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郎是皇帝》 作者:碧云天   作品简评:   林瑶嫁给夫君王正泽之后辛苦操持了十年,结果等着丈夫功成名就就嫌弃她年老色衰并纳妾羞辱她,林瑶一气之下写了和离书,离家出走,后来林瑶遇到了出宫散心的皇帝,并和他陷入了爱河,两个人琴瑟和鸣,恩爱的过了一生。本文剧情紧凑,文笔通俗易懂,展示了女子为争取自己的幸福和自由而努力的故事。文章内容积极,立意新颖,值得一读。 第1章   京城的冬日,寒冷刺骨,触目所及都是一片萧索,林瑶只穿着一件素面的锦缎褙坐在太师椅上,脸上表情渐渐的凝固。   新姨娘青葱鲜嫩的容貌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美至极,她手里端着茶杯,却腰背挺直,傲骨自显,身后站着十几个丫鬟婆子,和孤身一人的林瑶相比,倒更像是这里的主母。   钱淑秀端着茶水半天,也不见林瑶接,心中颇为不喜,正是僵持间,忽然听到林瑶问道,“你出身高门,如此委身为妾,不委屈吗?”   钱淑秀想起王正泽的龙章凤姿之来,只觉得满心的欢喜,道,“妾身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曾经林瑶也是无怨无悔的,在王正泽是一个乡下小的秀才开始,全力的扶持他,直到他成了户部尚书,入了内阁,是为最年轻的内阁大人,自然是尊贵无比,前途无限,当真是几百年也出不了这样一个人物,不知道多少京中闺秀的梦中情郎。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厌倦了。   “不用敬我。”   钱淑秀一惊,抬头去看林瑶,却见她神色淡淡的,心中生出几分怨恨来,谁都知道首辅大人王正泽俊秀无双,学富五车,胸有乾坤,是为世间少见的英才,却有个不甚出众的乡下娘子,且入门十年无子,要不是糟糠之妻不下堂,早就已经休弃了,她居然却这般不贤不惠,刁难妾侍入门服伺丈夫,为家里开枝散叶?气道,“夫人,恕我直言,您这容貌身段,早就过了花开时分,已经是昨日黄花,还当有骄横资本不成?”   昨日黄花?   林瑶一阵恍惚,犹记得她曾经也是容颜清丽,被无数人倾慕,只是十年来操持,为了做绣活儿补贴夫君读书,眼睛早就熬坏了,虽然还能看见东西,但平日里不敢睁大,显得无精打采,没有曾经顾盼生辉。   至于原本白皙的肌肤,因着想要省银子,和奶母一同在院子种菜,那天日头太大,又或者要赶制绣品太过劳累,一不小心就踩空了一脚,等着留了血才知道小产了,那还是她入门三年之后第一次有了身孕,她又急又自责,加上没有银两,小月子都没过好,那之后脸上长了斑点,无论如何敷药也退不下去了。   林瑶转身出去,刚到走廊就看到虽然已经年近中年,但是依然风姿卓越的夫君王正泽,大步流星的走来。   和这样意气风发的人站在一起,林瑶发现,自己不像是他的娘子,倒像是他的母亲,也怪不得那妾侍嚣张的嘲弄她。   王正泽皱眉,道,“看到新人入门了?还不去接茶水,跑这里来作甚?”   林瑶忽然就觉得心力憔悴,道,“夫君可是知道,家里来信说父亲发病了。”   王正泽一时语塞,但还是说道,“岳父身子不适,做子女的自然是担忧,但是他一年里有半年在床上躺着,你总不能日日为此操心吧?你须得记得你是我们王家人,莫要总是惦记娘家的事情。”   “我爹是怎么生的病?”   林瑶是家中独女,当初出嫁的时候几乎带走了家中大半的家产,这才能扶持一贫如洗的王正泽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   林瑶的父亲是被王正泽当时的政敌用莫须有的罪名关押在牢房里,当时放了话,只要王正泽肯低头求下,就能放了人,只可惜王正泽对林瑶义正言辞的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今日和他们同流合污,日后谁还肯信我?”   林瑶信了,等着父亲被放出来的时候,因为在狱中受折磨,回家之后就一直病着,那之后留下了病根,一年里有半年躺在床上。   直到去年,林瑶才知道王正泽和那个害她父亲的政敌成了至交,两个人相辅相成,在仕途中一路顺风顺水,原来不是不肯低头,只是因为利益不够,对于王正泽来说,她的父亲没有他需要低头的价值而已。   王正泽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道,“早就跟你说过了,当时境况不同,你还要拿这陈年旧事和我说道?”说道这里,远远的瞧见站在林瑶身后,跟着过来的钱淑秀,见她峨眉轻蹙,委委屈屈的模样,很是恼火,道,“当初岳父还说你贤淑贞洁,端方自重,我瞧着却是言过其实了,不过纳了个妾侍就在这里吃醋耍横,你是仗着糟糠之妻不下堂,谅我不敢下休书不是?”   “那就休了妾身,不,要和离!”   王正泽很是不耐烦,道,“你在浑说什么?”   “我爹爹还说过你人品贵重,虽出身贫寒,却自有读书人傲骨,这才把我许配给你,还赠了半数财产的嫁妆来资助于你,结果看走了眼,把自己给害了,他要是知道你和那贼子称兄道弟,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我看见你这伪君子就恶心!”   “你疯了不成?”   “王正泽,当初你娶我过门的时候发过毒誓,说要是待我不好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也不求你待我如初,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想着我嫁过来之后的辛劳就给我写一份和离书,我们好聚好散。”   王正泽皱眉,“林瑶,适可而止。”   “我要和你和离。” 林瑶发现说出来这话之后,原本沉重的心,一下子就变得轻快了起来,她耗费了十年的青春,父母半数的家产都用在这人身上,十年之后他功成名就却从妾侍身上听到了昨日黄花?糟糠之妻不下堂?原来她今日的所得不过是王正泽怜悯施舍才能拥有的?   不,她不需要!   林瑶甩开王正泽伸过来的手臂,不去看一脸惊愕的钱淑秀,疾步的往回走,到了内室她指着奶母曹氏道,“收拾行囊,今天我要搬出去。”   奶母一脸震惊,道,“夫人,您在说什么?”   “我记得去年在袖佛山置办了一处庄园,就去哪里住。”林瑶说道这里,又对着大丫鬟茂春说道,“你去开了库房,把最近赎回来的几个陪嫁都带着。”   曾经他们艰难的时候,当光了林瑶所有的陪嫁,那之后几乎是靠着卖林瑶出众的绣品挨日子,再后来王正泽仕途顺利,林瑶也开始学着做生意,这几年来赚了不少,已经把大半的陪嫁都给赎回不说,还在境外添置了新庄子。   茂春一时发愣,就见奶母曹氏对着她使眼色,她应了一声,“夫人,奴婢晓得了。”出了门,却是朝着王正泽的书房而去。   结果刚到了门口就听到女子抽泣的声音,茂春站住,侧耳听到女人委屈的声音,“大人,妾身是不是言语不慎惹恼了夫人?呜呜呜,她为何不接我的入门茶?”   茂春是林瑶的陪嫁大丫鬟,一路跟着她从娘家出来,自然是知道的她这十年来的艰辛,前几日知道王正泽晋升为户部尚书,正是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内阁大人了,她当时不知道有多高兴,还想着他们夫人终于熬出头了,谁知道这才高兴几天,就突然要纳个良妾进门。   “不是你的错,她只是……,你莫要着急,先去歇着,我向你父亲许诺过,你虽不是正妻,却也不会委屈了你。”王正泽温柔的哄劝道。   钱淑秀满目的仰慕,顺从道,“那老爷,妾身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吧。”   “老爷,这可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让老爷宠宠你。”王正泽浅笑着,儒雅偏偏。   茂春身子僵硬,脸色甚是难看,她想起他们老爷多久没对夫人这般轻声细语的说过话了?如同公事公办一般,对着夫人除了每日交代一些庶务,就没有其他的话了。   正在这会儿,王正泽揽着钱淑秀走了出来,正好看到了路边站着的茂春,王正泽自然认得茂春,知道她是林瑶最为看重的大丫鬟,她能来这里,自然是林瑶发了话,皱眉道,“可是夫人叫你来请我的?我现下没空,你叫她在屋里好好思过,当真是全无往日的体统,还说甚么和离?我瞧着往日的情分,暂且不去计较这话,但是她要继续这般不知悔改,无理取闹,就等着我一纸休书吧。”   茂春想要替林瑶说情的,但是这一刻却是突然说出来任何话来,钱淑秀娇美动人的依偎在王正泽的怀里,两个人浓情蜜意自是不必说,再想想夫人一个人落寞在坐在屋里的样子,又想着刚才王正泽薄情寡义的话来,就觉得怎么就这么憋屈?   等着王正泽走后,茂春转头就去了库房,对着看库房的婆子说道,“这里面的物件都包起来,一个都不要剩下。”   那婆子一脸的茫然,显然不是很明白茂春的做法,但见茂春怒气腾腾的,也就不敢说话,喊了几个小丫鬟过来,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起来。   林瑶真正收拾起来才发现,她的首饰衣物不过几个箱笼,这些年来光想着如何开源节流,却很少给自己添置,至于对王正泽,那自然是没有亏待过,就是她自己不穿也要给他弄一身最体面的衣裳来。   所以很快,不到下午就收拾妥当了,林瑶换了一身衣裳,就上了马车,等着看到那熟悉的房子,一时忍不住叹气。   奶母道,“夫人,咱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林瑶果断的摇头,拉上帘子,让车夫启程。   林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昨天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忍着委屈接纳了钱淑秀,再后来钱淑秀生了儿子,按道理这孩子应让她这个正正妻来抚养,挂在她的名下,王正泽却是不肯,还把她送到了庵里,说她得了重病需要“静养。”   她被关在庵里,如同坐牢,到死也没能回去。   只是偶尔旁人提起王正泽都会说,他是个仁厚的君子,糟糠之妻不下堂,他的原配娘子林瑶又丑又老,坏了肚子还不能生育,他却一直养着,就是生了病也只是送到了庵里修养,没有休弃。   多么可笑,这就是她勤勤恳恳的一生。   那梦境似真似假,无法辨认,但是林瑶却突然想通了,与其那边憋屈的活着,还不如撕破了脸和离,更何况她手上还有王正泽的把柄……,自然无惧。 第2章   钱淑秀的丫鬟去厨房,准备借了地方熬药,钱家在送她入门之前就找人开了补药,是能尽快怀孕上的方子,一日不能断的服用,所以虽然是进门第一日,却也不敢耽误,又想着混个脸熟就去了。   小丫鬟去了厨房就看到正有人吵架,显然是一对父子,“爹,你没良心!夫人对我们家有救命之恩,她走了我自然要跟着。”   “闹什么,夫人不过出去散心,过几日很快就回来了。”   小丫鬟只听了一耳朵,却是分明听到夫人出走了几个字,转了转眼珠,就先回到了院子里,奶母周氏见到她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小丫鬟怕周氏训斥她,马上凑前说道,“嬷嬷,出了大事了。”随后附在周氏耳边嘀咕了一番,周氏听闻一愣,道,“我寻思外面乱糟糟的,还当这夫人……” 周氏没有继续说,她其实是觉得林瑶不过乡下女子,如何能管好一个尚书府?所以府邸有些乱也是正常,没怎么在意,现在来想来,原来是林瑶出走了。   “嬷嬷,谁家老爷不纳妾?就没听说因为纳妾离家出走的,可真是笑死我了。”小丫鬟忍不住嗤笑道。   周氏瞪了她一眼,道,“这话是你能说的?行了,我晓得了,你快熬药去,要是耽误了姑娘吃药,仔细你的皮!”   小丫鬟不敢耽误,麻溜的又出门熬药去了。   周氏站了一会儿,脸上却是露出一个笑容来,随后进了屋去,钱淑秀正是挑衣裳,王正泽说晚上过来陪她用饭,那之后显然就是要住下了,毕竟是第一次服伺,总想穿的更为漂亮一些,很是有些费心。   “姑娘,先别挑了,出了大事了。”   钱淑秀听完很是诧异,道,“早上不接茶,故意刁难于我,这还不够,还打包行李出府了?她是不是当这尚书府是她们乡下,和夫君吵了嘴就闹着回娘家,过了几日就让人又哄回去,床头吵床尾和的,我们大人可是户部尚书,从一品的官职,是要脸面体统的,她这样闹被人传出去,不是要让大人在其他同僚前面抬不起头?”   “可不就是,就没见过这般不知轻重的。”   “再说不过是纳妾,又不是要休妻,她有甚么不服气的?像我大嫂,生了两子之后,还不是主动给我大哥找了两位美貌的妾侍服伺?这才是真正的大妇。”钱淑秀鄙夷的说道。   两个人说归说,脸上却都是抑制不住的喜色,周氏悄声道,“姑娘,这下可就是你的机会了,那夫人不过是昨日黄花,原本就不如你,如今又这般胡闹,肯定会失了老爷的恩宠,让老爷厌恶,趁着这会儿不要想旁的,争取一口气就生个儿子,在寻了机会让老爷把夫人送去了庵堂修佛,到时候这整个尚书府还不是您说了算,虽说是个妾侍,却也自在的很。”   “母亲也是这般说的。”   钱淑秀还记得,父亲决定把她送入王府之后,她很是欢喜,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却早就对王正泽生出了爱慕之心,但是又不甘自己妾侍的身份。   母亲把她喊到了身边,道,“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 ,王大人是少见的英才,以后必有大作为,你叔父给你定下这婚事也是为你好。再说王大人的发妻林氏不过一个乡下女子,又没有子嗣,不足为惧,你去了之后,一定要稳住,子嗣才是关键,但凡生了儿子,就是王大人的长子,自是你出头之日。”   王正泽在书房看了一会儿公务,就慢慢的稳住了心神,只是想起林瑶走之前那决裂的目光,又觉得浑身不对劲儿,涌出莫名的心慌来。   外面书童赵沫一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见王正泽出来,忙上前道,“大人,夫人带着箱笼出府去了,您看是不是派人去寻回来?”   赵沫九岁被买回来,一直伺候王正泽,现在成家立业,他是看着王正泽如何的走到今日的,旁人都说林瑶是王正泽的糟糠之妻,配不上王正泽,但是他却是知道王正泽能有今日的成就,是林瑶不遗余力的支持造就的。   “她还反了天了!”王正泽吼道。   “大人,纳妾原本该是夫人要主持的,您自己做了主纳了钱姨娘,这本就是有些不妥,不过夫人向来分得清轻重,或只是想让您去哄一哄,要不我现在去备马?”赵沫自然是要替林瑶说话。   王正泽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来,就在这时候,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道,“大人,姨娘问您什么时候过去用膳?”   王正泽见来的小丫鬟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素面比甲,说话轻声细语的十分悦耳,就想起钱淑秀的娇美来,早上钱姨娘依偎过来的时候,身上馥郁的香味,还有柔软的肌肤,实在是叫人留恋,一时脸上神色缓和了几分,道,“我这就去。”   “大人……”赵沫忍不住喊道。   王正泽扫了眼赵沫,那目光极为冷漠,这让赵沫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僭越了,马上就低下头来。   