一丝怪异突然放大, 片刻后猛地睁眼,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所以, 这一切就是一个局, 什么生死决斗,不过就是利用他不费吹灰之力夺回粟洲,他们压根儿就没想放过他!   “卑鄙?呵……”贺清风收回玉扇,语气凉薄:“你们觊觎缙国物产,几次三番联手围剿, 就不算卑鄙了么。”   “还有,豫东皇帝想要回大皇子直接上书便是,非要偷偷摸摸恃强凌弱,不仅如此,还想过河拆桥,歼灭缙国,江朔,你跟我谈卑鄙,你配吗。”   贺清风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都是寒凉。   江朔深吸一口气,成王败寇,他无话可说。   “对了,有件事,江将军可能还不知。”贺清风又道:“南国新帝登基,豫东却献了一只死鹿。”   江朔本已经痛的麻木,意识也开始模糊。   听见这句后却浑身一个激灵,激动的反驳道:“不可能!”   他们的目的是缙国,这个时候陛下绝对不会挑衅南国!   贺清风点头:“嗯,是不可能。”   “所以你觉得,那只鹿为什么会死呢。”   为什么会死,不是陛下的意思,那只能是……南国新帝的意思!   江朔惊疑不定,南国明明早已在缙国边疆屯兵,随时准备攻城,没道理会突然对豫东出手!   “为什么!”   贺清风勾唇,幽幽道:“因为,你动了南国新帝的皇后,所以那只鹿才会死。”   江朔有片刻茫然,他并未听说南国新帝已立了后,况且,他从未去过南国,怎么可能动南国皇后。   不对,他怎么知道这些!   江朔抬头看着那银色面具,心中惊涛骇浪,后背隐约发凉:“你到底是谁。”   贺清风微微偏头,如玉的声音落在江朔的耳里却犹如地狱勾人的阎罗。   “贺清风。”   江朔脑袋蓦地一片空白。   贺清风,南国溱太子贺清风!不,如今他已是南国新帝!   “你……”   浑身的刺痛都比不过心底的震惊,江朔惊愕的盯着贺清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南国新帝!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是赵意晚的军师!   “抬头。”贺清风道。   江朔的下巴再次被玉扇勾起,迫使他仰着头:“看到城墙上的人了么。”   此时,城墙上有很多人,但都没有中间那位长公主耀眼,她倚在红木椅上,托着腮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见江朔望去后先是一愣,而后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伸出大拇指重重朝下。   江朔眼神暗沉,那是他曾经对他做过的手势!   “她便是朕的皇后。”   她便是朕的皇后。   江朔自认听清楚了这句话,可连在一起他发觉他竟不懂其意,亦或是不敢置信。   江朔整个人也犹如被雷击了一般,过了好半晌才僵硬的挪开目光看向贺清风:“什么……”   赵意晚什么时候成了南国新帝的皇后,这不可能!   “朕答应她,会以大陆为聘。”贺清风仿若是自言自语般,又道了句。   大陆为聘!   江朔已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撼,他惊愕的看着贺清风,他竟也起了统一大陆的心思。   喉中的腥甜再也忍不住,如涌泉般喷涌而出,江朔艰难的回头看向凌柯:“走!”   话音才刚落,一道掌风便迎面而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二人似在交谈,虽然听不见说些什么,但眼神从未离开,却只见在那一瞬间,江朔突然整个人被掌风击飞,重重摔在地上。   贺清风缓缓走向他,居高临下道:“你倒也不必觉得受挫,若是你全盛时期用弓箭,或许还有反抗之力。”   就在此时,凌柯终于忍不住了,双眼通红的拔了刀:“所有人听命,随我救出将军!”   来的豫东军大多都是江朔的亲军,他们早就忍不住了,此时听得号令,便如脱缰的野马,拔出刀向前冲:“救将军!”   刘寅阻拦不住,甩下宽袖重重叹了口气。   他们今日,怕是没命归了。   贺清风唇角轻弯,低声道:“他们来救你了。”   江朔绝望的闭上眼,在鹰刹带人冲出城门时,他猛的睁开盯着贺清风,眼里满是阴郁的狠辣。   他用尽全身力气说了最后一句话:“告诉……赵意晚,本将军……给她……备了一份大礼。”   而后,江朔艰难的偏头看向疾驰而来的大队亲军。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贺清风在两军相交时,凌空而起飞向城墙,脚刚沾地便见赵意晚笑意盈盈的迎上来。   “溱溱好生厉害。”   贺清风微微侧身避开她的手:“脏。”   赵意晚赶紧拍了拍自己刚刚磕了瓜子的爪子。   “我说我。”   贺清风皱眉。   赵意晚:“嗯?”   低头看去,那白衣上果然染了血迹。   “溱……”   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人便已化成一道仙影,飘走了。   赵意晚:“……”   虽然冷漠傲娇了些,但,还是好看的,有皇帝的气势!   周围低沉的声音传入赵意晚耳里,她回头恶狠狠的瞪着众人,斥道:“笑,再笑!”   她不要面子的吗,敢笑话她!   众人连忙回头,表情严肃的看向战场。   他们什么都没看见,更没看见驸马不理殿下。   赵意晚见人都老实了,才冷冷哼了声,背着手踩着骄傲的步伐下了城墙,走到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时,才提起裙角飞快的去追驸马。   这狗东西,跑那么快做什么!   这场生死决斗很快便彻底拉下帷幕。   因决斗过程中,豫东凌柯违背规则出手援助江朔,而后被鹰刹带兵斩杀,后一鼓作气夺回粟洲,收复缙国沦陷的最后一座城池。   所剩豫东军在另一副将带领下退出缙国地界。   与此同时,南国新帝因豫东献死鹿而大发雷霆,举兵伐豫,在唐堂的带领下,一路强攻,只差两城便到豫东都城。   而洛北边疆安州因突增五万将士,顾忱对阵封迟首次大获全胜,彻底打破与封迟的僵持的局面。   缙国这场几乎灭国的灾难,也因此化解,而这徒生的变故也让西宁暂时安分下来。   而后,惊月长公主乘胜追击,连攻下豫东五座城,与南国左右围攻,豫东岌岌可危。   时间一晃已过月余,赵意晚攻下五座城池后便再无动作。   这日,赵意晚卸下一身铠甲,沐浴完换上淡黄色长裙往贺清风的寝房走。   一个月了,贺清风都没让她进过他的房间,今日,她抱着必死……不对,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精神,誓要闯进他的屋子!   实在不行,就让鹰刹把房门劈了!   赵意晚一路上想了很多种方法赖进去,可她怎么也没想到。   门居然没锁!   赵意晚:“……”   这是忘了?还是以为她今天不会来。   赵意晚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才走几步便听到了水声,脚步蓦地顿住。   这……好像是在沐浴?   赵意晚抿着唇,拽住非要往前挪的腿。   不行!还没哄好呢,不能再惹他生气!   经过一番痛苦的天人交战,赵意晚咬着牙转身,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至少也等到这次气消了再来惹他。   只是,她才刚往外挪了一小步,便听那道如玉的声音响起,还勾着浅浅的尾音:“过来。”   赵意晚睁大双眼:“……”   过来,是叫她么?   长公主眼睛发亮,谨慎的问:“真的?”   过了片刻,只听里头的人慵懒的道:“也可以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赵意晚:我该进吗,能进吗,可以进吗   贺清风:呵~   新文案,求一波预收呀《竹马总是坏我姻缘》   京城的姑娘大多都是及笄后便定了亲事,而苏绵绵快十八了婚事还没着落。   至于原因……   苏绵绵捏着手帕,杏目圆瞪:“那狗东西回来了没有!”   美人弱不禁风,身姿羸弱,又有着极好的教养,这些年气得狠了也就只会翻来覆去骂一句狗东西。   苏绵绵很委屈,是她不想定亲么,明明是她那个青梅竹马的小恶霸三番五次坏她姻缘!好不容易等到去从了军,她开心的多吃了一碗米饭,以为终于可以顺利定亲了。   却万万没想到,那小恶霸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自他走后京城竟无一家公子向她提亲,不仅如此,小恶霸临走前还抢了她贴身玉佩,那可是祖母留给她的。   每每思及此,苏绵绵都委屈的眼里直冒水润,她不就是幼时嘲过他像个小黑豆么,小恶霸何至于这般报复她。   -   少年将军回京路上,无数次从腰间翻出一块玉佩来看,看完小心翼翼的放回去,没过一会儿又翻出来看,如此反复了几十遍后,下属看不过去了。   “将军这是何物?”   少年将军咧开嘴笑的欢脱:“这是本将军与未来将军夫人的定情信物。”   美貌娇弱小美人/欢脱张扬小恶霸   小甜文,青梅竹马的故事。   -小恶霸:你一笑,我路都走不动了 第76章   赵意晚虽然很想矜持一点。   但在美色面前, 她绝不会亏待自己。   “进,这就进!”   门被迫不及待的关上,长公主踩着欢快的小步子奔向驸马。   短短几瞬, 赵意晚的脑海里已闪现过许多种驸马沐浴的场景, 但唯独没想过是眼前这种。   修长的身影立在浴桶旁,长发带着微微湿意散落在腰间,白色的中衣长衫未完全穿好,肩膀裸|露在外, 骨骼分明,隐约可见完美到极致的腰线。   在赵意晚灼热的视线中,贺清风微微侧头, 拉上衣衫,掩盖住盛世风光。   “晚晚看够了么。”   赵意晚很老实的摇头:“没有。”   这般美色怎么看的够,永远也看不够。   “呵~”   贺清风轻笑出声,低沉中透着空灵,他转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赵意晚, 劲瘦笔直的双腿在白色长衫下若隐若现。   赵意晚半倚在屏风上, 视线无法从眼前的人身上挪开半分。   幼时, 她贪恋他给的温暖, 再次重逢时, 她觊觎他的美色。   而后, 她爱上了他这个人。   赵意晚在心中幽幽一叹,她躲过了不羁随性的顾忱,躲过了风华绝代的风倾,躲过了如玉恣意的苏栢,可最终, 还是栽在了温柔矜贵的贺清风手里。   但她不亏,她的溱溱每一处都长在了她喜欢的点上,她不栽谁栽。   当然,谁敢栽,她第一个不答应。   “晚晚在想什么?”   赵意晚愣神间,贺清风已走至她的面前,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清香侵入鼻尖,而后钻进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赵意晚抬头,自然而然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印上一吻:“自然是想溱溱。”   溱溱,亲亲……   此时,这两个音节落入贺清风的耳里,相似到几乎一致。   贺清风眼神微微暗沉,手温柔而又有力的穿过她的腰肢,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榻。   “晚晚可是在质疑我?”   赵意晚见他不仅不生气,还主动与她亲近,早就把至少那些‘恩恩怨怨’忘得一干二净,是以,当她正欢喜的将脸往他脖颈处蹭时,乍听到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瓮声瓮气道:“我何曾质疑过溱溱。”   贺清风面色不变,很快便将她扣在床上,轻声道:“那晚晚跟我解释解释,‘就这’是什么意思。”   赵意晚顿时清醒:“……”   ‘不是要生孩子么,嘁!就这?’   赵意晚欲哭无泪,不是说醉酒的人记忆不好么,为何他记得这么清楚,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这……这是说溱溱酒量不好的意思。”   编造完理由后,赵意晚还眼神真挚的点了点头,酒量不好总比那什么不行要强许多!   贺清风似信非信的嗯了声,又道:“持剑逼我拜堂成亲,还强行与我洞房?”   赵意晚:“……”   所以,是要跟她算账了吗?   “睡一觉就有孩子了?”   贺清风的收停留在她平坦的腹间,温柔中透着一丝危险。   感觉到掌心带来的灼热,赵意晚浑身一紧,她觉得她没有多余的心里去编造理由了。   所以,就只能……   赵意晚仰头飞快的堵住那张薄唇。   没有什么事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就多睡几次!   贺清风先是一愣,而后反客为主将人锁进怀里。   一室温香暖意,让人脸红心跳。   -   第二日,太阳高高挂起时赵意晚才醒。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床边,很是耀眼。   赵意晚睁开眼   浑身异样的酸疼让她微微蹙眉。   记忆一点点苏醒,昨夜那一幕幕让人热血沸腾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赵意晚闭上眼拉起被子将头紧紧埋在里头,贺清风,这个狗东西!   她怀疑他是把那些册子上所有姿势都来了一遍!   门突然被推开。   赵意晚扒开被子望了眼,在看到自屏风后走进来的身影时,又毫不犹豫的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贺清风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团,低低一笑:“晚晚醒了。”   赵意晚:“没有!”   她生气了!她都已经求饶了,他竟还不放过她,里里外外翻来覆去折腾的她腰都快断了!   贺清风还是第一次见她跟他闹脾气,唇角的笑容更深了,遂坐在床边轻声哄着:“出来,会闷坏的。”   一场短暂的拉锯战后,只让人露了一个额头在外面。   “生气了?”   “没有!”   贺清风勾唇:“那就是害羞了。”   赵意晚:“……”   她像是会害羞的人吗!   见被子抗议的动了动,贺清风憋着笑道:“真不理我?”   被子又动了动。   很明显还在抗议。   贺清风抿了抿唇,念道:“今日早饭,厨房做了鲜肉粥,我让人给晚晚留着了,午饭有辣炒黄牛肉,肉沫蒸蛋,水煮鲈鱼……”   “咕~”   被肚子的叫嚣声打断,贺清风低笑道:“今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商议,不如我将饭菜给晚晚端进来。”   此话倒是正合赵意晚的心意,她现在根本爬不起来!   然后,被子又动了动,表示同意了。   赵意晚一向是恣意张扬的,几乎从未有过这般小女儿姿态,看着着实乖巧可爱。   贺清风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晚晚真乖。”   赵意晚:“……”   她怎么觉得他在哄孩子?   等贺清风走后,赵意晚才一把拉开被子,因长时间闷在被子里,脸蛋还有些绯红。   她瞪着贺清风离开的方向,狗东西!说好的温柔呢,矜贵呢?   他是都吃了么!   自这天起,赵意晚足足两天没理贺清风。   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夜某陛下太过禽|兽。   赵意晚怎么都没想到,贺清风就给她端个饭菜而已,竟然整个军营都知道了!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前一夜幸了军师,第二天,连吃饭都需要喂!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她不想说。   如此过了两天,赵意晚的气还没消,便收到了都城的信。   阿喜失踪了。   信是连芮写的。   苏栢的冰棺到达都城后,因为国捐躯,举城哀悼,皇帝追封苏栢为玉明侯,以长公主弟弟的身份葬入长公主府后山竹林。   然就在苏栢下葬的第二日,长公主府遭遇刺客,等狸杀从竹林赶来时,阿喜已不见踪影。   赵意晚捏着信手指泛白,脸上一片郁色。   阿喜素来不与外人结交,不可能会有仇家,所以,阿喜失踪,很可能是受她牵连。   “既然是失踪,说明阿喜暂时性命无忧。”   贺清风轻声安抚道:“若是要取她性命,便没必要将人劫走。”   赵意晚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还是担心极了,阿喜虽然武功高,但心性单纯,落入有心人手里,无异于羊入虎口。   “先别急,若是冲着晚晚来的,算着时间,这两日便会有动静了。”   见赵意晚急红了眼尾,贺清风上前将她揽在怀里,轻轻顺着她的发丝。   赵意晚心乱如麻,一想到阿喜可能会受的苦难,她的心就止不住的疼。   可她也知道,现在怎么着急也无用,贺清风说的对,那些人若是别有用心,一定不会伤阿喜性命。   “嗯。”   赵意晚靠在贺清风怀里轻轻应了声。   不管是谁做的,她绝不会放过!   阿喜的消息没让赵意晚等太久。   又过了两日,府衙外便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惊月长公主亲启。   赵意晚看着那行字,眼神一沉。   她几乎在顷刻间就确定了带走阿喜的不是缙国人,虽然惊月是她的封号,但缙国如今就只有她一个长公主,所以缙国人更多的是称她为长公主。   而果不其然,信是豫东送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来了,少更的尽量补哈…… 第77章   来信的是豫东嫡二皇子苏垣。   信封里除了苏垣的条件, 还有一个银镯,那是阿喜贴身之物。   退出豫东,签十年合约。   是苏垣愿意交出阿喜的唯一条件。   苏垣虽说是狮子大开口, 但赵意晚之前尚能猜到一二, 可后面的那些威胁,便让赵意晚血气翻腾,她将信捏成一团重重扔在桌上,怒火冲天:“好一个苏垣!”   滔天的怒意后, 赵意晚的心被紧紧揪着,撑在桌子上的手隐隐发颤,她一想到阿喜可能会受辱, 便觉浑身冰凉,手脚无力。   贺清风将信纸拿起,缓缓打开,而后眉头紧皱。   信的最后一句是,若赵意晚不答应,阿喜将被送入军营, 沦为军妓。   谭平等人紧张的盯着贺清风手中的信, 不明白苏垣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会让殿下如此失态。   贺清风将信递给谭平, 面色凝重。   退出豫东不难, 不过就是五座城池。签十年休战条约, 虽然与他们攻下豫东的计划相悖,但也并不是无解。   最难的,是如何向缙国交代。   古往今来,为国捐躯者数不胜数,若要为了一人退五城, 不仅阿喜会被世人指责,就连长公主也会添上一笔污名。   毕竟,一个侍女的性命与国仇家恨,与战场上牺牲的儿郎,无法对等。   谭平等人一一看完信后,谭平还未出声,便见陈统领重重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怒火冲天的吼:“什么狗东西玩意儿,拿一个姑娘来威胁人算什么男人!”   众人沉默,低头凝思。   此时不管他苏垣算不算男人,他们被捏住了七寸是不争的事实。   阿喜姑娘是殿下身边最得宠的侍女,养的不谙世事,美貌动人,若是落入军营后果不堪设想。   可若答应……   又如何向陛下交代,如何向缙国百姓交代,如何向因此牺牲的将士交代。   议事堂沉寂的不像话,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贺清风离赵意晚最近,他看见她的睫毛发颤,已隐隐带着湿意。   他知道,她无法做这个选择。   退出豫东,那近一万的将士便白白牺牲了。   即便阿喜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得长公主宠爱,可谁的命又不是命呢。   过了许久,谭平出列郑重道:“不论殿下作何决定,属下定当遵从。”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附议。   军人浑身都有着热血,哪怕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可要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受这般糟践,他们无法心安。   贺清风安静的看着赵意晚。   他知道,她不会答应。   她绝对不会让近万的将士白白牺牲。   果然,赵意晚缓缓睁开眼,冷声道:“陈蕃,给苏垣回信,本宫同意不再攻城,并签十年合约,这是本宫最大的宽限,若他敢动阿喜,本宫必要他整个豫东陪葬!”   她不能退,亦不能舍阿喜,所以只能慢慢周旋,先保阿喜无虞。   陈蕃出列,恭敬应下:“是。”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   苏垣暂时不会动阿喜,可一旦被逼急了,他必定会破罐子破摔。   所以不论她答不答应,他们此刻都不能再有任何动作。   “传令将士暂时休整。”   谭平:“是!”   谭平稍作犹豫后看向赵意晚,道:“殿下,若是苏垣不答应该如何。”   赵意晚垂眸。   “不答应,便杀了。”   众人一愣。   陈统领率先道:“可是杀了苏垣,阿喜姑娘定也保不住。”   赵意晚抬眼静静的看着他。   目光透着微微的凉意。   陈统领一惊,不敢置信道:“殿下是说杀了阿喜姑娘?”   众人神色皆是一变。   其实,眼下这种情况在战场上并不少见,但凡被俘都是一心求死,因为死了比活着受辱好上太多,而他们若营救不成,也会想办法去给被俘者一个痛快。   可是,殿下当真舍得?   赵意晚没有回答陈统领,她转头看向贺清风:“溱溱有把握吗。”   众人同时转头看向贺清风。   他们对这声‘秦秦’早已习以为常,虽然奇怪殿下为何会以姓唤驸马,但也都没胆子去问。   贺姓是南国国姓,贺清风化名秦风。   所以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赵意晚唤的是‘秦秦’。   贺清风沉思片刻,才道:“只要知晓具体位置,不难。”   怕就怕,苏垣早有防备将人藏的密不透风。   赵意晚想了想,勾唇道:“那本宫就让他将人放到明面上。”   贺清风低头:“嗯。”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陈统领却急得不行:“殿下,当真要去杀了阿喜姑娘吗。”   贺清风淡淡瞥了眼陈统领,透过面具都能看见那眼里的嫌弃之意。   陈统领:“……”   他怎么感觉又被驸马嫌弃了。   赵意晚嗤笑一声:“阿喜是本宫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你觉得本宫舍得杀她?”   陈统领眨了眨浓眉大眼,很快就咧开嘴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赵意晚哼了声,道:“若苏垣同意本宫的条件最好,若他不同意,本宫只能剑走偏锋。”   陈统领紧紧盯着赵意晚,大大的脑袋里满是不解:“如何剑走偏锋。”   赵意晚瞥了眼一旁的陈蕃:“若苏垣不同意,你便再写一封信,告诉他本宫答应他的条件,但本宫要先确定人是全须全尾的。”   陈蕃一愣,而后突然顿悟,忙道:“是。”   众人见陈蕃突然如释重负的神色,便知陈蕃已明了殿下‘剑走偏锋’的意思,是以,都静静的盯着陈蕃。   问是不可能问的,他们不想被驸马爷嫌弃。   陈蕃本就极会察言观色,遂自然而然的看着陈统领解释道:“殿下先与苏垣谈条件,甚至威逼苏垣,是想让他知道阿喜姑娘对殿下的重要性,如此一来,苏垣便会以为抓到了殿下的软肋,若他同意殿下的条件自然最好。”   “若他不同意,必然会更加得寸进尺的威胁,介时等殿下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时,苏垣便会或多或少放松警惕,而以驸马爷的武功,只要能见到阿喜姑娘,便有把握将人救出来。”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陈统领却突然皱着眉:“大家都不懂,你却光看着我解释做什么。”   众人:因为你憨。   陈蕃低头笑笑不做声。   却又听陈统领道:“驸马爷与殿下还真是心灵相通。”   贺清风:“你在夸我聪明?”   陈统领下意识摆摆手,嘿嘿一笑:“不是,我是说殿下与驸马情意相……”   贺清风:“那你是觉得我不聪明?”   陈统领:“……”   “不……不是。”   贺清风:“是吗。”   陈统领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他现在该说是还是说不是?   偏贺清风还定定的瞧瞧他,似乎不得到答案不罢休,顿时将二十多岁的年轻统领急得脑门上冒了汗。   众人面色怪异。   他们怎么觉得驸马爷在故意逗陈统领?   赵意晚还是第一次见贺清风为难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瞧着手脚无处安放的陈统领,还是出声解了围。   “看不出来,陈统领倒是挺担心阿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统领的脸瞬间红了个透,更加手足无措的摸了摸后脑勺:“属……属下……”   赵意晚眨眨眼,不解:“你脸红什么。”   贺清风淡淡瞥了她一眼。   赵意晚:“……”   她怎么感觉她被嫌弃了?!   陈统领性子本就豪爽,向来是一根直肠子,虽然初时有些难为情,但等那阵子燥热过后,便大着胆子道:“回殿下,属下……属下心仪阿喜姑娘。”   众人睁大眼:……   怪不得他刚刚将那椅子腿都踢断了!   赵意晚惊讶的呆滞了片刻:……   随后木然的看向贺清风,所以,他早知道了?   陈统领感觉到众人都颇有兴味的盯着他,便索性破罐子破摔,憋红着脸半跪在地,朗声道:“属下出身军户身世清白,父母双全,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属下向殿下求娶阿喜姑娘,望殿下应允。”   赵意晚僵硬的转头盯着底下半跪着的人。   求娶?阿喜?   赵意晚快速看了眼贺清风。   怪不得这人要为难陈统领,原来是在替自己属下抢媳妇儿。   赵意晚清了清嗓子,她虽然不知道陈统领是何时看上阿喜的,但是……她不敢问,更不敢答应。   因为她的驸马在边上虎视眈眈的盯着她,颇有你要敢应今晚就别想进我房间之意!   “这事吧,你还是得问阿喜。”赵意晚尽量用词委婉,生怕伤了自己属下的心。   “她心仪谁,本宫向来都不拦着,所以,她要是已经有心仪……”   “谢殿下。”陈统领咧开嘴朗声道:“等阿喜姑娘回来,属下一定向阿喜姑娘表白。”   赵意晚眨眨眼:……   “也……也行。”   长公主心虚的清咳了几声,让众人各自散去。   等人都走完了,赵意晚才靠近贺清风,扯了扯他袖子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贺清风瞥了眼断裂的椅子腿:“刚刚。”   赵意晚挑眉:“所以,你这是在护犊子?”   贺清风嗯了声。   然后又道:“唐堂比他好看。”   赵意晚:“……”   “所以呢。”   贺清风一本正经道:“晚晚喜欢长的好看的,阿喜应当也喜欢。”   意思就是你喜欢好看的,你的侍女自然也喜欢好看的。   赵意晚呆滞:……   这是什么逻辑。   “溱溱说的对,阿喜定也喜欢好看的!”   管他什么逻辑,她的驸马说的都对!   贺清风唇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   “所以,唐堂能不能娶着媳妇儿,就看溱溱能不能救下阿喜了。”   赵意晚郑重的拍了拍贺清风的肩膀。   贺清风:“……”   “唐堂相貌堂堂,都城喜欢她的姑娘很多。”   赵意晚眯起眼:“所以呢。”   贺清风:“所以,唐堂一定能娶到媳妇儿。”   赵意晚立在贺清风面前,踮起脚尖恶狠狠道:“除了阿喜,他谁都别想娶!”   贺清风淡淡道:“为什么?”   赵意晚:“因为刚刚我没答应陈统领的求亲!”   贺清风:“……”   这是什么逻辑?   “好。”   逻辑不重要,晚晚说的都对。   “其实,可以让唐堂去救阿喜。”   贺清风道。   赵意晚:“嗯?”   她觉得他想说的是自己的媳妇儿自己救?   “让唐堂去交涉,豫东不敢得罪南国。”   苏垣提出休战,不外乎是因为唐堂即将攻到都城,他们已没有多余的兵力应对缙国。   所以,若是南国愿意商议,苏垣求之不得。   赵意晚摇头:“按照苏垣的性子,定会狮子大开口,退兵及签订合约亦是在所难免。”   左右都是要经这一遭,还不如将事情掌控在自己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么么哒   唐堂:我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阿喜:不是应该先救我吗……   突然想到一个点,喜糖cp ,哈哈。 第78章   而赵意晚怎么也想不到, 她担心到晚上会做噩梦的小侍女,正跟人吃香的喝辣的。   江湖杀手榜的排名是公开的,上头的名字三年更换一次, 而排名的规矩很简单, 便是取而代之。   虽说江湖卧虎藏龙,但要将杀手榜上的人斩于刀下,也并非易事。   先不说能不能打败,就光找到他们的踪踪迹就已极难, 是以,自六年前杀手榜前三名便再没换过人。   缙国江湖杀手榜,第一名, 狼林,第二名,鹰刹,第三名,狸杀。   而江湖无处不在,除了缙国杀手榜, 大陆每国也都有与他们位置相同的存在。   比如, 在长公主府堂而皇之将阿喜带走的卿随。   卿随连续六年居于豫东杀手榜第一, 此人如他的名字一般, 是个看起来像是个随和斯文的书生。   大概是最不像杀手的杀手。   就在豫东境地的一间隐蔽小院里, 阿喜大快朵颐的用完一桌子美味佳肴后, 舒服的打了嗝,然后摸了摸肚子。   前后不过半个月,她却觉得自己胖了一圈。   叹了口气后,阿喜侧目望向桌案前饮茶的雅致公子,不满的憋了憋嘴, 她总觉得他在把她当猪养,养肥了好宰的那种。   殿下说过,遇见打不过的人要学会既来之则安之,她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这些日子她很听话。   察觉到阿喜的目光,卿随的眼神在桌子上一扫而过。   “吃饱了?”   阿喜点头:“嗯,嗝~”   像是在证明自己确实吃饱了,还跟着打了一个嗝。   卿随莞尔,放下茶杯唤了人进来收碗筷。   进来的人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安安分分的收拾,不敢抬头看一眼。   等人都走后,卿随朝阿喜招手:“过来。”   阿喜自然而然的坐到了他的对面,饮完他煮的茶。   刚开始她是不喝的。   可卿随说,这茶不仅消食还能瘦身,所以,她每每用完饭后都会乖乖的喝了。   阿喜不是没想过逃走,半月里,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在这里,她都试着逃了许多次,可没有一次成功。   卿随每次都会轻飘飘的将她抓回来,在外头装模作样的凶她几句,可等到进了这间屋子,又放任她不管了。   阿喜喝完茶,开始例行问每天都会问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抓我。”   这次的语气里带这些无奈。   算上赶路的时间,已经半月了。   这个人每日都守着她,就连睡觉都在同一个屋。   除了要走她手上的银镯外,他没有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就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哦,还除了初次抓她时,把她打成了重伤,差点死了的那种。   就在阿喜以为这一次卿随仍旧不会理她时,却听他问了她半月来的第一个问题。   “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   卿随问这话时,一向淡薄冷漠的眼里难得有一丝认真。   阿喜怔愣,姑娘?   什么姑娘。   “在长公主府想要救你的那位姑娘。”   卿白耐心的解释。   阿喜眨眨眼,开始回忆当时的情景。   苏大人葬礼结束,狸杀要留在后山守着苏大人,而她便准备独自启程前往边关,在临走时,她去向连芮姐姐道别。   才刚走到连芮姐姐的院子,她便遇见了卿随。   卿随的武功高出她许多,不过小半刻,她便已受了重伤。   而就在卿随要拧着她离开时,连芮姐姐追了出来……   阿喜蓦地睁大眼。   “你是说连芮姐姐。”   卿随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连芮,蕊莲。   她竟连名字都骗了他。   “连芮。”   卿随低低念了句。   阿喜蹙眉:“你问连芮姐姐做什么。”   卿随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神色不明。   他虽只看了一眼,但他确定,那就是她。   “她是你姐姐。”   不知觉间,卿随的语气温和了许多。   阿喜下意识点头:“嗯,自我进府后,连芮姐姐便待我极好。”   卿随虽然将她抓走幽禁在此,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未伤害她,且还用了许多伤药给她疗伤,偶尔怕她闷还会陪她聊聊天,是以,她对他已没了当初的防备。   卿随垂下眸子:“哦?”   “如何的好。”   阿喜见他问的并不是什么机密,加上半月来对她的善意,便也没隐瞒,如实道。   “我被小鹊儿带给殿下的时候还小,连芮姐姐比我大几岁,她很温柔,也很照顾我。”   “连芮姐姐还说她一直想要个妹妹,我来了后,她也算圆了梦。”   顿了顿,阿喜又道。   “但我长大了后,做错事连芮姐姐也会凶我,尤其是与殿下去翻后院小郎君的墙时,连芮不仅会凶我,还会凶殿下。”   “呵~”   连长公主都敢凶,倒像是她的性子。   卿随偶尔会笑,但都不达眼底,可这一次他只是弯了弯唇角,眼里却似有光芒。   阿喜愣了愣,后知后觉道:“你问连芮姐姐做什么,难道你认识连芮姐姐吗?”   卿随抬头看她,答非所问道:“知道你几次三番逃走,我都不伤你吗。”   阿喜茫然摇头。   “因为我认识你的连芮姐姐。”   卿随轻笑道。   阿喜:“嗯?”   卿随:“你与她相识,所以我才不伤害你。”   阿喜怔愣,原来如此。   