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千金归位之后》 作者:多多亦杉   文案:   侯府庶女五姑娘是被姨娘用来换掉死胎的农家女,当她十五岁时,真相被揭穿了。   众姐妹皆幸灾乐祸,长得貌美又如何还不是要回农家过苦日子。   可沈如晚发现事情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亲奶奶护短,亲娘温柔,还有三个哥哥都把她捧在手心。   她觉得苦日子没过到,似乎是掉福窝里了。   唯一让她有点苦恼的是,意外救了一个大美人“姐姐”,那大美人性子有点凶,还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几个月后,传言容貌绮丽、性情残暴的摄政王身中奇毒需要娶个女人来冲喜。   京中贵女人人自危。   谁知迎娶花轿自城外而来,一路十里红妆。   京城人皆好奇,谁会是那尊煞神的新娘?   一直到有天,那位王妃出现在宫宴上。   赫然正是侯府被赶走的假千金!!   PS:甜文,男主女主1V1,全文架空,不考据哈。   ……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沈如晚┃配角:已完结文《成了新帝的外室》┃其它:   一句话简介:团宠小娇娇   立意:错位人生归位,珍惜亲情,遇上爱情。 ================== 第一章 五姑娘根本就不是侯府的血脉。……   十一月的天越来越冷了,尤其是晚上还下起了雨,屋外除了零星的几盏灯笼挂着,几乎看不到人影。   苏如晚刚从侯府老夫人所住的福安堂出来,一阵冷风吹过,她本就单薄的身子显得摇摇欲坠。   姨娘被禁足,刘妈妈认罪自戕了。   顷刻之间她的身份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刚刚在福安堂花厅里面听到话一直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十五年前,太太和周姨娘同时在尼姑庵内生子,周姨娘诞下的是一个死|胎,周姨娘为稳固地位,将另一户也在尼姑庵里避难的农妇所生之女对调了过来。五姑娘根本就不是侯府的血脉。”   “周姨娘为了争宠,混淆侯府血脉,罪大恶极,老太太请您做主啊!”   “五丫头,如今真相明了了,你不是侯府的血脉。但侯府养了你十五年,也是有情分在的。不管是留下来,还是离开,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苏如晚神情惶惶的步入了雨中,衣衫被雨水淋湿她仿佛感觉不到一样,倒希望这冰冷的雨水能够让她更清醒一些。   此时她的脑子很乱。   当时在福安堂花厅之中姨娘哭泣自辩不知情,刘妈妈将罪责揽了下来,说是鬼迷心窍,不想姨娘伤心,自作主张将农家女跟死|胎对调了。这些年过去,心中的愧疚越来越大,才会去寻找那死|胎的尸骸,惊动了那家农户,被发现了真相。   刘妈妈当场一头碰死,姨娘在侯爷求情之下被老太太罚了禁足。   而她这样的身份,又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突然从右边的走廊中冲出来一个人,嘴里大喊着:“苏如晚,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姨娘!”   来人正是周姨娘后来生的亲生女儿六姑娘苏如珍,她双眼通红,怒气冲冲,见到站在雨中的苏如晚衣衫都被淋湿看起来很是狼狈,可她那透过雨水望过来的双眼雾气蒙蒙使人生怜,巴掌大的娇美脸蛋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苏如珍看的心中更恨,以前她就跟姨娘抱怨过,怎么五姐姐的肌肤比她白皙,比她长的好看。当时姨娘只说她比姐姐小,五官还未长开。现在知道真相,苏如晚压根就不是她的亲生姐姐,就是个农家女而已。都是享了侯府的福气才让她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苏如珍越想越窝火,一想到是苏如晚害得姨娘被禁足,让她被人看笑话,她便伸手戳着苏如晚肩膀,气愤地说:“都是你这个祸害根子,怎么关起来的不是你!”   骂完还不解恨又狠狠地朝苏如晚重重地推了一把。   苏如晚本就手脚发软,浑身无力,被这么猛推纤弱身子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到了青石板上。   后边赶过来的丫鬟见状惊呼道:“血……血……五姑娘额头流了好多血。”   顿时周围混乱一片,丫鬟婆子手忙脚乱的将苏如晚扶了起来。   有婆子拍了拍苏如晚苍白的脸,毫无反应,她不知所措地看向苏如珍,“六姑娘,五姑娘晕过去了。”   ……   苏如晚只觉得头更晕更重了。   苏如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好像是睡着了,也好像是晕过去了,身子还轻飘飘的,就好像风都能吹起来。   她听到周围有声音传过来,似乎带着哭声,听起来有点熟悉。   心中一动,身体也有了意识,往声音的方向而去。   “二姐姐,我没有,我没有引诱二姐夫了。我刚刚喝了茶不知怎的犯困了,就打了一会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二姐姐,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会引诱二姐夫的。”   “哼,我不过是可怜你,才接你过来散心,你却光天白日勾引我的夫君,真是不要脸的下贱胚子。”   透过窗子看过去,苏如晚见到地上跌坐着衣衫不整满面泪痕的女子,那张脸与她一模一样。   而站在旁边一脸鄙夷的则是她的二姐姐苏如薇。   苏如晚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忽然一阵风吹过,她被吹的晕头转向,等她再稳住身子,忽然眼前的场景变了,似乎是她在侯府的闺房。   一道粗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转身看过去,只见太太身边的赵嬷嬷对着床上的女子说道:“五姑娘,你就别犟着了,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份。你能留在侯府都是老太太和太太开恩,你不是侯府血脉的事情没有传开,不过是为了不影响侯府姑娘们的名誉,要不然你这个假千金啊早就回那农家过苦日子了。如今太太能让你入安国公府为妾已是天大的福气了。要不是二姑娘一直没法有孕,也轮不到你去给国公府的公子做妾啊。你就该欢欢喜喜的接受这个恩典。再说了,你的清白已经没了,不去国公府还能去哪?”   苏如晚亲眼见着赵嬷嬷走后,床上的瘦弱的女子发出悲怆的痛哭。   她仿佛有感应一般,心痛如刀绞,脸上满是泪水。   她想上前,想抱抱那女子,可又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不知道来到了何处。   她好像悬浮在上空,看着一个稳婆从屋子出来,朝苏如薇跑去。   “大奶奶,苏姨娘生下了个大胖小子,恭喜大奶奶!贺喜大奶奶!”   “苏如晚呢?她如何了?”   “苏姨娘太累了,似乎睡着了。”   “给她灌药吧,她这柔弱的身子拼力为大公子生下了儿子后,体力不支大血崩而亡。这便是她的归宿。”   苏如晚想要大喊,想要冲进那屋子,想要将那碗黑漆漆的药打翻。可不管她怎么挣扎却无法动弹。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将药灌给躺在产床上的“她”喝下,看着“她”痛苦地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留下了满床的血。   那刻骨地疼痛如同她亲身感受,她浑身战栗,拼尽全力的大声嘶喊,忽地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切如同是一场噩梦。   梦里面她已经历了生死。   苏如晚看着床顶久久不能回神,好似还未从刚刚那梦境中挣脱出来。   一时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梦境。   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推开一个丫鬟端了药进来,见到苏如晚睁开了眼睛,惊喜地喊道:“五姑娘,你总算醒了。奴婢扶你起来喝药吧。”   苏如晚见到那碗漆黑的药,就像梦境那晚夺命药一般,她心有余悸连连摇头,“杏儿把药拿走,我不喝。”   杏儿有些奇怪,平日里五姑娘是最和气不过的了,也是最好哄得,怎么这会却闹脾气不肯喝药了呢!   她看着苏如晚毫无血色的脸,说道:“姑娘在雨水中受了凉,怎么能不喝药呢。”   无论杏儿怎么劝说苏如晚坚持不肯喝,杏儿只好说:“姑娘若是这会不想喝,那等想喝了奴婢再给你热罢。”   说完杏儿将药放到一旁的桌上,又问道:“姑娘,你额头还疼吗?”   想到昨晚姑娘被送回来时,豁了那么大一口子,脸上都是血渍,看着就疼的厉害。   虽然后来叫来大夫看了,也上了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下疤痕。   五姑娘那么漂亮的脸上若是留下了疤痕就可惜了。   苏如晚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额头上有伤,她刚想用手触碰,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声响,苏如晚往门口看去,只见四姑娘苏如蓉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苏如蓉是太太的嫡女,向来看不上苏如晚这几个庶女,更因母亲的缘故也不待见了周姨娘这边的人,尤其是相貌出挑的苏如晚一直让她心存芥蒂。   没想到一夜之间这容貌娇美的苏如晚竟然不是侯府的姑娘,只是个农家女,这种热闹她还是想来瞧一瞧。   苏如蓉在床边坐下,语气轻柔地问道:“五妹妹,可好些了?”   苏如晚在杏儿的搀扶下缓缓地坐起来,“多谢四姐姐关心,好多了。”   苏如蓉听着她这有气无力的虚弱声音,便知道这次打击对她有多大,更何况还淋了夜雨受了伤。   苏如蓉拍了拍她的手,端看她一会儿低叹道:“诶,六妹妹行事也太鲁莽了,这要是留下疤痕,可如何是好啊。”   苏如晚低着头,没有回话。   苏如蓉不在意的笑了笑,“五妹妹,你别害怕,也别担心。我母亲会找来大夫好好帮你医治的。”   苏如晚抿了抿唇,小声道谢。   苏如蓉又说:“五妹妹,虽然那件事该知道的大家都知道了。可老太太下令了不许人传出去,你还是我们的五妹妹。老太太的意思也是让你先养着病,其他事情都不着急。”   “对了,我二姐姐听说你病了,还让人送了补品和礼物过来了,你啊只管安心调养。”   苏如晚听到她提到二姐姐,心头不由一颤。   二姐姐苏如微也是太太的亲女,苏如蓉的嫡姐,早几年已经嫁入了安国公府。这位二姐姐因为比她们大几岁,平日在家时也没有什么往来。   苏如蓉边说着已经将一个锦盒打开,拿出一根精美的簪子递给苏如晚,“快看看喜欢吗?这是二姐姐专门送给你的。母亲还说了,等过些日子你好了,就让你去二姐姐那边散散心。反正二姐姐在公国府里也寂寞,有个姐妹陪伴是再好不过了。”   苏如晚却在见到那簪子那一刻露出惊恐之色。   在那血色一般的噩梦之中,她死在产床上时,头上就带着这根簪子。   苏如蓉见她不接,只当她是害羞,便直接将那簪子放在她的枕边,“五妹妹,你好好歇息,我便不打扰了。”   苏如晚在苏如蓉离开后看着枕边的簪子,就如同见到了毒蛇一般。   她痛苦的抱住头。   很多凌乱的画面不停的在脑中闪现,就好像那一幕曾经发生过一般。   在那些画面中,她接下了这根簪子,还对四姐姐二姐姐十分感激。   再后来,便是噩梦的开始。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难不成梦里这些事情将来会发生吗?   她连二姐夫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会去主动引诱。   这些年她一直安分听话,只盼着将来能配个寻常人家,根本没想过给人做妾室。   梦里面,她去求了老太太,求了太太,求了姨娘,没有人相信她,也没有人帮她,她就被一台小轿抬进了国公府的二房。   她死后,被一铺盖卷了尸体给扔去了乱葬岗。   苏如晚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她害怕,她不想落得这么个下场。 第二章 出了侯府这个门,从此她便是沈……   苏如晚翻来覆去不敢入睡,心中忧虑过重,直到三日后病情稍微好转,才能够下床走动。   在杏儿的搀扶下,苏如晚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脸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额头上还围了一圈白色细布。她微微蹙眉,将那细布取下,这才看到那日磕到的伤口。   这伤口拇指指甲般大小,像一个月牙形状,已经开始结痂了。伤口的周围还残留着淤青,打眼看去还是有点吓人。   杏儿拿着药膏轻轻地帮苏如晚上药,眼睛红了一圈。   苏如晚伸手在她鼻尖点了一下,轻声道:“我都没喊疼,你怎么看起来要哭了。”   杏儿瘪了瘪嘴,“奴婢是替姑娘疼。六姑娘伤了人,竟然也不来赔礼道歉。还是四姑娘人好,不仅来探望姑娘,还时不时差人送东西过来。”   杏儿说得正起劲,将四姑娘送过来的东西一一列举出来,苏如晚出声说:“杏儿,你将这些东西都整理好,一件都不要拿出来使用。”   杏儿不解,她都准备找出两匹绸缎给姑娘做新衣裳呢。   苏如晚并未多做解释。   老太太为了侯府姑娘们的名声,未将她的身世外传,杏儿她们都不知情。   当四姑娘苏如蓉再次来看望苏如晚时,苏如晚让杏儿那些名贵的药材绸缎首饰都拿了出来。   苏如蓉表情惊讶,“五妹妹这是为何?”   苏如晚让丫鬟先退下,对苏如蓉说道:“四姐姐的好意如晚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如晚以后用不上了,放在这里也只是积灰。”   苏如蓉正猜测苏如晚究竟何意时,只听到她说:“这些年蒙受侯府照顾,如晚也该归家了。”   苏如蓉觉得她是不是脑子被撞坏了,不敢置信的道:“难不成你要回那农家去?”   苏如晚含笑点了点头。   苏如蓉心中还是不愿相信有人过惯了锦绣日子会愿意去乡下过苦日子,她只当苏如晚是在逞强,她道:“五妹妹,你何必如此倔强呢,留在侯府总比回那乡下过苦日子强?若是想要对那户农家好,多给些银两便是了。”   苏如晚摇了摇头,“可是四姐姐,那才是我的家。”   苏如蓉几次被堵住话,有些恼了,她言语急促说:“如晚,别怪姐姐没提醒你。你可还记得玉桃?她那父母乡下种地勉强过日子,兄长又好赌掏空了家中积蓄,便将她们姐妹一个个卖掉。玉桃还算幸运卖到了侯府为奴,可她姐姐便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长得比玉桃更有姿色却被卖到了那肮脏地方。那些农家人,要是家里没银子,卖儿卖女可是常有的事情。”   苏如蓉站了起来,拍了拍苏如晚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一些,“不过你也别怕,想来你的亲生父母也不是这种人。侯府也不会看着你被欺负的。”   不像是安慰,倒像是恐吓。   苏如蓉以为会看到苏如晚畏怯退缩的模样,没想到苏如晚浅浅一笑:“多谢四姐姐关心,有侯府在,我自然是不怕的。”   苏如蓉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自己的那点心思仿佛被看穿了一样。   她脸色一沉,起身拂袖离去。   苏如晚看着她匆匆地步伐,这位四姐姐终究还是没绷住,生气了。   苏如晚看着桌上那一堆原封不动的礼品,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再犹豫了。   虽然她对那户人家很陌生,可从之前刘妈妈的言语中,听到他们会时常会去给那个夭折的孩子扫墓,想来也是一户善良的人家。   即使没有做那个噩梦,她内心之中也很想见一见自己的亲人。   ……   苏如晚以往一来到福安堂便会局促不安,生怕说错做错。   可这一次,她的内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侯府老夫人黄氏本以为苏如晚是过来谢恩的,是为了感激她愿意让她这个假千金继续留在侯府。   可当苏如晚说完来意后,黄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黄氏身子微微朝前倾,语气兀的冷了下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如晚给黄氏行了大礼,“老太太,如晚感谢侯府的养育之恩。可我毕竟不是侯府的血脉,留下来也会遭人诟病。我也无颜面对长辈和姐妹们。既然我是那农家的女儿,便回到自己该回去的地方,兴许这才是我的归宿。”   黄氏只觉得这个丫头不识好歹,她抬起眼皮看过去:“放着好好的侯府小姐不做,要回那乡下做农女?苏如晚,你可想清楚了?”   苏如晚毫不迟疑:“想清楚了,请老太太成全。”   黄氏握着手里的佛珠转了转,“好,既然想清楚了,我也不强求。你去罢!”   苏如晚离开后,黄氏身边的嬷嬷问道:“老太太,您真让五姑娘就这么回去了?”   黄氏笑了笑,语气不以为然的说:“这年轻姑娘没受过苦,让她回那农家过过那苦日子,就会想起侯府的好了。那时候则会更加听话了。”   黄氏吩咐道:“对外头便说就说五姑娘病情加重了,将于明日送到庄子上休养。她的身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等她在那农家过不下去了,念起了侯府的好,想要回来,那她便是病好了。”   虽说只是一个庶女,可侯府白白养了十五年,这么浪费了可不好。尤其是她听到宫里透出来要给摄政王选正妃侧妃的事情,更是忧心忡忡。若是三年前,京中贵女们个个都争着想嫁,可如今摄政王性情大变残暴嗜杀,躲都来不及,谁又舍得将闺女嫁进去。   ……   五姑娘要被送到庄子上的消息很快传开,侯府的几个主子自然也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所谓家丑不外扬,侯府姨娘为了争宠混淆侯府血脉,弄了个假千金出来,若是传出去,侯府那几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在亲事上可就难了。   第二日,苏如晚换上旧衣,头上只别了一朵嫩黄色的绢花,十分的素净。   平日里她常用的饰物都一一的摘了下来,放在妆台上。   院子里十分的安静,伺候的丫鬟都被遣走了,来送她回乡的钱嬷嬷在前面引路。   在经过悦心小院时,苏如晚在门前停住脚步,她知道,周姨娘被禁足在里面。   她停住脚步,站在门前说道:“姨娘,谢谢你多年照顾之恩。”   说完苏如晚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出了侯府这个门,从此她便是沈如晚了。   ……   然而此时被禁足在院内的周姨娘,并没有如外人想象的跪在佛像前忏悔。   她倚靠在暖塌上,身边的大丫鬟冬恵帮她捶着腿。   冬恵往外头看了一眼,道:“姨娘,五姑娘走了。”   周姨娘轻笑一声,“早就该走了,占着我儿的身份,白白享受了这十五年的富贵,便宜她了。若是早知道会被人发觉,我就不该留下她。”   周姨娘不想再提起这事转而问道,“今儿早上珍儿是不是又在闹脾气?”   冬恵点了点头,“六姑娘是想您了。”   周姨娘说:“挑个细心的人去珍儿身边好好照顾。如今少了一个替珍儿当枪使的人,太太那边少不得会给珍儿委屈受。”   “姨娘放心,早就安排好人了。”冬恵说完又将一盅刚炖好的燕窝盛上来。   周姨娘喝了一口,又说道:“哲哥儿在前院也让人盯着,可不能出什么事。若不是当初我又及时怀上了珍姐儿和哲哥儿这对龙凤胎,那可真就让太太那边得逞了。如今偌大的侯府,就就我生了一个儿子,老太太顾念祖孙情,断不会做的太绝。对了,将我刚刚绣好的荷包给侯爷送过去,就说我日日垂泪想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其他小贱人钻了空子。”   “是,姨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妥。”   ……   太阳渐渐落山了,秀水村的村民背着篓子,扛着锄头路过村口时,见到沈家老太太和沈家二郎站在村口,还拴着一辆骡车在槐树后面。   有熟识的村民汉子喊道:“沈大娘,二郎你们怎么还没回去啊。”   沈家二郎笑着回道:“我陪着阿嬷在等妹子呢。”   村民们疑惑了,这沈家只有三个小子,哪里来的妹子?难不成是老太太娘家来亲戚了吗?   不过这会大伙都赶着回去吃晚饭,没有再多问,乐呵呵的打了招呼各自回家去。   沈老太太双手拢在袖口里,跺了跺脚,伸长了脖子往唯一一条通往镇上的路上远望。   沈二郎说道:“阿嬷,起风了,要不你先回吧,我在这里等妹子。”   沈老太太面无表情摇头,问道:“二郎,那天送信来的人是说了今日会到对吧?”   沈二郎飞快地点头,“是呢是呢,那日您和娘都问了好几遍了。”   沈老太太斜了他一眼,“这天气还不算冷我受得住。再说你一个男的在这里等她,别把她吓着了。”   沈二郎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不满的说:“阿嬷,我长得没那么丑吧。怎么会吓着妹子呢。”   沈老太太皱了皱眉,拍了他一巴掌,“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过了一会她叹一口气,“等会啊,你先别一口妹子妹子的叫。她在那富贵窝里待了十几年,如今回到这村里面,也不知道会不会怪我们。”   沈二郎走到沈老太太身边,抓了抓头发,“成,我听您的。不过,她是我们的亲妹妹,至亲骨肉,肯定不会怪我们的。”   沈老太太瞪他,“你懂什么啊。她之前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如今……”   正说着一辆青帐马车在村路的尽头缓缓驶来。 第三章 “吃你的瓜子,少管闲事。”……   沈如晚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前方便是钱嬷嬷口中的秀水村了。   黄昏下的村庄显得很静谧,炊烟袅袅升起,田野之间只有几个匆匆地归家人。   沈如晚的视线转到了村口那颗大槐树下时,见到一老太太和一个十六七岁少年人正盯着她的方向瞧。   沈如晚的心突突一跳。   这会马车也停了下来,沈如晚病还未好全,连日的赶车已经十分疲惫了,从马车上下来时,头晕目眩,差点没站稳。   好在跟在她后面的钱嬷嬷拉了一把才没摔倒。   这一幕落在了前方的一老一小眼中。   沈老太太不由地皱了皱眉,朝她们走过去。   钱嬷嬷先前就见过沈家人,自然认出了沈家老太太,她突然拔高声音说道:“五姑娘,这边到了。您要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就往镇上的胡记当铺去信,那里的掌柜是自己人,会满足五姑娘的需求的,毕竟姑娘在侯府享福惯了,这穷山僻壤的实在是太委屈您了。我们老太太还说了,您要是想侯府了,只管说一声随时都会有人接您回去。养了您十五年,老太太可是将您当做亲孙女看待呢!”   钱嬷嬷说完,微抬下巴朝沈家人看了一眼,便转身回到了马车上,车夫调转方向很快离去。   只留下沈如晚面对沈家人的打量。   站在原地的沈如晚指甲死死地扣紧手中的帷帽,没想到侯府在临别时还是摆了她一道。   钱嬷嬷故意在沈家人面前这么说,是想在他们心里种下一根刺。分化她与沈家人的亲情。   沈如晚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待她?   沈如晚甚至不敢去看那一脸严肃的老太太,那应该是她的亲祖母吧,她会不会生她的气?   “你是晚晚吧?”   一道声音很轻,带着笑意,正在站在老太太身后的少年对着她问道。   沈如晚看过去,只见他咧嘴一笑,不知是紧张还是害羞小麦色的肌肤上都泛着红色,“我,我是你二哥,阿嬷和我来接你回家。”   说完后,沈二郎心里也在打鼓,当他看到心心念念的妹妹第一眼时,便知道自家与她的差距,她好看的就像画里面的仙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与他见过的姑娘不一样,声音大些都怕惊吓到她。   只有锦绣富贵堆里才养的出这样的娇娇女吧,难怪阿嬷会担心她会不会怪他们。是他们抓住了想要盗坟的婆子,逼问出了真相,才害的她的身份被揭穿。   他又小心翼翼地的问了一句,“你会跟我们回去吧?”   沈如晚悄悄地松了口气,朝他们走近几步,福了福身,“如晚见过祖母、二哥。”   沈家老太太听到那一声祖母,紧皱的眉头似乎松了松,而沈家二郎听到那一声甜甜的二哥,有点飘飘然了。   她叫他二哥呢!她是认他们的吧?他真的有妹妹了,嫡亲的妹妹啊!这是做梦都想要阿娘给他生的软乎乎的亲妹妹啊!!   沈二郎正暗自高兴,而沈家老太太注意到眼前这个小闺女的额头上怎么有个小伤疤?   沈家老太太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一掌拍呼到沈二郎身上,“别顾着傻笑了,快去吧骡车赶过来。”   “是是是,阿嬷我马上去。”沈二郎连跑带跳的往那颗大槐树后去了。   很快沈如晚见到少年从树后牵出了一头骡子,骡子后面套着一个板车,上面铺着垫褥。   沈二郎说:“晚晚上来坐着,进村还有一段路,别累着了。”   沈如晚见那板车窄小,坐两个人会很紧紧挨着,她的这位祖母似乎不太喜欢她,她若是与她挤在一块,会不会更让她不喜了?   沈如晚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累,能走的。”   沈老太太将那垫褥拍了两下,不冷不热的说:“你那身子没几两肉,看着就能被风吹跑。逞什么能,让你上去坐着就坐着。”   沈二郎笑了起来,“阿嬷,你不上去坐着,晚晚不敢坐呢!我的力气大着,你们都坐上去,我保证稳稳当当的。”   沈老太太见那小闺女怯生生的,一动不敢动,她拧着眉麻利地爬到板车上,在自己旁边的位子上拍了拍,冲她喊道:“还不快上来。”   沈如晚只好听话跟着爬了上去,沈老太太见她上车都吃力,顺手拉了她一把。   沈如晚坐稳后,小声道:“谢谢祖母。”   沈老太太没甚反应,催着沈二郎赶车。   沈二郎回头笑着说:“晚晚,你以后与我一样都喊阿嬷吧,听着亲切些。是不是呀阿嬷?”   沈老太太撇了撇嘴,没吭声。   沈如晚偷偷瞧了一眼沈老太太的脸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喊一声。   骡车奔跑起来,夜风嗖嗖将沈如晚的头发吹乱,呼呼地拍到了她额头的伤痕上,沈老太太瞧见了,嘟囔一句,“把你手里这个帷帽戴上,要是受凉了,这村里村外的可请不到什么大夫看病啊。”   沈如晚又听话的把帷帽戴上,有了遮挡,她舒适了一些。她抿了抿唇,小声道:“谢谢阿嬷关心。”   沈老太太还是没回话,只是换了个姿势坐着,挡在了沈如晚前头,同时也将大半的风给挡住了。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村里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这个时辰大部分们的村民们都在吃晚饭了,也有吃的早的,倚在门口与邻里扯着家常。   沈家几人在经过一户人家时,一道尖细的嗓子喊道:“沈家阿婆,老远就闻到你家飘着鸡汤的香味了,一定是来贵客了吧。”   那声音一顿,又拔高道:“哟,这个小闺女是谁啊,怎么以前都没见过呢!”   倚在门口的寡妇余氏停下了嗑瓜子,一双吊捎眼滴溜溜地在沈老太太身边的姑娘身上打转,心里猜测着她的身份。   她们农家人的闺女可不兴戴什么帷帽,这丫头看着跟她的大丫差不多大,没听说沈家亲戚里有这个年纪的闺女啊,眼看着沈家这几个小子都到了要娶媳妇的年纪,不会是为他们准备的吧?   她可是早就看中了沈家的小子,就等着沈老婆子能够松口,让大丫嫁过去,无论嫁给哪个都行。   可千万不能被人截胡了!   沈老太太本就脸色不好,见余氏一副打鬼主意的模样,心里就烦,粗声粗气地说:“吃你的瓜子,少管闲事。”   余氏知道沈老太太向来不待见她,干笑了一声,“沈大娘,我怎么叫管闲事呢,我不过就是好奇嘛,好不容易见到你们家有姑娘上门做客,我想着我家大丫一直都没啥玩伴,还想叫大丫也出来认识认识呢。”   沈二郎虽然也不喜欢这个余婶子,可想到自己妹妹回来后,村中邻里迟早要知道,何况他有了妹妹,更加迫不及待想炫耀,“余婶子,这可不是什么客,她是我妹妹,嫡亲的妹妹!”   说出来简直畅快极了,也不等余氏有反应,赶着骡车直奔而过。   此时余氏惊的手中的瓜子落了一地,嫡亲的妹妹?   沈家不是只有三个儿子吗?怎么多出了一个妹妹?   ……   苏如晚从骡车上下来,将帷帽取了下来,在她前面是一农家小院,院子周围扎着一圈篱笆,她的二哥将院子大门推开。   走进去一条小路直通正屋,小路旁种着一些瓜果蔬菜,还有葡萄藤架子,院子中几只母鸡走来走去,不时啄一啄地上的谷子。   几间房屋连在一起,在最中间的屋门口,一个身穿蓝色对襟袄裙的女子双眼含泪,目光殷切的盯着她瞧。   看着她那相似的轮廓,沈如晚仿佛心有感应,眼睛又酸又胀,泪水很快涌了上来。   眼前的女子便是她的亲生母亲了吧。   昏暗的烛光下,乔氏冲了出来紧紧地将沈如晚搂住,喉咙之中发出模糊的呜咽之声。   沈如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搂的这么紧,在侯府时,她几乎是奶娘带大的,周姨娘从未抱过她,每每见到六妹妹窝在周姨娘怀中撒娇时,她说不出的羡慕。可她从不敢要求周姨娘抱抱她,因为她是姐姐,要事事让着六妹妹。   现在她被自己的亲娘紧紧地搂在怀中,刚开始有点不习惯。但是那股陌生的感觉很快被冲开,她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她闻到淡淡的清香,让人舒心又安心的气息。   沈如晚忍不住也伸手抱住正在哭泣的女子的腰,在她耳边轻声唤道:“阿娘……”   乔氏浑身一震,将怀里的闺女越搂越紧。   沈二郎跟着红了眼睛,他转过身飞快的抬了一下袖子。   沈老太太站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行了,再哭下去菜都要凉了,快点进屋来。”   乔氏这才回过神来,她松开怀里的女孩,看着眼前这个眉目灵秀的姑娘,忽的升起了一股自卑之意,下意识的想要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然而此时,沈如晚这才发现自己的亲娘的左脸上有着一块红色胎记似的斑纹。   这块红斑几乎快占据乔氏左脸的一半,损了她的容貌,若是没有这块红斑,乔氏也是位风犹存的美人。   乔氏怕自己的脸吓到女儿,连忙侧过身用头发挡住一二。   她更没有勇气再次靠近自己的女儿,害怕从她眼中看到惊恐和嫌弃。 第四章 比起侯府,她更喜欢这里。……   沈如晚鼻子发酸,胸口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她朝着眼前这个想将自己藏起来的女人靠过去,重新拥着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阿娘,我们一起进屋吧。”   乔氏感受到那双白皙软滑的小手拉她的晃了晃,这小小的弧度在她心中荡漾起涟漪。   乔氏重新找回勇气将头转过来,见到这个小姑娘眼睛哭红了,担忧地看着她。   乔氏心中一暖,忍住泪意,也握紧了小姑娘的手。   从院子里到屋内虽然才几步路,乔氏舍不得松开女儿,这种亲密又柔软的感觉,是夫君和儿子给不了的。   她真实的感觉到,失去十五年的女儿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她的身边。   一进屋子,入眼的便是中间一张方正的桌子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青瓷碗里鸡汤色泽金黄,清蒸的鲜鱼肉质白嫩,竹笋烧肉酥烂汁浓,炸芋丝,小葱拌豆腐……   扑鼻的香味唤醒了屋里所有人的饥饿感。   沈老太太已在正位坐下,沈二郎把凳子挪开,热情地说:“晚晚,你就和阿娘挨着坐。”   沈如晚正巧就坐在沈老太太和乔氏的中间。   沈老太太看见乔氏和沈如晚还黏糊糊的舍不得松开手,她端起碗不冷不热的说:“光看是看不饱的,还不快点坐下吃饭。”   乔氏这才回过神来,她赶紧示意沈如晚吃菜。   沈如晚看着满桌的菜有些拘谨,等着长辈先动筷子。   再坐的其余三人见状,心想着是不是这些东西不符合她的胃口?   沈如晚正疑惑怎么大家都还不动筷子时,三双筷子从不同方位夹着食物伸了过来。   沈二郎扬起笑脸:“晚晚,你尝尝这个笋子,很清甜甜。”   乔氏将一块白嫩的鱼肉放到她碗里,一脸期待的看着沈如晚。   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伸出去的手顿了顿,然后利落地将夹得这块大鸡腿肉塞到沈如晚的碗里,说:“我们乡下也没啥太好的东西招待,你将就吃吃吧。筷子咱也还未动,没沾口水,放心吃便是。”   沈如晚听着阿嬷的话又看着堆积如小山一样的碗,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有觉得这些菜不好,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长辈给她夹菜。   往日在侯府的时候,通常都是杏儿去大厨房领了饭回来,她独自在一人吃,有时候被厨房克扣了也不敢声张。如果是侯府家宴她也是坐在离主位最远的地方,她也不敢多吃,不敢多说,生怕犯错。   沈如晚用力的眨眼睛,将泪水逼回去,她欠身站起来,在沈家人惊诧的目光下,用筷子给每人都夹了一道菜,她说道:“阿嬷、阿娘、二哥,这些都是我爱吃的。我们都一块吃罢。”   沈二郎把沈如晚夹给他的鱼肉一大口吞掉,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赞道:“今天这鱼格外好吃,阿娘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乔氏也将女儿夹的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眼角有晶莹的泪花悄悄地流下。   沈老太太看着自己碗里的这块鸡肉,皱了皱眉也吃了,然后又慢悠悠的说:“年纪大了,吃这柴肉真费劲。”   沈二郎道:“阿嬷,那你吃这炖肉,酥烂还有笋的清香呢。”   沈老太太没搭理他。   沈如晚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葱拌豆腐,试探地说:“阿嬷,我再给你盛点豆腐好么?”   沈老太太“嗯”了一声,主动把碗递了过去。   沈如晚低下头抿嘴一笑。   这一顿饭是她这么久以来吃过最满足,最轻松的一顿饭。以前都没想到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是这么开心。   不过她沈如晚也发现了一个异常,她的亲娘一直跟她夹菜,对着她笑,用手跟她比划着。   却没有发出声音说过一句话,顿时她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   饭后乔氏收拾桌子,沈如晚想跟过去帮忙,被乔氏赶了出来。   沈二郎让沈如晚在堂屋坐下休息,给她倒了一碗热茶,笑着说:“晚晚你才回家,阿娘可舍不得你干活。就算想给阿娘帮忙也不急在一时啊。”   沈如晚只好点了点头。   她见到堂屋没有了阿嬷的身影,小声问道:“阿嬷是回屋了吗?”   沈二郎答:“是啊,阿嬷向来休息的比较早。”   沈二郎拖了一张凳子坐在沈如晚的身边,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喝着茶,不由得说:“晚晚,冷不冷?要不要我把柴火再烧旺一点?”   沈如晚摇了摇头,“二哥,我不冷。”   沈二郎抓了抓头,不好意思的说:“晚晚你一定不习惯这里吧。”   对于沈如晚而言刚到一个全新的地方自然是有陌生感,也肯定还没习惯。   在回来的路上她设想过很多可能性,真正接触了沈家人后她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比起在侯府,她更喜欢与沈家人相处。   沈如晚对沈二郎浅浅一笑,“二哥,我是沈家的女儿,自然是习惯的。”   “对了,二哥,阿爹和其他两个哥哥呢?”沈如晚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在吃饭时她就想问了,她记得她是有三个哥哥的。   沈二郎拍了一下脑袋,“看我,只顾着高兴,都忘了告诉你。阿爹跟村子里的汉子们去了深山打猎,一般要一两个月才会回来,已经临近回来的日子。他出门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的事情。”   “大哥在县城的镖局干活,近期押了一趟镖也还没回来,不过已经让人去送信了,他很快会赶回来。”   “至于你的三哥,他还在书院读书,那书院闭门不让人进,东西也不让送,只能等你三哥休沐了,他才能知道消息。”   沈如晚惊讶的道:“三哥去了书院?”   沈二郎点头,“你三哥与我是双生子,虽说我们是一块出生的,我看着书就头疼,他却爱不释手。”   沈如晚对还未见到了阿爹大哥三哥都充满了期待。   这时乔氏干完活出来了,她对沈如晚招了招手,指了指外头靠左边的一间屋子。   沈二郎站了起来,对沈如晚说:“阿娘是要带你去你的屋子。晚晚,早点歇息吧。”   “嗯,二哥,你也早点歇息。”   ……   沈如晚跟随乔氏进了屋子,房间不大,有着一个小圆桌,桌子上面用瓷罐里插着一簇簇的蓝色小花,在桌子的右边放着一张木床,被褥干净整洁,靠近了还有一股好闻的桂花香。   乔氏帮她将被褥铺好,拉着沈如晚在床边坐下,她摸了摸她的发髻,帮着她散开。   乔氏想摸一摸她的脸,却一直不舍得。她的手粗,怕弄疼她细嫩的肌肤。   乔氏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她说不了话,只能用手比划。她怕她看不懂,又怕她烦,更怕她嫌弃,只能默默的多看几眼她的女儿。   沈如晚见到乔氏这小心翼翼地模样,更心疼了。   她握住乔氏的手贴着自己的脸,主动说道:“阿娘,你能留下跟我一块睡吗?”   乔氏简直受宠若惊,她一直在控制自己,不敢过于亲近,没想到晚晚留她一块睡?   乔氏眼睛都红了,用力的点头。   并用手比划,她拿了东西马上过来。   乔氏从屋子里出来,沈二郎还留在堂屋。   他见到乔氏,问道:“晚晚睡下了?”   乔氏摇了摇头,比划了一下,沈二郎挑了挑眉,“她要跟您一块睡?”   只见乔氏手上的动作更快了,还比了比自己的额头。   沈二郎笑了,“阿娘,你放心,阿嬷也跟我说了。况且我又不是瞎子,自然见到了那伤疤,只是妹妹刚到,也不好多问。你放心,明天我会去一趟山里。”   听到沈二郎的话乔氏才放下心来,欢欢喜喜的去了晚晚的屋子。   外头还一片漆黑,院子里的公鸡开始打鸣了,沈如晚似乎被惊吵到,睫毛颤了颤像是要醒过来了,很快有人伸出手轻缓地拍了拍她,模糊的耳语像是呢喃,又像是遥远的吟唱。   沈如晚又慢慢地睡了过去。   等她重新睡安稳了,乔氏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   ……   天也渐渐地亮了起来,在离秀水村最近的县城中,有着几个看着粗狂的大汉进了城,在几家成衣店、首饰铺子、胭脂铺子、点心铺子前守着。   为首的一个汉子留着个大胡子,眼睛有神且锐利,他将嘴里的野草吐了出来,“他奶奶的,这几个铺子不想做生意了吗?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开门,耽误老子的大事!”   在他身边的两个男子带着笑说:“大当家的,你连夜赶了两天的路,就守在这几个娘们爱去的铺子前?你买这些干什么呀?就算要用上这些,也得先抢个压寨夫人回来吧?”   说完,几人哈哈大笑。   那大胡子一脚踹过去,“少他妈胡说八道,老子要买啥要干啥你们管不着!还有不是早交代过你们,在外头要叫老子大哥,老子是干镖师的。”   “是,是是,大当家说的是……不,不不,大哥说的是。”   正在这时几家铺子的掌柜看到自己店门前站了几个像山匪一样的汉子,正犹豫是开门呢,还是去报官?   只见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子走过来,冲着那掌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掌柜的,来,咱们做笔生意。”   没过多久,那几家铺子的掌柜满脸笑容的将这些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汉子们送走。   一到城外,大胡子便把其他人打发走,扛着刚买的东西往秀水村而去。 第五章 小姑娘的手又白又细弄脏了可就……   沈如晚醒来时,发现乔氏已经离开了。   她在床边的凳子上看到一身全新的衣裳,是一件桃粉色的对襟袄裙。   这鲜嫩的颜色,她在侯府时穿的极少,穿的太招眼了,容易惹是非。   因为六妹妹极爱这些鲜艳的衣裳,若是她也穿了这种,便会惹她不高兴。   六妹妹不高兴了,免不了会做些事情来宣泄,不是无意让她的衣裳染了墨汁,就是不小心在衣裳上划破了口子。姨娘要是知道了,也会让她这个姐姐多让让六妹妹。   后来她为了避免这些事情发生,都挑素净的来穿。   沈如晚换上新袄裙从屋子里出来,日头已经出来了,昨日未看清全貌的院子,也都收入眼底。   院子里有着一口天井,是日常取水用。前头种了些菜,还有几盆没见过的花花草草。   堂屋里有扇门直接通到院子后头,她看了看有几间空屋,柴火什么的也都堆在后头。   前面院子的门是半掩着的,几只家鸡悠闲的漫步,走了出去院子去啄食。   沈如晚闻着这清新冷冽的空气,自己动手打水洗漱净脸。   乔氏听到声响,从厨房擦了擦手走出来,朝沈如晚招了招手。   沈如晚走过去,红着脸羞愧的说:“阿娘,我睡过头了。”若是还在侯府,错过了请安的时辰,是会被责罚的。   乔氏含笑摇头,比划着,意思是她应该多睡一会。   乔氏昨晚搂着她睡,发现晚晚睡的很不安稳,还默默地流泪。不知道是不是回到农家来让她委屈了,乔氏心里也十分的不好受。   这会看着晚晚穿着她给做的衣裳说不出的欢喜。   在乔氏的注视下沈如晚她忍不住牵着裙角在原地转了个圈,问道:“阿娘,好看吗?”   说完她有些害臊低下头,都是这么大姑娘了,还做出这么稚气的举动。   乔氏用力的点头,忍不住把小姑娘搂到了怀里。   沈如晚更害羞了,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开心。   香香软软的小姑娘乔氏抱着就舍不得松手,可想到她还未吃东西,只好松开。   乔氏拉着沈如晚坐下,将热好的红薯粥端出来,又把蒸的鸡蛋羹和咸菜一道摆上来,示意沈如晚趁热吃。   红薯粥又香又甜,鸡蛋羹滴了几滴香油,软滑爽口,咸菜也十分开胃,沈如晚不一会儿就把粥喝完了。   乔氏见状正要再给她添点,沈如晚赶紧捂住碗,“阿娘,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沈老太太从外头菜园子里摘了些青菜回来,正巧见到这一幕,她伸长脖子看了看桌上的碗,眯了眯眼睛嘟囔道:“兔子吃草都比你吃的多。”   沈如晚见到沈老太太进来,忙放下筷子,站起来喊道:“阿嬷。”   沈老太太看着眼前俏生生的小姑娘换下了从侯府穿回来的衣裳,换上了普通料子的袄裙,声音又软又娇,还对着她这个老婆子福身。   她摆了摆手,“我们乡下没有那么多破规矩,你坐着就好。”   说完便将簸箕里的菜倒在地上,打算把最嫩最新鲜的部分挑出来。   沈如晚见阿嬷没理她了,也不敢多说话。   她悄悄起身去厨房找乔氏,又被乔氏赶着出来,还被乔氏塞了一盘花生,让她剥着吃。   沈如晚只好端着花生盘子回到堂屋,见到沈老太太还在堂屋挑菜便找个小凳子坐在她身边,伸出手想去帮她掐青菜,却被沈老太太一手拍开,“别添乱,一边待着去。”   沈老太太看着地上这些菜都是从土里刨出来的都沾着泥土,小姑娘的手又白又细弄脏了可就不好看了。   沈如晚坐在没动,偷看一样阿嬷的脸色,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阿嬷,我也想帮忙。”   阿娘不让她干活,阿嬷也不让她摘青菜,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沈老太太停下动作,看了她一会儿,拍了拍手站起来,到一旁舀了些谷糠伴着菜叶子,指着院子里地上放着的一个石盆,说:“把这些倒去喂鸡,把外头的鸡赶回来吃食。”   沈如晚抱着手里的木盆拿着木勺兴冲冲的过去了。   沈如晚刚把这些谷康菜叶子倒进石盆里,院子里的鸡和外头的鸡都咯咯咯的跑过来。   她本以为要赶鸡回来会很吃力,没想到这些鸡这么听话?   她把这些东西倒进去就干完活了?   沈如晚站在一旁看着那些鸡吃的正香,忽然看到离鸡舍不远一处的土里种着的东西有点眼熟,像是一种很稀有的兰花,她只在侯府老夫人的屋子里见过,老夫人对其十分的宝贝。   正当沈如晚想细看时,忽然砰的一声,门被人踹开,院子里的鸡受到惊吓咯咯哒咯咯哒的四处奔跑。   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扛着两个满鼓鼓的麻袋走了进来。   中气十足的喊道:“阿嬷,阿娘,我回来了!”   刚喊完,男人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一身粉裙的沈如晚,他嘿一声,“咱们家的桃树成精了啊!”   沈老太太赶了出来,见到来人就劈头盖脸的骂道:“你小子嘴里胡乱嚷嚷什么!也不怕把人给吓到了。”   沈家大郎沈彦松把肩上的两麻袋东西放下,笑着说:“阿嬷,我这不是见到妹子高兴的吗!”   当他进屋的第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被抱错十五年的妹子,这长的可要比桃花精漂亮多了。   沈如晚听他说的话,这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个大胡子是她的哥哥?   乔氏也出来了,略带责怪的看着大儿子。   沈大郎冲着沈如晚咧嘴笑,“晚晚,我是你大哥。来,快跟大哥到堂屋来,看看我给你带的东西,有没有喜欢的。”   沈大郎拎着两麻袋就往堂屋里走。   沈如晚刚进去,沈大郎就已经打开一个麻袋,从里头掏东西出来,一边说着:“这是张记的桂花糕,那个伙计说这是他家的招牌,姑娘们最爱买的就这桂花糕。还有栗子糕味道也不错。这是花韵堂的胭脂,那掌柜的说这几盒胭脂是她们店里卖的最好的。这是廖记的肉铺,做零嘴不错。还有这些是买的成衣,是小姑娘的衣裙,晚晚应该穿着好看,不知道合不合适,到时候阿娘给改一改……”   接着又把另一个麻袋打开,“这些是时下小姑娘喜欢的料子,晚晚喜欢什么样式的,可以让阿娘帮着做。”   沈大郎又在麻袋里摸了又摸,找出一个木盒,里面有几根簪子耳环等饰物混在一块放着,他说:“我也不知道晚晚喜欢啥样的,就挑了几根顺眼的。”   “晚晚,你过来试试,喜不喜欢?” 第六章 她倒吸一口冷气,吓得腿脚发软……   沈如晚看着桌上堆满的小食、料子,衣裳、小玩意,还有大哥手上那个首饰盒,有点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给她的?   沈老太太见那小姑娘站在不动,开口道:“丫头,傻愣着干啥,去挑呀。”   “我……我……”沈如晚左右看了看阿娘和阿嬷。   她能去挑吗?   以往在侯府时,有什么东西送过来都是长辈及众姐妹挑完了才轮到她。   她从未有过挑选的资格。   沈老太太见她犹豫,从沈大郎手里把那首饰盒子拿了过来,塞到沈如晚手里,“你大哥没啥银子也买不了顶好的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看着喜欢就戴着。要是不喜欢,也不勉强,下回让你大哥给你带更好的。”   沈大郎嘴角一抽,“阿嬷,也不带这么埋汰我的啊。不过您倒是说对了,要是晚晚不喜欢,告诉我喜欢什么式样的,下回我再给你带好不好?”   他便说着边看向沈如晚。   沈如晚听得眼泪的要掉下来了,阿嬷是怕她嫌弃才这么说。   可她又怎么会嫌弃,这些都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她紧紧地抱着那首饰盒,红着眼睛说:“阿嬷,我喜欢,都很喜欢。谢谢大哥……”   “哎呀,喜欢就好,怎么要哭了。别哭别哭,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沈大郎一下就急了,明明是想讨妹妹开心的,怎么把她惹哭了呢。   乔氏揽住她的肩膀,安慰她。   沈老太太也神情复杂。   沈如晚吸了吸鼻子,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把眼泪收住。   朝着沈大郎说道:“大哥,我还想尝尝那桂花糕、栗子糕、肉脯好吗?”   沈大郎迫不及待的回道:“当然好啊!这些都是给你吃的。慢慢尝,喜欢的话,大哥再给你买。”   沈如晚把装糕点的盒子打开,先给阿嬷阿娘大哥拿了几个口味的糕点,然后再咬上自己手里的那块。   桂花糕香而不腻,很是可口。   栗子糕松软香甜甜,嗯,好吃。   肉脯咸香入味,有嚼劲。   沈如晚小口小口一样样的吃过来,很认真的在品尝,其余几个人都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小姑娘吃着东西脸蛋一鼓一鼓的像白兔子一样,十分可爱。   就连一向不爱甜甜食的沈大郎也觉得手里的糕点变得好吃了起来,一口气吃了好几块。   沈老太太见到捶了他几下,让他给小姑娘留着点。   正当屋内这几人哄着小姑娘多吃点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一道女声,“沈家阿婆,我娘做了南瓜饼子,让我给你们送点过来。”   话音刚落,人已经进了院子。   来人正是余寡妇的大闺女云翠,她站在门口便见到了沈家人正围着一个姑娘,那姑娘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模样,当她转过头朝她看过来时,云翠一霎间失神了。   她还没有见过这么貌美的姑娘,她出现在农家屋子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随后她的眼睛顾不上盯着人家脸看了,而是被那姑娘身后桌上各式各样的东西给占据了。   难怪阿娘催着她来给沈家送点吃的,原来是有好东西等着她呢。   她刚从那些东西上移开眼,却见到一个大胡子站在一旁。   云翠吓一跳,结结巴巴的说:“彦松哥,你也回来呀。”   沈大郎摸了摸下巴,正想着这谁啊?   云翠见沈家大郎疑惑的表情,便道:“彦松哥,我是下边屋子余家大丫。你大约不常回来,不记得我了吧。”   云翠手里拿着碗往沈老太太走去,“沈阿婆,我阿娘说你家来的一个妹妹,特地让我送点吃的过来。”   沈老太太往那碗里一瞧,是四五个炸得焦糊的南瓜饼子,看起来又干又硬。   她伸手接了过来,道:“你娘有心了。”   云翠见沈老太太接了,便直接看向沈如晚手边的各式糕点和肉铺。她刚刚没瞧仔细,里头还有胭脂,还有绢花。至于那些料子和衣裳她也看的眼热。   “这位姑娘就是,彦扬哥口中的妹妹吧。”云翠热情的走过去。“妹妹长得真标致……”   沈如晚手里拿着咬了的半块桂花糕,正要回话,却被沈老太太打断。   “云翠啊,替我谢谢你娘。”沈老太太拿了个小篮子过来,从箩筐里拿出几个红薯放进去,又抓了好几把花生也放了进去,她笑眯眯的提给云翠,“这红薯和花生都是昨儿才挖出来的,可甜甜了,拿回去给你娘尝尝。”   沈老太太不由分说的把那篮子推到云翠怀里。   “我家如晚刚回家,还怕生呢。以后再来玩啊。”   云翠自然听出沈阿婆的意思,她笑容僵硬的点了点头。   云翠一回到家里就向余寡妇哭诉,“阿娘,你是没瞧见,那桌子上都堆成了小山,凳子上还放在摆不下的布匹。那么多糕点,偏偏一块都不让我尝。就拿这些红薯花生打发我,这沈家还真是小气。我再也不去她们家了。”   余寡妇转了转眼珠子,问道:“真有那么多好东西?”   云翠用力的点头,“那个丫头手里还抱着个首饰盒呢,可惜没瞧到里头的东西。”   余寡妇笑着说,“我的大丫啊,你就更该去沈家了。你想想啊,要是你成了沈家的媳妇,这些东西啊,你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要过来吗?沈家说那丫头是亲女儿谁知道是不是呢,就算是也迟早会嫁出去啊。沈家的东西不都还是你的?”   “可是娘,彦松哥看起来吓人,我怕他。要是彦扬哥在就好了。”   余寡妇伸出手指戳了戳云翠的脑袋,“我看彦松不错。不就是个大胡子吗?你看他回来就能给那个丫头买这么多好东西,这不就意味着他在外头赚了银子吗?以后不都会都给你买了?彦扬虽然长得好看些,可没有他这个哥哥出息。至于彦远,去书院读书后回来的更少了,这十里八村的姑娘谁不盯着他啊,你就甭想了。要是能在沈家大郎和二郎之间拿下一个,你就有好日子过了。”   “如今有那个丫头在,你便多了去沈家的借口。”   云翠想到那沈如晚虽然貌美,看起来软绵绵的,若是能哄住了她,那她也能得些好处。   心里也舒服许多了。   ……   云翠走了后,沈老太太对沈如晚说:“这些让你阿娘给你收好,慢慢吃。快吃午饭了,别把你肚子撑着了。”   沈如晚她从起床后就一直在吃,现在肚子都是饱的。   可她还是乖乖的点头。   沈大郎在一旁看得手痒,很想捏一下晚晚的脸蛋。   不过他忍住了,要是被阿嬷看到说不定就扫帚抽过来了,他拍了拍手,笑着对沈如晚说:“晚晚不急,大哥帮你把这些扛到屋里去。”   沈如晚又点了点头,还主动帮着拎了几盒点心。   虽然沈如晚一点都不饿,还是陪着家人一道用午饭,她一直没见到二哥,便问起他的去向。   沈大郎看了一眼她额头上还发红的疤痕,心中了然,道:“去山里了,给你带好东西回来。”   当沈如晚追问是什么东西时,沈大郎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午饭用过之后,她在屋里将那一堆东西整理了一遍。   哪些是给阿嬷送去的,哪些是给阿娘送去的,哪些大哥也可用上。   然后她一一都送了过去。   沈老太太和乔氏怎会肯收,沈如晚好说歹说才肯勉强收下,都说是帮她保管着。   至于大哥那边,沈如晚送了些吃的过去后,回来找出合适的料子打算给他做个香囊。   到了傍晚,天渐渐地暗了下来,还开始起雾了,沈如晚帮着阿嬷帮鸡赶进院子,又不时的朝外面张望,“二哥怎么还没回来呀。”   沈大郎倚靠在墙边,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甩来甩去,“放心,老二进去山里一般会要个几天,他向来运气好,不会有事的。”   他见沈如晚还是一脸担心的模样,顺口说道:“要是三天后老二还没回来,我带你去山里找他如何?”   ……   也不知道沈大郎是不是乌鸦嘴,过了三天,沈家二郎还是没回来。   沈大郎做为大丈夫,既然承诺了沈如晚,便只能兑现。   他看着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放心的说:“晚晚,可说好了,只附近瞧一瞧,若是到了酉时可一定要回去了知道吗?”   要是让阿嬷阿娘知道他带着晚晚往山里跑,可就不是扫帚这么简单了。   沈如晚颔首,“大哥,我不会添乱的。二哥他以前经常去山里吗?”   沈大郎一顿,“倒也没有,就偶尔去一去。”   他们这个秀水村挨着的这座山很深很大,越往里头去,不时有猛兽出没,若是在里头迷路了,说不定就会死在里头。   可他的二弟却有本事每次毫发无损的从山里出来。   他也就带着晚晚在山的附近转一转,他记得在山的南边有处小瀑布,景色不错倒是带她去瞧一瞧。   沈如晚在侯府时,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能到山里面来。   她看着葱翠的树木,踩着石子小路,心情很是放松。   跟着大哥走了一段路,听到远处有哗啦啦水声,穿过一片小树林,她见到了一道瀑布,奔流而下的水幕,溅的下面的深潭水汽蒙蒙,宛如仙境一般。   沈如晚赞叹道:“好美啊。”   沈大郎翘起唇角,他就知道晚晚一定会喜欢。让晚晚在这里玩一会,然后就带她回去,至于老二,他才不要管。   沈如晚转过头看向沈大郎,“大哥,二哥从山里回来都是经过这里吗?”   沈大郎心虚:“唔……是啊,所以大哥带你到这里来等他。晚晚,你在附近走一走,到了时辰你二哥还没出来,咱们就回去。你不要太担心,他曾经还在山里待过十天半个月的。”   沈如晚踩着水潭边的石子,在瀑布的周围转了转,忽然见到水潭边的深草中似乎漂浮着一个人影,随着水波一荡一荡……   她倒吸一口冷气,吓得腿脚发软,想要往大哥那边跑,却被石子绊倒摔倒在地上。 第七章 抬眼看去,正对上了一双毫无温……   也不怪沈如晚害怕,此时天色本就阴沉,山中的凉意重,那趴在深草中的人衣裙还浮在水中摇曳,就好像传闻中的水妖鬼魅。   沈彦松见到沈如晚摔倒了,火速赶了过来,他小心地把她扶起来,“晚晚,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沈如晚摇头,左手朝前面指过去,右手悄悄地拉住大哥的袖摆,“大哥你看那边是不是躺了个人。”   沈彦松顺着方向看过去在潭水边的深草之中似乎真的藏了一个人。   他回头对沈如晚说:“晚晚,你待着这儿别动,我过去看看。”   沈如晚点了点头,“大哥,你小心点。”   沈彦松走过去一瞧,是一个身穿月白色衣裳的女人,半个身子都还趟在水潭里,看起来像是被水冲到了岸边。   他观望了一下四周,这人很有可能是从瀑布上跌落下来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从乱石堆里捡了跟树枝,他先戳了戳见没反应,便扔掉树枝,将人从深草里拖了出来。   只见这女子发髻都散了,乌黑的发丝遮盖住了面容。   这么毫无声息的躺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既然管了这闲事沈彦松也只好她翻转过来,待看清那张脸时,愣了愣倒吸一口气。   豁!竟然是大美人啊!   沈彦松朝沈如晚喊道:“晚晚别怕,是人,不是山魅 。”   沈如晚心中一松走了过去,也瞧见了那女子的容貌。   那女子看起来比她大一些,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有种凌厉的美,宛如火焰美得张狂傲慢,又宛如皑皑白雪清冷疏离,令人惊艳的同时却又不敢靠近,连多看一眼都像亵渎。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如晚这会没那么害怕了,蹲了下来,在她鼻息下探了探,回头对沈彦松道:“大哥,她还有气。”   沈彦松在她腹部压了两下,道:“看样子没有呛水,只是晕过去了。”   沈彦松本打算把地上的女子抱起来,却发现她比一般女子要高挑许多,抱起来会很吃力,于是他对沈如晚说:“晚晚,你帮我把她扶到背上来。”   沈如晚与沈彦松将人从地上扶起来,沈彦松背对着她们蹲下来,沈如晚吃力的把这位美人姐姐扶到大哥的背上。   沈彦松只觉背上一沉,他吃力地提了两次气,才背着人站稳。   他心想,怎么一个女子也这么重?难不成是冬日衣裳厚重又浸湿了水,才显得沉?   沈彦松也没功夫细想这事了,他得把人给带下山去。   沈如晚安静地跟在沈彦松身后,时不时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之前扶了这个美人姐姐后,她总觉得比之前更冷了,有股寒意萦绕在周围。   沈如晚安慰自己,只当是临近傍晚,起风了才会这样。   很快就要出林子了,她能够看到前面的村庄了,这时沈如晚忽然听到她大哥闷哼一声。   她随即看了过去,只见大哥背着的女子睁开了眼睛,单手锁住了大哥的脖子。   沈如晚大惊,想都不想地冲上去掰扯那女子的手,“你快放开我大哥,是我们救了你,我们不是坏人。你快点把手放开啊,我大哥快呼吸不过来了!”   结果换来的却是那女子轻轻地一瞥,她那双狭长的凤眼一片冷漠。   沈彦松也在挣扎,他把背上的女人甩下来,却怎么都无法撼动。心中十分震惊怎么一个女子竟然有这么大力道!   沈如晚见那女子不但不松手还继续加重力道,她心急如焚,对着她的手腕一口咬了上去。   很快口里有了血腥的味道。   沈如晚的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不经间竟有一些血液吞咽了下去。   她心里慌的厉害,也顾不上这些了。她只是到这个女子再不松手,她大哥就危险了。   忽然毫无预兆一般那手徒然松开了,那女子仿佛浑身脱力一般从沈彦松的背上滑落了下来,重新晕了过去。   “咳咳咳咳咳……”   一阵急促地咳嗽后,沈彦松才缓了过来,他低声骂道:“看出来啊还真是够狠啊!差点就要了老子的命。”   沈彦松刚抬头便见到沈如晚唇上还染着血渍,似乎被吓坏了。   他赶紧摸了摸沈如晚的头,安慰道:“晚晚,没事了,没事了。大哥只是大意了,才会被偷袭的。别怕,别怕。”   说着便手忙脚乱的给沈如晚找帕子,把她唇上的血渍擦干净,检查她没有其他地方受伤才放心下来。   沈如晚也从惊吓中缓了过来,她看到躺在地上的女子,不安的问道:“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沈彦松摸了摸下巴,“晚晚,要不咱们就把她扔在这里算了。亏的这婆娘长了一张不错的脸,怎么这么凶!”   沈如晚想到刚刚的情形心有余悸,她看着那姑娘毫无知觉的倒在地上,手腕被她咬出来的伤口还在流血,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沈如晚犹豫一下,说:“大哥,我们还是先把她带回去吧。她一个姑娘家再凶悍在昏迷的情况下,遇上歹人了怎么办?”若真是遇上的歹人,这个姑娘怕是要遭难了。   沈彦松见小姑娘自己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还在帮人求情,忍不住叹气,这妹妹还真是心软。   沈彦松盯着地上的女子看了一会儿,道:“行吧,既然晚晚要帮她,大哥听你的。要是她再发疯咱们就把绳子将她给捆住了,让她不能再伤人。”   沈彦松将那女子重新背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沈如晚更加小心的跟在大哥身后,一直都盯着那昏迷的人。   接下来倒是挺顺利,他们从林子里出来,大哥带着她走了一条小道没有遇上村里的人,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正在堂屋里坐着的沈老太太见到沈大郎背着个人回来了,惊得站了起来,瞅到后头跟着的沈如晚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皱着眉问道:“大郎,这是怎么回事?”   “阿嬷,等会再跟您和阿娘解释。我先把这个姑娘送到屋子里去。”沈彦松脚步不不停的往后头屋子里去。   沈如晚看着大哥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阿嬷,说道:“阿嬷,我跟过去看看。”   沈彦松将人安置在比较偏的一间客房中,虽然放了些杂物,但也经常打扫还算干净。   他将女子放在椅子靠着,他才喘口气。   真是又重又累。   沈如晚看着那姑娘的衣裳还滴着水,说道:“大哥,这位姐姐比我要高挑,我的衣裳可能不合身,可以用你的吗?”   沈彦松皱了皱眉道:“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穿外男的衣裳吧。她看着很瘦,或许能将就穿上你的。反正换了衣裳也是要躺到床上去的,被子一盖,也顾不了合不合身了。明儿我再去镇上看看,给带几身新的回来。”   沈如晚点了点头,“那我回屋拿衣裳,大哥你去厨房跟阿娘要碗姜汤过来吧。”   “行。”这回沈彦松倒干脆的答应了。   当沈如晚拿着衣裳过来,沈大郎也把姜汤端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麻绳。   沈如晚愣了,“大哥,你这是要甚?”   沈彦松把手里的麻绳甩了几下,问道:“晚晚,要不大哥先把那女的手给绑了?”也不知怎的,总是有点不放心。   沈如晚眨了眨眼睛,飞快地摇头,“大哥,不用如此罢。要是那姑娘醒来见到自己被绑了,一定认为我们是歹人,会更害怕的。”   沈彦松抓了抓头,“我这不是担心那女的醒来又发疯伤了你嘛。”   沈如晚道:“大哥,我看她现在很虚弱,应该没有力气伤人了。”   沈彦松心道,但愿如此啊。   他只好遗憾的把麻绳收起来,“行吧,那你把这姜汤也一道端进去。我先去堂屋等你。”   沈彦松离开后,沈如晚进了屋,把姜汤先搁在桌上。   她看了靠在凳子上的女子一会儿,才慢慢地走近。   沈如晚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道:“这位姐姐,你能听到我的说话吗?我只是想帮你换身干净的衣裳,无意冒犯。你可别掐我脖子呀。”   沈如晚见那女子没有反应,便将手往那女子的腰间探去,解她的腰带。   正要将她的衣裳掀开时,一双冰冷的手攥住了沈如晚手腕。   抬眼看去,正对上了一双毫无温度的双眸。   沈如晚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   她还未说话,一股力道将她猛地推开,同时一道嘶哑地声音响起:“滚开。”   沈如晚扶住桌子才站稳,被攥住的手腕瞬间红了一圈。   她顾不上疼痛,对那女子说:“姑娘,我没有恶意。你衣裳都还在滴水,我现在找了干净的衣裳给你换上,不会伤到你的。”   然而那女子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开口:“滚。”   沈如晚的唇动了动,眼中有莹光闪动,“既然姑娘醒了,那我把衣裳放这里了。”   说完将衣裳放着一旁便要离开,在开门时,忽然回过头道:“姑娘,桌上放着姜茶,是祛寒的,你趁热喝了。”   待到屋子重归寂静,只见屋内的人捂住胸口,满脸痛苦之色,双眸之中涌上浓重的血色,白玉一般的脸上出现若隐若现的黑气,如修罗恶鬼一般。   ……   沈如晚回到堂屋,乔氏已经把晚饭做好了,菜都端上了桌。   乔氏见沈如晚脸色不太好,摸了摸她的额头,比划着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如晚朝乔氏笑了笑,拉着乔氏的手坐下来吃饭。   沈老太太也看了一眼,然后对沈大郎问道:“你今天把你妹子带哪里去了?刚刚那人又是怎么回事?”   沈彦松朝沈如晚使了个眼色,回道:“阿嬷,我就带着晚晚在村里到处走走,在路过河边时看到一个姑娘落水了,便救了回来。”   沈老太太:“落水了?不是村里的人?”   沈大郎摇头,“看样子不是。要是村里的人,我不早给人送回去了吗?这姑娘到底是哪里人,还得等她醒了才知道。”   “对了,晚晚,那姑娘怎么样了?醒了没?” 第八章 这是救了一个白眼狼吗?   沈如晚点了点头。   沈彦松又问道:“晚晚她没有凶你吧?”   沈如晚摇了摇头,又有些心不在焉,她离开那屋子后就听到里面有声响,不知道那姑娘是发脾气摔东西,还是自己摔倒了。   既然是她要救人回来了,放着不管也过意不去。   她不太放心,说道:“阿嬷,阿娘、大哥我再给那姑娘送些饭菜吧。她应该也饿了。”   乔氏拉了拉沈如晚的手,示意由她送过去,让晚晚先吃饭。   沈如晚想到那姑娘的脾气,要是对阿娘也恶言相向,岂不让阿娘跟着受委屈,她忙说:“阿娘,还是我吧,那姑娘对我熟悉些。”   沈彦松见状问道:“晚晚,要不要我陪你一道过去。”   沈老太太将筷子“啪”的一声拍到桌上。   眼皮一撩,冷声道:“你给我坐下!晚丫头快去快回。”   沈如晚不知道阿嬷为什么生气了,她赶紧提着饭菜走出去。   沈大郎见阿嬷脸色不佳,连忙给她夹了爱吃的菜,讨好的说:“阿嬷……”   沈老太太看都没看他一样,“让你动筷子了吗?你妹子都还没回来。”   “是是是,阿嬷说的是。”沈彦松不敢再多说一句。   沈老太太却不打算放过他,“说说吧,今儿这事你存了什么心思?”   沈大郎笑了笑,“阿嬷,我哪敢啊。不就顺手救了一个人吗”   沈老太太冷笑一声,“人?是女人吧!也不知道避避嫌,还想凑上去!”   沈大郎赶紧否认,“阿嬷哪有的事啊!那么凶的婆娘,要不是晚晚要救她,我才懒得管呢。”   “别想把事情推你妹子头上,你小子眉毛一动,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看上人家美貌了?你也不想想看,这等样貌的女子怎会平白无故的落水。我就瞧了一眼,那姑娘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已经嫁人了,也说不定是哪家的逃妾,更说不定是跟人出来私奔的。你这顺手一救,也不知道是不是给咱家救回了个大麻烦。”   沈彦松被沈老太太劈头盖脸的骂一顿,不管他怎么解释,老太太就认定他见色起意了。   沈彦松满脑门的汗,又有苦说不出。   他干脆道:“那阿嬷,我明日就把她送走?”   沈老太太摆了摆手,“救都救回来了,等明日那姑娘清醒过来了,问清楚了再说罢。你啊,都弱冠了,还不成调子,我看啊还是缺人管教。等明日,我便去找村口的刘媒婆,让她去相看一下合适的姑娘,你可不能再跑了。”   沈彦松都懵了,给妹妹救了个人回来,怎么倒给自己找麻烦上身了?   ……   沈如晚提着竹篮带着热腾的饭菜站在门前敲了几下,里头没有动静。   她只好自己推开了。   “姑娘,你衣裳换好了吗?我给你送些饭菜过来了。”   里头无人应答,沈如晚只好推门走了进去,桌上放着的姜汤未动半分,椅子也东倒西歪,地上是散落的衣裙是她留下的。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已倒在了床上,掩上了被褥。   沈如晚把竹篮放在桌上,弯腰将地上的衣裳捡了起来。   她有点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姑娘宁愿穿着那身湿衣服也不肯换上她拿过来的新衣裳。   她走到床边,只见那位姑娘背对着她,她轻声道:“姑娘,你这样会受寒生病的。”   沈如晚等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女子并未反应。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推了推,“姑娘,你醒着吗?”   当她的手伸向被子里时,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紧紧地扣住了她。   同时被褥也微微往下滑落,露出了肩膀。   沈如晚瞪大了眼睛,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裹在被褥里什么都没穿……   这异于常人的举动让沈如晚太吃惊,以至于忽略了那明显比一般女子要宽阔的肩膀。   床上的人乌发披散,唇红如血,那双冷漠的凤眸盯着沈如晚看了一瞬,微微眯起,寒气森森地道:“你吞了我的血?”   沈如晚怔了怔,她感觉到被握住的手腕上有股湿漉漉气息朝她袭过来,眼前的人越靠越近,   被扣住的手越来越疼,她才想起昨天她咬了这姑娘一口,有些血液不知不觉就吞了下去。   她挣扎了起来,解释道:“姑娘,我不知道故意要咬你的,昨日是你伤我大哥在先,情急之下才咬了你,那血也是无意吞下。你放开我,我给你去找伤药好不好?”   ……   “晚晚,怎么送个饭都去了这么久?”   沈大郎见沈如晚回来,神色有些不对,关心的问道。   沈如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她笑了笑,“大哥我没事。阿嬷阿娘,让你们久等了。快吃饭吧,都要冷掉了。”   吃饭时,沈如晚都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期间大哥跟她说话,她也只顾着点头。   此时她心中莫名的忐忑不安,当她说要给那姑娘拿伤药后,那姑娘却用一种看待将死之人的目光看着她,松开了她的手。   入夜后,沈如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竟然开始做起了噩梦。   梦里面她全身疼痛难忍,受不了发疯的用刀子割破自己的肌肤。   还亲眼看着自己肌肤一点点的溃烂,看着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的亲人们也束手无策,痛苦不已。   沈如晚被梦魇缠住,不停地流泪。   哭着哭着,渐渐地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受噩梦的影响,她突然肚子有些疼,这个种疼慢慢地蔓延越来越广。   但这种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   她不敢去旁边的屋子里喊阿娘,她怕让阿娘担心。   沈如晚蜷缩成一团,不敢睡过去。   第二天沈如晚很早就起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一点异常也没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过于苍白,上了点胭脂才出屋子。   沈如晚想去找沈彦松。   结果家里找了一圈,没看到大哥的身影。   乔氏招呼她过去用早饭,她问道:“阿娘,你见到大哥了吗?”   乔氏用手比划了一下,沈如晚没看明白,有些疑惑。   沈老太太喝了一口粥,慢悠悠地说:“你大哥去城里了,办好事情就回来了。”   她想起大哥昨天说要去给那姑娘买合身的衣裙,这么一大早就出去了,兴许就是给她买衣裳去了。   沈如晚闭了闭眼睛,想尽快把昨天那奇怪的一幕忘掉。   她快速的用过粥,又盛了一大碗出来,对沈老太太和乔氏道:“阿嬷,阿娘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去看看那姑娘。”   经过这一个晚上的休息,那姑娘应该清醒点了吧?   她端着热粥直接进门沈如晚小心地走到床边,只见那姑娘双眼紧闭眉头深锁,脸上有着异常的惨白,他额头上却冒着汗。   沈如晚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很烫。   这是发烧了。   沈如晚转身便要出去找人。   却听到一声嘶哑的声音:“站住。”   沈如晚回头,解释道:“你发烧了,我去找阿嬷,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床上的人眼珠子布满血丝,一字一句威胁:“不许去,否则我杀了你!”   沈如晚听她这话心中气极,这是救了一个白眼狼吗?   沈如晚快被气哭了,指着她:“你,你,你……你太不知好歹了。”   沈如晚不欲与她继续说话,转身便跑了。   躺在床上的人在她离开后,脸色变得十分狰狞,黑气又涌了上来,仿佛有活物在他体内张牙舞爪。   ……   沈老太太和乔氏见沈如晚跑了出来,眼尾泛红,便问起缘由。   沈如晚委屈的道:“阿嬷,她发烧了又不肯看大夫,这可如何是好啊。”   沈老太太给沈如晚手上塞了块帕子,“这有什么好气的。她不愿找便不找罢,月娘,你去煮碗姜葱祛寒汤,给那女人喝。病好了,自然是她的运气,病不好那也是她的命。”   “都是大郎那家伙,没事给我们找个麻烦回来。”   乔氏听了沈老太太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   家中多个外人,多有不便,更何况还让晚晚受委屈。   要不是沈家人做不出赶人出去的事,要不然真不会收留这个女人。   沈如晚情绪平静了下来,见乔氏去厨房熬汤,她也跟过去,“阿娘,我去帮你。”   没过多久祛寒汤煮好了,这回沈如晚送过去有点磨蹭。   想到这汤要是冷了,药效就不佳了,便只能硬着头皮再送过去。   本以为这回又要受那姑娘的恶言恶语,没想到她竟又晕了过去,没了意识。   沈如晚看着手里的汤,耽搁下去这汤就要凉了,与其面对醒过来的她,不如趁着她晕过去了直接喂?能喂多少是多少?   沈如晚趁着气性,胆子也大了些,她捏住那姑娘的嘴,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喂进去,边喂还不时用帕子给她擦了擦流出来的汤药。   等到碗里的汤药见底了,她整个后背都出了许些汗。   这活也太累太提心吊胆了。   沈如晚心中感叹,这姑娘的脾气比她那六妹妹都还要难伺候,希望这个姑娘快点好起来,早点离开她家。   沈如晚抱着碗打算轻手轻脚离开,忽然见到床下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团湿衣裳,正是那姑娘之前所穿的。   沈如晚皱了皱眉,将那衣裳捡了起来。   罢了,就当给自己和家人多积福吧。   沈如晚趁阿嬷和阿娘不注意,把这衣裳给洗了,边洗她边疑惑,奇怪了,怎么没看到那姑娘的贴身小衣呢?   难不成那姑娘害臊藏了起来?   可那副凶模样,也看不出是会害臊的人呀?   ……   然而此时的沈彦松在村里随意打听了一遍,没听到谁家有媳妇女儿不见了的事。   他便不耽误功夫直接往县城去了。   本来今日就是跟几个兄弟约好了在城里的酒楼见面,若是寨子里无事,他还可以在家多待一段时日。   只是在他进城时,察觉到了与往日不一般的气氛。   平日里一直懒散的守卫,突然增多了,守着城门对进出的人们挨个检查。   难不成通缉令发到了这边?最近又没干大票,也不至于惹上通缉令啊!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而是其他几个兄弟没有经验,别露了马脚。   不过让沈彦松意外的是,他轻易地便通过了检查。   他心中确定这事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先在大街上走动,想看看能不能探听到关于那女子的消息。   只是逛了一圈下来,除了给晚晚买了不少零嘴和随意挑了两身衣裳外,也没听到谁议论起有人家丢了女人的。   沈彦松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去了约好的酒楼厢房等人。   只是约好的时辰都快过了,那几个兄弟怎还没到?   正当他打算出去看看时,一个矮个子瘦如猴的男人闪了进来,他满脸焦急之色,“大当家,不好了。二当家趁您不在,违背您的禁令出去干了一票抢了钱财和女人上山了,其余的兄弟看的眼热都想效仿,三当家眼看着就快拦不住了,您还是快些回山寨去吧!”   沈彦松脸色一沉,骂道,“老二看来是活腻歪了。敢这时候给老子整事情出来。”   沈彦松站了起来,正要跟猴子出门,看到桌上是给晚晚买的东西,他想这会如果赶回秀水村只怕来不及赶回寨子。   于是他找到常常往返与乡间老乡,给人些路费,让他回去时帮他捎回家中。   刚办妥要离开时,一队官兵匆匆而过,那老乡也见着了,嘀咕着说:“从一大早就在搜找,找了这么久也没见着他们搜到人。”   沈彦松留了个心,问道:“这是搜是男人还是女人?”   那老乡哈哈一笑,“大郎真是说笑了,这自然是搜男人啊。听说啊,是个逃出来的要犯呢。派了好多官兵在追捕,悬赏直接到了五千黄金。”   沈彦松听到是搜寻男人,这才松了口气。 第九章 要是那姑娘态度还是恶劣,她也……   沈如晚被沈老太太喊了过去,她把一个包袱东西递给她。   “你大哥镖局突然有事情,不能回来。这些东西是让他人捎回来的,你收好吧。”   沈如晚打开一看,这包袱里有酥糖和炒栗子,闻起来就甜甜丝丝的。   沈如晚笑了,大哥真的把她当做小孩子看待了,专门又给她买了零嘴。   包袱的下一层还裹着两身衣裳。   看到这衣裳,沈如晚便明白大哥的意思了。   大哥应该是想要她好好照顾那位姐姐吧。   若是沈彦松知道自己无意的一个举动让妹子误解了,大约会恨不得剁了自己当时的手。   沈如晚把酥糖和炒栗子装到碗里,让沈老太太和乔氏一块吃。   沈老太太只剥了几颗栗子吃了几口,至于酥糖一块都未动,“老了,牙齿受不住了。”   乔氏剥完手里的栗子,直接递到沈如晚嘴里。   沈如晚奋力嚼着嘴里还未吃完的,用手挡住说:“阿娘,你也自己吃。”   沈如晚也为乔氏剥好了栗子,让她吃。   乔氏哪里会依她,看着沈如晚吃了,比自己吃更高兴。   站在院门口的云翠远远地就见到了沈家人在堂屋里围着桌子不知道在吃什么,说说笑笑的十分融洽。   云翠知道一般来沈家多少都能沾点便宜,加快了脚步,她边往里头走,边喊道:“沈家阿婆,我来找你家姑娘玩了。”   沈老太太刚把沈如晚给她剥的栗字吃了一口,便见到云翠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她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是云翠啊,你是来找晚丫头的?”   沈如晚也朝这位云翠姑娘看过去,她记得上回这位姑娘过来家中给送了些南瓜饼。   那饼子阿嬷都让大哥吃了,大哥吃完直呼腮帮子都嚼的酸痛了。阿嬷还骂了大哥。   只是不知道这姑娘来找她作甚?   沈如晚朝她微微一笑。   云翠一看到沈家这个姑娘对她笑,心里忍不住泛酸水。   同样身是女人,为什么她的肌肤如牛乳一般的白,黑发如绸缎般有光泽,还有那相貌更是娇美动人。她曾经随阿娘去过县城,见过那县太爷家的千金上香,以为仙女便是那般了。   可现在县太爷家的千金跟沈家的这个姑娘相比都被衬的跟丫鬟似的。   这沈家在秀水村算是个好人家了,吃喝都不太愁。   又有三个能干的儿子,谁嫁过去就是享清福了。   本来沈家一直没姑娘,看不出来差别,如今这个沈如晚回来了,瞧着她过得日子,又看看自己的过得日子,实在让云翠不平衡。   若是她也是沈家的人就好了。   桌上的酥糖和炒栗子,她看得眼热。   这些东西只有逢年过节她才能沾上一口,哪能像她们这样敞开了吃啊。   云翠眼睛盯着这东西,却还是要回答沈家阿婆的话,她挤出笑容:“我想着沈家妹妹刚到村里,肯定还没有熟悉的玩伴,想着过来陪她说说话。要是她愿意,便带她到村子里走动走动多认识些同龄的姑娘们。”   沈如晚神情微动,她回到这乡下也有些时日了,也就上回跟大哥出去了一趟。对于云翠提议的认识同龄姑娘有些心动。在侯府时,太太很少带她出门,认识的女伴也少,她也曾偷偷羡慕那些姐姐妹妹们能与闺中密友走动。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年轻姑娘们是该多认识一下,不过晚丫头还怕生,现在也不着急出去串门子。云翠你过来也是有心了,先坐着吃点东西喝杯茶吧!”   云翠等的就是沈老太太这句话,她抓了一块糖含到嘴里,另一只手朝栗子伸过去。   这位云翠从进来都还未跟沈如晚说多少话,东西却不间断的吃。   沈如晚一开始是不介意这姑娘吃酥糖和栗子的,可是云翠问都不问一句就把她之前格外给阿嬷阿娘剥好的栗子全部都吃光了,又去拿带壳的,把那栗子壳扔的到处都是。   她微微蹙眉,朝阿嬷看了一眼,又看了阿娘一眼。   似乎对此见怪不怪。   沈如晚心想,难道是她太在意了?   云翠差不多吃饱了,也该回了,她笑着说:“晚晚,你家的糖真甜甜,栗子真香,我带点回去给我阿娘阿妹阿弟吃好吗?”   沈如晚缓缓地点了点头。   云翠高兴地从怀里拿出一块大手帕,毫不客气的将那酥糖从盘子里拿过来一块块的包好,还把栗子一把把的往兜里装。   眼看着她就要把桌上的东西拿空时,沈如晚急了,她虽然不太爱甜甜食,也不介意送些给人。   可这是大哥给她买的,是留着给阿嬷阿娘一起吃的,总要给她留点才是呀。   沈如晚正想出声,这时沈老太太横过手直接把盘子给端了起来,“云翠丫头,你这样拿下去我家晚晚还吃什么?”   云翠讪笑道:“沈阿婆,我这不是没注意到嘛。我不拿了,都留给晚妹妹。”她说着便四处张望,却没有瞧见沈家大郎,就连平日会时常在二郎也不见踪影。   沈老太太问道:“云翠,你在找什么?”   云翠笑着说:“沈阿婆,彦松哥和彦扬哥都不在家啊?”   沈老太太似笑非笑,“怎么?云翠找那两兄弟是有事吗?”   云翠连连摆手,“没,没,沈家阿婆,我就随口问问,我该家去了。改天再来找晚晚玩儿。”   云翠走后,沈如晚看着只剩下小半的零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沈老太太朝她看去,“不高兴了?给她东西,是你亲自应允的。”   沈如晚摇了摇头,“阿嬷,我没有不高兴。我并非小气之人,只是,只是……”   “只是没想到这云翠太不客气,差点给你全拿走了对吧?”沈老太太把她的话接了过来。   沈如晚诧异的看向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拍了拍身上的栗子皮屑,道:“还记得那日她送南瓜饼过来,我只给她回了红薯和花生么?”   沈如晚点头,“自然记得。”   “那日你大哥给你买了那么多的吃的用的,其实给她一些点心也不是不行。可若给了她点心,她开口要胭脂呢?又开口要你的衣裳饰物呢?你小姑娘脸皮薄,又规矩惯了,只怕糊里糊涂就给了出去罢。”   沈如晚一惊,如果那日云翠真开口要,碍于那么些人在场,她说不定真的就会给了。   沈老太太继续说:“你以前所待的地方讲究客道、礼数、脸面。可在这乡下你以前学的、看到得,在这里头是行不通的。因为很多人是不讲究这一套的,凡是能给自己带好好处的,脸面都算得了什么。你这软绵的性子便容易吃亏了。”   “你行为处事有分寸,讲客道,知道进退。这是你的教养。可那些不讲分寸,不知进退的多了去了。所以啊,今日阿嬷没管着你,让你点了那个头,就是想让你看看没有分寸的人会做什么。你不去阻止,说不定连盘子都给你端走了。”   “晚丫头看到没,往后你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凡事你自己定个限度,若是超过了这个限度,你便可以不客气了。你的东西就是你的,若是别人想要,你想给便给,不想给全部收回来都可以。我们农家人可没那么多讲究,脾气上来了,可以骂人可以撒泼甚至可以撕打……总之,不要委屈了自己。知道了吗?”   “这云翠人倒也不坏,就是跟她阿娘学的爱沾小利。要是她以后找你玩,你想搭理就说几句,不想搭理就甭搭理她。”   沈老太太说完站了起来,跺了跺腿,扛上一把锄头,“老婆子该去给菜园子松土了,丫头,你自己玩去罢。”   沈如晚被阿嬷这番话震惊到了,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跟她说过这些。   在侯府她是庶女,她要每日低眉顺眼的去正院给太太请安,她要安分守己知进退,要与一众姐妹和和气气。太太说她错便是错,要受罚就得生生受着,不许争辨。要凡事让着妹妹,受了委屈要忍着,当人面可不能哭,晦气。   怕说错,怕做错,循规蹈矩,战战兢兢。   侯府里更没有人跟她说,不要委屈了自己。   留下来的乔氏见到沈如晚无声的抽泣,泪水怎么都止不住,赶紧上前把她搂到怀里。   乔氏此时痛恨自己不能说话,不能出言安慰晚晚,她急的眼睛也红了。   沈如晚埋进乔氏的怀里,抱住她,“阿娘,我没事,我是高兴。”   此时她无比庆幸自己是沈家的女儿。   至于曾经做过的噩梦,一定只是噩梦。   她已经回到了乡下,那些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吧。   ……   京城安顺侯府中的老夫人黄氏刚从佛堂出来,等候已久的方嬷嬷迎了上去。   “老夫人,那钱嬷嬷已经回来了。”   黄氏搭着那嬷嬷的手,往安荣堂走,在经过回廊时,看着挂在廊下的鹦鹉,上去逗弄了两下。   那鹦鹉早就被人训练过,吉祥话儿说个不停,让黄氏露了笑颜。   黄氏给鹦鹉喂了些食,一旁伺候的丫鬟端来水让老太太净手。   黄氏净手完,拿过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才漫不经心的道:“那丫头在乡下过了些时日了?可有写信回来?”   方嬷嬷顿了顿,道:“还未收到消息,老夫人。”   余氏不在意的笑了笑,“看不出来啊,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五丫头还犯倔了。”   方嬷嬷顺着黄氏的话说:“那五姑娘在侯府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定是面子上放不下才强撑了。要不了多久,就该哭着求着老夫人您派人去接她了。”   很显然黄氏也认同了这话,她在方嬷嬷的搀扶之下了阶梯,往园子里走,去瞧瞧她心爱的兰花。   黄氏如今除了对自己唯一的孙子哲哥儿最疼爱之外,便是对她这盆兰花最是上心了,她忽然道:“这花似乎是在嘉萍县寻到的吧?”   “是呢,老夫人。”   黄氏道:“这嘉萍县离那丫头所在的村子不远啊。”   “可不是,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方嬷嬷自知说错,捂住嘴低下头。   黄氏并没有见气,“你说的没错。那时候祖宅离这个嘉萍县不远,当年高氏和周姨娘都同时怀孕,都想给苏家生下个小子,打听到嘉萍县的一个尼姑庵很灵验,竟不顾身子重都去求神拜佛,结果动了胎气,不得不在一个尼姑庵里产子。才闹出了这么一桩丑事。”   方嬷嬷听着老太太语气看似平静,可她还是不断的擦拭额头的汗。   黄氏转过头,道:“让人去给姑娘们传话,就说过段日子让她们陪我去祖宅住一阵子。若是得空了,说不定还能跟她们的五妹妹见上一面呢。”   ……   沈如晚情绪平息下来后,反过来安慰乔氏,“阿娘,我没事了。我把这里收拾了,然后去给后院的姐姐送衣裳。也不知道她退烧了没有。”   乔氏见到晚晚有精神了起来,才放心下去去干其他的事情。   沈如晚除了拿上衣裳,也带了些糕点酥糖。   这次走进去脚步要轻盈许多。   要是那姑娘态度还是恶劣,她不理她,也凶回去。   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放在桌上的水壶也没人动,这姑娘中途就没醒过吗?   沈如晚想了想,还是上前看了一眼。   只见这姑娘的脸色更苍白了,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咦,退烧了!   看来强喂的那汤药还是有效的,她也就放心了。   沈如晚把衣裳放在床边,对床上的人小声嘀咕:“姑娘,你的衣裳我已经洗了,你放心,衣裳上有血的事情我也没有说出去。你要是有不愿意的事情,好好说话就行。犯不着说些不好听的话。”   本来沈如晚还只是嘀咕那堆衣裳里怎么没小衣,结果洗着洗着外袄上有血迹,不知道是怎么染上的。   “还有这是新买的合身的衣裳,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还是穿上吧。”   床上的人似乎没有反应,沈如晚也不在意。   沈如晚把门关上,打算去院子里把那些鸡给喂饱了。   ……   在大山与村庄的交界处,一个年轻人手拿镰刀背着篓子从深山之中走了出来。   干完农活的村民见着了,远远地打声招呼,“二郎,又去山里采山货了拉。收获多不多啊!”   沈彦扬挥了挥手,“是啊张大叔,采了些野菜,山栗子蘑菇之类的。天气冷了,山里头的东西也不多了。”   也有人在旁说道:“二郎啊,现在这么冷,山里头出来觅食的野兽多了起来,你还是少去啊。”   沈彦扬笑着道:“谢谢杨大叔,今年我也就去这一趟了。”   在沈二郎背着篓子从村里经过时,也有人往篓子里瞧,看看沈二郎到底弄了些什么好东西。   结果只看到堆起来的青草,野菌子和散着的野栗子,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那些人很快移开视线,心里想着,这些东西也没多人稀罕,不值得冒那么大的危险往山里跑。   这沈二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沈如晚正学着阿嬷的样子把米糠伴着菜叶子,呼唤着家里的那群鸡过来吃。   这回阿嬷不在家,有些鸡不太老实了,她只好拿着扫帚去追赶。   一道笑声从她身后响起,沈如晚放下扫帚回头一看,竟然是几日不见的二哥!   她高兴地喊道:“二哥,你终于回来了!你跑哪去了呀!”   沈彦扬走进院子,把背篓放下,“晚晚,过来看看二哥给你带什么了!”   沈如晚围在沈彦扬身边,看着二哥从背篓里拿出几包用大片树叶包裹的菌子,还有野栗子,野菜。   “二哥,你是专门去山里采这些吃的吗?二哥,我没有这么馋的,你不用去山里找这些,你都好几天没回来了,大哥说山里野兽多,我很担心。”   沈彦扬剥了一颗野栗子,塞到沈如晚嘴里,“甜不甜?”   沈如晚重重的点头,“好吃,很清甜甜。”   沈彦扬又从被篓子里把铺着的青草弄出来,从里面拿出两个叶子长长植物,再拿出一颗长得很是奇怪的草,然后又在底部掏了掏,把包裹的叶子打开,竟然是三颗人参一颗何首乌。   人参和首乌看起来都是上百年份的!   沈彦扬把那株奇怪的草拿在手里扬了扬,“傻晚晚,别看人参了,二哥给你找的是这个。”   沈如晚从未见过这种草,这草长了七个绿色的小球球,围绕着中间一朵鲜红的花。   “二哥,这是什么呀?” 第十章 药引被这家姑娘给吃了   沈彦扬将那株草捏在手中转了转,“我也不知道这草叫什么。在十岁的时候跟着阿爹去了山里发现了一株这种长了七颗绿珠中间是红花的草,当时这草的周围还有毒蛇盘旋,我看着这花漂亮,便摘了过来。后来无意捏爆了其中一颗小绿球,里面的汁液沾在了手上。恰巧我手上那个位置曾割伤过留下了一道伤疤,第二天一看,这疤痕竟然明显的淡了很多。幸好当时我没有把这株草扔了,再试了一次,涂在伤疤上,后来越来越淡,看不出一丝痕迹,就好像从未受伤一样。”   沈彦扬说着还把手递过去给沈如晚看。   沈如晚左右看了看,若不是二哥跟她说这里受过伤,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忽然想到自己额头的伤疤,抬头问道:“二哥,你是为了我才去的山里吗?大哥说山里很危险,常常有豺狼虎豹出没,还特别容易迷路。二哥,你要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啊!”   沈彦扬见到沈如晚眼中有泪光闪动,一下就慌了,“晚晚,别担心。没事的。我真的没事,要是真有危险阿嬷和阿娘也不会让我去的。”   “阿嬷和阿娘也知道?”   沈彦扬笑道:“是啊。二哥告诉你个秘密啊。那就是二哥运气特别好,在那深山里能够顺利的找到那些别人发现不了花花草草。而且那些猛兽也不会遇到,更不会迷路了。只要干粮带的足,我还能在山里多待几天呢。”   竟然有这么神奇?   她看到二哥带回来的那些山货,又不得不觉得是真的。   那人参和首乌就起码是百年年份的了,这种就算是在侯府也是十分珍贵的。   她又把二哥随手放在一边的草木整理了一下,开始她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兰花,可细看之下怎那么像是素冠荷鼎?   沈如晚小心翼翼地捧着,端看小小的花蕾,越看越确定是素冠荷鼎了。   她曾经被人绊到撞上了侯府老夫人的花架子,上面放着的正是老夫人心爱的素冠荷鼎。老太太极其看重那株兰花,亲自打理。   她伤到了一片叶子,被老夫人着去抄了十天的经文。从此以后她便记住那花的模样。   侯府老夫人用千金寻来的素冠荷鼎品相可比这株差远了。如今这花在京城名流圈子里早已是有市无价,一株难求。   “二,二哥,这个你都是哪里找到的啊。”沈如晚问道。   沈彦扬想了想,“这兰花啊,也是山里面啊。我闻着香,就扯了两株回来。你看前面院子土里面也种了有,就是不怎么容易养活。我要是在山里看到了,会带点回来,阿娘喜欢这个香味,闻起来带着丝丝的荷花香,就好像回到了夏日。也是巧了,分明是兰花,可长的像小荷花。”   沈如晚忽然想起来,她之前在喂鸡的时候,盯着土里种的草看了一会,总觉得眼熟。敢情都是兰花吗?   她深深吸一口气。   这个家里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啊。   她忍不住问,“二哥,那这花也都种到院子的土地里吗?”   沈彦扬点点头,奇怪的看向她,“晚晚你喜欢的话可以找阿娘拿给盆种在房里。不过阿娘更喜欢等着兰花开花了,摘了花瓣制作成香囊,挂在帐子上。”   沈如晚心想要是被京城那些人知道了,指不定如何惋惜暴殄天物呢。   他们觉得贵重的东西,在阿娘二哥眼中不过做熏香的普通花。   沈彦扬在把那株开的鲜红带着七颗小绿珠的药草给沈如晚之前,先把中间那朵花给揪了下来,“晚晚,把这几颗小绿珠收好,记得用来涂抹你额头上的疤痕。还有这花你尝尝甜不甜。”   沈如晚看着二哥放到她唇边的花瓣吃惊的问:“这花还能吃?”   “能的,是好吃的。”沈彦扬把这花放沈如晚手心里,“晚晚你慢慢吃,我先把东西收拾一下。把人参拿给阿娘,让她给你煮鸡汤喝。”   沈如晚还是第一次吃鲜花,她吃了一片,入口有涩感很快有甜甜味渗出来,还带着股冷香。一朵花也就几口便吃完了,沈如晚发现呼出来的气都是香的。   吃完手中的花她突然想到家里还多了个姑娘,得去告诉二哥,要是二哥不知情闯了进去可就不好了。   沈彦扬听到家里收留了一个落水的姑娘,倒没有什么意见。只要适当避嫌即可。   他更关心的是,晚晚用了他找回来的药,那疤痕什么时候能够完全消除。   沈如晚用完晚饭照例去给病着的姑娘送饭。   只是这姑娘居然还在昏睡中。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这姑娘中途应该醒来过,里头终于套了件中衣。   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继续发烧了。   沈如晚给喂了些鸡汤,放了些吃的在房里,就出去了。   她心想,总这么昏睡可不太好啊。   ……   今晚入睡前,沈如晚弄破了一颗绿珠,将里面的淡绿色的汁液抹在了磕到的伤疤上。   她也很想知道是不是会有二哥所说的神奇效果。   这个抹开后居然还有股香味,跟她吃的那花的香味很像。   沈如晚躺在床上,闻着这股香味,忽然觉得有点热。   尤其是肚子,里面好像有股火一般。   可又不会觉得热的不舒服。   是那种很暖,泡在温暖的水里面一样,很舒服。   这些天一直觉得入骨的寒意也被驱散了。   夜很静,外头寒鸦振翅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月光很亮,快要接近满月了。   整个村庄都沉静在月色中。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沈家院子的客房之中。   本该昏睡的人却清醒着,对这来人仿佛等候多时了。   黑衣人进来后,立即跪下,“属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药引呢?”   黑衣人请罪道:“属下该死,待属下赶到之时,那紫玉血莲已被人摘走了。”   “谁?”说话之人的眼中又有血气涌了上来,气息十分不稳。   黑衣人冷汗淋漓,只能如实道:“属下,一路追寻,发现摘走紫玉血莲正是这沈家人的二儿子,可待属下赶去时那紫玉血莲药引被这家的姑娘给吃了。” 第十一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说完后那黑衣人晋七大气都不敢出了。   殿下为了找到这个药引费了多少心血。   更何况那紫玉血莲只怕是世间最后一株了。   “吃了?”坐着的人声音如冰渣一般。   双眸低垂,看不出情绪。   晋七战战兢兢的跪着,忽然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有意思。”   而晋七只能把头低的更低。   那沈家的姑娘吃什么东西不好,偏偏吧把唯一的药引给吃了。   殿下被那苗疆奇毒折磨多年,如今这毒发作越来越频繁,快到圆月之时尤为严重。若是这毒再不解,殿下性命堪忧。   这些年来多处寻医问药,重金悬赏,好不容易找到了跟那苗疆之毒同宗的巫毒医者对此毒有所了解。并告诉殿下,要解此毒必须要紫玉血莲做药引。   这次殿下隐瞒身份亲自来清云山寻那紫玉血莲,可偏偏就出了一个岔子。   随行的巫医有个孙女,见过一次殿下便爱慕上了。   为了留在殿下身边,夜晚偷偷潜进了殿下房间想要爬床。   结果被殿下踢了出去,受了重伤,在巫医的求情之下被远送回苗疆。   那巫医本该感恩殿下不杀之恩,却不想位性子古怪的巫医,却是极疼这位孙女。   趁着这次殿下毒性发作失去意识时动了手脚,给殿下换了女装,打算趁乱将殿下带回苗疆。   虽后来被影卫及时察觉,废了那巫医的一条胳膊,可殿下却失去了踪迹。   直到发现了殿下留下的记号,才寻到了这个沈家。   晋七不敢抬头目视殿下,殿下本就容貌绮丽俊美,又被那巫医用了易容的药水在脸上做了些修饰,就连喉结也被掩住,极易被人错人为女子。虽说这药水十五日左右便会渐渐消失。   可殿下本就对此深恶痛绝。   沈家人竟然给殿下准备的是女装。   这个沈家,只怕要遭殃了。   如今唯一的药引被吃了,还不知道殿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沈如晚好久没有睡的这么香甜了。   精神气特别的饱满,照着镜子肌肤水润光滑透着红晕。   沈如晚盯着原本被磕到的伤疤处睁大了眼睛了。   她再凑近镜子,仔细看了又看,又轻轻地摸了摸,原本指甲盖大小的疤痕,居然浅了许多,若是不凑近看完全看不出来。   沈如晚都觉得只要今晚在涂抹一次那个绿珠液那疤痕便能消失了。   没有哪个姑娘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沈如晚高兴地脚步带风的跑出去,她要给二哥看,给阿嬷看,给阿娘看。   沈家人自然是极欢喜,看着沈如晚高兴地模样都说不出的欣慰。   沈如晚偷偷地把沈彦扬拉到角落,问道:“二哥,你说那绿珠子对阿娘脸上红色胎记有没有用?我把剩下都给阿娘用,会不会让胎记从阿娘脸上消失?”   沈彦扬见到沈如晚把那绿珠子握在掌心,盼着他快点点头,说有用。   可惜这次要让晚晚失望了。   沈彦扬摇了摇头,“没有用。晚晚,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这个草药的神奇后,也跟你有一样的想法。阿娘用了三颗,那红色斑痕纹丝不动。为此阿娘还难过了许久。”   沈如晚的情绪一下便低落了下来。   沈彦扬安慰道:“晚晚,你可千万别不高兴。现在能够让阿娘开心的也就是你了。”   沈如晚低着头“嗯”了一声。   用过早饭后,沈如晚该去看一看那位凶巴巴的姑娘了。   不知道那位姑娘好些了没。   既然揽下了这个麻烦,还是得上心。   就盼着这位姑娘清醒过来,告知家人在何处,便可通知家人来接走她了。   沈如晚端了一盆净脸用的热水进了屋子。   这一次她见到的不再是昏睡过去的人了。   只见那位姑娘把衣衫松松垮垮的随意披着,神情慵懒地靠着床头。那股子冷意似乎消散了些。   沈如晚看向她时。   床上的人也朝沈如晚看过去。   他等了一夜,总算是来了。   这个女人吞了他的血,还能安然无恙,一定是那株紫玉血莲起的作用。   紫玉血莲融入了她的血液之中才抵消了他血的毒性。   没有了那株药引,眼前还有这个活药引。   楚执的目光意味深长起来。   沈如晚把木盆放在桌上,她把帕子拧干,拿着冒着热气的帕子朝床上坐着的人递过去,“姑娘,擦一擦吧。”   楚执看了她一眼,将帕子接了过来。   沈如晚见她肯配合了,心中松了口气。   她看到那姑娘抬手时,露出了被她包扎过的伤口,她说道:“姑娘,待会我给你端早饭过来,再给你换药吧。那草药是我二哥带回来的,他说止血效果特别好。”   楚执看了看手腕上包扎的歪歪扭扭的细布,皱了皱眉。   沈如晚见那姑娘动作随意地擦了一把脸,然后将帕子扔给她。   沈如晚差点没接住,她有些不满。   明明可以递给她,何必要随手扔呢。   沈如晚忍了忍,她轻声道:“既然姑娘醒了,可否告之名字?家住何方?我们好让姑娘的家人来你回去。”   楚执眉峰一挑,看出眼前这个姑娘在隐忍,他不以为意道:“自然会有人寻来。”   声音略沉,带着嘶哑,还有种沙沙的感觉。   沈如晚不知为何觉得耳朵有些微微发麻。   沈如晚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疑惑的问:“难道是姑娘的亲人会找到附近来吗?”   就在这时,沈如晚听到前面院子里传来的说话声,似乎像是家里来客了。   沈如晚见她没回话,便把木盆端走,对房里的人说:“我去给姑娘盛碗粥过来。”   等沈如晚离开后,屋子里响起了一声嗤笑:“呵,姑娘?”   ……   当沈如晚穿过堂屋,去厨房时,见到院子里来了不少陌生人。   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嬷嬷的拉着阿嬷的手,感激地道:“总算是找着恩人了。”   阿嬷不明所以。   那老嬷嬷道:“我家主人承蒙善人搭救,特意上门来谢恩啊。”   沈如晚走了过去,刚想说话,沈老太太道:“这位嬷嬷,你们到底是何人?你们主人又是何人?怎么一进门就说是我们搭救的呢?”   这时站在老嬷嬷身后的一位年轻男人上前道:“我们在这清云山附近找寻落水的主人,听到有村民说起是沈家前几日救起过一人,特意前来。”   沈如晚觉得有些奇怪,那日她和大哥救下那姑娘时,回来的路上并没有看到有村民经过啊。   这个人怎么确定她所救下的就是他的主人呢!   沈老太太听这人回答,倒是对上了时辰。   她对沈如晚道:“你带这位嬷嬷进去看看,我们所救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就她的主人。”   那位嬷嬷千谢万谢,跟着沈如晚去后院客房。   那嬷嬷一进屋子就朝着床上的跪了下来,哭着自责这么晚才找过来。   沈如晚见她们有话要说,便将门带上。看这嬷嬷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不是一般富贵之家出来的,她估计那位凶姑娘也看不上她家的红薯粥了,她也不用特意去弄早饭了。估计这嬷嬷什么都会备的周全。   一想到这位凶巴巴又无礼的姑娘要离开了,沈如晚心里很是高兴。   可没过多久,那么老嬷嬷便出来了。   沈如晚往她身后看了看,那位凶姑娘并没有出来。难道是身子太虚了,需要多个人进去搀扶?   只见那老嬷嬷抹这眼泪朝沈老太太跪下,吓得沈家人一跳,赶紧去扶那老嬷嬷。   沈老太太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老嬷嬷道:“老身这是有不情之请啊!我家主人向来身体弱,这次遭了罪,身子骨更差了,不易挪动。只怕还要多在恩人家中多叨扰些日子。还请恩人能够多多照应。”   沈家人都怔了怔。   这意思是不走了?还得继续住?   沈老太太要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老嬷嬷又是一拜,“老身自然不会让恩人破费的。阿七,快让人把东西带上来。”   老嬷嬷一发话,那个叫阿七的年轻人挥了挥手,便有下人抬着八个个大箱子进来。   老嬷嬷一一将箱子打开,说道:“这里面有四箱是我家主人平日用惯的物件。另外四箱都是一些绸缎、瓷器、首饰、衣裳还有银子。若是还有什么不够的尽管再提,我们都会一一满足。”   沈如晚都吃惊于这家人的大手笔。   而沈老太太正要在推辞时,只见那老嬷嬷腿脚特别利索,往外走,“恩人,要是有事情,阿七会过来跑腿。还请恩人多多照顾我家主人。”   说完,外头的马车跑的飞快,扬起了尘土。   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来的快,走得也快,留下了大半屋子的东西。   余寡妇把在干活的云翠喊了过来,“大丫,我刚刚见到有两辆马车往沈家去了,你快些过去。说不定又能得些好处。啧啧,那可是拉了满满的辆马车啊。最近这沈家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发大财了啊”   云翠一听赶紧把手一擦,整理了一下衣裳,看了看自己的发髻。   然后便匆匆地往沈家去了,她可是听说彦远哥回来了。   等云翠刚到,沈家人才将那几箱东西挪到后头。   沈如晚说:“云翠姐姐,我还有事情要做,不便招待你,还请回吧。”   云翠愣了愣,这个软柿子怎么突然硬了起来?   她还未开口要东西呢!阿娘不是说有好几箱东西吗?可那东西呢?   只是沈家人就一旁,她也不好撒泼。   不过,她记住了。   沈如晚这么不给她脸,她一定会让她后悔的。   云翠气呼呼地从沈家冲了出去。   秀水村的王癞子见到云翠气喘吁吁的模样,起伏不定,眼睛都看直了,流下哈喇子。   云翠恶心死这个王癞子了,骂道:“滚远点。”   王癞子笑嘻嘻的说:“云翠姐姐什么事情这么生气啊。说出来,我帮你去教训那个不长眼的人。” 第十二章 抓住她的皓腕一口咬了下去。……   等云翠一走,沈老太太便把大门一关。   沈家人都看着几口大箱子面面相觑。   这情形,住在客房的那位姑娘,还得继续住下去了。   沈老太太皱着眉说:“除了那姑娘常用的东西给她送过去,其余的咱们都别动。等到那个什么叫阿七的年轻人再过来的时候让他们都搬走。我们沈家虽然没什么钱,可一口饭还是能供得起的。”   其余的人都点了点头。   沈如晚细看之下心中越来越吃惊,这些箱子里的有些东西,可不是普通富贵人家能够用的起的,就算是侯府,这等品质的物什都是得紧着老太太和侯爷。   尤其是那几匹云锦缎,侯府夫人能够得到一匹都能炫耀许久。   沈如晚心想,难不成那姑娘是京城哪家高门的贵女吗?   难怪那么凶,只怕在家里也是千娇万宠,颐指气使。   只是这姑娘怎么会来着偏僻的村庄,又是怎么落到那水潭之中呢?   沈如晚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深究了。   既然这姑娘还得住下来,那她还是先去给她送早饭吧。   当沈如晚端着粥往后院去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围墙什么都没有。   她又往身后看了一眼,也什么都没有。   奇怪,阿嬷她们都还在前院收拾东西,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什么在背后看着她?   可这后院被围墙围起来了,不会有其他人才对呀?   沈如晚只当作是错觉,端着粥进了屋子。   就在沈如晚进去后,围墙外头的草丛中正跌落了一个又矮又瘦的男人,正是之前的王癞子。   这王癞子此时表情呆滞,似乎还未回过神来。   他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姑娘,那云翠果然没有骗他,那百花楼的什么花魁,清倌给那姑娘提鞋都不配。   他听到有路过的脚步声传来,嗖的一下爬起来,赶紧离开。   他一路溜到了河边,见到正在提水的云翠,他急匆匆的过去把那木桶接了过来,“云翠姐姐,我来帮你。余婶子怎么舍得让你干这重活呢。”   云翠松开了手,斜眼看他,“怎么?去看美人回来了?”   王癞子连连点头,“没想到沈家藏了这么个美人,多亏云翠姐姐告之,才让我王癞子饱了眼福啊。”   云翠低哼一声,“饱眼福就够啊?你这小子也就这点出息。”   王癞子眼珠子转了转,装糊涂道:“云翠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云翠笑了,低声说:“你就不想跟美人多亲近亲近。”   云翠这句话正戳中了王癞子的痒处,“要是能够一亲芳泽,我死了都甘愿啊。”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若是你能得手了,别说一亲芳泽,说不定还能抱得美人归呢。”说完,云翠掩嘴笑了起来。   王癞子正被冲昏了头,越来越觉得云翠的话有道理。   云翠见到王癞子心动的模样,心中冷笑,蠢货,到时候被沈家打死可不要怪她了。   要是这个王癞子真有胆子去做,就算不成功被沈家人抓住,也能坏了沈如晚的名声。   ……   翌日,村里要割稻了,沈家也种了些田,需要去料理,要整天都在地里干活。   乔氏一大早便将午饭也做了,带足三人的口粮,其余的留给沈如晚和那位姑娘。   沈如晚本想跟着去,却被所有人拒绝了。   沈老太太说:“小姑娘家家的别添乱了,要是到时候活干不了,受了伤可就更麻烦了。你在家帮我看着这些鸡,喂些食便是了。”   沈如晚只好答应了。   沈如晚还是如昨天那般给那位姑娘送了粥,她忍不住问道:“姑娘,既然你还要在我家休养,总不能一直不知道姑娘的芳名吧?若是姑娘不想告诉名字,姓氏也可以呀!”   楚执闻着从她身上散发的冷香,一直在克制体内的冲动。   不知道是不是那株紫玉血莲在她身体中融合的更好了,如今她一靠近,便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他抬眼看她,吐出一个字:“楚。”   沈如晚笑着道:“那以后我便唤你阿楚吧。我叫沈如晚,阿楚姑娘唤我如晚,晚晚都可以。”   “随你。”   沈如晚听着她冷冷地语调,看起来神色不佳,不欲多交谈的模样。   正好她也不想挨着人家的冷脸便没多留。   待到她离开后,楚执望着她的背影双眼满布了血丝。   今晚便是月圆了,是这毒性发作最厉害的日子,而他的药引在眼前晃来晃去……   用过午饭后,沈如晚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后院的屋檐下绣着花。   这是给大哥绣的锦囊,还没绣好大哥便离开了,等大哥回来的时候希望已经绣好了。   院子里很安静,只是太阳晒的有些昏昏欲睡。   沈如晚刚揉了揉眼睛,忽然一只干瘦的手从后面伸了过来,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沈如晚惊恐地挣扎起来,可越挣扎越无力,浑身发软,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晕倒在了地上。   王癞子见状,把浸了蒙汗药的帕子扔了,搓着手朝毫无知觉的沈如晚走过去。   就在此时,嘎吱一声,对面的一扇门打开了。   王癞子吓得一哆嗦,他慌忙看过去,只见门口倚着一个明艳如火一般的女子,她随意穿着一身男女皆宜的异域服饰,眉眼之间有着一股英气,不,不只是英气,而是煞气。   明明还有着阳光,可那人目光却冷的渗人。   王癞子不知为何双腿开始打摆子,却又不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女人而已,他一个大男人还怕搞不定?   于是他捡起扔在地上的浸了药的帕子,想把她也弄晕了。   可他还未迈出一步,只见寒光一闪,他的左手手掌断落在了地上。   温热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这次反应过来抱着断手痛苦的哀嚎。   不止是断掉之处疼,好像是有无数只的蚂蚁往他那血肉里面钻,让他不停的抓,身上很快被抓的血肉模糊。   王癞子痛的在地上直打滚,口中不停的求饶,“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求求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不该听信了云翠那娘们的唆使,不该起了不轨之心。求求您绕了小的一条贱命给小的解药吧,以后小的给您做牛做马……”   楚执看着他将脸上的一块肉都抓了下来,才懒懒地道:“你也配?”   王癞子见自己怎么求饶都无法让眼前的人给自己解药,他也不敢再继续留在这里了,生怕此人再砍了自己另外的一只手。   王癞子艰难地站起来,把自己的断掌捡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沈家。   王癞子身上痛痒难忍,只顾着往河边跑,他觉得只要泡在水里才能缓解。   谁想到跳到河里,身上抓破的伤口,疼的他差点晕厥过去。   他在这痛苦之下,又怕又悔。   要不是云翠那娘们故意告诉他沈家有个大美人,还唆使他来干这事,他也不敢起了这个歪心啊。   王癞子看着自己断掉的手掌,对沈家万分的惧怕,不敢再动了。可他不甘心,他这么惨,都是云翠害的,她也别想好过!   ……   楚执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女人。   他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   那股冷香顿时朝着他袭来。   靠着这么近,还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暖。   很暖和,又香又暖。   ……   沈如晚睡了很久,屋子里的光线也随着太阳落山渐渐地暗了下来。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快要醒过来了。   当沈如晚开始有意识时,她感觉到自己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一想到她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她蜷缩着瑟瑟发抖,心中悲痛万分。   她感觉身边还躺着个人,她感到了绝望,难道……   泪水流了出来,她捂住嘴,偷偷地拿下自己的一根发簪,朝一旁的人狠狠地扎过去。   可刚一动手,却被人擭住了手腕,嫌弃道:“软绵无力。”   沈如晚一顿,这喑哑的声音听着耳熟。   她抬起头看过去,只见阿楚侧身躺在一旁,目光清冷的看向她。   沈如晚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随后她又立即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裳,完好无损。   她看了看四周,这正是阿楚的所住的客房。   “阿,阿楚,那歹人呢!”沈如晚的声音都还打着颤儿。   楚执揉了揉眉心,“跑了。”   “啊?”沈如晚怔住了,跑了?阿嬷她们都不在家,她也被弄晕过去了,那歹人怎么会轻易跑了呢。   沈如晚看向阿楚,忍不住抓住她的衣袖,红着眼睛看着她:“阿楚,是你把人赶走吧?”   她想到当初救阿楚时,连大哥那样的汉子都差点被阿楚锁喉了,如今家中就只有阿楚在,也只有阿楚能够救她了。   沈如晚哭的泪眼婆娑,她感到后怕,若是没有阿楚在,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哽咽道:“阿楚,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楚执问道:“谢我?你待如何谢我?”   沈如晚一下被问住了。   楚执抬起自己的手,那里留下了之前被沈如晚咬过的伤口。   他不等沈如晚反应过来,抓住她的皓腕一口咬了下去。   少顷,楚执才缓缓地抬起头,唇边带着血渍,低哑道:“不用谢,礼尚往来罢了。”   沈如晚忍着手上传来那又酥又麻带着点点的疼痛的触感。   心道,这人怎如此记仇,当初她又不是故意咬的,竟然还要咬回来? 第十三章 往后可不许咬了。   沈如晚把手缩回来,看着被阿楚咬了地方,有着深陷进去的牙印,破了点皮,没有鲜血渗出来,不仔细看还发觉不了。   只是伤口之处还残存着微微的刺痛。   沈如晚低着头,不出声。   楚执本以为这个娇气的姑娘又要哭了,谁知过了一会,他听到一道细声细气声音:“阿楚,这回还了你,往后可不许咬了。”   沈如晚抬起头,握住对面人的手,“不管怎么样,阿楚今天真的谢谢你。”   小姑娘的手略凉,许是还未从那场惊恐中平静下来。   对于楚执而言,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能够这么靠近他!   要不是眼前这个女人长得还算顺眼,闻起来也香,又是他的药引,否则他绝不可能容忍她如此放肆。   刚刚见她一副怕疼的模样,他没有咬太深,血也吮的不多。   也不知道这融合了紫玉血莲的血液,是否真的有效。   沈如晚见阿楚还是冷着脸,心里觉得这位姑娘可能不善言辞,许是面冷心热的人吧。   如果不是她今日把歹人给赶走,那她这辈子都被毁了。   沈如晚刚想从床上下来,外头传来惊慌的呼喊声,“晚晚,晚晚你在哪?”   是二哥!   她心里着急想出去,可脚刚落地,却酸软无力,好在有人及时从身后出扶了她一把,沈如晚这才没有摔出去。   这时沈老太太和乔氏也正往这边赶过来,当沈老太太看到后院的地上血迹越来越多时,她的手都发抖。   千万不要出事!   求求佛祖保佑,千万不要出事啊!   乔氏捡起地上被绣了一半的香囊,她只觉得眼前发黑,摇摇欲坠,她的晚晚……   沈老太太和乔氏都同时看向了那间紧闭的客房。   此时沈彦扬铁青着脸,手里拿着劈柴的斧头,正要一脚把那门踹开时。   那扇门忽然从里头打开了,沈如晚一下便扑到了乔氏的怀里,哭着喊道:“阿娘!我好害怕!”   沈彦扬和沈老太太以及乔氏听到沈如晚那哭声,心里更是一沉。   可他们看向那屋里,见到的只有那位冷着脸的姑娘。   而那屋子里也没有看到有其他人。   楚执瞥了一眼正在乔氏怀里哭的沈如晚,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沈家人也顾不上她这么无礼,一心都在沈如晚身上。   沈老太太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沈如晚的衣裙,不见有破损,她的心松下一半,“晚晚,这到底怎么回事?”   沈如晚从乔氏怀里抬起头,她说:“阿嬷,下午家里进了歹人,用帕子捂住我的嘴,我后来晕过去了。是阿楚姑娘救了我,是她把那歹人赶走的。”   沈老太太听到那歹人被赶走了,沈如晚没有被伤害,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受了点惊吓,算是万幸了。   沈彦扬咬牙切齿的道:“晚晚你可有看清那歹人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哪个畜生敢打她妹妹的主意!   沈如晚摇了摇头,“没有,那人是在我身后动的手。”   沈如晚朝她之前坐着的地方看去,她指着地上,“那个,那个就是歹人捂住我所用的帕子。”   沈彦扬将那帕子给捡起来,有些眼熟,他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要真是那畜生,他定不会轻饶,沈彦扬毫不犹豫扛着斧头就朝外头冲出去。   ……   沈老太太和乔氏一同把沈如晚送回了房。   沈如晚受了惊吓,一直拉着乔氏的手不放。   等到她睡过去了,乔氏才悄悄地起身出来。   沈老太太还坐在堂屋,乔氏比划着问沈老太太怎么还不去休息。   沈老太太让乔氏坐下。   沈老太太说:“二郎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找出那人没?那该死的东西,竟然把注意打到了晚晚身上了。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何时见过晚晚。”   乔氏也为此感到担忧。   沈老太太:“月娘,晚晚十五了,你有没有想过她的亲事?”   “晚晚这容貌招眼了些,这乡下始终不是晚晚该待下去的地方。如今发生了这事,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发生。等青山这次狩猎回来,跟他商量一下搬到县城里去罢?到了县城,比这乡下多少安全些。也可以开始慢慢为晚晚相看人家了。我们沈家跟那侯府自然是比不得的,可为晚晚找一户殷实可靠的人家还是能够做到。”   乔氏脸上闪过挣扎,她又用手比划。   “自然不会急着把晚晚嫁出去,会让她在家中多留两年。可这亲事也得早点做打算,先相看着……”   乔氏沉默了一会儿,又比划起来。   沈老太太皱眉,“怎么能成?怎么能把你留在这秀水村!更何况你舍得晚晚吗?”   沈老太太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对青山还有心结,也不想去县城。可如今晚晚回来了,那些旧事放下好不好。”   乔氏不能言语,她摸了摸自己脸上难看的胎记,流着泪,艰难地点了点头。   “月娘,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当初那事也不能全怪青山,青山是看到你失去孩子伤心欲绝才接了那远亲过来小住,陪你说说话。谁知道那女人这么不要脸,敢去爬汉子的床。青山说他什么都没做,是那女人自己脱了衣服又哭哭啼啼跑出来故意让你撞见的。我知道,虽然那女人被青山赶走了,可自这事发生后,你便对青山有了心结,这些年对他不冷不热。月娘,我也不是护着我儿子,也知道你受了委屈。我是青山的亲娘,我看得出他心里一直都是只有你。”   “如今孩子们都大了,几个小子也要开始张罗找媳妇了,晚晚的亲事也要操心了。你和青山之间的心结也该放下了。”   沈老太太知道自己儿子是个死心眼,认定了月娘便就只有她。   月娘现在虽然点头了,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肯放下了。   就在沈老太太让月娘回屋时,外头隐约看到一些火把,声音渐渐嘈杂起来,好像是前头出了什么事。   沈老太太打开院子大门,见到不少村民往前头赶去,她拉住平日里熟悉的李家大郎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李大郎有些难以启齿,却也说了出来,“沈阿婆,那王癞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余寡妇家云翠的贴身衣衫,到处嚷嚷说他跟云翠是相好,手里扬着那贴身物件给人看,说是云翠给他的信物。他浑身脏兮兮,疯疯癫癫地拿着那东西到处跑,不少人都瞧见了。余寡妇气得去找里正主持公道,说是那根本不是云翠的东西,是那王癞子故意污蔑云翠的名声。里正被余寡妇撒泼吵的没办法,召集人去找王癞子了。”   沈老太太继续问道:“那你可有见到我家二郎?”   李大郎摇了摇头,“沈阿婆,我先去找人了。回头见到二郎,我跟他说一声。” 第十四章 这活药引竟然这么管用?……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圆,银光铺满整个山村。   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   乔氏继续回到屋里陪着沈如晚。   沈老太太则一直坐在堂屋之中等待沈彦扬。   寂静的夜里,外头隐隐约约还能够听到余寡妇的哭骂声。   然而在沈家后院的客房中,楚执迎来了他几年来最轻松的一次圆月之夜。   直到后半夜,沈彦扬才回来了。   沈老太太忙站了起来,问道:“怎么样了?”   沈彦扬将手里的斧头放下,说:“阿嬷,王癞子死了。”   “什么?”沈老太太见沈彦扬神情不对,又问:“他怎么死了?二郎,你刚刚冲出去到底是找谁?你都知道了些什么?这事跟王癞子是不是有关系?”   沈彦扬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阿嬷,晚晚说的那帕子我曾见王癞子拿出炫耀过,说是隔壁村的人小寡妇送给他的。大家都不相信,只当他是从别处偷来的。我出去就是为了去找他。可等再见到他时,他正被村里的人发现在河里面。里正让人把他打捞上来,他死去的样子可怖极了,身上都被他抓烂了,而且他的左手掌也断了。”   沈老太太面色凝重,道:“要真是他干的,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他活该。”   “里正不想惹事情,王癞子在村里也没有什么亲人,便喊了几个人去将他埋了。阿嬷,我后来又去了一趟王癞子的家里,发现了用剩了的半包蒙汗药。”沈彦扬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再去把那王癞子挖出来鞭尸。   沈老太太只感到阵阵的后怕,要是真被这王癞子得手了,她拼了老命都要把这个王癞子给剁碎了。   “二郎,那王癞子死了,是他的报应。你冷静些,咱们沈家不能再出事了。”   沈彦扬点了点头,“阿嬷,往后不能再让晚晚一个人在家了。”   “我知道,我还和你娘商量,等你爹回来了,我们便搬到县城里去。你明儿去找个人给明远带个信,就说我们过些日子去县城,他要是得空了,看看有没有适合的院子买。”   沈家这些年也存了点银子,要在县城买个小院子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是不知道时间这么仓促,能不能买到合适的。   ……   沈如晚中途醒来多次,每次都见能见到阿娘在身边,渐渐地安心下来。   等到天大亮了,沈如晚闻到了煎鸡蛋的香味,便知道阿娘在做早饭了。   她换好衣裳,往厨房走去。   “阿娘,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乔氏指了指灶台,沈如晚看过去,原来不止有煎鸡蛋,还有香喷喷的鸡汤粥呢。   沈如晚盛了一碗粥说:“阿娘,我先去后院看阿楚姐姐了。”经过昨日一事后,沈如晚开始亲热的喊阿楚姐姐了。   乔氏笑着点头。   她心中对那位阿楚姑娘很是感激,知道她身子弱,所以一大早也炖了鸡了些鸡汤。用鸡汤吊着小米粥熬着最是补身子了。   这回沈如晚去后院客房的心情是欢喜的。   就算阿楚姐姐对她冷言冷语,她也不计较了。   沈如晚往门上敲了三下,里面没动静,便直接推开了。   她把粥放在桌上,朝床边走过去。   沈如晚垂着头看着阿楚姐姐的睡颜,以前没有这么仔细瞧过她,阿楚姐姐那么凶都不敢总盯着她的脸看。   在晨曦柔和的照拂下,她发现阿楚姐姐的鼻子真挺,形状完美的薄唇有了些血色,看着比之前气色好多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出了不少汗,一些发丝粘在了脸上。   沈如晚轻轻地将那发丝拂开,用帕子给她擦了擦额角残留的汗珠。   倏地,那双凌厉的凤眸睁开了。   沈如晚吓了一跳。   好在她也被阿楚姐姐吓习惯了,她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阿楚姐姐,我是不是吵到你了。阿娘熬了鸡汤粥,我给你带了一碗过来。”   沈如晚见她没有说话,又说道:“阿楚姐姐,要我扶你起来梳洗吗?”   楚执拧着眉:“出去。”   沈如晚一愣,抿了抿唇,微微点了点头。   沈如晚走出门时,有些懊恼,阿楚姐姐怎么还是这么难相处。   不过今日她的嗓子好像比之前更低沉嘶哑了,她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还不见好?   在沈如晚离开后,楚执撑着头看着照进来的晨光,有着片刻的失神。   他的身体已经很久很久没感受到这么轻松了,也很久没有这么安稳的沉睡过了。   昨晚月圆之夜,本该是毒发最难熬的时候。   可他吞了她的血作为药引随时喝了巫医之前配制好的药,竟然未再发作了。   顺遂的让他都觉得不真实。   难怪那么多人都在不惜代价的找寻紫玉血莲。   若是外头那些人知道那个傻气的姑娘的血融合了紫玉血莲,大概会蜂拥而至地将她的血给抽干了。   楚执随意挑了见衣衫披上,伫立在窗边,感受久违的宁静。   他身体里不再有如冰刀一般在血肉中绞痛,也不再有如烈火焚烧五脏六腑的痛苦。他的头也不再时时如针刺般疼痛了。   就像是重获新生,外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又有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   只是这次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单膝跪地,“属下求见主人。”   来人正是暗卫晋七。   “进来。”   晋七躬身入内,将门关上。   楚执依然站在窗前并未转身,“何事?”   晋七道:“殿下,昨晚太皇太后下懿旨,让在封地的豫王、宁王、魏王进京参加千秋宴。还让太监总管福安去了一趟王府,说是来探望您的病情。王府里有替身在,倒也没露出破绽。只不过……”   晋七不知道该不该说。   楚执朝他看过去,“何事吞吞吐吐?”   晋七只好硬着头皮说:“那福安说,如今皇上也有十二了,要开始选皇后妃嫔了,而您做为皇上的亚父更不能再耽搁了,说您的病被喜气冲一冲说不定就好了。这回的千秋宴上,就是变相的赏花宴。”   楚执冷笑一声,“倒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晋七也很是认同,当初太皇太后为了给殿下的后院塞女人,可是使了不少手段。可那又如何,那些人怎么进来的,还不都吓得哭爹喊娘的求着要出去。   真以为往殿下身边放眼线,就能有用了吗?   这时,楚执转过身来,吩咐道:“我们今日便返京。”   “返京?殿下您的身子?”晋七抬起头来,这才意识到今日殿下的气色不错。   这是多久没见过了?他想到昨夜正好是月圆,若是往日,就算熬过了夜晚的痛苦,也会被透支所有的体力虚弱无比。   “毒已解,我们也该走了。”   晋七大吃一惊!这么快!   这活药引竟然这么管用?   他刚刚进沈家时,还见到那姑娘了,面色红润,不像是被取了很多血的样子啊!   他开始还以为殿下还没动手呢。   本以为那紫玉血莲被沈姑娘吃了后,药效会小很多,需要多次取血才能解毒,所以才备了殿下所需的用品打算在沈家住段日子的。   居然这么快就解毒了,他有点不敢置信。   楚执不顾呆住的晋七,走了出去。   晋七连忙回过神来,跟在殿下身后。   沈家人见到一直待在屋子里的阿楚姑娘出来了,也很是意外。   沈老太太还招呼她过来一坐。   楚执停下脚步,道:“连日来叨扰了。”   说完,朝沈老太太点了点头,便朝停在院外的马车走过去。   晋七落在后头跟沈家人解释,“我家主子身子好些了,不便再打扰了。多谢您以家人这么些天的照顾。”   晋七躬身说完,便也要追上主子。   “请等一等!”   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沈如晚跑了过来。 第十五章 沈老太太果断的决定了,去京……   沈如晚没想到阿楚姐姐这么快就要离开。   难不成是她刚刚去送粥惹恼了她?   她看着停下来的阿七,说:“我去跟阿楚姐姐说两句话。”   阿七朝马车看了一眼,退后一步,道:“沈姑娘请。”   沈如晚踩着凳子上去了,里头的人正闭眼假寐。   “阿楚姐姐,你是生气了吗?”沈如晚有些不安。   楚执从她一进来,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便侵袭了整个车厢。   在他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有点紧张。   楚执道:“并无。”   沈如晚松了一口气,“那姐姐怎么这么着急离开?”说完又小声的补了一句,“那鸡汤粥你都还没喝呢。”   这样带着挽留又埋怨的问话,楚执还是第一次遇到。   到底还是欠了这小姑娘,楚执也多出了几分耐心,“往后会有机会的。”   沈如晚懂了她的意思,阿楚姐姐是真的要离开了。   沈如晚伸出手将帕子打开,里面有着两颗小绿珠,朝眼前的人递过去,“阿楚姐姐,这个给你。”   楚执看清楚躺着那帕子里的东西后,眼神都变了,竟然是紫玉血莲的伴生珠。   沈如晚还未察觉,将自己的手腕扬起来,“你看,被咬的伤口是不是看不出伤疤了?阿楚姐姐,你只要把这珠子挑破,将里面的液体涂抹在伤口上,就不会留下疤痕了。”   沈如晚说着便把那两个绿珠重新用帕子包好,塞到楚执手上。   她本来是打算用过早饭后便拿这绿珠给阿楚姐姐用的。   现在她要走了,便赠两个给她。   两颗足够让被她咬过的伤疤消除。   “你知道这是何物吗?”楚执的声音有些干涩。这紫玉血莲的伴生珠,虽没有解毒药效,却也是千金难求的之物,她就这么轻易的交给他?   沈如晚笑着摇头,“不知道,但是姐姐你放心,我亲自用过了,不会有问题的。”   楚执本想就今日与这沈家断开牵扯,不想因他的缘故让沈家人被牵连到。若是有人追查他的下落,根据蛛丝马迹知道了沈家人的存在,只怕对沈家人不利,跟他之间断的越干净越好。   他眼前的这位娇憨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她的价值。   楚执将手里的帕子放回小姑娘手里,“这个你自己收好。往后不许再拿出来给外人瞧见了。”   他又从腰间解下一枚玉牌,放到她掌心:“如果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拿着这块玉牌去京城的八方阁,交给掌柜即可。”   沈如晚本意是给人送东西,可她自己的绿珠没送出去,反而收到了一块玉牌。   这小姑娘身上的香味在车厢内越来越浓,还想继续说服他手下那绿珠,楚执道:“还不回去,是想跟着我去京城吗?”   沈如晚见阿楚姐姐又冷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好从马车上下来了。   在经过晋七的时候,她道:“这位小哥,你把那几箱东西也都带走吧。那些东西留在我们家不太合适。”   晋七不解,“怎么不合适?这些都是我家主子给的谢礼。沈姑娘不用客气,尽管用便是。”   晋七心想,那日送过来的箱子里头,大多都是小姑娘能用上的,正适合沈姑娘。   他都怀疑是不是殿下特意吩咐的。   沈如晚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那辆马车越行越远,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有些失落。   明明一开始是盼着阿楚早点离开的,当她真的离开后,倒真是有些不舍了。   ……   顺阳侯府的老夫人黄氏本想带着几个未出嫁的孙女回一趟老家临泽。   刚要出门,便被一个帖子给拦住了。   是安国公夫人柳氏下的帖子,说是一个月后家中办个花会,让家中未出阁的姑娘们来聚一聚。   这安国公府跟顺阳侯府有姻亲关系。   顺阳侯府的嫡女二姑娘,嫁的便是安国公府中二房的大公子。   安国公府有三房,大房二房皆是的嫡出,三房便是庶出。   如今老安国公早就不管事了,将爵位让大房的大老爷继承了。   当家管事的自然是大房的柳氏。柳氏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嫁进安国公府后连生了三个女儿,后来才生了小儿子五公子。   这五公子十七了,一直在外求学还未娶妻,黄氏心想,会不会是想给这位五公子相看姑娘呢?   虽然她们家已经嫁了一个如薇到安国公府,可毕竟不是袭爵的大房。   更何况如薇嫁进去已经三年了,肚子还是毫无动静。   黄氏内心也着急。   若是能够再嫁进一位顺安侯府的姑娘,那跟国公府的关系更为密切了。   往后哲哥儿这根独苗苗,也有姐夫提携了。   顺阳侯府中适龄又未出阁的姑娘就剩下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了。只剩这五姑娘因为犯错被罚到庄子上。   黄氏想到了五丫头的那张脸,她之所以没有将她的真实身份公开,就是为了这一天。要是真能够用得上,也不枉侯府养了她这些年。   黄氏招来钱嬷嬷,“你带着人再去一趟秀水村,把晚丫头接回来。”   钱嬷嬷纳闷着,老太太不是想让五姑娘受一受苦日子,然后主动哭着求着要回侯府吗?   可那边一点五姑娘的消息都没有收到,可见五姑娘这些日子根本就没有去找侯府的人。   不过钱嬷嬷可不敢多问一句,听了吩咐便让人套了马车出京了。   顺阳侯府的姑娘们,听到了要去安国公府的消息很是欢喜。虽说还有一个月,可要裁新衣裳,置办新首饰,时间来说还是很紧迫。   顺阳侯夫人高氏已经把四姑娘苏如蓉叫到了正院,开了私库拿出最新的锦缎给四姑娘做几身新衣裳,还将那只赤金海棠流苏簪给了她。   高氏嘱咐道:“听说那五公子才貌双全,这些年在外游学,近期也会赶着日子回来。到时候去了安国公府,你可要好好表现才艺,让人家好好瞧瞧咱们侯府姑娘的美名才名可不是浪得虚名。”   苏如蓉含羞一笑,“母亲放心。”   “去了后,也记得去二房看看你二姐姐。”   苏如蓉点了点头,她突然想到一事,便问道:“母亲可知祖母派人去接五妹妹了?”   高氏笑了笑,“自然知道。你祖母的心思我可是琢磨透了。不管是不是侯府血脉,只要能够为侯府所用,她可不在乎多一个孙女,更何况只是个庶女。”   苏如蓉担忧道:“那祖母是不是也会让她去安国公府……?”   高氏安慰道:“放心,她就算回来了碍不了你的事。我自会有安排。”   ……   沈如晚的生活恢复了宁静。   在家中绣绣花,跟二哥种种花草,倒也闲适。   听阿嬷说,阿爹快要回来了。   最迟也就是明日。   也不知道阿爹是什么模样,见到她回来,会不会很吃惊。   二哥告诉她,阿爹是村里出了名的神箭手,只要阿爹出去打猎,必定会有大收获。   到时候猎到的那些皮毛,给她做冬衣。   沈如晚看的出二哥很是崇拜阿爹。   她对阿爹也更期盼了。   翌日,沈如晚在后院绣花,前院有嘈杂之声,几个汉子的声音从堂屋传来。   沈如晚放下手中的绷子,难道是阿爹回来了?   这么多外人,她不好出去。   可又按捺不住对阿爹的好奇,她躲在了门后偷偷看。   从门缝里看到,来了四个大汉,可那四个大汉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她阿爹,他们脸上毫无喜气,眉头深锁,满脸愧色。   阿嬷抓着里头最年长的一个汉子,着急地问道:“青山呢?怎么你们都回来了还不见他踪影?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那中年汉子垂头道:“沈大娘,是我们不好,没有帮到青山……”   沈老太太心沉了下来,她双唇颤了颤,“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家青山呢……”   一直都低着头的乔氏也焦急的看向那汉子。   “我们本来一路都很顺利,在返程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呼救,过去一看竟然是头吊睛老虎在袭击了一辆马车,那马车上还有呼救的女眷。那猛虎见到我们一行人,便朝我们扑过来,开始大伙还能勉力制住那猛虎,可谁知快要抓住时,那猛虎跳了起来咬断了阿城的一条胳膊,大家都乱了。有些人便开始逃跑,那猛虎不止追着阿城在撕扯,马车上的女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跌倒在地上,眼看着那猛虎就要咬过去了。是青山兄弟拿着刀跟那老虎拼命。”   沈老太太急了,她双目赤红:“然后呢,青山呢!他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死了?你快说啊!”   那汉子连忙摆手说:“没,没有,青山兄弟没死。”   “那他在哪里?”   那汉子为难的说:“我们也不知道……”   沈彦扬扶着气急攻心的沈老太太先坐下,他怒道:“李大叔,我爹是跟你们一起出发的,又帮你们挡了那老虎,你们怎么会不知道我爹在哪?你是不是在撒谎骗我们!”   “没有,没有。我们怎么会撒谎。是我们真的不知道青山兄弟去哪了,他跟那老虎搏斗摔下了一个高坡,最后把那老虎杀了,可他也受了很重的伤晕了过去。我们本想带他走的,可从马车上摔下来的那个女眷不让我们挪动青山兄弟,她说她的家丁很快就会来,大夫也会过来,她还说她还会找最好的大夫给青山兄弟治伤。没过多久果然如她所说,来了二十多个家丁还有随行的大夫,他们把青山兄弟给带走了。”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沈老太太抓住沈彦扬的手,“二郎,走,走,我们去县城。我们去找青山。这附近能找到最好的大夫也就只有县城了。”   沈彦扬道:“阿嬷,你别急。阿爹一定会没事的,我这就去套骡车。”   那几个汉子也没离开,“沈大娘,我们也一块去,人多找起来也方便。”   沈老太太转身嘱咐乔氏,“你和晚晚就在家中等消息。”   乔氏想去,可又不放心把女儿放在家中。   沈如晚带着帷帽走了出来,“阿嬷、阿娘,我也一块去。”   沈老太太想了想,同意了。   放着月娘和晚晚在家,她也不太放心。   沈老太太又说:“月娘,你带着晚晚去收拾几套衣裳,我们兴许要在县城的客栈过夜了。”   当沈家一行人赶车骡车到了县城已经是傍晚了。   沈彦扬找了一家客栈先住下。   沈老太太此时看起来很疲倦,乔氏一路上默默的流泪,眼睛都哭肿了。   他说道:“阿嬷,你和阿娘、晚晚先休息,我出去打听看看。等明日天亮了,你们再出去一块找。”   沈如晚道:“二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阿嬷阿娘。”   沈彦扬点了点头。   沈如晚叫了小二送壶热茶和吃的过来。   她先给沈老太太和乔氏都倒了热茶:“阿嬷,阿娘,你们先喝点水,吃点东西。这才有力气去找阿爹。阿爹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说不定等会二哥就能带好消息回来了。”   沈如晚劝了半天,沈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端起碗吃了几口饭菜。   乔氏也只随意吃了两口,便搁了筷子。   沈如晚望着窗外,外头越来越黑了。   也不知道二哥那边情况如何了。   没过多久沈彦扬也回来了,他只摇了摇头,“附近的药堂都关了门,还得明日才能有消息。”   沈家人都有点低落。   都迫不及待的等着长夜快快过去。   等到天一亮,沈家人便与村里跟来的汉子们分头去打听。   沈如晚跟沈老太太、乔氏一起,一家家的药铺询问,有没有被猛兽咬伤送来救治的汉子。   遗憾的是,都是否定的答案。   最后一家宝林堂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那看诊的大夫回忆了点什么,“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那行人并没有在这里救治,只是买了写药材便走了。不过你们放心,那些药都是好药,止血的,补气的,都是用得上好的。”   沈如晚追问:“那您可知道买药的人去哪了?他们抓了药重要有地方熬吧?”   那大夫摇了摇头,“那老夫就不知道了。许是哪个富贵人家吧。咱们县城里肯这等大手笔的可不多,或许姑娘可以去打听打听?”   这时正在抓药的小学徒插了一句嘴,“他们抓药的时候,似乎提了一嘴,他们来自京城。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往京城的方向走了?”   京城?   这对沈家人来说太遥远了,也太渺茫了。   沈老太太和乔氏更寄希望在沈二郎和村里乡亲们那边打听的情况。   就在她们准备回客栈去跟沈二郎他们汇合时,一个书斋里走出了一个年轻的书生。   那书生见到站在药堂前的几人时,露出疑惑的神情,加快脚步朝她们走过去。   那书生惊问道:“阿嬷,阿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沈老太太见到来人,抹了抹泪水,喊道:“三郎!”   沈彦远扶住沈老太太,“阿嬷,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彦远边说,他边朝沈老太太身边的沈如晚看过去。   沈老太太道:“三郎,你爹为了救人被老虎咬伤了,可救他的人也没有把他送回家,我们正在一家家药铺询问。”   “阿嬷,你别慌。我陪你们一起找。只要还在县城中,就一定能找到。”   沈老太太听了沈彦远的话,心稳了一半。   她拉着沈如晚对沈彦远说:“这是晚晚,你的亲妹妹。”   沈如晚拿下帷帽,福了福身,“三哥。”   沈彦远怔了怔,忙说:“晚晚,不必多礼。”   他刚刚见到她安静地站在阿嬷阿娘身边时便猜到了她的身份。本来今日他将誊抄的书交给书斋的掌柜后,便打算回乡,没想到先在县城遇上了她们。   曾经很多次想过被抱错的亲妹妹会长什么样子,十五年的时间已经让她出落的如此美貌动人,亭亭玉立。   沈如晚刚要将帷帽再次戴上时,只听到从对面二楼传来一声:“彦远兄,你落了东西,你站着别动我送过来给你。”   很快一个相貌清俊的公子身后跟着小厮走了出来,他将一本书递给沈彦远,“彦远兄,这可是鹤隐先生的亲笔注释,你可千万别弄丢了。”   沈彦远接了过来,“多谢顾公子。