等着王正泽和小丫鬟走后,赵沫在原地站了半日,想起自己刚入府的时候,林瑶摸着他的脑袋,温柔的问他几岁,知道因为家里穷才被卖之后,时常会拿了半旧的衣裳,一些吃食,让他带回家中去补贴家里。   他们家六个孩子,最小的弟弟几乎是吃着林瑶的施舍才活到现在的。   赵沫的娘子也是一个府里的,原本是灶上的丫头,叫巧儿,后来指给了他就这样成了亲,这会儿刚从娘家回来,正在收拾东西,见赵沫回来,问道,“夫君,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大人纳了新姨娘,夫人被气走了。”   “什么?”   巧儿听了事情始末,气的跺了跺脚道,“夫人虽是女子,但是向来言出必行,不然这些年来又如何把家业做大?她要是说过要和离,那这件事就没有余地了。”   “这……”赵沫有点慌了。   巧儿愤愤的说道,“这就是个陈世美,我瞧着他早晚有后悔的时候!”   ***   袖佛山庄的别院是林瑶去年才新买的,里头许多东西都是重新置办的,不过因为距离遥远,只去住过一次,回来的时候留了一对老夫妻在那边打理。   晚上,张山和自家婆娘吴二娘正在院子纳凉,一边打着蒲扇一边吃着种在院子里的胡瓜,这胡瓜外皮发黄,里头却是水多肉嫩,好吃得很,道,“别说这胡瓜看着怪异,吃着倒是不错,还有多少?够不够一筐子,摘了洗一洗就送到京里去,也让老爷夫人尝一尝。”   吴二娘拍一声,手心里有一只被打死的蚊虫,道,“自然是够的,正好蚊香都用光了,再去买一些回来。”   两个人正说话这会儿,忽然间就看到外面传来敲门声,“快开门,夫人来了。”   张山和吴二娘对视了一眼,急火火的去开门,随后就看到熟悉的周氏,还有茂春,这两个人一个是林瑶的奶母,一个是她的大丫鬟,只要她们两个在,夫人必然也在。   她们一脸风尘仆仆的,显然是走的有些急,吴二娘忙道,“哎呦,夫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打扫一番,如今这里乱糟糟的……,快进来喝口水歇一歇。”又对着张山说道,“老头子,你快去多烧一些水,好让夫人沐浴更衣。”   “哎,这就去。”张山应了一声,就麻溜的去了厨房。   林瑶也就带了十几个人,马厩,还有下人们住的屋子都是现成的,毕竟之前已经重新布置过一次了,很快就都安置好了。   洗了澡,换了衣裳,又吃了一口热饭,林瑶舒服喟叹了一口气,指着茂春说道,“把我的首饰盒子拿过来。”   茂春捧着一个沉香木花钿的四方匣子过来,一共两层,上面一层摆着平时穿戴的首饰,下面一层却是放着银票,地契等贵重的东西。   “夫人,我一直都仔细看管着,里面的东西不会丢的。”   林瑶朝着茂春笑了笑,道,“我晓得你仔细,交给你我放心,不过我是在找另外一样东西。” 一个对林瑶来说格外重要的东西。   翻了好久,终于在一个下面的一个信封里找到了,打开来,是一张年代久远的旧纸,茂春见了惊讶道,“这不是大人的字吗?”   “正是他写给我的。”   林瑶虽是个女子,但却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之人,她既然决定要和离,就不会后悔,更何况……,自从做了那个梦,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了,她还记得表面上是说让她在庵里修佛静养,实际上则是被软禁一个小院子里,父母见不得,门出不去,形同犯人,当真是生不如死。   或许她开始还对王正泽心有迷恋,但是今日王正泽的做法和梦中简直如出一辙,更何况她也是实在是厌倦了。   她从出府开始就琢磨着如何让王正泽答应和离,显然他如今仕途顺利,以后更是不可限量,越是爬的高就越是爱惜名声,无论是休弃还是和离,总会影响他的清誉。   所以王正泽宁可把她软禁在庵堂里,折磨死她,也不会同意和离的,不过好在她有这个东西,有了它,徐钰枝就可以逼迫王正泽同意了。   林瑶舒了一口气,终于把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夫人,这是什么?吾在此立誓……”   林瑶把纸张折起来,道,“今日累了,早些歇着吧。”   茂春不敢造次,道,“夫人,奴婢伺候您上床。”   林瑶躺在床上,把那纸张压在枕头下面,想起十年前刚成亲那会儿,两个人还是蜜里调油一般甜蜜,那时候当真是觉得女子最幸福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她偶有感而发,说万一王正泽变心该是如何?王正泽当时对她也是真心吧?发誓赌咒说会对她好不说,还写了这份书函,如有违反就自行和离,放林瑶一身自由,而自己将不得好死……   她当时把这书函当做定情之物十分爱惜的收起来,谁知道最后却是成了她的救命稻草,想来当真是可笑。 第3章   新姨娘温柔娇美,一夜颠鸾倒凤,逍遥滋味自是不必说,不过即使如此,第二日,王正泽雷打不动的起了个早,他自小刻苦,从来没有睡过懒觉,起床后都要去书房写一遍字帖,又或者看一会儿书,才会回去用早膳,再去官衙。   钱淑秀十分的懂事体贴,起的比王正泽还早不说,连早饭,官服都预备妥当了。   王正泽甚是满意,想那林瑶非要离家去了,还当这府邸离开她就不转了,他连饭都吃不了,当真是有些可笑,难道新姨娘就不知道伺候人?   用了早膳,在钱淑秀不舍的目光中上了马车,只觉得很是妥帖。   只是刚坐下就突然间就皱了皱眉头,撩开衣袖来,手腕上起了几个红疹子,一看就知道是吃了豆子,只是府邸里厨子都知道他不能吃那豆子,从来不会做,至于早膳,他仔细瞧过,也没有豆子?随即忽而想起,钱姨娘早上喝的豆浆,后来用完早膳,钱姨娘缠了他一会儿……,显然是那时候吃到了嘴里。   痒的实在是难受,就让车夫掉了车头,回到了府邸。   钱淑秀夜里忍着痛伺候王正泽,即使不适也要装作愉悦的样子来,好容易睡着,刚合上眼皮就被奶母叫了起来准备王正泽出门的事宜,几乎等于一夜没睡,更不要说,身体浑身酸痛的不行,这会儿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一时听到王正泽回来,都没来得及反应,王正泽却是率先发火道,“看你做的好事!”   钱淑秀委屈的不行,强忍着泪水,叫人去喊了御医过来,那之后又要煎药,还要去亲力亲为的伺候王正泽,简直苦不堪言。   早上的分开的时候还蜜里调油一般的,这会儿却觉得王正泽也太不懂体贴人,而王正泽也觉得这钱淑秀做事不够稳妥,还是有些年轻。   一时两个人居然也生出几分间隙来。   那之后几日,王正泽发现离开了林瑶,还真是过的难受,饭菜不合胃口,衣服也穿着不甚舒适,更不要说家里的应酬来往,大伯母要过寿,钱淑秀叫人送了一尊上等昆仑玉的玉佛过去,想来也是十分妥当,大伯母却是发作了一通,叫人传话来骂他。   王正泽六岁失了父亲,九岁没了母亲,几乎是跟着大伯母长大的,感情自然是十分深厚,被这般骂了一通,心里很是郁结,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因为这些琐碎的事情,连纳了美貌妾侍的事情都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反而觉得暴躁的很。   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问道,“这都过了一个月了?夫人还不曾回来?”   赵沫道,“大人,夫人出府才半个月。”   王正泽一愣,忽然想起小时候大伯母说过的一句话来,因为日子难捱,所以觉得时间格外漫长,一时忽然颓然,呆坐了一会儿。   赵沫见状,苦口婆心的劝道,“大人,您去把夫人接回来吧。”又道,“听说夫人一直住在袖佛山上的别院里,那里远离京城,人烟稀少,想吃个李福记的豆沙包都要等一整天,早上叫人去买,晚上才能吃到,那还是凉的,真是艰难。”   王正泽冷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她自找的。” 话虽然如此,但还是让赵沫准备马车,打算去找林瑶。   ***   住到了别院的林瑶,第二天就让人把下人们都集中在一处,说以后要跟王正泽和离,如果有人不愿意跟着她,就可以回到尚书府里。   众人听了虽然觉得诧异,毕竟还没听过谁像林瑶这般,夫君刚刚擢升官职,前途无限的时候和离的,但是他们毕竟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又加上平时一直都跟着林瑶自然都是她的心腹,也就没有异议,只是心里未免有些担忧。   毕竟一个独身女子,在外生活,确实是有些艰难。   林瑶却好像全然不知道这些,早上不需要早起伺候王正泽,而是在鸟语花香中自然醒来,再也不用顾忌王正泽而不吃豆子,可以喝豆浆,炖豆腐吃,中午还能喝上黄豆煮出来的猪脚汤,配着张山夫妻种的凉拌胡瓜条,清脆又多汁,痛快的很。   林瑶吃的好,睡得好,上午天气还不热的时候,去山上散步,下午太阳大就在院子里纳凉,吃着凉瓜,看一看闲书,偶尔来了兴致还会弹奏一首。   不到半个月就惊奇的发现,原本怎么也去不掉的黄斑,却是变得淡了一些,肤色也变得娇嫩了,茂春心疼的说道,“上次花了重金请来的那个花郎中就说过了,叫夫人要少思少虑,想来是因为累着了,才去不掉。”   “我倒也想过的轻快一点,但是府中的事情我不操心,谁来主持?如今倒清闲了,不用去管了。”   茂春一开始自然也是觉得林瑶和离的想法有些不合适,但是见过王正泽的薄情寡义,又看到林瑶搬出来之后,过的这般逍遥自在,人也像是被露水浇灌过的花一般,越发的鲜艳夺目,自然是跟着高兴,道,“以后好了,夫人不用管那些破事了。”   林瑶难得抿嘴笑,拧了拧茂春的鼻子,道,“说的好,不管那些破事了。”   王正泽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落日的余晖落在院子里,带出温暖的橘色光线来,映衬的那方石桌旁坐着的女子温婉如玉,他一时有些愣住,这不是林瑶?   这些年无论什么时候,林瑶总是忙碌的,两个人偶有交集,也都是跟他说家中的庶务,让他很是厌烦。   什么时候,她也曾经这般恬静安逸?   “大人,您来了,快坐。” 吴二娘见到王正泽赶忙上前行礼,又对着坐在石桌旁的林瑶道,“夫人,大人来了。”一副很是欣喜的模样。   王正泽坐在了林瑶的边上,清了清嗓子说道, “过了这许多日子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不是?该回去了。”   这应该算是王正泽率先低头了,语气也甚是和缓,王正泽觉得,他已经很是低声下气了,如今就是在官场上,也鲜少有人让他这般低头说话,但凡林瑶还有几分眼色,这时候就应该顺杆而下了。   王正泽还想着,如果林瑶顺从,他晚上就不去钱姨娘那边了,也要宠下林瑶,给她体面,毕竟她才是当家主母。   林瑶见到王正泽就知道他日子过得不顺,他最不喜欢直裰,觉得累赘,反而喜欢简洁的通袖圆领长袍,不过这会儿他却穿着石青色青竹暗纹的杭州直裰,戴着黑色缂丝的方帽,儒雅偏偏,很是风流。   这是大多数读书人的穿法,也是像钱姨娘喜欢的模样,想来她给安排的。   钱姨娘肯定听府里的婢女说过,王正泽不喜欢直裰,但是没听进去,毕竟年轻,刚入府,也有自己的固执己见。   但是王正泽最是厌烦旁人替他做主,他表面上不会发作出来,但是会从其他地方找借口发泄,她也是磕磕碰碰许久才明白的。   原本还有那么一点不甘,这会儿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不说,林瑶甚至同情起钱姨娘来,没有她这个黄脸婆在旁边对比,钱姨娘的缺点就暴露的十分彻底。   颜色再好,吃得不好,穿不好,甚至是需要王正泽来安排府中的事情,又如何高兴的起来?   至于梦中……,林瑶越来越觉得那应该是自己的前世,她开始确实是吃味的,后面见镜中容颜衰老的自己,在对比依然风华正茂的王正泽,也就死心了,想着做个贤妇,让钱姨娘伺候好王正泽,教了她许多,自然包括王正泽的喜好性情,还有府中许多庶务。   不像是这一次,她突然的撂挑子,府邸里一下子就乱了。   “大人,是不是不小心吃了豆子身上起疹子了?”林瑶又道,“你向来不喜欢直裰,却是穿着了……,是钱姨娘的手笔吧,犹记得第一次见大人的时候你也是穿着一件湖绿色的直裰,虽然最寻常的布料,却是如同珠玉在侧,把旁边几个公子们都比下去了。”   王正泽皱眉,他实在是没空陪着林瑶忆往昔,他也不耐烦说这些,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有甚么好说的?再说,那时候他又穷又窘迫,旁人都是穿着杭绸,最不济也是湖绸面料的衣裳,只有他穿着父亲留下的半旧衣裳。   “能嫁给大人不知道有多高兴,只是日子毕竟是柴米油盐,大人一门心思要考取功名,让我拿出陪嫁的玉石摆件送给大人的老师当做贺礼,又或者哪个同窗家里有喜事要随礼,十两,二十两……,好容易考上了,又花费了一番,尾牙宴的花销,同期之间的人情来往,还有恩师的谢礼,那时候已经花了差不多了,谁知去杭州任职,上峰是恩师的小儿子,任期亏空了不少银子,大人为了讨好恩师主动要去还了这笔银子,我只好咬牙卖掉了陪嫁的田庄,首饰。”   “家里是一个铜板都没了,为了补贴家用,跟着丫鬟在院子种菜,没日没夜的做绣活儿去卖,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那时候没得。”   “我那俸禄不是都给你了?”   “七品官职的俸禄是多少?一年不过二十两,大人当时请同僚们上潇湘楼的花费就是二十两,可有记错?”   王正泽脸上很是不好看,他如今正是意气风华,听人奉承的时候,如何听进去这种抱怨,道,“够了!”   “大人,我只是想说,这些年我对这王家也是勤勤恳恳的,没有出过差错吧?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大人有不满意的地方,你我少年夫妻,十年来也是一起风风雨雨熬过来的,如今大人风华正茂,我却是这样的模样,成了大家口中的糟糠之妻。”   王正泽见林瑶说的眼眶都红了,一时沉默了下来,两个人少年夫妻,总是和旁人不同。   林瑶道,“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看在我十年来勤勤恳恳的份儿上,大人,但凡你有一点良心,就放妾身一条生路。”   “你混说什么?”   “还请大人签了和离书,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王正泽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安终于被印证,他意识到,林瑶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负气,只是到底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他马上就冷静了下来,压住心中的火气,盯着林瑶半响,道,“我答应你,以后不纳妾,就只有钱姨娘一个人。”又放缓了语调,说道,“你也晓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王家不能断了香火,你才是正妻不是”   林瑶觉得不可思议,随着王正泽这几年擢升,对她是越来越冷淡,那说话的语气也是公事公办,何曾有这般温柔的时候?   当真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林瑶早已经心如死灰,道,“大人,你这模样,我还当离开妾身就活不下去了。”   