怪不得初次见面差点把她打死,后来却连每次抓她回来都怕伤到她,原来竟是因为连芮姐姐。   阿喜眼睛亮了亮。   “那你可以放我离开吗?”   卿随挑眉。   这小丫头倒还挺会仗势的。   “不行。”   卿随摇头:“我是奉人之命抓你的。”   阿喜蔫吧吧的低下头。   “哦。”   “不过,你若是跟我讲讲你的连芮姐姐,我倒是可以考虑保全你的性命。”   卿随弯着眉,认真的道。   阿喜沉思片刻,突然睁大眼:“你原本要杀我?”   卿随:“……”   这会儿反应倒是快了。   “不是我原本要杀你,是我背后之人要你的命。”   阿喜不解:“我不过是个小侍女,你背后的人为何要杀我?”   卿随:“因为他是个疯子,专爱杀长得水灵的小侍女。”   阿喜:“那都这么久了,他为何还不杀我。”   卿随:“因为是我在保护你。”   阿喜眨眨眼,托着腮翻了个白眼儿。   “你看我像傻子么。”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肯定不是这个理由!   卿随:……”   好好的一个呆丫头,怎么突然就机灵了?   “这样,我们交换。”   卿随道:“你说一件与你连芮姐姐有关的事,我回答你一个问题。”   阿喜想了想,这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好。”   卿随:“你先说。”   阿喜:“为什么不是你先说。”   卿随:“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抓你么?”   阿喜:“……”   “我刚到公主殿时胆子小,很害怕,别的宫女还会欺负我,连芮姐姐知道后就会保护我,还罚她们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下午。”   阿喜看着卿随:“该你了。”   卿随心情很好的道:“你问。”   她罚人的样子,跟当初罚他不准吃饭是一样的吗?   阿喜:“你为什么抓我?”   卿随:“……”   “奉人之命。”   所以问过的问题为什么还要问一遍呢。   阿喜:“奉谁的命?”   卿随:“这是第二个问题。”   阿喜:……”   她总觉得她被坑了。   “有一次我练武受了很严重的伤,就躲在房间里哭,连芮姐姐便让太监在宫外给我带了糖葫芦回来哄我。”   卿随低头,他突然有点酸。   为什么他受伤的时候她没给他买糖葫芦,难道是因为他没哭。   阿喜:“你奉谁的命抓我?”   卿随:“苏垣。”   阿喜皱眉:“苏垣是谁。”   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这是下一个问题。”   阿喜:“……”   “殿下不爱喝药,整个公主殿只有连芮姐姐敢去哄殿下喝药,殿下不听了连芮姐姐就凶殿下,殿下谁都不怕,就怕连芮姐姐凶她。”   卿随更酸了。   为什么他喝药她不哄。   阿喜:“苏垣是谁。”   卿随:“豫东二皇子。”   阿喜一惊,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豫东二皇子!”   她知道自己不聪明,但是……但是豫东,豫东正与殿下打着杖呢,那是敌人!   “你为苏垣卖命,你也是豫东人!”   卿随看着突然炸毛的小丫头。   幽幽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是豫东人?”   阿喜眨眨眼:“你又没说!”   卿随:“……”   “口音……听不出来?”   阿喜指着他,愣了一会儿才道。   “你说话是有点不一样,但是……但是缙国很多地方的人说话都不一样!”   卿随:“……”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江朔会让他来抓这么个心思单纯到透明的丫头来威胁惊月长公主。   这么傻,确定能威胁的到?   “所以现在你知道了。”   卿随看着全身戒备的阿喜,漫不经心道:“是要跟我决斗吗?”   阿喜抿抿唇,气愤的收回手。   “我打不过你。”   卿随:“所以呢。”   阿喜:“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跟你说话。”   对了,唐堂说过不让她跟别的男人说话!   卿随:“……”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苏垣为什么要抓你吗?”   阿喜走向里间的脚步顿住。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知道的越多,对你的殿下越有利,不是吗。”   卿随毫不心虚的挖坑。   半刻钟后。   阿喜瞪大双眼看着卿随:“所以,苏垣要用我来威胁殿下。”   “我……我得去告诉殿下!”   卿随扶额:“你确定你走的掉?”   阿喜:“……”   她……好像走不掉。   “你不是说我知道的越多对殿下越有利么,我都不能告诉殿下,知道了有什么用。”   卿随揉了揉眉心,骗小丫头竟让他有种负罪感,然下一刻,他的动作突然顿住。   “过来。”   卿随懒懒往后一靠,朝阿喜伸手。   阿喜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想活命就听我的。”   卿随面色突然严肃道。   阿喜不解,正欲开口却突然望向屋顶。   上面有人!   “快!”   卿随压低声音急促道。   阿喜咬咬唇,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下意识觉得他不会害她。   才刚挪到卿随面前,卿随便一把将阿喜拽过来压坐在自己腿上。   “别动。”   阿喜被卿随摁着肩膀动弹不得,只能懵懂的看着卿随,她觉得这样不合适!   卿随身体微微前倾,从房顶上看,像是两人正在亲近。   而实际上,卿随未有半分越矩。   很快,房顶上的人便悄然离去。   卿随放开阿喜,阿喜飞快的逃离开,气鼓鼓的瞪着卿随。   唐堂不让她同男子说话,可刚刚……她竟然坐在了他的腿上!   “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全须全尾吗。”   卿随坐直身子,缓缓道。   阿喜摇头。   “因为二皇子以为,你是我的人,所以暂时没人敢动你。”   他这些日子与她同吃同住,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但他最多只能保她眼下无虞,一旦惊月长公主拒绝二皇子,她便活不了。   “连芮很在乎你吗?”   不等阿喜答话,卿随又道。   他找了她太久,所以但凡与她有关的,他都格外珍惜。   他也从未想过,会在那样的场合遇见她,他从未告诉过她,他是杀手。   所以,他不能在那个时候与她相认,就是不知,那匆匆一瞥时,她有没有认出他。   阿喜眨眨眼,很明智的聪明了一回。   “连芮姐姐特别在乎我,有一次一个小太监推了我一把,虽然我手只磨破了一点皮,但连芮姐姐罚了他三十大板,将他遣到浣衣局了。”   卿随轻笑:“这样啊。”   那他就得保她到底了。   一命抵一命,救命之恩抵消了,那么连芮,抛下他悄无声息离开这笔账,他们便要好生算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喜:灵光一闪的聪明让我保住了小命 第79章   豫东地界。   一黑衣男子半跪在地, 朝上位华衣尊贵的主子禀报:“殿下,那小侍女的确与卿随甚是亲密。”   苏垣冷着脸哼道:“不是说他不近女色,怎区区一个侍女就将他迷的神魂颠倒!”   日日夜夜守着, 不就是在防他么!   江宿上前恭敬道:“殿下, 不过一个侍女,他既看上了眼暂时给他也无妨。”   苏垣皱眉:“惊月长公主已经回信,言语里颇为在意那小丫头。”   如今形势本就于他们不利,若因未能完璧归赵而徒生事端可得不偿失。   江宿安抚道:“卿随承诺暂时不会碰那丫头, 江湖上的人向来一诺千金,殿下可安心。”   苏垣哼了声,他倒也不是真的在意, 不过是看不惯江湖人我行我素的性子。   “惊月长公主的回信,江大人如何看。”   江宿低头,脸色郁沉。   大陆早已经传开,江朔被俘后,缙国为彰显宽宏大量,提出决斗给江朔一条生路, 虽然最终以江朔惨败收尾, 但好歹也给了这位曾轰动大陆的将军最后的尊严。   也正因此, 大陆各国皆按兵不动, 毕竟, 能真刀实枪将江朔斩于刀下的人, 整个大陆都找不出几个。   而这一战,缙国可谓是名利双收,但他江宿不信,以他对惊月长公主的了解,那绝对不是她的作风!就光是请凌柯带豫东军做见证这事, 就已是蹊跷重重。   更别说最后还是因凌柯率先动手,鹰刹反击夺回缙国最后一城,他虽然不明其中关键,但非常笃定那是一个阴谋!   “殿下,既然赵意晚如此在意那丫头,我们可物尽其用。”江宿眼里满是算计,阴森道:“赵意晚用苏大人俘虏江朔,我们亦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提到苏栢,苏垣眸色又暗沉了许多。   苏栢死在桐关,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不过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倒叫父皇如此大动干戈!   他苏垣乃嫡出皇子,生来尊贵,何时轮到一个连面都没见着的私生子压在他头上。   “依江大人所言。”苏垣冷声道。   如今豫东腹背受敌,若他能取了赵意晚的命,东宫之位非他莫属!   江宿恭敬应下:“是。”   江宿唇边勾出一抹阴狠的笑,赵意晚,这一次,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   赵意晚很快便收到了苏垣的回信。   如她所料,苏垣不松口,不仅如此,还提出让她独身前往。   看着随信而来的血色铃铛,陈统领最先耐不住性子,气的大吼:“简直异想天开,他苏垣是个什么东西!”   赵意晚被那抹血色晃了眼,连手指都不由自主的发颤,苏垣此人不仅冷血,还极其暴戾,若阿喜拼了命反抗,只怕会吃不少苦头。   她曾教过阿喜要学会示弱,不知这丫头有没有听她的话,她如今只盼着她会乖一些。   贺清风盯着铃铛上的血迹瞧了一会儿,才伸手将铃铛拿在鼻尖轻嗅,片刻后道:“这是鸡血。”   赵意晚抬头:“?”   陈统领一愣,上前仔细观摩一番,而后松了口气:“这确实是鸡血。”   薛统领不解:“苏垣这是何意。”   贺清风淡淡道:“不知。”   顿了顿又道:“或许是对殿下有所畏惧,亦或许是旁的因素。”   这些日子,贺清风这声殿下唤的越来越顺口。   赵意晚垂眸:“不管是什么原因,苏垣能送染鸡血的铃铛,便说明阿喜暂时无碍。”   她更倾向于那旁的因素,在阿喜身上取点血并不难,可苏垣却偏偏选了鸡血,这事略显异常。   还不等赵意晚想明白,当晚就有一支带着信的匕首破窗而入,赵意晚刚上前取下信时,贺清风便急匆匆闯了进来。   “晚晚!”   看见赵意晚无碍,贺清风脸上焦急的神色缓缓归于平静。   而赵意晚却盯着贺清风一动不动,那眼神放肆到像是要将人生吞了。   被这般明目张胆的目光侵略,贺清风低头,而后微微抿唇,下意识将外衫拢紧。   他刚刚正在沐浴,察觉到有高手闯入时,情急之下只披了一件外衫便赶了过来。   而因刚刚的疾驰,本来系上的衣带的外衫有些松垮的搭着,透过白色的里衣,里头的风光若隐若现。   赵意晚瞥到某位陛下脸上浅浅的红晕,唇角越来越弯,一只手拿信,另一只手极尽风流的朝贺清风勾了勾:“溱溱,过来。”   贺清风眉头一挑。   他曾见过街上纨绔调戏良家女子的神态,与面前的人像了八成。   贺清风沉默片刻后,眉目微敛,唇角轻扬,一步一步走近赵意晚,即使身上只是一件单薄的里衣,也丝毫不影响南国陛下那与生俱来的矜贵。   只是,矜贵中还多了一□□人的风情。   赵意晚看的愣了神。   直到人走到了面前才下意识伸手去搂他的脖颈。   然,她才刚踮起脚尖,贺清风便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把将她带入怀里,而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抽出她手中的信。   属于他的独特清香钻入鼻尖,赵意晚享受的埋头往他怀里蹭,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信不信的。   在长公主贪图美色时,贺清风已看完了信。   “晚晚。”   头顶上传来温柔的嗓音。   赵意晚闭着眼在他怀里嗯了声,又开始上下其手。   贺清风垂目,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带在那只葱白如玉的手指中打了个死结。   南国陛下低笑一声:“晚晚想脱我衣衫?”   赵意晚:“嗯!”   半晌后,贺清风淡淡道:“可晚晚打了死结。”   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促狭。   赵意晚动作顿住。   她睁眼低头看去,果然,那白色的衣带在她的迫不及待下团成了一团。   安静了几息,赵意晚松开贺清风一头扎进里间。   贺清风看她跑的飞快,略微茫然后跟上去:“晚晚做什么。”   赵意晚头也不回:“拿剪刀!”   “……”   贺清风脚步顿住,下意识收紧双腿。   很快,赵意晚便抓了把剪刀跑出来,贺清风眼神一紧,朝后退一步。   “晚晚你做什么。”   赵意晚视线落在他腰间,理所当然道:“剪了啊。”   贺清风:“……”   贺清风唇角紧绷,与赵意晚对视半晌,才稳住气息道:“倒也不必拿剪刀。”   随后,在赵意晚的虎视眈眈下,贺清风用内力生生将那带子扯开,许是手上失了准,连带着里衣也被撕下一块,露出精瘦的小腹。   ……   赵意晚望着那完美到极致的腰腹,吞了吞口水:“倒……倒也不必如此。”   贺清风脸颊微红:“……”   倒也不是他想如此。   “殿下!”   安静的空气中,鹰刹惊慌的声音传来。   鹰刹发现有人闯入便追了出去,待对方消失在了城外后,又怕会不会是调虎离山,遂急匆匆往回赶。   老远看到殿下的房门半开,他吓得一身冷汗,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   然后,他整个人就懵了。   “驸……驸马爷。”   话音刚落,眼前白影一闪,再定睛看时,贺清风已无踪影,只余下手握剪刀呆滞的长公主。   鹰刹盯着剪刀,又想起刚刚驸马爷衣衫半开,像是被撕裂过的场景,整个人一激灵,开始手忙脚乱的往外退:“晚……晚上挺冷,殿下记得关门。”   关上门后,鹰刹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了好几步,脸上还泛着可疑的红晕。   殿下这是玩哪出,未免也太刺激了……   鹰刹走后,赵意晚看着剪刀,眨眨眼。   她就是剪个衣带呀,鹰刹那是什么眼神?   “进来!”   里间传来某位陛下压抑低沉的嗓音。   听着那只有在某些时候才会有的声音,赵意晚手一抖。   她怎么觉得双腿开始发软了。   后来被人报复性的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赵意晚都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明明就是想解个衣带,占占便宜,可是最后又是怎么把他气成这样的……   赵意晚沉睡的前一刻,将这一切归结于她见色起意,经不住诱惑。   对了……还有:“信……”   她还没看信。   贺清风瞥了眼桌上的信,再转头看向身边时,人已经酣然睡去。   “呵……”   还记得信,说明折腾的还不够狠。   -   第二日,赵意晚坐在床上看信,眉头微紧:“谁写的。”   一旁刚醒来就被推去拿信的南国陛下半眯着眼:“不知。”   赵意晚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信上其实也没几个字,只有短短两句话。   ‘请君入瓮时,助尔救人。’   落款处画了一串小小的铃铛,与阿喜发髻上的铃铛样式一模一样。   赵意晚放下信陷入沉思。   那串铃铛的意思很明显,是要助她救阿喜,请君入瓮她自然也清楚,苏垣让她独身前往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让她有去无回。   而这个人知晓这一切,定是苏垣身边的亲信,既是亲信,又为何要帮她救人?   难不成,又是一个计谋。   正思索间,被一声低笑打断。   赵意晚看向贺清风:“?”   贺清风眉眼带笑:“或许与那鸡血有关。”   发呆的晚晚,看起来很乖,很想欺负。   赵意晚迷茫:“鸡血?”   贺清风伸手将人揽过来,塞到被子里,缓缓道:“如果抛开一切计谋,这事就简单了很多,铃铛上不是阿喜的血,再加上昨夜的来信,便有很大可能是有人在护着阿喜。”   “且这个人并不惧怕苏垣,相反苏垣很可能对他有所忌惮,否则铃铛上出现的便是阿喜的血。”   赵意晚想了想,如果不是计谋,也只有这个说法勉强站得住脚。   但是……   “若是计谋呢。”   贺清风捋了捋她的发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在,无需多虑。”   赵意晚:“……”   过了好一会儿,赵意晚将头埋在贺清风肩膀上撒欢:“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贺清风手顿了顿,而后温声道:“朕的皇后,自然要好生护着。”   赵意晚:“嗯?”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皇后了。”   贺清风眼神微紧:“晚晚说什么。”   赵意晚眨眨眼,而后抿了抿唇,整个人往贺清风怀里缩,很是狗腿的道:“我说……有溱溱真好。”   “晚了。”   贺清风哼了声。   “啊~溱溱,痒痒痒……”   “说,是不是我的皇后。”   赵意晚腰间有一块痒痒肉,是贺清风无意中发现的,此时,那块肉便成了赵意晚的软肋:“是是是,啊哈~溱……溱不许……动哈哈。”   不动是不可能的。   太阳已经到了正中时,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赵意晚不记得被他强迫着说了多少次是他的皇后,只觉浑身像是被碾压了一般的酸疼。   再次沉睡前,赵意晚想起曾经公主府欺压他的那一月,默默叹息,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作者有话要说:  贺清风: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被一把剪刀逼的自己撕了衣衫。   鹰刹: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天夜黑风高,殿下用剪刀剪了驸马爷的衣衫……   赵意晚:还真不要信,这都是个误会。 第80章   几经周旋, 赵意晚被逼无奈答应苏垣的条件,两方约定五月十六,由赵意晚前往枫城签休战合约, 并退出豫东地界。   天色刚亮, 枫城外便有马蹄声响起。   江宿立在城墙上,看着一人一骑,眼里泛着阴森的光。   “吁!”   赵意晚喝停马儿,抬头看向江宿, 目光如炬,带着一如既往的不羁与傲气。   “惊月长公主好胆量。”   江宿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意晚,深沉的眼里隐藏着骇人的阴狠。   对于江宿的挑衅, 赵意晚勾起唇角,漫不经心道:“本宫有何俱。”   言下之意是,如今处于劣势的是豫东而不是缙国,所以她赵意晚有何可惧。   江宿自然听懂了这意思,眯起阴冷的双眼,道:“开城门!”   今日, 他定要她有去无回!   赵意晚微微凝眉:“何意?”   江宿扯着一抹冷笑道:“既然是签和平合约, 自然要在城内, 怎么, 长公主不敢进?”   赵意晚盯着江宿沉默片刻, 才低笑出声。   “江朔武功超群, 本宫见他尚且在城外,你们倒是比本宫还谨慎,明知本宫如今无内力傍身,竟还如此忌惮,这……是否算是本宫的荣幸。”   言下之意便是说, 没想到他们豫东竟然认为,一个失了内力的赵意晚比全盛时期的江朔分量还重。   江宿瞬间沉了脸,压下郁气后才道:“长公主名动大陆,我豫东自然要以礼待之,断没有将长公主拦在城外的道理。”   赵意晚挑眉:“你是说本宫没礼数?”   江宿冷哼了声,没有作答。   “江朔原本有千百种死法,每一种都可叫他尸骨无存,但本宫念在江朔一代名将的份上,不仅给了他生的机会,还给了他最后的体面,本宫这般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你竟还责怪本宫没礼数,好没道理。”   赵意晚的语气不疾不徐,似在埋怨,却无形中带着穿透人心的威压。   江宿气的胡子轻颤,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他想说这其中分明就有不为人知的阴谋,可奈何他无半点证据,那日随凌柯前去的将士亦无一返回,这真相注定被掩盖!   过了好一会儿,江宿才深吸一口气平稳气息道:“长公主倒是心胸宽广,可最后江朔仍是尸骨无存!”   赵意晚讶异:“嗯?”   “本宫不忍江朔做那孤魂野鬼,是以特地让人将江将军的骨灰送回豫东,也算是魂归故里,怎能是尸骨无存?”   江宿:“……”   骨灰算哪门子的尸骨!   “那在下是要多谢长公主送江朔落叶归根?”   江宿咬牙切齿道。   赵意晚摆摆手:“不用谢。”   落叶归根,呵……   苏栢死在桐关,他江朔还想魂归故里?   江宿压下心中的血气翻腾,不欲再与赵意晚多话,冷声道:“长公主请。”   赵意晚弯着唇朝城内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这是已经做好准备瓮中捉鳖了?   不,她才不是鳖!   “驾!”   赵意晚扬起鞭子,眼神坚定,马蹄飞扬,无一丝惧意与防备。   她从头到尾都没往后看一眼,她知道,她的驸马一定有办法在暗中护她。   赵意晚刚进城,城门便快速关上。   四面八方顷刻间便涌出带着弓箭的士兵,将她紧紧包围。   赵意晚唇角轻弯,在马背上好整以暇的盯着前方,不过片刻,便有一华衣少年被人簇拥而来。   在他出现的那一瞬,赵意晚眼神一紧。   少年未过及冠,眉目如星,抛开周身的傲气与眼里的狠辣,像极了她府中的如玉少年。   赵意晚的眼神太过炙热,像是在透过对方看另一个人。   苏垣不耐,出声打断赵意晚的视线:“惊月长公主。”   他见过苏栢的画像,眉目与他像了七成,赵意晚这般看着他,无疑是在他身上寻找苏栢的影子,他堂堂豫东嫡皇子,何时沦落到做他人的替身。   赵意晚收回目光,敛下眼底的黯淡。   苏栢在她面前向来是乖巧的,他永远不会用这种语气这种神态同她说话。   “苏垣?”   再抬头时,赵意晚眼里已是一片淡漠,能与苏栢这般像的人,不外乎血脉亲情。   苏垣哼了声后,放肆的打量着赵意晚。   名动大陆的女将军,风流不羁的长公主,呵……这般气度确非凡夫俗子能比。   目光相撞,如火对冰,注定不相容。   “惊月长公主名不虚传。”   片刻的视线交锋后,苏垣率先开口。   赵意晚倒没有什么夸他的心思,毕竟,对着这样一张脸,她难听的说不出来,好听的也不想说给他听。   所以,还不如免了客套,单刀直入。   “人呢。”   而落在苏垣眼里,这便是赤|裸裸的不屑。   苏垣收了脸上的笑意,负手冷声道:“长公主兵印可带了。”   赵意晚微微歪了歪头:“二皇子未免忒没诚意了,人都没让本宫见到,还想要看兵印?”   苏垣眯起眼,朝城墙望去。   见到江宿轻轻颔首后,才朝身后挥手:“带上来。”   赵意晚余光瞥了眼身后城墙,心里满是不屑,区区一个江宿,怎么可能发现溱溱。   所以,就算他们怀疑她留了后手又如何,防又防不住。   在看到阿喜的那一瞬,赵意晚心神一松。   她的小女郎水灵灵的,如之前一般可人。   不对,赵意晚蹙眉。   怎么瞧着还胖了些……?   “殿下!”   阿喜看见赵意晚,兴奋的挥着手。   赵意晚:“……”   小女郎双眼有光,笑容灿烂,这怎么看也不像被俘虏的!   她生生把那句‘别怕’咽了回去,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阿喜身后的人。   青衫玉冠面容隽秀,身材修长如松挺拔,像是个……书生?   电光火石间,两人视线相撞。   然只仅仅一瞬,赵意晚便挪开目光,继续打量阿喜。   小脸红润,眉目纯挚,那绫罗衣裙,还是阿喜一惯喜欢的样式。   赵意晚面色不变,心里却是一阵茫然凌乱。   那书生刚刚朝她挤眉弄眼,只差没朝她喊写信给她的人就是他。   所以,就是他在护着阿喜。   所以,阿喜的春天又来了?   赵意晚低眉藏住唇角的笑意。   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小丫头!这唐堂还没弄明白呢,半路便杀出来一个陈统领,眼下又多了个隽秀书生。   这简直是,得她真传啊……   “人长公主已经见到了,兵印呢?”   苏垣看了眼阿喜后,面色极其不善,心里对卿随又多了几分不满,不过一个小侍女,倒给他宠的像是哪家小姐!   赵意晚淡然的从怀里取出一方印章。   “合约可备好了,直接签吧。”   苏垣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愣了片刻才看向江宿,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只要合约一到手,便可围剿赵意晚!   以兵印签署的合约,就算赵意晚死了也依旧生效。   况且,他也不会让‘赵意晚’死。   江宿打量了一圈后,朝苏垣颔首。   城下百里空旷,若有人隐匿,根本无处可藏。   苏垣朝抬手示意,片刻便有人搬来桌椅,呈上合约。   “长公主请吧。”   一切就绪后,苏垣才伸手朝赵意晚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意晚的目光快速扫过卿随,见对方几不可见的摇头后,才垂眸拽紧马绳,轻笑一声道:“签署合约重要的是兵印,二皇子签好拿过来本宫盖个印便是,何须如此麻烦。”   比起阴谋,她此时更愿意选择相信那书生是真的想帮她救阿喜。   其一,她已身陷囹圄,他们没必要再多此一举。其二,苏垣看那书生的眼神里有杀气和不满,虽然只是那一瞬,但她绝对不会看错。   其三,就算真的是阴谋,她也不惧。   因为,有溱溱在。   等赵意晚再次感慨完她终于可以背靠大树乘凉后,苏垣才做好决定。   “就依惊月长公主所言。”   他的人已经将她重重包围,他就不信,没了内力,赵意晚还能逃的出去!   苏垣快速在合约上签好名字后便让人拿去递给赵意晚,只要缙国兵印与惊月长公主的私印盖上,这个合约便成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赵意晚泰然自若的弯腰接过合约,大致过目了一遍后,才拿出两枚印章干脆利落的盖了上去。   苏垣眼神一紧,正想亲自上前接过合约时,便见赵意晚突然自怀中拿出了一个火折子,正正对着那张刚刚签署好的合约。   “你做什么!”   苏垣急道。   赵意晚勾唇,好整以暇道:“把人放了,这合约本宫自然会给你。”   还不待苏垣说话,便又听赵意晚讥诮道:“本宫玩空手套白狼那会儿,你苏垣还没出生呢。”   这话到不是虚言。   毕竟赵意晚四岁时,就已经将顾忱的小金库坑到手里了。   苏垣深吸一口气,目光阴沉的呵退欲拔兵刃的将士。   合约没到手,便不能肆无忌惮。   “卿随!”   苏垣侧目冷声道。   卿随上前,轻轻颔首:“殿下。”   苏垣侧身看着他:“将人送过去,把合约拿过来。”   卿随看了眼赵意晚,垂眸应下:“是。”   在苏垣威胁的目光中,卿随转身拉着阿喜走向赵意晚。   距离越来越近,卿随眉间也愈发凝重。   他清楚苏垣的计谋,只要合约一到手,便会下令射杀惊月长公主,而阿喜更不可能活。   他一生漂泊,冷心冷情,谁死了与他无甚关系,可偏偏,这两人是连芮最重要的人。   若她们今日死在他面前,连芮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他又有什么资格再与她清算。   卿随面色微沉,全身戒备,他不信惊月长公主当真是一个人来的。   那一夜,她的院子里便有两个高手,若当时追出来的是另一人,他恐怕都难以脱身。   所以,他敢肯定今日来的必定是那人,因为到现在,他都没察觉到那人的气息。   而若要动手,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果然,在他刚刚靠近那匹马时,便有飞刀破空而来,直击他的面部。   紧急之下,卿随只得放开阿喜,而就在那一瞬,阿喜已借着赵意晚伸出的手,跃上了马背。   卿随刚躲开飞刀,便见城墙上一白衣面具人飞身而下。   来人白衣锦带,罩一白猫面具,身形修长,气度卓然,衣袂迎风而动,乌发浅浅飞舞,晨曦的微光恰在他身后缓缓升起,衬得那人像极了自九天下凡的谪仙。   赵意晚偏头浅笑,眸光欢喜雀跃。   她戳了戳身后阿喜的腰,很是骄傲的问:“怎么样,驸马好看吧?”   阿喜盯着贺清风呆呆的点头:“好看。”   比她见过的任何郎君都好看。   赵意晚又戳了戳她的腰:“那书生给你吃的什么,长这么多肉。”   顿了顿又凑近她小声道:“小心唐堂嫌弃你!”   阿喜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晚,眼神慌乱:“不……不会吧,他会嫌弃奴婢吗。”   赵意晚挑眉,还好,这丫头又传承了她专一的优良品质,没对那书生动心。   说话间,贺清风已脚尖点地,落在马儿旁边,赵意晚便顾不上与阿喜胡扯,随口道:“不会,他敢嫌弃本宫打断他的腿。”   贺清风微微仰头看向赵意晚:“晚晚。”   赵意晚灿烂一笑:“溱溱。”   贺清风:“我们现在被包围了。”   赵意晚眨眨眼:“对啊。”   贺清风:“……”   所以,难道不应该有点被包围的自觉?   “晚晚想打断谁的腿。”   赵意晚一怔,忙摆手:“没有没有。”   他以身犯险来救她,她却琢磨着打断他心腹的腿,这怎么看都有点没良心。   转变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江宿甚至都不知道那白衣面具人是如何避开他的耳目飞上城墙的。   “你是谁!”   苏垣拨开面前的亲信,冲贺清风阴狠道。   若没这人当道,他此时已经拿到了合约!   贺清风这才看向苏垣,而后目光微紧。   竟这么像。   卿随立在苏垣前面,戒备的盯着贺清风。   他可以帮她们救人,但身为豫东人,他绝不会任他们伤了豫东嫡皇子。   贺清风的目光从苏垣挪至卿随。   连鹰刹都追丢了的人,果真有几分本事,至少,在场所有人,只有他勉强可称为对手。   贺清风没有理会苏垣,偏头朝赵意晚道:“晚晚,走么。”   赵意晚点头:“走,他又不留我们吃午饭。”   苏垣:“……”   他是想让她永远都吃不了午饭!   “来人,拦住他们!”   苏垣怒气腾腾喊道,当他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赵意晚扬了扬手中合约书,冲苏垣道:“不想要了?”   苏垣捏紧拳头:“长公主要出尔反尔!”   赵意晚伸出食指摇了摇:“才不是呢,不是想要么,给你们。”   说完,赵意晚便将合约书扔向卿随,就在同时,贺清风飞身而起,将马背上的两人揽起跃上城墙。 第81章   卿随本要上前拦人, 可奈何那纸合约太过紧要,只得先小心翼翼的接过,恭敬的递给苏垣。   苏垣一把将合约抓过来, 气急败坏吼:“还不快追, 给本宫杀了赵意晚!”   “是。”卿随忙应下,转身追了上去。   而恰此时,众士兵本已拉开弓箭,可因卿随飞身而上只得堪堪停住, 犹豫的看向苏垣。   苏垣气的捏紧合约书:“放箭!“   不过一个杀手,他早就看不顺眼了,若是能杀了赵意晚, 他也算死得其所!   饶是众人心有不忍,也不敢忤逆二皇子的命令。   很快,箭如雨密般飞向空中,可因刚刚一瞬的迟疑,贺清风已至城墙,处于箭雨中的人便成了卿随。   卿随急着追人, 一个不防肩膀处便中了一箭, 身形也因此缓慢了一些。   赵意晚搂着贺清风的腰, 在掠过城墙时, 朝江宿微微勾唇, 虽然没说一句话, 但江宿看出了那笑容里非常明显的嘲讽。   不是自认布防周全么,呵……   江宿气的面红耳赤,但也只能怒目瞪着飞快掠过的人,恨得牙痒痒。   卿随得了苏垣的命令,一路追到了城外。   在城外大约三百米处, 贺清风被卿随追上,两人很快纠缠在一起。   赵意晚瞥了眼远处的城墙,这个距离,只能瞧见人,却已听不见声音。   在赵意晚正准备询问时,卿随已趁着过招之际将一块玉佩塞到贺清风怀里。   “劳烦将此物交给她。”   贺清风微微蹙眉,看了眼阿喜。   小丫头最近的桃花是不是太多了些。   赵意晚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喜:“他这是在给你定情信物?”   阿喜迷茫了一瞬,而后摇头:“不是给我的。”   赵意晚:“嗯?”   阿喜:“是给连芮姐姐的。”   贺清风:“?”   赵意晚:“?”   事情好像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阿喜担忧的看向卿随,肩膀上那只箭已被折断,青色的衣衫染红了一大片。   阿喜抿了抿唇道:“你回去可会受罚。”   卿随躲过贺清风的掌风,朝阿喜一笑:“我为什么要受罚。”   阿喜:“因为你没能截住我们。”   卿随攻向贺清风,轻嗤:“手下败将,你为何觉得我抓不了你们。”   阿喜眨眨眼,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打不过驸马爷,你能跟驸马爷过这么多招,那是因为驸马爷手下留情。”   卿随身形一顿,瞪了眼阿喜:“白眼狼,白疼你这么多天!”   赵意晚蹙眉,看向阿喜的眼神越发诡异。   “不过,看在你将来总归要叫我姐夫的份上,我便不同你计较。”卿随语气轻挑的加了句。   赵意晚晃了晃脑袋。   这怎么越听越复杂。   阿喜没再接话,对于卿随口中连芮姐姐与他的那些过往,阿喜是不怎么愿意相信的。   贺清风瞥了眼城门口涌出来的士兵,眸色一沉:“你如何脱身。”   结合刚刚听到的信息,他大约有了猜想,这人会相助他们,多半是因为与连芮有旧情。   卿随轻笑:“你懂的。”   贺清风:“……”   又过了几招,追出来的士兵已拉了弓箭,贺清风才淡淡道:“你不适合穿青衫。”   卿随:“嗯?”   贺清风:“太素雅了。”   