我与家人还有要事要办,先走一步了。”   那顾公子摇了摇扇子,笑得双眼弯弯:“没事,没事。你先忙。”   待沈家人离开后,只见顾公子身后的小厮嘀咕道:“五公子不是故意弄掉那姓沈的的书吗?怎么又亲自还给他了?”   啪的一声,顾熙时用扇子敲了小厮的头,“那是你眼瞎,没瞧见美人。”   美人?刚刚有美人吗?他只看到沈彦远身边站了个带着帷帽的女子,难道那就是五公子口中的美人?   顾熙时不耐烦的道:“傻愣住作甚,快去药堂问问,她们刚刚是在做什么?”   顾熙时想到刚刚的惊鸿一瞥,意犹未尽。   那姑娘戴帷帽也戴的太快了,怎么不让他多瞧几眼呢。   小厮很快打听了回来,向顾熙时禀报。   顾熙时听到要找人,便有了主意。   他吩咐道:“你去跟知县家的公子说,爷要找人,让他跟他爹要些人,把城里翻个遍,也要给爷把人给找出来。”   ……   沈如晚一行回了客栈,没等多久沈彦扬也回来了。   他见到沈彦远有些意外,“三弟,你书院放行了?”   沈彦远点了点头,“刚出来,就遇上了阿嬷她们。二哥,你那边找的怎么样了?”   沈彦扬还是摇了摇头,他道:“会不会那人压根就没把阿爹送到县城来?”   沈彦远皱了皱眉,“要是没送来县城,他们会把阿爹带到哪里去?”   正当众人愁眉不展时,外头来了一群捕快,客栈厅堂中的人,吓得四散。   顾熙时摇着扇子,不解道:“跑什么跑,又不会吃了他们。”   顾熙时对沈彦远作揖,“彦远兄,又见面了。”   说话之间,他的余光偷偷瞥向站在沈彦远身后戴着帷帽的女子。   沈彦远觉得奇怪,平日里他与这位来自京城的贵公子并无往来,怎么接二连三的遇上他。   顾熙时笑了笑,“彦远兄是不是正在找令尊?或许我这边有点消息。”   沈彦远惊道:“顾公子有家父的消息?”   顾熙时道:“把人带上来。”   很快一个老大夫跟在捕快后面走了进来。   “老朽确实是在三天前给一个被猛虎咬伤男子上过药,当时只是暂时止住了血,命保住了。由于伤势太重,那人一直昏迷不醒。听那行人的意思是要去京城,找更好的大夫给他医治。”   沈如晚问道:“老先生可知道那行人的身份?”   老大夫摇头,“出手很是阔绰,又能有多名护卫随时保护,想来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对于沈家人来说,知道沈青山保住了命,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可如今他下落不明,也让沈家人犯愁。   顾熙时道:“我家中在京城,认识些人,说不定能帮上忙。彦远兄,鹤隐先生写了荐函让你去京城的应天书院,你何不一道同上京城呢!”   沈彦远拱手作揖,“多谢顾公子相助,远深感于心。至于去不去京城还需与家人商议。”   顾熙时也不急,他道:“是该好好考虑考虑。先生早已说过,你明年可下场一试,去应天书院对你多有裨益。若是担心家中亲人,不如一道带上京亦可。彦远兄做了决定,还望告之。”   说完顾熙时带着人离开了。   小厮小心地跟在顾熙时,“公子,您都要回国公府了,怎么还去管这闲事呢。夫人现在就盼着您快点回京,怎可再耽搁。”   顾熙时道:“爷乐意!”   ……   沈家人一行赶在天黑前回到了秀水村。   折腾许久,终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口热饭。   沉默的气氛被沈老太太打破,“三郎,你先生让你去京城的书院,你是不是一直瞒着我们?”   沈彦远道:“阿嬷,我正打算这次回来与您商量此事。咱们家中多了个姑娘,一直在秀水村终究是不便。本打算劝阿嬷阿娘搬到县城来。”   沈老太太说:“之前我跟你娘也有此意。”   沈彦远继续道:“可现在,阿爹许是去京城,大家在家中等待也是焦急,何不咱们都一起去京城。一来可以去寻阿爹,二来我在书院读书也能常常见到你们。三来……”   沈彦远朝沈如晚看了一眼,他这妹子的品貌若是留在这里,实在可惜了。   只需多等一年,他定会考中,到时候晚晚说亲也有了更多选择。   沈老太太一听,这三郎的意思是让一家子全部搬到京城。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   既然要搬到县城,不如搬到更好的地方。   沈老太太果断的决定了,去京城。 第十六章 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沈家人一旦做了决定,便开始拟定章程,行动起来。   家里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   沈如晚看着客房里阿楚姐姐留下来的几个大箱子,开始发愁了。   沈二郎经过时见到晚晚在叹气,走了进去,“晚晚,怎么了?要去京城了,你不开心吗?”   他想着晚晚从小在京城长大,想来应该高兴才是啊。   沈如晚轻轻摇头,“二哥,只要跟你们都在一起,在哪里我都开心。我是在发愁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沈彦扬还当什么事,他说:“既然是阿楚姑娘留下来给你的谢礼,你就挑挑拣拣,把喜欢的,能用上的都带上。不要怕行礼多,二哥找了马队,多些行礼也无妨。”   沈彦扬将那些箱子打开,里面多是小姑娘能够用上的物什,要是晚晚把这些漂亮的衣裳首饰穿戴上肯定更美了。   沈如晚思索一下,便拉着二哥的手一起打开最后一个箱子。   沈彦扬眼睛一亮,好多银子!   沈如晚找来一块方布,将里头的银子全部拿了出来,足足有四十锭元宝。   粗略的估算也有八百两了。   在箱子的底下还压了几张银票,沈如晚将这些都用方布包裹起来。   沈彦扬道:“我滴乖乖,那阿楚姑娘真是大手笔。”   沈如晚笑着说:“二哥,把这个拿好,咱们去找阿嬷。”   此时沈老太太正在自家院子里的桃树下挖坑。   她拨开一下泥土,从里面搬出了一个大陶罐。   她一转身,便看到了沈如晚兄妹。   “怎么了?晚丫头!”   沈如晚朝二哥使眼色,沈彦扬上前将方布包裹着的银锭子拿给沈老太太,“阿嬷,晚晚说这些都给您。”   沈老太太只看一眼,便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她抱起陶罐,让这对兄妹随她回屋。   到了屋里,沈彦扬将这包银锭子放在桌上。   沈老太太对沈如晚招了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拉着她的手,道:“晚丫头,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想用这些银子作为在京中的花销吧。”   沈如晚点了点头。   沈老太太笑了,“你的心意,阿嬷心领了。只是这些银子阿嬷和你阿娘给你存起来做嫁妆。”   “阿嬷……”   “别急,晚丫。”沈老太太一边安抚她,一边把陶罐的封口打开,她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让沈如晚往里头瞧。   沈如晚见到那陶罐之中有碎银子、银锭子、零散的几张银票,数量看起来并不少。   “咱们沈家积攒这么些年,不算穷,但也谈不上富贵。去京城还是能去得了的,晚丫头你就甭操心。你就把你想带走的东西整理好,明儿让你哥哥们给你装车上去。”   沈如晚擦了擦眼睛,伏在沈老太太的腿上,闷闷地说:“阿嬷,晚晚不想嫁人,这些不用存起来。都给阿嬷!”   沈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什么傻话呢,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好了好了,快些回去歇息。”   沈老太太最怕小姑娘的玩腻缠劲。   沈彦扬在一旁笑道:“阿嬷,既然晚晚不想嫁人,那存着给我做媳妇本呗。”   沈老太太嫌弃的挥手,“滚滚滚,你们几个小子要娶媳妇,都自个儿去存。”   沈彦扬哈哈大笑,“这可太难了,只怕我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咯!”   沈老太太对着沈彦扬又是一顿笑骂。   红着眼睛沈如晚见二哥对她眨着眼睛,就知道二哥是故意走逗她笑的。   沈如晚心里暖暖的。   从沈老太太屋里出来,本来沈彦扬要去找沈彦远商量明日出发的事宜。   可沈如晚在经过种着兰花的那块地时,抓着沈彦扬道:“二哥,二哥!!你怎么把这些兰花给漏了呀!”   沈彦扬不在意地说:“晚晚,这兰花都谢了,而且山里的东西又不值钱,带上麻烦占地。你要是喜欢兰花,等到了京城二哥再给你去找。”   沈如晚表情一滞,摇着沈彦扬的手臂,“二哥!谁跟你说不值钱的。值钱呢!就是那种会开荷花形状的兰花一定要带上,我保证你的媳妇本能存的足足的!”   沈彦扬瞅着地里这那几株谢了花的兰草,就比普通草绿一点,有生机一点,怎么就值钱了呢!   不过难得见自己这个妹妹这么激动,他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好好,晚晚喜欢那二哥就挖出来带走。”   沈如晚千叮咛万嘱咐,要是没带上,那就没媳妇本了。   沈彦扬见到晚晚那么认真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翌日,当沈家人正清理着东西,等着请了的车夫赶过来。   两辆高大华丽的马车正缓缓地驶来,停在了沈家门口。   一个贵气的年轻公子从前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他打量了一下沈家的院子,径自朝里面走进去。   他大声喊道:“彦远兄,可是住在这里?”   此时沈如晚正在堂屋之中,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那日帮了她们的三哥同窗。   此时要避开,已是来不及。   沈如晚只好福了福身,“我三哥在后院,马上就出来。”   顾熙时听到这如山中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又终于见到没有戴帷帽的美人儿。   他愣了愣,“沈、沈姑娘不用多礼。”   随即打开手里的扇子扇扇风,用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也幸好沈彦远过来了。   他见到顾熙时来了,也感到奇怪。   不过由于顾熙时帮他们打听了阿爹的下落,所以也十分客气,“顾公子找沈某可是有要事?”   顾熙时笑着道:“听闻彦远兄打算今日启程去京城,刚巧我也是。特意过来邀彦远兄一道北上,我的护送车队在你们村口等着,待接了你们便可发出了。”   “彦远兄,不必犹豫,是书院长先生特意嘱咐我,让我在京城照应彦远兄。更让我跟彦远兄静心读书,让彦远兄点拨一二。”   沈彦远道:“顾公子言重了。”他虽与这顾公子不熟,但也知道他出身京中大族,这些话不过是他的自谦罢了。   顾熙时道:“彦远兄千万别谦虚。我早已久仰你的才学,想与你交个朋友。所以想着反正都是要去京城,我带的护卫多,路上也安全。” 第十七章 “殿下的毒又复发了。”……   钱嬷嬷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秀水村,她心想,这等苦差事真不想再干下一回了。   当她到了沈家门口,只见大门紧闭,喊门也没有答应。   钱嬷嬷觉得不对劲,这沈家是不是没人在家啊。   她去附近一打听,才知道沈家人前几日便举家搬走了,似乎是去京城了。   钱嬷嬷傻眼了。   老太太让她过来接五姑娘的,现在五姑娘跟着沈家人走了,她去哪儿找啊。   不过万幸的是,他们去了京城,到时候让侯府的人再去打听打听吧。   钱嬷嬷只能灰溜溜的打道回府。   在钱嬷嬷离开不久的一天夜里,一行黑衣人在秀水村的山界边缘找了一圈,又在沈家停留了一会,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   马车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叫卖声,入眼可见的繁华。   京城,她又回来了。   沈如晚将车帘放了下来,对沈老太太问道:“阿嬷,我们现在是去顾公子所说的院子吗?”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那顾公子本是想邀请我们去他家中小住,被你三哥婉拒了。他后来便说不少来京城求学的学子,会在书院附近租下一个院子小住。刚好他在那边也租了个小院,一直都没有怎么住,让我们先过去看看,要是满意可以先当个落脚地。要是不满意,也可以先住下,然后再找新的院子。”   “我们先过去看看,若是可以的话,便让你三哥跟顾公子转租过来,不让他吃亏。顾公子还真是个热心人,想的还真周到。”   沈老太太说完,故意看了一眼沈如晚。   沈如晚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沈老太太见这晚丫头脸上毫无半点异色。   心想,难不成晚丫头还没开窍?   这年轻的顾公子固然是看在与三郎同窗的份上照拂他们,但是一路上那股子殷勤劲,可逃不过她的眼睛。虽然这个顾公子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他一见到晚丫头,便露出喜色的眼睛可就出卖了他。   沈老太太也观察着这顾公子,应该是出身富贵之家,他身上有股自持的傲气,可也不让人讨厌,行为处事上也还算稳妥。可以说是不错的人选。   只是两家悬殊太大,就算人好,也非良配。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还太早了。   三郎说了,等他考中之后,再给晚丫头相看婆家,那样晚丫头的底气才会更足一些。   很快,马车停在一个二进的宅子前。   沈家人进去的第一个感受是,这地儿的租金肯定不便宜。   顾熙时笑着说道:“彦远兄,你们尽管住下,不用客气。这里我平日也不来,很是安静,很适合你在这里温书。”   沈彦远拱手谢道:“多谢顾公子,叨扰了。”   “不必客气,彦远兄愿意住下便是没把我当外人。”顾熙时总算松了口气,他又说道:“平日我很少住这边,里头空的很,要不我从家中调用几个丫鬟和厨娘过来?”   沈彦远笑着道:“若是这样的话,我们便不敢住下了。”   顾熙时忙说:“那就不让人过来。彦远兄,我不过是担心累着你们。”   顾熙时怕自己越说越错,要是把好不容易同意住下来的沈家人吓跑了,那他岂不是白费了心思。   于是他很快跟沈家人告辞,并在心中盘算着时不时到这边来走动。   ……   安国公府大房的正院之中,一个相貌姣好的丫鬟脚步匆匆地撩了帘子进了屋。   见到上座正在看册子的女子跪了下来,把外头的事一一禀报。   那女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好几,打扮的雍容华贵,与那顾熙时有两分相似,正是他的母亲安国公夫人柳氏。   她搁下手中的册子,皱眉道:“那孽障回来了竟然过门不入,先去了庆宁街那边的宅子?”   丫鬟道:“夫人,小安子传回的消息说是五少爷将他同窗一家安顿在宅子了。”   柳氏挑了挑眉,“以往他寄回的家书里怎么提都没有提过有这么要好的同窗了?那庆宁街的宅子,他向来都不让旁人进去,连个丫鬟都不让进去伺候,怎么突然这么大方让同窗一家子住进去了?”   柳氏顿了顿,眯起了眼睛,忽然道:“那一家子里是不是有年轻的姑娘?”   丫鬟不敢抬头,却不敢不答:“小安子说是五公子对那同窗的妹妹青睐有加。”   啪的一声,柳氏重重地拍桌子。   “就不该答应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游学,真是什么人都往身边带。柳氏忍了忍,吩咐道:“让人盯着那边,先弄清楚他跟那家的姑娘到什么程度了。”   柳氏对这儿子极其看重,不想因为一个女人伤了母子情,最好是让那姑娘知难而退,若是那姑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   在陌生的环境中,沈如晚翻来覆去睡不着。   阿嬷和阿娘就住在她的隔壁,她不想去将她们吵醒。   她披上外衣,推开窗户,借着月光能够看清外头的树影,暗处的草丛中有不知名的虫儿嘶叫。   抬起头便看到挂在夜空中的月亮,月亮很大,离满月只缺了个小口,也难怪月光会这么亮。   她不知怎得,莫名惆怅起来。   本以为离开侯府,离开京城后,自己会在秀水村过一辈子,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   虽然已经与侯府的人离的远远地,可她还会想起曾经做过的噩梦。   她已经喜欢上沈家这种宁静又安心的生活,她只希望那个一切都仅仅只是个噩梦。   沈如晚望了一会月亮,从袖子中把一块玉牌拿了出来。   当初阿楚姐姐应该也是在京中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   深夜,在威严肃穆的摄政王府中,晋七快步朝正院赶去。   在跨进院子之时,正遇上了秦将军送大夫出来。   他抱拳行礼,问道:“将军,殿下现在情况如何了?”   秦晟脸色凝重,“殿下的毒又复发了。”   晋七心一沉,难怪殿下前几日亲自去审了那巫医。   大概那时殿下便感到不对劲了。   晋七向秦将军告退,却被秦晟喊住:“前些日子殿下究竟去哪里了?你们到底在瞒着什么?殿下毒性反噬是不是跟那次消失有关?”   晋七低下头会道:“秦将军,属下只听命于殿下。您想知道的事情,还是请您亲自问殿下。”   说完晋七便朝院内走去。   晋七站在门口,见到方嬷嬷端了一盆血水出来,这还没到月圆之夜呢,怎如此严重?   他顾不上通禀,冲入屋内,在榻前跪下:“殿下,那沈家姑娘已经入京了,属下现在就去把她虏过来!” 第十八章 “放肆……”   “放肆……”   尽管床幔之中传出的声音很轻,却森寒得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晋七刚要起身虏人,却又重新跪了回来。   “殿下,属下知道您不想将沈家牵扯进来,可谁让沈家姑娘把药引给吃了。如今也只有她的血能够缓解您的毒,她就应该偿还殿下。”   晋七心里十分着急,也不知道为什么殿下不肯将那沈姑娘给抓过来。   一双苍白的手揭开床幔,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气色看起来不佳,那双凤眸却目光如炬。   “此事你不许插手。”楚执的语气不容置喙。   晋七还想劝说,楚执挥了挥手:“出去罢。”   晋七不敢抗令,只留下一封信,便退了出来。   那信件是探子将沈家回京接触的人以及住址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过了许久,楚执将那信件扫了一眼,久久不语。   他抬眼看着窗外的冷月,不由自嘲一笑。   ……   第二天沈家人用过早饭后,沈彦扬和沈彦远分工行动,一个去附近的药铺试一试能不能打听出阿爹的消息,另一人则去找找其他适合沈家人住的院子。   这顾公子的宅子,他们都一致认为只能暂时落脚,不宜久住。   到了下午,顾熙时带着人送些鲜果和蔬菜过来,与刚回来的沈家兄弟在门口遇上了。   顾熙时问道:“彦远兄,你们行色匆匆的是去干嘛了?”   沈彦远道:“我和家兄去打听家父的消息去了。”他将要另寻住处的事情先隐瞒了下来。这顾公子要是知道他们想走,说不定又想出挽留的办法,省得凭添波折。   “可有进展?”顾熙时很是关心。   沈彦远摇了摇头。   顾熙时安慰道:“彦远兄,别担心。我会帮着你们一起找。你们把伯父大致的样貌,特征告诉我一下,我派人一家家药店去打听。只要给伯父治过伤的,一定会有印象的。”   顾熙时的话倒是提醒了沈家兄弟。   如今离阿爹受伤也过了些时日了,突然去找那些大夫询问他们许是也不记得了。   若是有画像,说不定就能够想起来了。   三人一道进了屋,顾熙时把沈彦远带到他往日布置的书房里,“彦远兄,这些纸墨尽管用。”   沈老太太和乔氏听到三郎要给沈青山画像,忍不住也去了。   沈如晚更不用说,她早就好奇阿爹长什么样子。   她端了一盘跟阿娘学着做的栗子糕进来,让哥哥们和顾公子食用。   顾熙时从闻着香味开始想夸,可沈家人都在,他怕赞美之词夸起来收不住,吓到沈如晚,让沈家人起了防备之心,就不妙了。   顾熙时一口气吃了三块后,忍了忍了,说了三遍好吃,又羡慕地道:“要是我妹妹能有沈姑娘这么好的手艺就好了。”   沈彦远刚画完,收笔。   那盘栗子糕,被顾熙时连吃几块,沈彦扬也闷声吃了好几块,还剩一块孤零零的等着他。   他拿起来咬了一口,说道:“晚晚做的真不错。”   沈如晚害羞的躲到了乔氏身后,小声说:“是阿娘教的好。”   随后沈彦扬将画拿了起来,对着沈老太太她们那边问道:“阿嬷,画的可还像?”   沈老太太不住的点头。   沈如晚看向那画像,心想,她的阿爹长得还挺英俊的,是个英气的大叔。   其实从她和二哥三哥的长相上来说,他们几个长的像阿娘一点,阿爹应该也是不会难看的。只不过是大哥那个大胡子把她弄迷糊,对阿爹的相貌会不会跟大哥是一挂的。   还好,还好。   沈彦远一连画了好几张都交给了顾熙时。   顾熙时拍着胸脯道:“你们放心,一有消息我就送过来。”   为表示感谢,沈家人将一些刚做好的点心包好,送给顾熙时带回去吃。   顾熙时吩咐下去,让家丁们拿着画像去打听。   他回到国公府,不想听他娘唠叨,先去了自己的院子。   在院中伺候的丫鬟们,见到五少爷手里拎着一包点心,心情颇好的进屋了。   顾熙时本打算独自好好品尝一番手里的点心,结果在屋里竟然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五哥哥,你今儿去哪了呀,可让妹妹好等!”   安国公府六姑娘顾君瑶撑着手,眼睛圆溜溜的瞪向顾熙时。   “我当是谁呢!六妹妹你不在自己屋里待着,跑我这儿做甚?”顾熙时不在意的回道。   顾君瑶站了起来,朝顾熙时走了过去,“五哥哥,你手里的什么?快给个我看看?”   说着便伸手来夺。   顾熙时怕她不分轻重把东西弄碎了,只好道:“别乱动,别乱动,给你看便是了。”   顾熙时小心的将那包点心打开,对顾君瑶道:“说好了,只许吃一块。”   顾君瑶撇了撇嘴,“不就是点心么,真小气。”   说着她拿起一块吃了一口,眼睛一亮,扬了扬手,“五哥哥,这是你在哪家铺子买的呀?我也要让丫鬟给我买回来。”   顾熙时呵了一声,“外头没得卖!只此一家!吃完快点说你到底何事来找我。”   顾君瑶喝了一口茶,想再伸手拿点心,被顾熙时拍开,“快说。”   顾君瑶只好嘟着嘴道:“五日后家中要办个赏梅宴,会有不少客人上门,母亲特意嘱咐了那日五哥哥定要在府中,不许外出。”   “就这事?那梅花有什么好看的,无趣。”   顾君瑶笑了笑,“那日会有不少与我交好的姑娘们来玩,姑娘们赏花玩耍热热闹闹的,哪里无趣了。”更重要的啊,就是一定要遇上五哥哥。   顾熙时顿了顿,“你是说姑娘家都喜欢赏花吗?”   顾君瑶点了点头。   顾熙时笑了,“还想吃点心吗?”   顾君瑶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你给多下个帖子,多邀个人来玩!”   ……   在京城的第二个晚上,沈如晚又失眠了。   转辗反侧总是睡不着,她又打开窗户望着天空。   今儿的月亮将昨日的缺儿补上了,很圆很亮。   沈如晚看着圆月,思绪很乱。   她发现自三哥把阿爹的画像画出来后,阿娘的情绪明显更低落了。   阿娘不能说话,把什么都藏在心里。   她希望能够快些找到阿爹,他们一家子快些团圆。   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有没有收到他们留在镖局的信。   一只寒鸦从树梢飞起,掠过那轮满月。   眨眼之间,一道黑影自夜色中闪过…… 第十九章 床帐里的人呼吸平稳又绵长。……   沈如晚再细细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惊到了,她没有心思继续看月亮了。   沈如晚把窗户关上,脱下外裳,躺到了床上。   她把放在枕头下面的那枚玉牌拿了出来,她记得阿楚姐姐离开时说过,若是她有了为难的事情,可以拿着这个玉牌去找掌柜。不知道寻找阿爹的事情能不能找阿楚姐姐帮忙。   或许明日她可以跟着二哥他们一块出门。   也许是终于下了决定,她的安心下来了。   沈如晚握着那枚玉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床帐里的人呼吸平稳又绵长。   咔哒一声,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房间中。   那黑影伫立在床前,垂眼看着睡的毫无知觉的人。   沈如晚因之前反复辗转翻身,不知不觉中衣的领子敞开了些,玉白的脖颈露了出来,小巧的锁骨也若隐若现。   那黑影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异色,皱着眉将躺着的人的衣领给合拢了,再在她的后颈上点了一下。   突然那黑影闷咳一声,口中溢出鲜红的血。   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眼中闪过挣扎,将床上小姑娘的手腕抬了起来,低头咬了下去。   此时一个玉牌从小姑娘的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第二天早上沈如晚醒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刚准备起身时,忽然觉得怎么脖子有点酸痛?   难不成是昨晚落枕了?   她抬起手正要去揉一揉,可手腕上忽然感觉到一丝刺痛。   她看了过去,只见左手腕的内侧有一点破皮微微发红,像是被蚊虫咬过似的。   沈如晚伸出食指碰了一下,不痒,也没有肿。   奇怪了,这都腊月了,哪里来的蚊虫?   可能是这屋子太久没住人了,有些角落里的虫子没被发现吧?   待会她要去找阿娘要些艾叶来熏一熏屋子。   刚坐起来,正要穿上绣鞋正要去拿衣裳时,本来被她在手里的玉牌在枕头边上。   沈如晚疑惑的想了想,她睡着后,又把玉牌放回了枕边吗?   她倒没有去多想,把玉牌放在荷包中,今儿她要去找玉牌的主人了。   她得赶紧趁着哥哥们还未出门,央着他们带她一块去。   沈家众人听到沈如晚也要一起出去打听消息,倒没有一口回绝。   沈老太太让她把帷帽带好,一路上都要跟着哥哥们。   沈如晚都乖乖的点头答应。   一出门,沈家兄弟将沈如晚护在中间,不让她被旁人挤到。   京城之中,女眷上街是常事,亦有不少女人在街边做着小生意,还有专门接待女客的铺子。   街上许多女子都没有带帷帽,不过沈如晚带着也不突兀。   对于沈如晚来说,这可以说是她第一次走在京城的街市上。   以前候夫人出门做客都极少带上她,没有夫人的允许她也不能独自出侯府。   从秀水村回到京城,她也是坐在马车上揭开帘子看两眼。   她对这一切都感觉到新奇。   看着各种新奇的小玩意有些移不开眼,但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得和哥哥们一起拿着画像去打听阿爹的下落。   沈家兄弟隔着帷帽都能看出沈如晚对刚刚走过的卖冰糖葫芦大叔的留恋。   沈彦扬特意追上去买了一串,塞到沈如晚手里:“晚晚,吃吧。你就当陪着哥哥出来,其他的事情我跟你三哥来做。”   沈如晚脸上发热,露出羞愧之色。   沈彦远敲了一下沈如晚的帽檐,“小姑娘不要担心太多,有我跟你二哥在呢。放宽心,想吃什么,想买什么跟哥哥们说。”   沈如晚眼里闪过水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咬了一口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心里暖暖的。   沈如晚吃完后,也向三哥要了一张画像,到对面的药铺去打听。   沈家兄弟见那药铺诊治的多为妇人,离他们也近,在视线范围之内,又见沈如晚一直想帮上忙,他们只好同意了。   沈如晚刚进那药店,找到抓药的学徒问画像中人时,在她旁边的两个妇人正在小声议论。   “你听说了吗?昨晚又有不少盖了白布的从摄政王府后门抬了出去。”   “何止是昨晚啊,我听我隔壁打更的说,早两天就有尸体往外抬,直接拉到乱葬岗给扔了。”   “真真是……这也太作孽了,听人说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呀!”   “可不是,还有道士说那王府血气冲天,怨气深重呢。”   “哎哟哟,我这会听着都起鸡皮疙瘩了。”   “行了,行了,咱们也快别说了……”   沈如晚刚从那抓药的学徒那儿得到否定的答案,也没泄气,她继续问道:“小哥,请问你知道八方阁在哪里吗?”   那学徒还没回话,旁边那两位妇人听到了,插嘴道:“小姑娘,你打听八方阁做甚呀?”   沈如晚回道:“婶子,我是听人说起过,好奇问问。”   那大婶听到沈如晚的声音清脆悦耳,不由笑道:“八方阁里这儿倒是不远,再过一条街便到了。只不过这八方阁一天只接待三位客人,小姑娘你也不像是八方阁会接待的人呀。”   “此话怎讲?”   那大婶解释道:“京中之人都知道八方阁可探八方消息,亦出售奇珍异宝,出入都是达官贵人。小姑娘,那不是你去的地方。你要是想买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可去天宁街上的铺子看看。那条街都是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喜爱逛的。”   沈如晚对那大婶道谢后,从药铺走了出来,她捏了捏自己的荷包,里头放着阿楚姐姐给的玉牌。原来八方阁这么厉害啊,那她手里的这个玉牌会有用吗?   正当她要去对面找二哥三哥时,一辆轿子停在了药铺前面。   轿子外头的丫鬟恭声道:“平嬷嬷,到了。”   一个打扮体面的婆子从轿子里出来,而药铺的掌柜已迎了出来。   他热情的道:“平嬷嬷,怎劳您亲自来取药啊!”   那嬷嬷道:“此事我们郡主最为重视,老身自然得过来跑一趟。”   掌柜笑着说:“您放心,这些补药用的是最好的药材配制,尽管放心。”   平嬷嬷颔首,身后的丫鬟将那药接了过来。   当平嬷嬷转身,一张画像飘到了她的脚下,她看到画像上的人时,眼瞳缩了缩。 第二十章 我还能见一见阿楚姐姐吗?……   平嬷嬷弯下腰,将画像捡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将那画像递给那位戴帷帽的姑娘。   沈如晚接了过来,笑着道:“多谢这位嬷嬷。”   平嬷嬷见到她轻轻地擦拭画像上面沾上的尘土,不由开口问道:“见姑娘如此爱惜,这画像上的人对姑娘很重要吧?”   沈如晚点了点头,“这是我阿爹。”   平嬷嬷露出一抹笑容,“难怪了,那姑娘可要收好了。”   沈如晚再次谢过后,便拿着画像去对面街上找哥哥们了。   沈如晚一离开,平嬷嬷便朝药铺的掌柜问道:“可知道她来药铺是做什么的?”   掌柜刚刚一直在里头,没有见过沈如晚,找来抓药的学徒才问清楚。   掌柜的道:“说是来京城找爹的。好像她爹受伤被人送到京城来医治了,又不知道是什么人带走了她爹,只能在京中一家家的药店打听。”   平嬷嬷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她匆匆地上轿子,让人赶紧回府。   平嬷嬷刚进院子便抓着丫鬟问道:“郡主在何处?”   那丫鬟恭敬的回道:“嬷嬷,郡主这会还在留园呢。”   平嬷嬷叹息一声,只能又往留园去了。   刚到门口,她便听到了屋里头郡主的声音。   “你莫要乱动,好不容易才把你的命捡回来,要是急着下床,那些伤口都崩裂了该如何是好啊。”   “你别急,想不起来也没事,你只管好好在这里休养。”   “这碗汤用小火炖了几个时辰,快趁热喝了吧,你流了那么多的血,最是需要进补的。”   “行,我把这汤放边一旁,我去唤小厮进来喂你。”   不一会儿,一位身穿红底金线绣牡丹裙,头戴碧玉菱花钗,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明艳端庄的面庞上染上了一丝轻愁。   平嬷嬷福身行礼:“郡主……”   青阳郡主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屋内,对平嬷嬷道:“何事?”一般这个时辰平嬷嬷都知道她回在留园,怎么忽然找了过来?   平嬷嬷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郡主,还请借一步。”   青阳郡主移步到了花园,平嬷嬷将在药铺前见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青阳郡主脸色徒然一变:“你是说那农妇一家子都寻到京城来了?”   平嬷嬷点了点头,“看样子应是是一家子都来了。有两兄弟和一个姑娘。”   青阳郡主蹙眉,“怎么都来了!她们为什么会找到京城来!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好不容易用那么多名贵的药才把他救了回来。就算让他回去,那农家人也无法照顾好他啊。”   平嬷嬷听青阳郡主的话,便知郡主根本就不想让那人离开。   青阳看向自己的奶嬷嬷,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平嬷嬷,那日我真以为自己会死在虎口之下,要不是他相救,我便真的没命了,我,我就想好好报答救命之恩。”   平嬷嬷安慰道:“郡主你别慌。现在外头没有人知道他在府上休养。您既然想留下他,便留下吧。再说郡主对他如此细心照顾,他的家人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平嬷嬷知道,从郡主被那汉子救了后,她就看出来,郡主对这个汉子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郡主寡居十几年了,好不容易有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身份低些倒也无碍。   可那人有妻有儿有女,有些难办。   不过好在他这会什么都还想不起来。   那些农家人也不可能知道郡主府来,倒也不必担忧。   可青阳郡主知道了那人的家人也在京中便开始心神不宁,她道:“嬷嬷,你让人去打听一下,那户人家如今住在何处。最好,想办法让他们回那乡下去。”   “郡主放心,老奴已经派人去了。”   ……   沈家兄妹一条条街上的药铺挨个去打听,过了两条街,沈如晚远远地见到了八方阁。   从外头看起来古朴素雅,里头似乎没有什么人。   沈如晚找了个借口,往那边走过去。   她想着将这个玉牌交给掌柜,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沈如晚站在八方阁门口。   本来没有人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两个守卫拦住了她。   “今日待客已满,客人请回。”   沈如晚心想她出来一趟不易,要是错过了,不知道明日哥哥们还肯不肯带她出来了。   她从荷包里把玉牌拿了出来,“我,我想找你们掌柜的。”   本来那守卫毫无表情道:“想见我们掌柜的人多着呢。客人请回。”   这两个守卫一看她便知道是外乡人,也只有外乡人敢在八方阁不待客了还敢进来。   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姑娘家的份上,早就扔出去了。   沈如晚拿出自己的荷包,她说:“是我一个朋友让我拿一样东西来找你们掌柜的。”   两守卫正想着怎么将这个纠缠不休的小姑娘赶走时,一个青衫男人走了出来,“哦?是什么东西要给我看?”   守卫抱拳行礼,“严掌柜。”   那青衫男子朝沈如晚走过来,轻笑道:“要是给我看的东西没有分量,那小姑娘你可要承担后果哦!”   沈如晚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隔着帷帽,外面的人自然见不到她脸上的惊慌。   她该相信阿楚姐姐吗?   严泽双手环胸,倒要看看这个外地来的小姑娘能拿出个什么东西来。   见她细白的手指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玉牌。   嗯?   玉牌?   这个玉牌!!   严泽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朝沈如晚躬身一礼,“贵客到,有失远迎。来人,迎贵客,闭店。”   严泽声音一落,空荡的八方阁出现了两排侍女手持托盘鱼贯而入,那托盘之中皆盛放着珍稀之物。   沈如晚反而不敢进来了。   这门一关,要是不让她出去了怎么办。   她摇了摇,“你是这八方阁的掌柜吧?”   严泽微笑,“是的,贵人有何吩咐。”   沈如晚将那玉牌递给他,“我有个朋友说,我有难处便把这个玉牌交给你。我想问问,是可以的吗?”   严泽点头,“当然。您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   沈如晚抿了抿唇,“我想让你帮我找阿爹可以吗?还有,我还能见一见阿楚姐姐吗?” 第二十一章 还是这么冷淡啊。   严泽怔了怔,这位贵人要寻亲人,自然没有问题。   可她口中的阿楚姑娘是谁?   严泽不确定的问:“敢问贵人,那位阿楚姑娘是……”   沈如晚看着那枚玉牌,说道:“阿楚姐姐就是给我玉牌的人。”   奇怪,阿楚姐姐让她来找这里的掌柜,可怎么这掌柜看起来不知道阿楚姐姐?   严泽心中疑惑,这玉牌只有主子有,他家主子虽然姓楚可并无姐妹啊。   不过严泽还是对眼前这位贵人一口应下。   既然接了这枚玉牌,自是要向主子禀报,到时候在问一问主子,或许就知道了。   于是严泽对眼前这位姑娘笑得越发亲切,“贵人还请进来小坐,将要所寻之人的特征与信息告之在下,在下才好安排人去寻找。”   沈如晚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的街道,又见这位掌柜真诚的邀请,她说道:“我可以坐一会,但就不必关门了,我哥哥他们还在对面等我。”   严泽微笑点头,“自然是可以,贵人里面请。”   沈如晚没有跟着他去楼上的雅间,就坐在离大门最近的椅子上,把阿爹的画像拿出来,“这是我阿爹的相貌,他被猛虎咬伤被人送到了京城医治。可我们一路寻来,问了许多大夫都说没有见过他。”   严泽慎重的接了过来,“贵人放心。三日后,定会将令尊消息送上。”   沈如晚眨了眨眼睛,这么快?不会是唬人的吧?   严泽又说:“至于姑娘想见的那位阿楚姑娘,我们也会尽快给姑娘安排。请问姑娘其他的事情要帮忙吗?”   “没有了。”沈如晚如实答道。   严泽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两件事情,把玉牌就用了?眼前这小姑娘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个玉牌究竟意味着什么?   严泽不死心的又问,“贵人就没有其他想要的物什吗?”   说着他朝那些手持托盘的侍女招了招手,让她们过来,指着她们手中的托盘说道:“这是上贡的东海珍珠、这是血玉珊瑚、这是珍宝阁的孤品、这是璇玑坊秘制玉肌膏,这是霞光云缎都是京城之中年轻姑娘们最想要的。贵人要是看上了,随意挑一挑皆可带走。”   沈如晚飞快地摇头,“不,不用了。我该回去了,还请掌柜有了消息尽快来找我吧,我家就住在……”   沈如晚报了住址后,赶紧往外走,这个掌柜真奇怪,那些东西一看价值不菲,为何要给她?不会是想讹她吧?   要不是相信阿楚姐姐,她都要怀疑这个掌柜靠不靠谱了。   严泽看着那姑娘走的那么急,心里甚为遗憾。   这些东西,那些东西京中的贵女们捧着千金来都得不到,这位姑娘倒好,白给也不拿。   严泽敛了笑意,将那画像收好,将消息传达下去。   玉牌出现了,他也该去求见主人了。   沈如晚刚从八方阁出来,原本应该在对面药铺的哥哥们却不见了。   她一下便慌了。   是她在里头耽搁太久,哥哥们去找她了吗?   沈如晚正要去找哥哥时,一辆气派华贵的马车慢悠悠地往她这边驶过来。   沈如晚抬头看去,驾车的人看起来十分眼熟。   她不由喊出了声:“阿七!”   这时,那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驾车位置的人,看向沈如晚,迟疑的道:“沈姑娘?”   沈如晚将帷帽取下,“是我!”   晋七从马车上下来,惊喜道:“沈姑娘,这么巧你也来京城了啊!怎么就你一人?”   见到认识的人后,沈如晚心中的紧绷地那根弦松了,“我跟哥哥们走散了。”   晋七忙说:“沈姑娘别急,你先上马车吧,主子也在里头。我们先送你回家,说不定令兄找不到你,先回去了。”   “阿楚姐姐也在?”沈如晚本来只是心里猜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个玉牌这么灵的吗?刚交给八方阁的掌柜,这会就要见到阿楚姐姐了?   晋七听到沈姑娘那一声阿楚姐姐,眼角不由地抽了抽。   却又不得不应道:“是的。沈姑娘快上去吧。”   沈如晚将住处告诉阿七后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刚一进去,便觉得这个马车里头真宽敞,她所坐的地方,再坐四个人都不成问题,只是她没见到阿楚姐姐,只见还有一层帘子挡着,里头好像还坐着人。   沈如晚刚想伸手掀开帘子,忽然里头的人说话了:“好好坐着,别乱动。”   是阿楚姐姐那熟悉的低哑的声。   沈如晚缩回了手,乖乖坐好。   她隔着帘子看着里头隐隐约约的身影道:“阿楚姐姐,你的病还没好吗?”   等了一会儿,里头的人才回了一个“嗯。”字。   沈如晚心想,还是这么冷淡啊。   车厢中的气氛有些微妙。   沈如晚揉着手帕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之前她跟八方阁的掌柜说想见一见阿楚姐姐,可等真的见着后,她又有些怯。   而楚执当她一入车厢内,就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独有的香味,那味道透过帘子,萦绕在他的身边。   这时,帘子被里面的人掀开一角,一个食盒被推了过来。   “给你的。”里面人的声音还是那么的生硬。   沈如晚正疑惑,听到阿楚姐姐的话后,“给我的?是什么呀?”   里面的人未回话,沈如晚自己打开第一层,“咦,是枣泥糕,阿楚姐姐这是给我吃的吗?”   “嗯。”   沈如晚一下便高兴起来,她就知道阿楚姐姐就是性子冷了点,人还是好的。   她咬了一口,又软又甜,她又拿了块,朝帘子那边递过去,“枣泥糕很好吃,阿楚姐姐你也吃一块吧。”   沈如晚手举了半天,也不见里头动静,她正打算自己吃掉算了。   帘子微动忽然伸出一双修长的手将那块枣泥糕拿走了。   沈如晚见她靠了过来,小声又有点害羞的说:“阿楚姐姐,我跟阿娘学会了做栗子糕,下回我给你做好不好。”   楚执前倾的身子微微一僵,他听完小姑娘说的话,面色如常的把手收了回来。   “嗯。”   沈如晚不由笑了。   沈如晚吃着枣泥糕,又把去八方阁用了玉牌的事告诉了阿楚姐姐。   又解释了一番为何匆忙上京。   小姑娘绵言细语,不自觉透着股娇气,楚执静静地听着。   车厢内有着一种难得的宁和。   这时马车的速度也渐渐地慢了下来,外头传来阿七的声音:“沈姑娘,到了。”   沈如晚朝帘子那边看了一眼,“阿楚姐姐,那下回我怎么找你呢?”   楚执:“……”   少倾,他开口道:“我会派人来接你。”   沈如晚知道以后会跟阿楚姐姐走动起来,便把她送的食盒拿了在手中,“多谢阿楚姐姐了,下回我也给你带好吃的。”   沈如晚从马车上下来,对晋七道了谢,才匆匆地进了家门。   ……   乔氏和沈老太太、沈彦扬见到沈如晚回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沈彦扬道:“晚晚,你跑哪里去了,你要吓死我们了。”   沈如晚很是愧疚,“二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在那店里耽搁太久才出来。”   沈老太太道:“好了,好了,人回来了就好了。你快去找彦远,让他不用再找了,晚晚回来了。”   沈彦扬点了点头,因为晚晚忽然不见了,他们去了附近她回去的店铺也没见着她,以为她走丢了,差点就要报官了。还是彦远让他先回来看一眼,幸好,幸好平安回来了。   沈彦扬一走,沈老太太问道:“晚晚,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沈如晚回过神来,她说道:“阿嬷,我跟哥哥们走散后,遇上了阿楚姐姐,是她送我回来的,这盒糕点也是她给我的。”   沈老太太接了过来,打开一眼,不是枣泥糕,就是阿胶糕,还有一些闻着有人参的味道,似乎也是补血气的。 第二十二章 压了点媚意,更娇了。……   晋七目送沈如晚的进了宅子后,驾着马车往京郊的别院而去。   京郊的别院连着一片梅林,那梅林之中有温泉,正适合殿下静养。   圣手林大夫过来给殿下诊断后,说殿下服用的药引时机不对,量又少,一时无法将那苗疆之毒清除,甚至遭到了反噬,想要痊愈的话需长期用药引辅助调理。   晋七觉得自己有点琢磨不透殿下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可以直接把沈姑娘抓过来养在身边,让她日日供血。   可殿下似乎不愿意这么做,还容忍着那沈姑娘一口一个姐姐的唤他。   今日与沈姑娘的相遇也非偶然。   他可从未见殿下出行会带糕点的,殿下平日里也不怎么吃。   直到那沈姑娘提着那食盒下马车,他才知道方嬷嬷做了一晚上的糕点全到了沈姑娘那了。   若是看上了,不是应该早弄到府里来吗?若是没看上,又何须花这么多心思?   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马车刚到别院,下头的人过来禀报说是八方阁的严掌柜求见。   严泽手握玉牌,低着头朝上座之前跪拜。   “主子,今日有人持您的玉牌,让八方阁为其寻父。属下已将那姑娘父亲的画像分发给了各个暗部,很快便会有消息。只是那姑娘还说想见一位阿楚姑娘,属下……”   晋七低咳一声,打断了严泽的话,“严掌柜,此事你不用管。”   严泽心中虽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一时之间,屋子里极其的安静。   一滴冷汗从严泽的额头流下,他是说错什么了吗?   “把玉牌拿过来。”   严泽听到那清冷低沉的声音,忙弓着身子双手将玉牌呈了过去。   只见主子拿过那玉牌后,手一挥,他和晋七不敢多留,都退了出去。   出来后,严泽才长长地吐一口气,他转头对晋七道:“刚刚是怎么了?”   晋七斜他一眼,“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严泽听晋七这么说,更好奇了。   ……   沈老太太见沈如晚又从食盒中拿了一块糕点在吃,她嘱咐道:“晚丫头,少吃点,别补过头流鼻血了。”   沈如晚动作一顿,努力的在吞咽,“阿嬷,我就吃完手上这一块。”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然后让乔氏把那盒子点心收起来,“这里头的枣泥糕也就罢了,其他的点心一天不能超过一块。也真是奇怪,第一次瞧见有人送补气血的糕点。”   沈如晚只好乖乖听阿嬷的话,还好她吃的比较多的是枣泥糕。   “对了晚晚,之前顾公子派人来给你三哥和你送了帖子。听那送帖子的小哥说是三日后邀请你们去赏梅花。”沈老太太将其中一个帖子给沈如晚,“这个是给你的,是顾公子的妹妹邀你过去玩。”   沈如晚打开帖子一看,里头字迹是秀气的簪花小楷,她问道:“阿嬷,我与那顾姑娘并不相识啊。我去合适吗?”   沈老太太笑了,“没有合不合适,只有你想不想去。”   沈如晚很是动心,她本就没有什么闺中好友,还是第一次被人邀请去做客。   顾公子这一路上对她家多有照顾,为人也仗义,他的妹妹应该也是性子不错的姑娘吧。   乔氏走过来对沈如晚比划了一下,让她想去就去。   她和婆母都觉得,晚晚还是需要有同龄的玩伴,结识新的朋友,能互相走动,这于晚晚来说是有益处的。   顾公子也邀了三郎一道去的话,晚晚有她三哥照顾她们也放心。   到了傍晚,沈彦扬和沈彦远两兄弟回来了。   虽然还是没有阿爹的消息,可沈彦远找到了一处合适的院子,要是不出意外,几天后就能够搬进去。   沈家人都觉得不能总住着顾公子的宅子,太给被人添麻烦了。   更何况不是自己的屋子,怎么都不太自在。   沈彦远把帖子看了,与搬家的日子不冲突,便答应了下来。   日子晃眼就到了,沈如晚醒的很早,正要换衣裳时,沈老太太过来敲门了。   沈如晚匆忙地披上披风,给阿嬷开门。   门一开,乔氏也一道来了,手上还拿着两身衣裳和首饰盒。   沈如晚不解道:“阿嬷、阿娘你们这是?”   沈老太太笑道:“你阿娘的意思是想给你打扮打扮。这些都是上回那个阿楚姑娘留下来缎子,你娘给你做了新的衣裳。还有首饰也得用上。咱们沈家的姑娘出去做客,可也要漂漂亮亮的。”   沈如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睛都红了起来。   沈老太太板起脸,“可不许哭鼻子,不然就不让你出去玩了。”   沈如晚又破涕为笑,撒着娇:“阿嬷阿娘最好了。”   乔氏用得这缎子是烟霞色,沈如晚极衬这颜色。   又选了海棠流苏簪给沈如晚戴上,清丽又活泼。   一对碧玉耳坠小巧玲珑,随着她的走动摇摆。   沈如晚走出门时,脸上带着羞意,不敢看哥哥们打趣的目光。   沈彦扬和沈彦远知道自家妹妹本就容貌出众,这么一打扮出来更是添了几分娇媚。   她的那双眼睛却纯净无比,压了点媚意,更娇了。   沈彦远瞬间就感觉到这一次带妹妹出去赏花的压力了。   只怕那顾熙时会跟苍蝇一样赶不走了。   很快,来接他们去赏花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沈如晚戴着帷帽被三哥扶着上了马车。   然而在京城的另一边顺阳侯府,侯夫人带着四姑娘苏如蓉和六姑娘苏如珍也一道出了门。   苏如蓉看着苏如珍笑道:“这国公府的梅园在京郊,六妹妹披风里头穿的如此单薄,不怕赏梅的时候着凉吗?”   苏如珍撇了一眼沈如蓉,“四姐姐光顾着说我,我看四姐姐是不是早上打翻了胭脂盒,把胭脂都抹脸上了呀。”   苏如珍这次能跟着一道去赏梅,还是老太太发了话。   要是老太太没说,她看太太根本也没打算带她出去。   当她不知道正房的心思么,姨娘都说了,要是能让那五公子另眼相看,她以后便压沈如蓉一筹。   她一定要想法子让那五公子喜欢上她。 第二十三章 谁不喜欢美人呢   沈如晚第一次出门做客,不好空着手去。   她本是想亲手做些点心带过去,可初次见面送入口的食物,也许会犯了人家的忌讳。只有相互熟悉了,才会比较合适送点心   她想了想,看到从下乡带过来的兰花又长花苞的迹象了,于是决定带上一盆素冠荷鼎。   兰花,想来是不会有错了。   沈如晚听闻顾家的梅园是在郊外,如今马车离开了热闹的街市,她揭开帘子往外看能看到大片的田地。   又走了许久,路面渐渐宽敞起来,周围也有一些马车往同一个方向驶去。   待到马车停下来时,她听到外头响起三哥的声音,“晚晚,我要去男宾那边。这里有丫鬟引你去顾姑娘的院子。等回去时,三哥会来接你。”   沈如晚答道:“好的,三哥。”   候在马车旁的丫鬟巧慧与巧心对视一眼,里头的人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动听,难怪会让五公子挂记在心。   沈如晚抱着那盆素冠荷鼎掀开了车帘。   巧慧、巧心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烟霞之色,当车内的人出来后,她们怔了怔,仿佛看到了站着云霞之中的仙子。   肌肤瓷白无瑕,一双水润含羞的杏眼,露出浅浅地笑容,还有着一对若隐若现的梨涡,让人徒增好感。   巧慧最先反应过来,她忙伸手过去扶她下马车,“沈姑娘,小心些。”   巧心也跟着过去,接过那位沈姑娘手中的那盆兰草。   巧慧说道:“沈姑娘,还请上轿子,这里去我们六姑娘的院子有些路程。”说着便帮着沈如蓉撩起轿帘。   沈如晚点点头,“谢谢这位姐姐。”   巧慧道:“不敢当,奴婢巧慧,姑娘唤奴婢名字便好了。”   巧心也凑过去道:“奴婢叫巧心,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当沈如晚上了轿子,站在不远处一个男子目光的疑惑看着那轿子进了别院。   “大公子,你在看什么?”   一个年轻的公子刚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同伴正看着一处发呆,好奇的问道。   顾熙尚回过神来,笑着道:“许是看错人了。”   年轻公子哈哈一笑,“莫不是多日未见嫂夫人,才会看错了?今日你们在这梅园别院重聚,可算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顾熙尚不禁摇了摇头,“世子说笑了。今日顾某最重要的是让世子看到这梅林盛开的美景。”   年轻男子道:“有美景可不够,要是还有美人,那再好不过了。”   顾熙尚心不在焉的附和。   他还在想着刚刚见到的女子的身影。怎么那么像!可听侯府的人说她们五姑娘病了去庄子上休养一直没有回京。如薇告诉他,今日来别院的只有四姑娘和六姑娘。   那个羞怯的姑娘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才对。   ……   沈如晚坐在轿子进了顾家的别院,很快就有丫鬟去通报。   安国公府的六姑娘顾君瑶刚刚将两位被邀请过来赏梅的姑娘送到暖阁之中休息,这会听到消息,便带着丫鬟先回一趟芳菲院。   先前无法抵抗那点心的诱惑她只好答应了五哥哥的请求,亲自下帖子邀请了一个他同窗的妹妹过来做客。   这事根本就瞒不过母亲,她本以为母亲知道了会训她。   这次母亲的花宴邀请了那些世家小姐,其实就是为了给五哥哥相看的。她把五哥哥心仪的姑娘给邀上了,不是坏了母亲的事吗?   谁知母亲却笑着说,让那姑娘过来一趟也好。   这让顾君瑶十分不解。   可母亲并未多说什么,只让她好好待客便是。   顾君瑶不知道母亲那边是打算做什么,她却是很想见一见这位让五哥哥心心念念的沈姑娘了。   沈如晚下了轿子,看到顾家别院的路上都种了许些梅树,在这寒冬时节开的如火如荼,风一吹过,还有几朵花瓣打着旋儿落下来。   巧慧见她停住的脚步,伸手接住了落下的花瓣,笑着说道:“沈姑娘,这别院赏梅最好的地方在北苑的梅林,那边的梅树成片成片,什么品种都有。若是爬上半山上,往下看,如同置身于花海之中。那边还布置了让姑娘们休息的亭子,姑娘不用担心会累着。”   沈如晚一开始以为的赏梅是在别院的园子里,听巧慧这么说,真正赏梅的地方竟是小半座山吗?   巧心也跟着道:“其实梅林最美的地方,是挨着北苑的南边的那片林子,只是可惜那边是禁地,不能过去了……”   巧心刚说完便被巧慧瞪了一眼,她自知失言,连忙又说:“沈姑娘,反正京中之中赏梅最好的地方就是在这片林子里。到时候你可以一饱眼福呢!”   沈如晚光听着已经是很向往了。   沈如晚被引着走进了芳菲院,这时只见一个身披牡丹团花披风,头戴凤尾金步摇的姑娘被丫鬟簇拥着走了过来。   那姑娘看年纪十五左右,长得娇憨可人,圆圆的眼睛盯着她看。   在她身边的巧慧、巧心都唤她六姑娘,看来这便是顾公子的妹妹了。   沈如晚行了同辈的半礼,浅笑道:“顾姑娘安好。”   顾君瑶在没见到这位沈姑娘之前,就猜到她肯定是位美人,要不然她那眼高如顶的五哥哥怎么会惦记上。   当她真的见到后,也有些惊讶。   京城之中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可这么冰肌玉骨,姝色无双人的却挑不出几个。   顾君瑶觉得她倒是能够理解她五哥哥了。   谁不喜欢美人呢,她看着也喜欢呀。   更何况还是个会做好吃的点心的美人。   顾君瑶回了半礼,扶着她道:“沈姑娘你可算来了,终于见到你了。”   顾君瑶拉着沈如晚的手一道进了屋子:“早就听我五哥哥说他好友的妹妹心灵手巧,做了一手好点心。他还埋怨我不会做呢,我想着等见着你了,得好好跟你请教请教。”   沈如晚本还有些忐忑的心,被顾家姑娘热情的态度打消了些,她不好意思道:“顾公子谬赞了。要是顾姑娘不嫌弃,我把点心方子写给你罢。”   顾君瑶听了她的话,掩嘴一笑,“你啊还真是个实诚人。”要是换成其他姑娘定会以做点心为由来跟她常来往,没想到这个沈姑娘直接给了她方子。   她看这位沈姑娘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完全不像是乡下农家的出身啊。   要是她没看错的话,这位沈姑娘斗篷下面穿的可是云锦缎,尤其是那烟霞色,连她都没有。   还有她头上戴着的海棠流苏簪,怎么看都像是珍宝阁的手艺。   顾君瑶心里嘀咕着,到底是谁说她是出身乡下农家的?没有弄错吧?   顾君瑶问了沈如晚的生辰,发现两人竟然是同岁,不过沈如晚比她大了些月份。   顾君瑶道:“那我便叫你沈姐姐吧。”   沈如晚点了点头。   顾君瑶看着巧慧、巧心一眼,这两个丫鬟是五哥哥特意安排的,是不是怕她招待不周他的这位沈姑娘啊。   不过她见到巧心手里抱着盆兰草,问道:“那是什么?”   沈如晚才想起来,将素冠荷鼎捧了过来,递给顾君瑶,“初次上门,这是给顾妹妹的。这花开了很好闻。”   顾君瑶对这些花花草草向来没啥研究,大约也就看出来是盆兰草,她让丫鬟收了下来,“多谢沈姐姐。我还想着,你要是给我带的是点心该多好。上回五哥哥带回来的根本不够吃,他特小气,就只给我几块。”   一说到这个顾君瑶就来气,本以为她答应了五哥哥的要求,他会把整包点心给她呢,结果抠抠搜搜的拿了几块出来。   顾君瑶气鼓鼓的模样逗笑了沈如晚,她便要了纸墨把点心方子写了下来,“顾妹妹,往后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了。”   顾君瑶拿起方子便让身边的丫鬟交给厨房的人,她道:“等做出来后,我要让五哥哥看得着,吃不着。”   两个说了一会话,顾君瑶道:“沈姐姐,我带你去暖阁,那边有几位姑娘先到了,等后面来的客人到齐全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去北苑的梅林。”   沈如晚自然是客随主便。   两人都披上披风,往暖阁去了。   一进屋子,本来应该坐在一块聊天的几家小姐却没看到身影,只有桌上摆着吃剩的糕点和茶盏。   顾君瑶蹙眉道:“客人呢?”   屋中伺候的丫鬟赶忙回道:“六姑娘,柳姑娘和孙姑娘、林姑娘先出去逛园子了,说是等会便会回来。”   顾君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意,想来这几位姑娘也知道这次花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就这么着急的出去逛园子了,怕是想着跟她五哥哥来个偶遇吧。   顾君瑶看了一眼对面的沈如晚,心想,她那五哥哥估计也在想尽办法想跟沈姑娘偶遇上。   想到五哥哥着急的模样,她不由抿嘴一笑。   她会这么客气的待沈如晚,可不仅仅是因为那好吃的点心,而是五哥哥后来答应她的许多条件。   只要她能够让他与沈姑娘见上一见,往后等到她要选夫婿了,五哥哥也会帮她。她可是完全为自己着想。   不过是见个面,说说话,也坏不了母亲的事吧?   反正赏这梅花,也是为了让那么多姑娘跟五哥哥偶遇的呀。多见一个也不算什么。   顾君瑶朝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鬟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正想邀沈如晚也出去走走时,国公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急急的进来,“六姑娘,夫人让您去一下前头。青阳郡主、秦大将军府的老夫人过来了。”   顾君瑶站了起来,这两位长辈来了,她得过去见礼了。   顾君瑶转头对沈如晚道:“沈姐姐,我去去就回。你要是坐着无聊了,便让巧慧、巧心带着你去附近逛一逛。”   沈如晚笑了笑,“顾妹妹放心罢。”   当顾君瑶离开后,沈如晚对着顾家的身份更好奇了。   能与郡主、大将军府走动的,门第一定不低。   今日到的这个别院,所见之处无不精致,这还只是别院不是他们平日所住的府邸。   可想而知能够有这样底蕴,又能与皇家权贵走动的高门,定是显赫的世家。   姓顾的世家到底是?   曾经在顺阳侯府的时候,侯夫人从不带她出去参加宴席,周姨娘与她不亲近,几乎都不跟她说些京城世家之事。她对这些世家了解的甚少。   沈如晚靠着窗栏看着外头的景色,心想,一开始她虽然猜到了顾家家世很好,可没想到会是这么显赫。   门第相差这么大,往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也许就参加这么一次花会吧。   既然来了,就把顾虑抛开,好好欣赏这美景。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天寒地冻盛放的疏影清雅的梅花吧。   过来一会儿,外头传来说话声,沈如晚看了过去,只见三个容貌不俗的姑娘正往这边过来。   其中一个个子稍矮小的,见到暖阁中的沈如晚,问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生,你是谁家的呀?”   沈如晚站了起来笑道:“我姓沈名如晚,刚随家人回京。”   那姑娘疑惑的道:“沈?你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吗?”   沈如晚摇了摇头。   “那是刚回京述职的青州巡抚家的?”   沈如晚还是摇了摇头,她如实答道:“家人并无官职。”   见那姑娘还想说什么,另外一个身穿月白绣花小披风的姑娘道:“好了,书岚,别再问了。既然这个姑娘能坐在这里,一定是受到了六姑娘的邀请。跟咱们一样都是这别院的客人。”   那姑娘对沈如晚笑了笑,“我是柳萱,她是孙书岚,还有这位是林宜儿。”   林宜儿对着沈如晚腼腆一笑。   而孙书岚也不好意思的说:“沈姑娘,你别介意,我刚刚就是看着姑娘眼生随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这三位姑娘的态度着实让沈如晚意外了。本以为会遇到讥讽和冷待,没想到这三位姑娘很是客气有礼。   沈如晚不似之前那么紧张了,她也莞尔一笑,“没事儿。三位姑娘有礼了。”   柳萱、孙书岚、林宜儿齐齐回了礼。   孙书岚盯着沈如晚看了一会儿,说道:“你长的真好看。怎么以前就没有见过你呢。”   柳萱低咳一声,孙书岚闭着嘴,挑了个离沈如晚近的位子坐下。   沈如晚低头一笑,这孙姑娘说话直白了些,却毫无半分恶意。   孙书岚见她笑了,也就拉着她一块儿说话来。   “沈姑娘,你刚刚出去逛了吗?”   沈如晚答道:“还未来得及。”   孙书岚说:“其实也没啥好逛的,梅花并不多,要赏梅待会去梅林看。我们几个是想啊,看看能不能偶遇一下那个五公子,看看长什么样子。”   “咳、咳、咳……”这次柳萱咳的很大声。   孙书岚道:“柳姐姐,你怎么了?刚刚着凉了吗?”   柳萱恨不得捂住孙书岚的嘴巴,怎么回事,平时话多也就算了,怎么遇上个陌生姑娘就说这话了。这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岂不是要嚼舌根子了。   林宜儿捂着帕子直笑,“孙姐姐快别乱说了,柳姐姐要被气的病了。”   沈如晚也难掩笑意,贴心的说:“孙姑娘,那咱们待会到梅林再好好赏梅花。其余的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沈如晚一说完,其余几人都笑了。   说着话,喝着热茶,这几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柳萱喝了一口茶,平息下来,对孙书岚道:“待会你可别乱说话了。听说秦大将军府的姑娘随老夫人一起过来了,还有左相府的那位姑娘也来了。要是你说错话,被她们拿住话柄,回头你娘要训你,我可就不管了。”   孙书岚嘟了嘟嘴,“怎么哪都有左相府的那位赵姑娘,她又不是左相的亲女儿,凭什么都得让着她呀。”   柳萱冷笑一声,“凭什么?凭她是左相唯一的养女啊。凭左相府的小妾们都得让着这位养女。”   孙书岚有点泄气,她曾经口不择言得罪过这位相府赵姑娘,后来她去什么场合,只要有这位赵姑娘,一定要给她找不痛快。   柳萱也提点一下身边的沈如晚,“沈姑娘,今日来着梅花宴的,有是单纯赏花的,也有意在别处的。沈姑娘多留心。”   “谢谢柳姐姐。”沈如晚心中隐约明白这个花宴的意思了。   这时林宜儿支支吾吾的问道:“沈姑娘,你头上的海棠花流苏簪,是在珍宝阁定制的吗?我看这手艺是珍宝阁的老师傅所制,可我从未见过珍宝阁有出售这只海棠花簪。姑娘是不是有特殊的途径能够买到珍宝阁的孤品呢?”   沈如晚怔了怔,她歉意的说:“林姑娘,我并没有去过珍宝阁,也没有途径购买。这只海棠流苏簪,是我认识的一位姐姐所送。”   这只海棠簪是阿楚姐姐留下的那个首饰盒中不算起眼的,没想到会是珍宝阁的所制。她曾听说京中贵女们都以得到珍宝阁中的首饰为荣。许多饰物都只有一款,让不少人趋之若鹜。   林宜儿虽然遗憾,却也没有再继续问了。   没过一会儿,有丫鬟过来禀报,“诸位姑娘,我们六姑娘让奴婢过来带你们去前面的水榭汇合,然后再一道去北苑的梅林。” 第二十四章 一更   暖阁之内的几位姑娘闻言, 便起身打算前往水榭。   柳萱、孙书岚、林宜儿刚走出了去,忽然听到身后茶盏碎裂的声音。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小丫鬟刚刚失手打翻了茶盏,将茶水溅到了沈如晚的披风上。   柳萱斥道:“怎如此不小心。”   那小丫鬟慌忙地跪了下来, “奴婢是无心的, 还请姑娘恕罪。”   沈如晚摆了摆手, “无碍, 用帕子擦一擦就好了。柳姐姐你们先过去吧,我等会便赶过来。”   柳萱见沈如晚身边的两个丫鬟正帮着她弄披风,水渍溅的不多,应该很快就能弄好,她便点了点头, “好, 那我们先过去了。我会帮你跟君瑶解释的。”   沈如晚道:“多谢柳姐姐。”   沈如晚披风上的水渍弄干净了,她走出暖阁,前方的路上见不到柳姐姐她们的身影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走的这么远了呀。   巧慧、巧心见沈如晚面带忧色, 安慰道:“沈姑娘,你别担心,我们六姑娘不会怪罪的。”   沈如晚是有些担心,本就是第一次上门做客,虽说出了点意外, 可迟到了总归是不好。   沈如晚正要加快脚步, 巧慧指着前面的一条道说:“沈姑娘这边请,这条路是去水榭最近的。”   这条路上除了梅树长的茂盛些,看上去视野开阔,也藏不住人。   就在她们说话的这会功夫, 就有好几个侍女从这条小路经过,她们还诧异的看了沈如晚一行几眼。   沈如晚点了点头,跟着巧慧巧心往那边走。   正当就快到路的尽头时,忽然身后传到一道声音:“前方的可是晚妹妹?”   沈如晚回头看去,竟是顾熙时。   沈如晚停下了脚步,“顾公子?”   顾熙时呼吸一屏,他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晚妹妹这么打扮。   顾熙时及时回神,把扇子打开,状似无意地摇了摇,才说:“这么巧啊,晚妹妹。”   ……   水榭的亭阁中姑娘们有三三两两一块坐着聊天的,也有在附近看风景的。   笑声最欢快,最热闹的当属以围绕在国公府的六姑娘身边的那几个贵女。   坐在不远处的顺阳侯府六姑娘苏如珍,看着那些说着笑的贵女们,心里酸溜溜的。   平日在顺阳侯府她仗着姨娘受宠,弟弟是侯府的唯一的男丁,不曾受到过这样的冷遇。   她知道太太不爱带她出来参加宴会,可经不住她跟父亲祖母哭着闹着要去。以往都是嫡女跟嫡女是一个圈子,庶女跟庶女也是一个圈子,她在庶女之中也是让人艳羡的。   可今日的花会,各府上来的庶女甚少,嫡女圈子她也挤不进去,其他的庶女她又看不上。只好扯着手中的花瓣发泄。   侯府四姑娘苏如蓉,看着苏如珍愤愤的模样,不由笑了笑。就算在侯府有父亲撑腰又如何,其他府里有身份的嫡女也不会多跟她来往。   苏如蓉跟往日有交情的姑娘说着话,又往顾君瑶那边看过去,她身边的是丞相府的赵芙,秦大将军府的秦诗诗。   那个小圈子就算是她,也挤不进去。   顺阳侯府式微,要不是她的二姐嫁进了国公府二房的大公子,她也不会在邀请之列了。   一想到这儿,她也没有笑话苏如珍的心思了。   没过多久,苏如蓉见到大理寺卿家的柳萱、户部侍郎家的林宜儿、国子监祭酒家的孙书岚赶了过来。   顾君瑶站了起来,对柳萱问道:“柳姐姐,刚刚你们都到哪儿去了,我回暖阁时都没见着你们。”   柳萱笑了笑,“书岚和宜儿想出去逛逛,便陪着她们了。”   顾君瑶颔首,她又往她们身后看了看,“那你们有见到沈姐姐吗?”   柳萱解释道:“沈姑娘的裙子被丫鬟弄了水,过会儿就过来了。”   顾君瑶皱了皱眉,“哪个当值的这么不小心。”   柳萱笑了笑。   这时丞相府的小姐赵芙身边的一个丫鬟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芙抬起头不耐地道:“怎么还有人没到,君瑶,要不我们边走边游,到了北苑那边她应该也赶上了。”   顾君瑶心想,伺候沈姐姐的是巧慧和巧心,是五哥哥安排的人,有这两个丫鬟护着沈姐姐,倒也不用担心。   她见赵芙一副不想等下去的模样,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到底顾君瑶还是没有驳了赵芙,她唤上其他姑娘,都一道儿往北苑的方向去。   可在路上,顾君瑶见赵芙东看看西望望,似乎是在找什么。   顾君瑶想到刚刚赵芙丫鬟的举止,又见到赵芙根本无心赏花的模样,便了然了。   说什么边走边游,敢情是想跟她五哥哥来个偶遇吧?   只是她的丫鬟是怎么打探到五哥哥的行踪的?   顾君瑶又想到了母亲的目的,估计就算这会没见着,在山上的梅林中,也会安排这些姑娘跟五哥哥见到吧。   顾君瑶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跟着赵芙的到处看看。   ……   沈如晚怕迟了,心里着急,直接问道:“顾公子有事吗?我还得去找六姑娘她们呢。”   顾熙时笑容僵了僵,自然是有事啊。要不然他也不会匆匆地溜到这边来。   可顾熙时也怕吓着她,于是道:“没事,就是你哥哥让我过来看看你。我们边走边说,君瑶那边肯定来得及的。”   “三哥让你来看我?”沈如晚边走边问。   顾熙时只能继续编下去了,“你哥哥担心你在这边好不好,习不习惯。”   沈如晚当真了,想到三哥在路上的嘱咐,也许三哥还是对她不太放心。   她转头对顾熙时道:“顾公子,你让我哥哥放心。我挺好的,六姑娘很是热情,其他的姑娘也很友善,我挺开心的。让哥哥别担心。”   顾熙时听着她说话的声音,不住的点头。   眼看就要到到路口了,那边女眷多他可不想过去周旋,只想跟晚妹妹相处久一点。   要知道当着沈家人的面,他一向都是规规矩矩的喊沈姑娘,现在不多喊几声晚妹妹,总觉得太亏了。   顾熙时道:“好,我一定把晚妹妹的话告诉你三哥。其实你们会去梅林,我们也会从另外一条路上去梅林,说不定到时候我带你三哥过去找你。”   沈如晚笑着点了点头。   一阵风吹过,旁边的梅树上花瓣飘落下来,刚巧了几瓣在沈如晚的头上。   顾熙时没忍住上前一步,伸出了手……   ……   此时顾君瑶一行正从对面走了过来。   此时便有人眼尖道:“那儿站的公子是谁?”   赵芙心中了然,她早就让人打听过了,今儿国公府的五公子穿的是宝蓝色杭绸直裰,此时背对着她们的公子正是穿的这个。   顾君瑶也认了出来,她说道:“似乎是我五哥哥。”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边看了过去。   此时那位五公子正背对她们,只见他倏然往前走了一步,之前被他挡住的人也露了出来,原来站在他的对面是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   那女子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五公子伸过去的手。   然后这一幕却让远处的人窃窃私语,纷纷猜测那女子的身份。   赵芙眼睛眯了眯,看了顾君瑶一眼,笑着说道:“六姑娘,既然遇上了,咱们何不过去瞧瞧?也不知道五公子是被谁绊住了脚呢。”   赵芙不等顾君瑶回答,带着丫鬟往那边走过去。   顾君瑶当下有些恼怒,这个赵芙不过是看在左丞相的面子上给她几分客气罢了,她还真当自己的千金贵女吗?听母亲说,她只是一个丫鬟的女儿,左丞相是念旧情将她认作了养女。要不是左丞相一直没有娶妻没有儿女,也轮不到赵芙出现在这里。   顾君瑶忍了下来,也跟了过去。   至于其他人,自然是有热闹瞧,都往那边凑过去。   顾君瑶走的有些急,她已经认出了那女子是谁了,幸好沈姐姐避开了五哥哥的手,她担心五哥哥再做出其他举动,隔着距离唤了一声:“五哥哥……”   顾熙时正跟沈如晚解释,“晚妹妹,我不是想唐突你,是这花瓣落在你头上,正想帮你拿下来。”   此刻他听到顾君瑶的声音,转过身看去,见到他妹妹领着一群姑娘往这边过来。   他下意识地挡在了沈如晚身前,心中直懊恼,怎么就被她们给撞见了呢。   可人都走近了,即使挡住了,也能让人瞧见。   柳萱、孙书岚、林宜儿也都认出了被五公子挡在身后的是沈如晚。   赵芙眼先朝顾熙时福了福身,“五公子安好。”   其余人也跟着行了半礼问好,顾熙时无奈只好收起扇子同回了礼。   赵芙的目光在五公子脸色逡巡了一圈,笑着说道:“五公子,真是巧呀,竟然在这儿遇上你了。你也是要去梅林的吗?”   顾熙时略点了下头,“会去,但不是现在。”   “刚刚君瑶说还要等一位姑娘才去梅林,不知道在五公子身后的这位姑娘是不是我们要等的那位?”赵芙故意这么说,是想激起众人对她的不满。大家都在等她,结果呢,反而跟国公府的公子勾勾搭搭。   沈如晚倒也没有一直躲在顾熙时身后的意思,她走了出来,歉意的说:“让大家久等了,是我的不是。”   顾君瑶越过赵芙,上前握住沈如晚,说道:“我们才刚到,也不是沈姐姐的错。都怪那丫鬟不小心弄脏了你披风才耽搁了。现在沈姐姐来了,我们便一道去梅林罢。”   赵芙唇边的笑容一滞,一是看清了眼前这女子的容貌,二是惊于顾君瑶竟然主动给她解围?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赵芙正在疑惑时,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也同样感到了震惊。   苏如蓉和苏如珍都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女子瞧,不敢相信会在这里见到她。 第二十五章 二更+三更合并   苏如珍用帕子揉了揉眼睛, 眼前这个被国公府六姑娘挽着手的女子怎么跟苏如晚长的那么像?   可苏如晚不是回那乡下去了吗?怎么会成为国公府的客人呢?   她身上的披风上裹着雪白暖和的狐领子,头上戴了海棠流苏簪,耳朵上戴了翡翠坠子,小巧又精致, 那成色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眉眼间的疏阔, 让苏如珍觉得陌生。在侯府时, 苏如晚根本不会有这种披风, 也不会有这么名贵的首饰,她的穿着很是素净,总是坐在角落中当个隐形人。那时候的她眉间总是带着轻愁。   苏如珍想到她曾经推苏如晚摔倒磕到额头,那里一定会留下疤痕。   但是眼前的这个沈姑娘的额头上白净无瑕。   一时之间她都不敢确认这到底是不是苏如晚。   这一回苏如蓉要比苏如珍先沉不住气。   她不相信世上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更加让她无法忍受的是, 以往从未放在眼中的人现在竟然被国公府的小姐公子优待。   苏如蓉上前一步, 露出不可置信地神情,开口道:“五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如珍见到苏如蓉喊她五妹妹,才意识到, 或许她真的就是苏如晚。   于是她脸色也变了,大声质问道:“苏如晚,你不是被罚到乡下庄子上养病了吗?什么时候偷偷地回了京城?”苏如珍甚至怀疑苏如晚会不会是跟国公府的公子有了私情,才会有了这身行头来这里做客。   在场的众人本就在猜测五公子护着的那位女子身份,听到苏家姐妹的话都来了精神。   那个容貌绝色又跟五公子似乎相识的女子, 竟然是顺阳侯府的女儿吗?听说顺阳侯府现在还未出阁的嫡女就是四姑娘苏如蓉了, 那这位排行第五,看来只是个庶女了?   那她到底是怎么攀上国公府的?   听苏如珍的意思,这位姑娘好像是被罚到了乡下庄子上?会是犯了什么错才会把娇滴滴的姑娘罚的这么重?   不少人联想到刚刚她和五公子的那一幕,暗自猜想, 不会是因为品行不端吧?若是这样也就说的过去了,毕竟这可是会连累到家族所有女孩的姻缘。   赵芙此时也来了兴致,从见到那女子的第一眼,她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敌意。不仅仅是因为她与五公子勾勾搭搭。而是那女子的那张脸,让她有种熟悉感,这种感觉让她抵触,尤其是她侧脸的轮廓,似乎就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这个记忆让赵芙并不开心,以至于一时想不起来。   赵芙轻笑了一声,“原来这位也是顺阳侯府的姑娘吗?听苏六姑娘的意思,你的这位姐姐,似乎是犯了错才会罚去庄子啊,那她怎么又成了国公府的贵客了?”   苏如珍差点脱口而出苏如晚是抱错的农家女才会回乡下过苦日子,可祖母下过禁令,让她们都必须守住这个秘密,要是泄露出去了,会连累到她们的婚事。   苏如珍支支吾吾的说:“那,那这种丑事就只有五姐姐自己清楚了。”   含糊不清的言语,更加让人浮想联翩。都丑事了,那一定是品行有问题了。   不少人看向那女子的眼神都变了,长得美又如何,竟是这么一个人。   顾君瑶皱了皱眉,她有点糊涂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熙时拧着眉,怒道:“你们休要胡说八道!”   苏如蓉见五公子维护苏如晚,忍不住又说:“五公子,我们没有胡说,她是我们的五妹妹,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原因骗了你,可她真的是我们的五妹妹。”   说完她又看向沈如晚,说:“五妹妹你还是快些回侯府向祖母、母亲请罪吧!到时候我会帮你一块求情的。”   苏如珍也在一旁帮腔,“是啊,五姐姐,你好好认错,我也会帮你求情,让祖母轻罚你的。”苏如珍心想,只要等苏如晚回去了,她身上穿的狐裘披风便让姨娘给她要过来,海棠流苏簪也会是她的,那对耳坠子也捋下来。反正所有好东西都必须她来用!   沈如晚知道自己还会要面对侯府的人,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和突然。   看着苏如蓉、苏如珍一脸着急似乎在为她着想的模样,她不禁觉得可笑。   沈如晚露出费解的神情,“我姓沈,并不姓苏。两位姑娘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苏如蓉和苏如珍没想到她竟然会不承认?   平日了不是像糯米团一样好拿捏吗?   苏如蓉叹口气道:“五妹妹,我们都是为你好啊。你只要知错就改了,往后大家都会原谅你的。”   沈如晚见她们这样不不紧逼,惺惺作态,她想到了阿嬷曾经跟她说过,她这软绵的性子最容易吃亏。凡是自己定个限度,若是超过了这个限度,便可以不客气了。总之不要委屈了自己。   她现在啊,就是不想受着委屈了。   苏如蓉见苏如晚沉默,她心中得意就等着苏如晚服软认错了。   谁知却见她轻笑一声,“真是稀奇,头一回见着逼着认亲的人。这位苏姑娘,我再说一遍,我姓沈。我有亲生父母,有亲祖母,还有三个亲哥哥。我家虽然只是耕读之家,可却是知礼受礼的人。姑娘上来便咄咄逼人强行认亲,又含糊其辞的欲毁人名誉,这教养真令人担忧。与其这此处让我去认什么错,我劝两位姑娘先认认自己的错……”   沈如晚从未后悔过回到农家,更加庆幸离开了顺阳侯府,她不想再跟侯府有任何牵扯。   苏如蓉和苏如珍瞠目结舌,这、这还是那个闷葫芦的苏如晚吗?   沈如晚朝前走了几步,看着苏家姐妹又说:“我阿嬷告诉我,并不是所有人都要脸面、讲分寸,不怀好心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欺负我在先,我们农家人可没有什么讲究的,脾气上来了,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那还请姑娘们见谅了。”   沈如晚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她也不去想那些贵女们会怎么看待她。   大不了,她不去赏梅了。   却不想她的这番话,倒是顾熙时惊讶了。   这沈姑娘说话细声细气的,声音也娇,就算生气威胁的话,说起来也像是一只小奶猫在挥舞着爪子。   顾熙时想笑却又忍住了,他板着脸,站在沈如晚身后说道:“就是,要是有谁先不要脸面的,那别人也不用客气了。再说了沈妹妹的亲哥哥是我的同窗,她哥哥是鹤隐先生的关门弟子,如今在应天书院读书。怎么好端端的沈家姑娘就成了你们侯府的姑娘了呢?这话真是莫名其妙!”   鹤隐先生?   只要是读书人就没有不知道鹤隐先生的。鹤隐先生是当世大儒,京中许多世家子弟想成为鹤隐先生的弟子都被拒绝。能够成为鹤隐先生弟子的人少之又少,往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顾熙时的话还未说话,他转着手中的扇子,对沈如晚作了一揖,“沈妹妹,你哥哥的话我带到了。要是不小心让你被误会,都是我的过错,我这里向你赔罪了。”   沈如晚侧过身不受这一礼,她道:“顾公子言重了。”   周围的人也回过味来了,这五公子刚刚跟沈姑娘说话是为她的兄长传话?所以根本不是她们所想的有私情?细想之下,这人来人往的路上,谁会这里私会呢!   顾君瑶出声责怪道:“都是五哥哥你事先不把话说清楚,让沈姐姐受委屈了。”   她挽住沈如晚,“沈姐姐,咱们不理他了,我们去梅林散心赏花好不好。”   顾君瑶向来不喜欢心眼多,心机深之人。这沈姑娘虽然是出身农家,可她这 耿直的性子倒是让人欣赏。更何况她还有个鹤隐先生弟子的哥哥,说不定未来她的哥哥也会跻身为新贵之列,她也会有了官家小姐的身份。   总之,对顾君瑶来说,她宁愿不搭理顺阳侯府的苏家姐妹,也要结交这位沈姐姐。   这时柳萱、孙书岚、林宜儿也走过来,柳萱道:“沈姑娘,一起结伴吧,不要辜负了这难得的美景。”   孙书岚悄悄地靠了过去,对沈如晚说,“沈姐姐,以后你可不可以下帖子让我去你家玩啊!”   柳萱失笑道,对一头雾水的沈如晚解释,“书岚最是仰慕鹤隐先生,听到你哥哥是先生的弟子,估计啊是想去瞧瞧你哥哥。”   沈如晚忍俊不禁,她笑着说:“当然可以,只要孙姑娘愿意来。”   孙书岚不住的点头。她爹是国子监祭酒,对鹤隐先生也是十分推崇,嘿嘿嘿,她可以在她爹面前炫耀了。   顾熙时见沈如晚被几个姑娘围住说话,便转身离开,他在男宾那边离开的太久,估计小安子正在到处找人了。   赵芙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本以为那苏家姐妹能够治一治那姓沈的,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苏如蓉和苏如珍从未像现在这么丢脸过。   不是说苏如晚只是个农家女吗?不是说她的那个家是在一个偏僻的乡村里面?   不是说她回过苦日子,会求着要回侯府吗?   怎么她宁愿承认自己农家女的身份,不肯认侯府呢?   怎么没人告诉她们,苏如晚会有一个鹤隐先生弟子的哥哥?   也没人告诉她们,她哥哥会跟国公府的公子是同窗。   苏如蓉没脸继续跟着这些贵女去逛梅林了,她要去找她二姐,她想找母亲。   苏如珍穿的偏少,本是打算选好时机在五公子面前表现一番,可没想到刚刚他看过来的眼神是那么的厌恶。她没有心思看什么梅花了,她只想回去找姨娘哭诉一番,都是那个该死的苏如晚。   可如今天侯夫人高氏还是在国公夫人那边,宴席未散,她们也无法离开。只能借口身体不适回到客房休息。   顾君瑶没有留她们,吩咐丫鬟带她们回客房。   ……   苏如蓉一路不停的去了二房大奶奶的所住的院子,她一见到自己的姐姐苏如薇便扑到她怀里哭了起来。   这让苏如薇吓到了,她搂住苏如蓉着急的说:“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跟六姑娘去梅林了吗?怎么回来了?还哭成这样?谁让你受委屈了?”   苏如蓉咬牙切齿的说,“都是那个苏如晚,不,不,是沈如晚。她那个白眼狼,侯府养了她那么多年,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感恩。二姐姐,你是不知道,她竟然骂我没教养,还说些威胁的话,她让我在六姑娘和五公子面前颜面尽失了。二姐姐,我该怎么办啊!”   苏如薇被她的话给弄糊涂了,“苏如晚?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祖母把她接回来了?”   苏如蓉飞快的摇头,她边哭边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二姐姐,我咽不下这口气。还不知道这事被传出去会怎么笑话我们侯府。我离开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说侯府的姑娘见到长得好看的姑娘便上去胡乱认亲给人定罪,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二姐姐,你听听,那些贵女们只怕都以为我们顺阳侯府的姑娘都是居心叵测之人,以后我怎么出门啊!”   苏如薇也怒了,她气愤的道:“当初就不该同意让她回那个农家。要是一碗药灌了她,也不会有这糟心事。她说自己姓沈不姓苏,就是不想再受侯府摆布了,哪能这么便宜了她。”   本来她和母亲商量好,要给沈如晚灌药,让她过来帮她固宠,往后只要生下儿子,便抱到她膝下抚养。至于那苏如晚便再给她一碗药断了她的命。   可惜的是苏如晚竟然跟祖母说要回农家,祖母也答应了。   现在好了,侯府有苦说不出。   若是此时说出苏如晚的身世,是对侯府不利。侯府的妻妾为了争宠,闹出妾室的奴婢故意换掉死胎,把一个农家女抱了过来混淆血脉。这事一出,指不定多少人看笑话,还会说侯府家风不正。   于四妹妹的婚事来说也会有阻碍。   苏如蓉也想到了其中关键,所以才会在当时没有在一气之下说出苏如晚的身世来。   无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二姐姐,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了吗?”苏如蓉很是不甘。   苏如薇想了想,“如蓉,她们此刻是去了北苑的梅林对吧?”   “嗯。”苏如蓉点了点头。   苏如薇冷笑道:“那便好,是该让她吃点苦头了。”   苏如蓉不解,“二姐姐,你打算做什么?”   苏如薇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用做,自然会有人给她教训,只要她入了那片禁地,那她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苏如蓉隐约听说过,梅林之中是有一块禁地是不让人去的。   “二姐姐,那禁地是有猛兽出入吗?”   苏如薇又笑了,“那可是比猛兽更恐怖的。那禁地的林子是摄政王府的地盘,要是有人误闯了,被教训一顿被扔出来算是幸运的,要是不走运,只怕就尸骨无存了。”   “要是她误闯了进去,看在国公府的份上,也许摄政王府的人会给她留半口气呢。”   苏如蓉听着就觉得解气。   ……   梅林景色果真名不虚传,沈如晚置身于梅林之中,看着这一片桃粉之色,闻着这清新的冷香,心情畅快许多。   她见到有不少姑娘开始吩咐丫鬟剪下几支开的茂盛的梅花打算带回去插屋子增色一番。   而顾六姑娘和柳萱姐姐她们都走累了,正在亭子里休息喝茶吃糕点。   她精力尚好,还走动,也要来了一个小竹篮,地上铺着一层层的花瓣,有许多都还是刚刚飘落下来的,沈如晚将这些干净的花瓣拾起来放在竹篮中。   她打算将这梅花花瓣烘干,到时候做个香囊,给家里人每个绣一个,还有阿楚姐姐也绣一个。   孙书岚也过来凑热闹,“沈姑娘,我过来帮你呀。”   沈如晚笑着点头,“谢谢孙姑娘。”   孙书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我就是待在亭子里无聊了,过来跟你说说话。这拾梅花花瓣还挺有意思的。”   两人拾了一会儿,又换个地方拾。   渐渐地离亭子越来越远。   沈如晚回头看了看,对还想往前头去的孙书岚说道:“孙姑娘,要不我们回去吧?”   孙书岚钻到了林子里头,很快她的身影被那树木遮住了,只听到她的声音:“沈姐姐,快来这边,这里好厚的一层花瓣啊。”   沈如晚只顾着去找孙书岚,都没发现一直跟在她身后丫鬟换了一个人。   她对沈如晚道,“沈姑娘,孙姑娘是往左边的方向去了。”   沈如晚看着那方向迟疑了一下,是吗?   可她怎么觉得孙姑娘的声音在右边?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一个身影在左边的方向若隐若现,那衣裳的颜色正是孙书岚的。   沈如晚走了过去,叫了几声后,没有人回答。   她转过身要找那丫鬟时,也不见了踪影。   沈如晚突然觉得林子过于茂密了,也是件麻烦事。   沈如晚凭着感觉往前走,越走越不对劲,当她想按照自己来的方向回去时,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回答。   她心里有点慌。   沈如晚一惊分辨不出哪条路是对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出路。   她所不知道的是,她此时已经越过了界限,进入了不该进入的禁地。   沈如晚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发现林子里起雾了。   她害怕了起来,抱紧手中的竹篮,还是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她似乎听到了水声。   她现在已经很渴了,她寻着那水声走过去。   没有走多久,隔着雾气,她看到前方竟然有一温泉。   她好像看到温泉中有一个靠在那石壁上,等她一眨眼,人却不见了。   沈如晚颤抖地问,“有……有人吗?”   因为害怕,她的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   等了一会儿,温泉里没有任何动静,沈如晚挣扎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过去,她用手捧住水,刚想喝时,忽然水里伸出一双手将她拖了水里。   她感觉到那手充满力量,她根本来不及反抗,呛了几口水,想喊救命喊不出来,那双手正卡在她的脖子上。   沈如晚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于此时,霎时天旋地转,本来掐住她的手将她拎出水面,同时一件外衫扔在了她的头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沈如晚正想将那外衫扯下来,拎着她的人说话了,“你敢扯下来试试。”   沈如晚楞住了,这低沉的嘶哑声怎么这么熟悉? 第二十六章 沈如晚打了个哆嗦。   沈如晚听了那声威胁后, 虽然觉得声音很熟悉,却又不敢确定 。   不过她还是缩回了手任由那件白色的衫子盖在她头上,不过这衫子很轻薄,应是蚕丝材质, 她能隐约的看到对面的模糊的影子。   那人将她拎到了温泉的石壁旁, 沈如晚下意识地扶着那石壁在温泉中站稳了。   此时她衣裳都湿了, 在刚刚的挣扎中, 她的披风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泡在温泉中还算暖和。   可沈如晚心里还是很害怕,四肢发软,脑袋也昏昏胀胀的,也不知道能够撑多久。   她透过那衫子看到她对面的人随手拿了一件放在石头上的衣裳披上, 双手环胸, 对她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这熟悉的嗓音,冷淡地语调,沈如晚心中升起一丝希冀,她小声地试探问道:“是, 是阿楚姐姐吗?”   楚执见那小姑娘扶着石壁小心翼翼问话的模样,皱着眉应了一声。   几日前他便在郊外的别院中静养。   由于毒性复发,发作的时辰越来越不稳定。   如今这别院梅林之中的温泉能够在他发作之时,辅以药汤稍作压制之用。   刚刚本以为闯入的是刺客,倒没想到竟然是她。   沈如晚紧绷的状态一下便松了下来, 她不由眼眶一红, 伸手把头上的衫子扯了下来,想要朝对面那人靠过去。   也许是已经是虚弱的状态,也许是之前惊吓过度,她还未来得看清对面的人, 脚下一软,朝水里栽了下去。   好在对面的人及时伸出手将她给捞了起来,沈如晚一边咳着口中的水,抓着那人的手臂,扑到了对面人的怀中。   这么撞一过去,沈如晚察觉到一丝异样,怎么阿楚姐姐的胸脯有些略平啊?   本以为会又香又软,跟阿娘一样。   可她才靠了一下,便被快速地拂开。   幸好沈如晚攀住了石壁才没重新摔到水里。   她纳闷,同为女子不就抱一下吗?阿楚姐姐怎么这么大反应?   很快沈如晚发现了不对劲,她朝阿楚姐姐看过去,此时她身穿玄色外袍,乌发散开,挡住了半边脸,她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像是在极力的压制着什么,并且她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往水里沉下去。   沈如晚着急的问:“阿楚姐姐,你怎么了?阿楚姐姐,你别吓我啊。”   沈如晚扶着石壁朝她靠过去,用力拉住她的胳膊,却感觉到从衣裳里透出的凉意。   沈如晚慌了神,为什么泡在温泉之中阿楚姐姐身上那么冷?   她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拖到岸上去,不能让她继续往下沉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阿楚姐姐这么重,根本就拽不动。   沈如晚急的哭了起来,“有没有人在啊,救人啊!呜呜呜……”   倏地,原本拽不动的人,忽然转过头来。   沈如晚的呼救声,卡在了喉咙中。   眼前的阿楚姐姐看起来有点陌生,一身黑色玄衣,散开的长发略微凌乱,那昳丽的容颜十分苍白。   她的轮廓眉眼却比以前见过的阿楚姐姐要冷硬许多,美得仿佛具有侵略性,被她那乌沉沉的双眼看着,她不知道为何竟然有点害怕。   这模样的阿楚姐姐,让她想起跟大哥救她的那一回,他锁住大哥的喉咙,眼中毫无情绪,只有无尽的冷漠以及杀气。   沈如晚极力忍住心慌,朝她靠过去,“阿楚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我,我扶你去找大夫吧!”   楚执又闻到了那股花香,小姑娘软软的声音越来越近,那股香味也越来越浓郁,他从混沌之中恢复了一丝神志。   那双凤眸看着被吓坏了小姑娘一会儿,随后他开口道:“找大夫没用。”   沈如晚见阿楚姐姐回应她了,看向她的目光也不似之前像冰刃一样寒冷,刚要放下心来,可听到她的话,又急了起来:“那,那怎么办。大夫怎么会没用呢!”   楚执见小姑娘又开始掉眼泪了,颇有些不自然地道:“可你能帮我。”   “我能帮?怎么帮?阿楚姐姐,你快说呀。”沈如晚抱着她的胳膊感觉她的身上的凉意越来越重,怎么阿楚姐姐看起来一点都不急?既然她能帮,怎么不早说!   沈如晚只见阿楚姐姐朝她靠近了些,把她放在她胳膊上的手抓了起来,袖子往下滑落,露出洁白的肌肤,眼睁睁地看着阿楚姐姐低下头咬了上去。   当那冰冷地唇碰到她手腕时,沈如晚打了个哆嗦。   利齿划破肌肤的疼痛一瞬而过,沈如晚的头又开始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幕越来越模糊,很快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下滑的身子被人捞到了怀里,楚执平稳住呼吸后,将沈如晚从温泉之中抱了出来。   ……   梅林的另一边,顾君瑶见到孙书岚和沈如晚许久没回来,便让丫鬟去寻找。   找了半天只发现在梅林中扭到脚无法行走的孙书岚,至于沈如晚都未看到。   孙书岚边哭边说:“都怪我,要不是我招呼沈姐姐去远处拾梅花,也不会走丢。我也不知道怎么摔了一跤,又扭到了脚,喊了半天也没有人。沈姐姐会不会跟我一样在某个地方受伤了,又没有被人发现呢?”   顾君瑶心里也很急,五哥哥交给她的人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她问道:“孙姑娘你确定跟沈姐姐就是在这里分开的吗?”   孙书岚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地方。”   顾君瑶心道一声糟了,此处离禁地那么近,沈姐姐会不会是误闯了摄政王府的林子了?   她赶紧派人去把五哥哥寻来。   若是真的话,那估计要求到祖母和母亲那边去了。   也不知道摄政王府那边会不会给几分薄面,饶恕沈姐姐。   其他贵女在亭子中等候,见到只有孙书岚回来了,还因受伤先被送下山去。   而顾君瑶脸色凝重,又多派了些仆妇们去寻人。   有几位贵女暗示交换眼神,看来之前的那位沈姑娘走丢了啊。   赵芙冷哼一声,“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没见识过什么好东西,看个梅花都能走丢了,真是扫兴。”   柳萱回头看了赵芙一眼,不赞同的道:“赵姑娘,你这话刻薄了。”   柳萱先让林宜儿先陪孙书岚下山,她留下来等沈姑娘的消息。虽然她今日才认识沈姑娘,可与那姑娘相处十分投缘,这会听见赵芙的冷嘲热讽,心中很是不舒服。   赵芙将手中的梅花花瓣碾碎,对柳萱道:“柳姑娘,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教。”   顾君瑶正心烦,她道:“赵姑娘,你若是还有心思赏梅,尽管带着丫鬟去,不会有人扫你的兴。若是你觉得累了,也可以先回客房休息。”   赵芙不想她们一个两个的为了个农家女都拂了她的脸面。   她眼神沉了沉,心中冷笑。   既然爱找,就继续找吧。   说不定等找到的是一具尸体呢。   也不知道是谁想要对付那个沈如晚,故意安排了人引着她去禁地,而她早让丫鬟留意了,并助了那人一力。   赵芙想到这里,也不气了,她得留下来,看热闹。   正在另一条道上与男宾们一道赏梅的顾熙时,听到了妹妹派过来的丫鬟传话。   他脸色徒然一变,这让离他不远的大公子顾熙尚察觉到了。   “五弟,发生什么事了?”   顾熙时摇了摇头,“大哥,我有急事要离开一下。”   顾熙时考虑再三,决定对外人先瞒着沈姑娘走丢的消息,对于姑娘来说,走失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也暂时不敢让沈彦远知道,他只能抓紧召集更多的守卫,奴仆,赶去搜山寻人,趁着消息还未散开前找到人。   当顾君瑶见到顾熙时带了更多仆人过来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顾熙时忍着怒气说:“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人不见了。”   她把顾熙时拉到角落,“五哥哥,你先别急着发火。我觉得,也许我们现在去求求祖母向隔壁问一问。沈姐姐很可能是进入了禁地。”   顾熙时的心都快吓得跳出来了,“你说什么?禁地?”   ……   别院的正厅中,安国公夫人柳氏正与国公府老夫人章氏陪着一众女眷。   这些女眷中以秦大将军府的秦老夫人和青阳郡主最为尊贵。   安国公府老夫人章氏与秦老夫人交好,两位老夫人说了不少话,在花厅里也坐久了,打算在别院的园子里逛一逛。   其他夫人自然都是笑着作陪。   只是青阳郡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也跟着一道出去。   秦老夫人看着这些梅花感叹道:“这花开的真精神气,也就你家的养护的最好了。”   章氏笑着说:“那你住久一些,我这边的花房中,又添了新的品种。到时候开花了,咱们一块儿欣赏。”   秦老夫人本就是爱花之人,听到安国公府老夫人的话便想现在就去看看。   章氏本就存了炫耀之心,自然答应。   至于其他夫人都笑呵呵的一块去凑热闹。   这两位老夫人从牡丹魏紫姚黄、说到芍药的点妆红、又谈到了兰花。   一说到兰花,那安国公府老夫人章氏点了顺阳侯府高氏的名,“都说你母亲最护着那株素冠荷鼎,我倒一直都没见着,等下回身子好些了,定要去你家瞧瞧。”   秦老夫人眼睛也一亮,她道:“这时节那素冠荷鼎也结花苞了吧?我也一直想要一株,可惜啊,这等稀罕物,可遇不可求。顺阳侯老夫人还真是有福气。”   高氏在这些女眷中本不显,如今被两位老夫人提到,她脸上露出喜气,“母亲将那素冠荷鼎搬到了屋子里,日日要瞧着,护着可仔细了。但是不知道何故,应是要结花苞了,却迟迟不见动静,因此母亲都换了好几个花匠。”   秦老夫人安慰道:“不急,不急,许是日子还未到。”   花房中正有两个小丫鬟正在摆弄花草,其实一个圆脸的道:“还头一次见给我家姑娘送盆草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土包子。”   “可别这么说,姑娘对她还是挺客气的。”   “知道,知道,咱们不就私下说道说道么……这盆草摆放这儿应该没事吧……”   那圆脸丫鬟正捧着这盆兰草,打算放到一个高架子时,一众夫人们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 第二十七章 是哪个沈家姑娘?送这么重……   在花房的两个小丫鬟见到这阵仗, 吓得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跪下行礼。   花房的掌事陈嬷嬷听到动静也一路小跑过来给夫人们一一请安。   国公夫人柳氏让丫鬟们退下,叫来了掌事的陈嬷嬷,问道:“老夫人前些天新得的几盆花摆放在哪?带我们过去瞧瞧。”   陈嬷嬷陪着笑说:“哪能累着老夫人和贵客们, 那几盆花刚刚让花匠给修了枝, 放在里头了, 我这就让人抬出来。”   柳氏点了点头, “小心些,可别碰到了。”   陈嬷嬷连连点头,她指使刚刚的两个小丫鬟去帮着抬花过来,圆脸的丫鬟将手边的那盆兰草随手放到一边,便起身离开。   这花房之中也有不少花草, 秦老夫人颇有兴致的在走走看看。   章氏陪着秦老夫人一起, 她看着自己的花草被养护的不错,心情很是舒畅。   其他夫人也跟她们身后夸赞着,还有向秦、章两位老夫人请教养花经验的。   哄得两位两位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没过多久,就见几个婆子丫鬟抱着或抬着花出来, 放在了院子中央。   秦老夫人走过去,围着一盆半人高花前走了一圈,她问道:“这是赤丹吧?这、这竟然有四个色?”   这花以粉色居多,花瓣层层叠叠,大小如牡丹一般, 那些花瓣上或多或少的带着深深浅浅的红色, 漂亮又温婉。   章氏这次寻回来的花中,就属这盆赤丹最让她喜爱,亦是她想炫耀的。   章氏浅笑着,谦虚的说:“是赤丹。这四色的赤丹是一个花农在深山中偶得, 将其带出。引来许多人争抢,我家时哥儿记着我是爱花之人,重金买了下来。听说还有五色赤丹,那便更是难得了,到如今我也没有见过。”   秦老夫人的目光还在那赤丹上流连,她说:“要是我也知道这消息,肯定也让我家那小子去抢上一抢。话说回来,你家时哥儿还真是有孝心。不像我家晟哥儿,常年见不到人影。”   一旁的夫人凑趣道:“秦老夫人就嘴上嫌弃着秦小将军,可我听说秦小将军从边关回来时,给秦老夫人带了满满一车的异域花草呢。”   “五公子和秦小将军都把两位老夫人挂在心上呢。”   那些夫人纷纷附和,把这两位老夫人哄的十分开心。   这时又有新的花被搬了过来,众人又围了过去,搬过来的花越多,地方有些拥挤起来,在拐角的地方一盆不起眼的兰草,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倒了下来。   陈嬷嬷吓坏了,连忙向那位夫人请罪,不知道有没有撞到脚。又嘱咐小丫鬟们将那盆兰草放到后头去。   这点小动静并没有惊动章老夫人那边。   秦老夫人也只是无意的扫了一眼,继续与章老夫人说话。   很快秦老夫人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在思索什么。   众人见状,有些奇怪,正要询问。   只见秦老夫人很快的转过头,对一个正在清扫的小丫鬟喊道:“站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那是一个圆脸的小丫鬟,手里抱着一旁摔碎的花盆,那花盆里似乎是一株兰草。   小丫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吓得一动不敢动。   章老夫人也疑惑的看向秦老夫人,“怎么了?”   秦老夫人神情有些激动,她站了起来,“章姐姐,你快快随我过来。我不知道是不是看花眼了!您快来一道看看!”   秦老夫人一边说着边朝那小丫鬟走过去,那小丫鬟不知所措,正打算跪下请罪时,秦老夫人着急的说:“你别动,别动。好好的抱着那盆花。”   章老夫人见状也跟在秦老夫人后面过来了。   待她看清那小丫鬟怀里抱着的那盆兰草,她眼睛一下睁大了。   “这,这……”   安国公夫人柳氏、青阳郡主以及几位夫人都走了过来,有些不太明白纠结何事会让这两位老夫人如此激动。   柳氏不由问道:“母亲、秦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章老夫人并未回答柳氏,走到那圆脸丫鬟面前,正伸手想要将那盆兰花抱过来。   陈嬷嬷赶紧出声,想要阻止:“哎呀,老夫人,怎么能劳累您啊,这盆都破了,小心泥土弄脏您的手啊。”   章氏的手刚顿了顿,那盆花便被秦老夫人抢先给抱在了手中。   秦老夫人笑着对章氏说:“老身可不怕脏,能够见到这么一株素冠荷鼎可真是不虚此行啊!”   “素冠荷鼎?”   其他人都很是吃惊!   就连一直心不在焉的青阳郡主,也往秦老夫人怀里多看了两眼,瞧见了藏在叶片之中的花苞,“还真是素冠荷鼎,这是快开花了吧?”   听青阳郡主这么一说,其他夫人纷纷凑过去看,有些夫人还是头一回见过,“咦?还真是跟普通的兰花花苞有些不同呢。”   “顺阳侯夫人,你快来瞧瞧,这株素冠荷鼎跟你家那个是不是一样?”   高氏点头,如实说道:“老夫人的这株素冠荷鼎比我母亲的那株似乎品相更好。老夫人是不是故意瞒着,好给我们一个惊喜啊!”   这下众人都奇怪了,这么贵重的兰花,怎么被放在一个角落,还差点被一个小丫鬟给清扫了。   章老夫人此时更懊恼下手慢了,被秦老夫人把花抱到了手中。   她听到高氏这话,也楞了一下,说道:“这株素冠荷鼎,并不是我的。”   柳氏是了解老国公夫人,要是她早得了这株素冠荷鼎,早就要宣扬出去了,怎么还会轮到一个小丫鬟来作践。   众人听到章老夫人的话,不禁都心想,那这会是谁的?难不成千金难寻的素冠荷鼎会凭空跑出来不成?要真有这种好事怎么偏偏跑你安国公府的别院,怎么不跑去她们的院子呢!   柳氏对那小丫鬟问道:“说,这株素冠荷鼎是哪儿来的?”   圆脸小丫鬟早就吓了脸色惨白,她扑通一下跪了,“回禀夫人,这是那沈家姑娘送给六姑娘的礼物。”   沈家的姑娘?   嚯!是哪个沈家姑娘?送这么重的礼!   章老夫人一听,心中一喜,原来是送给她家小六的,既然是送小六的,那这盆素冠荷鼎也便是她安国公府的了。   她朝柳氏问道:“是哪个沈家的姑娘?真是有心了。”   柳氏将今天请过来的姑娘们想了一圈,那丫鬟口中的沈姑娘很可能是时哥儿同窗的妹妹。   她犹豫要不要说的时候,一个丫鬟匆匆跑了进来,“夫人,五公子和六姑娘过来,急着要见您和老夫人。”   柳氏疑惑道:“时哥儿和君瑶不是陪着客人们去了梅林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顾熙时和顾君瑶从梅林出来,便一路往前厅赶去,结果得知祖母她们去了花房,又找了过去。   顾熙时、顾君瑶给诸位长辈见礼后,正想请祖母帮忙,他见到秦老夫人也在,心中一喜,这秦大将军曾与摄政王一道上过战场,有许些交情。这秦家的面子,摄政王府那边多少会给一点吧。   那沈姑娘就有救了!   顾熙时正斟酌怎么开口时,却见他身旁的顾君瑶扑到了章老夫人怀里,“祖母,我,我闯祸了。我没有照顾好沈姑娘,让她误入了禁地,祖母,你快想想办法吧。”   顾君瑶的说辞倒让顾熙时刮目相看了,她把事揽到自己身上,尽可能的减少对沈姑娘名誉的损害。他这个妹妹,还真是长大了。   顾熙时生怕妹妹的分量不够,也恳求道:“祖母,还请您救救沈姑娘吧。人是我们请来做客的,万不能让人出了意外啊。”   一说到禁地,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国公府的这片梅林,连着的是摄政王府别院的林子。曾经有人误闯过,不是缺胳膊断腿的出来,就是直接尸骨无存。有人说,那林子里养着猛兽专门撕咬闯进去的人,也有人说摄政王嗜杀成性,一旦有人误闯了,那人便会成为他的猎物,将其虐杀取乐。   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谁也不敢去招惹那个煞神。   就算去梅林也会避开那个界限。   怎么会有姑娘误闯了进去呢?   章老夫人的脸色凝重起来,国公府向来跟摄政王府没有来往,这些年来国公府就算去梅林赏花也小心避开那块禁地。   章老夫人问道:“那姑娘进去多久了?”   顾君瑶不太确定说:“大约至少有两个时辰了,一开始我们以为她只是在附近,直到等了很久都没见她出来,才派人去找。”   都两个时辰了,那能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了。   章氏又问:“这是谁家的姑娘?她的家人是否一同来了?”若是无法挽回,得做最坏的打算。   顾熙时忙道:“祖母,她是我同窗的妹妹,姓沈。她不是京城人士,刚随哥哥进京不久。”   顾熙时话音刚落,秦老夫人和青阳郡主的目光朝他看过来!   秦老夫人出声问道:“六姑娘,送你这盆素冠荷鼎的可是这位沈姑娘?”   顾君瑶神情有些茫然,“秦老夫人,什,什么素冠荷鼎?哦,沈姐姐好像是送了我一盆兰草,我让丫鬟先放到花房了。”   顾君瑶的话为众人揭开了一个迷,知道了素冠荷鼎的来历。   秦夫人看着自己手里的素冠荷鼎,有些不舍的还给章老夫人,这是别人送给她孙女的,自然也就是国公府的。她就是再眼馋,也得还回去。   秦夫人拂了拂袖摆,对章老夫人道:“我倒是想见一见那位沈姑娘,若真是误闯了禁地,章姐姐要不要与我一起去摄政王府别院一趟?” 第二十八章 “你要试一试吗?”……   沈如晚翻了个身, 又软又暖和,她还想继续睡。   睡着睡着,不知怎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在山上的温泉之中。   雾气很浓,白色的雾气萦绕在周围, 仿佛身在仙境中一样。   可沈如晚发现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总觉得应该还有人陪着她在这里才是。   沈如晚忍不住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吗?”   回应她的只有无声的寂静。   她想从温泉里出去, 却怎么都靠不到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突然一道很细的入水声, 引起了沈如晚的注意。   她回过头去, 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过很快她便发现了不对劲,水里面似乎有东西往她这边游过来。   沈如晚害怕的往后退,却见水面的波纹越来越大,她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住了她的腿,还未等她反应过来, 一黑色巨蟒从水中腾出, 将沈如晚紧紧地缠绕住,在她的尖叫声中,那黑色巨蟒朝她的挣扎的手上咬了过去。   “啊——”   沈如晚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地喘着粗气。   噩梦太过逼真, 她被吓得的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息下来。   这时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陌生的紫檀木大床上。   沈如晚怔了怔,随后第一个反应便把手伸出被子,看到手腕上留下了一个红印,不痛, 几乎看不出破皮的地方。   果然还是被咬了。   是不是因为被阿楚姐姐又咬了一口, 所以才会做刚刚的噩梦?   沈如晚低头看着那个红印上面似乎是涂抹了一层无色膏脂。   她凑近了闻到一股淡淡地药香。   是给她上药了吗?所以才不疼吗?   沈如晚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身上的中衣也已经换了。   屋子里好像是烧了地龙,很暖和。   这间陌生的屋子,是阿楚姐姐带她来的吗?为什么不见到她的身影?   沈如晚心中忐忑地掀开被子, 正要下床。   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绛紫色缎面对襟褙子的嬷嬷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她瞧见坐在床边的沈如晚,高兴地道:“沈姑娘,您醒了啊。”   沈如晚看着她有些眼熟,“嬷嬷,你是?”   方嬷嬷把参汤放下,“沈姑娘,你这么快不记得了吗?老奴当初和阿七一道去你家给主人送了东西呢。”   沈如晚想了起来,朝她笑道:“我想起来了,原来是是你呀,嬷嬷。”   方嬷嬷含笑点了点头,“小姓方,姑娘要是不嫌弃便唤老奴方嬷嬷吧。”   方嬷嬷将参汤端到沈如晚身前,“沈姑娘,快趁热喝一点。”   沈如晚正又渴又饿,她双手接了过来,感激地道:“谢谢方嬷嬷。”   方嬷嬷一脸慈爱的看着沈如晚,这个小姑娘真是她家主子的福星。   若不是有她在,主子又得承受那寒毒之苦了。   当她看到主子抱着沈姑娘回来的时候,她真是又惊又喜。   这么多年来,跟主子亲近一些的也就只有这个沈姑娘了。   沈如晚很快就把那碗参汤喝完了,她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方嬷嬷,还有别的吃的吗?我好像还有点饿。”今日她在梅林里面走了那么久,担惊受怕,又在温泉里被阿楚姐姐咬了一口,早就饥肠辘辘了。   “有,有,有!沈姑娘,你等着,马上给你送过来。”   方嬷嬷就是担心她刚睡醒会不想吃东西,才先把参汤端过先给她润润嗓子。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屋子里的大圆桌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方嬷嬷还给沈如晚带了一身衣裳过来,亲自给她换上。   沈如晚穿上后很合身,摸了摸着杏色衣裙,料子似乎也是云锦缎。一般来说,这么名贵的料子都是量了尺寸定做衣裳,可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合身成衣呢?阿楚姐姐比她要高上不少,一定不会是她的。   方嬷嬷见沈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热情地过来拉住沈如晚的手招呼她过去用饭。   沈如晚虽然很饿,可吃起来很是秀气,也就是添了一碗饭,吃了些樱桃肉和几筷子素菜,便差不多饱了。   她刚放下筷子,方嬷嬷就劝道:“沈姑娘,这个梅汁肘子炖的可酥烂了,你再吃一口。”   沈如晚看着那诱人的色泽,没忍住,再吃了一口。   方嬷嬷笑眯眯地道:“沈姑娘,这冬笋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你试试很是清甜。”   沈如晚又下了一筷子。   方嬷嬷盛了一碗汤摆在沈如晚面前,“沈姑娘这碗佛跳墙你可要再尝一口,可香了。”   沈如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再吃下去真的要撑坏了。   “嬷嬷,我真的吃不下了。”   方嬷嬷见沈姑娘说的实在不是客气话,只能遗憾的说:“那下回再给姑娘做。”   沈如晚点了点头,“谢谢嬷嬷。”   现在吃饱了,也喝足了,她对方嬷嬷问道:“嬷嬷,我现在可以去见一见阿楚姐姐了吗?”   方嬷嬷听到她的称呼,脸上不自然的扭曲了下,但很快恢复笑容,“主人在屋里休息,他吩咐了,要是姑娘提出要见他,老奴便带你过去。”   沈如晚忍不住问道:“要是我没说要见她呢?”   方嬷嬷笑容不变,“那便遵循沈姑娘的意愿,是回安国公府的别院,还是回自己家。老奴都会安排人送姑娘。”   沈如晚吃惊道:“安国公府的别院?方嬷嬷那片梅林是安国公府的吗?”   方嬷嬷道:“是啊,沈姑娘难道不知道吗?”   ……   在去见阿楚姐姐的路上,沈如晚跟在方嬷嬷身后,她心里很乱。   她能猜到顾公子顾姑娘出身高门,可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安国公府的公子和小姐。   顺阳侯府的二姑娘苏如薇就是嫁进了安国公府的二房的大公子。沈如晚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刚得知身世那天晚上做的噩梦。   如今她已经回到了自己亲人身边,也与顺阳侯府断了关系,那个噩梦里发生的一切应该不会再有了吧?   尽管这么安慰自己,可她还是心有余悸,往后对安国公府的一切敬而远之吧。   方嬷嬷带着沈如晚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有着一颗很大的银杏树,树的下面有着石桌石椅,桌子摆着未下完的棋盘。   方嬷嬷在正房前停住了脚步,“沈姑娘,主子就在里头,你自己进去吧。”   沈如晚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烧着很旺的地龙,她见厅里没人,便绕过屏风到了内室。   沈如晚见到床幔被放了下来,可以看到里面人的正倚床而坐的身影。   隔着床幔,沈如晚也不知道她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她搬来一个椅子,在床边坐下,也不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地,很是安静。   楚执从沈如晚一进屋子就知道是她。   或者说,他要等的也是她。   最终还是沈如晚没沉住气,她对着床幔里的人问道:“阿楚姐姐,你醒了吗?”   “嗯。”楚执给了她回应。   沈如晚松了一口气,她再三斟酌,又问:“阿楚姐姐,你是不是得了怪病?”   哪有人总要咬人的?沈如晚也不傻。   当初在秀水村的时候,阿楚姐姐救了她,要的报答便是咬了她一口,当时她吓懵了,没有察觉是吸了她的血液。   这一次再温泉的第二口,她虽然晕过去了,可醒过来的伤口也没有再有血迹渗出来。   不会平白无故要咬人,咬了总是要得到什么才是。这两次阿楚姐姐状态都看起来很不对劲,她有了这个猜测。   “害怕了?”楚执的凤眸平静无波。   沈如晚听到熟悉的嘶哑的声音,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又问:“是不是我的血,对你的病有用处?”   倏地,楚执朝她看过去。   虽然是隔着床幔,沈如晚也能感觉到那锐利审视的目光。   楚执看着那微微低垂着头的姑娘,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沈如晚舒了一口气,还真让她猜中了。   她对着床幔里面的人,伸出自己的手腕,她语气不自觉的带着抱怨:“阿楚姐姐,我想要你下次换个地方咬!你怎么老逮着一个地方咬呀!我这手腕,前几天被蚊虫咬了,现在又被你咬了,这个红印子一直没消,被我阿嬷阿娘看到了肯定又要担心了。”   饶是楚执怎么都没有料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他一时之间都怔住了。   楚执神情复杂的看着沈如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沈家不会是把姑娘给养傻了吧?   沈如晚颔首,“知道呢。阿楚姐姐,你上回帮我赶走了那个歹人,我一直都记在心里。要是没有你,我可能也不会坐在这里了。如果我的血真的能帮你的话,我是愿意的。只是,既然是取血的话,有没有别的法子啊。”   总是咬她,还是有些奇怪。   楚执见这姑娘一副怕疼的模样,故意说道:“别的法子会很疼,你要试一试吗?”   沈如晚迟疑的点了点头,其实阿楚姐姐咬她时,倒也不是很痛,而是她划破肌肤后,吮吸时那亲密的触感,让她觉得有点怪。 第二十九章 你,你还是继续咬吧。……   沈如晚好奇地问道:“阿楚姐姐, 那是什么法子呀?”   床幔被撩开一个角,一把银色的匕首从里面递了出来。   楚执道:“拿着。”   沈如晚将那匕首接到手中,刀鞘上镂空的银色花纹镶嵌着一颗颗的红色宝石,看着精巧却也有点沉。   她把匕首抽出来, 寒光一闪, 刀锋异常地锋利。   沈如晚心想, 阿楚姐姐不会是让她用刀子吧?   楚执不紧不慢地说:“下回你自己选个合适的位置, 用刀子划破一个口子,拿碗接住血,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选择在哪处割,又用怎样的力道割,都由你自己决定。切记, 千万不要手抖, 这匕首很利,要是多用一分力,可就皮开肉绽了。那滋味可就不好受了。伤口愈合慢,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沈如晚脸色一点点的发白, 刷的一下把匕首送入刀鞘。   她朝床幔递过去,“还,还给你。”   楚执见她的手微微颤抖,说道:“怎么?后悔了,不帮了?”   沈如晚摇了摇头, “我想了想, 其实也,也不用麻烦用其他法子了,你,你还是继续咬吧。”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 怪是怪了点,可总归不是很疼,也不会留伤口疤痕,她还是能承受的。   刚刚听着阿楚姐姐的描述,她一想到那情景,浑身都觉得要疼起来了。   “匕首给你就拿着。”楚执见她诧异地看过来,“不是让你割自己的,留着当个防身之物。”   沈如晚只好勉强的把这匕首收起来,这应该算的上阿楚姐姐送给她礼物当中最不适用的了。   安静了一会,沈如晚顺了口气,又悄悄地问道:“阿楚姐姐你那个病,是暂时的,还是长期的呢?”她得了解一下好好做准备才行。   “你当真不怕?”   “你又不害我,我有什么好怕的。”最多就疼一下下,以后多喝点补血气的汤。沈如晚觉得就当是报恩了。   楚执冷硬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少倾,他道:“若有需要我会派人来接你。不过今日之事,你必须守口如瓶,尤其是你的血,不许泄露半个字。”   沈如晚郑重地点头,她当然肯定会保守秘密的,不管是哪个姑娘家都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得了怪病。她一定替阿楚姐姐保守这个秘密。   ……   方嬷嬷正在厨房准备甜汤,等着会沈姑娘送过去,说不定主子能看在沈姑娘的面上赏脸也喝上一碗。   这时一个绿衣丫鬟急匆匆的小跑过来,“方嬷嬷,方嬷嬷,外头来了些人,说是安国公府和秦大将军府的两位老夫人过来了。”   方嬷嬷将手中的勺子放下,她皱了皱眉,“还真是来的不凑巧。罢了,我出去看看。”   几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一座院落前面。   两位老夫人从马车上被扶着下来,她们站在别院正门前,看着写着楚院两个大字,不禁感叹,自从那位楚夫人仙逝后,她们有些年头没有来过这边了。   如今也早已物是人非。曾经在楚夫人身边的那个调皮的少年,早就成了周朝唯一的异姓王,也是人人畏惧的摄政王。   别院的大门从内打开,两列带刀侍卫走了出来,然后一个面相慈善的嬷嬷也走了出来,她见到两位老夫人福了福身,“章老夫人、秦老夫人安好。”   秦老夫人认出了来人,客气的道:“方嬷嬷,许久未见了。”   方嬷嬷道:“不知两位老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秦老夫人问道:“殿下可在别院?”   方嬷嬷摇了摇头,“殿下并未在别院。”   秦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若是殿下不在别院,还请方嬷嬷帮忙寻一个姑娘。那姑娘在梅林之中不小心走失了,不知道这边的守林人是否有瞧见?”   站在章老夫人身后的五公子和六姑娘紧张了起来。这位方嬷嬷听说是摄政王的乳母,在王府之中很有分量,所以秦老夫人和祖母才会对她这么客气。   不知道这位方嬷嬷肯不肯帮这个忙。   只见那方嬷嬷笑了笑,说道:“秦老夫人所说的姑娘可是姓沈?”   “是的,是的。”顾熙时抢先答道,却被国公夫人柳氏瞪了一眼。   方嬷嬷道:“真是巧了,我家殿下派人来取梅林中埋下的酒,正巧遇上了一个迷路的姑娘。不过这姑娘摔了一跤,将衣裳弄脏了,老奴便带着她回了院子。老夫人和几位贵人要不要先进来喝杯热茶?”   方嬷嬷的态度让众人有些诧异。   顾熙时和顾君瑶面面相觑,摄政王府的人这么好说话的吗?   怎么跟传言中所说的不太一样?   这回章老夫人先道:“我们便在这里等。方嬷嬷把她带出来吧!”   为了国公府的脸面,以及那盆素冠荷鼎的情面,章老夫人才肯走这么一趟。   她们不宜与摄政王府过多牵扯,若是惹得宫里猜疑,则得不偿失。   秦老夫人也点了点头。   ……   沈如晚把阿楚姐姐给的匕首收了起来,她走出了屋子,正要去找方嬷嬷时,正好见到她往这边走过来了。   方嬷嬷对她笑着说:“沈姑娘怎么就出来了?”难不成是主子做了什么吗?   沈如晚闷闷地说:“阿楚姐姐好像睡着了,我总在里面会打扰她的休息。方嬷嬷,你能帮我送到国公府的别院吗?我不见了这么久,不知道那边发现了没有。”   方嬷嬷不相信主子会在沈姑娘面前睡着。不过听了沈如晚的话,方嬷嬷安抚道:“沈姑娘别急,刚刚国公府那边有人来接你了,正在门口候着呢。”来的还不少。   方嬷嬷能料到安国公府的人会来要人,可没想到竟然是两位老夫人过来了。   沈如晚跟着方嬷嬷穿过长廊曲洞,一路上花木疏扶,给人感觉清新素雅。   她问道:“方嬷嬷,阿楚姐姐一直住在这儿吗?”   方嬷嬷如实回道:“主子偶尔会来住住。”   原来这里并不是阿楚姐姐的家啊。   出了小院,方嬷嬷让沈如晚上了轿子,让四个粗使婆子抬着她到正门,她则在跟在一侧,“沈姑娘不要推辞,你身子弱,到正门还有一段距离。”   当轿子落下,沈如晚走了出来。   方嬷嬷上前,扶了一把她。沈如晚笑着道谢,等她一抬头,见到了站着门外的五公子和六姑娘以及在他们身后的华贵马车。   顾君瑶上前握住她的手,“沈姐姐,你没事吧。”   “没有,多亏遇上了方嬷嬷。”在路上时,方嬷嬷把之前的说辞告诉了沈如晚,沈如晚知道,这是为了保守阿楚姐姐的秘密。   顾熙时看着平安无事的沈如晚出来,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还好没出事。   这边沈如晚出来,回到马车上的章老夫人和秦老夫人揭开帘子瞧见了。   倒是一副好模样。   章老夫人朝顾熙时看了一眼,心道难怪小五会这么上心。只是这姑娘的家世实在不太般配,得让柳氏敲打敲打小五,让他歇了这个糊涂心思。   而秦老夫人则朝顾君瑶和沈如晚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沈如晚见这位老太太有些眼生,顾君瑶挽着她的手说:“那是秦大将军府的老夫人,我带你过去。”   沈如晚见到顾公子顾姑娘亲自来接她已经很吃惊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位秦老夫人也会在这里。   秦老夫人看着两个小姑娘携手而来,邀她们与她同车。   顾君瑶在马车上跟沈如晚解释时,在尾末的一辆马车上,也有人悄悄揭开了帘子。   “平嬷嬷,是她吗?”   平嬷嬷又看了一眼,“郡主,那沈家的姑娘就该是她了,我听着声音也像。”   青阳看着那张娇颜,心中说不出什么压抑,她问道:“平嬷嬷,你见过她的阿娘吗?她能长成这模样,她的亲娘会怎样的相貌?”   平嬷嬷安慰道:“郡主,那种乡下妇人能好看到哪里去。这姑娘的相貌约莫是像了那一位吧。”   ……   当安国公老夫人同意与秦老夫人一道去一趟摄政王府别院的消息传出去,许多人不解,不过只是个农家女而已,怎惊动了两位老夫人呢。   尤其是苏家姐妹,当她们知道沈如晚在梅林里面失踪了两个多时辰,便知道她定是凶多吉少。   苏如蓉耐心的等着,等着苏如晚被猛兽撕咬的尸骨无存或者遍体鳞伤的消息被传回来。   她不希望苏如晚就这么死了,最好还留着一口气,生生的承受那痛苦。   苏如薇倒有点惋惜,本来相中了苏如晚的那张脸,给她一场短暂的富贵尝尝,可惜了。她不由的想到大公子每次陪她回侯府时,看向苏如晚的眼神。一想到这些她心种便恨极了。   当丫鬟冲进屋子时,苏如蓉、苏如薇同时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那丫鬟喘着气说:“那沈姑娘一直没有找到,老夫人和秦老夫人,青阳郡主、国公夫人前往那摄政王府的别院。五公子、六姑娘也陪同一起,说是要请摄政王府的人帮忙找一找沈姑娘。”   哐当一声,桌上的茶盏被扫落在地,苏如蓉不敢相信,“怎么会如此!” 第三十章 难道是有阿爹的消息了!……   过了一个时辰又一个丫鬟跑了过来, “大奶奶,找着了,外头传来消息说是在摄政王府的别院找到那位沈姑娘了。现在老夫人的马车快到大门口了。”   苏如蓉红着眼抬头,“可有人知道她的状况?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吗?”就算是老夫人去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多少也会受些折磨吧?   丫鬟摇了摇头, “四姑娘, 奴婢未听说。”   苏如薇站了起来,“四妹妹,我们不如亲自去看看。”   等苏氏姐妹坐着轿子到了门口 ,发现过来瞧热闹的女眷还真不少。   被邀请过来赏梅的姑娘们差不多也都来了。   苏如珍也听到了消息,悄悄地站在后头, 她看到几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丫鬟婆子们将老夫人们扶了下来, 陪同过去的安国公夫人以及青阳郡主分别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   末了,当秦老夫人出来后,顾君瑶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那车帘还未被放下, 众人的注目之下,沈如晚也扶着丫鬟的手,从里面出来了。   当见到她的一刹那,有些人露出失望的眼神,也有不少人是惊喜和庆幸。   苏如珍则是盯着沈如晚全新的披风, 裙裳, 这些不比她之前穿的差。   苏如蓉不愿意相信沈如晚竟然就这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她看起来气色不错,不像是受过苛待的人。秦老夫人正抓着她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错?不是说误闯了禁地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吗?   赵芙看着沈如晚跟着老太太们被丫鬟们簇拥着走过来, 嘀咕一声:“这么劳师动众,也不怕折了寿。”   赵芙对身边的秦诗诗故意说:“秦姑娘,看来你家祖母对这个沈姑娘一见如故啊,从下了马车开始就让她跟着了身边。”   秦诗诗只是笑了笑,“许是这沈姑娘投了祖母的眼缘。”   赵芙见挑拨没成功,便觉得没意思了。   沈如晚不想自己这么一走失,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她又羞又愧,对安国公老夫人、秦老夫人道谢。   章老夫人和秦老夫人都和善的表示不要紧,一来她是来国公府的客人,不能让她出事,这是国公府该做的。二来,章老夫人自然是因为那盆素冠荷鼎,让她很是喜爱。至于秦老夫人,则是想知道这小姑娘家中是怎么得到那素冠荷鼎的,若是知道了途径,说不定她也能够弄到一盆。   也不知道为什么秦老夫人瞧见这沈姑娘的第一眼就很是喜欢。   此时天色渐晚了,有些不留宿别院的宾客们向国公夫人们告辞,要趁着宵禁之前赶回去。   沈如晚也是其中一个。   她正在附近的亭子里等着三哥哥过来接她。   顾君瑶陪着母亲送宾客,无暇顾及到沈如晚,把巧心巧慧叫了过来陪着她。   不过此时,亭子中,柳萱、林宜儿过来跟沈如晚道别。   沈如晚向柳萱问起孙书岚,柳萱道:“书岚扭到脚,已经派人送回家了。”   沈如晚担心的问道:“扭伤的严重吗?”孙书岚是跟着她一块拾花瓣,要是出了事,她怎能安心。   柳萱摇头,“国公府的大夫看过了,没有大碍,只需静养些时日。”   沈如晚松了口气。   林宜儿说:“沈姑娘,今日太凶险了,幸好你平安无事。你回去后,让家人陪着你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吧。”   沈如晚有点不解,虽然她迷路了,在林子里转的很久是吃了点苦头,但也不像林姑娘说的那么严重吧。   柳萱见沈如晚一脸迷茫,低声道:“沈姑娘你可能刚来京城不了解。安国公府挨着的梅林,那是摄政王府的地盘。据说误闯进去的人,非死即伤,总之很是危险。按理说不会那么容易就误闯的,要不然国公府也不会让我们走那条道。”   沈如晚想到当时跟在身边的丫鬟告诉她孙姑娘的位置时,她觉得是在另一边,可当时又在前头看到了孙姑娘的背影,她才会往那边去。难不成,当时那丫鬟指的是错的?她看到的也不少孙姑娘吗?   不过现在最让她意外的是,柳姑娘说那边的林子是摄政王府的地盘。   那阿楚姐姐岂不是跟摄政王府有关系?   难道她是摄政王府的女眷吗?   沈如晚蹙眉,一副在思索什么的模样,让柳萱忍不住问:“沈姑娘,你怎么了?”   沈如晚摇了摇头,问道:“柳姐姐,摄政王府真的那么吓人吗?那,那摄政王多大年纪了呀,有女儿吗?”   柳萱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贴着沈如晚的耳朵说:“摄政王不到而立,也未娶妻,并无子嗣。不要妄议摄政王府了。总之,切记与摄政王府有关的都避而远之。”   林宜儿也附和道:“是啊,沈姑娘,你回去最好是求个平安符,这样才能更安心。”   突然林宜儿又说:“对了,沈姑娘,书岚离开的时候还再三嘱咐我们,要是找到你后,一定要问你家的住处在哪。她说等她脚好了,便去找你玩。”   沈如晚犹豫的说:“我家也许过些日子会搬走,新的地方我还不知道。要是林姑娘方便的话,告诉我孙姑娘的府上在哪,到时候我给她送信。”   “自然是方便呀。书岚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家住定凌街上。”   林宜儿说完,也小声的说了自己的住处,“沈姑娘,要是有机会,你也邀上我罢。”   柳萱笑道:“既然宜儿都说了,自然是不能漏了我。沈姑娘,下回我们也邀你过来做客,可要赏脸呀。”   沈如晚笑着点头,没想到这么一趟能结识三位姑娘。   赵芙经过时,见到那个出了风头的沈如晚正和柳、林两家姑娘在说话,她冷笑一声,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左丞相府上的马车华贵精致,马车里面舒适宽敞,垫着着厚厚的毯子,赵芙一上去便靠着软枕侧卧了下来。城外的路微微颠簸,让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正当在半睡半醒之间,她忽然惊的坐了起来!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沈如晚眼熟了,她想起来了,她小时候曾在父亲的书房见过一副画像,画上是一个正在荡千秋的女子。沈如晚长得跟那女子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轮廓,侧脸的神韵。   因为她当时不小心碰了这幅画,一向对她和气的父亲,罚了她跪了半宿,还是娘为她求情,父亲才免了她的罚。她还因此生病高烧不退,后来,她便恨了那副画。都是那副画才会还得她受罚,生病。   这些回忆随着她长大渐渐地忘了,不料在遇上沈如晚后重新想了起来。   真是让人厌恶。   ……   柳萱、林宜儿离开后,巧慧很快过来告诉沈如晚,她的哥哥来接她了,正在侧门等着。   沈如晚去与顾君瑶告辞后,便随着巧慧巧心出去了。   一出门,她就见到了三哥的身影,她高兴地走了过去,“三哥!”   沈彦远伸出手,帮妹子整了整披风的领子,很快他发现了不对,“晚晚,你这披风和衣裳怎么跟你出门前的不一样?”他脸色一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如晚走失的事情,国公府压了下来,除了在场的那些姑娘和夫人们知道以外,都不许下人再传出去,尤其是男宾那边,都给瞒着了。   沈如晚拉了拉沈彦远的衣袖,“三哥,你先上马车,我跟你细说。”   沈彦远俊秀的脸已经沉了下来,听晚晚的口气,那肯定是出了意外。   沈如晚在马车上将事情都跟沈彦远好好交代了,隐去了阿楚姐姐那一段,用了方嬷嬷的说辞。   沈如晚见沈彦远的脸色还未好转,劝说道:“三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沈彦远沉默了一会儿说:“晚晚,是三哥不好。要是不同意这事,你就不会受到惊吓了。”   “三哥,你别自责。我真的没事,我其实挺开心的,我赏了美景,还结识了几个姑娘,真的,这一趟没白来。”她还偷偷地跟阿楚姐姐碰上一面了呢,虽然是被她逮着咬了一口。   沈彦远见妹妹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很不好受,他这次的春闱一定要好好考,要让妹妹过更好。   沈家兄妹回来时,乔氏和沈老太太做好了晚饭,在等他们。   沈彦扬则帮着妹妹把移植过来的几株花草浇了浇水,他刚净手后,听到外头有马蹄声,赶忙跑去开门。   刚好见到沈如晚下车,沈彦扬笑着说:“晚晚,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阿娘和阿嬷做了一桌子好吃的等你们。”   沈如晚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往里面跑。   沈彦扬见沈彦远的脸色不佳,不由问道:“阿远,怎么了?”   沈彦远看着前面迈着轻快步伐的沈如晚,他说:“二哥,往后我们沈家一定要在京城扎根。”   沈彦扬道:“找到阿爹也不回去了吗?”   沈彦远哂笑,“二哥,京城不好吗?”   说完也朝屋内走去。   沈彦扬觉得三弟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变得怪怪的。   沈如晚一回来,忍不住抱了抱阿嬷,又搂着阿娘撒了一会娇。   沈老太太和乔氏也发现沈如晚穿的跟出去的时候不一样。   沈如晚跟三哥说好了,为了不让阿嬷阿娘担心,就说是被茶水泼湿了衣裳,顾家姑娘拿了衣裳给她换的。   这套说辞倒是暂时将沈老太太和乔氏糊弄过去了。   乔氏让沈如晚快些坐下用饭。   沈如晚不时说了些这次出去见到美景,还有结识的新的朋友,挑些开心的事儿说给沈老太太和乔氏听。   用完饭后,沈老太太拿出一封信,交给沈如晚,“在你们回来之前,有个陌生的男人过来说是八方阁的掌柜,说要把这封信交给你。”   沈如晚腾得站了起来,难道是有阿爹的消息了! 第三十一章 探探那人的伤势。   沈如晚将信封打开, 里头有一张白纸,展开一看上头写着:“青阳郡主府,留园。”   沈老太太见沈如晚神情不对,问道:“怎么了?晚丫头?”   沈如晚急着问:“阿嬷, 送信过来的人有说什么吗?”   沈老太太想了想, 说道:“说是你要的消息就在里面。晚丫头, 那人是谁?这又是什么?”   沈如晚见阿娘和兄长们都朝她看过来, 她抿了抿唇,说道:“阿嬷,当初阿楚姐姐离开时给了我一个玉牌,说是我有为难的事情可以拿着那玉牌去找八方阁的掌柜。那日跟哥哥们走散,就是偷偷地去了那个八方阁, 我要那掌柜帮我找阿爹, 还把画像给他了。当时他说三日后给我消息,这封信上写的,也许是告诉我们阿爹是在青阳郡主府上,至于留园在哪, 我也不清楚。”   “青阳郡主府?”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阿爹会在那里?”   几人都同时问出自己的疑惑。   乔氏眼神微动,虽然说不出话,却也很是焦急。   沈如晚把那纸张交给沈彦远,“三哥,你看看。”   沈如晚遗憾的说:“今天国公府的花宴上似乎听说那位青阳郡主也去了, 可我没有瞧见她。”要是早知道的话, 她一定会求见这位郡主打听阿爹的消息。   沈彦远说道:“明日我先去打听一下这位青阳郡主,到时候我们再看下一步怎么做。阿爹如果真的在郡主府,那么很可能救走阿爹的人跟这位郡主有关系。”   沈如晚点了点头,“三哥, 那我们等你的消息。”知道阿爹的下落了,应该很快就能跟阿爹见面了吧。   沈老太太忽然说道:“晚晚,你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屋歇息吧。月娘,你陪着晚晚一块过去。”   沈如晚确实感到有些疲倦了,她挽住阿娘的手,一道回屋子去了。   就剩沈老太太和沈家兄弟留了下来。   沈彦扬问道:“阿嬷,你把晚晚和阿娘支开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沈老太太就知道二郎这个家伙鬼精了。   她对三郎沈彦远问道:“晚晚刚刚说是去国公府的花宴?那顾公子是国公府的公子吗?”   沈彦远颔首,“阿嬷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沈老太太叹口气,“难怪了。看来这宅子咱们还得尽快搬出去。要不然别人可就要误会了,你明天再去一趟那看好的新院子,要是可以搬了,咱们就开始搬过去。”   沈彦扬正有这个意思,“阿嬷,你放心。”   两家悬殊这么大,若是继续住下去,只怕有些人还以为沈家是想把姑娘送给顾公子做妾了。   ……   夜深了,慈宁宫中依旧灯火通明。   太皇太后卧在软塌上,两个宫女跪在一侧给她捶腿。   一个小太监躬身走了进来,“娘娘……”   软塌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她的面容保养的极好,即使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也能看得出年轻时美艳的容颜。何氏若不是儿子英年早逝,年幼的孙子继位了,她也不会这么快就做了太皇太后。   “说罢。”   小太监行了大礼,匍匐在地,“禀太皇太后娘娘,安国公府的花宴上有个姑娘误闯了楚家别院。”   太皇太后转过头来,眼中颇有兴味,“可是见血了?”   小太监摇头,说:“那姑娘毫发无伤的被章老夫人和秦老夫人从楚家别院接了出来。”   闻言,太皇太后语气冷了下来,“毫发无损?她与楚家是否有关系?”   “并……并未。据说只是个农家女。而且章、秦两家的老夫人都只是在外头略站了站,并未进楚院。”小太监额头的汗水无声地滑落。   太皇太后目光锐利又问:“楚执呢?他在何处?”   “摄政王还是在王府养病。”   太皇太后轻笑了一声,“真是奇了,以往派了进入那林子的人,都没有一个好好的出来。今儿倒有人安然的出来了。”   小太监低声说:“许是摄政王病情加重,没有在别院,那姑娘才能侥幸活了下来。”   太皇太后并未说话,她挥了挥手。   小太监从地上爬了起来,很快退了下去。   何氏心想,难道是楚执终于要撑不住那苗毒了?才会顾及不到楚院那边?   不过,章家、秦家倒是有眼色。   她布局多年,就是等着楚执早日咽气,收回兵权,那样她的孙儿才能真正的亲政。   而她也才能安心下来,睡个安稳觉。   只可惜,楚执的命还真是硬。   过几日她的寿辰,可要好好安排一番。   ……   楚家别院的书房里,八方阁的掌柜严泽正向主子禀报:“消息已经告诉了沈姑娘。沈姑娘的父亲重伤未愈,无法在不惊动郡主府下人将他带出来。属下也不太明白,为何青阳郡主让人瞒下了此事。难道是因为她寡居多年,府上有男人的事情,不宜让外人知道吗?”   楚执搁下手中的折子,他道:“把大夫换成我们的人,探探那人的伤势。”   严泽拱手道:“是。”   严泽知道,以殿下的身份根本适宜出面,只能暗中来帮沈姑娘。   既然已经告之了沈姑娘父亲的下落,那沈家人找上门应该会顺利。毕竟沈姑娘的父亲是青阳郡主的救命恩人。   严泽离开后,方嬷嬷端了甜汤进来。   “殿下,您休息一会,吃点东西罢。”方嬷嬷实在是心疼主子,明明才好转些,又要处理那么多公务。   楚执只手中的笔顿了顿,又继续批阅,“嬷嬷,放着罢。”   “这甜汤冷了就不好喝了。本来是打算熬着给沈姑娘喝的,谁知国公府的人来的那么快就把沈姑娘给接走了。殿下要是不尝尝,就太可惜了。”   方嬷嬷把那甜汤放到楚执的手边。   楚执不语,任由那碗甜汤热气渐渐散去。   方嬷嬷心中叹息一声,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她是能感觉到殿下待沈姑娘是不一般的。   只可惜想要殿下性命的人太多太多了,沈姑娘若是跟殿下有太多牵扯只怕会落入险境。   这也是殿下会放任沈姑娘误解他的身份的缘故。   方嬷嬷可惜的不仅仅是那碗甜汤,而是…… 第三十二章 你,你,你们休要胡说八道……   沈如晚一夜无梦, 睡得很是安稳。   她醒来后把枕头下的那把银色匕首拿出来握在手中,不抽出刀刃,就这么看着还是挺漂亮的。   她看了一会便把匕首重新放在枕边。   沈如晚起床换好衣裳后,抬起的手腕, 被阿楚姐姐咬过的印记更淡了些。昨日在阿楚姐姐的房间里, 在她要离开时, 阿楚姐姐扔了一个瓷瓶给她, 说是给她抹的药,让她把绿珠省着点用。   这药膏的效果也是不错的,也许过几天这印记就会消失了吧。   沈如晚从屋子里出来,闻到了米糕的香味,她去了正厅, 见到阿嬷和阿娘在。   乔氏朝她招手, 让她快些过来。   沈如晚一看,桌上有小米粥、红薯、咸菜、米糕,还有煎鸡蛋。   她问道:“阿嬷,二哥三哥呢?”   沈老太太喝了一口粥, 道:“他们很早就出门了,会在外头自己解决。你快些趁热吃。”   沈如晚先拿了快又香又软的米糕,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让她赞不绝口。   乔氏见她吃的欢喜,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沈老太太看着沈如晚只顾着吃米糕, 说道:“别噎着, 喝点粥。喜欢吃,下回再让你阿娘给你做。这也不是啥精贵的东西。”   沈如晚笑着点头,“阿娘,阿嬷最好了。”   三人刚用完早饭不久, 便有人来敲门。   乔氏和沈老太太过去一看,原来是顾家小厮送东西过来了,那小厮之前也替顾公子给沈家人送过一些新鲜的菜食。   这回带着点心、料子、补品,还有几枝开的正艳的梅花过来。   那小厮笑着说:“我家六姑娘说昨日让沈姑娘受惊了,特地送些东西过来赔礼,还请老太太收下。”   沈老太太想着自己家要搬出去了,收下这些东西也不妥,刚想要拒绝。   可这小厮不等沈老太太说话,便把东西放在屋里后匆匆离开了。   沈老太太和乔氏看着这些东西,虽说是顾家姑娘的名义,可沈老太太多少猜到,这大概还是那顾公子的意思。   沈老太太觉得得跟三郎说说,这些东西还是还回去比较好。   过了晌午,沈二郎沈彦扬先回来了。   沈彦扬接过沈如晚送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说道:“阿嬷、阿娘、晚晚,我打听了一些关于青阳郡主的传闻。”   沈老太太催促道:“快说说。”   “那青阳郡主曾经嫁过一次人,嫁的是一个侯府的嫡子,可那人身子不好,没过多久就过世了。青阳郡主守了三年孝,便搬出来自己住。这十几年来都未在改嫁,一直住在郡主府。至于留园,好像也是在郡主府里。”   沈老太太皱了皱眉,“那有打听到郡主府近些日子有外人进去吗?”   沈彦扬摇了摇头,“没有。都说青阳郡主很少出门。就是昨天难得的去了城外。”   沈如晚道:“那应该就是去了安国公府的花宴了。早知道,我就该去拦住这位郡主问一问。”   “晚丫头,你要是问了也问不出什么。还凭白得罪了人。”   沈如晚不解的看向阿嬷。   “这青阳郡主寡居多年,是个寡妇。你若是贸然过去问她,你阿爹是不是在她府上养伤,她怎会承认?这是要避嫌的。更何况我们除了知道你阿爹是在郡主府,可其他事情一概都不清楚。万一,要是弄错了呢?”沈老太太觉得这事很是棘手。   郡主府难进,开口要人只怕更难。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沈如晚开口道:“阿嬷,八方阁的消息不会有错。我相信阿楚姐姐。阿爹一定是在郡主府。”   沈老太太让沈如晚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晚丫头,阿嬷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们所知道的太少了。等你三哥回来,再一道商议如何去这郡主府。”   到了傍晚,沈彦远也回来了,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好。   沈老太太知道三郎最是稳重之人,很少见到他这模样,“三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彦远说道:“阿嬷,若是要搬出去的话,我们可能需要先搬到客栈住一阵子的了。前几天明明已经谈好要租下的院子,不知怎的那家主人突然反悔了。我还去了好几家,刚开始还挺热情的,后来问起我的姓氏就改口是说租出去了,也有干脆说不租了。”   沈如晚听了很不对劲,好端端的怎么都不租了?   她不由问道:“三哥,要是我们搬到客栈,会不会也突然不让我们住了?”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晚丫头说的没错,也很有这种可能。看来,我们沈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得罪人了。”   沈如晚低下头,自责道:“三哥,会不会是我昨天走失,让人恼了?”所以才会有人出手对付沈家。   沈彦远想摸摸她的头,却忍了下来,“晚晚,别多想。这事与你无关。”   沈老太太低叹一声:“既然连租都租不到,只怕我们要自己买宅子,也会有阻碍吧?”   沈彦远:“阿嬷,你说的没错,我亦去问了,可惜那户主本来想卖的,也反悔了。”   沈如晚听着阿嬷和三哥的话,心想,会不会是昨日跟苏家人争执惹怒了侯府,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在驱赶她们一家?   若是不是住在顾公子的宅子里,她们要面临的无处可居了吧?   可顾公子的这个宅子也不能继续住了。   沈彦远切身感受到,无权无势在京城之中想要扎根,比想象中的要艰难。   沈老太太突然站了起来,“也不是没有办法,晚丫头,你随我进来。”   沈如晚连忙跟着阿嬷进了屋子。   她见阿嬷从包袱里翻出一件旧袄子,拿着剪刀顺着缝剪出了一道口子,再从里头掏出了一团东西。   沈老太太把包住的帕子打开,里头放着几张银票。   “晚丫头,还记得这些吗?”   沈如晚点头,“阿嬷,这不是阿楚姐姐送的那些银票吗?”来京城之前她都让阿嬷给收好了。   沈老太太从这些银票下面,拿出一张沈如晚没见到的,她说:“本来是想等你出嫁的时候,这些东西一块给你压箱子。可惜这回遇上这事,得用这个应应急。晚丫头,你愿意吗?愿意的话,阿嬷就让你三哥明日跑一趟官府办了。要是不愿意,那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毕竟这东西都是阿楚姑娘送给你的。”   沈如晚看清那张东西后,才发现并不是银票,而是一张房契。   上面写着是在清泉街上的一处二进宅子。   “阿嬷,我愿意,肯定愿意啊。阿楚姐姐给我的,也是给我家人的。阿嬷,你快些拿着给三哥去办,我们早点搬过去。”   沈老太太见她着急的模样笑道:“别慌,这都天黑了,你三哥也得明儿才能去。”   当沈老太太拿着房契给沈彦远的时候,他也很是吃惊。   沈老太太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大郎和晚晚没有白救这位楚姑娘。”   沈如晚心里补充道,何止呢,现在她还在帮阿楚姐姐呢。   大不了下回跟阿楚姐姐见面,让她多咬一口便是了。   “有人想让我们在京城待不下去,我们偏就不走了。三郎,你明日去趟官府把这房契给办了,我和二郎、月娘去一趟郡主府看看。”   沈如晚赶紧说:“阿嬷,我也要去。”   沈老太太想了想,确实也不放心让她一人在家,答应了下来。   翌日,沈家人用过早饭都出来了。   沈彦远拿着房契去了官府登记。   沈如晚跟家人在青阳郡主府的对面街上的茶摊上坐下。   郡主府前有两座大狮子,朱红色的门闭紧着。   没过多久,侧门出来两人。   一个身穿青色袄子的嬷嬷和一个小丫鬟。   沈如晚看着那嬷嬷觉得眼熟。   “阿嬷,我好像在药铺前遇到过那个嬷嬷。”   “药铺?”   沈如晚看着那嬷嬷上了一顶轿子后,很确定的说:“是的,当初这个嬷嬷还捡了阿爹的画像,问我上面的是谁。阿嬷,会不会她早就知道我们要找阿爹了?”   沈老太太朝沈彦扬看去,“二郎,你跟过去看看。如果她还是去药铺的话,说不定那里的大夫见过你阿爹。”   沈彦远点头,很快起身朝街上的人群走去。   茶摊上来来去去的客人许多,沈家人一直坐着未挪动。   过了许久那顶小轿子重新又回到青阳郡主府,身穿青袄的嬷嬷从轿子下来,她的手里拿着补品,身后的丫鬟则拎着不少药。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位嬷嬷,你还记得我吗?”   平嬷嬷转身过去,只见一个身穿芙蓉色衣裙的姑娘摘下了帷帽,生得琼姿花貌,明眸皓齿。   在这姑娘的身后有个老妪和一个妇人,那妇人容貌秀美,只可惜脸上有一道红色的胎记,损了相貌。   平嬷嬷心中咯噔一下,这个姑娘她跟郡主都远远地见过,是沈家姑娘。那位老妪和妇人难不成是那一位的母亲和发妻吗?   她们怎么都到郡主府门口来了?   平嬷嬷按下心中的不安,冷漠道:“姑娘认错人了吧。”   沈如晚把手中的画像拿出来,“嬷嬷,你忘了吗?你当初还问过我画像里面的是谁呢?真是巧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同乡问了出来阿爹的下落,原来救走我爹的是青阳郡主呢。所以我们特意找过来了。嬷嬷,你是郡主府的人吗?”   平嬷嬷一下慌了,当初那群乡下汉子什么都不清楚,怎么可能知道带走沈青山的是郡主府的人。   平嬷嬷斥道:“胡、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如晚故意大声说:“怎么会是胡说呢!嬷嬷,你去买药的宝林堂的大夫说了,他给一个被猛虎咬上的男人治过伤。我阿爹就是从虎口下救了人受了重伤,后来被送到京城来救治,所以那个男人肯定就是我阿爹啊!”   平嬷嬷只觉得脑子一翁,“闭嘴!你,你,你们休要胡说八道。”   宝林堂的大夫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说出来,绝对不可能会让沈家人知道。 第三十三章 不能让她不高兴…………   沈如晚心想, 怪不得阿嬷说要来诈一诈这个嬷嬷。   看着她失态的模样,必是心虚了。   沈老太太上前一步,将沈如晚挡住身后,“这位嬷嬷怎如此激动, 莫不是被我们说中了?也真是奇怪了, 我儿子拼了命从虎口中救了人, 那么多乡亲都瞧见了, 我们亲人过来打听打听实属人之常情。为何不能说,不能问?难不成是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一些路过的百姓,看着青阳郡主府门前似是起了争执,有些爱凑热闹的都渐渐围了过来。   沈如晚适时将怀里的画像拿出来,朝那嬷嬷面前一扬, “这位嬷嬷, 你再好好看看,我阿爹是不是在青阳郡主府上!”   平嬷嬷面色铁青,“你们,你们……来人啊, 还不快把这几个胡说八道的刁民赶走。”   话音刚落,青阳郡主府里出来了几个拿着木棍的小厮正要驱赶沈家人。   沈彦扬拨开围观的人群,冲了进去,将最前头的一个小厮手中的木棍夺了过来,面不改色的折成两段往郡主府下人面前一扔。   “你们敢动我家人试试!”   那几个小厮被唬的脚步顿住。   平嬷嬷气得手发抖, 她指着沈彦扬, “你好大的胆子……”   她正要让家丁给继续把这些沈家人赶走时,忽然围观的人群里,也不知道有谁大喊起来:   “打人了!打人了!青阳郡主府的人要把老弱妇孺给打死了!”   “草菅人命哦!郡主府要草菅人命了!”   “哎呀,要出人命了!!”   “光天白日恃强凌弱, 仗势欺人啊!郡主府的人也太嚣张了。”   “这还有没有王法啊!”   众人议论纷纷,嚷嚷着郡主府要杀人的声音到处都是。   平嬷嬷看着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脸都黑了。   她不过是让家丁去赶人而已,怎么就成了要杀人了?   若是再僵持下去落人口实,于郡主名声有碍。   平嬷嬷咬着牙去下人吩咐道:“都回去,关门!”   沈老太太大声道:“哎,哎,哎,你怎么要走啊!郡主府还没给我这个老婆子交代呢!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   平嬷嬷头都没回的进了门,很快那扇侧门就关上了。   纵使隔着一扇门,平嬷嬷听到外头那乡下老婆子竟然还在说话。   “诸位乡亲,我乃来自嘉萍县秀水村的沈氏,我家儿子月前山中打猎,从猛虎口中救了人后身受重伤。同去的乡亲都看到我儿子被所救之人给抬走治伤去了。我沈家一路打听询问,才知道当初抬走我儿子的是郡主府的人。如今我们一家老小到郡主府寻人,却被恶意驱赶。我儿子救了人,却下落不明,作为亲人怎会不急。我们一定要向郡主府讨个说法,我儿子到底在何处。明日我们会继续过来,还请诸位乡亲做个见证,若是我们沈家人出了事,定是与郡主府脱不了干系。”   周围的百姓们,一听更来精神了!   这里头有内情啊!   这沈氏所说的,她儿子救的人跟郡主府脱不了干系,那会是谁呢?   难不成是青阳郡主?   既然救命恩人的家人都找上门来了,为何还要把人给赶走?   不是应该客客气气的迎进去好好招待吗?   真是奇怪了。   沈老太太说完,没有多做停留,便带着家人一道离开。   沈如晚跟着沈老太太身后,庆幸地说:“阿嬷,刚刚那几个大声喊起来的人还真帮了咱们的忙。”   沈老太太笑着点头,“是啊,多亏了他们,才会让郡主府的有所顾忌。这些贵人们最是讲究脸面。这样闹出来,撕破脸,我们反而安全了。”   沈如晚深有同感。   沈彦扬不满道:“阿嬷,这么冒险的事,下回一定要等我回来。要是真被那些人碰伤了怎么办。”   沈老太太说:“其实我也是在赌。赌郡主府的人会不会真的顾及脸面。运气还好,还不算是遇上无法无天的人。”   乔氏虽然不语,却一直面露担忧,似乎有点心事重重。   看热闹的人群离开后,在街角转弯处,停着一辆马车。   晋七低声回禀:“主子,都安排好了。”   “嗯,回府。”   晋七驾着马车也悄悄地离开,沈家人的表现还真让人意外,看来只需推波助澜一番,明日应该便会有结果了。   ……   “胡闹!阿嬷,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有多危险。要是被郡主府的人反咬一口呢,说你们污蔑呢?到时候吃亏的便是你们了。”   沈彦远本以为阿嬷她们只是去郡主府前看看,问问情况,没想到她们直接与郡主府的人对上了!   沈如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的三哥,她弱弱地帮着辩解:“三哥,我们正好诈的那嬷嬷心虚,才趁势而为的。要是错过了,下回便知道怎么找突破口了。”   沈彦远朝她看过去,只见乔氏把沈如晚护在怀里,还瞪他一眼。   沈彦远无力道:“阿娘,我不会训晚晚。我只是担心你们太过于冒险了。”   沈老太太说:“三郎,我知道你的顾虑。可当时我也是临时起意的。下回定会跟你商议再行事。我真是想不明白,这郡主府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沈彦远也很是不解,他说:“阿嬷,我已经去老师的旧友那里递了拜帖,若是可以,想请那位大人出面。”   沈老太太:“三郎,家中的事情麻烦到你老师的朋友,会不会让他对你有看法?”   “阿嬷,你无须担心。听说这位赵大人很是平易近人,愿意帮扶寒门学子。”   沈彦远又说:“对了,阿嬷,房契已经弄好了,明天我们便可以搬过去了。”   ……   平嬷嬷一路小跑到留园,见门口守着的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妙香。   妙香拦住平嬷嬷,“郡主还在里面,不许人打扰。嬷嬷有何事?”   平嬷嬷急的满头大汗,“妙香,郡主进去多久了?”   妙香迟疑一下,说:“也没多久。郡主就是进去送些汤药。”   平嬷嬷只好守在外头。   青阳用勺子搅拌熬好了的鸡汤,亲手喂了一勺过去。   可躺着的男人拧着眉,转开了脸。   青阳郡主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她说:“我知道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很痛苦,可也得把身子养好啊。大夫说了,你的左手和右腿里面的骨头都断了,好不容易才接好。现在最是要慢慢进补,才能好的快些。”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行动不便,我好好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   男人依旧没有转过脸,而是生硬的开口道:“放着,阿峰来喂就可以。”   阿峰是青阳郡主派来贴身伺候的小厮,平日里都是由他来照顾。   又一次被拒绝的青阳,也忍不住恼了,“为何我每次过来,你都冷脸相待。为什么要把人拒之于千里之外?我不过就是想好好照顾你而已。”   床上的男人双眼放空,喃喃道:“会不高兴的……”   “什么?”青阳不太明白他说什么?什么不高兴?   男人觉得头又痛了起来,他艰难地道:“她不喜欢,不高兴……不能……不能让她不高兴……”   “谁?你说的谁?”青阳听到不太清楚,她凑过去想要知道他到底在说谁!   “不知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男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知道,不能让一个人生气,不能让她不高兴……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内心知道一定不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青阳见他似乎又开始犯头疾了,连忙唤人进来。   “去把宝林堂的大夫叫过来,他又头痛了。”   妙香福了福身,“是,郡主。”   她退出去之前,想到平嬷嬷的嘱咐,又小声说道:“郡主,平嬷嬷有急事要见您。”   青阳想到她之前让平嬷嬷去宝林堂拿药去了,正好有事要问她。于是把阿峰喊了进来照顾沈青山。   青阳郡主一出来,平嬷嬷急得都顾不上行礼了,“郡主,不好了,沈家人找上门来了。”   “你说什么?”   平嬷嬷压低声音说:“那沈家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了沈青山就在郡主府。一家子在门前想要求见郡主,要郡主给个交代。”   青阳郡主的脸刷得一下白了,“怎么会露了踪迹?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平嬷嬷迟疑道:“许是路上走漏了风声。她们还说是宝林堂的大夫告诉她们在郡主府上给一个被老虎咬过的男人治过伤。那个沈姑娘还拿着那画像出来,让老奴好好辨认。她们不仅在郡主府门前闹,还到处嚷嚷,说是她们出了什么事情,定是跟郡主府脱不了干系。”   “郡主,这事,只怕是瞒不住了。除非……除非……”   青阳焦急的问:“除非如何?”   “除非将这沈青山转移出去或是藏起来,让她们入府也找不到人,然后治沈家一个污蔑皇亲之罪。”   青阳郡主眼中闪过挣扎,“我,我只是想让她们离开京城的……”   平嬷嬷道:“郡主,若是真的被她们找到了,那沈青山势必也要跟她们一道回去了。郡主,要是你真的想留下沈青山就要做选择了。”   青阳郡主还在犹豫之时,便有丫鬟匆匆地过来,“郡主,裕郡王到了,他在正厅等着见您。”   “哥哥怎么过来了?”青阳收拾一下,便往正厅去了。   当青阳郡主走了进去,裕郡王一个杯子就掷到了她的脚边。   青阳郡主吓了一跳,“哥哥,你许久不来我这里,怎么一来便发这么大的火?”   裕郡王怒极反笑,“你还问我为什么发火?青阳,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知道吗?” 第三十四章 你别走,别扔下我……   青阳郡主有些不安, 却依然说道:“大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裕郡王气笑了,他道:“不明白?青阳,你还在跟我装傻?成, 你不明白是吧, 你让你身边的丫鬟去打听打听外头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青阳郡主看了一眼身后的妙香, 妙香领命退了出去。   青阳郡主亲自给裕郡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大哥, 你先消消火……”   裕郡王冷哼一声,并未接过。   青阳郡主心中惴惴不安,大哥这么生气,难不成是他知道了什么?   “青阳,你跟我说实话, 你是不是去了嘉萍县?是不是带了一个重伤的男人回京城了?”   青阳郡主浑身一震, 她正要解释,这时妙香回来了,她一进屋子便直接跪了下来。   裕郡王便道:“说吧,好好说给你的主子听。”   妙香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裕郡王冷笑道:“怎么?不敢说了?既然你主子有胆子做, 你便说给她听!不说,便让人把你拖下去乱棍打死。”   妙香不住的磕头,“郡王饶命,郡王饶命啊。我说,我说, 外头的人在说……说青阳郡主耐不住寂寞了, 藏了一个男人在府里。还说青阳郡主恩将仇报,把救命恩人给弄死了。更有人说,青阳郡主看上了有妇之夫,想占为己有……”   妙香每说一句, 青阳郡主的脸色便惨白一分。   裕郡王朝妙香道:“滚出去……”   妙香连滚带爬的退出了屋子。   裕郡王看向青阳郡主,问道:“听到了吗?可听清楚了?”   “我今日在回府的路上遇上那个最喜欢在朝上谏言的刘大人,那老头看着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倒还想着是不是上朝的时候哪里得罪他了。后来听到那些流言,我都快气的吐血了。那刘老头最是爱管闲事,芝麻大的事都要谏言。青阳,你行事不端,可有想想你那些还未嫁出去的侄女,还有皇家的颜面。你知不知道这沸沸扬扬的流言,让多少人在暗地里看笑话。”   青阳满脸泪水的跌坐在椅子上,“大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只是想治好他的伤。”   裕郡王指着她道:“你啊,你怎么会这么糊涂!你要是想再嫁,这又何难?京城那么多男人你可以挑选,为什么会看上一个乡野村夫?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做下错事,不仅给自己惹了一身骚,还要连累的家族的女孩啊。”   “要是你真的能下狠心,在沈家人来京城的途中直接要了他们的命,那我也敬你有谋算。可你看看现在,你的去了嘉萍县的事情,随便查查就知道了,还有遇到虎袭的事情当地都清楚。该封口的人都没封住,现在京城之中定有许多人在盯着,就算要捏造也来不及了。沈家人要是有什么意外,所有人都会认定跟你脱不了干系。”   “还有太皇太后的寿辰在即,到时候你去贺寿,你要用何颜面面对?”   青阳郡主慌了神,她抓住裕郡王的衣袖,恳求道:“大哥,你要帮帮我。你要帮帮我啊。”   裕郡王看着痛哭流涕的妹妹,低叹一声,“如今失了先机,只能想办法挽回了。你即刻派人去把沈家人请入府中,带她们去见那个男人,然后让她们把那男人给带走。要让所有人都见到,你是如何礼遇救命恩人的。”   青阳郡主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沉默了下来。   裕郡王见状心中更是气闷,“青阳,你可不要再犯糊涂了。你……”   青阳郡主用帕子擦了擦泪水,“大哥,我应了。就按你说的办罢。”   裕郡王知道这个妹妹苦命,年少时丧夫,一直都未有再嫁的念头。   也不知道那乡野村夫给她灌了什么迷药,让她糊涂成这样。   “既然应了便要让奴仆恭恭敬敬地把沈家人请过来,要重礼酬谢她们。就说是误会一场,亲自将那个男人送还给沈家人。后日太皇太后的寿辰你也不用去了,你到寺庙静养一阵子,我也会想办法来平息那些流言,让人们都遗忘掉这事,只当作是误会一场。”   裕亲王离开后,青阳郡主痛哭一场。   她岂会不知道此事做的荒谬,可她忘不了,在那山林之中,她被猛虎袭击命悬一线之时,那个男人如天神一般出现。   不仅救了她,还将那头猛虎给杀了。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强悍,血性的汉子。   他英俊的面容,矫健的身姿,完全不似一个乡野村夫。   她动了心,有了想要留下他的念头。   青阳捂着脸哭泣,为什么她跟沈青山的相遇会这么迟。   ……   沈家人知道可以搬到新宅子了,于是开始整理要带走的东西。   沈老太太还想趁着时辰还早,要不要先过去清扫一下,明日搬过去会舒适一些。   可他们还没出门,便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一开始还以为是顾公子的又派人送东西过来了。   当沈彦扬开门后,却见到了之前在青阳郡主府门口见到的那个嬷嬷以及一众小厮婢女。   只见曾冷脸恶言相待的嬷嬷,对着他露出恭敬的笑容,“沈家公子安好。”   沈彦扬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你是刚刚没赶成我们?难不成现在是带人过来撵我们吗?”   平嬷嬷赶紧摇头,她歉意的说:“之前是老奴糊涂了,以为又是有人借着救命之恩一事来郡主府讹银子了。”   沈家人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都往这边走过来。   平嬷嬷见到沈老太太她们过来了,冲着她们露出笑脸。   沈如晚看着那嬷嬷挤出来的笑容,都替她难受。   她问道:“什么讹银子?你又想做什么?”   平嬷嬷受到郡王郡主嘱咐,只能忍下来,她解释道:“沈姑娘、沈老太太你们有所不知。郡主被救的事情不知是怎么泄露了,近期有些宵小之徒假借恩公家人的名义来郡主府要银子。我们也是被骗了几次后,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诸位无礼了。”   沈彦远却不接受这样的说辞,他道:“这怎么可能,只要把人带到我爹面前,我爹自然会分辨。你们莫不是故意找这种借口来掩盖其他事情吧?”   平嬷嬷飞快的摇头,“岂敢,岂敢!实在是恩公的身子出了些状况,才会有了这种误会。”   沈老太太急切的问:“我家青山怎么了?”   平嬷嬷道:“老奴前来,就是请沈老太太你们入府见一见恩公。到时候见着了,你们就知道了。”   沈家人看着郡主府的人大张旗鼓的接人,又有那么多人都看着,应该是真的。   沈如晚扶着阿嬷和阿娘上了郡主府的马车。   沈彦扬,沈彦远也紧跟其后。   这次去郡主府一路通畅,一行人在留园停了下来。   一个盛装的美貌妇人伫立在园子前,在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伺候。   平嬷嬷为沈家人引荐:“这便是我们郡主。”   沈家人正要见礼,青阳郡主摆了摆手,“快快免礼,家仆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青阳郡主的目光在那婆子身旁的妇人身上停了一会儿后,“你们一定很想见到恩公了,快些随我来罢。”   沈如晚见这郡主,脸上敷了厚粉,眼中有着血丝,看起来有些疲倦。   本来觉得这郡主的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可马上要见到亲爹了,她心里很紧张,也顾不上那一丝异样了。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一样。   沈家老太太率先进了屋子,她见到半卧于床上的男人。   她眼眶一热,朝那男人走过去,激动地喊道:“青山。”   可床上的男人却露出疑惑的神情,眼神很是陌生的看了过来。   沈老太太很快察觉有些不对。   沈老太太又道:“青山,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跟着沈老太太身后的人见到这情形,心中都咯噔一下,纷纷上前。   沈彦远喊道:“阿爹,阿爹你这是怎么了?”   沈青山他看着满屋子的人,他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耳朵也嗡嗡作响。他依旧想不起什么来。   他见到那位喊他青山的老太太的身边站了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让他感到很亲切,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到底是姑娘家,他不宜总盯着人看,他的视线再往上移,见到小姑娘身后站着的一位妇人。   她双眼含泪的望着他,想说话却说不出的模样。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心突然搅成了一团,痛了起来,他能动的右手紧紧地捂住胸口。   沈家人见状都吓了一跳。   沈老太太,沈如晚、乔氏都围过去,但是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不敢乱动。   “青山,你怎么了?”   “阿爹,阿爹……”   青阳郡主赶紧唤来了大夫,她知道沈青山一受刺激就会加重,需要大夫扎针才能缓解一二。看样子,沈家人的出现,也并没有让他记起什么。   她可以听大哥的话,把沈青山还给沈家。可没有了记忆的沈青山愿不愿意跟着沈家人走,那可就不说她能决定的。   平嬷嬷这时说道:“沈老太太,你也见着了,并不是我故意想要为难你们。而是,恩公他伤势过重,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曾有人冒名来索要了财物,才不得不小心谨慎。”   沈家人也怔住了,他们做过很多设想,偏偏没想到沈青山竟然会失忆。   平嬷嬷又说:“我们这里能请到很好的大夫,用上好的药,其实恩公留下来养伤是最好不过的。等恩公伤好了,到时候再跟你们回去也不迟啊。”   平嬷嬷见沈家人都紧张地盯着被大夫针灸的沈青山,心想,就算让你们见着了,你们也无能为力。   可就在这时,满脸痛苦的男人朝乔氏伸出手,低喃:“别走,你别走,别扔下我……”   青阳郡主不敢置信的看过去。 第三十五章 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沈如晚从进屋内就一直跟在乔氏身边, 这会看到阿爹朝阿娘伸过来的手,她悄悄地推了推阿娘。   乔氏才反应过来红着脸上前握住了沈青山的手。   沈如晚感觉到阿娘的羞窘拘谨,她小声地帮阿娘说了一句,“阿爹, 你放心我们不走的。”沈如晚曾经幻想过阿爹的模样, 没想到真正见到他后比想象中的还要英武。即使现在他看起来很虚弱, 气色也不佳, 可阿爹相貌坚毅英俊,尤其是那双眼睛,很是深邃。   沈如晚说完那句话后,沈青山朝她看过去,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个小姑娘那一声阿爹, 让他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就好像这句阿爹, 他盼了很久很久。   沈青山转眼看着身前的女人,自握住她那双纤细的手后,忽然一下觉得无比的安稳,胸口的疼痛慢慢地散开, 他盯着她的脸说:“我,我要跟你走……”   乔氏垂泪无声地点头。   不管青山哥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他还记不记得她,她都不会丢下他的。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带自己的夫君回家。   沈老太太听了沈青山的话, 心中暗骂这个混小子失去了记忆, 连她这个娘都忘了,倒是还知道拉着自己媳妇的不放手。等他好些了,看她不收拾他。   沈老太太看着大夫在帮沈青山将刚刚扎的针拔出,他现在的脸色也比刚刚好转一些了。   于是她对那位郡主说道:“多谢郡主你们的美意, 我想青山跟我们回去可能会恢复的更好更快。”   青阳郡主从刚刚见到沈青山主动把手朝那个女人伸过去,就怔住了。   她费心费力的照顾他,他都一直冷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那女人才一出现,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不仅是个乡下妇人,脸上还有着丑陋的胎记。   青阳郡主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她感觉不到疼,死死地盯着那交握的双手。   平嬷嬷怕青阳郡主失态被人看出端倪,于是说道:“沈老太太说的是,既然如此我们马上安排马车送恩公和你们回去。郡主还备下了许多谢礼,老太太过来看看吗?”本以为沈青山的伤势会让沈家人有所顾忌,让他留下来的养伤,到时候最多让沈家人出入郡主府来探望。   可现在,她已经找不到再将沈青山继续留下去的理由了。   沈老太太此时只想快些回去,“不用了。彦扬、彦远,去把你爹抬上马车,小心些。”   在沈青山的主动配合下,沈彦扬、沈彦远把沈青山抬上了马车。   可沈青山的眼睛一直看着乔氏,想要乔氏一起跟上来。   乔氏拉着沈如晚一块上了。   在马车上,沈如晚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阿爹躺着不能动,却一直要握着阿娘的手,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言语,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让人忍不住要脸红。   青阳郡主一路无言的看着沈家人离开,郡主府送到礼物沈家人看都没看一眼,就急着走。为了按照大哥的嘱咐,她还是安排人抬着谢礼,跟着沈家人。   “平嬷嬷,你说以后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平嬷嬷看着失魂落魄的郡主很是心疼,她道:“郡主,那个不知好歹的乡野汉子根本就配不上您。您就别想了,小心伤了身子。”   平嬷嬷忍了忍有道:“郡王派来人说,让郡主您今日就出发去京郊的寺庙,那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您在寺庙静养些时日,就能把这些给忘了。您可是金尊玉贵的郡主啊。”   青阳郡主低笑一声,“呵,哪里金尊玉贵了。分明是身不由己的郡主罢了。”   平嬷嬷不敢接话。   青阳郡主倒也没有为难平嬷嬷,她转身朝备好的马车走去。   ……   沈老太太接到人后,没有回顾公子那边的宅子,而是去了要搬进去的新宅子。   沈家人在沈彦远的带路下,来到了这个新的二进院子。看起来挺整洁干净,倒不太像是许久没住人的样子。   沈家人先整理出一间屋子让沈青山住进去。   趁着天还没黑,沈家人将乔氏和沈如晚留在了新宅里照看沈青山。   沈彦扬和沈彦远回了一趟顾五公子的宅子,将收拾好的行礼一并搬到新宅子。   沈彦远在离开时,给顾五公子去了一封信。   最后锁上了那间宅子的大门。   此时的新宅子里,沈家人忙活的热火朝天。   乔氏忙着在准备一家人的晚饭,沈如晚帮着沈老太太清理行李,好在她们的东西都不多,很快就弄好了。   新宅子只要擦擦灰,清扫一下便可以了。   沈如晚还把之前带过的兰草都重新找个地方种好,看着生机勃勃的兰花,她心想这算的上是家人真正的团聚了。只是就缺了一个大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京城。   饭桌上,乔氏本打算先弄些菜给沈青山送去,却被沈老太太按了下来。   “月娘,你先吃点,你都辛苦了这么久,哪能什么都先顾着他。他就算迟点吃也饿不死。”沈老太太看着沈青山回来后对月娘的黏糊劲,她都有种这儿子是不是在装失忆了,就是想得到月娘的怜爱。   沈如晚抿着嘴笑,“是啊,阿娘。阿嬷说的没错,您不久前才给阿爹喂了汤呢。这会儿阿爹应该还不饿。”   乔氏又闹了个红脸,她只好坐了下来先吃饭。   沈彦远和沈彦扬也眼中带着笑意。   入夜后,沈老太太看了一眼儿子后,就回屋了。   沈如晚也跟爹娘道了安后,回新房间。   她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她心里多少有点激动,有点感慨。   拿出阿楚姐姐送的匕首,玩了一会,才有了点睡意,在她似梦似醒之间,好像听到了一声声响。   她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黑影闪过,她脖颈一痛很快失去了意识。   当沈如晚醒来时感觉到她的眼睛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她心慌的厉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她的手并没有被绑着,沈如晚感觉把眼睛上的东西拉扯下来。   眼睛适应了光线睁开后,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从这间屋子出去,却听到门口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怎么行事如此鲁莽,要是把她吓坏了可怎么办。”   那声责备的声音刚说完,沈如晚便看到门被推开,她戒备的看向来人。   下一刻,沈如晚愣住了,“方嬷嬷,怎么会是你?”   方嬷嬷满脸歉意的说:“沈姑娘,让你受惊吓了。都是阿七那个混账,他竟然自作主张的将姑娘带了过来。”   沈如晚忽然想到什么,紧问道:“嬷嬷,是不是阿楚姐姐又发病了吗?”   方嬷嬷点了点头:“若不是事出突然,也不敢半夜惊扰姑娘。”   沈如晚心一下便提了起来,她摇了摇头连忙说:“嬷嬷,你快带我去见阿楚姐姐。”   方嬷嬷没想到沈姑娘会这么好说话,居然没有生气。   她躬身道:“姑娘,请随我来。”   沈如晚跟着方嬷嬷没走多远便停了下来,方嬷嬷指着前面的道:“沈姑娘,主子就在里面。”   沈如晚没有多想,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她觉得好凉,比外头的都要冷。   这寒冬腊月,屋子里应该烧地龙,放炭盆才是。   可这屋子里,竟然放了几盆冰。   沈如晚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身影,她匆匆走了过去,这一回没有隔着床幔了。   她瞧见了阿楚姐姐一袭黑色长袍,散着发躺着,她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不知为何这次阿楚姐姐剑眉入鬓,有种凛冽的英气,鼻子似乎比以前更挺立了,薄唇紧抿毫无血色。   这张脸看着即熟悉又带着些陌生。   不过沈如晚没心思细想,她伸出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好烫,出了些汗。   她赶紧拿出帕子,给阿楚姐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她凑了过去,在床上的人耳边低语:“阿楚姐姐,你能听到我的说话吗?”   可躺着的人,却毫无反应。   沈如晚握住她的手,才发现阿楚姐姐的手虽然修长,却比她的手大了不少。   此时阿楚姐姐不仅额头烫,手也很烫。   怪不得这屋子里会放这么多冰。是给阿楚姐姐降温用的吗?   沈如晚看到旁边放着一盆干净的水,她把帕子打湿,拧干,再给她擦了擦汗。   这是阿楚姐姐发病的症状吗?她记得当时在林梅时,阿楚姐姐当时犯病的时候,身体也很不对劲,异常的冷。   这次却很热,很烫。   她心中隐隐知道,阿七把她带过来是因为她的血,是阿楚姐姐的药。   此时阿楚姐姐是需要她的血。   可现在阿楚姐姐人没有清醒过来,她就算把手腕递过去,也没有用啊。   沈如晚后悔没有把那匕首随身带着,她只好将发髻上的一根很细簪子拿了下来,用尖细的一头,戳破了自己的食指。   也只能这么试一试了。   沈如晚小心翼翼地将流着血的食指喂进阿楚姐姐的口中,当她伸进去的一刹那,感觉到那温热的舌尖卷了上来,她的血液在被吞咽了下去。   直到食指麻木了,她才把手缩了出来。   沈如晚看着食指的伤口没有流血了却泛白,还好上次阿楚姐姐给她的药随身带着。   她给自己上了药后,又观察阿楚姐姐的情况。   不知道这点血有没有用,还需不需再喂点。   可她自己戳破手指,比阿楚姐姐自己咬要疼多了。   沈如晚准备先看看阿楚姐姐服用了血后会不会好转,若是等了一会儿后还不好,她再给喂一点。   沈如晚坐在床边,时不时个床上的人试试温度,看着她这么烫,却又穿的严实,要不要给她松开领子,让她舒服一点?   沈如晚把手伸了过去,正要将阿楚姐姐脖颈处的衣领松开,她隔着布料碰到了一处,觉得有些异样。   嗯?阿楚姐姐的颈部怎么了?怎么感觉有什么突出来。   她正想收回手摸一摸自己的颈部做对比时,忽然她手腕突然被人扣住。   沈如晚吓了一跳,正好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楚执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如晚见她醒了过来,开心的道:“阿楚姐姐,你总算醒了,你好些了吗?”   楚执的手稍稍用力,便让沈如晚朝他倾过来,他长手一伸将人搂在怀里,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沈如晚突然被抱到了床上,有点懵。   她挣扎两下,却被搂的更紧了,“阿楚姐姐,你,你怎么了……”   楚执没有回答她,而是重复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如晚心想阿楚姐姐不会还是在做梦吧?她听说若是还在做梦的人,不能把她叫醒,要不然会惊了魂。   沈如晚不动了,老实的让阿楚姐姐搂着,要抱着就抱着吧,阿楚姐姐救过她帮过她还送了她那么多东西,她就当是回报吧,反正都是女儿家,也没关系。   还好阿楚姐姐抱着她不冷,她的瞌睡也来了,沈如晚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楚执很久没有睡这么舒服了,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怀里多了一个人。   他垂眼看去,熟睡的姑娘,小姑娘的唇正抵着他的脖颈处,也许是因为热,那姑娘将自己衣带扯了,衣领也松了。   粉色的小衣露了出来,以及若隐若现的……   楚执不动声色的移开眼,他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在未惊醒小姑娘的情况,将人裹住披风给抱了出来。   方嬷嬷和晋七一直守在院子外,见主子出来,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楚执把沈如晚放到隔壁烧着地龙的房间里,给她盖好了被子,才转身出门。   晋七先跪了下来,“属下擅作主张,请殿下恕罪。”   楚执淡漠的看去,“自去领罚。”   晋七二话不说,便去了刑堂,暗卫入刑堂少说也得去掉半条命。   方嬷嬷欲言又止,“殿下,晋七也是担心您明日入宫会有危险,才会让沈姑娘先过来给您压制毒性……”   楚执冷冷地一瞥。   方嬷嬷不敢在多说。   当初殿下就说过,沈姑娘的事情不许其他人插手,这次晋七未经殿下允许擅自将沈姑娘带过来已是犯了殿下的大忌。 第三十六章 冲喜也是有讲究的……   方嬷嬷感觉到殿下的怒意, 心里有点担心沈姑娘,却不敢多问只好默默地退下。   楚执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后,重新回到屋内。   他在床边坐下,凝视着沈如晚的睡颜。   她这会倒是睡的挺沉。   楚执从被子里将沈如晚的手拿出来, 葱白的食指上被利器扎破了, 伤口不大却有些深。   他清楚的记得眼前这个姑娘最是怕疼了。当初送她匕首故意言语上吓唬她时, 她都不由自主的往后瑟缩。   可现在她手上的伤口, 不比被刀子割伤的要轻,却没有听到她哼疼。   楚执将她脸上的发丝拂开,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   ……   沈如晚揉了揉眼睛,慢慢地睁开,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她看清屋里的陈设发现自己是在新宅的屋子里。   她在床上静坐了会儿, 要不是食指上的伤口还在, 她还以为昨日那一幕会是一场梦。   应是阿楚姐姐派人送她回来的吧。   想来也是,阿楚姐姐的怪病本就隐秘,要是被阿嬷他们发现她在屋子里失踪了肯定会急死了,说不定就会报官了。   她能在天亮之前回来, 应是瞒过了家人。   只是沈如晚觉得这样方式太过冒险,也太吓人了,要不是方嬷嬷及时出现,她真以为自己是被歹人给虏去了。或许下次见到阿楚姐姐可以跟她商量一下,若是需要她的血了, 她可以去阿楚姐姐家中做客, 这样也不会让家人担心了。   “晚晚,起了吗?”   沈老太太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她见沈如晚起的比平日要迟,特意过来看看。   沈如晚赶紧掀开被子, 很快回道:“阿嬷,我刚换衣裳,马上就出来。”   沈老太太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唤道:“不急你,慢点,别摔着了。弄好了便出来吃饭,你阿娘又给你做了爱吃的米糕。”   沈老太太说完便往正屋去了,她也去瞧瞧青山。   ……   沈如晚去了正厅只见到阿嬷和二哥。   她问道:“阿娘和三哥呢?”   沈老太太没吭声,呼噜噜的喝了一口粥。   沈彦扬笑着说:“阿娘去给阿爹送饭了,彦远去了书院。”   沈如晚点了点头,在桌边坐下。   沈老太太开口道:“晚丫头,先吃吧。你阿娘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沈如晚觉得奇怪,不就是在阿爹的屋子里吗?送个饭又费不了多长时间。只不过阿嬷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   沈彦扬忍不住又笑了。   沈如晚拉了拉沈彦扬的袖子,问道:“二哥,怎么了?”   “阿嬷这是吃味了。刚刚阿嬷去瞧阿爹,阿爹什么都记不起,都不怎么说话。阿娘过去了,他才……”   沈老太太提高嗓子咳了几声打断沈彦扬,“吃你的卷饼,少跟晚丫头胡说八道。等会你出去跑一趟,请个大夫给你阿爹看看。我就不信这毛病治不好。”   沈如晚捂着嘴直笑,“阿嬷,我跟二哥一块出去一定给阿爹找个好大夫回来。”   沈老太太倒没反对,“跟在你哥哥身边,可别乱跑。”   沈如晚拿着米糕不住的点头。   沈老太太眼尖的瞧见沈如晚抓着米糕的手指有些不对,她问道:“晚丫头,你手指怎么了?”   沈如晚反射性的往后一缩,沈老太太凑过去,“躲什么躲。”说着便把她的手捉住查看,瞧见了食指上的伤口。   沈老太太皱着眉,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阿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弄伤的,现在不痛了,等过阵子就好了。没事的。”   沈老太太道:“没事?这个伤口还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呢。你这丫头怎么不告诉我们。要不是我发现了,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   沈如晚被沈老太太数落的赶紧认错,“阿嬷,我是怕你们担心。”   沈如晚挽住沈老太太的手,不住的摇晃,撒娇道:“阿嬷,我下回不敢了,你别生气了。”   沈老太太斜了她一眼,“真不疼了?”   沈如晚点头,“不疼了。”   沈老太太对沈彦扬嘱咐道:“二郎,到时候先让大夫给晚丫头上药。你们啊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沈如晚出门前特意去了阿爹房门前看了一眼,只见阿娘坐在床边用手比划着什么,阿爹耐心的猜着其中的意思,说出来给阿娘听。说对了阿娘会点头,说错了阿爹又重新猜,让阿娘再比划,直到阿娘再次点头。阿爹的声音低沉,目光温柔的看着阿娘,两人之间好像容不下其他。   沈如晚没有打扰他们,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   沈如晚跟着沈彦扬一道出了门,沈彦扬侧着身子问道:“晚晚,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沈如晚想了想,把刚刚看到的告诉二哥,说道:“阿爹回来了真好。”   沈彦扬也感叹的说:“是啊。我也许久未见到阿娘和阿爹这么亲近了。其实说不定对阿爹而言,失忆了是件好事。”   沈如晚不解的问:“二哥,为何这么说?”阿爹阿娘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沈彦扬伸手在沈如晚额头上轻轻一弹,“小姑娘家就别问这些了。”   沈如晚捂住额头,不满的抬头看着哥哥。   忽然她的视线停在二哥的脖子上突起的一处,她想起了昨晚给阿楚姐姐解开领子时碰到地方。   沈彦扬见沈如晚眼神古怪的盯着他,他不自在的问:“晚晚,怎么了?”   沈如晚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着二哥摇了摇头,“没什么。”   沈彦扬笑道:“好了,别发呆了,咱们走罢。”   沈如晚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昨晚在阿楚姐姐那里烛光昏暗,又那么慌张,许是她弄错了?   这条街的路边有许多摊子在叫卖声,有糖人、有梅花糕、还有卖新鲜栗子的。   沈如晚跑了过去,“二哥,我们买点栗子回去给阿爹炖板栗鸡汤吧。我还可以给阿爹做栗子糕。”   沈彦扬自然是依她。   正当沈如晚挑选东西时,前方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大批的士兵涌过来驱赶大街上的人们。   像是有什么大人物要从此处经过。   沈如晚被沈彦扬护着退到了一边,看着越来越多的侍卫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挤在周围的百姓开始议论道。   “那是摄政王的马车吧……好像摄政王病了有些时日了,许久没有出来了。”   “今日是太皇太后的寿辰,许多贵人们都要进宫贺寿呢。就连在封地的三王都带了世子一起给太皇太后贺寿,摄政王必定不会缺席的。”   “难怪今晚不禁宵了,太皇太后是想与民同乐啊。那可热闹了。”   两队侍卫护着一辆华贵的马车从前面驶过,两边的百姓都往后面又退了退。   沈如晚好奇的往那边多了几眼,她对这个摄政王还挺好奇的。上回听柳萱姑娘她们说,她误闯的梅林是摄政王府的地盘,不知道阿楚姐姐跟摄政王有什么关系。   或许下次见到清醒的阿楚姐姐可以问一问。   那辆马车越来越远,侍卫也都离开了,沈如晚把要买的东西买上,便和二哥去药铺请大夫。   ……   楚执从马车上下来时,大内总管李康李公公早就候着了。   他上回见到摄政王还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去探望摄政王。   当时摄政王重病在床,看似很是不好。   现在摄政王身穿朝服,头戴玉冠,贵气天成,他那张俊美的脸上还是带着病气,看起来很是苍白。   李公公不敢多看很快低下头,躬身道:“殿下,您这边请。”   大殿之中,皆是朝臣王公贵族。   宁王、豫王、魏王都在互敬着酒。   忽然太监高唱:“摄政王殿下到。”   本来喧闹的大殿上静了静,在场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朝殿门看去。   这位赫赫有名的摄政王太久未出现在人前,都快让人忘了他是征战沙场将罗刹战神,亦是平定叛乱贼子护着当今幼帝登基的大功臣。   虽然摄政王看起来似乎依然久病未愈的模样,却无人敢轻视。   他所在的位置,是在皇上左手边第一位,未能有人能与他平坐。就算拥有皇室血脉的宁王、豫王、魏王都需屈居于他的下坐。   当楚执落座后,不少视线都若有若无地往他那处瞟。   一些文官们猜测着这一位的心思,而一些武官们则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喝酒喝的更畅快了。   不少官员见到魏王给摄政王敬酒,被摄政王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魏王不满的嘟囔两句,自己闷闷喝下。   宁王和豫王也都朝摄政王敬酒,让他以身体为重随意即可,他们自己则是一饮而尽。   没过多久小皇帝、太皇太后、太后驾到。   众朝臣都站起来拜见。   小皇帝见到楚执,笑着走到他身边,“有些日子没见到亚父了,亚父身子可好些了?”   楚执拱手:“臣已好多了,多谢皇上关心。”   小皇帝点了点头,又说:“那太好了,朕的剑术还等着亚父亲自来教呢。”   太皇太后一脸慈爱的笑道:“皇上经常念起摄政王,总是想要你来教他武艺。你要是好些了,多进宫来陪陪皇上。”   “臣自当为皇上效力。”楚执口中虽这么说,可他神色看起来更差了。   太皇太后暗暗审视着楚执,她一直都摸不清他的底细。虽然知道他中了那苗毒,可一直都活的好好的。他到底是真的命这么硬,被那苗毒百般折磨都死不了,还是这一切都是他装的?   若是能给他送个枕边人,她也能个内线,知道他真实的情况。   太皇太后道:“如此极好。”   皇上、太皇太后、太后落座后,在场朝臣都高声恭贺千秋。   随后宫女们鱼贯而入都纷纷给在坐的贵人端上各种佳肴。   三王为太皇太后献了生辰礼,哄得太皇太后十分高兴。   楚执自然也让备好的礼物送上,太皇太后笑容更盛了。   “哀家特意让人编排了一支舞,与众卿家共赏。”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便听到三声拍掌。   乐声响,十多位盛装的舞姬翩然上殿,这些舞姬个个身姿妙曼,婀娜多姿,尤其是最中间的一位舞姬容貌出众,长长的水袖不经意地的朝摄政王处甩过去,那含情脉脉的双眼往那边投过去。   一次可以说是偶尔,但这位舞姬似乎总是不经意的从摄政王的桌前旋转而过,有不少人看出了名堂,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   太皇太后笑着说:“看来美人爱慕英雄啊,摄政王何不收下这美人恩。”   楚执抿了一口酒,并未说话。   眼看着局面有些僵,太皇太后又说:“哀家见摄政王病了这么久,一直都不见大好。想到何不学一学民间的做法,找一桩喜事冲一冲,说不定病气便冲走了呢。就算不为自己,也想想你母亲罢,若是她还在,一定想要你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这位献舞之人不是普通的舞姬,她亦是官家小姐,哀家见她舞艺出众,才特意让她在寿宴上献舞。”   朝臣们见这情景,摄政王已是二十有六,如今一直没有正妃,看来太皇太后是想要给摄政王赐王妃了。   只是众臣心里都知道,摄政王府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先不说摄政王这副病恹恹的模样,还不晓得能活多久,还听闻摄政王嗜杀成性,有许多尸首都是从摄政王府后门抬走。有女儿的人家都不愿趟这个浑水。   本以为摄政王会跟往常一样拒绝时,没想到他开口道:“太皇太后说的有理。确实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只不过臣听闻这冲喜也是有讲究的。要找大师合生辰八字才能冲到正位,这算准了,才是喜事。若是不准,成丧事了岂不是可惜了。”   太皇太后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楚执想搞什么鬼,“摄政王这是何意?”   楚执站了起来道:“臣听闻皇觉寺的玄慧大师不日就会云游归来,何不等大师回来了算上一卦,看看跟本王八字合的是哪家的千金。”   玄慧大师德高望重,也是太皇太后敬重之人,玄慧大师以前曾说过楚执杀孽太重,惹得楚执不快。她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若是大师算准了。到时候摄政王可不能再推辞了。”   楚执浅笑道:“那是自然。”   太皇太后眸光暗了暗,不管到时候算出来的是谁,都必须为她所用。   然而大殿上在坐的有适龄姑娘的官员心中开始盘算了,那玄慧大师约莫还得有月余才归京,他们在他回来之前给自家姑娘定上一门亲事才是。谁知道那合生辰八字会不会合到自家的女儿身上。   ……   猗清殿中都是来朝贺太皇太后千秋的世家官家小姐们。   平日里关系好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块说着话,也有人附近的花园里走走逛逛。   这时一身穿杏黄色长裙的女子在几位宫女的陪伴之下回到了猗清殿中。   不少人朝她看了过去,暗自窃窃私语。   “这不是去前殿献舞的王姑娘吗?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难道是失误犯错了?有人给难堪了?”   “她家跟太后娘娘娘家有姻亲关系,又是太皇太后亲自选的领舞,怎么可能有人会给她难堪?”   坐在另一处的赵芙也朝王元妙看过去,那王元妙仗着自己与太后有亲,瞧不上她,明里暗里排挤她。看着她不高兴,赵芙便高兴了,她让丫鬟去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人去打听的不止赵芙一家,很快前殿发生的事情便传了过来。   “听说是太皇太后想把她给摄政王,被摄政王给拒了。”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她应该高兴才是啊。”   “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听说摄政王是想合生辰八字找个冲喜的王妃呢。”   “生辰八字?冲喜王妃?”   “谁知道那个玄慧大师会合了谁的生辰八字准啊。”   “岂不是适龄的姑娘都有可能?”   这消息一传出来,许多姑娘都慌了神,她们可都是听说过摄政王的凶名,对他又惧又怕。   赵芙揉了揉手中的帕子,站了起来,朝顾君瑶、柳萱她们走过去。   “六姑娘,你们可听说了前殿发生的事情?”   顾君瑶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赵芙道:“我们要不要约个日子一道去寺庙拜拜,求个好运呢?”千万不要让八字合上,她可不想要这种没命享的荣华。   ……   沈如晚和沈彦扬请了大夫回家,那大夫给沈青山全身都检查了一遍,说道:“他身上的伤,恢复的不错,静养些时日便能痊愈了。只是他失去记忆一事便有些难办了。有可能明天就会想起来,也有可能这辈子都记不起来。实在说不好。”   沈老太太有些失望,“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大夫提议道:“这种事情只能看天意。京城之中皇觉寺最是灵验,要不你去寺庙求求佛祖,说不定佛祖保佑显灵了让他好了呢?”   沈家人也不好再为难大夫,给了银子,将大夫送了出去。   沈老太太回到屋里想了许久,在用晚饭时,说:“其实大夫提议去寺庙拜拜这也是个法子。就算求个平安符回来也好。”   “这都快过年了,寺庙香火一定很旺盛。月娘你和晚晚挑个日子去一趟吧。” 第三十七章 沈姑娘也是来求姻缘签的吗……   腊月二十四这天, 乔氏备好了香烛、茶叶、糕点、鲜果放在竹篮中,用一块靛蓝色的布盖好。   这些东西都是去寺庙在菩萨面前供奉的。   沈如晚站在门口又问了一次,“阿嬷,你真的不和我们一块去吗?”   沈老太太笑着赶人:“你们快些出发罢, 别误了时辰。我在家里等你们。”   沈如晚见实在劝不动阿嬷, 只好跟阿娘二哥一起出门了。   沈老太太倚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 神情有些落寞。   她不是不想去, 而是不能去。   三十多年前,她日日求神拜佛希望保佑那人平安归来,可最后等回来的是那人战死的消息。   至此之后她便不信神了。   一个不信神的人,再去寺庙只会亵渎了菩萨。   而月娘、二郎、晚晚不一样,她们心思纯净, 虔诚, 会得到菩萨的保佑和宽恕。   这么多年过去,她拉扯这青山长大,看着他娶媳妇,又盼回来了晚丫头。说不定冥冥之中真有神灵在保佑着沈家吧。   皇觉寺香火旺盛名不虚传, 离寺庙越近,烧香拜佛的人也越多。   走进庙宇大门前,小沙弥给香客递过来三炷香,香客皆用右手接过,跨过门槛, 手持香火对着东南西北四方各拜一次, 敬天地。   拜完,将香插入香鼎之中。   沈如晚跟着乔氏做完这些,便一个个的大殿拜过去。   皇觉寺很大,供奉了许多菩萨, 人最多的是大雄宝殿,其次是观音殿。   大雄宝殿中佛祖可求万物之事,观音殿侧求姻缘的女子居多。   不仅有普通百姓之女,亦有达官贵人的千金在观音殿求签。   沈家人拜了佛祖从大殿中出来,正往观音殿去,沈彦扬见那边多为女眷,停住了脚步,“阿娘,晚晚,我去那边的罗汉堂中,等你们拜完了,我在大殿中等你们。”   乔氏一开始没同意,她比划了一下,想等这波女眷离开后让沈彦扬也去求个姻缘。   沈彦扬飞快的摇头,“阿娘,你就饶了我罢。”   沈如晚挽着乔氏,看着二哥的窘态忍不住笑了。   沈彦扬指着沈如晚道:“阿娘,我看晚晚比我更需要求姻缘签,你还是先紧着她吧。我先去罗汉堂了。”说完脚下如风般跑了。   沈如晚见这火烧到了自己身上,红着脸说:“阿娘,我我我也不用……”   乔氏失笑,她的晚晚才刚回到她身边,自然舍不得她嫁人。家里要有喜事也得是她上头几个哥哥才是。   沈如晚和乔氏走进观音殿跪拜后,在一旁的老僧人处请到了开光的平安符。   老僧人得知沈氏母女是为家中病人所求,于是告诉她们在观音殿的后面,还有一座药王殿,可去药王殿求药签,只不过求药签的人多,每次都只能进去一位,需要排队等候。   除了求药签以外,还需要有人将生病之人的生辰八字,亲属的生辰八字写在红绸上,挂到祛病树上,这样方能完成。   沈如晚看着乔氏犹豫的模样,说道:“阿娘,你先去药王殿求药签。我将生辰写上,去找到祛病树把红绸挂上去。等弄好了,我便再到药王殿去找您。”   乔氏比划着让沈如晚小心些。   沈如晚安慰道:“阿娘放心吧。”   ……   乔氏往药王殿去了,沈如晚打算回观音殿再问问那个老僧祛病树是在哪。   这时一行女眷也正好从殿内走出来。   有人讶异的喊道:“沈姑娘?”   沈如晚抬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两个衣着华贵的姑娘带着丫鬟往她这边走过来。   沈如晚很快认了出来,“柳姑娘、林姑娘这么巧!”   柳萱再次见到沈如晚,她穿着一件粉橙绣梅花对襟褙子,虽不是云锦缎,却也精致。她那双杏眼中盛满笑意,一对梨涡若隐若现。   柳萱也笑着点了点头,“沈姑娘也是来求姻缘签的吗?”   沈如晚摇了摇头,“我是想找刚刚那大师打听一下祛病树是在哪?不知怎的,好像没见到人了。”   林宜儿适时上前说道:“许是在后头招待香客吧。这些天来皇觉寺的观音殿的香客特别多,这些大师都忙不过来。”   话音刚落,又有几位香客进了观音殿,那些香客之中官宦人家的女眷居多。   柳萱见到沈如晚露出疑惑的神情,说道:“沈姑娘,你要去找祛病树的话,可以随我们一块走。我们要去姻缘树那边,祛病树离那不远。”   “那多谢柳姑娘、林姑娘了。”   柳萱道:“沈姑娘不用客气,不过是顺道罢了。”   林宜儿也说道:“是啊。反正我们也要去那边,正好路上可以跟沈姑娘说说话。要是书岚知道我们能在皇觉寺遇上沈姑娘,肯定会后悔没来了。”   听林宜儿提到孙书岚,沈如晚关切地问道:“孙姑娘的腿好些了吗?”   “好多了,就是还不能走太久。所以书岚这回是由她母亲过来替她求签的。”   这么急着求签吗?   沈如晚发现从观音殿出来,她跟柳姑娘和林姑娘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又有了几个女眷前往观音殿。   她有点纳闷,难道是皇觉寺的观音殿姻缘签特别灵?   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柳萱说:“沈姑娘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   沈如晚点了点头。她印象中女子说起姻缘一事,难免会羞涩。可柳姑娘和林姑娘说起此事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柳萱让丫鬟都退后些,她与林宜儿都低叹一声。   “沈姑娘,说与你听听也无妨。其实不仅仅是我和宜儿来求签。今日顾六姑娘、赵姑娘、秦姑娘,还有一些上回参加了花宴的姑娘都先后到这里求了姻缘签。”   “因为摄政王殿下要合生辰八字选王妃,够得上资格又适龄的姑娘们,与其说是来求姻缘签不如是来求定心丸。现在能够有合适定亲对象的,都早早就订下了。其他的也都在求菩萨保佑千万不要跟摄政王的八字合上。”   沈如晚听了一头雾水,这样也可以的吗?   柳萱苦笑道:“是不是听起来挺荒谬?”   林宜儿扯了扯柳萱的袖子,“柳姐姐,快别说了。前面来人了。”毕竟做下这决定的是摄政王和太皇太后,要是被人听到她们背后抱怨,指不定又要惹事端了。   从前面过来的一行人,沈如晚也有点眼熟,好像也是在梅林花宴上见过。   柳萱开口道:“秦姑娘,你没陪在老夫人身边吗?”   沈如晚反应过来,是了,这位姑娘是秦老夫人的孙女秦诗诗。   几位姑娘都纷纷见了礼,得知秦诗诗也是要去姻缘树那里,便与她一道同行。   没走多久,前面出现了分叉路口,柳萱说:“沈姑娘,你往左边去就是祛病树了。”   沈如晚看了看那条幽静的竹林小路,点了点头,再次谢过。   林宜儿说道:“沈姑娘,回去后你可别忘了给我们下帖子呀。书岚可念叨好几回了,说沈姑娘许是不愿与我们来往呢。”   沈如晚自然答应她们,回去后就给她们写帖子。   一直都没有出声的秦诗诗突然道,“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如晚虽感到诧异,却也停下脚步。   清风吹过,竹林摇曳,风中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沈如晚站在竹影下看着秦诗诗。   秦诗诗斟酌一会儿,才有些难为情的说:“不知沈姑娘可否告知,你那株素冠荷鼎是在何处买到的?上回在安国公府见到沈姑娘给顾六姑娘送了一株素冠荷鼎,我祖母见了甚是喜爱,回到家中也常常提及。可我与哥哥四处打听都未找到新的素冠荷鼎。祖母生辰在即,我,我想给祖母送上一件贺礼。所以想试试去找卖素冠荷鼎给沈姑娘的卖家,若是还能找的新的一株,我定当重重酬谢沈姑娘。”   沈如晚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事呀。   她说道:“秦姑娘,那株素冠荷鼎并不是我买的。而是我哥哥从山中找到的。”   秦诗诗难免有些失望,如果是从山中找到,定是千辛万苦才找到那么一株,也不知道费了多少代价。   想要再找出一株,只怕难上加难了。   秦诗诗道:“原来如此,谢谢沈姑娘解惑。那,那我不便打扰了。”   秦诗诗说完便准备离开,沈如晚出声喊住了她,“秦姑娘,秦老夫人既然那么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一株给老夫人。其实也是感谢秦老夫人当初愿意帮我。”   沈如晚从柳萱那么那里知道,若不是秦老夫人提议去摄政王府别院接她,她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回来。   虽然她因阿楚姐姐的缘故,并未遇到她们所说的可怕事情,却也感激秦老夫人的一片善心。   秦诗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惊喜道:“沈姑娘,你家里竟然还有素冠荷鼎吗?”   沈如晚点了点头。   秦诗诗舒心一笑,“那我一定要去沈姑娘府上拜访,还望沈姑娘莫要拒绝。”   沈如晚倒没有推辞,她还是愿意相信秦老夫人和秦姑娘。   告诉了秦诗诗住址后,沈如晚加快脚步去往祛病树的地方。   沿着竹林小路走下去,遇到的人越来越少,没过多久,她见到了一颗古老的参天大树。   树上挂了不少红色绸缎。   不过这棵树后面隔着一扇墙,里头像是个院子,却没有找到门。   沈如晚再往东边空旷些的地方看去,远处也有着一颗大树上面挂着红色绸缎,那边隐约有人声随着风声传过来,大约是柳姑娘她们所说的姻缘树吧,那棵树上的红绸更多更密集。   沈如晚把写好生辰的红绸拿出来,往树上扔,可轻飘飘的绸缎很快就落了下来。   失败几次后,沈如晚不得不找来一块石头裹在红绸里继续往树上扔。   红绸终是挂在树上了,可她似乎有点用力过头,石子往墙那边院子里砸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太像了……   一颗石子借着力咕噜噜的滚落到了地上。   然后坐在院中正在下棋的两位男子, 并未施舍半分眼神。   一身黑衣锦袍的男子神情淡漠的看着棋盘,坐在他对面的身穿石青色长袍的男子眉头深锁举棋不定。   沈如晚站在墙的下面等了一会,没有听到院子里有任何动静,她松了口气, 看来应该是院子里没人, 要不然砸到人可就闯祸了。   沈如晚重新回到祛病树前, 双手合十, 低声祈祷:“求菩萨保佑我爹爹早日想起一切,保佑家人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还求菩萨保佑阿楚姐姐……”   沈如晚将心中的祈愿说完后,朝着这颗祛病树拜下。   沈如晚重新抬起头来,看着树上挂着的红绸, 希望菩萨能够显灵, 让那些祈愿都能够成真。   沈如晚挂了红绸后正要回去药王殿去找阿娘,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惊喜声,“沈姑娘,你真的在这儿啊。”   沈如晚回头看去, 却见到顾熙时手拿一把扇子走了过来。   沈如晚停下了脚步:“顾公子?”   顾熙时这会很庆幸自己陪着六妹妹来皇觉寺求姻缘了,也没有觉得太无聊先行离开。   刚刚他听到柳萱她们跟君瑶说偶遇到了沈家姑娘,还说沈姑娘去祛病树那边挂红绸了。   他便找借口离开,绕了一条道特意来寻沈姑娘。   果然,还真的是如晚妹妹。   顾熙时朝沈如晚走了过来, “沈姑娘是过来给家人祈福吧。”   沈如晚点了点头, “顾公子也是要去祛病树上挂红绸吗?”   “不,我是特意来找沈姑娘的。”   沈如晚狐疑的看向顾熙时,不是应该避着点,怎么特意来找她呢?要是被人遇上了, 那又要遭人闲话了。   她不想凭白招惹事端,沈如晚道:“顾公子,我该去找我阿娘了。”   顾熙时连忙说:“沈姑娘,请留步。顾某没有恶意。”   “上次梅林别院一事,让姑娘受了惊,顾某一直心存愧意,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当面向沈姑娘致歉。可还未等到顾某登门,却得知沈家搬离了住所。在书院遇上彦远兄提及想要登门拜访,也被婉拒了。顾某自知有错在先,可也不想被沈家如此疏远。”顾熙时虽然知道沈家迟早会搬走,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好了新宅子。本以为能借着便利多去几趟沈家,在沈姑娘面前博得个好的印象。可不知怎的,他感觉到沈家似乎是想跟他划清界限。   沈如晚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她客气的道:“顾公子,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那日之事也不是你的错,我还得感谢顾公子请来老夫人去接我。我们家搬走,只是不愿给顾公子添麻烦。顾公子与哥哥同在书院,又有同窗之情,沈家自然欢迎公子上门做客。”   顾熙时心中一喜,还是姑娘家心软。   “顾公子,我在此处耽搁太久了,我阿娘应该等急了。先告辞了。”沈如晚不等顾熙时再次开口,急急地说完,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去了。   顾熙时楞在原地,难得这样的机会,他本还想多跟她说说话,怎么就走了?   顾熙时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这片竹林又重归宁静。   隔着一堵墙的院子里,身穿石青色长袍的男子落下一子,笑道:“没想到安国公的五公子还有这么一面,只是那位姑娘似乎还没开窍,没听明白他的话就算了,还把他的话堵了回去。可惜,可惜……”   那男子好不容易舒展了一会的神情,突然凝重了起来,“殿下,你,你……你怎么不给我一条活路啊。”   原来是那男子刚下了一子,随后被对面的男人一子锁死所有生路,满盘皆输。   黑衣锦袍男子淡淡道:“你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   秦晟还死死地盯着棋盘,想不明白怎么这么快又输了。   他叹了口气,“我祖母和妹妹应是去了姻缘树下,那里一定遇上不少夫人小姐要叙话,她们没那么快能离开。”   秦晟倒是还想再来一盘棋,只是看殿下似乎没了兴致。   “殿下您当日的一句话,便吓得京城的贵女们都往这皇觉寺来求签了。属下愚钝,您真的打算合生辰八字来选王妃吗?”   楚执垂眸看了一眼,地上多出来的一块石子,道:“一个月的变数太多,什么都能发生。”   秦晟心想,难道殿下还有其他的主意?还是说这只是权宜之计?   殿下的心思实在有些难猜。   秦晟道:“殿下,宁王向太皇太后表明,想给他的世子在京中娶了世子妃后再回封地。太皇太后准了,兴许有可能会赐婚。至于其他二王,似乎也有意短时间内留在京城。”   楚执颔首,冷笑一声,“引来的狼没啃到肉,又怎会肯轻易离去。”   秦晟双手抱拳,“属下定当好好盯着他们。”   楚执目光微冷,“是该好好布置了。”   秦晟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院子中就只剩下楚执一人,他抬头看了一样对面的祛病树,手微微一动。   很快有个黑衣人从暗处出来,跪在楚执面前。   楚执道:“将那红绸拿过来。”   黑衣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命令,他只顿了一下,便身轻如燕一般飞跃到了那祛病树上,很快便将刚刚那姑娘挂上去的红绸取了下来,双手奉到了殿下身前。   楚执将红绸拿到手中,打开一看,上面字迹清隽,生辰八字一目了然,还有对她父亲的祈愿……当楚执的视线停留在某个名字上时,他唇角不经意的牵动。   不知道生辰八字的人也将名字写上去,真是傻。   楚执带着这红绸到了屋内,提笔在“阿楚姐姐”的“姐姐”二字上面滴了墨,变得模糊不清。又重新添上了生辰。   当然楚执写完,看着红绸上的字迹,拧着眉重新将那红绸挂到祛病树上。   ……   顾熙时追着出来只刚到交叉路口却与一行女眷撞上了。   “顾公子走的这么急所谓何事呀?”   赵芙拦住了顾熙时的去路。她刚与生母夏氏要去姻缘树上挂红绸,先是在前面瞧见了沈如晚那个农家女往观音殿的方向去了。   没走几步,却遇上了顾公子。   不知是巧合,还是他们偷偷地私会了。   赵芙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便忍不住妒忌。这顾家五公子是她千方百计想要嫁的人,谁都不能跟她抢。   赵芙故意缠着顾熙时多说了几句话,直到前面没了沈如晚的身影,顾熙时一言不发的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赵芙直到顾熙时是去姻缘树下找顾君瑶了,她则跟在了顾熙时身后。   她正要与夏氏说话,却见到她站在原地,脸上神情的惊慌不定。   赵芙上前问道:“怎么了?”   夏氏抓住赵芙的手,紧张的问道:“刚刚过去的那姑娘是谁?”   听夏氏这么问,赵芙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幼时见过的那副画像,她有些抵触夏氏提及沈如晚。   她语气不耐的说:“只不过是个农家女而已。”   夏氏死死地抓着赵芙不放,“芙儿,万万不能让你父亲见到她。太像了,太像了……”   赵芙绝追问道:“太像什么?是像谁吗?”   夏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慌乱地摇头,“没,没,没有谁……”不可能是她的,她早就死了二十年了,不可能还会活着。她安慰自己也许只是长的像而已,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的不安。   赵芙见夏氏失态的模样,心中有些嫌弃。她不愿在外面唤她娘,心中更是埋怨她,为什么就不能让她成为父亲的亲女儿呢。为什么就不能争气点呢,就算是庶女也好啊。   看就算她怎么期盼,她也只是一个丫鬟的女儿,是被父亲认下的养女。虽然她从小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相府小姐份例来的,她出门做客也会被奉为上宾。可她知道,那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那些世家小姐们都暗地里的嘲笑她。   所以她一定要高嫁,一定要嫁进安国公府。   赵芙瞪了夏氏一眼,“等会见了那些夫人小姐,你可不要再乱说话了。我可丢不起那人。”   夏氏点了点头,“芙儿,你放心……”   赵芙打断她,“还有,不要在人前唤我芙儿。不要让人知道你与我的关系。”   在府里她可以计较,可在外面,她是左丞相府的姑娘,她可不要一个做丫鬟的娘在身边提醒她的出身。   夏氏只好往后退了一步,“姑娘,你放心。”   ……   沈如晚路上询问了小沙弥药王殿的方向,远远地她就看到阿娘提着篮子在四处张望,她赶紧挥了挥手,“阿娘,我在这呢。”   乔氏见到沈如晚过来了,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她用帕子给沈如晚擦了擦脸,手里一边比划着。   沈如晚握着她的手说,“阿娘,我只是走了急了点才出了些汗。没事的。阿娘,药签求到了吗?”   乔氏将一张微黄的签纸拿了出来,上面写了药方。   “阿娘,我们赶紧去找二哥吧。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去药铺把药买了。”   乔氏和沈如晚往大殿那边走去,沈如晚一边跟她说:“我也很顺利。那绸缎太轻了,多抛了两次就抛到了树上。阿爹一定会快快好起来的。”   乔氏忍不住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女儿怎么也看不够。   晚晚回到了她的身边,她觉得一切都好了起来。至于青山,其实只要他身上的伤早些恢复,他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沈家母女刚到大殿,就看到蹲在台阶上的沈彦扬。   “二哥,我们回家去了。” 第三十九章 好兆头……   沈如晚回到家中, 竟然来另一位意外的客人。   她将手中的竹篮放下,朝那人走过去,欢喜的道:“方嬷嬷,你怎么来了。”   方嬷嬷笑着从座椅上站起来说:“老奴奉主子之命给姑娘送些东西过来。”   沈如晚这才看到厅堂中放了一个木箱和一筐水晶葡萄。   方嬷嬷把木箱打开, 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拿了出来, 她道:“这狐裘成色不错, 特意制了给姑娘的。听说过两天就要下雪了, 沈姑娘穿上这个最合适了。”   沈如晚看着那狐裘上一丝杂色都没有,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珍贵,她连忙推辞道:“方嬷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坐在一旁的沈家老太太也说道:“是啊, 方嬷嬷我早就说了, 晚丫头可不敢收下。你家姑娘上回送的东西就已经很贵重了,我们沈家真的不敢再收了。”   方嬷嬷道:“沈老太太,沈姑娘,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当初你们救过我家主子, 这救命的恩情岂是这些身外之物可以比拟的?这狐裘是我家主子亲自为沈姑娘挑的,是特别的谢礼。若是沈姑娘不收下,我家主子寝食难安啊。”   方嬷嬷说完对着沈如晚眨了眨眼睛。她相信沈姑娘一定能明白,这谢礼不仅仅是当初在秀水村的救命之恩,更是现在沈姑娘解毒之恩。总之, 沈姑娘无论如何都要收下这谢礼。   方嬷嬷见沈如晚还是想推辞, 便将手里的披风抖开往她身上一披,“沈姑娘,你看,这披风的尺寸都是按照你的身量来做的。若是你不穿, 便没有人能够穿上了。”   方嬷嬷在沈如晚耳边轻声道:“沈姑娘若你这么见外,让我家主子往后怎敢继续让你帮忙呢。”   沈老太太和乔氏看到那披风穿到沈如晚身上后,也都眼前一亮,这披风着实太衬晚晚了。   方嬷嬷又道:“沈姑娘,若是你实在不想要,可以亲自告诉我家主子。我只是奉命送东西过来,老奴也无法做主。”   沈如晚也只好点了点头。   方嬷嬷松了一口,她说:“那筐葡萄也是番邦来的,主子特意让送过来给姑娘尝尝鲜。老奴也出来有些时辰了,该回去奉命了。”   方嬷嬷朝沈老太太、乔氏、沈如晚福了福身,正准备离开。   沈如晚追了上去叫住了她,“方嬷嬷,请等一等。”   沈如晚从荷包中拿出一枚红色的平安符,递给方嬷嬷,“这是我在寺庙给阿楚姐姐求的,嬷嬷你帮我交给她罢。”   沈如晚说这话时有点难为情,阿楚姐姐送她那么多贵重的东西,她能够回报的却是薄薄的一枚平安符。   方嬷嬷看向沈如晚的眼神变了变,她双手接过,郑重的道:“沈姑娘,老奴一定会亲手交到主子手上。”   方嬷嬷心中感慨万千,这么多年了,可算是有人知道关心主子了。   方嬷嬷的态度让沈如晚有点不知所措,“方嬷嬷,这个东西不值什么钱,就是一点心意。希望阿楚姐姐平平安安。”   方嬷嬷笑了,“已经很多年没有人送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主子了,沈姑娘,我家主子没有什么朋友,他能收到这个一定会很高兴。”   听方嬷嬷这么一说,沈如晚想到阿楚姐姐那冰冷的性子,又因为那怪病所以才会与人疏远吧。这么一想,沈如晚觉得阿楚姐姐有些可怜。   “方嬷嬷,我听说十五会有灯会,若是阿楚姐姐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去逛灯会吗?”沈如晚长这么大也只听说过灯会的热闹,以前在顺安侯府时也没有机会去过。这一回她一定要去看看,如果能够邀上阿楚姐姐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方嬷嬷面露惊色,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邀主子逛灯会,也更不会想到她的一番话,让沈如晚误解了。   不过这事她也不能做主,方嬷嬷道:“老奴一定回禀主子。沈姑娘放心,要是主子应承了,老奴一定送信过来。”   沈如晚笑道:“不急不急。还有一段日子呢。”   ……   摄政王府   方嬷嬷一路来到书房,问了伺候的人知道里面只有主子一人,才走了进去。   楚执也才回府不久,他刚在书房拿着折子看了两眼便见到方嬷嬷来了。   “都送到了?”   方嬷嬷低着头,躬身道:“回殿下,全都送去了。沈姑娘一开始不愿意收,觉得太贵重了。”   “嗯。”楚执垂眸继续看折子。   若是往常,方嬷嬷会默默地退出去,可这会她从怀中拿出一枚红色的平安符,双手呈上,“殿下,这是沈姑娘拖老奴交给您的。”   楚执抬眼,见到了方嬷嬷手心上的那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很显然,楚执也没想到沈如晚会送这个给他。   他伸手将那枚平安符取了过来,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   方嬷嬷又道:“沈姑娘还说想,想邀殿下一道去逛十五的灯会。”   方嬷嬷说完也很是忐忑,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应允。   楚执将那枚平安符握住,不语。   方嬷嬷知道这几次殿下跟沈姑娘见面都未让沈姑娘察觉到他的身份,还一直让沈姑娘误解殿下是位女子。   方嬷嬷试探地道:“殿下,要不您趁着这个机会就把您是男子的身份告诉沈姑娘?”   “告诉她,然后让她惧我,怕我?嬷嬷,你可不要忘了,她一直以为我是女子才会是这方态度。”   方嬷嬷也觉得难办。沈姑娘现在能够毫无芥蒂的帮殿下,全都是因为她认为殿下是一位姐姐。   这些日子为了给殿下解毒,与沈姑娘难免亲密之举,更甚还同榻而眠了。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可也等于是毁了一女子的清白。   这要是让沈姑娘知道自己是与一男子这么亲近,就算有再多的难言之隐,只怕往后也会避他们如蛇蝎吧。   方嬷嬷也不敢问殿下的决定,若是殿下应允沈姑娘的邀约,又不愿意暴露身份话,那只能委屈殿下了。   可殿下会愿意吗?   很有可能殿下不会赴约了,也不知道沈姑娘会不会失望。   ……   转眼就到除夕,沈如晚换上了新裙裳,和哥哥们一块写春联。   沈如晚看着自己写的又看了眼沈彦远的字,羡慕的说:“三哥,你的字真好看。”   沈彦远笑了,他过来拿起沈如晚写的春联道:“可三哥觉得还是晚晚写的更顺眼,这对联便贴三哥门口罢。”   沈彦扬跳了起来,“那可不行,这是我看中的。老三,你得排后头。”   沈彦远可不管,“二哥,谁先拿到便是谁的。你想要再让晚晚给你写。”   沈老太太和乔氏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看着几个小的争着对联吵吵闹闹。   沈老太太不禁失笑摇了摇头,“要是大郎也在这就好了。咱们一家人就算是团聚了。”   乔氏手下一顿,也点了点头,她比划着自己想要说的。   沈老太太说:“已经让老三在往老家寄信了。也不知道他那趟镖到底去了多远的地方,怎么现在都还没有音信。”   沈老太太见乔氏情绪有些低落,安慰道:“没事的,你别担心。大郎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的镖。咱们再等等,要是再没有消息,我们就让二郎回去一趟。”   乔氏只好继续点了点头。   沈老太太见那三个还在闹,便唤道:“晚丫头,过来包饺子,什么对联都让你三哥去写。”   沈如晚笑着回道:“阿嬷,我就过来。”   这是沈家人第一次在京城过年,乔氏和沈老太太准备了一大桌的丰盛佳肴。   沈青山也被沈家兄弟合力抬到了大厅之中,与家人一块团年。   沈老太太给众人都倒了一杯高粱酒,她道:“今年咱们家里最大的喜事就是晚晚回来了,还有青山也化险为夷了。希望来年咱们沈家要有更多的喜事。”   沈老太太特意往沈家二郎和沈家三郎身上多看了两眼。   沈彦远道:“阿嬷,这次春闱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三郎啊,你读书考试这些阿嬷从来不担心。不过阿嬷啊,还想要另外的喜事。”   沈彦扬闻言连忙将脸埋到碗里。阿嬷催着他们成亲都不知道催了多少回了。他和老三怎么可能不知道阿嬷的意思。   沈如晚看着两个哥哥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偷偷笑了。   沈彦扬悄悄一抬头便见到,他小声说:“晚晚,你可别笑,说不定啊你先嫁在前头呢。”   沈如晚羞了一个大红脸,跺了跺脚朝沈老太太道:“阿嬷,你看二哥……”   沈家人都笑了起来。   沈如晚被笑话的低着头,她才不想嫁,她想留在家人身边。   乔氏忙帮着沈如晚解围,她把饺子端了上来,让众人吃饺子。   沈老太太说:“看看好兆头会是谁先得了。”   沈如晚夹了一个,她如常的咬下去,咬到了一个硬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快铜板。   沈彦扬眼尖见到,说道:“阿嬷,是晚晚先吃出了好兆头,看来啊,明年的喜事就出在晚晚身上了。”   他刚一说完,沈老太太也吃出了个铜板。   没过一会儿沈彦远也吃了一个出来。   沈彦扬赶紧把自己的那个也吃了,竟然一下就磕到牙,也出来个铜板。   他说道:“阿嬷阿娘,你们不会是把每个饺子都包了铜板吧。”   沈老太太也觉得奇怪,其实包了铜板的饺子并不多,怎么会这么巧?   不过乔氏和沈青山倒是没有吃出铜板。   不管有没有吃出铜板,沈家人都只当作是个好玩,并没有去想太多。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外头响起了鞭炮的声音,雪花也在空中慢慢的飘落…… 第四十章 “这栗子糕究竟是何人做的?……   秦大将军府的老夫人寿辰在正月初五。   府里的众人都在为着寿宴做准备。   将军夫人许氏看着管家递过来的戏单子, 上头都是老夫人平日里爱听的,到时候老夫人想听哪出便可以点。   许氏将单子搁下,对身边的丫鬟问道:“诗诗呢?平日里她早就过来了,今日她祖母寿辰怎么还不见人影?”   丫鬟低着头回道:“夫人您忘了吗?三姑娘前几天就跟您说了, 她今早要出去取一件给老夫人的寿礼。”   经丫鬟这么一提醒, 许氏倒是想起来了, 那时候诗诗哄得她同意了。她皱了皱眉, “这寿礼应该早就备好,怎么能到今日才去取呢。更何况外面买的,到底比不上她亲手做更有心意。”   丫鬟劝说道:“夫人,往年姑娘都是亲手做寿礼给老夫人,也许这回她想送点不一样的吧。”   许氏脸色还是不见好转, 她担忧的的道:“出不出挑都是次要了, 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那么多世家官眷都会贺寿,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   沈宅   沈如晚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抱起前些天分株好的素冠荷鼎。   自从那天在皇觉寺答应了秦姑娘的请求后,她回来就把素冠荷鼎分株了。刚刚分株的苗有些弱, 需要护养几日。确定了这分株苗能够成活后,她去信通知了秦姑娘来取。   本以为秦姑娘会派她的丫鬟过来,没想到她自己亲自过来了。   秦诗诗着急赶回府,站在沈的门口等待,看到沈如晚抱着一盆兰草过来, 她神情激动, 紧紧地盯着那盆兰草,“沈姑娘,这就是素冠荷鼎了?”   沈如晚点了点头,她指着一处地方说:“秦姑娘, 这株的花苞还小,掩在叶子下面。估计在暖阁里养个十来天便能开花了。”   秦诗诗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沈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祖母看到这盆素冠荷鼎一定会很高兴,她就不用总羡慕老安国公夫人了。”   沈如晚笑着道:“秦姑娘,不必言谢。这算是我与秦老夫人结的善缘吧。我在这里遥祝秦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秦诗诗道:“我一定会将沈姑娘的祝福带到。”   沈如晚将一包东西递了过去,“这是我和家人一块做的栗子糕,秦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带着路上吃吧。”   秦诗诗很是意外,她亲手接了过来,“沈姑娘,你真是有心 。”   与沈如晚告辞后,秦诗诗让奴仆即刻赶回府去。   在马车上她打开那包点心尝了一块,蓬松软糯,有栗子的清香又甜而不腻,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独特味道,让这个栗子糕与旁的不一样。   她对丫鬟吩咐道:“这点心回去用盘子装好,给祖母也尝尝。”   ……   荣寿堂中欢声笑语,锦绣繁华,不少来贺寿的女眷们都在荣寿堂中陪着秦老太太说话。   秦家三房的太太安氏对女儿秦伊伊问道:“怎不见你三姐姐?”   秦伊伊摇头,“我也不知。许是跟在大伯娘身边还没过来罢。”   安氏看着围在亲老夫人身边说话的夫人们,心里酸溜溜的。她因为是庶子的媳妇,一直不被老太太待见。老太爷也对他们三房没有格外的照拂,根本也不太管这边。   三房现在想要出头都得扒着大房二房这边。   大房二房是老太太的嫡出,大房嫡出的女儿秦诗诗从小就被老太太捧在手里。而她三房所出的女儿费尽心思讨好,都很难博得老夫人欢喜。就算三房是庶出,看也是老太爷的儿子啊,也是老夫人的孙女啊,怎偏心成这样。   安氏觉得,也怪老姨娘不争气,不会去老太爷那里吹枕头风。三房的日子才会这么艰难。   安氏叮嘱秦伊伊,“等会给你祖母献上佛经的时候一定要嘴甜点,要说出是你抄写了七七四十九日。要让你祖母知道你的孝心。”   秦伊伊脸上有些犹豫,可,可这些佛经并不是……   但见到安氏告诫的眼神,秦伊伊点了点头,“女儿知道。”这是她能在这些贵夫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她要表现好一点,让这些贵夫人能够记得她,于她的婚姻才会有益处。   越来越接近吉时了,秦大将军夫人许氏,二房太太李氏一同过来了,跟在她们身后前来祝寿的还有大公子秦晟和二公子秦昱。   大公子和二公子献上寿礼说了一串吉祥话哄得老太太十分的开心。   秦伊伊也适时的将抄写的佛经献上,低眉顺眼的道:“孙女听闻祖母近来睡眠不佳,沐浴斋戒了四十九日,抄写了佛经为祖母祈愿。愿祖母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秦老太太点了点头,夸了一句,便让身边的丫鬟把那佛经收下了。   一些夫人窃窃私语,“这就是那位嫡出的三姑娘吗?看着怎么跟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啊。”   “这不是三姑娘,好像是三房的四姑娘。”   “咦,那三姑娘呢?怎么没来贺寿?”   “是啊,按理说三姑娘早应该来了。”   许氏听了那些议论,脸上一直青一阵白。她心中十分后悔,她就不该答应诗诗让她出去的。   都到这个时候还不回来,也不知道这些夫人们回去后会怎么看待她。   许氏见到秦老夫人朝她看过,她正羞愧的想请罪,编个诗诗生病的理由先糊弄过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祖母,孙女来迟,还请祖母恕罪。”   众人都往那边看过去,只见一位容貌姣好的姑娘手里抱着一盆花草走了进来,“祖母,孙女为您寻来的寿礼,不知合不合您心意。”   秦老太太直勾勾的看着秦诗诗手里那盆兰草,她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朝秦诗诗走了过去,将那盆兰草抱到了自己手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不敢相信的道:“这,这竟是素冠荷鼎!”   秦诗诗笑着说:“祖母,正是素冠荷鼎。”   周围的人听到是素冠荷鼎,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瞧瞧。   听说前段日子老安国公夫人得一盆素冠荷鼎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怎么今儿秦老夫人也得了一盆?敢情这素冠荷鼎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千金难求?   可怎么她们去派人去寻,都说找不到这种稀罕物。   秦老夫人这回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要不是还有这满堂的宾客等着她,她都想抱着这盆素冠荷鼎回屋了。   秦老夫人依依不舍的把素冠荷鼎交给她的大丫鬟灵雁,“仔细些,放我屋里去。”   灵雁如捧着金子一般小心,“老太太放心。”   秦老夫人这才领着众女眷去听戏,听一会戏后就可以入席了。   有些年轻的姑娘们跟在长辈的身边偷偷地瞄着大公子和二公子。   这秦大将军府不仅圣眷正隆,前途无限。两位公子也是相貌堂堂英武不凡,更吸引她们的是,这秦大将军府上的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定。   这个规定是秦老太太立下的。   所以大将军夫人许氏,和二太太李氏都是让人羡慕的对象。   许多人说这也行是这秦老将军纳了妾伤了秦老夫人的心,才让秦老夫人对自己的儿子立下这个规矩。   若是能在摄政王选妃之前和秦大将军府上定下亲事,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那两位公子送了秦老太太过来听戏后,便离开去了男宾那边。   一些闺秀们都暗自惋惜,不过她们更变着花样的捧着秦老太太哄着她开心。   落在后头的秦伊伊看着祖母亲亲热热把秦诗诗叫到身边坐下,绞着手中的帕子,不过就是一盆草而已,有那么稀罕吗,不就是祖母故意给秦诗诗做脸么!   这时她见到秦诗诗大丫鬟玉芳端着一碟点心经过她身边,她把玉芳叫住了,指着那碟点心道:“放这吧。我正饿了。”   玉芳并未照办,而是为难的说:“四姑娘,这是我家姑娘吩咐过给……”   秦伊伊打断道:“我知道这是三姐姐的。三姐姐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我想吃快点心都不让了。”   玉芳依然没有放下。   而秦伊伊却以为连个丫鬟都不敬她,她吃块点心都不让。   两人争执时,让秦诗诗瞧见了,秦诗诗一动,秦老夫人自然也看了过去。   “发生何事了?”秦老夫人问道。   秦伊伊正委屈着,立即哭诉,“祖母,我不过是想吃块点心,三姐姐的丫鬟都拦着不让。”   秦老夫人朝玉芳手上看过去,她皱了皱眉,问道:“这可是栗子糕?”   秦诗诗回道:“是的,祖母。四妹妹误会了,不是我不让玉芳给她吃。而是这点心是沈姑娘送给祖母尝一尝的。”秦诗诗想到沈姑娘那么有心,那她的心意就让祖母也一块享用。   秦老夫人眉眼舒展开来,“原来是那个小姑娘啊。你这回给我找来的素冠荷鼎是她帮的忙吗?”   秦诗诗笑着点头,“看来瞒不过祖母了。”   秦老夫人道:“拿过来,我来尝尝。”   玉芳赶紧将那碟点心呈上。   秦老夫人看着样式普通点心,伸手拿了一个。   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栗子糕了,还真的有点怀念了。   秦老夫人尝了一口,忽然楞住了。   她将手里的那块点心吃完,又拿了一块放入口中。   很快秦诗诗发现祖母脸上的喜色也没了,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甚至眼中有了泪花。   秦诗诗心中一沉,难道是这栗子糕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会是闯祸了吧?   将军夫人许氏也察觉到了不对,她冲着秦诗诗呵斥道:“诗诗你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拿给你祖母尝。”   秦诗诗慌的正要请罪,却见秦老夫人抓住她的手,“这栗子糕究竟是何人做的?” 第四十一章 ……   秦诗诗第一次见到祖母用这么严厉的口吻问她话。   她自是不敢隐瞒, “祖母,是沈姑娘亲自拿给我的,说是她和她家人所做的。祖母,是这糕点有什么问题吗?”   秦诗诗心中很忐忑, 这盘点心是她自作主张送过来的, 本想在祖母面前为沈姑娘卖个好, 可现在似乎惹的祖母不高兴了。   秦诗诗看着母亲投过来的责备眼神, 愧疚的低下头。   秦老太太看着盘栗子糕,长叹一声,“这点心没问题,很好吃。”此时秦老太太克制着自己要冷静下来,找了那么多年, 希望一次次的落空, 这或许只是巧合。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都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虽然秦老太太是这么说,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秦老太太因为这碟点心的缘故看起来情绪不佳。   大将军夫人许氏赶紧让台子上的旦角开唱,不让这场子冷下来。   秦老太太看着台上的戏, 耳朵里却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又拿一块栗子糕慢慢地吃起来。   “阿姐,你做的栗子糕最是好吃了。怎么吃都不腻。快教教我怎么做吧。”   “阿姐怎么我做出来的跟你做的还是不一样?”   “阿姐,要是我一直学不会,那你以后都要做给我吃。”   “阿姐,你真的不和我一块离开吗?”   “阿姐……你到底在哪里啊!”   三十多年了, 她快三十多年没有吃过这种栗子糕了。   这位味道竟然跟阿姐做出来的一模一样。   之后的宴席上, 宾客们见秦老太太似乎一直心不在焉,精神不济,散席后都没有继续打扰秦老太太,纷纷提前告辞了。   秦老太太回到屋里后, 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她看着那盆素冠荷鼎也没有初时的喜悦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到底还在期盼着什么。   秦老夫人让人把秦诗诗叫到跟前,她道:“既然沈姑娘给我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我总要回个谢礼给她,你陪我去一趟沈家。”   秦诗诗虽然不知道为何祖母要亲自去,可也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   ……   沈如晚正绣着香囊,沈彦扬在炭盆里煨了红薯,闻到了甜丝丝的香味。   她绣几针便问道:“二哥,熟了没?”   沈彦扬用树枝戳了戳那几个红薯,道:“快了快了,晚晚别急。”   一旁的沈老太太道:“晚丫头要是饿了,先吃几块点心垫一垫。不过也别吃太多了,你阿娘在厨房里炖着鸡汤,等晚饭的时候留着肚子多喝点。”   沈如晚笑着说:“阿嬷,我不饿,就是闻着红薯的香味有点馋。”   沈老太太听着这句话有着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在很多年前,也有人说着:“阿姐,我不饿,就是有点馋。”   沈老太太看向沈如晚的眼神更怜爱了,“那阿嬷再给你去做个炸红薯丸,让你一次吃个够。”   沈如晚不住的点头,听到阿嬷要去炸红薯丸,突然觉得二哥烤着的红薯没那么香了。   沈老太太刚离开,就听到门口有敲门声。   沈彦扬将树枝放下,搓了搓手跑出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是一个脸生的嬷嬷站在门口十分客气有礼的问道:“请问是沈姑娘家吗?”   沈彦扬疑惑的道:“你是?”难不成又是那个阿楚姑娘让人送东西给晚晚?可以前都是方嬷嬷,怎么换了一个嬷嬷了?   那嬷嬷笑着道:“我们老夫人和小姐特意来感谢沈姑娘赠的素冠荷鼎。”   正说着,沈彦扬见到那嬷嬷身后的马车上下来一位老太太和一个姑娘,身边还跟着婆子和丫鬟。   他记得早上晚晚是送了一盆兰花出去,不是当时那姑娘接谢过了吗?又来谢?   这时秦老太太盯着眼前的少年郎,也不知道是不投了她的眼缘,觉得这个少年郎的很是顺眼。   沈彦扬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道:“老夫人你们是来找晚晚的,那先请进来吧,晚晚正在里头……”   沈如晚正好也听到了动静,放下手绣活,站了起来。   她还未走出正厅,便见到秦老夫人和秦诗诗跟在二哥身边走了进来。   沈如晚感到很是吃惊。   她忙走过去对秦老夫人福了福身,“秦老夫人您怎么过来了?”不会是那盆素冠荷鼎有什么问题吧?要不然秦老夫人这个寿星怎么会到她家里来?   秦老夫人看着沈如晚不安的模样,笑着道:“老身自然是过来感谢给我送贺礼的小姑娘。沈姑娘,你有心了。”   “老夫人,您这是折煞晚辈了,那盆素冠荷鼎是送给您的寿礼,这是应当的。”沈如晚既然把东西送出去,只当跟老夫人结个善缘,并不是有所图。   秦老夫人自然不会让推辞,她让身后的丫鬟婆子把带来的谢礼带上来。   沈如晚只见那婆子丫鬟手上的托盘中有绫罗绸缎、胭脂水粉、圆润光泽的珍珠、有整套精致昂贵的头面。   秦老夫人指着那些东西道:“都是些俗物,沈姑娘莫要嫌弃了。”   沈如晚想要推辞,秦老夫人却打断了她,指着角落里的那炭盆道:“可是煨了红薯?”   沈如晚一愣,点了点头,“是的。”   秦老夫人却有些怀念的说:“怪不得闻着香味,已是许久没有吃过这种煨出来的红薯了。”   秦诗诗往那炭盆里看过去,只觉得灰扑扑的,红薯埋在里头能吃吗?   只是怎么听祖母的话,怎么好像是想要尝一尝?   沈彦扬这时才反应过来,这红薯再不拿出来得煨焦了去,他赶紧用树枝将几个烤的灰扑扑皱巴巴的红薯从炭盆里拨到了一个小竹盘中。   他一边吹着灰,一边好客的说:“老夫人你要尝一个吗?晚晚刚刚早就守着要吃了,还好没有焦掉。”   秦老夫人笑着道:“好,老身也馋了。”   秦诗诗有些古怪的看向祖母,这样的祖母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沈如晚也觉得秦老夫人有点奇怪,这些世家的老夫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会馋一个红薯呢?   她过去帮着二哥拿着一个碗,分了一个给秦老夫人。   沈如晚又拿了一个给秦诗诗,秦诗诗看着碗里那个黑乎乎的一团,本想推辞,可她见到秦老夫人似乎不怕烫一般,将那黑乎乎的红薯捏了开来,露出黄澄澄的果肉,一股扑鼻的香味迎面袭来,秦诗诗咽了咽口水,将沈如晚给她的红薯接到了手里。   她见祖母直接拿在手里吃了起来,来不住的夸甜,夸火候好。   她等凉了一点,也学着祖母的动作,捏了一块尝了一口,瞬间眼睛一亮。   沈如晚也吃着自己手上的红薯,心里总觉得这画面有点奇怪。   忽然秦老太太问道:“沈姑娘,今儿你送给诗诗的栗子糕还有吗?老身很喜欢那个味道。”   沈如晚回道:“有的。我和阿娘做了不少。既然老夫人喜欢,那我再给您包上一些。”   沈如晚说完便往灶屋跑去,里头的沈老太太和乔氏见她过来了,沈老太太正拿着锅铲炸着红薯丸,说道:“晚丫头,红薯丸还要一会儿才好,再等等啊。”   沈如晚摇了摇头,把秦老夫人来的事情说了。   沈老太太道:“那你跟你阿娘包好栗子糕出去招待一下那位老夫人,我炸好了红薯丸子正好端出去给她们尝一尝。”   沈如晚一边拿着栗子糕一边道:“好的,阿嬷你别急。别被热油烫到手了。”   沈老太太笑了,“你这个小丫头就别操心了。你阿娘的手艺都是我教出来的,我怎么会烫到。快些出去罢。”   屋内弥漫着红薯的香味,秦老夫人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子,她心乱了。   明明知道不可能,也知道年纪对不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仍然坐着在等什么。   从沈姑娘说出这栗子糕是她跟她阿娘做的,秦老夫人就知道自己的期盼又一次落空了。   她的阿姐跟她一样的年岁,只比她长了几个月。要是还活着应是做祖母了。   沈如晚和乔氏拿着栗子糕走进来时,秦老夫人心中空荡荡的,十分的失落。   她失笑,怎么过去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死心呢?   沈如晚看着秦老夫人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可眼神变得很悲凉。   沈如晚把包好的栗子糕递过去,“老夫人,这是我和阿娘刚刚包好的,您带着回去吃吧。”   秦老夫人把那栗子糕拿好,微微点头,“有劳了。叨扰了你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说完秦老夫人扶着秦诗诗的手站了起来。   沈如晚忍不住道:“老夫人,我阿嬷还在炸红薯丸,您要不要再坐坐,尝一尝再回去?”   秦老夫人摇了摇头,神情怅惘,“不用了……”是她又生了妄念,徒增烦恼。   沈如晚也不好再挽留了,她和阿娘送秦老夫人走出正厅。   这时沈老太太从灶屋端着一盆炸红薯丸出来,就见到客人要离开,她喊道:“客人难得过来,怎么不多坐一坐啊。”   正要往门口走的秦老太太顿时停了下来,她拿在手中的栗子糕掉到了地上,颤颤巍巍地往说话的人那边看过去。   见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秦老夫人只觉得血气直往头顶涌上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看了又看,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半晌后秦老太太不敢确定地道:“阿……阿姐?”   沈老太太同样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一身打扮贵气的老夫人。   已经尘封多年的回忆被打开,沈老太太眯了眯眼睛,也不确定的问道:“可是阿宁?”   秦老太太眼中的泪水瞬间流了下来。   是她的阿姐,是她找寻了多年阿姐! 第四十二章 ……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秦老夫人跟沈老太太是旧相识?   秦老夫人推开扶着自己的秦诗诗, 朝沈老太太走过去,只有在抓住她的手那一刻才感觉到真实。   秦老夫人的泪止不住,她颤着声音说:“阿姐,阿姐你还活着, 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啊!我回乡找不到你, 整个村子都被那些塔勒外族烧光了。这么多年我都在找你啊。”   那一声声的阿姐也把沈老太太带入了三十多年前那个火光连天的晚上。厮杀声哭喊声不断, 那么多人乡亲好友都在那场屠杀中丧生。她的父亲母亲将她藏到地窖中才躲过了那一劫, 可他们却死在了那些外族的刀剑之下。   沈老太太本以为自己这么多年能把那些给忘了,可她知道那些惨痛的回忆只是被她死死的封存了起来。   沈如晚见到阿嬷也红着眼睛流下了眼泪,不知道怎的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她走过去轻声道:“阿嬷、秦老夫人外头冷,你们这么哭着很容易伤身子感染风寒。有什么话进屋去说吧。”   秦诗诗也反应了过来,跟着沈如晚一块劝着秦老夫人。   沈老太太拍了拍秦老夫人的肩膀, “阿宁, 别让孩子们为我们担心了,进屋去吧。”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忽然她想到什么,她把心腹刘嬷嬷喊过来,急切地说道:“你快回府让老太爷赶紧过来!对了, 还有把大老爷和二老爷也叫过来。要快!”   刘嬷嬷不敢耽误,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屋里面有炭火烧着,暖和了很多。   沈如晚给阿嬷和秦老夫人都倒了杯热茶,然后退到一旁。   秦老夫人看着沈老太太鬓角发白,忍不住又擦了擦眼泪, 她哽咽的问道:“阿姐, 这么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一点你的消息也没有?”   沈老太太叹息一声:“当初我没有跟你离开是因为我刚怀孕,不能承受路上的颠簸。本想等胎再稳固一点再去镇上寻你。没想到半个月后敌军会偷袭了青州,就连青阳村这种小村子都没有放过。我躲在地窖中三日,等那些塔勒族都走光了才敢出来。可等我出来了, 东藏西躲到了你所在的那个小镇后已是半月后了。那个镇子也遭到了塔勒族的洗劫,到了你留下的住址处,那宅子被烧了,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后来为了活命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一路往安全的南边走,给大户人家做帮工,也算勉强的活下来了。”   秦老夫人道:“阿姐怀孕了??为何当初不说,要是我知道,我我……”   沈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幸好你当初没有留下来,要不然我们两个可能都活不下来。”地窖那么小,藏着两个大活人,很容易被那些塔勒兵给察觉到。   秦老夫人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她说道:“当初我也是听到塔勒兵往镇子上过来了,跟着逃难的人连夜往北边跑了。我当时压根就没想到塔勒兵也去青阳村。等到后来局势稳定些后,我再去寻你,却怎么都没有了消息。我回到青阳村,回到了当时的家中,看到院子里姨母姨夫的坟冢,我知道你一定没有死。后来我不得不跟着秦高去京城,留下了人在这里,要是你回去过,一定要把你留住。”   沈老太太苦笑,“我去了南边后,却没有那么容易回来。我的肚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不得不留在南边生下来。托人回去打听,只打听到了夫君战死的消息,你们却也音信全无。”   秦老夫人忽然问道:“阿姐,你生下孩子那年可是建平三年?”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没错。青山是建平三年出生的。”   “不对,建平三年沈大哥并没有战死。他是建平四年才在战场上出事的。”   秦老夫人沉重的说:“阿姐,是我们秦家对不住你啊。”   “当初沈大哥是和秦高在一个战场,他们跟塔勒兵厮杀了一天一夜,受了重伤但没有死,从死人堆里跑出来了。后来他们立了功,升了官。可塔勒族又集结兵力攻了过来,当时沈大哥为了护住御驾亲征的皇上胸口中了一箭。要不是沈大哥同时拉了秦高一把,加重了伤势,要不然也不会……等秦高过来,让他亲自给阿姐来请罪。”   沈老太太早已经接受夫君过世多年的事实,如今在听到,也难免又掀起了心中的疼痛。这些年她独自养大了青山,也没有再改嫁,她的夫君沈正安是无人可以代替的。   她看着眼前跟她一眼老去的阿宁,心中无比的感慨。当初的战乱让多少□□离子散,她在南边知道夫君的死讯时,差点也跟着去了。是年幼的青山哭泣声,让她继续撑了下去。   后来青山大点,她也存了些银子,找了个青山碧水的山村就这么过下去吧。   ……   秦大将军府里,老太爷把三个儿子都叫到了书房。   他虽然上了年纪,可身子还很是硬朗,眉宇之间很是威严。   他一言不发,不怒自威。   将军府的几个从小老爷都对父亲有畏惧之情,就算如今到了不惑之年也依然如此。   大老爷秦大将军先请罪道:“是儿子不对,没有好好教导诗诗,让她惹的母亲生气了。”   秦三老爷则低着头道:“儿子教女不严,回去定好好教训伊伊。”本想让妻女好好去讨好老夫人,不想讨好没成,反而讨嫌了。   秦二老爷则站在中间不敢出声。   他们都知道了,这回母亲寿辰似乎办砸了,不仅没让母亲高兴,反而惹的母亲不快。   如今父亲发怒了,他们只能受着。   就在这时,外头的小厮低声道:“老太爷,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有急事求见。”   秦高皱着眉,让人进来了。   刘嬷嬷见三位老爷都在,也顾不了那么多,行礼后道:“老太爷,老夫人让您和大老爷、二老爷去户人家。”   秦高问道:“何事?”   刘嬷嬷道:“老夫人没说,只是老夫人情绪很是激动,抱着那户人家的老妇喊阿姐。”   一直都没甚表情的沈老爷哐当一声站了起来,差点撞倒了桌子,他咬着牙极力的克制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刘嬷嬷害怕的硬着头皮再说了一次。   秦老太爷脸上看不出是惊还是喜,他绕过书桌朝外走去,见到还在发愣的大老爷和二老爷,不耐地斥道:“还不快些跟上。”   至于秦三老爷,则站在原地不做所措,他到底该不该跟上去。嫡母为什么只让大哥二哥去,可到底发什么事情,他也很想知道啊。   秦老太爷带着大老爷和二老爷出门,自然是惊动了将军府里的太太们。   许氏正和妯娌李氏在说话,听闻此事也很是吃惊,甚至也让人跟着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氏担忧的说:“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这心里啊扑腾扑腾乱跳。”   许氏安抚道:“你别慌,等等看便知道了……”许氏说这话心里也很没底,她嫁进将军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   ……   秦老夫人握住沈老太太的手一直不肯放开,“阿姐,这些年,你们受苦了。都是我们的错,都怪我们找的不够仔细。没有派人去南边继续多找找,让你和外甥吃了这么多的苦。”   “阿宁,莫要这么说。天下这么大,岂是那么容易的。我当时又是藏在一个富商家中,你们如何能找到。”这一切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沈老太太拍了怕她的手道:“那些过往不提了罢,都过去了。来见见我家的孩子们吧。”   秦老夫人总算收住了些泪水,她才分了心思看向来人。   沈老太太把乔氏和孩子们喊道身前,说道:“这是我的媳妇,乔月娘。那两个你之前也见了,是彦扬和如晚。彦扬家中行二,还有大郎彦松,三郎彦远。晚晚是最小的那个。”   沈老太太指着秦老夫人对乔氏和沈家兄妹道:“这是你们的姨祖母,阿宁是我的亲表妹。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情同亲姐妹。”   沈如晚跟着阿娘和哥哥一道给秦老夫人见礼。   她还有点晕乎乎的,这怎么一下子秦老夫人竟然变成了她的姨祖母!   秦老夫人让他们别多礼,她越看越喜欢。   乔氏虽然神情局促紧张了些,可端庄秀丽,是个好的。就算脸上有些瑕疵也没甚关系。阿姐看中的媳妇一定是不错的。   至于那两个小的,难怪她见到这个沈姑娘第一眼就有好感,还有看到那少年郎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原来他们是阿姐的孙女孙子。   秦老夫人不住的点头,“还是阿姐会养孩子,这媳妇孙女孙儿都是顶顶的好。”   “我那外甥呢?还有另外两个孩子呢?”   沈老太太道:“青山他前些日子受伤了,还只能躺在床上休养。彦松还在外头押镖没有回来,彦远出门会友了。我先带你去见见青山罢。”   秦老夫人连声说好,她很想见一见阿姐和沈大哥的孩子。   两位老太太刚从屋子里走出来,正好秦老太爷他们也赶了过来。   秦老太爷来了路上想了无数的可能,也心里已有了底,可真的见到了秦老夫人身边的沈老太太,他难忍激动地喊道:“嫂子!”   沈老太太很是感慨,那一年秦高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也早生华发了。   “秦兄弟,很久不见了。”   这一声秦兄弟,让秦老太爷老泪纵横。   秦老太爷的模样可把秦府的人吓坏了。   跟着秦老太爷身后的大老爷、二老爷都吓傻了,他们的父亲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就算是刀子砍到他身上也不吭一声的人竟然流泪了?   那个站在母亲身边的老妇人究竟是何人?为何父亲会如此失态?   那些伺候的下人将头全部都低下,默默的退了出去。   只留下了秦家的几个主子和沈家人。   沈老太太又叹息一声:“秦兄弟,进来坐吧,有什么话咱们细说。”   秦老太爷和秦老夫人以及沈老太太又进了屋内,这回秦老太爷亲手将门关上了。   秦家的两个老爷和沈家的几人面面相觑。   秦大将军朝女儿秦诗诗看过去,“到底发生何事了?”   秦诗诗也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的不知道从何说起。祖母自从见到沈老太太后,好像还没顾上跟她说上一句话。   沈如晚看着这两个疑似表舅舅的男人神情严肃,只好硬着头皮道:“大家要不要去侧厅歇一会?喝口热茶?”   几双眼睛都齐齐的看向她。   沈如晚只觉得头皮发麻。   ……   秦老太爷刚将门关上,他便撩起衣袍朝沈老太太跪了下来,“嫂子,是秦某愧对于你啊!沈大哥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了。”   沈老太太连忙去扶他,“秦兄弟你这是做什么,我受不起你这大礼,你是要折煞我吗?”   秦老夫人却道:“秦家一门富贵,他秦高的性命都是托得沈大哥才得来的。阿姐,秦高的这一礼你受的起。”   沈老太太不由皱了皱眉,秦高和沈正安是结拜兄弟,又分别娶了她和阿宁。阿宁一直随秦高那边叫大哥和嫂子。当初跟阿宁分开,她还是个新嫁妇,提到她夫君秦高时都会满脸崇拜和羞涩,一口一个夫君。怎么现在都直呼名字了?那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对仇人一般?   沈老太太道:“秦兄弟,你若是不起来,也就别认我这个嫂子了。”   秦高只好站了起来,再深深一拜,“嫂子,有生之年能够再见到你,是老天眷顾。是给我秦高恕罪补偿的机会。”   沈老太太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补偿,我只想知道当初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秦高抹了一把泪水,“当时沈大哥伤势太重,只说出嫂子你的名字还来不及交代其他便去了。”   沈老太太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秦老太爷又道:“嫂子,沈大哥救下当时的世宗帝立下了大功,而我也因沈大哥拉了一把,才避开了敌人致命一刀,才有了后面的军功。沈大哥于我有再造之恩。若是嫂子不让我补偿,我就算死也不会瞑目的。”   秦老太太冷眼看着秦老太爷,她道:“自然是要补偿阿姐。不仅要补偿阿姐,还有阿姐和沈大哥的子嗣!”   秦老太爷浑身一震,他惊喜道:“嫂子,沈大哥有后了?太好了,真是幸得上天垂怜啊!” 第四十三章 ……   秦老太爷见沈老太太沉默的微微点头。   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补偿, 嫂子是不会在乎的。   有些话秦老太爷却不得不说:“嫂子,当年沈大哥救了世宗帝,被世宗帝追封为了忠勇伯。那时候一直没找到你们,也不知道你有了沈大哥的孩子。现在我会想方设法的去上折子, 求现在的皇上让沈大哥的儿子袭爵。这是沈大哥用性命争来的爵位, 都是沈家应得的。”   秦老太爷对此事也很没把握, 世宗不到五十就驾崩了, 后来孝宗继位,在位不到五年也因病去了,如今的新帝才十二岁,后宫有太皇太后把持,还受制于摄政王。不知道这位皇上能不能做这个主。同时还要看太皇太后和摄政王那边的意思, 若是两方没有阻拦, 兴许就能让沈大哥的儿子顺利袭爵。若是那两方一但不松口,只怕这袭爵会有波折。可不管怎样,总要一试才行。   秦老夫人一直等的就是秦高的表态。看来他还算有一丝良心,知道对沈家的愧疚弥补。   沈老太太却有些迷茫了, 忠勇伯?这听起来让她觉得陌生又遥远。   如果可以,她不要这些富贵,只求夫君好好的,他们在乡下织布种田,平淡一生。只是那样的生活或许是她所求, 夫君满腔抱负终究会不甘于在乡下一辈子。   就算时光会倒流, 什么都改变不了。   ……   秦大将军和秦二老爷在侧厅坐下,沈如晚和乔氏去厨房端茶了,沈彦扬也一道跑过去帮忙。   留下秦诗诗面对自己父亲和二叔。   秦大将军问道:“诗诗,到底发生了何事?”   秦诗诗斟酌了一会, 缓缓开口:“父亲,祖母哭着抱着沈老太太唤沈老太太阿姐,还说是三十多年总算是见着了。那沈老太太应是祖母念叨着的姨祖母。”   秦大老爷和秦二老爷都怔住了。   诗诗的姨祖母,那便是他们的姨母了。   他们自小便知道母亲有个心愿未了,就是一直在找寻她的一个阿姐。   可多年寻找,却一直都毫无音讯。   三十年前的战乱走失的,很可能就没了。   可他们不敢劝,就让母亲抱着这个希望一直等下去。   没想到三十多年过去了,竟然真的找到了?   他们让秦诗诗把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讲给他们听。   等到沈如晚和乔氏、沈彦扬端着茶和糕点过来时,秦大老爷和秦二老爷都客气的谢过。   正在这会,那边正厅的门打开了,秦家两位老爷听到动静,赶忙走过去。   秦老夫人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道:“你们也进来罢,去拜见你们的姨母。”   秦大老爷和秦二老爷自然不敢怠慢。   秦诗诗跟在父亲身后,也一道去拜见这位姨祖母。   沈老太太看着这两位身在高位的外甥在她面前行礼,赶紧让他们起来。   秦老夫人站在一旁说:“阿姐,他们应该拜,这个礼你受的起。”若是没有沈大哥救了秦高,那么她的儿子也没有机会出生。终究是他们秦家亏欠了沈家的。   沈老太太无声的摇头。   秦家两位老爷知道这位姨母在母亲心中的分量,也知道一些旧事,也心甘情愿拜见这位姨母。   沈老太太也把沈家的小辈们叫过来见礼。   沈如晚跟着见过了姨祖父,又见过两位表舅舅,还有秦诗诗这位表姐。刚刚秦老夫人问了一下她的生辰,她比秦诗诗小了两月,便成了妹妹了。   不过是短短半日的沈如晚觉得一下子多出了好多亲戚。她看着二哥晕乎乎的模样,看来不只是她一人犯晕了。   见完礼后,秦老太爷说:“嫂子,世侄呢?他现在不在家中吗?”   沈老太太知道他问的是青山,说道:“青山前段时日受伤了,还不能下床。”   秦老太爷急道:“嫂子,快带我过去看看。”   秦老夫人见秦老太爷要带着儿子们去见沈青山,她也一道过去了。   至于小辈们都留在了下来。   看着这些长辈离开后,三个小的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秦诗诗道:“没想到你我这么有缘,晚妹妹、二表哥。”   沈彦扬第一次被姑娘叫表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过来。”说完便出去了。   两个姑娘见状又同时笑了出来。   沈如晚道,“我也没想到多了位诗姐姐,你还把我二哥吓跑了。”   秦诗诗捂着嘴笑,“晚妹妹和二表哥都要习惯起来了,往后还会有更多兄弟姐妹。”   她伸出手来算起来,“我家的是大哥秦晟,二叔家的是二哥秦昱和五妹秦秀秀,三叔家是四妹秦伊伊和六弟秦晃。然后我母亲娘家那边的姐妹兄弟,还有二婶娘家那边的,到时候啊会让晚妹妹都数不过来。”   两人正说着话,沈彦远拿着书从外头回来了。   他看到门口停着几辆马车,站了不少丫鬟小厮婆子,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何事。   他急步的走了进去,却见到厅堂中晚晚正侧着身子与一个脸生的姑娘在说话。   沈如晚见秦诗诗突然顿住,看向她身后,沈如晚回过头,见到沈彦远,站了起来高兴地唤道:“三哥,你回来啦。”   秦诗诗也跟着站起来,对沈彦远唤了一声,“三表哥。”   沈彦远一头雾水,这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   乔氏和沈老太太领着秦家一行人来到沈青山的屋前。   沈青山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了,这会见到几个陌生脸孔进来,他不由露出了戒备的神情。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去寻乔氏。   乔氏见状连忙上前,手中比划着,安抚沈青山。   秦家人这才发觉原来乔氏不能说话。   沈老太太说道:“这是青山。他那次受伤伤了脑袋,以前的许多事情都忘记。青山,这是你的姨母、姨父和两个表弟。”   沈青山平静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秦老太爷从第一眼见到沈青山,就觉得太像了,跟沈大哥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让那些曾经跟沈大哥有过交情的同僚们看到,也能够一眼认出来这是沈大哥的儿子。请这些旧友帮忙,这样请封爵位的阻力会小上不少。   由于沈青山还是病人,秦家人也没有多做打扰,很快就出来了。   秦老夫人感慨万千,忍不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她对沈老太太说:“阿姐,我们会去找京城最好的大夫来给青山治伤,让他快些好起来。”   秦老夫人提议道:“阿姐,不如你们一道搬到将军府去住吧。这样也能够方便照应。”   沈老太太婉言谢绝了。   秦老夫人只好先退一步,以后慢慢再劝。   阿姐既然不愿去,那她先留在沈家,她太多的话要跟阿姐说。   秦老夫人决定留下来,秦老太爷不敢有异议,秦大将军和秦二老爷更不敢说二话。   最后秦大将军和秦二老爷先带着秦诗诗回府。   秦老太爷留在沈家用了晚饭才回府。   沈老太太特意做了几道家乡菜,当那些菜端上桌后,秦老夫人忍不住又红了眼睛。   秦老太爷沉默了。   沈老太太说:“这么多年不见了,终于又一起吃上饭了。这是好事,是要开心才是。来,阿宁,试试这个炸红薯丸,看看味道和以前还一样吗?”   沈老太太也夹了一个给秦老太爷,“吃吧,都吃吧。光看着也看不饱,咱们这儿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我也就只能多给你们做几个家乡菜。”   秦老太爷道:“嫂子千万别这么说。这些家乡菜是我这么多年想吃却吃不到的。”就算是从青州请回来的厨子,也做不出这个味。   秦老夫人咬了一口,夸道:“阿姐的手艺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好吃。”   秦老太爷看着了秦老夫人一眼,也吃了起来。   这记忆中的味道,太让人怀念了。   沈家的几个小的也都在饭桌上,可这一次虽然只是多了两个客人,他们却比平时安静许多。   沈老太太顺手往沈如晚碗里塞了个炸丸子,“不是早就想让阿嬷给你做这个吗?快些吃。”   秦老夫人心道,看来阿姐很疼这个小孙女啊,她看向沈如晚的眼神也越发慈爱。   ……   秦大将军和秦二老爷一回府,都各自去正院找夫人了。   秦大将军一进屋,许氏正想打听情况。   却见秦大将军边脱下外袍,边说道:“这几日你些快让人整理出一个院子,布置规格都与咱们诗诗一样。伺候的丫鬟也得好好挑一挑。”   许氏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一股子委屈涌了上来哭骂道:“好你个秦明武,你是不是在外头跟人生了女儿,要把人领回来了?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我就说我怎么心神不宁,原来是你在外头做的好事!!我要去找母亲给我做主……”   秦大老爷拧着眉拦住她,“胡说八道什么呢!母亲根本没功夫管你,更何况母亲今晚不会回府。”   许氏愣住了,“你……你是不是哄得母亲去了你外边的人那里?”   秦大老爷揉揉自己的眉心,他知道要是不说出清这女人闹起来没完没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成天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母亲的亲姐姐找到了,那家有个小姑娘跟诗诗同龄。兴许过段日子就会搬到府来住,你先把院子整理好。那边还有两个小子,我会让他们跟我一道住前院。”   许氏听懵了。婆母的亲姐姐找到了?   二房的李氏也听呆了,“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秦二老爷说:“我看母亲肯定会让沈家人住进来。那家子在外头受了多年的苦,你要准备些东西与之交好,莫要慢待了。”   李氏连连点头,“妾身知道。” 第四十四章 ……   沈如晚这几日过的跟在梦里一样。   秦老夫人是她的姨祖母。   她的祖父是有功之臣, 是被世宗追封的忠勇伯。   她的父亲还有可能会袭爵。   这些天秦大将军夫人,秦二夫人,都带着礼物上门拜访。   沈如晚和哥哥们每每都会被叫到跟前,被这些夫人拉着手夸赞。   沈如晚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滋味。   突然得到了这么多的关注, 反而让人无所适从了。   尤其是有一次秦老夫人问阿嬷, 她定亲了没有。   阿嬷笑着摇头, “舍不得那么早让晚晚嫁出去, 再多留几年。”   秦老夫人也跟着笑起来,“可别到时候留来留去留成仇了。照我看啊,舍不得嫁,便嫁的近一些如何?阿姐,我帮着晚晚多留意京中的一些世家的公子好不好?远的不说, 近的就有我那两个不太成器的孙子……要是能够亲上加亲, 那是再好不过了。”   沈如晚越听越臊的慌,她红着脸跑出去了。也不知道阿嬷是怎么回秦老夫人的。   随着上元节的临近,秦家夫人们多次来沈家请秦老夫人回府,这种大日子若是她老人家一直住在外面, 秦家只怕要被人指着骂不孝了。   沈老太太也劝道:“阿宁,什么时候想过来了便过来。别让你家的孩子总惦着你。”阿宁不仅仅是她的妹妹,她身后还有秦家一家子,有夫婿,有儿子, 有媳妇, 还有孙子孙女们。她的家人也都等着她回去。   秦老夫人不舍的说:“阿姐,你真的不跟我一块去吗?秦家都准备好了你们住的院子,就等着你们住过去。”   沈老太太还是摇了摇头,“我们这一大家子实在不便去打搅, 也习惯住这里了。等过些日子,我再带孩子们去你们那边做客。”   秦老夫人见沈老太太坚持,也只好同意了,“那阿姐过来做客至少也得小住几日才行。”   沈老太太含笑点了点头。   上门做客可以,可长住秦家的话,不仅秦家人不习惯,她们也会感到拘束。   还是各住各的比较自在。   秦老夫人回秦府后,沈如晚和哥哥们似乎都松了口气。   秦老夫人不仅问她的亲事,还问哥哥们的亲事。   总归也不是她一个害臊发愁了。   不知道是不是当初梦到自己成为苏家二姑娘家中的妾室,还生难产而死。梦里面的惨状,让她对嫁人一直产生畏惧。   要是能一辈子不嫁人留在家里就好了。   沈如晚免得自己胡思乱想便去厨房找乔氏,乔氏正在做锅包肉,见到她进来拿筷子夹了一块给她。   沈如晚张嘴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又香又酥。乔氏见她喜欢正要再给她夹一块,沈如晚连连摆手,“阿娘,我是过来给你帮忙的,不是来吃独食的。”   乔氏笑了,她示意沈如晚在边上看着就行,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沈如晚凑到乔氏身边说:“阿娘,你别嫌我手笨,我可以帮你和面,可以择菜,可以剥豆角。”   这些天家里人多,她粘着阿娘的时间也少。她察觉有到阿娘似乎在有意避开秦家的客人。她总是低着头倒茶,去厨房做饭,去阿爹房间照顾他,尽量不出现在那些客人面前。   尤其是秦家的夫人们来了,阿娘不得不出来时都会稍稍用头发挡着脸上红色的胎印。虽然那些夫人都很有涵养的当做没有见到,如常的跟阿娘交流。   沈如晚见了很心疼,她几次想开口安慰,又怕让阿娘更难过。那些客人离开了,她感觉到阿娘神情松快了许多,脸上笑容也多了。   沈如晚亲密的抱着乔氏的手,“阿娘,你就让我干点活吧。”   乔氏拗不过她,拿了点豆角出来,让她剥。   沈如晚边剥着豆角,边看着乔氏炒菜,轻声到:“阿娘,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拿着锅铲的乔氏顿了顿。   乔氏脸上露出不解。   沈如晚拿着剥好的豆角,走过去,搂住乔氏:“阿娘,要是你不想做什么,不愿做什么,不要勉强自己。阿娘有我在呢,我能帮上你的尽管使唤我。”   阿娘不愿跟那些夫人交际,那便不交际。   她只希望阿娘能开心点,自在点。   她会继续去寻找能够祛除胎记印记的办法。   ……   夜深后乔氏一直无法入眠,她坐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这张脸,摸了摸脸上那道红色印记,神情黯然。   这看似胎记的印记,并不是胎记。她小时候脸上并没有这个印记,在她十三岁时,这个印记从最初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点,慢慢地越来越大,直到她到了沈家这印记才停止了蔓延。   那些让她恐惧、害怕、伤心的往事,她不愿再去想起,她到了沈家,是沈家的媳妇。   从前的所有过往她都当作云烟。   可如今从乡下来到京城后,她心里一直都觉得不安。   这种不安,在见到了那位救治夫君的青阳郡主就开始加深了。   她是女人,她知道女人的看男人的眼神。那位郡主身上的敌意她能够感觉的到,曾经在乡下时也有不少女人是那么看着她的。   等到婆母跟秦老夫人认亲后,知道了夫君有可能袭爵忠勇伯,她的不安在加剧。   她的身份,她的容貌,让她惶惶不安。   今日晚晚来说的那些话,她知道是在宽慰她,她的不安让女儿也察觉到了。   她面对那些高贵的夫人,自惭形秽。   她为夫君和婆母高兴,沈家不再是农家了,以后有了爵位,身份便不一样了,儿女们不管是前途还是姻缘都会很好。   可她很害怕,她害怕面对新的身份的沈家。她怕自己又丑又哑会让沈家丢了颜面,会让人看不起沈家。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她选择了逃避。   可她知道,逃了了一时,却逃不了一辈子。   总是要面对的。   ……   明日就是上元节了,沈家人都各自有了安排。   沈老太太和乔氏不去凑热闹,留在家里陪着沈青山。   沈彦扬和沈彦远两兄弟会一道出门。   本来想邀上沈如晚,却得知她还在等那位楚姑娘的回信。   若是今天一直没等到楚姑娘的消息,那沈如晚便和哥哥们一起去灯会玩。   沈如晚记得当时让方嬷嬷给阿楚姐姐平安符时,邀请阿楚姐姐十五去赏灯。   可一直都没等到阿楚姐姐那边的回复。   难道是被拒绝了吗?   正当沈如晚沮丧的以为阿楚姐姐不会去了,当天傍晚,一辆马车停在了沈家门口。   沈家人还以为是秦家又送东西过来了,开门一看竟然是方嬷嬷。   方嬷嬷被请到了正厅中,沈如晚欢喜的跑了过来,问道:“方嬷嬷,是阿楚姐姐答应了吗?”   方嬷嬷放下手中的茶,点了点头:“是的。沈姑娘,主子答应了。明日主子会派马车来接你。”   沈如晚开心的道:“好呀,那我等阿楚姐姐。”   方嬷嬷站了起来,指着放在桌上的东西说:“不过,主子希望姑娘那天将这身衣裳换上。”   沈如晚好奇,这托盘上面还盖着布,她掀开一看,竟然是一身男式的浅蓝色素面锦锻袍子。   方嬷嬷解释道:“上元节晚上赏灯的人多,姑娘换上男装会便利些。”   沈如晚对这身男装很有兴趣,她抚摸着上面精致的绣竹,问道:“阿楚姐姐让我穿男装,难不成她也穿男装吗?”   方嬷嬷笑道:“那是自然。”   “有意思,我还没穿过男装呢。方嬷嬷劳你帮我谢谢阿楚姐姐。”沈如晚将这身男装捧在手中很是感兴趣。   方嬷嬷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她本以为主子不会去,没想到主子还是应下了。   可却给沈姑娘准备了一身男装,她有些不懂主子到底在想什么。   ……   第二日,沈如晚早早盼着天黑,这是她第一次逛灯会,她很是期待。   沈彦扬故意逗她,“晚晚,你真不跟哥哥们一道吗?我和你三哥可是会去护城河那边放天灯哦!”   沈如晚眼中有向往却又摇了摇头,“我跟阿楚姐姐约好了。二哥,等明年我再跟你们一道好不好?”   沈彦扬笑了,“自然是好了。”   天色渐暗,沈如晚将那身浅蓝色的男装换好,又将发式也改了。   当她走出来时,沈老太太惊讶地说道:“哎哟,这是哪家俊俏的小郎君呀,快来让阿嬷瞧瞧。”   沈如晚在沈老太太、乔氏、还有两个哥哥的注视之下,红着脸朝沈老太太走过去。   沈老太太抚掌,“那阿楚姑娘真是个妙人,让晚丫头穿上男装的主意真是不错。晚晚这男装一穿上,更显的脸嫩了,真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沈如晚被这么一说,脸更红了。   沈彦扬也跟着笑起来:“晚晚别害羞,你现在是小郎君了,迈开步子来,放松,放松。你看我跟你三哥走路的样子……”   说着便拉着沈彦远一道给沈如晚做示范。   兄妹几个闹了一会儿,乔氏对沈如晚招了招手。   沈如晚走了过去,乔氏让她坐下,用黛子在沈如晚的眉上扫了几笔,让眉毛稍微粗了些,将那股娇憨的女儿气压了下去。   沈如晚在镜子里见到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心中暗暗想,阿楚姐姐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楚家的马车停在了沈家的门口,来接她的是曾经见过的阿七,阿七见到沈如晚出来时也楞了一下,随后面带微笑道:“沈姑……不,沈公子请。”   沈如晚忍住笑强做镇定,故意压低声音粗声粗气的说:“有劳阿七了。”   当沈如晚上马车了,晋七将车帘放下坐在赶车的位置上,不由失笑,这位沈姑娘还真是有意思。   乍眼看去,还真似模似样想个锦绣堆里的相貌精致的小公子,让人雌雄莫辨。   可她千万别笑,那一笑啊,啧……   沈如晚本以为阿楚姐姐会在马车里,结果里面垫了厚厚的毛毯,有暖炉,有热茶,还有零嘴。   就是没有那个大活人。   看来阿楚姐姐应是在街上某个地方等她吧。   她真有点期待见面了。   沈如晚在马车听到外头热闹的声音,她把车帘掀起一个角,外面人群熙熙攘攘,到处都挂满了灯笼,红通通地一片。   没有等多久,这马车停了下来。   晋七帮沈如晚掀开帘子,说道:“沈公子,到了。主子就在前面南门牌坊下等你。你快些去找他吧。”   沈如晚谢过晋七后,看着这长街一片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街上的人很多,小贩们摊主们卖力叫卖,小孩子们手里拿着糖或拿着灯笼你追我赶的在嬉闹。   她抬起头,前面的牌坊上就写了南门。   那阿楚姐姐便是在那里等她了。   沈如晚经过一个卖面具的摊子,起了一个恶作剧的心思。   她跟摊主买了一个狐狸面具,她没有戴上,只是拿在手里,做遮挡之用。   她急步朝南门那边走去,她远远地见到在牌匾底下,一个身穿月白长袍头戴玉冠的男子正背对着她。   那男子身姿颀长挺拔,如青竹一般。   就她走走过来的段段时间内,就见到不少盛装的姑娘们,脸上含羞带笑的从那男子身边走过。   有不小心掉了扇子的。   也有不小心掉了灯笼的。   更有不小心被人挤到扭到脚想往那边倒过去的。   都被这男子一一避开了。   有的姑娘捡了扇子就跑了。   也有的姑娘连灯笼也不要了气跑了。   那位想倒过去的姑娘幸得身边的丫鬟扶着,才没摔倒。   也不知道那姑娘朝那男子说了句什么,见男子都没朝她看去一眼,扶着丫鬟哭着离开了。   沈如晚想到阿楚姐姐那一贯冷淡的作风,觉得那个月白长袍的男子应该就是她了吧。   阿楚姐姐身着女装时,她就有一种有种凌厉的美,似烈焰般张狂,又似皎皎明月般清寒。   不知道她现在换了男装,会是什么样子。   沈如晚手举狐狸面具,往那人走过去。   她站在他的身后,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兄台,可否问个路?”   楚执已闻到了那股似有似无的香味,他转过了身。   这一刹那沈如晚脸上的笑容凝结,挡在前面的面具一下掉落在的地上。   她看着眼前的人,居然看呆了。   那相貌还是那相貌,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若不是以前见过阿楚姐姐女装的模样,她真的会以为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男子。   她本以为自己穿上男装后,学着哥哥门走路,会很像一个男子。   没想到阿楚姐姐身穿月白色长袍,竖冠,眉眼深邃,高鼻薄唇。她那凌厉的五官似乎更棱角分明了。   此时她凤眸低垂,有种高不可攀的清冷疏离之感。   沈如晚下意识的往她脖颈见看去,可阿楚姐姐穿的是交领,挡住了。   沈如晚小声不确定地道:“阿楚姐姐?” 第四十五章 ……   楚执听出她话里的迟疑。   从他决定应了她的邀约, 便打算慢慢地让她一点点的察觉。   不可能瞒一辈子,总有一天她会知道。   这只是试探的开始,楚执也无法预料眼前这个小姑娘要是知道了真相,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然而此时, 楚执将掉在地上的狐狸面具捡了起来, 递给沈如晚, 说道:“沈小公子, 东西可要拿稳了。”   沈如晚听到这个熟悉低沉沙哑的声音,又楞了楞。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以前倒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阿楚姐姐这身装扮,加上这把嗓音也太像一个男子了吧。   刚刚阿楚姐姐是在唤她沈小公子么?   她记起自己正穿了一身男装,是作男子打扮的, 阿楚姐姐喊她沈小公子也没错。   那她是不是也不能继续唤她阿楚姐姐了?   沈如晚将那狐狸面具接了过来, 磕磕绊绊地道:“多谢,楚……楚兄。”   沈如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说完便莫名的觉得有点害羞。   周围路过的人见到南门牌坊下面站在两个相貌不俗的年轻公子,年长高大的那个冷漠又俊美,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有点凶;年纪小的长得俊俏又可爱只是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红着脸低下头。   有那年长一些的妇人经过时,看着那个头矮的小公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说一句,“大过节的可不能训人啊,大公子带着小公子快去看花灯吧。”   “是啊是啊, 小公子可别怕, 要是大公子欺负你,回头告诉你爹娘去。”旁边也有妇人附和道。   沈如晚一听便知道别人误会了,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 她没欺负我。”   沈如晚抬起头来,刚刚那妇人眼睛一亮,笑道:“哎呀,小公子长的可真乖俊啊,多大年纪了?可定亲了?我家有一……”   不等那妇人说完楚执打断道:“不是说要逛灯会吗?走吧。”   沈如晚用力点头,“好。”   楚执走到沈如晚身侧,挡住了还想探话的妇人。   看着那两个公子走远,那妇人还真有些遗憾。   沈如晚乖乖地跟着楚执,往街市里面走去。各式各样的灯看的沈如晚眼花缭乱,有小动物形态的,有百花模样的,还有大红鲤鱼的灯漂浮在夜色之中。   她应接不暇的看着这些美丽多姿的灯,同时也注意到这一路上,阿楚姐姐的话很少。   不对,不是很少。是压根就没说话。   阿楚姐姐的步子比她大,但会放慢脚步等她。   沈如晚走快几步赶上去,她拉了拉阿楚姐姐的衣袖,小声说:“阿楚姐姐,是我不好,刚刚让人误会你了。”   楚执停下脚步,道:“你唤我什么?”   沈如晚才意识到她刚刚又叫错了,她立即改正过来,“楚兄。”说完似乎觉得还不够,又道:“阿楚哥哥,你没有生我气罢?”   小姑娘的声音自带一股娇气,那声调的尾音还稍稍拉长,这声阿楚哥哥叫出来,有种别样的缠绵之感。   楚执别开眼,淡淡的道:“少胡思乱想。”   沈如晚松了一口气,不由笑了出来,她就知道阿楚姐姐才不是小气之人。只是性子冷,不爱说话罢了。   路上小贩们喊她小公子,招呼她看自家的灯,这种话听到多了,她似乎有点习惯自己是一位男子的身份了。   沈如晚对身边的人道:“阿楚姐……兄,那个,我刚门时以为我阿娘给我化的已经很像一位男子了,没想到你比我更像了。刚刚我都有点不敢认了。”   楚执看了她一眼,“嗯,你是很像。”她这个年纪扮成男子最是模糊性别的时候了,只是别笑,一笑起来可就要露馅了。   沈如晚正想说,她说的是她最像了,怎么阿楚姐姐反过来说她?   沈如晚又看到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她停了下来,对阿楚姐姐问道:“我有个小狐狸面具,我也帮你选个面具好不好?”   楚执见她期待的眼神,微微颔首。   沈如晚高兴的挑了起来,“这个好不好?”   沈如晚拿起一个兔子面具。   楚执摇头。   沈如晚又拿了一个小鹿的面具。   楚执还是摇头。   这姑娘只怕尽挑她自己的喜欢罢。   这回他不等沈如晚再选,将一个鬼面獠牙的面具拿了起来,“就这个了。”   这时本就拥挤的街道,不知道怎么好像有很多人往前面蜂拥而去,并听到前头的人在喊,“花车来了花车过来了。在最前面的好像是天香楼的双双姑娘在跳舞啊……”   “听说那双双姑娘夺了花魁才有机会在花车上献舞啊。”   “那岂不是色艺双全?快过去瞧瞧。”   “可不是,平日要见上花魁一面捧上白花花的银两都不一定见得上……”   “哼,都是些登徒子,我倒要看看这双双姑娘到底是怎样的貌若天仙。”   “娘子,娘子,别生气,我保证不看那双双姑娘一眼。”   这一嚷嚷,不管是男是女都对这花车有了兴趣,挤在一旁想要靠的更近一些。   很快沈如晚听到有乐声传来,围过去的人群也自动分散,一个装扮华丽的大花车缓缓的驶过来。   花车前面是八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开路,还有四个粉裙侍女手提花篮跟在花车的一侧,在花车上面一个带着面纱身姿曼妙的姑娘,手提一盏莲花灯正在翩跹起舞。   她露出来的一双妙目眼波流转的看向人群。   一些男子开始起哄,“怎么不摘了面纱啊,双双姑娘。”   “就是,往年花车游街的花魁都不带面纱的。莫不是这个双双姑娘,名不副实吧。”   “听说天香楼定了新的规矩,要双双姑娘摘下面纱,可要遇上她想要送灯的人。看见没,就是双双姑娘手里的那盏莲花灯。要是有被她相中的男人啊,她就会摘下面纱,将那灯送给那男人。然后就可以与双双姑娘共度春|宵了。不然你们以为怎么会有那么的男子挤过来。都是想看看有没有那种运气……”   “嚯,这花样玩的还真多啊!”   ……   沈如晚随着人群的拥挤,也不知不觉挤到了前面,她正仰着头看着花车上起舞的姑娘,对身边的人道:“她跳的真好看,手里的灯也好看。”   楚执没吭声,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站在另一旁的一个男子听到了笑道:“小公子,你年纪还小,就别肖想双双姑娘手里的花灯了。”   知道其中意思的旁人,也跟着笑起来。   沈如晚有些不懂,却也敏锐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楚执一双寒眸扫过去,刚刚还笑得大声的男子一下被呛住了,不住的咳嗽起来。   其他人看着那男子眉宇间的煞气,也不敢招惹,都讪笑两下,继续看花车上的美人。   双双知道天香楼每年的花车游街,不过是个噱头,吸引着那些有钱又猎奇的公子哥们过来。可真正体面家世又好的公子却不会出现在这大街上。   她手中的花灯,自然也是想要交给最有资格的人。   这游街过半,她的舞跳了一支又一支,都没有她心仪又出身不俗的男人出现。   双双心里有点急,真的只能选那些大腹便便的老爷们吗?可她真的不甘心。   可就在她刚将那只舞跳完,眼睛朝南边瞟过去时,一下她便定住了。   面纱下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她抬了抬手,随侍在花车旁的丫鬟将花篮里的花瓣朝双双和人群中撒过去。   在这漫天的花瓣雨中,双双摘下了她的面纱。   在场的许多男人都倒吸了一口,不愧是天香楼的花魁,长的那叫娇媚动人,魂都要被那双眼睛给勾了去了。   哄闹声越来越大,“双双姑娘是要送灯了吗?”   “选我!选我!”   “双双姑娘看这边!”   不少坐在酒楼二楼雅座的公子哥们,打开窗户也都在招手。   亦有一些贵族小姐们,也凑在窗前看着热闹。   不少出来饮酒的官家老爷们也随意往街边看过去。   双双手持莲花灯,从花车上走了下来,有人想上前都被那些强壮的护卫挡开。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双双姑娘在一个高大的男子面前停下,将莲花灯往前递过去。   “看来双双姑娘是喜欢长得俊美的郎君啊!”   “那位兄台可真是有艳福了。”   “怎么还不接下那花灯啊。我都替他急,他不要可以给我啊!”   双双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她将那花灯递过去,那男子却丝毫没有反应。   她娇声道:“公子……请收下奴家的花灯。”   一些看热闹的都继续在起哄,喊着快收下。   谁知那个男子一脸冷漠,仍然看都不看双双姑娘一眼,而是为身边那个矮小少年拂去肩膀上的花瓣,然后拉着那少年的手拨开人群离开。   双双神情错愕,从来都是男人哄她开心,她只要稍展笑颜,便让人神魂颠倒。   可那男子竟然看都不看她就走了。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个被拉着带走的小公子长得粉雕玉琢,她恶意的猜测,莫不是个断袖吧。   双双的莲花灯没送出去,只好伤心地道:“看来那位不是奴家的良人了。也不知道今夜奴家的良人在何处。”   有人喊道:“双双姑娘莫要伤心,你看看我们啊,我们可都是争着抢着要给你当良人啊,可别在理会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了。”   只是这人刚喊完,便哎哟一声,也不知道是被哪个扔了快石头,砸的满口鲜血。   不过更多人关注重新回到花车上的双双姑娘,期待她的花灯下一次送给谁。 第四十六章 ……   离那喧闹的人群远了些, 抓着沈如晚胳膊的手松开了,沈如晚抬头看去,只见阿楚姐姐脸色似乎更冷了。   那位双双姑娘怎么都不会想到,阿楚姐姐不过是穿了男装而已。   怎么可能会回应她。   她觉得阿楚姐姐应该是恼了, 也难怪会拉着她离开。   沈如晚抿唇一笑说道:“大约是‘楚兄’你太好看了, 所以那双双姑娘才想送灯给你。”   楚执那双凤眸眯了眯, 沉声道:“好看?”   要是那些长期跟随在楚执身边的人, 听到这危险的语气,只怕大气都不敢出。   沈如晚却毫无察觉,继续道:“可不是好看么。这一路上,我可见到不少姑娘都偷偷地看你呢。”   楚执沉静的看着她掰着指头算起来,“我们在卖面具摊子那里时, 就有个姑娘落了手帕在你脚边。我们去看花车的时候, 也有个穿粉色衣裙的姑娘故意往你那边挤。还有啊,刚刚街上那么多人,为何双双姑娘选了你,还不是阿楚姐姐你太好了了。要是阿楚姐姐你真的是位男子, 那想嫁给你的姑娘肯定很多很多。”   沈如晚说着说着称呼又变了过来。   “那你呢?”楚执问。   沈如晚噗嗤一笑,“我呀!我可没有‘楚兄’你好看。那些姑娘估计都只当我是阿弟,只有年长的大婶想捏我的脸,啊,还有大婶问我定亲没。”   楚执问的可不是这个。   楚执道:“可我不喜欢。”   说完楚执将手里的面具递给沈如晚。   沈如晚不解, 却见阿楚姐姐身体前倾头低了下来。   这是要她帮忙戴上吗?   沈如晚赶紧将那面具调整好, 给阿楚姐姐戴上了。   当她看着带着那个鬼面獠牙的面具,看着身边的阿楚姐姐,一股强烈的陌生感涌了上来。若是没有了那张熟悉的脸,站在她身边的这个人, 大约会让她感到害怕。   她不停的说服自己,这是她相识许久的阿楚姐姐啊。   她不应该怕她才是。   楚执见她神色有点不对,问道:“还要去哪里逛?”   沈如晚把满脑子奇怪的想法先压了下去,她说:“我二哥说他们在护城河那边放天灯,这边有地方能看到吗?听说万盏天灯同时升向夜空时特别美,我想看一看。”   他们在城里的南门,离护城河有点距离,要赶过去也来不及,只能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看向那个方向,便也能看到那万盏天灯。   “随我来。”   楚执说完便往前走。   沈如晚跟着她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她一直都知道阿姐姐姐个子高挑,可现在感觉似乎比以前见到的更高了。   真的有女子长这么高的吗?   沈如晚觉得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经过了一条街巷,拐了个弯,楚执停了下来,选了一处地方,他道:“此处可以看到天灯。”   沈如晚见到了这个地方空旷,前面有着一条小河,河面上飘了一盏盏的花灯。   有不少男男女女们正蹲河边在将自己的河灯推入河中,闭眼默念着什么。   沈如晚问道:“阿楚姐姐,你对这里很熟悉啊,是以前也来过这里看天灯吗?”   “幼时曾陪我母亲来过。”楚执看着那满河的河灯,想到了那个温婉的女人。   她总是面带轻愁的看着他,“阿执,也不知道你父亲何时才能回京。”   每年她都会来到这个地方,写下的愿望都是期盼父亲早日回京。   可是到最后她死,父亲还是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沈如晚看着阿楚姐姐被河风吹动的衣袍,夜色之中那个背影看起来十分的寂寥。   她走近几步,刚想说话,这时一个担着河灯叫卖的老人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问道:“两位公子,要不要放河灯?可以把自己的心愿写下放在河灯里推到河水中任其随波逐流,若是河神看到了,会实现你们的愿望哦。刚刚就有一波要参加春闱的公子放了河灯,期盼着能高中呢。老朽这儿的花灯最灵验了,两位公子要不是试一试?”   沈如晚在犹豫,楚执拿了一盏河灯放在她的手里,扔了一块碎银子给那卖灯了老人。   “公子就拿一盏河灯?这银子老朽可找不开啊。诶,诶,银钱还没找呢,公子怎么就走了?”   那位卖灯的老人,就算喊也没把刚刚那个戴面具的公子给喊回来。   沈如晚听到身后老人的喊声,她对前面的人问道:“阿楚姐姐,你真的不放河灯吗?”   “不用。”那东西放的再多,也都是徒劳。只不过是骗这些小姑娘的。   沈如晚看着自己怀里的这盏河灯,忽然道:“糟了,没有纸墨怎么写下愿望呀。”   楚执指向一处,“那里是专门为人代写的地方。你去那边借个纸墨即可。”   沈如晚点了点头,她见到不远处有位老先生摆着一张桌子,正在帮人写着什么。   “那阿楚姐姐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沈如晚抱着那盏河灯往老先生那边走去。   她等了一会儿,才轮到她,她笑着跟老先生借了纸和笔,自己写上了愿望,正要回去时。忽然见到河的对面,有个巨大的河灯被亮点,被几个仆人合力推到河水中。   这个河灯有三层,都是花的形状,上面铺满了小小的红烛,像是一个小船了。   等候在一旁的其他要放河灯的人议论道:   “又是丞相府的花灯吧?”   “是啊,年年如此,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愿望啊。”   “不知道赵丞相有没有亲自过来……”   “你们看就连丞相的愿望都一直没实现,也不知道河神大人能不能看到我这盏小小的花灯。”   “这不就是证明了河神大人的公正吗?管你是平头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得是有缘人才行。”   沈如晚看着那如同小船一般大小的花灯飘到了河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又看着自己手里小小的花灯,心想,就当碰碰运气吧。   沈如晚将自己写下的愿望塞到花灯里,往阿楚姐姐那边跑去。   “我回来了。”沈如晚朝她挥了挥手。   楚执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将河灯放入水中,用手在后面助力,让这盏河灯随着水波摇曳的飘到河中间。   沈如晚刚站了起来,便听到一阵阵的欢呼声。   她起先疑惑,随后看到远处渐渐升起的天灯,她拉住身边的人高兴的喊道:“阿楚姐姐,快看!是天灯!!天灯升起来了!!”   远处的夜空中被密密层层的天灯照映成了红色,那一盏盏的天灯越飘越高,就好像是要一路飘到云端之上。   沈如晚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将刚刚自己写在河灯里的愿望又默念了一遍。   楚执见她这么虔诚,眼眸变得更加幽深。   当沈如晚重新睁开眼后。   楚执问道:“许了什么?”   沈如晚神秘的笑了笑,“说出来就不灵了。”   楚执也没有继续追问。   沈如晚朝她走过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阿楚姐姐,我有些饿了。我想吃桂花元宵丸了,我们回街市上去吧。”   沈如晚说完有点脸红,阿楚姐姐不会嫌她事太多了吧?可今天为了出来看花灯,早早的就吃了晚饭,她又逛了这么久,尤其是听二哥他们说夜市上的有不少美食,这也是她出来看灯会的目的之一。   楚执本以为陪她放完河灯,看了天灯,她会想回家了。   现在又喊着要吃东西,倒真的一点也不认生。   楚执颔首,声音清冷:“走罢。”他也懒得再纠正她的称呼了。   沈如晚觉得阿楚姐姐真好,她说什么便应什么。   要是她能话多一点就更好了。   沈如晚与楚执从河边走到了大路上,沈如晚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条河,她自己的河灯,已经跟许多的河灯汇聚在河水之中,已经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她的了。   也只有那个如小船般大的花灯在一种河灯中,那么的醒目。   沈如晚笑了笑,希望那个人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罢。   就在沈如晚转过身与楚执一道往热闹的街市去走时,却不知刚刚河对岸有个人无意瞧见了她的那张脸,魔怔住了。   那个已到不惑之年的男人,喃喃道:“月娘?”   他眨了眨眼,刚刚见到那个人却不见了。   可她刚刚那笑容,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很多年前,他的月娘也是身着男装,偷偷地跟着他出来逛灯会,她牵着他的衣袖小声又地说:“阿晋哥哥,我想吃糖葫芦。”   月娘,你到底在何处?   赵晋目光沉沉的看着河的对岸,“来人,给我去找,刚刚在河对岸上一个身穿浅蓝色长袍年岁在十三至十五的小公子,去查一查是哪家的?”   跟随在赵相身后的护卫立即领命,朝河岸那边奔去。   赵晋看了一眼那飘远的河灯,明明年岁对不上,可就凭那张相似的脸,他就一定要找出来。   ……   重新回到熙攘热闹的街市,这条街跟刚刚看花车的街不是同一条了,沈如晚反正跟着阿楚姐姐走,她完全放心。   一到这街市上,她就闻到了甜甜的桂花香味。   只见不远处有个摊子,架了木牌写着桂花元宵丸几个大字,那个摊子不算大,但食客非常多,不仅几张小桌全坐满了,还有不少人在排队等位子。   有些等不及的,则跟老板先要了一碗,蹲在路边吃起来。一颗颗圆圆胖胖的元宵被那人几口吃了下肚,那人吃完了将碗放下,拍了拍肚子,满足的离开。   沈如晚越走近,那股甜丝丝的香味更浓了,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看这架势,这么多的食客就为了这一碗元宵,那一定很好吃。 第四十七章 ……   沈如晚本以为阿楚姐姐是要带她到这里吃元宵丸的。   可他只是脚步顿了顿, 往对面的一家雅致的酒楼走去。   沈如晚眼巴巴的看着元宵摊子挪不动腿,“楚、楚兄,我们不排队吃元宵吗?”在人多的地方,她又重新换了个称呼。   楚执停在原地, 对她唤道:“过来。”   沈如晚瞥了一眼又更长的队伍元宵摊, 又看了一眼站在酒楼前的阿楚姐姐。   最终她还是选择朝阿楚姐姐走过去。   也许阿楚姐姐是不想在这种小摊上吃东西。   算了, 要是真馋, 明儿再央着阿娘和阿嬷给她做桂花味的元宵丸。   沈如晚跟着进了酒楼,这酒楼里人也很多,一楼的大堂中几乎都满桌。   而这种酒楼二楼的雅座、厢房估计早就被人订好了。   她们现在进去还会有位置吗?   正当沈如晚疑惑时,一个掌柜模样的男人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躬身道:“客人总算来了, 请快快随我上来。”   沈如晚左右看了一下, 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掌柜就是在对她们说话。   可,阿楚姐姐这时候脸上还戴着面具,他就认出来了?   还是说这是阿楚姐姐之前就来过这间酒楼订下了位置, 所以掌柜记得他这身衣裳?   纵使有许多的不解,沈如晚还是乖乖的跟了上去。   果然如她所料,二楼的雅间厢房也都满了。   那掌柜走到位置最好的,也最安静的一间将门打开:“贵客请进,这间屋子一直未贵客保留着。贵客稍等, 很快就有人传菜上来。”   掌柜亲自给两人倒上茶后, 便关门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两人时,沈如晚无端的觉得有点紧张。   尤其是阿楚姐姐将那鬼面獠牙的面具取了下来,她看到她的那张脸, 有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真的有人这么好看又像男人的女人吗?   很快这个念头被沈如晚压了下去,她不能胡思乱想。   沈如晚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她走到窗户前,将其打开,让外头的凉风吹进来醒醒脑子。   没想到从这个位置朝下看正好瞧见了刚刚那个桂花元宵摊。   此时她正好听到身后那低沉的声音,“吃的很快就会送上来。要是饿的慌,桌上还有点心。”   沈如晚转过身,在桌边坐下,抿了抿唇,“多谢,让你破费了……”   楚执在她对面坐下,见她从进屋子后,似乎情绪就没有之前那么高了。   楚执皱了皱眉,他站了起来,打开门,朝站在外面的小二吩咐了一句,又重新回到了屋里。   没过多久,外头响起敲门声,是小二过来送菜了。   水晶饺子,炙羊肉、烤兔肉、牛乳蜜瓜露、银芽鸡丝、胭脂鹅脯、糟银鱼……   不一会儿,那张桌子全部摆满了。   最后还将一小碗元宵丸送到了沈如晚的面前。   小二将菜都布好后,退出了屋子。   楚执见她迟迟没动筷子,问道:“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沈如晚这才回过神来,“这,这也太多了。我们根本吃不了这么多。”   就算她饿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也不可能吃完的。   楚执还以为是她不喜欢这些菜,原来是怕吃不完啊。   “尝尝味道就行,这么晚了,你吃多了不好克化。”   沈如晚听着她那么平常的语气,只好再次道谢。   看着放在她面前的那碗元宵丸,她闻了闻,有桂花味。   她舀上一个圆滚滚的元宵吹了两口迫不及待的咬上去。   又烫又好吃,里头的桂花蜜馅香甜不腻,很快一个就下肚了。   这元宵里的桂花味跟她刚刚在外头小摊上闻到的一模一样。沈如晚一下便满足了。   一个小碗,里头的元宵丸其实也就六个。她本就饿了,又特别爱这个味道,第二个也下肚子了。   正意犹未尽的要吃第三颗时,她手中的碗,突然被人拿开了。   沈如晚抬头一看,竟是阿楚姐姐夺了她的碗。   她看到阿楚姐姐面前并没有如她一样有碗元宵丸,她问道:“阿楚……你是不是也想尝一个?我给你分一半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唤的那声姐姐变得又小又含糊起来。周围没有旁人,要是唤她楚兄,也会感到别扭。   楚执看她只顾着吃这元宵,是想让她留点肚子试一试别的。   可她似乎误解了这个意思。   楚执没有解释,嗯了一声,直接从她碗里拨了几颗元宵到自己碗里。   他还是给她留了一颗。   拨好了,楚执将那小碗又放到了她的面前。   沈如晚毫无芥蒂的将剩下的那颗给舀了吃了。回味着那股桂花味。   楚执见她吃的那么高兴,也跟着吃了一颗。原来她喜欢这种甜食?   楚执平日里不喜甜,这三颗元宵丸倒是被他慢慢地都吃了。他觉得这段时间,他都不像再见到这种食物了。   跟阿楚姐姐分食了元宵丸后,沈如晚觉得与她的距离似乎是拉近了些。她能够稍微放松下来了。   沈如晚其余的菜式都只吃了一筷子,就把肚子填饱了。她庆幸自己没有一口气把那六颗汤圆给全部吃了,要不然她的肚子估计都要撑破了。   这家酒楼的菜每一样都很好吃,要不是实在吃不下了,她根本舍不得放下筷子。   楚执看着她那样模样,道:“要是喜欢,下回再带你来。”   沈如晚眼睛一亮,那就是说下回又可以跟阿楚姐姐出来玩?   她边点头边问:“那下回是什么时候呀?”   这倒将楚执问住了。   沈如晚见他没回话,凑过去小声问道:“你,你的病好些了吗?”   楚执眸光微暗,“嗯。”   沈如晚将手朝他伸过去,将食指扬起来给他看,“这是上回扎的,一点疤也没有留。你给我的药很好呢。”   疤痕确实是没留,可这姑娘不是一向都怕痛吗?   楚执握住她的手腕,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咬你一口?”   沈如晚满眼笑意,“要是你下回再带我吃这么多好吃的,我就不怕,现在咬都行。”   楚执松开了手,指尖还残留肌肤细腻的触感。   她这会还能笑出来,要是知道了真相,只怕就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时辰不早了,该送你回去了。”楚执站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   出了厢房的门, 往楼下走去。   沈如晚看着前面阿楚姐姐的背影,那股奇异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被她一次又一次压下去的疑惑又冒了出来,真的会有这么像男人的女人吗?   她的姿态,她的举止, 跟她相处的这段时间里, 若不是一遍又一遍的说服自己, 她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沈如晚回忆着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在秀水村的时候,阿楚姐姐伤好后穿的是胡服,后来在京中见到她,一次是隔着帘子,一次是在温泉之中, 还有一回她发病躺在床上。   似乎只有在救她回来的那次是穿的女装。   沈如晚想的正入神, 下楼梯时不小心脚踏空,身子朝前面栽下去。   惊慌地低呼声还未发出,楚执已转过身,伸手及时将她捞住了。   沈如晚感觉到揽在她腰间的那双手十分的有力, 几乎承载住她全身的重量。   她刚站稳,那双手也很快的松开。   楚执见她低着头,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问道:“可有伤到?”   沈如晚摇头,小声道:“我没事, 谢谢你。”   楚执扫了她一眼, 便转身继续往下走。   这回沈如晚目光复杂很安静地跟着他下了楼……   从酒楼出来,街上的人少了一些,没有那么拥挤了。   一辆马车停在面前,晋七过来行礼, “见过主子、沈姑娘。”   楚执对沈如晚说:“上车吧。”   沈如晚点了点头,踩着放好的凳子,上了马车。   她刚坐好,车帘被掀开,一盏流光溢彩的琉璃灯被人递了进来,“拿着玩罢。阿七会送你回去。”   沈如晚怔了怔,她以为他会上车一道送她回去。   沈如晚看着那盏琉璃灯,迟迟没有接过来。   楚执道:“不喜欢?”   沈如晚看着她那张冷峻的脸,摇了摇头,她手伸过去,将这盏琉璃灯接了过来。   “谢谢你,阿楚……姐姐。”   当车帘被放下的一瞬间,沈如晚脸上的笑容逐渐的变淡了。   她的这声姐姐,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她说。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琉璃灯陷入了沉思。   ……   不远处,一对主仆正巧瞧见了这一幕,赵芙皱了皱眉,刚刚上马车的是那个浅蓝色的小公子怎么长着跟沈如晚一模一样的脸?   也不知道跟她在说话的男人是谁,可惜是背对着她,没能瞧见正脸。   难不成沈如晚换了男装跟人出来私会了?   赵芙看着那马车和男人都离开了,也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去。   一回到丞相府,赵芙便觉得有的不对。   以往父亲从河边放了河灯回来,会很消沉,不让任何人打扰。   可这时候,好像不断有人往父亲的书房那边赶去。   赵芙找来嬷嬷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嬷嬷早打听了一些消息,道:“回姑娘,老爷似乎是在寻人,把护卫家丁都派出去找人。”   “找什么人?”   “听说是一位穿浅蓝长袍年纪十三——十五左右的一个小公子。老奴也不知道老爷为何要寻他。”   赵芙眼皮一跳,她不由的联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沈如晚穿的男装便是浅蓝色。   赵芙吩咐道:“让厨房备上些吃的,我去书房看看父亲。”   很快就有仆人送来了食盒,赵芙亲自提着食盒去书房。   赵芙站在门外道:“父亲,女儿听说您还未休息,特意送给您送些吃的过来。”   相府的妾室不敢随意来书房,她作为父亲唯一的养女,在父亲面前有几分薄面,她以前也曾送过吃的过来。   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常年跟在赵相身边的一位小厮走了出来,他将赵芙手上的东西接了过来,“相爷说姑娘有心了。姑娘早些回去歇息罢。”   赵芙她朝门里看了一眼,隐约的见到父亲站在一幅画像前面,她慢慢地松开手,笑道:“那有劳了。”   赵芙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刻让人把夏氏找了过来。   夏氏本已经要睡下了,听到传唤匆忙地换上衣裳,急急忙忙的来到赵芙面前。   她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赵芙让人将门关上,对夏氏问道:“你实话告诉我,父亲书房里挂的画像上面的人到底是谁?”   夏氏眼神闪烁,“什、什么画像……”   赵芙生气的掐住夏氏的手,“你别装傻,就是那副我不过是碰了碰,便被罚跪的那副画像!上面的人到底是谁!”   夏氏看着赵芙失态的模样,不安地问道:“芙儿,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芙没有隐瞒,直接道:“父亲已经派人去找跟画像上相像的人了。”   夏氏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不,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你可别忘了,当时你和我还在皇觉寺见到了跟画像上的人长得像的女人。”   夏氏显得更慌了,“老、老爷是见到她了吗?不能让老爷找到她,绝对不能让老爷找到她!”   “你快告诉我,画像上的人到底是谁?时间上来算,画像上的人绝对不会是沈如晚。你快告诉我,那人跟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夏氏面色闪过挣扎,她无力的跌在地上,“我,我曾经是画像上人的贴身丫鬟,她是老爷很重要的人。就算是跟她长的相似的人,也不能被老爷找到。要不然,整个相府都得为那个女人让路。”   赵芙显然很不满意夏氏的说法,“什么叫做让路?不过是长的相似而已。”   夏氏摇了摇头,“芙儿你不懂。若是真有那么相似的人被老爷找到了,不管老爷给她什么身份,芙儿你都会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若是老爷将她也认作了养女呢?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成为她的。”   赵芙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又恐又慌,还有对那个可能夺走她一切的人的恨意。   赵芙又问道:“那画像里面的人呢?”   夏氏红着眼睛道:“死了。死了二十多年了。芙儿,她死了才有你的今天。她死了后我被配给了你的生父,本以为能过好日子,结果你的生父吃喝嫖赌,都快把家里败光了。后来我怀着你,为了你只能赌一把,我特意找了大夫,将你的出生提前到了跟她生辰的同一天。并将她以前喜爱的一只耳环放到你的手心里。我抱着你去找老爷哭,博得了老爷的恻隐之心。他觉得你与她有缘,才将你认作了养女。你看看,不过是生辰与她是一天,不过是手里握住一个她的旧物,老爷就认你了做养女,让你成为了丞相府的姑娘,享了这么些年的荣华富贵。要是跟她长得相似的人被老爷找到了,你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赵芙现在才知道自己被认作丞相府养女的真相,她以前一直以为是自己幸运,是自己跟丞相有缘,才会成为赵家的大小姐。   可到头来她竟然是托了一个死人的福气?   赵芙抱着夏氏,哭道:“娘,怎么办。父亲好像今天看到她了,所以在找她。快想想办法,绝对不能让父亲找到她。”   夏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喊自己酿了,她心疼的道:“别怕,芙儿,我会想办法的。有人会比我们更急。你别怕。你快将你知道的都告诉娘。”   ……   赵晋在书房等了许久,一个又一个的属下回禀,他们打听来的都说没有见过那样的少年,也有人说见过,但是根本不记得那个少年往哪个方向去了。   就像是被什么人给抹去了踪迹。   赵晋看着画像出神,难道是他出现了幻觉?   因为太思念月娘,才将人幻想成了月娘当初的模样?   赵晋不愿意相信,为何往年没有出现过,偏偏这一回出现了?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   沈如晚回到家中,沈老太太和乔氏都在等她。   她跟阿嬷阿娘讲着街上的热闹,说着漂亮的灯,美味的食物……   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沈家两兄弟也都回来了。   这几个小的都玩的很累,说了一会话,都简单的洗漱后便回屋子歇息了。   沈如晚把那盏琉璃灯挂在了床头,她躺在床上看着这盏灯,自然也想到了灯的主人。   沈如晚脑海中不断的想着跟那人相处的细节,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地陷入了梦中。   沈如晚知道自己在做梦了,可她醒不过来。   她又来了梅林深处的温泉里,这回,没有再梦到那条黑色蟒蛇。   温泉池子里,也不止她一人。   她正因脚滑一头撞入了对面人的身上,当她扶着那人的站稳时,他那身黑袍散开,露出平坦的胸膛。   沈如晚冒出一个念头,难怪当初撞过去那么会疼……   她还来不及脸红尖叫,场景一转,冰冷的屋子里,她帮着床上的发烧的人不停的擦汗,这一次她松开了床上的人的衣领,她拿帕子的手擦过去,在脖颈那儿碰到了凸起的异物。那是二哥三哥他们都有的,应该是说大部分男子都会有的喉结。   还未等她将手里的帕子扔了,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那双冰冷的凤眸正盯着她,抓住她的手腕,张嘴咬了上去。   沈如晚惊醒时,出了一身冷汗。   床头那盏琉璃灯还亮着,散发了橘色的光芒。   沈如晚知道,她只是在做梦。   梦里面的是她所害怕、所逃避、所恐惧的事情。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的咬痕了。   唇、舌留在上面的触感,她还记得。   沈如晚心里很乱。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心里的怀疑、不确定才会做了这个梦,还是说这个梦在预示着什么?   一想到与那人之间那么多亲密的举动,她一阵阵的心慌。 第四十九章 ……   沈老太太发现沈如晚自灯会回来后, 就经常恍神。   这会坐着厅里说着话,她手里捧着茶盯着彦扬的脖子看得直出神。   沈老太太推了推沈如晚,“晚丫头,你怎么了?你二哥的脖子有什么好看的。”   沈彦扬刚帮阿爹把药抓回来, 他刚在整理这些东西, 听阿嬷这么说, 他回头对沈如晚道:“晚晚, 是不是想要二哥给你带什么吃的回来?”   沈如晚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阿嬷、二哥,我没事。”   “我看这两天经常走神,是不是灯会上发生了什么?”沈老太太想起那天晚上她被送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怎么第二天就开始有些不对了。   沈老太太关心的问道:“是不是跟楚姑娘闹了别扭?”   沈如晚听到那声楚姑娘便有些自在起来。   她朝沈老太太笑了笑, “阿嬷你想多了,可能是玩得太累了罢。”   沈老太太道:“我似乎听你说灯会那晚还去了河边放河灯?那种地方阴气重,我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模样,会不会是被魇住了。要不明儿你就跟你姨祖母去寺庙拜一拜, 沾点香火气吧,阳气也能盛一点。”   沈如晚问道:“姨祖母要去寺庙?”   沈老太太点头,“是啊,说是专门去还愿的。明儿会先来咱们家一趟,你就一道跟着去过去拜拜。往后啊, 有些地方晚上就不要瞎跟着去热闹, 尤其是八字轻的人,你本就七月出生,要避着点。”   沈如晚有些无奈,她的心事又不能对家人解释, 只好点了点头。   “晚丫头,有什么事啊,不要憋在心里头,知道吗?”沈老太太说完见沈如晚乖乖的又应了后,才放心的去厨房了。   沈如晚把手里的茶放下,继续绣着荷包。   没过多久,忽然听到外头来了客人。   她刚站起来,方嬷嬷便跟着二哥走了进来。   沈彦扬道:“晚晚,方嬷嬷又来看你了。”以往晚晚见到方嬷嬷都会很开心,沈彦扬以为晚晚会和以前一样,他先出去了,让她们说说话。   方嬷嬷对着沈如晚福了福身,神情很急切,直接道:“沈姑娘,我家主子想请你去一趟府里做客。”   沈如晚想起来,她以前跟方嬷嬷说过,若是阿楚姐姐又发病了需要她的血,可以接她过去做客。   沈如晚走近方嬷嬷,低声问道:“是发病了吗?”   方嬷嬷点了点头,“还请姑娘跟老奴去一趟。”   可这一回,沈如晚犹豫了,她对方嬷嬷道:“嬷嬷,你稍等片刻,我很快便出来。”   说完沈如晚快步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从枕头下面找出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银色匕首。   本以为会没有能用上的机会,谁知世事难料。   沈如晚把匕首抽开,看着寒光锋利的刀刃,她狠下心,闭上眼睛在手上划了一刀。   她忍着痛将鲜红的血滴入一个小瓷瓶里面。   沈如晚看着血一滴一滴的落入瓷瓶中,她不禁的想到当初那人送她这把匕首时所说的话,原来根本就没有他所说的那么骇人,他是不是故意在吓她?   沈如晚见差不多了,随意抹了点药用布条包扎了一下。   她拿着这个小瓷瓶走出了门。   方嬷嬷等到沈如晚出来,与她一起走到了门口,正要请她上马车时,沈如晚将握在手中的瓷瓶朝方嬷嬷递过去,“嬷嬷,他需要的是这个。你赶紧带着回去给他吧。”   方嬷嬷惊道:“沈姑娘,那你呢?你不去了吗?”   沈如晚往后退了一步,淡淡一笑:“嬷嬷,别耽搁了,你快些给他送去吧。”   方嬷嬷觉得沈姑娘有点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她见沈姑娘实在无意上马车,殿下那边确实也凶险,只好谢过先离开了。   沈老太太见刚刚出门的沈如晚又回来了,奇怪道:“怎么了?可是又落东西了?”   “阿嬷,是我不去了。”   尽管已经有了很深的怀疑,她心里却迟迟的不想确定。或许是在自欺欺人,也或许还心存一丝侥幸是误会……   沈如晚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那人。她怕她再见一眼,就根本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沈老太太看着沈如晚那失落的背影,心里越发觉得那两个姑娘指不定是闹别扭了。   ……   此时方嬷嬷手握着瓷瓶如同握着烫手山芋一般。   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沈姑娘突然就不愿意去见主子了呢?   难道是灯会上沈姑娘猜到了什么?   可那日主子回来什么都没有说。她还以为跟以前一样能够瞒住。   方嬷嬷提着一颗心,走近那白雾缭绕的温泉池旁,将手里的瓷瓶交给正在闭目的男人。   “殿下,沈姑娘她不愿过来,但她让老奴把这个交给您。”   楚执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方嬷嬷手中的瓷瓶,他拿了过来,让方嬷嬷退下。   如今他稳定的服用过一段时间的药引了,就算毒发也能保持住清醒。   他将那瓷瓶打开,晃动着里面的液体,一股带着血腥味的香味飘了出来。   楚执眸色暗了暗。   果然啊,这就是她的选择。   猜出来了,便要划清界限了。   楚执自嘲的笑了笑,他将那瓷瓶的液体一饮而尽。   等到他的毒全解了,跟她唯一的联系也会断了。   ……   第二日,沈老太太早早的就催促着沈如晚打扮好。   让沈如晚换上了新衣裳,带上了珍珠流苏簪。   沈如晚觉奇怪,以往去寺庙,也不见这样啊。   沈老太太看着娇美乖巧的小孙女整整齐齐的打扮出来,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想到阿宁跟她的提议,她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答应一试,若是能够成了,那确实是一桩好事。就看晚丫头跟对方有没有那个缘分了。   很快秦大将军府的人到了,沈老太太和乔氏把沈如晚送到了门口。   秦老太太先下马车,秦诗诗紧跟其后,一个高大的青年从马上下来也走到了秦老太太的身侧。   秦老太太指着那位青年对沈老太太说:“这是阿晟,我的大孙子。刚外出办完差回来,特意让他来拜见你。”   那高大俊朗的青年,走上前恭敬行礼:“姨祖母安好。”   沈老太太赶紧扶他起来,满意极了,“好好好。这是个晚晚,你的表妹。”   沈如晚对那青年福了福身,轻声道:“秦表哥好。”   青年点了点头回礼,“晚表妹。”   秦老太太和沈老太太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盛满了笑意。   乔氏虽然脸上也带着笑,眼中却隐隐有担忧。两位老太太她们看好,但是秦府的其他人呢?尤其是这位秦大公子的母亲,会不会同意?她宁愿晚晚低嫁一些,也千万别嫁到高门受委屈。   秦老太太将沈如晚接上马车,掀开车帘对还站在门边的沈老太太说:“阿姐,快回去吧。等烧完香,就将晚晚给你好好的送回来。”   ……   沈如晚在马车中与秦老太太和秦诗诗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到了皇觉寺。   秦老太太从大殿开始拜起,每个菩萨的殿前都要拜一遍,以表虔诚。   秦老太太对她们说:“当初我为了寻找你阿嬷的下落,在菩萨面前都许了愿。如今找到了,要好好的感激菩萨还愿。”   “听你阿嬷说你这两天精神有些不好,我找大师要些安神香,你回头睡前点上一根,会好很多的。”   沈如晚感谢道:“多谢姨祖母,让你操心了。”   秦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你这丫头,就是太客气了。”   在皇觉寺里,秦老太太若是遇到了熟悉的夫人和老夫人时,都会将沈如晚带到身边介绍一番,很快许多人家都知道秦大将军府多了一门亲戚了和一位表姑娘了。   秦老夫人一行会留在皇觉寺用午膳。   她要去皇觉寺慧光师傅那处听讲禅,让他们几个小辈在寺庙的厢房休息或者后院转一转。   秦晟自然找借口先离开了。他正有事情要想殿下禀告,正巧这些天殿下都在寺庙的别院里面静养。   秦诗诗则听闻皇觉寺后院的风景不错,邀上沈如晚一起过去看看。   在经过祛病树时,沈如晚远远地看了两眼,她希望当初许的愿能够实现,包括那个人。   秦诗诗一路上给沈如晚说了不少世家的事情,沈如晚都安静地听着,两个人都走累了,便回到后院的禅房歇息。   两个休息的禅房在隔壁,沈如晚在禅房坐了一会儿,也有些困了。   她靠着床榻,睡的迷迷糊糊。   “走水了,走水了,施主快些出来啊。”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沈如晚一下便惊醒了过来,她从禅房出来见到有浓浓的烟雾从后面的屋子飘过来,小沙弥提着水跑过来,“施主,快出来,那边走水了,火势蔓延过了……”   沈如晚往旁边禅房一看,没有见到秦诗诗。   她问道:“小师傅,我隔壁屋子的人呢?”   那小沙弥道:“许是先跑出去了吧,施主,有什么事情出去再说,这里不能再待了……”   烟雾越来越越呛人,沈如晚跟着小沙弥往前面跑。   越跑,前面的路沈如晚看着越陌生,一直都没有见到其他人,她停了下来,“小师傅,不是去前庙吗?这条路好像是不是错了?”   忽然那小沙弥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笑着她道:“谁告诉你,我们是去前庙的?”   沈如晚心中觉得不好,正要往回跑,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的身后,用帕子捂住她的嘴,将她给绑了起来。   另外两个沙弥抬着一个木箱过来,将人放到木箱里盖了起来。   沈如晚流着泪,拼命地挣扎,却是徒劳。 第五十章 ……   秦晟发觉殿下近来的气色好上很多了, 他将查来的消息禀报:“殿下,青州那边的匪患越来越严重了,嘉萍县只是挨着青州边上这一带也不时有山匪出来打家劫舍。虽然朝廷派了人去剿匪,似乎不见成效。”   那派去的人是太后一系, 她想让其子侄在剿匪中立功, 不想情况越发的糟糕了。   楚执平静的落下一子, “宁王那边可有异动?”   秦晟摇了摇头, “殿下是觉得匪患跟宁王有关?”   秦晟本以为盯着宁王能查出什么来,结果却令人失望:“没有任何异样,宁王除了会偶尔去一去烟花场所,并没有跟其他大臣有密切来往。至于宁王世子则跟安国公府走的比较近,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跟安国公府联姻。”   秦晟刚说完, 低头一看棋盘, 竟然又这么快结束了,还是输的那么惨烈……   他就不该手痒要跟殿下下棋,就该让殿下自己跟自己下才是。   忽然远处升起黑滚滚的浓烟,外头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平静地寺庙顿时变得混乱了起来。   晋七匆忙进来,“殿下,寺庙中有几处走水了,这火势烧的很旺,僧人们都在救火。”   秦晟站了起来, 神情变得紧张, “是哪里烧了?可有受伤?”他的祖母和妹妹们都在后院的禅房中。   晋七道:“似乎是后院的禅房。不过香客们都四处奔逃,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   秦晟脸色十分的难看,他向楚执告退,“殿下, 臣担心祖母和妹妹们安危,先行告退。”   楚执颔首,“去罢,晋七你一道过去派些人过去协助僧人们救火。”   晋七犹豫道:“殿下,那您呢?这火势不知道会不会蔓延到此处,您要不要先回王府?”对晋七来说,殿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楚执挥手,“本王无碍,你们去罢。”   秦晟和晋七走到半路,就有秦将军府的小厮找了过来。   “大公子!可算找着您了。幸好您没事。”那小厮的脸被熏的脏兮兮的,眼睛中透着喜悦。   秦晟问道:“我祖母她们呢?”   小厮道:“老夫人和三姑娘都没事。只是沈家表姑娘不见了。三姑娘说表姑娘明明就在她的隔壁,她出来的时候,小沙弥说表姑娘先跑出来。可谁也没见着表姑娘,就连之前问话的小沙弥不见了。现在大伙除了在找您以外,也都在找表姑娘。”   秦晟听到小厮的话,眉头越皱越深,他感觉不到了不对劲,“快,带路……”   本欲先行离开的晋七听到这话,脸色徒然一变。   他自然知道秦家多了一个表亲,而这个表亲正是沈家。   那么这个小厮口里所说的表姑娘那一定是沈家姑娘了。   晋七折返院中,他跪下道:“殿下,沈姑娘出事了。”   楚执抬眼看去,晋七只觉得背脊发凉,“属下才知道沈姑娘随秦家人一道来了寺庙。刚刚秦家下人来报,找不到沈姑娘了。属下怀疑,这场火,是有人蓄意纵之故意掳走了沈姑娘。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沈姑娘与您……”   晋七不敢说下去了,他所担心的是,有人知道了沈姑娘的血对殿下的毒有效,想抓住沈姑娘也胁迫殿下。   楚执面沉如水,他将左腕上的一串菩提佛珠取了下来,放在了石桌上。   晋七见状,心中大骇。   殿下竟然把佛珠取下来了。   只见楚执站了起来,声音如冰渣一般,“本王遇刺,追查刺客,传麒麟卫,封锁所有出城通道,全城搜查。”   话音刚落在屋檐的阴影处悄无声息出来了两个黑衣暗卫跪下:“遵令。”   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原地。   晋七大气都不敢出,看来殿下真的是动怒了。也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上杆子来送死了。   另一边,秦老夫人见到秦晟回来了,已经急的慌神了,她抓住秦晟道:“晚晚,不见了。阿晟,快去派人找晚晚啊……”   “祖母,祖母您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我也马上亲自去找,您千万别急出病来了。”他又对妹妹道:“诗诗,你照顾好祖母。”   秦诗诗直点头,“大哥,你放心。”   在秦晟离开后,秦老夫人将心腹嬷嬷唤了过来,“不管有没有找到晚晚,她不见了一事要让下面的人守口如瓶,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   那嬷嬷点头,她知道沈姑娘这么突然不见了,又没找到,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于她的名声有碍。   只是,即要找沈姑娘,又要隐瞒她的身份。也不知道会不会走漏了风声。   秦晟从出事的地点一路追查,从寺庙出来,竟然找不到一丝踪迹。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场大火竟然是会冲着沈如晚而去的。   外头的那些惊慌的香客众多,都往各处跑,失去了最好的寻人时机。   那些带走的沈如晚的人,早就把行踪抹的一干二净。   这些人做法如此老练,来历不简单啊。   秦晟觉得十分棘手,若是被那些人出城了,那找到的可能性更加渺茫了。   秦晟正想要去求见殿下,求殿下相助。   却见前方骚乱起来,一列身穿黑色盔甲有着麒麟图腾的骑兵策马奔驰而过,让本就惊慌的香客们更加恐惧了。   秦晟瞳孔一缩,是麒麟卫!   殿下出事了!   ……   沈如晚被人放进漆黑的箱子里,不仅身上绑着绳子,封住了嘴,眼睛也被黑布蒙了起来。   她很害怕,她不知道这些将她抓走的人有什么目的,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什么地方。   她在这黑暗有狭窄的空间里,感受到被抬到一个又一个地方,一路上很是颠簸。   现在这段路平稳了一些,能够隐约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这位老乡,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城门突然关闭了啊?”   “听说是摄政王遇刺了,现在正在追查刺客呢,不让出城了。今晚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凑合一夜,等明天再看看情况。”   “不仅这边这个门不让出了,其余的城门也都只进不出了。什么人那么大的胆子敢去行刺摄政王啊。”   三四个商贩打扮的汉子拉着几马车的货物,到了僻静的地方。   “头,怎么办,上面吩咐我们应该连夜把人送出城去才行。”   “只怕现在不能乱动了,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将她先藏起来。”   “什么地方才安全?”   “自然是那风流窝子了。谁会想到我们把人从寺庙里掳走藏到了青楼。更何况青楼也有接应咱们的人。”   沈如晚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一沉。要是真被藏进去了,那真的就没人能找到她了。   一个听起来猥琐的声音道:“头,那箱子里女人,长得那么貌美,是不是……”   “想什么呢,你小子可别动什么歪念头。这可是主子要的人,作用可比你一时风流大的多。要是你小子敢坏了主子的事情,你十条小命都不够赔的。还不滚下去。我们得换一条道走,那边有林子人也少。”   沈如晚感觉到车子又动了起来,她在箱子里一直在挣扎,就算手被磨绳子磨出了血也想挣脱开。   就在她不停扭动身子,摩擦绳索时,一样东西从她身上掉了出来。   她艰难地移动自己的手,去碰触那东西,只要拿到了,她就还有一丝希望。   当她满头大汗终于碰到了那冰冷的物件后,用仅能动的手指把那东西抽开,好在还顺利,当她用那锋利的匕首一点点割开了手上的绳子。   她的手腕被磨破的血迹斑斑,她仿佛感觉不到痛。   她一定要在到达青楼前将绳子给割开,不然她到时候就算是想自尽只怕都没有机会。   她就在颤抖着手终于将绳子隔断了,只来得及把匕首握在了手中时,忽然车子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砰的一下停了下来,她也因此撞到了头。   沈如晚听到了脚步声,可外头很安静,也没有人说话了。   她心里怕极了。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箱子上的锁被斩断,箱子被人揭开。   沈如晚还未将蒙住她眼睛的黑布摘下,吓得将手中的匕首对准来人,战战兢兢地道:“你,你别过来。”   楚执看着她的手上染着血渍,握住匕首的手在发抖,明明害怕到极点,还做出威胁的姿态。   他将那匕首拨开,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将匕首送给你是让你自保,而不是让你割伤自己。”   沈如晚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一开始觉得是不是听错了,可紧接着她的泪水簌簌的往下掉……   楚执将她从箱子里抱出来,按住她想要揭开眼睛上黑布的动作,“别动,现在还不能揭开,容易伤眼睛。”   沈如晚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她抱住他的脖颈,哭的越发的伤心。   在沈如晚看不到的地方,麒麟卫将那几个乔装的男子只留下了一个活口,其余全部都身首异处,满地的鲜血。   楚执踩着染血的草地,抱着怀里的人离开。   晋七看了一眼已经被吓傻的活口,示意让人将人带下去好好审问。   沈如晚情绪起伏太大,哭着哭着竟然晕了过去。   楚执动作一顿,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没事后,便将人抱上了马车,把她眼睛上的黑布摘了下来。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脸色也很苍白。   楚执伸出手,把她刚刚滑落的泪珠擦去。   拿出一个瓷瓶,将淡绿色膏药涂摸在她的手腕上。   待到了地方,直接抱着怀里的人下来。   一路上身边伺候的人全部都低着头,不敢直视主子。   楚执把人放在床上后,从屋子里出来,吩咐道:“去把人唤过来。” 第五十一章 ……   早就候在门外的医女晋十九得了允许提着药箱走了进去。   她小心翼翼地替躺在床上的姑娘检查, 动作很轻,生怕惊醒她。   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手腕上的皮外伤并无大碍,她也松了一口气。   主子亲自将这位姑娘从马车上抱下来, 可见她对主子的重要性。   晋十九从屋里出来如实复命。   楚执听了后手一挥, 晋十九退了出去。   这时晋七走了过来拱手道:“殿下, 已经安排好了, 属下让人去引秦小将军过来了,秦府的人很快会赶来这边。”殿下将沈姑娘的存在瞒得严严实实,就算是秦小将军跟随殿下多年,也不知道殿下与沈姑娘有关系。这次殿下也未透漏半分。   楚执重新走到床边,将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放在了沈如晚的枕边。   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一会后, 便带着人离开了。   楚执一行刚行至半路, 便有黑衣暗卫前来禀报:“殿下,抓住的那人牙齿里藏了毒囊,应是豢养的死士。经他招供,他并不知道主谋是谁, 只是听令要将人掳走带出城送往青州,若是带不出去则去接头的青楼藏匿。”   楚执冷声道:“既然本王遇刺,自然要大张旗鼓的追捕刺客,所有刺客可能会隐匿的地方都不许放过,查下去。”   黑衣暗卫领命, 带着楚执给的令牌将命令传达给麒麟卫。   晋七觉得奇怪, 听那死士的供词像是根本不知道沈姑娘跟殿下的关系。   那便不是冲着殿下来的。   可究竟是何人要抓走沈姑娘?   ……   秦老夫人一直留在皇觉寺中等消息,秦诗诗看着祖母焦急的模样,劝慰道:“祖母,晚表妹一定会没事的。说不定只是之前情形太混乱了, 跑散了。”   刘嬷嬷一路小跑着过来,高兴地道:“老夫人,老夫人,沈姑娘找着了。”   秦老夫人连忙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在哪里?晚晚在哪里?她人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刘嬷嬷道:“老夫人,您别着急。听说是沈姑娘和一些香客被小沙弥带到了后山避火,不小心摔了一跤,是一个农妇救下了沈姑娘,现在在那农家休养着呢。大公子已经赶了过去了,派人先送了信过来,让您放心。”   秦老夫人听到沈如晚摔着了,本来稍稍安定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没见到人,她怎么能真正的放心呢,秦老太太吩咐道:“备车,我要去看看晚晚。”   众人见秦老夫人坚持,只好扶着她上了马车。   秦诗诗道:“祖母,大哥已经在那边了,您先别急。”   秦老夫人怎能不着急,人是她带出来的,她阿姐那么疼晚晚,要是知道晚晚跟着她出来不仅受到惊吓,还受伤了。   真真不知道该如何跟阿姐交代。   也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这寺庙莫名其妙的走水了,还遇上了摄政王被刺杀,听说麒麟卫还出现了。   京中之中不少人该要心惊胆战了吧。   摄政王地位超然,当初皇上登基,还是靠着摄政王拥护才坐稳了位子。这麒麟卫是属于摄政王的私兵,只听命于他。   是皇上登基后,麒麟卫几乎隐匿了。   宫里头的贵人对这只神出鬼没的麒麟卫十分忌惮。   秦老夫人也无心再想这些,只盼着快点见到晚晚。   ……   摄政王在皇觉寺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脸色阴沉,她问道:“摄政王为何会出现了皇觉寺?”   下头的太监总管回禀:“听说摄政王是为了给已逝的楚夫人点灯,才特意去了皇觉寺,不想遇刺了。如今麒麟卫还在搜寻那些刺客的同党。”   太皇太后想不通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刺杀楚执?   虽然她也曾派人暗杀过楚执,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暗桩还被连根拔起,毁了她多年的心血。   跟楚执硬碰硬根本行不通。   先帝过世的太急太早,未能及早的剪去楚执的羽翼,还让他的麒麟卫有了超然的地位。虽然年幼的皇上是靠着楚执扫清障碍才能登基,可留下的隐患也太多。   如今就算想对付楚执也不能明得来。   究竟是谁动的手?宁王?豫王?还是魏王?   要是刺杀成功了,还能了了她的心愿。可偏偏把麒麟卫又招惹了出来,还不知道楚执想借此事想做什么。   太皇太后吩咐道:“你让太医院院判带着上几个太医去一趟摄政王府,就说是哀家关心摄政王的伤势。顺道还送些疗伤补药过去。”   “是,娘娘。”   “等等。”太皇太后又道:“让人盯着皇觉寺,若是玄慧大师回来了,立即将人请到宫里来。”   算算日子,玄慧也是时候要回京了,她绝对不会让楚执先与玄慧见上。   她倒要看看玄慧若是算出了与他冲喜之人的生辰八字,他还用什么理由来抗旨拒婚。   然而此时正在天香楼抱着美人的人宁王,被下属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本想发怒的他,听到心腹喊道:“王爷,大事不好了,我们五个暗桩被麒麟卫捣毁了。”   宁王将怀里的美人扔了出去,随意披了一件衣衫便打开了门,他黑着脸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会被麒麟为发觉?”   那下属跪了下来,“王爷,属下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知道摄政王在皇觉寺遇刺了,麒麟卫出动追查刺客。可,可不知为何那些麒麟卫会发现我们的暗桩。”   “皇觉寺!”宁王神色一变,“为何今日楚执会在皇觉寺!”   这时宁王的幕僚柳元义走了过来,“王爷,为了保全您,只能断尾了。这些暗桩既然被发现了,那便不能留了。”   宁王眼神晦暗,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暗桩还未起到关键作用,便被毁去了大半,他岂能甘心。   柳元义道:“王爷,孙铭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许是那边出了事。柳某听闻,今日皇觉寺多处走水了,火势很大,摄政王也恰巧在其中,会不会冲撞了摄政王,被当做刺客了。”   宁王脸色发白,难不成他派过去的人掳人没掳到,被楚执察觉当做刺客处置了?   若是被楚执抓住蛛丝马迹继续追查下去,那他所筹谋的大事……   宁王道:“柳先生,就像你所说的。断尾,所有暴露和可能暴露的暗桩之人,全部都得杀了。”   宁王舍弃了这些暗桩,只为了保全更大的。   他想到自己因那妇人所言损失如此之大,岂能善罢甘休。   ……   沈如晚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枕边的匕首。   她将那匕首握住,心中酸涩难忍,眼眶不由的红了。   这屋子很陌生,也很简朴,像是农家布置。   沈如晚从床上下来,她将门打开,只见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揪揪,正在院子里踢毽子。   她见到沈如晚走出来,开心地道:“仙女姐姐,你醒来啦!”   小女孩声音一落,秦晟也从院外走了进来。   沈如晚意外的脱口而出:“秦表哥?怎么是你!”   她以为,她以为会见到那人,怎么会是秦表哥?   秦晟没介意她的失态,解释道:“沈表妹,是小丫和她的祖母救了你,她们先把你安顿在家里,她的祖母去皇觉寺送消息正好遇上了我,我便先赶了过来。祖母那边应该也收到了消息,想来以她的性子许是在路上来了。”   沈如晚听着很迷糊,她不是被歹人给掳走了吗?她被装着密封的箱子里面要被送出城,后来被他救了出来才对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身穿褐色棉袄的老妪端着一碗汤过来,她惊讶的说:“咦,姑娘,你醒了啊。快些坐下喝点绿豆汤。还好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被那些只顾着逃命的香客挤的摔到山坡下面也能平安无事。”   沈如晚觉得这一切都透着一种古怪,她甚至有点怀疑眼前的这个秦晟表哥会不会是假的?   那老妪端过来的汤,她也不肯喝。   好在秦老夫人的马车也刚好到了,秦老夫人见到沈如晚后便扑过来抱着她哭。   “晚晚,幸好你没事。都怪那些小沙弥怎么将你带到后山去了呢,那么多香客都挤在一块奔逃,实在太容易出意外了。你有没有摔到哪里?快让姨祖母看看!”   沈如晚神情恍惚,这个姨祖母总不会也是假的吧?   还有诗诗表姐、秦家的嬷嬷、丫鬟们都在,这么多人总都不会是假的。   她低着头感觉到隐藏在袖子下面被包扎的手腕,按上去会隐隐作痛,这提醒着她,这才是真实的。   可她出现在这农家小院,又被那对祖孙所救,是怎么回事?   秦老妇人见沈如晚没有大碍,便接着她上了马车,并重金酬谢了这对救人的祖孙。   回程的路上,大家都很是疲惫,虽然有波折,幸好没出事。   沈如晚偷偷地摸了摸藏在袖子的里匕首,心里很乱。   她被掳走的事情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大家众所周知的是她被一户农家老妇救了,这样于她而言有惊无险,名声保住了。   可她却总是不经意地想起黑暗之中那个温暖的怀抱。   秦老夫人因为愧疚,她将沈如晚送回沈家后,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本是想让阿晟和晚晚见一见,多相处一会。   谁知道发生了意外让沈如晚受惊又受伤。   还好阿晟先找到了晚晚。   这算不算是他们两个的缘分呢?   到了秦大将军府,秦晟扶着秦老夫人下了马车,送她回院子。   忽然秦老夫人问道:“阿晟,你觉得沈家的表妹如何?”   秦晟顿住没多想,顺着秦老夫人的话道:“沈家表妹自然是好的。” 第五十二章 ……   到了晚上, 秦大将军夫人许氏身边的嬷嬷将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她。   许氏就知道她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婆母那么看重沈家,肯定会想要跟沈家亲上加亲。   看婆母的样子,是想将沈家那个小姑娘许给晟哥儿了。   许氏满脸不虞,就算婆母觉得秦家亏欠了沈家, 也不能用晟哥儿的婚姻大事去做弥补啊。   那沈姑娘虽是颜色不错, 又个有功的祖父, 可那忠勇伯的爵位能不能袭爵都是个未知, 就算袭爵了也不过是有个虚名而已,根本就入不了京城的世家圈子。   他的晟哥儿是嫡长子,是秦家最有前途的小辈。他怎么能去娶这么一个乡下女子呢。   婆母想给沈家的姑娘找门好亲事,她能理解,可不能是她的儿子。   许氏左思右想给她的娘家去了一封信, 她要接她大哥家的女儿过来小住。   ……   秦老夫人隔三差五的让秦晟去给沈家送些东西, 特意嘱咐他探望沈家表妹好些了没,回来要细细的说给她听。   秦晟都按照秦老夫人的交代办了。   为了让祖母放心,他当着沈家人的面跟沈家表妹客道的说几句话,知道她的情况能给祖母交差后便离开了。   秦晟也不傻, 祖母让他在沈家走动几次后也隐约猜到祖母的用意。   沈家表妹貌美娇柔,若是能够成为他的妻子倒也是他的福气。   他对此也便顺其自然。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位表妹他最好还是不要太过接近的好。   这种直觉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   秦晟离开后,沈老太太把沈如晚叫到身边, 问道:“晚丫头, 你觉得秦家这位表哥怎么样?”   沈如晚如实回道:“秦表哥一表人才,很不错。”   沈老太太直接道:“那你喜欢不喜欢这位秦表哥?”   沈如晚没想到阿嬷会这么问,她垂下眼眸低声道:“阿嬷,我把秦表哥也当做阿兄看待, 自然是喜欢的。”   沈老太太又说:“晚丫头,阿嬷问的可不是这个。阿嬷问你的是对秦表哥有没有男女之情的喜欢?”   沈如晚低下了头,轻轻地摇了摇。   沈老太太以为她是害羞了,笑着说:“晚丫头,阿嬷也不瞒你,你姨祖母是有意想让你嫁进秦家,你秦表哥人不错,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沈如晚咬着唇,抬起头对沈老太太说:“阿嬷,我不想嫁,你不是答应了晚晚,让晚晚在家中多留几年吗?”   沈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祖母自然是疼你。也正是疼你,才想让你嫁个好人家。你这秦表哥是秦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他是你姨祖母看着长大的,为人靠的住。这知根知底的,比外头的要强的多,祖母当然想多留你在家几年,你姨祖母也同意了。两家可以先定亲,亲事定下了,晚个一两年再进门也是使得的。”   沈如晚迟迟不肯点头,她知道阿嬷是为了她好,能够嫁进秦家都是她高攀了,可她就是点不下那个头。   她不想嫁人。   沈老太太见沈如晚眼睛都红了,眼中隐隐有泪花。   沈老太太把她搂在怀里,“晚丫头可别哭啊,要是真不喜欢你秦表哥,那咱们再看看。阿嬷不会逼你的,这种事情总要你心中欢喜才行。”   沈如晚埋在沈老太太怀里,无声的哭了。她不知道怎样才是心中欢喜,她只知道她不想嫁人,谁也不想嫁。   方嬷嬷跟着乔氏走进屋里时,正见到沈姑娘抱着沈老太太在哭。   乔氏吓了一跳,她赶紧走了过去,用手比划询问怎么了?   沈如晚拼命忍住自己的眼泪,她的声音带着哭音,“阿娘,我没事,我是在跟阿嬷撒娇呢。”   “你这傻孩子,撒娇怎么会哭成这样。”沈老太太戳穿了她,对乔氏说:“她姨祖母有意跟咱家结亲,想把晚丫头和秦晟凑一对,谁知晚丫头不想嫁人,自己给吓哭了。”   乔氏担心的看向沈如晚,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这时沈老太太见到在乔氏身后的方嬷嬷,她站了起来,“方嬷嬷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快快请坐。”   沈如晚抬头看去,只见方嬷嬷带着亲和的笑容走上前,“老奴奉主子之命给沈姑娘送些糕点过来。”   方嬷嬷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沈如晚旁边的桌上,“沈姑娘可莫哭了,来尝尝这些点心吧?这甜甜的点心吃到嘴里,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能忘了。”   方嬷嬷把食盒打开,第一层是枣泥糕、蜜桂糕、芙蓉糕……   这食盒有六层,各式各样的精致的点心摆放整齐。   沈如晚伸手拿了一块枣泥糕,想到了当初她出八方阁出来,在街上偶遇他,他也送了一盒点心给她,当时她吃的第一块就是红枣糕。   沈老太太和乔氏见沈如晚慢慢地吃着点心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方嬷嬷见东西送了,沈姑娘也吃了,便起身准备回去了。   沈如晚跟着起身,“方嬷嬷,我送送你。”   沈如晚一路送方嬷嬷到了门口,她不舍的将那把镶嵌红宝石的匕首拿出来,递给方嬷嬷:“请把这个还给他。”   方嬷嬷不肯接,她道:“沈姑娘,你若是要还匕首,还是亲手还给主子比较好。”   沈如晚摇了摇头,坚持道:“方嬷嬷,请帮我还给他,还有谢谢他救了我。”   方嬷嬷见她眼中含泪,再三恳求,她无奈道:“沈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沈如晚将匕首塞到了方嬷嬷手上,转身跑开了。   方嬷嬷看着手上那把匕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沈姑娘是想跟主子断绝往来吗?   就像主子曾经说过,要是沈姑娘知道他是男人,一定会避他如蛇蝎。   刚刚听沈老太太的话,沈姑娘要开始议亲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她才会跟主子断了往来呢?   方嬷嬷带着那把棘手的匕首去了书房。   她双手将匕首呈了上去。   不敢去看殿下的脸色。   楚执把匕首拿到了手里,问道:“她有说什么吗?”   方嬷嬷低着头回道:“沈姑娘说谢谢您救了她。”   楚执嗤笑一声。   谢他,却将他所赠之物送了回来。   方嬷嬷退出去之前,忍不住道:“殿下,秦大将军府的秦老夫人似乎有意跟沈家结亲。”   说完她便退出了书房。   这些日子,她看得出殿下待沈姑娘不一般,虽然是因为沈姑娘的血是殿下的药引,能够救殿下的命。   可殿下待沈姑娘的态度,也绝不仅仅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   或许殿下只是自己没察觉到,他为沈姑娘破了多少次例了。   楚执看着手里的这把匕首,上面的血渍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如同崭新的一般。   他想起那日将她从箱子里抱起来,她颤抖的身子以及滴到他脖子上的泪水。   ……   正月京城中发生了不少事情。   秦大将军府认了一家来自乡下的亲戚,听说这家人还有些来头。   是曾经救过世宗帝被追封为忠勇伯沈正安的遗孀和子嗣。   秦老将军还亲自上了折子,恳求皇上让那位沈将军的子嗣袭爵。   只是这折子递上去后,如石沉大海。   众人皆猜测,那沈家人想要袭爵恐怕难了。   毕竟经历了两朝,如今新帝年幼还得听太皇太后和摄政王的,要是他们都不发话,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沈家人是忠良之后,许多与沈正安有旧的武将们,也都纷纷跟着上折子,应是过不了多久,宫里面总该透个消息出来了。   秦大将军府的热闹还没看完,后来又出了大事。   摄政王在皇觉寺被行刺了,这可让朝野震惊。   又听闻那行刺的人用了毒,让本就久病的摄政王更加雪上加霜了。   太皇太后派去的太医院院判和几位太医都去给摄政王看了,都束手无策,只能让摄政王静养。   许多势力蠢蠢欲动,都想探查摄政王的情况,可又惧怕麒麟卫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正当多方人马胶着时,云游四方的玄慧大师回来了。   一直守在皇觉寺的内侍,在玄慧大师刚入寺时,便将他请到了皇宫。   太皇太后忧心摄政王的病情,想用民间的冲喜法子,让摄政王能够好起来。   便让玄慧大师起卦,算一算那一位有福之人。   玄慧大师焚香演算三天三夜,终于算了出来。   玄慧大师告诉太皇太后,庚午年七月初七子时出生的女子,将是摄政王的有福之人。   太皇太后听了后,便让人开始在五品官位里面的适龄女孩儿寻找,是否有生辰八字对得上的。   若是没有,则继续扩大范围,六品以下及平民之中若是有符合生辰八字的女孩都可以献上来。   此懿旨颁布后,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最先松口气的是生辰八字对不上的人家,那些姑娘们都喜极而泣,不用去给看似命不久矣的摄政王冲喜了。   说得好听是有福之人,能给摄政王冲喜。   可她们谁不知道,摄政王性情残暴,要是嫁进去了,说不定没等摄政王咽气,自己就被折磨死了。   更何况她们谁不想嫁给一个前途无量的如意郎君啊,谁会愿意成为博弈的牺牲品。   然后许多人松口气的时候,却有人家闹了起来。   顺安侯府的四姑娘苏如蓉抱着侯夫人哭成了泪人,“母亲,为什么是我的生辰会在七月初七。我不要去给摄政王冲喜,我害怕,会死的。母亲怎么办啊。”   侯夫人也慌了神,“蓉儿别怕,母亲会帮你想法子的。庚午年七月初七出生的适龄人一定不止你一人,不会选中你的。母亲会让你父亲再去打探消息……” 第五十三章 ……   七月初七出生之人确实不少, 可在庚午年七月初七出生的女子却寥寥无几。   太皇太后并未让人将时辰公布,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隐瞒和篡改。   让人暗中探查了一番,她看着递上来的名单,满京城这么一找, 五品以上的官眷中也就仅仅只有三个女子是七月初七出生。   可这三个女子之中, 却只有顺安侯府的四姑娘苏如蓉是在庚午年七月初七子时出生。   有了一个符合的, 也让太皇太后稍稍安心下来。   顺安侯府日薄西山, 如今的顺安候只有一个闲职,唯一的子嗣也还年幼。   那四姑娘应是个会听话的人。   太皇太后对此很是满意。   她想,幸好她及时将大师接到了宫里,没有让楚执从中动手脚。   如此,便能让他兑现他之前的承诺了。   太皇太后派人去宣顺安侯府的女眷明日入宫。   当顺安侯府的人跪着接旨后, 苏如蓉当场晕了过去。   吓得侯府老夫人让丫鬟赶紧把苏如蓉扶下去。   还好刚刚宣旨的公公已经离开了, 要是被那公公瞧见了,指不定要被治个大不敬之罪了。   侯夫人高氏满脸愁容,“母亲,如今该怎么办啊。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蓉儿给摄政王冲喜吗?”   侯府老夫人黄氏沉着脸, 她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意外。   如蓉这个嫡女,本是想嫁到一个勋贵之家,能够提携娘家的。   现在给病重的摄政王冲喜,便要成了一个废棋,甚至还会连累到娘家。   皇家和摄政王之间只是表面上暂时风平浪静,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日后摄政王被清算,势必会波及到顺安侯府。   为了整个苏家,如蓉绝对不可以嫁过去。   苏如珍看着苏如蓉伤心万分,心中却有几分窃喜。   自从苏如晚回农家后, 这个四姐姐一贯暗地里给她气受,什么都要跟她争,上回在安国公府丢了脸也向太太告状了,害得她和姨娘又被罚了。   苏如珍看着她现在这么害怕痛苦,暗暗道一声活该。   苏如珍让丫鬟备好些东西,特意去看望被吓病了的苏如蓉。   她看着靠床而坐的苏如蓉,关心的说道:“四姐姐,我特意给你送了点莲子羹给你尝尝。能够清心降火。”   苏如蓉知道这个六妹妹就是过来看她笑话,她冷声道:“滚。”   苏如珍浅浅一笑,“四姐姐,你莫要恼。妹妹我应该是恭喜四姐姐才是,要是四姐姐成了摄政王妃,可别忘了妹妹我呀。”她早就听说入了摄政王府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她这个姐姐也不知道能够在摄政王府熬住多久。   苏如蓉气急攻心,她狠狠地瞪着苏如珍,“你别得意……”   “四姐姐,你可别误会,我怎么敢得意。四姐姐,你知道么,那个苏如晚,哦,不对,是沈如晚是秦大将军府的亲戚了,听说那秦老夫人十分喜欢她,常常带着她在身边,让京中的贵夫人和贵女们认识她,还听说秦家有意与她结亲呢,那秦大将军府是多少人都想挤破脑袋嫁进去啊。”   苏如珍一边说一边看着苏如蓉的神情,看到她的痛苦,嫉妒,她就更开心了。   当初她听到这些的时候,恨得只咬牙,凭什么沈如晚能够这么好命。   不仅没在乡下过苦日子,到了京城还能认了这么一门亲戚,要是她家里的爵位下来了,那她就要成为伯府千金了。   要不是她比沈如晚小了一岁,她都要觉得那个身份会不会是自己的。   “四姐姐,你看,你与她同年同日出生,你要嫁进摄政王府了,她说不定要嫁进秦大将军府了,要真是同一年成亲了,那还真是有缘分。”   苏如珍专往苏如蓉心口上扎刀子。   她知道自己这个四姐姐想嫁的好,她看中的是安国公府的五公子,还有秦大将军府的大公子。可偏偏这两位她心心念念的人,跟沈如晚之间都有着关系。   苏如珍见苏如蓉低着头,只当她默默地垂泪,她心中很是畅快,她站了起来,“我不打扰四姐姐休养了,毕竟明日你可是要进宫呀。”   苏如珍离开后,苏如蓉抬起发红的双眼,她看对一旁的丫鬟说道:“你都听到了吗?”   丫鬟被苏如蓉发狠的模样吓到了,她直点头,“奴婢听到了,六姑娘对四姑娘说这些风凉话,奴婢马上告到太太面前,让太太去罚六姑娘。”   苏如蓉突然笑了一声,“是要去找母亲。你快快帮去请母亲过来。我有急事要与她相商。”   丫鬟不敢耽搁,匆匆出去了。   苏如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同年同月同日生……   ……   第二日,宫里人早早的候在了顺安侯府门口,接女眷们进宫。   一路上苏家女眷都很沉默,到了宫里不敢多说一句话,跟在公公们的身后进入了慈宁宫。   顺安侯府的老夫人黄氏、夫人黄氏、四姑娘苏如蓉都齐齐跪下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笑着让她们免礼,并赐座。   太皇太后跟侯府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对苏如蓉道:“抬起头让哀家瞧瞧。”   苏如蓉握紧手中的帕子,乖乖地抬起头来。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是个小美人。”   苏如蓉努力让自己笑的自然些,“娘娘,谬赞了。”   太皇太后看得出来,苏家女眷很是紧张。   太皇太后说:“早就听说在七月出生的女子长的水灵,看来这个传言不假啊。你出生的日子也很好,初七子时是个好时辰。”   她也不想绕弯子直接说道:“哀家想赐一门婚事给你,可愿意?”   苏如蓉一下便跪了下来,“娘娘所赐,皆为君恩,臣女自然是愿意。可有一事,臣女不得不说,还请娘娘容禀。”   太皇太后见她识相,没有哭哭啼啼,以为她是想提出什么条件来交换。她抬了抬手,让苏如蓉说。   苏如蓉伏身磕头,“臣女想向您请罪的,臣女的生辰有误。臣女不是庚午年七月初七出生,而是庚午年七月初六亥时末,虽然是接近初七的子时,可却不是子时。”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敛去。   老夫人黄氏和高氏都跪了下来,黄氏哀求道:“娘娘请恕罪。实在是家门不幸,家丑,才没有宣扬出来。可得知娘娘专门找了玄慧大师算了日子出来想要找到合适的人。若是我们不说出来,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太皇太后冷冷的看着她们,倒是要看这苏家人能说出什么来。   高氏道:“当年臣妇和家中一个妾室同时怀孕,都想为侯爷诞下儿子。当时臣妇与那妾室在一尼姑庵里发作,臣妇先发作,孩子先生了下来,可因为生的是女孩便没有让人先说出来,而是等那妾室发作,看生出来的是男是女。后来得知那妾室生的是个女儿,臣妇才松口气,让稳婆说生了,比那妾室只早了一会儿。”   太皇太后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家中妾室所生的女儿才是七月初七子时出生?莫不是觉得哀家这么好骗?”   高氏惶恐的摇头:“臣妇万万不敢欺骗娘娘。而是,而是那妾室胆大包天,她生下的原是一死胎,她将同在寺庙生产的一农妇所生的女儿与那死胎对调了。让那农妇的女儿成为了侯府的庶女,后来真相被揭穿了,那女孩回到了农家。如今,那户农家人正是秦大将军府刚认下的亲戚,是世宗皇帝追封的忠勇伯的亲眷。”   侯府老夫人行大礼,跪拜,“太皇太后娘娘,若不是不敢欺瞒您,这样的家丑我们苏家一个字都不敢向外透漏。要不然家族的女孩婚事都艰难啊。”   侯府老夫人黄氏她知道这是在赌,赌太后对摄政王的忌惮。   她们所说的话都为实情,那沈如晚出声的时辰便是在子时,她这样的身份和家世会让太皇太后觉得更好掌控了。   ……   沈如晚自从把那匕首交给方嬷嬷后,一直都睡的不安稳。   每每翻身时,仿佛感觉在身后有个黑影一晃而过。   她吓得躲在被子里,直到天亮了才敢出来。   她跟着乔氏睡了几晚,才渐渐地好转过来。   这日,沈如晚正跟着乔氏绣海棠花,说着话儿,忽然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原来是秦老夫人来了。   这回秦老夫人一来便拉着沈老太太进了屋子,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沈老太太见她神色忧虑,问道:“阿宁,怎么了?”   秦老夫人握住沈老太太的手说:“阿姐,晚晚的生辰是不是庚午年七月初七?”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   秦夫人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她记得当初跟阿姐相认的那天,诗诗和晚晚互道了生辰,她才知道了晚晚是七月初七。   秦老夫人将一块玉佩拿出来,“阿姐,这个玉佩你拿着,当做阿晟和晚晚定亲之物。不管任何人来打听,你都说晚晚已经跟阿晟定亲了。还有晚晚的生辰八字,切不可以告诉其他人。”   沈老太太大惊,“这,这这么使得?当初不是说让他们先处一处再说吗?怎么这么快就定亲?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老夫人道:“阿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紧张了。我总觉得心里很慌,因为晚晚这个生辰日子,实在是……”   “总之,阿姐,万万不能让人知道晚晚的生辰。”   沈老太太慎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晚晚的生辰就我们家人知道。不会外传的。只是,晚晚前些日子还哭着不想嫁人,若是背着她定下了亲事,只怕又要让她难过了。阿宁,定亲一事可否再缓缓?” 第五十四章 ……   秦老夫人叹息一声, “阿姐,我知道太仓促了,可若是不早定下来,我这心里不踏实。”   “阿宁,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沈老太太被秦老夫人这么一说, 心里也紧张了起来。   秦老夫人想了想其中的内情, 怕吓着阿姐, 毕竟现在那合适的人选还是在从官眷里面选,摄政王妃的母族家世也不能太差了,不然明面上也说不过去。   沈家爵位还未下来,是白身,又刚到京城, 只要把晚晚的生辰瞒住, 按理说怎么都查不到沈家身上来。   “阿姐,你先别急。等过了这一阵风头,我再告诉你。总之记住,谁问起晚晚的生辰, 都不要说。我知道你想多留几年晚晚。我们只是先暗中约定了,以后要是晚晚还是不想嫁给阿晟,到时候再悄悄地解除,反正谁也不知道。”秦老夫人就是不放心,只有把亲事定下来, 才能安心。这是为了防范万一, 要是真被知道了,也有了这门亲事可以挡一挡。   沈老太太知道阿宁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用意,她绝对不会害沈家和晚晚。   沈老太太把那块玉佩接到了手上,她说:“这玉佩我暂时保留着。阿宁, 阿晟是个好孩子。你的意思他知道吗?他愿意吗?我不想你为了我,为了晚晚,而忽视了阿晟自己的想法。”   秦老夫人点头,“阿姐,你放心。阿晟这孩子从小洁身自好,跟他那些表姐妹都鲜少说话,更少夸人。但是他对晚晚就不一样了,不仅主动与她说话,还夸她了。要是晚晚能够嫁到秦家来,阿晟一定会她好的。”   沈老太太是希望晚晚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也喜欢她的人,和和美美的过这辈子。   要是秦晟真的像秦老夫人所说的这样,晚晚嫁过去她也能够放心。只是晚晚似乎对秦晟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那孩子有了心事,却不肯说。   沈老太太将玉佩保管好,并把自家的信物也交给了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小心点的收好,正在这时,一个丫鬟满头大汗的跑沈家,站在门外道:“老夫人,宫里来人了,老太爷请您赶紧回府。”   秦老夫人心里一沉,她面色如常的跟沈老太太告辞。   在回秦大将军府的路上,秦老夫人面露担忧,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秦老夫人回到府里,秦家所有人都跪拜接旨。   所有人都没想到,太皇太后的懿旨上会先将夸了秦府的大义,又肯定了沈家救世宗的功劳,还让秦家女眷明日带上沈如晚一起进宫。   大家都觉得奇怪,若是太皇太后要封赏沈家的话,不是应该让沈家的男丁或者老太太进宫吗?怎么是让沈如晚一个小姑娘跟着进宫?   秦老夫人从接了旨后,面色难看。   她不知道太皇太后这到底是何意?   难不成晚晚的生辰泄露了?   她将秦大夫人许氏喊道了屋里,说道:“明日,若是太皇太后问起阿晟是否定亲了,你必须回答他与如晚从小就订下了娃娃亲,两家早就互换了信物。”   许氏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母亲……这,这怎么使得!”要是在太皇太后面前说了此话,那她儿子就必须要娶沈如晚了。   秦老夫人目光锐利的看着她,“为何使不得?这本就是秦家与沈家的约定。不过是从儿子辈传到了孙辈。当初两家就约定过,若是生下的孩子是一男一女则让他们结为夫妻。可惜沈家生的儿子,我也生的是儿子。这个约定便由阿晟和晚晚来延续。”   许氏特意接了侄女到家中小住,跟阿晟培养些感情,就是担心婆母压着儿子去娶沈家的女儿。   现在婆母竟然直接便把阿晟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她怎么能愿意。   可许氏又不敢直接反对婆母的决定,她知道不管是丈夫还是公公都会同意婆母的决定。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娶个乡下的女子做正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了。   秦老夫人见许氏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不愿意。可现在这情形,怎容得她愿不愿意。   不管怎么样都得帮着晚晚逃过被送给摄政王冲喜这一劫。   秦老夫人在接到懿旨后,便派人将沈如晚接到了秦府。   并未让人向沈家人透漏是要带沈如晚进宫。   沈如晚被带到了秦老夫人所住的院子,进了花厅,丫鬟掀起了帘子,屋里头就秦老夫人一人。   沈如晚走了进去朝她福了福身,“姨祖母。”   秦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看着她恬静娇美的模样,心中一阵怜惜。这么好的姑娘,可绝对不能成为太皇太后的棋子,也不能入了摄政王府被磋磨。   秦老夫人拉着她的,道:“晚晚,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姨祖母这么着急把你接过来。”   沈如晚点了点头。她见秦老夫人面色有异,察觉到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秦老夫人道:“晚晚,太皇太后要召见你。明日,你与我一道进宫。待会我会让嬷嬷教你宫里的礼仪,你能学多少是多少。总之,明日你都跟在我的身旁。”   沈如晚很是惊讶!   “姨祖母,太皇太后为何要见我?”沈如晚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原因,这也太奇怪了。   秦老夫人说:“许是为了你们沈家袭爵一事。”   秦老夫人斟酌一下又道:“也可能会询问你的亲事。晚晚,你一定要听姨祖母的。不管太皇太后说什么,你都要说你已经定亲了,你定亲的人便是你的表哥秦晟。”   沈如晚下意识便要摇头。   可见姨祖母的神情凝重,她不确定的小声问道:“姨祖母,这是假的罢?是我们骗骗太皇太后的吧?”阿嬷是跟她提过秦表哥,可后来阿嬷见她哭的伤心,便不再提了。如今姨祖母说定亲了,怎么可能会这么快,一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用此事来做掩护。   秦老夫人见她懵懂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是的,是假的。晚晚千万要记得姨祖母的话,可不能露了马脚。”   沈如晚得到了秦老夫人的承诺,缓缓地点了点头,“姨祖母放心。”   秦老夫人欣慰一笑。   过了没多久,秦诗诗和她的表姐许倩怡一道来给秦老夫人请安。秦老夫人与她们说了一会话后,便回屋里休息去了。   秦诗诗和许倩怡见到沈如晚在跟着嬷嬷学习宫中礼仪,她们也留了下来。   许倩怡对秦诗诗说:“你祖母对她还真好。”   秦诗诗笑了笑,将一块点心放在许倩怡手上,“表姐这话说的,难道祖母对你不好吗?晚妹妹没有去过宫里,祖母让嬷嬷教她些礼仪也是应当。”   许倩怡不以为然,这个沈如晚也就是沾了秦府的光才有机会能够进宫。她还听姑母说,秦老夫人有意让阿晟表哥娶她,真真是偏心的没有边了。   许倩怡又对秦诗诗说道:“阿晟表哥是不是快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秦诗诗道:“差不多应是这个时辰了。”   许倩怡不经意的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她不时的朝门外张望。   沈如晚刚刚将基本礼仪学会了,教导的嬷嬷让她休息一会。   秦诗诗让她过来喝口茶,跟她介绍许倩怡认识。   沈如晚刚与许倩怡见了礼,许倩怡敷衍的回了礼,她一转头便见到了门口的高大身影。   她脸上一喜,朝那人走了过去,娇滴滴地喊道:“晟哥哥,总算是见着你了。”   秦晟见到来人,只觉得头痛。   他板着脸,皱了皱眉,“许表妹。”   秦诗诗拉着沈如晚走了过去,“大哥,你看谁来了。”   秦晟见到沈如晚,眉眼舒展,对她点了点头,“沈表妹,身子可好些了?”   沈如晚回道:“好多了,谢谢秦表哥关心。”在秦老夫人说完之前那番话后再见到秦表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那就好,我先去看看祖母。”秦晟说完便往秦老夫人的屋子里面去了。秦晟也有点不自在,祖母跟他多次提过沈家表妹,而母亲则让总说许表妹的好话,让他看到这些表妹都有点不自在了。   秦晟离开后,许倩怡忍不住瞪了沈如晚一眼。   到了用晚膳时,沈如晚明显的感到那位许姑娘对她的敌意。这位许姑娘应是喜欢秦表哥吧。   她想告诉许姑娘,她无意秦表哥。   可她答应了姨祖母,不能说出去。   对于姨祖母的说辞,沈如晚也忍不住怀疑起来,定亲的事情真能拿出来骗人吗?还是骗的太皇太后,这可是欺君啊。   她不知道姨祖母为何要这么做。   沈如晚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天没亮便被喊起来梳妆,要进宫拜见太皇太后了。   进宫的人秦家女眷秦老夫人、许氏、秦诗诗和沈如晚。   到了慈宁宫,沈如晚跟在秦老夫人身后行礼。   她低着头听到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娘娘说让沈家姑娘上前一步,抬起头来。”   沈如晚浑身一僵,却只能依言走上前去,她谨记着教导嬷嬷所说的,不能抬眼去看宫中的贵人。   即使是抬起头,也得低眉顺眼。   太皇太后看着站在下面的小姑娘,开口道:“倒是一副好相貌。”   她抬了抬手,“不必拘束,都起来吧,赐座。”   秦家女眷都谢恩。   沈如晚跟着一起谢恩。   宫女们都为秦家女眷和沈如晚奉上了茶。   太皇太后与秦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后,夸了秦家有情有义。   说起当年世宗御驾亲征之事,还忍不住流了眼泪。   秦老夫人和许氏以及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劝慰了一会,才缓了过来。   太皇太后看向沈如晚,“你的祖父是有功之臣,你的父亲也理应袭爵。今日把你宣到宫里,便是还想给你一个赏赐。” 第五十五章 ……   太皇太后露出一个慈和的笑容, 施恩一般说道:“哀家赏你一门好亲事如何?”   据她所知,这个沈家女从侯府庶女成为农家女,又从农家女攀上了秦大将军府这门亲戚,她父亲袭爵之后她还能成为了伯府千金。经历过富贵的女子, 又怎么能忘了那滋味。她及她的家人靠着皇家恩赐的才能享有这个空架子的爵位, 那她就只能依靠她了。   这比顺安侯府的那位姑娘更合她的心意。   太皇太后等着沈家女谢恩。   不想秦老夫人和那沈家女齐齐的跪了下来。   只见那秦老夫人诚惶诚恐道:“娘娘赐婚本是件天大的喜事, 可, 可晚晚已经跟我家长孙定亲了。还请娘娘恕罪。”   秦老夫人说完,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忤逆了太皇太后必定惹得她不悦,甚至还有可能降罪于秦家。可晚晚是阿姐的孙女,也就是她的孙女, 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推到火坑中。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淡了, “定亲了?这是何时的事情?”   秦老夫人刚要解释,便被太皇太后打断,“老夫人别急,我问的是秦大将军夫人, 你可知道你儿子跟沈家女定亲一事?”   许氏之前看到婆母跪了请罪,她和诗诗都也紧跟着跪了下来。   这会被太皇太后点名问话。   她心里又慌又怕,回道:“臣……臣妇知道。娘娘,我家晟哥儿跟沈家姑娘早就定了亲了。”许氏知道,就算她再不愿意, 也只能认下。若是她在太皇太后面前拆婆母的台, 那只会害了秦家。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这便奇了。前些日子哀家招了些夫人进宫来,听她们闲聊时说起,秦夫人你放出话来说是想给长子瞧门亲事, 还让几家夫人帮你留意。前几日你不是还回你娘家跟你嫂子说想亲上加亲?若是早早就定亲了,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莫不是你们秦家和起伙来想要诓骗哀家?你们可知,欺君该当何罪!”   欺君之罪压下来,秦家怎么承受的起。   秦老夫人冷汗淋淋,她哀求道:“臣妇不敢,还请太皇太后娘娘恕罪。这定亲是老身与沈家长辈先约定了,许氏她一开始并不知情。”   许氏更加哆嗦,磕头恳求:“求娘娘恕罪……”   秦诗诗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都要晕过去了。   跪在秦老夫人身边的沈如晚心里很是担忧,她知道姨祖母会这么做都是为了她。   太皇太后道:“既然只是私下约定,那这种定亲便作不得数。”   太皇太后看向跪着的沈家女,她道:“哀家再问你一遍,你是欢欢喜喜的接受哀家赐的婚呢,还是跟要跟秦家的大公子定亲?”   沈如晚知道,在这种时候,她若是说错一个字,都会害了秦家人。   太皇太后虽然说是让她选,可她根本就没得选。   太皇太后铁了心要给她赐婚,她就算是选秦家也逃不掉,还会连累秦家和自己的家人。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秦老夫人,见她脸色灰败,沈如晚心中不忍,姨祖母已经尽力的在护着她了,可面对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姨祖母也无能为力了。   沈如晚低下头,只能认命了,“但凭娘娘做主。”   这句话说完,一时之间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万盏灯火照映之下的那张冷峻的脸。   沈如晚心里空荡荡的,难受的想哭。她跟他往后只怕是再也不可能见到了。   太皇太后满意笑了,语气缓和了起来,“秦老夫人,依哀家来看啊,你们都还不及一个小姑娘懂事。”   “来人,还不快扶秦老夫人起来。哀家赐婚这可是喜事,都要欢欢喜喜才是。”   太皇太后见秦老夫人被扶起来来时还踉跄的差点摔倒,心中也惊讶,沈家不过是秦家的一门穷亲戚而已,怎会让秦老夫人这么维护,宁愿冒着被治罪的风险都想让沈家女摆脱赐婚。   不过这样也好。   秦家是武将里的中立派,秦家越是看重沈家女,那把她嫁给楚执再合适不过了。只要沈家女在摄政王府出了点什么事情,便能让秦家跟楚执的矛盾加深。   沈家女掌控在她手里,不仅能够让她去探查楚执的虚实,还能牵制秦家。等沈家女没有了用处,她的性命还能让秦家跟楚执撕破脸。   真是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太皇太后越想越觉得满意,刚刚被秦家隐瞒的怒意也消散了。   她对沈如晚说道:“哀家欲将你赐给摄政王为正妃。你说,这是不是一门好亲事?”   沈如晚脸色越发的惨白。   她知道会被太皇太后这么强迫的赐婚,这么亲事肯定好不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糟糕到这个地步。   难怪姨祖母宁愿冒着欺君之罪也要让她避开。   关于摄政王的传言她听过许多,都说他性情残暴,喜怒无常,还嗜杀成性。   太皇太后见沈家女怕的身子都在颤抖,秦家人的脸色也十分的难看。   尤其是那秦老夫人,似乎又想起身说什么。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秦老夫人身子不适,那便跪安吧。”   “至于沈姑娘,好好回去待嫁。钦天监告诉哀家最近的吉日是十天后的二月初十,摄政王本就久病未愈,又遇上刺杀中毒了,想来要是沈姑娘嫁过去,这喜气冲一冲,说不定摄政王便能好起来。时间上是仓促了些,委屈你了。”   说完,太皇太后赏了不少东西给沈如晚以示补偿。   回去的马车上,许氏垂着头,不敢吭声,秦诗诗被吓着了一直靠在许氏身上。   秦老夫人抓着沈如晚的手,叹惋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   沈如晚眼中酸涩,“姨祖母,我躲不掉的。我不能害了你们。”   秦老夫人叹气,她看向许氏的目光充满了失望。   她知道大儿媳不喜晚晚,不想她私下竟做了这么多,还被太皇太后的耳目给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便被拆穿了。   如今她都不知道怎么去跟阿姐交代。   秦老夫人看着沈如晚,怜惜的道:“晚晚,你别怕,姨祖母回去后再想想办法。”秦老夫人知道这话也只是在安慰沈如晚,她还这么懵懂,根本不知道嫁到摄政王府意味着什么。   秦家的马车停在了沈家门口。   秦老夫人亲自送沈如晚进屋,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手中都抱着宫里赏的礼。   沈老太太看着那秦老夫人和沈如晚脸色都不对,那些放在桌上的礼都是用红色绸缎盖着,就像是新人才会用得上的东西。   沈老太太问道:“这是怎么了?”   ……   当秦家女眷和沈家女离开后,太皇太后便让总管太监李康带着赐婚的懿旨去了一趟摄政王府。   待到天黑了,李康才回来复命。   太皇太后紧张的问道:“如何了?他可有抗命?”   李康面带喜色,“娘娘,老奴带着懿旨去了,摄政王虽然面上不满,也只能认命了。毕竟是他所说的要玄慧大师算生辰八字,如今正好找到了这个生辰八字的姑娘,摄政王就算再不愿意,也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个王妃了。”   这回太皇太后才真正地畅快笑起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以往她的懿旨,楚执根本就不会听从。就算她送了女人到了摄政王府,也待不过三日就会在摄政王府消失。   这回可不是什么没名没分的女人,是赐婚。   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妃,他就算再厌恶,也不能轻易的将她弄走了。   ……   沈老太太和乔氏听了秦老夫人所说的话,呆若木鸡,不敢置信。   “给摄政王冲喜?十天后?”沈老太太双眼失神,嘴里重复着。   秦老夫人艰难的点头,“阿姐,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护好晚晚。我会让秦高明日上朝再跟皇上求情……”   乔氏抱着沈如晚哭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回到她身边的女儿,怎么会能被送去给人冲喜,想到晚晚十天后就要被迫嫁人,心痛如绞。   沈老太太沉默了,她不禁懊悔,当初不该来京城。   要是没有来京城,也许晚晚就不会遇到这些了……   秦老夫人也跟着抹眼泪。   沈如晚心里很乱,可见到阿嬷阿娘和姨祖母都在为她难过,她擦了擦泪水,安慰道:“或许摄政王府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也许,摄政王也没有传言的那么吓人。阿嬷阿娘姨祖母,我,我一定会好好的。”   秦老夫人无声地摇头,这个小姑娘就是太单纯了。   她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凶险。   秦老夫人知道,就算明日去求皇上,希望也渺茫。   只希望楚执看着小姑娘无辜的份上,不要苛待于她。   就算对太皇太后有再多的不满,也要让小姑娘性命无忧。   她根本不奢望楚执会善待沈如晚,只求他不要伤害她。   若是晚晚在摄政王府出了事,她们秦府跟楚执势不两立。   ……   太皇太后的赐婚下来后,让京城的贵女们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众人都在好奇,那位会给摄政王冲喜的忠勇伯千金,是谁?   以前也没有听说过忠勇伯啊!   有知情者透漏,说现在那个忠勇伯是乡下来的泥腿子,就是靠着祖父救下了世宗帝的功劳,得了便宜袭爵了。   至于那忠勇伯千金,也就是一个乡下女子罢了。   也有好事者开起了赌局,有赌这位伯府千金能不能顺利嫁进摄政王府。   也有人赌她能在摄政王府活多久。   更有人赌,这冲喜啊,到底是把摄政王的病冲好了呢,还是给冲的一命呜呼了。   总之京城之中所有的目光都放到了这场冲喜婚礼之上。 第五十六章 ……   翌日, 与赐婚的懿旨一道送到沈家的还有沈青山袭爵的圣旨。   当今皇上感念沈正安救下皇祖父的恩情,将忠勇伯的爵位赐给沈正安之子沈青山,并赐了一座宅子。   沈家双喜临门,不仅太皇太后赏赐了不少东西过来, 皇上、太后也都赏赐了。   那宣旨的太监满脸笑容的恭贺, 沈老太太按照秦老夫人的嘱咐封了银子给那公公。   将宫里的人送走后, 沈家人看着这些赏赐, 脸上毫无喜色。   在她们看来这忠勇伯的爵位是用家中小女儿的婚事所交换的。   她们宁可不要这个爵位。   不到十日就要嫁到摄政王府了。   三书六礼根本来不及走完,一切只能从简。   没过多久,摄政王府的林总管带着聘礼来到了沈家。   这位林总管年纪四十上下,微胖,他面带笑容的吩咐下人将聘礼抬了进来。   一台台的聘礼很快将沈家的院子占满了, 林总管对沈老太太十分客气的呈上单子, “老太太请过目。”   那聘礼单子很长,沈老太太神情复杂的接到手里,她又看着满院子聘礼上刺目的红色,如果可以, 这些东西她一个都不要,只求他们不要将晚晚带走。   林总管将一个红木箱子亲自搬到沈老太太面前,他道:“这是摄政王府为王妃备好的嫁衣和凤冠。成亲那日还请王妃换上。”   说完,林总管便带着人离开了。   秦老夫人听闻后,也赶到了沈家。   她觉得这摄政王府真是奇怪, 还给准备了嫁衣?   本来这次赐婚时间便仓促, 嫁衣来不及绣,只能去买现成的再修改。   秦老夫人本想亲自去一趟霓裳坊,想买下那件镇店之宝的金鸾嫁衣。   当她见到摄政王府送过来的嫁衣后,看着上面金线绣的花纹, 镶嵌的宝石,她不得不承认,这家嫁衣比霓裳坊的金鸾嫁衣更加的贵重。那凤冠的精美华丽程度若不是规制上略低了些,便是当做皇后的凤冠也是使得。   不过摄政王妃本就地位超然,这些东西自然是能用的。   秦老夫人看着这些东西,都有些弄不明白摄政王府的意图了。   以摄政王与皇家的目前的情形来看,这场赐婚是被迫答应的,她本以为摄政王会为难沈家,将对皇家的不满发泄在沈家身上。   倒是没想到会准备的这么周全。   在送来的聘礼当中还看到了被绑好的大雁。   这些是做给太皇太后看的吗?   秦老夫人猜不透,便也不猜了。   她来沈家,也是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做添妆。   除了十几箱的物什外,秦老夫人趁着沈老太太和沈如晚不注意,将一些银票塞到了沈如晚的妆奁中。   沈如晚出嫁的日子一天天的临近,沈家人除了多陪陪她,便是想尽办法为她添些嫁妆。   沈老太太把攒下的大半银子、银票都拿出来,还有摄政王府的聘礼,秦府的添妆单子全部都交给沈如晚。   沈彦扬知道沈如晚喜欢花花草草,他又进了一次山,找到几株稀有的花草,让晚晚带到王府去,愿这些花花草草能够陪着她让她开心一点。   沈彦远将珍藏的孤本拿了出来,悄悄地放在沈如晚的嫁妆里。   乔氏几乎不眠不休的刺绣,想为沈如晚多做几身衣裳,让她带着去王府。   沈青山伤势好转了不少能够挪动了,他扶着拐杖练习着走路,想要在晚晚出嫁那日亲自送她出门。   沈如晚推拒过,可只要她开口说不要,沈老太太和乔氏就会抹眼泪,沈青山、沈彦扬、沈彦远都会一脸自责的沉默。   沈如晚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了几回。   她好不容易回到家人身边,才跟他们相处不过几月,她舍不得离开。   她知道哭没有用。   她要嫁到摄政王府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不知道摄政王会是怎样的人,会不会如传言中那么可怕。   她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害怕,家人会更担心。   可婚期一天天的接近,沈如晚内心也越来越恐慌。   不知不觉,转眼便到了二月初九的晚上。   沈如晚在睡梦中哭着哭醒了。   她在床上坐起来,屋子里那盏琉璃灯驱散着黑暗。   她想到自己刚刚做的梦,梦到自己在秀水村时救了他,将他误认为她。   与其说是梦,其实就像是一场回忆,回忆起与阿楚姐姐相识的点点滴滴。   梦里面他换上了男装,一步步的逼近问她,“为何要将匕首还回来?是不是恨我骗你?”   她哭着摇头。   只见他将那匕首扔到地上,“你都要成亲了,这个也没有意义了。”   他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他毫不留情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了那把匕首。   沈如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一个梦。   她将让方嬷嬷把匕首还给他后,方嬷嬷也没有再出现了。   就如他出现的那么突然,消失的也那么平静。   沈如晚找出自己一个绣好的兰花锦囊,本是想要送给那人的。   她这个锦囊注定是送不出去了。   仔细的收好,当做是一个念想。   不知道他的怪病怎么样了,还会不会发作。   若是她出嫁了,那方嬷嬷怎么来取血呢?   沈如晚忽然想起了一事,当初在郊外的梅林,方嬷嬷是在摄政王府的别院,他也在别院里。   那么,他跟摄政王是不是有关系?   曾经,她猜测他是不是摄政王府的女眷,依现在的情形来看,他或许是摄政王的属下或者幕僚?   那她去了摄政王府,会不会再遇到他?   沈如晚一晚上都睡的很浅,第二天很早便被秦夫人留下来的丫鬟喊起来梳妆,伺候她换上嫁衣。   沈老太太和秦老夫人、乔氏走进屋子,见到换好嫁衣,头戴凤冠的沈如晚,本就貌美的容颜添几分贵气雍容。   只是本该娇羞欢喜的新娘子,却双目泛红,忍着泪水靠着胭脂才让脸色看起好一些。   沈老太太鼻子一酸,“我家晚晚真好看,是阿嬷见过最美的新娘了。”   乔氏她紧紧地握住沈如晚的手,忍不住流泪。   秦老夫人抹了抹眼角,“晚晚,你别怕。姨祖母忙你选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嬷嬷一道去摄政王府。要是有什么事,你便让她们送信出来。到时候姨祖母带你阿嬷和阿娘去看你。”这些不过是安慰沈如晚的话,摄政王府那边只同意带这么点人进去,也不知道往后会不会把丫鬟和嬷嬷遣回来。都知道摄政王府森严,想要从里头传信出来,也得让摄政王允许才行,她说这些话,都是想让沈如晚稍稍安心。   秦老夫人又塞了一个小册子在沈如晚的袖子里,“晚晚,这个没人的时候你看两眼,然后让青雨帮你收好。”   沈老太太和乔氏互看一眼,才意识到她们只顾着伤心,忘了交代晚晚最重要的事了。   幸好秦老夫人有准备,要不然,晚晚在新婚之夜受到的惊吓会更大。   只是,摄政王如今病重,兴许有心无力。   ……   当摄政王府的迎亲队伍出现在街头,着实惊到了不少人。   摄政王没有出现,却派出了一支麒麟卫来迎亲。   那些身穿黑色盔甲的骑兵,都戴着了麒麟兽纹的面具,为迎亲的队伍开路。   不少看热闹的贵女们都暗中庆幸冲喜的不是她们。这场婚礼新郎没有亲自迎亲,还让麒麟卫这么杀气腾腾的,看起来真是吓人。   吓人归吓人,可不少贵女的目光都被麒麟卫领头的那个吸引住了。   他身姿挺拔,如青竹一般,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可那双狭长的凤眼冷漠又令人心悸。   让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瞧。   迎亲的队伍到了沈家门口,麒麟卫听从首领的命令,整齐的从马上下来,肃穆的站在一旁。   这时宗人府为摄政王代迎王妃的福郡王敲开了沈家门。   鞭炮锣鼓震天响,乔氏亲手为沈如晚盖上红盖头,沈彦扬背起新娘朝门外走去。   当新娘子被兄长背出来时,麒麟卫领头的男人目光径直朝她看去。   当她越来越接近,停在了喜轿前。   身穿黑色盔甲的麒麟卫将宗人府的人挡开,领头的男人独自上前将喜轿的帘子撩起,他那双凤眸看着身量娇小的新娘从兄长的背上下来。   本该扶着沈如晚上轿的丫鬟都被麒麟卫挡在外头,沈如晚只好看着脚下一步一步朝喜轿走去。   在踏进喜轿的时,她不小心碰到了脚,身子往一旁歪了歪,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臂,待她站稳了便松开。   沈如晚忐忑的坐下,那轿帘被放了下来。   福郡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麒麟卫在领头人带领下齐齐上马将那花轿包围住,正要往摄政王府的方向抬去。   他不禁纳闷了,这麒麟卫怎么看起来像是在抢亲,一股子的匪气。   他这次被派来代迎也是怕摄政王府反悔,摄政王病重无法亲迎,他便代表皇室来代迎,总归是要把这个太皇太后挑中的女人送到摄政王府去。   没想到的是,摄政王府派了麒麟卫来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摄政王给的下马威,故意给太皇太后添堵的,还担心中途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现在接到了新娘子,只要送到了摄政王府,他便能彻底放下心来了。   迎亲的队伍返回时,之前看热闹的人,都惊讶于跟着迎亲队伍后面那一台台的嫁妆。   不是说是乡下来的女人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嫁妆?粗算一下起码得一百多台啊。   一开始还幸灾乐祸的人,有些忍不住心来开始酸起来,要是能有这么丰厚的嫁妆,说不定也就嫁了。   倒也有些人笑了起来,那也得有命享啊。 第五十七章 ……   沈如晚从坐上轿子后, 就心里止不住发憷。   随着花轿越走越远,之前的强做镇定都一点点的瓦解了。   她默默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很害怕轿子会停下。   可不管沈如晚怎么祈祷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喜轿在摄政王府门口停了下来。   摄政王府庄严肃穆,门口有两个石狮子。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 两列麒麟卫站在两侧, 威风凛凛。   要不是摄政王府挂了红色, 真看不出这是要娶新妇。   迎亲的麒麟卫在首领的带领下都从马上下来, 率先进入了摄政王府。   等那队麒麟卫离开后,宗人府跟过来的女官们这才能够靠近喜轿。   按理说,寻常人家娶新妇,早就门口站满了亲戚宾客,也会有人起哄让新郎过去迎新娘, 这样新娘才会从轿子里出来。   摄政王府王府门前虽然站了不少人, 但摄政王都没有亲自去迎亲,还会出来接新娘下轿吗?   要是摄政王不出现,总不能让喜轿一直停在门口吧?   这时福郡王也从后头赶了过来,麒麟卫的速度太快, 他追的满头大汗。   看清楚现在的情形后,立即朝女官使了眼色。   反正都到门口了,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出来接,宗人府只要把人送进去就算是办完这苦差事了。   其中一女官在门口那些站立的麒麟卫锐利目光下,战战兢兢的走到喜轿旁, 轻声提醒道:“新娘子, 该下轿了。”   红色盖头下的沈如晚,咬着唇,正要走出喜轿时,摄政王府里头有了动静, 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之下,摄政王楚执身着红色喜服,脸色苍白的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出现,让安静极了的摄政王府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般,乐曲奏响,恭贺声不断。   福郡王走过去对着摄政王拱手道:“楚兄,大喜啊!”   摄政王那双寒星凤眸朝他看去,福郡王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才注意到摄政王楚执手中竟然还拿着一把黑色剑鞘的长剑。   楚执脸上带着病气,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倒下的模样,可他那眼神如寒冬般凛冽,让人不寒而栗。就好像,你知道他很虚弱,却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威慑,仿佛就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福郡王忍不住为新娘子捏了一把冷汗,看楚执这脸色应是对这门赐婚是极其不满的,这新娘只怕没好日子过了。   他心里也忍不住想,楚执着副病恹恹的模样,究竟还能撑多久?这娇滴滴的新娘子不会一嫁过去就成了寡妇吧!   周围的女官见到那位震慑天下的摄政王手执一把长剑,如修罗一般步步靠近喜轿。   她们惊恐不已,这摄政王不会想把新娘子杀了吧。   女官们吓得不敢阻拦,都往福郡王那边跑过去。福郡王是皇亲,就算摄政王大开杀戒,应该会顾着点皇室的人。   福郡王想去阻拦,可他的腿却不听使唤了。   楚执是疯了吗?若是他在这个日子杀了新娘,岂不是公然跟皇室撕破脸了?   沈如晚见轿帘迟迟都没被掀开,正犹豫要不要下轿子。   忽然轿帘被掀开,一黑色剑鞘伸了进来。   沈如晚在盖头下见到那柄长剑,吓了一跳。   这是做什么?   她看着那黑色剑鞘,往后缩了缩。   这剑鞘一动不动,就像是安静地等着她。   沈如晚心想,难道这是什么奇怪的接人仪式吗?听闻摄政王是武将出身,曾征战沙场,那么是不是用这个方式接人下轿子?   她犹豫了一下,怯怯地将手伸过去握住了剑鞘。   当她握住的那一瞬间,感觉到有股暗力示意她跟着剑鞘走出喜轿。   福郡王本以为会看到血溅三尺的场景,不想楚执并未从剑鞘中将长剑抽出,只是将半截剑鞘伸进了喜轿之中。   半晌之后,楚执动了,跟着他动的是那柄长剑,只见那黑色剑鞘上搭着一白皙修长的手,喜轿的里新娘子跟着这个剑鞘走了出来。   福郡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沈如晚不清楚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能握着那剑鞘往前走。   她余光看着脚下,踏上阶梯,一步步的靠近摄政王府。   这时两侧的麒麟卫纷纷抽出佩戴的长剑,高举了起来,寒气森森。   周围的人都看着娇小的新娘子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经过了这么一段让人惊心胆战的路程。   不少人都替那位新娘惋惜,这简直是羊入虎口,都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折磨呢。   隐在人群里方嬷嬷,忍不住擦了擦眼泪,终于是入府了。   殿下隐瞒身份伪装成麒麟卫,亲自去接了沈姑娘。   现在又用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宝剑牵着沈姑娘走进王府。   麒麟卫高举长剑,是对这位王妃的最高致礼。   但愿沈姑娘知道了殿下欺骗她的真相后,不要害怕殿下才好。   方嬷嬷看着那对新人走远,她带着丫鬟往后院去了。   沈如晚一步步的跟着拿着剑鞘的人走进了摄政王府,她心里越来越慌乱了,这个拿着剑鞘的人是谁?   应该不是摄政王,他没有来迎亲,也许是病重的无法起身。   那他应该也不会出来拜堂吧?   她是不是走个过场就可以了?   这样她也许就不用见到他吧。   反正他应该也是很厌恶她的存在。   若是能把她扔到后院不闻不问,这对她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   正当她想着这些事时,察觉到手上的异样,那黑色刀鞘被那人给收走了。   很快一红绸放在了她的手里,她明显的感觉到红绸的另一端有人牵引着。   也就说,摄政王来了?   是要拜堂了吗?   沈如晚感觉自己的小腿都开始发抖了。   很快便响起了礼官高声道:   “一拜天地。”   沈如晚手握红绸被人扶着朝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   听说摄政王双亲都已过世了,现在拜的迎是牌位。沈如晚跟着引导的女官转变方向,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沈如晚屏住呼吸,被女官架着朝前面走过去,在盖头下,隐约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衣襟。   再次款款拜下。   礼成后,新娘子被王府的丫鬟扶着往后院的新房走去。   ……   沈如晚坐在喜床上,心神不宁。   摄政王能拜堂,那他等会会过来揭盖头吗?   她手里的帕子被搅成一团。   “姑娘,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被秦老夫人派过来服侍沈如晚的青雨轻声的问道。   沈如晚摇了摇头。   她吃不下,她紧张、她害怕……   青雨怜悯的看着坐在喜床上的纤细身影,老夫人特意嘱咐她和青荷好好照顾沈姑娘。   本来还有个宋嬷嬷跟她们一道跟着进来,却被摄政王府的人打发出去了。只留下了她和青荷。   青荷刚刚出去给沈姑娘打热水去了。   本该热闹的新房冷冷清清,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熬。   青雨劝道:“沈姑娘,多少吃点罢,不然等会没力气,应付的……”   青雨有些说不下去了。   要是说明白了,沈姑娘只会更怕吧。   拜堂之时,她和青荷都在外头,还没瞧见摄政王的模样,后来便被王府的人带都了喜房伺候姑娘。   也不知道摄政王怎样的人,也不知道他那副身子,会不会强迫姑娘洞房。   要真是为了让姑娘冲喜来治病,那姑娘说不定真要遭罪了。   青雨还记得秦老夫人的交代,她对沈如晚道:“姑娘,老夫人给你的那本册子,你看了吗?”   沈如晚担惊受怕的才想起这件事。   那册子被她放在袖子里,她拿了出来。   正好趁着没人,她偷偷的瞧几眼。   当沈如晚翻开那册子时,差点被把那册子给扔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了,又想起姨祖母给她册子时的神情,她又打开看了一眼,红着脸又把这册子给合上。   她对青雨说:“快把这个藏起来。等没人的时候再烧了。”   青雨不解,老夫人特意要姑娘看一看,怎么就看完了?   这时门响了,沈如晚和青雨都吓了一跳。   只见青荷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青雨才松了口气。   她对沈如晚道:“姑娘别怕,是青荷回来了。”   沈如晚点了点头又催促着青雨快把那册子藏起来。   青雨只好照办。   青荷用热水浸泡的帕子拧干,朝沈如晚递过去,“姑娘,要不要擦擦脸,重新上妆?”   也不知道等会摄政王会不会过来揭盖头。   这一路上姑娘肯定又哭了,也不知道脸上的妆花了没有。   沈如晚心想,妆花了才好,说不定摄政王看到她难看的模样会生气的走掉。   这时门口又有了声响,青雨出现看了看,很快又进来了。   “姑娘,王府的丫鬟在外头,端了一些吃的过来。特意让奴婢来请示您的意思。”   青雨刚刚觉得奇怪,怎么喜房里不见王府伺候的人。   现在总算有人过来送东西了。   沈如晚同意了。   青雨去将门打开,摄政王府的丫鬟将热气腾腾的食物摆满了一桌。   青雨本想找人打听一下情况,可这些丫鬟都只是放下东西,十分规矩的都退了出去。   沈如晚闻着食物的香气,咽了咽口水,还是顶不过美食的诱惑,喝了一小碗汤,又吃了几口菜。   沈如晚只吃个半饱便停了下来。   她接过青荷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后来干脆又擦了擦脸。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跟丫鬟们的不一样,很沉。   屋子里人手忙脚乱的给沈如晚重新盖好了盖头。   只听到一声门响,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青雨青荷不自觉的都低下了头行礼。   站在外头的林总管见到那两个不懂事的丫鬟,喊道:“还不快点退下。”   青雨青荷只能从屋子里出来,在关上门之前担忧的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沈姑娘。 第五十八章 ……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沈如晚浑身僵住了。   她听到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沈如晚不由想到那些关于摄政王性情暴虐、杀人嗜血的传言,她屏住呼吸,紧紧地攥住了手。   脚步声缓缓朝床榻边走了过来,她甚至清晰的感受到那人身上紧迫压人的浓厚气息。   红盖头被挑开, 她反射性的闭紧了双眼, 不敢再看。   楚执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怕的快哭出来的模样, 不由得抬手捏了捏自己涨疼的眉心。   “你准备一晚上都低着头吗?”   沈如晚听到了一声十分熟悉的语气, 声音低沉而磁性,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样子。   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紧捏着手帕的细嫩手指扭成了一团麻花,似乎要将布料生生绞碎。   有人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角,不是很痛。   “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   沈如晚心里一动,鬼使神差的睁开了双眼, 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赫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庞。   她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后, 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身着红色的婚服,束玉冠,衬的那张俊美的脸如月华一般。   能够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婚房的男人,又揭了她盖头的男人, 只有是,是……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通了一切让她疑惑的地方。难怪她会在摄政王府的别院遇上他,难怪别人都说她运气好,能够安然无恙的从别院出来。难怪他所送的礼都那么的贵重、稀有。难怪每次见他都那么神秘……   在还认为他是“阿楚姐姐”的时候曾以为他是摄政王府的女眷,后来猜出他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后, 以为他是摄政王的下属或者幕僚。   她从未将他跟摄政联系在一起想过。   沈如晚此时五味杂陈, 心里很慌很乱,他那张冷峻的脸看上去很遥远很陌生。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她的“阿楚姐姐”,而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沈如晚双唇颤抖,问道:“你, 你为何要骗我……”   楚执见她身着红色嫁衣,头戴凤冠,比平日娇美的容颜添了几分媚色。   此时眼尾泛红,带着哭音,看上去是那么楚楚可怜。   楚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声音低沉:“我何时骗了你?”   沈如晚呆呆的看着他,眼中的泪珠滑落了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始至终他从未说他过他是女的,也未说过他的身份。   她在见到他第一面时一厢情愿的喊了他姐姐,他最多便是将错就错了。   他这样的回答,太狡猾了。狡猾到,她自己都能够为这一切找到解释的理由。   沈如晚心里堵的慌。   她想到往日跟他的相处,所说过的话,那些亲密的举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用力点绞着手里的帕子,嗫嚅的道:“那,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放任我一直误解下去……”   楚执抬手,一把银色匕首从他袖中滑落到他手上,他看着那匕首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沈如晚看到那匕首,更不自在了。   是的,她是猜到了,所以她才会把那匕首还给他。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短短的十来天内嫁给他。   楚执将匕首放在了一旁的桌上,他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要回。你若是真不想要了,直接扔了便好。”   他脸上的淡漠神色,让沈如晚不由得心底一阵发慌。   “我……”她急急开口,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目光落在了那把银色的匕首上。   楚执薄唇微微抿起,大步走到桌边,将上面的合卺酒拿了起来,朝沈如晚走过去。   沈如晚愣愣地看着他递过来的杯子。   楚执道:“这场婚事是个意外。你既然入府了,便安心住下。只是有些礼,需走完,才能让宫里的人放心。”   沈如晚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跟她饮合卺酒。   沈如晚一下脸更红了。   这婚事是太皇太后赐下的,于她而言也是一场意外。   那他也是无可奈何才娶了她?依他刚刚所说的话,难不成宫里面还有人监视着吗?   沈如晚看着那杯酒,缓缓地伸出了手接住。   当她接触的一瞬间,楚执倾身过来,沈如晚不敢去看他,她垂着眼闻着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沉香味。   楚执侧过脸在她耳边道:“抬起手来。”   温热的气息让沈如晚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她依言做了。   下一刻楚执手握酒杯与沈如晚抬起的手交缠。   沈如晚顺着他的动作,闭上眼睛喝下那杯酒。   酒入口很辣,是烈酒。   沈如晚抿了一口便觉得脸更烫了。   楚执一口饮尽,看向沈如晚。   “要喝完。”他声音格外低沉,黝黑的双眸里有着沈如晚看不懂的情绪。   “一整杯喝完了,这礼才算成。”   沈如晚顿了一下,微微凑过身去,朱唇轻咬着白玉杯边沿。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楚执甚至能嗅到她身上微微的芬芳,以及皎白脸庞上扑闪着的羽睫。   向来杀伐果断,筹划有段的摄政王,不知为何心突然漏跳了片刻。   沈如晚微微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双眼朝楚执看去,“喝完了,礼就走完了么?”   楚执听着她的娇声软语,微微颔首。   她咬牙猛然将整杯酒都一饮而尽,然后轻抚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整张脸瞬时布满了红晕,犹如最艳丽的晚霞,明媚得不像话。   楚执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接过她手里头的白玉杯,放到了一旁的托盘上。   沈如晚醉的很快,趁着酒意,小声问道:“你,你是不是今晚也得歇在这屋里?”如果太皇太后真派了人监视的话,是不是得被迫留下来?   楚执自然能够感觉到她的意图。   他眼中滑过一丝笑意,说道:“你且放心,我会去睡榻上。”   沈如晚听到这句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他有过亲近举动,甚至还在同一张床上躺过,可那时候以为他是“姐姐”才会如此。   可现在他们这样的关系……他的身份,她根本就还未适应,还做不到像往常一般与他相处。   她还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如今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阿楚姐姐”了,而是摄政王,是一个男人。   只是,她心中也庆幸,摄政王是他。她内心的恐惧几乎消散了一半。   这时沈如晚见他正在打开衣柜,像是打算将新的被褥抱到了榻上去。   她跟着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说:“还是我去睡榻吧,我身量小,睡过去合适。”   刚刚她瞧了一眼那美人榻,他这样的身高根本舒展不开,她才不是在关心他,而是他救过她几次,就当是还他的恩情罢……   沈如晚刚说完见到他挪动被褥时,一本册子从那柜子上掉了下来。   正好就掉在了他的脚边,他顺手将那本册子捡了起来。   沈如晚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别,别,别,不可以,不可以看!”那册子里面的画怎么能让他看到呢!   可沈如晚说迟了一步,楚执已翻开了那本册子。   当楚执看到册子里面的画时,眉毛一挑,怪不得会这么紧张……   楚执合上册子,将册子递给沈如晚,“还给你。”   沈如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又羞又气,想到那册子里面画,她臊的慌。   她一下没忍住,捂着脸哭了出来,“呜呜呜呜,你太欺负人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让青雨收好姨祖母给的册子,她竟然给塞到了柜子里,更没想到那人会去开衣柜被他看到了。   楚执也没想到她会害羞的哭了,他看着手上的册子,失笑的将其搁在了桌上。   “莫哭了……”   楚执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沈如晚更觉得没脸见人了。   沈如晚的委屈的哭声,让守在外头的人听到了。   青雨青荷面露担心,姑娘哭的那么伤心,还不知道在里头遭受怎样的罪呢。   就算她们再怎么着急担心,也不可能进去帮沈姑娘。   只祈求摄政王能够怜惜姑娘,手下留情啊。   至于王府里的丫鬟则诧异的互看一眼,神情都未变。   沈如晚捂着脸哭了一通,等她缓过气了,楚执已拿着被褥抱放到了榻上。   沈如晚见他此时正背对着自己,便偷偷的将他刚刚放到桌上的册子重新塞到袖子里藏好。   沈如晚犹豫一下,又跟了过去。   她直接在榻上坐下,说道:“我,我今晚要睡这儿。”   楚执见她脸上还挂着残泪,垂着眼,不敢看他的模样,也没有与她相争,将这美人榻让给了她。   沈如晚见他走开了,她将凤冠取了下来,放在一旁,合着衣躺到了榻上,并将被褥给裹上,背过身。   只有这样,不用面对他,沈如晚这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她不胜酒力,现在头越发的晕了,眼皮也很重,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屋里重归于宁静,龙凤烛会一直燃烧到天明。   一直在外面守夜的丫鬟,听到里面没有了动静,心里纳闷怎么没有叫水呢?   夜深了,楚执靠在喜床上,听着沈如晚的呼吸声渐渐平缓绵长。   楚执走了过去,掀开被褥将缩成一团的人抱了起来。   沈如晚不自觉的用脸蹭了蹭楚执的胸膛,睡的香甜。   楚执低头看她一眼,将她放在了喜床上。   他把她那双珍珠绣鞋给脱了,绣袜裹住了小巧的玉足。   楚执移开眼,看着她身上厚重的嫁衣,伸手将她腰间的系带解开,把这身华贵的嫁衣扔到了一边,给沈如晚盖上了喜被。   沈如晚沾上了又软又舒适的床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第五十九章 ……   沈如晚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了红色的喜床上, 脑袋里空白了一瞬,才想了起来她昨日已经嫁到了摄政王府。   沈如晚往旁边一看,身边空空的没有人。   她坐了起来,朝美人榻看去那里也什么都没有, 连昨晚铺在上面的被褥都不见了。   就好像是没有了他存在的痕迹。   她的视线忽然停在了桌子上。   两只空空的酒杯旁边是一把银色的匕首。   沈如晚穿好珍珠绣鞋, 走到桌子旁将那把匕首拿了起来。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这匕首, 她舍不得扔了。   这时站在门口的人听到房内的动静, 小声问道:“王妃,可是醒了?”   沈如晚听了出来这是方嬷嬷的声音。   王妃?是在叫她吗?   沈如晚犹豫一下,回了一声。   方嬷嬷带着丫鬟推门而入。   她绕过屏风见沈如晚穿着单薄的中衣坐在床前,像是刚把什么东西塞到了枕头下面。   方嬷嬷连忙拿来一件披风给沈如晚披上,“王妃可千万别着凉了。”   沈如晚看着裹住自己的狐裘披风, 这毛色竟是火红色, 样式跟以往送她的那件白色的很像。   屋子里地龙烧的旺,她其实不冷。   方嬷嬷在沈如晚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王妃,等会还要去宫里给太皇太后请安, 老奴带着人过来为您梳洗换装。”   沈如晚伸手去扶她,“嬷嬷,你快别多礼。”   方嬷嬷站了起来笑着看向沈如晚:“多谢王妃娘娘。”   沈如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陌生的称呼,熟悉的人。   想到过去种种,沈如晚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现在的一切。   她抿了抿唇, 问道:“嬷嬷, 他也会去宫里吗?”   方嬷嬷道:“摄政王殿下重病未愈,还去不得宫里。不过王妃莫怕,老奴陪您一道去。”   重病未愈?   是了,昨日他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   她忽然想起来, 摄政王在皇觉寺遇上了刺客,中毒了,病情加重了。所以太皇太后才会赐婚让她去冲喜。   如今摄政王便是他。   沈如晚心里一慌,她对方嬷嬷问道:“嬷嬷,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方嬷嬷眨了眨眼睛,“王妃您从宫里回来去探望殿下便知了。”   沈如晚心事重重,几次欲言又止。   “王妃,宫里来的人在外头候着,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等回来了再去亲自问殿下。”   方嬷嬷说完便指挥着丫鬟帮着沈如晚换上了大红色绣金色芙蓉花锦裙。   又让她坐在妆台前,亲自为她挽起发髻,将赤金衔红宝石凤钗簪上,又给她添上了一对金镶红宝石耳环。   镜子里的小姑娘作了妇人装扮,眉眼之间的稚气淡了,只用胭脂淡淡抹了抹红唇,那模样便让人移不开眼了。   沈如晚很不习惯这样的装扮,她觉得镜子的自己很陌生。   方嬷嬷扶着沈如晚站起来,给她重新披上狐裘披风。   正当要走出屋子时,方嬷嬷有折了回去。   沈如晚见方嬷嬷从喜床上的被褥里,翻出了一块白色的帕子。   她楞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   沈如晚急急地出声阻止:“嬷嬷,这个不能带走。”   方嬷嬷朝她走过来,“王妃,这是要呈给太皇太后娘娘的,外头有宫里的嬷嬷等着验帕子。”   “可是,可这帕子上头的白的,我……我和他……并没有……圆房……”沈如晚越说声音越小。在她出嫁前,姨祖母在她耳边叮嘱过,如果圆房了,有人要验喜帕,那帕子上一定要有血迹。绝对不能是白色的。   方嬷嬷安慰道:“王妃别担心,殿下说呈上去便是了。”在这之前她也曾跟殿下提起此事,要不要用鸡血弄个伪的。可殿下说无妨,就让这白帕子呈上去。   沈如晚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   方嬷嬷走到她的身边,低语:“王妃,相信殿下。若是到了宫里面的贵人问起,你便只管哭,一切都有殿下担着。”   方嬷嬷将这喜帕放入一盒子里,双手捧着,与沈如晚走出了院子。   在院子外面,太皇太后派来的嬷嬷给这位摄政王妃行了礼,将那盒子接了过去。   沈如晚又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这一回,马车能够直接行驶到宫内,在一宫门前下来,才换了轿子。   太皇太后和太后已在慈宁宫中等候了。   有一宫人正在回话,“那边的消息传来,长风院里有哭泣声传出,似乎哭的很是凄惨。”   太皇太后问道:“可叫水了?”   那宫人摇了摇头,“并未叫水。”   太皇太后失望的挥了挥走,“退下罢,让她继续盯着。”   年轻的太后温氏坐在一旁,神色微动,正欲开口,大宫女惠心走了进来,“娘娘,摄政王妃到了。”   太皇太后抬起头,“让她进来。”   沈如晚再次踏入慈宁宫,由宫女引路,走进了大殿。   沈如晚朝上座的二人行了礼。   太皇太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走过来些,孩子。”   沈如晚只好依言上前。   太皇太后转过头对太后道:“瞧瞧,是不是一位难得的美人。哀家的眼光向来错不了。”   太后温氏点了点头,“摄政王妃确实国色天香,摄政王有福了。”   沈如晚低下头,“娘娘谬赞了。”   太皇太后笑道对身后的宫女道:“快去把哀家的礼拿上来。”   宫女将备好的玉如意等呈了上来。   太后也让宫人将她送的礼带上来。   沈如晚一一谢恩。   太皇太后问道:“大婚第一日就你一人进宫来,可委屈了?”   沈如晚摇头,“不委屈。”   “哪里会不委屈呢。大婚当日都是由夫婿陪着见过家中亲友。只是可惜,阿执家中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先帝将他视为兄弟,又让他辅佐幼帝,皇家早与他密不可分了,往后啊,你多到宫里来坐坐,也来陪陪哀家。”   沈如晚只能应下。   这时宫里的嬷嬷将一盒子呈了上来。   太皇太后打开看了一眼,里头的喜帕洁白无尘。   她心道,果然如此。   她故意佯装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如晚没想到太皇太后会当着她的面验帕子,她想到方嬷嬷说的话,拿着帕子就开始抹了眼角,捂着脸哭了起来。   太皇太后与太后互看了一眼,太后得了示意,问道:“可是未圆房?”   沈如晚被这么直接的问起,不由脸一红,哭的更伤心了。 第六十章 ……   见沈如晚哭的这么伤心, 太皇太后心下了然。   她就知道楚执对这赐婚不满,故意冷落新娘,才不圆房的。   这喜帕上白净无暇,明晃晃的在打她的脸。   她心中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女人送进去了, 可也得他会去碰啊。要是他将这女人随意扔到一个院子里, 不让她近身, 她的心思可不就白费了吗?   好不容易才送了一个枕边人过去, 可不能成为了废棋。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是为了他好,才赐下这么亲事,他倒好,竟然这么慢待你。哀家知道你委屈了,你放心, 哀家一定为你做主。等你回去, 哀家便下懿旨,让你一直在长风院住着。一来可以好好照顾他,二来想办法尽快圆房。要是他让你搬去其他院子住,你便把哀家的懿旨拿出来。”   沈如晚眼泪还未收住, 脸上挂着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她心里别扭起来,不是说问起喜帕的事就只管哭,便会没事了。可怎么变成催着圆房了?   太皇太后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去打盆水来,让摄政王妃净把脸。这大喜的日子, 可不能总是哭。待会, 你陪哀家去外面走走,透透气。”   沈如晚洗干净了脸,太后温氏扶着太皇太后起身,示意沈如晚一道跟上。   刚走出大殿, 外头的宫女嬷嬷纷纷行礼。   等候在一旁的方嬷嬷,也恭敬地福礼。   太皇太后经过她身边时,停了下来,神情有些意外,“你是……云巧?”   方嬷嬷跪下行礼,“老奴,见过太皇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打量着她:“竟然真的是你,有些年头没见了。哀家记得当初阿璇入宫都会带着你。”   方嬷嬷低着头,“娘娘记得没错。”   太皇太后惆怅的道:“看来哀家真是老了,看到过去的旧人,竟有些怀念起往昔的日子。可惜阿璇去的早,要不然阿执早就娶了新妇了。也轮不到哀家为阿执这么操心……”   方嬷嬷没有接话,谦卑的躬下身子。   太皇太后笑了,“哀家带着阿执的新妇到处走走,你不用跟随了。”   说完,未再多看她一眼,便带着沈如晚离开。   方嬷嬷担忧的皱了皱,不知道太皇太后想做什么。   沈如晚跟着太皇太后经过了御花园,一些早春的花都尽数开了。   本以为只是在御花园走了走,可那御撵却带着她们越走越远,也越来越偏僻。   在一个萧瑟的宫殿前,御撵停了下来。   随行的宫女将那宫殿的殿门打开了。   正当她们一行人要踏入这宫殿时,里头传来凌乱仓促的脚步声。   一个头发凌乱,穿着洗的泛白旧衣的女人的抱着一个枕头疯疯癫癫的往这边跑了出来。   后面有两个追着过来的宫女,口里喊道:“别跑,你这个疯婆子,快点停下来。”   就在那个疯癫的女人嘴里念念有词的往太皇太后这边跑过来时,内侍们将那女人给抓住了,她手里抱着的枕头掉到了地上。   女人扭动身子奋力的挣扎,朝着太皇太后大喊:“皇上……皇上你来看臣妾了吗?臣妾给你生下了龙子,被他们给摔到了地上。你快来救臣妾,救救孩子啊。”   “你们敢摔龙子,本宫要治你们死罪,皇上会诛你们九族!!”   她睁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的往沈如晚看过去,“贱人,是不是你这个贱人在皇上面前谗言,才让皇上不来见我。贱人,我要跟你拼命……”   沈如晚被她凶狠地的模样,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追过来的两个宫女见到太皇太后扑通跪了下来,“见过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孙氏趁着奴婢们喂饭的时候,打伤人跑了出来。”   温太后用帕子掩了掩鼻子,那疯了的孙氏身上有股难闻的腌臜味。   她这疯癫的模样上,完全看不出是当年宠冠后宫的孙贵妃。   温太后厌恶地道:“还不把她拖下去。”   “是,娘娘。”   内侍和宫女们连拖带拽的将孙氏给拉走,那孙氏嘴里仍然在喊着:“皇上,救我,救我啊皇上……”   太皇太后转过头对沈如晚道:“没有被吓到吧。这些失宠又无子的女人,总有一些熬不住心智失常了。”   沈如晚缓缓地摇头,她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个地方。   太皇太后并没有被刚刚那一幕扰了兴致,她往里面走了进去。   其他人的人自然是跟随在其后。   很快,沈如晚见到斑驳的宫墙,破损的石柱,这座宫殿看起来是那么萧条。   远处,有几个穿着旧衣,神情麻木的女人,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望着天空发呆。   耳边不时传来哀戚的哭声和嘶哑的叫喊声,听起来是那么的绝望……   沈如晚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太皇太后停下脚步,看向沈如晚,问道:“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   沈如晚还是摇头。   “这些都是先帝的妃嫔们。先帝驾崩后,这些没有子嗣的,家族又失势的嫔妃们只能住在冷宫里了。日复一日过着这样的日子,便是好人,也会熬疯的。”   太皇太后的语气很是平静,沈如晚却听得打了个寒颤。   太皇太后见到沈如晚吓到发白的脸色,握住她的手,惊讶的道:“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这里太冷了?这里也没有好看的了,哀家还是带你回罢。”   沈如晚看出来太皇太后的目的就是故意带她来这个冷宫,来看这些失常的妃嫔们。   在回去的路上,太皇太后道:“你一定奇怪哀家为何带你来这里吧?”   太皇太后看着远处,感慨的道:“哀家当初是因为有了儿子,才会成为太后,再到太皇太后。那些有了儿子公主的嫔妃们也都被接了出去荣养。而留在这冷宫里面的都是无子的人。哀家是想让你看一看无宠无子会落到怎样的境地。”   太皇太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道:“你的父亲袭了你祖父的爵位,这都是因为你成为了摄政王妃,皇家才给看这份恩泽。你家在京城之中毫无根基,一旦你这个王妃的位子坐的不稳,那你的家人也跟着你会不稳。”   沈如晚听到她提起自己的家人,紧紧地攥住手里的帕子。   “你既然进了摄政王府,便要好好的博得阿执的宠爱,想法设法的让他跟你圆房。最好能够尽快怀有子嗣,这样你的位置才稳固。阿执的身子时好时坏,如今又加重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阿执性子不好,树敌又多,你若是没有子嗣,又没有家族的庇护,那你的境地比那些冷宫里的女人还不如。”   太皇太后缓和了一下语气,安抚道:“不过,你莫怕。只要你乖乖的听话,皇家会护着你,依然让你享用荣华富贵。听说你还有一个哥哥春闱要下场了?这是好事,若是真的有才,相信皇上也会重用的。你家族的会从你开始慢慢地在京城扎根,枝繁叶茂。”   这一番话下来,沈如晚听出了太皇太后是在对她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她到底想做什么?   回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让人拿了一盒香过来,对沈如晚说:“这香你带着回去,在屋子里点燃,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想一想哀家跟你说的话,你应该知道要做什么了。”   沈如晚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宫女惠心便将那香放到了沈如晚手中。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今日你也累了,回去罢。往后哀家会时常召你入宫来的。”   在沈如晚退下时,太皇太后想起了一件事,“等等。”   