王正泽原本就是耐着性子劝,其实满肚子的气,林瑶的这话,让他难堪的不行,一下子就爆了,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意了。   “林瑶,你既然嫁入我们王家,生是我们王家的人,死是我们王家的鬼,实话跟你说,我们王家还没出过一个和离女!”王正泽冷着脸吼道。   王正泽的态度很是坚决,林瑶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还是有些失望的,王正泽不同意的原因……,舍不得她有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少年夫妻总是有点感情,但更多的不是念着她这个人,只是她把他伺候好了,换了别人伺候,觉得伺候的不舒坦而已,加上他不能在刚擢升内阁之时传出抛不好的名声来,这才是重之之重。   无论对外如何解释,和离也好,被休弃也好,都避免不了一个,连家务事都处置不好的印象来。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瞧,这是什么?”林瑶拿出来那封王正泽写的书信,纸张泛黄,显示着年代久远。   王正泽脸色一沉,“和离书?” 第4章   封尘的记忆透过泛黄的纸张渐渐浮现在脑中,王正泽马上就想起来,这是他刚成亲那会儿写给林瑶的,那时候两个人还很恩爱,林瑶也不似现在这般……,王正泽瞧了眼林瑶,她发色枯黄,加上没有上妆遮掩,显得脸上的黄斑更为明显。   哪里还有曾经清丽可人   王正泽的心又变得冷硬了起来,道,“没有家中长辈的允许,就算是我亲手写的,也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又狠狠的说道,“莫要在白费心思了,就算是告到官衙,那顺天府尹是我的同窗,又怎么会告的赢?”   这算是把林瑶的路给堵死了,王正泽是告诉林瑶,无论是家中,还是官衙都是他的天下,林瑶是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的。   但是显然,他又小看了林瑶。   林瑶不慌不忙的收起那信,道,“大伯母一直想要老家那栋老宅,我给她了。”   “你?”   “我想得了那老宅,大伯母终于可以让几个堂弟住的舒服些,自然就会同意和离的事情,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那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产业!”王正泽简直怒不可遏。   林瑶却冷笑,道,“当初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你欠了多少外债?那债主要你把祖宅抵了,是我拿了银子赎回来的,当时你还说以后这宅子就是我的,怎么?如今处置自己的家产也要问过你不成?” 又道,“至于官衙,顺天府尹是你的同窗,难道整个朝廷里的大人都是你的同窗不成?你在官场这许久,自然也有得罪人的的时候,总有人不见得你好不是?你要是不让我过的舒坦,我也不活了,顺天府不成,就去大理寺,大理寺不成就告御状,即使死了也要拖着你下水。”   王正泽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他没想过林瑶心思居然这般缜密,半个月来已经是悄悄的安排了一切。   林瑶又道,“你现在认了这和离书,咱们以后各不相干,按照大人的才貌权势,腾出正妻的位置来,在娶个名门闺秀,找个可以互相帮扶的好岳丈,岂不是美哉?何必要逼得我鱼死网破?要知道我不过烂命一条,大人却是前程远大。”   林瑶穿着半旧的素面袄子,坐在石凳上,显得有些寒酸,远不如在尚书府中那般贵气逼人,但是她目光明亮,神态沉稳,举止更是落落大方,有种运筹帷幄一切皆在掌握中的气势。   王正泽心里堵着一口气无处发泄,想要说点什么,却是无话可说,能想的,想做的,林瑶都已经说完了,而且她还该死的这般冷静!   他还能如何?   “林瑶,你会后悔的!”王正泽最后也只能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来。   ***   王正泽上了马车,发了疯一般砸东西,他平时最喜欢的茶具,古书,都给砸的稀烂,满地的茶水和茶叶末。   赵沫一行仆妇战战兢兢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路上行了许久,终于回到了尚书府,王正泽下马车的时候显然是已经冷静了下来,去后宅的路上铺着一排青石板路,十分的平坦,王正泽慢慢的步行,月光照在他身上,有种说出不来的寥寂。   赵沫一直处于震惊当中,他们不是来接夫人的,怎么最后会居然这样?   王正泽到了门口,钱姨娘迎了上来,“大人,夫人呢?”不止是王正泽,钱姨娘最近也觉得很不顺,好像无论做什么都不得王正泽的欢心,这会儿是真的希望林瑶能回来,起码要跟着她学一学如何伺候王正泽。   “她自己不育,觉得愧对于我,自请下堂去了。”   自请下堂?   钱姨娘只觉得天旋地转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林瑶走了?当初进门前就是仗着林瑶是一个乡下女子,年岁又大,容颜不在,甚至不能生育,以后这府中还不是她说了算?   但林瑶不在了,王正泽再娶一房正妻,那可就不知道是是什么身份了,旁的不说,必然会和她一般年轻美貌吧?   而且妾侍不能扶正,她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王正泽没注意到钱姨娘的反应,而且在他看来,女人都是来服伺男人的,男人自然没必要去在乎女子的情绪。   他道,“既然是她所愿,我就成全她了,只是以后还是会一样供养,不会因为和离就不去管她,毕竟夫妻一场,我也不是那薄情寡义之人。”王正泽虽然心里恨不得林瑶过来求他,但是表面上却还是假惺惺的说道。   钱姨娘回过神来,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大人,不可呀!”钱姨娘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道,“妾身刚刚进门,夫人就自请下堂,不知道的人还当是妾身气走了夫人,以后叫妾身如何抬头做人”   王正泽在林瑶处碰了钉子,正是烦躁,好容易压下去的,见钱姨娘这般,一下子就爆发了,甚至不愿意掩饰自己了,骂道,“你这个贱妇,就是个扫把星,你进门前都好好的,一进门夫人就出走了,非要和离,至于家中更是没有一件事办得好,要了你何用?”说着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钱姨娘被打了耳光,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好半天才发现自己被打了,一下子哇一声哭出来。   这还是王正泽第一次打人,一开始也有些不适应,但是看到钱姨娘恐惧的目光,居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感,好像终于到了发泄的方式,就又靠过去打了一个耳光。   屋外只听到钱姨娘抽泣的哭声和求饶的声音。   ***   看着王正泽离去,林瑶终于舒了一口气,前面那许多话其实更多的是逞强,说到底她不过一介女流,既没有背景深厚的娘家,也没有足够的立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王正泽能做到糟糠之妻不下堂就已经是很仁厚了,不然前世也不会被王正泽关在庵堂里,关到死,旁人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林瑶看着重新签上名字的和离书,比起之前的,这才是真正的文书,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确定干了这才重新放到了匣子里。   “去给我准备笔墨。” 自从王正泽走后,茂春甚至不敢说话,怕是触动了林瑶,她自然不知道林瑶做过梦,不知道已经预知了前世,作为一个女子,虽说王正泽薄情寡义,但是失了丈夫,却是如同水中的浮萍一般没有根了。   茂春应了一声,麻溜的就去拿了笔墨来,铺好纸张,又开始研磨。   有人点亮了屋檐下的灯笼,一时映照四周都亮了起来,林瑶提起笔,沉吟了一会儿就开始写了起来。   等着写完就对着茂春说道,“找人贴到告示栏里去。”   茂春看到上面的字一愣,道“这……”   “去吧,我心有数。”   林瑶决定把事情做的漂亮圆满一点,让大家都有台阶可下,毕竟两个人地位悬殊,要真是逼急了王正泽,又或者王正泽后悔了,吃亏的总是她。   第二天早上,告示栏旁边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有个头戴斗笠的农夫像模像样的看了半天,旁边有人问道,“兄弟,这写的啥?”   农夫沉吟了半响道,“俺不识字。”   “我去,那你挡住前面半天,边去,让我小舅子来读,他认字!”   那农夫灰溜溜的让开,有个像是书生模样的男子被人推到了前面,他自傲挺了挺胸膛,念道,“自请下堂书?志德二年妾身嫁入王家,夫君品性高洁如兰,德才兼备,婚后夫妻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天降不幸……,妾身貌渐丑,自惭形秽,无颜面对夫君,又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妾身不育,无法为王家开枝散叶,是为罪妇,夫君多有安慰劝阻,妾身却日日难以入眠……,谨立此下堂书,以后各不相干,愿夫君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读完在场的不少女子忍不住落泪,有个道,“这夫人嫁了个好夫君,运道却不算好,怎么就伤了身子无法生育了?”   那读书人道,“这女子虽是个乡下妇人,却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呀。”   唯独那个农夫,呸了一声,道,“不就是升了官,嫌弃娘子不会生,要休了不是?逼的这夫人写了这下堂书,也是为了自保,无奈了。”   一时这告示栏下面热闹非凡,就是朝廷贴了文书也没这般场景,远处有个一男子领着两名随从路过,走到了告示栏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老爷,要不要小的去看看贴了什么告示?”   “朕……,我自己去瞧瞧吧。”男子说道。   那两名随从如临大敌,却也不敢不从,朝着身后看了一眼,眼见十几名穿着寻常装束的随从得到了指令,朝着这边围拢过来,不过一会儿就不动声色的把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挤出去,腾出一个地方来。   男子穿着一件的寻常鸦青色澜边的圆领长袍,腰上系着丝绦,上面坠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翡翠平安扣,行走之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威严。   等着读完忍不住道,“好字,这妇人临摹的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已经颇见功底了,只是想来后面疏于练习的原因,稍显不足,还没有大成。”随后对着一旁的侍从问道,“这是谁家的夫人?”   那人恭敬的答道,“是王正泽王大人府上的。”   “是他?”男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那随从道,“这女子倒是有些急智。”   “老爷,何曾这么说?”   出了集市,外面拴着马车,男子上了马车,那随从也跟了进来,恭敬的坐在下首,给他到了茶水,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男子抿了一口茶水,随即放下茶杯,后仰靠在马车内的缎面迎枕上,说道,“那王正泽年少,却位高权重,又难得的好相貌,看此下堂书,他夫人貌丑,不育,原本贫贱之时难有选择,还能勉强一起度日,这一旦发达,如何还能任由她?”   随从道,“不过养在后院里,要真是不喜,在纳几个美貌的妾侍就是了。”   “你也是在后宫里待过的,那些龌蹉事情不用朕说了吧?”   “陛下说的是。”   原来此人正是当今的皇帝,一年前皇后怀了龙胎,却难产一尸两命,原本皇帝子嗣就十分艰难,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本来满怀希望,正是受了打击,心灰意冷的不行,等着办完了丧事,时常会出去散心,最喜欢的去地方正是袖佛山上的别院。   那里有一处天然的瀑布,景色极为秀丽,是皇帝生母,孝贞太后在世时候最喜欢的地方。   “与其在后宅里,不声不响的被那些出身比她好,比她美貌年轻的妾侍斗死,不如豁出来,自请下堂,既保全了王正泽的脸面,自己也有了贤妇的美誉,以后但凡不没有眼色的人要欺辱她,想一想她前夫王正泽,也不敢下手了。”   “陛下,睿智,您这么一说,奴婢一下子就明白了。”   “李苋,你这马屁可真是……”   李苋嘿嘿一笑,道,“奴婢是真心这么想的。”   “得,走吧,朕歇会儿。”皇帝说着闭上眼睛,随即低估了一句,“可惜了,这魄力,很是杀伐果决,此妇要是个男子,倒是想放在身边用一用了。”   到了晚上,马车终于到了袖佛山,皇帝不喜欢弄得人尽皆知,喜欢一个人静悄悄的,这从他出门也是微服私访就能看出来,这里的别院还是挂在他表哥,宁国公世子的名下。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皇帝下了马车,看到对面别院里挂着红色的灯笼,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柔和,偶尔还能听到女子的笑声。   那提前到别院里布置的宫女尚真上前来接驾,见皇帝往那边瞧去,道,“陛下,那是王尚书府上的家眷。”   “王正泽?”   “是那位王尚书。”尚真规规矩矩的答道。   一旁的李苋道,“陛下,难道这妇人就是?可真是不凑巧。” 第5章   第二天钱姨娘在屋里躺着,就连王正泽出门都有没有出来,王正泽草草的用了早膳就去了官衙,一进门就看到许多人在角落里议论着什么,看到他过来就一下子停止了,这让他很是不悦。   等着去了内堂,见到钱正培,他把王正泽拉倒一旁,道,“大人,那自请下堂书是怎么回事?”钱正培是钱姨娘的大伯,他和王正泽又是状元郎,恩师还是太傅的顾大人不同,他自己仅仅是个同进士,为此一直止步不前,再后来他也想开了,自己也就这样了,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再后来看到王正泽这般年少有为,虽然比自己小了不少,但是这官场上,自然是看官阶资历而不是看年龄。索性就榜上了他,为了讨好王正泽,还把自己的侄女嫁入了王家做妾。   “什么下堂书?”   钱正培就把贴在告示栏的内容复述给了王正泽,又道,“大人,我弟弟家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大人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少不得要去解释一番。”   