卿随眨眨眼,表示没听懂。   贺清风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一掌击在他的另一侧肩膀上,将人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半跪在地上,唇角还溢出一丝鲜红。   卿随看着飞快消失的背影,用大拇指擦去唇角的血迹,暗自骂了一声。   这人下手也忒狠了!   还有,什么叫青衫太素雅了不适合他?而在失去神智前,卿随终于悟了,忍不住又吐了口血。   他是在拐着弯说他芯是黑的!缙国人骂人都这么文雅吗?   追上来的士兵见卿随似是受了重伤,忙有人前来扶他。   卿随晕晕沉沉的被士兵架回了枫城,因先前受了箭伤,不敌贺清风受了重伤而不省人事,无人疑他半分。   而昏迷中的卿随并不知,苏垣此时已是暴跳如雷。   因为那纸合约上的兵印与私印都是假的!   盖在合约书上的印章一个大大咧咧的写着缙国兵印,一个刻着长公主私印,初看没有不妥,可只要稍微细看,便能发现印章上各有一行小字。   连起来是:尔等投降,可饶性命。   苏垣气的血气翻涌,前前后后折腾这一番,竟是白忙活了一场。   江宿自然也气不过,但此时却不能火上浇油,二皇子发了脾气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是以,只得压下心中郁气上前道:“所幸他们也是白走一遭。”   这话果真让苏垣脸色缓和了几分。   “那毒确定无解?”   江宿阴沉一笑:“世间烈毒,必死无疑。”   除非神医现世。   苏垣嗯了声,虽然死一个小丫头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但若能伤了赵意晚,他心中郁气便能减几分。   “殿下,眼下该如何。”   虽然此次谁都没能讨得了好,但豫东如今腹背受敌,情况不容乐观。   苏垣有些烦闷的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传令死守。”   能拖一时便是一时,他得尽快请援军。   而此时,苏垣完全没想到,豫东会在短短一月内易主。   -   成功救下阿喜,赵意晚还没来得及拉着小侍女互诉衷肠,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半晌没动弹。   那一瞬间,赵意晚的眼睛被红色覆盖。   她听见了周围人的惊呼,恍惚中,好似看到了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侍女倒在谁的怀里。   “晚晚。“贺清风一手接住阿喜,一边急切的唤呆滞着仿若失了神智的赵意晚。   周围的人一拥而上,面上原本的喜色都因这变故换成了惊慌。   陈统领如被雷劈了一般呆滞的立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的冲向阿喜:“阿喜姑娘!”   “快,请医师!”   “阿喜姑娘!”   “殿下!”   场面乱做一团,一阵兵荒马乱后,府衙的医师被鹰刹抗了过来。   贺清风将阿喜放在塌上,又快步走向赵意晚,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替她擦去面上的血迹,柔声唤道:“晚晚。”   不记得贺清风唤了多少声,赵意晚才醒过神来,她茫然无措的揪着贺清风的衣袖,声音颤抖的厉害:“阿……喜。”   贺清风将她的头摁在自己怀里,温声的安抚:“没事的晚晚,阿喜会没事的。”   然这话他说的没底气,贺清风很清楚,阿喜不会真的没事。   他们既然留了这后招,就绝不会只是吓唬人。   医师被鹰刹扛着一路飞奔而来,颠的骨头都快散了架,但瞧见赵意晚后,便硬生生压下呕吐的冲动,恭恭敬敬上前替阿喜把脉。   然很快,医师就变了脸色,而后医师愈发心惊,到最后时,连手都开始发颤。   医师是豫东本城人,任玥城府衙医师。   赵意晚刚攻下玥城那会儿,城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古往今来,城池沦陷,受苦的都是百姓,城内的百姓虽然怕极了,但又心存侥幸。   缙国长公主的名号他们早有耳闻,是个英姿飒爽的女英雄,并非什么大恶之人,且前面沦陷的几城百姓不仅未遭牵连,还都被妥善安置,是以城内百姓在得知城池被破后皆闭门不出,已示投诚。   果然,缙国长公主进城后并未为难他们,而府衙里除了府衙大人被斩杀外,其余人皆保住了性命,且还任原本的官职。   府衙大人死了,百姓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反而还如释重负,毕竟,任谁被狗官欺凌打压数年心里都不会好过。   且自赵意晚入主玥城后,不仅减免税负,还发放补贴,让许多原本吃不上饭的人,都得到了基本保障。   他们不过是平头百姓,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便认谁为主。   况且,大陆分分合合,战乱不断,谁敢保证自己的祖上定是纯正的豫东人。   可百姓无辜,确实能心安理得,但府衙里的人却胆战心惊,他们毕竟是官府中人,曾经攻打缙国时,或多或少也都出了几分力。   此时,赵意晚住在府衙,众人更是如履薄冰,前几日,已经有好几个主事没了性命。   医师本觉得自己应该是最安全的,可万万没想到今日这把刀落在了自己头上。   原本知道是来治病他还稍微的庆幸过,这个时候谁都想在长公主面前卖个好。   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天了。   “殿下赎罪。”   医师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再也顾不得什么,慌忙朝赵意晚跪下。   他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但瞧长公主这神态,便知这姑娘定是非同寻常。   他救不活,他也没活路了。   赵意晚盯着医师,半晌没说一个字。   赎罪,赎什么罪。   贺清风紧紧搂着赵意晚,冷声道:“说。”   医师颤颤巍巍回道:“回驸马爷,这位姑娘……毒已入血脉,回天乏术。”   赵意晚身子一软,脑袋一片空白。   毒已入血脉,回天乏术,明明刚刚都活蹦乱跳的,都还满怀期待的问贺清风唐堂什么时候会来。   赵意晚靠在贺清风的胳膊上,眼神逐渐凌厉:“什么叫回天乏术,给本宫治!”   “治不好,你也不用活了。”   医师身子一软,慌忙求情:“殿下赎罪,这位姑娘中的是烈毒,就是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啊。”   赵意晚面色愈发凶狠:“享着朝廷俸禄竟是这般无用,本宫留你何用!”   话落,赵意晚便拔出陈统领的佩刀,手起刀落,血溅了一地。   医师还来不及再求情,已倒在血泊。   赵意晚扔了刀蹒跚的走向床榻。   她的阿喜这般乖巧,怎会回天乏术,她不信!   这狗医师之前便恃才傲物,狗仗人势欺压百姓,她能留他到今天已是仁慈。   他竟还敢说他无能无力,简直该死! 第82章   赵意晚小心翼翼擦去阿喜唇角的鲜红, 小侍女皮肤嫩滑,稍稍一用力便起了红印子。   “阿喜。”   “阿喜。”   “………”   一声又一声轻柔的呼唤,没能将双眼紧闭的小侍女唤醒。   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无声落下, 赵意晚的声音开始带着哭腔, 她的小女郎乖巧可人,还水灵灵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她不信!   不!她不能让她死。   一定有救的, 还有谁能救阿喜,还有谁……   突地,赵意晚眼睛一亮, 喃喃道:“神医!”   赵意晚伸手拽住立在一旁的贺清风,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道:“溱溱,神医……神医能救阿喜的对不对。”   贺清风半蹲下,握住她的手,温柔的擦拭她满脸的泪水, 轻声道:“嗯, 能救。”   他刚刚接住阿喜时已把过脉, 毒性极烈, 确实已入血脉, 虽然他第一时间便给阿喜喂了解毒丸, 但作用并不大,最多只能延续几日性命。   “让鹰刹带阿喜去神药谷,姑父一定有办法。”贺清风揽住赵意晚温声道。   他并不敢保证人一定能活着送到神药谷,也不敢保证神道子一定能救,可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得一试。   赵意晚看着他,眼里满是希冀:“真的吗。”   贺清风将她的头压在怀里,道:“真的,晚晚别怕。”   直到怀里的人情绪逐渐平稳时,贺清风才看向鹰刹:“你速将阿喜送往神药谷,不得有半分耽误。”   鹰刹看了眼赵意晚,沉声应下:“是。”   他再一次庆幸殿下身边有一个贺清风,他想,这世上,除了贺清风再没人能将殿下护在羽翼之下,也再没人能只用轻声细语便能安抚殿下的崩溃,也终于有人为殿下撑起一片天。   “殿下放心,我定将阿喜活着送到神药谷。”   鹰刹半跪着向赵意晚承诺。   赵意晚咬着唇点头:“嗯!”   即使她知道这一切只能听天命,可她还是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了鹰刹身上。   鹰刹找了一根布条,将阿喜牢牢的系在背上,玥城急神药谷太过遥远,若用马车绝不可能在短短几日赶到,唯有一路用轻功疾驰,尚且有一丝希望。   赵意晚望着鹰刹离去的方向,整个人瘫软在贺清风怀里,她大概是怕极了,她太怕身边再有人离她而去。   一个兄长,一个苏栢,都要了她半条命。   贺清风温柔的顺着她的发丝,无声安抚。   晚晚向来护短,最在意的自然也是身边人,苏栢走时,晚晚便是伤筋动骨,若阿喜再出了事,她定受不住。   而担忧归担忧,仇却是一定要报。   当天夜里,赵意晚便稳住心神,开始部署接下来的战斗。   豫东如今已尽在掌控之中,只要没有援军,破国指日可待。   赵意晚很快做了决定,次日一早便领军进攻枫城,她要以最快的速度攻下豫东!   大战一触即发,贺清风紧紧护在赵意晚的身侧,看她提剑挥刀,看她一身铠甲染上敌军的鲜血。   他不是第一次看她上战场,也不是第一次看她势如破竹的气势,而每一次,他都会油生一股自豪和欢喜。   名动大陆的女将军,桀骜不羁的长公主,是他贺清风的妻子。   这大概是这世上最让他欢喜和自豪的事。   枫城的沦陷在意料之中,仅仅两天,缙国大军便长驱直入,攻占枫城。   江宿死在赵意晚的刀下,而苏垣则在心腹的保护下,逃回都城。   赵意晚没再耽搁,自枫城起一路如过无人之境,短短半月,便已离豫东都城只有一城之隔。   而恰在此时,鹰刹带回来一个极好的消息,阿喜的性命保住了,虽然至今未醒。   赵意晚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鼓作气攻向都城。   与此同时,唐堂已先一步破了豫东都城。   唐堂早已接到贺清风的传信,得知苏垣逃回都城后,便亲自堵在城门。   苏垣不知城内变故,才刚到城外,便被唐堂斩于马下。   唐堂憋了许多日子的怒气尽数宣泄。   他刚得知阿喜中毒时,差点从马背上掉落,随后便勉强压下滔天的火气与担忧,一路势如破竹攻破城池。   赵意晚与贺清风到达豫东都城时,唐堂已将都城全部占领,豫东皇帝被困宫中。   “晚晚,若要留他的命也可。”贺清风与赵意晚并肩走上皇宫台阶,微微偏头道。   赵意晚垂眸,半晌才道:“先见见他。”   如何处置豫东皇帝,她并没有定论。   毕竟,他是苏栢的亲生父亲。   豫东皇帝被关在寝殿,唐堂让人好生看守,好吃好喝的待之,没有受什么苦。   赵意晚看到苏榇时,便知道江朔当初为何只凭一眼就放了苏栢。   太像了。   除去脸上因岁月染上的皱纹,苏栢与他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赵意晚眸光微敛。   这便是血脉亲情,斩不断,挥不去。   苏榇也在打量赵意晚。   都城被破后,他从歇斯底里到如今的平静,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   他从未见过栢儿,但关于栢儿的大小事他都让人查的清清楚楚。   他知道,眼前这个英姿飒爽,倾城绝色的女将军,便是栢儿一生最重要的人。   “赵意晚。”   苏榇缓缓道。   赵意晚解下佩剑交给鹰刹,走到苏榇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不止一次的想,若没他步步相逼,苏栢便不会死。   所以,她是讨厌他的。   “悔吗?”   赵意晚问他。   将自己的血脉放在异国他乡不闻不问十多年,待他年少成名时,又让他委屈求全被迫沦为人质,最后死在桐关。   他,可有悔?   她一手养大的少年因她而死,她痛彻心扉,又悔又恨,那么他呢,作为苏栢的亲生父亲,一手逼死他,他好过么。   苏榇面色一僵,而后苦涩一笑:“早知如此,朕宁愿一生都不与他相认。”   当得知栢儿死在桐关的那一瞬,他是后悔的,他不该举兵强制要人,不该将他推在风口浪尖。   他本活的风光无限,少年恣意,若不是因他的私心,他今后必是位极人臣,有大好前程。   看见苏榇面上的悔色,赵意晚偏过了头。   事已至此,再论悔不悔似乎已没了意义。   “你知道他的存在吗,在江朔见过他之前。”最后,赵意晚只问了一句。   而苏榇的沉默,让赵意晚突地生了火气,她捏紧了拳头逼近苏榇:“你知道,你知道他的存在,对不对。”   她原以为,他该是不知道的。   苏榇感受到赵意晚的怒火,却轻笑出声,道:“以往只是听说,而如今亲眼看见长公主这般在意栢儿,朕无憾了。”   至少,没有他在的这些年,栢儿有人疼爱,有人关心。   “回答我!”   赵意晚声音冷硬道。   苏榇低头,半晌后徐徐道出十几年前的往事:“当年她救朕于危难,久而久之朕便与她互生情分越了雷池,很快她便有了身孕,可朕没有等到孩子出生,身份便暴露了,朕被关在一间屋子,不见天日,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来带朕离开,将朕送至豫东边关。”   顿了顿,又道:“朕是想带她一起走的,可他们不肯放人。”   赵意晚眯起眼,他们,他们是谁?   “后来,一晃十几年过去,朕虽知道栢儿的存在,但并不清楚他身在何处。”   早些年,他派人寻过,可后来便逐渐淡了,直到江朔告诉他,惊月长公主身边的苏栢,与他容貌肖似,他才知道他的身份。   许是人老了,便开始念旧。   他迫切的想要见他,想要将他接到身边,可没想到,会害死了他。   赵意晚许久都没再出声。   所以,当年豫东突然退兵,是因为太子苏榇,那么又是谁得知了苏榇的行踪,将他禁锢。   答案其实并不难猜。   那一战,风府手眼通天,顾府亦崛起,所以,用豫东太子威胁豫东退兵的,不外乎是这两方势力。   过了许久,赵意晚突然道:“他如今是我的弟弟,按照他的遗愿,葬在了公主府他最喜欢的那片竹林。”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他走的很安宁。”   苏榇一愣,而后双眼发红,释然的笑道:“好,很好。”   留在他最喜欢的地方,留在他心上人的身边,也算得偿所愿。   “多谢长公主。”   最后,苏榇朝赵意晚颔首,郑重道。   谢她护栢儿七年,谢她对栢儿的纵容宽厚,谢她原谅栢儿曾经的背叛,谢她最后仍愿将栢儿留在公主府。   赵意晚转头看他,语气冷硬道:“你不必为他谢我,因为你代替不了他。”   十几年,他若当真有心,又怎会真的寻不到半点踪迹,若真的那么在意,又为何要用那种方式将人要回去。   苏榇一顿,半晌后苦笑一声:“是,朕没资格。”   赵意晚没再去看他,只吩咐鹰刹:“给他寻一个地方,颐养天年。”   说完,便径自离开,再也没回头。   等在殿外的贺清风自然而然的迎上来,牵着她的手唤了声:“晚晚。”   赵意晚偏头看着他,眼里柔情无限。   宫殿台阶上,两人携手而立,俯瞰皇宫风景。   豫东不比缙国富庶,更不如南国繁华,但毕竟是皇宫,还是有几分巍峨堂皇。   突然,赵意晚看着贺清风道:“溱溱,你说,豫东该算谁的?”   贺清风挑眉,正欲作答,却见鹰刹疾步而来。   “殿下,豫东皇帝自尽了。”   赵意晚一顿:“死了?”   鹰刹:“死了。”   赵意晚望向身后,沉默良久后才道:“好生葬了吧。”   鹰刹:“是。”   鹰刹离开后,唐堂又来禀报相关事宜。   至于豫东该算谁的,两人没有结论。   贺清风临走前,赵意晚在他耳边轻声道:“刚刚的问题,晚上再好生探讨。”   贺清风面不改色的离开,只耳尖微微发红。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豫东的归属权最后落在了赵意晚手中。   按照赵意晚的说法是, 她已经将贺清风聘进门了,那么贺清风的就是她的,如此算来, 唐堂也算她的, 那么唐堂打下的豫东都城,也是她的。   不仅如此,赵意晚还理直气壮的将唐堂留在豫东处理政务,将南国陛下的心腹用的得心应手。   贺清风对唐堂的无声反对视而不见, 只在当天夜里将长公主折腾了足足一夜,美名其曰讨点补偿。   天快亮时,赵意晚整个人瘫软在床榻上, 气若游丝的调侃贺清风:“一夜换一个唐堂,不亏!”   而后,便又是新的一轮云雨,直到嘴硬的长公主沉沉睡去才归于平静。   -   虽说是将政务交于唐堂,但豫东刚破,新臣旧臣齐聚一堂, 还有许多事需要赵意晚亲自拿处理。   是以, 赵意晚接连好多天都扎在议事殿, 贺清风戴着面具作为军师在一旁陪同, 偶尔提几句建议。   如此过了半月, 豫东朝堂归于宁静, 正式改国号为豫康,附属缙国。   唐堂任豫康王,全权掌管豫东。   与此同时,洛北之战正如火如荼,几经商议后, 赵意晚决定与贺清风兵分两路,赵意晚带着鹰刹前往洛北协助顾忱,贺清风回南国攻下西宁。   临别这日,有细雨蒙蒙。   赵意晚头戴斗笠,一身劲装骑于马背。   “晚晚,保护好自己,等我。”   贺清风原是不放心离开赵意晚,可南国不能长久无主,他必须得先回都城一趟。   赵意晚笑的肆意不羁:“溱溱可要记得想我。”   贺清风勾唇:“嗯。”   他会尽快攻下西宁,聘她为后,再也不与她分开。   离别的不舍在前一夜的床榻上已体现的差不多了,简单的作别后,两人背道而驰。   雨越来越大,马蹄声被大雨掩盖,激起小小的雨花,为暂时的分别添了几分忧伤。   此时,他们大概谁都没想到,这一次的离别后,两人足足一年后才重逢,且彼时已是另一番光景。   -   这一年,大陆战火不息,各国局势愈发明朗。   南国向西宁出兵,虽然西宁负隅顽抗,但对上兵强马壮的南国,无异于螳臂当车。   赵意晚与顾忱第一次携手并肩作战,青梅竹马的默契体现的淋漓尽致,饶是封迟再英勇无畏,双拳也难敌四手,再加上一个武力非凡的鹰刹,洛北逐渐败退。   而对于赵意晚的‘死而复生’,顾忱自是激动不已,看着生龙活虎的青梅,免不得又是一番挤兑与。   这是他们一惯的相处模式。   这场大战持续了一年,终于拉下帷幕。   西宁投降,向南国俯首称臣,西宁皇帝殉国,西宁朝政由贺清风把控。   洛北都城在封迟死在顾忱剑下后沦陷,洛北皇族尽数死在那一日的皇宫大战中。   洛北在年前改国号为洛川,附属缙国,赵意晚处理完朝廷重要事宜后,将顾忱留在洛北,任洛川王,掌管洛北诸事。   大陆经此一年,局势大变。   曾经的五国制衡,顷刻间成了两国鼎力。   南国攻下西宁,缙国打下豫东,洛北。   其余小国皆伏低做小,择大树庇护。   缙国原本的劣势也彻底被颠覆,领地版块比实力最强的南国还要大上许多。   而赵翎这个皇帝,一时间风光无限。   然人心不足蛇吞象,在这大好的局势面前,帝王多疑与野心显露无疑。   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   且豫东洛北两地之王皆是长公主的亲信,嫉恨与猜疑将皇帝的心逐渐吞噬,于是,赵翎最终再次选择将对赵意晚出手。   腊月初一,赵意晚带着鹰刹凯旋而归。   一路上,碰暗杀无数。   在斩杀新一轮的刺客后,鹰刹卸下一身血腥面见赵意晚。   月色当空,将扎营的帐篷照的明亮。   赵意晚捏了两壶酒,半靠在老树旁。   “殿下。”   鹰刹紧绷着脸,神色郁结。   赵意晚朝他浅浅一笑,扔了一壶酒给他。   鹰刹接过,自然而然的靠着大树坐下,灌了几口闷酒,似在泄愤。   酒壶过半,鹰刹才又开了口:“殿下如何打算。”   赵意晚知他所指为何,叹了口气坐在他旁边,幽幽道:“打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呀。”   鹰刹皱眉:“殿下!”   见他郁色更甚,赵意晚才收起了玩笑,正色道:“我们终究只能活一个。”   鹰刹毫不犹豫道:“那必须是殿下。”   他赵翎算什么东西,殿下带着他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江山,让他坐享其成竟不满足,还非要置殿下于死地!   赵意晚偏头看着鹰刹,浅笑道:“当然,本宫可没有那么大的慈悲心肠。”   让他一次就够了,绝没有第二次!   话虽如此,但心中依旧难掩失望。   毕竟,她曾对他寄予厚望,却没想到他如此没长进!   她从未想过那个位置,他却偏偏容不下她。   鹰刹眉眼一沉:“殿下所言,当真?”   当年,若是全力反击,如今哪有他赵翎指手画脚。   赵意晚点头:“嗯,当真。”   鹰刹面上郁结渐退,只要殿下不再有退意,他必定取赵翎项上人头!   “可是,本宫要去哪里另寻一个皇帝。”   赵意晚长长叹了口气。   鹰刹:“……”   “殿下当真不愿做女帝。”   赵意晚挑眉:“做女帝有什么好。”   鹰刹想了想,迟疑道:“可以后宫三千?”   赵意晚摇头:“后宫三千不敌一个溱溱。”   鹰刹想了想,的确如此,这世上无人能比贺清风。   “不过,驸马爷也是皇帝。”   自古皇帝,谁人不是三宫六院。   赵意晚一顿,想到某种可能后,面色骤变,恶狠狠道:“他敢!”   顿了顿又加了句:“他要敢碰别人,本宫就做女帝,收尽天下美男!”   鹰刹:“……”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驸马爷是碰了别人好,还是不碰好。   后来,两人借着酒劲儿越聊越偏离轨道。   最后,赵意晚拍了拍鹰刹的肩,气势如虹的说要给他添几个美人。   鹰刹双眼迷离,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公主府长廊下那个柔弱无骨的美人。   他晃了晃脑袋,果断拒绝:“不要!”   若都是那样的美人,一捏就得碎,太麻烦了。   然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眼中那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儿第二日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军营里都是些糙汉子,别说国色天香的美人,就连女人都见不到,乍来一个柔弱女子,就犹如一块香喷喷的肉掉进了狼窝,惹来无数明目张胆的觊觎。   鹰刹是被外头的嘈杂吵醒的,他隐约听见了什么美人,从哪里来,要找谁之类的。   美人?呵……这群狗东西怕不是久不开荤,见是个雌性就能展翅开屏了。   鹰刹怕吵醒赵意晚,很快便起身打了帐篷开始训斥:“吵吵闹闹做什么!”   若是以往,那一堆汉子早就一哄而散了,可今日,竟对鹰刹的话充耳不闻,个个兴奋的面红耳赤,紧紧围成一团。   鹰刹眉头紧皱,他看不到里头是什么光景,便气沉丹田,又吼了声:“吵什么!”   众士兵这才一个激灵醒了神,看见鹰刹黑沉的脸后,纷纷噤了声。   有胆子大些的,跑到鹰刹面前小声道:“鹰大人,来了个美人儿,说是寻殿下的。”   鹰刹凝眉,斥道:“既是寻殿下的,你们不去禀报围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红着脸,一改平日的粗鲁,唯唯诺诺道:“美人太好看了,跟仙女下凡似的,兄弟们都看呆了。”   鹰刹揉了揉眉心,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鹰刹?”   美人细微的声音自人群中穿过,落入鹰刹的耳中。   鹰刹抬头,这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   细若游丝,温柔如水,还带着点点颤音,似是受到了惊吓。   众士兵皆愣住,这美人认识鹰大人?   完了!这该不会是鹰大人的女人吧!   很快,众人便纷纷后退。   再也不敢生半点涟漪。   众人退开后,立在中间的人便暴露在鹰刹眼前。   美人手足无措泪眼朦胧,一双水眸在看见鹰刹后,如释重负般的亮了亮。   鹰刹在看见秦弯弯的一瞬,便呆住了。   她怎么在这里。   莫非是还在做梦?   他昨夜做了个噩梦,梦见殿下给他添了好些美人,个个都是她那般模样,好不容易从梦中吓醒,这怎么一睁眼还见着真的了。   过了好半晌,瞧着人都快急哭了,鹰刹才哑着嗓子唤了声:“秦姑娘。”   秦弯弯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她生怕这人将她忘了,她实在是害怕被这么多的男人盯着,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鹰刹察觉到周围士兵的打量,不耐烦的皱眉。   美人果然是麻烦。   “看什么看,还不散了!”   鹰刹朝众士兵吼道。   士兵一哄而散,却是一步三回头,还有的干脆扒开帐篷一角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鹰刹大人从不沾女色,除了殿下与阿喜姑娘,未见他身边出现过别的女人,这美人说是来找殿下,可却认识鹰刹大人,且看起来还很熟稔的样子,很难不叫人多想。   难不成只是借着殿下的名头,实际上来找鹰刹大人的?   喔~想想都刺激!   鹰刹上前,看着面前美人眼里那要落不落的泪珠儿,皱眉道:“不准哭。”   他原意是想要安抚几句,可出口还是带着冷冽,将人吓得不敢动弹。   秦弯弯抿着唇,胆颤的嗯了声。   看着乖巧极了。   而后便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鹰刹颇有些烦闷的道:“你来做什么。”   此处离都城快马加鞭也需要半日,可很显然,眼前的弱女子是步行而来,因为那一双绣花鞋已染上了厚厚的脏垢。   就连裙摆,都破了好几处。   “我……我找殿下,有急事。”   受尽惊吓后,秦弯弯这才想起自己出都城的目的,忙急切的道。   鹰刹嗯了声,挪开目光冷声道:“跟我来。”   军营没有女子,自然也没有女子的营帐,鹰刹见赵意晚的营帐还没有动静,犹豫片刻后将人带到自己的营帐。   “殿下还未醒,你先在此处等着。”   鹰刹说完便出了帐篷。   经过两日的心惊胆战,秦弯弯的心在见到鹰刹后终于安定下来,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冻得发红的双手拿在唇边哈了口热气,来回的搓了搓。   帐篷里还有未燃完的火石子,秦弯弯眼睛亮了亮,将双手放上去烤。   久违的暖意让秦弯弯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这两日,她一度以为自己不能活着见到殿下。   所幸,上天是眷顾她的。   鹰刹刚掀开帐篷一角,在看到这一幕后又收了回去。   片刻后,端了一盆冒着火星子的碳火进来。   “军营里没有女子的衣裳,你先取暖,等殿下醒来,我去找殿下拿一套衣裳给你换。”   鹰刹目不斜视的将碳火放在秦弯弯面前,对她的局促视而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打仗没有细写哈,接下来还有一个招驸马的梗,然后就完结了。   其余的一对一对,会考虑写番外,小天使们有想看的cp 吗。 第84章   赵意晚看着面前柔弱的女子半晌没回神。   她的目光在鹰刹与秦弯弯面上来回挪动, 眼神复杂。   她昨日才说要给他添几个美人儿,怎么今日就把人带到她面前了,且还是这种……柔弱无骨的美人。   赵意晚觉得她有很多问题要问鹰刹。比如这人是在哪里认识的, 什么时候认识的, 又是怎么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民女拜见殿下。”   秦弯弯激动的跪下行礼,她终于赶在殿下进都城前见到殿下了。   赵意晚眨眨眼,嗯?这美人儿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好似……在哪里见过。   “起来吧。”   赵意晚弯起唇角,饶有兴味的打量面前的女子。   秦弯弯被她看的后背发凉, 不安的望向鹰刹。   鹰刹皱眉,他觉得,殿下大概没有认出秦弯弯, 毕竟,当初前后相处不过短短几日,且已时隔快两年了。   鹰刹正欲开口,却见赵意晚笑的格外温柔,朝秦弯弯道:“姑娘莫怕,既然鹰刹带你来见本宫, 定是已经认定你了, 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   秦弯弯:“……”   鹰刹:“……”   “对了, 你告诉本宫,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赵意晚的语气越来越温柔, 生怕把人吓着了。   毕竟,这可是鹰刹第一次带姑娘来见她。   秦弯弯的脸瞬间红了个透,殿下不仅没认出她,还误会她与鹰刹……   鹰刹不自然的偏过头,见赵意晚还要询问, 忙开口打断:“殿下。”   赵意晚不满的瞪他:“……”   她又没说什么,怎么就护上了?   “殿下可是忘记民女了,民女是秦弯弯。”   秦弯弯感觉到了鹰刹的不快,忙出声道。   赵意晚唇角带着浅笑。   秦弯弯,名字听着还不错。   不对……秦弯弯?!   赵意晚蓦地抬头盯着面前羞涩的女子:“你是秦弯弯。”   眼前的容貌一点点与记忆中重合,赵意晚恍然,怪不得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呢,原来,是她府中的小美人儿。   “呵……呵呵。”   赵意晚干笑两声,瞪了眼鹰刹。   不早说,害得她乱点鸳鸯谱,瞧瞧把人都羞成什么样了!   鹰刹面无表情,很无辜。   他哪里知道殿下把人给忘了。   营地因秦弯弯的到来溅起一阵浪花。   而后很快,又归于平静。   一刻钟后,秦弯弯换上赵意晚的衣裳,拘谨的将来此的缘由详细的说了一遍。   鹰刹面色沉寂,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赵意晚亦是神色不佳。   “殿下,如今都城危机四伏,陛下早已在宫里布下天罗地网,一旦殿下进宫,必是有去无回。”   “几位尚书大人前些日子陆续被革职查办,宗人令大人已告老,大理寺也换了人,公主府如今已经被重重监视,府兵皆被困于宫中,是连芮姑娘提前发觉不对,在陛下封城前,让民女连夜出城来给殿下送信。”   赵意晚揉了揉眉心,心里堵的厉害。   从赵翎提前将谭平等人招回京开始,她便知道赵翎又要出什么样幺蛾子,但怎么也没想到,赵翎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对付她。   合着这两年她在外头拼死拼活,他却在都城充盈自己的势力。   连几代老臣都不放过!   鹰刹气的面色铁青。   殿下在都城的亲信不少,可能出来报信的却只是一个柔弱女子,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殿下的人都被赵翎控制住了!   “你怎么出来的。”赵意晚冷声道。   赵翎既然已经监视了公主府,那么秦弯弯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城的。   秦弯弯不自然的低头,半晌才道:“民女从公主府的地道离开后,混在一批染了病被遣散出城的青楼女子中出城的。”   赵意晚皱眉,片刻后斥道:“胡闹!“   青楼女子染病,还能是什么别的病,且这病会传染,若是一不小心染上了可了得。   赵意晚话音刚落。   鹰刹便一把拧起秦弯弯往外走。   秦弯弯身子纤细,弱柳扶风。   被鹰刹拧在手里,同捏着一只猫儿没什么区别。   秦弯弯吓得连惊叫都忘了,还是赵意晚急忙站起身瞪着鹰刹:“你做什么!”   鹰刹:“殿下,秦姑娘与那些女子接触甚密,若不甚被传染,万一过给殿……”   “你闭嘴!”   赵意晚没好气道:“把秦姑娘放下来!”   鹰刹不做声,不为所动。   秦弯弯被他夹在胳膊下,又委屈,又害怕,眼巴巴的望着赵意晚不敢出声。   赵意晚知道鹰刹那执拗脾气。   遂揉了揉眉心好声好气道:“这病是通过血液与……与亲热才能传染,秦姑娘与她们不过同乘了一段路,只要小心些不沾上血液,不会染上。”   鹰刹皱眉,他只知道这病会传染,但具体怎么传染,倒是一知半解。   “民……民女与她们保持了距离,带了面巾,不,不会染上。”秦弯弯脚不能沾地,心里极没有安全感,只得紧紧拽着鹰刹的腰,以防这人直接把她扔出去。   鹰刹犹豫片刻后,还是不放心。   “殿下金贵,不能冒半点风险,属下先将秦姑娘带回营帐,等过些日子确定无碍了再带秦姑娘见殿下。”   赵意晚气笑了:“那你就不怕……”   “属下这些日子会与殿下保持距离。”   赵意晚:“……”   他是听不懂她的话么,这病不是见个面就会染上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鹰刹面无表情的问秦弯弯。   秦弯弯咬着唇摇头。   她怎么听着是让她留遗言。   赵意晚眼睁睁的看着鹰刹夹着秦弯弯离开,她赶紧跟出去,确定他没把人丢了才又回到帐篷。   狗东西,榆木脑袋,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活该娶不到媳妇儿!   -   提前得知都城有埋伏的消息,赵意晚召集众将士商议对策。   说是商议对策,实则只是给众人知会一声,又要打仗了。   谭平与几位将领被提前召回了都城。   如今跟在赵意晚身边的只有陈统领,薛统领,陈蕃。   陈统领一向是个火爆脾气,当即气的说要杀回都城,让长公主殿下取代皇帝。   薛统领虽没如他一般直言,但意思却是一致。   “江山是殿下打来的,凭什么陛下坐享其成,还要卸磨杀……不对,过河拆桥!”   陈统领粗着嗓子吼道。   陈蕃沉着脸,瞧了众人一眼后,道:“殿下如何打算。”   赵意晚冷笑:“还能如何,要么各位陪着本宫一起死,要么,一起杀回都城。”   只是,杀了赵翎,赵氏后继无人。   难不成,她真要当女帝?   