沈如晚停下了脚步,太皇太后朝她温和的笑着说:“云阳大长公主生辰快到了,到时候你也去一趟吧。她是先帝的姑姑,也是看着阿执长大的,你如今是摄政王妃了,往后要应酬交际的地方多着呢。”   沈如晚应下,走出了慈宁宫。   温太后见人离开后,对太皇太后问道:“母后为何要这么抬举她?”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想让她为我所用,自然要给她一点甜头。让她在京中勋贵圈子里走动,也要看她能不能应付了。”   温太后又道:“母后,为何要急着让她跟楚执生下子嗣?”她以为母后更愿意看到楚执断子绝孙。   太皇太后道:“她占着楚执正妻的位置,是最能够接近楚执的。她能够主动跟楚执亲近,去博得宠爱,更有利于我们的计划。更何况,若是她真能够怀上楚执的子嗣,那孩子用处可就更大了。”   ……   在回摄政王府的路上,方嬷嬷见沈如晚一直沉默不语,担心的道:“王妃,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如晚抬起头,心情复杂的道:“方嬷嬷,是不是没有子嗣的女人下场都会很凄惨?”   “王妃为何会这么问?是不是太皇太后对您说什么了吗?”方嬷嬷看着着急。   沈如晚看着角落里那盒香,“嬷嬷,回去后你便让人查查那香。我,我觉得有问题。”   “王妃,您别怕。不管太皇太后跟您说了什么,凡事都有殿下在,殿下会护着您的。”方嬷嬷就知道太皇太后不安好心。当初夫人也是识人不清,才会与太皇太后这种人成为闺中密友,后来才会郁郁而终。   沈如晚难以启齿,难道是说太皇太后威胁她,让她主动去跟他亲近,跟他圆房?   还催着尽快生下他的子嗣?   其实长辈催促着新婚夫妻开枝散叶,是挺正常的。   可太皇太后的态度太古怪了。   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沈如晚回到摄政王府。   她从方嬷嬷口中得知,长风院是他的院子,王妃所住的正院与长风院隔了一段距离。   太皇太后的懿旨,让她必须在长风院里住下来。   她在正院新房的美人榻上坐下,她该怎么跟他说? 第六十一章 ……   方嬷嬷见沈如晚从宫里回来后脸色不太好, 便留在丫鬟在屋内伺候,她亲自去熬了一碗燕窝粥端了过来。   刚到门口,却见青荷青雨站在门口,她留下的王府的丫鬟文杏、文秀也都在。   她皱了皱眉头, 不悦地道:“怎么在进屋里伺候?”   青雨、青荷看了文杏一眼。   文杏道:“王妃说要一个人静一静, 不让我们在身边伺候。”   方嬷嬷担心的推门而入, 她绕过屏风, 见到沈如晚靠在美人榻上睡着了。   她赶紧拿了褥子过来给沈如晚盖上。   刚盖上,却发觉王妃脸上泛红,唇色发白,眉头紧锁,似乎看起来很不舒服。   方嬷嬷伸手探了探, 额头很烫。   竟是发烧了。   方嬷嬷在她耳边轻轻地唤了两声, 没有反应。   方嬷嬷一下慌了,连忙遣人去长风院去告诉殿下,又让人去请大夫。   方嬷嬷唤了两个丫鬟一道扶着沈如晚躺到了床上,让人打了水过来, 拧了帕子替沈如晚拭汗。   忽然她想到这个时辰应是张圣手正在为殿下清疏余毒,不知道这会能不能把消息传进去长风院。   ……   长风院院门紧闭,周围无一人。   看似安静空旷,藏在暗处的影子们让一只飞鸟都进不去。   此时两鬓斑驳的张圣手捻着胡子,道:“多亏了那药引, 殿下才能将一直压制着那些余毒。在梳理个两三次, 那苗毒残存的余毒便全清了。”   楚执看着从指尖逼出来的黑色血液,神色平静,“有劳,张先生。”   张圣手摇了摇头, “殿下,要谢的可不是老夫。”   说完张圣手将银针从楚执身上取了出来,小心的用白布抱住放入了药箱之中。   就在这时,影卫站在门外道:“殿下,王妃院子里丫鬟过来了,说是王妃生病了。”   ……   方嬷嬷正在门口张望,怎么大夫还不过来。   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嬷嬷……”   方嬷嬷急着问:“可是大夫到了?”   丫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刚要开口,人却来到了门口。   方嬷嬷惊住了,竟是殿下过来了,还带了张圣手一起过来了。   方嬷嬷赶紧迎了他们进来。   屋内伺候的丫鬟们见到来人纷纷拜下,不敢抬眼。   楚执站在床前,看着昏睡过去沈如晚,伸出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沈如晚无意识地呓语:“阿嬷……阿娘……”   楚执将床幔放下,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刚刚张圣手明显的感觉到这位殿下周身的气息变化,似乎比之前寒意更重了。   张圣手坐在床前慎重地为王妃把脉,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   楚执将沈如晚的手放回被子中,示意张圣手直说。   张圣手拱手低声道:“殿下,王妃风邪入体,思虑过重,受到了惊吓才会如此。需静养些天才能恢复。”   楚执眸光森寒,他缓缓地道:“有劳先生开药。”   张圣手将方子开好后,便有人下去抓药。   他也拎起药箱告辞,他感觉会有人要遭殃了,还是离远一点。   待旁人离开后,方嬷嬷走了过来请罪,“殿下,是老奴疏忽了,才让王妃受了风寒。”   楚执目光沉沉的看向她,“宫里发生了何事?”   方嬷嬷道:“太皇太后见到了那喜帕没见红,质问了王妃。王妃按照殿下您的吩咐只管哭,倒是没有受到苛责。只是后来太皇太后带着王妃出去了一趟,没让老奴跟着。王妃回来后便神情不太对了,回去的路上还问老奴,无宠无子嗣的女子下场是不是很惨。”   楚执看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走了出去。   一黑衣人悄然出现在他身后,“禀殿下,查明了。太皇太后是带了王妃去了冷宫,见了先帝的那些妃嫔。”   楚执负手而立,冷笑一声,“太平日子过久了,有些人倒是忘了曾经的做的恶了。”   ……   刚药熬好了,方嬷嬷和丫鬟正在喂药,楚执回来了。   他见到方嬷嬷一勺汤药喂下去,那药要洒出来一半,丫鬟们则用帕子擦拭药汁。   喂了许久,药才喂下去一点点。   楚执道:“药给我,你们都下去。”   方嬷嬷只好让出位置,将药碗递给了殿下。   待屋子里只剩下这对新婚夫妻了,楚执喂了一勺过去,也如方嬷嬷那般洒了快一半,能喝下去的极少。   楚执俯身,在沈如晚耳边说:“乖乖喝药,等你病好了,便让你回去见你的阿嬷阿娘。”   可现在沈如晚陷入昏睡中,不可能给他回应。   楚执盯着她一会儿后 ,捏住她的下巴,覆了上去。   直到一碗药见底,才将碗隔到了一旁。   沈如晚的唇上还残留着药汁,楚执用手指擦去,那唇如花瓣一般又软又脆弱,让人想狠狠地用力捣碎。   ……   慈宁宫中,值夜的小宫女刚换班,余光见到一白影飞闪而过。   她在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小宫女只能心里默念一定看错了。   夜深了,太皇太后睡得口渴,醒了过来。   平日里只要她有一点动静,便有宫女上前。   可她唤了两声,都没人答应。   太皇太后不悦的睁开了眼睛。   忽然感觉到一股凉风吹过,床幔竟然飘动了一下。   她顿时鸡皮疙瘩的都起来了。   太皇太后喊道:“来人!来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   太皇太后扯开床幔,只见睡在脚踏前的两个宫女睡死了过去。   一声咕噜噜的响声惊的太皇太后朝那边看过去。   只见一个杯子从桌子那边滚了过来。   她的视线再往前移去,看到一个头发凌乱双手双脚都血淋淋的女人往她这边爬过来,对上她的眼神,咧嘴一笑,露出被剪了一半的舌头。   太皇太后浑身血液都凉了,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来,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另一座宫殿,长春宫里,温太后睡的很不舒服,许是地龙烧的太旺了,让人燥热。   她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守夜的宫女见到太后坐了起来,她上前撩开床幔问道:“娘娘,可有吩咐。”   温太后披了一件衫子下床,吩咐道:“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太热了,明儿让人把殿里的地龙停了。”   那宫女诧异了下,她怎么觉得不热啊。不过是太后娘娘的吩咐,低头应下。   温太后站在了窗边,吹着风。   忽然见到院子里的树上似乎吊着一个人影。   她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发不出声音,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恐。   伺候的宫女见到她不对,吓得围了过去,“娘娘,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温太后惊惧的指着外头,“那边,那边有东西,……”   宫女们都看过去,树影重重,什么都没有看到。   温太后再次看过去,却又见到一个晃动的白影闪过。   “啊——”   温太后吓得连连后退,“有鬼……有鬼……” 第六十二章 ……   屋子里灯火通明, 沈如晚半梦半醒中,看到床边坐着一个身影。   看清楚他那张熟悉的脸后,她心中一松,随即又有一股酸涩涌起了上来, 还带着点委屈。   见他突然似乎要起身, 沈如晚伸出手拉着他的衣角, 小心翼翼地道:“你, 你别走……”   小姑娘说话带着浓浓地鼻音,瓮声瓮气,似极了在向人撒娇。   楚执垂眸看了一眼抓在他袖摆的手,应道:“嗯,我不走。”   沈如晚她脑袋昏昏沉沉的, 呆呆的看着他, 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见到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楚执见她双眼迷蒙,想到她之前的呓语声,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沈如晚轻轻地点了点头,脱口而出说:“阿楚姐姐。”   她见到他皱起了眉,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我说错了,是阿楚……哥哥……”   哥哥那两个字, 说的特别的委屈。   沈如晚吸了吸鼻子, 又有点想哭了,但她忍住了。   楚执拧着眉摸了摸了她的额头,烧似乎是退了。   人还有点迷迷瞪瞪。   楚执看着她的眼睛,朝她迫近, 沉声说:“我姓楚,单名一个执字。不是姐姐,也不哥哥。我是你的夫君,明白了吗?”   沈如晚见他越靠越近,心跳也越跳越快。   她心慌的厉害,赶紧胡乱的点了点头。   楚执看着她的反应,不由失笑。   她这模样,像极了被逼到了墙角的小兔子,想跑也跑不了,只能乖乖听话。   看来她对于这个新的身份,还是需要时间来适应。   “不睡了吗?”楚执问道。   沈如晚摇头,她有睡意,可不想睡。   楚执想到她喝了药后就一直昏睡,到这会才醒,于是又问:“饿了吗?”   沈如晚本来又想摇头,她没有饥饿感,却觉得嘴里有苦味,应是喝了药的缘故。   她犹豫一下,觑他一眼,说:“想喝水……和甜甜的点心。”   此时伺候的人早就被楚执遣了出去,桌上的茶水和吃的也早就冷了。   见到沈如晚眼巴巴的看着他,楚执起身,留下两个字“等着。”   他走到门口吩咐了一声,很快就有热腾腾的茶和蜜饯糕点送了进来。   沈如晚这时候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这不是梦境。   她看着他拿着东西过来。   有些不自在的就着他的手,喝了水。   他递过来的点心也吃了两口,将嘴里的股苦意压下去了,就停了下来。   楚执见她就咬了两口便不吃了,“不喜欢?”   沈如晚摇了摇头,“不是的,是没什么胃口。”   这些点心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只是现在吃到嘴里,没有了平时的滋味。   她知道,这是她生病的缘故。   楚执将手里的那盘点心搁在桌上,极其自然的把手上的剩下的半块吃了。   沈如晚看这一幕,想到那块点心是她刚刚咬过的,脸颊有点发烫,想埋到被子里去。   她见他正要转身过来,飞快的闭上眼睛装睡,   楚执回到床边坐下,见她脸上红了些,以为她又烧了起来,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温度倒是不高。   ……   天一亮,不少消息灵通的勋贵家里便知道宫里出事了。   太皇太后和太后同时在半夜宣了太医,双双病倒了。   还连夜派人去皇觉寺请高僧入宫做法事。   众人都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病还需要请高僧去宫里念经的?   很快也有宫中闹鬼的传言流了出来。   有宫人见到了坤宁宫后面的那口井里有绿色的萤火飘出来。   也有宫人说是看到长春宫的树上有白影飘过。   不少人觉得这些都是些无稽之谈。   可一些上了年纪的旧人,倒是知道一些内情。   当年太皇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趁着世宗帝生病,将他宠爱的一个妃子动了私刑。   好似是抓住那妃子与侍卫通奸的证据,而那妃子抵死不忍,被打的浑身是血,听说她咒骂太皇太后被剪掉了舌头,最后趁人不注意,投到了一口井里。   世宗得知后虽然震怒,可看到太皇太后呈上来的证据,也只能忍了下来。对太皇太后也只是告诫一番。   后来那宠妃的尸体打捞了上来,井也被填了。   太皇太后也早就搬到了慈宁宫中,怎么过了这么些年,会发生这种事情?   难不成真的是冤魂不散吗?   至于温太后那边会看到树上摇晃的白影,有人说是当年温太后还是皇后时,有个妃子怀了八个月的胎被人撞到,早产生下了一个死胎,还是个皇子。那妃子受不了这个刺激,在半夜来到温皇后的宫殿前的林子里上吊自尽了。   这几天皇宫里简直乱了套,小皇帝看着倚靠的皇祖母和母后都虚弱的躺在床上,他也无心处理朝政。   有不少消息都悄悄地送到了摄政王府。   楚执看完信件和折子,放到一旁。   他走出书房,问道:“王妃可醒了?”   影卫回道:“醒了,方嬷嬷已经让人做了早膳送过去了。”   楚执拿着刚刚收到了信件,踏出了长风院。   ……   方嬷嬷看着沈如晚将一小碗粳米粥喝完,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又夹了一个如意卷放到沈如晚的碟子中,“王妃再尝尝这个。”   王妃病了这几天一直胃口不好,吃的也不多,只能吃些清淡的。   还好养了些天,渐渐地好转了。   沈如晚看着方嬷嬷殷切的笑容,只好将那个如意卷吃了,这如意卷小小一个,一口就能吃完。   方嬷嬷见她吃了,也没有再劝。   这病刚刚好转,也不能积食。   方嬷嬷扶着她站起来,“王妃要在屋里走了走吗?还是去榻上躺一会?”   张圣手特意交代,王妃的病没有完全好起来,不宜出门吹风,只能在屋子里走动。要不然,病情会加重。   因此王妃错过了回门,一直都有些闷闷不乐。   沈如晚浑身还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她走了几步,便倚在了美人榻上。   她心里想着,今日他什么时候会过来?   她写了一封信给家人,让他派人送过去,也不知道有了回信吗?   他当时说,等她好了,会再陪她回去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兑现。 第六十三章 ……   沈如晚小憩了一会, 听到门口有动静,她睁开眼睛朝那边看去。   见到方嬷嬷迎着楚执走了进来。   沈如晚从榻上坐起来,正要起身,被楚执摁住了, “你身子还没好, 躺着吧。”   沈如晚揪着手里的帕子, 说:“我好很多了, 刚刚都吃了一碗粥和如意卷。”   楚执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嗯,很好,很听话。”   沈如晚抬头,问道:“那, 那什么时候我能回家一趟呢?”   楚执没有回答, 拿出一封信给她。   沈如晚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惊喜道:“这是我三哥写的。”   沈如晚接过信,急切地打开。   她一字一句的看着上面的写的。   三哥信上说,收到了她的信, 知道她在王府一切都好,心中欣慰。   若是王府有事不宜离开,也不急着归家。   现在朝廷的派了人在修葺伯府,很快一家人都会搬到忠勇伯府里了。   家中一切都好,就是很想她。   三哥还说阿嬷和阿娘做了她平日爱吃的零嘴、糕点, 菜, 这些东西做好了,都不吃,光看着发呆。   就好像她还在家里一样。   这回收到了王府送过去的信后,连忙赶着做了些糕点过来, 让王府的人带回来让她尝一尝。   沈如晚对家人隐瞒了自己生病的事情,怕他们担心,找了个理由先瞒着。   等她病好了,再寻日子回去。   她仔细的把信收好,看向坐在对面正在喝茶的男人,轻声问道:“王、王爷,我三哥是不是拖了东西送过来了?”   楚执拨茶盖的动作一顿,“你叫我什么?”   沈如晚第一反应是找方嬷嬷求救,方嬷嬷不是说,平日里一般是称呼他王爷或是殿下呀。   她难道喊错了?   可她刚发现方嬷嬷不知什么时候退出了屋子,里头就剩她和他两人了。   楚执搁下茶碗,目光直视她,“我教过你一遍了,忘了吗?”   沈如晚想到她发烧的那晚,他在床前守了她一夜,她当时虽然有点迷瞪,可他说的话却是记得的。   沈如晚红着脸,蚊声道:“夫君……”   楚执看着她眼神躲闪,害羞的模样,眸色越深了。   以往她将错认他身份时,虽然也娇气,却没有这种面对男子的娇羞。   这模样倒让人更想要欺负了。   楚执道:“沈家是捎了东西过来,不过大夫说你现在脾胃还弱,那些糕点不易克化,你不能多吃。”   沈如晚一听,连忙表示:“我,我保证不多吃……就,就看看闻一闻都舒心。”   楚执心道,他这儿是苛着她了,还是慢待她了?沈家的东西就那么好?   楚执让人将东西拿了起来。   沈如晚开心的打开了包袱,看到里面的栗子糕、酥糖、炸丸子……   沈如晚拿了一块,刚想咬一口。   可旁边还坐着一个大活人。   她不好意思一人独食,只好将手换了一个方向,朝那人伸过去,“你,要尝一块么?我,我阿娘做的。”   楚执一贯不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小姑娘手上的糕点做的很小巧,看着她带着期待又有点不舍的表情,楚执故意咬了上去。   看着她吃惊的模样,楚执倒觉得这次的糕点味道还不错。   沈如晚楞住了,她指尖上是还残留着他唇的温度。   她耳朵通红,抱着那包点心,坐回到榻上。   她默默的拿起一个吃了一口。   沈如晚拿第二个的时候下意识的朝楚执看了一眼。   见他没有反对,又愉快的吃了起来。   楚执见她吃东西跟个松鼠似的,慢且细,颊边微微鼓起,让人想捏上一把。   楚执手指微微一动,忍了下来。   这时方嬷嬷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走了进来,她对楚执和沈如晚福了福身,“王妃,这香老奴找几个大夫验过了,没有问题。”   沈如晚把手里的点心放了下来,她惊奇的道:“没有问题?”   那日她接了这香总是心中不安,才交给方嬷嬷去查。   难道是她想岔了吗?   楚执早知道太皇太后赐了香给沈如晚,他也料到那香不过是试探之意,不会在那香中加东西。   小姑娘有这警惕之心是好事。   他出声问道:“那日你去了宫里,太皇太后可对你说了什么?”   沈如晚心道,说了可不少,可面对他,那些话她有些难以启齿……   她支支吾吾的道:“太皇太后给了懿旨,说是,让我搬到长风院照顾你。”   可她回来就病倒了,没搬去长风院不说,她反而成了要被照顾的人了。   况且回来后从方嬷嬷那里得知,长风院是他的院子,挨着书房,到处守卫森严,很少人能够进去。   沈如晚觉得他应该会拒绝吧。   楚执食指点了点桌子,道:“等你好些了,确实需要搬到长风院来照顾我。”   沈如晚疑惑的看向他,她入府后见到他的气色看起来比她似乎要好些,以至于忽略了他那不时发作的怪病。   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要她的血了,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听说他在皇觉寺遇刺了,中了毒。   那天他还来救了她。   虽然被黑布蒙住了眼睛,她知道是他。   沈如晚想到这些,那些羞涩和别扭的情绪也淡了些,她担忧地看向他,点了点头,认真的承诺,“那,我尽快搬过去照顾你。”   楚执见小姑娘这么郑重其事,似乎是误解了什么。   可他并未解释。   他语气淡然的道:“嗯,不急,等你病好了再搬。”   等沈如晚应下后,楚执又道:“还有吗?”   还有吗?沈如晚知道他这是在问太皇太后还有没有说别的。   自然是有的。   可她怎么说得出口,太皇太后要她主动亲近他,跟他圆房,生孩子。   一想起这个,沈如晚脸上烧的慌,她摇了摇头,含糊地道:“没、没了……”   退在一旁的方嬷嬷很吃惊,殿下似乎是在诓王妃。   她一直都知道殿下对沈姑娘不一般,迎了她进王府做王妃,竟然还借太皇太后的手在诓人家小姑娘。   她忽然觉得,当时殿下留下那个白色的喜帕让宫人呈到太皇太后那里,是故意为之的。   ……   等到沈如晚病完全好了,也到了云阳大长公主的寿辰。   云阳大长公主是世宗帝的胞姐,先帝的姑母,现在皇上的姑祖母。   皇亲世家勋贵们都要去给她贺寿。   沈如晚做为摄政王妃自然也是要去的。   这是摄政王妃正式出现在世家们面前,方嬷嬷为沈如晚盛装打扮。   沈如晚本就长得娇美,这妆将她的眼尾拉长微微上挑,淡化她眉眼间的稚气,朱唇轻点,明若芙蕖。金线绣牡丹纹的霞光锦裙又显得雍容贵气,头上戴的鸾凤珍珠步摇,那垂下来的流苏随着步伐摇曳,煞是好看。   方嬷嬷扶着沈如晚上马车后,见她神情紧张。   安慰道:“王妃放心,这位云阳大长公主很是和善。”   沈如晚上次进宫见过太皇太后和太后,对这些皇权顶端的女人,都心有余悸。   不过,听说姨祖母也会去参加这个寿宴,或许能够见到她还有诗诗。   沈如晚还是很乐意去这个宴会。   她也不去想这位云阳大长公主会不会喜欢她,反正贺了寿,送了礼,她就去找姨祖母。   这次来参加的云阳大长公主的寿宴的世家女和贵妇们都很期待。   云阳大长公主最是喜欢年轻的小辈了,在这寿宴上能够见到许多优秀的世家子,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遇上皇家的人。听说几位王爷也都派了让世子过来了。   这些世子里面可是有还未大婚的。   一些贵女们,都想在这寿宴上脱颖而出,让自己的心中的如意佳婿能看到自己的美貌和才华。   不过除了这些,还让众人隐隐期待的是那位摄政王妃。   也不知道那有着十里红妆出嫁的摄政王妃长什么模样。   听说是连回门都没有回,真真是可怜。   会不会很是憔悴不堪?   或许摄政王府跟往年一样,只是礼到,人不到?   此时大长公主门前停着许多马车,宾客络绎不绝,非常的热闹。   顺安侯府的马车停了下来,高氏带着苏家姐妹下了马车。   苏如蓉张望了一下,人太多了,也不知道哪里是摄政王府的马车。   跟在苏如蓉身后的苏如珍,一看便知道了苏如蓉的心思。   她出声问道:“四姐姐,你在寻什么呢?”   苏如蓉皱了皱眉,“与你无关。”   苏如珍笑着说:“我知道四姐姐一定是在找沈如晚吧。也不知道她代替四姐姐你嫁给了那尊煞神,还能不能有命过来参加寿宴呢。”   苏如蓉怒道:“你胡说什么!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苏如珍掩住嘴,吃惊道:“我说什么了让四姐姐如此激动?难道是因为我说中了,才让四姐姐恼羞成怒的?你和沈如晚一个生辰出生,本来是选中你来嫁的,结果一夜之间换成了沈如晚,代替四姐姐你去摄政王府受折磨了。四姐姐倒好,今儿在母亲的安排下能够有机会看上一眼尚书府公子。诶,四姐姐这种运气,真真是让人羡慕。”   苏如蓉气得恨不得甩她一耳光,那件让她担惊受怕的事情被苏如珍又提起了。她狠狠地道:“你若是还胡说八道,我便告到祖母那里。就算是爹,也护不住你。”   要不是她爹又被周姨娘的枕头风吹到了,致使她娘不能拿捏苏如珍的婚事,才会让苏如珍敢出言奚落她。   若是今天母亲安排事情被苏如珍坏了,定饶不了她。   苏如珍听到苏如蓉的警告,不以为意。   她正要说话,却听见后面似有小骚动。   回头看去,只见一队侍卫开路,四匹马拉着一辆又大又华贵的马车朝这边缓缓驶过来。 第六十四章 ……   那马车挺稳后, 从来下来两个身穿青色袄裙秀丽的丫鬟,紧跟着一位打扮体面的嬷嬷也先出来,她转过身,恭敬地朝马车里头伸出手。   只见一双纤纤玉手搭了上去, 很快一个身着华服貌美的女子被那嬷嬷小心的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那女子身穿金线绣牡丹纹的衣裙, 那衣裙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 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行走时那衣裙如同霞光一样美丽。   如同天上的神仙妃子一般。   也只有这等容貌的女子,才能不被这华服夺去光彩。   周围已有人开始暗暗猜测这女子的身份。   这女子年纪看着不大,梳着发髻,应是嫁了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新媳妇。   亦有认出那马车上的徽记的人,赶紧去向里面的人通报。   云阳大长公主的媳妇英国公夫人正在招呼客人, 听到身边的妈妈传话, 神色一变,立即让妯娌替她招呼客人,她带着丫鬟婆子往门口赶去。   英国夫人一眼就认出那位盛装美人身上所穿的是霞光锦,这料子很是稀少, 就连太后那里也没有几匹。   而扶着她款款走过来的嬷嬷,她曾今见过,那是伺候过楚夫人的老仆。   英国夫人扬起笑容,行了一礼,“摄政王妃驾到, 实在有失远迎。”   虽然眼前这个姑娘年纪看着比她女儿还小, 可她这个身份可不能慢待,今儿这里除了她的婆母云阳大长公主以外,便是她的身份最高了。便是宁王妃和豫王妃她们,也得对她客客气气。   沈如晚在英国公夫人福礼时, 及时扶住她,柔声道:“夫人,不必多礼。”   英国公夫人笑着道:“王妃请随我来,母亲早就盼着想见见你了。”   英国公夫人伴在沈如晚身侧,与她一道进了公主府。   不远处瞧见这一幕的苏氏姐妹,都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苏如珍有些不确定的说:“四姐姐,刚刚那个是沈如晚?”那衣裳和首饰看起来都好华贵,那样打扮的沈如晚她从未见过,甚至给了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可明明就是个农家女啊。就算她的家人袭爵了又如何,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苏如蓉还没回过神来,听到苏如珍的话,扭过头,一言不发的朝前面走去。   顺安侯府的女眷进公主府时,英国公府的女眷只是客气疏离的说几句话,便让丫鬟带路去花厅。   苏如蓉和苏如珍明显的感觉到了落差。   不过是一个冲喜过去的摄政王妃,有什么了不得。   说不定她今日是故意盛装打扮,掩饰她的失意。   摄政王那么难讨好,性子那暴戾,沈如晚肯定得不到他的宠爱。   要不然,不会连回门都没有。   说不定啊在摄政王府日日以泪洗面。   苏如蓉和苏如珍那么想着,心里才舒坦一些。   ……   沈如晚跟着英国公夫人去了云阳大长公主所居住的南山居。   这时云阳大长公主还未让在花厅休息的宾客过来,她正与宁王妃和豫王妃说着话。   云阳大长公主满头银丝精神却很好,她晚年发了点福,笑起来很是和蔼。   她正跟宁王妃问起,“听说静和也来京城了?”   宁王妃年纪大约四十左右,雍容端庄,她点了点头,“前几日才到,她今儿也会来给您贺寿,不过因为要喝药耽搁了,会晚点到。”   云阳大长公主道:“无碍,她能来就好。她身子还不见好?这么多年了,怎还在吃药啊?”   宁王妃叹了一口气,“老毛病了,这些年都稳定许多了,还是需要静养。”   云阳大长公主惋惜道:“静和她太执拗了。要不然也不会到这一步。”   宁王妃也是这么认为,她觉得静和不止是执拗,而是太疯了。   这次她坚持要回京,让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也不知道王爷怎么会应允的。   静和的病这几年才稳定下来,跟常人一样,可千万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豫王妃与宁王妃只比宁王妃小上两岁,她见这气氛要冷了下来,忙说:“听说今天来了不少贵女和世家子。好些都没定亲的,我还想帮我家那个混小子看看呢。”   云阳大长公主失笑道:“你倒是在本宫寿宴上相起媳妇来了。”   豫王妃道:“可不是。还得请姑母帮着一道掌掌眼呢。”   说笑了两句,宁王妃道:“说起这个,我想到刚嫁到摄政王府的那一位是不是也会来?”   就在这时,外头的丫鬟进来禀报,“殿下,夫人带着摄政王妃过来了。”   云阳大长公主笑着道:“知道你们都好奇,这不,人就来了。”   豫王妃道:“您难道就不好奇么?”   这摄政王妃的位子,前些年可是炙手可热。   就算后来摄政王性情大变,流言四起,也还是有人打那个位子的主意。   只是奈何这摄政王府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就连太皇太后几次塞人过去,都没有成功。   这回竟然用冲喜给摄政王赐婚了。   还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人家,是靠祖父立的功才袭爵的。   听说那家子人之前一直都在乡下。   也不知道那位嫁过去的姑娘会是个什么模样。   没过一会,她们见到英国公夫人与一位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   上座的云阳大长公主脸上带着笑,打量着那位走近的年轻女子,目光却是柔和的。   而在云阳大长公主下手的宁王妃眼中露出几分震惊,这,这模样……   而豫王妃则是挑剔中带着几分审视。   沈如晚朝云阳大长公主福了福身,“如晚见过殿下。祝殿下福如东海,松鹤长春。”   云阳大长公主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快走近些让本宫瞧瞧。”这姑娘长得娇美可人,她看着挺喜欢,只是她的年纪比楚执小不少啊。当初太皇太后给楚执赐婚,十分的仓促。本以为楚执会拒绝,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成了。   沈如晚走了过来,云阳大长公主从手上摘下一个裴翠镯子套到了沈如晚的手腕上,她拉着沈如晚的手,“还是你们年轻人戴着好看。”   她又对宁王妃和豫王妃道:“你们瞧瞧,是不是更衬她了。”   宁王妃、豫王妃自然附和,夸赞了一番。   她们知道云阳大长公主与摄政王的母亲有旧,对这位摄政王妃另眼相待也在情理之中。   沈如晚在来的公主府的路上有些忐忑,可方嬷嬷让她别担心,告诉她大长公主好相处。   本来还半信半疑,待真正见到后,她明显的感觉到云阳大长公主的善意。   这种感觉是装不出来的,就像她去宫里,太皇太后对她也殷勤,也送了她东西,可她就是感觉到害怕。   沈如晚谢过之后,云阳大长公主似乎想到什么,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把位子往前挪一个。”   她又对沈如晚道:“坐那儿去罢。”   沈如晚很惊讶,那位子离云阳大长公主最近。   豫王妃本以为沈如晚拜见了云阳大长公主后,好歹也要拜见她和宁王妃。   不想,她竟只是客气的与她们点了点头,便在她们前面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   虽然这是云阳大长公主所赐,可豫王妃心里不得劲,却也不能说她无礼做错了。   她就算年纪再小,出身再低,可她现在是摄政王妃了,品级比她们要大。   若要是讲究起来,应是她们跟她先见礼。   可她们又怎么会主动给一个小丫头见礼,一个异姓王便是现在权势大又如何,总归长久不了。   往后啊,若是楚执倒了,有这个小丫头哭的日子。   听说她嫁过去后,还没有回门,便知道是不得宠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住哟。   这么想着,她们便也坐下了。   宁王妃见云阳大长公主在同沈如晚说着话,便招来丫鬟吩咐道:“去看看静和郡主到了何处?千万不能让她和摄政王妃碰到。若是还没到,便劝着她回王府。”   丫鬟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   英国公夫人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提醒云阳大长公主要见宾客了。   云阳大长公主颔首,“让她们过来吧。”   很快,京中的贵夫人和贵女们陆陆续续的都来到了南山居。   刚入正厅,便都拜见云阳大长公主以及两位王妃。   只是一些没有见过沈如晚,不知道她身份的人,见她坐大长公主下手第一个位子,比宁王妃都要靠前。   看着她的年纪,正与摄政王妃对的上。   她们都还需要给这位摄政王妃行礼。   纵使这些夫人和贵女里面,很多人对这位摄政王妃不以为然,在这种场合却也不得不向她行礼。   在这些行礼的女子之中,顺阳侯府的女眷尤为不甘。高氏曾经是沈如晚的嫡母,沈如晚从小到大给她行了十五年的礼,如今她身份一变,换她要给沈如晚行礼,对她来说是羞辱。不是说摄政王暴戾,怎么没见沈如晚缺胳膊少腿,还能出门赴宴?   苏如蓉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扯烂了,双眼赤红的看过去。心里默念着,这都是她不要的,这些都是表面风光而已。   苏如珍艳羡的盯着那华服和首饰,眼中闪过贪婪之色。要是,要是这些是她的该多好,以前沈如晚还是她姐姐的时候,什么好东西不是都得让给她。   离苏氏姐妹不远的赵芙看着云阳大长公主又侧过头与沈如晚说着话,她眼中的怨气更重了。   当初怎么就让她那么轻易的逃走了呢。   要是当初计划成功了,沈如晚就会从京城之中消失。   她和夏氏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每日提心吊胆,担心当初做的事情被左相发现。 第六十五章 ……   众人献上的寿礼中, 不乏心思巧妙之物,也有贵重的珍宝。   可最得云阳大长公主心意的便是摄政王府送过来的一副画,那是前朝画圣的真迹。   云阳大长公主当然便邀众人共赏,不少爱画之人, 看得如痴如醉, 羡慕不已。   云阳大长公主让人将这画小心的送到她屋里, 她得天天都能够看到。   随后, 云阳大长公主邀上宾客一道去听戏。   未出阁的贵女们,则被英国公的小姐们邀着去逛园子、游船……   陪着云阳大长公主听戏的都是身份不低的各家主母夫人,还有一些年轻的媳妇也候在一侧。   云阳大长公主身份高,辈分也高。能够陪在她身边的贵妇人也都年纪稍大。   沈如晚是里头年纪最轻的,她坐在云阳大长公主身边, 更像是她的孙女。   沈如晚刚刚看了一圈, 都没见到秦老夫人,只看到了秦大将军夫人许氏和诗诗。   她跟许氏不太熟悉。也感觉到许氏因姨祖母想促成她跟秦表哥之事,对她有了成见。   按理说云阳大长公主的寿辰,姨祖母会来才是, 她都见到安国公老夫人也过来。   她有点想去找诗诗问一问。   云阳大长公主喝了口茶,放下茶盏,看向沈如晚,“是不是觉得闷了?”   沈如晚摇了摇头,“殿下选的这折戏, 挺好看的。”   云阳大长公主笑了笑, “你倒是乖。本宫知道你们这些年轻姑娘小媳妇都不爱陪着老婆子看戏,不必拘束,都去玩儿吧。那些姑娘们都去园子里,你们也去逛逛罢。”   这话不单单是对沈如晚说, 也有一些留下来的年轻媳妇们。   有些爽朗的应了,有些则表示愿意继续留在这里看戏。   在云阳大长公主好意催促下,沈如晚起身去了园子。   一些世家的媳妇们也跟着一道离开。   她们与沈如晚都隔着些距离,对这位摄政王妃敬而远之。   大长公主府里的丫鬟为沈如晚引路,告诉她秦家的姑娘正在前面的亭子里。   沈如晚看过去,那亭子中不仅有秦诗诗,还有柳萱、林宜儿、孙书岚等人。   孙书岚先看到沈如晚的身影,她又惊又喜的道:“你们快看,是沈姑娘过来了。”   柳萱纠正道:“可不能再叫沈姑娘了。得叫王妃了。”   孙书岚缩了缩脖子,“知道了,柳姐姐。”   秦诗诗在她们说话时,已经朝沈如晚走过去。   秦诗诗一把抓住她的手,唤道:“晚晚……”   柳萱和孙书岚、林宜儿上前福了福身,“见过王妃。”   秦诗诗这才反应过来正要福身行礼,被沈如晚扶住,“诗诗,柳姑娘、孙姑娘、林姑娘快别多礼了。”   几人随沈如晚一道入了亭子。   她们都没想到,这次相见,已身份大不相同。   上回还是在皇觉寺里遇到,那时候她们都是求签祈求菩萨保佑不要被选去给摄政王冲喜。   当时沈姑娘是和家人一起去皇觉寺给家人求药签祈福的,怎么都想不到后来她会成了摄政王妃。   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如晚知道她们不习惯,她自己也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   她对秦诗诗问道:“诗诗,姨祖母怎没有来?”   秦诗诗之前给云阳大长公主贺寿时,见到坐在大长公主下首的沈如晚,那时隔的有些距离,又不能总抬头去看。   现在瞧着沈如晚的气色不错,放心了些。   她回道:“祖母她前两日得了风寒,不便外出,所以是母亲和我一道来贺寿的。”   秦诗诗见沈如晚露出担忧的神情,“你放心,祖母已经好些了,就是还有点不爽利,再休养几日便能全好了。”   沈如晚这稍稍松一口气,秦诗诗也很担心她在摄政王府的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   可还有其他人在,她只好委婉的问了一两句。   沈如晚自然是说一切都好,让她们别担心。   听到这话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正有一行姑娘走累了打算到这亭子里休憩,刚好听到了沈如晚她们的谈话。   其中一个身穿浅紫折枝花卉褙子姑娘对身边的人说道:“阿珊,你知不知道,我有一远方表妹,高攀了一个世家子,当初出嫁可风光了,是众姐妹中嫁的最好的。她每次回娘家都说那世家子对她很好。可谁都不知道,那世家子啊有病!她呀,就是因为八字合适,才能嫁过去。嫁过去后不仅不受宠爱,还会被那性情暴躁的世家子打。那世家子最爱喝醉了酒打人。我那表妹被打的身上可没有一块好肉了,那可真真是惨啊。我那表妹就是好面子,受了那么多苦,你说可不可怜。”   这姑娘说完后,亭子里静了静。   沈如晚抬头看向她。   那姑娘直视沈如晚,笑着说:“王妃作甚如此瞧我?我不过是说了说我表妹的事,绝不是在说你呢。你可不要误会了。”   守在亭子外面的方嬷嬷,皱了皱眉。   她正上前呵斥。   却见沈如晚云淡风轻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我自然不会误会。”   那姑娘得意一笑,乡下来的女子就算是摄政王妃又如何,不受宠还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秦诗诗忍不住要出声时,沈如晚把茶水放下,拿起一块点心,“就是有些替姑娘惋惜。”   那姑娘奇怪了,“我有何可惋惜的。”她该惋惜她自己才对。   沈如晚微笑道:“惋惜姑娘,没有受过教导,亦惋惜贵府的教养,竟然让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等不堪之言。看姑娘的模样,应是还未出阁吧?”   周心芸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好预感。   方嬷嬷走上前,语气严厉的道:“竟还有脸问有何惋惜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口口声声的说着姐妹的房里事,是为淫。见姐妹受难,非但没有同情之心,反而幸灾乐祸,是为恶。”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嫡出还是庶出?如此行事,是当家主母教养不当的过错。王妃,要不要老奴去请这位姑娘的母亲过来训话?”   周心芸大惊失色,她光顾着用话去刺她,却被拿住了话柄,这要是母亲知道了定饶不了她。   这嬷嬷说的话,要是传出去了,那她还要不要嫁人了啊。   全家族的女孩都可能被她连累,都会质疑高家的教养。   周心芸脸色白了,她的小腿开始发抖。   不会真的要去请母亲过来吧……   她刚刚是在发什么失心疯,才会说出那些话来。   她身边的周心姗跪了下来,“王妃娘娘,是我家姐姐犯了错,求求您饶恕她吧。”   强撑着的周心芸听着阿珊的哭声,也跪了下来,“王妃,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乱说话,求王妃不要叫我母亲过来。”   沈如晚喊住方嬷嬷:“既然她有心认错悔改,那便回去抄写十遍女戒吧。”   “谢王妃,谢谢王妃。”周氏姐妹这回着实吓到了。   方嬷嬷道:“那老奴便送两位姑娘过去。”   周氏姐妹不敢说一个不字,灰溜溜的跟在方嬷嬷身后。   至于其他跟过来的人,也都跟沈如晚行礼后,不敢留在亭子里,赶紧走了。   沈如晚跟秦诗诗等人说了会话后,想更衣了,便让公主府的丫鬟带路。   沈如晚出来,走过长廊时,经过一片假山时,前方一块假石上靠着一个容貌秀美的妇人,她年纪约莫三十四五,她朝沈如晚道:“小姑娘,可否过来帮帮我。我脚扭到了,你能扶我到假山的对面去吗?”   沈如晚见她扭的很严重,没法行走,问道:“这位夫人,我让我丫鬟去找人过来抬你吧。你这腿不能轻易挪动,不然伤势会更重的。”   那夫人感激一笑,“那多谢你了。”   沈如晚吩咐丫鬟去唤人过来,她留了下来。   “小姑娘,你真是好心啊。”那夫人在丫鬟离开后,她的一直盯着沈如晚的脸看,眼神越来越冷。   她道:“曾经也有一个小姑娘很好心,帮过我。可惜的是,她命不太好。”   沈如晚有点疑惑,为什么对她说这个?   那夫人朝沈如晚笑了笑,“你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沈如晚摇了摇头。   “你过来些,我告诉你。”那夫人又朝沈如晚招了招手。   沈如晚其实想说,她并不想知道,可那夫人突然哎哟了一声,像是她的腿被什么咬了似的,一脸痛苦。   沈如晚走过去,扶着她的手问:“怎么了?你还好吗?”   那夫人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听起来有点怪,“还好,就是有点疼,你扶着我一点。”   与此同时一只手冰凉的手环在沈如晚的肩膀上,趁她不注意狠狠地朝脖子掐了过来。   她的力气很大,沈如晚一时没有挣脱开了,反而又让她的另一只手掐了上来,她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笑声也更加扭曲:“我告诉你,那个女人是怎么样了!”   “她死了。哈哈哈哈哈。”   她笑道很畅快,看着被掐住脖子的小姑娘脸涨的通红,她更开心了。   她凑在那小姑娘的耳边说:“那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死的尸骨无存,谁也找不到了。”   “你今天也得死。”   “裴月娘,你不要以为我认不出你来,你是不是投胎又回来了?想要跟我争赵郎,我告诉你,生生世世都不要妄想。赵郎是我的,是我李静和的。”   “我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   沈如晚听到那女人说出的一个名字,眼睛睁的更大,她挣扎地更用力。   她艰难的摸到了别在腰间的那把匕首,她抽出刀刃,朝那女人的手臂划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   李静和看着她痛苦的神色, 想到多年前也是这么一张脸,在苦苦的哀求。   只要再用力一点,她就能永远的消失了。   寒光闪过,削铁如泥的刀刃让李静和吃痛地不得不松开了手, 沈如晚趁着这个机会, 挣脱开, 一边呼救一边往有人的地方跑去。   “贱人!你休想逃走……”李静和双目赤红, 原本秀美的脸庞变得扭曲可怖。   李静和捂着流血的手臂,追了过去。   沈如晚听到后面的追赶声,不敢回头看,拼命地朝前面跑,看着长廊就在尽头, 在往左边一转, 便到了园子里,那里仆妇众多,一定能够拦住。   当在园子里三三两两正在闲聊,赏花的姑娘们, 隐隐约约的听到呼救声,只见摄政王妃鬓发凌乱急匆匆地往这边跑过来,她们很是吃惊。   很快,她们见到在摄政王妃身后追过来一个女人,那女人捂着正在流血的手, 死死地盯着摄政王妃不放。   她那凶恶的神情, 让旁人见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沈如晚见到前方过来几个丫鬟和婆子,她本以为她们会去拦住后面的那个女人。   谁知走在最前头的一个丫鬟大呼:“郡主。您这是怎么了。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伤了您。”   李静和停了下来,指着沈如晚道:“把她给我抓过来。她行刺皇族, 图谋不轨,给我带走!”   方嬷嬷带着人也赶了过来,她见状,大声斥道:“大胆,你们谁敢动摄政王妃!”   本来听令于李静和的仆妇们,吓了一跳。   这,这竟是摄政王妃吗?   一边是郡主,一边是摄政王妃,谁都得罪不起啊。   李静和眯起眼睛,“还楞着干什么,本郡主不管她是谁,我都要带走。”   方嬷嬷拦在沈如晚身前,“静和郡主,我们王妃不是你说带走便能带走的。”方嬷嬷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她对这位郡主早有耳闻。她是宁王的妹妹,本是公主,却因犯了错,被世宗帝降为郡主,并让她跟宁王一道去了封地。   站在李静和身边的丫鬟碧荷大声道:“摄政王妃好大的威风。听闻王妃才嫁进摄政王府不久,竟然就敢伤了我家郡主。这便是告到太皇太后娘娘、云阳大长公主那儿去,也是王妃的错过。更何况王妃你在云阳大长公主的寿辰上,藏着匕首,不知道是想做什么呢?”   一些围过来的世家小姐们,都在窃窃私语。   “是啊,她能伤了静和郡主,还不知道会不会伤其他人。”   “实在太吓人了,静和郡主流了那么多血,宁王府肯定追究到底的。”   “是啊,这乡下来的女子就是粗蛮无礼。”   两方僵持不下,云阳大长公主、宁王妃、豫王妃、英国公夫人等都赶了过来。   宁王妃见到静和郡主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沈如晚看,她不禁头疼起来。   真是冤孽啊。   可她见到静和郡主受伤的手,问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静和你为何受伤了?”   她又对身边的丫鬟道:“还不去把大夫叫过来。”   碧荷对宁王妃和云阳大长公主福了福身,“大长公主、宁王妃还请为郡主做主呀,是摄政王妃伤了我家郡主。”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如晚,见到能够做主的人总算过来了。   她朝云阳大长公主走过去,道:“我伤了静和郡主不假。可为何就没人问一问,我为何要伤她?难不成,静和郡主要杀我,我也得一动不动的站着等死吗?”   沈如晚说完便将脖颈露了出来,上面竟然有着深深的指印以及抓痕,若不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根本不会留下这种指印。   静和郡主差点就掐死了摄政王妃,这,这……   云阳大长公主大为震惊!   在她的寿宴上,静和要杀摄政王刚娶的王妃。   若不是沈如晚用匕首脱险,后果不堪设想。   宁王妃听了后恨不得晕过去。   她就知道,静和回京城一定会惹事。   当她看到沈如晚那张脸时,特意吩咐丫鬟看住静和,不要让她们见到。   可还是见到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静和会疯到在大长公主这里行凶杀人。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神情慌张的跑了过来,“大、大长公主。国公爷陪着摄政王殿下往这边过来了。”   这下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没有听错吧。   摄政王过来了?   对于很多年纪小的闺秀们,她们一直都听着关于摄政王的传闻,却从未见过他,很是好奇这位煞神长什么样子。   云阳大长公主面色凝重,宁王妃脸上的血色褪去。   静和郡主也愣住了。   很快她们便见到一行人往这边过来了。   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高大男人被拥簇着走在中间。   英国公和英国公世子等人陪在一侧,还跟着一些世家子也一道过来了。   当那行人越来越近,那些贵女的们的表情也出现了变化。   有的眼睛都看呆的,被同伴推了推才羞涩的用扇子遮了遮脸。   有的低下头又忍不住再去瞧一眼。   她们都没想到摄政王竟然会是这般好相貌。   苏如珍也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掩嘴一笑,故意用话去刺苏如蓉,“四姐姐,这摄政王居然长的这么俊美,我真真是没想到呢。要是早知道,我都想嫁过去了。”   苏如蓉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让指甲陷入肉里面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停地说服自己,这是表面而已,摄政王性情残暴,身子又不好,嫁过去只会受苦。   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后悔自己的当初的选择。   云阳大长公主见到走过来的楚执,不禁有些感慨:“阿执,许久未见了。”   楚执道:“长公主寿辰,本王自然要来恭贺。”   云阳大长公主笑着道:“你王妃带过来的寿礼,本宫很是喜欢。你又亲自过来了,本宫更加欢喜了。”   楚执说:“长公主喜欢便好。”   紧接着他又道:“只是还请长公主为本王解释一下,我的王妃这是怎么了?”   说完,他朝沈如晚看去,语气缓了下来:“晚晚,过来。”   沈如晚在看到他后,所有的不安和害怕都渐渐散去,她走到他的身边。   楚执清晰地看到了她脖颈处的指印,脸色沉了下来,他伸出手在那指印上一一划过,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又看向大长公主,:“若是本王没有来,怕是不知道本王的王妃差点就在大长公主府里丢了性命。”   宁王妃心道不好,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她急忙开口道:“这,兴许是有什么误会。静和绝对不是有意的。”   不等楚执说话,大长公主打断她,“闭嘴。”   这种时候强辩无意,只是在推托而已。   她知道,今天一定要给楚执一个交代才行。   大长公主道:“是本宫不周,才让如晚受了伤。来人,将静和郡主带下去,禁足在曲溪院里。”   大长公主一声令下,公主府的仆妇们上前要带走静和郡主。   在场的女眷们心想,虽然是静和郡主伤了摄政王妃,可王妃最多是受了惊吓,人没事。静和郡主还被她划了一刀,伤到了手臂流了那么多血,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禁足静和郡主,这个惩罚算是重的了。   “慢着。”楚执出声道。   楚执冷声道:“静和郡主伤了本王王妃,理应关到宗人府,待禀明了皇上,请皇上定夺。”   众人未反应过来,便有麒麟卫上前将静和郡主押走,静和郡主挣扎着大骂楚执,立即被封住了嘴巴,直接被带走。   楚执对大长公主揖了一礼,便直接带着沈如晚离开大长公主府。   宁王妃在他离开后,才敢气愤的道:“姑母,你看看他气焰如此嚣张。静和怎么能被关到宗人府里呢,姑母,你快想想办法啊。”   就算她对静和的疯癫很看不惯,但是她是宁王的妹妹,宁王特意交代她要好好照看她。   结果才出来参加一个寿宴,便被关到了宗人府。   大长公主转头看向宁王妃,“为何不能关。是静和想要置人于死地,她犯了错,为何不能关?本宫不明白的是,静和为何要这么做?她的病长年稳定了,怎么突然又犯了?”   刚刚她看到静和时,就觉得她不太对劲。   宁王妃被这么一问,也哑住了。   她怎么敢说这个摄政王妃跟当年被静和害死的女人长得非常相像。   宁王妃心里很不安,现在静和被关到了宗人府,事情摆到台面上来,楚执会不会把旧事在翻出来吧?   ……   宽敞的马车里,楚执挑了药膏在帮沈如晚涂抹,冰冰凉凉的触感缓解了疼痛。   沈如晚看着他动作,轻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她以为他不会来赴宴的。   楚执见受伤的地方都抹上了药膏,他将瓷瓶收了起来,回道:“办事,顺道过去接你。”   沈如晚听着怎么有种,他是特意过来接她的错觉?   沈如晚知道要是他没有过来,那位静和郡主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关到宗人府里。   她小声道:“谢谢你。”   楚执瞥了她一眼,“你打算怎么谢?”   “我……”沈如晚一下被问住了。   沈如晚问道:“我给你绣个锦囊罢?”   楚执淡淡的道:“府里有绣娘。”   “那我给你做点心?”   “府里有厨师。”   沈如晚一下被难住了。   楚执倾身过去,捏住她的下巴,“真的想谢我?”   沈如晚点头。   楚执食指在她唇上点了两下,“懂了吗?”   沈如晚眨了眨眼睛,脸一下红了起来。   楚执松开她,漫不经心的道:“不急,你慢慢想。” 第六十七章 ……   沈如晚回到摄政王府, 在青雨青荷的服侍下,换好了衣裳,重新梳妆了。   她从内寝走出来,见到楚执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轻轻地在他身边坐下。   楚执倏地睁开了眼睛, 朝她看过去。   沈如晚被他那双凤眸盯着, 有些紧张, 她垂下眼,道:“我……我想回一趟娘家。”   她怕他误会她是受了委屈,要回娘家告状。   又连忙解释说:“我是有点想见见我阿娘。”   楚执直接问道:“是不是跟静和郡主有关?她对你说了什么?”   虽然传言中静和郡主曾经受过刺激,会有过激的行为,可她今日对晚晚下杀手绝非是偶然。   沈如晚点了点头, “我也说不出这种感觉。她似乎好像把我认做了另外一个人, 又说我与那人长得一模一样。我想,她想杀的人不是我,而是与我长得相似的人。可我长得像的人只有我阿娘了。或许我阿娘能够知道什么。”   她想到静和郡主说出的那个名字,裴月娘。   与她阿娘只有姓氏不一样。   楚执想起了一桩旧闻。   当年静和郡主还是公主的时候痴恋刚刚中了探花的左相, 想方设法的要嫁给他,可左相宁愿放弃官位,也不愿娶她。   后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惹得世宗帝震怒,将她从公主降为了郡主, 并把她赶到了她哥哥宁王的封地上。   若真的与晚晚娘有关的话, 那也许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楚执道:“好,我答应你。但不是现在。”   沈如晚不解。   楚执看着她脖颈处还未消散的指印,“今日你刚刚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不留在王府养伤, 反而赶着回娘家,要是被外人知晓,定会觉得蹊跷去查探你的家人。”   楚执见她露出担忧的神情,他道:“等入夜了我们再隐秘的过去。”   沈如晚松了口气,他的话像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感激的话到了嘴边,忽然想到他在马车上说的话。   沈如晚抿了抿唇,“现在离天黑还有些时辰,你若是累了,要不要去床上躺一躺?”   她说完这话,耳朵通红,别开眼不敢去看他的脸。   楚执倒是觉得有点意外。   他轻笑一声,将她局促不安的手握在手中,“好。”   沈如晚本只是看他躺在榻上不舒展,才让他去床上休息,不是要与他共眠的。   可怎么被他拉着手,就一同躺了下去了?   虽然是两床被褥,可多了一个人躺在她的身边,这种感觉跟以前很不一样。   沈如晚闭上眼睛,让自己快点睡过去,可越是这样,越睡不着。   过了许久,她还是睁开了眼睛,偷偷地去瞄身边的人,他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她看着他的侧脸,有点出神。   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   他睡着的模样,看着比平时亲和一些。   沈如晚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手,也在他的唇上点了两下。   软软的。   沈如晚不由笑了一下。   可很快那笑容就僵住了,因本来紧闭的凤眸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   楚执将她的手握住,声音低哑的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沈如晚的眼见着他朝她这边压迫过来,他的气息越来越近,直到那微凉的薄唇碰到了她的唇上。   沈如晚檀口微张,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狂风暴雨之中。   待她回过神来,气喘吁吁,鬓发微乱,双眼迷离的紧紧地捂着敞开的衣襟。   ……   秦大将军夫人许氏和秦诗诗回到秦府后,因顾及到秦老夫人的病情没有将大长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告之。   沈家人只与秦家有来往,秦老夫人那边瞒住了,沈家人此时也不知道。   沈家人吃了晚饭,乔氏扶着沈青山在院子里走动。   现在沈青山能够下地了,只是还需要人扶着。   沈老太太搬着椅子坐在正厅门口欣慰的看着乔氏和沈青山,又让沈家三郎把上回沈如晚送过来的信再读一读。   沈彦扬陪着沈老太太一块听着,当沈彦远又念完了,沈老太太叹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晚晚。”   沈彦扬安慰道:“阿嬷,晚晚信里不是说了,等王府的事情弄好了,便会回来的。”   沈老太太:“就怕那丫头说来哄我们的。连回门都错过了,也不知道那个摄政王会不会放她回来。”   沈彦远把信件收起来,他说:“阿嬷,你别急。晚晚要是出不来,咱们也可以去探望。摄政王府的人也不能把咱们给赶走。”   沈老太太担心的说:“那样会不会让晚丫头为难?”   正说着话,沈家的后门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沈家人都感到奇怪,难道是秦府那边又送什么东西过来了?   沈彦扬过去开门。   却见到是以前常来找晚晚的方嬷嬷。   在方嬷嬷的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沈彦扬惊讶道:“方嬷嬷,你怎么过来了?”   方嬷嬷笑着说:“沈二公子安好。有东西要送过来,可否让马车进来。”   沈彦扬说:“又是那位楚姑娘给我家晚晚送东西吗?可,可是我家晚晚出嫁了,如今不再家中。”   方嬷嬷依旧笑着,“沈二公子,这是给沈家的,老太太看到了一定欢喜。”   沈彦扬正要拒绝时,却见到马车里的帘子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彦扬惊喜的正要叫人时,却见马车里的人比了个“嘘”的姿势,又将帘子放了下来。   沈彦扬跨出门,主动去牵马缰,热情的对方嬷嬷说:“快请,快快请进。”   当马车进了宅子,把后门一关上。   沈彦扬朝里头喊道:“阿嬷,阿娘,彦远快过来,快看看谁来了。”   沈家人听到动静都跑了过来。   见到方嬷嬷将马车帘子掀开,从马车里出来一个让他们日思夜想的人。   “晚晚!”   “晚丫头!”   沈如晚看着自己的亲人,鼻子一下就酸了,她跑了过去,抱住沈老太太和乔氏,“阿嬷,阿娘,我好想你们,呜呜呜……”   “晚晚,你就不想阿爹、二哥、三哥吗?”沈彦扬酸溜溜的说。   沈如晚擦了擦眼睛,朝他们看过去,“想,晚晚都想。”   乔氏紧紧地握着沈如晚的手,怎么看都看不够。   沈老太太发现站在一旁的方嬷嬷,她问道:“晚晚,你怎么会合方嬷嬷一道回来了?王府的人呢?”   沈如晚刚刚看到他们太激动了,差点把他给忘了。   沈如晚正要解释时,沈家人见到马车上又出来一个人。   这人身穿月白色锦袍,身姿修长,那张脸如月华一般清冷疏离,身上有种迫人的气势。   只是这张脸,沈家人看着熟悉,他怎么长的跟那位楚姑娘那么相似?   可眼前的分明是一个男人啊,别那楚姑娘高大多了。   难不成是她的哥哥?   沈如晚感觉到空气凝固了。   她朝那男人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斟酌着怎么来跟家人解释。   此时沈家人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最有可能的是,晚晚以前跟那位楚姑娘交往时认识了这个楚公子,那时候生了情,晚晚被迫嫁到王府后日子煎熬,这位楚公子把晚晚从王府救了出来,打算带着她离开京城。在离开京城之前,来见见他们这些家人。   沈彦扬一想到这些,急急地说:“晚晚,你你绝对不能与他私奔。若是你想要离开京城,二哥可以陪你离开,我们一起离开京城都成。你可千万不能被骗了。”   沈如晚听得一头雾水,“二哥,你说什么呢。”   这时楚执抬手搭在沈如晚肩膀上,看着沈家人道:“本王倒不知明媒正娶的王妃,为何还要去私奔?”   本王?   明媒正娶?   沈如晚扯了扯他的衣袖,含羞的说:“他,他是楚执,是,是娶我的那人……”   沈家人再看向他的目光又变了。   这么说眼前的男人便是传言中的摄政王了?   他们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还是沈老太太率先道:“那,先进屋里罢。”   沈如晚也想到了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她上前拉住乔氏,说:“阿娘,我有话跟你说。”   沈老太太笑了,这丫头嫁出去了,许是有些私密话要跟乔氏说,她挥了挥手,“你们快去罢。”   至于这个新姑爷,自然是他们来好好招待了。   ……   沈如晚刚和乔氏进屋子。   乔氏先一顿比划了。   沈如晚看明白了,缓缓地摇头,低下头,羞涩的说:“没,还没圆房。”   乔氏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担心。   乔氏还想问关于刚刚那男人的事情时,沈如晚拉着乔氏坐下,“阿娘,你有听说过静和郡主吗?”   乔氏脸上闪现出害怕又惊恐的神色。   沈如晚心中有了底。   “阿娘,你别怕。”   乔氏颤抖的用手比划,在问沈如晚是怎么知道静和郡主的?   沈如晚说道:“阿娘,我遇见她了,她似乎是将我错认是你了。”   乔氏神色惊恐极了,为什么她的晚晚也会遇上那个可怕的女人。   乔氏她指着自己的头,又比划了一阵,又指了指自己的脸和喉咙。   “阿娘你是说你头受过伤?但是听到静和郡主这个名字就害怕?你的脸和喉咙是跟她有关吗?”   一些凌乱的画面又出现在乔氏的脑海中,她痛苦的捂住头。   沈如晚抱住乔氏,“阿娘,阿娘,我不问了,我不问了。阿娘,阿娘你不要去想了。”   乔氏喉咙深处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她以为她忘了,可昔日的噩梦却一直都在,她只是在逃避。   她担心晚晚,那个女人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乔氏情绪过于激动,晕了过来。   ……   云阳大长公主寿宴上发生的变故,在世家里悄悄地传开了。   静和郡主刚回京城便旧病复发,伤了摄政王妃,被摄政王关到了宗人府里。   还派着麒麟卫看守,谁也不让探视。   宫里的太皇太后和太后病才刚刚好转,听到此时也觉得头疼。   尤其是太皇太后,她正要用沈如晚的时候,这个李静和突然回来捣什么乱。   宁王妃求见,太皇太后直接不见。   并派了内侍往摄政王府送了些东西过去慰问受到惊吓的摄政王妃。   内侍回禀,说是宁王府送过去的东西都被扔了出去。   摄政王的态度看来是不肯善了。   太皇太后对此倒乐见其成,楚执与宁王交恶,于她而言亦没坏处。   静和之事,她等着两方先斗上一番,再做决断。   这些天,云阳大长公主府和一些世家都陆陆续续派人送了东西去摄政王府。   有一张特殊的帖子也送到了摄政王楚执桌上。   楚执看着上面的落款,轻笑一声。   看来这位左相赵晋,终于是坐不住了。   楚执同意了赴约。   醉仙楼的雅间中,赵晋站在窗边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身后的响起了开门声,他转身过来。   见到来人,拱手一礼,“臣还以为殿下不会来了。”   楚执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向赵晋,道:“左相私下见本王,就不怕朝中有人参你一本?”   赵晋在楚执对面也坐了下来,为楚执倒上了一杯酒。   “殿下说笑了。”   赵晋又道:“今日请殿下过来,是臣有事相求。”   楚执眼神淡漠的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赵晋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臣想见一面摄政王妃,还请殿下应允。”   “放肆。”楚执声音冷冽,手上的白玉杯应声破裂。   “殿下息怒,臣知道此等请求太过失礼。但是有一物,还请殿下一看。”   赵晋说完,拿过一画轴,十分小心的将其打开。   楚执看了过去,只见一貌美的妙龄少女坐在秋千上荡漾,她的轮廓神韵跟他的王妃近有九成的相似。   若不是熟悉的人仔细看,很可能分辨不出来。   这画轴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她是谁?”楚执问道。   赵晋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她是臣的表妹,亦是未婚妻。她叫裴月娘。”   “臣这未婚妻,失踪多年,臣一直在寻找。刚巧前几日臣家中有女眷去了云阳大长公主府赴宴,有婢女见过摄政王妃,说是王妃与画里人近乎一模一样。”   楚执看向他,“长得相似又如何,天下相似之人那么多。丞相所找之人,与本王王妃年纪也对不上。怕是丞相空欢喜一场了。”   赵晋也笑了笑,“年纪确实是对不上。不过,若是王妃的母亲,那么年纪或许就能够对得上了。”   楚执就知道赵晋这个老狐狸,表面上说是要见晚晚,实际上他已经在查沈家人了。   赵晋会舍下脸来找他,又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应是他的人没有找到乔氏的踪迹…… 第六十八章 ……   乔氏在晕倒的当晚便被楚执送到了另外的别院了。   静和郡主之事没了结之前, 以免宁王府的人查到乔氏对她不利。   在送走乔氏后,暗卫便禀报左相的人在查沈家人,都被暗卫挡了回去。   楚执早就笃定左相会找上门来寻人。   楚执抬眼,脸上看不出情绪, “左相这话是何意?”   赵晋将那副画卷好, 呈到楚执面前, “臣恳请殿下将此画交给王妃。由王妃决定, 要不要见臣。”   赵晋花虽这么话,其实他是想借王妃的手将这画送到他要找到人手里。   楚执道:“左相,且不说本王那里有没有你要找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寻找的人若是活着也早就嫁人生子,即便是找到了, 又有何意义?”   赵晋看向他, 说道:“这是臣的执念,还请殿下成全。”   楚执没有好,也没说不好。   在离开的时候,他到底还是将这卷轴带了回去。   ……   沈如晚正在整理一些东西, 想要给阿娘送过去。   楚执拿着画轴走进屋子,沈如晚刚让青荷把几匹绸缎放好。   沈如晚一见到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呀?东西都备的差不多了。”昨晚她就跟他说好了,今日要去别院看望阿娘。   楚执把手里的画轴递了过去。   沈如晚一脸疑惑的将画轴接了过来,她纳闷, 难不成这是他给阿娘阿爹买的画吗?   当她将这幅画打开后, 看呆了。   里面的人跟她很像,年纪也差不多大,最让她移不开眼的是,画上的人脸上没有那个红色的胎记。   她对身边的男人说:“这是阿娘年轻时候的画像吗?阿娘的右眼下有颗泪痣, 画里的人也有。应是错不了了。你怎么会有这画像?”   楚执道:“这副画像的主人是左相赵晋。”   左相?   阿娘跟左相有关系?   楚执让沈如晚坐下来,然后将赵晋所说的告诉了她。   沈如晚没想到阿娘会和左相之间会有这样的渊源。   阿娘是左相的表妹,又是未婚妻,可后来怎么又嫁给了阿爹?   是不是跟那个疯癫的静和郡主有关?   那天阿娘晕过去后,她不敢再问。   只是现在丞相将这副画送了过来,若是娘见到了会不会又受刺激?   楚执看出她的犹豫,“要不要见,都由你母亲决定。她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沈如晚想了想,她将画收好,对楚执道:“好。我将这画带给阿娘,要不要见他,全由阿娘来决定。”   做了决定后,楚执便安排人将她送去别院。   ……   别院中,乔氏正再给新做的衣裳上绣花,一边看着沈青山在院子里练习着走路。   他的伤恢复的越来越好了。   乔氏见他练的额头都出汗了,她端着一杯茶过去给他,又用帕子为他擦拭汗,示意让他休息一会。   沈青山握住乔氏的手,“月娘,我不累。等我完全好了,我和你一起回趟秀水村,回到以前的熟悉的地方,说不定我就能够想起来了。”这些天,沈青山经常能够梦到一些模糊的场景,他觉得很重要,可醒过来后,却又不记得了。   乔氏迟疑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只是她还是放心不下晚晚。   沈青山看到乔氏答应了,很是高兴。   因他记忆一直没有恢复,他就算想亲近月娘,却总觉得隔阂了什么。   “阿娘,阿爹……”   沈如晚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乔氏轻轻地推开沈青山,她放下帕子,朝沈如晚的方向走过去。   沈如晚见到乔氏的气色好了许多,稍稍放心了些。   “阿娘,你和阿爹住这里还习惯吗?”   乔氏挽住沈如晚,笑着点头,她不拘于住哪里,只要身边有自己亲人,还要能够时不时见上晚晚。   母女两正说着话,沈青山也慢慢地走了过来。   沈如晚见到他的步子更稳了,很是高兴,“阿爹,你的伤势全好了?”   沈青山笑着说:“还不能走的太快,再休养个几天应该是差不多了。这多亏你阿娘的照顾。”   沈如晚见阿爹说着话眼睛都看着阿娘。   她觉得手里的画轴有点发烫。   阿爹会不会介意?   乔氏察觉到沈如晚有心事,推了推她。   沈如晚拿起手里的画轴,说道:“阿娘,有样东西要给你瞧。”   乔氏带着沈如晚到了屋里,沈如晚将拿画轴放在桌上,一点点的展开。   乔氏脸上的笑容,一丝丝的褪去。   直到那完整的画轴露出来,乔氏的脸色十分的苍白。   沈青山看到那副画也怔住了。   刚刚那一瞬间,他脑海里似乎闪过从汹涌的河水中,将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救了起来。   沈青山神情一下恍惚了起来,头隐隐作痛。   沈如晚担忧的扶着乔氏,“阿娘,你没事吧。”   乔氏摇了摇头,她看着那副画出神。   这画里的场景,是她十四岁那年还在云州的时候。   那时候她虽然父母早亡,可有姨母疼爱照顾,日子过得还算无忧无虑。   表哥中了探花,回到云州接姨母和她去京城。   她本以为到了京城,等到十五及笄后,便嫁给表哥相夫教子,继续过着无忧的日子。   可没想到表哥那副好相貌,让京城不少贵女的爱慕。   开始那些贵女以为她是表哥的妹妹,对她很是热情。可当她们得知她是表哥未过门的妻子后,立即变了一副脸色。   当时身份高贵的三公主对她和颜悦色,将她当做朋友。   她当时真的信了。   慢慢地她脸上长起了红色印记,一开始她都将这印记化成花瓣状,不让人看出异样。   后来又被灌了哑药和媚药,扔给一群无赖,她才知道那位三公主才是最可怕的人。   她宁愿跳崖而死,也不愿意被侮辱。   不想一心求死的她竟然命大没有死成。   她当时浑浑噩噩,惊吓过度很长一段时间记忆混乱,多次求死的她都被沈青山救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话不多的救命恩人,想要娶她。   乔氏不明白自己又丑又哑,沈青山为什么要娶她。   她看着镜子里脸上的红色印记越来越大,丑陋又哑了的她,早就没有勇气再回京城。   京城里的人也都以为她死了罢,她害怕回京城。   她认命了,留在了秀水村里,成为了一个村妇。   日子虽平淡,可没有那么多算计阴谋,她渐渐地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她没想到过了二十多年,她又回到了京城,再遇到了以前的旧人。   乔氏抓着沈如晚的手比划着,“送这副画过来的人是谁?可有说什么?”   沈如晚道:“他说是阿娘你的表哥,想见你一面。阿娘,你若是有顾虑不想见,那便不见。”她没有道出赵晋左相的身份,怕吓着阿娘和阿爹。   乔氏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朝沈青山看过去。   沈青山无端的心更慌了。   脑子里的片断越来越多,也越发的清晰。   村里人都说,他娶了个破了相了丑媳妇,说月娘能嫁给他是八辈子发福分。   可他们都不知道,他才是有福的那一个。   月娘的好,也只有他知道。   是他占了月娘的便宜。   是他走了大运。   就算现在月娘跟他有了四个孩子了,他都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他虽然不知道晚晚口中的月娘表哥是谁,不知怎的心中却隐隐有了排斥之感。   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月娘含着泪的双眼,主动说道:“月娘,既然是亲人,便见一见吧。”   乔氏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如今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表哥能不能认出来。   她逃避了这么些年,还是得再面对了。   青山说的没错,抛去曾经是他未婚妻子的身份,他也是她的表哥,是亲人。还有姨妈不知道还好不好。   ……   三日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一个雅致的小院门口。   赵晋一人从马车上下来。   随着下人,往院子里走去。   沈如晚担心乔氏,留了下来,也打算见一见这位左相。   当赵晋见到站在廊下的女子时,他有着片刻的失神。   他很快反应过来,对那女子拱手道:“王妃娘娘。”   沈如晚回了一礼,“丞相大人。”   她没想到这位丞相即使到了不惑之年,还是那么儒雅俊逸。   “我阿娘在前面的亭子等你,丞相随我来吧。”   赵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和月娘长的那么相似,难怪李静和看到她会发疯。   赵晋看向她的目光很温和,他笑了笑,“有劳王妃了。”   沈如晚觉得眼前的左相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本以为会是蓄着胡须的魁梧男人,没想到他有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亭子里四周挂了挡风的布幔,中间还放着一个屏风,乔月娘便坐在屏风后面。   赵晋走了进去,本以为摄政王妃会离开,不想她也跟了进来,“丞相大人,我阿娘有些不便,需要我代为传话。”   赵晋从接到消息,那边同意见面,早就心急如焚的想见到月娘。   可现在不仅中间摆了个屏风,就连说话都要人传话,这不会是糊弄他的吧?   赵晋脸色沉了下来,“王妃娘娘,若是令母不是我要找的人,可以直言。”   他找上摄政王,送上画像,本就是在赌,赌王妃的母亲是他要找的人。   若是不肯见,也可以明说,他再想其他的办法。   可答应了,却这么做,让他很是费解。   沈如晚见他误会了,正要解释。   乔氏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抬起手比了几个手势。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左相赵晋,此刻满脸不敢置信,“月娘,你这是怎么了?” 第六十九章 ……   乔月娘看着眼前这么多年未见表哥, 一时感慨万千。   岁月好似格外的优待他,本就相貌好的他,就算到了不惑之年,那气质和风姿仍然未变, 时光的沉淀让他有着年轻时候没有的气势底蕴。   眼前的男人对她而言已经很陌生了。   乔月娘的唇无声的动了动, 手也一边在比划。   赵晋紧紧地盯着她的唇语, 猜测出了意思。   她是在说:“表哥, 别来无恙。”   赵晋惊愕失色,他声音忍不住颤抖,“月娘,你,你发不出声音了?不能说话了?”   乔月娘缓缓地点了点头。   赵晋朝前走两步, 又怕吓着她停了下来, 他肯定地道:“是李静和对不对?一定是那个毒妇做的。”   其实已经不需要乔月娘回答了,除了李静和,没有其他人会做这么歹毒的事情。   赵晋看着她脸上一边有着可怖的红色胎记,这个胎记在她离开他之前只有指甲盖大小, 现在竟然蔓延的这么大了。   而她另外一边的脸依旧入往昔般秀美温婉。   看着她,赵晋心痛万分。   她不该这样的啊。   月娘貌美,性子胆小,声音如黄莺一般。   她本该是他的妻子,本该过着富贵锦绣的日子, 为他生儿育女, 操持家事。   赵晋愧疚又痛苦地道:“月娘,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   若不是他,她不会遭受这些。   站在一旁的沈如晚扶着乔氏在桌边坐了下来, 她心疼的帮阿娘擦去泪水。   难怪阿娘听到李静和的名字会那么的害怕。   她想起李静和在掐住她脖子时,还说杀了她第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   那阿娘曾经被那李静和害过性命?   她不仅心里对那李静和痛恨不已,亦愤怒的看向眼前潸然泪下的左相。   赵晋对乔月娘道:“当年你失踪后,我到处寻你。只找到了你所坐的那辆马车的残骸。月娘,我愧对于你。就算我知道李静和是害你的人,将证据呈到了御前,可因她是公主,世宗帝对她的惩罚只是将她降为了郡主,让她去了封地。”   乔月娘此时心里倒很平静。   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   她知道,李静和是天潢贵胄,她就算要了她的命,也不会被治重罪。   她一介孤女,拿什么与公主斗。   她当时侥幸活下来,愿意留在秀水村,是害怕京城,害怕那些躲不开的暗害。   “月娘,这些年我一直在寻你,我坚信你没有死。你身边的丫鬟夏巧也一直留在府里,就连她生的女儿,因为跟你生辰一样,我认作了养女。我想着等你回来了,可以看到这些旧人……”   赵晋话还没说完,乔月娘忽然抬起头来,她听到一个让她可憎的名字。   夏巧!若不是夏巧帮着李静和诓骗她,她怎么会走入那个圈套。   这些年表哥都被蒙在骨里吗?   赵晋见她神情不对,她的唇微动,双手激动的比划着什么。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太明白,正要猜测时。   沈如晚却看出了阿娘的意思,她直接道:“赵丞相,我阿娘说夏巧背主,她现在何处?”   赵晋脸色更加难看了,眼中是越来越浓的杀意。   他竟然被一个贱婢糊弄了这么多年。   他愧疚想弥补的话都在堵在了嗓子里,他有什么脸再说这些话。   月娘受了这么多苦,他识人不清,让害她人逍遥了这么久。   他简直无地自容。   他根本无颜再面对月娘。   赵晋声音冷的像冰渣一样,“王妃,不用脏了你手,我会处置此事。月娘,我,我……”   他终是叹息一声。他无论如何也要给月娘一个交代,才能再见她。   赵晋离开时,他的背影颓然,行至一半时,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刚刚的亭子里多了一个英武的男人,那男人毫不避讳的将月娘搂到了怀里。   赵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   自从静和郡主在云阳大长公主的寿辰上被带走关到了宗人府,赵芙和夏氏一直惶惶不安。   夏氏没想到静和郡主的魔障这么深,会直接去掐摄政王妃。   事情闹的这么大,疯疯癫癫的静和郡主不会说出当年的事情来吧。   当初让她继续留在赵府也是郡主的意思,反正裴月娘死了,也没人知道真相,她作为裴月娘的贴身丫鬟,从未露出痕迹,没有人会怀疑到她。   可现在,自从那位与裴月娘长得相似的沈如晚出现后,她就觉得事情失控了。   本以为能够悄悄地除掉她,谁知道她成为了摄政王妃,摄政王还为她出头了。   她已经开始偷偷的将一些珠宝首饰藏起来,劝着赵芙跟她一起离开。   赵芙过惯了大小姐的生活,怎么肯跟夏氏离开。   “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赵芙生气的把夏氏推开。   她本就因为在云阳大长公主的寿宴上见到摄政王的模样,就一直忘不掉。   在没见到他之前,以为安国公府的五公子顾熙时的相貌气度已是在世家公子里拔尖了的。   可跟摄政王相比,那就是云泥之别,五公子在他面前嫩的跟个鸡崽子似的。   就算有着那些可怖的传言,也不损他的魅力。   真是便宜了那个乡下来的沈如晚。   夏氏总觉得眼皮跳的厉害,“芙儿,你就听我一回。先去避一避,或者是跟丞相说想去江南住一住。反正,离京城远一点。到时候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要跑也来得及。”   这是房门被砰的推开,赵晋走了进来,面沉如水,冷笑一声,“只怕是来不及 。”   夏氏惊愕:“相爷!”   赵芙害怕的往后退,“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赵晋听她这一声父亲,有着说不出的讽刺之感。   他对身后的小厮道,“封了她的嘴。将她们二人身上的衣服扒了,拖到了院子里杖毙!”   夏氏面容死灰,她哀求道:“相爷,饶命啊,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相爷这么生气,您养育了芙儿十五年,求求您饶了她啊。”   赵芙很小厮用布条封住嘴时,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扒衣杖毙。   扒了衣裳拖到院子里杖毙,这是将她的脸狠狠地踩在地上,丝毫体面也不给啊。   赵芙哭着挣扎,却还是被拖到了院子里。   她和夏氏都被小厮按在了长椅上,身后有人举起板子重重地打了下来。   刚刚才打一下,赵芙疼的几欲昏过去。   夏氏也被打的哭爹喊娘的求饶。   赵晋让人搬来一个椅子,他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们。   很快,几板子下来,娇生惯养的赵芙已经昏死过去了。   夏氏看到急的大喊,“相爷,求您饶了芙儿吧。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您饶了她吧。”   赵晋抬起手。   举着板子的小厮停了下来。   赵晋冷冷地看着夏氏。   夏氏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只能选最轻的说起,:“相爷,当年是静和郡主用奴婢家人威胁,让奴婢留在相府给她做眼线的。奴婢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这就是你要说的?”赵晋忽然一笑,“我也觉得杖毙了你女儿太可惜了。”   夏氏不住的点头,“相爷,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你要杀要罚奴婢都行,求你绕了芙儿啊。”   赵晋说:“你死不足惜。你刚刚不是想带着你女儿去江南吗?本相倒是可以成全。”   夏氏谢恩时,却又听赵晋说:“江南最下等的妓寮子里,应是最喜欢你女儿这等模样的姑娘了。”   夏氏全身的血都冷了。   芙儿真的被送过去,那会比死还要难熬。   夏氏不在抱有侥幸,她再次哀求,“相爷,是奴婢将姑娘骗去林子里,是奴婢给姑娘下了药让她脸上长了红斑,全都是奴婢做的。奴婢求求您,您要杀要刮都可以,求您绕了芙儿,她是无辜的啊。”   “是静和郡主拿了药给奴婢,说是苗族的蛊毒,会让姑娘变丑,让您不会再喜欢上她了。后来静和郡主又嫌那红色印子长的太慢,她等不及,才布一局。她找来几个地痞流氓,给姑娘灌了药,要毁姑娘清白。后来不知怎的,马车失控了,掉到悬崖下面了。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了,您找到了静和郡主害姑娘的证据,让郡主去了封地。”   赵晋当年找到的证据是李静和找人辱月娘清白,害的她掉落悬崖。   就算当时世宗帝震怒,也只是将她降为郡主,赶去了封地。   没想到月娘脸上的红色印记也是李静和的手笔。   他对夏氏道:“那蛊毒可有解药?”   夏氏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当时奉命行事,不敢多问。只是听静和郡主无意中说过,她找的的苗族蛊师很厉害,没有人能够察觉到那是蛊毒。”   赵晋挥了挥手,“继续。”   小厮手中的板子又重重的落下。   夏氏被打得渐渐地无了声息。   至于赵芙,赵晋毫无半丝怜悯,让人给拖走了。   赵晋一直坐在院子里,直到天明。   露水沾湿了他的衣裳,他站了起来,看向皇宫的位置。   赵晋又去求见了一次楚执。   从他手里要了一样东西,便去了宗人府。   本来看守着牢门不让人探视的麒麟卫,见到赵晋手里令牌,放行了。   李静和听到脚步声,以为是送饭的过来了。   她骂道:“你们告诉楚执那个乱臣贼子,他竟敢囚禁本郡主,本郡主要告到太皇太后那里去。他囚禁皇族,他是想造反吗!”   “快放本郡主出去!听到没有!”   “本郡主就是要杀了那个贱人,你们能耐我何!哈哈哈哈哈!”   正笑得畅快的李静和,见到那个越来越近的影子,她的笑声停了下来。 第七十章 ……   李静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不确定的看着走过来人,“赵郎……”   喊了第一声后,她又惊喜的说道:“赵郎,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此时李静和露出像是十五六岁少女一般的笑容, 这在她脸上看起来有些违和。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又见到了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人。   赵晋看着李静和所待着的屋子, 里面倒是整洁, 只是限制了她的自由。   隔着牢门,赵晋一言不发的看着李静和。   李静和的手紧紧地抓着栏杆,她希冀的看着他,“赵郎,你是不是来接我出去的?你快把这个门打开啊。”   前一刻还凶狠的喊着要杀人, 现在她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如常的对赵晋说话。   这让人一时无法分辨,她到底是真疯了,还是在装疯。   李静和自从赵晋出现之后,她的目光就一直黏在了赵晋身上。   自从去了封地后, 就一直没有见过他了,他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娶妻,她也一直没有嫁人,在她心里总觉得有一天,她能够嫁给他。只要她的亲哥哥成事了, 她又会是公主, 到时候就算他不肯,也不得不娶她。   她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到来。   本来她会在封地上耐心的等,可知道有跟那贱人长得相像的人出现后,她就按捺不住了。   再见到那张相似的脸, 她控制不住那股妒意和害怕,她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都得死,她能杀第一次,亦能杀第二次。   她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再来扰乱她赵郎的心。   “赵郎,你怎么不说话。”李静和忍不住问道。   赵晋听着这个称呼,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他道:“郡主关了这么些天,看来没有半分悔改。”   李静和这下明白了,他竟然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来的。   “她伤了本郡主,赵郎你看是她伤我在先,我才反击的。”李静和抬起自己受伤的手给赵晋看。   “郡主可知道她是谁?”   李静和自然知道,要不然她也不会被关到这里。   “她不过是给楚执冲喜的女人。”   赵晋一直沉着的脸,忽然笑了,“郡主错了。”   李静和看着他的笑,看呆了,顺着他的话问道:“我哪里错了?”   赵晋看着她的眼睛道:“她是我的女儿,我和月娘的女儿。”   李静和笑容僵住了,她不停的摇头,“不可能!赵郎你骗我!裴月娘早就死了,怎么可能还能与你生下孩子!”   赵晋又道:“月娘没死。她活得好好的,我担心她再有危险被我藏起来了。要不然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相似的人,除非是亲生母女。”   李静和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思绪又混乱了起来,她不肯相信,“你一定是骗我的。我亲眼看着裴月娘掉下悬崖的,她不可能还活着。就算活着,也又丑又哑,你怎么可能还会与她亲近。”   赵晋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冷,口中却说:“你是在说月娘脸上的红色胎记?那个印记我早就寻了人给治好了。还有她的嗓子也找到了解药,月娘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活着,活得很好。”   李静和抱住自己的头,眼神涣散,她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当初给我药的蛊师说除非是苗族圣女才能解蛊,不然那个红色胎记会慢慢地占据她的全脸。她不可能会好的。”   赵晋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他讽刺一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又怎知其他人解不了?”   李静和扑到牢门的栏杆上,“赵郎,这不是真的。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对不对?那个沈如晚跟裴月娘长得相似只是巧合对不对?赵郎,你要是真把裴月娘藏起来,为什么这些年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她埋下的那颗棋子一直都没有露出马脚,这些年都在给她传送消息。   赵晋看着她越来越失控的表情,他走上前,伸出手一把掐住李静和的脖子,“你是说夏氏和她那个女儿吗?不过是用来麻痹你而已。要不然你派人去查查,她们现在的下场是什么。”   李静和窒息的脸胀的通红,她挣扎的想要掰开的赵晋的手,却根本无法撼动丝毫。   她觉得令她痛苦的不是被赵晋掐住的脖子,而是赵晋口中说出的话。   裴月娘没死,那她这些年所忍受的全部都成了笑话。   兀的,赵晋松开了手。   李静和如同烂泥一般,跌到了地上。   她捂着喉咙不住的咳嗽,好不容易才喘息过来,再朝前面看去,却没有了赵晋的身影。   她不甘的嘶喊,“赵郎,你好狠的心啊。”   ……   赵晋将上好的梨花白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去。   很快一壶就被喝完了,赵晋又让人上了一壶。   坐在对面的楚执道:“左相,约本王出来便是看着你喝闷酒的?”   赵晋闻言把酒壶放下。   他将桌上放着的一个黑漆描金花纹的木盒朝楚执推过去。   楚执挑眉,“丞相这是何意?”   赵晋看着杯子里的酒,道:“这是臣补给王妃的嫁妆,还请殿下转交给她。”   楚执将那木盒推了回去,“丞相,本王的王妃不缺这点东西。”   赵晋苦笑,“殿下,臣已无颜面去见她和她母亲。臣如今只有找到苗族圣女给月娘解蛊,才能赎罪。”   楚执转动着手里的扳指,“本王亦派人前往苗疆,不管李静和说的是真是假,都要将这个圣女带到京城来。”   赵晋知道他也派人去了,心里踏实多了。   他道:“殿下,李静和不能留了。这两天宫里将会对此事做出决断。”为了诈她的话,扰乱她的神志,说出了月娘未死的事情,若是让她活着,迟早会是隐患。他当时掐住她的脖子,只要再用一份力便能将她掐死,可因她的身份最后还是松了手。   皇室和太皇太后是不可能重罚李静和的,最多便是再将她一级,让她回封地。   这样的惩罚于她而言不痛不痒,除非是路上解决她。   楚执看了他一眼道:“有时候死,反而是一种解脱。丞相不妨多点耐心。” 第七十一章 ……   在方嬷嬷的协助下, 沈如晚亲手做了一桌菜等着楚执回来。   当听到外头有了动静,沈如晚放下手里绣着的花,刚绕过屏风,就见到楚执走了进来。   沈如晚不由的冲他一笑。   楚执看着冒着热气的菜, 问道:“在等我?”   沈如晚点了点头。   楚执伸手解开外袍, 在她身边走过, 绕到屏风后面。   沈如晚忽然闻到了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   沈如晚看着屏风后的那人, 轻声问道:“你用过晚饭了吗?”   楚执把外袍脱下,换上常服,走了出来。   看着沈如晚道:“没有。”   他光看着一个醉鬼在喝闷酒,根本就没胃口。   而眼前的小姑娘和屋子里的菜香味,倒是让楚执觉得好像是有点饿了。   楚执在桌边坐了下来, 对沈如晚道:“过来。”   沈如晚这才回过神, 她刚刚还在想,他没有用晚饭的话,身上的酒味是在哪里沾上的。   她见他已经坐过去了,也在他的对面坐下。   她见楚执每夹一道菜, 心里有期待也有紧张。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楚执吃了一口,便品出这味道与平日里的不同。   又见她时不时偷偷地朝他看过去,楚执对着一盘上面铺着蜜酿和花瓣的菜式,故意问道:“这是什么?”   沈如晚看了一眼,忐忑的说:“是梅花豆腐。”   那豆腐细腻软滑, 如凝脂一般, 只能用勺子才能舀起来。   吃到嘴里微甜爽口,还带着股梅花的香味。   这个梅花豆腐,沈如晚特意花了点心思,不知道合不合他的胃口。   楚执一贯很少吃甜食, 这梅花豆腐少有的让他多吃了两口。   沈如晚见他再次去舀,她的唇角微微上扬。   她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递过去。   这是阿娘教她熬的鱼汤,起锅到时候她尝了一口,可鲜了。   沈如晚见到他很快将那碗汤喝完,双眼弯了弯。   在沈如晚观察着楚执时,楚执也看到她。   楚执放下手中的筷子,“怎么不吃?”   沈如晚摇头,“我不怎么饿。”   楚执道:“本来还想好好赏赐今天的厨师,看来得好好罚她才行。”   沈如晚咬了一下唇,“为,为何?”   “这一桌的饭菜竟没有你想吃的,你说那厨娘是不是该好好罚一罚?”   沈如晚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理由。   她垂下头,闷声闷气的道:“那,那你便罚吧。”   沈如晚绞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有点委屈。   还未等她将情绪酝酿好,忽然身子腾空,被人抱了起来。   沈如晚吓得慌乱的攀住那人的肩膀。   抬起头来,正巧与楚执四目相对。   沈如晚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她见到男人那双狭长的凤眸之中噙着笑意。   她回过味来,她这是被他给捉弄了。   沈如晚的又羞又臊的小脸涨的通红。   她推了推他,声音如蚊,“快放我下来。”   楚执抱着人,回到了座位上。   他拿过一个碗,夹了些菜放里面,对沈如晚说:“做了这么一桌菜,不吃岂不是可惜了。”   沈如晚知道他猜到了,她挣扎了两下,想要下来。   楚执的手搭在她的腰间,让她动弹不得。   沈如晚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坐在别人腿上一口口的吃着菜,喝着汤。   直到她吃饱了,楚执才放她下去。   不过,也是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楚执见她欲言又止,便道:“你想说什么?”   沈如晚移开眼睛,道:“我听方嬷嬷说,你让张圣手去给我阿娘看病了?”她听闻这个张圣手医术十分了得,很少人能够请动他。   楚执颔首:“你阿娘那边我会让张圣手为她调理身子,她的嗓子便看能不能治好。至于她脸上的红色胎记,还需找到苗族的圣女,我已派人去找了。你尽可放心。”   沈如晚听到阿娘的嗓子和红色胎记都有治好的可能性,很是高兴。   她吸一口气,把温好的酒给他倒一杯,抿了抿唇,“真的谢谢你……夫君……”   他对她,对她的家人,她都看在眼里。   楚执倒有点诧异,要不是他耳力好,她那声似呢喃一般的夫君差点听不到。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抬头看向她,“我记得以前教你,若是要谢我,该怎么来谢。”   话音刚落,楚执搂过她的腰,将她圈到了怀里。   沈如晚又羞又慌,却没有挣扎被他乖乖的摁到腿上坐下。   沈如晚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好看的侧脸,她鼓起勇气主动环住他的脖颈,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印了上去。   “可以了么?”   说完她自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埋在他的肩窝上。   楚执微微一怔,刚刚脸上那温热的触感,让他眼神变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揉了揉她如花瓣一般的唇,俯下去,“远远不够。”   这几天的同床共枕,沈如晚已经开始慢慢地习惯了他的气息。   自从那次他亲了她后,倒没有这种亲密的举动了。   除了每天清晨,她不知不觉就跟他盖着一床被褥,窝在他的怀里。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睡的越来越踏实了。   沈如晚的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他那股淡淡的酒味仿佛也要将醉倒。   沈如晚感觉到他的手正将她的衣领扯开,她抓住他的手,嘴里喃喃道:“别,别……”   楚执低笑一声。   “别怕,我就看看你脖子那里的指印都消了没。”   沈如晚这才又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她的十指用力抓着他衣襟,指尖泛白,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沈如晚不知道该不该推开他,她的脖子又痒又烫,他不会是又犯病了要咬她吧?   楚执感觉到小姑娘的紧张,他安抚道:“晚晚,别怕……”   精心准备的菜肴,吃了不到一半就冷了。   不过已没有人在意了。   ……   宁王妃急的团团转,直到见到宁王从外头走进来,她赶忙迎了上去。   她焦急的说:“王爷,静和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   宁王拧着眉,问:“又怎么了?”   宁王妃说:“刚去给静和送饭的人说,她在牢房中又哭又笑,口中不停的说着要杀人。说是要把沈如晚和她母亲都杀了。都这种时候了,她是不是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就是行凶者啊。这么闹下去宁王府的名声也要被败坏了。”她儿子正在相看安国公府的姑娘,本来都谈的好好的,静和的事情一出,那安国公府的态度变得含糊起来。   宁王隐忍着怒气,要不是静和是同母胞妹,他真的想让她自生自灭。   都给他惹了多少麻烦,竖了多少敌。   本来一个左相赵晋就已经让他头疼的了,如今又惹上了楚执那个疯子。   这些天他的暗桩频繁出事,一定跟楚执脱不了干系。   如今正是关键时候,不能因为静和而坏了事。   宁王狠下心,拿出一个小玉瓶,对宁王妃说:“你让今晚送饭的人洒在汤里,看着静和喝下去。”   宁王妃不敢置信的看向宁王,她往后退了一步,“王爷,你难道想……”   宁王皱着眉,“你想什么呢,静和是本王的妹妹。这药不过是让她安静些,少胡言乱语。先委屈她一段时间,等事情平息了,再给她解药。”   听了宁王的解释,宁王妃这才敢把那玉瓶接过来。   第二天,便有人传出静和郡主因感染风寒导致嗓子不能发声,说不出话了。   太皇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给她的鹦鹉喂食,她将手中的鸟食扔了,笑了一声,“宁王这是做了退让的选择啊。”   身边的嬷嬷问道:“那静和郡主那边,娘娘是打算?”   太皇太后道:“让李总管代哀家去看看摄政王妃,顺道探探摄政王府的口风。静和这事情,也该了了。”   大太监李康又带着太皇太后的赏赐到了摄政王府,只不过,正在养伤的摄政王妃没见着。   从摄政王那边讨了一句准话。   他赶紧回宫复命。   跪在太皇太后面前道,“摄政王的意思是,说是在鄞州那边有一座九安寺,是个尼姑庵。那边山清水秀,佛音缭绕,最适合静和郡主这样人去安神静养了。”   太皇太后倒觉得奇了,这楚执转性子了?她还以为至少得把静和的品级再降,甚至会要让她去当面给沈如晚这个小辈赔罪。以静和那烈性子,怎么会肯。   让静和去庵堂静养,倒能全了两边。   那静和的疯病时不时发作,实在也有辱皇室的颜面。   李康又支支吾吾的道:“摄政王还说,那静和郡主去那庵堂不许带伺候的人,要守那庵堂的规矩。”   太皇太后拨动着手里的佛珠,眼皮都未抬,“哀家允了。去宗人府传懿旨,即刻让静和郡主启程去鄞州九安寺。”   李康得令赶紧去传旨。   待他离开后,一个身穿黑色异族服饰的女子,走进殿内,向太皇太后请安,“娘娘今日可好些了?”   太皇太后见到那女子露出了笑容,“蓝萝姑娘你来了,快快请坐。”   身旁伺候的大宫女很快就给这位蓝萝姑娘上茶,她们都知道现在太皇太后最是宠爱这位姑娘了。   太皇太后道:“哀家精神好多了,多亏了蓝萝姑娘的妙药,才让哀家不再做那可怖的噩梦了。那些和尚道士们不停的念经都没有一点用处。”   蓝萝微微一笑,“娘娘身体安康,民女便放心了。”   “娘娘并不是被什么鬼怪给魇住了,只不过是娘娘的香炉里被人添了东西,所以才会看到幻象。”   太皇太后眼中发狠,她将那晚守夜的宫女都处死了,经手过香炉的人也处置了,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她知道能做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只有一个人。   太皇太后让蓝萝到她身边来,看着她道:“你上回说你们巫毒里面有血脉巫咒之术,可是真的?”   蓝萝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此乃禁术,懂得此术之人寥寥无几且风险极大,施咒者极易得到反噬,就算会此术之人也不敢轻易使用。不过,蓝萝为了替爷爷报仇,愿意为娘娘效力。”   太皇太后眉头舒展开来,她道:“好。哀家一定会帮你报仇。只不过你所需要的引子,实在是有些难啊。”   蓝萝道:“娘娘不如多赐几个女人去摄政王府?那王妃怀不上,总有人能怀上罢?”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叹一口气,“要是他肯让其他女人近身,哀家也不会这么愁了。”好不容易送进去一个能够控制的女人,却差点被静和给掐死。真是差点就坏了她的大事。   蓝萝眼眸暗光闪过,对太皇太后说:“那娘娘只能想办法让那位王妃快些怀上,有了血脉的引子,那人也便在娘娘的掌控之中了。”   蓝萝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当初那个男人一脚踢过来,真是太狠太无情了。   太皇太后听着蓝萝的话也想着,等过些天,再将沈如晚召进宫里来。   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让她尽快怀上楚执的孩子,用那孩子来做引子。   只要彻底掌控了楚执,她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   宗人府的监牢之中,李静和不断的张嘴大骂,却发不出声音。   她看着躲的远远的侍女,恶狠狠的瞪着她,若不是牢门拦住她早就扑过去撕打了。   那侍女害怕的道:“郡主,王爷和王妃让你忍耐些时日,过段日子她们便会风风光光的接您回京。”   李静和喘着粗气,她捂住自己的脖子,恨得想拿起鞭子来抽人。   她只吃了这贱婢送过来的饭菜,一夜之间她就成了哑巴了。   让她愤懑的是,做出这事的是她的兄长和嫂子。   当太皇太后的懿旨传过来后,她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上一回她犯错,弄死裴月娘是因为她不过是一个孤女,当时她还有父皇在,便是她不受宠也还是父皇的女儿,虽然名义上是给她降为了郡主,可谁又不知道她是公主呢!就算去了封地,也是过着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日子。   可这一回不一样了,她被妒意恨意冲昏了头,以为又见到了裴月娘,想也不想的就要把她给掐死。   万万没想到,她会是楚执的王妃。   她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是摄政王妃。   这一回,她那个假模假样的做了太皇太后的嫡母也不保她了。   很快,麒麟卫领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走了进来。   站在最前头的嬷嬷,手捧一件灰布僧袍,对静和郡主道:“老奴,奉命来给郡主换衣裳。”   静和无声的唾骂可挣扎,改变不了,她身上的华裳被褪下,换上了灰色的僧袍。   那嬷嬷又道:“郡主,该启程去九安寺了。”   静和郡主被扭送到马车里,由护卫一路送往鄞州。   宁王妃站在临街的厢房中,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心中感慨万千。   她们送过去的丫鬟都被退了回来。   也不知道静和会在那庵堂里待多久。   她看着摄政王府的方向,满怀怨怼,就算是静和做错了,这样的惩罚也太损宁王府的颜面了。   可惜她们现在只能忍耐,忍到那一天,总要让楚执付出代价。   ……   九安寺是鄞州地界出了名的清苦寺庙。   庵堂的尼姑们都需要干活,挑水、种地干农活、织布来贴补。   静和郡主到了九安寺,有主持和嬷嬷们看管,不再有锦衣玉食,不会有精美华裳,更不会有伺候的婢女奴仆。   就算还有空有个高贵的身份,在这地界上却没有人去奉承。   静和郡主在这里撒泼,发怒根本没有用。   不跟着庵堂的尼姑们干活,便没有饭吃,不许进屋睡觉。   这对自持身份高贵养尊处优的静和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在其他人眼里,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不过是被送过来恕罪的,没有什么不一样。 第七十二章 ……   静和郡主一被送走, 京城中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上了年纪的一些世家夫人们都知道当年静和郡主闹出来的事。心思那么歹毒,保不齐到时候又干出什么事来,这回撞到了摄政王府这块铁板,也算是得了报应。   就希望她在那个寺庙里安安分分的。   沈如晚听方嬷嬷说了静和郡主的去处, 她放下手中的书, 看着窗外已发出嫩叶的树枝, “阿娘因她受了这么多年苦, 她也该为她所犯下的罪孽好好恕罪了。嬷嬷,备好马车,我想去别院见一见阿娘。”   方嬷嬷道:“王妃放心,殿下早就安排好了。殿下说您可以接乔夫人和沈老爷回沈家了。”   沈如晚高兴地说,“那我今日就送阿爹阿娘回去。”   当初担心被静和郡主找到阿娘对她不利, 所以才会接阿娘住在别院。   现在静和郡主已经离开京城了, 阿娘和阿爹肯定都期盼着回沈家跟阿嬷哥哥们团聚才是。   别院再好,毕竟也不是自己的家。   沈如晚这次去别院,她见到阿娘的气色好了不少,阿爹现在伤势好得差不多了, 行走起来与常人无异。   在回沈家的路上,沈如晚在马车里感觉到阿娘和阿爹之间似乎有了什么变化,阿娘有意回避阿爹的目光,倒是阿爹身上那股喜悦心情怎么都藏不住。   沈如晚心想,下回要是跟阿娘阿爹同行的话, 得再给他们备一辆马车才行。   当沈如晚他们走进沈家, 沈老太太又惊又喜。   那天晚晚带着便宜孙女婿回来就匆匆地把月娘和青山带走了,这些天她都一直担心。   见到他们现在都回来了,她才安心下来。   沈老太太备下一桌子的菜,留着沈如晚用午饭。   她不住的给沈如晚夹菜, 心疼的说:“晚丫头,多吃点,阿嬷瞧着你是不是瘦了?”   沈如晚有段日子没吃沈老太太做的饭菜了,她吃的两腮鼓鼓的。   听到沈老太太的话,她连忙摇了摇头。   她不仅没瘦,每天在他的监督上都吃了不少。   她换衣裳的时候感觉的到胸脯那块比往常要紧了些。   沈彦扬忍不住笑着道:“阿嬷,我倒瞧着晚晚好像是丰盈了点。”   沈如晚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嘴里嚼着的速度慢了下来。   沈老太太瞪了沈彦扬一眼,“晚丫头,别听你二哥胡说。他就是被猫屎糊住了眼睛。你尽管吃,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阿嬷再给你去做。”   沈如晚赶紧咽了口中的食物,说道:“阿嬷,够了够了,这桌上都要十多个菜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她每样吃个一口也就差不多能饱了。   乔氏和沈青山见状也都笑了。   用过午饭,沈如晚捧着一杯热茶,吃上一块山楂糕消消食。   屋子里沈老太太和乔氏都留了下来。   沈如晚见这架势,看来阿嬷阿娘是有话对她说。   沈老太太坐到沈如晚身边,握住她的手,神情也有些不自然,“晚晚,你出嫁时,你姨祖母给你的那个册子你看了罢?”   沈如晚脸一下就红了。   沈老太太和乔氏对视了一眼,沈老太太又问:“你如实告诉阿嬷,那人对你好不好?”   沈如晚害羞的点了点头。   沈老太太心道会害羞是好事,她说:“合该对你好。你救他,还被他蒙在鼓里那么久,要不是他娶了你,我都真想拿扫帚抽他了。”   沈家人那晚的震撼着实不小。   原来楚姑娘不是楚姑娘,而是楚公子。   她们家晚丫头,傻傻的把人家当姐姐在相处。   更没想到的是,那人会是摄政王。   这真是让他们气愤又庆幸。   气愤在于,他的隐瞒。   庆幸则是,还好是他。   虽然他看起来冷漠不好相处,可他对晚丫头倒是不错,又有救命之恩在,总比陌生人强多了。   沈老太太盯着沈如晚的脸看,“晚丫头,他是喜欢你的罢?”   沈如晚被问住了,他虽然没有说过喜欢的话,可他总喜欢抱着她做亲密之事,应该是喜欢的她的吧。   沈老太太和乔氏看着沈如晚那股小女儿的娇羞,便心里有了底。   “那你们怎么还没圆房?”沈老太太总算把重点问了出来,自从在乔氏那里知道还没圆房,今日又见晚丫头眉眼之间还有着淡淡的青涩,就知道还没经事。   沈如晚又被问及圆房之事,还是阿嬷在问。她很想找个被子把头蒙进去。   乔氏见沈如晚羞窘极了,把她楼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沈如晚环住乔氏的腰,埋在她怀里。   沈老太太也低咳一声,“晚丫头,你别羞。阿嬷也不是催你,毕竟这事,不是你愿意就能成的。”   沈老太太把一个盖着蓝布的篮子提了过来,将布掀开,对沈如晚说:“这里头的东西是给我那孙女婿的。你带回去,嘱咐他记得要吃啊。”   这可是她这些天到处打听买来的,特别补。   沈老太太把里头一壶拿出来,“这个酒,一天就一杯,可不能多喝哦。”   “这个瓷瓶里的是阿嬷特意找大夫调制的药丸,你可以蜜蜂水化了给他喝。一次只能化一颗,记住了。”   “其他的则是阿嬷做的熏肉丸子和糕点。这些也是给孙女婿的,你可别贪嘴。”   沈如晚看着满篮子的东西,都不是给她的,她也顾不上害臊了,嘟着嘴说:“阿嬷,你好偏心。怎么都是给他的。”   沈老太太又咳了几声,眼神有些飘忽,“阿嬷不是看他身子不好,才给他补一补么。”   虽然那天晚上过来,脸色看起来还好,可沈老太太印象里还是在秀水村的时候,那病恹恹苍白的模样,她觉得晚晚既然是愿意的,那有问题的肯定是那个人了。   听沈老太太这么一说,沈如晚也愧疚了起来,连阿嬷都会做些东西给他补身体,她好像反过来是被他在照顾了。   “阿嬷,你放心,我会交给他,会按时让他吃的。”   沈老太太满意的笑了,“你也别眼馋给他的东西。阿嬷给你做的糕点都包好了,到时候你一道带回去。”   沈如晚抱住沈老太太,“阿嬷,你真好。”   对沈老太太和乔氏而言,只要看着她过得好,她们就欢喜。   说了好一会话,沈彦扬站在门口对沈如晚招了招手,“晚晚,过来,二哥带你看个东西。”   沈老太太对沈如晚道:“去吧,我正好跟你阿娘说说话。”   沈如晚放下茶,跟着沈彦扬往院子里面走,她好奇的问道:“二哥,什么呀?”   刚问完,沈彦扬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的花圃里,“晚晚,喜欢吗?”   沈如晚看过去,只见那边的空地上多了三株茶花。   一株茶花开的花朵层层叠叠,花瓣纯白,每瓣花瓣的中间有一道粉色条纹,就像是美人脸上的红胭脂。有些像是书中写到的白色十八学士。   旁边的一株茶花也是花瓣错落有致,最特别的是竟然是有五个色,每一朵都不一样。这个倒像是传言中的五色赤丹。   还有一株花瓣比另外两株还要大赏一半,开的十分艳丽,红的如晚霞。难道是状元红?   沈如晚围着那三株茶花转了好几圈,闻着那淡淡的花香,“太美了。二哥,这些是你哪里找来的?”   沈彦扬笑了笑,抓了抓头,“实在闲着无事,我去了一趟附近的山里,跑了好几日也就找到这三株好看一点花,倒是没有什么用得上的药材。也幸好都养活了,晚晚,等会你都带回去吧。”   沈如晚转过身,“二哥,你怎么又跑到山里去了?这多危险啊,要是遇上老虎豺狼怎么办!”   沈彦扬笑着说:“你放心,这京城附近的山里,野兽少。没那么吓人,再说,你二哥喜欢待在山里,能够绕开这些东西。不怕的。晚晚,二哥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你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二哥还是能够帮你找来的。”   沈如晚鼻子酸了酸,她朝沈彦扬道:“二哥,你送我的这些都很珍贵,非常的稀有。真的,这些花在外头都千金难求。二哥你真的太厉害了。”   “哎呀,怎么说着说着就哭鼻子了?你要是在哭,阿嬷可得要训我了。”沈彦扬急死了,好好的送花怎么就惹得她哭了。   沈如晚擦了擦眼泪,“二哥,我帮你开个铺子吧?咱们把这些花培育一些出来,然后拿出来卖。”这样二哥能够有个进项。   沈彦扬半信半疑,这不能吃,又不能治病,只能看的花能值什么钱。   沈如晚这么一想,越来越觉得可行。   家里虽然得了爵位,可没有官职。   她曾经给阿娘阿嬷留了银票和地契,又都被她们塞回来了。   阿爹和二哥的性子不喜欢跟那些官场的人来往,要让他们能够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日子又能过得舒畅就得家中有进项。   二哥若是喜欢去山里,他从山里带回来的一些珍稀物,除了留给家里人用的,其他的可以拿出去卖。   这种东西都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沈彦扬倒没把这个放在心上,他哄着妹妹,口上答应了。   沈如晚问道:“二哥,大哥那边有消息了吗?”若是大哥回来了,有大哥在,这事情就更稳当了。   沈彦扬摇了摇头,“青州那边的匪患蔓延过来了,拖去打听情况的人陷在那边还没回来,若是过几日再没消息,我去跑一趟。”   沈如晚担心的道:“二哥,匪患这么严重吗?要是这样你过去也会危险。这等匪患朝廷应该派了人过去平乱才是啊。”   沈彦扬道:“听一些过来京城的老乡说,朝廷虽然派了人过去,可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那些官兵反而是被那些匪徒追着打呢。有些村子被匪徒洗劫了,那些匪徒不但把吃的喝的搜刮走了,还抓走了一些年轻的男人。”更有一下黄花闺女被糟蹋了,他不好当着晚晚的面说。   “抢了东西还不够,还把人抓走了?这太无法无天了。”   沈彦扬又道:“好像说是抓了那些人去山上做苦力,说是只要乖乖听话性命能够保住。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沈如晚觉得很不对劲,若是朝廷的官兵不力,应该报上去,再派人去才是啊。   “二哥,我回去会找他问问。让他帮忙去找大哥的下落,有什么消息我会让人送过来。二哥,你千万不要贸然的过去。”   沈彦扬看着眼前说话细声细气的妹妹满脸的担忧,他缓缓地点头,“成。大哥向来身手很好,若是要自保他一定没问题。只是这么长时间没消息,恐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沈如晚虽然跟大哥相处不过几日,她相信大哥能力定会逢凶化吉。   ……   沈如晚回到王府,把沈家带过来的东西整理好。   先是吩咐人将那两株茶花移种到院子里,当王府的花匠看到这两株茶花,双眼放光,手都在颤抖。   他们伺候这些贵人们的花园多年,什么好东西都该见过了。   这,这品相的十八学士是极好了,还有那从未见过的五色赤丹。   就是皇宫里也找不出这等品相的啊,尤其是那五色赤丹。皇宫之中也就仅一株四色的。   这些花匠都是爱花之人,能够在摄政王府留下来,亦是通过筛选的可靠之人。   听说这位王妃出身不高,可没想到娘家能够拿出这等稀罕物,可不能小觑了。   沈如晚看着他们把茶花种好,亲自浇了一次水,才回了屋。   她把那株状元红留在了家里。   春闱快到了,希望给三哥带来个好兆头。   楚执回府就听到下面的人传报,说是王妃今天心情不错,拿了家中带过来的食材,特意做了给王爷吃。   楚执记得上回他就让她想吃什么都让厨房的人做。   怎么又自己动手了?   楚执到了长风院,见到院子了多了两株花,他停驻在前面看了会,然后走进了屋。   沈如晚刚把阿嬷交代的酒倒上一杯,就见到了楚执。   她把酒杯放下,朝楚执走过去。   “我把阿娘阿爹送回家了,阿嬷准备了一篮子的东西给你,还特意嘱咐我看着你吃呢。”沈如晚指着那一篮的东西给楚执看。   楚执意外的挑了挑眉。   沈如晚把阿嬷吩咐的药丸也用蜜水化好了,她端了过来,“你要不要尝尝?阿嬷说是特意调制的药丸,补身体的。”   楚执接了过来,凑近一闻,便闻到了鹿茸和牛膝的味道。   他颇有深意的看了沈如晚一眼。   沈如晚眨了眨眼睛,“怎么了?是不好闻吗?我也觉得不太好闻,可我加了蜜水,应该不会太难喝。” 第七十三章 ……   楚执见她目光殷切, 面无表情的将那一小碗蜜水喝完,那味道只能说是一言难尽。   沈如晚倒不好意思问他味道怎么样了,因为她拿那个药丸出来的时候闻了闻,气味怪怪的, 所以她多加了点蜜水。   沈如晚拉着他的衣袖说, “快坐下吃些菜吧。”   楚执看了一眼桌上, 有一盘黑漆漆的熏肉片, 看不出原本的原料。   楚执吃了几口平时用的菜,端起手边的酒杯,快要入口之时,顿了顿了。   这酒的色泽泛黄,就近了能闻到有淡淡的药味。   沈如晚对他一笑, “这是阿嬷给你喝的酒, 你试试?”   楚执抿了一口,便不动声色的将杯子搁到了一边。   沈如晚又热情的给她夹了一块熏肉,“这也是阿嬷特意做的,你尝尝合不合口味?今日我在家里也吃了这样的熏肉, 不过给你带回来的这种比我吃的要厚实些。”   楚执盯着那块肉半晌,默默地放在嘴里,他表情一滞,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却见沈如晚也朝那盘肉伸筷子, 他动作迅速的将那盘肉移到他面前, 不让沈如晚夹。   沈如晚疑惑的看向他。   楚执道:“既然是给我的,自然是我食用就好。你吃其他的菜。”   沈如晚的眼睛微微睁大,“这盘肉你又吃不完,我, 我就尝一块嘛。”   “不行。”楚执不为所动。   沈如晚心里嘀咕着,阿嬷真偏心,就连他也跟着小气起来了。   她又抢不过他,只好气鼓鼓的夹了一大块烤鹿肉。   而那盘熏肉被楚执挪过来后,却未在动过一筷子。   沈如晚朝那盘肉看了一眼,与楚执的目光撞上了,她道:“我不跟你抢,你慢慢吃。”   沈如晚说完又偷看他几次。   楚执放下筷子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被说中心事的沈如晚朝他笑了笑,试探地道:“你,你还记不记得我大哥?”   她说起这话有些心虚。   当初他和大哥之间有那么小小的一点误会。   楚执眼皮一撩,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沈如晚有点摸不准他的态度,这副模样,难不成真记仇了呀?   可想到大哥的处境她硬着头皮说:“其实,其实当初是大哥救你回来的。你昏迷了,大哥把你从水潭边一直背到了家里。”   “我怎么记得,是你大哥要将我扔在山里,又想用麻绳来捆住我的?”楚执的声音很平静。   沈如晚惊讶的看向他,“你,你,你当时不是不省人事吗?”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沈如晚着急的说,“这是个误会!大哥不是没有这么做么。当时你是先动手掐住大哥的脖子所以才……”   楚执伸出手,在沈如晚脸颊上捏了一下,“你当时不是也咬了我一口给你大哥报仇了么?”   这账要是翻起来,可就越扯越远了。   沈如晚见他脸上隐忍着笑意,回过味来他是在故意逗她。   她现在就想再对着他手腕咬一口。   怎么这么喜欢欺负她呢。   沈如晚把那捏她脸的手挥开,“诶呀,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   “嗯,我听着。”楚执声音慵懒。   沈如晚说:“我家搬到京城时,大哥去走镖了。我家就给大哥所在的镖局留了信,也在家中留了信。可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大哥的消息,后来经人打听,也许他是困在青州了。听说青州匪患严重,不知道我大哥怎么样了。你能帮我去找一找大哥吗?我们都很担心他。”   “青州?”楚执看着她脸上的担忧之色,说道:“好,我会派人过去。”   沈如晚见他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她舒了一口气。   用过饭后,楚执去了书房。   沈如晚靠在榻上看着话本有了困意,她朝门口看了一眼,只见青荷换了一壶热茶走了进来。   沈如晚觉得奇怪,平时这个时辰,他回屋了呀。   她起身穿好珍珠绣鞋往门外走去。   方嬷嬷正好从外头进院子,见到了沈如晚,她问道:“王妃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沈如晚说:“嬷嬷,我想去书房给他送点吃的。”晚饭时,那桌子菜他动的不多,那盘熏肉说是要独自吃,也就仅仅吃了她夹的那块。他在书房有事的话,这个点也该饿了。   方嬷嬷道:“王妃,殿下不在书房了,而是去了浴池。不过殿下在里头有些时辰了,您过去看看也好。”   ……   白玉铺成的浴池之中并未有雾气,楚执泡着一池子的冷水,血液之中的那股燥热之气还未褪去,一直蛰伏不动的残留余毒,似乎被这股燥热之气给勾了出来。   对于楚执来说,便是余毒发作,他也能够忍耐下来。   只是多了这股燥热之气,让他心中的某种渴望越发的强烈。   沈如晚走进浴池的屋子,只见挂满了帷幔,那帷幔随着窗外吹入的风飘动。   她依稀见到浴池的中间有着一个人影。   她见这池子没有一点热气,冷冰冰的。   她走了过去担忧的说:“你……是不是不舒服?”她想起了以前他发病的模样。她记得他有次浑身滚烫,在大雪的日子屋子里都放了很多冰块。   楚执早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他眼神幽暗,未转过身,冷声道:“出去,回屋去。”   沈如晚在池边坐了下来,她碰到了池子里面的水,很凉。   他的衣裳早就浸湿了,也不知道在这个冰冷的池子里泡了多久。   沈如晚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离开。   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他的性子也更熟悉了。   他冷言冷语的让她走,应该是不想伤到她吧。   沈如晚不仅不肯走,她忍住冷意走进了这白玉池。   她正要朝他走过去,只见不远处的男人眨眼之间就到了身前,隐忍着怒意将她池子里拎了起来,让她坐回了池边。   沈如晚冷的发抖,抬起头他双目赤红,脸上除了怒意以外,还有种陌生的情绪。   他朝着她一点点的压迫过来。   沈如晚有点害怕,倒也没有退缩。   她颤颤巍巍的将自己的手腕朝他伸了过去,心想着他要不要先咬一口,用血压制一下。   可这一回,他握住了那皓腕却没有干净利落的咬下去。   沈如晚感觉握住她的手很烫。   他慢慢地靠了过来,两人近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你……”   她刚想说话,却被楚执直接堵住了唇。   沈如晚一愣,她推了推,纹丝不动。   沈如晚感觉到衣带被解开,她挣扎了一下,大腿似乎无意碰了什么。   她心慌的厉害,本来觉得冷的身体,像是被他传染了一般也渐渐地越来越热了。   池水上漂浮着凌乱的衣衫,细细的哭腔声,也很快被吞没。   ……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一直守在屋门前的方嬷嬷,见到殿下抱着王妃回来了。   此时王妃被披风包裹着密不透风,方嬷嬷想问什么,瞧着殿下的脸色,咽了下去。   楚执让方嬷嬷和侍女都退下。   他将沈如晚放到床上,用被子严实的盖好,又找来一身干净的中衣替她换上。   沈如晚睡得不省人事,脸上尽显疲倦之色,领口散开的地方都是一片片的红印。   楚执垂眸看着她的睡颜,在她眼皮上落下一吻。   他合着衣,靠在床头,待天破晓,才离开。   ……   沈如晚觉得自己躺在一片孤舟中,被大风大浪吹打着东飘西荡,抓不到什么东西可以稳住身体,就像是一条鱼一般,被海浪啪的一下拍到这边,又啪的一下拍到那边,她浑身又酸又痛。   沈如晚真是又累又委屈又辛苦,她也不知道在这风浪中飘荡了多久,等到她看到遥远的天际缓缓的上升了一缕朝阳,那汹涌的海浪才渐渐地平息下来。   沈如晚睁开了眼睛,看着昏暗的床帐子,她怔怔的发着呆。   缓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她刚一翻身,便痛的倒抽一口气。   守在屋里的青荷和方嬷嬷听到了里头的动静,赶紧将床幔撩起来。   方嬷嬷关切的道:“王妃,你终于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沈如晚被这么一提醒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又干又哑,她点了点头。   方嬷嬷用温水将蜂蜜化开,喂给沈如晚喝。   沈如晚接连喝了三盏才停下来。   方嬷嬷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殿下之前抱着王妃回来,一点都不让人瞧见。   这会王妃就过来喝水那股慵懒劲,眉眼之间的媚态都让人瞧得脸红耳热。   沈如晚一喝完水,又瘫到了床上。   她现在脑子都还昏昏胀胀的,昨晚发生的点点滴滴时不时窜进她脑海里,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方嬷嬷放青荷退下,她柔声道:“王妃,饿不饿?小厨房灶上还温着粥,要不要我盛点过来?”   沈如晚红着脸摇头,“嬷嬷,我想再睡一会。”   方嬷嬷也没有勉强,她取来一个小玉瓶,放在沈如晚的枕边。   “王妃,殿下今日有事外出了,可能要晚些才回来。这是他离开时让我交给王妃的。”   方嬷嬷说完便离开了。   沈如晚看着那个玉瓶睡意淡了些,他不回来才好呢。   她根本就没想好怎么去面对他。   一想到他就又恼又羞有惧。   昨晚的他跟平日里不太一样,更凶狠了。   还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她当时吓得以为他会不会把她给生吞了。   这是嫌弃手腕的血少了么,挑嘴了吗?   她刚翻身大腿一处肌肤抽着疼。   她想可能是破皮了。   沈如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扶着床柱子,慢慢地坐起来,她刚抬手,袖子滑下来,手臂上也是一块块的红色的瘀斑,一看就知道是被嘬出来的。   沈如晚觉得那个人一定是属狗的。 第七十四章 ……   “方嬷嬷, 这沈家老夫人可真是个神人啊。”   晋七语气惊叹,满脸佩服。   他从那篮子里拿出一壶酒,晃了晃,对方嬷嬷道:“您知道这是啥么!虎鞭酒!”   他又拿出个瓷瓶, 倒了一颗药丸在自己的手心闻了闻, “这里面鹿茸和牛膝放的可真足。”   他指着里面还剩下的熏肉, 嘿嘿一笑, “那可是融合了好几样大料,以形补形……”   晋七将这些东西都交给方嬷嬷,他道:“嬷嬷,殿下的意思是,这些东西, 您想法子去替换一下。这些好歹是沈家老夫人的心意, 要是王妃时不时给殿下备上这些,那可就……”   余下的话方嬷嬷自然明白。   这样的大补的东西吃下去,那真是遭罪的可就是王妃了。   不过她仍然有点不敢相信,“这些真能对殿下起了作用?”   晋七左右看了看, 靠过去压低声音道:“嬷嬷,您不会是怀疑殿下那方面有问题吧?”   被说猜到心思的方嬷嬷恼得挥了挥手,“去去去,少胡说八道。老身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这么多年殿下都不肯亲近女人,她曾经偷偷的给殿下炖过类似的补药, 可惜殿下闻到那味就察觉出来了, 根本碰都不碰。   她亦不敢再造次了。   她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阿七,既然殿下知道这些东西有问题,怎么都吃了?”   晋七道:“王妃高高兴兴的从娘家回来, 她的家人给殿下特意准备的,殿下要是拒了,王妃说不定多想了。殿下知道分寸,并没有多吃。不过嬷嬷啊千不该万不该,你怎么能让王妃去浴池找殿下呢。”   殿下本就余毒未清,特意避到了浴池跑冷水,结果王妃自己跑了过去,那简直是火上浇油。   方嬷嬷也是好心,想让这两口子多多亲近,谁知道殿下不动则已,一动便伤筋动骨……   王妃那虚弱的模样,真真让人看了不忍。   她现在煲了人参鸡汤,就等着王妃醒来就给她送过去。   方嬷嬷知道这会张圣手又被请到了府里,一定是为殿下而来。   她很是自责,问道:“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晋七道:“本来余毒已被殿下压制住,只要梳理一两次便可将那蛊毒解了,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只能等张圣手出来才知道。”   方嬷嬷面露担忧,求上天保佑,千万不要让殿下再遭罪了啊。   ……   摆满了蜡烛的房间里,地上十来个铜盆里都烧着不要知道什么药,滚滚白雾浓烟飘散开来,药味弥漫整间屋子。   张圣手满头大汗将针收去,看着地上一摊乌血中蜷缩着一个像是虫蛹的东西,微微颤动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他在上面倒上了一种绿色的粉末,那虫蛹即刻化为了水。   张圣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双目紧闭的人道:“幸好那蛊虫还未化蛹,可谓大幸。恭喜殿下,余毒全清了。往后殿下便不用再受着蛊毒之苦了。”   楚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从那蛊虫脱离身体后,他感到久违的松快。   他看向那团血污,目光森寒。   就是那么小小的一只东西折磨了他多年,差点将他的意志给摧毁。   有些账也该一个个来清算了。   楚执站了起来,对张圣手拱手道:“多谢先生。”   张圣手不敢受礼,避开了,“殿下言重了。这余毒虽被催化,使得那幼虫成蛹,可也是这蛊虫最虚弱的时候,殿下又能及时用了药引压制,老夫不过是搭把手助殿下引出这蛊虫。”   张圣手抚了抚胡须,感叹道:“当年殿下领军路过遭遇瘟疫的村落,拦住了县令要将那些发病的村民和他们未发病的亲属一道烧死。让军医找来祛瘟疫的药,救活了这些村民。那些村民之中便有老夫的妻女,老夫感激殿下的仁心。实在不愿殿下被这些魍魉手段所害。如今,殿下毒已解,老夫也该去一趟苗疆了。那些邪侫之术实在不该存于世上。”   楚执道:“苗疆路途遥远又有毒障,先生独自前往实在危险,本王亦要找寻这下蛊之人以及苗疆圣女。本王欲让晋卓领一队麒麟卫与先生一道前往。”   影卫当中只有前三位才会被赐名,其他的都是以数字代称。   张圣手朝楚执一拜,“那老夫恭敬不如从命。”   楚执道:“先生保重。”   张圣手笑了笑他提着药箱正要离开,却犹豫了一下,他站在门口,转过身道:“殿下身体初愈,还需清心养身……”   这话让楚执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   太和殿中,小皇帝李泓禹烦闷的将手中的折子扔到一边,“烦死了,天天都要看折子。这里虫灾,那里水患,没完没了了。”   内侍小唐子讨好的道:“皇上,宁王往珍兽园送了一头老虎和一匹狼,说是凶狠无比,折损了不少人才将其捕获,这里头这匹狼还是狼王呢。他说您要是烦闷了,看看这些畜生斗狠,说不定能让您开心一点。”   李泓禹倒是来了点兴致,他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朕倒要看看这老虎和狼王斗,究竟哪个更厉害。”   小唐子躬身引路,李泓禹忽然停住脚步。   他道,“你先去珍兽园安排好,朕马上便过去。”说完他扫了一眼殿中伺候的宫女内侍,“都给朕退下。”   宫人们都不敢违命,纷纷走出太和殿。   李泓禹走到书架旁,将右边顺手第五本书,取下来,伸手到那缝隙中按了下去,一个暗格在墙后出现。   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画着奇怪符号的黑色盒子。   他把这个盒子打开,里头是一个玄铁打造的镂空玲珑球,上面刻着繁复的金色花纹。   这个球的中间趴这一只一半红色一半蓝色双眼通红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上长的斑纹像是人的眼睛,看起来即诡异又邪恶。   李泓禹见那蝴蝶居然一动不动了,他心里无端的慌了起来,捧着玲珑晃了晃,那蝴蝶毫无反应。   要是以前他一打开这个盒子,把玲珑球拿出来,这个蝴蝶会在这个球中起舞。   他记得,他的父皇将这个玲珑球交到他手里时说过,这个蝴蝶能够帮他掌控大周的命脉,能够让最勇猛的将领匍匐在他腿下为他效忠。   他需要守护好这蝴蝶。   不能让外人发现了这只蝴蝶。   李泓禹一直记得父皇和皇祖母的话,这只蝴蝶一直都在他的手里。他更发现,只要他藏着这只蝴蝶在身上,珍兽园最凶狠的野兽也会暴躁会害怕,会激发凶性用最血腥的方式去撕咬对手。   他本来想带上这只蝴蝶去看虎狼斗,可这只蝴蝶居然好像死了。   李泓禹的手忍不住在发抖。   他已经将盒子盖好,他要去慈宁宫找皇祖母。   ……   慈宁宫正殿之中,太皇太后正在试用蓝萝为她调制的香。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闻着这股香味她好像是来到深山幽谷之中,芳草花香融入那徐徐的暖风朝她扑来……   “不错,这味道哀家很喜欢,不浓郁,很清新……”   蓝萝笑着说:“这香还能让您晚上睡着安神。”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着头。   就在这时,宫人禀报皇上过来了。   太皇太后搭着蓝萝的手坐了起来,心中奇怪,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李泓禹急匆匆的跑进来,他眼睛都红了。   一副天快要塌下来的模样,扑到了太皇太后身前,“皇祖母!”   太皇太后被吓了一跳。   看到李泓禹手里拿个黑色盒子,她更不好了。   她惊恐道:“禹儿,你怎么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了。”   李泓禹正要开口,太皇太后沉声道:“都给哀家出去。”   蓝萝不着痕迹的看向那个盒子,她眼珠转了转,随着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待到只剩下太皇太后和李泓禹时,她抓紧他的手臂,“哀家不是早就说过这个东西不能轻易拿出来吗?皇上你怎么就不听哀家的话呢!”   李泓禹怎么听得进去,他不住的摇头,他把那盒子打开,拿出玲珑球,“皇祖母,皇祖母,你快看着蝴蝶,它不动了,它是不是死了?”   太皇太后脸色兀的变得可怖至极,她死死盯着那玲珑球中的蝴蝶,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会!它怎么可能会死!”   太皇太后把那玲珑球抢了过来,晃动之间,里面的蝴蝶一片翅膀掉了出来,蝴蝶身上有股腐朽的气味。   哐当一声,太皇太后失手将那玲珑球落在地上。   母蛊会死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楚执的毒解了。   这种蛊,子母性命相连,子蛊亡,母蛊也活不了。   太皇太后脸色灰败,李泓禹看着玲珑球里的蝴蝶被震碎的四分五裂,又丑又恶心。   他嫌恶的避开。   他看向太皇太后,问道:“皇祖母,蝴蝶死了,那现在该怎么办?”   太皇太后看着地上碎裂的蝴蝶,久久不能回神。   她知道楚执这几年一直备受蛊毒的折磨,也知道楚执从未放弃找寻解蛊的办法。   她们也趁着这个时机在朝中扶持稳固自己的势力。   她期待着这个蛊毒能够帮她一直压制住楚执,能够将他掌控住,在适当的时候又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给她这蛊毒的人说过,天底下就这么一对冰焰子母蛊。如今蛊没有了,也根本找不到机会再给他种蛊了。   正当太皇太后六神无主时,一双雪白的手将这个玲珑球拾了起来,“娘娘,没有了这冰焰子母蛊,可您还有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啊。”   太皇太后抬头,只见蓝萝拿着这个玲珑球走了过来。   “民女听到殿中有异样的声响,担心娘娘和皇上,才又进来了。民女见娘娘这么忧心,自当为娘娘分忧。”   太皇太后这才缓过神来,是啊,没有了这蛊,可她给楚执送了一个女人。 第七十五章 ……   等沈如晚再次醒来, 屋里已经点了灯。   她翻了个身,身上的酸软让她嘶了一声。   隔着床幔她余光看到一个身影坐在床前,她有气无力的说:“方嬷嬷,我想沐浴了。”   睡了这么一整天, 她出了很多汗, 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床前的那道身影闻言站了起来, 将床幔撩开。   一双修长的手朝沈如晚伸过去, 让她借着力坐起来。   沈如晚见到这双手便楞了一下,她抬眼看去,与那人四目相对。   沈如晚脸色极其不自然,很快漫起了一片霞色,她羞窘的又躺了回去。   方嬷嬷不是说他有事去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在床边坐了多久了。   楚执静静地伫立在一旁, 凝视着床上的人,沉声道:“我带你去沐浴。”   沈如晚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人给抱了起来。   沈如晚被裹成一团,挣扎不动, 她瞪圆了眼睛,“你……你又欺负我……”   楚执听着她细声细气的指责,垂眼看她,抱了更紧,“下回我会拿捏好分寸。”   还有下回?沈如晚本来身上就疼, 听他这么说, 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害怕了。   她不知道原来圆房是这么吓人的。   会这么累,这么疼。   楚执微凉的手碰了碰沈如晚的脸颊,“晚晚, 别怕我。”   这一路上沈如晚很安静,乖乖的让楚执将她抱到了耳房里。   屋里面放了一个很大的浴桶,里面的水黑乎乎的,飘来一股浓浓的药味。   而抱着她的人将裹在她身上的被子给扔到了地上   眼见着就要解她的衣带。   沈如晚伸手摁住了。   楚执见到她眼中的惊慌,在她耳边低语:“放心,我不动你。这药浴会让你身上舒服一些。”   虽然嘴里说着安抚的话,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未停下来。   被剥的只剩下肚兜和亵裤时,沈如晚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在轻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楚执看着那嫩白的肌肤上斑驳的痕迹,眼神越发的深邃,他的手顿了顿,“晚晚,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沈如晚头摇的如拨浪鼓。   她臊的身上肌肤都跟着染上一层桃粉色。   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肚兜,声音都带着哭腔,“不要,不要看……”   楚执没有勉强,他擦去她的泪珠,没有勉强她。   他将她放入了温度适中的药浴之中。   沈如晚脱离了楚执的怀抱,靠在了浴桶上。   她本以为这药浴会刺激到她破皮的伤处会很疼,没想到是很温和,身上没有疼痛的感觉,泡在这温暖的药浴中,她感觉到了轻松舒畅。   若是阿执哥哥能离开就好了。   楚执见她偷眼看他,他故意道:“这么看着我,是要我帮你沐浴吗?”   沈如晚缩到了水里,她气呼呼的道:“你还说不欺负我的。”   这语气似埋怨又似撒娇。   楚执笑了,那一笑就如同皑皑雪峰之巅上的雪莲,如暗夜独自盛放的幽昙。   沈如晚看呆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好看,可他一贯冷着脸,难得见他笑得如此爽朗。   沈如晚与他视线对上,羞涩的扭开脸,不去看他。   屋子里很是安静,沈如晚泡在药浴当中昏昏欲睡,水温也渐渐开始变凉了。   楚执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将沈如晚从浴桶里捞了出来,给她裹住一件干净的外袍。   他将挂在她身上湿漉漉的肚兜扔到了地上,沈如晚抱住他想继续下去的手,恳求道:“阿执哥哥,你饶了我罢。”   她真的不行了,再折腾下去她命都要交代了。   楚执见她误会了,说道:“晚晚,乖,我是要给你上药。”   沈如晚见他不是如昨晚那么失控,连忙说:“不,不,不用。我,我可以自己上药的。”   “晚晚。”楚执伸出手帮她将凌乱的发丝拨开,“我知道昨晚吓了你,以后不会了。别怕,让我看看你的伤。”   楚执是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的耐心也全给了怀里的人。   哄了许久,沈如晚知道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她如同被煮熟了虾子一般,蜷缩成一团,自欺欺人一般闭上了眼睛。   带着温度的手指,清凉药膏,引得人轻轻地颤栗。   痕迹重的地方,楚执多涂了一些。   有些破皮的地方,他换了另一种膏状药抹了上去。   手行至在一处便会问问疼不疼。   沈如晚现在也只能点头和摇头来配合。   若是疼了,沈如晚会明显的往后缩了缩。   楚执心里默念着佛经,才帮她把药给涂好了。   结束时已是满头大汗。   他给她再换上了干净的中衣,把披风给她围好,抱着她了回房。   楚执把沈如晚重新放到床上,吩咐方嬷嬷端着食物进来。   方嬷嬷将一个桌子摆到了床前,让沈如晚坐在床上吃。   沈如晚本就睡了一天没有吃东西,早就饿了,又泡了药浴费了力气,更饥肠辘辘了。   她一口气用了一碗鸡汤,小半碗的粥,几口桂花鱼条,一个清炖蟹粉狮子头,本以为还能吃,肚子已经撑了。   沈如晚一吃饱,便开始犯困了。   她看了一眼楚执,他正靠在榻上,手里好像是拿着她看了一半的话本。   要是平常沈如晚指不定就要过去把这话本抢过来,因为这本写的是一个世家公子出手帮了卖身葬父的姑娘,将那姑娘接到府里对她很是宠爱,而那姑娘受到那公子的妾室欺负,后来被发现身世竟然是皇帝遗落在民间的女儿。被接回皇宫后,那世家公子对那姑娘越发思念,趁着宫宴去与她私会……   沈如晚只看到这儿,就把书搁在一旁了。   这会她还酸软无力,就算过去夺,也肯定抢不过来。   楚执察觉到沈如晚的视线,他扬了扬手里的书,道:“你知道若是真有这等事,这公子的下场是什么吗?”   沈如晚倒被问住了。   楚执将她期待的神情,轻笑一声,道:“以公主为妾,又私会公主,够砍几回脑袋的了,还会牵连家族获罪。也不知道是哪等无知书生写出这等话本出来。”   沈如晚怎么觉得自己也有种被嘲讽的感觉?   她将被子拉过头顶捂住脑袋,不想理他了。   