王正泽这会儿说不上什么滋味,要说埋怨林瑶,倒也谈不上,既然已经同意了和离,这件事早晚要说出去,但是他还没想好如何解释,林瑶却果断的安排上了,她这般伏低做小,写的感人肺腑,总是给足了他的脸面,就算大家知道,有些话不过是为了让彼此下台阶的好话,起码明面抓不到他的把柄,这一手做的当真是干净漂亮!   想起家中钱姨娘为了寻常的庶务就手忙脚乱的,就觉得满肚子的气,原本还觉得有些愧疚,毕竟失手打了人,但是这一刻又觉得是钱姨娘活该,自己做了该打的事情。   另一边,钱淑秀的母亲听闻这件事急的不得了,拉着儿媳妇说道,“王大人和林氏和离了,那我们家淑秀怎么办?不行,我要去问问。”   儿媳妇孙氏正怀着身孕,且因为孕期不适很是有些烦躁,见婆婆急匆匆的要出门,赶忙上前拉住,还因为脚步不稳,差点跌倒,可是把婆婆和她同时吓到了。   “你可小心点。”   孙氏语气就带着了些不耐烦,道,“母亲,您要去总要提前知会一声吧,不然她一个做妾的,您这样突然去,太唐突了。”   钱母停住了脚步,孙氏这话自然是对的,只是做妾两个字刺的她心口一疼,气的眼眶都红了,原本她也不想让钱淑秀做妾,但是他们家原本就底子薄,大伯入仕快二十年,还是一个小主簿,想要攀上王正泽这棵大树,也是为了让儿子有个靠山,不然谁愿意这般?再加上想着王正泽正妻是个乡下女子,无子又没有见识,到时候只要钱淑秀生了儿子,位置就无人可以动摇。   谁知道半路出了这样的岔子?   钱母呵斥道,“还不是为了你夫君,这都五年了还在蜀州那偏僻的林源县上任职,三年考绩是为一等,却没有空缺调任回来,你当初说什么有个二舅舅可以推一把?拿了五百两银子过去,结果呢?连个水花都没有,如今你倒是嫌弃自己的小姑子是个妾了。”   “娘,妾身绝无小瞧妹妹的想法,只是觉得您现在去不太妥当……”孙氏自然不敢跟钱母顶嘴,忙收起刚才的不耐烦解释道,其实婚后多年,她一直在京中伺候婆母,和夫君分隔两地,也是十分的委屈。   钱母道,“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快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看看。”钱母越说越发觉得还是要去看看,哭道,“我可怜的淑秀,也不知道这会儿该多伤心。”   孙氏再也不敢耽搁,忙是喊了马车来,心里却是有些酸溜溜的,总归还是疼自己肚子里蹦出来的。   钱母到了尚书府,觉得尚书府有些乱糟糟的,门口连个守门的门子都没有,喊了半日才来一个人,知道是钱姨娘的娘,让她在后面下人房里等着,钱母气道,“你们到底有没有规矩?我家老爷和你们大人好歹也是一同在朝廷任职,再说来着是客,不说迎了进去,却让我在这下人呆的地方等着,这是什么道理?”   来人是个年轻的小妇人,听了这话冷哼道,“从来没听说姨娘的老娘可以从正门进的,您到底是来拜访我们夫人的还是要来探望姨娘的?如果是正式拜访,那就下个帖子来,等着我们夫人接了,自然从正门迎进去,但是如果来看望姨娘的,自然要走下人的路,姨娘的亲眷可不算是府里的亲戚。”   这人正是巧儿,赵沫的娘子,那天林瑶走的时候她正好回了娘家了,不然也会跟着林瑶一同走的,这几日一直压着火气呢,正好看到钱母来,自然就不会客气了。   钱母气的差点一个仰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恢复过来,道,“你个小丫头,我们淑秀是良妾,岂能和那种不知来历的姘头相比?,莫要耍手段了,只当我不知道你是给你们夫人出气?”钱母气归气,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很快就看出门道来,妾的亲眷确实不当亲戚来往,但是那规矩毕竟是死的,人是活的,受宠的妾侍,比如像钱淑秀这种良妾,自然又当别论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我家淑秀比你还想让夫人回来。”   巧儿扁了扁嘴,却是也只知道适可而止,毕竟如今家中是钱姨娘做主,道,“我倒是有些听不懂您的话了,不过既然您这么着急,就领着您先去吧。”   等着到了院子外,奶母得了信儿就迎了出来,道,“您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说着要带着钱母去旁边的小屋喝茶,钱母却是急得很,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夫人写了自请下堂书?”   奶母道,“知道,早上去采买的丫鬟回来,就来告知了。”   “淑秀呢?”钱母一心想去寝室,奶母却一下子就挡在了钱母的前面,道,“夫人,您听我说,姑娘正午歇,还没起来呢。”   钱母从奶母异样的举动里察觉到不妙,皱眉道,“这都什么时候还午歇?莫不是出事了?”说着这话,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奶母就冲了进去。   刚进去就看到钱淑秀坐在梳妆台上,神色慌乱,手上拿着粉盒,因为太过着急,还把粉撒在了桌子上,而脸上已经擦一层厚厚的粉,只是却挡不住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钱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下子就忍不住哭道,“淑秀,你这是……,谁打的你?”   “娘,女儿难受呀。”钱淑秀见已经无法遮掩了,忍不住扑倒了钱母的怀里委屈哭了起来。   “快说,这是谁动的手?娘给你做主!”钱母咬牙切齿的喊道。   钱淑秀哭了一会儿,道,“是大人打的。”   “什么?”钱母想起王正泽的模样来,生的那真是周正儒雅,风度翩翩,谈吐更是不俗,哪里像是一个会动手的人?她当然知道有些男人惯会窝里横,打媳妇出气,但是那都是什么人?家里只要稍微体面的人也不至于真的打女人,那是最没出息的!   “走,咱们不伺候了,回家去。”钱母气道。   钱淑秀却是犹豫了起来,钱母道,“你还舍不得了?不管什么缘由,那也不能打你不是?瞧瞧打成什么样子了,我的乖女,你在家里的时候,娘可是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你的。”   “娘,我这么走了,哥哥怎么办?爹爹呢?还有大伯父呢?还有……,你忘了我为什么拖到今日才嫁人的?”钱淑秀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   “那件事……,你们大人也不知道呀!”   “但是娘,我怕。”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钱淑秀勉励的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到显得脸上的青紫越发的明显,很是狼狈,道,“娘,大人也是因为夫人的缘故气急了,他平时待女儿还是极好的。”   看到钱淑秀这般说,钱母忍不住落泪,母女俩抱着哭了一通。   孙氏知道钱母回来了,借着身子不适,就没有去迎,原本没觉得,事后越发觉得生气,她当然希望夫君早点调任回来,但是也没想着让小姑子给人当妾,那是最没下限的事情,以后在亲戚朋友前面都抬不起头的,明明是公婆想要卖了女儿求荣华,怎么到了最后是为了她了?   ***   林瑶写了自请下堂书放在告示栏里,王正泽马上就写了对应的放妻书也贴在告示栏里,他是正正经经的状元郎,文采自是没的说,但是那是给读书人看的,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却是十分的生涩难懂,远不及林瑶写的好。   不过两个人这般行径却是生生的感动了许多人,觉得这夫妻也是伉俪情深,无奈造化弄人,到了如今这地步,也是没得办法事情。   林瑶看到放妻书的内容,忍不住露出冷笑来,但是也知道这件事算是彻底结束了,以后王正泽为了维护这个深情的好丈夫形象,对她自然不敢有什么,甚至还要时常照顾她,如此她虽然和离了,还得到了这个前夫的庇护,她终于可以放宽心过她的日子了。   茂春道,“王大人说虽然和离了,那也是无奈之举,以后还会继续供养夫人的。”说道这里停顿了下,道,“夫人,这银子收不收?”   “当然要收。”林瑶道。   茂春忍不住嘿嘿的笑道,“那就好,奴婢就怕夫人不收。”   林瑶却道,“只是我恐怕他给不起。”   王正泽虽然身居高位,俸禄也上来了,但是同样花销也不少,光是靠俸禄自然是不够的,能有如今的风光体面都是林瑶的手笔,她这几年为了营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既然和离了,自然也就把自己赚的银子都带出来了。   林瑶带着银子一走,光靠着王正泽的俸禄,必然要减少开支,不然难以支撑。   但是曾经最难的时候,林瑶都没有跟王正泽喊过苦,一直支撑着他的花销,如今她刚走,钱姨娘就要让王正泽少花点银子,少不得又要吵架。   茂春听了乐不可支的笑道,“奴婢瞧着那尚书府要乱了。”   吃过了午饭,林瑶就让茂春把钱匣子拿过来开始盘点,这才发现钱是也不多了,王正泽刚刚擢升,送了一份大礼到了他的恩师顾大人府上,这就是要给最大的开销,还有其他陆陆续续的帮衬一把的同窗。   林瑶想起来就后悔,早知道要和离,还花这么多银子?   “京中买的那个铺子,一年能有三百两的租金,但是也要等明年,今年的已经花掉了。”林瑶沉吟下,“因为来了京城,要买宅子,就把杭州的两个绸缎庄都给卖掉了,刚买的那个三百亩的庄子也要等明年才能有产出,至于赎回来的陪嫁是不能在当了。”   林瑶因为绣品出众,再后来开了绸缎庄,招了十几个女子做绣活儿,所以杭州这俩铺子是她最赚钱的两个铺子,但是显然这卖掉绸缎庄的银子也花掉了。   “夫人,还有三百三十七两的现银,七张一百两的银票,两根金条。”茂春原本也不会打算盘,后来见林瑶为了营生,很是费心费力,自己也跟着学起来,想着帮林瑶一把,如今正是她管着家中的账目。   “丫鬟婆子的月例,嚼用,一年就得五百两银子。”   茂春道,“那铺子有三百两的租金,庄子的明年就有进项了,我们再省一省,倒也能把帐给做平了。”   林瑶却道,“可不能坐以待毙,你忘了以前咱们最穷的那会儿?”   茂春想起来,那阵子林瑶也跟着她们一起在院子里种地,林瑶的第一个孩子就是那时候没的,郎中说是劳累过度小产了,那之后就伤了身子,一直没有在怀上。   “那夫人,咱们在京里也开个绸缎庄吧,您做这个最拿手。”   林瑶却道,“这两年连续洪涝旱灾,连养蚕的桑叶都不够了,那尺头要比往年贵上许多,之前是靠着我以前收的存货才得以支撑,如今要重新开始,又要高价入货,要是卖不掉,我们银子又不宽裕,那当真会有些艰难,我再想想。”   林瑶以前是在便宜的时候进了货,基本都是素面的杭绸等布料,再让秀娘们按照花样子做了秀了花,或者做成衣,手帕来卖,卖的就是绣活儿和裁剪样式,对花纹倒是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所以可以在便宜的进许多货放着。   但是京城这地界和杭州不同,杭州那地界因为出产蚕丝,几乎家家户户的女子都是绣娘,绣活儿出众,很容易找个好绣娘,比起京城成本就低,加上当时王正泽是杭州知府,她是知府大人的夫人,穿着自己绸缎庄的成衣串门,很多下属的夫人,还有当地的乡绅富户都会效仿,多少是占了王正泽这个官阶的便利。如今自然是没有这个条件了。   晚上张山的婆娘来问林瑶想要吃什么,林瑶道,“你们种的那几样菜委实不错,特别是胡瓜,清爽入口,刚好昨天宰了一头猪,做了不少肉冻,用猪肉冻拌个凉菜,调点蒜汁,拌上凉面,又解暑又好吃。”   张山的婆娘听林瑶形容,自己也跟着咽了下口水道,“还是夫人有见识,不过都是平常吃的,怎么夫人这么一改,就觉得十分的好吃。”   “我母亲小时候就说我嘴刁,嗅觉异常敏锐,总是能吃出最好的,一来二去的,就自己学会了烹调。”林瑶说道这里忽然停顿了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不过很快林瑶就被茂春打断了思绪,道,“夫人,对面别院里来人了。”   这里是别院,大多数人都是闲时来住一住,毕竟要说舒服还是在京城里住着方便,林瑶听完道,“远亲不如近邻,把我们种的果子送了一些过去。”   张山家的道,“夫人,要不要也送了这凉拌猪肉冻?这里又不像是京城,想要吃个好点的饭菜都要自己做。”   林瑶点头道,“去吧。”   皇帝来了别院就喜欢呆在瀑布旁边的一个亭子里,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呆着,这会儿换了一件常服,躺在藤椅里看闲书。   李苋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小声道,“老爷,该是用晚膳了。”在外面皇帝一律要求他们喊他为老爷。   皇帝道,“没甚么胃口,等等再说。”   李苋很是忧愁,自从皇后没了之后,皇帝显然受了打击,吃什么都淡淡的,他看着就担心,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忽然想起刚才隔壁送来的菜,道,“老爷,隔壁那位夫人送来了一碟子菜,奴婢刚验吃的时候,没忍住多吃了两口,十分的爽口下饭,那胡瓜和猪肉都是这里养的,要说秀佛山的泉水是有灵气的,养出来家禽,种的菜都比京城里的好吃。”   皇帝知道这李苋也是个嘴刁的,他能说好吃,显然也不错,又想起那和离书上的俊秀的字迹来,颇有几分兴趣了,道,“那就端过来吧。”   蒜汁辛辣,配上胡瓜的清甜,还有猪肉冻的爽滑,到真是十分的下饭,皇帝本想尝一尝的,没忍住就吃光了。   李苋高兴的不得了,眉开眼笑的,比他多吃一口还高兴,道,“这礼尚往来,既然对面送了东西来,咱们也要送一些回礼过去不是?”   皇帝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好久没吃的这般舒服了,道,“你说的是。”想了想道,“朕是不是有一本卫夫人的笔阵图?给她送过去吧。”   显然比起下堂书上的内容,林瑶字的不足,更触动了皇帝。   李苋震惊,这笔阵图虽然不是真迹,却是大家古乐复刻的版本,最为接近原版,很是珍贵,就要送过去?不过皇帝既然发了话,他也不敢反驳,只好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这买卖合适呀,一盘菜换了一本绝世的字帖。 第6章   林瑶吃了晚膳,照例在院子里纳凉,茂春切了西瓜,用托盘端了过来,道,“夫人,来吃瓜。” 说着递了一片西瓜过去,一旁的奶母曹氏见了,扁了扁嘴说道,“怪不得夫人平时最疼茂春这丫头,瞧瞧这马屁拍的,给夫人递个瓜,都是切的最甜的瓜心。”   林瑶吃了一口,果然甜的很。   茂春笑嘻嘻的给曹氏也递了一片过去,“嬷嬷,你也有。”   “真是给我的?”曹氏接过来,假装不敢吃的样子,道,“你拍我的马屁没用,下次你要是偷懒不干活儿,我还是要告诉夫人。”   “嬷嬷!”茂春气的喊道。   林瑶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道,“好了,别吵了,好好吃瓜。”话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高兴的,刚才她一直盘算着以后做什么营生,曹氏和茂春见她不高兴,一起哄着她笑一笑而已。   