那溱溱怎么办。   一年见一回?   不不不,不行,她想天天见。   陈蕃恭敬行礼:“臣等陪殿下杀回都城。”   陈统领薛统领也起身附和。   赵意晚淡淡点头。   “谭平必然不会出手,那么都城如今的兵力与我们相当,这一杖谁能赢,端看手段。”   众人万万没想到,这最后一战会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商议结束后,已是下午。   原本是定在午时启程回京,如今自然已不能按原计划进行。   大军在此停留一日后,才整装待发。   又过一日后,大军再次停在都城百里外。   赵意晚在马背上遥遥望着都城,她本该凯旋而归,如今却连都城都回不得,真是可笑。   想来此时,赵翎就等着她进城收网了吧。   可惜,这一次她不会让他如愿。   -   赵翎不会明目张胆对付赵意晚。   他的计划是将赵意晚召进宫,旧计重施,只是这一次,他要的是她的命。   如今豫东洛北已成缙国附属,大局已定,缙国有没有赵意晚,已不重要。   所以,他只需要对百姓有个交代便可。   可他没想到赵意晚竟停在都城百里外。   三日了,都没有进都城的打算。   “狼林,你去。”   赵翎沉着脸道。   狼林恭敬应下:“是。”   狼林提着剑出了宫。   上一次在皇家寺庙,鹰刹和那小侍女联手才拖住了他,而如今,那小侍女已死,他的武功又上一层,鹰刹一人,不是他的对手。   几乎就在同时。   公主府后山,狸杀跪在陵墓前与里头长眠的少年道别。   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守在这里,可他清楚,苏公子最在乎的人是长公主,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公子在意的人死在狼林剑下。   狼林的武功已达巅峰,鹰刹绝不是他对手,唯有他与鹰刹联手,或有胜算。   可这一去,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若回不来,苏公子一人在此,该有多孤独。   “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会回来。”   狸杀郑重的承诺着,即使没人听得到。   -   赵意晚没有忘记狼林。   这是赵翎手中一把要命的利刃,随时都会砍向她。   “殿下。”   陈蕃在帐篷外求见。   赵意晚回神,宣人进来。   陈蕃是捧着一罐茶叶进来的。   “殿下,如今已过三日,可要动手了。”   陈蕃自然而然的坐在茶案前,生火煮茶。   前些日子,陈蕃一手好茶艺偶然得到赵意晚的欣赏,后来每日无事时,陈蕃便会到帐篷给赵意晚煮茶。   “再等一日。”赵意晚道。   狼林没出现,她不会动。   “这茶以前没见过。”赵意晚瞥了眼茶罐。   陈蕃恭敬道:“这是臣路过上个城镇时买的,此茶颇受当地权贵追捧,臣特意买来给殿下尝尝。”   茶罐未开封。   陈蕃当着赵意晚的面拆封后,才开始煮茶。   茶香逐渐弥漫。   赵意晚眯起眼夸了句:“是好茶。”   陈蕃笑的颇为狗腿:“殿下喜爱便好。”   然而,赵意晚还没来得及好生享用,才刚饮了一口,便被外面的打斗声惊动。   赵意晚放下茶杯,勾了勾唇,来了。   陈蕃跟着赵意晚出帐篷时,眼神若有若无的在茶杯上掠过。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就很奇怪,为什么晚晚都忘了,你却还记得这个美人。   鹰刹:……我天生记忆好。   阿喜没死,很快就会出现了,但是外人都以为她死了。   有小天使想看,番外就会有的,么么哒^3^ 第85章   来的正是狼林, 营地早已对狼林设防,是以,狼林刚到, 鹰刹便发觉了。   “你不是我的对手。”   狼林睥睨着鹰刹, 浑身带着傲气。   鹰刹冷笑:“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只要狼林一死,赵翎不足为惧。   周围早早埋伏好的士兵将二人团团围住, 箭已上弦,蓄势待发。   狼林环视了一圈,不屑嗤了声:“原来, 早在等我啊。”   “只是,你觉得就凭这些人拦得住我?”   鹰刹:“拦不拦得住,试试才知道。”   光凭他真刀实枪,确实没把握, 之前在皇家寺庙,他与阿喜尽了全力才拖住狼林一夜, 今日他一人,就是拼死也杀不了他。   所以, 他们早早便布了陷进。   就等赵翎忍耐不住。   高手对决, 瞬息万变。   赵意晚出来时, 两人已交手数招。   鹰刹的确不是狼林的对手, 数十招后便开始呈败势。   赵意晚眯起眼, 看着鹰刹退的方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捏成拳。   那个地方他们埋了埋伏,经过改良的炸弹,只需踩上便会在顷刻间引爆。   一旦狼林踩中。   必死无疑。   可不知为何, 狼林突地停下朝她看来。   只片刻便挪开了目光,竟再也不往前一步。   赵意晚心中一凉,他发现了?   狼林那一瞬的目光在赵意晚脑海中来回翻腾,突然,赵意晚目光一沉。   他刚刚看的不是她。   而此时,她的身边,只有陈蕃!   赵意晚还来不及发难,余光便瞥到一抹亮光,是匕首的寒光。   陈蕃发觉自己暴露,想也没想的拔出匕首刺向赵意晚。   赵意晚即使没了内力,可身手招数已达巅峰,陈蕃不过一介文官,自是伤不了她。   她微微侧身,轻而易举躲过刺向她心口的匕首。   陈统领最先发觉这边的反常,中气十足的吼了声:“保护殿下!”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赵意晚已就着陈蕃手中的匕首刺入他的心间。   整个过程,几乎是一气呵成。   “殿下,您没事吧。”   陈统领急切道。   赵意晚摇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陈蕃,目光寒凉:“你是赵翎的人。”   怪不得,当初他非要跟着她回都城。   陈蕃吐了一口鲜血,苦笑道:“君有命,不敢不从。”   这便是承认了。   赵意晚没再接话,各为其主,即使有那么一丝不得已,也必须抛下。   陈统领朝他重重踢了一脚,气道:“叛徒!”   好歹他们也同生共死几百个日夜,竟丝毫不顾半点情分,果然是个小人!   匕首正中陈蕃的心脏。   他没能再说出第二句话便咽了气。   陈统领唤了士兵来将他拖走。   “扔出去喂狼。”   陈蕃的尸|体被拖走后,赵意晚冷声道:“喂狼都难以泄愤。”   陈统领一愣,顺着赵意晚的目光望去,狼林没有踏进他们的陷阱,显然是知晓有诈。   此计暴露,没人是狼林的对手。   “该死的,是陈蕃泄露的!”   陈统领暗骂了声:“我去帮鹰大人!”   赵意晚一把将人扯回来:“你去送死么。”   以陈统领的身手,不出三招,就得命丧狼林之手。   陈统领面红耳赤,羞愧的低头。   暗恨自己没有武学天赋。   就在赵意晚皱眉思索时,突有一人飞身而来,赵意晚看清来人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有狸杀的加入,胜负难分。   狸杀来的很是时候,刚好替鹰刹卸下狼林致命的一击。   狼林皱眉:“狸杀!”   “你不是在守着你那个死去的……”   “狼林”!”   狸杀冷声打断他:“今日,我们不死不休。”   狼林一愣,而后讥笑一声:“就凭你?”   狸杀眯起眼:“凭我们。”   鹰刹抹了把唇角的血,立在狸杀旁边,幽幽道:“杀手榜第一,该换人了。”   狼林偏头:“你想要?”   鹰刹侧目:“你不想要?”   半晌,两人相视一笑。   “各凭本事!”   杀手榜的规矩,取而代之。   简单来说,就是谁杀了第一,谁就是第一。   狼林见他们旁若无人,咬牙切齿哼了声:“杀了你们,前三便尽归我一人。”   鹰刹勾唇,目光寒凉:“那就试试。”   高手之间的战斗寻常人连身影都看不清。   秦弯弯立在鹰刹的帐篷前,紧张的握着双手。   她看不出什么门道。   但她希望鹰刹不要受伤。   有了狸杀的加入,战局开始僵持。   狼林受制,未占优势。   可也仅仅是占不了优势而已。   想要杀他,不容易。   赵意晚蹙眉,这样打下去,估计得几天几夜都分不了胜负。   若是她的内力还在,若是溱溱在,若是阿……   “阿……阿喜。”   赵意晚看着突然出现在战斗中的小姑娘,晃了晃脑袋。   她这是出现幻觉了么,莫不是太想她的小女郎了。   睁眼闭眼几次后。   那抹红色的身影依旧在,身形飞舞间,似有铃铛声传来。   赵意晚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阿喜回来了。   回来的太及时了。   她好像抱着她挼一挼。   凭鹰刹狸杀二人,要杀狼林的确费劲儿,不拼死一搏,绝无可能。   可有了阿喜后,局势瞬间发生了逆转。   狼林因阿喜的出现,有瞬间的错愕。   这小侍女不是死了么,诈尸了?   “阿喜,他是个坏人,想要杀你的殿下,快打死他!”   不远处,有一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老头,手舞足蹈的冲阿喜吼。   阿喜的面色瞬间变得狠厉。   对着狼林,招招致命。   鹰刹狸杀也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想要快速结束这场战斗。   赵意晚看向不远处闻名大陆的神医。   眉眼弯弯。   他也来了。   神道子乐呵呵的朝赵意晚跑过来。   “侄媳妇儿。”   赵意晚笑容僵在脸上:“……”   陈统领薛统领:“……”   众士兵:“……”   侄媳妇儿,什么意思。   陈统领率先反应过来,拍了拍手掌:“哦?这是驸马爷的叔叔啊。”   赵意晚:“……”   沉默半晌后道:“姑父。”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神道子还未走近便中气十足道。   “嗳~清风呢,他没跟侄媳妇儿一起啊。”   清风,秦风。   众人理所当然的以为神道子唤的是秦风,未做他想。   赵意晚则是心惊胆战,扯出一抹笑:“他……有事暂时离开了。”   她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他应该看懂她的暗示了?   神道子当然看不懂,喃喃道:“也是,南国那么忙,他身为一国之君,该是要回去的。”   音量不大不小,足够周围人听见,也够战斗中内力极深的几人听见。   赵意晚整个人僵住:“……”   陈统领眨眨眼:“……”   众士兵茫然:“……”   南国?一国之君?   什么玩意儿。   安静了不知多久后。   陈统领小心翼翼道:“这个逻辑是我理解错了吗?”   神道子好心的凑过去问:“什么逻辑。”   陈统领:“您是驸马爷的姑父?”   神道子嘿嘿点头:“嗯呐。”   陈统领:“您说,驸马爷是南国之君?”   神道子眨眨眼:“你们不知道吗?”   众人呆滞,看向赵意晚。   他是开玩笑的吧?   神道子这次看懂了众人的意思,甩了甩袖子气呼呼道:“老夫可没开玩笑,他们都拜堂入了洞房的,老夫还是证婚人呢!”   “不信,不信你问鹰刹,还有阿喜,当初,还是鹰刹背你们殿下出嫁的呢。”   鹰刹一个踉跄,差点中了狼林一掌。   是狸杀眼疾手快的替他挡下,还极其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背殿下出嫁,牛气啊。   赵意晚扶额。   她怀疑这老头是故意来拆台的!   众人风中凌乱。   觉得自己在做梦。   梦里,那老头儿还茫然的问:“嗳~侄媳妇儿你换驸马了?”   梦醒,所有人震惊的看向赵意晚。   偷偷招了驸马不说,还换了驸马?   顶着众人热烈的视线。   赵意晚咬牙切齿:“没换!”   神道子诧异极了:“那他们怎么不知道长公主的驸马是贺清风。”   众人:“……”   陈统领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在地上。   贺清风?!   殿下的驸马?!   这什么跟什么啊……   贺清风那不……那不就是南国的皇帝吗!   怎么就成了他们殿下的驸马。   薛统领突然悟了,念道:“秦风,贺……清风,这……”   显而易见,秦风是化名。   “所以,南国皇帝真是驸马爷?”   陈统领惊愕的睁大眼睛看着赵意晚。   赵意晚眨眨眼。   重逢的喜悦被冲散,这身份被拆穿的猝不及防……   所以,怎么办……她该认吗?   过了许久许久。   赵意晚低低嗯了声。   她不敢不认。   溱溱知道了会生气。   溱溱生了气,就会不理她。   陈统领身子一软,一旁的士兵眼疾手快的将他扶住。   所以……所以他曾经挑衅过南国陛下。   我的天,南国陛下应该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吧。   而另一边,狸杀与狼林同样震撼。   狸杀只是简单惊愕后便作罢。   而狼林,心中却如热水澎湃。   南国陛下是长公主的驸马?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不行,他得赶紧回宫禀报。   然而,他注定再也回不去!   鹰刹趁着空隙朝阿喜指了个地方,道:“把他扔过去。”   阿喜一双眼睛比之前更加清澈,还带着浓浓的纯挚,她歪着头犹豫片刻才点点头。   鹰刹皱眉。   他怎么感觉阿喜与之前不大一样。   阿喜的力道天生非凡,加上狸杀鹰刹的配合,很快,阿喜便得了机会,一把拽住狼林的腰,将他重重扔了过去。   “砰!”   随着一道剧烈的爆炸声,世上再无狼林。   众人久久没出声。   如果可以,他们不想把这种手段用在自己人身上,可惜……各人有各人的使命,有些东西,早已注定。   鹰刹看向狸杀:“这怎么算。”   狸杀面色松动,抹了把唇角的血迹,他可以回去陪着苏公子了。   “按规矩算。”   鹰刹挑眉,看向欢喜的跑向赵意晚的阿喜,唇角带笑。   所以,杀手榜第一,是个小姑娘。   赵意晚张开双手将阿喜搂入怀里。   摸了摸她的头:“我的阿喜终于回来了。”   阿喜埋在她怀里,嘟囔道:“阿喜可想殿下了。”   声音稚嫩,宛如撒娇的孩童。   赵意晚一怔,阿喜有多久没这样同她撒娇了。   “殿下,阿喜想吃糖葫芦。”   赵意晚浑身一僵,猛地看向神道子。   阿喜不对劲!   随后走过来的鹰刹狸杀也微微发怔。   他们刚刚就觉得阿喜与以往不太一样,原来竟不是错觉。   神道子眸光微闪,而后叹了口气。   “那毒太烈,送来时又只有一口气,虽然人救回来了,但是心智……却停留在了幼时。”   赵意晚一边安抚着怀里要吃糖葫芦的的小姑娘,一边喃喃道:“幼时……是何时。”   神道子伸出一只手,顿了顿又伸出另一只手:“最多不超过十岁。”   赵意晚身子僵住,十岁。   她的阿喜只有十岁?   陈统领急了:“那……还能恢复么。”   神道子瞥了他一眼,扯了扯胡须:“不好说。”   陈统领靠近他焦急道:“怎么不好说。”   神道子又瞥了他一眼,才道:“这就得看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恢复了,也说不定一辈子就这样。”   “不对,你这么急做什么?”   神道子吸了一口气,皱眉道。   陈统领面色一红:“我……我。”   半晌后,似是做了某种决定,他坚定的抬头看着赵意晚:“殿下,属下想照顾阿喜一辈子。”   军人的承诺没有诗情画意,但实在。   神道子瞪大眼:“这……”   这是墙外开的桃花儿?   赵意晚偏头,看了眼神道子。   你不是最会拆台么,现在倒是拆呀。   神道子这次聪明了,看懂了赵意晚的意思,遂一手揽在陈统领肩上,一副哥俩好的将他扯出老远:“听我说啊,你来晚了。”   陈统领停住脚步:“什么意思。”   神道子指了指阿喜,神神秘秘道:“这丫头呀,已经被定了。”   陈统领:“……”   “什么?!”   神道子嘿嘿一笑,道:“我偷偷告诉你是谁,你可以找他决斗。”   陈统领瞬间斗志昂扬:“是谁!”   “唐堂这个名字听过吗?”   神道子眯着眼问。   陈统领皱眉:“听过啊,那是豫康王啊。   虽然他不理解殿下为什么留一个南国人在那里,但只要是殿下的决定,那都是对的。   神道子豁了声:“哟,这小子都当王了啊。”   然后同情的看着陈统领:“哦豁,那你没希望了。”   陈统领性子虽粗了些,但这句话他还是能听懂,当即连语气都尖了几分:“您是说……”   神道子拍了把他的肩膀:“没错!就是这个人,早在两年前就跟我们的小阿喜互定终身了!”   陈统领瞬间萎靡了。   他……没希望了。   豫康王,他打不过。   赵意晚瞧着众人拉长的耳朵,气笑了。   他那是偷偷的说吗,只差没有大肆宣扬了好吗?   正在此时,马蹄声近。   像是一队人马。   赵意晚抬眸望去,见到领头那人微微一怔:“帝师。”   来人正是退隐已久的风府帝师。   赵意晚紧紧的盯着他,未动。   又是来阻止她的吗。   可是这一次,她不会退让。   鹰刹捏紧拳头,防备的盯着来人。   当年,要不是他,殿下何至于受那些苦。   然,帝师走近赵意晚,却欲恭敬行大礼。   赵意晚一怔,忙松开阿喜拦住他。   “帝师何须如此大礼。”   “帝师这次可是要用苦肉计拦本宫。”   扶起风帝师后,赵意晚淡淡道。   风帝师低头,歉意一笑。   “当年,是老夫错了。”   他也没想到赵翎会养歪了。   赵意晚一愣:“帝师何意。”   风帝师神色一凝,退后几步,举起手中锦盒,行君臣大礼。   而他身后风府众人,亦跟着跪拜。   这一次,赵意晚没拦住。   她安静的看着那方锦盒。   “此乃缙国玉玺,请长公主顺应天意,登基为帝。”   “请长公主登基为帝。”   不止赵意晚,营地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闹哪一出。   赵翎不是还在皇位么。   赵意晚沉默半晌,看向都城。   “帝师做了什么。”   风帝师回道:“赵翎德不配位,不堪大任,老夫已带铁甲军肃清都城。”   众人再次震惊。   铁甲军?!   就连赵意晚都变了音色:“铁甲军?”   销声匿迹的铁甲军,竟然在帝师手中。   风帝师朝后招手,有一模样周正的青年上前,捧着一块铁令,恭敬的呈给赵意晚。   赵意晚没见过铁甲军的令牌,但她知道,眼前这块就是了。   “请长公主收下玉玺,铁令,登基为帝。”   风帝师朗声道。   营地众人面色一喜,纷纷跪下附和:“请长公主登基为帝。”   一时间,仍旧立着的只有赵意晚,神道子,鹰刹,狸杀与阿喜。   狸杀是江湖人,不参与党羽纷争。   过了许久,赵意晚问:“赵翎死了?”   风帝师:已软禁,等候长公主处置。”   赵意晚闻言,冷冷一哼。   “风帝师倒是手眼通天,赵氏谁任皇帝,都由帝师说了算。”   风帝师早就料到赵意晚会发难。   形态又恭敬了几分:“此事之后,风府彻底隐退,再不过问朝堂。”   赵意晚:“哦?”   顿了顿又道:“赵翎成弃子,赵氏只剩本宫一人,这皇位怎么也落不到旁人手中,所以,帝师为何如此急切赶至城外让本宫登基?”   风帝师一愣。   没做声。   两人无声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最后,帝师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殿下知道了。”   赵意晚勾唇,看向秦弯弯。   “是呀,本宫知道了。”   秦弯弯立在鹰刹旁边,小心翼翼的打量他身上的伤口,面露担忧。   接受到赵意晚的目光后,有些无措的眨眨眼。   帝师顺着赵意晚的目光看向秦弯弯。   只是个柔弱的女子。   鹰刹察觉到帝师的目光,下意识挡在秦弯弯身前,隔断了帝师审判的视线。   “帝师如此急切推本宫上位,是因为如今赵氏除了本宫,还有后人吧。”   赵意晚淡淡道。   帝师目光一沉。   “帝师不愿让稚子登基,便将注意打到本宫头上。”赵意晚徐徐道。   赵翎有后。   孩子是皇后诞下的,原本这个孩子是活不下去的,因此时有后,对赵翎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是风倾暗中救了这个孩子。   如今,这位嫡皇子,刚好一岁,养在风府。   秦弯弯当时被士兵与鹰刹吓得六神无主,说完了最重要的情报,便将这事儿吓忘了。   直到第二日,才猛地想起来,让鹰刹来禀报给她。   帝师面色稍冷:“殿下,此时正值百废待兴,需明君掌权,稚子登基,简直儿戏!”   赵意晚不为所动,哼了声:“那不如帝师不必退隐,留在都城,辅佐幼帝不是更好。”   帝师身子一僵,匍匐在地。   “老夫绝无异心。”   赵意晚自然知道风帝师没有二心,他只为缙国朝堂考虑,可是,她赵意晚何须受制他人。   就算她想做这皇帝,那也得是她亲手清楚障碍,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况且,她并没有这个意思。   “风帝师,您可是忘了,这缙国江山是谁守住的,豫东洛北又是谁打下来的。”   赵意晚缓缓道:“所以,请问帝师,谁才有资格决定缙国之主是谁。”   风帝师半晌无话。   许久后才道:“自然是长公主做主。”   赵意晚轻笑:“帝师知晓便好。”   “东西,本宫收了,至于谁做皇帝,再议。”赵意晚瞥了眼鹰刹,鹰刹颔首,上前将玉玺与铁令接过来。   “回宫。”   赵意晚拉过阿喜,下了命令。   “是。”   然就在此刻,赵意晚突然一把推开阿喜。   “噗!”   一口鲜血洒在地上,格外的刺眼。   鹰刹大惊:“殿下!”   帝师抬头,被那抹红色晃了眼,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惊慌道:“殿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面色大变。   神道子急忙扒开众人冲上来,手指搭在赵意晚的脉间。   赵意晚恍惚中似看到了所有人朝她拥来,而她则落入了小侍女柔软的怀抱。   “殿下!”   小侍女面色惊恐,眼泪婆娑。   焦急的唤着殿下。   她抬手,想要安抚她,却终是无能为力,眼前一黑,彻底晕厥。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呀。   稍微剧透一丢丢,晚晚跟阿喜中的毒是一样的   《心尖宠》求个收藏呀,让我感受下预收破一千的感觉,嘎嘎……会笑出鹅叫 第86章   都城长公主府。   长公主寝殿富丽堂皇, 绫罗软账,脚踏边,神道子正神色凝重的替赵意晚施针。   床榻外立着两个侍女, 一个红衣罗裙, 纯挚无暇,一个青衣锦裳,沉静端庄。   半晌后,神道子收了针, 面容冷寂。   “神医,殿下如何。”   青衣侍女忙迎了上去,温声询问。   神道子叹了口气, 又写了一张药方交给青衣侍女:“换药。”   青衣侍女正是连芮,她接过药方,抿紧唇瓣,七天, 已经换了三次药方。   “无须多虑,人死不了。”   神道子不耐的道了句。   阿喜忙上前扯了扯神道子的衣袖, 仰头道:“师傅,殿下什么时候能醒啊。”   在阿喜醒来后不久, 神道子收了阿喜为徒。   神道子温声安抚:“三日。”   阿喜歪了歪头, 这话听着有几分耳熟。   连芮低眉, 三日前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这次, 倒真的是三日。   三日后, 赵意晚醒了。   只是,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赵意晚坐在床边,与神道子大眼瞪小眼。   瞪了半晌,赵意晚又问:“你是谁。”   神道子眨眨眼。   这是第二次问他了, 所以他没有幻听。   “你……不认识我了。”   赵意晚皱眉,什么叫不认识了,她何时认识过。   神道子回头看向连芮。   连芮这才回过神,急忙上前:“殿下。”   赵意晚:“嗯?”   连芮小心翼翼的问:“殿下认识奴婢吗?”   赵意晚皱眉:“连芮,你做什么。”   她又没傻,怎会不认识她。   连芮松了口气,神道子眸光微闪,指向阿喜:“认识她吗。”   阿喜迷茫的走上前,看着赵意晚。   赵意晚看向阿喜,眉眼弯弯朝她招手:“阿喜,过来。”   阿喜欢喜的上前,拽着赵意晚的胳膊。   神道子:“……”   所以,只是不认识他了?   “嗯?阿喜怎么突然长高了。”   赵意晚扒着阿喜左右打量,皱着眉道。   连芮:“……”   神道子:“……”   “殿下,殿下,哎哟殿下您终于醒了,可吓死奴才了。”一道人影飞快的冲进来,半跪在赵意晚腿边,泪眼婆娑,要哭不哭的。   赵意晚没忍住踢了他一脚:“你嚎丧呢。”   林鹊瘪嘴,赶紧呸了几声,一脸不赞同道:“殿下别胡说八道。”   连芮沉着脸,思索再三才谨慎问道:“殿下,如今是何年。”   赵意晚瞪了眼连芮,正想斥她为什么要问她这么愚蠢的问题,可见着几人都眼巴巴的盯着她,赵意晚不耐的回了句:“嘉欣一年。”   小皇帝刚坐上龙椅,她得将他弄下来!   谁做皇帝都行,绝不能是赵翎。   林鹊与连芮被这句嘉欣一年震得半晌没回神。   嘉欣一年?!   阿喜皱眉,扯了扯赵意晚的衣袖:“可是,师傅说现在是嘉欣三年末啊。”   赵意晚回神:“嗯?”   神道子叹了口气,盯着赵意晚,缓缓道:“如今,是嘉欣三年末。”   看来,她不是不认识他了,是将这两年的事都忘了。   赵意晚一愣,看向连芮。   “嘉欣三年末?”   连芮急切点头,眼里有泪光闪烁。   “神医,殿下这是怎么了。”   赵意晚再次一怔:“神医。”   是她想的那个神医吗。   神道子看懂了赵意晚眼里的意思,遂摸了把胡须,哼了声:“老夫正是神药谷神医。”   赵意晚震惊:“神医怎么在这里。”   她寻了那么多年的神医,怎么长这样,看着不正经极了。   神道子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探向赵意晚的脉间,赵意晚反手便是一掌:“大胆!”   片刻后,赵意晚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又看。   怎么回事,她的内力呢。   她那么深厚的内力呢。   神道子及时替她解惑:“长公主的内力早在两年前就没了。”   赵意晚彻底迷茫了。   -   一个时辰后。   赵意晚如被雷劈了一般,看着面前几人。   “你们的意思是,我因为中毒,失忆了。”   鹰刹林鹊几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点头。   赵意晚:“……”   她失忆了。   据他们所说,嘉欣一年,赵翎让狼林废了她的武功,然而现在,狼林死了,赵翎被帝师软禁了。   而且,她已经打下了豫东洛北,与南国成两足鼎立之势。   这一切简直……太过匪夷所思。   鹰刹抿唇,殿下忘了这两年的事,那么,已经与驸马爷成亲这事,殿下还记得么……   “唔……”   赵意晚突然皱眉,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鹰刹刚要出口话立刻收了回去。   “殿下!”   众人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神道子不耐烦的起身赶人:“行了行了,人才刚醒不能过度思虑,都别杵在这了。”   赵意晚昏迷前,还未接受自己失忆的事实,只觉得睡一觉起来,一切就又恢复如常了。   但是,她却希望她是真的失忆了,按照他们的说法,如今的缙国强大起来了,豫东洛北也已收入囊中,且赵氏有后,她也能杀赵翎为兄长报仇了。   -   寝殿外,众人眼巴巴的望着神道子。   神道子胡子翘了翘,靠在红柱上,懒懒道:“长公主中的毒与阿喜一样,若救治的时间晚些,就会成为阿喜那样。”   众人看向拉着连芮的衣袖把玩的阿喜,快速转过头。   心智回到十岁?!   不不不,这冲击力太大了……   “眼下只是暂时失忆,问题不大。”   神医说完还径自点头,似在说服自己。   林鹊尖声反驳:“问题不大?!”   “如今赵翎被软禁正等着殿下处置,帝位空悬,帝师回京,朝堂百官纷争,这哪样不需要殿下做主,如今殿下失忆了,这可咋整?”   神道子一巴掌拍在小鹊儿头上:“从哪里整来的这口音,长公主只是失忆了两年,又不是傻了,怎么就不能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   小鹊儿摸着头后退一步,哀怨的看着神道子念叨:“说话就说话干嘛打人。”   神道子哼了声:“因为你蠢。”   连芮等两人闹够了才道:“殿下的记忆会恢复吗。”   神道子嗯了声:“等毒素彻底清除就会恢复。”   众人松了口气。   能恢复就好。   只有鹰刹一脸忧色。   驸马爷这事,该不该与殿下说。   鹰刹最后没说。   他想着与其现在去刺激殿下,还不如等殿下毒解了自己想起来。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   即使他的殿下失忆了,也能在人山人海中,将他们的驸马爷抢回来。   -   神道子所言不假。   赵意晚是失忆了,不是傻了,所以眼下这点朝政,她能处理。   在论谁登基之前,赵意晚先去见了赵翎。   赵翎见到她满脸郁色,再无之前的半点温和。   赵意晚盯着赵翎看了许久。   她原以为他会有很多话同他说,可当看见他目光里的愤恨时,她便知道她无话可说了。   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不能共存。   “还有什么遗言。”   赵意晚淡淡道。   不等赵翎说话,赵意晚又道:“不过说了也没用,本宫不会成全你。”   赵翎哼了声:“杀了我,赵氏后继无人。”   赵意晚挑眉:“我不是人吗。”   赵翎眼神阴狠:“你果然想要这个位置。”   赵意晚打量着他,半晌无话。   她当初愿意退让,不过是觉得他有做帝王的潜质,可现在看来,除了帝王的多疑弄权,旁的,他并没有学到。   “我一直想杀你。”赵意晚幽幽道:“从知道你利用兄长的良善,害他病痛缠身英年早逝时,我便想杀了你。”   赵翎讥笑了声:“可你没有。”   “你宁愿将江山交到我的手中,也没有杀我。”   大爱与小爱。   她选择了大爱。   正因如此,便越发显得他无用。   满朝文武对她的回护,边疆将士对她的尊敬,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他的帝王之位,他的性命,都是她施舍的。   赵意晚并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对她而言,此时的赵翎犹如跳梁小丑。   她杀他,不费吹灰之力。   “不是不杀,是时候未到。”赵意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而现在,时候到了。”   赵翎身子一僵,死死盯着赵意晚。   “你这么在意赵氏江山,会舍得让赵氏后继无人?”   赵意晚偏头,嗤笑一声:“本宫还活着呢,本宫的孩子也一样流着赵氏的血脉,何谈后继无人。”   赵翎沉着脸,不屑道:“说到底,你还是想称帝。”   赵意晚挑眉,没去接他的话。   她觉得,与他再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如此安静了片刻后。   赵意晚唤了林鹊进来。   林鹊进来时,端着一壶酒   赵翎僵硬着身体,怒目看着赵意晚。   赵意晚亲自倒了一杯,递给赵翎:“别这么看着本宫。”   “你以为本宫还会顾及大局,留你性命么,呵……赵翎,你想多了。”   鹰刹告诉她,当时缙国正处于危难,她为了大局,甘愿卸了一身武功。   现在想想,她替自己感到不值。   赵翎挥手打翻酒杯,红着眼道:“你敢让赵氏断后,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   赵意晚擦了擦手上的酒渍,过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道:“赵翎,你知道赵彻是谁吗。”   赵翎一愣,什么赵彻。   缙国除了他与赵意晚,怎么可能还有人姓赵!   “想来,你应该是不知的。”赵意晚淡淡道:“因为,你以为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赵翎浑身一僵,孩子?   “只可惜,你的阴谋被风倾识破,他寻了个死婴代替了那个孩子。”赵意晚声音愈发冷冽:“那可是你的结发妻子,是你的嫡亲骨血,你竟丧心病狂的让他们一尸两命!”   赵翎终于开始惊慌。   那个孩子竟然没死,那个孩子不死,他就得死!   “害死皇后,向亲生骨肉下毒手,赵翎,你觉得你还活的了吗。”赵意晚缓缓往后退:“你所犯下的罪孽若公之于众,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你淹死!”   她昨日从风倾口中得知这一切时,心都凉了。   她从没想过,赵翎会疯魔到这个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记忆很快会恢复的。   坐等晚晚榜下抢驸马。 第87章   赵翎最后是自己饮的毒酒。   当他知道有赵彻的存在时, 便明白他活不成了。   自己动手,是作为皇帝最后的尊严。   嘉欣三年末,嘉欣帝病逝。   帝位空悬, 朝政暂由长公主代理。   赵意晚没有将赵翎的罪行公之于众, 毕竟这也算是皇家丑闻。   再者,有这样一个枉顾人伦的父皇,对赵彻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嘉欣帝薨后, 朝堂以风帝师为首,日日上奏请长公主登基的折子,就连大年三十也有朝臣上门, 赵意晚被扰的火冒三丈。   “这帮老东西尽想着怎么压榨本宫,本宫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还得留着美貌和空闲招个好看的驸马回来呢,凭何要天天与这帮老东西两看生厌!”   赵意晚在公主府大殿气的来回转悠, 指着自己一头乌黑的青丝控诉:“你们瞧瞧,本宫都有白头发了, 再没日没夜的给他们卖命,还有哪个美貌郎君看得上本宫!”   鹰刹几人看了眼长公主一头黑的不能再黑的乌发, 低下头默不作声。   说白了, 就是想出去找好看的郎君罢了。   “那小屁孩, 不是, 嫡皇子赵彻, 也快两岁了吧,又是嫡出,又是长子,他做皇帝才是最名正言顺的不是吗。”   赵意晚插着腰, 冲着几个心腹不停的抱怨:“再说了,人家赵彻还那么年轻呢,有大把光阴给他们压榨,本宫呢,本宫都快三十了,寻常人这个年纪都该做祖母了!”   “你们去告诉这帮老东西,本宫要是寻不着驸马,本宫就让他们个个家里都娶不到媳妇儿!”   长公主三句话不离驸马。   听的鹰刹眉心直跳。   