楚执也不解,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   翌日,沈如晚睁开眼,觉得自己比起昨天浑身都轻松了。   她自己慢慢地坐了起来。   她发现身边的位置,昨晚没有躺人。   正当她猜测时,青雨青荷走了进来了。   青雨小声的问道:“王妃,您要起么?还是要再睡会?”   沈如晚昨日已经躺了一天了,今天好些了便想起来走动一下。   “起吧。”   青荷便上前伺候沈如晚洗漱。   沈如晚换好了衣裳后,坐在妆奁前,青荷正在为她挽发。   沈如晚问道:“王爷他昨夜出去了吗?”   青荷一愣,回道:“回王妃,王爷昨晚一直在屋里,到了快天亮时才出来。”   沈如晚看着那张美人榻,难到他又睡榻上了?   这时方嬷嬷领着小丫鬟将早膳布好,走到沈如晚身边,“王妃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沈如晚笑了笑,“还多亏嬷嬷的照顾。”   方嬷嬷含笑摇了摇头,“王妃这可就折煞老奴了。老奴可不敢邀功。”   沈如晚用完早膳后,对方嬷嬷问道:“我带回来的那个用蓝布盖着的竹篮,嬷嬷可有见到?”   方嬷嬷道:“是沈老太太为王妃准备的吧。这个篮子老奴收好了,王妃要用的话,老奴现在就拿过来。”   沈如晚点了点头。   方嬷嬷走出房间时心想,还好趁着王妃睡着的时候已经将里面的东西给换了。   沈如晚看着篮子里的东西,对方嬷嬷说:“嬷嬷,你从里头取小杯酒和几颗药丸,去药堂找个大夫看看,这里头到底放了什么。”   方嬷嬷心中一惊,“王妃为何要这么做?可是里头有什么不对?”   难不成王妃知道她换了药了吗?   沈如晚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是想起那日在沈家阿嬷和阿娘那奇怪的眼神,还有阿嬷问起她圆房一事,又说着要给他补身子。   会不会这些东西补过头,才会让他那么失控?   沈如晚回想了很多遍,那天晚上的他简直与以往的他判若两人。就是他病发作,她也是遇到过几次,可都不会那样……   方嬷嬷觉得王妃既然有了察觉,不如如实说了。   “王妃,其实不用请大夫过来。若是王妃想知道药丸里头放了什么,老奴倒是略知一二。”   沈如晚看向她。   方嬷嬷道:“这药丸之中放了鹿茸和牛膝,素来有壮阳之效……”   方嬷嬷的声音压的很低。   沈如晚的脸一下便涨的通红。   阿嬷一脸神秘的说着补身子,放着药材,竟是这个!   那,那阿嬷给的酒,给的吃的是不是也有这功效?   难怪阿嬷说她不能吃,说是只给他吃的。   方嬷嬷又道:“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些东西应是还用不上。不过沈老太太也是关心殿下,老奴会仔细将这些收好。”   沈如晚知道方嬷嬷说这些话是在开解她。   可她简直欲哭无泪。   阿嬷,您怎么不告诉我呢。   她竟然傻傻的让他药丸吃了,酒喝了,还有那熏肉也让他吃了。   他是不是也知道那肉不对,才拦住她的筷子。   要不是还有点仅剩的理智在,她都想收拾包袱回沈家去,不敢去面对他了。   方嬷嬷知道王妃脸皮薄,赶紧岔开话题,“王妃,过几天便是清明了。往年殿下都会去别院梅岭祭拜夫人,今年王妃进了门,也要跟着殿下一道去了。”   沈如晚这才缓缓回神,方嬷嬷口中的夫人,便是她的婆母。   她作为媳妇去祭拜要备上礼才行。 第七十六章 ……   沈如晚对这位婆母完全不了解, 只在出嫁前时听姨祖母提过,她过世的很早。   要去祭拜的话需要准备她喜欢的东西。   这些自然得向方嬷嬷请教了。   方嬷嬷早就把沈如晚当做是沈家的一份子,关于楚家的这些事情,她觉得王妃也应该知道了。   方嬷嬷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无不感慨。   “夫人的娘家姓阮, 她单名一个璇字。夫人出自书香门第, 曾祖父曾为吏部尚书, 后来家道中落了,夫人嫁给了当时在边关立了战功的楚将军。楚将军长期驻扎在边关,夫人就留在了京城,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夫人平日里喜欢养些花草,绣绣花, 看书画画打发时间。她最喜欢的应该便是亲自酿些酒, 然后派人给楚将军送过去。那时候日子虽然单调,可夫人还是过的很开心,她每回看着楚将军送回来的家书,都会仔细的珍藏起来。”   沈如晚暗自记下来, 现在酿酒可来不及了。她那个刚刚绣好的兰花荷包,不知道可不可以。   喜欢花草的话,她可以画一副素冠荷鼎和五色赤丹和荷包一起烧给她。   还可以亲自做些点心带过去。   听着方嬷嬷说的这些,也让她想要知道的更多,于是问道:“那后来呢?”   方嬷嬷说:“过了几年这样的日子, 楚将军又立了战功, 要回京论功行赏。夫人被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皇太后召进宫中,参加了宫宴。可惜的是,本以为楚将军这回能够留在京城, 结果官位是更大了,可依然还得驻扎在边关。他在京城只留下了十几日就去了边关。夫人有心随将军去边关,却因那位太皇太后经常宣夫人入宫耽搁了。夫人她还曾在后宫中小住过一阵子。”   沈如晚觉得奇怪,问道:“太皇太后和母亲的关系很好吗?”   方嬷嬷回道:“夫人待字闺中时跟还未进宫的太皇太后曾经相识,但也说不上好。毕竟太皇太后是侯府的姑娘,而我们夫人的父亲当时只是从六品的小官。也不知道为何在宫宴上重遇夫人后便热络了起来,时常召夫人入宫。”   方嬷嬷那时候也觉得皇后对夫人很是照顾,夫人就是临死之前都对殿下说,要好好守住大周的天下,要效忠于皇后所出的四皇子,也就是先帝。   所以殿下才会在先帝过世后,从边关云州率兵马回京压制其他藩王,拥护先帝的幼子登基,太皇太后才能垂帘听政。   可是,随着新帝年纪越来越大,殿下突然中了奇毒后,遭遇的刺杀也越来越多,太皇太后的手也越伸越长,对殿下不利的流言也越传越广。若不是殿下手握兵权又有麒麟卫,恐怕早就……   沈如晚没想到太皇太后会与婆母是旧交,上回她入宫可一点都瞧不出来。太皇太后话里话外对她恩威并用,催着她圆房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沈如晚继续问道:“那母亲后来一直在京城吗?公爹有再回京城吗?”   方嬷嬷摇了摇头,“那时候别人都说夫人深受皇恩,皇后娘娘抬举她。可夫人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夫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便是去了边关找将军。”   沈如晚听的入神,婆母竟这么有这么大的勇气孤身前往边关。   只见方嬷嬷语气冷了下来,“夫人本以为将军见到她会很惊喜,一路上都没让人透漏消息。谁知夫人到那里却发现将军身边多了一个宠妾。夫人当时就气晕了过去,可夫人没有离开,在边关待了月余,最后心灰意冷的离开。回到京城的夫人大病了一场,差点就救不回来了。这时候将军无诏回京,差点被世宗帝治罪,他在京城待了三个月,直到夫人怀孕了。将军再次去了边关,直到战死,也没有回来。”   沈如晚愣住了,怎么会是这样?   那婆母也太可怜了。   那他岂不是从来都未见过自己的父亲?   沈如晚咬着唇,她欲言又止,方嬷嬷猜出她想问什么,直接说道:“夫人是在殿下十一岁那年过世的。在她过世之前都一直住在别院。她说她最喜欢梅花,尤其是在大雪之后的梅花,她说是那么的洁净。她最后葬在了她喜欢的梅岭之中。”   沈如晚情绪明显低落了,她心里堵的慌。   她隐约听姨祖母说起过,说婆母是当时京城中难得的美人,许多世家公子都爱慕她。为什么楚将军会这么对待她?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沈如晚遗憾婆母所遇非人,也更心疼他了。   这么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他受到那怪病的折磨,身边也没有一个亲人。   虽然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可对他不怀好意的人那么多。   这些年他该过的多辛苦啊。   沈如晚突然很想见他了。   ……   楚执回到长风院时已经过了子时,他见屋里头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吗?   楚执挥退守在外面的丫鬟,他进了屋子。   这时候沈如晚正半梦半醒,她心里一直记着要等他回来,可晚膳时有小厮过来传话说他今日会晚归。   可她想等他,等到后面实在撑不住了,被方嬷嬷劝着先靠在床上眯一会。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看到他朝自己走过来,他似乎皱着眉,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模样。   他好像在对她说话,可她听起来好像很遥远,听不太清。   不过没听清也没关系,沈如晚抬起软绵绵的手,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又娇又软,“以后我陪你好不好?”   楚执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不烫,没发烧。   应该是睡迷糊了,说梦话了。   楚执的手覆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着,“嗯,好。快睡吧。”   沈如晚冲着他笑了笑,手却没有松开,听到他的声音后,她睡意更浓了,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她就睡过去了。   ……   转眼就到了清明,天气渐渐回暖了。   不少人脱去了厚实的袄裙,换上了轻薄的裙裳。   沈如晚换了一身素净广袖衣裙走出院子,她看着阴沉的天气,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   她带上一把伞便往山上走。   方嬷嬷跟在身后道:“王妃,您小心些。山上的路可不好走,您慢些。”   这时沈如晚手上的伞,被人夺到了手中。   她回头一看是楚执。她醒来没有见到他,以为他先去了山上。   楚执对她伸出手:“晚晚,过来。”   沈如晚见身边有那么多人在,她害羞的将手搭了上去。   两人往林子里面走去,其他的人都留在了原地,只有近身伺候的方嬷嬷和青荷提着东西远远地跟着后面。   行路至一半,果然下雨了。   本就不好走的山路更难走了。   楚执打开伞让沈如晚撑着,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沈如晚一手撑着伞,一手抱住他的后颈。   在雨中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他停下脚步。   沈如晚被放了下来。   方嬷嬷和青荷也跟了上来,她们将要祭拜的东西摆好了。   墓前修了亭子,不会被风吹雨淋。   沈如晚之前做好的点心,画好的画和绣的荷包,以及手抄的佛经,都放了上去。   沈如晚将那荷包、画、佛经都放入火盆中烧的时候,心中默念了许多话。   楚执有点意外她准备了这么些东西。   他见她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拜了又拜。   楚执揭开一坛酒,此梅花酿是去年酿好的,他将这坛酒倒在了四周。   他看着这片幽静的山林,终日花鸟相伴。   母亲这是您想要的吗?   若是您还活着,应该也会喜欢晚晚的。   沈如晚见他倒了一圈的酒后,便一语不发的站在墓前,他的身影看起来很孤独。   沈如晚想到方嬷嬷说的那些话,走了过去,挨着他身边,悄悄地拉了拉他的手。   随即被他紧紧地裹住。   细雨已经停了袭来,一阵暖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   最近让京城众人纷纷乐道的是,原来冲喜的新娘真的有用。   久不临朝的那摄政王竟然上朝了。   看来是那一场喜事把身子给冲好了。   皇觉寺的香火更旺了,想见玄慧大师的人从山上排到了山下。   不过很快又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   就连本该为皇上选后一事,也耽搁了下来。   青州匪患愈发严重,之前被太皇太后派去剿匪的温敏哲将军死了。   这温敏哲可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儿,派他过去剿匪,不过是看那匪患还不成气候,让温家的人去积攒军功的。   谁知道温敏哲竟然死在了那些山匪手里。   还有派过去督军的文官也被抓了。   太师也一脸铁青的说,他的儿子路过青州,很可能也被那些山匪抓走了。   如今青州那边的山匪凶悍的让官府的人都绕着走。   有人主张继续调兵,增援当地知府,亦继续派将领过去剿匪救回被抓走的人。   也有人说是招安,诱得这些山匪归顺后,再一网打尽。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落在了到底谁去的上面?   尤其是要继续调兵的话,最快只能从云州调兵过来,那边只有摄政王手里的虎符才能调动。   需要他点头才行。   隔着珠帘,听着外头臣子们争论,太皇太后忍下心中的悲痛,看着坐在皇帝左边下手第一位的男人。   那个位置是先帝赐下,是身份摄政王的特权。   那位置空了些年,现在楚执又坐在了上面。   她的最有前途的一个侄子死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都该死。   她有了个主意。   与其让别人去,不如就让楚执去。   一来,蓝萝的血脉巫咒之术等待的时间太长了,也不知道沈如晚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她不能一直等。   二来,离了京城能下手的地方多了,不管成没成功都可以推到那帮山匪身上去。   若是楚执剿匪不利,还能治他的罪,运作的好的话,于她而言很是有利。   于是太皇太后道:“都别吵了。既然摄政王身子好了,那也该让那些山匪见识见识我们大周战神了。摄政王可愿前往青州剿匪?”   散朝后,三三两两的臣子们走出宫殿,他们没想到摄政王会这么干脆的答应了。   不过想了想,又觉得摄政王会答应,也是在预料之中。   武将们都很是兴奋,想要去摄政王一道去。   走在后来的宁王脸色却有些难看,楚执要是去了青州,可就坏事了,千万不能被他给发现了……   ……   宫里头又来人请摄政王妃入宫了。   这回是因为摄政王要去青州剿匪,太皇太后见摄政王妃是摄政王的福星,便让她一道跟着去。   这次宣她进宫则是交代一些事情。   沈如晚到了慈宁宫,榻进宫殿就味道了一股香味,似檀香又不是,感觉别檀香要腻,又多了一股其他的味道。   太皇太后将她拉到身前好好看了看,道:“哀家早就想传你入宫来了,想到你因静和受伤一事,一直心有愧疚。都是哀家没有把她教养好,才会这么无法无天。现在去了佛门之地,能够收一收她身上的戾气才好。”   太皇太后又道:“让你也去青州,可有怨哀家?”   沈如晚轻轻地摇了摇头,“娘娘言重了。能与王爷一道去青州,实乃我的福气。”   这话不假,就算太皇太后没下旨,她也会想跟着去。   太皇太后见她没有哭哭滴滴,虽然看起来娇娇弱弱,倒也还算懂事。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状似无意的问:“听说你前段时间跟阿执一道去了别院?”   清明去祭拜,并未藏着掩着,有心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沈如晚颔首,回道:“是的,娘娘。”   太皇太后感慨的说:“诶,阿璇是个苦命人,若是想开些,现在也能到见到这么好的儿媳了。”   沈如晚并未接话,她觉得太皇太后的话听起来虽然是为婆母遗憾,可她说话的语气,那种不经意流露的嘲弄,让沈如晚很不舒服。   太皇太后指着她身边一个打扮体面的女子,说道:“这是近来给哀家调养身子的医女,让她给你把把脉。若是有什么问题,早些调养比较好,最好啊,能够早日怀孕,有了楚家的子嗣,阿璇也会高兴的。”   沈如晚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这位太皇太后为何会这么急切的让她怀孕呢   就算是她正经的婆母,也不会这样。   蓝萝从沈如晚一进殿,就一直在观察着她。   这个女人凭着命格正大光明的成为了那个男人的妻。   真是让人嫉妒的紧啊。   娇娇柔柔,脆弱的就如枝头的海棠花。   蓝萝走了过去,露出一个笑,福了福身:“王妃莫怕,请伸出手来。”   被太皇太后紧紧盯着,沈如晚只好把左手伸了过去。   只是当这位医女把手搭上来,她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仿佛是手上盘了一跳毒蛇一般。   不知怎的,她觉得手腕上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她手刚一动,那医女抬头问道:“王妃怎么了?”   沈如晚皱了皱眉,那针扎一样的疼痛瞬间又消失了。   她无声的摇了摇头。   蓝萝松开了手,说道:“王妃身体康健,是极为容易受孕的。”   太皇太后听到后,笑容更盛了,“你这次跟阿执一起去青州,可要好好把握啊。”   这时,有宫女上来奉茶,太皇太后道:“这是刚上贡的大红袍,你尝尝。”   沈如晚抿了一口,便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好茶。”   太皇太后又与沈如晚说着话,沈如晚一边听着,一边觉得殿里的香味好像比之前更浓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第七十七章 ……   太皇太后见沈如晚身子软了下来慢慢地伏在桌上, 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语气淡然的吩咐一旁的宫女,“摄政妃太累了,扶着她去后面的偏殿去歇着。”   两个宫女听令将沈如晚扶了起来,蓝萝跟在她们身后对太皇太后道:“民女陪同她们一起过去。”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只有双刃齐下, 她才能够放心。   站在外头等候的方嬷嬷和青荷一直盯着殿内, 却总不见王妃出来。   这时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走了出来, 对方嬷嬷说:“娘娘正和王妃在下棋, 两个都在兴头上,两位要不要去旁边的小屋里先坐一坐?”   方嬷嬷笑着谢过婉拒了,她和青荷继续留下等待。   她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也不知道太皇太后   ……   两位宫女将沈如晚扶到了偏殿,将她放在了床上, 盖了是薄被。   蓝萝走上前道:“我来给王妃放下床幔。”   两位宫女退到一边, 蓝萝弯下腰,她的手在沈如晚的发间动了一下,然后飞快的移开。   她将帷幔放了下来,嘴角翘起, 与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当屋子里重归于安静时,本该沉睡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沈如晚咬破的舌尖,口中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刚刚在喝茶的时候,将那茶水吐在了手帕上, 可防了这个, 却还是露了屋里的香。   当她感觉到又困意的时候,咬了一下自己,不知道是疼痛感,还是那腥甜的血, 让她又渐渐地又保持了清醒。   沈如晚透过帷幔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寝殿。   大门关上了,只有窗户是打开的,透着光进来。   沈如晚伸出手,在床沿上轻轻起敲了三下。   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床边。   沈如晚紧紧攥着手,她看着一身黑衣的人说:“那个叫蓝萝医女的出去前,取走了我的几根发丝。”   黑影转身便要离去,沈如晚又喊住他,压低声音道:“外头有人看着吗?”   黑影声音无起伏:“王妃放心,若是您想出去,便是有人也无法阻挡。”   说完那黑影从窗外一跃而出,消失不见。   沈如晚进宫之前,心中隐隐担心这次太皇太后会做什么。   在她出发前,楚执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如晚听了惊讶又觉得有点神奇。   她刚刚只是试了试,果然有暗藏的影卫回应了她。   沈如晚轻手轻脚的起来,她走到窗前偷偷的看了几眼,窗外是一个花园,似乎有着小道通向外面。   原本守在门口的宫女东倒西歪的靠在门上,像是睡着了。   应该是刚刚那个黑影大哥顺手帮她给解决了。   就算知道没有了危险,可沈如晚不想待在这屋子里,她装作睡过去就是想知道太皇太后究竟想做什么?还有那个举止怪异的医女为何把脉的时候会让她有疼痛感。   沈如晚心想,她先从这里出去,到了人多之处,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她醒来了到处走走,迷路了。   太皇太后她既然还要做样子,维持现在这个局面,便不会直接撕破脸皮。   沈如晚踩上了椅子,直接从窗户上跳了下来。   ……   此时蓝萝已回到了前殿跟太皇太后复命。   太皇太后急切的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问道:“都拿到了?没有被她察觉吧?”   蓝萝笑道,“娘娘放心,她已经沉睡过去了,毫无知觉。”   太皇太后才放下心来,“那便好。这事要做的隐秘。若是被楚执察觉,说不定就有了防范。”她想着楚执既然能够把蛊毒解了,若是知道她们想用巫咒之术,难保他不会想出什么应对之策。   蓝萝把一个黑色盒子拿了出来,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娃娃。   这个娃娃的样貌与沈如晚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上头还写着她的生成八字。   蓝萝将取下的发丝,缠绕在了娃娃的身上。   又将藏在指甲之中的一滴血,滴在了娃娃的肚子的位置。   “娘娘,如今她身上被下了牵引,又取了一滴血,加上她的头发,这尊娃娃便可以开始养了。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您想她让做什么,她就必须听您的话,要不然就得吃苦头了……”   在放娃娃的盒子里,有着一排细长的针。   她又道:“她若是怀孕了,这尊娃娃身上的血会有反应,到时候血咒之术便能生效。”   太皇太后抚掌,“好,若是成了。哀家会赏赐你想要的一切。”   太皇太后脸上虽然在笑,可心中对这巫术却产生忌惮之意。   这蓝萝说是施展血咒之术,她会遭到反噬,巫者一生只能用一次。   可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若蓝萝真因反噬遭到不测,她会答应蓝萝的遗愿厚葬她。   若是蓝萝没事,那可就不要怪她了……   这巫术太过邪呼了,比苗疆的蛊毒更让防不胜防。   蓝萝抱着这个黑色盒子,退了出去。   一道黑色的残影跟在了她的身后。   ……   沈如晚沿着花园里的那条路走出来后,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宫女和太监。   是地方太偏了吗?   她走到一处假山旁,正要绕过去再看看那边是哪里时,忽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沈如晚往假山里面躲了进去。   从石头的缝隙里往那边瞧,却只见到隐约的背影,还被树也挡了一半。   她正犹豫要不要走过去时,那边的声音似乎近了点。   沈如晚听到其中竟然有个男人的声音!   这皇宫内院,不是太监就是宫女。   男人的话,小皇帝才十二,声音还未变。   难道是侍卫和宫女吗?   可很快,沈如晚却发觉不对劲。   “我劝了母后很多次,说让那楚执去青州剿匪有些不妥,可母后问我,他不去,可有合适的人选。我将你说的人提了提,母亲却摇了摇头。我见母后脸色不佳,亦不敢再劝了。”   说话的女人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听她的话,这个母后应该是太皇太后。   她是温太后吗?   那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沈如晚捂住自己的嘴,静静地站着假山中,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第七十八章 ……   过了许久, 沈如晚听到那男子无奈的道:“罢了。”   “如今皇上的后位可有人选了?”   温太后回道:“母后还是有意让我们温家的姑娘做皇后。”   那男人笑了一声,“锦媛,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温太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唤起她的闺名了,她的声音柔了下来, “这样难道不好吗?天下底下最尊贵的女子都出自我们温家, 保温家百年荣华。”   “锦媛, 你太天真了。你可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你们温家是有个承恩侯府的爵位, 可你们温家的人可有几个成器的?文不成武不就,靠女子挣来的荣耀在大周是站不住脚的。如今温家稍微出头一点的温照死在了青州,温家更难出一个能帮上皇上的人了。你做为皇上的母亲,不为皇上寻得有力的盟友,反而还想把皇后这么重要的位子给温家, 你可有为皇上好好想想?皇上现在还未亲政, 年纪又小,皇位都还为坐稳固,更何况还有楚执这个心腹大患在,他手握重权, 皇上若没有人帮扶,还不知道会被他压制多久。锦媛,你可不要像你姑母那般犯糊涂啊。”   温太后起初听着觉得不舒服,就是用女子换的荣华富贵又怎么样,这也是温家的本事。   可后面想到皇儿的处境, 她心中摇动了。   温家现在对皇儿的来说确实没多大帮助。   温太后迟疑的问道:“那你的意思?”   “让裴太师之女为皇后, 太师就这么一个嫡幼女,对其十分疼宠。太师根基深厚,门生又多,最好将他绑到一条船上。”   温太后皱了皱眉, “可,可他那女儿比皇儿大了三岁,已经十五了。还听说她体弱多病,近几个月都在家中养病未曾出过门。”   “大几岁又何妨。她身子弱岂不是更好?等时局稳定了,便可以给你们温家女让位了。”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刻薄。   温太后却被说的心动了。   是啊,就当是先让裴家女帮温家女占着皇后的位置。   只要皇儿亲政了,除去了楚执,又有太师的帮扶,还愁坐不稳江山?   那男人又道:“一个太师还不够。贵妃之位得给右相之女。左相与我素来不和,要将右相拉拢过来。还有秦大将军的女儿也要成为皇上的妃子。”   “秦大将军的女儿?可,可秦府不是跟楚执刚娶的女人家中沾了亲么……”   “不过是一门远亲,也没多少分量。秦大将军向来中立,秦家在军中也素有威名,他也只有一个女儿,想来为了他自己的女儿,定也会好好掂量掂量。”   温太后有些不情愿,“那这秦家女的位分肯定不能给低了,我温家女只能做普通的妃位了?”   男子笑了起来,语气带着亲昵,“我的好锦媛,只是暂时委屈温家女而已。咱们要图的是以后。”   温太后想了想,只好勉强道:“我会去劝母后,只是她怎么想,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尽管放心,你只需将我刚刚说的,转述给她,她一定会同意。”   温太后斜他一眼嗔道:“你就这么肯定……”   男子将温太后揽到怀里,“媛娘……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不要说这些了……”   沈如晚听到他们谈及阿执哥哥还有秦家时心中已经很吃惊,当她眼看着温太后投进那男人怀里,做出亲密举动时,她仓惶的移开视线,想悄悄地挪动一下脚,不想那里却有根树枝,踩上去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而相拥在一起的正投入的男女,只见男子微微推开女子,朝一个方向看过去,喝道:“什么人?”   沈如晚一动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   这要是被发现了,一定会被灭口的。   沈如晚听到有脚步声望这边过来,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那男子一边走,一边道:“出来!我看到你了!”   沈如晚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她躲的这个角落十分的隐秘,他那个方向根本看不到。   他是在诈她。   可他要是走到假山这里面来,她可真就藏不住了。   簌簌声响,从一旁的草丛中发出。   那男子停住的脚步,死死地盯着那草丛。   突然一只黑猫草丛里窜了出来,它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那边的人喵呜一声。   温太后松了一口气,她道:“这地方偏僻,不会有人过来的。之前就有宫人见到这边有野猫出没。到时候让人过来搜查一遍。”   那男子眯起眼睛四周扫了一眼,“嗯,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出宫了。”   温太后有些不舍,“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男子安抚道:“媛娘,你再等等……等到皇上亲政了那边是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温太后抿着唇笑道:“等到那时,我让皇儿封你为摄政王,也合该叫你一声亚父了。”   沈如晚听着外头渐渐地没有了声音,可她依旧不敢动,她不知道自己若是出来了,会不会被人守株待兔。   她静静地靠在假山里面等了一会儿,听到外头又有了声响。   脚步声又回来了。   “我就说了,是你多心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那男子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媛娘,等我离开后,你便让人将这一片都搜一下,看看有没有谁从这边经过了。”   温太后点了点头,“好。”   这一回那两人终于离开了。   沈如晚却丝毫没有放松,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里,一定会被找到的。   正当她发愁时,刚刚跑走的黑猫又跑了回来,往她这边的草丛走过来。   沈如晚看着这黑猫从草丛里钻了进去,她细看之下,发现那草丛里藏着一个洞,能容一人大小,通往另外一个宫墙。   然而在她疑惑时,那草丛又有了动静,一个身影从那洞中钻出来,沈如晚看清她的模样,楞了楞。   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远远地响起,“太后娘娘说在这一片丢了一个耳坠,大家都好好找找,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当一群宫女太监开始找寻时,隔着一道墙,沈如晚庆幸无比,刚刚她做出的决定。   只是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帮她。 第七十九章 ……   眼前的这个女子约莫二十七八, 穿着洗了泛白的青色旧衣裙,鬓发微乱,一根木钗子斜斜簪在上头。   沈如晚对她有些印象。   上回她入宫的时候,太皇太后领着她去冷宫走了一遭, 当时遇见的就是她。   她应是先帝的妃子。   只是她此时的模样, 跟她上次见到的有些不一样。   她看起来神情平静, 双眼清明, 不像是疯癫之人。   宫墙另一边,宫女太监们正往这边找寻,声音越来越近了。   那位女子抱起地上的黑猫,指了指左边的方向,示意沈如晚跟着她走。   沈如晚跟着她绕了两条小道, 躲开了太后的人, 在一处隐蔽的转弯处停了下来。   那女子指着前方对沈如晚说:“前面就到了御花园,王妃只要随意去那边逛一逛。不会有人怀疑王妃去了离苑。”   沈如晚对御花园有些印象,她之前从慈宁宫的后殿出来,本也是想装作去逛御花园了, 没想到走错了路,撞上了温太后与人私会一事。   沈如晚向那女子道谢后,停下脚步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那女子看向远处,声音低哑,“王妃可知道离苑是什么地方?”   沈如晚摇了摇头。   她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曾经我是那里的主人。那时候也不叫离苑, 而是丽苑。我是先帝的孙贵妃,丽苑是先帝与我回忆最多的地方。先帝去了后,我即使是在冷宫,只要能找到机会, 我就会到离苑的附近待上一会。”   孙氏见沈如晚露出吃惊的神情,她又道:“自从先帝去了后,我便被带到冷宫,丽苑荒废了还被改名成了离苑。平日里这个地方很少有人。王妃今日来的不太凑巧,撞见了不该瞧见的事情,要不然也轮不到我来带王妃离开。”   沈如晚蹙眉,听她所说的话,难道她早就知道温太后与人私会一事?   孙氏问道:“王妃是不是觉得很难以置信?”   她嘲讽一笑,说道:“先帝不喜温氏,若不是她姓温,也轮不到她来做皇后。先帝还在世时,她便过着如同守活寡的日子,要不是有太皇太后压着,先帝就连每月的初一和十五都不想去她的屋里。当时先帝还是皇子时我便深受宠爱,本以为只要待我生下孩子,就能真正的稳固地位。可惜啊,我没能保住这个孩子,还伤了身子。可温氏却怀上了孩子,在太皇太后护着之下生下了孩子。我本以为等我调养几年,将身子养好了,再跟温氏争锋。谁知先帝登基后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最后死在了我的丽苑。当晚我便衣衫不整的被温氏派来的人拖到了冷宫里。”   “王妃,我帮你,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我想要与摄政王殿下做一个交易。还望王妃代为转告。”   沈如晚惊诧的看向她。   孙氏道:“当初还在我得宠的时候,先帝曾经说漏了嘴,世宗帝当初传位于他,还有另外设有一道密旨。那道密旨对先帝来说如同头上悬着的宝剑。先帝一直想把那道密旨找出来,他认为那密旨在世宗帝身边的大太监易公公手里。可易公公在先帝驾崩后便在宫里消失了,先帝驾崩前最后查到的消息是,易公公曾在苗疆出现过。那道圣旨与摄政王的有关。”   “先帝十分忌惮摄政王,不同于是一般君臣之间的忌惮。更像是害怕摄政王会将其取而代之。他曾在梦里呓语过,似是抱怨世宗帝偏心摄政王,允许摄政王拥有了麒麟卫。我想,王妃你自己也能感受道,不仅仅是先帝,就算是现在的新帝,被摄政王扶持上位的小皇帝对他也是忌惮,还有温氏那两宫太后。虽然我不知道那道圣旨里写了什么,应是对摄政王有利的。以摄政王如今与皇室的局面,那道世宗帝留下的圣旨或许能对摄政王会有帮助。”   沈如晚不知道她所说的是真是假,但也问道:“这等隐秘之事交换,那你想得到什么?”   孙氏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草一般急切地说:“我想出宫,想要自由。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冷宫里面过着认不认鬼不鬼的日子,温氏就是想摧毁我,等她折磨够了,她会直接要了我的命。能够帮到我的只有摄政王殿下了。”   “我知道单凭我只言片语不能取信于摄政王。可我手里有一件信物,或许摄政王见了便知道了。”孙氏说完,便将她本就破旧的衣裙撕破了一道口子,从里面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   她将那枚小巧的印章递给沈如晚,“王妃,求您将这个呈给摄政王。”   沈如晚见这枚印章精致秀美,应是出自女子之手。   她将印章翻转过来,是一个梅花印,当她看清上面刻的字时,眼神瞬间便变了。   那梅花印的中间竟然是一个“璇”字。   不知道怎的她想起了方嬷嬷说过的话,夫人娘家姓阮,单名一个璇字。   沈如晚感觉谜团越来越大,这会是跟他的母亲有关吗?   她将这枚印章握在手中,对孙氏说:“不管你说的那个圣旨存不存在。但你帮了我,我承你的情。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孙氏从那天在冷宫见到被吓的惊慌失措的摄政王妃后,她知道她唯一的生机来了。   今日无意发现了藏在假山里的她,便决定赌一赌,她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将沈如晚带出了离苑。   她看着沈如晚那双纯净的双眼,也许她真的有离开皇宫的一天。   ……   沈如晚没有往御花园走,而是让孙氏带她走了另外一条道,她要回慈宁宫的后殿。   孙氏只送到她到了路口,便避开人往冷宫的那边走去,她抓乱自己的头发,找到藏在草丛里的狗洞再钻了进去。   沈如晚到了她之前离开的屋前,守在门口的宫女还靠在门上昏睡,竟然也没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沈如晚又从窗户爬进屋内,从屋内将门打开。   听到声响,又被人推了推,那熟睡的宫女这才悠悠的醒过来。   只见摄政王妃正顿在地上看着她们。   两个宫女吓的立刻清醒了,纷纷跪下请罪。   沈如晚道:“快起来罢,我睡了这么久,该回府了。带我去见太皇太后。”   两位宫女齐声道:“是,王妃。”   当沈如晚来到前殿,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对沈如晚行礼,道:“王妃,太皇太后现在还在小佛堂里礼佛,不知道什么时辰才能出来。她吩咐老奴,若是王妃醒了,让王妃不用特意辞行,可自行回府。”   沈如晚本来也不想见到她,她带上等候已久的方嬷嬷和青荷回摄政王府。   方嬷嬷见沈如晚一路上心事重重,她关心的问道:“王妃,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今日王妃在里面待了快两个时辰。   沈如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她问道:“方嬷嬷,你见过婆母的印章吗?”   方嬷嬷见她没头没尾的问起这个,有点奇怪,却也如实回答:“夫人自己刻过印章,好像是梅花印记的。不过老奴在整理夫人遗物时并没有找到那枚印章。王妃为何您会问起这个?”   沈如晚道:“就随意问问。”   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方嬷嬷的话几乎是证实了她手里的这个印章是婆母的。   可为什么她的私人印章会在皇宫之中?   为什么会流到孙氏的手中。   这个印章会跟世宗皇帝留下来的圣旨有关吗?   方嬷嬷见沈如晚脸色不虞,“王妃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靠着软枕先眯一会?”   沈如晚确实累了,她依言靠了过去,脑子里总在回想着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待到了摄政王府门口,方嬷嬷见沈如晚还未醒过来,便让侍从将马车直接驱使入府,到了院子门口,才停下来。   方嬷嬷正打算唤房里的丫头出来扶沈如晚,揭开车帘却见到殿下正往这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药箱的年轻人。   方嬷嬷和青荷下马车,行礼。   方嬷嬷见主子面容冷峻,越过她们直接朝马车走去。   楚执把睡熟的沈如晚从马车里抱了出来,丫鬟嬷嬷都低头跟在身后。   楚执将人放在了床上,放下床幔,便招来张圣手的弟子给沈如晚把脉。   那弟子把完后,对楚执拱手,“回殿下,王妃无恙,只是有些思虑过重,才会精神不济。在下会开一贴安神汤,让王妃服下即可。”   楚执点了点头。   那名弟子便退了出去,亲自去抓药熬药。   没过多久,冒着热气的一碗药便端了进来。   楚执挥退了伺候的人,他舀着一勺,喂了过去。   沈如晚在睡梦中闻到了药味,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抵在她唇上的药勺,又看到楚执沉着的脸。   她往后一缩,避开那勺子,小声道:“我……我不想喝药,我有话要跟你说。”   楚执将药丸搁到一旁,“好,你说完再让她们端碗热的过来。”   沈如晚见他这个架势,是一定要她喝药了。   她伸手拉着他的袖摆摇了摇,一脸求饶。   楚执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眼神却缓和了一些,他道:“这是安神汤,不苦。”   沈如晚微微松口气,这安神汤虽然味道也不好喝,可比药要好上一点。   她看着桌上摆放的点心和蜜饯,她朝楚执道:“我可以先吃块点心吗?我饿了,在皇宫里什么都没有吃。肚子里先垫口吃的再喝安神汤好么?”   楚执看了她一眼,将一盘点心给端了过来。   沈如晚挑了块芙蓉糕,咬上一口,微微眯起眼睛。 第八十章 ……   吃完了点心, 沈如晚还是没能赖掉那碗安神汤。   虽然那汤药不苦,可味道却是一言难尽。   好歹是喝完了,她把碗还给楚执。   看着他还是冷凝的脸,沈如晚有些摸不准他现在的情绪。   沈如晚觑了他一眼, 小声说道:“我今天在宫里唤了暗卫出来了。太皇太后让一个医女给我把脉了, 我觉得她的态度有点奇怪, 而且她给我把脉时, 我手腕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后来她又趁我装睡的时候取了我的几根头发。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楚执本收敛了寒意,此刻眸光更冷了。   他伸手抚摸沈如晚的发丝,“我已收到了暗卫的传信,我会处置妥当,你无须忧心。你受了惊吓, 好好休息, 别多想。”巫蛊之术,手段阴邪恶毒,别污了她的耳朵。   沈如晚见他起身,以为他要走, 急急地抓住他的手,“我,我还没说完呢。”   她觉得这几日他似乎有点在避着她,每天都很晚才从书房回来,有时就在榻上睡了, 有时虽然是睡在她旁边, 可不像以前那样让她滚到他怀里,而是把她塞在自己的被窝里,严严实实的不让她乱动。   沈如晚一听他让她好好休息,还以为他又要去书房了呢。   楚执垂眼看着抓住他的莹白小手, 他道:“嗯,慢慢说,我不走。我是让方嬷嬷给你将晚膳送进来。”   沈如晚闹了个大红脸,原来她误会了。   她松开了手,斟酌着将躲在假山里听到温太后与人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她边说边瞧着楚执的表情,他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难道他以前就知道了?她想到藏在宫中的暗卫,也许是以前温太后与那人相见时就被暗卫察觉到了?   沈如晚好奇的问道:“你知道那人是谁对吗?”   楚执嗯了一声,他问:“你想知道?”   沈如晚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危险,她连忙摇头,“我,我就问问。”   “晚晚,你进宫时,我叮嘱过你的话,可都忘了?”   沈如晚没忘,他让她在宫中不要乱跑,不要好奇,不要管闲事,以自己的安危为重,若察觉到危险就唤暗卫出来。   可她好像除了把暗卫叫了出来,其他的都犯了。   沈如晚低下头,她有点委屈。   她以为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能够帮到他。   楚执并不是要责备沈如晚,而是担心她。   皇宫之中危机重重,她一旦离开暗卫的视线,很容易发生危险。   下巴被人捏住,缓缓地抬起头来,沈如晚转开眼,不去看他。   楚执有些无奈,他道:“晚晚,看着我。”   “晚晚,我不管其他人是想用什么手段对付我,我要的是你安然无恙。”   沈如晚吸了吸鼻子,她红着眼睛说:“我,我也不想你有事,我也要你好好的。”   楚执将她揽入怀中,“放心,我不会有事。”   沈如晚怎么能不担忧,温太后与那人的谈话,都是给皇上增大筹码来对付他。   现在朝中还让他去青州剿匪,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等着他。   沈如晚想到孙氏所说的那道圣旨,若是真的又那道圣旨在,他的处境会不会改善很多?   沈如晚将那枚印章从荷包中拿出来,她放在掌心递给楚执看,“这是先帝的孙贵妃拿给我的。你看看,这是不是母亲的东西?”   楚执目光触及到那枚印章,眼神一凛。   他将那枚印章拿了过来,当他看到底部刻着的那个璇字时,他眉头深锁,回道:“没错,这是母亲的东西。这枚印章,在我幼时曾见母亲拿出来过。”   沈如晚赶紧将遇到孙氏一事说了出来,她问道:“为何世宗帝身边的公公会带着圣旨去了苗疆?孙氏说的那圣旨会是真的吗?”   楚执陷入了沉默。   他想起了世宗帝。   他在位期间御驾亲征抵御外族,减赋税,重贤臣,算得上是大周的明君。   在他八岁时便让他成为了三皇子的伴读,待他……   许多人都说世宗帝对他很是赏识,待他亲如子侄。   后来他十一岁那年,母亲过世了。   世宗帝让他去了边关,给了他兵权,他在边关与那入侵的塔勒族厮杀,用性命挣得军功。   没过几年,世宗帝身子也越来越不好了,他驾崩之前招他回京,允了他拥有麒麟卫,并让他好好辅佐三皇子。   他当时答应世宗帝会好好护卫大周,辅佐三皇子。   世宗帝为何还会留下有关他的圣旨?   母亲的这枚梅花印章跟那圣旨又有什么关系?   楚执搂着怀里的人,闻到她身上独有的香味,他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道:“不管是真是假,我会派人去苗疆查找。若有必要,可能会亲自去一趟。”   他身中的毒与苗疆有关,他一直想要查到源头。   现在又出现一道关于他的圣旨也与苗疆有关,这圣旨可能跟他母亲也有干系。   这苗疆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   夜深了,宫中巡逻的侍卫正在换值,慈宁宫里守夜的宫女看着天边的月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避开了所有人,进入了太皇太后的寝殿。   在寝殿之中伺候的宫女们纷纷无声的倒在了地上。   那黑影揭开床幔,取了需要的东西后,便很快离开。   在慈宁宫侧殿的一间屋子里,蓝萝将黑色盒子放在枕边,才安心睡去。   一股似有似无的白烟从屋顶飘进屋里,本来浅眠的人,逐渐熟睡过去。   一道黑影将一个黑色盒子与蓝萝枕边的黑色盒子互换了过来,再次悄然离开。   那黑影趁着夜色掠出皇宫……   ……   楚执守着沈如晚睡着了,才去了书房。   他提笔写字,不时看向那枚放在桌上梅花印章。   一轻微声响,一个黑影出现,跪了下来,“殿下,东西拿到了。”   楚执放下笔,“拿过来。”   那黑影将黑色盒子呈了上去。   楚执把盒子打开,看到里面那个与沈如晚长得一模一样娃娃时,杀意更浓。   楚执那双狭长的凤眸冷如冰霜,“都换好了吗?”   那黑影回道:“回殿下,都已换好。” 第八十一章 ……   暗卫离开后, 一直候着的秦晟走了进来。   他神情有些急切,“殿下青州那边的匪患定有蹊跷,为何不让我一道跟着去青州?”   楚执将手中的折子放到一旁,他抬眼看向秦晟, “正是因为有蹊跷你更要留下, 本王自有安排。”   秦晟听了后, 心中稍定, 他一直担心会不会被殿下放逐到边缘。   让他留守京城,难道是殿下离开后京中会有什么变故吗?   楚执将城防图展开,指向某处,“若是一旦有人狗急跳墙,你定要调兵守住此二门。并持本王的手信去寻左相。”   秦晟看着那两个位置十分惊心, 这这不就是防着人造反吗?   还有殿下什么时候跟左相有了来往?   秦晟不敢质疑殿下的决定, 他拱手道:“殿下请放心,我便是拼了性命也会守住此门。”   楚执道:“本王还留了一队麒麟卫以防宫中异动,此乃半块玉牌,你可拿着与掌管这队麒麟卫的队长互通消息。”   秦晟双手接过, “多谢殿下。”   “本王离京后,你暗中派人将沈家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秦晟慎重的点头。他听着殿下的吩咐,感觉到京城很快要不太平了,他不仅要将沈家人转移,就连他家中女眷也要一块转移才好。   这时楚执又道:“宫里有意让你妹妹入宫为妃, 你们秦家早做打算。”   秦晟一听, 吓了一跳。   那小皇帝比他妹子小了好几岁,怎么会将注意打到他妹子身上?   只怕这是宫里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注意吧。   秦家有小部分兵权,在武将中还算有威望,皇家是想把中立的秦家拉出来站队了?   难怪殿下对这次青州之行会布置的这么周密, 只怕不管是青州还是京城都会出现难以预料的事情。   秦晟对楚执行了一大礼,“殿下,我秦家绝对不会让诗诗入宫的。”   若是真到了要站队的时刻,他要选择的也是殿下。   他拿捏不准的是,祖父和父亲会怎么选择?祖父是忠于大周,忠于世宗帝,现在若皇室真的容不下殿下了,要撕破表面的太平了,祖父到底会怎么做?   以前祖父或许还会选择皇室,现在殿下娶了晚表妹,以祖母和祖父对沈家的愧疚,他觉得祖父也许不会偏帮殿下,但也不会帮皇室。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让诗诗避开宫里的选秀。太皇太后想绑着秦家上皇家的船,也要看秦家愿不愿意。   ……   楚执从书房出来,夜已深了。   回院子里远远地就见到,屋里还亮着灯。   不管多晚,也不管有没有睡着,她都会为他留盏灯。   楚执挥退伺候的人,直接绕过屏风看向床上那一道身影。   此时床上的人睡着了,许是睡得有些热,不仅衣领扯松了,又将腿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绫袜已褪下,莹白的玉足微微蜷缩着,小巧又可爱。   楚执在床边坐下,叹息一声,握住那玉足,不做停顿的将其塞到被子里。   不过睡着的人却不太配合,不仅又伸了出来,还生气一般朝前面踢了踢。   最后朝楚执所在的方向翻了个身,那股幽香迎面扑来。   楚执面色沉静,可眼中却闪过几分挣扎。   他屏住呼吸,把人重新抱过去,再严严实实的盖好被子。   只是这个动静把沈如晚给惊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她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你回了呀。”   这么近的距离,软香入怀楚执手背上青筋冒了出来,他克制着哑声道:“嗯,吵到你了?”   沈如晚摇了摇头,“没有……”其实她中途睡醒过来没见到他,从方嬷嬷口中知道他是去了书房,便有意无意的想等他回来。   结果等着等着,自己便先睡过去了。   楚执将她的手放下来,又塞到被子里,说道:“快些睡,明日回一趟沈家,到了晚上我们便要出发了。”   沈如晚很惊讶,“这么快?不是三日后才去青州吗?”   楚执道:“我们单独前往。”   沈如晚明白过来了,他不准备跟大军同行,而是要换身份私下去青州。   沈如晚点了点头,乖乖的躺好。   她朝楚执看了两眼,楚执脱下外袍,在她身边躺下。   等到沈如晚重新睡着后,楚执睁开了眼睛,眼中毫无睡意。   楚执悄然起身到了隔壁的耳房,泡在冷水的浴桶中,心里那股邪火才稍稍的平息下来。   楚执闭上眼睛,似乎回到了那个混乱的晚上。   滑腻的肌肤,纤细的腰肢,破碎的哭泣声。   一声声哀哀凄凄的求饶……   “疼……呜呜呜阿楚哥哥,我疼……”   “错了,再唤。”   “阿执哥哥,你放开我罢……”   “还是错了,晚晚,想清楚了再唤。”   “呜呜呜……呜呜……阿执哥哥……夫君……你绕了我罢……我疼……”   哗啦一声,浴桶中扬起水花,楚执再次睁开眼,凤眸越发深沉。   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能忍到什么时候。   一旦控制不住伤到她。   到时候只怕又会怕他了。   楚执还是第一次有了挫败的感觉。   张圣手离开时让他清心,可他毕竟不是圣人。   ……   沈如晚第二天醒来,本该躺在身边的人没了身影。   她心里有点失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最近似乎有点在躲着她。   不是在她睡着后才回来,就是在她没醒时就离开了。   沈如晚让自己不要多想,也许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太忙了,才会这样。   沈如晚梳妆打扮后,从屏风后走出来,见到方嬷嬷就在帮她收拾去青州的东西。   她看着三大箱的东西,连忙阻止了。   她和他私下前往的话,轻装上阵,许多东西都用不上。   沈如晚让方嬷嬷挑了紧要的带上,其他的都可以免了。   用过了早膳,沈如晚回了沈家。   沈家早就收到消息,知道他们要去青州,没想到会这么匆忙。   沈老太太和乔氏把求来的平安符让沈如晚带上。   沈老太太不放心的说:“晚晚,要不你就留在京城,跟阿嬷住一块吧。等他回来了,你再回摄政王府?”   沈如晚轻轻地摇了摇头,“阿嬷,阿娘你们别担心,他会护着我的。这次去青州是宫里的旨意,就算没有下旨,我也想跟着他去。”   沈老太太见沈如晚打定了主意,也不好在劝了。   只好嘱咐她千万要小心。   沈如晚笑着点头,“阿嬷、阿娘、阿爹、二哥,你们在京中也要多保重。三哥考试在即,我只能遥祝三哥考试顺利,金榜题名。”   沈家众人皆不舍。   沈彦扬道:“晚晚,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对山里熟悉,说不定能够帮上忙。”   沈如晚说:“二哥,那不是平常的山里,那山里藏着穷凶极恶的山匪,很是危险。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会在安全的地方,不会去冒险。还有,大哥的下落我也会去寻找。二哥有你在京中陪着阿嬷阿娘她们,我也才能安心。”   沈彦扬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总是再不舍,沈如晚在天黑之前回了摄政王府。   沈如晚换上了一身平常的衣裙,摘去了只有超品王妃才能使用的凤簪,扶着方嬷嬷的手在院子门口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中很宽敞,沈如晚刚进去便见到也换了装的楚执。   一身青色长衫,衬的他有几分文气。   脸还是一样的脸,可看起来少些那股天潢贵胄的矜贵之气,肃杀之气似乎都隐去了,虽然还是冷着脸,可比平日里要平易近人多了。   楚执朝她伸手过去,“怎么?不认识你夫君了?”   沈如晚抿唇一笑,带了几分羞意将手搭在他手上,她小声说道:“你要是不说话,我或许真以为你多了个孪生兄弟呢。”   沈如晚扶着他的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这还是沈如晚第一次跟他一道出行。   他们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了京城,一路上换了四次马车。   这次去青州,她和他的身份是一对经商夫妇,去青州探亲。   这一路上沈如晚除了换了几回马车,换了一次水路以外,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只是越是靠近青州地界,看到不少村民背着行囊离开。   ……   此时在一山头的大厅之中,几个身材强壮的汉子正坐在一起议事。   坐在左边的灰衣汉子朝上座的人道:“大当家,听说朝廷又派了狗官过来剿匪了。会不会把我们这山头给端了?”   一旁的人附和:“是啊,之前那些狗官不去动那边青嘉山头,往我们这边抓人,要不是大当家带着兄弟们躲了过去,小命早就没了。”   “也不知道那些狗官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明明是那边杀人越货又抓人烧村,可把这些事情都算到咱们头上来了,我们现在就是出去也被当做一伙的。”   坐在右边一个摇着羽扇的年长一些的男人道:“听说这回来的是个狠角色啊。是当朝摄政王,还是咱们大周的赫赫有名的战神呢。当初他在边关杀的塔勒族楞是不敢再进犯,年年向大周朝贡,要是他亲自过来了,咱们可能也逃不了了。”   一个黑衣汉子大声道:“咱们手上可没沾什么人命,凭什么逮着咱们不放。那摄政王若是真是英明的,就应该冲着那边青嘉山头去。”   正说着话,一个汉子跑了进来,“大当家,小玉说那姑娘又病了,得下山去找大夫呢。”   坐着的几个大汉互看了一眼,“这当头哪有功夫去找大夫啊。去抓点草药跟煮一下对付喝得了。”   可想到那娇滴滴的姑娘是大当家救下的,不免都朝大当家看过去。   坐在中间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你们先谈着,我去看看。”   当那男人离开后,几个大汉道:“这女人就是个祸水。”   “诶,当初大当家救她反而是救了个麻烦回来了。” 第八十二章 ……   从厅堂走出来的年轻男子身材高大, 满脸胡须,看着粗犷,可那双眼睛却很好看。   他正要走进一间屋子,一个身穿绿裙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她见到男子, 着急的说:“大当家, 裴姑娘又咳出血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男子皱着眉走进了屋子, 刚进去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床上卧着一个貌美的姑娘,她用帕子捂住嘴巴,细细的喘着气。   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见到男子走过来, 她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男子从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问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咳了?”   女子还未说话,跟在后面的小玉说道:“昨天晚上,不,不对, 是前天晚上就开始咳了。只是没有这么严重,裴姑娘拦着不让说。”   男子看向床上的女子,问道:“你的药呢?”   裴秀秀见男子那如鹰隼般的眼睛,心中一紧,小声的回道:“吃完了……”   小玉又说:“大当家我找了上次大夫给裴姑娘开的药, 确实都用完了, 得下山再找大夫开药呢。可现在风声这么紧,没有兄弟下山采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会惊扰大当家过来。”   小玉原本就是附近村里的姑娘, 家中有哥哥到了寨子里,把她也接了过来了,她原本是跟着厨房的厨娘干活,后来裴姑娘来了,大当家就让她照顾这个体弱多病的裴姑娘。   这裴姑娘是大当家从二当家手里抢过来的,不,按大当家的说法是救回来的。   本来裴姑娘被二当家抢了上山头要当压寨夫人,可在洞房那晚大当家赶回来了把这位裴姑娘给救了出来。二当家不服,跟大当家打了一场,结果输了,带着他那帮弟兄们离开了山寨。   谁知二当家离开后跟另外一帮山匪搅合在一起,势力越来越大,差点就把他们寨子给灭掉了,还是大当家带着众人守住了山头。   现在还有朝廷派了兵来这一带剿匪,可那些朝廷的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攻不下青嘉山头那一帮恶匪,就来找他们的麻烦,把他们当做一伙的。   还好他们这里地势险要,又是深山老林,那些朝廷的兵吃过几次亏也不敢轻易进来了。只想着将他们围困在山里,想将他们围困死。   可现在裴姑娘要吃药,得下山去找大夫,要从山里进城那可谓是危险重重啊。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那脸色苍白的女子,说道:“我明日下山一趟,你把你需要的药写下来。”   裴秀秀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气喘吁吁的说:“大、大当家。你能帮我帮这封信送到京城吗?”   男子看着那封信并没有接过来,他问:“里面写了什么?”   裴秀秀老实的说:“是一封家书。若是家里人能够来接我的话,我便不要继续给大当家添麻烦了。”   男子道:“你上回给也是给了我一封家书。但是这么久了,毫无音讯,很可能你的信中途被截获了。也可能是送信的人途中发生了意外。现在青州这边很混乱,这信就算给你托人送出去,也不一定能到你家中,还会透漏我们寨子里的行踪。”   裴秀秀连忙摇头,“我没有写寨子里的任何消息。大当家,是你救了我,我不会害你的。”裴秀秀在山上住了这么久,是知道好歹的。虽然大当家看起来不像好人,可确实是他救了她,收留她。   男子见她又惊又慌的模样,倒也缓和了语气,“我先去山下给你买药,顺便打探一下消息。若是有合适的人,再找人给你送家书。说起来我本该也要前往京城,可眼下实在放心不下兄弟们。若是事情能顺利度过,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回京也是可行的。你不要多想了,且安心养病吧。”   男子见她双眼通红,眼泪流了下来,只觉得头疼。   婆娘真是麻烦,长得好看的更麻烦,尤其是眼前这个病恹恹的还动不动哭。   男子离开时,最终还是取走了裴秀秀手上的信。   裴秀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小玉上前扶着裴秀秀重新躺下,她说道:“裴姑娘,你别总想着离开。要是能把你送走,大当家早就把你送走了。你看你身体弱成这样,要是下山的途中遇上二当家,不,遇上青嘉山的那帮人偷袭,那你又要陷入险境了,要是又被抢去做压寨夫人,我们大当家可就真救不了你了。”   “朝廷的兵也不时来搜山,要是真撞上了,那也是一条死路。”   裴秀秀默默垂泪,不时咳嗽两声。   小玉看着她可怜,又道:“裴姑娘你别多想了,好好养病。我去看看给你熬的粥好了没,你多少吃点东西。”   裴秀秀心中难过,觉得这些日子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噩梦。   她因身子缘故拜访了一个隐居的名医,不想会在青州被劫走。   她不敢暴露身份,也不敢自报家门。   她被山匪掳走名节不保,她不能连累家族之中的姐妹。   不知道爹爹和哥哥会不会派人寻她,还是干脆当做她死了。   裴秀秀想到从小疼她的爹爹和哥哥放弃她不管她,她悲伤不已,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   青州城里还是很热闹,人群熙熙攘攘,街上小贩叫卖声不断。   一辆马车停在了青州城最大的酒楼东来阁的门前。   店小二连忙迎上去。   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个俊逸不凡的年轻公子,那公子下马车后,又转身朝马车里头伸出手。   一个头戴帷帽的身材娇小的女子搭着那年轻公子的手下来。   只看那双纤纤玉手,便让人觉得帷帽下的女子定容貌不俗。   看她梳着妇人头,又与这位年轻的公子站在一块,应是这公子的夫人了。   随行的仆人跟店小二定了二楼的雅座。   店小二忙不迭的迎着客人入内。   刚刚坐下,店小二便介绍其酒楼的招牌菜,报了一串的菜名。   他见那位公子看向对面的女子,对她问道:“想吃什么?”   很快店小二听到一悦耳的声音,“一直赶路都没甚胃口,你决定罢。”   声音轻轻柔柔的,店小二一时听到入迷,恨不得她多说几句话才好。   他听到那位公子说要尝尝青州的特色菜,他挑了十几样青州口味的菜名报出来,那公子都要了。   店小二心想,倒是个出手大方的,他伺候的更殷勤了。   每上一道菜都会说说来历,套套话。   店小二道:“客官是外地来青州的吧,我们醉仙楼做的可是最正宗的青州菜了。”   那年轻公子笑了笑,“那倒要好好尝一尝了。”   店小二陪着笑,又端了一道菜上来,“这青笋焖鱼,里头的青笋可是山里摘的新鲜的。”   年轻公子夹了一筷子,赞了一声,“这是青嘉山里头的吗?”   店小二讪笑道:“现在可不敢去青嘉山了,那边啊山匪横行,大伙都绕着走呢。”   年轻公子抬起头,看了店小二一眼,“朝廷不是派人了人去剿匪了吗?怎还会这么严重!”   店小二道:“来是来了兵,可那些山匪对青嘉山里穿行,官兵也拿他们没办法,还损失惨重呢。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啊,惹不起,只能躲着走。有好几个挨着近的村子都被祸害了,幸存下来的人都搬走了。就连那些在小县城的人都惶惶不安,生怕山匪下山。”   只见那年轻公子皱着眉,问道:“青阳县也被波及了吗?”   店小二问道:“公子要去青阳县吗?可是去青阳县收购今年新出的松雾茶?”   年轻公子点了点头,“年前便在青阳县定下了,如今正是收成的时候。”   店小二道:“我劝客官可千万别去,去那里必须经过青嘉山,谁知道那些山匪会不会半途出来抢财抢人。有好几个跟公子一样想去青阳县去收购今年新茶的商贩,全都没能回来呢。为了安危着想,公子还是在青州城转转比较好,等以后这匪患平息了,再去青阳县也不迟。我看客官还是听一句劝,不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在这说话间,菜式都上齐了,小二笑着道:“客官慢慢用,有什么事情唤一声便是了。”   小二出去时便把门关上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沈如晚和楚执二人时,沈如晚摘下了帷帽。   她担忧的问:“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楚执脸上淡淡的笑意敛去,说:“青嘉山山林茂密,山脉延绵,那些山匪对青嘉山十分熟悉,占据了有利的位置。山匪利用山形做掩护偷袭,对于习惯于正面出击的士兵们来说,处于劣势。”   沈如晚本就一路颠簸胃口不佳,又听到这个,更不想吃东西了。   她心里发愁,那些山匪这么狡猾难缠,他要是去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沈如晚捧着热茶喝了几口,便站在窗边透透气。   这青州城里表面上看着热闹,还不知道暗藏着多少暗涌。   忽然沈如晚看着街角一个身影,瞧着十分的眼熟,那人手里拎着药包,头戴着斗笠。   她靠着窗,想看的更清楚。   楚执见状,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沈如晚指着一个方向,回头对楚执道:“我好像看到我大哥了。”   沈如晚觉得这不是她的错觉,虽然她跟大哥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她的印象很深刻,刚刚他转弯的时候,她隐约见到了有胡子的侧脸,应是她大哥没错了。   大哥既然在青州城,为何不去京城呢?   楚执招来暗卫,让他们去追寻。   不管是不是,总要找到人亲眼瞧一瞧才是。   楚执让沈如晚不要急,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第八十三章 ……   沈彦松从药铺出来便察觉被人跟踪了。   他扫了一眼四周, 虽然没发现可疑的人,可他的直觉错不了。   沈彦松不动声色的往一条僻静的巷子里走,待到周围没有人了,他说道:“出来吧!”   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沈彦松迅速的转过身, “兄弟哪条道上的, 为何一直跟着我?”   那黑影道:“我家主子有请, 阁下请……”   那黑影还未说完, 沈彦松捏着拳头直接冲了上去。   ……   沈如晚根本坐不住,她等不及了,于是央着楚执跟她一道过去找。   楚执见她着急,只好依着她从酒楼出来了。   顺着刚刚看到的方向,隐在暗处的人为他们引路。   很快沈如晚便到了那条巷子。   她急匆匆的往巷子里走, 却见到大哥跟一个黑衣人正打斗在一块。   那黑衣人正是楚执派过去的影卫。   沈如晚想要跑过去, 却被楚执拉住了胳膊。   她着急地喊道:“别打了,快别打了。”   沈彦松正占上风,想要拼着一口气将这个难缠的黑衣人打趴了。   忽然听到那娇娇软软的声音,楞了一下。   怎么有点耳熟。   他分神往远处的巷口看去, 站了一男一女。   喊着话的是那身穿粉色衣裙的姑娘。   沈如晚见大哥朝她看过来,她挣脱了楚执的手,朝沈彦松走过去,一边把帷帽摘下来。   待沈彦松看清那姑娘的容貌后,呆在原地。   他顾不上那黑衣人会不会趁机偷袭, 他停了下来, 不敢置信的道:“晚晚?”   沈如晚高兴地说:“大哥,是我!是我!”   沈彦松第一反应便是,“晚晚,别过来, 这里危险。”   等他想要再转身对付那黑衣人时,只见那黑衣人避到一边,单膝跪地。   沈如晚很快就到了沈彦松跟前,“大哥!总算是找到你了。”   沈彦松有点回过味来了,难不成这黑衣人是认识晚晚的?   沈彦松看着许久未见的妹妹,他道:“晚晚,你怎么会在青州城?阿嬷阿娘呢?”   沈如晚回道:“阿嬷阿娘还有阿爹他们都在京城。我是随夫君一道来青州城的。大哥,你收到我们给你留的信了吗?你怎么一直不来京城找我们?”   沈彦松眉头越皱越深,他刚刚有没有听错?   他不确定的问道:“晚晚,你说什么?夫君?你才多大,哪来的夫君?”   沈如晚本就因为一路走的急,脸上泛着红晕,被沈彦松这么一问,她脸更红了。   大哥在家中的时候她还嚷着不嫁人,可在短短两三个月她就已经嫁人了。   “大哥,你没有收到最近的家书吗?”沈如晚记得阿嬷她们每半月就让三哥写一封信托人送到到县城的镖局。   沈彦松摇头,“晚晚,我被一些事情耽搁了。还是之前回了一趟家中,看到你们留在家中的信。”   沈如晚心道,那难怪大哥不知道她成亲的事。   沈如晚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楚执。   她又看向沈彦松,有些害羞的说:“大哥,你没听错,我……我前些日子已经成亲了。”   沈彦松瞪大了眼睛,怎么都不敢相信。   哪有这么快成亲的,就算是定亲了也要等上一两年。   更何况阿嬷阿娘她们怎么舍得这么快就让晚晚出嫁。   可他看着自己的亲妹子红着脸,羞答答的模样,不像是假的。   若是真的话,这个婚事定有猫腻,这么快就成亲,应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时沈彦松见到站在巷口的男子朝这边走过来,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晚晚刚刚说是和夫君一道来的青州,她口中的夫君不会是正走过来的男人吧?   当那个男人越走越近,沈彦松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直到那男人站在沈如晚身边,平静的看向他时,沈彦松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这个男人怎么跟他和晚晚从水潭旁救回来的凶婆娘长得那么像?   细看之下还是小小的区别,那张美的妖异的脸没有半分女气,身高也要高不少,还有那剑眉斜飞入鬓,俊美又英气。周身的气质有着难以言喻的贵气。   虽然有不同,可沈彦松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同一个人。   沈彦松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他把沈如晚拉了过来,挡在身后,“看来是老子眼瞎引狼入室了。是不是你欺负晚晚,才让晚晚不得不嫁给你的?”   楚执道:“大舅哥中气十足,看来是没有什么事,让晚晚白担心了。”   “我呸,谁是你大舅哥!定是你诓骗我家晚晚,看老子不收拾你。”沈彦松懊悔不已,他怎么就把这么危险的人给带回家了呢!   沈彦松挥拳过去,楚执侧身避开,一手挡住沈彦松的进攻,“大舅哥想要与楚某切磋随时奉陪,可此时却不是好时机,拳脚无眼,莫伤了晚晚。”   沈彦松想到身后的沈如晚,只好收回了手。   沈如晚见大哥好像是误会了,她正要解释,楚执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大舅哥随我们来。”   说完楚执朝沈如晚道,“晚晚,过来。”   沈如晚见大哥还挡住她身前,防备着楚执。   她对楚执轻轻地摇了摇头,对沈彦松劝道:“大哥,你先跟我们走,我慢慢跟你解释。”   沈彦松眉毛提了起来,我们?   晚晚话里那不经意透出的亲昵,让沈彦松再次审视眼前的男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刚刚打斗时扔到一旁的药包捡了回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横在沈如晚和楚执中间,挑衅的看向楚执:“走罢。”   临时落脚的地方,一间两进的宅子。   沈彦松跟着自家妹子下了马车,他现在脑子里还是晕的。   什么姨祖母,什么秦家,什么忠勇伯府?   更让他觉得荒谬的是,晚晚说她嫁的男人是当朝的摄政王?   就那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小白脸会是那个战功赫赫的摄政王?   沈彦松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的啊,他没有在做梦啊!   沈彦松看着走在身边的笑得一脸灿烂的亲妹子,心里嘀咕着,不是被人用花言巧语给骗了吧? 第八十四章 ……   沈如晚发现大哥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话, 一路上都防备的盯着楚执。   沈如晚想了想,其实若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了,她也不敢相信。   还是得慢慢来跟大哥解释才好,最好的还是让大哥一块回京城, 等见到阿嬷阿娘她们肯定就不会再怀疑了。   一行人到了正厅, 楚执在主位坐下, 沈如晚本要坐他旁边, 却被沈彦松拦住了。   “晚晚,这么久未见,跟大哥坐这边好说说话。”   沈如晚也正有此意,便没有往楚执那边去了,在沈彦松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楚执见状微微眯了眯眼睛。   很快有婢女上来奉茶, 沈彦松很自然的把手里拎着的药放到桌上。   沈如晚看着这药包, 问道:“大哥,你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   沈彦松摇头,解释道:“这是我帮别人带的。”   沈如晚眼尖的看到药包上面还裹系着一包蜜饯,她记得大哥不喜甜食, 蜜饯这些零嘴也是姑娘家爱吃,尤其是要吃药的时候,能够吃上一块蜜饯简直能够救命。   沈如晚眼睛转了转,轻轻地又问:“大哥,是帮谁带的呀?那人也喜欢吃蜜饯吗?”   沈彦松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把蜜饯拿过来, 递给沈如晚,“晚晚,大哥不知道会遇上你,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就把青州城好吃的零嘴都给你买过来。这个蜜饯你要不要先尝尝。”   沈如晚摆了摆手, 笑着说:“大哥,我不是馋呢。就是想知道你给带药的人是不是个姑娘家呀?”   沈彦松被妹子这么直接问了出来,他咳了两声,含糊的道:“算是吧。”   沈如晚眼睛一亮,沈彦松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想岔了,沈彦松赶紧道:“晚晚别瞎想,就是顺道带的。”   沈如晚见大哥不想说,也只好先忍下来,大哥买了药总是要送回去了,她跟着过去不就知道了。   “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呀?家里人都很担心你,二哥差点就要跟着过来找你了。”   沈彦松想到现在的形势,他暂时还不可能去京城。   “我还有些事情要办,等办完了,再去京城。”沈彦松朝坐在另一边的男人看了一眼,他对沈如晚说:“晚晚,你听大哥的,明儿就回京城去。这青州城不太平,你待着这儿不安全。”   一直沉默的楚执冷冷地道:“不劳大舅哥费心了,楚某自会照顾好晚晚。”   沈彦松火气一下就上来了,“照顾个屁,也不看看青州什么情形还把晚晚带到这里来。我妹子一定是心软才会被你骗了过来。”   沈如晚知道大哥对夫君有误会,可她解释了大哥也不太相信。   她拉了拉沈彦松的袖子,“大哥,夫君是领命过来剿匪的,我自己愿意跟过来的,他……他对我很好。”沈如晚说着说着脸红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剿…剿匪?”沈彦松神情一变,他心里想着之前打探的消息,皱着眉道:“就他?我听说朝廷派的军队都还没到青州呢,怎么就你们几个人?”   话里的意思还是不相信眼前的男人会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沈彦松简直是头皮发麻,怎么可能是摄政王呢。   沈如晚却说:“大哥,我们没有跟大军走,我们先到了青州。夫君想去一趟青阳县。”   “青阳县?”沈彦松大声道:“不行,你们不能去。那里离青嘉山太近了,那边许多人都迁移走了,好几个村子都被霍霍没了。”   沈如晚见大哥这么反对,有些无措的朝楚执看过去。   楚执放下手中的杯子,他语气缓和了下来,朝沈如晚说:“晚晚你身子弱,又一路奔波,先去屋里歇息。大舅哥我会好好招待的。”   沈如晚犹豫了,她虽然很累,可好不容易才见到大哥,她想多跟他说说话。可她也听出来楚执是想支开她,跟大哥单独谈。   沈如晚不放心,大哥和他之间本就有些误会,要是两人一语不合打起来了可怎么办!   沈彦松看出沈如晚的倦意,他也想单独跟眼前这个男人说话,他劝沈如晚去休息,再三跟她保证不会与他起争执也不会单独离开。沈如晚才被婢女扶着出去了。   沈如晚一走,这厅里的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   沈彦松不客气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执神情未变,他语气淡然的说:“双云峰的沈大当家又以为我是何人呢!”   沈彦松浑身一震,那男人竟一语点破了他身份。   沈彦松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执未回答他,对守在门口的晋七道:“去拿青嘉山地图过来。”   沈彦松放在一侧的手抖了抖。   他的手里居然有青嘉山地图。   楚执站了起来,朝沈彦松走过去,“不知楚某是继续唤你沈大当家,还是大舅哥呢?”   沈彦松握紧手,他暗自蓄力,“你真的是当朝摄政王?”   楚执接过晋七拿过来的青嘉山地图,在桌上摊开,指着一处地方,说道:“这便是双云峰吧!”   沈彦松眼皮直跳,那地图标记的十分清楚,就连寨子都位置都标出来了,就好像是有人将双云峰给摸透了。   若是朝廷的人拿到这份地图再去攻双云峰的话,他那些弟兄和他们的家眷一个都跑不了。   能够拿到这么一份绘制详尽的地图,身份不简单啊。   沈彦松开始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传闻中的摄政王了。   难怪当初彪悍善战的塔勒族,会被摄政王打的如丧家之犬。   “你想要做什么?要将我双云峰的人都剿灭吗?”沈彦松问道,他心里想过许多可能……   楚执笑了笑,“楚某想问大当家一句话。”   “你说。”   “双云峰可有跟青嘉山的人合谋?”   沈彦松斩钉截铁的回道:“没有。我双云峰与青嘉山的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还会合谋。”   楚执将地图收了起来,他说:“那之前朝廷派来的温将军,可是死于双云峰的人之手?”   沈彦松僵住了。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沈彦松想到此人心机如此之深,他的妹子往后该怎么办。   沈家要被他给连累了吧。   他既然会这么问,一定是知道了。   沈彦松咬着牙,吐出一个字,“是。”   “此事是我所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沈家无关。”什么狗屁将军,所做之事与山匪无疑。   楚执点了点头,“大舅哥勇猛有担当,甚好。”   沈彦松愣住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兴师问罪,然后再让人将他押下去吗?   沈彦松有点摸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   楚执将那地图放在沈彦松手上,说道:“温照那人死了便死了。能让大舅哥亲手斩杀,想来也是死有余辜了。”   楚执云淡风轻的说:“楚某想从双云峰借个道。”   沈彦松恍然过来,“难道是你是要深入青嘉山?你是要去黑龙寨?”   青嘉山有天险做屏障,易守难攻,只要有风吹草动便能被那些山匪发觉。   青嘉山很大,连着好几座山,若是没有人带路跟不就找不到黑龙寨的位置,也抓不到对方的首领。   楚执没有否认。   沈彦松不知道他的话到底可不可信,会不会是故意诓他的,让他带着他们去双云峰,然后直接把山上的人一网打尽?   可是他手里有了地图,都摸准了位置,要这么做完全可以强攻上去,不必费这些口舌。   沈彦松直视楚执,“双云峰和青嘉山不一样。清风寨与黑龙寨也不同。”   沈彦松有苦说不出,双云峰的清风寨,以前虽然说是山匪,可上一代大当家早就想不干这杀人越货的行当,想领着寨子里的人走正道,定下了许多规矩。若是不想遵守的人随时可以离开。走了一些人另立门户,也有不少人都还是留了下来,跟着老大当家干。   沈彦松因一次走镖,才知道同行的老人是清风寨的大当家,那次因缘巧合救了那老人,便脱不了身,甚至被带到了清风寨,逼着他成为了新一任的大当家。沈彦松这几年帮着寨子里找了另外进账的活,寨子里的日子比以前好过许多了,一些汉子有了正常赚银子的活计,也不太热衷去打打杀杀了。能留在清风寨的都是一些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   但也有心思浮动的人,之前破了寨子里的规矩,又带了一批人去了黑龙寨。   那青嘉山的势力越来越大,双云峰也就占了地势的优势才没有被攻打下来。   也不知道青嘉山那边的人怎么会胆子越来越大,四处作恶,残害百姓,搅的民不安生。   本以为朝廷的军队来了,可以平定那些恶匪。谁知双云峰隔得近,也被一道算了进去。   两面夹攻。   沈彦松很早之前已经转移了些妇孺离开,可大部分兄弟和家眷还留在双云峰,现在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他也不能丢下这些人,只能硬抗下去。   现在楚执的要求,让他看到了转机。   赌上一把,是不是可以保得双云峰的人平安?   ……   沈如晚靠在榻上假寐,她一直都听着外头的动静。   有脚步声传来,她便睁开了眼睛。   这回总算是见到她要见的人。   沈如晚朝他走了过去,“你和大哥都说了什么呀?怎么说了这么久?”   楚执手里拿着一包让人买回来的零嘴放在桌上,“随意聊聊。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沈如晚刚打开,就看到了有蜜饯、点心、肉脯,只是她现在没有什么胃口,却也谢谢他。   楚执正将外袍脱下,换上一件新的,边说:“今晚你早些睡,明日我们便去你大哥那边。”   沈如晚惊道:“我大哥那里?你不是要去青阳县吗?”   楚执笑着说:“那边正好顺道。”   沈如晚心里想着,那岂不是可以看到让大哥去买药的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如她想的那样是个姑娘。   不过也好,正好可以看看大哥究竟是在做什么。 第八十五章 ……   沈如晚估计是疲倦了, 一沾床就睡着了。   楚执坐在床榻上,将她的一缕发丝撩到手中,看着她的睡颜。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沈如晚身上穿的也薄了, 盖着被子睡觉也不太老实, 不是喜欢把腿伸出来, 便是掀一半的被子, 扯着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和那精致的锁骨,那团玉色也隐隐可见。   楚执心中那股无名的燥热也越来越旺。   睡着的人却依然毫无察觉。   楚执握住那小巧的脚踝,他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力道不知不觉越来越重。   直到睡着的人不满的蹬了蹬脚, 低哼了一声了, 楚执才慢慢地松开。   她身上的香味总是若有若无的萦绕在他的鼻尖,就像一片羽毛,轻轻地在他心口上扫过。   楚执涌起一股冲动,想撕碎那薄衫, 想狠狠地折压那双腿,想听到她哭出来。   心里那股子戾气越来越重。   额头上的青筋冒了出来,楚执的揉了揉眉心,待睁开眼睛,眼底的红色看起来的有种妖异感。   楚执站了起来, 朝外间的榻上走去。   ……   沈如晚毫无察觉的睡到日上三竿。   她看着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 抬手遮了遮眼睛。   旁边又没人了,不知道他是出去练剑了,还是昨晚没有在床上睡。   沈如晚缓了缓神,坐了起来。   她轻轻地拍了怕脸颊, 让自己别多想了,这些日子他应该是太忙了。   沈如晚想到昨日他说要去大哥的地方,她起晚了怎么都没有叫她呢。   沈如晚穿上珍珠绣鞋,正要去换衣裳。守在外头的侍女青荷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端着铜盆进来伺候她梳洗。   这次来青州路途遥远,方嬷嬷年纪大了,没有让她跟着,就带着青荷一人。   青荷帮沈如晚换上一件玉兰色的衣裙,听到她问道:“殿下呢?”   青荷回道:“殿下正和沈大公子在外面的院子里切磋武艺呢。”   沈如晚一惊,“什么?打起来了?”   沈如晚只简单的挽了个发髻便急得匆匆往外头跑去。   青荷跟在她身后喊道:“王妃,你慢点,别摔着了。”   沈如晚可顾不了那么多,大哥和楚执之间本就有误会,这一打起来那岂不是更糟糕了。   当沈如晚赶到时,她的夫君一袭月白长衫,背对着她站在院中,而他大哥捂住胸膛,脸上似有痛色。   沈彦松正要再次袭过去,眼风扫到了沈如晚,他凝聚的拳即刻便散去,他甩了甩手,作轻松状,朝她走过去,“晚晚,你怎么过来了。”   楚执转过身来,也看向沈如晚。   沈如晚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我听说你们在切磋武艺,现在结束么?”   沈彦松忍着隐隐的痛处,哈哈哈一笑,“自然是结束了。晚晚,大哥等着你一道用早饭呢。”沈彦松有点后悔跟楚执打这么一架了,他这个野路子,怎么会是楚执的对手,不过几招下来,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可若是不打,他也不会甘心。   楚执走到沈如晚身边抬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拨了拨,“怎跑的这么急?”   沈如晚心想,还不是怕你们继续打下去么。   她倒没说出来,拉了拉楚执的衣袖,“我们和大哥一起去用早饭吧。”   沈彦松看着自己妹子对楚执的态度,心里酸溜溜的,这才嫁出去多久啊,就这么偏着外人了。   沈如晚自然不会冷落了自己大哥,她冲着沈彦松笑着道:“大哥,快点呀。”   这顿早饭有沈如晚在,倒也很是融洽,楚执本就话少,沈彦松想讨妹子欢心,特意去买了一些青州的特色食物,不停的劝着沈如晚吃。   沈如晚胃口小,每样试了点便饱了。   用了早饭后,他们一行人便要跟着沈彦松出城去双云峰。   沈彦松直言告诉楚执,借道双云峰可以,但是怕惊吓到留在寨子里的人,一次不能带太多的人上去。   楚执同意了。   可当沈彦松看着楚执身后只跟着两个随从时,诧异道:“就这么点?”   楚执笑了,“自然不止。”   沈彦松没有继续问了,若是隐在暗处的,他发现不了,他的那些兄弟们估计也发现不了。   沈如晚从他们谈话中,知道大哥所在的地方是比较隐秘的,又是在山上,于是她把青荷先留在了青州。   沈彦松带着他们避开了原本朝廷军队守卫的地方,一路往深山中走去。   沈彦松担心沈如晚,特意放慢了速度。   沈如晚一开始还能跟上,可山路实在难走,她怕自己是拖累,小腿在打颤了,都一声不吭。   楚执忽然停了下来。   沈如晚一下撞到了他的背上。   她摸了摸撞疼的鼻尖,眼泪险些要流出来了。   沈彦松回过看去,露出吃惊的神色。   只见楚执蹲了下来,让沈如晚到他背上去。   也不知道楚执对他妹妹说了什么,他妹子眼睛水润润的红着脸趴了上去。   沈彦松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心里啧了一声。   ……   清风寨的人一直都张望,盼着他们大当家回来。   一个瘦得跟猴子一样的少年,站在树上看到到了沈彦松的身影,他朝后面的人大喊:“大当家回来了,大当家回来了。”   寨子里的弟兄们都出来迎接。   沈如晚听到前面的动静,好像有不少人往这边过来了,她还被楚执背着,她连忙晃了晃身子,想要下来。   楚执未动,沈如晚贴着他的耳朵,急着说:“阿执哥哥,你快些放我下来呀。”   软软的声音,带着香味的呼吸,离楚执那么近,他眸光暗了暗,慢慢地将沈如晚放下来。   沈如晚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乖乖的站在楚执的身边。   她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大哥住在这深山里不说,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呼喊好像夹杂着什么大当家。   沈彦松见到沈如晚神色有些紧张,他走过去安抚道:“晚晚别怕,那些都是跟我有过命交情的兄弟。”   而清风寨赶过来的的汉子们见到沈彦松带了陌生人上山了,都带着好奇和审视的目光看过去。 第八十六章 ……   “你听说了没?大当家带了个女人回来了!”   “就是听了才想过去见见呢, 说是比裴姑娘还好看?”   “哟,真的吗?那我也去瞧瞧,其实这裴姑娘要不是总是病恹恹的,其实跟大当家的还挺般配的。”   “你可别瞎说, 那裴姑娘一看就跟咱们不是一条路的人, 大当家也说了, 她就是暂住在寨子里, 等形势好点再把裴姑娘送走。”   “要我看啊,就是大当家没看中人家。你说就算她是个凤凰现在也落难了,被之前的二当家那么一抢走差点就洞房了,早就没有什么名节可言了,就算送她回去估计也落不得好。要我说, 能跟着大当家其实还挺好的……”   “行了, 行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快过去看看大当家带回来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这两个说着话的年轻媳妇离开后,裴秀秀才从一颗大树的背后走了出来。   她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眼中带着轻愁,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裴秀秀在屋子里闷的慌,出来透透气就听到那两个媳妇的谈话。   她神情很复杂。   她的家仆、护卫、贴身丫鬟都死于那场突袭,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山匪杀光她身边的人,本来她也难逃一死, 可被人捏着下巴抬起头看清了容貌, 便被虏到了山上。   为了防止她自戕,她的嘴巴被塞住,身上捆着绳子,被迫换上喜服要与一个满脸横肉的山匪成亲。   那当一身酒气满身臭味的山匪搂住她的时候,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病立刻死去。   那时候裴秀秀从未有过那么绝望。   可当哐啷一声踹门声响起,有人闯了进来,破坏了洞房,把她从那个恶心的男人身下救了出来。   虽然是一个满脸胡须,看起来很凶狠的男人。   可裴秀秀在那一刻,得救了。   “裴姑娘,裴姑娘,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小玉的声音将裴秀秀从回忆里唤回来。   小玉气喘吁吁的在裴秀秀面前停了下来,“裴姑娘,大当家给你送药来了,你快些跟我回去吧。”   裴秀秀怔了怔,她点了点头,由着小玉扶着自己往回走。   刚到小院子门口,就见到那个高大的男人的身影,他正微微垂下头,含着笑,听着身边女子的说话。   裴秀秀到了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回 瞧见那个男人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在他身边的女子娇如芙蕖,确实美貌,就是京城之中也找不出几个来。   裴秀秀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帕子,走了过去轻轻地唤了一声,“大当家……”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沈彦松朝她走过去,隔着几步距离停了下来,见她咳的厉害,他语气有些急:“小玉,快点扶裴姑娘进屋。我把药都放桌上了,你赶紧去给她煎药。”   在裴秀秀打量沈如晚的时候,沈如晚也好奇的看向她。   这位裴姑娘长得花容月貌,脸色却苍白,看起来很虚弱。她的姿态仪容,走路的的模样,不像是一般的人家的姑娘。   沈如晚跟着走了进去,对沈彦松道:“大哥,我进去陪陪裴姑娘你要是有事便先去忙吧。”   沈彦松点了点头,他本就是抽空送沈如晚过来,等会还要赶着去后山看看楚执那边的情况,他交代道:“晚晚,你要是累了,让小玉带你去休息,你的屋子就安排在前边,离这儿不远。”   裴秀秀脚步一顿,前面不远的屋子,不就是大当家自己的住的地方吗?他让这个姑娘住进他的屋子?   裴秀秀觉得喉咙更痒了,只能捂着帕子继续咳。   小玉拿着药去厨房了,沈如晚见她咳的厉害,帮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裴姑娘,喝口水罢。”   裴秀秀平息那阵咳嗽后,接过沈如晚手上的茶,喝了一口,顺了一会气,对沈如晚道:“多谢姑娘。”   沈如晚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裴姑娘,你先躺下休息会吧,会舒服些。小玉煎药还要些时辰呢。”   裴秀秀摇了摇头,只靠在床头,“我这老毛病,让姑娘见笑了。”   沈如晚体贴的说:“裴姑娘,你太见外了。既然生病了,自然是要吃药的。”   没过多久,小玉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过来,经过沈如晚身边时,沈如晚闻着就觉得苦。   裴秀秀端着吹了吹,眼睛都不眨的喝了下去。   沈如晚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喝药这么不怕苦的。   沈如晚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包蜜饯,她起身拿到裴秀秀面前,“姑娘吃一块吧,我大哥特意给你买的。”   裴秀秀愣了愣,她看着眼前蜜饯,又看了看沈如晚,疑惑的道:“大哥?姑娘唤沈大当家大哥?”   沈如晚感觉这位裴秀秀似乎是误会了她跟大哥的关系。   “我是和你们的大当家是亲兄妹。裴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便也唤我晚晚吧。”   裴秀秀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是沈大当家的亲妹子。   这,这看起来也不像啊。沈大当家被胡子遮住了半张脸,看着就凶,可这沈姑娘却长得这般精致貌美,任谁见了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兄妹。   裴秀秀回过神来,柔声说:“晚晚也莫喊我裴姑娘了,叫我秀秀吧。”   两人说了一会话,才知道裴秀秀比沈如晚还大了半岁,沈如晚还得喊声姐姐。   不过让裴秀秀更惊讶的是,沈如晚竟然已经嫁人了,她是跟她夫婿一道上山来的。   沈如晚看着裴秀秀药效上来有些犯困了,她便先告辞了。   裴秀秀在沈如晚离开后,悄悄地松了一口,捻了一块蜜饯含到嘴里。   沈如晚被小玉带到了大哥的所说的屋子。   这屋子收拾的整齐干净,被褥都换成了新的。   沈如晚卧在床上本想小憩一会,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窗户前站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缓了下来,她朝他唤道:“阿执哥哥。”   声音还带着才睡醒的鼻音,听起来又软又娇。   楚执转过身朝她走过去,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睡的可好?”   沈如晚点了点头,她也对他问道:“你要办的事情还顺利吗?”   楚执轻笑一声,“还知道担心我?”   沈如晚知道自从跟大哥相见后,就偏着大哥一些。   她拉着楚执的手晃了晃,柔柔的说:“我怎会不担心呢。”   楚执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坐在床榻上帮她穿上绣鞋,看着她那张红的如晚霞般的脸蛋,说道:“你大哥让人送了饭过来,过去看看合不合胃口。”   按照沈彦松的本意,亲妹子来了,得设宴席才是,可他们被官兵围困已久,山中的吃食很紧巴。只能单独给沈如晚做顿好吃的,特意让厨娘去杀了一只鸡。又找了些山中才有的食材,才让人做好送过来。   烤得焦黄流油的鸡很香,还有一种用不知道什么花做的汤,鲜的舌头都能吞下去。   沈如晚吃的十分的满足。   ……   次日,沈如晚醒来后,小玉打来水给她洗漱。   小玉知道沈如晚原来是大当家的妹妹后,态度十分热情。   跟她说了许多山上的事情。   昨日上山时,看到那么多汉子来迎接大哥,沈如晚知道了大哥原来不是在镖局干活,而是在这个双云峰上当大当家。一开始她十分担心,后来大哥解释了,她才知道大哥这里跟那些山匪是不一样的。   听了小玉的话,原来这山上俨然是成了一个小村落,汉子们会跟着大哥走镖,也会做些小生意。女人们则会染布和采茶叶,由男人们背到山下去卖。   拦路抢劫,打家劫舍这些行当渐渐地没人去做了。   就算有,也是偷偷摸摸,被发现了则会被赶下山。   也有一些不习惯过这种日子的人,离开了,另立山头。   可因为以前毕竟还是做过山匪,这些人也习惯了在双云峰上生活,没想过搬去山下。   因为这回青州匪患一事,双云峰的这些人,也被算了进去。   可想而知沈彦松带着这帮兄弟们撑的多么辛苦。   沈如晚心中庆幸,还好找到了大哥,夫君一定会帮大哥的。   这一整天,沈如晚都没看到沈彦松和楚执的身影。   沈如晚又去看了裴秀秀,与她说了些话,在一起用了饭。   她发现裴秀秀吃了大哥带的药,病情似乎起色不大。   裴秀秀安慰她,“我这是娘胎里带的病,根治不了。只能吃着药养着,每过一段日子就需要换方子。这张单子许是吃了久了,效果才没那么好了。”   沈如晚握住她的手,“秀秀,要不,你跟我们一道下山吧。”   沈如晚察觉到裴秀秀一直掩着的手帕上沾了有血渍。   这药不起效果了,她的病只会更严重。   裴秀秀心里砰砰直跳,她真的能下山了吗?她这副身体不会成为他人的累赘吗?   就连沈大当家都不敢轻易带她下山。   沈如晚回去后,本想等楚执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可等到天黑,也不见他人影。   ……   夜深了,在双云峰的一侧,两个男人站在悬崖边看着远处。   沈彦松对身边的问道:“你真准备让人从这边潜入青嘉山?”   楚执不语。   沈彦松又说:“我与青嘉山那边的人交过手。不像是一般的山匪,就连从我们这边叛逃过去的人,我之后大部分都没见过了,许多都是陌生的面孔。那些人掠夺了一些村子,将一些强壮的庄稼汉子给抓走,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楚执目光平静,声音如高山上的清泉冷冽,“因为那些原本就不是山匪。”   沈彦松惊诧地问道:“那会是什么?”   楚执看向他,“你认为呢?”   他慢慢回想一些事情,发觉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   整齐的队伍,杀人毫不留情,掠夺村庄的手法一致,像是被训练一样。   不像普通山匪一样毫无章法。   沈彦松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难不成是兵?是官兵伪装的山匪吗?”   楚执挑了挑眉,看来他这个便宜大舅子挺敏锐的。   沈彦松不解,“如果是官兵的话,那是哪里来的?为何要扮做山匪占据青嘉山?为何要抓走那么多的人?”   楚执看着远处那延绵的大山,“自是有可图之物。”   沈彦松脸上神色几经变换,他看楚执这么笃定的模样,他定是知道了什么。   沈彦松想到那些被抓走的汉子,若是青嘉山里有可图之物,又需要大量的劳力,那会是什么呢?   忽然沈彦松脸色一变,他不敢置信的道:“青嘉山里是不是有矿?”   这个矿还很可能是铁矿。   只有这样才说的过去,只有这样才会需要大量的男丁,才会让周围的人因匪患远离青嘉山。   这样才能保得不被人发觉。   因为匪患,没有人敢经过。就算里头有动静,也没有人会怀疑。   沈彦松越来越心惊,他这个妹夫,竟然全部都知道?他实在让人看不透,深不可测。   沈彦松做下了一个决定,开口道:“我不想双云峰的这些兄弟一辈子都只能藏在这山里,若是我们能够帮上忙,任凭差遣。”   很显然,这是有了投奔之意。   楚执会跟沈彦松透出这么多,本就有起用之意。   这青嘉山匪患一开始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当初青州官府处理不力时,他便遣人去查了。   当消息慢慢地传回来,也越来越有意思。   私自开采铁矿不说,还养了私兵藏在那山里头。   也难怪之前派去剿匪的人无功而返,还损兵折将。若是这里头的事情暴露出来,那就有人会狗急跳墙了。他王妃的妻族亦可趁此机会,建功立业。   楚执点了点头。   沈彦松见他没有拒绝,松了一口气。   他朝楚执抱拳,说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能答应。”沈彦松此时连称呼都改了,态度也变了。   “那位裴姑娘的病一直不见好,就算给她抓了药来吃,也只能止住一时,现在那药越来越不见效了。你和晚晚离开这里能不能把裴姑娘带到青州城去治病。”   沈彦松知道,这种时候能够将人平安带下山,也只有楚执能够做到了。   ……   沈如晚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还好自己想见的人就坐在床边。   突然被告之要下山了,她都懵了。   她以为会在这山上住段日子呢。   “怎么这么快?大哥跟我们一块走吗?”   楚执说:“他留在山上还有要事。大军明日便会抵达青州,我们也要住进知州府中。”   沈如晚反应过来,大军到了青州的话,他是要接见前来的将军,以及青州的官员。   沈如晚问道:“那,那能带裴姑娘一道下山吗?她似乎吃了药也不见效,只能去青州城给她找大夫看看。”   楚执倒没想到这两兄妹都提了这个要求。   ……   沈彦松送了他们一程,裴秀秀因为半夜发病已经晕了过去,被沈彦松抱着交到楚执身边的暗卫手中。   他得留在山上照楚执所言行事,无法继续送到青州城。   沈彦松看向自己那个懵懵懂懂又娇憨的妹妹。   她真的知道自己嫁的是个怎样的人吗?   沈彦松站在沈如晚面前,嘱咐道:“晚晚,好好照顾自己。”   沈如晚冲他笑着说:“大哥放心吧。我会在青州城等你,到时候我们一道回京城呀。”   沈彦松点头,“好,一起回京城。”   下山的路沈如晚只自己走了一小段路,被楚执给背了起来,等他们从山上下来,到了平坦的路上,便有马车候着了。   楚执将沈如晚带上了马车,她没有看到裴姑娘的身影,问道:“秀秀呢?” 第八十七章 ……   “有人在后头照看她, 你无须担心。”楚执虽然答应了带裴秀秀下山,却不想让她和沈如晚同乘一辆马车。   沈如晚见他也在一旁坐下,又问:“那秀秀会和我们一同去知州府吗?”沈如晚心里还想着裴秀秀的病,若是住在一块能够有个照料。   楚执见她面露担心, 点了点头, “会的。”   沈如晚这才放心下来。   马车里很安静, 沈如晚翻了几页书后, 朝楚执看过去,见他正闭目养神,   这些天一直没有闲暇能够跟他这么相处。   他离开时,她还没醒,他回来时, 她睡着了。   她瞧着他眼底有青色, 虽然脸色如常,可也应是累了。   沈如晚抿了抿唇,小声的说:“我给你按按吧?”   楚执睁开了眼睛,朝她看过去。   沈如晚与他这么对视, 有些害羞,脸上飞红,“你靠过来,我给你按按头吧。这样会舒服点。”   楚执有点意外,看了一眼沈如晚的双腿规规矩矩的并拢着, 她神情有期待, 亦有些忐忑。   楚执枕上去后,那股淡淡馨香将他笼罩,太阳穴被那双小手不轻不重的按着,确实如她所说, 很舒服。   沈如晚按着按着,手有些发酸了。   她停了下来,发现他似乎是睡着了。   他这么躺在她的双腿上,其实她的腿有些微微发麻,却也舍不得惊醒他。   看着他的睡颜,沈如晚情不自禁的用指尖滑过他的脸轮廓,英气的眉眼、高挺的鼻子,薄唇,怎么看都好看。   沈如晚想到和他相识到如今的相处,心中不觉涌出一股甜蜜。   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呢。   当那青葱的指尖游移在薄唇边缘时,楚执倏地睁开了眼睛。   沈如晚动作一顿,人僵住了。   她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把手指慢慢移开,却被楚执握住了。   沈如晚眼睁睁看着楚执张开嘴,朝她的手指了上去。   她本以为会疼,就像以前一样被牙齿划破肌肤,吮吸血液。   可当她感觉到那牙齿只是看似恶狠狠地在研磨着,不轻不重,带着炙热的温度。   对上他那双如鹰隼般的双眼,沈如晚脸上越来越热,她想把手指抽回来,却无法动弹。   虽然那人的动作越发大胆,沈如晚觉得自己的指尖要融化在他嘴里,被他给吞下去了。   心跳的越来越快,她就像是在老虎嘴下的小兔子,一动不敢动。   楚执看着她娇羞的模样,眸中幽光暗涌,他渐渐地松开了她。   暗自吸了一口气,手上的青筋突起,楚执从沈如晚腿上坐了起来。   “手法不错,下回再帮我按。你先歇会,我出去看看情况。”楚执说完撩开车帘,直接跳下了马车。   沈如晚在他离开后,也才呼出一口气。   沈如晚用帕子擦了擦手,脸上还是很烫。   其实她刚刚在想,阿执哥哥会不会亲她,他看她的眼神就像那天晚上,又凶又狠,让她害怕。   可当他松开她,她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自从那回乌龙又惨烈的圆了一次房后,阿执哥哥一如既往的对她好,但似乎对她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很少对她做让人羞的事情。   ……   青州知州庄卓领着家人在门前候着拜迎摄政王及王妃。   见到那华盖马车徐徐停下,庄卓一行迎了上去。   庄卓躬身行礼:“王爷远道而来,臣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马车旁的随从,揭开车帘,楚执先出来,随后沈如晚搭着他的手,一道下了马车。   庄卓听到动静,依然不敢抬起头来。   楚执看向庄卓,冷淡的道:“庄大人免礼罢。”   庄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谢恩,并迎楚执夫妇入府。   庄家特意将半个宅子圈起来修葺了一番,称东园作为摄政王休息之所。   进了庄府,楚执随庄卓去了前院商议要事。   沈如晚去了庄府所安排的东园。   从软轿上下来,看着周围的布置很清新雅致。   沈如晚才坐下休息了一会,青荷进来禀报,庄卓的夫人刘氏以及嫡女庄兰蕊前来请安。   沈如晚点了点头,“请她们进来吧。”   刘氏带着庄兰蕊走了进来,两人给沈如晚行了一礼。   刚刚在门前迎接时,碍于摄政王在,她们都不敢往那边多看。   这时刘氏和庄兰蕊才好好的看清楚摄政王妃的模样。   刘氏早就听说过这位摄政王妃年纪小,出身低,因为八字好,才被太皇太后赐婚给摄政王冲喜。   亲眼见了后,这王妃虽然是比摄政王小上不少,家世又不好,可长的貌美动人,她笑起来就像晨曦下的海棠花,娇艳欲滴。   也难怪能在摄政王身边活这么久。   这位王妃倒也运气不错,嫁进摄政王府后,摄政王的身子似乎真的好了起来。   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到青州来剿灭匪患。   刘氏脸上堆着笑说:“王妃一路劳累,本不该这会来打扰王妃的休息。可我家老爷让人传话回来,王爷在前院有宴席,一时回不来陪王妃。妾身为王妃备好了小宴,还请王妃赏脸。”   沈如晚想到这会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同意直接在东园用膳。   沈如晚让青荷去请后一步跟她进了东园的裴秀秀一道用膳。   裴秀秀身体不适,怕扫了大家的兴致,便婉拒了。   青荷回禀后,沈如晚能理解裴秀秀那虚弱的身子,她让刘氏派人送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到裴秀秀的屋子里。   刘氏满口答应,“王妃尽管放心,那位裴姑娘既然是王妃您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们府上的贵客,妾身自会好好招待。”   不到一会,就有丫鬟鱼贯而入,端着各式珍馐佳肴。   刘氏立在一旁,一一为沈如晚介绍菜式,都是以青州菜为主,又添了几道京菜,殷勤的为沈如晚布菜。   庄兰蕊适时的插一两句话,说些青州的趣事。   沈如晚却觉得这顿饭吃的很累,可看在刘氏这么热情的份上,她不好拒绝。   好不容易吃完,刘氏也就识趣的领着庄兰蕊告退。   庄兰蕊一出来,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她对刘氏抱怨道:“娘,不过就是个农家女罢了,你对她那么奉承干什么。”   刘氏赶紧阻止庄兰蕊,又紧张的四处张望,她不赞同的道:“你啊,就是沉不住气。她以前是农家女没错,可现在她是摄政王妃。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表面上都得恭恭敬敬的。”   庄兰蕊见刘氏表情严肃,她撇撇嘴,“好嘛,我记得就是。”只是她心里却不以为然。   正当两人正跨出东园,只见前面来了一行人,最前面的那个身姿挺拔,一身玄色暗纹长袍,随着他走近,那俊美的脸看的越发清晰,周身的矜贵的气质让人看起来疏离又冷漠。   庄兰蕊看呆了,在刘氏提醒之下,才低下头行礼。   这边便是摄政王楚执了?   之前在门口相迎时不敢看,现在遇上了,本以为他会停下来说上一两句话,谁知他似乎就像把她和她母亲当做空气一般,脚步不停的走了过去。   人已走远,刘氏见到还在屈身发愣的女儿,拍了拍她的肩膀,“蕊儿,走罢。”   庄兰蕊回望那人离开的地方,喃喃道:“娘,没想到摄政王竟然长的这么俊。”   刘氏本以为老爷在前院设宴,摄政王回晚些回来才是,没想到刚刚用完午膳就遇上了。   她也没想到摄政王有着这么一副好皮相。   回去的路上庄兰蕊一直心不在焉,随手扯着路边的花枝,拿在手里把玩,她忍不住对刘氏说:“娘,你说那王妃的身子是不是单薄了点?”   刘氏不解,看着庄兰蕊。   庄兰蕊掐着手里的花枝,红着脸说:“听说摄政王二十有六了,那王妃年纪看着小,身子又那么单薄会不会伺候不好他啊。”   刘氏皱着眉,斥道:“蕊儿,你可不要乱想。摄政王可不是好相与的。”   庄兰蕊被点中心事,将手里的花枝扔在了地上,“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不跟刘氏回正房,而是往自己的院子跑去。   刘氏不禁摇了摇头。   如今情势不明,兰蕊的心可不能乱动。   ……   沈如晚刚眯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声响,正眼一看,是楚执回来了。   沈如晚刚要起身,便听到楚执道:“你睡你的。我换身衣服就要出门。”   沈如晚听到他又要走,还是穿上绣鞋朝他走过去,帮他递上腰带。   楚执见她不言不语的跟着他身边,嘴唇微微嘟起,像是在生闷气。   楚执终究还是没忍住,将人圈到自己怀里。   低头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心旷神怡,舍不得放开。   楚执低下头,在那想了千万遍的红唇上克制的亲了一口,稳住气息后,说道:“我这段时间都会很忙,可能会顾不上你。你可以在这园子里逛一逛,找裴秀秀说说话。要是闷了,带上护卫丫鬟出去走走也成。总之别委屈了自己,有什么需要就跟晋七说,他会留下来。”   沈如晚红着脸靠在他的胸膛上,软软的问道:“你是离开这里吗?去青嘉山那边吗?”   楚执眼中有了笑意,“不会太久的,晚晚耐心等一等。很快,我就带你回京城。”   沈如晚知道他这次来青州就是剿匪,想到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沈如晚担心的道:“阿执哥哥你一定要小心。”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莹光,“我会等你的。”   楚执有种想将她一道带走的冲动,忍了又忍,楚执低头咬住那红唇,将怀里的人欺负得双眼含泪,鬓发松乱,“晚晚,以后要叫夫君,知道吗?”   沈如晚被亲的意乱,她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顺着他喊了声,“夫君……”   楚执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眼眸越发的幽深了。 第八十八章 ……   一开始楚执早出晚归, 沈如晚半睡半醒的时候才见到他回来,可说不了几句话他又要离开。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楚执带着人往青嘉山那边去了。   沈如晚留在东园,刘氏每天领着庄兰蕊过来陪她说说话, 逛逛园子。   裴秀秀吃了大夫新开得药, 身子好了一些, 她也会时不时去沈如晚那儿坐一坐。   遇上刘氏和庄兰蕊的次数也就多了。   这天裴秀秀过来的时候, 正好刘氏在跟沈如晚说着话。   “听我家老爷说是,好像有了裴公子的消息,那些山匪以那裴公子做要挟,要跟朝廷谈条件呢。”   刘氏见沈如晚面露担心,又说道:“王妃不用担心, 有摄政王坐镇那些山匪定不会得逞的。”   刘氏说完转头就见到裴秀秀, 她面带微笑说:“裴姑娘今日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啊。”   裴秀秀福了福身,见礼。   沈如晚对她招了招手,“秀秀不用多礼快过来坐。”   裴秀秀对沈如晚笑了笑,在她旁边坐下。   庄兰蕊看沈如晚对这位身份不明的裴秀秀亲近, 心里不太舒服。她和母亲处处讨好她,也没见她对热情。   庄兰蕊带着浅笑说:“说来也巧,我们正说着裴公子,这会裴姑娘也来了。”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庄兰蕊只是随口说笑一句。   裴秀秀不明所以, 不解的看向庄兰蕊。   刘氏对庄兰蕊轻斥道:“蕊儿别胡说。那裴公子是太师之子, 跟裴姑娘又有甚关系。”   可就在刘氏说这句话时,裴秀秀瞳孔微微睁大,她屏住呼吸,死死地握住手中的帕子。   沈如晚诧异的问:“太师之子?他怎么会被那些山匪抓走?”她刚刚听到刘氏提起这位裴公子时, 不知道其身份。阿执哥哥也没有跟她说这些。   刘氏回道:“这事说来也奇怪,当初温大人带兵来平匪患,裴公子也跟了来了。一开始裴公子要跟着温大人去青嘉山,温大人还不让,也不知道裴公子跟温大人说了什么,才让裴公子去了。可那些贼子实在狡猾,又布下了陷阱,折损了不少人。本来有人掩护裴公子下山的,可裴公子执意还要往那山上的寨子里去,结果就……”   说完刘氏长长的感慨一声,“还好那些贼子还留着裴公子的性命,如今有摄政王在,定能将他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这时沈如晚察觉到裴秀秀身子在微微颤抖,她忽然又捂着嘴猛地咳嗽起来。   刘氏和庄兰蕊也吓一跳。   沈如晚紧张的问:“秀秀,你怎么了?那药不管用了吗?刘夫人,麻烦你再去请廖大夫过来给秀秀看看。”   刘氏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这就派人去请。”   刘氏身边的丫鬟很快的跑了出去。   沈如晚又让青荷端了温水过来让裴秀秀喝两口顺顺气。   裴秀秀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她轻喘着:“我,我没事,王妃不用担心。”   沈如晚握住她的手,取了一参片让裴秀秀含住,“秀秀你别说话,先缓一缓,靠着休息一下,待会大夫就会过来。”   裴秀秀感激的点了点头,她从双云峰上被带下来后,才知道沈如晚的身份。一开始很是震惊,尤其是对那位传说中的摄政王。她只远远地看过一眼,就觉得那男人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她现在能好好的坐在这儿都是托了沈如晚的福。   很快廖大夫被请了过来,给裴秀秀把脉,开药,折腾了好一会儿。   刘氏见裴秀秀稳定些了,沈如晚也面露疲色,她便带着庄兰蕊先告退了。   从东园出来,庄兰蕊不解的问:“娘,你说这裴秀秀到底什么身份?怎么沈如晚会对她这么关心,还把她留在身边?”   刘氏睇她一眼,“蕊儿,你管这些作甚。”   庄心蕊支支吾吾的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阿娘,我看那裴秀秀相貌不俗,又拨了丫鬟伺候,不会是沈如晚找来伺候摄政王的人吧?”   刘氏皱着眉不满的说:“你都乱想些什么呢!”   庄兰蕊拉了拉刘氏的手,讨好的说,“娘,你听我说嘛。”   她红着脸,踮起脚尖凑到刘氏耳边说:“在园子里伺候的丫鬟说,摄政王压根就没有跟沈如晚同房呢。晚上一次水都没有叫,而且啊似乎都是睡在外面的榻上。这摄政王妃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际啊是个不得宠的。说不定那裴秀秀就是她找来固宠用的。”   刘氏皱着眉,伸手戳了戳庄兰蕊的额头,“你,你竟然去探听这种事情。”   庄兰蕊嘟着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娘,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沈如晚是太皇太后赐婚冲喜的,所以才不得宠啊。”   刘氏摇了摇头,“你少乱猜测。裴秀秀绝对不会是用来固宠的。沈如晚本就容貌上乘,若是摄政王没看上她,更不会看上裴秀秀。再说裴秀秀那纸糊一样的病身子,谁脑袋坏了会用她来固宠。”固宠都是为了子嗣,一个身子不好的人,怎么能够生出健康的子嗣。   “蕊儿,你这些天少来东园。别把你那浅显的心思露了出来。”刘氏觉得庄兰蕊得好好敲打一番,可不能坏事了。   庄兰蕊被说中心事,气得跺着脚跑开了。   刘氏看得她的背影直摇头。   到了晚上,庄卓回来了,刘氏便问起了情况,“老爷,那边怎么样了?”   庄卓坐了下来,摇了摇头,“这回过来的是摄政王的亲信,又是云州调过来的兵。根本容不上我们来插手。”   刘氏走过去帮庄卓捏着肩膀,担心的问:“那,那位所吩咐之事该如何是好?”   庄卓心中也犯愁,举棋不定,他朝刘氏问道:“你那边呢?”   刘氏道没好气的说:“就连蕊儿都看出来那位王妃不得宠了,我看也就是白担了个名分而已。想要用她做筹码,都歇了这份心思吧。”   庄卓转过头来,“当真?”   刘氏道:“老爷,你说那王妃也算是难得的美人了吧。可那摄政王都不沾她的床,更别说晚上叫水了。”   庄卓迟疑了,“可他不是为了那位王妃将静和郡主给扔到鄞州的尼姑庵里吗?”   刘氏道:“老爷,我看那多半是为了摄政王府的脸面。”   庄卓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刘氏试探的问道:“老爷,你说我们现在还要听那一位的吗?”   庄卓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他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最后又坐了回去,他朝刘氏说:“暂且按兵不动。待形势清晰些,再见机行事。”他现在还不敢明确的站队。   刘氏顺势提到:“老爷,蕊儿似乎对摄政王动了心思,你看……”   庄卓本想动怒,可又思索了一下,沉默了起来。   刘氏见状,便知道庄卓心里那杆秤是在朝摄政王倾斜,她道:“老爷,咱们蕊儿都快十七了,身子也比那位单薄的王妃要丰盈。摄政王的侧妃位子咱们还是可以想办法博一博的。”   庄卓眉毛一动,摇了摇头,“不急,再看看。”   刘氏见庄卓没有一口回绝,心中有了底。   ……   天阴沉沉的连续下了几天雨,沈如晚一抬头又见到天边如长龙一般的闪电,轰隆隆的响雷在头顶炸开。   青荷赶过来关上窗户,“王妃,要不得要内寝去休息一会。”   沈如晚摇了摇头,她听着外头倾盆而下的大雨,担心在青嘉山那边的楚执还有大哥。   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么大的雨,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如晚心里闷的慌,就好像一股浊气赌在胸口不上不下,让她呼吸都不太顺畅。   沈如晚吩咐青荷再去把窗户打开了,她吹着凉风,看着雨,舒服了一些。   青荷端了一些沈如晚时常吃的点心过来,沈如晚没有胃口,喝了两口热茶便继续绣着手里的荷包。   到了晚上,雨势更大了,雷也更响,那游龙一般的闪电将黑夜照的如白昼一般。   那响雷好似要把天空给炸出个窟窿来。   沈如晚一整夜都几乎都没睡,听着那响雷,像是能感觉到地动山摇一般。   沈如晚迷迷糊糊中,心想,这雨要是还不停下来,还不知道多少地方要遭灾了。   担惊受怕过了一晚,第二天放晴了。   沈如晚走出院子,在园子里逛了逛,心里头舒服了许多。   就连裴秀秀也出来了。   沈如晚见到裴秀秀的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她担心的问道:“秀秀,你怎么了?是廖大夫的药没效果了吗?”   裴秀秀轻轻地摇头道:“许是这雨下的太久,没有休息好。”   沈如晚问:“秀秀,我见你这些天都心事重重,是有什么事情吗?”   裴秀秀眼神闪躲,她低下头,摆弄园子里的花草,“没,没有。”   沈如晚见她不想说,便也没有追问下去。   她指着前面处亭子说:“秀秀,走,我们去那边坐一会。”   才刚刚坐下不久,青荷便匆匆的跑了过来。   她气喘吁吁,满脸喜色的道:“王妃,王妃,殿下回来了……”   沈如晚心中一喜站了起来,她有将近十天没见到他了,昨晚还念着,今儿就回来了。   裴秀秀也一脸紧张的朝她看过去。   青荷说:“殿下以为王妃你在屋里,直接去了那边。”   说着青荷一边扶着沈如晚走下台阶,“王妃,您别急,慢着点。殿下在内室等着您,绝不会被心怀不轨之人给拐走的。”   沈如晚听出了弦外之音,她看向青荷,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青荷自然不会隐瞒,她道:“今儿殿下入园子的时候,庄府的那位庄姑娘带着丫鬟在扑蝶,扑着扑着,便扑到了殿下要经过的那条道,还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扭到了脚。”   裴秀秀蹙眉,这路数在后宅之中太常见了。   沈如晚也楞了一下。   青荷笑着说:“王妃,您不用担心。殿下直接将她当做空气一般视若无睹,那位庄姑娘就算摆好姿态也没有人瞧。殿下还当着那庄姑娘的面让护卫给庄大人带句话,说东园什么时候成了随意让人扑蝶的地方。若是如此的话,他倒考虑换个地方住下。”   青荷心想,殿下此话一出,便是直接对知州庄卓不满了。原本殿下能够住进这知州府,便是这府上的荣幸呢。只怕那庄卓听到这话,会吓得把他那闯祸的女儿给关起来。   沈如晚倒没有担心,只是没料到那位庄姑娘竟是起了这种心思。   裴秀秀走到沈如晚身边,挽住她的手,“晚晚,先回去看看罢。” 第八十九章 ……   裴秀秀送沈如晚到了院子门口便避嫌离开了。   沈如晚到了门口, 便有护卫朝她行礼。   沈如晚走进屋子见到了多日未见的男人,他穿了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正坐上位,脸上表情淡淡。   在他下手,坐着一个脸生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见到沈如晚起身朝她拱手行了一礼, “裴景泽见过王妃。”   沈如晚让他免礼, 当他抬起头后, 沈如晚觉得有一两分眼熟。长相清俊, 可脸上却带着伤,半边脸都带着青乌。   “晚晚,过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这回似乎透出一丝不满。   沈如晚这才惊觉她盯着那位裴景泽看了好一会了。   顿时她有些不自在,还是第一次这么失礼。   她红着脸朝楚执走过去。   在沈如晚转身的一刹那, 裴景泽看到楚执投过来的眼神, 他十分识趣的道:“殿下,王妃,裴某先行告退。”   “慢着。”楚执喊住了裴景泽。   裴景泽停下脚步,不解的看向他。   楚执道:“本王所承诺的自然会做到, 你且去这园子的北边那间小苑,会有你想要的。”   裴景泽脸色一变,神情激动,他重重的双手抱拳,朝楚执一拜, 便朝门外走去。   沈如晚蹙眉, 她轻声道:“北边的小苑不是秀秀住的吗?他一外男怎么能过去呢!”   “别人的事情你倒是关心。”楚执语气不冷不热。   沈如晚觉得他的态度奇怪,走到他身边,喊了一声:“夫君……”   楚执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这倒还认得我是你夫君了?”   虽然他语气冷硬, 可沈如晚看着他眼中的温度,抿唇轻轻一笑,娇声道:“不是我的夫君,那是我的阿执哥哥吗?”   楚执看着她脸上的笑,娇艳的红唇,直接亲了上去。   咬着那软软的唇,闻着属于她的香味,楚执在唇齿厮磨之间,低哑的道:“都是你的。”   沈如晚檀口轻启,喘着气,脸上潮红一片,她伸手推了推正在啃她脖子的男人,“秀秀那边真的不用担心么?”   沈如晚一说完,脖子上一痛,男人抬起头,眼尾发红,在她脸上又咬了一口,抵着她的唇说:“不仅不用你担心,她只会喜出望外。”   沈如晚坐直了身子,正想继续问下去,却感觉到楚执身上有东西抵着她。   她扭动两下想换个姿势,却被楚执牢牢地固定住,他额头的青筋冒了出来,声音嘶哑:“乖一点,别乱动。”   沈如晚反应过来后,一动不敢动,想到那日晚上的惨烈,她畏惧的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楚执稳住的气息,看到她慌乱的神情,心道果然如此。   那一回在浴池之中,他失控了,让她留下的阴影。他早就发觉,他亲她的时候,虽然害羞,却也能迎合他,可一旦他想要更进一步时,她的身子不受空子的颤抖,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在推拒他。   她是在害怕。   楚执慢慢地松开沈如晚,扶着她在身边坐下,沈如晚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不知怎么的又有点点失落。   沈如晚不想被这股情绪影响,她靠在楚执的肩头,问道:“那裴公子跟秀秀是什么关系呀?”既然他能放心让裴景泽去找秀秀,那裴景泽的身份一定没有问题。   楚执道:“他是裴秀秀的兄长。”   沈如晚抬眼看向他,“秀秀的兄长?这位裴公子是不是被山匪抓走的那个?他不是太师之子吗?”   那秀秀岂不是太师之女?   她见到楚执点了点头。   难怪他会说秀秀喜出望外。   楚执见她好奇,便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也就是说秀秀是被大哥救走的?后来那位裴公子误以为秀秀被山匪抓到了青嘉山上,所以执意去找才被抓的?”沈如晚拍了拍胸脯,“秀秀真是吃了不少苦头,也幸好裴公子被救回来了。”   说完她抱住男人的手臂,“夫君,你真好。”   楚执挑眉,问道:“哪里好了?”   沈如晚冲他笑了笑,“我不告诉你……”   沈如晚绞着手里帕子,说:“这些天一直下雨,又电闪雷鸣,我都好担心你们。你这次回来,还要离开吗?青嘉山那边的事情都结束了吗?”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楚执这么有信心,她只知道只要他去了,那匪患肯定能平定,他这时候回来许是那边的事情有了进展。   楚执沉默了一会,道:“晚晚再等等,再过些日子,我便接你回京城。”   沈如晚明白过来,这还是要离开啊。   楚执这次是特意回来看一眼她,明日一早还得离开。   等他下次来接沈如晚的时候,那将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这时外头的护卫在门外道:“殿下,庄卓在园外求见,说是为庄姑娘冲撞了殿下来请罪的。”   楚执心里正有火没处发,他冷声道:“不见。”   门外的护卫领命朝园外而去。   庄卓十分的忐忑的候在东园前,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这么蠢,在这个当头用如此拙劣的法子去勾摄政王。   要是能够这么容易便被勾到,那摄政王还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京中之中早有传言摄政王不近女色,太皇太后变着法子送了多少女人去了摄政王府都被折在了里头。   庄卓见到摄政王身边的护卫出来,便迎上去问情况,却听到那护卫告之摄政王不肯见他。   他心中一沉,气冲冲地回到后院,听到庄兰蕊还哭哭啼啼的跟刘氏说着委屈。   他一脚踹开门,朝庄兰蕊走过来,掌风朝她扫过,骂道:“孽女,还有脸在哭,老夫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庄兰蕊捂着自己的脸,愣愣地看向庄卓,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被父亲给打了,哭的更凄惨了。   刘氏劝道:“老爷息怒啊,这事也没什么……”   顶着庄卓的怒视,刘氏声音越来越小。   庄卓唤来人把庄兰蕊押到祠堂罚跪。   庄卓指着刘氏道:“说了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偏偏不听。你可知如今发生了何事吗?”   刘氏还是第一回 见庄卓这么失态急着道:“老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要这么重罚蕊儿?” 第九十章 ……   庄卓只恨没有早些洞悉, 要不然也不会让庄兰蕊在这种时候做下邀宠的蠢事。   庄卓阴沉着脸对刘氏说道:“你可知今日摄政王将谁带回来了?”   刘氏茫然的摇了摇头,她只顾着庄兰蕊的的事情去了,还没来得及去探听。   庄卓道:“是裴公子。裴公子被救了出来。”   庄卓见刘氏露出吃惊的神色,又道:“不仅仅是裴公子被救了出来, 青嘉山遭遇了雷击, 有一处山峰被劈断了, 从断裂的山洞里跑出来许多人。那些不是山匪, 而是被山匪抓走的人。都被摄政王的人给带走安置了。”   刘氏惊疑不定,她说:“虽然这几日的雷很大,可要劈掉一座山峰,不太可能吧。”   庄卓面色凝重:“当然不可能,这只是对外一个说辞罢了。那断裂的山峰定是摄政王早派人潜伏过去, 用□□炸开的。山里面藏到的东西, 瞒不住了。”   刘氏此时冷汗淋淋,她道:“老爷,我们怎么办?不会被怀疑到吧?青嘉山里头的那些山匪呢?”   庄卓让刘氏冷静下来,“你莫要自己慌了阵脚, 我们什么都还未做,怎会被怀疑。那山里面藏着什么,我们也全当不知。至于那些山匪,只怕是逃不过摄政王布下的天罗地网了。”   刘氏用力抓住庄卓的手,“老爷, 该如何向京城那一位交代啊?”   庄卓此时也悔, 当初不该为了那微乎的可能性,为其遮掩住青嘉山的事情。   庄卓咬着牙,暗中做下了决定。   “京城那位他恐怕已经无暇顾及这边了。”   刘氏问道:“京城那边发生何事了吗?”   说到京城发生的事情,庄卓不知该叹息还是庆幸。   庄卓缓缓道:“刚收到的消息, 三日前深夜宫里的冷宫起火了,烧死了一个先帝的嫔妃,御林军过去扑火,发现有刺客的身影,一路追去,追到了太后的寝殿,却在那边发现了宁王。”   刘氏眼睛一下便瞪圆了。   她颤抖的道:“那么晚宁王怎么会还会在太后的寝殿……这……”   往深处想,这不是淫0乱宫闱么。   宫里的弯弯道道太多,这一出不知是意外还是遭人算计,谁也料不准。   被这么堂而皇之的暴露的出来,任多少张嘴也说不清。   “虽然此事被捂住了,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太皇太后说是她将宁王召进宫来一道商议皇上大婚一事,在太后的长春宫里设宴,宁王喝多了侧殿休息。听到了御林军搜查刺客的动静才惊醒。”   刘氏听了这话,心想,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大家都只会认为这只是皇家扯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有几个人会信呢。   暗地里指不定怎么传呢,这事啊捂是捂不住的。   发生了这等子事,宁王自然是顾及不到他们这边,可刘氏瞧着庄卓仍然忧心忡忡,她问道:“老爷,你还在担心什么?”   庄卓摇了摇头,眉头深锁,“青嘉山这事一暴露,摄政王一定会查到真相,若是那位不肯坐以待毙,京城恐要发生大事了。”   这一次站队,他亦要赌一把了。   在这种关键时刻庄兰蕊擅自主张去邀宠,要是得了青眼还另说,可睁眼的都知道庄心蕊这举动惹怒了摄政王,使得摄政王言语之间直接敲打他。   他对刘氏道:“明儿你把兰蕊送到庄子住些日子,暂且避一避,也该让她吃点教训。”   刘氏心中不舍,可她也知道轻重,只能先委屈一下女儿了。   ……   沈如晚睡到半夜睁开眼睛,原本躺在身边的人已经离开了。   沈如晚听着外头的淅淅沥沥的雨声,莫名的有些失落。   她还以为能够等到明日送他出门,这样瞧瞧的离去,让她心里的牵挂又担忧。   漆黑的夜晚,听着雨声,沈如晚忍不住胡思乱想,无法再次入睡。   待到天亮,青荷见平日里应该这个时辰起来的沈如晚没有动静,悄悄地进来看了一眼,见到她还在睡,未惊扰她。   刘氏过来,青荷也让她先回去了。   快到午时,沈如晚才悠悠醒来。   青荷小心的扶着她坐起来,见她脸上还带着倦色,关心的问道:“王妃是外头的雨声吵得您没睡好吗?”   沈如晚摇了摇头,含笑道:“许是这季节让人犯懒了。”   刚开始她睡不着,翻来覆去,后来迷迷糊糊睡过去后,就觉得身子特别沉。   青荷帮着沈如晚梳洗换了衣裳后,午膳已经送了过来。   沈如晚喝了一口温水,看着摆满桌子的菜肴,不知怎么的有种腻味感。   就连她平日里喜欢的樱桃肉也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青荷见沈如晚对桌上的菜都没怎么动,小声的问道:“王妃是这些不合口味吗?要不要让厨房另做一些来?”   “不用了。”沈如晚拒绝了,“可能是我睡太久,不是很想吃。”   沈如晚夹了些青笋就这吃了小半碗饭,便吃饱了。   青荷让人将这些菜撤下去。   给沈如晚递上一杯热茶,又端了一盘糕点过来。   沈如晚让她放在一边,吹了吹茶盏,闻着淡淡的茶香,舒服了许多。   裴秀秀过来时,沈如晚靠在榻上,一手翻着书,一手捻了一块山楂糕在吃。   沈如晚见到她,诧异的道:“秀秀你没和裴公子一道回京城吗?”   她记得楚执跟她说那位裴公子当天便会启程回京城,她以为秀秀会跟他一道走。   “我哥哥说,现在还不是回京的时候,让我跟着王妃身边。”裴秀秀觉得这两天跟做梦一样,她知道家中没有放弃她,她哥哥为了找她被抓到了山里。幸好哥哥平安无事,也让她特别感激摄政王和王妃。   沈如晚让裴秀秀坐过来,“那敢情好,我正愁着你离开后没人陪我说说话呢。等这边的事情结了了,到时候我们一块回京城。对了秀秀,都说了不用叫我王妃,唤我晚晚就好。”   裴秀秀腼腆的笑了笑,她道:“听青荷说,你午膳没用多少,是受了凉不舒服吗?要不要让廖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沈如晚吃完手上的山楂糕,笑着说:“哪有这么娇气,就是起晚了不太想吃。青荷那丫头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裴秀秀道:“青荷就是关心你,怕你不舒服呢。”   沈如晚失笑,“那秀秀今日你就陪着我用晚膳吧,我多吃些,让你和青荷都好好安心。”   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外面又下起了大雨。   裴秀秀看着阴沉沉的天,忧心的说:“这雨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无家可归。”   沈如晚缓缓地坐起来,问道:“是闹水患了吗?”这雨连续下着好多天了,她也正担心这个。   裴秀秀点了点头,“昨天听我哥哥说,有一些村庄被淹没了,难民们只能逃到青州城。”   她心中感慨,这青州真是多灾多难,前有匪患,这会又闹洪水。   沈如晚沉吟片刻,她让青荷去请刘氏过来。   刘氏心中本就惴惴不安,她担心庄心蕊的事惹怒了摄政王妃,所以今早她过来请安便被打发回去了。   这会听到东园的人请,她赶紧过去了。   本以为会受些排头,却不想王妃根本就没提庄心蕊一事。   听了王妃所说的话,刘氏吃惊的道:“您是想施粥?”   “嗯,这些钱会由我这边来出,刘夫人您帮着选个地方,派些人维持秩序便好。要是可以的话,再找些人搭些棚子让难民有个休息之处。”沈如晚想着,她的夫君在剿匪,她帮不上忙,可给这些无家可归之人一碗热粥,她应是能做到。   刘氏自然一口应下,“王妃大善。这本该是我家老爷是分内之事,如今还让王妃操心,实在惭愧。王妃放心,妾身一定会办好。”   刘氏回去后就去找了庄卓。   庄卓正愁着朝堂一事,还没来得及去管那些难民。   他听到刘氏所说,便重视了起来,马上着手让人去办。   庄卓自言自语:“这种时候搭棚施粥,真是妙啊。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老爷也在帮他。”   刘氏不解,见庄卓没有解释,她也没有多问。   第二日刘氏早早的就来了,她满脸笑容的说:“王妃,施粥的地方已经选好了。就在青州城的双云寺,那边宽旷可容纳不少人。棚屋也是在搭建中,不少人知道那是给灾民用的,都主动过来帮忙呢。王妃,您要不要亲自去瞧瞧?”   沈如晚点了点头,她既然要做这事,定要亲眼去看看。   好在今天天气虽阴沉,却没有下雨。   裴秀秀也主动要跟着去。   留下来保护沈如晚的晋七知道她要去双云寺施粥,亲自驾车并带上了不少护卫。   沈如晚坐在马车里,看着外头的街道,虽然也还是如往常一样热闹,街上乞讨之人多了,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人神情麻木的张望着。   街上乞讨的难民之中,正互着消息。   “老三,听说双云寺那边要施粥了,快点过去,要不然就没了。”   “前几日双云寺不是施粥了吗?那汤水里面捞不出几颗米啊,就是一碗米汤罢了。”   有人道:“你可不要抱怨了,双云寺的和尚们都勒紧了裤腰带,跟着咱们喝那米汤,运气好还能有几片菜叶子。”   一个饿的脸色发青的老妇人问道:“昨儿不是因为实在没有米了,米汤都做不出来了,才停了施粥吗?怎么今日又施粥了?”   有人指了个方向说:“听说是有贵人在那边连夜搭了棚子,要施粥呢,还请了人在空地上搭棚给人避雨落脚。”   “还有这等好事?阿平家媳妇快把娃抱起来,咱们也快去瞧瞧。”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啊。” 第九十一章 ……   沈如晚和裴秀秀都带着帷帽从马车上下来。   一个简易的大棚前架起了几口大锅, 三条长长地队伍排在前头,仆妇们搅动着大锅里的粥,给排队的灾民们发粥。   虽然人多,有着知州府派过来的护卫, 没有出什么乱子, 都安分守己的等着轮到自己。   刘氏引着沈如晚走到粥棚了, 沈如晚看到大棚里的粥, 都很粘稠,用料足,能够让人吃饱。   粥棚之中的仆妇见到她们过来,纷纷行礼。   这让排队的人已经周围等待的人,猜测来人的身份。   “那应是官眷吧?”   “可不是, 那一位传青鸦色衣裳说着话的是知州夫人呢, 以前见过她带着家眷到双云寺来上香。”   “那另外两个呢?难不成是知州家的姑娘们?”   “不太像啊,那知州夫人的态度过于恭敬了,似乎是在听那两位姑娘的意见呢。”   “我知道那是谁。”   好事者们都朝那人看去。   那人神神秘秘的说:“朝廷派来青州剿匪的摄政王家眷就住在知州家中,我看啊那两位贵人只见定有一位是摄政王妃。”   “嚯!听你这么说, 我也想起来了。没想到这摄政王妃看起来似乎年纪不大,还颇为低调啊,连脸都没有露。”   “哈哈哈,你小子是想瞧瞧人家长什么模样呢,真是痴心妄想, 这种贵人怎们可能让你瞧见容颜呢。”   “不过还亏得这位王妃, 要不然咱们可没有这么浓稠的粥喝呢。”   “摄政王在青嘉山平匪患,这位王妃在后方施粥,看来有些事情得亲自见一见才知道,不能瞎听那些传言。”   “说的也是。我家有亲戚住在青嘉山附近的, 她那个被山匪抓走的大儿子,前两天回家了。”   “我也听说了,救出来的人有些家去了,有些因为全家被山匪杀绝的了,则跟着那些兵一起在青嘉山里继续抓山匪的余党。”   这些人在聊着听闻,不远处混在人群中几个粗布衣裳的汉子目光凶狠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又扫了扫周围,迅速低下头。   沈如晚的在粥棚中亲自给帮着舀粥,有走路颤颤巍巍的老人,有怀中抱着幼儿的妇人,有失去双亲的孤儿,有衣衫褴褛的汉子,当他们捧着那碗粥,眼睛中有光。   身体孱弱幼小的人们,捧着粥安静的道搭好的棚子里面坐下,有些年轻健壮的人喝完手里的粥,则会主动去正在搭建的棚子里帮忙。一些年轻的妇人,也在施粥的棚外张望,看能不能搭把手。   生活一时的苦难,不会将他们压垮,就像是在石缝中的草,坚韧顽强的生长。   看着眼前的人生百态,沈如晚心中感慨万千。   不管是发生什么纷乱,灾祸,苦的还是平民百姓们。   但愿她的微小举动,能够帮一点便是一点。   希望这些人眼中的光,不会消失。   看着这些努力的活下去的人,那么混在人群中企图占便宜的,耍赖的,还有举动颇异的在沈如晚眼中格外的打眼。   隔着帷帽,她盯着一个身穿粗布补丁衣裳的汉子看了几眼。   这些排队领粥的人,对那份粥十分的看中,不管是自己喝还是端回去给家人喝,都小心翼翼的护着,唯恐撒漏了一滴。   而那汉子端着粥的动作随意,脚步迈的大,满满的一碗粥随着他的大步子,从边缘洒了一些到他手上,他嫌恶的甩了甩手。   有小孩子嬉闹追耍,不小心往他身上撞过去,沈如晚发觉他的反应是抬脚起来,却不知是在顾忌着什么,最终只是不耐的将小孩推开。   若是他没有收回腿,是不是就直接踹过去了?   “晚晚,你怎么了?在发什么呆呢?”   裴秀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如晚才回过神来。   沈如晚问道:“怎么了?”   裴秀秀示意她看身后,“双云寺的主持来了,让我们去后面的禅房休息。”   沈如晚看过去,一个慈眉善目的年长僧人站在棚外,刘氏在他身边说着话。   沈如晚本想拒绝,可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幕,她答应了下来。   当沈如晚和裴秀秀走出粥棚,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跌跌撞撞朝她们这边跑过来。   那小女孩还没近身便被护卫拦住了。   小女孩害怕极了,举起手中雪白的栀子花手环,带着哭音细声道:“姐姐,姐姐,给你们的。阿娘说要谢谢恩人。”   小女孩乌黑的眼睛又圆又大,期盼的看向沈如晚。   沈如晚不忍,对护卫道:“拿过来吧。”   护卫检查那栀子花手环没有问题,再交给青荷。   由青荷递给沈如晚。   栀子花的清香扑面而来,沈如晚将这串由一朵朵小白花编织的手环戴在手上,她朝小女孩走过去,摸了摸她头上扎的小揪揪,“谢谢你小姑娘,你回去跟你阿娘说我很喜欢。”   裴秀秀跟在沈如晚身边,也戴上了手环,晃晃了手,对小姑娘说:“我也很喜欢。”   小女孩开心的笑了,她欢快的朝她的阿娘奔去。   沈如晚在青荷耳边说了两句话,青荷点了点头,她朝那对母女走过去,将她们带到人少的地方,悄悄地将银两塞到那妇人手中。一开始那妇人推拒,青荷道:“这位嫂子,就算你肯受苦,也要想想你这年幼的孩子呀。我家主子很喜欢这个手环,能让我家主子高兴,这些是你们应得的酬报。”   说完,青荷便离开了。   随着主持到了安排好的禅房中,沈如晚让青荷把晋七叫了过来。   当沈如晚将自己的怀疑跟晋七说了,晋七没想到王妃会这么敏锐。   他和护卫半步不离王妃身边,就是担心暗中有人对王妃不利。   ……   没过多久,两位头戴帷帽的贵人,在小沙弥的陪同之下,在寺庙中四处走走。   在从小沙弥那儿得知在后殿那座庙里供奉的观音菩萨格外灵验后,便跟着小沙弥一道前往。   刘氏正要唤来婆子抬轿子过来,小沙弥道:“施主,这后殿设在后山,需要绕些路,步行前往方显虔诚。”   刘氏以前也去过着后殿,知道这里的规矩。她是怕那娇娇弱弱的王妃不想步行才想让婆子抬轿子,只是小沙弥都这么说了,她笑着看向沈如晚道:“王妃,您看?”   只见戴着帷帽的丽人微微颔首。   当这一行人随着小沙弥离开后,禅房的门再次开启,两个知州府的小丫鬟走了出来,从后门上了一辆马车。   待坐定后,左边绿裙的小丫鬟抬起头露出一张绝色容颜,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则用着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沈如晚关切的问道:“秀秀 ,又开始难受了吗?”   裴秀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咽了下去,她对沈如晚摇了摇头,微微喘气:“我没事。”   