那个梦里……,应该是前世,曹氏被钱姨娘发卖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她年纪大了,自然比不得年轻的丫头能干活儿,想来也不是好地方,茂春一直没有嫁人,跟着她入了庵里,直到她死了之后,安葬好她,就自己投湖自尽了。   最可怜的是她的父母,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却是到死也没见过一面,那时候的王正泽早就坐稳了内阁大佬的位置,一手遮天,父母虽然知道她未必真的有病,但是却无能为力。   林瑶想起父母,就让茂春拿了笔墨过来,准备给父母写一封家书,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想想还真是想念。   这一次她可以正大光明的把二老接来一同生活了。   正在林瑶写信这会儿,外面有人来敲门,张山家的去开门,见到又是那个生的白白胖胖的男子,笑眯眯的道,“谢谢您家的菜了,那味道绝了!”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动作其实略显夸张,但是这个人生的很好,白净圆润,眼神又十分的温和,叫人看着就生出好感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伺候皇帝出宫的太监李苋。   张山家的忍不住得意的笑,道,“您客气了,不过是寻常的菜肴。”嘴上虽然谦虚了一番,但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骄傲,又道,“是我们夫人指点我做的。”   “您家夫人那厨艺可是不得了,我家老爷可是给吃光了。”李苋不遗余力的夸赞道,随后指着手上的匣子,“所以我们老爷说不能白吃您家的,这是谢礼,礼尚往来!”   “哎呦,这是什么?就是一点吃食而已。”张山家觉得这匣子雕工精致,一看就是贵重之物。   “就是一本字帖。”   张山家的听了,这才放下心来,道,“那替我家夫人谢过了。”   “客气了。”   两个人客套的一番,李苋就回去了,张山家的捧着那匣子走了进来,走到院子里看到林瑶正在写家书,就停顿了下,想着不要打扰她,还是林瑶率先发现了她,问道,“来的是对面的邻居?”   “是,之前不是送了果子和一碟菜过去,说他们老爷很喜欢吃,还夸赞夫人菜肴做的好,这是他们家送来的谢礼,就是一个寻常的字帖。”   茂春把匣子拿到了林瑶的桌子上,然后打开来,“这字帖怎么这么旧?难道是老物件?”   这话可是引起了林瑶的注意,凑过来看,等着看到上面的字迹,惊的把手上的毛笔都掉在地上了,她颤抖的喊道,“这不会真的吧?”随后把手放在手帕上擦了擦,虔诚的把字帖捧出来,越是看越是激动,抑制不住的喜悦。   “夫人,这是真迹?”   “到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卫夫人的真迹了,不过有个叫古乐的人,也是一位书法圣手,是为大家,他复刻了许多卫夫人的字帖,最为接近真迹了,这应该是古乐的复刻的版本……”林瑶小心翼翼的查看,最后指着印章的位置道,“你看这里,古乐所有复刻版本都是加了一道自己的印章。”   “夫人,这东西是不是很贵重?”   “不仅是贵重问题,是在世面上根本就买不到!”林瑶激动的说道,她从小就是喜欢写字,一直临摹卫夫人的字,刚有些起色,就因为嫁了人没有在练了,她对王正泽爱慕倾心也是因为王正泽的字写得出众的原因,嫁人之后,忙于家中的庶务,根本就没空练习,如今她刚和离,终于有空有闲了,就得到这般珍贵的字帖,简直就是想睡觉被人送来了枕头一般妥帖。   张山家的这才知道这字帖的珍贵,道,“那李总管还说这是寻常的字帖呢,乖乖,居然这般贵重。”   “他说这话怕是咱们不收。”   林瑶拿到了字帖简直喜不自禁,去沐浴更衣,随后虔诚的翻开字帖,练了一会儿字。   第二日早上起来,林瑶躺在床上沉吟了一会儿,喊了张山家的杀了一只童子鸡,鸡肚子塞入小米,葱团,蘑菇,这季节没有生板栗,放入之前泡好的干板栗,用瓦罐小火慢炖了,让张山家的送到了隔壁去。   林瑶说不出不要字帖的话来,因为实在是太喜欢了,也舍不得退回去,但是她却没有相等的回礼,父母给她的陪嫁,多数都是金银玉石,和这字帖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甚至林瑶还觉得,她要是真回了这些东西,反而是对着字帖的看轻。   既然隔壁老爷说喜欢她做的菜,她就准备日日做了菜送过去,直到他回去为止,不过一般来住别院的最多不过一个月就回去了,毕竟不是常住地方。林瑶盘算大约做一个月左右就行了。   李苋和张山家的在门口闲聊,张山家的说道,“你们家老爷可真是阔气,我们夫人说那可是少见的复刻本,贵重的很。”   “嗨,这东西在喜欢的人眼里,那就是无价之宝,在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人眼里,不过就是一本书而已,还不如一碗馄饨实在。”   张山家觉得这个李总管说话可真是太对她脾气了,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也就没有刚才的紧张,道,“这是我们家夫人亲手做的板栗鸡汤,她说昨日做的凉拌胡瓜未免有些寒凉,今日就做了这补气通脉的菜来,正好补一补昨天的损耗。”又指着另一个纸张说道,“这是我家夫人昨天临摹的字,说想让你们老爷看一看,说一定会好好爱惜,刻苦练字,不敢辜负你们老爷的相赠。”   李苋也觉得这家夫人很上台面,皇帝让他送过去的时候,也是颇为心疼来着,不过看这位夫人的反应,倒也算是送对人了。   皇帝还是老样子,躺在藤椅上,脸上看不出什么悲喜,在听琴,他身旁有个穿着湖绿色襦裙的年轻女子正在抚琴,那琴声时而如急流,明快热烈,时而又想春日的风,柔情绵绵,十分的悦耳动听。   这女子正是皇帝的旁边的女宫尚真弹出来的。   说起来这个尚真也是生的明眸皓齿,才华横溢,原本是选来伺候皇帝的秀女,皇帝却觉得她的琴技不错,说与其做个等宠幸的才人,不如在他旁边做个女宫,还能一展抱负,就这样从秀女成了女宫。   一开始李苋觉得有些怪,居然还有人不喜被皇帝宠幸,后来才知道尚真在外面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就等着她满二十五岁出宫成亲了。   李苋还没走过去,就看到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朝着他看了过来,道,“这是什么味道?可真是香。”   李苋笑着说道,“这是隔壁夫人送过来的鸡汤。”   尚真就停了下不弹了来,喊了宫女来跟着李苋一起摆了桌,除了鸡汤之外,也有之前准备好的菜肴,但是显然皇帝只看着那鸡汤。   李苋照例试吃,毕竟是皇帝入口的食物,必须要检验一番,结果一口汤喝下去,只觉得醇厚鲜香,没有其他鸡汤的油腻,喝完唇齿留香,还有种意犹未尽的口感,再去看汤,淡淡的黄色汤底,这是……,熬完之后去掉了上面的油?   皇帝显然也发现了和常喝的鸡汤的不同,道,“鸡汤凉了之后再去掉上面的一层鸡油,保留了鸡汤的鲜香,又不会觉得腻,不错。”又吃了几筷子鸡肉,“这火候也是恰到好处,鸡肉松软而不柴,当真是用心了。”   皇帝平时吃饭很是节制,但还是忍不住多喝了一小碗汤。   李苋就把张山家的说话复述了一遍,“说昨日的菜有些寒凉……,很喜欢那字帖,亲自写了一章,让您瞧瞧呢。”   皇帝吃的舒服,眉眼都温和了起来,道,“打开来看看。”   宫女撤了桌子,上面重新铺上了石青色的锦缎桌布,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卷轴,一旁的尚真看了眼,那目光就有些离不开了。   皇帝问她,道,“尚真,你怎么看?”   “奴婢听闻陛下把奴婢喜欢的字帖送了人,昨天夜里心疼的觉都没睡好,本来还想着出宫之前腆着脸跟您要了,当做陪嫁呢。”尚真语气不紧不慢,神色也很认真,偏偏说的话却十分有趣,像是真的一般,果然,这话惹的皇帝忍不住莞尔一笑。   李苋假装生气道,“尚真,你说你拿了老爷多少好物件,还不够呢?”   “哎,李总管,这东西又不是你的,你心疼什么?”   几个人说笑了一番,气氛就变得轻松起来,尚真指着字说道,“这夫人的字很见功底,比起卫夫人的,却是有了自己的味道,带着几分灵动婉约,只可惜还是差一些火候,不过陛下这字体算是送对人了,只要肯继续练习,早晚会有所大成。”尚真说道这里停顿了下,带着几分期盼说道,“到真是想要见一见这位夫人了”   李苋道,“这几日不是闹的沸沸扬扬那件和离的事情?这位夫人就是那位自请下堂的那位。”   尚真露出吃惊的神色来。“原来是这位夫人,怪不得,能有这样的字,又怎么会是无名之辈。”   皇帝向来内敛,就是遇到十分高兴的事情也不会失去常态,但也不是没有端倪,比如话会比平时多一些。   李苋看到皇帝高兴,自己也跟着很高兴,觉得这一趟也没有白来,起码能解开皇帝的心结。   “你说想要把字练好还需要什么?”皇帝问道。   李苋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尚真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这想要练好字,自然需要好的笔墨纸张了,奴婢看,老爷可以赏赐笔墨给那位夫人。”   皇帝点头,道,“把我书房里那套笔墨给她送过去吧。”   李苋听完这话,差点一个仰倒,要知道皇帝用的纸可是特供的澄心纸,本身澄心纸就十分昂贵,寻常人都用不起,也很难买到,而这属于澄心纸里的上品,这全天下恐怕也就皇帝才用得到,至于墨锭自然也是少见的徽墨珍品。   李苋心里头忍不住想着,这买卖做的,昨天用一碟凉菜换了一本名贵的字帖,今天更了不得了,用了一瓦罐鸡汤换了澄心纸和墨锭,这叫什么运气? 第7章   晚风徐徐,带着些许的凉意,一扫白日里的酷热,林瑶伏案写完了最后一笔,随后细细的打量,还是觉得不足,但是总比之前稍好一些。   自从得到了字帖,林瑶下定了决心要把字练出来,所以很是下苦功,今日已经练了一个时辰了,挑了几张满意的,说道,“等墨汁干了就收到书房里去。”   茂春应了一声,叫小丫鬟进来收拾,自己去打了盆水进来给林瑶打水净手,又给她沏了一杯茶水。   林瑶累的不行,歪在椅背上抿了一口茶水,等着入口一愣,再一看,并不是平日里喝的龙井,茂春见了,有些无奈的说道,“原本茶叶就剩的不多,您非要拿了茶叶做那什么卤味,这十两一斤的茶,奴婢问您要放多久,您就说把剩下的到倒进去,如今只能喝这红茶了。”   茂春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心疼,林瑶这才想起来,下午用剩下所有的茶叶做了卤味。   “这菜肴的好吃与否固然和手艺有关,但是食材也是关键,就算是配料,也不可用下脚料。”林瑶不爱喝红茶,放到了一边,“更何况,能随意就拿出卫夫人字帖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别说是十两一斤的茶叶,我瞧着那位平日里,只要他想,恐怕就是名贵的大红袍也能拿来做菜肴的配料。”   茂春咋舌,“大红袍?奴婢记得上次夫人买了二两,就花了二百两!夫人一口都没喝过,就给大人拿去送礼了。”茂春说道这里突然就住了口,林瑶已经和王正泽和离了,自然是不好在她前面提起这名字……,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林瑶。   曹氏正在一旁做绣活儿,自然都看在眼里,放下秀绷子,指着茂春道,“你这丫头,就仗着夫人宠你,什么都敢说,要我说正好庄子里缺人种地,你去几天就老实了。”   茂春道,“那是我机灵,夫人自然喜欢我,去种地?嬷嬷我心也太狠了吧?”   林瑶看着两个人斗嘴,忍不住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快去厨房看看,别是熬糊了。”   “奴婢这就去瞧瞧,放了那么茶叶,可是要好好看着。”虽然茂春一直和曹氏斗嘴,但其实两个人关系很好,曹氏毕竟年纪大了,这种跑腿的事情自然要她来,一溜烟就不见了。   曹氏见了,忍不住笑道,“这丫头……,这么毛毛躁躁的,奴婢也去瞧瞧。”说着起身也出了房间去。   一时屋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林瑶闭上眼睛,准备小歇会儿,结果还没到一刻钟,就听到茂春急匆匆的跑回来。   “夫人,隔壁又送回礼来了。”   林瑶听着茂春的声音就觉得这礼物恐怕不轻,想着随手一送就是珍贵的字帖,这一次不知道又送了什么,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其实还是很好奇的。   果然,等着看到送过来的礼物,简直是吓了一跳,她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一旁的茂春道,“夫人,奴婢没看错吧,这是澄心纸!”   林瑶点头,“滑如春水密如茧,没错,就是澄心纸。”   茂春又指着一旁的墨锭道,“这是徽墨吗?”   林瑶拿着墨锭,道,“不仅是徽墨,还是李家出的。”   “就是那个据说给陛下内供的李家吗?”   茂春这几年跟在林瑶身边,看着她做生意,自然学了不少,也知道许多有名的商户,很有几分见识。   “不得了,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手的。”林瑶惊喜过后忍不住沉思了起来,“你去喊了张山家的过来。”   片刻之后,张山家的坐在花厅里的下座,她喝了一口茶水,随后道,“虽然是宁国公府的宅子,但是那人奴婢偷瞄过一眼,不是宁国公世子。”   “只是拜帖用的却是宁国公的,必然和宁国公有关系。”张山家毕竟从小在京城长大人,知道的也多,想了想道,“奴婢听说宁国公有个小儿子,排行老六,生的不俗,是京城里排的上号的美男子,但或许是就因为这容貌,风流成性,年近三十却一事无成,至今还没成亲,主要好人家的姑娘看不上他,次一等的他们家又看不上,就这样拖到了现在还是光棍一个。”   “风流成性?”   “可不,就是个色痞子,家中虽没娶妻,妾侍却是一堆,这还不够,据说有一阵子包了怡兰苑的头牌,住了半年,后来还是宁国公断了银子,这才不得已回来的,结果又不老实,偷睡了宁国公的姨娘……”   茂春听了眼睛睁大老大,曹氏道,“乖乖,这就是色鬼投胎,连自己的小娘都敢动。”   曹氏道,“后来宁国公要卖了那姨娘,还是这位六爷给了那家人银子,把人给赎走了,再后来听说那姨娘也嫁了人,也算是好结局了。”   “这人倒不是坏到根了。”曹氏道,“你见过那个隔壁的老爷,生的怎么样?”   张山家的舔了舔嘴,道,“老婆子也算是见过不少人了,但是不得不说,这位爷当真是生的不俗,哎呦,那话怎么说?眉眼如画?谪仙下凡?反正老婆子不会讲话,就是觉得生的好看。”   “住在宁国公府的别院里,又是用宁国公的拜帖,而且出手还这般阔绰,只能说明从小就养尊处优,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不过就是寻常用的物件,所以能这般随意的送人,且容貌又生的好……,年岁也相似。”林瑶越说越发觉得是这个人,对张山家的道,“你下次问一问,这个六爷成亲没?”   “哎,奴婢记下了。”张山家的说道。   