神医说殿下眼下受不得刺激,若殿下知道她已有了驸马,且还是南国的皇帝,那必定是极大的冲击。   是以,他到现在,都还不敢说。   林鹊挤着一张脸,小声念叨着:“嫡皇子那也太年轻了点,连路都不会走,殿下明明也才二十多一点,离三十还差的远呢,哪有人二十几就当祖母的。”   “你嘀咕什么东西呢!”   赵意晚冲林鹊吼。   林鹊一个激灵,立刻恭敬道:“奴才这就去传话!”   不等赵意晚反应过来,人已经踩着小碎步哒哒跑出了大殿。   赵意晚:“……”   鹰刹几人对视一眼。   连芮一本正经道:“殿下,这些日子收到的贺礼还未完全整理入库,奴婢这就去整理。”   赵意晚:“……”   不是说十五前就准备好了么。   鹰刹:“……”   “属下……属下,哦对,秦姑娘昨日染了风寒,属下去请医师去看看。”   赵意晚:“……”   秦姑娘染了风寒还要你去请医师?昨日夜里不是就已经看过了?!   阿喜左看看右看看,鼓着一双大眼,小心翼翼道:“奴婢饿了。”   “嗝……”   话刚落,一个饱嗝溢出。   赵意晚:“……”   十岁的阿喜已经会撒谎了吗?   “都给本宫回来!”长公主插着腰中气十足的吼道。   鹰刹连芮顿住脚步,缓缓转身:“殿下。”   就很羡慕跑的最快的小太监。   赵意晚没好气的瞪了眼几人。   到底没再继续发火,只阴森森道:“去把风倾给本宫叫来!”   “是。”   半个时辰后。   赵意晚眯起眼盯着风倾。   足足一刻,目不转睛,风倾被她看的后背发凉。   “殿……殿下。”   风倾小心翼翼唤道。   神医说阿晚体内毒素未清,忘却了这两年的所有事,且还受不得刺激,他这些日子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让她想起了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混账事。   “嗯,不错。”   赵意晚很满意的点头。   风倾一怔:“什……什么不错。”   赵意晚唇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   风老头不是要压榨她么,那她就压榨压榨他的宝贝孙子!   “你回去吧。”   赵意晚挥挥手,疾步走出大殿。   风倾:“……”   所以,叫他是来做什么的呢。   -   二月二十。   长公主接连发了两道旨意。   赵彻乃赵氏皇族嫡长子,心性纯良,待人和善,顺应天意,继承大统。   丞相风倾,芝兰玉树,才情绝世,特封摄政王,与长公主共同协助幼帝处理朝政,直至幼帝成年。   两道旨意一出,朝堂皆震。   不说别的,他们就想不通,不过一岁多的小奶娃,长公主是怎么看出他心性纯良,待人和善的。   还有,芝兰玉树跟摄政王有什么关系吗?   风帝师自然是第一个反对。   但是,长公主一律驳回,紧闭府门,谁也不见。   最后众臣无法,只得劝说风帝师。   “帝师,其实这也算个法子,虽然皇子年幼,但有长公主与风丞相共同处理朝政,也无不可。”   嘉俞年间,可不就是长公主与风丞相携手么,如今再现当年之景,也算一桩美谈。   “是啊,况且长公主说的不错,咱们殿下啊,该招个驸马了。”   “对对对,殿下毕竟是个女子,这些年东征北战的,为缙国流血流汗,磋磨了不少光阴,也该卸下重担,享享人间之乐了。”   至于殿下有驸马,还是南国陛下这事儿,鹰刹早就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说道。   要是给朝廷这帮顽固知道,指不定又要怎么闹。   帝师哼了声:“享人间之乐?就如嘉俞年间,在府里养小郎君那般?”   众臣噤声。   第二日,长公主府里多了一堆小郎君。   饶是连芮这般稳重,也立在廊下目瞪口呆。   林鹊早已惊的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不……不是,这都哪来的啊。”   鹰刹沉着脸:“朝中各位大人送的。”   好像,还有一个是出自风府。   与此同时。   风帝师面红耳赤的指着家里二老爷责骂:“简直胡闹!”   “那帮老东西不知轻重,尽宠着殿下,你也不知分寸了?这……这送小郎君,那是能送的吗?!”   风三老爷在旁边煽风点火:“其实我觉得吧,人没送对,要送,也该送风倾。”   风帝师:“……”   “滚!都给我滚!”   风府众人麻溜儿的滚了。   是以,都没看到风帝师眼底的悔意。   若是当年……阿倾早该与殿下成亲了。   -   赵意晚一觉醒来,听说府里多了许多小郎君,可高兴坏了,拉着阿喜便要去□□。   她原本府里就有六个小郎君的,可听连芮说人早已经送走了,她可是难过了好一阵。   还有苏栢……   想到这里,长公主又没了兴致。   原本是去□□的,后来不知怎地就到了后山竹林。   冰冷的陵墓边上,有新鲜的野花,瓜果,连香火都未断过。   狸杀简单的见礼后便离开了。   赵意晚席地而坐,盯着墓碑出神。   “鹰刹说,你是因为替我挡了暗器才死的,还说,你是豫东的皇长子。”   赵意晚幽幽道:“若你没死,豫东现在便是你的了。”   对了,她还不知豫东如今是谁在管辖,每每问及此,鹰刹都搪塞她。   加上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她也没时间去追问,再者,她总会知道,也不急一时半会儿。   “都说你曾背叛过我,可我却对你恨不起来,苏栢啊苏栢,也不知上辈子是我欠了你的,还是你欠了我的。”   得知他早在一年前就没了时,她就在这陵墓前,安静的坐了一夜。   从那以后,她再未来过。   她以为,不来就代表着他还活着。   可她知道,那只不过是她在逃避与他阴阳两隔的事实。   “苏栢,你都死了这么久了,应该已经转世为人了吧。”   不知道,再世为人的你,还会不会与我相见。   后来,赵意晚又说了很多话,以前总是苏栢说得多,这一次,换成了她。   直到天黑,赵意晚才起身离去。   她想,或许有一日,他们还能相见。   只是擦肩而过时,互不相识罢了。   -   二月二十六。   新帝登基。   幼帝还不会走路,是被赵意晚抱着坐在皇位的,风倾立在众臣之首,看着龙椅上的赵意晚。   他从没想过,他们还会再次携手。   而这一次,他想要的,只有她。   苏栢没了,顾忱亦无威胁。   那么,他是不是有机会了。   此时的风倾怎么也没想到,他最大的威胁,并非那二人。   因着皇帝年幼,诸礼从简。   众臣拜过新帝后,一切正式步入正轨。   此时,大概谁也没想到,长公主坚持扶上帝位的这个稚子,将来会是名留青史的一代明君。   随着新帝登基,三年一次的科考如期而至。   嘉定一年,三月。   会试放榜。   这日,长公主的寝殿兵荒马乱。   为了今日看榜,赵意晚可是准备了好几日。   长公主美名其曰是要去提朝堂选可造之材,可是,谁都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人明摆着是去榜下捉驸马的。   对此,风倾并没有放在心上。   众臣也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们早早就斟查过了。   这批赶考的学子里,并无相貌出众的郎君。   虽有几个相貌端正的,但比起曾经公主府那六个郎君差远了,更别说与那位已故去的眉目如星的苏大人了相提并论了。   如今,能勉强入得了长公主青眼的。   估计也只有他们芝兰玉树的摄政王了。   且这两人原本就有过婚约,如今男未婚女未嫁,若所料不差,好事将近了。   礼部也早就在准备长公主的婚事,只待驸马人选一定,就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而此次,虽然长公主兴致勃勃的要去榜下捉驸马,但所有人都知道,没希望。   所以,众臣连派人跟着都省了。   当然,鹰刹也是这么想的。   他与连芮商议后,便决定任由长公主去榜下捉驸马,反正,也是无功而返。   只有神医老神在在的摸着胡须。   一脸高深莫测。   这世上除了小清风,还有谁入得了长公主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本宫要去叼驸马   众人:哦豁,长公主要被叼走了 第88章   众臣皆知长公主今日会榜下抢人。   便耳提命面不许府中姑娘出门, 免得冲撞了长公主。   是以,这日的榜下,除了考生。   只有长公主一顶软骄。   但饶是如此, 看热闹的百姓还是有。   榜下仍旧是人山人海。   赵意晚掀开轿帘, 饶有兴味的挨个打量。   半柱香后,长公主黑了脸。   “那……个黑不溜秋,还穿身白衣裳,这个季节还拿把扇子, 他……还朝本宫笑!”   赵意晚气呼呼道。   “咦……那个得有三四十了吧,怎么还油头粉面的!”   “哎哟不行不行,那个风倾指定的探花郎呢。”   连芮憋着笑:“能进殿试的都在这儿了。”   学子的消息灵通得很, 得知长公主今日会来,哪个不是卯足了劲儿的打扮。   赵意晚:“……”   “哎哟,眼睛疼。”   连芮看着放下轿帘将脸埋在手心里的殿下,抿着唇, 很给面子的没有笑出声。   其实,有好几个都模样周正, 奈何她家殿下见惯了绝色,除却巫山不是云。   过了片刻, 赵意晚抬起头长长一叹。   “再看最后一眼, 最后一眼!”   实在不行, 她府里那几个也还不错。   挑一个得了。   长公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次掀开轿帘。   然目光所及之处, 皆是相貌平庸,无法入……入……   赵意晚突然僵住。   人潮涌动中,有一人白衣锦裳,背影消瘦, 身姿挺拔,乌发垂腰。   按照长公主的经验,这……绝对是绝色。   像是听见了长公主的心声般,那人缓缓回头,隐约可见一张侧脸。   端如竹清如月,贵如玉美如画。   矜贵而又绝色,温柔而又清冷。   入眼了!   太入眼了!   长公主咽了咽口水,恰好此时视线相对。   赵意晚呆住:“……”   怎么是这玩意儿!   贺清风,他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离开公主府了么。   哦不对,如今已是两年后了。   所以,他为什么还在缙国。   正愣神间,那人已朝她缓缓走来。   赵意晚好像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他的武功恢复了吗。   那他会不会报仇,她之前那么……蹂|躏过他。   要命的是,她还没有内力了。   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完了,完了完了。   这狗东西还笑的这么好看,铁定是来寻仇的。   “晚晚。”   贺清风立在软骄旁,温声唤她。   赵意晚眨眨眼。   他为什么这么温柔的看着她,以前不都避之不及吗。   “不认识我了?”   贺清风轻笑。   他知道她失去了两年的记忆,所以,她对他们关系的认知,应该还停留在两年之前。   呵……还敢背着他榜下捉驸马。   赵意晚扯开一抹笑:“认识。”   “溱溱嘛。”   说完,赵意晚便皱了皱眉。   她为什么唤的这么顺口。   “你怎么在这里。”   “晚晚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赵意晚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虚。   她挑了挑额间的发丝,清咳一声道:“本宫,本宫还看看有没有可造之材。”   贺清风轻摇玉扇,漫不经心道:“哦,我怎么听说晚晚是来抢驸马的。”   赵意晚抿着唇。   该死的,为什么他拿个扇子就这么好看!   “嗯,那可能是你听错了。”   赵意晚一本正经道。   贺清风不置可否,只看了眼榜下众人道:“晚晚可有看上眼的。”   赵意晚瞥了眼,哼了声:“都是歪瓜裂枣,本宫才看不……”   “呵……晚晚不是说不是来寻驸马的?”   贺清风眉眼轻弯,温柔极了。   但,赵意晚看着,总觉得毛骨悚然。   “本宫……”赵意晚抿了抿唇,不对,她为什么要怕他?   这是她的地盘,他就算要报仇,也不敢怎么着!   “对!本宫就是来抢驸马的!”   赵意晚微扬着头,傲气十足道。   贺清风眼尾微紧:“嗯,有想抢的吗。”   赵意晚快速环视一圈,然后把目光落在贺清风身上。   这狗东西着实好看,想挼。   “有。”赵意晚坚定道。   贺清风挑眉:“谁,可要我帮晚晚。”   赵意晚眯起眼:“要!”   贺清风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声音却格外柔和:“如何帮。”   片刻后,赵意晚歪头一笑:“乖乖上来。”   模样像极了街头强抢民女的纨绔。   贺清风沉默,眉眼里郁结消散。   “溱溱不愿意?”赵意晚皱眉:“不愿意本宫就走了。”   她也没真想抢他回去,就是想把他吓走,虽然她着实喜欢这人,但人家是南国太子……不对,眼下已经是南国皇帝了,所以,她抢回去了他也不会成为她的驸马。   不对,他都是皇帝了,跑来这里做什么?   然赵意晚还没有想通这事,轿身便一重,原本在轿旁的人已经弯腰钻了进来。   赵意晚:“……”   连芮:“……”   连芮自然认得贺清风,人在公主府养了一月伤,她想不认得都难。   但……眼下这情况,有些不对劲。   连芮试探着道:“南国陛下,我家殿下是出来招驸马的,您上这马车……”   有些不太合适。   连芮对赵意晚与贺清风之间那些事并不知情,小鹊儿向来怕连芮,自是不敢跟连芮说他们把殿下嫁出去了,而鹰刹性子冷,更不会与她说这些。   阿喜的心智回到十岁,比连芮知道的还少。   贺清风自然而然的坐在赵意晚身侧,温声道:“是你家殿下要抢我,我才上来的。”   连芮:“……”   “您可以拒绝。”   贺清风:“我为什么要拒绝。”   连芮:“……”   您之前不是百般反抗,还将殿下关在门外吗,而且,您是南国陛下,如何做得了我家殿下的驸马。   赵意晚眨眨眼。   贺清风不对劲,很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是借此来寻仇,还是刺探敌情的?   贺清风很无辜:“晚晚不是让我乖乖上来吗,我就上来了。”   赵意晚:“……”   “你要是这么听话,我们早就有露水情缘了。”   贺清风敛眸。   “晚晚想说的是春风一度吗?”   赵意晚呆滞。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莫不是个假的吧,贺清风怎么会说这种话。”   贺清风任她揉捏自己的脸,眉眼弯弯,极尽宠溺。   一年不见,他早已思之如狂。   然一切准备就绪时,却得知她失忆了。   呵……失忆了,那就重头再来好了。   赵意晚占够了便宜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人是真的,没有□□。   “你知不知道跟本宫回去要做什么。”赵意晚凑近他,恶狠狠道。   贺清风摇头:“做什么。”   赵意晚哼笑一声,痞样十足:“洞房花烛。”   之前碰一下都不肯,她可不信他会跟她回去洞房花烛。   贺清风抿唇,犹豫片刻才道:“可。”   看着一副很好欺负,很好骗的样子。   赵意晚震惊:“……”   什么玩意儿,她幻听了?   “你说,什么。”   贺清风面色平淡,温声道:“可。”   连芮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趁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时,悄无声息的下了马车。   这南国陛下,看着像是有备而来。   且看那样子,与殿下颇为熟稔。   连芮突然想起近日里听到的一些传言,说是长公主殿下身边有位军师,常年以面具示人,还有传言说,这人是殿下拜过堂的驸马。   虽然听着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连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且每次殿下说要招驸马时,小鹊儿都很紧张,还有鹰刹,他话里话外,都是不希望殿下招到驸马。   连芮眯起眼,心里咯噔一下。   这些传言,该不会是真的吧!   马车里,只剩两人对视。   空气中立刻就变了味道。   赵意晚不解,他是受什么刺激了。   会同意她这么无礼的要求。   贺清风微微靠近她,说话时,气息有意无意落在她的耳边:“晚晚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是特意来报恩的。”   赵意晚:“……”   “报恩?”   这倒是像贺清风的作风。   有恩必报。   “对,所以晚晚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同意。”贺清风又道。   耳边的微热让赵意晚的身子一阵酥麻。   鼻尖传来淡淡的清香,赵意晚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她强撑着坐直问了句:“那为何,之前本宫吻你你都不愿意。”   贺清风低头,沉默不语。   赵意晚没等到答案,下意识偏头看他。   “唔。”   才刚转过头,唇瓣便被堵上,赵意晚惊的睁大眼,脑袋一片空白。   他主动吻她。   为什么?!   等赵意晚勉强回神时,贺清风已撬开她钻了进来,赵意晚只觉脑袋轰的响了一声,然后便软在他的怀里,被迫承受他的掠夺。   不知过了多久,贺清风才放开她,轻声道:“我现在,愿意。”   赵意晚觉得身体有种奇怪的感觉,好似对这个人格外的依赖,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   这是怎么了,她已经对他痴狂到这个地步了,一个吻就能勾起她的欲望?   唔,她也太禽兽了!   赵意晚此时自然不会知道,那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他们曾经数次翻云覆雨,身体早已对那个人有了记忆。   “晚晚,还要我吗。”   贺清风又温声问她。   还要我吗?   这句话在赵意晚脑袋里剧烈的翻腾,她想要去压制身体里反常的燥热,可她觉得并不管用。   她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都在想要这个人。   “要。”   送上来的美色不要不是人。   贺清风低笑一声:“那……还不回府。”   赵意晚稳住心神,朝外头吩咐:“回府!”   回府就把他办了!这可是他自己要跟着她走的。   就算他不能做她的驸马,把人睡了再说!   天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真不是我抢的,是他自己跟来的。 第89章   长公主的软骄还未回府。   赵意晚榜下抢了个郎君的消息已经传遍都城。   彼时, 风倾正与朝臣议事。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可能。   就这批学子的姿容,长公主看得上?   就是那颜色最甚的探花郎, 也比不上玉明侯半分啊。   几个老臣凌乱了, 眼神若有若无的瞥向风倾。   没了玉明侯,顾将军也已远在洛北,原以为这两人能旧情复燃,可瞧长公主这架势, 似乎并没有这意思。   风倾面色极不好看,但也不能当着朝臣发作,只沉声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是。”   众人纷纷退下, 回府肯定是不回的,他们得去瞧瞧热闹。   长公主前脚收下一堆小郎君,后脚又榜下抢了个郎君,哇喔, 刺激!   待众人退出后,风倾才冷声吩咐:“去查, 是谁!”   他早将所有学子过了一遍,绝不可能有人入得了阿晚的眼!   “等等, 我亲自去!”   风倾咬牙切齿的扔下手中奏折, 疾步出了门, 都城上下都知他与阿晚的关系, 他倒要看看, 是哪个妖精……哪个东西敢跟他抢人!   一同去往长公主府的并不只有风倾。   还有各位朝臣心腹。   赵意晚对外头这一切毫不知情。   眼前的美色她都招架不住,哪还有心思去顾及别的。   而且,她总觉得,这人在有意勾|引她。   偏她就吃他这套。   整段路程, 她都没能从他的怀里离开。   倒也不是她想占便宜,是这人一直搂着她不肯松手,她就只好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心安理得的窝在他的怀里。   软骄缓缓停下。   连芮的声音传来:“殿下,到了。”   赵意晚不舍的从贺清风怀里钻出来,理了理发丝,朝他眨眨眼:“到了。”   贺清风:“嗯。”   赵意晚眯起眼:“进了长公主府,今天可就别想出来了,溱溱想好了?”   贺清风轻笑:“好。”   赵意晚:“……”   这人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你……当真只是为了报恩?”   赵意晚皱眉。   贺清风想了想:“或者,是为了晚晚?”   赵意晚:“……”   得,她宁愿相信他是来报恩的。   “行,咱们就露水……春风一度,然后两不相欠!”赵意晚道。   贺清风眼神微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晚晚想在这里与我春风一度?”   赵意晚呆滞,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变得这么……撩人的。   突然,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   赵意晚脸色一沉:“你被别的女人睡过?”   贺清风:“……”   南国陛下脾气一向极好,他只是逼近赵意晚,用格外温柔的语气道:“从头到尾,只有晚晚一个。”   整个大陆,只有她敢对他上下其手。   也只有她敢明目张胆的馋他的身体。   赵意晚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她怎么觉得脖子发凉?   “晚晚要是不敢下去,我离开便是。”   贺清风起身,面色平淡,语气带着几分冷冽。   “嗳……”赵意晚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袖:“谁说本宫不敢!”   送上门的盛宴不用,她就不是赵意晚。   “走,跟本宫进府。”   这日,在一众人的视线下,长公主从自己的软骄里,牵出了一位绝色矜贵的郎君。   至于到底有多绝色,有多矜贵,只能说,生平未见。   就说他是九天下来的谪仙,也不为过。   连芮看着那一双携手并肩的璧人,幽幽一叹,长公主府的门槛,怕是要破了。   “关门,今日一律不见客。”   连芮在门口立了半晌后,直接让守门侍卫插上了门栓。   有些贵人来了她招架不住,还不如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几道侧门也都关了。”   还有些贵人,大门是拦不住的,比如摄政王。   觉得万无一失了,连芮才疾步前往库房。   她虽然觉得有些荒唐,但殿下的确就是奔着寝殿去的。   殿下幸个郎君不是大事,但幸了南国陛下,总归是有些麻烦。   她得好生想想,该怎么善后。   金银财宝南国陛下必定是看不上的,绝世珍宝,南国更是不缺。   连芮脚步一顿,莫非,还得给出几个城池?   脚步一转,连芮准备先去问问鹰刹。   与南国最近的城池能不能给,还有,那位与殿下拜过堂的白衣面具军师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此时的鹰刹,与小鹊儿并肩而立。   惊愕的盯着对面携手走来的两人。   驸马爷?!   驸马爷怎么在这里。   小鹊儿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没看错吧,殿下不是去榜下抢驸马了吗,怎么把驸马爷带回来了。”   哦,他这句话有点矛盾。   鹰刹抿了抿唇,他怎么觉得,可能是殿下出去抢驸马,被真正的驸马爷现场抓包了。   待赵意晚牵着贺清风立在两人面前时,小鹊儿才回过神,很狗腿的道:“驸马爷,您来了。”   您可算来了,再不来,殿下都要去叼别的驸马了。   贺清风瞥了眼林鹊,唇角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呵……   林鹊低头,完了,驸马爷在怪罪他放任殿下出去叼别的驸马。   赵意晚皱眉。   她怎么觉得小鹊儿背后有一根尾巴在拼命的摇。   还有……   “你唤他什么。”   小鹊儿察觉到南国陛下越发温柔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道:“驸马爷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至少目前出现的郎君中,没人是驸马爷的对手。   赵意晚还欲说什么,便被贺清风拽着进了寝殿:“今日,你们殿下不见任何人。”   走到一半,又回头看着林鹊:“若再拦不住……”   林鹊一个激灵:“拦的住!”   贺清风轻笑:“那就好。”   赵意晚:“……”   “小鹊儿为什么要听你的。”   贺清风脚步未停,反手关上寝殿的大门:“因为他觉得我像他未来的主子。”   赵意晚:“?”   “不是,你怎么就像他……唔。”   “溱溱你做什么……”   “我报恩。”   ……   “天还没黑!”   “白日看的更清楚。”   “嗯~溱溱你轻点儿,衣裳碎了!”   ……   鹰刹:“……”   林鹊:“……”   里头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不断传来。   鹰刹清咳一声便要离开,却被林鹊一把抓住袖子:“你去哪里!”   鹰刹皱眉:“你想呆在这里?”   林鹊摇头:“可是,驸马爷说要把人拦住。”   不把鹰刹留下,他这身板拦的住谁。   鹰刹环视一周:“……”   若是人都到了这里,拦不拦有什么区别?   “放手!”   “不放!”   片刻后,鹰刹揉了揉眉心:“你觉得,谁会敢在这个时候闯公主府?”   林鹊想了想:“风帝师,摄政王。”   殿下的驸马是国事,风帝师那个老顽固一定会来阻止!   至于摄政王,那纯粹就是护食。   鹰刹:“所以只要拦住姓风的就行了。”   林鹊:“?”   鹰刹叹了口气,指着唯一的通道:“这两人都不会武功,堵住月亮门就行了。”   林鹊:“……”   说的有道理。   半刻钟后,林鹊扯着鹰刹调来一队亲军,团团围住月亮门。   今日,谁也别想打扰殿下!   鹰刹:“……”   连芮恰好过来,看见这阵仗皱眉问。   “这是做什么。”   林鹊一本正经道:“殿下吩咐的。”   连芮微怔,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我有事问你们。”   -   又过了半刻钟。   连芮的脸色一言难尽。   所以,殿下早已经与南国陛下拜过堂入过洞房了!   这么大的事,竟没人告诉他!   连芮跟在赵意晚身边最久。   早已习惯自家殿下的性子,虽说初时听着很是震惊,但拿一个木指环骗一个驸马这事,的确像是她家殿下能做出来的。   如此看来,倒不需要送城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质疑连芮第一反应是善后的想法。   她之前为平衡苏栢与六个小郎君,送东西已经形成习惯了。 第90章   风倾比风帝师先抵达长公主府。   他立在府外, 目光阴郁的盯着紧闭的朱红大门,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呵……   竟还闭门了!   风倾咬牙切齿,朝一旁侧门而去。   他倒要看看,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让阿晚这般护着。   然几道侧门无一例外的尽数关闭。   风倾气的眉心直跳, 显而易见,这是在防他!   所以里面……   风倾深吸一口气,望着宫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搬□□来!”   阿晚虽面上风流不羁, 可他清楚,她从未与人有过肌肤之亲,今日, 竟是要为了一个抢回来的男人破这例么!   然□□刚搭好。   便有太监捧着一道文书急匆匆跑来。   “摄政王,摄……政王,不……好了!”   风倾收回脚,满脸郁气的盯着太监:“你最好有天大的事。”   太监气喘吁吁, 显然是一路疾跑而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摄政王, 不……不好了,南国来了……文书, 求……求娶长公主殿下!”   风倾脑袋轰的一声, 连音色都变得尖锐了几分:“你说什么!”   太监恭敬的递上手中文书:“回摄政王, 这……这是文书。”   风倾一把抓过来, 快速过了一遍。   果然是南国皇帝求娶阿晚的文书!   风倾捏着文书, 双手发白。   南国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为何要求娶阿晚。   如今两国鼎立,虽然缙国版图比南国大些,但他们还没有做好与南国正面交锋的准备, 毕竟南国太过强大,若能和平共存自是最好,若不能,只怕又是一阵硝烟弥漫。   “来的是谁。”   风倾冷声道。   太监恭敬回道:“是慕世子。”   风倾眼神一紧,慕连!   慕连是南国皇帝唯一的嫡亲表弟,其身份地位不言而喻,眼下派了他来求亲,可谓是给足了诚意。   “人在哪里。”   “回摄政王,在宫门口。”   风倾将文书扔给太监,大步朝宫门走去,不论应不应这这桩亲,都不能怠慢南国世子。   走了几步,风倾突然驻足,回头看向朱红的高墙,他总觉得,他这一走,便彻底失去了阿晚。   -   风帝师的马车在路上便打了个转儿,直奔皇宫:“来的当真是慕连?”   “回帝师,确实是慕世子。”   风帝师没再接话,陷入沉思。   南国与缙国素无交集,之前的几大国之间也从未有过联姻,南国这番突然求娶,到底是何意。   莫非是想借此撕破脸皮,给战争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因为谁都清楚,他们不可能把长公主殿下嫁往南国。   -   慕连倒不急着与风倾谈求娶之事。   不是与风倾谈山河人间,就是参观皇宫景致。   对方善意十足,风倾也只能扯开笑脸作陪。   直到夜色降临,在几位朝臣陪同酒宴上,慕连才拿出了南国皇帝的亲笔信。   信上求娶的诚意极大,竟是愿将西宁作为聘礼,不说几位朝臣,就连风帝师都惊的半晌没回神。   以国为聘,闻所未闻,史无前例。   慕连倒不急着要答案,言语之间也颇为和善,无一丝压迫之意。   可越是如此,众人越是心慌,一时竟拿不准那南国皇帝的意思。   大陆美人何其之多。   以国聘一人,简直匪夷所思。   有慕连在,众人也不好商讨。   只心里千回百转。   这场酒宴慕连兴致极高,三番两次夸缙国女子婉约端庄。   朝臣看向中间的舞姬。   妖娆多姿,眼波流转,看不出一点婉约端庄。   在慕连第五次夸了为他倒酒的宫女时,风倾才勾唇道:“慕世子可是看中了哪位姑娘。”   据他所知,这位慕世子虽然纨绔风流,却片叶不沾身,可瞧他这番作态,明显是想问他要人。   果然,慕连面上的笑意都真了几分。   “确有一佳人,深得我心。”   风倾敛眉,故作惊讶:“哦?不知谁人如此幸运,能得慕世子青眼。”   众臣心惊胆战,可千万莫是看上了他们哪家小姐。   慕连并未直接回答风倾,而是思索片刻后犹豫道:“若我向贵国要她,不知会不会失礼。”   众臣:“……”   应该不会比你南国敢开口要长公主殿下更失礼。   风倾轻笑:“慕世子风流倜傥,尊贵非凡,能被慕世子看中的姑娘自是有过人之处,只是不知慕世子看上的是何人。”   言下之意便是,失不失礼,得看你要的是谁。   慕连放下酒杯,在众臣紧张的目光中,缓缓道:“她是一个侍女。”   提到这位侍女,慕连眼里有亮光闪烁。   众臣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哪家贵女。   两国联姻虽从未有,但私下赠美人却是常见,不过一个侍女,只要两厢情愿,无伤大雅。   风倾面色不变,若有所思问:“不知,可是宫中侍女?”   慕连摇头,笑的意味深长:“摄政王可能做主?”   众臣一愣,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寻常人家的丫鬟,会称婢女,而能唤作侍女的,除了宫中,那就只有……皇亲贵胄。   而如今的皇亲贵胄,只有长公主殿下与摄政王。   风倾低眉轻笑:“若是宫中亦或是本王府中的,本王自能做主。”   这意思便是,若是长公主府的,那就请自己去找能做主的人。   “唉……”慕连叹了口气:“既如此,不谈也罢。”   众臣:“……!”   还真是长公主府的!   他们南国是想怎样,要长公主不说,连长公主府的侍女都不放过。   “哦,对了,本世子还有一封文书。”慕连突然惊呼一声,从袖子里掏出文书:“这是我难过唐将军的求娶文书。”   众臣:“……”   还求娶?!   “虽然,这文书应当交给长公主殿下,不过,先给你们通通气也无妨。”慕连一双狐狸眼里藏满了笑意,他就喜欢看这些老臣目瞪口呆的样子。   众臣再也无法淡定。   交给长公主,这难不成又不是长公主府的?!   “不知这唐将军是求娶谁?”   一位老臣小心翼翼的问道。   慕连打开文书看了看,凝眉念叨:“林喜姑娘。”   众臣:“?”   林喜姑娘,是谁?   “哦……可是长公主身边的小侍女阿喜?”   一位老臣突然反应过来。   众臣惊呆了。   是长公主府风水好还是咋地?怎么他们南国尽叼长公主府的肉。   风倾皱眉,阿喜?   南国唐将军怎么会求娶阿喜。   慕连爽朗一笑:“正是阿喜,你们可不知道,阿喜姑娘的名字早已传遍了我南国都城,啧……也不知道这小侍女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让唐将军如此念念不忘,都城想嫁到将军府的姑娘都从城头排到城尾了,可这小子偏偏说早有未婚妻,就是这阿喜姑娘。”   众臣半晌没作声。   若是以往倒还有商量的余地,可如今,这阿喜姑娘已经……   “既是唐将军求娶,为何不亲自前来。”风倾淡淡道。   慕连眨了下狐狸眼。   因为唐堂被你们长公主放在豫东做豫康王了啊,这事你们不知道?   哟,刺激!   “摄政王觉得,本世子的身份,不够替他求娶?”既然长公主没说,他可不能捅这大娄子,万一坏了表哥的计划,表哥能让他脱一层皮。   