这时马车动了起来,沈如晚对外头驾车的人道:“晋七,她们真的不会有事吗?”   晋七回道:“王妃尽管放心,晋十五和晋十六身手不错,一般人不是她们的对手。区区一个刘夫人,她们肯定能够护住的。”况且那些贼子的目标根本不是刘夫人。   之前当沈如晚说出她的怀疑时,晋七便召来了暗卫,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引蛇出洞,将计就计。   沈如晚和裴秀秀原本的衣裳让暗卫换上,而她们则做丫鬟打扮离开双云寺。   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回到了知州府的东园。   一回来,沈如晚明显的感觉到周围增加了护卫。   她一开始是觉得那些汉子或许是从青嘉山逃出来的山匪,可现在看到这么森严的守卫,似乎不仅仅是应对山匪这么简单。   裴秀秀也没有见过这阵仗,可她不得不镇定下来,她哥哥告诉过她,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待在摄政王妃身边。   看着日头渐渐西行,天色越来越暗。   前头忽然有纷乱的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沈如晚站了起来朝门口看去。   只见青荷匆匆地走了进来,她脸上惊魂未定,见到沈如晚完好无损后,才安心下来,“王妃,幸好你无事。”   沈如晚也一直担心青荷,她主动要求跟在晋十五身边伺候,让外面的人更相信戴着帷帽的人是她。   “王妃,双云寺后山实在太凶险了,那小沙弥将我们骗了去,在空旷人少之处,先是窜出了十几个凶悍的贼人,他们都冲着王妃您去,被护卫拦住了一波,又有贼人暗中放箭,企图将护卫射杀,还好戴着帷帽的姑娘伸手了得,拉了奴婢和刘夫人一把,才避免受伤。也不知怎的,那些贼人倒了一批又来一批,要不是晋十五姑娘身手了得,差点就被那些贼子们得手了。不过好在援兵也来得快,才将那些人都抓住了。”   沈如晚问道:“其他人呢,都还好吗?”   青荷道:“除了受了些惊吓倒是没什么。就是刘夫人一开始想要独自逃跑时,不慎绊倒石头扭到了腰,这会府里已经有大夫过去瞧了。王妃放心,刘夫人伤的并不重,她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大骂双云寺的僧人和那些贼子。”   沈如晚心想,她也是因自己被牵连,让青荷送些补品过去慰问。   ……   正在回京路上的楚执收到了飞鸽传书,他看着上面写的内容,面沉如水。   在座的幕僚以及几位将军面面相觑,心想难道是他们的计划被泄露了?还是京中生变了?   楚执对身边的吩咐道:“东园不宜再住了,趁着这个机会暗中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是,殿下。”晋六躬身道。   楚执道:“庄卓可有什么举动?”   晋六道:“庄卓这两日将宁王放在知州府中的按钉除去了几个,还有几个他未发觉的都有我们的人盯着。”   楚执冷笑一声,“他倒是识时务。”   晋六想到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楚执看出他的犹豫,说道:“还有何事?”   晋六不敢隐瞒,“王妃这些天似乎胃口不佳,每餐膳食都减了分量。”说完他又连忙补充,“王妃精神尚可,并未生病。”   晋六他根本不敢抬头,只觉得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冷了,   “将厨子换了,换到她喜欢为止。”   晋六领命后,退了出去。   坐在军帐中的幕僚和将军们大多从云州过来亲信,他们知道殿下在京中娶妻了,也知道那位王妃是被太皇太后强塞过来的。他们一直以为殿下留着这位王妃的性命,不过是想用她做过饵。   倒没想到刚刚从殿下的只言片语之中,感觉到他对这位王妃似乎非同一般。   很快京中就会发生巨变,也不知道这一份特殊能够持续多久。 第九十二章 ……   当青州剿匪捷报传入京城不久后, 宁王便坐不住了。   他派去暗杀的人一批批的倒下,根本就近不了楚执的身。就连掳走那个姓沈的女人的计划也失败了。眼看着楚执就要押着那些山匪头领入京,只要继续查下去,便能查到那些山匪根本就不是山匪, 而是他的私兵。   还有那座铁矿, 里面所铸造的铁器都暗中运往他所在的封地。   只要楚执带着这些证据呈到了朝堂之上, 他逃不掉一个谋逆之罪。   左右也是个死, 不如冒险搏一把,赢了那他就是天下之主。   等楚执到了京城,也为时已晚。   庆和四年,宁王反了。   京郊的三个大营之中有宁王的人,带着兵冲入京城, 直逼皇宫。   潜伏在城内的私兵也暗中配合, 带着士兵们强硬闯入重臣的宅子。   有些世家、官员毫无防备,被那些兵冲开大门,见到阻拦的家仆们直接砍杀,把那些官眷们都全部看管起来。   宁王特意加派了人马去秦大将军府和沈家抓人, 只要把家眷控制住,手上的筹码就更多了。   他筹谋多年,趁着楚执病重那几年,在宫中安插了不少人。   宁王带着兵马一路硬闯皇宫很是顺利,宫中留下来的禁卫军节节败退, 太监宫女吓得四处逃命。   太皇太后和温太后在禁卫军的护卫之下, 赶到了到了金銮殿。   朝中大臣都在殿中,小皇帝虽还坐在龙椅之上,却脸色发白,双腿打颤。   见到太皇太后和温太后的身影, 小皇帝朝太皇太后扑过去,“皇祖母,怎么办,怎么办……宁王带兵要杀进来了。朕会不会死,朕不想死啊皇祖母……”   留在殿中的众臣们,见到小皇帝如此失态,不禁失望的摇头。   紧闭的殿门被撞击着,殿中的禁卫军很快要抵挡不住。   轰隆一声,摇摇欲坠的殿门倒了下来。   宁王在反叛军的簇拥之下,走入大殿之中。   顿时便有大臣大骂宁王乱臣贼子。   宁王扫了一眼大殿之中的人,看着在太皇太后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皇帝,他笑了。   他看了一眼还在大骂的老臣,冷声道:“拖出来。”   只见两个带刀的侍卫将那老臣给押到了宁王面前,并迫使他跪下。   宁王瞥了一眼,淡淡的说:“如此衷心,便到地下去陪先帝吧。”   话音刚落,那位老臣的脑袋就被砍了下来,血溅当场。   那头颅咕噜噜的滚向那群大臣,殿中静了静,原本还在骂的大臣脸色惨白,小皇帝吓的大喊起来,“皇叔,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边说着一边往太皇太后身后躲。   太皇太后面色凝重的,她看着底下的众臣,又看到这么窝囊的小皇帝,她死死的拽住小皇帝,将他从身后拉扯过来,低声警告道:“闭嘴。”   小皇帝平日里听惯了太皇太后的话,他抖了抖唇,忍者没有发出声音。   宁王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对在场的臣子们道:“这是我大周的天下,诸位既然能效忠于他,为何不能效忠于我!”   太皇太后呵斥道:“李宣,你放肆!你这个逆贼,狼子野心,不守君臣之道日后史书必然遗臭万年。”,   宁王态度轻慢的说:“您可别急着教训我。我那好三弟是怎么登上皇位的,只有您心里最清楚吧。当初父皇驾崩时,没有召集我们这些儿子,就只有母后您和三弟在身边,谁知道父皇是不是真的把皇位传给了三弟。啧啧,可能是上天都觉得三弟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早早将他收了去了。现在你看看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够当好这大周之主吗?”   太皇太后心中大恨,本以为宁王是个老实的,没想到咬人的狗不叫。   没有栽在楚执手上,竟然要被宁王夺位了。   太皇太后双眼猩红,骂道:“李宣你大逆不道,胡言乱语!”   宁王笑了起来,“我大逆不道?哈哈哈哈哈,真正可笑,本王就想问问您,当初在父皇身边的易公公哪里去了?若是你和三弟真的问心无愧,那么深受父皇信任的易公公,却失踪了?莫不是被你们给灭口了!”   太皇太后气的浑身发抖,她指着宁王:“你,你……你这个乱臣贼子!”   宁王如今根本不会在意太皇太后说什么,他看向小皇帝,对他道:“泓禹,你别怕,皇叔不会杀你,就算看在太后的份上,皇叔也会留下你的性命。只要你交出玉玺,写下传位诏书,皇叔让你依然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宁王虽然杀到了金銮殿,可又不能   小皇帝李泓禹就算再蠢也知道不能交出玉玺,更不能写传位诏书。   而被宁王提到的温太后脸上毫无血色,摇摇欲坠,快要晕过去了。   宁王这话让下头的大臣们更是紧皱眉头,这,这简直是枉顾人伦,皇室蒙羞。   宁王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他挥了挥手。   他身边的那些凶神恶煞的兵将殿中的禁卫军全部当场斩杀,大殿之中惨叫声不断,血染了整个大殿。   杀完了禁卫军,宁王对那些挡在小皇帝身前的臣子们说:“诸位大人想要尽忠,还是得想想你们的家中的老母妻儿。”   宁王身边的副将带着士兵将那些臣子驱赶至一边,宁王朝小皇帝走过去。   一直沉默的左相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小皇帝身前。   宁王眯了眯眼睛,“赵晋,本王还未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站出来了。怎么,是想护着你的皇上,还是后悔当初没有娶了本王的妹妹。”   赵晋平静的看着他,不肯让步。   他的行为直接表明,维护当朝天子。   “来人,将赵晋的胳膊给本王卸下,本王倒要看看他有多硬气。”   两个士兵上前,摁住赵晋的手臂,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后,赵晋闷哼一声,冷汗淋淋,他的右手无力的垂下。   当士兵正要卸下他另一只胳膊时,忽然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王爷不好了,我们被人包围了。”   宁王身边的副将喝道:“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救兵赶来,他们早就部署好了一切。   “是,是,看似是秦晟带的兵,还有一些麒麟卫……他们打着旗帜写着清君侧……会不会是摄政王回来了。”   那人刚说完,外头兵刃交锋的声音,厮杀声响起。   小皇帝和太皇太后此时眼中升起了希望,大臣们也都不动声色的互看了一眼。   摄政王三个字,此时出现就像是给了大臣们一颗定心丸。   宁王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楚执身在青州根本不可能回来,那些不过是虚张声势。张岭,去调援兵过来。”   当副将张岭领命带着人走出殿门,想要出宫去把抓官员家眷的军队调过来,可当他看到外头的战斗时,傻眼了。   他们的人倒了大半,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让张岭胆寒的是,无论他走哪个门,都被对方士兵给包围。   根本不可能出去找救兵。   这些摄政王的亲卫们能够这么快到达皇宫,很有可能他们在外头的那些援军,已经被解决了。   金銮殿中,宁王刚吩咐完副将去调兵,可他听着厮杀声越来越近了,分不清到底是他的人,还是楚执的人。   他顾了不名声了,也不能再耽搁了。   宁王亲手将小皇帝从太皇太后身边拖过来,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太皇太后,“把玉玺拿过来。”   太皇太后目眦尽裂:“李宣,你敢!!”   宁王手上的力气压重一分,很快小皇帝的脖子就见血了,他道:“你说我敢不敢!”   “皇祖母,救我,救我啊!”小皇帝哭喊着。   温太后跪倒地上,哀求道:“不要伤我皇儿,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皇儿。”她心中悔极。她知道了当初宁王是看中她深宫寂寞,有意引诱。在她身陷后,又利用了她在宫中安插了人才会让他如此轻易杀到金銮殿上来。   宁王沉声道:“把玉玺拿过来,要不然你唯一的孙子就下去陪你儿子了。”   太皇太后纵使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将玉玺拿出来,先稳住宁王。   太皇太后将随身所带装着玉玺的盒子拿了出来,她道:“你不能伤了皇上。”   宁王盯着他手里的盒子,“打开,把玉玺拿过来。”   太皇太后只能按照他所说的做。   宁王伸出手,正要将梦寐以求玉玺拿过来,就在这时凌空一箭朝宁王飞去。   宁王玉玺没有握稳,便左肩中了箭,玉玺掉落在了地上。   接二连三的箭射过来,宁王在手下的护卫之下,拖着小皇帝躲到了一个死角。   而那剑雨未歇,将宁王带到大殿中的人射死大半。   一个满身血污的人,退回殿中,朝宁王大喊:“王爷,没有援军了,不会有援军了,我们的人都死了,全部都中了埋伏,都死了……”   这人刚说完,身上又中一箭,口吐一口血,倒了下去。   情势扭转的极快,宁王看着死伤大半的人,知道大势已去,他手里只有小皇帝一个筹码了。   “你不要伤了泓禹,你快把刀放下。你放了泓禹,哀家会留你一命。”太皇太后此时声音有了底气。   她知道救驾的人很快就要进来,她不用再害怕宁王了。   可当她看到殿外的带着救兵过来的人时,愣住了。   那人一身黑色铠甲,如地狱来的杀神一般,冷漠又俊美。   楚执本人不是应该在青州吗?怎么就回来了?   太皇太后立即觉得呼吸困难,这不是前有狼后有虎了吗?   她是需要他的兵来对付宁王,可又不希望他出现。 第九十三章 ……   当楚执踏进金銮殿, 宁王将小皇帝拖到身前,薄薄的刀刃架在了小皇帝的脖子上,他只剩这个一个保命符了。   小皇帝又怕又疼,双腿瑟瑟发抖, 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他看到楚执进来, 慌张地拼命喊:“亚父, 救我, 快救我啊。”   “闭嘴!”   宁王将手中的刀握紧,他愤恨的看向楚执,“若是不想他有闪失,便让开,开城门。”   众人都知道, 如果这个时候放宁王走, 无疑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可他手中挟持皇上,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在场的人都将目光看向摄政王楚执。   楚执双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还未说话, 太皇太后急急跟在了他的身后,说:“不能放他走,绝对不能放他出城。楚执,你一定要毫发无伤的救下皇上。”宁王谋逆筹划已久,城外一定有接应他的人, 绝对不能让他回到封地。   站在楚执身边的武将, 听着太皇太后所说的话,心中直骂娘,真当他们殿下是神仙不成,不让宁王走, 还要殿下毫发无伤的救下皇上,岂不是在为难殿下。   殿中的一些大臣也皱着眉看了太皇太后一眼,不禁摇了摇头。   楚执嗤笑了一声,冷声道:“带上来。”   只见麒麟卫押了几个身染血污的武将上来。   宁王满脸不敢置信。   这几个人都是他安排在城郊接应的之人,怎么全部被俘虏了?那他的那些兵,也覆灭了吗?   楚执将这些人押上来,是告诉他就算打开城门,就算他逃了出去,也难道一死。   其中一个武将哀声道:“王爷,世子和王妃都被麒麟卫带走了。是属下无能,没能护住他们。”   宁王脸色灰败,他双眼猩红的看着楚执,“你断了我的后路,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他泄恨?”宁王的手颤抖,小皇帝脖子上的伤口更深了……   “若是你还想留下世子和王妃的性命,你自会做出选择。”楚执语气平淡,像是毫不在意宁王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然而,在众人都没有察觉的地方,楚执的手已经握紧了刀柄,下颚紧绷,锐利的眼神锁紧了宁王的身影。   只待他露出任何一丝破绽……   宁王环顾四周,低声笑了起来,“楚执,你这么效忠于大周,可大周的这些主子们,可善待了你?你这时候帮了她们,说不定她们心里更盼着的是你死。”   宁王已经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逃出去了,他就算难逃一死,也不会让其他人好过。   这话里话外调拨离间的意味实在是过于明显。   然而群臣依然一片哗然,生怕楚执听信了宁王的话而做出什么事来,纷纷破口大骂:“乱臣贼子!一派胡言!”   “可千万不能听他胡说!”   “亡命之徒!垂死挣扎之词,楚执,你可千万不能听他乱说!”   太皇太后现在还得靠着楚执来平乱,听到宁王的挑拨之词,也有些急了,大声骂道:“李宣,你死到临头了,还在胡言乱语。哀家劝你赶紧把皇上放了,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宁王笑了一声,“怎么?被本王说中了,心虚了?”   若不是宁王手中还有小皇帝,太皇太后恨不得将他那张嘴给缝起来。要是早知道李宣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就不该让他长成人,就该和他那短命的母妃作伴。   宁王已经不畏惧任何东西了,他高声道:“楚执,你可知你的母亲璇夫人是怎么死的?你可知你真正的身世?你何不问一问太皇太后?她或许能够给你解惑。”   宁王这话一出,整座宫殿的人为之震惊。   这宁王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刀悬在上头了,还敢去挑衅楚执。   要知道那位璇夫人是楚执不可触及的逆鳞。   太皇太后被宁王所说的话吓得心惊胆战。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敢说出来。   太皇太后尖声道:“一派胡言,妖言惑众。阿执,他是在故意挑拨,你万不能相信他。”   “哈哈哈哈,我妖言惑众?你这个毒妇怕是被楚执知道真相吧。我母妃一向身体康健,却死的蹊跷。都说她是忧思过重,郁郁而终。可我母妃说了要看着我的儿子出生,要跟着我去封地,她就期盼这这个事情,说只要想到能够跟我去封地,一定会保重身体,怎么会郁郁而终。我母妃的贴身宫女暗中给我带信,让我万事切不能出头,要浑浑噩噩的度日才能有去封地的一天。要是我没有照做,只怕根本就没有去封地的一天。”   “我记得璇夫人也是郁郁而终,楚执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当初璇夫人被接进宫小住过一阵子,后来又频繁进出宫,这些事情若不是母妃暗中告之,我倒不知道太皇太后这善妒的性子会允许一个貌美的女子经常出入后宫。当年父皇驾崩前说过,我们还有一个弟弟一直养在外头,说要选个日子让他认祖归宗。可宫中并没有其他嫔妃生出皇子,哪里来的弟弟?可我们没能等到见到那位弟弟,父皇就突然驾崩了。真是这么巧合,还是有人不想让这位皇子的身份公诸于世?”   听到宁王所说的话,一些老臣依稀有点印象,当初那位楚夫人确实不时的会召进宫中。   “本王听说当年楚将军在边关受过重伤,很有可能不能有后了,璇夫人与楚将军聚少离多能够怀上孩子,还真是奇迹啊。”   这些皇室隐秘被宁王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真真假假也也无法分辨。   只是一些臣子们看向楚执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甚至有些暗中在回想世宗帝的相貌,在楚执身上找相同之处。世宗帝英明神武,武艺高强,文采卓越。可先帝优柔寡断,身子又弱,生出来的儿子,也毫无担当,实在窝囊。   倒是摄政王楚执,他年少时便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此次又能及时平乱,实有世宗之风啊。   不过宁王的话,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太皇太后被宫女搀扶着才能站稳,她此时恨不得将宁王千刀万剐,她出声道:“阿执,此等逆贼你还在等什么。快杀了他,将皇上救出……”   楚执撩起眼皮朝她看了一眼,太皇太后未说出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遍体生寒。   宁王笑着道:“毒妇,本王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哈哈哈,李泓禹,本王的好侄儿,黄泉路上寂寞,你就陪着皇叔一道走吧!”   宁王抬起手中的刀,正要刺下,一只箭破空而来,正中他的眉心,穿脑而过。   离他最近的楚执,将吓懵了的小皇帝,从宁王手中救了出来,宁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皇帝看着死不瞑目的宁王,又茫然的看着周围的血,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手的血,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皇太后脸色苍白,猛然扑过去抱住了小皇帝,“泓禹,泓禹,你不能有事啊!太医呢!快传太医啊!”她就这么一个孙儿,她为了这个皇位付出了那么多,只能是她的血脉才能坐上这个位子。   太皇太后止不住颤抖,她压根不敢朝楚执看过去。   也不知道楚执有没有相信宁王的话。   现在她一心只期望皇上没事,其他的都可以从长计议。   被宁王这番叛乱吓破了胆的太医,在大臣们的拉扯之下,总算踉踉跄跄的赶了过来。   小皇帝被抬去治疗,留在大殿之上的众臣们并未离去。   左相赵晋走了出来,他的一直胳膊给卸了,只能单手行礼,“如今皇上受伤,叛乱未平,朝中不可无主,臣恳请摄政王殿下临朝监国。”   赵晋这话要是以前敢说出这话,少不得被言官抨击。   这回言官都沉默了。   大殿之中极其安静。   裴太师整了整袖中,出列,朝楚执一拜,“臣附议,恳请摄政王殿下临朝监国。”   有了德高望重的裴太师带头,零零散散的也出列了一些臣子,渐渐地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以往摄政王的上面有小皇帝,有太皇太后,现在这些臣子们,越过太皇太后的意思,直接恭请楚执临朝监国。   ……   正在紫宸殿寝殿之中盯着太医给小皇帝治伤的太皇太后,听到了太监传过来的消息。   她的手一顿,下一刻便将手旁的物什狠狠地砸了过去那小太监额头上豁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他跪着求饶。   太皇太后咬牙切齿道:“滚!滚出去。”   苍老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格外尖锐,衬着她狰狞的表情,显得格外可怖。   小太监被吓得连滚带爬的出了殿门。   “娘娘,还请息怒。越是这种时候,您越要冷静下来。”蓝萝走到太皇太后身边劝道。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你那血脉咒术怎么样了?”如今她没有办法再撼动楚执,被宁王这么瞎嚷嚷,她害怕当年的旧事被寻到蛛丝马迹,要是楚执的身世暴露了,那她彻底完了。   蓝萝笑道:“那血已经融入娃娃里,头发也长出来,密密麻麻缠绕住了整个娃娃。只要那女人怀孕了,便可直接施展咒术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化为血水,成为诅咒楚执的引子,毕竟是血脉相连。”   太皇太后见过蓝萝的那只娃娃,上面缠绕着头发,看不出这娃娃本来的面目,十分的渗人。   她见蓝萝笑得妖异,心想,等事情了解,这个女人也要一并杀了。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也不知道那女人什么时候才能怀孕。哀家等不了多久了。”   要是宁王没有说出那些话,她尚能安心的等,可现在不知道楚执会不会听信了宁王的话,去查阮璇的死因。   她没动阮璇,有那个男人护着,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是阮璇自己跨不过心里的坎,她不过是适时的让人将一些流言说给她听罢了。她自己不中用,抑郁于心,才会早早去了。   其实她得感谢阮璇,若是她没死,让那个男人乱了方寸,心也跟着她去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赢到最后。   太皇太后低头看着昏过去的小皇帝,摸了摸他的额头,“泓禹,你要给皇祖母争气些啊,这皇位只能是你的。你要快点好起来才行啊。”   太皇太后的大宫女走了进来,“娘娘,太后娘娘求见。”   “让她滚。来人,将太后禁足于长春宫,不许她踏出半步。”要不是因为她是自己的亲侄女,太皇太后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愚蠢的女人。   她看了看小皇帝,眼睛眯了眯。   温太后听到宫女传达的命令后,身上的生气仿佛被抽干。   她朝那宫门再看了一眼,缓缓地转过身,往长春宫去。   回到寝殿的温太后,将宫女都赶了出去。   她坐着妆奁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睛红肿,十分的憔悴。   她还不到三十,便过完了这辈子。   温太后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用胭脂抹了抹脸,又用了口脂。   镜子里的女人惨淡的笑了笑,她起身,找出一条白绫悬挂在梁上,踩上了凳子。   温太后慢慢地打着结,从她去紫宸殿中求见时,就知道她不能活了。   她的存在便是她儿子的污点。   她的姑母绝对不会允许,就算她是亲侄女也不行。   她只想见见泓禹,见她儿子最后一眼。   温太后绝对自己这辈子苦楚过,风光过,被人害过,也害过人,落得这么个下场不冤。   她将头套了进去,轻轻地踢翻了凳子。   下辈子,她一定不入皇家,不贪恋权势,要嫁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当晚,太皇太后还留在紫宸殿,有宫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娘娘,温太后,温太后薨逝了。”   太皇太后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躺着小皇帝,她声音很轻,“泓禹,不要怪祖母狠心。”   ……   摄政王府书房之中,左相赵晋、太师之子裴景泽,秦晟看着上座之人将笔搁下,将刚刚写好的信封好,唤来人暗卫将其送到青州。   在座的人心中都猜这封信应该是给王妃送去的,都静静的等着。   待到暗卫退下,赵晋出声问道:“殿下,刚刚在金銮殿中,为何不干脆改朝换代。”留下那小皇帝和太皇太后虽然没有威胁了,殿下如今执掌大权,可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楚执淡淡的说:“家母曾经留下遗言,要护住大周,不能伤大周皇室。”   赵晋没想到摄政王殿下是被这么璇夫人的遗言给束缚住了,才会对皇室一直忍耐。   “难道殿下您真的要辅佐小皇帝?”依赵晋来看,那小皇帝快十三岁了,还是这等扶不上墙的样子,还不知道以后会如何荒唐。看到今日小皇帝窝囊样,赵晋无比的失望。   楚执冷笑一声,“若是她们自寻死路,我便是不动她们,亦会自取灭亡。”   裴景泽拱手道:“殿下是已经有了布置了吗?”   裴景泽从青州被摄政王救回后,便投入了他的麾下。他要尽忠的对象是摄政王,就连他的父亲也默许了。   赵晋道:“殿下,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秦晟在一旁插嘴,“左相,你话都到了嘴边,还有什么不当讲的。快些说便是了。”文臣就是麻烦。   赵晋不与秦晟这等小儿计较,他道:“宁王口中所说的旧事,殿下要不要……”   “左相。”楚执打断他,“若是我要这大周的江山,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能够得到。”   也就是说楚执根本就不知乎他身世如何,但是若是他的母亲真是被人所害,他定不会放过。   赵晋有了这句话便安心了。   看来摄政王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   楚执道:“过两日,我要去青州,京城之事交给你们了。”   赵晋心道,青州的匪患之事早了了,殿下再去应该是去接王妃。   裴景泽起身道:“京中刚刚平乱,怎能离了殿下?不若臣去接王妃归京?”正好他的妹子也在王妃身边。   “不必。”楚执直接拒绝,他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晚晚了。   秦晟朝裴景泽使眼色,“天色已晚,那臣就不叨扰了。”   赵晋也起身告辞。   这场叛乱来的快,平的也快。   宁王一系全部被灭,原本留在京城的豫王吓得提请回封地,往后没有传召,他绝对不回京了,他还想多活几年。   太后骤然薨逝,让京中挂起了白,许多人猜是宁王带兵冲进皇宫,太后肯定是在那场混乱中丧生的。   但是也有过流言在暗中传了起来,说是太后与宁王早有私情,那位幼帝不知道是先帝的儿子还是宁王的儿子,宁王兵败,太后为了隐瞒事实,自缢了。   这则流言越传越广,人们更愿意相信这个才是真相,于是对于现在那位幼帝的血脉产生了怀疑。   这到底是先帝的种还是宁王的种?   若是先帝的种也就罢了,若是宁王的种,岂不是血脉不纯?   太皇太后知道此时后,气得把多宝阁上的东西全部都砸了,“我就知道,温氏干出那等事会害了泓禹。”   她怎么会不知道李泓禹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孙子。   当初温氏怀孕还是她促成的,逼着她的儿子去睡温氏,好不容易才怀上了。   那时候压根就没有宁王的事,他当时人都在封地,怎么可能跟温氏有染。   可跟本拦不住那些流言,因为人们更愿意相信这个。   让太皇太后更慌的是,泓禹醒来后似乎有点不对劲。他是伤在脖子上,那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可他却总说着胡话,说皇叔站在他的床前看着他,一会手臂痛,说皇叔用刀子在锯他的手,一会儿又脚痛,说皇叔在拉他的腿,想要把他带走。   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缩在床上不肯动弹,一有点风吹草动边大喊大哭。   太皇太后觉得是不是宁王的死把他给吓坏了,神志有些不清了。   太皇太后只能派人去皇觉寺请了僧人过来念经,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驱散。   ……   晨曦的曙光照耀着大地,两位妙龄丽人正站在花圃前吹着风,其中一位摘下一朵粉色花朵,簪在对方的发髻上,“秀秀,你戴上这朵花更精神了。”   裴秀秀伸手也摘下一朵往沈如晚的发髻别上,抿着唇打量这她,“嗯,人比花娇,晚晚比花美多了。”   裴秀秀那副认真的模样将沈如晚逗乐了。   裴秀秀挽着沈如晚的手,“我们该回了,不然青荷那丫头要着急了。”   沈如晚点了点头,“这里虽然风景美,毕竟还是风口上,你病才好些,可别又复发了。”   裴秀秀拢了拢披风,笑着道:“放心吧”   沈如晚住在这个隐秘的庄子上有十几日了。   那天在双云寺回来后,晋七当天晚上便带着她转移了地方。   这庄子临时环水,风景很美,她心里那股子闷气都散了许多。   虽然还是有些食欲不振,可比在东园时要好上许多。   青荷这丫头每天会都会挖空心思,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沈如晚在这庄子上,住的还很惬意。   清早可以赏花踏青,傍晚可以去池塘边垂钓,就算什么都钓不到,也开心。   有着裴秀秀陪伴,两人说着京中趣事,又一块绣着花、抚琴,日子过得很快。   前些天沈如晚收到了楚执给她的信,上面写着一切都好,很快他就能来接她了。   信很短,沈如晚看了一遍又一遍,睡前也会看一眼,将信封放在枕头下面。   她想他了。   也想家了。   沈如晚和裴秀秀走进厅堂,青荷笑着迎上去,“王妃,今儿晋七从河里抓了一条新鲜的鲤鱼,厨房做了鱼汤,可鲜了,那您快去尝尝。”   沈如晚以前也爱喝鱼汤,走到桌旁,便见到满桌的菜中央放着熬成浓白色的鱼汤。   青荷帮着沈如晚盛汤,搅动着汤汁,香味四溢。   沈如晚捏着手帕皱了皱眉,她的胃开始翻涌。   当青荷将那碗汤递到沈如晚手边,她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随即将青荷推开,她跑出去,扶着门呕吐起来。   这把青荷和裴秀秀吓坏了。   青荷扔下碗,跑了过去,着急的喊:“王妃,王妃你怎么了?”   晋七听到动静也敢了过来,他第一反应是王妃是不是中毒了,在他眼皮子底下要是王妃出了事,他真要怎么跟殿下交代。   晋七步十万火急的去把大夫给找了过来。   裴秀秀扶着沈如晚,看着她吐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她想到家中嫂子的怀孕的情形。   她斟酌的问道:“晚晚,你小日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沈如晚刚刚将那股难受劲压了下去,听到裴秀秀的话愣住了,她朝青荷看过去。   青荷的眼睛瞪圆了,“王妃,王妃的小日子似乎这个月还未来。”   她都差点忘了。   沈如晚也因为是在外头,她又有时小日子不准,所以没有在意。   沈如晚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难不成她是有了?   这是晋七将大夫拎了过来,那大夫气喘吁吁,也不敢耽搁。   沈如晚将手伸出去,那大夫轻轻地搭上去,没过多久他神情一顿,又仔细的诊脉,他谨慎的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答案后,他道:“王妃是有身孕了,只是月份有些浅。”   沈如晚听到大夫的话,眼睛一下便红了。   她真的有了。   是她和夫君的孩子。   晋七整个人都是傻了!   王妃怀孕了?   他们殿下有后了!   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晋七马上就想用紧急通道飞鸽传信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殿下。   沈如晚阻止了。   她道:“这个消息先不要透露出去。”   她想亲自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 第九十四章 ……   楚执到达庄子上已入夜。   他翻身下马, 晋七带着迎了上去,他接过缰绳,躬身行礼:“殿下。”   楚执点了点头,越过他往里头走, “带路。”   晋七不敢耽搁, 连忙引着楚执往王妃所住的院子里去。   守夜的青荷听到了动静, 她走出来一看, 竟然是摄政王殿下来了。   青荷匆匆行礼,小声道:“请殿下安。王妃刚刚入睡了。”   楚执脚步一顿,时辰还算早,怎就入睡了?   楚执绕过屏风,走到床前, 静静地看着睡着的女人。   这几日连夜赶路, 就是为了早点见到她。本以为会给她一个惊喜,倒是没想到她却先睡着了。   楚执俯身将她伸出来的手,重新塞到被子里。   沈如晚本来就浅眠,睡得迷迷糊糊的, 她睫毛颤了颤,忽然睁开了。   正好与楚执双目对上。   沈如晚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自己又在做梦了。   今天的梦里,他来的挺早的。   沈如晚朝他一笑,就像盛夏绽放的芙蕖, 她伸出手主动拦住男人的脖颈, 娇气的喊道:“夫君,你来啦。”   楚执眉毛微挑,平日里可不见她这么热情主动。   一向克制的楚执,也没忍住回揽住她, 闻着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心里总算踏实了。   强劲有力的身体朝沈如晚压过来,擭住她柔软的唇,狠狠地与之纠缠。   沈如晚就算再迟钝,也一下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梦,真的是他回来了。   沈如晚一边承受着他热情,一边感受到他的手撩开她的小衣掐到了她的腰上,不轻不重的力道,让她后腰一阵阵的发软。   楚执很快察觉到沈如晚在小幅度的挣扎,一开始他以为是她在害羞,伸手安抚她,动作慢了下来。   忽然舌尖一痛,楚执不得不得退出来,才发现沈如晚眼尾发红,委屈又害怕的瞪着他。   楚执喉结一动,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后牙槽,他哑声道:“弄疼你了?”他的力道已经控制的很轻了,难道还让她不适?   沈如晚的手护着自己的肚子,抬起头看向他。   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明显在压抑,又透出一丝紧张。   沈如晚心里酸胀又觉得甜,情绪有些复杂。   她握住楚执的手,在楚执的不解的神情下,慢慢地往下移,将他的手掌盖在自己的小腹上,“我不疼,是怕吓着他。”   楚执愣住了,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一瞬后,他的瞳孔睁大,不敢置信的看向沈如晚的肚子。   一开始他的手掌轻而缓慢的抚摸,他又担心的将手悬空起来,想碰又担心自己的力道会不会太重。   楚执抬起头如鹰隼般盯着沈如晚,气息有些不稳,“晚晚,这里……是有孩子了?”   沈如晚难得见到这么失态的楚执。   她唇角翘起,点了点头,羞涩问道:“夫君,惊喜吗?”   对楚执来说,这何止是惊喜。   他的晚晚怀了他的骨血,他与她之间的牵绊更深了。   他要做父亲了。   楚执小心谨慎的将沈如晚整个抱在怀里,两人静静地依偎。   “本想早些过来接你回京,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这边的惊喜着实让我惊吓到了。”   沈如晚掐了一把楚执的手臂,不满道:“怎么是惊吓呢。难道你不高兴吗?”   楚执极为畅快一笑,“怎么会不高兴。晚晚,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弄来。”   以往楚执是内敛的,克制的,沈如晚极少看到他畅快的笑,也很少听他这种狂妄的话。   她以前觉得他像是高山上的皑皑白雪,清冷疏离的皎月,可现在的他比以前更多了人间烟火味。   沈如晚打趣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就想你以后啊多笑一笑,就像刚刚那样。”   楚执只低笑一声,心里头有了更多的盘算。   好不容易将内心的激动平息下来,楚执便小心翼翼地把沈如晚放在床上,他走到门口唤晋七把大夫找来。   沈如晚出声阻止了,“这么晚了,不用叫大夫过来,这几天他每日过来请脉,没事的,你放心吧。”   楚执还是不放心,刚刚他动了沈如晚,也不知道对她肚子的小东西有没有影响。   在楚执坚持之下,晋七把大夫又拎了过来。   那位大夫见到了楚执,规规矩矩的行礼又仔仔细细的给沈如晚把脉。   听到大夫说了平安无恙后,楚执又问了些话,大夫把要注意的事项详细的说了一遍。   沈如晚看着楚执跟大夫在说话,她忍不住笑了,怎么他看起来比她还要紧张。   楚执的紧张,更体现在了回京的行程上。   这次回京的路上,楚执不仅加派了人手还放缓了速度,分水路和陆路走,水路更平稳一些,没有那么颠簸。   本来沈如晚还担心会不会晕船,好在随行有大夫,青荷给她备了许多酸味的小食,还有裴秀秀一路说着话,这水上的行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熬。   京城里的折子不断的飞鸽传书到楚执手里。   他一边处理政务,又还得顾着沈如晚。   路程近乎走了一个多月才到京城。   这时候沈如晚的身子也快有三个月了。   方嬷嬷带着人早早地就在门口候着了。自从平息了宁王谋反,殿下威望十分的高,曾经那些不利于殿下的流言都消失殆尽了。   许多世家,官员都开始想与摄政王府走动起来,各种礼不间断的送过来。时不时的打探王妃什么时候归京,好下帖子邀王妃上门做客。   若是平日,方嬷嬷或许会把这些事说给王妃听听,让王妃熟悉一下这些世家。   可现在自打收到消息王妃有了身孕,方嬷嬷将那些打探消息的,有意走动的全部拒了。   沈如晚扶着楚执的手,从马车上慢慢下来。   方嬷嬷迎了上去,眼眶都红了,“王妃您一路上受苦了。”   沈如晚抿唇一笑,朝楚执看了一眼,“不苦不苦。”她觉得受苦的应该是楚执,这一路上,他似乎都没有怎么睡好。每次她晚上醒来要起来喝水、更衣,他都是清醒的。   方嬷嬷只顾着看沈如晚去了,都忘了身边还杵着殿下。方嬷嬷又朝楚执行了一礼,从他手中将沈如晚接过来,眼睛盯着沈如晚的肚子瞧。衣裙遮挡了,倒什么都瞧不出。   方嬷嬷心疼极了,“王妃都瘦了,回来了嬷嬷好好给你补补。”一定是在青州那地方没有吃好喝好,这都三个月了,肚子都没见涨。   沈如晚觉得方嬷嬷不愧是楚执的奶嬷嬷,跟他一个想法。   这一路上可没少变着花样让她多吃些。   楚执见沈如晚又瞥了他一眼,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对方嬷嬷说:“那有劳嬷嬷多给她补补。”   楚执将沈如晚送回院子,他道:“你好好歇息,我晚上回来陪你用膳。还有,别总想着去沈家,明天我会安排人接他们到府里来。”   沈如晚乖乖的点头,“嗯,我等你回来。”   楚执走了两步,又回来,他道:“也不用特意等,若是你饿了,便先吃。”   沈如晚抿唇笑着说:“好,你放心吧。”   她知道他非常的忙,这一路也耽搁了他不少事情。现在他回来,估计一堆的人和事都要找上她。   方嬷嬷领着丫鬟帮沈如晚梳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没过一会方嬷嬷端了汤水进来,“王妃试试可合胃口?听青荷说娘娘喜酸,这梅汁汤,酸甜可口,先开开胃。”   沈如晚从喝梅汁汤开始,接着方嬷嬷左一份点心,右一份汤送过来,她觉得不用等晚上了,她就已经吃饱了。   沈如晚现在吃饱便容易犯困,她看着几页手里的话本,便睡了过去。   ……   摄政王府的动静许多人都在关注,沈如晚回到京城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都传遍了。   曾经与沈如晚来往过的世家,开始想法子怎么走动起来。   而苏家从上到下都不太好过。   做主子的则犯愁曾经亏待得罪过沈如晚,天天担惊受怕,把气都往下人身上发了。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当初就应该让你嫁过去。”高氏叹息一声,当初祸水东引,把八字一时泼到沈如晚身上,以为能够躲过一劫。没想到,那不是劫,是天大的福气。   苏如蓉面色铁青,咬着牙道:“母亲,现在还不是那楚家的天下呢,你说这些作甚。”   高氏道:“皇上病了这么久都没有临朝,所有的事情都得楚执来做主。就连太皇太后也甚少插手朝中之事。那只是迟早的事情。”   自从宁王造反被平息后,摄政王临朝执政,顺安侯府的人傻眼了。尤其是苏侯爷,每次上朝都沉默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让楚执不要想起苏家做的事情。好在楚执只上了几天朝便没出现了,苏侯爷才暂且喘口气。   现在得知楚执回京了,还带着沈如晚一道回来。   苏家的人早就悔的肠子都青了。   都在想,如果当初冲喜的人选她们没有拒绝,没有把这事捅给太皇太后,那么现在的摄政王妃可就是苏如蓉了。   等到楚执再进一步,那苏家说不定能出一位皇后。   可现在这些都是妄想了,那天大的福气,他们亲手送给了沈如晚。   除非是沈如晚出了事,而楚执需要另外的冲喜的人。   当初不就是沈如晚给楚执冲喜,才让他的病好起来,又有了如今的功绩么。   这个八字可是皇觉寺高僧所批,那苏如蓉也算是符合的人选了。   高氏见苏如蓉脸色更差了,她安慰道:“你祖母说你的亲事再等等。说不定往后还有转机……”她的声音压低凑到苏如蓉耳边,“若是天下真的易主,那么后宫可就不止一个女人了。你的八字好,这便是你的优势。” 第九十五章 ……   对于沈家人来说, 近段时间过的日子那可叫惊心动魄。   从沈如晚跟着楚执去青州后,沈老太太和乔氏心里总是担心着,隔三差五便到寺庙去烧香拜佛求平安。   没过多久,秦晟深夜拜访, 带着他们暗中出了京城, 到了京郊一个普通的农舍之中。那里还有秦家的女眷们。   这让沈家人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   没想到翌日宁王就突然造反, 那些兵一个个的地方搜寻, 就想找到她们的藏身之处。   好在后来摄政王及时赶回京城救驾,平定叛乱。   等到沈家人回到京城时,就有奴仆恭敬地请他们住进修葺好的忠勇伯府。   这一住进去,沈老太太和乔氏都收到了一些从未有过交集的官宦人家下的帖子。   有谁家的要讨媳妇的,请过去观礼, 有谁家老太太生辰, 请过去做客……   这些人沈老太太压根就不认识,她带着疑惑去找了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笑着说:“阿姐,你别愁。往后巴着过来的人只会更多。你若是看哪家顺眼想走动,便去, 若是不想去,便回了。”   沈老太太道:“阿宁,你也知道,我们家这个爵位就是空架子,还是因为晚丫头嫁到摄政王府才得来的。这些人家没道理会邀请我们, 只怕是冲着晚丫头去的吧?”沈老太太的意思是哪家都不去, 可不能给晚丫头增加麻烦。   “阿姐,这并不是坏事,沈家要在京城立足,免不了要跟着世家来往, 如今只有他们捧着你们的份了。”秦老夫人也是经过此事才看出摄政王真正的实力,也才知道原来秦晟一直暗中效忠于摄政王。听他们老爷子说,那摄政王的身世只怕也不简单,这天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易主了。不过这事,她还没有告诉阿姐,不然阿姐更要忧心了。   听了秦老夫人的话,沈老太太还是不安心。   她道:“我要她们捧着做什么,我们沈家过好安稳日子就行。不能给晚丫头添乱才好。”更何况她一个下乡婆子去了那些地方也束手束脚,乔氏也不方便出去走动。   沈老太太回去后想了想,找了理由就回了那些帖子,并送上了一份薄礼。   这薄礼啊,都是从沈彦扬的花圃里,分株多出来的兰花,又不花银子,按那些人的说法,送兰花还很雅呢。   当那些收到薄礼的人家,不仅没有微词,还对沈家更刮目相看了。   不张扬,低调,还知礼。   当沈家人心心念念盼着沈如晚回京,没想到先回到沈家的是沈彦松。   沈彦松把胡子给剃掉了,沈老太太差点没认出来。   沈老太太追着他好一顿捶打,沈彦松都笑嘻嘻的受着,还将手臂故意伸过去,“阿嬷,要是能让你消气,你就多打几下吧。”   站在一旁的乔氏看到沈彦松灵敏的躲闪着沈老太太的扫帚,悬着的心也落下了,还好没有受伤。   沈老太太拧着他的胳膊道:“你这小子也知道回来,你可知我们有多担心你。”   沈彦松嘶的一声,“阿嬷,你可轻点呀!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呢。”   “何事?”沈老太太问道。   沈彦松咧嘴一笑,“晚晚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他,沈老太太把扫帚扔到一旁,“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沈彦松喝了一口乔氏递给他的茶水,“因为……因为我也是才从青州那边赶回来。正巧跟晚晚是一天到了京城。”   “你见着她了吗?她还好吗?有没有瘦了?在青州吃没吃苦?”沈老太太接连问道。   乔氏也用手比划着,问着沈如晚的情况。   沈彦松笑道:“她好着呢。殿下让我们明儿一道去府里看她,她现在可金贵了。”   沈老太太见沈彦松笑的奇怪,“你是不是还瞒着什么事情?”   要去摄政王府看沈如晚,她们自然高兴,可沈彦松那表情,沈老太太一看就知道还有事情他没说出来。   “阿嬷,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晚晚啊,她有身孕了,才会这么晚才归京。”沈彦松自青州匪患平息后,便留在青州处理余下来的事情,当他料理好了,刚回京便收到了殿下的消息。   他高兴疯了,居然这么快就要做舅舅了。   沈老太太和乔氏高兴又紧张,她们一晚上都在准备明天去王府要带的东西,沈家的几个爷们晚上都喝了酒,就连要沈彦远也从书院请了假。   ……   第二天沈如晚醒来后,楚执已经去上朝了。   沈如晚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听着方嬷嬷说着这段时间京城发生的事。   她听得入神,就连汤都不想喝了。   她惊讶的道:“也就是说夫君他这么短时间里不仅平了匪患,还平了叛乱?”她在青州的庄子里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是啊,当初谁也没想到宁王会造反,幸好殿下留下了人。要不然那些叛军可要冲进王府来了,那可真是凶险。还好王妃当时你在青州,没有被波及到。”   “王妃,这汤得趁热喝。”方嬷嬷出声提醒。   沈如晚又重新舀了一勺喝了起来,现在方嬷嬷盯着她吃东西盯的可紧了。   这时青荷急匆匆的进来,“王妃,沈老太太、夫人过来了。”   沈如晚一下便站了起来,吓了方嬷嬷一跳,“王妃,您慢点,慢点。”   沈如晚冲方嬷嬷笑了笑,“嬷嬷,你别紧张,我知道分寸,不会乱跑。”   方嬷嬷捏了一把汗,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方嬷嬷扶着她到厅里的坐下,“王妃别急,沈老太太她们很好,当初宁王之乱,殿下很早就把她们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话音刚落,侍女便引着沈老太太和乔氏走了进来。   沈如晚见到沈老太太和乔氏,双眼一下就红了。   她刚一动,沈老太太便道:“晚丫头你好好坐着别乱动,阿嬷和你阿娘就过来让你抱着。”   沈如晚被这话逗笑了,当沈老太太和乔氏一走近,她搂住她们两个,“阿嬷,阿娘,我好想你们。”   沈老太太笑着说:“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虽然说着这话,却也轻轻地揽住她。   “好了好了,可不许哭了。要不然阿嬷和你阿娘可不敢上门来看你了。”沈老太太松开了手,在沈如晚的左边坐下。   乔氏握了握沈如晚的手,在她右边坐下。   方嬷嬷给沈老太太和乔氏奉茶后,便带着丫鬟都退了出来,让王妃和家人好好说说话。   沈老太太盯着沈如晚的肚子看了一会,说道:“我和你阿娘做了些小食过来,你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你娘怀着你的时候喜欢吃青梅糕,我也给你做了些。你娘怕你胃口不好,熬了一小罐梅子蜜,你用温水化着喝,这个酸甜可口,应该你会喜欢。”   沈如晚不住点头,“阿嬷阿娘,谢谢你们。”   “你这孩子怎么说起了客道话。你怀着身子,是最需要补的时候,你二哥把从山上挖的人参都拿了过来,让你炖汤喝。我们想着王府里也不会缺了你什么,就看着家里有什么,便给你做点来。你要是有想吃的东西,尽管跟阿嬷和阿娘说。”   沈如晚吸了吸鼻子,点头。   乔氏拍了拍她的手,沈老太太笑着说:“要是可以真想把你接回家照顾。”   沈老太太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是嘴里说一说。   沈如晚道:“阿嬷阿娘,要不你们在府里住一阵子吧。”她不能去沈家,但可以让阿嬷和阿娘住府里呀。   乔氏神色一动,朝婆母看过去,只见沈老太太摇了摇头,“晚丫头,我和你阿娘会经常过来看你。”   沈如晚有些失落,“那阿嬷说定了,你和阿娘要经常过来走动。”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对了,还没跟你说,今儿你阿爹还有你三个哥哥都一道过来了,只是在门口遇到下朝回来的摄政王,他邀着他们去前院了。等会咱们再一道用午饭。”   沈如晚又高兴了起来,“大哥也回来了?”她只在青州跟大哥见过一面,后来就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阿嬷她们知不知道大哥在双云峰做大当家的事情。   “回来了,还是你大哥告诉了我们,你回来了。他这次回来把胡子都给剃了,也不知道你认不认得出来。”   沈如晚很是好奇大哥剃了胡子会是什么样子。以前他那把胡子把他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了。   说了一阵话后,沈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她还是问了出来,“晚晚,你现在可跟摄政王分房了吗?”   沈如晚摇了摇头,“阿嬷,怎么了?”   沈老太太又道:“那你们还是同床睡?”   沈如晚被阿嬷问起这种事情,红着脸,点了点头。   沈老太太皱了皱眉,她握住沈如晚手,“晚晚,那你可千万不能让他胡来啊。”这男人血气方刚,身边躺着美娇娘,要是没忍住,那可就糟糕了。   沈如晚这下反应过来了。   她在侯府的时候就听说过,女人怀了身子会跟男人分房睡,贤惠的还会提拔姨娘或者通房去伺候男人。   一想到要让别人去伺候阿执哥哥,沈如晚浑身不舒服。   她不想做贤惠的女人,更不想把他推给其他的女人。   “阿嬷,他,他规矩着呢。”沈如晚小声的分辨,说着这话却有点心虚。   沈老太太见沈如晚一脸天真,不由失笑,“你啊。看来老话说的没错,这女儿家嫁出去后就向着夫君了。晚晚,阿嬷要告诉你的是,你现在月份还小,不能让他胡来。还有,也别让人趁机钻了空子。”   沈如晚眨了眨眼睛,她还以为阿嬷会劝她分房呢。 第九十六章 ……   沈老太太和乔氏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宁愿沈如晚嫁到一个普通人家,这样的话,沈家就能压着这个男人不敢想其他的,只能一心一意的对晚晚。   可现在她们对那位摄政王心里没底。   现在对晚晚好, 以后也会好吗?若是他的地位再进一步呢?   以后的事情, 谁也无法预料。   沈老太太也只能这样点了点沈如晚, 不敢往深了说, 怕对她养胎不好。   沈如晚笑着说:“阿嬷、阿娘,你们放心。我知道分寸的。”以她对楚执的了解,现在还没有能钻空子的人,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小厮,不管忙到多晚, 他都会回来。   她也能够理解阿嬷的担忧, 可是这种事情防备是防不了的,如果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这里了,怎么防都没有用。   沈老太太见话说道这儿了,知道沈如晚心里有底了, 便转移了话题,说着要给肚子里的小娃娃做虎头鞋,裁衣裳……   不知不觉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方嬷嬷走了进来,“王妃、沈老太太、沈夫人, 殿下在前院设了家宴, 还请移步。”   沈如晚一行人到了宴厅时,楚执正与沈家兄弟说话。   他见到沈如晚便起身朝她走过去,可这时沈如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站在沈彦扬身边的男子。   她不确定的唤道:“大哥?”大哥剃了胡子后那模样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很是俊朗。   沈彦松笑着道:“还是晚晚好, 一眼就认出我来。不像阿嬷,差点用扫帚将我撵出去。”   沈如晚看到走到自己身边楚执,很自然的朝他的方向靠了靠,对着沈彦松扬起一抹笑容,“大哥,可别夸我。要是在别处,我说不定也没认出你来。不过,这里是咱们的家宴,你若不是我大哥,早就让夫君给轰出去了。”说完沈如晚朝楚执看了一眼。   沈彦松啧啧两声,想调侃几句,可又碍于沈如晚身边的楚执,他还是选择闭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他投入他这妹夫麾下后,对他有些发憷。有些话,不像以前那样放肆脱口而出。   这顿饭吃的很是融洽,一开始沈家人因为有楚执在,有点拘谨。   楚执端着酒杯,与他们喝了起来,气氛放松了许多。   沈如晚特别高兴,她今天还添了饭。   沈老太太和乔氏在吃饭席间,对视了一眼,这饭桌上观察下来,那位摄政王一边跟沈家男丁们喝酒,一边顾着沈如晚吃饭,会给她夹菜,给她换汤,那动作十分的娴熟,就好像平日里做习惯了一样。   沈老太太和乔氏心中欣慰许多。   女眷们吃饱了,便先下席,隔着屏风坐在一旁喝着茶,聊着天,等着那些男人喝酒。   沈彦松喝的最多,他也有借酒壮胆的意思,“殿下,我虽效忠于您,可要是你对我妹妹不好,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坐在沈彦松左手边的是沈彦远,他朝楚执举起酒杯,“殿下,我大哥喝多了,还请您恕罪。我们作为晚晚兄长,惟愿她越来越好,也恳求殿下要善待晚晚。”沈彦远一直关注朝堂之事,心里也知道楚执要登上那个位子是迟早的事情,他担心往后身份一变,人也会变。   沈彦扬也应声,“对,没错。请殿下一定要好好的待晚晚。”   一直话少又沉默的沈青山站了起来,“殿下,他们都喝多了,可所谓酒后吐真言。他们所说也是我们沈家人所想。冲撞之处,还请殿下多多包涵。”   楚执也站了起来了,“岳父这是折煞楚某了,诸位兄长之言,楚某谨记于心,晚晚于沈家而言是明珠,于我亦是。这一杯我先干了。”   楚执的称呼和举动,让沈家的男人们都感到吃惊和意外。   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会生气,没想到他不仅放下姿态,还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屏风了另一边,听到他们说的话,沈如晚眼中蕴了一层水汽,阿爹和哥哥们明明知道这些话不能说,却还是说了出来,这是他们对自己维护关爱之心。   还有阿执哥哥的话,让她鼻子发酸。   乔氏用帕子帮沈如晚拭泪,沈老太太压低声音安慰道:“你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这么爱哭了。”   沈如晚努力的吸气,想忍住,可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流。   乔氏把她搂到怀里,安抚着她,让平静下来。   沈老太太失笑摇头,“真是个没长大的傻姑娘。快别哭了,要不然你夫君还以为你受委屈了呢。”   沈如晚靠在阿娘的怀里,很舒服也很安心,她真想跟着阿嬷她们回沈家去做一辈子的沈家姑娘。   可她不能,她还有夫君。   她也舍不得阿执哥哥。   等到散席,沈家人要回去了,沈如晚依依不舍的送他们到了门口,看着他们上马车离开。   楚执牵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回走,看着她脸上还有泪痕,用食指帮她抹去,低声问道:“既然这么舍不得,怎么不让祖母和岳母陪你住段日子?”   沈如晚轻轻地摇了摇头,“阿嬷和阿娘住这边会不习惯的。她们可以为了我住府里,可她们不自在。”就算王府千好万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楚执问道:“那你呢?自在吗?”   沈如晚脚步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向楚执,与他双目相视,她眼中含笑,“这是我的家,你说呢?”   楚执松了一口,笑道:“我还以为你想跟着他们一道回沈家呢。”   “我若是想,你舍得吗?”   楚执伸手拨了拨沈如晚额前的发丝,看着她的眼睛道:“舍不得。”   沈如晚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见他这么认真的回答,脸上不由热了起来。   她遭不住被他这么凝视着,身子朝楚执怀里靠过去,埋在他胸膛中,楚执顺势揽住她的腰。   周围伺候的丫鬟随侍们都知道殿下正陪着王妃逛园子,他们都只远远地低着头跟着。   就连刚刚收到重要消息前来禀报的晋七也不敢上前打扰。   沈如晚由楚执陪着在花园里走了走,她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又有些犯困,楚执送她回了长风院。   楚执看着她躺下了,让方嬷嬷守着,便出门去了书房。   楚执刚落座,晋七拱手道:“殿下,晋桌大人和张圣手从苗疆回来了。”   楚执前些日子便收到晋卓传信,他们那时已经从苗疆启程,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了。   楚执道:“快让他们进来。”   晋卓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看出什么变化。   而张圣手这次回来,明显黑了,瘦了,头上的白发比以前更多了,精神倒还好。   晋卓朝楚执单膝跪地,“殿下,人找到了。殿下可要见他?”   楚执道:“你先去将他安顿好,日后本王自会见他。”   晋卓领命出去了。   张圣手去苗疆与晋卓的目的不同,他和晋卓各找各的人。   他拱手道:“殿下,不负所托,苗族圣女找到了,只是现下情况有些棘手。”   “先生但说无妨。”   张圣手道:“那位圣女曾到族中叛徒暗算,中下了蛊毒,身子一直很虚弱。这次跟老夫先过来的圣女的亲弟弟。他们应下殿下的要求,能帮沈夫人解蛊。条件是要殿下帮那位圣女解蛊。”   “解蛊?”楚执皱了皱眉。   张圣手道:“那些苗人也一直在寻紫玉血莲。他们似乎知道殿下您身中蛊毒,看到您好了起来,便猜到了您解蛊了。以为您这里还有药引,所以提出这个要求。”   楚执的药引是沈如晚,他万不可能再拿沈如晚冒险,更何况她现在还怀有身孕。   ……   太皇太后又去紫宸殿看望李泓禹,他的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认出她是谁,会乖乖的听她说话;坏的时候则抱着身子缩在床头,不肯出来。也不认得人了,只要有人靠近,便情绪激动打人咬人。   太皇太后看着这情形,心情越来越沉重。   泓禹要是好不了,难不成朝政就一直由楚执把持不成?   她招来大内总管李康,吩咐道:“去寻三个十五六岁左右相貌姣好、好生养的宫女,让她们来教皇上知晓人事。”   李康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道:“太皇太后娘娘,皇上这情况怎么去临幸宫人?”   太皇太后神情阴沉,她看李康一眼,让李康遍体生寒。   “特殊事用特殊手段,李总管,这种事难道还要哀家来教你?”   李康惶恐的低下头,恭敬的道:“是,娘娘。谨遵娘娘懿旨。”   李康心中发愁,按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要给皇上用药了。   还真狠得下心啊,皇上情绪本就不稳定,身子也不好,现在要让他临幸宫人,是准备放弃他,好让宫女怀上子嗣。   也不知道给皇上用了药,他那身子受不受的住。   太皇太后从紫宸殿回到慈宁宫,她把自己关在小佛堂里。   她看着案台上那尊菩萨露出慈悲的笑容,神情也有些恍惚。   难不成这是报应?报应她曾经双手沾满鲜血?   可她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她便输了。   她不能输,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泓禹一定要争气。   只要楚执没有正名的一天,只要泓禹还活着,泓禹还有子嗣,楚执便不能光明正大的夺位。   他要是夺位便是乱臣贼子,受万人唾骂。   太皇太后不停的波动手里的佛珠,她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当她从佛堂出来,她身边的嬷嬷道:“娘娘,那边传来消息,那沈如晚似乎是怀孕了,一直在王府养胎,都没有出过门。”   太皇太后浑浊的眼珠瞬间有了神采,她惊喜的道:“当真?”   “是的,那方嬷嬷将许多帖子都推掉了。说是为了让王妃好好养胎。”   太皇太后抚掌,“真是老天都在帮哀家啊。这个时候怀孕,真是太好了。快些让蓝萝过来,哀家要好好见识见识她的本事了。”   蓝萝走进殿中,向太皇太后行了一礼。   “娘娘,那血咒之术得在月圆之夜才能发挥最大作用,也是最不容易闪失的。此次月圆在五日之后。”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好,哀家便再等五日。”   “娘娘,为了以防万一,您最好想办法拖住摄政王,让他无法留在沈如晚身边。”蓝萝是担心若是咒术施展起来,沈如晚肯定会发作,要是楚执在她身边的话,难保他会寻到什么法子镇住。   血咒一旦施展,只有一次机会,只能成功。   太皇太后道:“这也不难,楚执平叛立下大功,哀家该为他办一场庆功宴。文武百官都得出席,他不得不来。” 第九十七章 ……   随着气温越来越高, 沈如晚晚上睡的不太好,又热又燥,总是翻来覆去。   这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屋里又不敢放冰, 怕对她身子不好。   楚执也跟着难以入眠, 他适时的会帮她扇扇子, 可沈如晚贪凉, 便往他身边凑过来。   一靠近了,又嫌他热,脚丫子便踹他身上。   楚执只能无奈的将她挪开一点,又怕吵醒她,轻的不能再轻,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却自己弄出一身汗。   黑暗之中,楚执的手放在沈如晚小腹上,静静地看着睡着的她,这是他所珍视的全部。   沈如晚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府里没有人敢吵醒她。   这时候楚执早就上朝去了,青雨青荷轮流在她身边轻轻地打着扇。   可沈如晚起来时身上出了一层薄薄汗,便让方嬷嬷准备热水,她要去净室沐浴。   方嬷嬷扶着沈如晚踏入浴桶,她道:“如今才六月, 王妃就这么怕热了, 那接下来的要不要去别院避暑?那边要清凉许多。”   沈如晚想了想,好像也是可以的。   京郊的别院林木旺盛,到了夏日,会要比待字京中舒服一些。   “等夫君回来, 再跟他商量一下吧。”沈如晚虽然想去,可她有点舍不得楚执,若是他能陪着自己去那最好不过了。   方嬷嬷道:“今日殿下出门时,让王妃不用等他回来用膳,因殿下平叛有功,宫中设了晚宴,为殿下庆功。”   沈如晚回过头,奇怪的问道:“既然是庆功宴,为何他没跟我说?我不用去吗?”   方嬷嬷笑道:“王妃您现在有了身子,不宜去那人多之处。”   沈如晚想了想,她不用去也好,她很不喜欢皇宫,更不想见到太皇太后。   方嬷嬷试着水温,柔声道:“王妃该起来了,水要变凉了。”   沈如晚从水中出来,青雨青荷便上前伺候,给她换上衣裳。   沈如晚用过午膳,小憩了一会,便听到外头雷声阵阵,乌云密布,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给本来闷热的天气带来了一丝凉爽。   沈如晚让人推开窗,靠在美人榻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凉意。   方嬷嬷见她十分惬意,便道:“王妃,湖边的荷花开了,你要不要去凉亭里坐一坐?”   沈如晚一下便来了精神,雨后观荷,别有一番风景。   婆子丫鬟们都小心翼翼的跟着,亭子里都铺好了垫褥,四周布着轻纱,风一吹过,纱幔轻盈飞舞。   沈如晚坐在亭中,看着层层叠叠的荷叶,那盛放的荷花,闻着清新的空气,心旷神怡。   沈如晚拿着新的话本翻阅了起来,一盏茶后,青荷从外头走进亭中,“王妃,沈老太太和沈夫人过来了。”   沈如晚一愣,很快高兴的道:“快请她们去我屋里,我这就回去。”   沈如晚从湖边回到院子里,沈老太太和乔氏正喝着茶,见她过来了,沈老太太道:“晚晚,你去哪了?”   沈如晚如实道:“在湖边的亭子里坐了坐看看荷花呢。阿嬷阿娘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阿嬷和你阿娘了?”沈老太太故意沉声道。   沈如晚抱着沈老太太的手,撒娇道:“怎么会呢阿嬷!我做梦都梦到你和阿娘呢。”   乔氏抿唇笑,沈老太太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家中没有长辈就竟胡来。你有着身子,往后少去那水边。”   沈如晚乖乖的点头,“阿嬷你放心,我会很注意的。”   沈老太太道:“我和你阿娘今儿过来,是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晚。”   “真的吗?太好了阿嬷。”沈如晚还以为只能留着阿嬷和阿娘用晚膳呢。   沈老太太看着沈如晚开心的模样,没有告诉她是沈家收到了楚执的信,特意让她们过来陪沈如晚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她们会好好的看着晚晚。   用过晚膳后,当许久未见的张圣手过来给沈如晚请脉时,沈如晚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今晚楚执要去宫中赴宴,他不仅没有带她去,甚至都没有亲口告诉她有这回事。   明明前几日才来了府里的阿嬷和阿娘又过来了,说要陪她一整晚,还有张圣手以前给她诊脉后便拎着药箱就走了,可这一回,他却一直笑呵呵的在跟阿嬷和阿娘说着苗疆的奇人异事,根本没有离去的打算。   阿嬷阿娘和张圣手就像是故意陪在她的身边,以防会出什么事情一样。   沈如晚想到还在宫中的楚执,不由的担心起来。   ……   皇宫泰安殿中热闹非常。   文武百官推杯换盏,朝着上座的年轻摄政王敬酒。   宴席之上,乐声悠扬,貌美的舞姬们裹着轻纱扭动着妙曼的身姿,那戴着面纱的舞姬一次次的朝摄政王所在的方向抛着媚眼。   太皇太后见楚执对这歌舞不甚感兴趣,笑着道:“阿执,怎么如晚没有一道进宫来。哀家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   楚执放下手中的酒杯,“她有了身子,不宜出来走动。”   太皇太后惊喜的道:“这是好事啊。怎么不早些告诉哀家,哀家也好赐些东西给她。”   楚执笑了笑,“此等小事,还是不劳太皇太后您费心了。”   太皇太后听出他话中的冷意,却也不在意。   只要一旦成功了,楚执便不再是威胁,让他嚣张一会又何妨。   太皇太后朝前面招了招手,两个带着面纱的舞姬款款上前。   “阿执,如晚现在有了身孕不能伺候你,这两个还算乖巧,你便带回去给如晚做个伴吧。”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那两位舞姬便将面纱摘了下来。   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含羞带怯看向楚执。   楚执唇边噙着一抹冷笑,并未搭腔。   太皇太后知道想要塞人给楚执没那么容易,只是想给他添添堵而已。   就在这时,大殿前门忽然骚乱起来。   本来还在跳着舞的舞姬们,惊慌的纷纷散开。   一些靠的近的官员,也都站了起来。   只见小皇帝衣衫不整的跑了进来,他边跑便扯着身上的寝衣,大喊:“亚父,亚父救我,救救我,有人要害朕。”   太皇太后见状慌张的站了起来,她见身旁的楚执已经起身朝泓禹走过去。   舞姬们都跪到了一边,任由那位小皇帝朝摄政王奔去。   而此时,大内总管李康也追了进来,“皇上,皇上您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身子还没好,快随奴才回紫宸殿吧。”   小皇帝见到李康跑的更快了,他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在地,却坚持往楚执那边跑。   楚执很快就到了小皇帝身边,小皇帝抓住楚执的袖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扯着衣领,“亚父,都是父皇的意思。那个蛊虫是父皇让我亲手给你种下的,父皇说你只有对孩子不设防,只有我才有这个机会。父皇说只有给你下蛊,才能将你牢牢的掌控住。亚父,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我好热,好难受,李康这个狗奴才不知道给我喂了什么。我感觉我浑身都在疼,亚父,求求你,救救我……”   随后跟过来的太皇太后听的心惊肉跳,她大声道:“泓禹!你病糊涂了,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来人,快将皇上送回紫宸殿去。”太皇太后从未想李泓禹会把这事嚷嚷出来,还是当做文武百官的面。   在场的文武百官们纵使刚刚喝了点酒,这会全部酒醒了。   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皇上这是在说什么?先帝借皇上的手给摄政王中蛊虫?这太匪夷所思了?   皇上的心智还正常吗?若是正常,怎么会将这么不利于自己的话说出来?   也不知道摄政王是将此话当做疯言疯语,还是听了进去?   若此时是真的,那当真寒了一众臣子的心,摄政王殿下立下赫赫战功,竟然落得这么下场,先帝手段未免太阴毒了。   只见他面沉如水,如青松一般站在原地未动。   李康跟几个太监想扶起小皇帝,却被小皇帝避开,他死死的抓着楚执的袖摆,像是抓住救命草一样。   李康不敢上前拉扯,只好求助的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心中暗恨,如今就连宫中的这些奴才都在看楚执的眼色行事了。   众位大臣也都等着楚执表态。   “宣太医。”楚执终于出声了。   太皇太后不满道:“楚执,你僭越了。”   楚执平静的看向她道:“太皇太后,皇上是大周的天子,他既然不愿回紫宸殿,无论是谁也得遵循他的意思。您是他的祖母,但不代表皇上要听命于您。”   小皇帝现在的情况明显不对劲,太皇太后现在想让人将小皇帝带走,怕是别有用心。   众臣都是忠于大周,忠于天子,而不是后宫妇人。   小皇帝一直拉扯着身上的寝衣,一边喊着难受,楚执将他带到泰和殿侧殿,太皇太后和大臣们都跟了过去。   太医院的院判崔信带着几名太医匆匆赶到。   此时小皇帝躺在床上不停的翻滚,嚷着热,又嚷着疼。   太皇太后频频朝李康瞪眼,她是让李康给泓禹下药让他临幸宫女,他到底是下的什么药会这么厉害。   看着泓禹喊着疼,她似乎也觉得自己身上也开始疼了起来。   李康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崔信给小皇帝看过后,脸色古怪的对太皇太后和摄政王楚执说:“皇上是被下了虎狼之药。”   崔信这话让在场的几位老臣大为震惊!   皇上自从被宁王伤了后,身体就一直很虚弱,怎么经得起那虎狼之药。   这药究竟是何人所下?   他们的眼神在太皇太后跟李康直接来回游移。   楚执皱着眉,看向禁卫军统领邓珉,“邓统领,带着你的人彻查整个内廷。这回能够皇上下虎狼之药,保不齐下回直接给皇上下了毒药。”   邓统领跪了下来,“是卑职的疏忽,还请殿下恕罪。卑职立即带人封查紫宸殿,彻查整个内廷。”   李康一听,便知道自己要完蛋了,他瑟瑟发抖,想向太皇太后求救,却见她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是一枚被放弃的棋子了。   就在这时,崔信又道:“回禀殿下,皇上这症状不仅仅是被下了药,似乎还像是被巫蛊之术给魇住了。”   这话一出,太皇太后惊叫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而几位大臣更是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裴太师向楚执进言,“殿下,看来邓统领不仅仅要搜寻下药之人,还得找出使用这邪侫之术之人。”   “请殿下启动麒麟卫。”   太皇太后心慌的厉害,此时蓝萝正在慈宁宫中设下了祭台,施展血咒的关键,怎么能让楚执的人闯进去。   她厉声道:“大胆,你们想做什么?怎可让麒麟卫进入宫廷,你们是想造反吗?”   太皇太后心中很急,此时皓月当空,正是月圆之日,蓝萝应该开启了血咒,为何楚执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沈如晚肚子的那块肉到底掉了没有!到底有没有通过那血脉咒术对楚执产生影响。   她自从尝过了苗蛊的甜头,对这邪侫之术深信不疑。   她孤注一掷的将希望放在蓝萝的血脉诅咒之上。   太皇太后的话让几个众臣很是不满,他们都朝楚执看过去,能够掌控局面也只能是他了。   楚执道:“让麒麟卫进入内廷便是造反?太皇太后您可别忘了,当初世宗帝让臣掌管麒麟卫时,便下了一道令,若宫闱有巫蛊为患,麒麟卫可斩杀一切邪侫之人。”   说着一道龙纹令牌,便出现在楚执手中。   那道令牌极其眼熟,太皇太后心中大恨。   原来那个男人在死前竟然留下了这招。   如今她不仅孤掌难鸣,还被楚执掌了先机。   很快邓统领压着紫宸殿伺候的人过来,在外头施行,那些太监宫女惨叫着喊着饶命。   在殿内很是安静,只有小皇帝在床上神志不清的喊着难受。   李康面色惨白,他知道现在做主的是摄政王了,太皇太后的话压根就不管用了,他听着外头的惨叫声,实在受不住了,他跪着爬到楚执面前,哭喊道:“摄政王殿下,奴才招了,奴才什么都说。那虎狼之药是太皇太后娘娘让奴才下的,娘娘看着皇上一直好不起来,想让皇上能有个子嗣延续下去。”   太皇太后强撑着怒斥道:“好你个狗奴才,居然真的是你害了皇上!你还居心叵测的污蔑哀家。来人,将李康拖出去乱棍打死。”   可殿内无人有回应。   李康急着道:“殿下,请您明察啊。奴才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做下这事。这都是太皇太后娘娘所授意的。”   太皇太后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   要不是她身边的嬷嬷扶着她,她差点晕了过去。   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就好像有寒风往她身体里面灌,她脸色越来越惨白,渐渐地她四肢像是被无数针扎了一样疼,她疼的惨叫了起来。   其他的大臣不知道发生的何事,看着太皇太后全身抖了起来,像癫痫发作一样。   崔信想过去查看,本来服下药平静了一会的小皇帝嘴里也跟着喊着疼,在床上翻滚了起来。   崔信见状,惊慌的道:“殿下,是有人在催动厌胜之术,若不快些找出来,皇上性命堪忧啊。”   他看着太皇太后已经失控的在地上哀嚎,如同疯了一般。   可楚执无动于衷,眼神越来越冷。   若是当初晚晚没有察觉,若是没有换掉那些东西,那么怀着孩子的晚晚会经受比这般更痛苦百倍的折磨,肚子里的那小小的孩子,根本承受不住。   殿内的大臣都不敢出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左相见楚执神情有些阴鸷,他上前一步,提醒道:“殿下,您该做决定了。”   楚执抬手一挥,声音如淬了寒冰一般,“找出来,带过来。”   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便消失在殿内。   “殿下,臣有能止住疼痛的法子,不知可否一试?皇上若是再疼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这位太医很是年轻,他以前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可现在情况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楚执看着床上气息微弱喊着疼的少年,抬了抬手,同意了。   那位太医拿出一个袖珍香炉,小心翼翼地倒出些黑色粉末,让这些粉末燃烧散发出气味。   那气味有些臭,却让床上的少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可太皇太后却还是痛苦万分,这气味对她不起任何作用。   那位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殿下,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还是得尽快找出施展咒术之人。”   没过多久,太皇太后脸上的苦痛之色慢慢地减轻,此时殿外有了动静。   这时只见一队身穿黑色铠甲的麒麟卫压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那个女人唇上染着鲜血,反噬开始了。   她知道血咒成功了,她用生命的代价,将那个无法企及的男人一道带进地狱。   当麒麟卫闯入慈宁宫,踢翻了祭台把咒术中断,将她带走,她毫不在乎。   蓝萝嘴边噙着笑,想看看那个男人受尽折磨的样子,想看看他痛苦的模样。不知道他会不会跪在她的面前求饶。   这种时候他的眼中总会看到她了吗?   可当她抬起头,却见到那个男人毫发无损的站在大殿之中。   他看向她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件死物。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血咒成功了啊,你怎么会没事。你……”   蓝萝话还没说完,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一麒麟卫上前将手中的盒子呈了上去,“殿下,在找到这妖女时,她正用银针扎入里面的人偶。”   那人偶已经被头发缠绕,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模样。   可殿内的人都知道,太皇太后和皇上那痛苦的模样,定是跟着人偶脱不了干系。   楚执看向崔信,“崔院判,去查吧。”   崔信将那盒子接了过来,将上头的针全部拔了下来,用刀子将那人偶剪开,从棉絮之中找到了半张纸条,那纸条上写了一半的生辰八字与皇上的十分吻合。   崔信手抖了抖,他跪了下来,“殿下,这字条是皇上的生辰八字。太皇太后蓄养邪侫之人是用巫蛊之术谋害皇上啊。”崔信曾经去给太皇太后请平安脉时,早就见过这位名叫蓝萝的女子。也知道这蓝萝一直得到太皇太后重用,能够堂而皇之在慈宁宫设祭台,不可能太皇太后的应允。   刚刚又得知太皇太后给皇上下药,要宫女怀上皇嗣,太皇太后这心思着实歹毒,是想继续利用一个奶娃娃把持大周朝政吗?将李家的天下,变成温家的天下吗?   朝臣怎么能容忍这等祸乱朝纲,颠覆王朝的毒妇。   太皇太后刚刚才缓过来一点,听到崔信的话,她几乎又要晕了过去。   怎么可能!   那不是沈如晚生辰八字吗?   怎么会变成皇上的?她怎么可能会用她孙子的生辰八字呢!   当初蓝萝说过,凭一张生辰八字没有什么用处,要特意弄来那人的血和头发跟人偶融合才会发挥作用。   崔信的话不仅让太皇太后震惊和恐慌,也让奄奄一息的蓝萝难以置信。   是她亲手将沈如晚的生辰八字封到人偶之中的,怎么可能会变了?   楚执能够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难道是今晚的血咒之术根本就没有成功?   蓝萝她一时经不住这么大的打击,她口中的血又涌了出来。   她付出生命的代价,成全了一场乌龙?   那人偶上的头发和血是谁的?   如果是皇上的,那皇上不可能还活着。   蓝萝再看向靠在嬷嬷身上半死不活的太皇太后,她明白了。   人偶早就被替换了。   那头发和血是太皇太后的,生辰八字是皇上的,还是半张不完整的。   这血咒之术一开始就是残缺的。   根本起不来什么作用。   最多让提供血液和头发的人吃些苦头,却要不了性命。   至于皇上为何会被牵连,并不是生辰八字,而是因为太皇太后是她的血亲,血咒之术对至亲之人有作用。   小皇帝不过是因与太皇太后血脉相连受到波及到而已。   她们洋洋得意这么久的计划,早就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太皇太后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   楚执既然早就知道了,他能忍这么久,便是为了这一天。   他不仅要将她给除去,还要把温家连根拔起。   就算她是皇上的皇祖母,她用巫蛊之术去害皇上,温家的人还有活路吗?   如果没有之前皇上被下虎狼之药,要让宫女怀上龙嗣一事,她或许还能狡辩这巫蛊是有人设计陷害。   可两件事情连在了一起,她和温家都要万劫不复了。 第九十八章 ……   这个夜晚十分的漫长又煎熬。   对于太皇太后来说这就像是一个可怖的噩梦。   她身边的奴才都跪地求饶, 之前扶着她的嬷嬷都将她弃置在一旁。   她无力跌在地方,没有一个人来扶她。   罪名定下,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而是一个罪妇。   泰安殿中的大臣都恳请摄政王做主处置祸乱大周的温氏, 以及温氏的同党。   太皇太后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朝躺在床上的小皇帝喊道:“泓禹!!泓禹!你快醒醒啊, 你要相信皇祖母, 皇祖母是绝对不会害你的。哀家都是被人给陷害了。泓禹, 你是皇上,你快醒来说句话啊!”   她唯一的生路便是李泓禹的庇护,只要他肯相信她,肯护住她,楚执也不能一下将她给弄死。只要还活着, 她就能够想办法翻身。   小皇帝李泓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怔怔的看着床顶, 声音嘶哑道:“皇祖母,朕问你一句话。”   太皇太后见小皇帝醒了过来,她仿佛看到了希望,“你问, 你问,皇祖母肯定如实回答。”   小皇帝转过头,看向她,“那药,是皇祖母让李康喂给朕的吗?那三个宫女也是皇祖母让李康给朕准备的吗?”   太皇太后神情凝滞。   她咬着牙, “泓禹, 是那狗奴才自作主张,跟皇祖母没有任何关系。”   李泓禹低笑了起来。   太皇太后听着这个笑声,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皇祖母,是不是那些宫女怀上子嗣后, 朕就成了你的废棋?”李泓禹红着眼睛气喘吁吁的问道。   “泓禹,泓禹,这跟哀家无关,你要相信皇祖母啊。”太皇太后焦急万分。   李泓禹闭上了眼睛,他道:“亚父,宫中巫蛊之乱一事,全凭亚父做主。”   太皇太后绝望的喊道:“不——”   “泓禹!你才是皇帝,怎么能任由一个外人做主。你要相信皇祖母啊,你不能不管皇祖母啊。”   李泓禹自嘲一笑,他一个自身难保的皇帝,怎么还会有功夫去管一个要害自己的皇祖母。   这都是命。   楚执抬了抬手,禁卫军统领上前听命。   “温氏一族巫蛊之乱为祸朝廷,谋害皇上,将温氏嫡系诛杀一个不留,旁系抄家流放。”   “至于温氏把她带到冷宫幽静起来。”   太皇太后脑袋嗡的一下,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一瞬间像是被抽取大半的生命力。   就连侍卫将她带走,她都一副呆傻的模样。   当太皇太后被扔到冷宫的一间屋子后,她茫然的看着四周。   屋子又小又闷,还有股发霉的味道,她脑子还在不停的响起楚执那冷漠至极的声音。   他一句话就定了温家的生死。   她们温家几代的辉煌就这么没了。   太皇太后不可控制的嘴角流出口水,半边身子动弹不得了。   这时候有几个女人走了进来,她们都穿着破旧的宫装,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在见到太皇太后时,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其实一个高挑的女子上前,说道:“死了一个孙氏,现在又送了一个进来。怎么这个这么老了?这都快入土了吧。”   在她身后的一个青衣女子笑道:“高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一位可不是来陪咱们的姐妹,她可是咱们以前那位尊贵的婆婆啊。”   高氏道:“咱们那位婆婆不是太皇太后了吗?怎么可能会到这腌臜地方来呢。你莫不是还没睡醒吧。”   那位青衣女子在太皇太后身旁蹲下来,把她的脸抬起头,对着高氏道:“你再好好看看!”   高氏眯了眯眼睛,她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手不自觉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真没想到,我每天期盼的愿望竟然都实现了。太后娘娘,不,不,现在是太皇太后娘娘,您怎么就干瞪着我呀。我是高氏你忘了吗?当初我好不容易怀着身子,特意瞒了三个月把胎坐稳了,才说出来。可您为了您的侄女,就让人给我下了药,我疼了一天一夜,我肚子里的那块肉成了一滩血水。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会不会听到我未出世的孩子的哭泣声呢?”   太皇太后发不出声音,只能啊啊啊啊的喊着。   高氏不满的道:“都这副样子了,还这么凶。啧啧,看来,你还是不太懂咱们冷宫的规矩啊。”   高氏对旁边一位女子道:“柳妹妹,你忘了你的孩子是怎么死的了吗?精心养到了三岁,说溺水了便溺水了,你说巧不巧呀。快来问问咱们这位婆婆,那孩子到底是怎么没了的?可惜温氏早死了,要不然说不定也能到冷宫来陪陪咱们。”   太皇太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几个疯癫的女人渐渐地将她给包围住……   当太皇太后被带走后,使用巫蛊之术的蓝萝遭到反噬,鲜血不断的涌出,她带着不甘、怨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禁卫军嫌她邪气重,将她拖出去,焚烧的一干二净才放心下来。   就连那些跟柴火混在一起的灰尘,都被宫里的太监嫌晦气。   泰安殿正殿之上,文武百官纷纷跪拜楚执。   此时众人心里都明白,大周已经是楚执的囊中之物了。   ……   摄政王府   沈如晚本有意等楚执回来,经不住阿嬷阿娘的劝,在床上先躺了下来。   等她再睁开眼,已经到了第二天,可楚执还是没有回来。   沈如晚心慌的厉害。   不知道昨晚的宴会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方嬷嬷带着青荷青雨走了进来,这几天脸上带着喜气,对沈如晚福了福身,“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沈如晚奇怪的道:“喜从何来?”   方嬷嬷道:“咱们殿下昨晚又立了一大功。将那等行巫蛊之术的人剿灭,救了皇上一命。”   “巫蛊之术?”   方嬷嬷点了点头:“可不是,谁能想到那温氏竟然有那不臣之心,幸好及时被殿下发现了。盛极一时的承恩侯府,现在被抄家处斩了。那些依附的旁系,男丁被流放到苦寒之地,女的则没入教坊之中。” 第九十九章 ……   沈如晚愣了一下, 一时之间竟有些心绪复杂,喃喃开口:“是吗?”   方嬷嬷瞧了瞧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在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了下来,絮叨道:“王妃还有什么可忧心的?这温氏一倒, 承恩侯府便是树倒猢狲散, 从今往后, 殿下和王妃的日子, 可是更好过些。”   沈如晚看着窗外飞过的麻雀,轻声道:“我只是有些感叹罢了。这些年来承恩侯府何等荣盛,太皇太后已是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了,她还用巫蛊这等邪术,落得这个下场, 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温家两朝都出了皇后, 当今登基后,一个为太皇太后,一个为太后,何其的风光。   京中世家中的贵女们都得让着温家的女儿。那时候她还在顺安侯府中做庶女的时候, 侯府的嫡女们无不羡慕温家的女儿。如今那些矜贵的温家女,随着家族的衰败,有的成了黄土,有的进了教坊。   不得不得叹息一声。   方嬷嬷连连点头,很是认同, 她道:“那温氏做出如此狠毒下作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来, 甚至不顾皇上与她的祖孙之情,又岂不是承恩侯府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没得个满门抄斩已经算是殿下和皇上网开一面了。”   沈如晚听着方嬷嬷絮絮叨叨,忽然意识到了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抓紧了方嬷嬷的手:“这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嬷嬷你快仔细些告诉我。”   方嬷嬷顿了顿,将自己听来的关于昨晚上那宫中宴会上的惊险场面细细说给了沈如晚听。   哪知沈如晚听到最后, 脸色苍白了几分。   “嬷嬷这么说来,夫君他是早有预料,他明明知道宫中宴会暗藏杀机?”   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抓着方嬷嬷的手也有几分用力。   难怪不让她去晚宴,难怪让阿嬷阿娘过来陪她,还让刚从苗疆回来的张圣手一直守着。   阿执哥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如晚闭上眼睛,回想着当初在宫里发生的一切。   太皇太后那古怪的热情,那个叫蓝萝的女子取走了她的发丝。   现在看来她们想用巫蛊之术害的人根本不是皇上,而是她。阿执哥哥早就察觉了?才会将计就计的布下了这个局吗?   方嬷嬷这才回过味来,连忙安抚:“哪能呢。这都是咱们殿下临危不惧,处事不惊……”   沈如晚心里早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方嬷嬷,我阿嬷阿娘现在应该到家了吧。”沈如晚忽然问道。   方嬷嬷回道:“算算时辰,差不多这个时候了。”   沈如晚点了点头,“那我便放心了,嬷嬷,我想静静躺一会。”   方嬷嬷见沈如晚脸上有倦色,便帮她把软枕垫好,悄悄地退了出去。   青荷手托一白玉瓷碗正要走进门,遇上刚出来的方嬷嬷。   方嬷嬷拦下了她,“这是什么?”   青荷道:“王妃早膳用的不多,这是厨房新做的小食,里头添了青梅和槐花蜜,最是酸甜可口,王妃应该会喜欢。”   方嬷嬷点了点头,“你轻轻放下便离开,王妃这会不想让人打扰。”   青荷依言进了屋,她见王妃双眼闭上,躺在美人榻上。   她昨晚为王妃守夜,虽然王妃是睡了,却睡的很不安稳,梦里都叫了好几声殿下的名字。   她见王妃似乎是睡着了,将东西放下,不敢发出一声响动。   待青荷离开后,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清风轻轻地拂过。   沈如晚睁开了眼睛,眼尾有点发红,一双明眸泛着淡淡的水汽。   今天这事,倒让自己将这些日子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遭,他从前剿匪、平叛,刀山火海里不知道滚过多少明枪暗箭,这一桩桩危险的事情,他从没有和自己提及过。   他将她藏在山清水秀的庄子上,让她无忧无虑,等着他来接自己。   她一直都是在他的庇护之下。   甚至到了京城她才知道这些事情。其中经历了多少凶险,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将她藏起来,是不是在那一刻就把最坏的退路也想好了?   如今回京了,昨日宫宴这么危机四伏的事情,他也是连半点口风都没和自己透露。   沈如晚又是心疼,又是委屈。   自己身为他的妻子,别说与他分担解忧了,竟是连他是否身处险境都不得而知。   沈如晚不知道该气自己,还是气他。   沈如晚一想到这些,更是难受极了,默默垂了几滴泪来。   许是怀孕后敏感多思,又接连听到这么多事情,沈如晚渐渐觉得有些疲倦了,靠着软枕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都不知道。   楚执匆匆进来屋子的时候,见到的正是她沉沉睡去的场景。   午后的阳光还不算炽热,又兼之窗前种了好些玉兰,将烈日遮挡去了大半,斑驳的日光落在她皎洁如玉的脸庞上,隐约还可见上面的泪痕。   楚执不由眉头皱紧,大步走上前去,俯身用指腹蹭了蹭她温热的脸庞。   动作十分轻柔。   “怎么回事?”他压低了声音。   虽尽量不吵醒沈如晚,可这低沉的声音中仍有压迫感十足的不悦气息。   跟在身后的方嬷嬷自责道:“都是老奴的错,不该跟王妃多嘴了温家的事情。”方嬷嬷本意是想着让王妃高兴的,倒没想到王妃似乎心事更重了。   楚执挥了挥手,方嬷嬷垂着头先退了出去。   楚执坐在榻旁,看着沈如晚的睡颜,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沈如晚悠悠睁开了眼睛。   许是还没睡够的原因,又加之身子倦怠,她竟有些神色恍惚的样子,瞧着眼前楚执的俊美脸庞,一时分不清究竟是个梦中还是幻觉。   饶是如此,她仍旧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抚着他的脸颊。   “你回来了?”她发出近似呢喃的声音,软件软糯糯的,听得楚执一颗心都软了。   他握住她的指尖,极其自然的落下一吻。   “再睡一会儿?”   楚执怜爱地抚过她柔软的青丝,深邃的眼眸贪恋地滑过她精致的五官。   沈如晚这下是彻底清醒了,连忙坐了起来。   楚执扶起她,扯来软枕塞在了她的腰下。   神智一回笼,沈如晚便急急开口:“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巫蛊之术又是怎么回事情?还有皇上……”   一连串问题从她嘴中蹦了出来。   她说得又急,又担忧,脸都涨红了,手指头还急切的摸索着他的肩膀,手臂,胸膛,仿佛在检查着他是否受了伤。   楚执稍稍用力,将她牢牢困在自己的胸膛,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发丝:“我没事。如晚,我没事。”   沈如晚悬在半空之中的一颗心这才仿佛落到了实处,她埋在他胸口,声音又软又绵:“你每次都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跟我说。楚执,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妻子。”   沈如晚的泪珠沾染在他的衣襟,仿佛烫伤了他胸前的肌肤。   一股陌生的情涌上楚执的心头,他抱着怀里女人的双手越发的用力,想将她抱的更紧,可又担心弄疼她,又怕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楚执死死地克制住自己。   他俯身细细吻去了她眼角的泪花。   “我当然知道。如晚,以后,我再也不瞒你好不好?”   沈如晚吸了吸鼻子,“那要是你再瞒我呢?”   楚执见她这么认真的模样,双眸中带着笑意,“你想罚我什么都行。”   沈如晚狐疑的看着他,“真的吗?”   楚执点头。   沈如晚抬起手,“那我们击掌为誓!”   楚执将手伸过去,与其碰了三次。   他将沈如晚揽入怀中,“放心了吗?”   沈如晚不语,脸上却已经有了笑意。   房中只有两人静静相拥的身影。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蝉鸣声,却不会让人觉得烦闷。   沈如晚倚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缓缓述说着昨晚那些惊心动魄,担心又气愤,好在到底还是安心了下来。   看着好不容易才心情开阔沈如晚,楚执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到底是有身子的人了,可经不起这些激烈的心绪起伏。   罢了,现在局面已定,他日后定不会再让她如此忧心。   楚执的视线落在了沈如晚如今还算平坦的小腹上,宽厚的手掌悄然抚了上去,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   沈如晚被他弄得痒痒,轻轻拍了一下他作怪的手,娇嗔道:“别闹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楚执看着她这种娇态,忍不住咬了咬她莹白的耳垂,轻笑了一声:“今天小家伙乖不乖?有没有闹着你?”   沈如晚半边身子又酥又麻,嗔了他一眼,推开他的身体:“他还小着呢,能闹腾什么?”   楚执盯着她的小腹的视线炽热无比,他简直恨不得孩子今天就从她肚子里蹦出来。   还有六个多月,不知道怎么熬下去。   沈如晚被他盯着肚子瞧,很不自在,“你总瞧着做甚。”   楚执心中叹息一声,他道:“瞧着他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沈如晚噗嗤一笑,这一笑,竟犹如春花初绽,连眉头的愁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这个做娘的都没你这么急的。”她捂嘴笑了。   楚执面不改色的道:“我自然是比你要急的。”   沈如晚露出疑惑的神情。   楚执倾身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沈如晚的脸瞬间便红了起来。   她又羞又窘,“你,你……”   难怪阿嬷那回让她防着他,他怎么还想……   楚执用他那冷淡疏离俊美的脸,一本正经的道:“我问过张圣手了,是可行了。不会伤着你和肚子里的小东西。”   沈如晚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巴。 第一百章 ……   楚执见着沈如晚羞恼的模样顺势抱着她在榻上躺了下来, 将沈如晚揽在自己的臂弯中。   美人榻本就不算宽敞,躺一个人还好,这两个人躺下有些挤,沈如晚几乎是侧卧在楚执身上, 沈如晚护着肚子, 给自己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   现在天气渐热, 这么紧紧地靠在一起, 沈如晚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有种莫名的安心。她靠在楚执的胸膛上,听着他心跳声,心中泛起丝丝甜意。   “听方嬷嬷说你想去京郊别院住阵子?”楚执突然出声问道。   沈如晚轻轻地“嗯”了一声,“许是因为有了身子, 今年格外的怕热。现在还受得住, 再过些天,我怕忍不住要在屋里放冰了。京郊的别院挨着山,树木旺盛,那边要凉快许多。我是跟嬷嬷提了这个事, 可还是想等你回来商量一下。”   沈如晚本是想要楚执能够跟她一道去住几天,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朝中事务繁忙,他定是走不开。   可她跟他才相聚没几天,她不想跟他分开, 留在京城的话或许找张圣手问问, 她到底可不可以开始用冰了。   “你身子虚,不能用冰。”楚执一开口就绝了沈如晚想用冰的心思。   沈如晚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楚执身上戳戳扣扣,不能用冰的话,她就只能熬着了。   虽然她没说话, 可嘴巴往上翘起,明眼都看的出来她不高兴了。   楚执笑了一声,将她作乱的小手握住,他故意道:“生气了?”   沈如晚抿了抿唇,“我觉得我身子好多了,你看我怀了这么久了,也没有病过一次,就小量的用些冰都不行吗?”   “不行。”楚执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   沈如晚不解了,以前都依着她的楚执,怎么这次完全不松口,就不能顺着她一回么。   沈如晚心里觉得委屈了起来。   楚执摸了摸她的发丝,道:“晚晚听话,不能用冰。但我会陪着你去京郊住段时日。”   沈如晚眼睛瞬间睁大,她仰起头朝他看过去,“当真?”   楚执见她眼中充满期待,道:“自然当真。”   沈如晚听了高兴极了,她已经就开始想着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   她对楚执问道:“你真的能陪我一道去吗?朝中不会有事找你吗?”   楚执笑了笑,“我劳累了这么长时间,也该休沐了。”如今肃清了朝堂,他也无须事事亲力亲为,有什么事情自然有人向他禀报。   自从晚晚嫁给了他,他还没能好好的陪陪她。   沈如晚得了他的承若,心里的闷气一扫而光,她从榻上起来,将方嬷嬷唤了进来,跟方嬷嬷说着要带去别院的东西,让她和青荷青雨准备起来,明天一早便出发。   方嬷嬷心道怎么这么快,她朝楚执看了一眼,见楚执点了点头,方嬷嬷便安心帮着筹备起来。   楚执看着沈如晚开心的模样,目光变的更深沉了。   他一直记得玄慧大师跟他说过,晚晚的面相八字有些奇怪,应是大富大贵之命,却隐含着早夭之相,今年尤为关键,于她而言一道坎,这道坎迈过去了往后无灾无难。   玄慧大师交代过,晚晚今年不宜有孕,再过一年要孩子比较好。   他本想一直忍耐,将这个劫渡过去。   可没想到那一次意外,竟然让她有了。   楚执知道,依晚晚的性子,若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话,让她不要这个孩子,她不会肯的。   甚至会恨他。   如果他擅自暗中动了手脚不要了这个孩子,他会彻底失去晚晚。   更何况他也不忍心,这是他和晚晚的孩子,他无法下手。   他只能用最快的方式,扫清一切对她不利的障碍,让她安稳,舒心,不再受到任何威胁。   他本想找玄慧大师找化解之法,可等找过去,玄慧大师又去远游了,给他留下了一句话,说是万事皆有一线生机,他需要时间去参悟。   玄慧归期未知,他已经派出了几方人马去他,一定要在在晚晚生产之前找到他。   如今大局已定,晚安不过是想去别院避暑,楚执自然是要满足她。   ……   当众人以为摄政王楚执会不会趁着皇室衰弱时逼得皇上传位,登基为帝。   京中众人却见到摄政王府马车缓缓驶出,由着麒麟卫开路朝城外的方向而去。   打听之下,原来是摄政王陪着王妃去郊外的别院避暑。   这样的举动让众人都摸不着头脑,这摄政王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应该趁热打铁,一举夺了这大周的天下吗?   ……   沈如晚本以为楚执会跟以前一样,在马车上都得看折子处理要务。   可这回,他似乎看起来很悠闲。   悠闲到自己跟自己下起了棋。   沈如晚凑过去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这黑子像是陷入了死局,她瞧着楚执的表情颇为兴味。   楚执抬头,道:“晚晚来试试?”   沈如晚飞快的摇头,“不了不了,我不怎么会下棋。”她才不要呢,一准就输,还不如看她的话本。   楚执低笑一声,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我教你,不让你输如何?”   沈如晚狐疑的再看了看棋局,这黑子完全没有活路了,怎么可能不输。   楚执勾了勾唇,握住沈如晚的手,把她手上的那话本扔到一边,包住她纤细的手,让她拿起一颗棋子,在一处放了下来。   当那颗黑子落下时,沈如晚满脸惊叹!   置之死地而后生,黑子从死局中活了过来,还有赢白子的势头。   楚执半抱着沈如晚,她让倚在自己的怀里,带着她下棋,让她赢了一回又一回。   沈如晚的看向楚执的眼神越来越亮,他怎么这么厉害。   虽然说是她赢了,可其实是他引着她去落子,是他让她赢的。   几盘棋下来,沈如晚有些累了,枕在楚执的腿上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别院。   楚执把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沈如晚看着外面这么多人,她不好意想的想要下来自己走,楚执在她耳边说:“你可以装作你还没醒。”   沈如晚拗不过她,埋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进了院子。   然后不远处,正听到消息,想要过来请安的安国公府的女眷们见到了这一幕。   安国公老夫人感慨道:“当初她来咱们别院赏梅时,想不到她会有这种造化。”   安国公夫人道:“母亲,既然现在还不是时候去请安,那咱们等明天再递帖子过去吧。”   安国公老夫人点了点头,“嗯,回吧。”   顾家几位年轻的女眷,却各有心思。   其中心情最复杂的便是顾六姑娘顾君瑶和顾家大少奶奶苏如薇。   去年沈如晚入京时还只是一个农家女,身份与她们天差地别,她受邀来到安国公府的别院赏梅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做错事。   当时顾君瑶看着五哥的份上对她友好,又因为这位沈姑娘人美和善,对她无威胁,所以顾君瑶对她颇多维护。   可现在,当时的农家女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了。   那时候沈如晚被赐婚给摄政王时,顾君瑶一开始对她很是同情,要嫁给那么一个性情暴戾嗜杀的人,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如花一样的美人很快要香消玉殒,实在是令人难过。   她那位傻五哥,自从知道她被赐婚的一事,便消沉的许多。   可现在,朝中局势大变,曾以为会被清君侧的摄政王,反而将宁王和太皇太后给清君侧了。   不仅久病的身体好了,还大权在握,甚至可能再往上再进一步。   而荣盛的安国公府却摇摇欲坠……   当初宁王府与安国公府交好,甚至想让她和宁王世子联姻。   祖父和父亲的态度暧昧,没同意也没拒绝。顾家没有赌对,如今才会战战兢兢,生怕被秋后算账。   这次听到摄政王和王妃来到别院避暑,便想借用以前与沈如晚的几分情谊,想向她来求情。   祖母和母亲已经放下了身段。   她也必须放下身段,将她当做摄政王妃来敬着。   可心里总有个声音,扰的的她心中不安宁,为何沈如晚能够那么好运,为何偏偏是沈如晚。   然而比顾君瑶更不安更不甘则是一直沉默的苏如薇。   苏家曾那么得罪过沈如晚,如今父亲在朝中被排挤的快没有位置了。一定是沈如晚在摄政王耳边吹了枕头风,才会让苏家举步维艰。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让如蓉嫁过去。   如蓉跟沈如晚是差不多时辰出生的,按理说如蓉也是可以旺摄政王的。   现在如蓉在来别院的路上了,也不知道能想什么办法,能让她跟摄政王见上一面。   如今沈如晚有了身孕,又不能伺候男人,这是最好的时机。   只要有一丝机会,她们苏家也要争取。   有这个心思的不止一个苏家,京中不少世家也有了同样的想法。与其等到登基之后的选秀,不如现在就入府。现在摄政王府只有一个正妃,家世微弱,空着的侧妃位子是可以搏一搏的。   不少跟安国公府交好的世家,都开始让自家未出阁的女儿去安国公府的别院游玩。   一时之间,安国公府热闹了起来。   ……   沈如晚睡了一觉醒来,已是黄昏了。   她换好衣裳由着青荷扶着她走出屋子,残阳给院子里渡上了一层浅金色。   这院子是别院的正院,以前是楚执住这里,布置的很是简单古朴。   这回过来屋子里添了不少物什,在窗边放着她喜欢的美人榻。她习惯的用的东西也占据着显眼的位置。   外头的花圃也是新弄的,种了不少漂亮的花,开的正是灿烂,两三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沈如晚仿佛有感应一样,朝前面看去,只见楚执手上拿着一把长剑走了进院子。   在浅金色的余晖下,映的楚执那张脸尤为俊美惑人。 第一百零一章 ……   别院的厨子为了让两位主子吃的舒心, 挖空了心思做些新鲜样式的菜肴。   沈如晚比平时多添了一碗饭。   她最喜欢的那道酸汤鱼,有种大山深处的鲜味结合那恰到好处的酸味,很是爽口。   方嬷嬷见沈如晚喜欢,笑着说:“这道酸汤鱼是苗族特有的做法, 那厨子曾经去过贵州一带学过这道菜, 知道王妃爱酸口, 特意做了给您尝尝。”   沈如晚喝完碗里的汤, 点了点头,“有心了,嬷嬷一定要好好赏这位厨师。”   “老奴替王厨子谢谢王妃。”方嬷嬷说完躬身退了下去。   沈如晚转过头见楚执放下了筷子,似乎是吃好了。   可放在他前面的那碗汤却几乎没怎么动,沈如晚说:“阿执哥哥, 你怎么一直不喝汤?试试嘛。”   楚执刚刚只喝了一口, 便默默的推到了一旁。   他有点难以理解,晚晚怎么会喜欢喝这酸唧唧的鱼汤。   楚执表情未变,语气平缓,“你爱喝, 多喝些。”   沈如晚噗嗤一笑,“还有这么多呢,我一个人又喝不完。”沈如晚亲自盛了一碗,再递给楚执,“来, 你试试嘛, 真的很好喝。”   楚执的眉头皱了起来,却将碗接了过来,就着碗拧着眉刚沾到唇,便被沈如晚抓住了手臂, 她笑了起来,“阿执哥哥,我逗你玩儿呢。真不习惯这口味,就别喝了。”   楚执动作并未停下来,面不改色的将鱼汤喝完了。   “诶诶诶,阿执哥哥,不是让你不用喝了么。”沈如晚急急地说道。   楚执道:“味道尚可。”   沈如晚见他口是心非,明明那眉头都还微微皱着呢,还说什么尚可。   她抿唇一笑,给他端了碗茶过来,让他缓一下,“阿执哥哥,等会我们去花园里走一走吧,我吃的有点多,想消消食。听方嬷嬷说别院做了好几处改动,我都还没仔细看看呢。”   楚执点了点头,那几处改动的地方都是为了她,本就想带她去看看。   夜幕降临,别院中的灯笼挂了起来,红色的灯会将黑暗驱散。   沈如晚和楚执两人都没人让丫鬟小厮跟着,就他们两个慢慢地走在花园里。   沈如晚借着灯光,看着花园里的话,有牡丹、芍药、不少稀有的品种,这些都是近来新种上。   楚执见她停下来瞧着自己,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沈如晚挽住他的手,轻轻地靠在他身上,“阿执哥哥,谢谢你。”   楚执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你要谢我的地方多着呢。”   沈如晚嘟了嘟嘴,他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   楚执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继续朝前面走。   没过多久,沈如晚看到前面有着一个紫藤花架起来的亭子,那亭子是被紫藤花挂满了,晚风拂过,那花枝轻轻地摇摆,如梦如幻。   亭子之中有摆放着一张竹榻,看着就十分舒适。   沈如晚迫不及待的走过去坐了下来,她拉着楚执也在她身边坐下,在被紫藤花围绕的亭子里,看着远处一片百花齐放的花园,沈如晚有种自己来到了仙境一样。   在亭子的后面,还有这一架秋千,沈如晚看着眼馋。   楚执看出她的心思,“走吧。”   沈如晚本以为他是要带着自己去其他地方,没想到他把她带到了秋千旁。   沈如晚迟疑道:“我,我有身子能坐上去吗?”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楚执说,“无妨,你坐着,有我在。”   沈如晚高兴的坐了上去,楚执站在她的身后,秋千很小的幅度在推动,都在楚执的掌控之中,沈如晚过了小小的瘾,她非常的满足。   沈如晚仰着头,看向楚执,“你是怎么想到的?”   在沈如晚心里,她以为楚执满心思在朝堂之上,根本不会想到这些小事。   她很喜欢荡秋千,她当初还在侯府做庶女的时候要谨小慎微,看着姐妹们唤着丫头婆子推着荡秋千说不出的羡慕。   现在她有夫君给她推秋千了。   楚执笑了笑,并未回话。   他是怎么想到的?大概小姑娘都会喜欢吧。   当初在书房商议朝中之事时,他听着几个下属和幕僚争论着不同的意见,他突然对他们问道,小姑娘都喜欢什么?   当时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争论也停了下来,几个有家室有女儿的说了一些,似乎都提到了秋千。   吃的、用的、穿的,他能给她最好的,晚晚的性子有些随遇而安,不会跟他提要求。   他希望她能高兴开心。   能够在他身边过得舒心。   沈如晚闭着眼睛,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带着花香的暖风,不知怎么的眼角有些湿润。   “好了,不能坐太久。”楚执停了下来。   沈如晚已经很满足了,她说:“这里这么漂亮,到时候我肯定会舍不得回京中了。”   楚执摸了摸她的头,“真是傻姑娘。”这里有,京中的府里肯定也会有。   “我才不傻呢。”沈如晚嗔了他一眼。   楚执问道:“还走的动吗?”   “那当然了,逛园子又不累,再说我都休息了好一会儿了。”   楚执牵着她的手,“那跟我来。”   沈如晚惊异的看向他,难道还有其他的惊喜?   她以为花园和紫藤花亭子、秋千已经很让她意外了,还有其他的吗?   两人慢悠悠地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般都是沈如晚再说,楚执会不时回应几个字。   倒也其乐融融。   沈如晚正想问他张圣手的事情,听到有水声传来。   前面是一座小院,这个位置在别院来说有点偏。   楚执推开门,沈如晚在这个院子的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白玉池子,这个池子里的水还冒着热气。   “这……”沈如晚偏头看向楚执。   楚执笑了,“还记得你去年冬天误闯梅林时见到的那个温泉吗?”   沈如晚当然记得,那时候他还发病了狠狠地咬了她。   “我让将山上的温泉水引了下来,修了这个池子。”   沈如晚左看右看,他将温泉水引了下来很好,可为什么把池子修在室外的院子里,不弄在室内呢?   楚执看出她的心思,带她从大池子旁进过,走到室内,室内的温度要高上一些,她看到里头有几个小池子分布着。   这个座院子布置就是给人沐浴之用,都是各种冒着热气的温泉池子。   沈如晚很是心动,很想下水玩了。   “既然都到了这边,你不试试吗?我们在这边沐浴了再回去。”楚执出声道。   要在这边沐浴吗?   那岂不是,她和他会要共浴?   想到那回的乌龙,沈如晚心有余悸,可她又有点想试试这温泉。   她挣扎了一下,犹豫道:“可这里都没有更换的衣裳。”   楚执别有深意的看她一样,他的手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如同夜枭的鸣叫。   几乎是同时,沈如晚看到有侍女手托干净的衣裳,整齐的放在旁边的竹椅上,便静悄悄的离开。   这回沈如晚找不到再拒绝的借口了。   反正跟阿执哥哥是夫妻了,共浴就共浴吧。她现在肚子里有货,阿执哥哥也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沈如晚走了出来,回到室外的那个大池子旁,她在地上坐下,将鞋袜脱了,把一双玉足放了下去,晃动着腿玩着水。   楚执进了池子,刚开始还看到他站着,却很快就不见了他的身影,沈如晚心想,难道扎到水里了?   她晃着小腿,一边往下试探着,正当她玩的正起劲时,她的脚在水下被人给抓住了,足心被不轻不重的刮了一下,痒的她轻轻一颤。   沈如晚身子僵住,她喊道:“阿执哥哥,是你吧?别,别闹了……”   话音刚落,她人便被不轻不重的力道给拖下了水。   沈如晚下的惊呼一声,一道身影迅速的将她拢到了怀里。   沈如晚慌忙的攀住他,刚刚站稳,发现这水刚刚盖过她的胸脯。   沈如晚重重地捶了楚执一下,生气的道:“你怎么又吓唬我。我,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楚执的手盖在她的小腹上,衣衫都被水浸透了,沈如晚能感觉到他手掌传过来的温度,听着他道:“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他的力道都控制着,不会让她伤到。   只是在水下看着她晃着脚在玩水,忍不住逗了一下。   沈如晚瞄了他一眼,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撞上。   沈如晚觉得这温泉的水蒸腾的她不仅心跳加快,脸上也开始泛红了。   水下紧紧靠着一起的身体只觉得越来越热,楚执的手将沈如晚的衣带扯开,水面上浮着绣着兰花的水色肚兜,一些浸湿的衣裳都被甩在了岸边。   沈如晚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尝试着想推开楚执,可她的手臂绵软无力。   她往后缩,缩着靠在温泉的玉壁上,退无可退。   “阿执哥哥……”沈如晚低声的唤着。   “不行,不行,不可以……”声音越来越弱,直到细碎的声音被吞没,沈如晚仰着头,眼里透着雾蒙蒙的水汽,她看着夜空中高挂的明月,似乎很远,又似乎一下子变得很近。   “晚晚别怕,我不会伤到你的。”   沈如晚细细地喘着气,她的手指失控的抓着楚执的后背……   当沈如晚被楚执从温泉中抱出来时,她就好像在做梦一样,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   她心里又委屈又堵的慌,楚执这个大骗子。   在楚执帮沈如晚裹上衣衫时,她张开嘴,在楚执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本以为能出口气。   结果咬完,却听到了楚执的闷笑声。   沈如晚都快被气哭了。   “你,你还笑……”沈如晚被楚执抱着往回走,她气呼呼的指责道。   楚执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你现在没力气,等明天你吃饱了,再让你咬回来好不好?”   沈如晚扭过头,抵在他胸膛上,她才不要。   正当两人要回到正院时,忽然远处似有火光和浓烟升起,就在这时方嬷嬷脚步匆匆的赶过来,“殿下,不好了,安国公府那边起火了。” 第一百零二章 ……   沈如晚从楚执怀里抬起头来。   “起火了?”楚执若有所思的看着安国公府别院所在的方向。   方嬷嬷道:“是啊, 那边的火势很大,好几处地方都燃了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尤其是这深夜,许多人都就寝了, 这火势烧起来, 很可能都来不及逃出去。   “让人先盯着, 若是那边过来求助便拨些人过去帮忙。”安国公府的别院有着那么下人在, 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楚执说完便抱着沈如晚往屋里走去。   刚将沈如晚放到床上,看到本来昏昏欲睡的她,睁着眼睛,面露担心。   “怎么了?还在想安国公府的事?”楚执在她身边躺下,问道。   沈如晚抱着他的手臂, 点了点头。   “睡吧, 就算那边有什么事也只能天明了才知道。”他已经留着人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沈如晚打了个哈欠,她真的又累又困。   都怨身边的这个男人。   沈如晚知道自己现在担心也没用,她闭着眼睛睡觉, 打算好好养足精神。   沈如晚不到一会便熟睡了过去了。   倒是楚执因为刚刚解了馋,精神不错,他看着沈如晚的睡颜,不由的露出一抹笑。   伸手拨了拨她拂到脸上的发丝。   将人搂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楚执也闭上了眼睛。   可没过多久, 方嬷嬷站在门外小声道:“殿下、王妃,安国公府老夫人领着女眷在院外求见。”   楚执倏地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沈如晚,还好她没有被惊醒。   楚执也皱了皱眉, 随意披了件外衫,走了出去,低声问道:“发生何事了?”   方嬷嬷回道:“殿下,之前安国公府的下人来求助了,说是火势太大,有好几处都燃了,他们顾不过来,让咱们的护院帮着去救火。晋七大人便派着些人过去,可很快,那边的女眷坐着马车往咱们这边来了。安国公府的老夫人受了伤,从大火中逃出来摔伤了腿。安国公府的女眷们多多少少受到了惊吓,想过来借宿。”   方嬷嬷见殿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能硬着头皮道:“安国公府的后院好几处都燃了起来,没有能够住的地方,还发现了好几处女眷住的院子里被人刻意放了毒蛇毒虫,她们不敢继续住在安国公府的别院了。”   方嬷嬷觉得这事情太奇怪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起火了,还被放了毒蛇和毒虫。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方嬷嬷斟酌了一下,道:“听安国公府的人的说,是担心会不会是宁王余党来报复的。说是当初宁王有意让世子跟安国公府联姻,但被拒绝了,所以被记恨着。”若是这样的话,那安国公府的人也太倒霉了。   “宁王余党?”楚执的声音跟月华一样清冷。   方嬷嬷点了点头,“那边是这么说的。”   不管到底是不是,现在安国公府上的女眷们受伤是事实,这大半夜的实在不好将人的求助拒之门外。   楚执沉吟了片刻道:“先让她们住西苑,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是,殿下。”方嬷嬷领命便离开了。   “等等。”楚执将方嬷嬷喊住,“你去跟安国公老夫人说一声,王妃有了身子,睡的早,明天再去探望。安排大夫去给她们瞧瞧。”   楚执说完便回到屋里,看着沈如晚睡得安稳,重新躺回在她身边。   ……   候在楚府别院外头的几辆马车里,不时有人探出头看看。   安国公老夫人闭着眼睛,忍着腿上的疼痛。   安国公夫人和顾六姑娘红着眼睛抹眼泪。   “哭什么。我有没有事,不过是摔重了一点,好好养养便是了。”安国公老夫人语气淡然的说道。   安国公夫人很是自责,“母亲,都是儿媳不好,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来这个别院。”   “胡说什么呢,这都是意外。谁又能料到呢!”安国公老夫人叹息一声。   “君瑶没有被吓到吧?”安国公老夫人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孙女。   顾君瑶摇头,“祖母,我没事。怎么摄政王府的人还不回来,他们这么不近人情吗?”她心里很急,担心祖母的伤势会加重。本来她们是有大夫的,可那大夫睡的太熟了,来不及逃出来,葬身火海里。   要不是她今晚因为有心事总是睡不着,也许她也会遭殃。   这次到别院来避暑的,就是几个女眷,她的祖父父亲哥哥们都还留在京城,连个主事的都没有。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能就近来求助摄政王府。   可等了这么久,连大门都还不让她们进去。   不仅顾君瑶焦急,其他几辆马车上的女眷也急,有的受了惊吓,有的手受伤了,也有腿扭到的了,都需要大夫和能休息的地方。   尤其是当从火海中逃出来,又看到许多毒蛇和毒虫,这些娇滴滴的世家姑娘只差没有晕过去。   就在这时,前面的大门被打开,方嬷嬷带着丫鬟婆子走了出来。   马车上的女眷们也纷纷下来。   那些被丫鬟扶着的姑娘们的一个个都很是狼狈。   见到方嬷嬷过来了,都伸长脖子往后看。   可该想见到的人一个都没有。   不但摄政王没有亲自过来,就连作为女主人沈如晚也没有来。   方嬷嬷走过去给安国公老夫人福了福身,“老夫人安好,我们王妃身子重,很早就睡下了,没能过来还请见谅。”   安国公老夫人笑着道:“方嬷嬷言重了,是老身带着众人叨扰到殿下和王妃。”这次还幸亏有摄政王府的护院们去帮着救火,不然都不知道能全须全尾的出来几个。   方嬷嬷道:“已安排的院子给老夫人和姑娘们歇息,请老夫人和姑娘们随老奴进来。大夫也很快过来给老夫人看伤,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老奴。”   听着安国公老夫人和方嬷嬷的对话,有些人心里很不是滋味,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多人在外头等着,沈如晚竟然连面都不露。   可谁也不敢说出半句抱怨。   就连安国公老夫人也虚弱的道谢。   ……   翌日,沈如晚起的有些迟,她身上有些酸软。   倒也不是说哪里痛。   就是没有什么力气,觉得酸。   她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人影,要是他还在这里,她指不定得狠狠地咬他一口出气。   方嬷嬷和青荷青雨比平时更麻利的帮着沈如晚梳妆打扮。   沈如晚刚喝完一碗粥,方嬷嬷便道:“王妃,安国公府的女眷过来向您道谢。”   沈如晚有点没回过神来,“道谢?”   “是昨晚那救火的事吗?”那谢应该也是谢夫君才是吧?既然能来道谢,那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吧。   方嬷嬷见沈如晚还不知道后半夜发生的事情,于是将安国公府女眷过来借宿的事情说了。   沈如晚听了赶紧将手里的碗放下,她站了起来,“怎么不早说,我该早些去探望安国公老夫人才是。”   当初她刚入京时,被邀请去了安国公府的别院做客,顾六姑娘和安国公老夫人对她都很好,那位老夫人跟姨祖母也交好,她理应过去看看。   方嬷嬷忙道:“王妃莫急,安国公老夫人用了药还没醒呢。”   沈如晚一边往前厅走去,一边问了些详细的事情。   当沈如晚出现时,在前厅已经喝了一盏茶的姑娘们纷纷起身。   顾君瑶走在前头,朝沈如晚福了福身,“见过王妃。”   沈如晚将她扶起来,“六姑娘不必多礼。”   顾君瑶见到沈如晚如今的穿着打扮,说话的气度,完全不似当初那个娇怯的农家女了。   她垂下眼说:“幸得昨晚摄政王府相助,要不然我顾家可就遭殃。”   顾君瑶说完,在她身后几个姑娘也红着眼睛向沈如晚道谢。   除了两个眼生没见过,沈如晚见到了柳萱和孙书岚。   这回她们两个倒没有像以前那样主动过去跟她搭话,而是朝她笑了笑,站在一边。   沈如晚也感叹,怎么会发生了这种意外呢。   所幸是人没有事。   她安慰了一番,顾君瑶才慢慢收了眼泪。   这时一个穿着杏黄衣裙鹅蛋脸的姑娘道:“王妃有了身孕,不宜久站着,快些坐下吧。”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沈如晚扶着青雨,在正位坐下。   顾君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其他的姑娘则跟沈如晚说起了话。   有人说起昨晚的惊险,“幸好我家丫鬟警醒,拖着我起来,真真是命大。”   “你们都还好,只是被火给惊到了。我却不仅从起火的地方跑出来,还差点踩到了毒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将那些毒蛇放在草丛里。这简直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另外一姑娘拍着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顾君瑶听的心里难过,又觉得有点窝火。   是她们自己要过来做客,遇上这个事情,明理暗里还是在埋怨国公府。这又不是国公府能够预料的。   若不是这把火和这些毒蛇,她们能够住进这别院里吗?   顾君瑶心里委屈了。   沈如晚见顾君瑶一直低着头,她突然出声道:“六姑娘,老夫人现在怎么样了?我与你一道去看看吧。”   顾君瑶听她说起祖母,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还得多谢府上的大夫,祖母伤势都包扎好了,也喝了药。我出来时,祖母还未醒,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她心里很担心,只是母亲说了,现在是在楚府上,得先去跟王妃请安道谢。   沈如晚想到安国公老夫人年纪大了,半夜受惊又受伤,定是遭罪了。   她道:“那现在去看看。”   沈如晚一说要过去,其他人自然一道跟着去。   方嬷嬷见王妃要亲自过去,不好拦着,她只好在前面带路。   沈如晚这一行,经过花园时,正巧迎面遇上了楚执。   楚执一身玄色蟒袍,剑眉星目,俊美又贵气。   在沈如晚身边的几位姑娘纷纷朝他行礼。   “见过摄政王殿下。”   莺声燕语,娇软悦耳。   沈如晚一怔,下意识地往楚执脸上瞧。   只见楚执蹙眉,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语气冷然:“免礼。”   顾君瑶等人垂着头,缓缓起身。   她又悄悄地看了摄政王一眼,心跳的很快。   她想到祖母和母亲的话,如果,如果有机会的话……   顾君瑶心想,她们这么多人在,他总会跟沈如晚问起她们吧?那她要说什么才能让他记住自己?   就在这时,顾君瑶看到那男人朝沈如晚走过去,“怎么不多睡一会?”   沈如晚一愣,瞪了男人一眼。这么多人在呢,说这话,难不成是让人都知道她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么。   顾君瑶心里一惊,那男人跟沈如晚说话的声音完全一样,虽然还是清冷,可那种语气态度,简直天壤之别。   最让顾君瑶不可思议的是,沈如晚竟然敢瞪他。   她瞪视的可是大周权倾天下的男人。   然而那男人却丝毫没有感到冒犯,甚至能从他的神情中感到愉悦,他低声跟沈如晚说了几句话,便带着随侍离开了。   这期间并未看她们这些人一眼。   可以说是避嫌,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她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入他的眼呢?   一路上顾君瑶心事重重。   沈如晚看顾君瑶心不在焉只当她是担心安国公老夫人的伤势。   沈如晚听着身边姚姑娘、江姑娘说着讨巧的话,思绪也飘向远处。   就在刚刚她们见到楚执时,那含羞的神情怎么也藏不住。   现在对她似乎更热情了。   话里话外多多少少跟楚执沾些边。   “王妃真是好福气,刚嫁进王府不久便有了身孕。哪像我三姐,仅一年未有孕,三姐夫屋里便添了新人。”   “是啊,王妃这肚子还未太显怀,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不过以后等肚子大了,王妃更要辛苦了……要是能多有几个贴心人伺候王妃,或许王妃会轻松一些罢。”   同为女子,沈如晚多少能猜到她们的心思。   楚执位高权重,相貌俊美,有人爱慕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楚执是她的夫君。   一想到若是以后他要纳妾,会有其他女人跟他肌肤相亲,沈如晚瞬间手脚冰凉。   柳萱走了过去,将姚晗芷挤开,她扶着沈如晚的手,关心的问道:“王妃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孙书岚也凑了过来,她道:“那边有个亭子,要不要歇一会?”   孙书岚看着沈如晚的脸色苍白了些,有点担心。   沈如晚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没那么矜贵。西苑不远了,就在前面了。”   “王妃怎么不矜贵。再没有人比王妃更矜贵的了。”柳萱在她耳边道。   沈如晚笑了笑,她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她是去探病的,不是让人觉得她病了。   她刚刚不过是想到了一些让她不舒服的事情。   方嬷嬷也走了过来,打算让婆子抬轿子过来,沈如晚都拒绝了。   见沈如晚坚持,方嬷嬷也只好顺着她。   接下来,柳萱和孙书岚凑在了沈如晚身边,有意无意的挡开其他姑娘。   待拉开些距离,柳萱低声道:“晚晚,不用理她们,别坏了心情。”   沈如晚讶异的看过去。   两人相视而笑。   原来不是疏远,而且另一种方式的关心。   ……   沈如晚到了西苑,进了安国公老夫人所住的院子,这时她刚刚醒来,喝着安国公夫人喂得参汤。   见到沈如晚进来,她想要起来行礼,让沈如晚制止了。   “老夫人这是要折煞我了。”沈如晚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受伤的人起来给自己行礼。   安国公老夫人感激的道:“这次真的多谢殿下出手相助,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被烧没了。”   沈如晚坐在床边安慰道:“老夫人莫要说这种话。这次意外如此蹊跷,夫君肯定会好好查的。”   安国公老夫人道:“说来惭愧,本该天亮了让马车送我们回京才是。可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奔波,若是强行坐马车回京,伤势又会裂开,只能恳请王妃让我们多住几日。”   沈如晚道:“老夫人,您别想多了,且安心住下好好养伤便是。我听说还有两位姑娘扭到了脚,也不方便回京,住下便是。”   屋子里的姑娘们听了后,心思浮动起来。   她们受了惊吓,虽然没有受皮外伤,是不是也可以留下多住几日?   就当是陪安国公老夫人?   这王妃心软,厚着脸皮住下,她也做不出赶人的事情来。   沈如晚让人送了些补品过来,又说了些安慰的话,才从西苑出来。   ……   沈如晚一离开,西苑里有间屋子的门打开,苏如薇走了出来,她对身边苏如蓉道:“她答应了老夫人,让老夫人在这边养病。我们也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了。”她是老夫人大孙子的媳妇,她留下侍疾再适合不过,苏如蓉则是跟她一起。   苏如蓉担心的道:“你们家这位老太太,不是有意让顾君瑶去试试吗?”   苏如薇笑了一声,“如蓉,你的对手可不止一个,想留下来的人多着呢。等吧,这个别院要热闹起来了。”   苏如蓉若有所思的不知想着什么,她对苏如薇道:“那件事情可办好了?”   苏如薇点了点头,“如蓉,你那法子真的会有用?”   苏如蓉道:“自然是不够,二姐姐,你稍稍坐一会。”   说完苏如蓉进了屋,到了屏风后面,在丫鬟的服侍下换好衣裳和发式走了出来。   苏如薇呆住了。   苏如蓉在苏如薇身边转了一个圈,得意的笑了起来:“如何?二姐姐,像不像?”   相似的衣裳,相似的发式,还有相似的走路姿态,若是只看背影,倒真有七八成像。 第一百零三章 ……   沈如晚从西苑回来后, 有些疲倦。   她睡了一觉起来,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   方嬷嬷见她睡了这么久,又不敢打扰她,有些担心的道:“王妃, 要不要唤大夫过来给您看看?”   沈如晚摇了摇头, “我没事, 睡了一觉好很多了。”她这个累还是昨天闹的太过了, 她下回绝对不会依了楚执。   沈如晚扶着方嬷嬷的走到前厅,桌子上已经备好了各种佳肴,她赞过的那道酸汤鱼也在其中。   沈如晚坐了下来,问道:“夫君他没有回来吗?”   方嬷嬷道:“殿下好像还在前院会客。”   “会客?”   方嬷嬷点了点头,“似乎是京中来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朝中有什么事情要殿下处理。”   沈如晚搅动着碗里的粥, 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顿饭下来,方嬷嬷见沈如晚用的不多,她道:“是今天的菜不可胃口吗?要不要让王厨子再做几个新鲜的菜式过来?”   沈如晚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嬷嬷,我刚起来还不是很想吃。我饿了会说的,你别担心。”   正说着话,青荷走了进来,“王妃, 柳姑娘和孙姑娘过来向您辞行了。”   这么这么快就要辞行?沈如晚本想等会就找她们过来说说话的, 她和她们许久未见了,刚刚那么多人在也不好说什么。   柳萱和孙书岚一进屋子便朝沈如晚福了福身,“见过王妃。”   沈如晚将她们扶起来,“之前不是还叫我晚晚吗?怎一下就这么生疏了?”   柳萱含笑道:“礼不可废。”   沈如晚失笑道:“好了好了, 快些坐下,可别这么见外了。”   孙书岚拉着柳萱的手说:“晚晚,我和柳姐姐是过来跟你辞行的,来接我们的马车就停在府外了,要是现在还不走,等回到京里都要天黑了。”   便听到沈如晚道:“为何快就要回去了?”   柳萱想了想,将事情原由说给沈如晚知道。   “这次我们都是应了顾六姑娘生辰邀约,提前到了安国公府的别院游玩。往年安国公府的女眷都会到别院避暑住上一阵子,顾六姑娘的生辰便在这边办了。别院凉爽,又很多好玩的,可以和姑娘们去山上摘桃子,游湖,我和书岚都会提前过来,趁着这个机会多玩几天。谁知昨晚发生了那等意外,我们昨晚就让人送信回京了让家人派人过来接。”   孙书岚道:“晚晚,你好好养身子,等你回京了,我和柳萱姐姐去找你玩。”她说是这么说,可想到真要去摄政王府,她就有了怯意。   沈如晚抿唇一笑,“那些住在西苑的姑娘都未有人要走,若是无急事,何不留在别院陪陪我。在我这边也可爬山、摘桃、游湖呀。”   沈如晚的话让柳萱和孙书岚有些意外。   没想到她会挽留她们,以她们对沈如晚的了解,她绝对不是嘴上说客道话的人,而是真心想她们留下来。   孙书岚本就玩心重,她去安国公府的别院是央求了家中许久才同意,若不是出了事,她会在国公府的别院住上一阵子。   沈如晚的话让她有点心动,可她还是朝柳萱看过去。   柳萱也有些拿不到主意。   她和孙书岚急着离开,一来确实是怕给人家添麻烦,二来则是想避嫌。   之前去西苑的途中,偶遇摄政王,她看出来这些跟过来的闺秀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们不想蹚这趟浑水,不想让沈如晚误会她们。   柳萱犹豫的道:“晚晚你到别院避暑是图个清静,我和书岚留下会不会扰到你?”   沈如晚道:“怎么会呢?有你们一起说说话,游玩,也会热闹许多。”   柳萱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笑着说:“晚晚可以让摄政王殿下陪着你游湖、爬山、摘果子。要是摄政王殿下回京了,晚晚你又想留在别院不想走,倒是可以派人给我们传信,我和书岚一定收拾好包袱过来陪你住。”   沈如晚听柳萱的意思,还是要走,她也不好再强留了,“好,若是他回京去了,我便给你们去信,派人接你们过来。”   孙书岚高兴地说:“对啊对啊,晚晚派人来,那我母亲肯定会放我出来。还有,晚晚你别忘了宜儿。”   沈如晚正想这回问林宜儿怎么没有来。   柳萱便给她解惑了,“宜儿定亲了,所以被她母亲拘在家里。”   “这是喜事呀,她什么时候成亲?”沈如晚问道。   孙书岚笑着说:“还早着呢,最快也要十月了。所以趁着宜儿还没出嫁,我们可要好好聚聚。”   沈如晚算算日子,十月她身子重了,不一定能去,到时候给林宜儿备上大礼。   三人说说笑笑了一会,生疏感冲淡了,更亲密了些。   柳萱想到之前从京城过来的婆子口中听到的一件事,她忍不住对沈如晚道:“晚晚,我听人说现在京中不少人谈论安国公府的那场大火。有流言在传,说是有人见到那大火烧出了凤凰的形状。”   孙书岚也附和道:“我家中派来接我的侍女也跟我说了,说是有人看到安国公府的别院起了大火,从火里面飞出了一只火凤凰,还说那场大火其实是一种祥兆。”   凤凰?   都称天子是龙,而皇后则为凤。   安国公府里飞出了一只火凤凰,而与安国公府为邻的楚府别院中刚好摄政王也在。   众所周知,京中的小皇帝已经被架空了,摄政王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这祥兆出现在安国公府,是不是意味着这安国公府要飞出凤凰了?   但听说有不少京中闺秀也在安国公府的别院里,这凤凰到底是安国公府的姑娘,还是来做客的姑娘?   一时之间众人浮想联翩。   ……   书房内,气氛冷凝。   几个幕僚和亲信心中惴惴不安。   “凤凰?”一道冷笑声打破了这个沉静,楚执将手中的折子扔到了桌上。   在座的幕僚们心想,这安国公府真是胆子大,出了这么一个昏招。   楚执那双狭长的双眸看起来很冷漠,“这倒是提醒了本王一件事。当今皇上选秀一事被耽搁了这么久,也该开始着手准备了,传话给礼部尚书,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的适龄女儿都可入秀女名册。”   幕僚们眼睛一亮,殿下这招实在太狠了。   都知道皇上只是空架子了,随时可能被废,朝中官员谁会愿意将女儿再嫁给他。   可偏偏那流言传的安国公府的别院飞出了一只火凤凰,如今皇上还占着那个位置,若是选秀,给皇上选一位皇后亦可对应上了这个所谓的“吉兆”。   但做下这事的人,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小皇帝,而且摄政王。   要是选秀一颁布,那些人只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楚执提笔写下了一道折子,便让下属往京中送去,有左相和太师在,这选秀之事很快就提上议程。   只不过,这样的话,那殿下到底想什么时候登基?   难不成真的给小皇帝选皇后选妃让他诞下皇嗣不成?   楚执将也批的折子都处理了,便从让这些下属都回去了。   他揉了揉眉心,本想好好在别院陪着晚晚,这些人倒真会给他找事。   楚执回到正院的时候,沈如晚刚送走柳萱和孙书岚不久,她靠在美人榻上看着窗外发呆。   就连楚执回来了都没察觉。   楚执在她身边坐下,问道:“在想什么?”   沈如晚像是被惊醒一样,回过头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虽然沈如晚脸上带着笑容,可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愁虑被楚执捕捉到了。   楚执的手覆在沈如晚的额头上,说道:“听方嬷嬷说你今天食欲不佳?是不是太累了?”   沈如晚笑了,“方嬷嬷太紧张了,就是贪睡了,不想吃。”   楚执把她纤细软绵的手放在手中捏了捏,“我听闻今日回去京城的只有柳家和孙家的姑娘?”   沈如晚微怔,随即点了点头,“其他姑娘有些是受了伤,有些还想在别院多休整两日。”   楚执嗤笑一声,倒没有说什么。   沈如晚咬着唇,便偷看楚执的神情,便道:“这些姑娘娇俏可人,留在别院里也显得热闹些,她们想多住些日子便随她们罢。阿执哥哥,你说呢?”   楚执倏地抬眼看向她,那双凤眸微微眯了起来:“晚晚,你是在担心什么?”   被楚执看穿了心事,沈如晚一下便慌了。   她说这话是存了试探的意思,之前去西苑的途中,楚执遇上了那些姑娘娇娇柔柔的给他请安,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想法。   她能猜出那些姑娘心思,他呢?他会感觉的到吗?   这会被他戳破,她不想说辩解的话,她是不贤惠,她不想给他安排通房,也不想给他纳妾。   随着他的地位权势越来越高,她心中总隐隐的不安。   看到沈如晚眼中的水光,楚执叹息一声。   沈如晚的眼泪落了下来,他一定是失望了。   楚执俯身过去,一点点的吻去她脸上的泪水,“真是我的傻姑娘。”   “不会有别人,晚晚,你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沈如晚来不及有反应,便被楚执狠狠地吻住,呼吸交缠,辗转缠绵,搂着她的腰,往下压……   沈如晚被亲的不停的往后缩,她推着埋在她领口处的男人,她艰难地道:“阿执哥哥,不不,不行……”   昨晚已经陪他胡闹了一回,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依着了。   楚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她身上起来,对她安抚道:“晚晚,我知道分寸,别怕。”   楚执将她打横抱到自己腿上,看着她的眼睛道:“往后不许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沈如晚环住他的脖颈,埋在他怀里。 第一百零四章 ……   顾君瑶刚一回到西苑, 便被安国公夫人拉住问道:“怎么样?可见到了?”   顾君瑶脸色泛白,摇了摇头,“东西送过去了,可人没见着, 那方嬷嬷说沈如晚太累了, 不见客。”   安国公府夫人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这只怕是推脱之词。   躺在床上的安国公老夫人道:“莫急, 还有时间。今日没见到,明日再找机会罢。”   顾君瑶欲言又止。   安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瑶儿,母亲知道是委屈你了。可这也是没有办法,要是当初早知道会这样, 咱们也不会跟宁王世子有来往。唉, 若是在沈如晚那里见不到人,便试试在路上碰碰运气吧。摄政王总归要出那院子的。”   顾君瑶想到那天她们随着沈如晚在去西苑的路上遇上摄政王,当时他的眼中只有沈如晚,她就站在离沈如晚最近的地方, 他眼风都没扫到她身上。   这种无视对她来说是难堪的。   顾君瑶看着母亲和祖母脸上的倦色和担忧,只好应下来。   第二天顾君瑶还未出门,陪着安国公老夫人用早膳,便见到丫鬟匆匆的跑了进来。   “老夫人,夫人、六姑娘, 那姚家小姐刚刚被府里的婆子下人们也带到山里面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带她去山上?”安国公老夫人问道。   那位姚晗芷是伯府千金, 这王府里的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将人带到山里去。   丫鬟回道:“姚家姑娘今日清早就在花园里收集露水,遇上了正要去前院的摄政王殿下。她对殿下说收集这些露水是为了给殿下和王妃泡茶喝,还说是为了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安国公夫人沉着脸问道:“殿下可有收下那露水?”没想到姚家女竟然会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去亲近殿下。   丫鬟飞快的摇头,“回夫人, 殿下没有收。殿下还说那点露水喝不了几口,若是有诚心的话后面的山上还有更多的露水,让人送姚家姑娘去采个够。姚家姑娘现在被府里的下人,被请到山上去采露水去了。”   顾君瑶看着外头渐渐升起的太阳,再过些时辰太阳会更毒辣,要是姚家姑娘在山上采一天的露水,不得晒脱一层皮啊。况且,这露水只有清早的时候才有,就算是山里,也早就被太阳晒没了吧。   顾家几位主子听了丫鬟的话,面面相觑。   这位摄政王怎么还是像传言中的那般不好接近,不是说那些关于摄政王性子暴戾嗜杀的流言都是假的吗?   顾君瑶回想那日他跟沈如晚说话的神情,想象不到他会这样心狠。   顾君瑶有点惴惴不安。   她跟姚晗芷想的主意差不多,她是打算带着亲自做的点心,去路上偶遇,若是遇上了便去表达感激之情,在他那儿留个印象。   可现在很显然这个法子行不通,反而自取其辱。   ……   到了傍晚,沈如晚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吹着凉风,等着楚执回来一道用晚膳。   没想到先等到的是却是姚晗芷被丫鬟扶着过来辞行。   沈如晚见她双眼通红,显然哭过的模样,精神也很不济。   沈如晚问道:“姚姑娘,这是怎么了?天都快黑了,怎么这时候离开?”   姚晗芷朝沈如晚福了福身,不敢多说什么,声音嘶哑,“多谢王妃这几日的照顾,家父过来接我回家,不便继续叨扰王妃。若是王妃不嫌弃,这小坛露水,是特意谢王妃的。”   沈如晚听的糊里糊涂,她让青雨先把那坛露水手下。   沈如晚得知是她父亲亲自来接她,便不客道相留了。   姚晗芷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朝沈如晚行礼后,便很快离开。   沈如晚将方嬷嬷叫过来,问道:“姚姑娘和这坛露水是怎么回事?”   明眼都看得出,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方嬷嬷笑着道:“这姚姑娘一大早便在花园收集露水,想给王妃您泡茶喝,正巧殿下从那经过,那姚姑娘便过去谢恩,殿下见她这么有心,花园里那些花不够采,便让人送姚姑娘去后山上采。”   沈如晚看了一眼青雨手中的那小坛露水,要收集这么多很是不易,又是在府里的下人盯着之下采集,做得不假。那姚姑娘应是吃了苦头受委屈了。   可姚姑娘不知道的是,凡是她入口的东西都是经过王府里层层筛选过的,这坛露水她是用不上的,白白浪费了。   没过多久,楚执回来了,他看到沈如晚让人将一个玉色小坛拿了上来。   他不解的挑了挑眉。   “这是你让人家姚姑娘去山上采的露水,你自己喝罢。”沈如晚没好气的说。   楚执倒是忘了这一出。   他眼眸一冷,“还没被送走?”   沈如晚见他脸沉了下来,想到姚姑娘那副害怕的模样,一下便明白过来了。   姚姑娘的家人将她接走,是他的意思吧。   楚执见沈如晚没有吱声,便对青雨挥了挥手,青雨托着那坛露水退了下去。   “生气了?”楚执问道。   沈如晚摇头,她怎么会生他的气。   他若是收下了姚姑娘的示好,她才该生气。   沈如晚看着他这张俊脸,还真是容易让姑娘家喜欢。   这会有个姚姑娘给他采露水,下回还不知道有什么姑娘为讨他欢喜做出别的事来。   沈如晚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小声嘀咕:"招蜂引蝶。"   楚执笑了一声,揽住她,“晚晚,可别冤枉我。是你同意让她们多住几日,我便忍耐着。若是有人不安分,那结果都得自己受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姚姑娘这事,接下来两天都有姑娘陆续的离开……   沈如晚也落的轻松。   现在住在西苑的是安国公府的人还有几位受了伤的姑娘,沈如晚让人送了不少补品过去,嘱咐下人好好伺候。   顾君瑶避开了会遇上摄政王的时辰,去找沈如晚。   得知沈如晚去了花园散步,她便带着丫鬟往那边赶去。   走到半路,在一条交叉路口,顾君瑶见到一个神似沈如晚的身影往竹林那边走去,她皱了皱眉,“不是说去了花园吗?怎么是去了那边?”她记得这条路是通往赏荷的湖边,沈如晚怎么一个人往那边去了?   丫鬟问道:“姑娘,咱们要跟过去吗?”   顾君瑶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前头,也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前面有人过来了,顾君瑶看清楚人影,便带着丫鬟躲在了树后面。   她看着楚执带着随侍也往竹林那条道走过去。   顾君瑶心想,难怪沈如晚会一人前往,原来是摄政王也会去。   还好她没有凑过去。她对那个男人有向往,却也畏惧。姚晗芷一事,是他给的警告,所以她一直都没敢去做那邀宠之事。可为了顾家,她又不得不鼓起勇气。   只是前面已经有沈如晚在,她就算凑过去也得不了好。   顾君瑶对身边的丫鬟道:“我们回吧。”   顾君瑶带着丫鬟便往回走,刚刚走到游廊上,听到前面传来笑声,“王妃,你看那绣球花开的多漂亮,奴婢摘一些回去插在花瓶里吧。”   顾君瑶一怔,王妃?   沈如晚和摄政王去湖边赏荷了吗?   怎么会在这边呢?   顾君瑶好奇的往那边看去,她睁大了眼睛。   沈如晚坐在凉亭中,脸上含笑看着她身边的丫鬟摘采鲜花。   顾君瑶懵了。   怎么会有两个沈如晚?   等等……   不对,之前走入竹林小道的‘沈如晚’她只看到了背影,并没有见到她的正脸。   顾君瑶想到了许多,她脚步加快的往凉亭那边走过去。   沈如晚看到顾君瑶过来了,她朝她一笑,“六姑娘。”   顾君瑶对沈如晚行了一礼,“王妃安好。”   “不必多礼,六姑娘快坐下吧。”沈如晚温和的道。   顾君瑶刚坐下青雨便给她上茶。   她听到沈如晚问道:“老夫人可好些了?”   顾君瑶回道:“多谢王妃关心,祖母已经好多了。王妃送过来的烧伤药效果特别好,祖母特意让我过来感谢王妃。叨扰了王妃这么久,等祖母能够挪动了,我们便回京城去。”   沈如晚笑了笑,“不必客气,也不用急,让老夫人好生养着。”   顾君瑶见她眉眼舒展,语气温柔,她握紧手中的帕子,问道:“王妃可有去湖边赏荷?”   沈如晚摇头,“没有,我有着身子,不怎么去水边了。”   顾君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她道:“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如晚见她神色有异,“怎么了?”   “我刚刚见到一个跟你很像的女子朝湖边去了,然后摄政王也往那边去了。”   话音一落,静了下来。   方嬷嬷怒目斥道:“顾六姑娘胡说什么呢!”   她自是不肯相信。   她怀疑是这顾六姑娘故意编造这个来刺激王妃。   “我没有胡说,我是亲眼所见。那女子的打扮穿着,走路的姿态都跟王妃十分相似,我看到的是背影,便将她当做是王妃了。”   “若是王妃不相信,可以派人过去看看。”   顾君瑶说道煞有其事,方嬷嬷有些动摇。   若是真的话,那一定是冲着殿下去的。只要殿下认错了,不管是碰了还是抱了,那可就遭了。   方嬷嬷道:“王妃,老奴过去看看。”   沈如晚扶着青雨的手站起来,“方嬷嬷,我也一道去。”   她转过头看向顾君瑶,“顾六姑娘,既然是你看到的,你也一道前往吧。”   方嬷嬷怕沈如晚心急,路上磕着碰着,便唤来婆子抬轿子,将她们送到湖边。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如晚心里并不急,她对楚执的判断很有信心,就算有与她相似的人,她也相信楚执不会将她认错。   “啊……救命啊……救命啊……”   突然传来的呼救声,让刚刚从轿子上下来的沈如晚神情一凛。 第一百零五章 ……   沈如晚悬着一颗心朝呼救的那边看过去, 有女子落水了,在湖水里挣扎着呼救。   那女子在水中浮沉,朝着楚执所站在的方向伸手。   虽然隔着距离,沈如晚看不清那女子的相貌, 可她的梳的发式却与她十分相似, 远远地看着就好像是她掉下去了一样。   要是楚执将她认做了自己, 去救她的话, 免不了会肌肤相亲……   那,那不管是不是救错了人,楚执都得对那女子负责。   可站在湖边亭子里的那个男人,他仿佛根本没有见到水里有人一样,就静静地看着湖面。   “夫君。”   沈如晚朝楚执唤道。   楚执转过身, 朝沈如晚伸出手, “你怎么过来了?这边湿气重,对你身子不好。”   沈如晚将手放在楚执掌中,她朝那湖面看过去,不安的说道:“夫君, 湖里有人落水了。”   “是吗?”楚执语气云淡风轻,就好像那呼救声,水里面挣扎的人根本不存在。   正在水里憋着气的苏如蓉,透出水面又喊了一声救命,不小心又呛的一口水, 她猛烈的咳了一起来, 吸入了更多的水,她在水里太久了,就算她会泅水,也会体力不支, 撑不了多久了。   她眼睛被水模糊了的看不清楚,只能模糊的朝着亭子的方向呼唤。   明明有人将他引了过来,为何还不下水来救她?   她从府里带来了以前伺候沈如晚的杏儿,让杏儿说了很多沈如晚的喜好,又通过几日观察沈如晚的穿衣打扮,就连她二姐姐都说单看她的背影,几乎和沈如晚一模一样。   有了这种相似,她就不怕引不来那个男人,只要他抱了她上岸,她就是他的人了。   就算他一时生气她的欺骗,她相信只要告诉他她的生辰八字,小意温柔的待他,他应该就不会介意的。   苏如蓉奋力的扑腾出水花,引起对方的注意,可不知怎的腿竟然抽筋了。   沈如晚听着那一声救命,有些耳熟。   渐渐地那女子似乎越来越没有力气了,溅起的涟漪越来越小,浮上来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这时,楚执揽着沈如晚的腰,正要将她带离这里。   沈如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算她心中厌恶这女子的行径,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看到水里面的人没有再浮上来,她忍不住开口对身边的男人道:“夫君,不能出人命。”   这女子心思不纯,既然有胆子算计人,便要承受失败的后果。   可以对她惩戒,让她记住教训,但不能让她命丧于此。   楚执这才往那边瞥了一眼,他的手抬了抬,便有人下水去了。   站在不远处的顾君瑶的腿在打颤,要不是有丫鬟扶着,她只怕要摔在地上了。   她震惊于摄政王对于一条性命的冷漠。若是沈如晚不说话,他是不是要眼睁睁看着水里的女子淹死?   顾君瑶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让她发憷的是,刚刚下水救人的是几个小厮打扮的男人。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水里的姑娘就算被救起来名节尽毁,不是被族中送去庙里,就是得下嫁给小厮。   摄政王当真好狠的心,就连会水的婆子也不愿让人去找。   没过多久,就有人拖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子上来了,顾君瑶看清楚那张脸后,摇摇欲坠……   竟是顺安侯府的三姑娘苏如蓉。   她浑身湿透,衣衫贴在身上,又靠在陌生男人的怀里。   而那小厮将人救下来,便把她放在地上,退到一边,他看了一眼顾君瑶,对她行了一礼,“六姑娘。”   顾君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似乎是府里派来给祖母送东西的小厮。   顾君瑶心里直发寒,救人的是她们安国公府里的小厮,不是摄政王身边的人。   撇的这么清,连下人都不愿跟她们有瓜葛吗?   在顾君瑶发怔的时候,摄政王已经带着沈如晚离开了。   她只好让人去唤婆子过来,让婆子将苏如蓉带回西苑。   ……   一直在西苑等消息的苏如薇见到被婆子抱回来的苏如蓉,她心里砰砰直跳,这到底是成没成功?   苏如薇赶紧让婆子把苏如蓉放到床上,让人去请大夫。   苏如薇往顾君瑶身后看了看,问道:“君瑶,是谁救了如蓉啊?怎么摄政王没有过来?”   顾君瑶看着自己大嫂的模样,便猜到了她是知情的。   她扯了扯唇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们还在妄想什么?   苏如蓉已经毁了。   苏如薇见顾君瑶冷着一张脸回屋了,不明所以,将那婆子留下来问话。   已经进了屋的顾君瑶很快听到一声哭嚎,那哭声刚起调,又很快被掐灭。   外头已经没有动静,顾君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躺在床上,不停的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柳萱和孙书岚早早的离开,姚晗芷被罚后离开,现在是苏如蓉名节尽毁,要是再留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当天晚上,顾君瑶发烧了,直到第二天才稍微好一点。   她刚起床便听丫鬟告之苏如蓉被送走,不知道是不是回安顺侯府,还是被送到不知名的庙里。   她的大嫂苏如薇也被罚去家庙了。   其余的留下的姑娘,只要没受伤的,全部都从楚家别院离开了。   顾君瑶急着去见安国公老夫人和国公夫人。   她一进门便跪在安国公老夫人面前哭道:“祖母,我害怕,我不敢去试了,祖母,我真的害怕。”   安国公老夫人面色灰败,安国公夫人搂住顾君瑶,“瑶儿,母亲知道你被吓着了。你受委屈了,我和你祖母决定明日便回京城中。”   顾君瑶没想祖母和母亲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脸上露出少许喜色。   她真的一刻也不想留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祖母和母亲,却见她们脸色依旧沉重。   顾君瑶问道:“母亲,怎么了?”   安国公夫人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昨晚你爹传来消息,说宫里宣旨说要为皇上选秀了,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都的参选。”   顾君瑶的脸唰的一下便白了。   “怎么会选秀,那皇上不是快病死了吗?怎么会要选秀呢!”顾君瑶不愿意相信这个噩耗。   安国公老夫人喝道:“六丫头,慎言。”   就算他们人人心里都知道皇上位子做不久了,也不能说出来。   顾君瑶她觉得眼前发黑,她对安国公老夫人求道:“祖母,我不要入选,求求您了,帮帮孙女吧。”   安国公老夫人怎么会舍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嫡亲孙女入宫做秀女。   但凡摄政王这边能看到一丝希望,她们也不愿放弃。   可从姚家、苏家所发生的事上来看,她们不敢再动这种念头了。   “君瑶,你可愿嫁给你三表哥。”安国公老夫人出声问道。   顾君瑶想到那武不成文不就,做事温温吞吞的三表哥,她想摇头,可,可这是她逃离进宫选秀的唯一办法。   顾君瑶捂着脸痛哭起来,“祖母、母亲,我好后悔,呜呜呜呜……”   安国公夫人搂住她,母女两一起哭。   往日她根本就看不上自己的三外甥,觉得他配不上瑶儿。   现在只有嫁给他才能逃过进宫的命运了。   ……   很快,安国公夫人带着顾君瑶一起向沈如晚辞行。   另外两位腿受了伤的姑娘也跟着安国公府的人一道离开了。   顾君瑶离开那座院子,忍不住回望,她对身边的安国公夫人,轻声道:“母亲,我真的羡慕她。”   安国公夫人只能叹息一声。   如今京中谁不羡慕沈如晚。   尤其是那顺安侯府,恐怕是毁的肠子都青了。   楚府别院重新安静了下来。   沈如晚从方嬷嬷那里直到了京中选秀的事情,她很快想到了楚执。   等到楚执回来,她问道:“真的要为皇上选秀吗?我要不要回京?”   如今宫中没有太后,摄政王又是皇上的亚父,她也算是长辈,若是要选秀了,她是需要出席的。   “你安心养身子,这事有云阳大长公主操心。我们都不用管。”楚执将她从榻上抱了起来。   沈如晚环住他的脖子,点了点头,她见他是往外头走,“快要用晚膳了,你要带我去哪?”   “看晚霞。”   楚执抱着沈如晚来到了阁楼上,站在楼顶,看着整个园子被染上金色的余晖,有种一直光芒万丈的感觉。   可这个光芒终要被淹没。   当光亮一点点消失,她和楚执所在的阁楼里陷入了黑暗之中。   “害怕吗?”楚执在她耳边问道。   沈如晚摇了摇头,“不怕,有你在。”   楚执低笑一声,含住了她的耳垂。   沈如晚觉得很烫,很酥麻,她红着脸想要挣脱,被楚执捏住下巴抬起来,狠狠地亲了上去。   被亲的快喘不过气,楚执才将沈如晚放开。   “阿执哥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沈如晚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波动。   楚执看了她一眼,“宫中传来消息,太皇太后死在了冷宫里。”   沈如晚一惊,不是他提起,她都快忘了太皇太后这个人。   温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太皇太后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又被关在冷宫里。   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太皇太后一死,不知道小皇帝会怎么样。   她仰起头,问道:“很多人都说你会登上皇位,阿执哥哥你是要做皇帝了吗?”   楚执低下头,在她额头上碰了碰,“晚晚想我当皇帝吗?”   “我不知道。”沈如晚真的不知道,她一直在逃避这个事情。   现在好像是只有他愿意,他随时能够登上那个位置。   可他却跟她到了京郊的别院住下,还为小皇帝选秀。   沈如晚也看不懂他。 第一百零六章 ……   对于楚执来说, 皇位于他而言如探囊取物。   可对于这个位子,他却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热衷。   大周的天下,李家的皇室。   他一路走来遇到的艰难险阻,皆是拜李家皇室所赐。   无论是母亲, 还是他的命运, 都被这至高的皇权所左右。   他跟母亲不同的是, 他没有认命, 他挣脱了出来,他凌驾在了皇室之上。   可他并不觉得高兴,而是对那个位子怀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不屑、厌恶、却不得不掌控。   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世,就算将易公公从苗疆找了回来,他对那道圣旨也不感兴趣。   他若是要这天下, 要大周, 他自己会夺取,无须用身世去堵天下人之口。   他要真有皇室血脉,那他的母亲成了什么人。他的存在便是母亲痛苦多年的根源。   他让易公公带着那道世宗帝圣旨去了冷宫,去读给温氏听。   温氏一生作恶多端, 阴狠毒辣,却在易公公离开后,拼尽最后的力气咬舌自尽了。   死在了冷宫里。   那座皇宫,晚晚不喜欢,他也不喜。   晚晚说不知道。   他却知道, 他终究是要成为天下之主, 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会护住自己所爱之人。   在黑暗的阁楼里,只有外面微弱的亮光照进来。   借着光,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女人, 樱红的唇上泛着水光,眼中含着担忧。   闻着属于她身上独有的馨香,心思浮动。   他一直压抑克制的意念,抵不过她一声软软的阿执哥哥。   他怀里的温软娇香,是这世上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   沈如晚感觉到放在她腰上的手越来越紧,对上楚执那双深沉的双眸,她无端的有点心慌。   忽然哗啦一声,楚执将前面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把沈如晚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了桌上。   沈如晚被这一变化吓一跳,她紧紧地抓着楚执的手臂,“阿执哥哥,你……”   未说完的话,被压过来的男人吞了下去。   放在她腰上的手牢牢地将稳住她的身子,微微地抬起来,力道不轻不重。   沈如晚心跳的越来越快,她的手指死死地扣住书桌的边缘,无法控制的仰着头,双眼迷离的看着窗外……   什么时候结束的,沈如晚已经不知道了,她浑身都汗湿了,衣衫松垮的披在身上。   她就这么被楚执抱着走出阁楼,沈如晚紧张的浑身紧绷,她已经累的都没有力气说话了,她只能忍着羞意瞪向楚执。   正走在夜间的花园中,楚执见她又羞又气的模样,忍不住低笑一声,他停下了脚步,对她道:“晚晚,你抬头看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圆?要不要带着你在园子里赏月?”   沈如晚自然看到又大又圆的明月,可他们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赶紧回屋才是,怎么能还留在园子里赏月,要是碰上丫鬟婆子之类的,她都要羞于见人了。   楚执觉得自己再逗下去,沈如晚都快哭了。   他垂眸看她红着将脸转向他的胸膛埋起来,闷笑了起来。   沈如晚听着他的笑声,贴着他胸膛上感受那微微的震动,她更气了。   张开嘴,隔着薄衫,她咬了上去。   笑声倒是停了。   只是楚执将怀里的人颠了两下,“晚晚,乖一点……”   沈如晚听着他在耳边发出又低又嘶哑的声音,半边身上都是酥麻的。   楚执把沈如晚带到了引入温泉的院子里,解开衣衫扔在一旁,抱着她泡在池子里。   被温热的水包围住,沈如晚舒服的哼了哼。   在楚执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犯困。   楚执看着她红润的脸蛋,忍不住又亲了亲。   他的手在沈如晚的肚子上游移,微微拱起的弧度提醒着他这里头还有着一个小生命。   楚执简单的帮沈如晚清洗了一下,便闭目养神起来。   只泡了一会,便将沈如晚从池子里抱出来,放在了树下的软塌上。   在一旁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各种美味佳肴,伺候的人将东西放下便早早的退了出去。   楚执披上干净的衣衫,手腕上多了一串佛珠,他低着哄着沈如晚把中衣穿上,又把人重新搂在怀里。   沈如晚迷迷糊糊的被喂了几口粥,她很困,想睡觉,挥着手想要推开。   “晚晚,乖,再吃一口。”楚执耐心的哄着。   沈如晚只好张嘴,任由男人给她喂吃的。   喝了粥,又囫囵的吞了一些喂过来的食物,她清醒了一点。   沈如晚刚睁开眼睛,便与楚执双目对上。   他那双狭长的凤眸带着笑意,冷峻的脸显得柔和许多。   沈如晚一直都挺喜欢看他笑,他笑起来将那股清冷疏离感冲淡了,而且还很好看。   他的容貌真的得天独厚。   楚执将手中酒饮尽,勾住沈如晚的下巴,“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沈如晚有气无力的说:“美人,当然是看美人了……”   随着楚执神色的变化,沈如晚声音越来越小。   她好像记得方嬷嬷说,阿执哥哥向来不喜别人说起他的容貌。   捏住沈如晚下巴的拇指,在她的肌肤上摩挲,楚执低下头,笑意更盛了。   沈如晚背后一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这模样不会是生气了吧?   可她人都被他搂在怀里,要跑也跑不了,再说她这会身子都发软,哪来的力气。   沈如晚眼睁睁地看着楚执又压了下来,含住了她的双唇。   那淡淡的酒气将她笼罩住,亲着亲着她似乎也微醺了……   夜深了,沈如晚已经睡过去了,被楚执抱着回到正院。   方嬷嬷见着他们回来了,连忙应了上去,只瞧了一眼殿下脸上的餍足之色,以及熟睡过去的王妃,她忍不住担心起来。   当楚执将沈如晚放到床上后,方嬷嬷小声道:“殿下,王妃有了身子,不能太……”   楚执朝她看了一眼,将手腕上的佛珠转了转,道:“嬷嬷,我自有分寸,你回去歇息吧。”   方嬷嬷见殿下还是继续跟王妃同房,她不敢再多言,只能退下将门关上。   方嬷嬷出来后,不禁摇了摇头,年轻夫妻没有长辈看着,就怕对那事太贪了。   她一开始对殿下倒也放心,因为殿下向来清心寡欲惯了,可现在接连的拉着王妃胡闹,是她从未想到的。   ……   第二天沈如晚醒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都没有起来。   想到昨天的事情,她忍不住脸红。   埋在被子都不想出来见人了。   好在方嬷嬷时不时进去瞧一眼她醒了没有。   见到床上有了动静,走过去一看,原来是王妃害羞的想赖床。   方嬷嬷失笑,王妃面皮薄,性子软,不像殿下那般皮厚心黑……   定是殿下欺负了王妃,拖着王妃胡闹。   方嬷嬷放软声音,哄着沈如晚,“王妃,昨晚没其他人瞧见,你别担心。”   殿下早将伺候的遣退,不许靠近。   所以不管殿下带着王妃做了什么,下人们都不知道。   沈如晚慢慢地将被子放下来,她一双水润的眼睛看向方嬷嬷,“嬷嬷,他人呢?”   方嬷嬷笑着道:“殿下出去练剑了,他说若是王妃起来了,便让老奴问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如晚眼睛一亮,楚执去练剑了?   她还从未见过呢。   可想到他昨天做的事,她眼神有些闪烁,心里也犹豫。   方嬷嬷一边扶着沈如晚起来,一边道:“王妃慢慢想,先用过早膳再说。”   沈如晚点了点头。   她换衣裳时,方嬷嬷看到她脖子、肩膀、后背、手臂上的红印时,眉头直皱。   殿下也太不知轻重了,这看得到的地方便那么多的印子,那被肚兜遮住的其他地方还不知成什么样子了。   方嬷嬷见王妃看着脖子的印子在犯愁,她都不敢跟王妃说其余她没瞧见的地方。   沈如晚选了一件交领衣裙,又用细粉盖了盖显眼的地方。   她抿着唇,看着镜子的里的自己有些出神。   平日里看惯了的脸上添了几分娇艳,那双眼睛眨了眨,有种若有如无的媚意。   沈如晚托着腮,看了半天,又用细粉抹了抹脸上,将那股透着羞意的娇色压了压。   可便是这样,眼中、神态中无意流露的那股艳色是怎么都压不住。   她嘟了嘟嘴,嘶的一声,牵动了一个细小的伤口。   沈如晚细看之下,那道小口子一定是昨晚被楚执给咬的。   沈如晚用早膳的时候,咬那点心咬的特别用力,就好像是在咬某人一样。   她吃饱了后,心思自然飘到了楚执在练剑上面。   对他练剑的好奇,战胜了那股羞恼。   沈如晚让方嬷嬷带她去看看。   方嬷嬷让婆子抬着轿子过来,“王妃,还是坐轿子过去吧。”   按说练武场倒也不远,平日走过去也是使得。   可想到昨晚王妃被殿下那么折腾,可不能让她再累着。   沈如晚接受了方嬷嬷的好意,坐上了轿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不由叹气,那时候阿嬷就跟她说过,要注意点,她当时还跟阿嬷说阿执哥哥很规矩。   真真是太胡来了。   沈如晚决定,要是下次还这样,她就真生气了。   没过多久,练武场到了。   楚执一般练武都不让人近身伺候,小厮侍卫都留在外面。   沈如晚从轿子上下来,守在练武场大门前侍从都朝她行礼,恭请她入内。   沈如晚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宽阔的练武场里,还有楚执一人。   他一身白衫手持长剑,如游龙在云端穿梭,她看不懂那些招式,也不妨碍她看的入迷。   阳光之下,他整个都像是在发光。   他的眼神就如同那柄长剑一般坚韧又森寒。   一个恍神,那人如闪电一般就来到了她的身前。   他手里的长剑也收了起来。   在烈日下,他朝她一笑。   沈如晚心跳都漏了一下,她忍不住往后退。   楚执伸手揽住她的腰,“小心些,后面是台阶。”   沈如晚差点又一头栽倒他怀里,她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小声说:“流了这么多汗,还不快去换身衣裳。”   楚执拉住她的手,“嗯,你陪我一道。”   沈如晚甩了一下,没甩掉,只好垂下头随着他走。她刚转身,这地面平坦,哪有他所说的台阶。   他又骗她!   可她的手还被他握着,沈如晚咬了咬牙。   楚执将她带到一间屋子,便直接开始脱掉身上的衣衫。   沈如晚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她见屏风后面还放着浴桶。   楚执这是换衣裳之前还要沐浴了。   沈如晚神色有些不自在,她将手抽回来,“你要沐浴就别拉着我了,我在这儿等你。”   楚执倒也没说什么,他将身上的最后一件脱掉随意搭在屏风上。   沈如晚在椅子上坐下,隔着屏风能模糊看到他的身影,以及水声。   沈如晚心想,她不是过来看他练剑的么,怎么看了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看他沐浴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晚晚,帮我递一下帕子。”楚执在屏风那头道。   沈如晚站了起来,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到桌上的托盘中放着干净的帕子。   她只好拿起来,给楚执送过去。   绕过屏风,空气一下就便的湿润起来,这边的气温也似乎更高一些。   沈如晚看到靠在浴桶里的楚执,他的头发微湿,一双凤眸正看向她。   沈如晚将帕子递过去。   楚执朝沈如晚所在的方向靠过去,握住她的手腕,“晚晚,你在紧张什么?”   沈如晚移开眼,不去看他那张脸。   “我,我才没有紧张。”这话说的明显底气不足。   楚执笑了一声,将沈如晚手上的那帕子接了过去。   沈如晚这才看到他的手腕上多了一串佛珠。   他什么时候信佛了吗?   还不等她细想,楚执站了起来,沈如晚反射性的看过去,只见他的后背上被抓出了一条条的细痕。   沈如晚的脸一下变得又烫又红。   她跺了跺脚,转过身。   身后却听到男人的低笑,“晚晚,帮我衣衫拿过来。”   沈如晚捂住耳朵,她才不要。   “晚晚,你真的不帮我拿吗?那我便走出来了?”   沈如晚一边捂着耳朵,一边抓起放在榻上的衣衫朝他扔过去。   却连人带衣服都被楚执搂到了怀里。   他的吻落在沈如晚的眼皮上,“这么容易害羞么?”   沈如晚睁开眼,委屈的说:“你,你怎么故意捉弄我……”   楚执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看着她的眼睛,“没有捉弄。晚晚,你我夫妻之间便是再亲密些也不过分。”   楚执转了一下手中的佛珠,松开了沈如晚,“下回换我给你递帕子送衣服如何?”   沈如晚扭过头,唇角带笑,语气又娇又绵,“我才不要。”   好在楚执换好衣服后,便带着沈如晚出了净室。   这回他没让沈如晚先回后院,而是带她去了前院的书房。   沈如晚还是第一次到他别院的书房,书架上摆放了不少书,兵书居多,还有几本游记。   楚执道:“想看哪本自己拿,我在这边处理一些没批的折子,你躺在榻上看会书如何?”   沈如晚听出他的意思了,这是要她陪着他办公?   她自己回后院也没意思,倒也想跟他在一块。只要他不故意欺负她就好。   沈如晚点了点头,她又问道:“不会有人过来找你吗?”   她以前听方嬷嬷说,他有时要会客,朝中大臣也会过来寻他。   楚执把她抱到榻上坐下,“不会,你安心看书便好。若是不想看了,也可过来练练字。”   沈如晚见过他的字,他的字极好,她不想再他面前献丑。   她老实的看会书罢。   在书房外面伺候的小厮,时不时会送糕点、零嘴、蜜桃、补汤进去。   这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稀罕事。   殿下很少吃这些,就算是有会客,也是奉上茶便退下。   也就只有王妃有着待遇了。   楚执刚批完一半的折子,朝沈如晚那边看了一眼,她脱了鞋靠在了软枕上,慵懒的侧卧着,脚上穿着的绫袜也松松垮垮,他看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将绫袜也蹬掉了。   他见她翻一页书,便伸手拿块糕点往嘴里送,很是惬意。   楚执不由失笑。   他拧了拧眉心,放松了一下,继续看那些令人烦心的折子。   不知不觉沈如晚跟着楚执在书房待了一天,就连午膳也是在书房吃的。   到了傍晚,楚执带着她回后院。   路上楚执问道:“觉得无聊吗?”   沈如晚本就是沉静的性子,她不是做绣活就是看书,现在不过是换个地方看书而已。   她摇了摇头,“游记也挺有意思的。”   楚执摸了摸她的发丝,道:“那明日也过来陪我吧。”   嗯嗯嗯???   又去陪他?   接下来的日子,沈如晚去书房去的多了,有时候不想看书了,会给孩子绣小虎头鞋。   楚执空闲了会凑过来看,拿着那个比巴掌还小的鞋子打量。   “不是有绣娘吗?别太累了。”   沈如晚道:“我做的,跟绣娘做的不一样。”   楚执笑了一声,“有何不一样?”   沈如晚嗔了他一眼。   楚执在她身边坐下,“那要不说说绣娘做的荷包和你做的荷包又有何不一样?”   沈如晚回过味来了,楚执是在跟她要荷包。   她有给他做,只是没有做完,又不好意思拿过来当着他的面绣。   她没想到他会在意上。   她忍着笑,说:“嗯,也不一样,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悠闲的日子过得飞快,在别院里,她几乎天天都跟楚执待在一块。   楚执还带着她去游了一次湖,摘和荷花和莲子。   在层层叠叠的荷叶从中,在那摇曳的小舟之上,沈如晚满红耳赤,手抖的差点衣裳都扣不上,都是楚执给闹的。楚执拨动着手里的佛珠,才又忍了下来。   这段日子里,也有几次依了楚执,所幸的是身子无恙,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的大了起来。   沈如晚这胎很稳,就连张圣手也到了别院给她调理。   两个月过的很快,最热的天气将要过去了,回京的日程也近了。   沈如晚嗜睡起晚了,楚执已经去了书房。   沈如晚用完早膳,带着让方嬷嬷备好的点心,往书房去。   进了院子,她没让小厮通传,她提着食盒,正要走进去,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   沈如晚脚步顿住,她正想着要不要避开,却听到张圣手的声音。   “殿下,苗族圣女那边又在催促了。在问何时去给中了红斑蛊的人解蛊?那边圣女的身子越来越虚,也很迫切需要解药。她们像是笃定了殿下这边有解药一般,要殿下拿出真正的解药交换。她还说,那蛊毒使人脸上的红斑会越来越大,其实则是那蛊虫快接近心脏了,若是不快些解蛊便会危及生命。” 第一百零七章 ……   “殿下, 您之前给了他们的难道不是药引吗?”   张圣手知道摄政王殿下的蛊毒全靠紫玉血莲作为药引,他以为殿下手里还有那种秘药。   所以当殿下将一个玉瓶交给他时,他以为里面就是药引。   谁知那苗族的人却说,这不是解药, 不是药引。对他们圣女的身上的蛊毒毫无作用。   张圣手问道:“殿下, 您当时给老朽的是什么?”   站在门外的沈如晚也很想知道。楚执的药引是她的血。   他根本就没有告诉她, 找到了治她母亲脸上红斑的人, 更没有从她身上取走一滴血。   那么他给苗疆的人的解药是什么?   屋子里很安静,静的沈如晚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是我的血。”楚执那偏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圣手面露惊色,他迟疑的道:“殿下您……您曾服用过药引,血液中会跟药引融合,所以您才想试试你的血是否也能作为药引?”   张圣手怀疑是不是殿下手里的药引没有了, 所以殿下才会用自己的血去给苗族的人。   可现在苗疆人表明那解药无用, 那该如何是好。   之前此事都一直瞒着王妃,可现在已经关乎到沈夫人的性命安危,这事甚为棘手啊。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沈如晚手提一食盒, 双眼泛红。   张圣手脸色一变,他不由朝楚执看过去。   殿下之所以会瞒着王妃,是因为她身子虚又怀有身孕,如今被她听到了,这下可糟了……   楚执见到红着眼睛的沈如晚, 对张圣手说道:“先生, 你先回去罢。”   张圣手心中一叹,起身行了一礼,便离开书房。   张圣手离开后,楚执走过来, 把沈如晚手中的食盒接了手中,说道:“不是觉得乏了吗?怎么没有多睡一会?”   沈如晚看着他问道:“怎么不告诉我?你伤到了哪了?”   沈如晚一边说着一边握住楚执的手,急切的想把他手腕上的佛珠取下来,查看他的手腕。   却被楚执反手握住。   他帮沈如晚擦了擦眼泪,安抚道:“晚晚,我没事。”   沈如晚这次却十分坚持,她要看。   楚执无奈,顺着她,将佛珠取了下来,将手腕给她看,“晚晚,我都说了没事,别担心。”   沈如晚确实没有在他手上看到伤口,她抬起头看向他,问道:“阿执哥哥,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你要瞒着我?”   楚执把沈如晚抱到屏风后面的软塌上坐下。   “你看,你知道了就哭成这模样,我怎么会让你知道?”楚执声音透着一丝无奈,眼中目光温柔。   沈如晚吸了吸鼻子,哽咽的说:“我担心我阿娘,可也不想你受伤啊。”   楚执失笑道:“当时张圣手带着苗疆人回京时,你才怀孕,身子也虚。若是让你知道了,你定会毫不犹豫的取血给苗疆人做药引。晚晚,你不想我受伤,我又怎么能见到你伤到一丝一毫?那苗族圣女中的什么蛊也不知道,你的血够给她用吗?用了一次,要是还需要继续用呢?你的身子如何能承受的了?”   沈如晚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她担忧的道:“那阿娘该怎么办?我的血究竟有何不同,为什么能够对蛊毒有用?阿执哥哥,我可以忍着疼,先给他们一次血试试,让他们帮阿娘稳住那蛊毒好不好?”   楚执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晚晚你知道当初我为何会出现在清水村吗?”   沈如晚摇了摇头,她有些不解阿执哥哥怎么提起这个来了。   “我不是生了怪病,而是中了蛊毒。经过多番打听,知道有一种叫做紫玉血莲的花作为药引才能解蛊。当时我和部下进入深山之中,就是为了寻紫玉血莲。然而出了些意外,我蛊毒突然发作失去了意识,那株草药也被人提早采走了。”   沈如晚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事,她一直以为是她的血特殊,对他的病有用。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就是二哥给她吃的那株花。   沈如晚问道:“你所说的紫玉血莲是不是周围长着几颗绿珠子,花瓣嫣红?”   楚执颔首。   沈如晚呆住了。   那不是二哥从山里给她找回来的花吗?当时她额头上的疤痕还是用那绿珠里面的汁水给抹平的。中间那红色的花朵,二哥说能吃,是甜的,她就全吃了。   敢情是她把阿执哥哥苦寻的药引给吃了   所以阿执哥哥才会咬她取她的血?   楚执捏了捏沈如晚的手,使得她回过神来,他接着说:“紫玉血莲能解百毒,用其做药引能够对蛊毒有奇效。想来苗疆之人以为我手中有紫玉血莲,所以才会以此为交易。”   “晚晚,我已派人去多地继续寻找紫玉血莲,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便是没有紫玉血莲,我也会让苗疆圣女救岳母的。张圣手虽然无法彻底解蛊,但他也能够压制住一段时间,你不用太担心。”楚执安抚这沈如晚。他已暗中派人带兵潜入苗疆,便是苗疆王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沈如晚想到二哥说过,这花非常珍稀,他是在十岁的时候,这也是二哥为什么知道那花能够吃的原因。   等等……   那花是二哥告诉她可以吃的。   二哥以前一定是吃过,才会放心给她吃。   她心想,她的血融合了那紫玉血莲的药性的话,那么二哥的血是不是也有用?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楚执,幽幽的道:“阿执哥哥,我们回京城去吧。”   楚执以为她是担心她的母亲,他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回沈家。”   沈如晚几次欲言又止。   她很想问楚执,若是当初他知道不止她的血能够做药引,他还会不会喜欢她?   在回京的路上,沈如晚心事重重。   她的目光是不是往楚执身上飘过去,她想问,又不敢问。   “怎么了?”楚执察觉到沈如晚的不对劲,他直接问道。   沈如晚抿了抿唇,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很轻,“阿执哥哥,如果当初我没有吃下那株紫玉血莲,你还会跟我有交集吗?”   在京中的一次次偶遇,遇险被救、逛花灯、过往一下子涌了上来。   都是因为她是他的药引,她才能跟一次次的遇上他。   只是眨了几下眼睛,不知不觉眼前便模糊起来。   她听到了一声叹息,沈如晚浑身都僵住了。   下一刻沈她被搂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粗粝的手指把她的眼泪擦去,“晚晚,你知道吗?便是我蛊毒发作,若是真想要人性命,你大哥不是我的对手。”   沈如晚怔了怔,他这是什么意思?那时候在寒潭救他起来,他真的起了杀心不成?   他亲了亲沈如晚的额头,“不要胡思乱想。不管紫玉血莲在谁手上,当初我遇上的是你。也只会是你。”楚执想到当初他从昏睡中醒来,本就虚弱的他应该将任何有威胁之物杀掉。   他要拧断沈彦松的脖子轻而易举,可他转过头见到有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眸的小姑娘,明明很害怕却还是扑过来咬了他的手腕,让他放开她的大哥。楚执闭上眼睛,想到她分明在生气,却又不得不照顾他的情景,唇边露出一抹笑。   沈如晚怀着孕,本就心思重,容易多想,听到他的话,也不知道是释然还是委屈,窝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楚执轻轻地拍着,吻着她的额头、脸颊,尝到那眼泪的味道。他知道晚晚是在担心她母亲,心里藏着事,需要发泄一番。   “晚晚,莫哭了,仔细伤身子。都是快要当娘的人了,可别把孩子也吓着了。”楚执刚说完,忽然沈如晚的肚皮动了一下。   肚皮一侧刚刚鼓起了一下,快的让人觉得是幻影。   沈如晚感受最为明显,她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   她收住了泪水,摸了摸刚刚被踢的地方,她之前能够感受到肚子里孩子的动静,刚刚那一下是五个月来最强烈的一次。   她无助的抬起头,“我,我真的把他吓到了吗?”所以才会踢了她一下。   楚执本是想让她顾惜自己的身子,倒没想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倒是挺配合。   他的手掌覆在沈如晚的手上,他笑着道:“这孩子倒是懂事,知道劝他的娘亲了。”   沈如晚听他这话,便知道他是在取笑她。   不过刚刚哭了一番,心里已经好受些了,也舒坦多了。   她轻轻地摸了摸肚子,小声的跟肚子里的孩子说着话,楚执见她这么认真,目光渐渐的温柔起来。   没过一会儿,肚皮上又有了动静,沈如晚高兴地抓住楚执的手摸过去,“你看,你看,他还回应我呢,他真的能听懂呢。”   楚执无声的笑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倒是个幸运的。   到达沈家时已经是傍晚了,沈如晚这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从马车上下来,她看到屋门口站在的阿嬷、阿爹阿娘和哥哥们,她悄声对身边的楚执说:“阿执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吃过紫玉血莲的不止我一个人。”   楚执露出诧异之色。   只见沈如晚笑着道:“我想见苗疆圣女,她若是真的能够救我阿娘,我会将药引给她。”   沈如晚刚说完,便被沈家人上来给围住了。   沈老太太看着她的挺起的肚子,不住的笑,“看来在别院的日子过得不错啊,晚晚都丰盈了。来来来,快些进来。”   乔氏在一旁挽着沈如晚的手,生怕她会有一丝闪失。   至于沈家的男丁则一边眼馋着想要亲近,可又得应对杵在一旁的晚晚夫婿——摄政王楚执。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如晚被沈老太太她们带到后院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   “前几日我还和你阿娘说要去别院看看你, 还好第二天你让人送了信过来。要不然咱们两边都扑了空。”   沈老太太拉着沈如晚的手说着话,下头便有丫鬟过来奉茶,送点心。   沈老太太让丫鬟退下后,说道, “我还真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着。可你姨祖母说现在咱们住进了忠勇伯府, 身份也不一样了, 得适应起来。你姨祖母让牙婆带着人给咱们挑选, 我就点了几个看着老实本分的,现在看来做事都挺规矩的。”   沈如晚问道:“阿嬷她们的卖身契是都在你手里吗?”   沈老太太笑道:“当然,我这边的我自己管着,你阿娘那边院子的给她拿着。这些丫鬟婆子小厮还被你们府里的管家带去学了规矩呢,所以我用着放心。”   这事沈如晚都没有听人告诉她, “王府里的管家过来了?”   沈老太太点了点头, “是啊,你们府里时不时给我们这边送新鲜的果子,上回来就是送蜜桃,说是京郊别院山上种的, 可甜了。”   送蜜桃这事她知道,是她在别院吃到了刚摘下来的蜜桃,便让人给阿嬷她们送些过去。   不过管家过来带着人去学规矩,应该是他的意思。   这样也好,有他看着, 沈家这边不用担心被人安插眼线进来。   “阿嬷, 那等下批桃子熟了,让他们再多送些过来。”   沈老太太笑着应下,她将手边的一盘点心递过去,“晚丫头, 你快尝尝这个雪花酥,这是我和你阿娘一块做的。”   沈如晚拿了一块,很又酥又香,她很喜欢。   乔氏见她连吃了两块又准备伸手时,将茶盏递过去,示意她喝点茶。   沈如晚接过去喝了两口,对着乔氏撒娇,“谢谢阿娘。”   乔氏摸了摸沈如晚的头,她张了张嘴,“不、不、谢。”   沈如晚听到那一个一个字不熟练的蹦出来,她惊动差点将手边的茶盏打翻。   她惊喜地道:“阿娘!你能说话了?”   乔氏的脸通红,她努力的深呼吸,又张了张嘴,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来。   乔氏很急,她额头开始冒汗了,脸更红了,她用力的想再说话。   沈老太太在旁边安抚,“月娘,你别急。晚晚在这里,不会跑掉的。你慢慢说。”   沈如晚看着阿娘都快急哭了,她搂住乔氏的手臂,“阿娘,不急,我不走。你慢慢说。能够出声了就好,只要慢慢的练习,往后就能顺畅了。”   乔氏摸了摸沈如晚的脸蛋,手指轻轻扫过她的眉眼,再次尝试,她深深呼吸,嘴唇微动,“晚……晚……”   这一声晚晚说出来,沈如晚和乔氏都流泪了。   沈如晚心里酸胀的很,她抱住乔氏,“阿娘……真好……真是太好了……”   她听到阿娘叫她的名字了。   乔氏紧紧地搂住沈如晚,她无声的流泪,她终于喊出来了。   沈老太太看着哭成一团的母女娘,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   这段日子月娘一直在吃张圣手给她开的调养嗓子的药,在张圣手离开京城前月娘觉得嗓子比之前要松润多了,可还无法发声,后来又继续吃了一段时间,在她的努力下能够简单的发出几个字了。   沈老太太道:“你们快别哭了。这晚丫头还怀着身孕呢,哭多了可不好。月娘你也快别哭了,要不然晚丫头可停不下了。”   乔月娘渐渐地收了泪水,拿帕子给沈如晚擦泪水,很慢的说:“不、不、哭……”   沈如晚吸着鼻子,感受母亲的温柔。   沈如晚握着乔氏的手,说:“阿娘,你怎么不早些给我写信,要是知道你能说话了,我早些回京城来。”   乔氏轻柔的笑了笑。   沈老太太见那娘俩红着眼睛破涕而笑,“你阿娘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沈如晚用帕子也帮乔氏擦去泪水,她看着阿娘脸上的红斑说道:“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阿娘。张圣手找到了能给阿娘治红斑的人了。”   乔氏怔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   沈老太太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抚掌道:“那真是太好了。月娘,你的脸能治好了。”   乔氏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红色斑纹,许多情绪涌上心头,她竟有些无措。   沈如晚见状,很是心疼。   阿娘一直表现的对脸上的红斑无所谓,可她几次见到阿娘用头发遮挡住,阿娘的自卑、胆怯、皆来自这个红斑。   那红斑不仅损了阿娘的容貌,现在更可能危及阿娘的性命。   她一定会想办法让苗疆圣女给阿娘解蛊。   要是二哥的血没有用处,那么不管楚执怎么反对,她都会用她的血跟苗疆圣女做交换。   ……   用过午饭后,沈如晚去了沈彦扬的院子。   正在花圃里,摆弄一株花草的沈彦扬见到挺着大肚子进来的沈如晚,他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朝沈如晚走过去,“晚晚,你怎么过来了?你找我的话,让丫鬟叫我过去就行啊。”   沈如晚笑着道:“我吃的太饱了,需要走一走消消食。二哥,听阿嬷说你前些日子又去了一趟山里?”   沈彦扬点头,“是啊,可惜这附近的山里,没啥好东西,还要跟人抢。我还真想去远一些的山上看一看,找一找。”   “跟人抢?”沈如晚皱了皱眉。   沈彦扬道:“想到山上找东西的人多着呢,有找稀有花草的,也有采药的,还有打猎的,总之还是会遇上些人。”   “二哥,会不会有危险?”   “晚晚你尽管放心,你二哥连豺狼虎豹都能够避开,这些人都是小意思。”当时跟他抢那株七叶草是个女人,他看那七叶草年份不足,便让给她了,后来他又找到了年份更久的。   沈如晚知道二哥喜欢去山里面,而且二哥的运气向来很好,那些花草、草药,二哥像是能够寻着味一样,准确的找到位置。   “二哥,你还记得在清水村的时候,你给我吃的那株花吗?”   沈彦扬自然记得,因为那花十分的稀有,他问道:“晚晚,怎么了?你又想吃了?” 第一百零九章 ……   沈如晚忍不住笑了, “二哥,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贪吃么。”   沈彦扬挠了挠头,也跟着笑着了起来,“我听人说怀孕的人会突然想吃奇怪的东西, 还以为你是想吃那花了呢。晚晚你想吃什么, 二哥都会想办法给你去找。可是那花, 实在太稀有了, 上回摘的那株只怕是近十年里唯一的一株了。”   沈如晚看着沈彦扬认真的解释模样,她笑着说道:“二哥,我没有那么贪嘴。是有事情想找你帮忙。”   沈彦扬还担心因为没法给晚晚再去找那花,会让她不开心,听到她说的话, 他赶紧道:“晚晚, 你怎么突然跟二哥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沈如晚把身边的丫鬟遣开,走近一步,低声道:“二哥, 你当年吃下那花后,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变化?”   沈彦扬思索一番,道:“你这么说起来,似乎倒是真有些不同。有次我跟村里的伙伴进山里面,不小心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 同行的人说这蛇是五步倒, 五步之内就会丧命。可当时根本来不及去找大夫,我却还活的好好的。后来再去山里也很少遇上那些毒虫蛇蚁,不少伙伴都羡慕我。他们最怕的就是在山里冷不丁的被什么毒物咬到,就算是毒轻的也遭罪, 那些毒性大的当场就得丧命了。”   “难道这会跟吃了那花有关系吗?”沈彦扬感到十分的好奇,当初他找到那花的时候,附近盘旋着一条腰粗的大蛇,他趁着那蛇出去觅食,才将那朵花摘走。   那花实在是长得漂亮,周围围绕的七颗碧绿的珠子,中间是花朵红如晚霞,仿佛还散发着光芒似的。他才会忍不住摘下一朵花瓣放嘴里尝了一下。   想到那碧绿珠子的祛疤的功效,那中间那朵红花一定也是有作用的。   沈如晚把从楚执那里听到的告诉沈彦扬,“二哥,夫君说那花叫做紫玉血莲,能解百毒,亦能克制蛊毒。阿娘脸上的红斑根本不是什么胎记,而是被人下的蛊。”   沈如晚在沈彦扬吃惊的神情中,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因为血的功效,不得不提了一下她和楚执的事。   沈如晚正斟酌着,要跟二哥说不知道他的血,会不会跟她的血一样可以作为药引。   她话还没说出口,沈彦扬原本笑着的脸沉了下来,他拧着眉,愤怒地道:“他还咬了你?用你的血做药引?”   沈如晚楞了一下。   这才反应过来,二哥说的是楚执。   沈如晚心中咯噔一下,二哥怎么把重点给弄错了。   “二哥,我……我……是我吃了夫君的药引,他也是没有办法……”沈如晚说的磕磕绊绊,见二哥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她拉了拉二哥的袖子,小声说:“二哥,我,我是愿意的。”她若不是自愿,又怎么会主动让一个男人咬她呢。   沈彦扬看着妹妹还护着那男人,心疼的不行。   那会妹子才回到家里,他们沈家虽无权无势,却也全心全意的疼着晚晚。结果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她还被那个男人这么欺负。   “晚晚,痛不痛?”沈彦扬知道现在问这个,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沈如晚扬起笑容,“二哥,不痛的。真的不痛。而且我也咬过他,他不会欺负我的。二哥……”   沈彦扬长叹一声,他抬起手想揉揉妹子的头,却还是放了下来。   终究还是不合适。   楚执对晚晚的好,对沈家的照顾,他们都看在眼里,也为晚晚高兴。   只是没想到晚晚和楚执的一开始会是这么个原因。   如今他们夫妻恩爱是好事,可心里想着晚晚当时受的委屈,总有些意难平。   沈彦扬摇了摇头,他道:“晚晚,所幸这回是他瞒着你,阻止你用你的血去救阿娘。要是阿娘知道,指不定怎么自责呢。我知道你关心阿娘,我们都想着阿娘能早点好起来,可也不想见到你受到任何伤害。我现在无比庆幸我吃过那花,我一个大男人皮粗肉厚,这本就该我来,要怎么取多少血,现在就要吗?”   沈彦扬说着就去找刀子和碗。   沈如晚见二哥从屋里拿了一个大碗出来,赶紧阻止,“二哥,你等等。你别乱来呀,是用血做药引,又不是要用血来喝。二哥,你冷静一点。”   沈如晚被沈彦扬给吓到了,情绪一紧张,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有了感应踢了她一下。   沈如晚扶着肚子突然低唤了一声,站在原地不动了。   沈彦扬也吓了一跳,将手里的刀和碗给扔到一边,扶住沈如晚,“晚晚,你怎么了?”   沈如晚等那一阵胎动过去后,缓了过来,“我没事,是肚子里的小家伙调皮了。”   沈彦扬不放心,将沈如晚送回到沈老太太的院子里,看着沈如晚在阿嬷阿娘身边坐下,他才松了一口气。   沈老太太和乔氏知道胎动是正常,看着满头大汗的沈彦扬,不由打趣道:“二郎你对你妹子这么关心,想来以后也是疼媳妇的,二郎,你年纪也不小了,上回你姨祖母跟我提了一个张家的二姑娘,想着什么时候见上一面,二郎你意向如何?”   沈彦扬一听阿嬷又说起娶媳妇的事,赶紧找借口跑了。   沈老太太对沈如晚无奈的道:“瞧瞧你二哥,每次说起娶媳妇的事,跟要他命似的。诶,也不知道咱们家什么时候才能添新人呢。”   沈如晚安慰道:“阿嬷,缘分到了便快了。”   “但愿吧。”沈老太太知道自己这三哥孙子都主意大,又不能逼他们。真是愁人啊。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是一家团聚,沈如晚见到了楚执。   她朝他走过去,疑惑的看着他的脸,怎么侧脸似乎有点淤青。   沈如晚正要伸手过去摸一摸,却被楚执握住,“不碍事,下午跟你大哥切磋了一番。”   切磋?怎么还打脸上了呢?   沈如晚正疑惑的时候,沈家三兄弟一同走了进来。   她那三个哥哥,脸上不同程度的都带了些伤。   尤其是大哥沈彦松,他眼睛都乌黑了一圈。   “这是怎么回事?”   沈家三兄弟一口同声的说是跟妹夫切磋了。   大哥、二哥也就算了,沈如晚朝三哥沈彦远看过去,你一个书生也跟着切磋? 第一百一十章 ……   在沈家用过晚饭后, 沈如晚和楚执回到了摄政王府。   刚一进屋沈如晚便让青荷去厨房拿几个刚煮熟的鸡蛋过来。   等楚执从净室沐浴回来,见到沈如晚手上在剥鸡蛋,问道:“又饿了?怎么就吃这个?”   沈如晚白他一眼,她让他坐过来, “这是给你用的。”   她说着便将剥好的鸡蛋趁着热往楚执脸上滚动。   楚执一开始想避开, 可见沈如晚认真的神情, 他便不动了。   楚执任由沈如晚揉了一会儿, 便拉着她的手道:“这不过是小淤青,过不了几天就会消了。”   “别乱动,你坐好。”沈如晚拍开他的手,继续帮他揉着,心想虽然是小淤青, 可出现在你的脸上, 真的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沈如晚一边揉着,轻轻地吹着一边问:“还疼吗?”大哥他们突然跟他切磋,估计是二哥将她的事告诉大哥和三哥了。   楚执眼神闪了闪,他“嗯”了一声。   沈如晚被他这个嗯字弄得又气又好笑。他上过战场, 经历过那么的打斗厮杀,受过几乎要去半条性命的重伤吭都未吭一声,现在竟然会因为一个小淤青喊疼?   “谁让你跟哥哥们去切磋的,我大哥脸上的伤可比你严重多了。”   沈如晚手上的力道故意重了一分,楚执唇角一扬, 将沈如晚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执起她的手,在她指尖上吻了一下。   他看着沈如晚害羞的神情,笑着道:“可不是我要切磋的,舅兄们跟商量好了一样, 突然对我发难。都说我欺负了你,要给你出气。”   沈如晚见他嘴边的笑容,忍不住在他脸上掐了一下,真是,活该他疼。   沈如晚从袖子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她递给楚执,“这个让张圣手拿去给苗疆圣女试一试吧。”   楚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抓起沈如晚的手腕查看,没有见到伤口,正要揭开她衣带再检查时被沈如晚摁住手,“不是我的血。”   她没有隐瞒,“是我二哥的。当初那株紫玉血莲是二哥找给我,他曾经也吃过。我想,他的血应该有相同的功效。 ”   楚执露出诧异的神色,沈彦扬竟然也吃过?这沈家人是什么运气啊!   紫玉血莲世间难得,竟被他们遇上过两次?   他回过味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沈如晚,“所以那晚你才哭的那么伤心,担心你我之间不会有交集?”   沈如晚面上一红,低声分辩:“哪有。就是想着若是早知道二哥也吃过,说不定你的救命恩人就要变成我二哥了。”   楚执低笑一声,没有再说话,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   ……   第二天楚执便将东西交给了张圣手。   楚执道:“要解那蛊毒,这点药引是不够的,先给他们点甜头,让我们看到她们的诚意,才会有下一次药引。”   张圣手很吃惊,怎么又有了药引。他没有多问,点了点头,便动身去找苗疆之人。   沈如晚本以为要等上一段日子才有消息,没想到三天后,张圣手便说那苗族之人愿意先给她阿娘解蛊。   一定是二哥的血起了作用了,那边才会这么快回复。   在跟苗疆人会面那一天,沈如晚接了阿娘到另外的一个宅子里,沈家人都一道跟着去了。   大家齐齐的坐在正厅里等待。   乔氏明显有点紧张,她心里有期待,却也担心希望落空。   沈如晚坐在乔氏的身边,悄悄地握住她的手,“阿娘,别怕。”   乔氏握紧女儿的手,缓缓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张圣手便带着人过来了。   他们刚到门口,沈如晚便听到了悦耳的铃铛声,一个十五六岁的身穿苗族服饰的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麦色肌肤,容貌俊秀,在他的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铃铛,随着他走动,铃铛声响。   跟在他身后的一道进来的还有两个年纪二十出头的苗族男女。   那少年单手行了一礼,“我乃苗族圣女的弟弟白舒,奉圣女之命,前来解蛊。”   他刚说完,抬起头来,看向坐在正中间脸上有着红斑蛊的妇人露出一抹笑容。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那妇人身边怀着孕的年轻女子,视线又朝其他人看过去,突然唇边的笑容一滞。   就在同时,沈如晚听到站在她身边的二哥咦了一声。   她转过头看去,发现二哥好像皱着眉盯着那苗族白舒。   而那名少年,见到二哥也露出了一丝异样。   沈如晚来回看了看,心想难不成他们认识?   不等她多想,那位叫做白舒的少年走上前来,他在乔氏面前停了下来。   这时沈如晚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见他看着阿娘说:“夫人脸上的红色印记,是我族所禁用的红斑蛊。此次为夫人解蛊,需要让其他都回避。”   沈如晚下意识的朝张圣手看过去,张圣手点了点头,“诸位放心,我留下来看护沈夫人。”   沈如晚对张圣手很信任,有他在,她放心。   她扶起阿嬷,跟阿爹和哥哥们先走出去,在经过那位苗族少年身边时,她的目光在他的耳垂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   大家从厅里走出来了,可也没有心思回去休息,在一旁的侧厅里等待。   沈青山坐不住守门口,来回踱步。   阿嬷也面露担忧,沈如晚给她递上一杯茶,“阿嬷,阿娘一定会没事的。”   沈老太太握住沈如晚的手,点了点头,月娘受了那么多苦,这一次压在她心里的心结一定会解开。   沈如晚陪着沈老太太说了一会话,便起身走到心不在焉的沈彦扬身边,推了一下在发怔的沈彦扬,问道:“二哥,你怎么了?从那白舒出现后,你就有点不对劲呀?”   沈彦扬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犹豫了一下,说道:“晚晚。我,我好像之前见过那个白舒。”   沈如晚意外道:“你见过他?什么时候?在哪见的呀?”   沈彦扬说:“上回我去了一趟山里,有人跟我抢七叶草,他就是那伙人里的。只是,只是……”   沈如晚见二哥吞吞吐吐,她急着问道:“只是什么?二哥你倒是快点说呀。”   沈彦扬皱着眉道:“只是他当时穿着女装,跟个女子一样。也许是我看错了,也可能是世上有长得相似的人。”   沈如晚听后噗嗤一笑,“二哥,你没看错,那个白舒啊,就是个女子。”她心想,说不定她就是那一位苗族圣女。   沈彦扬眼睛一下瞪圆了,“当真?”   沈如晚颔首,“我闻到他身上有股药香,那种香味怎么说呢,只有女儿家身上才会这种柔软的味道。她的耳垂上也有耳洞,想来平日里也会带耳坠的。”   他抬腿就要往外走,沈如晚拉住他,“二哥,你要干什么!”   沈彦扬往外正厅那边一指,“她故意扮做男子,还不知道要做什么,我担心她会对阿娘不利。”   沈如晚摇了摇头,“二哥,你别冲动。她不敢对阿娘不利,她啊以后估计还得找你。”   沈彦扬有些不明白自己妹妹的话。   沈如晚悄悄地在沈彦扬耳边说了几句,沈彦扬眉头拧的更紧了。   不过比之前要平静许多,没有再去要强闯正厅了。   沈彦松翘着腿坐着,见着妹妹跟二郎在说着悄悄话,不满道:“晚晚,你跟二郎在说什么?怎么不跟大哥说说?”   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的沈家三郎沈彦远也转过身朝门口的那两人看过去。   沈如晚被大哥三哥还有阿嬷看过来,脸上讪讪。   她瞪了大哥一眼,那么大声干什么,就好像她跟二哥在做坏事一样。   沈如晚抿了抿唇,笑着道:“大哥,我前几日接到秀秀给我的信,她提到了你,还拖了我要送东西给你,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呢。”   沈彦松一愣,没想到妹妹居然提这个!   这时沈老太太眼睛一亮,出声问道:“晚晚,你口中的秀秀是谁?”   沈如晚看着大哥笑着道:“咦,阿嬷,大哥没有跟你提吗?大哥可秀秀的救命恩人呢。”   沈彦松站了起来,想要岔开这话,可沈老太太已经把沈如晚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朝沈彦松瞪了一眼,“晚晚,好孩子,你大哥不说,你好好跟阿嬷讲讲。”   沈老太太话音一落,沈彦扬迅速地找个最近的椅子坐下,沈彦远手里敲了敲手里的书,也坐了下来,都等着沈如晚的下文。   沈彦松咳嗽了两声,张嘴道:“晚晚,你可别……”   话还没说完,便被沈老太太打断,“大郎你别说话,好好听晚晚说。”   沈彦松被噎住了。   沈如晚捂着帕子闷笑,不理大哥威胁的眼神,她将在青州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沈老太太听了后,“大郎总算是做对了一件正经事。”   “阿嬷,你说的什么话呢。我什么时候不做正经事了。”沈彦松不满的道。   沈老太太压根就不搭理他,“晚晚,有空啊你便邀那裴姑娘过来玩,阿嬷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啊阿嬷。秀秀早就说想上门拜访了,那会我在京郊的别院,她一个姑娘家又不好意思过来。”   沈彦松听着阿嬷和妹子的话,又见旁边两位弟弟投过来揶揄的目光,他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没过多久,正厅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沈家人都站了起来。   之前守在门口的沈青山第一时间便进去了。   沈如晚随后进去,阿爹挡在面前,她还没瞧到阿娘,张圣手和白舒走上前。   张圣手对她拱手道:“沈夫人已解蛊,您可放心。”   他刚说完,沈青山转过身道:“月娘脸上的纱布何时能取下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   沈如晚见到阿爹的身影一让开, 便看到阿娘的脸上缠上了一圈圈的纱布,几乎将她的半张脸给遮挡住了。   沈如晚走过去,看向张圣手,“先生, 不是解蛊了吗?为何还要缠上纱布?”   不等张圣手说话, 白舒回道:“这位夫人中蛊时日已久, 红斑蛊解了后, 脸上的余毒需敷上我族的秘药才能完全褪去。不过不用担心,所需时日大概月余即可。在夫人完全好之前,我会留下帮助夫人调理。”   张圣手朝沈如晚点了点头,认同了白舒的说法。   他道:“白小公子能留下来是最好不过。”   沈如晚对白舒道:“那有劳白小公子了。”   白舒笑道:“贵人客气了。这是我族人犯下罪孽,自当由我来补过。”   白舒说完这句话后, 沈如晚不由得朝二哥看了一眼。   她不知道二哥和这个苗族圣女之间是怎么回事, 她留下来给阿娘调理,约莫跟二哥会有关吧?   可此时沈彦扬正皱着眉,语气不满地对白舒道:“你们苗疆的蛊毒如此害人,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你补过补的过来吗?”   沈如晚有点意外二哥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话。   他问出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阿执哥哥身中的蛊毒也是来自苗疆,阿娘的蛊毒也是来自苗疆,怎么苗疆尽出些害人的东西。   白舒神色微怔,在他身边的一男一女随侍, 其中那侍女争辩道:“这不能怪我们少主, 这些蛊毒都是族中禁用的,谁知道……”   话还未完,白舒抬了抬手,制止了侍女说下去。   他对众人行了一礼, “毒蛊流落到中原为患,终究是因我族而起。”   他顿了顿,伸手将束发的簪子抽去,如瀑布一般的青丝披散开来,这让本就秀丽的容颜添了几分柔美了。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白舒道:“我乃苗族圣女,之所以隐瞒身份实在是有所顾虑。如今既然要为夫人解蛊,也要有求于张先生身后的贵人,自当表明身份以示诚意。”   “我知道毒蛊出自我苗疆,诸位对我多有顾忌。当初我族有长老暗中炼制危害极大的毒蛊邪术,被发觉后那几个长老带着追随之人叛族。我族一直派人在追捕他们。谁知他们有人逃到了中原,将那毒蛊献给了中原当权之人换取庇护。不过诸位可以放心,那种害人毒蛊难炼,他们手上只独有一份,献出去后再也炼不成了。多年的追捕中,那些叛族之人有的丧命,有的被毒蛊所反噬,都不得善终。我族遭此大变后,已经禁止炼制害人的毒蛊,更会好好的约束族人。”   沈家其他人见她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又是张圣手特意从苗疆请回来的,出于对张圣手的信任,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沈彦扬听了白舒话,也没有吭声了,只是紧皱的眉头一直未松。   白舒决定留在沈家,张圣手为了让沈家人安心也索性留了下来。   沈如晚身子重,被楚执接回王府休养,每隔几天张圣手会到王府来把次脉。   张圣手捋了捋胡须,“王妃的脉象很稳,胎位也正。好,很好。殿下应该能放心下来了。”   沈如晚听到张圣手打趣的话,神色有些羞窘。   一开始她是想在沈家住到阿娘拆纱布,可阿执哥哥面上未反对,却对她说他下朝回来,不想面对到空荡荡的王府。   他又不能跟着她在沈家住下,沈如晚只好随他回了王府。   她跟着他回来了也就罢了,还让张圣手隔三差五的来给她诊脉,就怕肚子的小家伙有什么事。   明明她这一胎怀的十分稳,也不知道他总在担心什么。   沈如晚趁着张圣手在这儿忍不住问道:“先生,我阿娘那边怎么样了?”   张圣手一边整理药箱,笑着道:“王妃尽可放心,那白圣女十分的用心,她给沈夫人换药时,沈家公子都守在一旁。”   沈如晚点了点头,“还需先生多费心了。”   ……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要拆纱布的日子。   沈如晚很早便坐马车到了沈家。   众人拥簇着她走进乔氏的屋子,此时屋内都是女眷,男丁们都被赶到客厅等待。   乔氏见到她来了,朝她伸出手,“晚晚,到阿娘身边来。”如今月娘说话越来越顺畅了。   只是此时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很是紧张。   沈如晚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她的手很凉,她安慰道:“阿娘,别怕。我陪着你。”   乔氏的这种紧张,似乎也感染到了沈如晚身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对白舒道:“白姑娘,开始吧。”   白舒点了点头,她一圈圈的将白色纱布揭开,拿出银片把敷在红斑上的药膏轻轻地刮下来。   沈如晚紧紧地盯着那片肌肤。   当漆黑的药膏被刮走,露出白嫩如刚剥的鸡蛋一般白皙的肌肤,沈如晚心中激动,眼眶发酸。   沈如晚接过温热的毛巾,细致地帮阿娘把残留的药膏擦拭干净。   她让青荷将镜子摆上前来。   沈如晚轻声在乔氏耳边说:“阿娘,可以睁开眼睛了。”   乔氏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是挣扎,又像是胆怯,可终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当乔氏看着镜子的人,看着那白净无暇的肌肤,她呆住了,不敢置信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   她的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沈如晚看得心酸,她抱住乔氏,“阿娘,都好起来了。”   沈老太太也擦了擦眼睛,说道:“是啊,月娘,一切都好起来了。莫哭了。”   沈如晚对青荷道:“去打盆温水过来,我要为阿娘净脸,梳妆。”   乔氏连忙摇了摇头,“不、不用这么麻烦……”   沈如晚坚持说道:“阿娘,就让我为你上一次妆吧。”   沈如晚帮乔氏擦了泪水,重新挽了发髻。   这次的发髻不再是以前乔氏惯用的那种用发丝遮掩住红斑,也遮住了她原本的容颜。   发髻高高盘起,露出了整张脸,岁月格外优待她,肌肤白皙紧致,灵秀端庄中透着股不一样的风韵。   略施了点薄粉,染了少许胭脂。   沈如晚打开妆奁,拿出红翡滴珠凤头钗帮乔氏簪上,又将红宝石镶金耳坠给乔氏戴上。   沈如晚眼中含笑,满意的点了点头,“阿娘,我让阿爹和哥哥们都进来吧。”   沈如晚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阿爹和哥哥们的表情了。   沈老太太回过神来,抚掌道:“是啊,青荷快些去开门让他们进来。”   乔氏自从脸上长了红斑后,就再也没这么打扮过了,她十分发不自在,有点想把脸上的胭脂擦掉,头上的发簪摘下来。都被沈如晚和沈老太太给阻止了。   青荷听从吩咐将门打开。   沈青山脚步匆匆的进来,神情急切。   “月娘,你怎么样了……”脱口而出的话未说完,便楞在了原地。   沈青山目光直直的盯着羞红脸的乔氏,他张了张嘴,“月娘,你真美……”   沈老太太一掌拍到他手臂上,“作死哦,这话你也当着孩子们说,真是个不害臊的。”   沈青山傻傻一笑,他才不在乎了,他的眼里只有他的月娘。   沈青山不在乎,可乔月娘却在乎。   她觉得一把年纪了,还让孩子们看笑话了,她羞的想用帕子捂住脸。   沈如晚捂着嘴笑,眼角都渗出了泪水,她起身对着那几个也傻乎乎的哥哥们说:“大哥、二哥、三哥,我们先出去,让阿爹和阿娘说说话罢。”   沈老太太第一个赞同,她大手一挥,“对对对,走走走。青山那个没羞没臊的,真是,真是……”   她嘴里嫌弃着,可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了。   ……   泰和宫中,十分的安静。   宫人们大多都不在殿中伺候,寝殿里只剩小皇帝李泓禹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烈日。   外头艳阳高照,可他心里只觉得阴寒无比。   他每一日都过的提心吊胆,不知道悬在脖子上的刀什么时候落下。   他自从被皇祖母下了猛药后,身子亏损的严重,又有那巫术的诅咒,虽然只是个不成功诅咒也对他有不小的影响。   他觉得就算楚执不杀他,他也活不久了。   这时候,外头有了动静。   新任的太监总管王禄带着几个小太监求见。   李泓禹看着王禄堆着笑容,朝他呈上一本名册。   他眯了眯眼睛。   王禄躬身道:“皇上,这是选秀的名录,还请您过目。”   李泓禹嗤笑一声,“朕现在已是废人一个,还选什么秀。”   王禄脸上的笑容不变,“皇上,这是摄政王殿下让奴才呈给您选的。”   李泓禹盯着那册子一瞬后,把那册子拿了过来了。   他翻开一看,里面的秀女都是小官之女,或者庶女之流。   曾经他属意的人选,根本就没有在名单上。   他笑了笑,将这册子随手扔到了地上。   王禄皱了皱眉,“皇上,你这是?”   小皇帝一挥手,“不必选秀了。你去告诉摄政王,朕打算出家。”   王禄眼瞳一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李泓禹站了起来,“就跟摄政王说,我已无心这尘世,想要在皇觉寺出家为僧。至于这皇位,是摄政王自己来当,还是从李家的旁系选个人出来,我都管不了了。”   李泓禹到书桌上拿出一道圣旨直接给那总管,“这是朕亲手写的禅位诏书,就差盖个玉玺印了。那玉玺也在摄政王那里,让他自己盖一个吧。”   李泓禹说完便让王禄带着这个圣旨交给摄政王楚执。   他不想再这么胆战心惊下去了,这是他给楚执的投诚书。   李家的江山终究是败在了他的手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   御书房的门打开了, 几位朝中大臣走了出来,难得的是这回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   走在最前头的左相赵晋和太师裴闵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裴太师放缓脚步颇有深意的对赵晋道:“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赵晋亦微笑颔首。   裴太师不由的问道:“左相大人,殿下分明可以在宫变那日便夺了那位子,为何要等到小皇帝主动出家才答应了下来, 难不成殿下是担心天下悠悠之口?还是说殿下想从宗室里面再选个小的出来继位?”   赵晋笑了笑, “您莫不是以为咱们的摄政王殿下真是好性子?由得那位小皇帝做选择?至于从宗室中挑选继承人, 那更是无稽之谈。”   裴太师神情疑惑起来, 他内心之处也很是不解。那摄政王为何还留着毫无作用的小皇帝性命。   赵晋拢了拢衣袖,垂眼道:“殿下不过是在等一个人的消息罢了。”   “谁?”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左右殿下的决定。   赵晋看着远处道:“皇觉寺高僧慧远大师。”   至于那位小皇帝闹着要出家,不过是他运气好选了一条暂且可以苟活的路。   赵晋见裴太师脸上仍然困惑,他没做解释朝裴太师摆了摆手,大步离去。   裴太师看着赵晋的背影皱了皱眉, 他前段时间是听说过有人到处在寻慧远大师的踪迹, 原来竟是殿下的人。   不知道究竟是何事,会要那么急着找寻慧远大师。   ……   然而被谈及的慧远大师,则在前一个深夜被麒麟卫请进了皇宫之中。   慧远穿着一身灰旧的僧袍,宝相庄严, 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看来天命难违呐……”当初因与楚家有旧,受过楚家的恩情, 才会出手相助, 又提点了那位王妃身有一劫,本不该怀孕,偏偏有了,那一劫只怕难逃……   楚执拨动一颗手中的佛珠, 掀起眼皮朝他看去,“若我偏要逆天而为呢!”   慧远又年了一句佛号,叹息一声。   楚执朝他走过去,双眸幽深,声音低哑:“上回大师所说,勿要惊动命运,静待天命。还说万不能让她有身孕,会有一命劫。可如今她只剩三个月便要生产了,恳请大师再出手相助。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楚执迟迟不肯登基,态度不明,则是因为改朝换代这种命运的改变会不会影响到沈如晚。   慧远大师手中的佛珠拨的飞快,“施主命主紫薇,是天生的帝命。而娘娘,则命中有早夭之相,她与您本应没有交集……”   楚执双眼如一道寒剑冰冷朝他看过去,打断他,“我既是帝命,那便一定能护住她。”   慧远捻住佛珠的手渐渐地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神情阴鸷的男人,他才察觉到平日里隐藏在他平静表情下的疯狂。   就好像是身体之中蛰伏的嗜血凶兽快要挣脱束缚,浓浓地杀意溢出来。   帝命,有明君,亦有暴君。   慧远当初看出楚执身负帝命,却煞气极重,可这次改朝换代,这位的手段温和,并未大开杀戒,想来应是有人安抚住了他体内的那股杀念。   也许就是那位脱离了命运的王妃能够让他平静下来的人,是能够安抚好凶兽的人。   若是一旦失去了束缚,楚执那股嗜血的杀意控制不住,届时只怕生灵涂炭……   慧远闭上双眼,缓缓道:“殿下若登基为天子,气运加身,娘娘有您的护佑,或许真有一线生机……”   慧远只是窥的一丝天机,却也不敢保证。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   这些天楚执政事繁忙没有回王府,沈如晚便安心在沈家住下了,刚陪着沈家人用过饭,正和阿娘阿嬷在院子里散步,突然宫里面来人了,要接沈如晚入宫。   来人是新任的大内总管王禄,沈如晚曾经在楚执身边见过他,也知道他是楚执的心腹之一。   王禄躬身小心翼翼地扶着沈如晚上了马车。   马车中垫了柔软的毯子,软枕也备着,就是为了让沈如晚坐着舒服一点。   沈如晚坐稳后撩起车帘,看着渐晚的天色,心中很是不解,为何这个时辰接她进宫?   这一回进宫,沈如晚这个马车直接驶入内廷,再乘御撵走了一段路便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   沈如晚刚从御撵上下来,立刻察觉到跟她以前去的地方不太一样了。   似乎来的并不是后宫。   沈如晚扶着青荷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去只见殿前的牌匾上写着“紫宸殿”三个字。   这不是皇上所居住的寝殿吗?沈如晚就算没有来过,也知道紫宸殿历来都是皇帝所居住的。   这时一个身穿碧色衣裙掌事姑姑迎了上来,年纪约莫三十左右领着一众宫女朝她跪拜,“娘娘万安。”   沈如晚赶紧让她们起来,这阵状让她心里越来越疑惑了。   那位掌事姑姑从地上起来后又朝沈如晚福了福身,“娘娘,奴婢尚宫局许谨慧,拜见娘娘。殿下吩咐过,要是娘娘先到了,便让奴婢等伺候娘娘用膳。”   沈如晚道:“不用传膳了,我已经吃过了。”   许姑姑一边迎着沈如晚入大殿,一边恭敬地的道:“那娘娘在殿中休息一会,殿下很快便会过来的。奴婢守在殿外,娘娘要有吩咐,唤我便是。”   许姑姑还摸不准这位主子的性子,只知道她喜静,便先退了出来,给她时间适应。   沈如晚刚坐下,便有宫女进来给她奉茶,端了几碟精致可口的点心过来。   她们放下东西后,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沈如晚心想,这应是那许姑姑的安排,倒让人觉得舒心。   这时偌大的宫殿中就只剩下沈如晚主仆三人。   青荷青雨打量着华美肃穆的大殿,眼中透着好奇和敬畏,青荷见沈如晚眉头微蹙,担心的问道:“王妃,您怎么了?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王妃月份大了,她们提着一颗心,生怕出一丝意外。   沈如晚将腿的姿势换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青荷却看出来了,她蹲了下来,将放在沈如晚的小腿上轻轻地捏按。   她担忧的抬起头:“王妃,您的腿又开始胀痛了?要不要奴婢去找那位许姑姑准备热水药汤?”   沈如晚月份越来越大,她的小腿不时会感觉到胀痛,一般这个时辰,她已经跑在药汤里由着青荷给她揉捏。   可现在是在皇宫里,她对着环境陌生,又带着几分戒备,更不想太过麻烦,想着忍一忍。   这时候外头传来动静,隐隐约约的请安声刚落下,就有人走了进来。   沈如晚抬头看过去,一身玄衣的楚执气势威严冷峻,身后跟着几个躬身垂首的内侍。   沈如晚神情一怔,这样的楚执让她有种陌生感。   那双冷漠的凤眸与她双眼对上,有了波澜,楚执大步走过去,皱着眉看着蹲在沈如晚身边的青荷青雨二人,沉声道:“这是怎么了?”   青荷青雨吓得一哆嗦,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的说:“回殿下,王妃近日腿不时胀痛,需要泡药汤。奴婢正帮王妃按揉,缓解疼痛。”   沈如晚见他那双眼朝她看过去,她心里无端的一慌,小声说:“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就,就偶尔疼一会……”他那么忙,她不想这种小事还让他操心。   楚执脸色显然很不好,手一挥,青荷青雨便让开了。   大内总管王禄见状,便赶紧朝下头人使眼色。   很快便有小内侍去找太医,立在殿外的许姑姑诚惶诚恐的带着宫女送了热水进来。   许姑姑上前朝楚执和沈如晚福了福身,便蹲下来亲自为沈如晚脱绣鞋。   沈如晚惊得脚往后挪了一下,许姑姑动作放轻了,有不轻不重为沈如晚按压,缓缓地将她雪白的小脚放入适温的水中。   沈如晚平日里也就青雨青荷两人伺候着,现在殿中这么多宫女,还有楚执坐在一旁看着,她一时很不习惯。   楚执:“退下。”   许姑姑不敢多留,带着宫女们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青荷青雨也一道跟着出去。   殿中只剩下楚执和沈如晚两人。   楚执起身,在沈如晚身边坐下,他的目光看着那双浸泡在水中的小脚。   沈如晚越发不自在了,她又没法把脚藏起来。只好推了一下楚执的手,脸色窘迫,“有什么好看的。不,不许看。”   楚执转过头看向沈如晚,伸手将她细碎的发丝挽到耳后,声音低沉:“下回不许再瞒我了。”   沈如晚点了点头。   “其实阿娘说这是正常的,当初她怀我的时候更严重,到快临盆的时候都肿的不能下地走路了呢。”   沈如晚刚说完,眼见楚执的眉又皱了起来,脸色眼见的难看了。   沈如晚的脚趾不由的蜷缩起来,忽地又一阵抽痛。   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的脚,在穴位上揉按了几下,沈如晚舒展的睁开眼睛,见到楚执正握住了她的双足。   沈如晚抽了两下,没从他手中抽出来。   “阿执哥哥,我,我不疼了。你快放下来吧。”沈如晚心里有些急。   楚执将水擦干净,“水凉了,我给你看看。”   说完,楚执将一个软枕放在沈如晚的腰间,让她往后靠着。而那又软又绵的双足便搁到了他的腿上。   沈如晚挺着肚子,不方便起身,只好无力的靠着软枕,任由着楚执给她捏腿。   沈如晚的脸有些红,很小声的说:“阿执哥哥,别按了。这不合规矩……”   楚执的手未停,低笑一声,“什么规矩?哪家规矩?”   沈如晚:“……”他分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在这里我便是规矩。” 第一百一十三章 ……   沈如晚露出诧异的神情。   若是在王府中, 楚执这么说她不觉得有什么。   可这里是皇宫。   这时王禄在门外小声禀报:“殿下,太医到了。”   沈如晚见自己赤着的脚还被楚执握在手中,急得抬腿蹬了两下。   楚执拿着绫袜不急不慢的给她套上才放开她。   “不急,你别乱动。”楚执揽住沈如晚的腰, 扶着她慢慢坐起来。   沈如晚怎会不急, 在皇宫之中她衣衫不整, 要是被外人瞧见了, 那成什么样子了。   她没理楚执,将绣鞋穿好,拂了拂裙摆,端庄的坐直。   楚执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低咳了一声,朝外头吩咐道:“进来罢。”   殿外的门被推开, 王禄小步领着太医院刘院正入殿内。   刘院正行礼后, 看了一下沈如晚脸色,又为她把脉,询问了一下她最近的饮食以及身体的症状。   沈如晚一一答过后,刘院正拱手道:“王妃胎像安稳, 至于手脚胀痛之状许是跟王妃体质有关,并无大碍。臣给王妃开些浸泡的药,能够缓解症状。”   刘院正离开后,沈如晚对楚执说道:“阿执哥哥,这下你能放心了吧。”   楚执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儿, 没有接过这话, 而是问道:“累了吗?”   沈如晚摇了摇头,“还好。只是怎么这么晚了让我进宫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楚执在沈如晚身边坐下,说道:“晚晚,往后你要与我一道住在宫里了。”   沈如晚惊讶地看着他, 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楚执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宫,委屈你了。”   沈如晚往楚执怀里靠过去,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不委屈,有你在的地方都不委屈。”   楚执微微一怔,把沈如晚抱的更紧了。   沈如晚捂着肚子动了动,她问道:“那我以后是住后宫的哪个殿?”对于她来说,只要不住曾经温氏女住过的宫殿就好。   楚执笑了,“不,你不住后宫。”   在沈如晚不解的神情中,楚执道:“你跟我一道住在紫宸殿。”   紫宸殿历来是帝王所居住的寝殿,就算有受宠的嫔妃被接到这边临幸,也是不过夜的。   更别说有后妃住进紫宸殿。   沈如晚担心的问道:“会不会不合规矩?”她自然是想跟他住一起,可朝中那些大臣不会说什么吗?   楚执只笑了笑,“晚晚,往后你只有你想不想做,而不是能不能做。”   这一晚,沈如晚理所当然的在紫宸殿住了下来。   ……   三日后,李泓禹退位,禅位给摄政王楚执,后入皇觉寺落发为僧。   钦天监择了良辰吉日,摄政王楚执登基为新帝,立国号为魏,改年号为建安,大赦天下。   这位新帝的后院颇惹人关注。因只有一位发妻沈氏,还是前朝太皇太后所赐婚。   当初沈氏是给新帝冲喜,被罪妇温氏强塞过去的,家世不显,出身低。   不知道新帝会不会另从世家贵女中重新册封一位皇后。   除了皇后之位还有四妃三宫六院不知道当初那些秀女能不能趁机入主新帝的后宫。   可正当众人猜测,怀着各种心思时,却发现本以为会被冷落的沈氏早早的就被接到了宫中,还跟新帝同吃同住。   紧接着封后的旨意也下来了,封了沈氏为后。   由于这位皇后怀有身孕,身子重,立后的仪式隆重却去掉了一下繁琐的礼节,令命妇进宫朝拜新后。   旧朝归顺的世家、新朝的新贵的内眷身穿命妇服,前往紫宸殿拜见。   安国公夫人落在后面,小声地对安国公老夫人道:“往年都是前往长春宫拜见皇后,这还是第一次去紫宸殿拜见。这也太……”   安国公老夫人眉头深皱,不过是短短一个月仿佛老了好几岁,她制止了安国公继续往下说。   “住嘴,你忘了苏家的下场了吗?”   安国公夫人面上一白,环顾一下四周,见周围的夫人都没注意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对此感到好奇的不仅仅是安国公夫人,亦有其他命妇在小声议论。   “听说皇后目前住在紫宸殿是因为长春宫和慈宁宫都被推翻重新修建了?”   “好像是说皇上要将长春宫扩建,修一个新的宫殿未央宫。”   “那未央宫是专门为皇后所建吗?”   “等着吧,到时候谁住进去,便是为谁所建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沈家和秦家的人过来了。”   候着一旁的命妇们都纷纷朝那边看过去。   对于沈家,皇后的母族,皇上登基后便从伯府封位了侯府。   沈家这泥腿子的出身,当家夫人几乎都没有出现在宴席之上,只隐约听说相貌有损,做派小家子气。这一回,是那沈家的夫人出现在公众的场合。   将军府的秦老夫人与沈家老夫人携手走在前面,跟在两位老夫人身后的是秦、沈两家的当家夫人。   那位脸生却模样秀雅的妇人,应该便是皇后的生母乔氏了。   不是说她相貌丑陋,脸上有着红色胎记甚是吓人吗?   可眼前的这位女子,肌肤莹白,比起同岁的妇人显得年轻美貌多了。   说话待物,也不怯场,根本不似传言那般。   还不等跟这位夫人攀上话,那边女官便从殿内出来,让命妇进去跪拜。   沈如晚穿着正红礼服,头戴凤冠,接见了命妇。   命妇们看着新后那绝色的容颜以及隆起的肚子,不管心中有什么念头,都只能压下,恭恭敬敬地对新后朝拜。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如晚在众多命妇之中,她看到跪在前排的阿嬷、阿娘还有秦老夫人,以及一些以前远远见过的贵夫人。   她心中不知怎的涌上一种陌生的恍惚感,不知道此时的场景是正在发生的还是在梦中。   不过只是一瞬间,她又回过神来,沈如晚抬了抬手。   身旁的女官的唱道:“起!”   沈如晚不能太累,只说了些话,由宫女扶着回紫宸殿寝殿歇息。   沈如晚起身,行礼众命妇恭送。   命妇们散去,沈家的女眷和秦家的女眷则被留下请到了寝殿之中。   沈老太太等人跟着宫人走进来正要向沈如晚行礼时,被她及时制止了,“阿嬷阿娘姨祖母你们快别多礼了。快些坐下罢。”   沈老太太笑道:“娘娘,待我们亲厚,可礼不能废。”   沈老太太和乔氏行礼后,这才在赐座的位子上坐下。   秦老夫人也在一旁坐下。   沈如晚不满道:“阿嬷,你要是这么见外,我可要生气了。”   乔氏见自家女儿的语气中带着娇意,她细声细气地说:“晚晚,我们特意学的规矩,你别不高兴。”   她们就怕在外头礼数不周,会让人诟病晚晚。所以特别遵守规矩。   沈如晚扶着宫女的手,从上头走下来,握住沈老太太和乔氏的手,“阿娘、阿嬷。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在你们面前都是你们的女儿、孙女。我不想因为这些礼,让你们跟我生分了。”   沈老太太看着沈如晚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忙把沈如晚搂到身前,刮了刮她的鼻子,打趣道:“哎呀,都要当娘了,怎么还哭鼻子呢?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到时候不让我们进宫了如何是好呀?”   沈如晚抿唇一笑,“那,那我出宫来陪你们。”   乔氏和秦老夫人都笑了起来。   ……   入夜后沈如晚坐在寝殿之中,看着燃烧的龙凤烛,有种回到了当初成亲那晚的感觉。   当时心中惶恐不安,担惊受怕,现在却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露出一丝浅笑。   没过多久前殿有了动静,沈如晚听到了宫人请安的声音,很快便见到了楚执大步朝她走过来。   眼前的男人一身明黄龙袍,衬得他愈发俊美贵气逼人。   沈如晚不自觉地攥住自己的手。   很快,男人便在她面前停下。   沈如晚怔了怔,她站了起来,他如今不仅仅是她的夫,亦是君。   楚执按住她的肩膀,扶着她坐下,“晚晚,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沈如晚没忘,他说过,不管他的身份怎么改变,她都不用对他行礼。   “听说,你留在沈老夫人她们说了许久的话?”楚执在内侍的服下更换朝服,一边跟沈如晚说话。   沈如晚点了点头,“有些日子没见到阿嬷和阿娘想她们了。”   楚执道:“若是想她们了便常召她们入宫来陪你。你如今身子重,别太累了。”   楚执衣裳换好,在沈如晚身边坐下,“发什么呆?”   沈如晚轻轻摇头,“感觉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楚执抓住沈如晚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唇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沈如晚轻呼一声。   楚执道:“这还像做梦吗?”   沈如晚失笑,“阿执哥哥,你真是……真是……”   “与其胡思乱想,不若早些安置。”   楚执抱着沈如晚,注意避开她的肚子,两人一道躺在了床上。   沈如晚看他的意思,还是要与她同榻。   只是她现在身子越发重了,有时候半夜还要起来喝水更衣。   他跟她睡在一起实在很是不便。   沈如晚知道不合规矩,可她不想将他推开。   她知道如今勋贵世家们都盯着他的后宫。   也知道许多人都等着她这胎生下来的结果。   沈如晚不知道后宫进新人的哪天会到来,在到来之前,她只想好好独占他。   “怎么了?”楚执见她一直盯着他瞧。   沈如晚朝他肩膀靠过去,找个舒服的位置窝着,故意甜丝丝地说:“因为你好看呀,我多看几眼不可以么?”   沈如晚发觉自己越来越不怕他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   沈如晚发作那天没有预兆, 比太医预测的日子要早了半个月。   用过午饭,她正坐在软塌上看着青荷在花瓶中插上新鲜的桃花。   她正遗憾没能亲自去看看那漫山桃花盛开的美景,突然肚子痛了起来,将一室的宫人都吓坏了。   沈如晚被宫女们扶着躺在床上待产, 她神情有些不安, 目光不时投向门口。   方嬷嬷用热帕子给沈如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安慰道:“娘娘, 已经派了人去给皇上传消息了。沈家的老太太和夫人也都派人去接了,很快就会到。稳婆和太医都是早准备好了的,您别担心。”   沈如晚缓缓点了点头,又一阵疼痛袭来,使得她无暇再多想。   疼痛让她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听到很多嘈杂的声音, 似乎是方嬷嬷和稳婆呼唤着她,让她配合,可听起来却很遥远。   门外许姑姑的声音又高了几分,“皇上还没过来吗?快、快再让人去一趟……”   沈如晚闭着眼睛, 心里想着这会阿执哥哥还在御书房召见朝臣罢,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他每天都会过来陪着她用饭,还会在她这里小憩一会。这些天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对她说,可她也隐约能够感觉到前朝有紧急要事发生了。阿执哥哥有意不告诉她, 就是想让她安心生产。   沈如晚本以为有阿嬷阿娘陪着自己生产不会那么害怕, 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了,她好想他。   不知怎么,她觉得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就好像被风一吹就能被吹走一样。   沈如晚无端地害怕起来。她忽然想起了当初被苏如珍推倒砸到头后做的那个噩梦。   在那个梦里面, 她因难产而死。   一阵阵的冷意渗到了骨子里。   沈如晚不想死,她用尽力气拼命地挣扎,想要睁开眼睛,想要将孩子生下来。   她的嘴唇微张,只能发出模糊地气音,她很害怕,泪水无声地流下。   在沈如晚最绝望的时候,突然她的手上被套上了一串带着体温的佛珠。   “晚晚,别怕,我在这里。”一道低沉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   当沈老太太和乔氏急匆匆地赶到紫宸殿,却见外头围了一圈的和尚在念经。   就连皇觉寺的慧远大师盘坐在地上手中的佛珠飞快的滚动,梵音从他口中低低念出来。   沈老太太和乔氏都不由的皱了皱眉,只瞧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担忧又着急地道:“这位姑姑,快带我们进去产房吧。”   许姑姑低垂着头,为她们引路。   沈老太太忍不住问道:“这个姑姑,这些僧人会在此处念佛,跟我家晚晚有关系吗?”   许姑姑回道:“奴婢不知。老夫人、夫人这边请。”   正当许姑姑要撩起帘子时,方嬷嬷从屋子里走出来。   方嬷嬷对沈、乔二人福了福身,“沈老太太,沈夫人,皇上在里头陪着娘娘。里头太医稳婆都齐全着,还请两位夫人随老奴前往侧殿等候罢。”方嬷嬷实在不方便说是皇上占据这娘娘身边的位置,沈老太太和沈夫人就算进去也挨不到边,屋里头也不便有太多人在场,只好请她们先去休息。   沈老太太怔了怔,“产房血气重,皇上怎么会……”   乔氏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摇了摇头。   沈老太太松了口气,看向屋里头的目光既有担忧也有欣慰。   皇上能够亲自陪着晚晚,这说明了晚晚在他心中的分量,只是生产之时那场景不知道会不会……   沈老太太站着不动,她道:“老婆子身子硬朗,不必去什么侧殿了,我们就在这外面等。”   乔氏点了点头,“我们不走,就在这里陪着晚晚。”   方嬷嬷见劝不动她们,只好作罢,让宫女们搬来椅子,让她们可以坐着等候。   乔氏见着一盆盆的热水往里面送,里头隐约传出晚晚低吟的声音,她眼眶都红了,死死地盯着里头。双手合十,嘴里头默念着平安。   ……   楚执见沈如晚的咬着牙忍着痛,再又一波的疼痛中为了防止她咬伤自己,没有一丝迟疑地将手伸过去。   已经意识模糊的沈如晚根本不知道自己咬的是什么,甚至都有点感觉不到自己口中的血腥味。   楚执的脸色苍白又阴沉,“还要多久才出来。”   满头大汗的太医跪在地上:“回皇上,娘娘身子弱,胎位又有些偏移,还需再撑些时辰……”   医女们端着刚熬好的参汤过来,楚执单手接了过来,把另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抽了出来,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搅拌着手中的参汤一点点的给沈如晚喂进去。   楚执背对着太医,看着沈如晚虚弱的模样,声音凝重道:“不管发生什么,一切都以皇后安危为重,懂吗?”   太医浑身一震,僵硬着身子磕头,“臣……臣定当竭尽全力。”   屋外的梵音不断,屋里的头人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众人都知道若是皇后有一丝闪失,他们这些人便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幕悄悄降临,一轮满月散发着银色的光辉攀上夜空。   此时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焦急不已。   一直闭目的慧远大师睁开了眼睛,看着那轮满月,又一次拨了拨手中佛珠。   一声微弱地啼哭声让在场的人都浑身一颤。   沈老太太和乔氏神情一凛,恨不得马上进入那屋里。   没过多久,门帘被揭开,身穿黄色龙袍的楚执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抱着孩子的稳婆。   沈老太太和乔氏眼神直直地盯着被黄色龙纹锦缎包裹住的小人儿,都忘了给皇帝行礼。   沈老太太和乔氏异口同声道:“晚晚怎么样了?”   楚执道:“老夫人、夫人放心。晚晚没事,她累的睡过去了。劳烦二位先到侧殿照看一会孩子。”   楚执说完便又转身回到屋里。   沈老太太和乔氏面面相觑,心里七上八下。   那位抱着孩子的稳婆上前,满脸笑容的道:“两位贵人请放宽心,娘娘和小公主都平安无事。”   沈老太太和乔氏回过神来,看向那密不透风的襁褓眼神越发柔和。   原来是位小公主呀。   沈老太太道:“那快些去侧殿吧,可不能让孩子吹到风。”   稳婆、医女、太医都随着沈家两位夫人往偏殿去了。   紧跟着后面的小宫女抬起头一看,不由得惊叹道:“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啊,还从未见过这么亮的月亮。”   小宫女的声音让几个同伴都看了过去,皆不由的惊叹。   至于沈老太太和乔氏已经进入了温暖侧殿中,从稳婆手中将小公主接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   沈老太太小心翼翼地解开襁褓一角, 露出了一张小小的脸蛋,刚出生的孩子肌肤又嫩又红,那小人儿如花瓣一样娇嫩的嘴巴动了动,小身体在扭了扭, 打了个哈气。   沈老太太和乔氏脸呼吸都放轻了, 沈老太太小声道:“像咱们晚晚。”   乔氏用力的点了点头。   方嬷嬷和许姑姑站在后面伸长了脖子看了又看, 方嬷嬷明显不赞同。   方嬷嬷侧头对许姑姑道:“小公主那轮廓, 那鼻子,那眼睛,就跟咱们皇上当初刚生下来时一模一样啊。”   沈老太太和乔氏楞了楞,看向方嬷嬷。   沈老太太笑着说:“咱们这小姑娘都还没睁开眼睛呢,方嬷嬷哪里看得出眼睛像皇上了?瞧瞧这秀气的脸蛋, 可不跟咱们晚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乔氏此时的眼睛又红了, 婆母说起小公主像晚晚,这又勾出了她心中难过的往事。当初晚晚刚生下来就被苏家的人给换掉了,她都没有好好看看她。所以看着襁褓中的幼儿忍不住透过她描摹晚晚幼时的模样。   乔氏往外头又看了一眼,对许姑姑道:“皇上还没出来吗?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看晚晚?”   许姑姑面露难色, “这个、这个奴婢也不知。不过皇上有吩咐过,沈老太太和沈夫人您们都歇在宫中,许是、最迟明日便能见到娘娘了。”   沈老太太抱着小公主也走了过来,疑惑的道:“难道这一晚皇上都不准备出来了吗?”她本以为只是等那边收拾好,她和月娘便能进去看看晚晚。   许姑姑低下头, 她在宫中多年, 也是头一回见到当皇帝的会进血气重的产房,还留宿于刚生产后的娘娘屋里。   方嬷嬷笑着道:“沈老太太莫急,娘娘那边有皇上陪着您尽管放心。老奴这边为小公主备了四位奶娘,您和沈夫人过来看看合适么?”   方嬷嬷把话岔开, 让沈老太太和乔氏的注意力放到了奶娘身上……也就在这时本来睡得乖巧的小公主张开嘴巴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的人都围着这小人儿团团转。   ……   寝殿内清爽干净,安魂香在屋内缭绕。   楚执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沈如晚的睡颜。   “大师,应劫了吗?”冷冽的声音自楚执口中发出。   站在不远处的慧远大师道:“公主的降生,皇上得偿所愿了。”   楚执回过头,“大师这是何意?与朕的公主有何干系?”   慧远手持佛珠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既然皇上为娘娘改了命,那以前的命数便已不复。只是娘娘还是伤了底子,需好好调养些时日。”   慧远不等楚执说话,便转过身,一边朝外走去一边道:“老衲昔日所欠下的,今日已还清。望皇上往后以天下百姓为重,切勿生灵涂炭。阿弥陀佛!”   楚执眼神晦暗,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床上的人,眼中的寒意才一点点褪去。   他的手指在沈如晚的脸上轻轻地刮了两下,如释重负一般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沈如晚睡得不算安稳,她身处在白雾茫茫之中,看不清前面的路,也不知道白雾之中藏着怎样的危险。   沈如晚摸索着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好像是在原地打转一样。   兀的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响起,婴儿的声音洪亮有劲,前方似乎光亮了起来,吸引着沈如晚往那个方向走去。   可不知道怎的,似乎另一边微暗之处,还有一道细声细气的抽泣声,声音软而无力,像小猫一样。   这似乎同样牵动着沈如晚的心魂。   沈如晚停在原地犹豫不决。   忽然之间,很多声音在沈如晚的耳边响起……   “快、快去给太太报喜,苏姨娘生了个大胖儿子……”   “不好了,苏姨娘血崩了……”   “这晦气的,真是没有享福的命,用席子卷了随便找个地方葬了。”   沈如晚捂着耳朵连连后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越发的明亮起来,似乎能够看到人影在走动。   而另外一边抽泣的方向,也隐约听到有人声。   “真是可怜,刚出生便没了母亲,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深宫中活下去。”   “别胡说。公主是元后之女,有皇上在谁又敢欺负她。”   “谁知道继后什么时候进宫呢,这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说……”   那微弱的哭泣声让沈如晚心头发酸,眼泪流了下来。   沈如晚捂住自己的脑袋,想要将那些声音甩出去。   谁?她们到底说的是谁?   苏姨娘是谁?元后又是谁?   她是谁?   沈如晚抱着头痛苦的挣扎,铺天盖地的梵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瞬间那些声音都被梵音淹没。   渐渐地沈如晚安静了下来,她双眼赤红,怔怔地聆听着梵音。   “苏姨娘是我,元后也是我。我……我是沈如晚。”   就好像是被噩梦惊醒的人,沈如晚脚步踉跄的顺着梵音指引的方向走过去,一道金光将她笼罩住,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白雾茫茫之中。   ……   躺在床上的美人睫毛如蝴蝶振翅一般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   入眼的是金色细碎的阳光,刺的她眯了眯眼睛。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后,发现身边靠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龙袍,即使是睡着了,那俊美的容颜还是透着股冷意。   沈如晚将手从被褥中伸了出来,她想碰一碰他的手,却见到他的修长的手指被血渍染红了。   沈如晚抓着他的手想要查看,反被人给握住的手。   “别动,你要做什么?”低沉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沈如晚抬头与那双凤眸相对。   “阿执哥哥……”沈如晚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   楚执碰了碰沈如晚的额头,俯身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如晚摇头,她只是没有力气了,浑身都软绵绵的,“阿执哥哥,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楚执这才正眼瞧了自己的手,“无妨。”   沈如晚见他毫不在意,忍不住说:“都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不上药,不叫太医?”   楚执见她面露急色,不由笑道:“晚晚,你没有发现还有一件事更重要吗?”   沈如晚从梦中醒来整个人还懵懵懂懂的状态,经楚执一提醒,她脸色一变,看向自己已平下去的肚子,惊慌道:“我的孩子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   沈如晚想到在梦中听到的那微弱的抽泣声, 她担忧不已,挣扎地想要起来。   楚执摁住她的肩膀,“别乱动,孩子好好的。”   楚执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 失笑道:“我们的小公主正被你阿嬷和阿娘照顾着, 别担心。”   沈如晚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楚执的衣袖, 露出惊喜地笑容:“我……我是生了女儿吗?”   楚执点了点头。   沈如晚泪如泉涌, 滚烫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来。   楚执手忙脚乱的为她拭泪,不解道:“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沈如晚捂住自己的眼睛,又哭又笑道:“真好,我有女儿了,真的太好了……”   楚执将她的手拿来, 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 “看来咱们的小公主爱哭是找到根源了。”   沈如晚见他还在打趣自己,不由地推了推他,“阿执哥哥,我想见见她, 我一刻都等不住了……”   ……   一大早沈老太太和乔氏就起来了,第一时间都是去瞧小公主。   昨晚闹了半宿的小家伙这会还在呼呼大睡,小脸蛋红通通的,很是可爱。   当许姑姑来通传皇后醒了,要见小公主。   沈老太太十分麻利的将睡熟的小公主抱在怀中, 与乔氏二人前往正殿。   当沈老太太和乔氏见到靠在床上正被皇帝一勺汤药喂到嘴边的沈如晚时, 她们二人不知道是往前走还是往后退。   沈如晚眼睛一亮,对着二人便唤道:“阿嬷、阿娘……”   沈老太太和乔氏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正要对帝后二人行礼,楚执抬了抬手, “自家人不必多礼了。沈老太太快给阿晚看看孩子吧,她可是急哭了。”   沈老太太知道晚晚心急,她抱着孩子走过去,揭开襁褓一角露出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   沈如晚鼻头一酸,眼泪又下来了。   她伸出手抱孩子接到了怀中。   “她好轻啊……”沈如晚盯着怀里的小脸蛋看了又看,“她好小啊,我……我都不敢碰她。”   沈如晚低下头亲了亲那张小脸蛋,闻着小家伙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楚执垂眼看着沉浸在喜悦中的沈如晚以及被她亲了又亲小脸蛋。   他的小公主昨晚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让人抱出了血气重的产房。他这会也才好好的看看她。   这是他的长女,是他的明珠。是他和晚晚的血脉。   沈老太太和乔氏见着这一对年轻的夫妻都目不转睛的瞧着孩子,便十分识趣的从寝殿退了出来。   沈老太太看着外头明媚的朝阳,露出一个松快的笑容。   乔氏道:“看着晚晚气色,总算是能放心了。”   沈老太太认同地点头,“是啊,昨晚担心了一宿几乎都没怎么睡。现在可以把悬着的心放肚子里了。”   两人刚说了一会话,寝殿内响了婴儿的啼哭声,沈老太太和乔氏忙又入了殿内。   只见原本被沈如晚抱在怀里的小娃娃这会被皇上抱在臂膀中,冷清沉着的皇帝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慌乱。   “阿执哥哥,肯定是你抱的姿势不对,你快把女儿还给我,让我抱着嘛……”沈如晚嘟着嘴向楚执讨要着孩子。   沈如晚见到沈老太太和乔氏进来仿佛像见到了救星,“阿嬷,阿娘,我的小公主哭了,阿执哥哥不把她还给我。”   “呜哇……呜哇……呜哇……”   小公主仿佛像是应和她娘亲一样,哭的更大声了。   楚执就像是抱着一个爆竹一样,不敢用力,也不敢乱动,感受到手心一片热乎乎的湿意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沈老太太看出了端倪,连忙从楚执手上把孩子接了过去了。   楚执脸上讪讪,玉色的俊颜上闪过一丝尴尬:“朕……朕去更衣……”   沈如晚看着楚执离去的背影噗嗤一笑。   伺候的宫女们纷纷进来,为小公主递上干净的衣裳,还有奶娘伺在一侧,随时准备给小公主喂奶。   沈老太太一边亲自给小公主换衣裳,一边对沈如晚轻斥道:“还笑。你啊,是不是故意捉弄皇上啊。”   沈如晚抿了抿唇:“阿执哥哥平日里太正经了,难得见他失态一回。没想到咱们的小丫头,这么有本事,把她父皇给吓跑了。”   乔氏失笑摇头,“晚晚,皇上啊这是在让着你呢。”   沈老太太把换好衣裳的小公主交给奶娘喂奶。   她坐到沈如晚的床边,仔细的瞧了瞧,将乱了的发丝拂到耳后,“昨日可吓死阿嬷和你阿娘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阿嬷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谁生孩子会围了一圈大和尚来念经,就连皇觉寺的慧远大师都来了。晚丫头,昨晚你生孩子皇上一直陪着你呢。现在阿嬷才真正的觉得没有把你托付错人。”   乔氏也靠了过来,伸手摸了摸沈如晚的脸,“我的晚晚受苦了。”   沈如晚蹭了蹭乔氏的手,“阿娘,我不哭。虽然很疼,可我很高兴。我睁开眼睛看到阿执哥哥,看到你们都在,我真的很庆幸。阿娘、阿嬷,你们放心,我会惜福的。”   ……   沈如晚心情很好,跟沈老太太和乔氏说着话,又抱了一会孩子。   可毕竟因生产伤了身子,很快就又犯困了。   喝了药后,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已经晌午了。   许姑姑伺候她用了午膳,沈如晚问起孩子去向,得知被阿嬷阿娘带着在偏殿,也就没让她们再跑一趟了。   没过多久,青荷走了进来,“娘娘,沈家大爷求见。”   沈如晚扶着青雨的手坐起来,“大哥来了?快让他进来。”   沈彦松走进寝殿,低着头行礼:“微臣拜见娘娘。”   沈如晚叹一口气,“大哥,快快起来。”   沈如晚与大哥他们也许久未见了,此时大哥又蓄了胡须,看起来粗犷了不少。   沈如晚问道:“大哥,你可去阿嬷她们那边见了那小丫头吗?”   沈彦松摇了摇头,“还未。”   沈如晚:“那我让阿嬷她们把小丫头抱过来,让她认认自己的大舅舅。”   沈彦松双手紧握,低声道:“微臣,是过来跟娘娘辞行的。”   沈如晚一惊:“辞行?大哥,你要去哪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   沈彦松笑了笑, “本不应该这时候来的。可要是不来看看你,我可不放心去那么远的地方。”   沈如晚的心一下便提了起来,大哥的行踪向来不定,如今他专门来告别, 定是有大事发生。   沈如晚抿唇等着沈彦松说下去。   “想来你应该也有耳闻了。新旧朝交替之际, 远在边境的塔图族蠢蠢欲动, 频频骚扰边境, 与我军已发生了好几次冲突。朝廷决定增兵边境与之开战,我主动请战,今日便要随军出发了。”   沈彦松话音刚落,沈如晚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   “为什么……”沈如晚声音发颤,带着一丝嘶哑。   沈彦松咧嘴一笑, “保家卫国, 驱除外族,义不容辞。更何况那塔图族与我沈家有仇,我作为沈家长孙自当要去!晚晚,我心意已决, 你拦不住我的!阿嬷阿爹阿娘都拦不住我!”   又是一阵寂静的沉默。   沈如晚抬头看着沈彦松坚毅的面庞,缓缓地道:“大哥……我知道你既然做了决定,我拦不了你。但你要答应我,不许受伤、不许不管不顾的冲在前头、不许鲁莽、千万要保重,要平安!我和亲人们都等着你凯旋归来……”   沈如晚每个字都说的很慢, 说道最后哽咽住了。   沈彦松见到自家妹子眼眶泛红, 盈盈一汪泪水强忍着不掉下来。   沈彦松手忙脚乱地想要上前,却又顾忌的不敢靠近,他着急的道:“晚晚,我答应你, 啥都答应你。你千万不能哭,要是你在月子里哭伤了身子,我可就真就罪加一等了。”   沈彦松朝门外的方向瞄了两眼,压低声音道:“你家那位整治人的法子多着呢,晚晚,你不想大哥还没到战场就活受罪吧?”   沈如晚见到自家大哥扮着鬼脸哄着她,她吸一口气,用力地眨着眼睛,把泪水憋了回去。   还未等沈如晚说话,沈彦松又道:“晚晚,你放心,我一定会保住这条命平安回来。我还没给你娶个大嫂呢!”   沈如晚喉咙发紧,她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好,大哥。我会帮你留意适龄的好姑娘。”   沈彦松脸色一僵,神色尴尬,挠了挠眉头,“倒、倒也不必多留意……总之,总之你不要担心,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管发生什么都有哥哥们在呢。”   沈彦松没有多留,他去了一趟侧殿,站在摇篮旁看着熟睡的小公主,将自己见面礼放在一旁才不舍的离开。   沈彦松离开后,沈如晚放空思绪发着呆,连楚执什么时候回来也没察觉。   楚执伸手为沈如晚拭去脸上的泪水,“可怪我?”   沈如晚抱住楚执的手蹭了蹭,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是我大哥的决定。是他想做的事情。若我求你拦住他不让他去,他反而会不开心。依他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便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不让他光明正大的去,说不定也会私下偷偷地过去。那样我会更担心。”   楚执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搂在怀中,亲了亲她唇角,“别想多了,你才生完孩子,思虑不宜过重。相信你大哥吧,他天生就适合战场。我亦派了人在他身边,会看着他。”   ……   沈彦松出了宫,翻身上了战马,随着大军出发。   他们沈家出了皇后,又封了爵位,父亲为他请封了世子,看似繁花锦簇,富贵荣华,可实则是空中楼阁,毫无根基。   他们沈家不能只有空有虚名的爵位。他若是没有军功,三弟若是没有功名,往后谁能为晚晚撑腰。   京城的百姓夹道为这些战士们送行,期盼着他们打胜仗归来。   亦有不少人纷纷议论着。   “听说此去的队伍里有皇后的兄长?”   “咦,这泥腿子出身的皇亲国戚不靠着皇后享受荣华富贵,怎么跑去战场了?”   “是啊,这不是去找死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家就去混一混,到时候胜了便能沾着其他将军的光一起受封吧?”   “还真是好命呢。”   “可不是,出了一位皇后,便能鸡犬升天。真真让人眼红。听说今上的后宫就这位皇后一人,还不知道能独宠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哈,你瞎操什么心,这都是那些达官贵人的事咯!”   当军队穿过主街,一临街茶楼的二楼厢房中开了一扇窗,一位秀美的佳人站在窗边注视着楼下的队伍,她每一眼都敢错过。   直到看的双眼发酸了,才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等了几个时辰,可见到只在一刹那,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女子捂住帕子低低地咳嗽几声,面色苍白,带着病气。   “秀秀,该回去了。”一身穿月白锦衣的年轻男子,站在门边,出声提醒女子。   女子回过头来,又猛地咳嗽起来。   那男子飞快的走过来,为她把窗户关上,又拿出随身带的瓷瓶倒出几粒药丸递给女子。   女子接过药丸,直接放嘴里咽下去。   男子看得直摇头,“秀秀你又何必呢,不过是一介莽夫……”   女子小声的打断:“二哥,你别忘了,他、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她本不能吹风,可就为了看他一眼,她恳求兄长带她过来。她就想送送他,他不知道都没有关系。   裴公子皱了皱眉:“秀秀,你……”   “我们裴家是受了沈家的恩情,可我们也在朝堂上还了啊。秀秀,你不要太过介怀。”   裴秀秀没回话,将桌上的帷帽拿起戴上,“二哥,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裴公子见裴秀秀不想听,只好咽下后面的话。   ……   光阴如流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转眼便初夏了。   皇宫的宫女们已换下了春裳,穿上了轻薄地夏裳。   沈如晚身穿明黄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站在铜镜前照了又照,镜子中的美人肤如凝脂,檀唇点朱,眼波流转带着一丝妩媚。   沈如晚疑惑的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又胖了点?”   立在一旁的青荷笑着道:“娘娘多心了。这朝服的尺寸一丝都未改动,娘娘穿着正合身呢。”   沈如晚笑了笑。她才不信这丫头的鬼话,她在月子中时各种补药吃着,后来阿执哥哥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专门做药膳的厨子,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这身子眼瞅着便丰盈了起来,尤其是这胸前鼓鼓的,楚执看着她的目光越发让她头皮发麻。   沈如晚正愁着要不要再换一身时,方嬷嬷入内行礼道:“今日娘娘寿辰,命妇们都等着为娘娘贺寿呢。娘娘准备何时凤驾至昭和殿?”   沈如晚看着镜中的自己,感觉再换一身朝服也会是这模样。只好作罢。   沈如晚扶着宫女的手坐上凤撵,一行人朝昭和殿。   昭和殿中已坐满了京中命妇。   沈家的女眷身边围了不少人。   其中一身穿墨绿缎服的圆脸贵妇道:“沈老太太、沈夫人可真是好福气。三公子一举便中了状元,不知他是否已经定亲了呀?”   一道笑声响起,左边的贵妇道:“刘夫人,我听闻你家适龄的嫡女去年就嫁出去了,你打听三公子定没定亲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嫁个庶女过去不成?”   被点到名的刘夫人脸一下便涨的通红,她羞恼地道:“我家没有,不代表别家没有。我帮着问问又怎么了?宋夫人何至于将话说的如此难听。”   那宋夫人朝沈家人福了福身,“沈老太太、沈夫人莫怪,我一向心直口快惯了。贵府三公子现在可成了咱们京中的香饽饽,家中有适龄姑娘的可都盯着紧呢。”   沈老太太和沈夫人已经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了。   当沈彦远不声不响的一举中了状元后,沈家的大门都快被媒婆给踩破了。   京中那些官眷世家的帖子跟雪花一样往沈府送。   可当她们问过沈彦远的意思后,都将那些帖子推掉了。   这回在昭阳殿中,沈老太太道:“多谢诸位厚爱,我家老三说想在历练一番再谈娶妻一事。再说他前头还有两个哥哥,得兄长娶妻后再轮到他。”   众多想要招个乘龙快婿的贵夫人们听到这个拒绝的软钉子,面上都乐呵呵的笑着。   对着沈三公子一顿称赞。却都没怎么提沈家另外两位公子。一位还在战场上,谁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有一个听说经常往山里跑,就是个泥腿子。谁舍得把闺女嫁给这两人啊。   同时也有几位夫人对众人谄媚沈家的做法暗中闪过不屑的目光,眼珠子咕噜噜的打量着精美宫殿。什么乘龙快婿能比得上天下之主呢!   这时外头的太监唱道:“皇后娘娘驾到!”   沈如晚一走进去,众人忙起身行礼:“皇后娘娘万福!”   沈如晚在主位坐下,对着众人道:“诸位都平身罢。”   这是封后大典后,众命妇再次皇后。   只见她比之前的气质又更不同了。本就美若芙蕖,没想到生完孩子后,她那肌肤还犹如牛乳一般白嫩。气色红润,眉眼间若有如无的妩媚,可她偏偏又是执掌凤印之人,融合着雍容端庄,让人移不开眼睛。 第一百一十八章 ……   皇后千秋寿辰, 设宴于昭阳殿。   宴席之上,自然少不了命妇们献上的寿礼。   珍奇异宝、恭祝之词不绝于耳。   身姿妙曼的舞姬们,伴随着琴音甩着长长地水袖,舞得美轮美奂。   品着佳肴, 喝着美酒, 命妇们渐渐地放下拘束, 也三三两两的说起话来。   沈家的席座最靠近上座, 沈如晚为沈老太太、沈夫人、秦老夫人的席座上赐了菜。   这顿饭沈老太太吃的颇为不自在,要按她想的,生辰寿宴最好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才是最好的。   这时皇后赐下的菜由宫女端上来,沈老太太看到是她爱吃的,不由眉开眼笑。乔氏也抬头朝着沈如晚点了点头, 朝着她微笑。   宴会正酣, 太监总管王禄领着一群内侍过来捧上皇上赐下的珍宝、名画、古董,那一串串的名字都不带停歇,听得在场的贵妇们都眼红了,心中直叹, 这皇后娘娘还真盛宠不衰啊。   沈老太太和乔氏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沈老太太朝上座问了一句,“娘娘,小公主呢?”   沈如晚笑着道:“我出来的时候小丫头还睡着。要不要让乳母把她报过来给阿嬷阿娘瞧瞧?”   沈老太太和乔氏连连摇头。   乔氏道:“让她好好睡。下回我们再递牌子进宫看她。”   沈如晚笑了笑,“好, 那阿娘一定要来得勤一下哦。要不然小丫头就会认生了。”   ……   宴会行到下半段, 沈如晚多喝了几杯果酒,便起身去更衣。   在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假山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可见到了这排场?咱们这位皇后的手段可真不简单啊,从怀孕到生下大公主都没让皇上纳一个妃子呢。”   “听我家老爷说, 前朝有请皇上选秀纳妃的折子都被驳回了。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就守着皇后一个了?”   “你看看今天这宴席,除了我们这些命妇外,都没有一个嫔妃,皇后冷冷清清的一人,若是多一些嫔妃,那姐姐妹妹的多热闹啊。”   “倒也不知道皇后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药呢。就算皇上不纳妃,她不会主动为皇上张罗女人么!要是生的是个皇子也就算了,可偏偏生的是个公主,听说生产时很凶险,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生……”   这些话让沈如晚身边许姑姑实在停不下去了,大声呵斥道:“放肆!谁在哪里,还不快滚出来!”   两个惊慌失措的妇人,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见到是皇后一行人,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臣……臣妇惶恐,不知娘娘驾到……”   许姑姑走上前,“抬起头来,你们是哪家的家眷?”   那二位妇自知闯了大祸,低着头不住地求饶:“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许姑姑朝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她们便上前制住那两位妇人,抬起她们的头。   许姑姑站在她们面前打量着,“大理寺少卿家的卢夫人,还有礼部侍郎家的叶夫人。你们家大人可知道你们所言所想?”   被点出身份的两位夫人,浑身一颤,她们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几杯黄酒下肚,喝昏了头,说出不该说的话。这些话私下说也就罢了,可偏偏撞上了正主。   叶夫人膝行几步,朝着沈如晚磕头,“娘娘,都怪臣妇喝多了才会胡言乱语,求娘娘饶恕!”   卢夫人紧跟其后,不住的额头,“求娘娘恕罪……臣妇再也不敢了。”   沈如晚其实对外头的传言知道一二,没想到她的夫君不纳妃倒是让外头那些人有那么多怨言。   平日里,她可以当做不知道,可这事既然撞到了她的跟前,她不能退缩了。   “叶夫人。”沈如晚垂眼看着她,“本宫听闻你的嫡女嫁去辅国将军府有三年了吧。”   叶夫人听着一愣,都忘了继续求饶。   沈如晚继续道:“听说你女儿与辅国将军府的二公子伉俪情深很是恩爱,那二公子顶着来自将军夫人的压力没有纳妾。将军府就二夫人一个,也怪冷清的。不知道你家女儿是否喜欢姐姐妹妹热热闹闹的日子呢?”   沈如晚的声音很轻,叶夫人却听的阵阵发寒。她的女儿不仅是嫁过去三年,这三年里一直都没有怀孕。女儿的婆母对她越发的不满,她在将军府发日子很是艰难。幸好女婿是个有良心了,将将军夫人送过来的同房妾室都打发走了。   叶夫人的唇发白,抖个不停,“娘娘……都是臣妇的错,您要怎么罚臣妇都可以……臣妇的女儿是无辜啊……”她很害怕,此时皇后娘娘若是赐下女人给她的女婿,她女婿根本不能拒绝,那她女儿在将军府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叶夫人,本宫的话你还没回答呢?你女儿会喜欢那种热闹吗?”沈如晚再问了一遍。   叶夫人满脸泪水,咬着牙,摇头。   “不,不会。求娘娘给臣妇之女一条活路吧!”叶夫人哀求道。   沈如晚闭上眼睛,对身边人吩咐道:“去扶叶夫人和卢夫人起来。”   许姑姑领命,让两位嬷嬷搀着两位夫人站了起来。   叶夫人和卢夫人心中惴惴不安,尤其是叶夫人,她怕害了自己的女儿。   只见那容貌娇艳的皇后,声音不轻不重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叶夫人的女儿不会喜欢这种热闹,那本宫也就不勉强了。来人,送两位夫人出宫,各派一名嬷嬷随夫人们回去。有些规矩也该好好教一教了。”   说完沈如晚便朝昭阳殿走去,留下面色灰败的叶夫人和卢夫人。   叶夫人庆幸皇后娘娘没有赐人,可派了宫中嬷嬷一道回府教规矩,她以后都别想跟京中世家家眷来往了,她们府里的未出嫁的姑娘们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更别说此事让老爷知道了会引来怎样的雷霆之怒,她主母的位置也不知道能不能坐稳了。   她和卢氏都是欺这位年轻的皇后出身不显,才口不择言,没想到现世报这么快!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正文完   直到宴席散了, 才有人留意到卢夫人和叶夫人已早早离席了。   一些夫人便派人去打听了一下,直到仆妇回禀后,纷纷噤若寒蝉。   不少人都庆幸,自己没有撞上去。   不过皇后今日的作风, 让一些人心生忌惮。看着年少软糯, 原来不是一个好捏的软柿子呢!   ……   夜风徐徐, 淡淡地草木香弥漫在空气中。   坐在凤撵上的沈如晚支着头, 倚靠着软枕,有种说不出疲倦。   虽说是罚了卢、叶两位夫人,可她知道跟那两位夫人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今日不过是对此进行敲打。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怕关于她善妒的流言会越传越盛吧。这些她都不在乎,只是不知道阿执哥哥会有什么想法……   回到未央宫殿前, 沈如晚从凤撵下来, 她扶着青荷的手往寝殿走去。   一路上宫女们低眉顺眼的行礼问安。   沈如晚站在寝殿门口低声吩咐道:“我去看看宸儿,你们退下罢。”   青荷青雨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沈如晚步入室内,却发现本该在屋内伺候的乳娘和宫女不见了身影。   这时隔着的屏风后面, 传出幼儿哦哦啊啊的声音。   沈如晚蹙眉,宸儿醒了却没听到乳娘轻哄的声音,她心一紧,快步绕过屏风,朝里面走去。   当她看到坐在摇篮床旁边的身影时, 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只是当她见到那男人, 正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小公主胖乎乎的小脸蛋,而那肉乎乎的小团子,还伸出手想去抓那人的手指,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她无奈道:“阿执哥哥, 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在这欺负你闺女呢。”   沈如晚走过去把楚执的手拍开,用帕子给小公主擦了擦口水。   沈如晚笑着轻轻地捏了一把小公主的嫩脸蛋,“你啊,平日里别人碰了碰你脸蛋就瘪嘴哭,你父皇戳着你玩儿你倒挺开心啊?”   小公主根本不知道自己亲娘在取笑自己,她见到沈如晚笑的更欢乐了,还踢了踢自己的小腿,朝沈如晚伸手要抱抱。   沈如晚把小公主抱在怀里,对楚执不满道:“阿执哥哥,往后可不许戳宸儿的脸蛋,她会流口水的。”   楚执把沈如晚拉到腿上,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嗯……”   沈如晚只觉得脸上一热,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不自在的在楚执腿上挪了挪,轻喃道:“放我下来,我还抱着宸儿呢。”   楚执低笑一声,“放心,我都抱得动。”   静谧的室内只有小公主不时发出的小奶音,沈如晚静静地靠在楚执怀里。   “我……我今天罚人了。”沈如晚主动跟楚执坦白。   沈如晚正想要把卢、叶两位夫人的事情说出来,却有些难以启齿于她们所说的内容。   不想,楚执倒先出声,“我的晚晚受委屈了。”   沈如晚瞪大眼睛,“你已经知道了?”   紧接着沈如晚又问:“那,那我会不会罚重了?”   楚执冷哼一声:“你是皇后,她们妄议皇后本就是该罚,就该扔到诏狱里去涨涨记性。你不过是语言上的敲打派个嬷嬷教教规矩而已。朕的晚晚,还是太善良了。”   沈如晚暗暗松了一口气。   楚执狭长的眸子泛着冷光,他的晚晚性子好不与那些人计较,可他却没想就这么算了。   不过这些扫兴的事情,不值得晚晚再为之操心。   楚执贴着沈如晚的耳边道:“除去这个,你就没有别的想说吗?”   沈如晚楞了一下。她还要说什么?   楚执笑道:“你今日生辰,最重要的事难道不是问问朕送你什么礼物?”   沈如晚侧过脸看他,“不是已经送了吗?在昭阳殿的宴席上王禄不是派人送过来了么?”   楚执失笑,抱着沈如晚站了起来,“走罢,带你去看看真正的礼物。”   沈如晚吓得搂紧怀里的奶娃儿,嘟囔道:“慢点,慢点,小心宸儿。”   楚执低头看了一眼正在沈如晚怀里吃着手指的小奶娃,大步朝外头走去,“放心,颠不着你们娘俩。”   在未央宫殿外头,听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楚执将怀里的女儿和奶娃儿塞到马车里,随后坐在她们身边。   沈如晚好奇的问道:“这是去哪?”   楚执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等到了,你便知道了。”   马车悠悠地穿过宫道,朝目的地前行。   沈如晚想继续问下去,可怀里的小家伙可不配合了,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沈如晚摸了摸尿布,没有湿。   小公主一边哭一边砸吧着嘴,沈如晚一下便明白了,这定是饿了。   沈如晚转头问道:“阿执哥哥,乳娘可跟在后面?”   楚执一怔,只顾着给她惊喜把这茬给忘了。楚执朝窗户敲了两下,朝外头吩咐了一句,王禄便领命去将乳娘带过来。   沈如晚怀里的小宸儿一直在蹭她,小手往她衣襟上扒拉着循着味儿想要找吃。   沈如晚道:“我先喂她吧。”她的奶水不太充裕,一般都是由乳娘来喂小宸儿。想到她今日回到寝殿时,本该守在宸儿身边的乳娘和宫女应是被阿执哥哥挥退了,而宸儿醒来后没有及时喂奶,所以这会儿饿凶了。   她一向很少当着楚执的面喂宸儿。如今马车虽宽敞,可毕竟空间有限,她微微侧过身,解开衣襟,将小公主嗷嗷待哺的粮仓递了过去。   小公主闻着味儿便一口含住,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这小奶娃别看人小,可能是真饿了,吃的非常起劲,沈如晚怕她呛奶,顺了顺她的背部,低着哄着:“慢点儿,慢点儿……”   沈如晚这边喂着娃儿,楚执那边却安静极了。   她抬头朝他那边看过去,却见到如狼般狠厉的双眸。   沈如晚心猛地一跳,脸红的发烫,想拢起衣裳遮一遮,可怀里的小家伙却嫌那小衣碍事,耽误她喝奶的发挥,小爪子扯了扯,胸襟开的更大了。   这时身旁的人发出一声低沉地闷笑。   沈如晚越发的羞窘,垂着头,不敢再去看楚执。   怀里的小家伙吃饱了,便又睡着了,沈如晚这才缓过来。   她正要整理衣衫,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沈如晚以为楚执要把孩子接过去,准备往他手上送时,却被那双手避开,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味,沈如晚僵硬身体努力保持着一动不动,可发髻上的凤钗步摇不受控制的来回拨动,微微晃荡。   待到马车稳稳停住时,沈如晚靠在楚执肩膀上睡得迷迷糊糊。   楚执看着她的侧颜,正待唤醒她,这时她怀里传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楚执低下头,对上了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那眼睛的主人小手握成拳,往自己嘴里送。   “你倒比你娘醒的快。”楚执伸手过去把小公主吃自己小手的动作打断,“乖乖地,老实点。”   说完,又把沾着口水的手指在襁褓上蹭了两下。   沈如晚从楚执出声便醒了过来,她一睁眼便见到楚执的动作。   她又气又好笑,“哪有你这么嫌弃自家闺女的。”   楚执坦然,“不嫌弃,不过是顺手而已。”   沈如晚抱着小公主,握住小公主软乎的小手,往楚执的脸上摸了两下,“你父皇说不嫌弃呢,来这边也摸两下。”   小公主以为是在玩闹,高兴地全身都扭动起来,挥舞着手往自己亲爹脸上啪啪啪的拍过去。   楚执俊美的脸上满是无奈。   闹了一通,沈如晚可是把之前他欺负自己的气也顺了下来。   沈如晚斜了他一眼,把小公主往楚执怀里一塞,抬手理了理鬓发,“咱们该下马车了,我看看阿执哥哥你送的到底是……”   沈如晚从马车内出来,宫女内侍上前搀扶,可她却看向前方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人,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情!   楚执在沈如晚身后低咳一声,“快下去吧,菜都要凉了。朕可是什么都没吃着呢。”   沈家人欣喜地迎向沈如晚,便又很快看到皇上抱着孩子从马车上下来,他们心中都惊诧了一下。   沈家人齐齐的向帝后二人行礼。   楚执抬手,“既是家宴,无须多礼。”   帝后二人被沈家人迎进了府中。沈家人一开始因圣驾在,有些拘束,楚执与忠勇公沈青山、沈彦扬、沈彦远说着话,气氛渐渐地的放松下来。   乔氏拉着沈如晚的手,“今日宴席上也没见你吃多少,我和你阿嬷做了些你往常爱吃的菜,快来看看,也不知道生了孩子后口味变了没有。”   沈如晚紧挨着乔氏:“怎么会变呢!阿娘和阿嬷做的我都喜欢。”   沈老太太抱着小公主正逗着她,听了沈如晚的话失笑道:“你啊,尽会说些好听的话让阿嬷开心。”   沈老太太在宫中参加宴席时,本还遗憾不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坐在一起吃顿饭。可没想到她们刚一出宫门皇上便派了太监过来,让她们晚上准备好迎驾。   还真的把晚晚还带回家里来了。   就连小公主也一道带了过来,她的那两个舅舅都还没好好瞧瞧这孩子呢。在宫中时都太匆忙了,这孩子见风长,真是一天一个样。   小公主也不认生,她接过来抱着时还朝着她笑呢!   ……   沈如晚也觉得今晚像做梦一样,席桌上有阿娘亲自给她做的寿面,她给在做的每人都分了一点,寿面要亲人一起图个吉庆。   楚执那一碗她多分了一些,谢谢他带她回家,这一份大礼算是送到她心坎上了。   沈如晚本以为用过饭后,稍稍坐一会便要随楚执回宫。   可当她知道,这晚都会住在沈家时,沈如晚趁着四处无人,忍不住主动抱住楚执的腰,“阿执哥哥,你真好。”   楚执轻笑一声,“那你怎么谢我?”   沈如晚咬着唇含糊的嘟囔了一句。   楚执笑意更深了,“马车上的不算。”   沈如晚埋在楚执怀着,气得在他腰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楚执从容的将怀中美人儿拦腰抱起,直接朝内寝走去。   夜深沉,月如钩,雀鸟惊枝。   沈如晚的低呼声被男人吞入了唇中,她软在他的怀中轻颤不已。   随着那炙热的温度游走,一阵阵地战栗将她湮没。   窗牖上映出两道身影,如那烛台上的灯芯摇曳,勾勾缠缠,融为一体。   守在外头伺候的宫女们都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听,不敢想。   王禄甩着手里的拂尘,一副入定的模样看着天空的月亮,心里默默地念着佛经。   王禄心里简直欲哭无泪,娘娘生孩子后,皇上素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彻底开荤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餍足。   明儿还要赶回宫去上朝呢!   只求着那位祖宗还能记起这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