另一边,皇帝并不知道他已经被旁人误认为是宁国公府那个风流成性的六爷,只是觉得这俩天吃的很是舒服,道,“明日午膳少做一些,隔壁还会送来。”   李苋刚给皇帝放了帐子,正准备退下,听了这话忍不住无奈道,“收了那许多好东西,可不是要可劲儿的送菜肴过来?”   到了第二日,隔壁果然送了一大碗的卤味过来,张山家的闻着那香味,自己都差点流口水,不是她说,他们家夫人做菜真的有一手,“这是我们家夫人做的卤味,有鸡蛋,肉排,藕片,还有这豆干。”   李苋很高兴,想着皇帝又能好好吃饭了,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客套话,张山家的忍不住问道,“李总管,你们都来住好几日了,怎么就没见过你们家夫人?”   李苋诧异,没想到张山家的会问起这个,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道,“我们老爷还是一个人。”   真的是那位六爷? 第8章   张山家原本觉得问这些有些不合适,但是见李苋没什么芥蒂的样子,又想着两家这般常来常往的,还是问清楚比较好,想来夫人也是想知道的,又道,“真是冒昧,您家老爷可是宁国公府上的?实在是这礼物太贵重,我们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礼,这才让奴婢问清楚。”   李苋陪着皇帝出来好几趟了,倒也没有遇到过问这问题的,主要他们平日也不和人来往,不过皇帝用的都是宁国公府的名帖,说是宁国公府上的倒也没错,“正是。” 至于宁国公府的谁?还是要去问问皇帝的,好在张山家的也识趣的没有在问。   两个人又客套了一番,张山家的说起这卤味来,道,“鸡蛋,肉排都是自家的养的,那豆干是前几日夫人叫人从京城里买来的,还存着不少,八角等香料,还加了我们夫人平时都舍不得吃的龙井茶,用瓦罐熬制,文火炖了许久,等着煮好就盖上盖子,密封好,放入井水里,您也晓得这天气太热,不放井水里很容易生变,放了一夜,这样才算是完全入了味。”   李苋听着几个步骤就觉得十分费心,更不要说这用料了,想着他们皇帝到底没有看错人,这个林瑶,也算是知恩图报之人。   当然,也不枉费他心疼那些好东西心疼了许久。   张山家的见李苋欢欢喜喜的收了,也是高兴,虽然是费了不少心思,但毕竟也不过寻常的吃食,比起他们家老爷送的,简直微不足道。   等着回到了家中,见到了林瑶,斩钉截铁的道,“这位老爷必然是那位六爷。”随后在林瑶的疑惑中道,“奴婢问了是不是宁国公府上的,回答说是。”   一旁的茂春道,“那他也没说那位六爷呀。”   “茂春姑娘,你想想李总管只说是宁国公府的,却不说是哪位爷,这说明什么?说明其中有些不好明说。又没作奸犯科,堂堂正正的身份有什么不好说的?那自然是因为是宁国公府的六爷,在外臭名昭著,也就不愿意说了。   林瑶点头,在她看来,这位老爷无论年龄还是,样貌,又或者是这阔绰劲儿,几乎都已经确凿无疑了。   “这话以后莫要在传了,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叫李总管他们听到,总是不好的。”林瑶道。   “夫人,您说的是。”   大家一开始只是好奇,如今基本已经确认了,也就不再去说这件事了。   另一边,皇帝并不知道,对面从怀疑他是宁国公府那位风流成性的六爷,变成确认他是了,他见李苋拿着新的菜肴过来,忍不住问道,“今日是做的是什么?”   “今日给您做的是卤味。”李苋放在了案桌上,有宫女赶忙 拿了碗筷过来,盛出放在碟子里,之前已经热过了,用瓦罐装着,这温度能保持许久,拿出来的时候刚好是温热的,正好下嘴。   李苋按照惯例试吃了几口,随即忍不住道,“奴婢吃过茶叶蛋,但是鲜少遇到人往卤味里加茶叶,还当为什么这般做,如今吃了一口就知道了,他们家这猪排要比外面肉铺卖的肥,想来也是不少好料养的,这猪排肥腻,汤汁就有些腻歪,放入少许的茶叶,去腻还能提味,最主要的是放入的这茶叶,是味道清淡的龙井,不会像铁观音那般浓厚,让茶叶的味道夺了排骨的鲜香。”   皇帝见李苋说的这般细致,又听他说起林瑶做菜的步骤,从昨天开始准备,已经是放了一夜了,忍不住说道,“倒也是十分赤诚了。”等着李苋试吃后也下了筷子,发现正如李苋说的,味道里有一股淡淡的茶叶清香,却没有盖过猪排的肉香。   再去吃别的配菜,最好吃的是香干,完全吃透了卤料,不仅有香干自己的味道,还有排骨的肉香,忍不住吃了两块才放下筷子。   “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夫人在厨艺上颇有天分。”皇帝漱了口,放下茶杯,往后一仰,靠在松软的迎枕上,道,“都说御膳房的厨子才是顶尖的,他们却不知道,因为怕出错,做的都中规中矩的菜,哪里有外面这般灵活多样?”   李苋也觉得林瑶做的很好吃,见皇帝这般喜欢,道,“要不下了旨,带入宫里去,以后您不就可以日日吃到了?”又补充道,“如今也是和离的身份了,与其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依靠,不如去宫里,得了您的青眼,也是平步青云了。”   皇帝却道,“这样一个敢作敢当的女子,不应该被锁在宫里。”   李苋自然就不敢接话了,皇帝不喜宫里,总觉得那里有怨气,不然也不会一直都没有子嗣。   “你刚才说她们家没茶叶了?”皇帝依然十分大方,道,“把带来的茶业,选了几样,分别送一些过去。”   李苋觉得在这样下去,他带来的好东西都要被搬空了。   只是这一次林瑶却是如何不肯收了,她亲自见了李苋,初见的时候也是觉得颇为吃惊,这个李总管生的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很是亲和,还没开口说话就叫人生出十分的好感来,她跟许多高门大户的人来往过,自然知道越是这种看着和善的,其实越是不显露山水的城府深的人。   又见李总管谈吐举止,十分妥帖,觉得多半是后者,这个人可不简单。   林瑶说话就越发的客气小心了,道,“那字帖实是叫人喜欢,妾身此从小就练字,一直想要一本这样的字帖,自是说不出退还的话来,只是家境窘迫,也没什么好东西还礼,也就这做饭的手艺还尚可,承蒙你们老爷不嫌弃,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断了这饭食。”又指着刚送来的茶叶道,“这的东西却是太过贵重了,妾身实在是受不起,觉得受之有愧,甚至是坐立难安,还请李总管带妾身谢过你们老爷,只说这份心意妾身领,但是却是万万收不得。”   李苋见林瑶说的诚恳,知道这是她真心话,心里却是有些喜欢上林瑶,他在宫里可是见了不少人,那贪婪就好像一个巨兽,可以吞噬人的心智,最后变得面目可憎,叫人厌恶。   李苋回去跟皇帝一说,皇帝愣了下,随即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来道,“清酒红人面,钱帛动人心呀,这位夫人的心智倒是难得坚定。”   那之后果然就再也不送东西了,林瑶却是信守承诺,一日不断的送了菜肴过来,一晃眼就过了二十多天,皇帝吃的好,睡的香,来的时候气质冷冽,这会儿却是神色饱满,身上的戾气也是散了不少,李苋看在眼里自然是欢喜的。   只是马上就到了大朝会的日子,自从Tai祖召集了内阁制之后,许多事情都不需要皇帝亲力亲为了,不过每个月一次的大朝会皇帝却一定要现身,缺席不得。   要是按照李苋的想法,恨不得就马上下旨召了林瑶去宫里给皇帝安排膳食,但是之前已经问过一次,皇帝不喜,也就不敢在问了。   就是他很忧愁,皇帝回去之后,又是不愿意用膳了该是怎么办?   结果林瑶却是十分的体贴,叫张山家的送了一坛子八宝辣酱过来,跟着一道来到是茂春,她穿着一件枣红色的小袄,肤白,目清澈,郑重的说道,“我们夫人本想来相送,只是自古毕竟男女有别……,总是要避嫌,且我们夫人是下堂女,自惭形秽,更不想让你们老爷污了眼睛。”   “昨日知道老爷要走,我们夫人连夜做的这辣酱,因为加了猪油,猪油凝固了就有些硬,只要稍微热一下就可以化了。”茂春道。   “你们有心了,收着吧。”皇帝难得说道。   茂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只觉得来人身形高大,虽然穿着寻常,但是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来,让她不知不觉中就敬畏了起来。 第9章   茂春回去的时候,林瑶正在伏案写着什么,见她回来就头也不抬的问道,“可是收下了?这酱是自家吃的,自然不能如外面贩卖那般放一兜子盐,少了盐自然就不可存放太久,这会儿天气又炎热,放在阴凉处也就个七八日的样子,如果能放在冰窖里,倒也吃个二十几日。”   “夫人放心,奴婢都交代过了。”   林瑶道,“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林瑶虽然说了这许多,但是一直没有抬头,而是用心的继续写着,好一会儿也不见茂春离去,有些诧异,这才看了眼茂春,问道,“可是有事?”   茂春踌蹴了下,道,“夫人,我瞧着那位六爷,怎么跟传闻不太一样!”   林瑶一直都没见过这位老爷,毕竟男女有别,而且她一个和离女,自然是更要小心,不过那位老爷好像也是不太愿意见人,茂春跟着张山家的去过几次,也没碰到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尊。   “怎么不一样?”   “都说他是花花公子,风流成性,是个色痞子不是?”   林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觉得在背后这样说话不合适,茂春却像是没有看到林瑶的暗示,想来也是憋不住了,道,“夫人,奴婢就说这一次,我瞧着那位六爷好威严呀!您还记得我以前跟着您去顾大人家里,那时候远远的看到顾大人,就觉得顾大人虽然笑着,却是让奴婢紧张的话都不敢说,您还说这叫威严天成,可是这个六爷比起那位顾大人还要更盛!”   这位顾大人是皇帝的老师,如今不再朝中任职,却还有个太傅的虚职,在朝中人脉极广,王正泽正是拜在了这位顾大人的名下,才得以这般年轻就入了内阁,平步青云。   林瑶没想到茂春居然这般评价这位六爷。   曹氏正端了茶水过来,听到两个人说话,她在一旁道,“茂春,你还是太年轻,更是没有嫁人,不知道这些人多么的道貌岸然!你是不是以为那位六爷见到女人就流口水呢?”   茂春一下子就被噎住了,她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曹氏摆好了茶水,又放上刚刚切好的西瓜,道,“你那是话本子看多了,那位六爷好歹也是宁国公府出身,宁国公是什么人家?那可是太后的娘家,就是在皇亲国戚里,那也是头一号的,这种人总有自己的骄傲,就算是存个龌蹉的心思,那也是关了门,如何会在外面放浪形骸?懂吧!”   茂春还是觉得不甘心,道,“真的不像,而且生的太也好看了,那模样……”茂春说着这话,忍不住耳根一红,显然是觉得自己是一个没嫁人的姑娘,这么夸个外男不合适。   这下林瑶彻底被勾出了好奇心,这个六爷到底长的什么模样居然能让人周围人三番两次的夸赞?   其实王正泽的相貌就很出众,在同一届当中也是叫人眼前一亮的人,茂春跟在她身边,自然看了许久,那眼界也不算低了,她都说生的好……,林瑶还真就想看看这位六爷了。   不过这会儿这位六爷已经回去了,也不知道下次在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莫要再说了。”林瑶很快就收起了心思道。   茂春听曹氏这么说,觉得很对,知人知面不知心,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公子,就算是好色,也不可能如同街边流浪汉一般外显。   “夫人,您在写什么?这好像是菜谱?”茂春刚才就看到林瑶一直在写着什么。   林瑶停了笔,道,“是菜谱,我想着开一个食府。”   “食府?这不合适吧!”   茂春和曹氏异口同声的说道,显然都觉得不太妥当。   林瑶她这些天想了很久,绸缎庄是没办法做了,那还能做什么呢?思来想去还是隔壁这位老爷的捧场给了她启发,她从小就对烹饪颇颇有天赋,做这个最拿手了,为什么就不办个食府?   “之前你们都说我做的饭菜好吃?难道是哄我的?”   “自然不是,只是……”   林瑶知道她们的顾虑,这商贩也分三六九等,其中做食府是最劣等的,会被看轻,不过这是她喜欢做的事情,在则,她如今早就是个下堂的和离女了,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我们那铺子,明年就不租了,装饰一番就可以直接开了食铺,正好不用找地方,今年在庄子里养一些鸡鸭,多准备一些食材,就不需要全部从外面买,一举二得。”林瑶显然都盘算好了,只是还觉得有不妥当的地方,道,“就是我做的这些菜,说是好吃,却是旁人都能做得出来的寻常菜肴,要做一个在别的地方吃不到的。”   曹氏和茂春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下是拦不住了,但凡她们夫人下定了决定,就很难回头。   ***   皇帝上了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都已经睡了一觉却也不见李苋进来伺候,有些奇怪,问道,“李总管呢?”   外面小太监道,“老爷,李总管坐在后面呢。”   “后面?”李苋平时可都是蹭着他的马车,随身伺候左右的,他可是最怕自己被人夺走了差事,根本不给别人出头的机会的,这就奇怪了!   小太监踌蹴了下道,“总管抱着那坛子八宝辣酱,谁都不让碰。”   皇帝想象着那个画面,一下子就没绷住笑出声来,小太监是李苋的小徒弟,自然是向着李苋的,见皇帝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语气也显得明快的多,没有之前的紧张,道,“总管说,老爷最近都没什么胃口,回宫之后就指着这辣酱下饭呢,我们几个粗手粗脚的,别是给碰坏了,要亲自抱着才能安心。”   这一路就要好几个时辰,真要一直抱着,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皇帝知道这是李苋在溜须拍马,但是不得不说,还是挺受用的,把他那么一点的惆怅,主要是实在是不愿意回宫去,每次回到那地方就想起死去的皇后和腹中还没出世就的孩子,这下好了,一下子都给冲淡了。   回到了宫里,整个宫里都像是活过来一般,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之前皇帝不在,太后又常年礼佛,不爱管事,因为没有皇后,由着品阶最高的德妃,就是三公主的生母来暂代后宫事物,如此就算是谁有什么心思,也生不出什么波澜来。   皇帝先去见了太后请安,又去德妃的宫里看望三公主,皇帝之前还有两个公主,只有这个养了下来,自然格外的看重。   德阳公主先天不足,常年靠药养着,五岁了,看着像是三岁一般瘦小,见到皇帝细细的喊了一声父皇就开始咳嗽了起来。   喊了太医过来,还是老毛病,是个早产的孩子,先天不足,只能慢慢养着,看着瘦小女儿羸弱的躺在床上,皇帝既是担心又觉得沮丧,觉得自己贵为九五之尊,但是面对这些也是束手无策,也就不愿意多呆了,叮咛了几句就出了德妃的宫。   忙了一通下来,也是到了晚膳的十分,御膳房做了一桌子的美食上来,皇帝却是兴趣缺缺,那些菜,他就是不吃也知道什么味道,都吃了十几年了,还是没变……,这些人只求稳,毕竟御厨就有二十多个,谁都想保住自己的饭碗,不会冒险出头去创新,李苋好像是早就知道是这样,拿了林瑶送的八宝辣酱出来,盛了一勺放在热饭上,道,“那个小丫头是说这么吃的,直接拌饭吃。”