风倾低笑:“慕世子身份贵重,自是能替代。”   慕连晃着脑袋摆摆手,明显有些醉意:“本世子知道,这事儿长公主才能做主,本世子只是提前知会知会你们。”   众臣:“……”   呵……好一个知会。   酒过三巡,慕连醉的不轻,起身便要离席:“这三桩婚事,你们……你们商讨商讨。”   众臣:“?”   哪里来的三桩,明明只有两张求娶文书。   “本世子的那个嘛……就不要文书了吧,本世子都自己来了,自己把人领回去就行了。”   “……”   “世子爷。”   慕连才刚站起来,飘了一会儿,便见心腹神色急切上前禀报。   慕连皱眉:“怎么了。”   那心腹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神色极其焦急,连眼尾都发红了。   风倾凝眉,一言不发的盯着。   众臣纷纷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他们如今可是怕了这慕世子,生怕他再从哪里弄一张求娶文书出来。   “什么!”   慕连一身酒气尽散,瞳孔放大,尖声吼了句。   众臣一个激灵。   感觉耳朵受到了折磨。   那心腹又急又怕的低着头,不敢吭声。   慕连许是真急了,一脚踢过去:“你说你们这帮东西有什么用,连个人都护不好!”   “世子爷,眼下得先找到……属下再领罚。”   心腹半跪着急切道。   慕连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外头的乌漆嘛黑吼道:“找?这外头都黑成碳了,怎么找!”   心腹低着头不敢吭声。   慕连一手叉腰,一手揉着眉心,显然是心神具乱。   风倾沉声道:“不知慕世子可需要帮忙。”   慕连一顿,转身看着风倾,似乎是才刚想起来他们的存在,而后眼神逐渐变得狠厉,咬牙切齿的盯着风倾道:“帮!怎么能不帮!”   众人一愣,这是怎么了。   好像突然有深仇大恨似的。   风倾面色平静:“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慕连冷冷一哼:“丢了一个人。”   风帝师手中酒杯一顿。   人不见了?   慕连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人是在你们都城丢的,贵国是不是该负这个责任!”   风倾看了眼风帝师,安抚道:“慕世子先别急,就算要找人,也得先了解前因后果,才有利于寻找。”   慕连却没那么多耐心,他腥红着眼睛,盯着风倾一字一句恶狠狠道:“摄政王,本世子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若是这人在贵国少了一根头发,南国必定倾全国之力,与贵国拼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风倾眉头紧锁,微微直起身子。   众臣皆呆滞了,这慕世子变脸怎么这么快,刚刚还好言好语的,怎么一下就跟炮仗似的说炸说炸……   风帝师杯中酒洒落,看向风倾。   风倾很快回神,稳住心神道:“敢问,这人是谁。”   能让南国举全国之力,拼个不死不休的那个人,他心中不是没答案,是不敢想。   若真是那人在他缙国都城出了事,恐怕大陆将无宁日。   慕连胸腔起伏不定,看样子确实是着急。   只听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南国皇帝。”   众臣惊的慌忙站起身:“!”   南国皇帝!南国皇帝怎么来了,还在他们都城失踪了?!   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收场。   风倾眼睛一闭,果然如此。   倒是风帝师突然道:“听闻南国皇帝武功甚好……”   慕连侧头狠狠打断他:“陛下因西宁一战受了重伤,内伤未愈,比寻常人还要柔弱几分。”   众臣:“……”   柔弱,南国皇帝……柔弱?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不对,若真的如慕世子所说南国皇帝重伤未愈,那倒是真的有可能。   他们长公主不就是个例子么。   风倾终于无法淡定,他起身沉着脸吩咐:“传令顺天府,锦衣卫,立刻找人!”   太监忙应下:“是。”   而后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道:“摄政王,我们的人都没见过南国陛下,这……”   风倾看向慕连。   他亦没有见过。   慕连转头问心腹:“可有陛下画像!”   心腹摇头:“回世子爷,没有。”   众臣皆怔:“这可如何找。”   慕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片刻后睁眼,道:“按最好看的标准找。”   风倾:“?”   众臣:“……什么?”   慕连不耐的道:“我们陛下容貌绝世,世间仅有,全大陆最好看的那个就是了。”   风倾:“……”   众臣:“……”   众臣下意识看向风倾,慕连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翻了个白眼儿:“不及万分之一。”   不及万分之一?   这……   众臣凌乱,若此言不虚,这南国陛下该好看到什么模样……   “陛下是在何处失踪的,怎么失踪的,从头到尾说清楚!”   慕连没再去看众臣的脸色,沉声朝心腹吼。   心腹忙道:“是在东羽街,陛下到缙国后听闻缙国长公主喜爱玉簪,便要亲自去为缙国长公主挑选些礼物,下头的人拦不住只得跟着,可谁料东羽街彼时人山人海,不知为何都往一处拥挤,于是,下头的人便与陛下走散了。”   众人心中明了。   今日放榜,正是在东羽街的尽头,所以确实会存在人潮拥挤的情况。   “我们的人初来缙国,都不熟悉缙国都城的街道,只得无头苍蝇乱撞,几经追查,才有缙国百姓人说看到过一个绝色郎君往东羽街的南边去了,可我们的人跟过去,却并没见到陛下踪影。”   “我们的人手不够,想着应以陛下安危为重,一时间派不出多余的人手前来禀报,后来我们将东羽街都翻遍了也不见陛下踪影,属下这才前来禀报慕世子。”   心腹说完,又焦急道:“慕世子,陛下重伤在身手无缚鸡之力,又对缙国都城的道路不熟,若是遇到别有用心之人,可如何了得。”   慕连面色难看到了极点,看向风倾:“东羽街往南的方向,是何处!”   众人噤声,皆陷入沉思。   东羽街往南的方向。   “啪啦!”   一瞬间,传来几处酒壶落地的声音。   宫女吓得忙跪下请罪。   而殿内众人此时早已惊的浑身发凉,哪里还顾得上几个宫女。   东羽街往南的方向,那是南雪楼!   南雪楼是小倌的地儿!   所有人只觉双腿发软。   南国陛下容貌无双,眼下手无缚鸡之力,又偏偏最后消失在那个地方,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倒不是怀疑南国陛下好男色,而是,他们很清楚那些地方的肮脏!   逼良为娼,强买强卖,这些手段数不胜数,要是南国陛下误打误撞进了那条街,被那别有用心的人盯上,可不得了!   若是南国陛下被……   天,要完!   “那是什么地方?!”   见众人面露惊慌,慕连声音愈发狠厉。   风倾沉声道:“南雪楼。”   说完也不等慕连反应过来,便大步往外走:“来人,立刻出宫。”   要是南国皇帝真被弄进了楼里。   那可真是要命!   几位老臣也急得连忙往外走,平日里颤颤巍巍的腿脚都变得健步如飞。   这南国陛下没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慕连不解,下意识抓住一个老臣,恶狠狠问:“南雪楼是什么地方!”   那老臣满脸苦色,不敢说。   “说!”慕连急红了眼,掐着他的脖子吼。   “是……是小倌的地儿。”   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般,慕连安静了许久都没说出一个字,好半晌后他才失神般松开那老臣,疾步跑出去冲风倾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吼:“要是陛下被人碰了一根手指头,南国定举全国之力,覆灭缙国!”   风帝师闭上眼,胡子一翘一翘的,显然是心绪不宁。   这都是什么事儿!   慕连吼完,回头发现殿内还有一人。   顿时急得跳脚:“你还愣着做什么,要是陛下没了清白,本世子看你们拿什么来赔!”   风帝师深吸一口气,重重哼了声才起身往外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慕连。   赔……呵,南国陛下的清白,谁赔得起。   他还不如去兵部看看缙国目前有多少兵力!   作者有话要说:  慕连:呵……怎么赔,当然是把那个夺了我们陛下清白的人带走!   慕连摇了摇尾巴:表哥表哥,我演技怎么样,厉害吧。   贺清风:嗯,赏根骨头。 第91章   这一夜, 注定不会平静。   东羽街上,遍地都是锦衣卫,禁卫军。   有胆子大的百姓, 好奇的探头窥探消息, 结果竟发现摄政王亲自带锦衣卫包围了南雪楼。   哟呵,这南雪楼莫不是捅了大娄子?   陆续的,有百姓悄咪咪的出门围观。   而南雪楼里,就没那么好过了。   老鸨是个大约四十岁出头的男子, 穿着一身青衣,在寒凉的三月还露出了一片锁骨。   这种风月场所大多都有人撑腰,南雪楼亦不例外, 听得动静后,老鸨骂骂咧咧的下楼,却在看到锦衣卫后噤了声。   “搜!“   锦衣卫指挥使脸色铁青的下了命令。   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在找什么人,但能惊动摄政王, 恐怕便不止是贵重二字能言的了。   老鸨很识时务规矩的立着,对于这种大人物, 他们连一丝反抗都不能有。   因为他背后的靠山远不及眼前人权势滔天。   “今日,楼里可添了人!”   风倾让人将老鸨押过来问话。   南雪楼每日都客流不断, 没有哪日不添人的, 所以, 这句话很显然问的是楼里的小倌。   老鸨一惊, 完了。   今儿楼里确实添了人, 该死的,莫不是这人来头不小!   老鸨越想心中越凉。   连摄政王都惊动了,今日怕是要完。   瞧老鸨这幅样子,风倾便知有异, 怒吼道:“说!”   老鸨吓得砰的跪倒在地:“回摄政王,确实添了人。”   几人面色大变,还不等风倾开口,便见慕连双眼发红的上前揪住老鸨的衣襟,厉声道:“这人什么模样,容貌可好!”   老鸨不识得慕连,但有风倾在,他丝毫不敢反抗,只能狠下心点头:“容貌极好。”   南雪楼已被重重包围,他就算想要把人弄走,也已经来不及了,还不如认的干脆些,再找个替罪羊。   风倾面色骤变。   慕连一屁股坐到地上,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人在哪里!”   锦衣卫指挥使黑着脸,厉声问道。   老鸨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有锦衣卫背着一个白衣带血的郎君下了楼:“大人!”   锦衣卫指挥使忙迎了上去,将人小心翼翼的接过来。   老鸨急忙道:“就是他,大人,这是那些个人贩子送来的,送来就这样了,我这正想着替他疗伤呢。”   风倾沉着脸快步走到白衣郎君面前,抬起他的头,人已经昏迷了,但皮相确实……上好。   风倾脸色苍白的可怕,他原本是要甩掉慕连先来查看,可谁知这人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般,不仅要跟着,还嚷嚷着要将锦衣卫都搬过来。   若这人真是南国皇帝,别说一个小小的南雪楼,整个大陆都将生灵涂炭。   南国没人能受得了此般大辱!   风倾捏紧拳头,尽量放稳声音问慕连:“可是?”   慕连恍然醒神,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白衣郎君身边,双手颤抖的抬起他的头。   风倾紧紧盯着慕连,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神色。   片刻后,慕连闭上眼,重重吸了口气。   风倾心下一沉,快速思索这事是否有善了的可能,然却见慕连如释重负般道:“不是。”   不是?   风倾微微闭眼,心神一松,不是便好。   “就这,还极好,看不起谁呢。”   慕连气愤的瞥了眼老鸨,脸上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放松。   “除了此人,可还有?”   风倾面色沉寂道。   虽然此人不是,可人到底是还没找到,若是真有个什么其他万一……   老鸨又惊又喜:“没了,就他一人。”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所幸不是摄政王要寻的人,否则,他必人头不保。   看得出来,老鸨没有撒谎。   风倾朝锦衣卫指挥使道:“继续找!”   正在众人准备离开时,慕连突然道:“等等!”   风倾回头,眉头紧蹙。   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把这个人带走。”慕连盯着那白衣郎君若有所思道。   老鸨心又颤了颤:“……”   风倾瞥了眼昏迷不醒的人,淡淡嗯了声。   看这样子多半是被人算计了,带走倒也无妨。   老鸨正想说什么,却听慕连念叨着:“本世子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   老鸨立刻闭嘴:“……”   带走便带走,命总比银子重要。   慕连让人先把那白衣郎君带回去安置:“记得给他请几个大夫。”   安排妥当后,才跟上风倾:“所幸不是陛下,否则我万死难辞其咎。”   “可是现在都将东羽街翻遍了,陛下会去了哪里。”   风倾揉了揉眉心,心中生了股郁气:“既然南国陛下身受重伤,为何还要来缙国。”   来便来了,在外头瞎转悠什么!   慕连眨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叹了口气:“陛下爱慕长公主已久,说亲自来比较有诚意。”   风倾一怔:“爱慕?”   “南国陛下何时见过阿晚。”   慕连挑眉,阿晚?   哟呵,跟他秀亲密。   可是……有什么用呢。   表哥都被带进长公主府了。   “陛下说,长公主于他有救命之恩,至于具体为何,本世子不敢多问。”慕连幽幽道。   从在长公主手上见到飞凰玉镯开始,他心里便存了疑虑,急急忙忙回到都城后,表哥果然已经回了宫,他将唐堂捉来,足足问了一夜,才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舍身相救,一见钟情,神药谷中,洞房花烛,啧啧啧,好一出你侬我侬的深情戏码,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风倾眉头皱的更深:“救命之恩?”   阿晚何时与南国皇帝有了交集。   “行了行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找人要紧!”慕连变脸变得极快:“陛下如今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在哪个疙瘩里,要真出了意外,咱们就什么都不用谈了!”   锦衣卫指挥使越听越心惊。   感情这失踪的竟是南国陛下!   风倾眉眼一沉,看向锦衣卫指挥使:“一个时辰,把人找出来。”   锦衣卫指挥使急忙应下:“是。”   刚刚虽猜到要找的这人身份尊贵,可没想到这何止是身份尊贵,简直是贵不可言。   这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所有人听命,东羽街为中心,一寸一寸的找!”   就算把都城翻个底朝天,也得赶紧将人找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仍旧一无所获。   众人面色愈发沉重。   “大人,大人。”   就在气氛紧绷到快要不能呼吸时,一锦衣卫带着一中年男子,疾步前来禀报。   风倾慕连同时迎了上去。   锦衣卫指挥使急忙道:“说。”   那锦衣卫将那中年男子拽上前道:“回大人,此人说见过一位绝色郎君。”   风倾眼神一紧:“在何处,何时见的。”   这男子是普通百姓,原本他只是在与身边同伴议论,却不想被这锦衣卫听见了,于是便不由分说的将他拽了过来。   “这是摄政王,将你刚才说的一字不漏的说出来!若有半分欺瞒,拿你是问!”那锦衣卫厉声道。   那锦衣卫面上看着狠辣,心里却已是一片惊涛骇浪,他还没有完全消化他刚刚听到的消息。   男子一听这是摄政王,当即吓得要往下跪,却被风倾一把抓住:“好好回话。”   “是,是是。”男子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颤颤巍巍道:“小人,小人是在东羽街尽头见过那位郎君的,当时……当时正放了榜,许多人挤在一处,但是……但是那位郎君着实好看,他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慕连皱眉:“你是说,在榜下见着的?”   男子又擦了把汗水,小心翼翼的点头:“是……是的,不止小人见着了,许多人都瞧见了。”   风倾眉头一凝,有什么东西自脑海里一闪而过,快的他还来不及抓住。   “人呢,后来去了哪里。”   中年男子低着头,半晌不敢回话。   人被长公主带走了,这要他怎么说啊。   锦衣卫指挥使皱眉,厉声吼道:“说!”   中年男子吓得身体一颤,咬咬牙,闭上眼睛一鼓作气道:“长公主殿下将他带走了,而后长公主府大门紧闭,小人没再看到他出来。”   空气突然安静。   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风倾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色。   总之是一言难尽。   锦衣卫指挥使闭上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今日都城皆知,长公主去了榜下捉驸马,且还带了一位郎君回府。   谁特么能想到,这带走的竟是南国皇帝!   呵……长公主还真会挑人!   锦衣卫指挥使长长呼了口气,夜色已经深了,人却还在长公主府,所以,怎么办呢?   慕连脸色变了又变,好半晌才喃喃道:“所以,我南国陛下是被长公主在榜下带走了。”   中年男子双腿一软,什么?   那是南国皇帝?!   “嘶……来来来,你详细说说,你们长公主带走的那位郎君具体长什么模样。”   慕连眼里放光,兴致勃勃的扯着那中年男子问。   中年男子此时脑袋已是一片空白,耳边一直回响着慕连那声南国陛下,不知不觉间,竟将心中所想念叨了出来:“我的天,长公主这是把南国皇帝带回去做驸马了。”   风倾:“……”   锦衣卫指挥使:“……”   慕连挑眉,看着中年男子的眼神愈发温柔,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在中年男子眼前晃了晃:“告诉我,那郎君长什么模样。”   中年男子被银子的味道晃醒,稳住心神仔细回忆道:“那位郎君是小人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郎君,仙君下凡都不过如此。”   风倾深吸一口气,脸色黑的可怕。   慕连皱眉:“本世子可不相信你们的眼光,就刚刚那个,还说容貌极好呢。”   “你仔细想想,那位郎君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对了,穿的什么衣裳,面部可有什么明显特征,”   中年男子忙道:“那位郎君穿着一身白衣,腰间挂了一块黄色玉佩,图案似乎……是凤凰,哦对了,还拿着一把扇子,像是玉做的。”   慕连神色逐渐归于平淡:“还有么。”   中年男子皱眉,似在仔细回忆,片刻后犹豫道:“小人当时离长公主的软骄比较近,那位郎君弯腰进软骄时,小人好像看到了他耳后有一块红色。”   慕连一怔。   “一块红色?”   “是的,但是是什么小人没看清。”   慕连眯起眼:“可是在左耳。”   那男子仔细回想后道:“是。”   半晌后,慕连将银子塞给那中年男子,幽幽道:“陛下今日确实身着白衣,腰间挂着一块圆凤玉佩,那把玉扇陛下从不离身,且左耳有一块红色胎记,形似桃花花瓣。”   空气再次凝固。   如仙君下凡,圆凤玉佩,玉扇不离身,左耳的红色胎记。   呵……   全对上了。   这男子不可能说谎,据他所说,当时看见的人不少,随便找人一问便是真假。   所以,被他们的长公主带进府中的那位郎君,十有八|九就是南国陛下。   “摄政王,所以,我南国陛下是被你们的长公主带走了。”慕连不笑时,那双狐狸眼透着缕缕寒光。   风倾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所以呢。”   早知那人是南国皇帝,他就是把那朱红的墙炸了,也会进去阻止。   慕连冷笑:“我南国陛下光明正大求娶你们长公主殿下,你们一边不给个痛快的说法,另一边,却将重伤之下手无缚鸡之力的陛下带进了长公主府,紧闭大门,一夜未归。”   “呵……”慕连哼了声:“这是想做什么呢。”   风倾觉得胸腔里的郁气越来越多,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也想知道,阿晚把人带回去到底做了什么。   “本世子刚刚就说过,若是陛下被人碰了一根手指头,必要跟你们清算到底。”慕连说的一本正经,丝毫不心虚。   锦衣卫指挥使一脸菜色的看向风倾,这怎么搞,按理说,那么大个活人长公主能把他怎么着。   可是,重伤手无缚鸡之力,这……被强迫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不对,锦衣卫指挥使晃了晃脑袋。   重伤手无缚鸡之力那也是个男人啊,这还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他是鬼迷了心窍不成,竟被这慕世子带偏了!   “陛下登基不久,后宫空置不说,连通事宫女都不曾有过,今日,陛下无事便好,可若是没了清白,呵……你们想好怎么赔吧。”   锦衣卫指挥使风中凌乱:“……”   什么玩意儿,清白之身?   锦衣卫指挥使怀疑的看向慕连。   你在说什么鬼话,南国皇帝做了那么久的太子,如今又是一国之君,还没有过女人,唬谁呢。   对于锦衣卫指挥使无声的质疑,慕连耸了耸肩:“陛下是不是清白之身,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你们的长公主殿下。”   慕连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够在场围观的所有百姓听见。   众人耳朵拉的老长,一个字都没错过。   这话有道理,南国皇帝是不是清白之身,长公主殿下应该最清楚。   如果,已经睡了的话。   风倾气的脑仁作疼,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开,他是疯了才在这里听他讨论清不清白!   锦衣卫指挥使又晃了晃脑袋,这已经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慕连眼疾手快的拽住锦衣卫指挥使:“你走什么,这事我们没完!”   对方再瞎掰乱诌,好歹也是南国唯一的尊贵的世子爷,锦衣卫指挥使不敢将人甩开,只得客气的道:“这古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这怎么赔,只得去找长公主殿下。”   慕连:“……”   “你的古话说的真好。”   那明明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锦衣卫指挥使陪笑:“客气了。”   慕连:“……”   次日,这夜的离奇事件已在都城疯传。   皆说长公主殿下榜下捉驸马,却无意中抢了南国皇帝,还毁了人家的清白。   而在这之前,南国皇帝还递了文书求娶长公主,所以依此看来,两国好事将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清风:晚晚,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怎么对我负责。   赵意晚:……是你自愿跟我走的。   贺清风:可传言不是这么说的。   赵意晚:……本宫遇上仙人跳了?   慕连:请给我一座奥斯卡奖,谢谢 第92章   一夜鸾凤, 尽享沉沦。   赵意晚被折腾的筋疲力时,狠狠瞪了眼贺清风,这人莫不是想把她拆了吞进去。   当然, 那狠狠的一眼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欢爱过后的粉面桃腮, 媚眼如丝,看起来更像是娇嗔。   惹的某位陛下再次兽性大发   再次醒来,已过午时。   触手之处是一片温热,赵意晚皱眉, 她的床上有别的东西?!   猛地睁开眼,眸子里还带着几分凌厉,是什么东西敢上她的床。   入眼处是一张完美到极致的侧脸。   平日里温柔中带着的那一点疏离, 也因阖上的双目消散,余下的尽是柔情温软。   记忆逐渐复苏,赵意晚勾唇轻笑,贺清风, 也只有这个狗东西能上得了她的床。   然笑容只维持了一瞬。   浑身似被碾压过的酸痛让赵意晚下意识皱眉,昨夜的鱼水之欢也愈来愈清晰。   她从来没想到, 贺清风这个端正矜贵的美人,会有那般狠厉的时候。   若不是她求饶, 他只怕要将她弄晕过去。   不过, 这一夜无疑是美好的。   美人的滋味, 如她料想一般, 蚀骨勾魂。   回味完珍馐美宴, 赵意晚的脸色逐渐变的凝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昨夜的第一次时,她便发现, 她竟不是处子之身。   这个认知让她顿时便觉五雷轰顶。   她不是处子之身,怎么可能?!   这世上除了贺清风,谁能上她的床。   哦,风倾曾经差点上了,但那也是差点!   她的恍神很快被贺清风带给她的颤栗覆盖,她那时半眯起眼打量过贺清风,他似是对此毫无察觉,又或者……像是并不在乎。   看着面前这张睡颜,赵意晚无声一叹,先不论她之前跟谁睡过,但眼下,她是遗憾的。   眼前人是心上人。   她却没能把完整的自己给他。   遗憾了一小会儿后,赵意晚又觉不不对劲。   仔细思索后,贺清风睁大眼。   这狗东西绝对不是第一次!   就算无师自通,也不该这般熟练。   好些姿势都是话本子上没有的!   越想越肯定,赵意晚眼里冒出一团火。   他骗她,他被别的女人睡过!   心里的火苗迅速扩散,烈火燎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那个女人是谁,敢睡她的人,她要弄死她。   嫉妒使人发狂,赵意晚龇牙列齿。   她的脑袋里已过了万种刑罚。   而很快,肆意的厮杀尽数归于平静。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她好像并没有资格嫉妒。   他们之间,不过春风一度。   至此之后,可能永生不见。   那个女子,才是陪伴他走完一生的人。   压下心中的浓浓的不甘后,赵意晚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若是他已有主。   那么她,是不是睡了别人的人。   额……这个想法太危险。   也太不要脸。   赵意晚再次深吸一口气。   长痛不如短痛,直接把他送走得了,眼不见心不烦。   “贺清风!”   赵意晚咬牙切齿唤了声。   身旁的人毫无动静。   赵意晚皱眉,坐起来睥睨着他。   “贺清风你给我滚起来!”   仍旧与半点动静。   赵意晚:“?”   这怎么看着比她还累呢,哦,也是,卖力的人是他。   那……就让他多睡一会儿?   不行不行,他在她身边一刻,她的邪念便要疯长一分。   赵意晚咬咬牙,倾身去捏他的脸,恶狠狠道:“贺清风,我们的露水情缘结束了,你赶紧哪儿来哪儿去!“   回去找你的那位,别再出来祸害人了!   手中的触感极好。   赵意晚没忍住又捏了好几下。   啧啧啧,真好捏。   突然,赵意晚动作顿住,瞳孔放大。   “……这。”   有一丝艳红顺从那张红唇溢出。   格外的刺眼。   赵意晚惊慌的收回手。   不是,她就捏了一下,怎么就把人捏到吐血了?   愣了好半晌,赵意晚才匆忙醒神,焦急唤了几声:“贺清风,贺清风,溱溱,溱溱你醒醒。”   然不论她怎么唤,这人都双眼紧闭无半点醒来的征兆。   赵意晚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急忙朝外头喊:“来人!”   声音颤栗,似乎过于慌乱。   连芮早早便守在了寝殿外。   洗漱的的水都已热了好几次。   终于听见里头有了动静,连芮看向一旁的侍女:“先在此侯着。”   “是。”   里头多了一位,侍女便不能随便往里头闯。   “殿下,您醒了。”   连芮立在珠帘外,颔首行礼。   “连芮,快,请医师,不,请神医!”   连芮一怔,请神医?   “殿下。”   “快去!”   连芮听出了赵意晚的急切,连忙应下:“是。”   踏出寝殿时,连芮脚步一顿。   刚刚只有殿下的声音,南国陛下毫无动静,所以,是南国陛下出了什么事?   连芮后背发凉,脚步加快。   南国陛下在殿下的寝殿出了事,恐怕几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你们在此侯着,我回来前,不许任何人进去。”   “是。”   小半刻后。   神医一脸凝重的摸着贺清风的脉。   在两道热烈目光下,神医一本正经的收回手,道:“明明重伤未愈,还敢行房事,不要命了。”   赵意晚一呆:“……”   “重伤未愈?”   神医哼了声:“嗯!重伤未愈。”   赵意晚与连芮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茫。   连芮:昨日瞧着精神饱满,健步如飞,怎么也不像一个重伤未愈的人啊。   赵意晚:昨夜生龙活虎,只差没把她拆了,还能整出那么多姿势,哪里像重伤未愈。   “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问题不大,老夫给他喂了灵药,好生修养一月便无碍了。”   神医淡定道。   连芮松了口气。   无碍便好,这人要真在殿下寝殿里出了事,可不得了。   赵意晚紧绷的心神也微微松懈。   “他多久能醒。”   神医:“三天。”   连芮:“……”   又是三天。   “哦,对了,切记,这期间不能挪动,不能受刺激,好生照顾着。”   神医摸了摸胡须,交代完后走的极其干脆。   赵意晚:“……”   连芮:“……”   “不能挪动,那只能在殿下……”   连芮抿了抿唇,想说不妥,可想到殿下与南国陛下早就拜过堂了,所以,好像,倒也没什么不妥。   赵意晚揉了揉眉心。   她又把重伤的他捡回来了。   -   而此时,长公主府的门都快被拍烂了。   昨夜连芮吩咐过,殿下醒来前不许开门,是以到现在,朱红的大门依旧紧闭。   守门侍卫听着这次的拍门声格外强烈,且眼下已过午时,才赶紧去寻连芮。   一炷香后。   赵意晚坐在大殿主位,盯着脸色黑如碳的风倾,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风倾压下心中的火气,沉声道:“我说,南国使臣现在在宫中,要缙国赔南国皇帝的清白。”   赵意晚觉得自己没听懂:“……”   什么玩意儿?!   风倾揉了揉眉心,不想多做解释,只问了一句:“睡了没有。”   问出这一句时,他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即使他知道答案可能不是他想听到的,但还是抱着那一丁点儿希望。   赵意晚抿唇。   她与风倾并肩作战过,还算默契,所以她也能听懂他在问什么。   赵意晚很纳闷。   这些人是怎么知道她跟贺清风……   最后,在风倾阴森的目光下,赵意晚摸了摸鼻子,低声道:“睡了。”   风倾闭上眼,敛去眸中的山雨欲来。   赵意晚看着风倾浑身的怒火,心里一突,天,她那第一次该不会是跟风倾……   不不不,不会!她怎么可能跟风倾越界!   “到……到底怎么了。”   赵意晚小心翼翼的试探,若她真是跟风倾有过,那这算不算捉|奸在床。   风倾没说话,侧目看向身边的随从。   随从会意,将昨夜之事从头到尾一丝不漏的说了一遍。   “所以,现在南国使臣正在宫中,要缙国赔南国陛下的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我……我就……百口莫辩。   贺清风:事实无须辩   这是个小短章。   晚晚记忆很快会恢复了 第93章   随从的声音已停止大约半柱香的时间, 赵意晚仍旧处于茫然的状态。   哦,还多了一点惊愕,和无措。   暂且先不论赔什么清白。   最重要的是, 他们昨夜的春风一度, 都城此时人尽皆知了!   不,不是此时,是昨夜就知道了。   而且他们口中的与她所知的完全不一样,贺清风明明是自愿跟她走的, 而且走的时候活蹦乱跳,在床榻上更是生龙活虎。   可据他们所说,是南国陛下重伤未愈手无缚鸡之力, 被她在榜下抢回了公主府。   呵……合着这意思竟是她强迫了他呗!   不,不是合着,是现在整个都城都知道他们的长公主将柔弱的南国陛下带进府中,整整一夜未出。   赵意晚一口气憋在心口, 上不来也下不去,她就是觉得, 好像中套了。   “人呢。”   风倾扶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赵意晚眨眨眼, 人呢。   “人, 人在……”   话突然顿住。   哦豁, 人在她寝殿里, 昏迷不醒!   这下真的是几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她敢保证, 绝对不会有人相信昨夜是那人睡的她。   “嗯?”   风倾眯起眼。   赵意晚扯出一抹笑,自暴自弃道:“人在寝殿,昏迷不醒。”   风倾:“……”   “如果,如果我说, 不是我先动的手,你信吗。”赵意晚摊在椅子上,陪笑道。   “呵……”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还有摄政王气急离开的背影。   赵意晚瘪瘪嘴。   得,不信她。   不信是对的,风流不羁,贪图美色的长公主,与守身如玉端正矜贵重伤未愈的南国陛下,呵……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自己。   赵意晚耸了耸鼻子。   她闻到了陷阱的味道,但是,她没证据。   -   皇宫金华殿。   慕连趾高气扬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旁边伺候着的是铁青着脸的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能说是伺候,顶多就是在那儿杵着,陪着这位南国的世子祖宗。   锦衣卫指挥使楚昭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三十不到,身姿挺拔,模样上乘,只是见惯了阴暗与狠辣,整个人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常年面无表情。   并不是楚昭想杵在这儿,而是南国世子祖宗点名要楚昭保护。   没错,是保护,人家说什么他生的芝兰玉树,貌比潘安,又不胜武力,万一让人见色起意,玷污了他的清白可怎么了得。   楚昭很好脾气的说都城治安良好,不会发生这种事,世子不慌不忙,上拿长公主举了例子,下又拿南雪楼那白衣带血的郎君说道,只差没有说你们缙国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昨夜之事,楚昭全程参与。   再看了看慕连那张跟妖精似的脸,楚昭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至于他所谓的清白,楚昭少有的翻了个白眼儿,南国陛下还是太子时,就以端正清雅闻名,说他未通人事还有据可循。   但是,慕连世子,呵……   风流肆意,纨绔至极,某方面的名声没比他们长公主好到哪里去。   但,所有无声的质疑被慕连一句话反驳了回去。   你又没试过。   你怎么知道本世子清白不在了。   楚昭当时便青了脸,再未同慕连说过一句话。   “嗳,小昭昭,你说你们摄政王怎么还不回来,该不是被关在长公主府门外了吧。”   慕连晃着二郎腿,咋舌道。   一旁伺候的太监宫女急忙低下头。   这声小昭昭太有冲击力了。   楚大人是出了名的面硬心冷,谁见了不是毕恭毕敬,也只有这南国慕世子敢三番四次的挑衅。   楚昭深吸一口气,紧紧握着腰间佩剑:“我叫楚昭。”   他若不是南国世子,此时已经投胎转世了。   “本世子知道啊,叫名字多见外是不是,哎哟,瞧瞧你那脸,黑的跟个碳似的,谁把小昭昭惹成这样了。”慕连吊儿郎当,浑身透着一股痞气。   楚昭闭上眼,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这人杀不得,打不得,骂不得。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慕连见好就收,坐直身子卸下流氓本性,认真道:“本世子跟你打听一个人。”   楚昭:“……”   呵,这变脸之快,让人望尘莫及。   “长公主府,连芮姑娘,你可认识。”   见楚昭不理他,慕连伸手戳了戳他的腰,眯起一双桃花眼道。   楚昭皱眉,朝旁边挪了一步。   楚昭不应,慕连便直直的看着他。   破有种你不说,我能等到天荒地老之意。   半晌后,楚昭沉声道:“见过。”   楚昭眼睛一亮:“还真认识啊,你同我说说连芮姑娘呗。”   楚昭皱眉,偏头看着他。   慕连眨眨眼。   哦,小昭昭没去那日的宴会,所以并不知道他此次出使身负重任。   “是这样的,本世子与连芮姑娘一见钟情,二见倾心,本世子此行,一来是作为使臣为陛下送求亲文书,二来,是为我们唐将军求娶阿喜姑娘,这三来嘛,那自然是本世子自己求娶连芮姑娘。”   楚昭眉心直跳。   他们南国是只见过长公主府的姑娘么。   “对了,你们缙国有没有陪嫁侍女,或者侍卫什么的?”慕连说完,盯着楚昭若有所思道。   楚昭又往旁边挪了一步,淡淡道:“有。”   “嘿,那就好。”慕连凑近楚昭,笑容灿烂:“介时,你是不是可以作为陪嫁随本世子去南国。”   楚昭眼露凶光:“……”   宫女太监迷茫:“……”   “不论是作为长公主的陪嫁也好,还是阿喜姑娘的陪嫁也好,当然,最好还是做连芮的陪嫁,如此,便可直接进本世子的府邸。”   慕连越说越起劲,像是完全看不到楚昭的咬牙切齿。   一旁的宫女太监死死低着头。   虽看不清脸,但肩膀却不停的颤抖。   “慕连!”   楚昭握着佩剑,声音低沉,似在极力隐忍。   “啊,摄政王回来了啊。”慕连突地起身,风一般的自楚昭面前穿过,迎向风倾。   风倾停住脚步,脸色差到了极点。   “咦,怎么一个个都这幅表情。”慕连眨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无辜道:“摄政王,怎么样,长公主是不是把我们陛下睡了。”   风倾深吸一口气,看着慕连,一字一句道:“该怎么赔,请慕世子自行与长公主商议。”   慕连顿悟:“呀,那就是睡了。”   慕连抿唇,压下疯狂想要上翘的嘴角,瞥向楚昭,趾高气扬道:“小昭昭,保护本世子去长公主府,可得把本世子保护好了,不许任何人碰本世子一根手指头!”   风倾脸色一僵,看向楚昭。   小……昭昭?   楚昭的胸腔剧烈起伏。   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哦,对了,本世子向摄政王要一个陪嫁应该不失礼吧。”慕连突然想起了什么道。   风倾:“?”   呵……昨夜将都城闹得人仰马翻,还不够失礼么。   楚昭:“!”   “走!”   “臣先行告退。”   楚昭一把扯着慕连胳膊拽着人离开,慕连不死心回头朝风倾喊:“本世子要他陪嫁去南国,做谁的陪嫁都行,反正最后都是进本世子……唔,呢放开。”   嘴被捂住,慕连手脚并用的往楚昭身上招呼,只可惜娇贵的世子爷远不是铁血锦衣卫的对手,不但没挣脱,自己手倒是打疼了。   “你,你是铁做的吗,这么硬!”   听着慕世子怒不可歇的大吼,风倾眉头凝的更深。   陪嫁?楚昭?   慕世子疯了么。   他南国不仅缺女人,还缺男人?   风倾冷哼,甩袖离开。   他们怎么不干脆把整个都城都搬走!   -   赵意晚坐在床前,看着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贺清风,喃喃道:“连芮,你说本宫现在将他丢出去,还来得及么。”   连芮低眉,幽幽道:“如此,传言倒是会换一番说辞。”   赵意晚:“?”   连芮:“长公主始乱终弃,恃强凌弱睡了南国陛下后,翻脸不认人。”   赵意晚:“……” 第94章   赵意晚也没真想把人丢出去。   她舍不得。   若是人像昨夜那样精神抖擞, 她还能狠下心一拍两散,可现在这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瞧着可怜兮兮的,她没办法不管不顾。   赵意晚叹了口气。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那就只能, 且走且看吧。   “殿下。”连芮上前轻声道。   赵意晚坐在圆床边上的脚踏上,直直盯着贺清风看,视线都没挪开的应了声:“嗯?”   连芮抿了抿唇瓣,道:“殿下如何看南国向殿下求娶之事。”   赵意晚眨眨眼。   求娶, 对哦,这人还一本正经递了文书要娶自己。   “他是想报恩,还是想和亲?”   对贺清风的这番作态, 赵意晚极其不解。   那一月里,他避她如蛇蝎。   怎么如今不但愿意跟她亲近,还要娶她?   脑子抽风了?   “神医有说他伤在哪儿吗,是脑袋吗?”赵意晚倾身便去查探。   连芮低眉:“……”   “神医说是内伤, 未说伤及头部。”   赵意晚坐直身子,哦了声。   连芮目光一动, 试探道:“或许,南国陛下是真对殿下有情呢?”   赵意晚偏头, 看着连芮。   “你不知道这狗东西曾经是怎么对本宫的?光是把本宫关在门外的次数都一只手数不过来了, 这, 是有情?”   连芮垂眸。   神医说殿下在毒素彻底清除之前不能受刺激, 否则气血翻腾下, 极有可能与阿喜一样心智倒退,所以,殿下早已拜堂成亲这事他们就一直没说。   可是,殿下本就与南国陛下情投意合。   若因失忆拒了这求娶, 待殿下记忆恢复,可会后悔?   沉默了片刻,连芮抬头,认真道:“其实,这南国倒是极有诚意,竟愿意以整个西宁为聘。”   赵意晚一愣,整个西宁为聘。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画面。   ‘本宫以城池十座,宝马千匹,万金相聘。’   “本宫亦可为溱太子打下城池十座,端看太子殿下愿意否。”   赵意晚晃了晃脑袋,那声音却依旧清晰。   ‘若晚晚愿意,孤将聘礼翻倍。’   赵意晚抬手扶额,她不记得她何时与贺清风有过这样的对话。   连芮没发现赵意晚微乎其微的异常,继续道:“不论南国陛下是因何求娶殿下,但以国为聘,史无前例,足矣可见其诚意,殿下或许可以好生考虑,且这么多年,殿下一直为缙国而活,如今大陆太平,殿下也该要为自己活。”   她看的出来,殿下是喜欢南国陛下的,以往大陆动荡,碍于大局,殿下只能将儿女情长藏起来,可如今不一样了。   大陆太平,赵氏有后,朝局也逐渐稳定,殿下再不必多有顾及。   连芮的话让赵意晚怔愣了许久。   为自己而活。   她出生便是缙国尊贵的嫡公主,受尽父皇母后兄长的宠爱,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包括如今那些老臣,哪个不是对她多有偏宠,就说那已告老还乡的宗人令,还曾给她编过草蚂蚱。   母后怕她被宠的娇纵,便时刻教导她,受万人之爱,便要担万人之责,她是缙国的嫡公主,缙国赵氏之外皆是她的臣民,她要护他们,要为他们谋取福祉。   她将母后的话放在了心里,一次又一次的挡在他们前面,护他们周全。   这么多年,她一心扑在缙国,可很多时候她却忘了为自己而活。   顾忱的父亲是父皇的左膀右臂,原本他们是要订娃娃亲,更深一步的巩固君臣情谊。   她自小骄傲,也有一身反骨,知道父皇的打算后便对顾忱百般刁难,而顾忱亦如此。   这也算是他们的默契。   以两看相厌方式拒绝被安排好的人生。   而他们这一交锋,便是十多年。   倒也打出了真情实意。   而风倾,则是她算计来的。   她看中风府百年世家的底蕴,也看中风倾才情卓然,想为兄长添一个左膀右臂。   他们初时,与其说是情投意合,倒不如是联手合作。   如今,他们婚约未成,但也算是各自得偿所愿。   风倾位极人臣,权势滔天。   她也放心的将小小皇帝交给他。   府里那六个小郎君,她将他们带回都城,并不全是为了救他们,教导缙国文化,她亦有私心。   如今,他们已回西宁,想必过不了多久,必能官位加身,不说求他们回报,但在国事面前,他们必不会挑起事端,如此,她也算种瓜得瓜了。   但苏栢,是她在阴谋下,在权利与朝堂外,私心作祟留下的温暖。   这也是为什么,她对苏栢那么偏疼。   这份温暖陪伴了她六年,不论寒冬酷暑,她只要回家,他就在,不论白日深夜,她只要回家,他都站在那灯笼下,笑容灿烂的奔向她。   哪怕他一开始便目的不纯,可却是实打实的给了她陪伴与真心。   但到最后,却只有他与她天人相隔。   她只为自己而动的念。   除了苏栢,便是贺清风。   对苏栢是亲情。   而对贺清风却是真正的想将他占为己有。   他身份敏感,她本不该救。   可偏偏在河边的第一眼,他便在她无波无澜的心里荡起一阵涟漪。   而后,她认出他就是那幼时送他兔子糖的小哥哥,更是不惜以血引毒,以清白救他性命。   不论是初时,还是那一月,从她遇见贺清风的那一刻起,她对他做的,都只是以赵意晚的身份,而不是缙国长公主。   只可惜,她终究还是长公主。   即使她再喜欢这个人,也不能继续追逐。   所以那一月,她才肆无忌惮。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还会再见。   不仅如此,他们还颠倒鸾凤,他还以国相聘。   欢喜自然是欢喜的。   可是,她注定不能只为自己而活啊。   赵意晚敛下眼中的失落。   她的婚事是国事。   “他若是平民百姓,亦或是江湖侠客,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他是缙国人,本宫都能奋力一搏。”   赵意晚起身,看着窗外碧蓝天空,眼里带着少见的向往。   “可是,他不仅是南国人,还是南国最尊贵的天子。”   “两国联姻,在大陆史无前例,先不论引起的轰动,就说缙国臣民,他们怎会同意。”   连芮看着赵意晚,眼里满是疼惜。   殿下的意思她明白,在大陆人的眼里,殿下是女将军,可在缙国人眼里,殿下是如神一般的存在,有殿下在,万民才心安。   可是,殿下不是神,只是个平凡的女子,有追求爱的权利。   连芮微微有些哽咽,轻声道:“奴婢自小便跟着殿下,于奴婢而言,殿下重于一切。”   “不论别人怎么想,奴婢都希望殿下能开心,能幸福,不论千里万里,奴婢都会跟着殿下,陪在殿下身边。”   赵意晚偏头看着连芮,眼眶微涩。   半晌后才走近连芮,擦去她眼角的湿润,轻笑道:“连芮姐姐最好了。”   连芮一怔,而后轻笑出声。   连芮比赵意晚大些,幼时,小公主每每受了委屈亦或是撒娇时,总爱唤她连芮姐姐。   “连芮姐姐便放宽心吧,本宫定不会委屈了自己。”不然,她也不会把贺清风带回公主府睡了。   连芮听懂了赵意晚的言外之意,顿时哭笑不得,正欲再说什么时,外头传来侍女的声音:“殿下,南国使臣求见。”   赵意晚:“……”   连芮:“……”   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连芮简单整理了下妆容,镇定道:“殿下,奴婢先去应付着?”   此时上门,绝非善意。   赵意晚摆手:“你看着这里,本宫亲自去。”   她倒是要去问问,这狗东西还有什么清白。   -   半柱香后。   赵意晚与慕连在大殿中大眼瞪小眼。   慕连斜靠在椅子上,板着脸眼神凌厉,将一副问罪者的姿态拿捏的十足,赵意晚亦端着长公主的气势分毫不让。   气氛剑拔弩张。   奉茶的侍女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大约半柱香后,才见南国世子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眯起狐狸眼,笑的极其和善,将瞬间变脸演绎的淋漓尽致。   “嫂子,咱直接进入正题。”   赵意晚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与那声嫂子怔了一下,却让慕连抢了先机。   只见南国世子端正坐姿,诚意十足的又格外温柔的道:“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嫂子提前跟表哥圆个房,本来吧,我们此行就是来求娶的,只是没想到嫂子这么心急,这还没回南国呢,就把事儿给办了。”   赵意晚:“……”   这是在讽刺她?   “别叫嫂子!”   慕连忙换了副笑颜,颇为狗腿的道:“好的嫂子。”   “……”   赵意晚觉得自己被迫看了场变脸戏。   “嫂子放心,虽然这事表哥才是受害者,但是许诺的聘礼我们南国一分也不会少,西宁的玉玺定会送到嫂子手中,哦对了,其他该有的聘礼也有,因为表哥急着见嫂子,我们的脚程便快了些,比聘礼先到都城。”   “不过也没慢多少,就在半个时辰前,聘礼已经到了都城外,只是因为怕唐突了嫂子,这才将聘礼暂且放在都城外,只等嫂子点头,聘礼便会立刻送到长公主府。”   聘礼都到城外了,还不够唐突?   赵意晚扯了扯唇角,冷声道:“再说一次,别叫嫂子!”   慕连恭敬颔首:“好的嫂子。”   随后又摇着折扇,温柔的一笑:“嫂子身份尊贵,闻名大陆,艳绝天下,我们南国定会以最高的礼仪迎娶嫂子,所以迎接皇后的仪仗早已准备好了,不出半月必能抵达缙国,所以嫂子放心,我已将一切事宜准备妥善,绝对不会怠慢了嫂子。”   楚昭半阖着眼低头。   第一次见有人把强娶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赵意晚震惊,忘记了再去纠正称呼,假笑一声:“真够妥善的。”   竟连迎亲仪仗都来了,贺清风不是最讲规矩礼仪么,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强硬不要脸的手段了。   慕连眯起桃花眼,朝赵意晚煞有其事的抱拳:“嫂子过奖了。”   赵意晚:“……”   深吸一口气后,赵意晚道:“只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本宫不同意……”   “哦对了,说了这么半天,怎么没见表哥呢。”慕连往外头望了望,极其自然的打断了赵意晚的话:“嫂子,表哥人呢。”   整个大陆,没几人敢打断长公主的话。   赵意晚刚要发难,却被一句‘人呢’堵了回去。   人呢……人自然还没醒。   且此时正脸色煞白的躺在她的寝殿,一时间,赵意晚莫名的有些心虚,下意识便板着脸道:“本宫说了,不要再叫嫂子。”   慕连开扇遮面,低头一笑:“好的嫂子,我知道嫂子是害羞,不过嫂子害羞也就算了,表哥怎么也不好意思了呢,不就是提前洞房了吗,这有什么呢,婚事都谈妥了也不露面。”   楚昭刚巧微微侧目,正好看见世子那掩面羞涩的一笑,顿时虎躯震了震。   他有点相信这人有被劫色的可能了。   赵意晚有点迷茫:“……”   他哪只眼睛看出她害羞的,还有,婚事谈妥了?什么时候谈妥的。   “不过啊,表哥平时也不是这么害羞的,主要是,这是第一次嘛,难免有点不好意思。”   楚昭眼角颤了颤。   特么的一个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的,要害羞也是他们长公主才对,哦,他们长公主并没有害羞的意思。   鹰刹在一旁紧绷着唇角,让自己看起来很淡定,起码,看不出他隐藏的笑意。   驸马爷找这位媒婆,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   赵意晚扶额,好半晌才道:“你在南国是什么官位。”   这么能说,怎么不去做媒呢!   慕连一怔:“嫂子问我吗?”   “嗐,我就是领了个闲职,平日里爱跟一帮狐朋狗友吃吃喝喝,偶尔顺便呢,也帮人撮合撮合亲事。”   鹰刹肩膀一颤。   还真是个媒婆?!   赵意晚错愕后,喃喃道:“不错,挺好。”   就连楚昭都偏过头弯了唇角。   “嫂子也觉得挺好是吧,其实,我原本是不喜欢做媒的,只是五年前山上有个道高僧给我算过命,说我前世啊不是个什么好人,所以这辈子要多做功德赎罪,等撮合满十对有情人,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慕连弯着狐狸眼,笑的像月老。   赵意晚唇角一颤:“你撮合成几对了?”   慕连摇了摇折扇,颇为自得的道:“加上刚刚说成的嫂子与表哥这对天作之合,天赐良缘,刚好十对!”   赵意晚:“……”   所以她为什么要多嘴问他。   楚昭下意识去瞥了眼长公主此时略微呆滞的神情,对这位南国世子祖宗刮目相看。   全程能让长公主插不上话的人,他第一次见。   慕连恰在此时转头,看见楚昭唇边浅浅的笑意后,眼睛一亮:“小昭昭你会笑啊,这才对嘛,多笑笑,笑起来才好看。”   楚昭一僵,顿时不想笑了。   “咳!咳咳……”   鹰刹这下没忍住,捂着嘴连咳了好几声。   赵意晚看着楚昭有些迷茫:“小……昭昭?”   慕连蓦地收了折扇:“对了嫂子,刚刚还忘记与嫂子谈陪嫁了。”   赵意晚愕然,陪……嫁?   她再次被这人的不要脸震惊到了,她什么时候答应亲事了,怎么就已经谈到陪嫁上头了。   “其实陪嫁不陪嫁的也不重要,嫂子把小昭昭带上就行,不过嫂子别误会啊,我不好男色,我有喜欢的姑娘,主要吧,嫂子你也看到了,我这长得着实太像个狐狸精了,万一被谁盯上让人劫了色,我可就得去跳江了,所以呢,我就想让小昭昭贴身保护我。”   慕连的语速快的全程基本没有停顿,再次让众人瞠目结舌。   若是那句贴身保护没有加重语气,倒能显得诚恳了几分,楚昭在赵意晚与鹰刹怪异的眼神下,脸色黑如碳。   赵意晚扶额,贺清风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活宝。   殿内诡异的安静了许久后,赵意晚揉了揉脸,让自己面部放松下来,顺便吩咐了声:“来人,给世子再上一壶茶。”   慕连再次抱拳:“多谢嫂子。”   赵意晚假笑,自然而然的回了句:“不客气。”   气氛突然安静。   楚昭与鹰刹同时看向赵意晚:“……”   赵意晚也反应过来:“……”   她刚刚,应他了?   所以,这就是温水煮青蛙,习惯成自然?   慕连笑的如狐狸,奸计得逞。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她绝不是那只青蛙!   长久的沉寂后。   只见长公主眯起眼,质问道:”你刚刚说贺清风没碰过别的女人?”   慕连无辜的眨眨眼:“是的呀,表哥守身如玉,只有嫂子一个人的。”   赵意晚冷哼:“呵……好大的胆子,敢糊弄本宫,你们口口声声要本宫赔他的清白,本宫倒想问问,他还有什么清白在?”   慕连故作惊讶:“嫂子你在说什么,表哥一直没有别的女人呀。”   表哥的清白不是早在神药谷就给你了么。   “是么,可他昨夜分明不是第一次,没碰过别的女人?呵,他的清白是被狗吃了么!”   “噗!”   赵意晚话音刚落,慕连还没来得及吞下的茶尽数喷了出来,而后似是被呛得狠了,开始掐着脖子剧烈的咳起来,脸憋的通红。   而鹰刹却是直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两道声音相互交错,久久不息。   楚昭盯着慕连皱眉:“?”   赵意晚盯着鹰刹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赵意晚:呵……你要不是贺清风的弟弟,你看看你能在本宫面前叭叭几句?   慕连:表哥,嫂子说你的清白被狗吃了。   贺清风神色复杂的看着赵意晚:……   知道真相后的晚晚深吸一口气:汪汪! 第95章   最终, 经慕连不要脸的软磨硬泡,撒泼耍疯后,得偿所愿的在赵意晚的寝殿见到了他的表哥。   “啊!表哥, 表哥你怎么了!”   几声极其夸张的大吼后, 慕连上前扒着贺清风一顿揉搓,活像在哭丧。   小半柱香后,赵意晚揉了揉眉心,忍无可忍的朝鹰刹示意。   鹰刹颔首, 上前将人从床榻边拧走,挣扎间慕连生生将贺清风的衣袖抓出了几道褶皱,鹰刹顿时觉得, 他像是在棒打鸳鸯。   “嫂子你到底对表哥做了什么,怎么就成这样了。”慕连在鹰刹手中不停扑腾,嘴里也没闲着:“要是表哥有个好歹,嫂子你必须要负责呀, 呀!”   “哎呀,你轻点儿!疼, 小昭昭,快保护本世子!”慕连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从殿外传来都让人头脑发疼。   声音渐远, 赵意晚重重舒了口气。   而后瞪着床榻上的人, 翻了个白眼儿:“你这弟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没被人暗杀真是个奇迹。   连芮端着药回来, 远远便听见一阵趾高气扬的声音, 她下意识看了眼刚消失在月亮门的几道背影,皱了皱眉,她怎么觉得这声音似在哪里听过。   “怎么回事。”   侍女屈膝恭敬回道:“是南国世子来了一趟。”   连芮一顿。   殿下怎么会真让他见南国陛下。   “殿下。”连芮端着药进去,正见着赵意晚盯着贺清风出神。   赵意晚回头看了眼药, 道:“我来吧。”   连芮:“是。”   给昏迷中的贺清风喂药这事儿赵意晚不是第一次做,那时候喂不进去时,还是她用嘴渡的。   在药汁第二次顺着紧闭的薄唇流入衣襟后,赵意晚眨眨眼,呵……这次也喂不进去。   未做犹豫,赵意晚直接喝了一大口,俯身向下。   恰此时,外头鹰刹去而复返。   “殿下。”   连芮的挪开视线,道:“何事。”   鹰刹似是在强压着什么,声音低沉:“南国世子说要住在府里,方便每日来看望南国陛下,直到南国陛下无碍为止。”   “咳~咳咳。”   赵意晚嘴里的药还没来得及送出,便听得这句,一个激动尽数吞了下去,呛的眼尾发红。   “殿下你没事吧。”   连芮忙上前询问。   赵意晚边咳边伸出一只手,制止连芮上前,等气息稳定了,才看向连芮,咬牙切齿道:“连芮,你去把那个活宝给本宫看住!”   连芮一愣:“什么。”   赵意晚忍住嘴里的苦涩,恶狠狠道:“看住那只狐狸,不许他靠近寝殿半步!”   若天天被他这么闹腾,她不敢保证不会收拾他。   顿了顿又加了句:“其他的要求,尽量满足。”   连芮听明白赵意晚口中那只狐狸是谁后,低笑一声颔首:“是。”   难得有殿下招架不住的人,她得去见见,到底是何方神圣。   连芮走后,赵意晚才又稳住气息继续渡药,然就在两唇即将碰上时,她便对上了一双温柔深情的眸子。   惊愕下再次将药吞下,赵意晚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狗东西的。   一阵诡异的对视后,贺清风伸手擦去她沾在唇角的药汁,温声道:“晚晚在做什么。”   赵意晚因嘴里苦涩太甚,颇有些恼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你喂药。”   贺清风莞尔:“那晚晚继续。”   “……”   赵意晚直起身子,没好气道:“自己喝!”   人都醒了还喂什么喂!   贺清风瞥了眼黑漆漆的药汁,淡淡道:“不喝。”   赵意晚顿住:“?”   哦,她想起来了,这狗东西怕苦,历来就不爱喝药。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极美的山谷,贺清风揽着她坐在树干上,透过层层叶子安静的看着底下端着药四处寻人的侍卫太监。   赵意晚下意识揉了揉眉心。   她怎么会有这段记忆。   “晚晚不喂,就不喝。”   贺清风又很温柔的加了句。   赵意晚:“……”   “爱喝不喝!”   真是惯的!   他喝不喝与她有何关系。   贺清风没再说话,只微微偏过头。   眸子微敛,连睫毛都透着一股委屈。   赵意晚:“?”   怎么还委屈上了。   短暂的沉默后,赵意晚终是败下阵来。   她是想离开的,可双脚却像是被被死死钉住一般,动弹不了半分。   她明明没有没见过这样的贺清风,可却觉得莫名的熟悉,多看几眼,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勺子送到唇边,那人却紧抿着唇瓣盯着她,不肯张嘴。   赵意晚:“……”   呵……   端正守礼的贺清风竟会耍无赖了,有些稀奇。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赵意晚终是拗不过他,瞪他一眼后,含了一口药,伸手将贺清风的下巴勾起,迫使他薄唇上扬。   唇瓣紧紧贴住,因贺清风下意识的抵抗,药汁大多数还是落入了赵意晚的喉中,不过,贺清风好歹也被逼着喝了少许。   最后一次时,赵意晚的腰间多了一双手,将她死死压在怀里,反复吸允。   赵意晚没有反抗,没有拒绝,任由他予取予求。   吻温柔而又缠绵,似是带着浓浓的爱意与思念,赵意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她拒绝不了贺清风。   永远如是。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才停下,贺清风一手揽着赵意晚的腰,一手如以往般顺着她的发丝,轻声道:“晚晚,嫁给我。”   赵意晚气息还未平稳,听得这句后又觉心跳如雷,他在向她求亲。   赵意晚趴在贺清风的怀里半晌没说话,她很欢喜,压抑不住的那种欢喜,但是,她又不知该要如何回应。   贺清风也不急,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发丝,极其耐心。   余光瞟到一个熟悉的物件儿,贺清风一顿,定睛望去。   梳妆台的角落里,有一个木指环孤零零的放着,与他手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贺清风眼尾一紧,呵……   腰间的手越来越紧,似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赵意晚皱眉:“疼。”   语气柔软,带着些娇憨。   贺清风卸了些力道,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温柔的眸子里有丝丝薄怒。   赵意晚还没时间去想他为何突然添了戾气,唇瓣就被人紧紧封住,这一次,不再是温柔缠绵,而是像要将她拆入腹间的掠夺。   大约一个时辰后,南国陛下才餍足的抱着她释放,露在被子外的雪白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印记,足矣见证着刚刚有多么疯狂。   赵意晚窝在贺清风怀里喘着气,重伤未愈,手无缚鸡之力,呵……特么的骗谁呢!   “晚晚,嫁给我。”   贺清风从身后圈住她,轻轻咬了咬那因□□而泛着微红的耳垂,轻声道。   赵意晚刚刚平稳的气息又开始紊乱,过了好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不嫁!”   话音刚落,赵意晚边便觉头突地一疼。   一个画面强制的闯进她的脑海。   青葱树木中,阳光灿烂。   竹屋小道间,铺满了红绸,一对新人携手走过,耀眼的璀璨中,两人喜袍上的一对金凤金凰紧紧相依。   “唔……”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赵意晚忍不住轻呼出声,抬头捂住额头时,雪白的手腕上那玉镯上的飞凰栩栩如生。   贺清风发觉她的异常,忙直起身子将人转过来搂进怀里:“晚晚,怎么了。”   赵意晚头疼的厉害,视线开始恍惚,但她能感觉到他的急切和担忧,勉强安抚道:“无事。”   意识消失前,赵意晚余光瞥见了手腕上的飞凰玉镯。   她的首饰里没有这个镯子,她亦从未见过,可不知为何,她竟舍不得将它取下,潜意识便觉得它对她来说很重要。   贺清风搂着昏迷过去的人,用被子将她紧紧裹住,才朝外唤道:“来人!”   很快,便有一个侍女出现在珠帘外。   “去请神医。”   侍女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一道清冷带着急切的声音落下,侍女一怔,但到底不敢抬头去看,只恭敬应下:“是。”   如今这位的身份都城已经人尽皆知,想必过不了多久,南国求娶之事,便要有结论了。   想到刚才里头的动静,侍女耳朵微红,朝下头人吩咐:“送热水进去。”   “是。”   待侍女带着神医回到寝殿时,贺清风已为赵意晚擦了身子穿好了衣裳。   神医瞧了眼坐在床榻上披着外袍将人搂在怀里的南国陛下,唇角泛起一丝兴味。   他那端正守礼的侄儿,终是一去不复返了。   半柱香后。   神医收回搭在赵意晚腕间的手,皱着眉头摸了摸胡须。   贺清风凝眉:“如何。”   一旁的侍女急的不行:“神医,殿下怎么样了。”   神医挑眉,站起身朝外走,只留下一句:“人醒了再通知我。”   他预料的的果然不错,那药到头来还是侄媳妇儿喝下的。   三月的阳光明媚,透着一股温和。   神医闭着眼沐浴在阳光下,眉眼带着笑意,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两人总算要修成正果了。   所以,他便等着抱小太子吧。   嗯,生活如此美好,他想长生不老。   -   赵意晚这一昏迷,便是两天。   这期间,贺清风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塌前。   连芮被南国世子缠住,阿喜尚且还需要照顾,是以,没人敢去劝这位南国陛下,只得任他亲力亲为的照顾长公主。   赵意晚醒来时,天色刚黯下来。   她微微皱眉,伸手揉了揉眉心。   全身酸疼的厉害,手臂更是麻的快要失去知觉,她下意识动了动,却发现似被重物压制,无法动弹。   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清明,少了近日里的桀骜散漫,多了股历经沧桑的温和从容。   她偏头朝床边看去,那张完美到极致的脸撞入她的眼睑。   那一瞬间,赵意晚眼中柔情无限。   溱溱,他怎么在这里。   紧接着,近日发生的所有事尽数涌入脑海,赵意晚闭上眼,好半晌才理清思绪。   回都城前,她中了毒,然后失忆了。   忘记了近两年之事,也忘了与溱溱的耳鬓厮磨。   所以,她在榜下将他带了回来,想与他春风一度,失忆的她有这个想法并不奇怪,那时候,她整日念念不忘的不就是想睡他么。   只是,失忆的她一定想不到,她带回来的人原本就是自己的驸马。   赵意晚再次睁眼看向趴在床榻边熟睡的人,以西宁为聘,他倒是舍得。   赵意晚忽然想起柏溪那一夜,他对她说过一句话:   ‘朕以大陆为聘,求娶晚晚,晚晚可应?’   大陆为聘?   赵意晚凝眉。   豫东归她,洛北归她,若再将西宁也纳入缙国,那可不就是以大陆为聘么。   豫东,是他助她一路攻城略地,且最后,都城是唐堂破的。   洛北,是他让鹰刹将驻守在南国边疆的五万将士带走,支援了顾忱。   ‘统一大陆后,我们该如何分,洛北归谁,豫东归谁,西宁归谁。’   ‘其他小国,我们可以闭着眼睛抓阄’   那夜,他没有回答她。   却一步一步将大陆送到了她的手中。   赵意晚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她竟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发现。   他撒了一张名叫大陆的网,早已将她紧紧圈住,逃无可逃。   当然,她也不想逃。 第96章   赵意晚没有唤醒贺清风, 只安静的看着面前这张脸,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灼热,没过多久, 贺清风便睁了眼。   两人目光相撞, 如鱼遇水般交织。   那一瞬,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字,只单单一个眼神, 一个浅浅的笑容,便足矣心意相通。   半晌后,贺清风抬手揉了揉赵意晚的头发, 温声道:“晚晚想起来了。”   赵意晚偏头眯着眼在他手心蹭了蹭,软软嗯了声,似猫儿般慵懒。   外头的侍女听见动静,忙去请了神医。   神道子到寝殿时, 贺清风正半坐在脚踏边在给人揉酥麻的胳膊。   “啧啧啧,小清风愈发体贴了。”   赵意晚凉凉的看他一眼, 没有作声。   神道子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上前把脉。   “嗯, 毒素已清, 再吃上一副药稳固稳固就行了。”神道子起身招呼一旁的侍女:“你, 跟老夫去拿药方。”   “你们继续, 继续, 老夫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神道子脚底抹油般溜得快极了,看的赵意晚忍不住发笑,好歹这人还会心虚。   哪像某位陛下,眉目平静, 一身正气,仿若什么都没做过。   一时无话,等手臂酥麻过去后,赵意晚才抬手勾起贺清风的下巴,幽幽道。   “重伤未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嗯?”   贺清风任她抬起自己的下巴,身子还配合的微微往前倾,毫不心虚的道:“装的。”   赵意晚挑眉:“那口血?”   贺清风:“姑父给的药。”   赵意晚眯起眼:“什么时候吃的。”   贺清风:“我比晚晚醒的早。”   赵意晚抿了抿唇,狗东西!   “长公主强行将重伤手无缚鸡之力的南国陛下带回长公主府,染指了南国陛下的清白,两国婚期将近。”赵意晚幽幽道:“溱溱,手断不错啊。”   这一切听着像是无稽之谈,似小孩子般的玩闹,但从求娶开始便一环扣一环,哪怕是过家家,也已经深入人心,全国皆知了。   原本绝无可能的事,如今在流言煽动下,也逐渐开了一道口子,只需要再使点劲儿,这道口子便会变成一道门,一道送长公主嫁往南国的门。   贺清风:“不如此,晚晚会把我赶出去,缙国朝堂的老臣也不会轻易同意我们的婚事。”   眼下的强势求娶,远不如示弱的效果好。   赵意晚的手指在陛下的下巴处来回勾着,似在逗猫儿:“如果,我不会这么快恢复记忆呢。”   她想不起来,就不会答应这婚事。   只要她不点头,那帮老臣就不敢做她的主,哪怕流言传遍大陆,哪怕可以用她换一个西宁。   “那我便一直住在晚晚的寝殿,每天吃一颗姑父的药,只要我重伤未愈,晚晚就舍不得把我送出去,直到晚晚答应婚事或者晚晚想起我来为止。”   贺清风说的一本正经,丝毫不觉得这无赖的行径与某位长公主愈发相似。   赵意晚被他一本正经的耍无赖气笑了,半晌才又道:“外头的传言,散发的速度有些快?”   贺清风承认的极其干脆:“我让人做的。”   赵意晚瘪瘪嘴,之前不怀疑是因为她根本不会去怀疑贺清风,毕竟那个时候,在她的记忆里,贺清风最是端正矜贵,绝不会做这种事,也没有理由做。   但,后来的贺清风,长歪了。   所以恢复记忆后,她用头发丝儿想,都知道这所有事情都是他一手谋划的。   “聘礼在城外?”   “嗯,明日一早,便让他们送进来。”   “皇后的仪仗也在路上了?”   “嗯,大约十日后便能到达都城。”   赵意晚深吸一口气,看着贺清风。   这狗东西是在告诉她,聘礼明日就会送到长公主府,你看着办。   至于婚期,你最多有十日可以拖延。   “溱溱,你说,我给你收这烂摊子,你要怎么报答我。”赵意晚咬牙切齿,气不过的狠狠捏着贺清风的下巴,似诱似威胁道。   眼前的局势,想要破解也很简单。   她只需亲自对外言明南国陛下重伤在身他们什么也没发生,这一切便能当做一个乐子一笑而过。   不管是聘礼,还是皇后的仪仗都得哪儿来哪儿去,介时,落的只会是南国陛下的脸。   所以这场‘闹剧’最终如何发展,端看长公主如何回应。   可她还能如何回应,除了认下别无选择。   因为,她绝对舍不得让贺清风在大陆丢了脸面,而这狗东西就是仗着这点,才敢给她惹下这一堆事。   贺清风沉默了半晌,才道:“晚晚现在不适合再行房事。”   赵意晚:“?”   “我说要你报答,没说要……”   贺清风:“晚晚最想要的,不是我吗?”   赵意晚:“……”   是这样没错,但是……   好吧,没有但是。   现在整个都城都知道她馋南国陛下的脸和身子。   “本宫还要睡觉!”   赵意晚气呼呼道,这狗东西惯会算计她。   她背了这一身风流债,人家还是清清白白,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月亮!   贺清风轻笑,翻身便上了床榻将人搂在怀里:“我抱着晚晚睡。”   赵意晚刚要反抗,额头便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长公主顿时安静了。   片刻后,长公主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好哄,很有气性的准备转身背对着某陛下时,背上却贴上一只手轻轻顺毛,宠溺十足。   长公主眯起眼不动了。   摸得挺舒服,就赏他继续伺候好了。   这一觉睡的并不沉,毕竟已经昏睡了两天,所以与其说是睡觉,还不如说是长公主抱着她的美驸马温存。   摸够了,也啃够了。   赵意晚才餍足的睁开眼,喃喃道:“本宫睡醒了。”   贺清风压下心中的燥意。   她不过是仗着他怜惜她,便肆意妄为的在他身上煽风点火。   “姑父的药效用极好,想来晚晚夜里便能恢复如初了。”   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后,赵意晚猛地瞪大眼:“你真当那是灵丹妙药呢,哪有那么快恢复,还疼着呢!”   长公主一边说,一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   还装模作样龇牙咧嘴的喊疼。   其实,疼是没那么疼,只是肿了些。   贺清风也不拆穿她,任她溜下床才道:“还疼便该好生休息,晚晚这是要去哪里?”   赵意晚回头瞪他:“本宫去给你收拾烂摊子!”   贺清风倚在床头半枕着手,勾唇道:“谢谢晚晚,事后,我一定好好报答晚晚。”   赵意晚:“!”   “倒……倒也不必好好报答,就稍稍报答一下就好了。”   她怕他好好报答完后,她几天下不了床。   贺清风轻笑出声:“好,听晚晚的,我……我轻点儿。”   尾音微微上翘,让原本如玉的声音酥到了骨子里,赵意晚浑身一个激灵,这狗东西撩起人来当真是要命。   为了避免她将人生扑了,赵意晚溜得比神道子还要快些,连宫装都是抱到外间让侍女进来伺候更衣。   身后的低笑声被她有意忽略。   更衣时,赵意晚便让侍女去给鹰刹传令,召群臣金华殿议事。   至于议何事,无须言明,各人心知肚明。   “连芮呢。”   以往都是连芮伺候在外头,今日没看见人,赵意晚便随口问了句。   哪知几个侍女对视一眼,竟一时无人答话。   赵意晚皱眉:“嗯?”   一个侍女忙躬身回道:“回殿下,连芮姑娘近几日都未来寝殿,说……说是被南国世子缠住了。”   赵意晚:“?”   微微怔愣后,赵意晚总算想起来她之前要连芮看住慕连这事儿。   “呵……”   这只活宝,连连芮都搞不定。   “还有何事?”   几个侍女神色难明,赵意晚便知还有隐情,遂又道。   另一侍女恭敬回道:“回殿下,那南国世子说……说要向连芮姑娘求亲,以世子妃之位。”   赵意晚一愣:“什么?”   侍女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赵意晚眨眨眼,不过就是看个人,怎么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这事暂且不许往外传。”   连芮一向守规矩,重名声,如今还不知连芮的意思,传了出去只怕会让连芮难做。   侍女却低头道:“这事在公主府已经人尽皆知了。”   赵意晚一愣,无奈揉了揉眉心:“都城呢。”   侍女:“连芮姑娘压下来了,外头暂且不知。”   赵意晚松了口气:“那便好。”   按理说,连芮能得慕连以世子妃之位迎娶,的确算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她可没忘记豫东那位杀手。   感情这事儿还得两厢情愿,她尊重连芮的意思。   “让连芮此等本宫。”顿了顿又道:“若慕世子要跟着,便让他跟着。”   侍女忙应下:“是。”   -   赵意晚带了鹰刹林鹊进宫。   进宫前又去看了阿喜,恰逢神医带着她与侍女在院子里玩游戏。   赵意晚立在远处没有靠近,只听着那一片欢声笑语,唇角勾起一丝苦笑。   “殿下,神医说阿喜很难恢复如初。”   林鹊叹了口气道。   神医说很难恢复,那几率便是真的微乎其微了,或许,阿喜一辈子便要如此。   赵意晚嗯了声。   “可有通知唐堂?”   她回都城后便失忆了,自然也不记得唐堂与阿喜这事儿。   当初她与溱溱大婚时,小女郎还满脸喜色的告诉她,唐堂向她求亲了。   可如今……   “回都城后便去了信,唐堂回信说不论阿喜如何,都会娶她。“鹰刹沉声道。   赵意晚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豫东如今可安定了。”   鹰刹知晓赵意晚想问什么,便道:“豫东新朝旧臣风云涌动,年后才勉强稳固,唐堂抽不开身,便让慕世子带了文书替他求娶阿喜。”   赵意晚脚步一顿。   若是如此,阿喜便要孤身一人远嫁豫东。   林鹊低着头没出声,似是陷入沉思。   一路无话,到了金华殿时,众臣已齐聚。   自南国陛下进长公主府起,到今日已整整三日,众臣多次上门皆被拒之门外,拿不准长公主的意思,众臣心急如焚。   眼下长公主终于舍得踏出府,他们哪还坐的住,一个个飞快的进了宫翘首以盼。   赵意晚昏迷两日的消息被压在了府里,外头一概不知。   所以,在外人眼里,长公主这三日都同南国陛下在府里风流快活,民间还有人开了赌局,赌长公主第几日会舍得出府。   群臣见礼后,赵意晚才在风倾上首落座。   之后一片寂静,众臣有意无意抬眸打量。   长公主一身宫装,明艳逼人,面若桃花,眉眼含秋,这一看便是经过了某种爱情的滋润。   众臣心底一沉。   完了,长公主果真把南国陛下睡了。   赵意晚安静的坐着,任由他们打量。   对身旁风倾阴郁的脸色只做不觉。 第97章   赵意晚不说话, 众臣也不敢说,且也不知从何说起,难不成去问长公主这三日将南国陛下留在府中做了什么?   呵……这种事, 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怎么问的出口。   这一刻, 他们无比希望他们能有个皇后,可看了眼在龙椅上呼呼大睡的奶团子后,众人低头长长呼了口气,他们这些老东西估计活不到小皇帝娶皇后的时候。   最后, 风倾在万众期待下,缓缓道:“殿下对南国求娶之事如何看?”   众臣又将目光放在长公主身上。   若是以往,他们铁定认为长公主不会同意, 可是现在,却不一定了。   整整三日,足够流言蜚语飞出都城传遍大陆了,长公主才舍得从长公主府出来, 且南国陛下如今仍旧留在长公主府里。   若是长公主不愿意,便应该早早放那南国陛下离府才是。   赵意晚清咳了声, 理了理绣着金边的宽大衣袖,坐直身子, 温声问:“你们, 想要西宁吗。”   众臣一愣。   这谈着婚事呢, 怎么就说到西宁去了。   哦, 南国陛下说要以西宁为聘。   众臣皱眉, 诱惑虽大,但还是觉得吃亏。   毕竟,长公主可是他们缙国的定海神针!   “如今大陆太平,只剩缙国与南国并肩, 若是南国与缙国成了姻亲,百年来必定不会再生战事。”   赵意晚端端坐着,一板一眼道。   下头有朝臣听出了苗头,按捺不住道:“眼下豫东,洛北,还有其他一些小国纷纷附属我缙国,就算不成这姻亲,南国也不敢轻举妄动。”   赵意晚叹了口气,故作深沉:“可是,若成了这姻亲,缙国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西宁,还能免去战事,以免生灵涂炭。”   又有人反驳:“缙国版图已是大陆第一,要不要西宁并不重要。”   “就是,南国休想用一个西宁便将长公主殿下带走。”   “有长公主殿下在,缙国万民皆安,南国来势汹汹要娶走长公主,指不定是生了什么旁的心思。”   “对,这桩婚事绝不能同意。”   赵意晚:“……”   谁特么会拿一个国家作为代价,来生别的心思?   “本宫知道诸位不舍本宫远嫁,但此事非同小可,本宫自问,若是南国以兵压境,我缙国无人能与之抗衡,如今若能用婚事将关系稳固,舍去一个长公主又有何妨。”   赵意晚端着微笑,拿出一副舍我其谁的大义,魄力十足。   众臣还要再说什么时,却听长公主低笑道:“当初,为了一个赵翎都能让本宫隐退,难不成赵翎还比不过一个西宁。   大殿霎时静若无声。   长公主这是在提醒他们,当初他们也曾舍弃过她。   风帝师脸色阴沉,那件事几乎是他一手阻拦,如今旧事重提,他无半分底气。   风倾垂眸,冷冽带着狠厉的声音打破平静:“所以,阿晚已经决定要嫁去南国。”   朝堂之上,乃庄严之地,需尊称封号。   而风倾偏偏唤了阿晚,说明他此时与她谈的,是私情。   抛开家国,她赵意晚是不是想要嫁给贺清风。   安静的气氛被打破,紧接着又陷入更加紧绷的氛围。   众臣低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摄政王果真对长公主还有情意。   听闻那南国陛下如仙君下凡,姿容无双,不知在长公主心里,谁更胜一筹。   “若是阿晚不愿,大可将我们的婚约重提,南国陛下必是明理之人,定不会强人所难,阿晚觉得呢。”   风倾不紧不慢道。   众臣倒吸一口凉气。   摄政王这是在逼长公主二选一!   喔!有热闹看了。   是旧情复燃,还是只见新人笑?   风倾面色平静的看着赵意晚,可宽大袖中的双手已紧握成拳。   他输给了苏栢,也比不上顾忱,难道,竟还不如一个只有三天感情的南国皇帝么。   赵意晚低头不语,大殿便诡异的安静。   他们都在等,等长公主一个答案。   不谈国事,就在风倾与贺清风之间,赵意晚会选择谁。   过了许久,才见赵意晚抬起头,直视风倾,缓缓道:“你说错了,若你我婚事重提,贺清风不会明事理,亦不会就此罢休。”   众臣:“?”   还没试过,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风倾眯起眼:“自古以来,男欢女爱,人之常伦,君子不夺人所爱,作为南国皇帝,他难不成还要棒打鸳鸯。”   赵意晚眨眨眼,一本正经问风倾:“我与你,可曾有过肌肤之亲。”   众臣:“?!”   这热闹看的有点大了!怎么就谈到肌肤之亲上了!   所有的目光尽数落在风倾身上,兴味十足。   风倾冷不防被赵意晚这一问,顿时面色发红,目光闪躲。   然在万众瞩目下,只得轻哼了声:“没有。”   赵意晚收回视线,淡定道:“可我与贺清风有。”   风倾瞬间黑了脸。   众臣:“?!”   这事已经众所周知了,倒也不必在此高谈阔论。   “所以,我与贺清风有肌肤之亲在先,他做什么都不算棒打鸳鸯。”   赵意晚认真道。   风倾咬紧牙关。   她这是反驳他那句君子不夺人所爱,她竟这般护着贺清风么!   “况且,南国皇帝的清白,本宫除了自己外,拿不出什么来赔。”   众臣再次震惊:“?!”   那南国陛下当真是清白之身!   赵意晚咬咬牙,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不介意再添把火:“本宫从未见过贺清风这般绝色的郎君,当时见他在榜下,便以为他是本次学子,这才将他带回了公主府,哪曾想一夜后,却被告知他竟是南国皇帝。”   这便是坐实了是她将人抢回来的传言,这一切都是她赵意晚干的,与那位柔弱的南国陛下毫不相干。   风帝师哼了声:“南国陛下是受了伤,但应当还没到口不能言的地步!”   赵意晚眨眨眼,低着头略带羞涩道:“当时,他并不知本宫带他回去做什么,便没有言明身份,后来……到了寝殿他不愿时,本宫便堵了他的嘴,是以……本宫无从得知。”   众臣羞红了老脸:“……”   不愧是他们的长公主。   “后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要本宫负责,本宫不知他的身份,自然满口答应,虽……虽然后来知道他是南国皇帝,可本宫一言九鼎,又怎能失信于人。”   赵意晚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是多么惊世骇俗。   就是个郎君,也绝对不好意思当着百官的面承认自己是如何强要他人的,可他们的长公主,却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风帝师偏着头,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这要不是长公主,这般不知羞定是要拉去沉塘的!   “贺清风瞧着端正温柔,但实则格外护食,他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女人嫁给别人,所以,要是拒绝婚事,不出一月,两国必定爆发大战!”   赵意晚说的有板有眼,毫不心虚。   说完后又长长叹了口气,理了理衣袖老沉道:“本宫的态度你们已经明了,所以,这战事要是因你们而起,本宫可不负责,介时,你们谁有本事谁上,本宫老了,打不动了。”   “是要一个西宁,百年太平,还是要战火纷飞,生灵涂炭,你们自个儿商议。”   众臣:“……”   这听起来好像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择,但是……   “明日一早,南国陛下的聘礼就会进城,介时,阻拦或者放行,你们自行选择。”   赵意晚笑的端庄沉稳,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众臣有些凌乱。   这事不是因为长公主而起吗,怎么最后做选择的倒成了他们?   “好了,你们留下慢慢商议,本宫先行一步。”赵意晚起身,刚走出一步又回头看向风倾:“你,跟我来。”   众臣纷纷低头,不敢阻拦。   “恭送长公主。”   风倾知晓接下来的金华殿定是口水横飞,便让太监先将小皇帝抱走,免得吓哭了,还得他亲自来哄。   百阶长梯上,赵意晚与风倾并肩而行。   “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本宫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赵意晚瞧了眼远处即将落下的余晖,弯了弯唇角。   风倾没吭声,却又听赵意晚道。   “你没去过战场,应当不知道血流成河,尸首分离的场景,亦未体会过家庭破碎,妻离子散,大陆争夺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安定,本宫很珍惜,也很欣慰。”   似是想起了什么,风倾眸子微沉,只刚要出口的话又被赵意晚打断:“本宫当初说过,若能力挽狂澜,便会护下你,掩盖当年的真相,本宫说话算话,自不会与你旧事重提。”   “本宫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缙国有如今的局势,不全是本宫与将士们的功劳,还有一人,他一路相助,若无他,缙国或难立足大陆。”   赵意晚停住脚步,侧头看着风倾徐徐道。   风倾一怔,脑海里将所有人过了一遍,皆无答案,他想象不出,大陆还有谁能越过缙国的女将军。   赵意晚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可就在那一瞬间,风倾却突然懂了。   他一滞,似是不敢置信:“贺清风。”   因太过震惊,连声音都有些尖锐。   赵意晚轻笑一声,这才抬脚往前走:“都城中关于白衣面具军师的传言,你想必有所耳闻吧。”   风倾沉着脸:“听过。”   “如你心中所想,那人就是贺清风。”赵意晚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很轻很柔,却刺的风倾浑身如针扎般的疼。   “我当初离开本是必死无疑,鹰刹带我离开后,我便想自我了断,却没想到,在地狱门口会遇见贺清风,是他将我从深渊拽出,重见光明。”   “你或许不知,其实在那之前,我与贺清风便已结下了不解之缘,那年,他身受重伤,被我无意中救回公主府,他在公主府养了一月的伤,而除了苏栢与府中下人,无人知晓。”   风倾眼神愈发阴郁,难怪不得,南国世子会说阿晚与贺清风有救命之恩。   “阴差阳错下,他又救我一命,那几个月我们心意相通,在回都城前的前一夜,我们便已拜堂成亲。”   虽然,未立婚书,但是不打紧,这次立了就行。   拜堂成亲!   风倾身子微颤。   呵……原来,他早就输了。   哪还有什么资格让她二选一。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他先与她相识相知,最后她却选择了别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论时间,我与贺清风相识比你要早上好些年。”赵意晚眉眼带笑,只要提及那人,她的脸上便满是温柔。   “母后刚过世那年,我们便相识了。”   风倾闭上眼,所有的不甘好像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他与苏栢费尽心思争夺,却不知,她早已心属旁人。   这,便是命中注定么。   赵意晚驻足,透过巍峨的屋檐看向远方,那是被晚霞染红的天边,美得惊心动魄。   “他向我承诺,将以大陆为聘娶我为妻,如今,他做到了,我又怎么舍得让他有半分失落,所以风倾,我要走了。”   风倾看着赵意晚。   她从未见她笑的如此动人,眉眼如水,含着情意万千。   “前半生,我为缙国而活,后半生,我想为我自己而活,也为他而活,风倾,缙国便交给你了。”   赵意晚回头,朝风倾浅浅一笑。   绝美的笑容里,有尽释前嫌的洒脱,有为爱奋勇直前的英勇,还有呼之欲出的幸福。   风倾半晌没有说出话。   她这般璀璨的笑容,他穷极一生也无法给予。   赵意晚临走时,还留下了一句话。   “你最对不起的人,是苏栢,若你没去见过江朔,他便不会死在桐关。”   可是,我也无法迁怒于你。   但,你欠他一句道歉。   赵意晚离开后,风倾在原地立了很久,直到金华殿的朝臣三三两两出来,他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背影苍凉,颓废沉重。   似是背负了千斤重担。   这世上,谁能无错。   但都逃不过该有的惩罚。   风倾犯下的过错,将用后半生来赎罪。   边关无战事,朝堂安宁,百姓丰衣足食,他才能洗去一身罪孽。   -   第二日的都城,比以往更热闹。   天刚亮,那在都城外停了两日的聘礼,便有条不紊的进了长公主府。   一路畅通无阻。   无一人阻拦。   朝堂上,礼部将长公主的婚事拿出来商议,众臣各抒己见,再无一句不可。   长公主的嫁妆按例该在国库中挑选,然清点嫁妆单子时,却足足多出了好几本。   上头皆是朝中众臣悄无声息添上去的。   就连告老的宗人令都特意返京,在嫁妆单子上添了一笔。   后来听闻,诸位老臣动笔时,都落了泪。   他们怎会看不出,他们的长公主是真的心悦那人,说到底,闻名大陆的女将军也只是个女郎。   卸下一身戎装后,她也要嫁人,也要生子,也要拥有和守护自己的小家。   替父兄驰骋沙场,护缙国百姓安宁,收复豫东,洛北,破缙国经久的劣势,他们的殿下为缙国做的已经足够了。   他们又怎能自私的将她留下,远离心上之人。   多年前,南国溱太子在公主府养伤一月。   虽然瞒的极好,却并不是无人窥见端倪。   那白衣面具的军师,虽未见其真颜,但传言中的风姿卓然,举世无双,还有出神入化的武功,这大陆又有几人可媲美。   或许,除了南国陛下贺清风。   这世上再无人能配得上他们的长公主。   思来想去,贺清风已然成了他们长公主殿下的唯一良配,既然婚事已定,那必然要风风光光。   他们的长公主殿下出嫁,绝不能受半点委屈,大婚定要举世无双,无人能及。   一时间,朝臣忙的脚不沾地。   再无人管那南国陛下在长公主府呆了几日。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气成河豚,叉腰:本宫就是个背锅的!   溱溱摸摸小脑袋:晚晚乖。   晚晚软乎乎的蹭蹭:嗯,再摸摸。 第98章   嘉定一年, 五月十六。   惊月长公主出嫁南国。   这日的都城,四处是明艳的大红。   家家户户挂上了红灯笼,红绸, 从长公主府到都城外, 一路都铺上了红色绸缎。   绸缎不是宫里让人铺的,也不是长公主府的主意,而是沿街的百姓自发做的。   每家每户,都会在自家门口将红绸续上。   他们一直活在长公主殿下的庇佑之下, 却从未为长公主做些什么,如今能在长公主的大婚上为她添一些喜气,自然是求之不得。   赵意晚此时对外头的一切尚未可知。   寝殿里, 连芮正给她点朱唇。   阿喜蹲在赵意晚脚边,好奇的看着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奴婢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样的殿下。”   所有人皆是一怔。   赵意晚看向她, 温声道:“阿喜想想,是在哪儿呢。”   阿喜摇头, 眼里清澈如水。   赵意晚轻笑,伸手理了理阿喜的发丝, 道:“阿喜喜欢这样的衣裳吗。”   阿喜点头:“喜欢。”   赵意晚又笑道:“嗯, 我们的阿喜很快就能穿上了。”   唐堂来了信, 已回南国都城筹备婚礼。   等帝后大婚后, 他便迎娶阿喜带她前往豫东。   阿喜懵懂的点头:“好。”   妆容完成, 连芮捧了凤冠给赵意晚戴上:“殿下真美。”   凤冠上的流苏挡住了半边脸,更加显得新娘明艳逼人。   “殿下,秦姑娘求见。”   外头有侍女通报。   赵意晚勾唇:“进来吧。”   随着秦弯弯进来的,还有一位女郎。   赵意晚见到她, 轻轻一笑:“萧医官。”   萧蕴捧着一盒添妆礼朝赵意晚行礼:“殿下。”   萧蕴如今已入太医院,有官位在身,与之前小医馆的民间医师已判若两人。   至于女子不为官这条律例,在新帝登基修改朝廷律条时,已经将之划去。   而萧蕴能一步登天入了太医院,皆是因为赵意晚的引荐,神道子虽说不愿再收徒,但也舍不得萧蕴这般有造诣的苗子,最后还是端着姿态喝了拜师茶。   神医的亲传弟子,别说太医院一个小小的医官,就是太医院首也是做得的。   而缙国,也因为萧蕴这个先例,陆续有女子进了学院,入了考场,最后步入朝堂。   秦弯弯是要随着赵意晚一道离开的,便也没有萧蕴那般依依不舍,只是在盖头盖上的那一瞬间,还是落了泪。   是充满感动,祝福的泪。   外面锣鼓喧天。   送亲的队伍已早早准备妥当。   依了南国世子慕连的意思,楚昭出现在了陪嫁侍卫里。   按照规矩,楚昭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无论如何这陪嫁也不轮到他,但是朝臣有别的思量。   长公主一身武力尽失,孤身一人到了南国,万一受了什么委屈可怎么了得。   既然慕世子要楚昭陪嫁,那便顺水推舟将这尊杀神送到长公主身边护她周全。   楚昭倒也没有什么不愿的。   听闻南国山清水秀,他也想去看看。   慕世子遥遥望着楚昭。笑的跟只狐狸。   “原以为他们舍不得你呢,没想到竟还真让你做了陪嫁。”   楚昭看他一眼,并未言语。   唯一不大好的,便是要同这只狐狸同行数日。   毕竟是来接亲的,慕连不敢放肆。   见楚昭不答话便也噤了声,满怀期待的看着长公主府的大门。   他的连芮也要跟他回南国了。   想想就开心。   贺清风一身大红喜服端坐在仪仗内,眉眼里满是温柔。   南国陛下亲自接亲,比什么排面都要盛大,自古以来便没有皇帝亲自前来接亲的,之后许多年,这桩婚事都成为大陆口口相传的美谈。   这一次,是风倾背赵意晚出阁的。   原本定的是鹰刹,可风倾突然出现在寝殿外,说代替苏栢送赵意晚出嫁。   这个理由没人能反驳,苏栢已入皇族族谱,是长公主的弟弟,没人比他更适合送长姐出阁。   赵意晚沉默了半晌,才道。   “那便依他。”   若苏栢还在,是该他来背的。   风倾这么做,是在为苏栢致歉,也是代表他原意放下了。   她该是要成全他。   风倾从未背过赵意晚。   这是第一次。   他可能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代替苏栢,背她出嫁。   呵……连送她出阁,他都需要借别人的身份。   “阿晚,你会很幸福的吧。”   过第一道月亮门时,风倾低喃道。   赵意晚:“嗯,我会很幸福。”   过第二道月亮门时,风倾又道。   “阿晚还会回来吗。”   赵意晚:“会,这里永远是我的家。”   一路长久无话,跨过那道朱红色的大门时,风倾才道:“阿晚放心,我会护好缙国百姓,亦会守着陛下长大。”   自上次以后,他们再未见过面。   这一次,他终于开口向她做出了承诺。   赵意晚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她温声道:“好,我相信你。”   若不信,她怎会将缙国朝堂交给他,又怎会将年幼的小皇帝托付给他。   “听说,彻儿很黏你。”   在到仪仗之前,赵意晚轻声道。   风倾一怔,眉眼里添了一些柔和。   “嗯,他很黏我。”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那股宠溺,赵意晚莞尔,有彻儿陪着,他不会孤单。   在赵意晚出了大门的那一刻,贺清风已下了仪仗,安静的等着她。   他知道风倾,也知道他们的过往,看着是他背她出来,他并没有介意。   因为,背姐妹出阁,是兄弟才能尽的职责。   风倾这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打量贺清风,他一直都知道这位南国陛下天人之姿,可如今才知,哪怕是仙君下凡,也不过如此。   慕世子当初那句,全大陆最好的那个,当真是没有夸大其词。   贺清风朝风倾颔首,示意他可以将人放下来了。   风倾低眉,依依不舍的将赵意晚交到了他的手里。   阿晚,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   上了仪仗后,并不会直接出都城。   赵意晚还要进宫,受百官跪拜。   之后再是游街,百姓夹道相送。   街道铺满了红绸,两边挂满了红色灯笼,惹得赵意晚眼眶微润。   贺清风握着她的手,温声道:“他们都很爱晚晚。”   百官为好,百姓也罢,他们都在笑着送他们的长公主出嫁,可哪个不是眼底微红,万分不舍。   赵意晚哽咽,轻轻点头:“嗯。”   等到快出城门时,仪仗之后百姓纷纷跪拜,声音久久不息:“恭送长公主,愿长公主此去顺心如意,与驸马爷恩爱白头,儿孙满堂。”   赵意晚咬着唇,想要忍住眼眶的热意,可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眼泪一颗一颗落下,代表着她的不舍,她的感激,她的动容。   贺清风将她拥在怀里,无声的安抚。   城墙下,有一位女郎翩然而立。   一旁的随侍小童问:“萧医官,可是羡慕了?”   萧蕴一愣,半晌后轻笑:“嗯。”   小童眼睛一亮:“萧医官可有心上人。”   萧蕴的笑容缓缓褪去。   她记得,那天她正满面愁容的收着医箱。   他带着一身煞气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萧蕴。”   声音冷淡,眼里毫无感情。   萧蕴又望向马背上那高大的背影,他依旧一身煞气,眼里带着冷意,可在他看向旁边那小马上的柔弱女子时,眸子里才到了别的情绪。   虽然看着是不耐烦。   但她还是从里头看到了关心与担忧。   慢慢的,他的马落后马匹小马一步,也将她紧紧护在他的身前。   萧蕴唇角溢出一丝苦笑,轻声道:“他啊,要走了。”   小童一愣:“要走了?萧医官为何不留他?”   萧蕴低眉,转身走向都城。   “留不住。”   他有了他要守护的人。   而她,该要放弃那一丝旖旎,一心钻研医术,早有所成,方不辜负殿下的期盼,与师傅的教导。   至于,爱情么。   或许,终归会有,也或许,就这般孤身一人,度此余生吧。   仪仗已出都城百里,可身后的百姓仍在相送,赵意晚抹了眼泪,钻出车架,立在车头朝他们挥手。   就此别过,来日再见。   百姓看见了,纷纷停下脚步挥手。   他们懂长公主的意思,是让他们别送了。   果真,没人再往前,直到仪仗彻底消失在眼前,他们才终于接受他们的长公主真的远嫁南国了。   与此同时,城墙上立着一人,亦望着那仪仗消失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有太监脚步匆忙来报:“摄政王,陛下又哭了,谁都哄不好,许是在找摄政王。”   风倾扶额,这个兔崽子!   没他不行是么!   后来很多年,缙国的这位陛下都在身体力行的告诉摄政王,没他他真的不行!   ……   公主府的后山。   狸杀靠在墓碑上饮酒。   “殿下走了。”   “你会不会舍不得,会不会哭?”   “应该会的吧,你受一点委屈都会去找殿下哭的,这一次,殿下远嫁,你怕是眼睛都要哭肿了。”   又过了许久。   “风倾代替你背殿下出阁的,不知道你会不会高兴。”   “应该不会吧,你向来不喜欢他。”   再过了很久。   “如今,只剩我陪着你了。”   “我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少年。”   “若是我走了,你一定会孤单的。”   “不知道我死了后,他们会不会把我葬在这里。”   “应该不会吧,毕竟,我的身份不够。”   不知过了多少年后。   有公主府的下人例行前来扫墓,发现了墓碑旁僵硬的尸体。   宫里得到消息,风倾看了眼少年皇帝。   “陛下做主吧。”   少年皇帝眼神清澈,稚嫩懵懂。   他咬了咬手中笔杆,思索了半晌才道:“那就把他葬在小皇叔旁边吧。”   宫人领命而去。   风倾问他:“不问死因?”   少年皇帝眨眨眼:“狸杀武功绝世,没人杀得了他。”   风倾轻笑,没人杀得了他。   只有他自己。   半晌后,摄政王扶额,唤来宫女:“把陛下洗干净!”   宫女:“?”   什么?   小皇帝:“嗯?”   他才十多岁,哪里不干净了。   最后,宫女看着少年皇帝嘴边的墨笑出了声。   ……   嘉定一年。   惊月长公主远嫁南国皇帝,轰动大陆。   据说,出嫁当日声势浩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据说,南国皇帝带着南国世子亲自迎亲。   据说,被背长公主出阁的是摄政王。   据说,长公主出嫁当日,都城百姓百里相送。   据说,长公主的嫁妆单子整整念了一日。   ……   在长公主的仪仗到达南国时,这些传闻已传遍大陆。   而紧接着,南国帝后大婚。   其隆重再次震惊大陆。   又一次听完传言后,各人纷纷摇头。   世间难寻赵意晚,大陆再无贺清风。   帝后的爱情,载入史书,流芳百世。   各种话本子更是满天飞,里头有真有假,众人看的津津有味。   南国四年,大陆统一。   天下太平。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