又道,“奴婢之前就试吃过了,好家伙一勺子酱,整整吃了一碗饭。”   皇帝听着就有些意动了,吃了一口,入口是红椒的辛辣,随后是猪油的香味,再然后则是蘑菇的鲜味,竹笋丁的清脆……,里面还有核桃仁和豆干。   越吃越香辣,越吃越上头,等着吃完就发现一碗饭已经吃没了。   皇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只觉得吃的十分的痛快,就连之前的郁结也一扫而空。 第10章   用过了晚膳,喝了一杯消食的茶水,皇帝去洗漱了一番,换上了朝服,戴着龙冠,去了御书房,他出去了二十多天,堆积了不少的奏章,公务。   几个内阁大臣都聚在一起,显然是知道皇帝回来了,一直在等着。   平时几位内阁大人都是去各自的官衙,下午的时候在聚在一起处置公务,把要紧的事情过一遍,最后由着首辅来定夺,然后下放下去。   可以说,有了内阁,即使皇帝不在宫里,依然可以运行得当。   一般内阁常驻的名额有七名左右,大部分都是六部尚书的这职位来担任,人少的时候也有,只有四五位,如今边关平定,百姓安居乐业,皇帝登基之后,做事也十分的稳妥,很是信任内阁,这内阁也就越发的有干劲儿,这会儿是凑足了满满的七个人。   最后一位入内阁的自然是前阵子因为和离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的王正泽,年龄也是最小,由太傅顾忠志推举,礼部尚书的章明保荐,一步登天擢升了户部尚书,踏入了内阁。   当然,王正泽本身也是少见的人才,文采斐然,状元郎入仕,后在翰林院呆了二年,期间自己出钱出力的,重修了先帝的利民要书,做出了一些功绩,那之后下放到了杭州府为黎阳县令,短短三年把黎阳县头疼的马匪招安了不说,更是费心费力的治理水道,那几年洪涝之时,却只有黎阳县免于水患。   因为功绩卓越,三年考核之后就擢升为杭州知府,期间任职,上书请命开启海运,那几年但凡有船只的人都赚盘满钵满,让杭州府的赋税翻了一倍,为杭州府的百姓称道,就是如今在那边的名声也极好,在乡绅中也是有着很大的威望。   恰好户部尚书致仕,原本众望所归的是前户部左侍郎范谷本,只是他运道不好,恰逢这时母亲病故,必须要回家守孝三年,是为丁忧。   再往下,年轻一辈当中最为出众的就是王正泽了,他入仕之后的功绩自然没的说,没有污点,十分的漂亮,又是状元郎出身,这身份就无可挑剔,且后台很硬实,拜在了顾忠志门下,他帮着王正泽多方游走,终于得到了这个梦寐以求的官职。   今日是入内阁之后,第一次面圣,王正泽十分的激动,一直都擦拭着汗珠,文渊阁大学士白白鹏举曾经顾忠志提携过,和王正泽正是一个派系的,见他紧张劝道,“陛下仁厚,待我等也是十分的礼遇,王大人不必这般紧张。”   “多谢白大人。”王正泽感激的说道,只是依然很紧张,他拽了拽官袍的玉带,兴许是这些时日吃的不好,又或者家中的事情不顺,钱姨娘管着府邸,却总是出错,时常要他来给她补漏,他刚刚擢升,正是苦心做事的事情,回到府邸就想着好好歇一番,哪里有精力管这些破事?少不得又要训斥钱姨娘。   而钱姨娘只会哭,事情依然处置不好。   王正泽就盯着钱姨娘年轻娇美的脸蛋想着,光是生的好看有什么用?连后宅这点小事情都处理不好。   王正泽正想着这些心事,忽然听太监唱道,“皇帝驾到。”   一行人赶忙整了整衣袖,站成了两排,王正泽自然是在最后,迎了过去,只是因为刚才想心事,一个不稳,差点被自己的袍角给扳倒。   首辅章明虽然推举了王正泽,但不过是利益下交换而已,白鹏举舍下了两个下放的肥差,又保证下个内阁人选必定是章明的推举的,这才让他同意,实则和白鹏举,顾忠志这一派是不和的,冷冷的瞧了一眼,一旁的吴大人见了马上就道,“王大人,您这刚纳了新妾,虽说新鲜,但是也须得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掏空身子可就不好了,瞧瞧,连路都走不稳了。”   王正泽气的冒火,觉得都是钱姨娘,早上端过来的包子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有股味道让他很是难以下咽,又赶得急自然就没吃早膳,中午忙着官衙的事情,哪里有空好好吃饭?又草草对付了一番,忙到现在,因为等皇帝还没吃晚饭,这会儿的饿的不行了,脚步自然就不稳了,却是被人这番嘲笑了一番。   王正泽正要说话,却看到那身熟悉的龙袍,呼啦一下子,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齐声喊道,“见过陛下。”   皇帝显得很平静,脸上的郁结之气散去了不少,显然这散心散的还是不错的,几个大人面面相觑,终于放心了下来。   “平身。”皇帝摆了摆手,随后坐在了首位上,指着一旁的座位道,“都坐吧。”   一时所有人纷纷按照排序坐了下来,正襟危坐,很是严肃。   皇帝又让人上了茶水,问了一些例行的公务,等着告一段落,章明指着王正泽道,“陛下,这是新擢升的王大人。”   不管暗地里如何,表面上这些人都是一派和和气气的。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王正泽身上,皇帝自然是见过王正泽的,毕竟当初他这个状元郎里还是他钦点的,当时的王正泽文采斐然,生的又是一副好相貌,顺理成章的成了状元郎。   只是到了这会儿已经忘了差不多了,结果没想到让他后面更为印象深刻的,只是因为一个妇人。   果然如吴大人嘲讽那般,王正泽的脸色很不好,有些发黑不说,穿着也没有其他官吏那般整洁利落,一看就是日子过得不顺心。   随即想到林瑶的厨艺和做事的果敢来,丢了那样的女子,却留着一个妾侍在后宅里……,这日子过的如何,想想也知道。   “陛下,微臣深受圣恩……”   王正泽激动的跪在地上表着忠心,他颇有文采,说的又慷慨激昂,比起在场的那些老油条,多了几分年轻人的干劲儿和赤诚,在加上仪表堂堂的,把在场内那些官吏们都比下去了。   要是往常,皇帝总是要亲自扶起来,在鼓励一番,毕竟入了内阁就是要重用之人。更不要说王正泽这般出彩,但是坏就坏在,皇帝认识林瑶在前,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再去看王正泽就有些想法了。   皇帝表情淡淡的,只道,“起来吧。”   一时王正泽有些发愣,在场的人却各有心思,没有说话,不过王正泽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镇定了下来,脸上露出很是感恩戴德的表情,道,“多谢陛下。”   那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还是无意,王正泽感受到了皇帝对他的冷淡,这让他很是懊恼,最后却归结为钱姨娘身上,觉得她没管好后宅,连早膳都不会安排,导致他精神不足,这才没有表现出色。   夜里,王正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中,钱姨娘小心翼翼的端着洗脚来伺候,却见王正泽突然踢翻盆子……   那之后屋内尽是女人被打而痛哭的的哀求声。   赵沫见钱姨娘的奶母默默的哭着又不敢进去,最后带着几分哀求的看着他,狠下心,假装没看到一般看向了别处,心里头却是想着,以前大人无论如何是没打过女人的,可是自从夫人走后,大人就开始这般……,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后面还要出大事。   要是夫人还在,何至于此? 第11章   宁国公府里,小丫鬟雁南端了茶水过来,刚到了门口就看到守门的婆子朝着她使眼色,她的脚步就慢了下来,想问问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很快就听到了老国公爷的吼声,到不需要问了,准是六爷又被国公爷训斥了。   婆子没有出声,努了努嘴,看口型是说,待会儿进去,别是这会儿进去殃及鱼池了,雁南似乎是习以为常了,熟练的把托盘放在了一旁的走廊长椅上,掏了掏兜,找出两块饴糖来,拿了一块递给了婆子,婆子笑眯眯的接了,两个人各自含着糖,一副见惯了的模样。   屋内,云付被父亲摁在地上揣了好几脚,就是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也有被打的红色印记,显然老国公爷并没有手下留情,云付满腹的委屈,道,“爹,是人家姑娘瞧不上我,非要退婚,儿子有什么办法?”   原来云付的婚事又一次被拒了。   老国公爷气的差点背过去,他六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出众,到了老六也不知道怎么了,读书不行,练武又嫌累,行吧,家里也不是养不起,好歹前面几个儿子争气,有的考中进士入仕,有的参了军,已经升任了军职,也不是差这一个。   谁知道放任的结果就是,云付到处沾花惹草,还包了青楼的花魁,导致婚事告吹,那之后赶紧喊回家里,结果又和他的妾侍有了沾染……   老国公爷越想越是气愤,又一脚踹了过去,云付赶忙抱住了老国公爷的腿,喊道,“爹,你再打,就没这个儿子了!”   “不争气的东西,我要你何用?”   “怎么没用,好歹爹出殡的时候给你抬棺的人多了一个不是……,哎呦,爹,你怎么打的更狠了。”   外面婆子和雁南对视了一眼,皆是露出无奈的神色来。   等着老国公爷走后,雁南走了进去,云付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愤愤对着雁南道,“你这个狠心的丫头,我平时对你也不差,见我被打也不说帮个忙。”   “奴婢一个丫鬟能帮着什么呀?”雁南不为所动,熟练的去搀扶云付,云付顺势起来,道,“你可以去喊我娘!”   “您说国公爷会打您,夫人还能在府上?她一早就出门入宫去了。”   “娘入宫去了?”云付一愣,随即起身,道,“那我也要入宫去,让姑姑瞧瞧,我爹下了多狠的心。”   云付说的姑姑自然是太后,云付从小就生的好,粉雕玉琢的,皇帝性子内敛,虽然够稳重,但是颇为无趣,对比下,性格活泼的云付自然更得长辈宠,太后很是喜欢这个侄子。   ***   日落西沉,等着最后一点霞光散去,太监们赶忙点起了灯,巍峨的宫殿倏然出现的眼帘之中,气势磅礴而威严,叫人敬畏。   皇帝从御书房出来,受着内阁大臣的跪拜,上了龙撵,他穿着华丽的朝服,戴着世间珍宝的九龙玉冠,身姿挺拔而高挑,清俊疏朗的眉眼隐在珠帘后面,叫人看不真切,却更增添了几分触不可及的尊贵。   从御书房出来,朝着皇帝住的昭阳殿而去。   一路上只听得到太监们因为使力而略带粗浅的呼吸声和整齐的脚步声,四周十分的安静压抑。   正走着,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间看到前面来了一行人,皇帝道,“那不是阿付?他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来人正是入宫了的云付,他虽然是个白身,没有官职在身,却因为姑姑是太后,表兄又是皇帝,早就得了一块入宫的牌子,可以随意出入。   到了宫门口,递了牌子,那些宫人知道这是宁国公府的小公子,谁也不敢耽误,记了档就放了行。   两个小宫女原本领着云付去太后的寿阳宫,但是也不知怎么,云付中途突然就改了主意,不愿意去了,知道皇帝在御书房这边,非要过来拜见。   皇帝上了一天的大朝会,下了朝又在御书房和大臣议事,事情繁杂,夏季如常的洪涝灾,需要赈济,西南那边却又干旱,年底还要减轻赋税不说,须得派个钦差下去查看原委……,因着开了海,大量海盗登岸掠杀,扰的百姓民不聊生,到底是要招安还是要委派水军去剿匪?朝廷水军向来薄弱,又涉及拨银子培养水军的事情上,吵来吵去,好容易才把大事情先处理妥当,正是力歇的时候,自然是没劲儿,不想说话,不过等着皇帝看到云付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云付十分爱美,如往常一般,套了一件精致缂丝长袍,腰上系着羊脂玉的玉带,头戴玉冠,一派贵公子的模样,加上他原本就生的漂亮,红唇,高鼻,一双丹凤眼顾盼神采的,本该是叫人惊叹的美男子才是,结果眼角却是有个大大的青紫伤痕,看起来十分的可笑。   “陛下,你快救救阿付!”   皇帝道,“又被你爹打了?”   云付哭丧着脸道,“我都怀疑是不是他亲生的?对我这般拳打脚踢的,这是活生生的打死我呀!”   “婚事又被拒了?”皇帝了然的说道。   云付一下子就说出来话了,显然是觉得很丢脸,耷拉着脑袋,配着他脸上青紫痕迹,可怜兮兮的,道,“就我这名声,谁愿意把姑娘嫁过来?可是我爹娘偏偏又非要找个门当户对的,那姑娘须得德才兼备,又要能干,可以管得住我!利川的王家听过吧?就给我说了王家的闺女,开始可能还不知道我的事儿,说要想想,我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结果昨天叫人把东西都退回来了,说是他们家女儿早就定了婚事。”   皇帝下了龙撵,跟着云付一同并肩而行,两个人年龄相仿,一个内敛,一个活泼好动,性格倒是很互补,打小就玩的要好。   “要不,朕给你指一门婚事算了,成天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皇帝就寝的昭阳殿,皇帝去隔壁换了常服,朝服虽然奢华精致,但也十分厚重,这会儿换上轻便的常服,忍不住舒服的舒了一口气。   正好到了晚膳的时间,云付少不得要蹭一顿饭,嚷嚷道,“我可是受了伤,得补一补,让御膳房端了最拿手的菜来,对,就是那个金线吐丝,还有那个猴头蘑扒鱼翅,都是我爱吃的。”   金线吐丝的主料是虾仁,猴头蘑扒鱼翅就不用说了,是鱼翅,都是海鲜,属于发物,皇帝道,“你这伤了还敢吃发物?朕瞧你什么事都没有,国公爷是打的轻了。”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等着御书房上了菜来,里面摆着云付点的两样菜。   菜上了桌,要先试菜,两个人少不得要闲聊几句,更何况云付生性活泼,根本就闲不住,那嘴就没停过。   “这几年就朝着我成亲这件事上使劲儿,就没想过给我涨点月例?每个月只给我一百两,别说是买一件喜欢的物件,就是去天香楼吃一顿都不够,我堂堂一个宁国公府的公子,丢人不?”   “你还知道丢人?”皇帝冷冷的看了一眼云付。   云付理亏的低下头来,顿时连平时最喜欢喝的茶水都喝不下去了,苦着脸,道,“陛下,我跟你说实话吧,那个花魁云芳姑娘,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皇帝诧异,“什么?”   “你知道我平时喜欢听曲子,都说云芳姑娘唱的好,当时我就去想去听个曲子,谁知道云芳姑娘突然晕倒在我怀里,后来抱着我哭,说什么自己清白没了,让我出钱包了她,我能同意?见这行不通,又哭哭啼啼的说自己被长公主家的那个王奔瞧上了,王奔那小子多混蛋陛下是知道的,再说和我从小就不对盘,小时候还跟我打架来着,说我生的像娘们,没少拿这个嘲笑我,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云芳姑娘又哭的厉害,陛下知道我看不得女人哭,想着不过是假的就同意了。”   皇帝虽然很吃惊两个人对外闹的沸沸扬扬的,居然是清白的关系,但按照王奔和云付不对盘的程度,恐怕是更想看到王奔气急败坏的模样吧?   不过云付看不得女人哭倒是真的,打小几个兄弟里最是心软良善。   “后来事情闹成那样,我婚事也吹了,其实云芳姑娘是好姑娘,一直卖艺不卖身,我就干脆把她赎了出来,她说要投靠余杭的舅舅,就叫人给送去了。”云付道。   “那个妾?”   “这个可真是冤枉,陛下,你知道我娘那性格,我爹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是年过中旬的婆子,不过苗姨娘是先帝赏的,我爹不敢不要,就放在后宅里,别说得宠,就连见都没见过我爹,那天我被关在家里憋屈,去后花园散步,看见苗姨娘一个人在哭,我最看不得女人哭了……,她就说求着我想办法放她出去,她十五岁进来,已经过了十年了,却当个活死人一样在国公府里,我当时就想安慰她。”   “到底抱了没?”皇帝问道。   “……抱了,是她抱我的,我措手不及呀!”云付憋屈的喊道。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正好被人逮住了,还是被去做客的李家小姐的母亲看到了,那消息一下子就铺天盖地的传开了。   皇帝简直哭笑不得,道,“舅母和舅舅不知道?”   “我说了呀!”提到这个,云付就委屈的想哭,“他们压根不信,说什么一个男人要敢作敢当什么的。陛下,你可要救救我呀。”   皇帝无奈,“那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跟朕说?之前做什么去了!”   “我觉得有点丢人。”云付低着头,声音低低的,“只是这一次,我实在是忍不了,你看看我这伤,我爹也太狠了”   “你可真是……,朕找个机会问问国公爷,用膳吧。”   别看云付说的可怜,但是这几年在外游山玩水的,不知道过的多自在,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他平时最喜欢品尝各地美食,也是最挑嘴的。   “好久没吃御膳房的菜了,咦……这味道……”云付兴致勃勃的吃了一口自己点的两个菜,很快就摇头,又去吃别的菜,倒不用他夹菜,自有宫女帮着他夹过来,不过他越吃越是有些意兴阑珊,“陛下,怎么这味道都差不多。”   也不是不好吃,就是和云付记忆当中美味还是有些差距的。   李苋道,“陛下,奴婢给您拿辣酱吧。”   皇帝面色这才和缓了一些,点了点头,见一旁的云付很是好奇,道,“你也尝尝。”说着就开始吃起来,虽然吃的不紧不慢的,但是能从皇帝的表情看出来,他吃的很是满足,这可是让云付越发好奇了。   云付捧着碗,也吃了一勺,只觉得入口辛辣……,各种味觉交替,像是在舌头上跳舞,美味的不行。   “好吃!”云付这才开始埋头吃起来,两个人静悄悄的,等着吃完,云付意犹未尽的对着李苋道,“再给我来一点。”   李苋看了眼所剩不多的八宝辣酱,颇有些不愿意,但是云付要,也不能不给,盛了一勺,又抖掉一半,然后倒入他碗中。   云付,“……” 第12章   太后穿着一件丁香色的素面褙子,手上戴着一串楠木的佛珠,静静的听着宁国公夫人的哭诉。   “小六也是您看着长大的不是?这孩子心肠好,又孝顺,几个孩子最听话,偏偏婚事就不顺,那王家之前明明同意了的,结果一转眼就又说不行了……,我们老大家的长子都快成亲了,他却连个亲事都没定下来。”   “别急,命中总有定数,该是他的就是他的。”   宁国公夫人年记不轻了,但是依然有着惊人的美貌,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一双顾盼生姿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天真,时常会因为事情不顺而哭泣,看起来柔弱不堪,但却偏偏把宁国公管的死死的。   太后在看看自己,从放在窗下梳妆台上的铜镜里,映出两个人挨着坐在一起人,原本是同龄人,她和苏氏只差三岁,曾经也是京城的两颗明珠,如今看着却像是差了一个辈分似的。   她入宫,当了皇后,一路小心翼翼,生怕犯了错万劫不复,好些年都没睡过好觉,而这个嫂子……,却是嫁给了真正欢喜她的人,这些年来过着顺风顺水的。   太后想起当初母亲不喜欢这个儿媳妇,觉得撑不起来,谁知道宁国公就认准了她,死也不肯退步,母亲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婚后果然如同母亲所想那般,别说主持一个偌大的宁国公府了,就是自己院子里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母亲就诸多不满,可偏偏平时里桀骜不驯的哥哥,婚后就变得听话懂事,很是上进努力。   母亲也是个通透的,知道这世上的事情不可两全,好歹可以管住哥哥,想着赶紧催促生了儿子,把长孙带出来,娶个好长孙媳妇来,可以帮着主持中馈。   这个嫂子也争气,第一胎就是儿子,隔了两年又生了次子,母亲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前面三子,二女都像他们云家人,偏偏这个老六却是像宁国公夫人,生的眉眼细致,从小就漂亮的跟小女孩似的,性子也软,又乖又听话,太后每次看到行礼时候沉闷的没有多余话的皇帝,再看看连吃个葡萄,都要给她剥了皮的云付,自然就多疼这个侄子了。   原本想着给云付赐婚,宁国公夫人却是不肯,说强扭的瓜不甜,她自己日子过得顺遂,就以为所有人的婚事都一样……   宁国公夫人擦了擦眼泪,道,“让您见笑了。”随后出一套护膝来,道,“上次来的时候瞧见您跪拜佛祖,这地板又凉又硬,怕是膝盖受不住,回去之后就做了这一对护膝,里面用的是羊毛,松软贴肤……,我不会别的,也就是这女红还能见人。”   这护膝何止是能见人,宁国公夫人的女红是出名的好,针脚细致,还有几朵漂亮的祥云绣花,知道太后喜欢红色,却因为礼佛不能穿,就在外面配上红色,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出,红色边加上了黑色的澜边,这个配色十分的漂亮,既沉稳大气,又非常的亮眼。   太后刚才还带着些许的不耐烦,这会儿却是感慨万千,宁国公夫人就是这样,总是能自细致入微的照顾到你,母亲走后,她也就能在这个嫂子身上得到这种关怀。   “我很喜欢。”太后真心的夸赞道。   宁国公夫人高兴的不行,笑的像个孩子,让太后想起了云付……,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宁国公夫人道,“您喜欢就好,那得空了,我再给您做几个备用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话题又绕到了皇帝的婚事上,“就没有想过再给他选个皇后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新皇后故去才一年,再说陛下不愿意,我也是没法子。”   皇帝子嗣的问题和云付婚事,是两个人的通病,说着居然有种同病相怜的心情来,宁国公夫人说起云付的事情,“这孩子居然说没有碰那个青楼的姑娘,他从来不说谎的,也是学坏了!”   太后没有附和,想起云付的性情来,却觉得约莫是可能的。   ***   林瑶每天早上要练两个辰的字,下午则是做菜,觉得不错的就写到了菜单里,准备开食府用,所以虽然不用给隔壁那位六爷做饭,却依然很忙碌。   不过这种忙碌是充实的,林瑶每天乐在其中,觉得和离之后的日子才算是有滋有味的,为了她自己而活。   这一天,林瑶做了一道羊肉炖芦菔(萝卜),为了去膻味还特意加了花雕酒,用文火炖了一下午,煮的羊肉酥烂鲜美,因为加了芦菔,羊肉里有了芦菔特有的清甜味道,自然解腻,羊肉吃起来软糯清爽,这两样食材加起来简直就是绝配。   晚上的时候,奶母曹氏,丫鬟茂春,还有张山家的都来试吃,还有奶母曹氏的大儿子贺顺也过来看望母亲,他如今帮着林瑶管着庄子,这羊肉还是他带来的。   一个人一小碗,椅子不够,贺顺就带俩儿子蹲在角落里吃,一时大家吃的静悄悄的,半天都没有人说话。   林瑶见半天没人吭声,只好主动问道,“这味道如何?”   “好吃。”   “香!”   贺顺的大儿子道,“夫人,我们一年也就吃一回羊肉,每次我跟弟弟都吃的精光,那时候没觉得,可是这次吃了夫人做的才晓得,什么叫真的好吃。”贺顺的大儿子使劲儿的拍了马屁,又可怜兮兮的问了一句,“夫人,我还能再吃一碗吗?”   “你这兔崽子,在这里等着呢?”贺顺喊道。   林瑶忍不住笑,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一时气氛就变得格外热烈。   “是真的,夫人这肉炖的酥烂,咬一口到嘴里就化了一般,满嘴的鲜香味。”   一旁茂春笑嘻嘻的道,“说的好,再给你添一碗。”   贺顺的小儿子急了,“我也要加一碗!”   茂春道,“你学一学你哥哥,总要说出个一二三来不是?”   贺顺的小儿子没有老大能言善道,憋了好一会儿,才脸色通红的道,“就是好吃呀,呜哇……”可怜兮兮的哭了起来。   “不哭啊。”林瑶弯腰抱了抱贺顺的小儿子,温柔的说道。“还许多呢,都敞开来吃吧。”   一时大家又热火朝天的吃了起来,眼看快要见底了,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谁?”   不过一会儿,张山领着一个高瘦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杭绸直裰,戴着精致的玉冠,唇红齿白的,一张脸蛋生的极为漂亮,只是如今颇有些狼狈,衣袖上,发鬓上都沾着些泥和草屑。   张山道,“夫人,小的还当是个贼呢,不过一想,谁大白天的趴在墙上当贼?”其实张山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可是看看这位公子贵气的打扮和比夫人还要精致的漂亮的脸蛋,就觉得这可能性也太低了一点,也就没说出来了。   来人脸一红,道,“冒犯了,我爹是宁国公……”男子说道这里停顿了下,有些磕磕巴巴的道,“家里排行老五。”   “原来是宁国公府的五爷,失礼了。”   “实在是冒昧叨扰了。”这位宁国公府的五公子很客气,语气也非常的温和,林瑶越看越觉得事出有因,果然他道,“本来是来别院小住,结果就闻到这香味,我没有别的喜好,就是好吃,看到美味佳肴就有些忍不住……,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第13章   林瑶见他直接道明来意,颇为诧异,宁国公府是个什么人家?京城里一等的世家,什么珍馐美味没吃过?居然对着她一锅羊肉流口水?还爬墙?她就想起了之前走的六爷,加上这个五爷,这俩兄弟也真是好吃如命,没谁了。   “五爷,您坐。”随后对着茂春道,“拿新碗过来,就是前几日买的那一套青花瓷。”   过了一会儿,茂春就端着托盘过来,漂亮的青花瓷内装着冒着热气的羊肉,还有一碟子糖蒜,一杯漱口的茶水,林瑶毕竟是妇人,不好在屋内招待,毕竟要避嫌,就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云五爷吃相很是文雅,慢吞吞的吃了一口,随后眼睛一亮,赞道,“这是夫人做的?这羊肉应该是三个月的小羊羔,肉质鲜嫩,无膻,芦菔在一开煮的时候放入,几个时辰后基本都化掉了,羊肉完全吸纳了芦菔,吃起来很是清爽酥烂。”   林瑶心中诧异,之前还有有些芥蒂,毕竟一个陌生人突然闯入家中,结果听了这话却是全然的佩服了。   “夫人,您是不是加了花雕酒?”   林瑶惊奇的点头,她之前做菜,茂春等人只会说好吃,却没有人像这个云五爷一般,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其实这才是她想要的意见。   “妙呀,花雕酒口感绵柔,这羊羔肉柔嫩,正是相配了,要是换成了其他酒,就会被这酒味冲淡了肉的口感。”   这云五爷说的头头是道,惊的一旁的茂春等人一愣愣的,贺顺的大儿子麦苗道,“爹,我刚说了一句话就加了一碗,这个老爷说了这许多,能加几碗?”   麦苗满眼都写着佩服,他是真心这么想的,结果这话一出,顿时大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贺顺道,“莫要乱说,快给老爷赔罪。”   云五爷却是个好脾气的,道,“不碍事,孩子说的是实话,我就是来蹭饭的。”   这话说的豁达,顿时就让所有人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   这个人出身不低,举止又十分的文雅,平日都是他们不敢瞧一眼的老爷,这会儿却是这般平易近人,这个举动一下子就收买了在场几个人的人心。   来了客人,自然不可能继续在院子里了,曹氏带着儿子,并两个孙子去了后宅,院子里只剩下茂春,张山夫妻俩,还有云五爷和林瑶。   云五爷放下了筷子,意犹未尽的回味了下,道,“多谢夫人款待,只是这花雕酒恐怕不是绍兴产的吧?”   林瑶这下是彻底没佩服了,居然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道,“是,我也晓得绍兴的花雕酒好,只是那酒本就是御供的,很难买到,就算是有卖的,价格也十分昂贵,作为配料,实在是用不起。”   “这有何难的,今日受了夫人的款待,就送夫人一坛子绍兴花雕酒……”   林瑶道,“五爷的心意妾身领了,只是这花雕酒就不必要了,一碗羊肉而已,何至于要什么谢礼,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已经很少有人能跟妾身品评菜肴了。”   林瑶这些日子为了开食铺,在菜单上颇是下了功夫,只是无论她做个什么,旁人都会说好吃,让她很是头疼。   而今天遇到这个云五爷,虽然不过几句话,却是每一个都说道了点子上,让她觉得聊的很是投机。   两个人很快就畅聊了起来,云五爷见多识广,说起来各地的美味佳肴头头是道,林瑶虽然在厨艺颇有天分,但毕竟是内宅妇人,见识有限,就很喜欢听云五爷说这些。   等着云五爷回去的时候,不仅酒足饭饱,还拎着林瑶之前做了五六种酱菜,林瑶就想起之前的六爷来,道,“前几日刚走,说也是宁国公府的……,我就猜着应该是府上的六爷?”   云五爷突然被口水呛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等着云五爷走后,茂春忍不住对着林瑶道,“乖乖,这宁国公府是怎么回事?那个六爷生的就少见的清俊疏朗,这个五爷也是了不得了,漂亮的像是谪仙下凡一般的。”又道,“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前还当老爷生的不俗,这么一对比,就发现也不过如此。”   茂春说完就去看了一眼林瑶,却见她不甚在意的样子,舒了一口气,只要夫人不生气就好,其实她也是一时感慨。   林瑶道,“到真是想见一见这个宁国公夫人了,也不知道生的如何倾国倾城,儿子容貌都这般出众。”   一旁曹氏道,“这里是宁国公府的别院,总会有机会的。”   那之后,云五爷就时常来蹭饭,他和林瑶一谈就个把小时,基本都是关于烹饪的方式,两个人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倒是相处的十分融洽。   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天气渐渐转凉,林瑶菜单在云五爷的品评试菜下,修修改改最后拟的差不多了,却少了一味主菜,她对云五爷道,“您看咱们京城几个出名的酒楼,桃花源的最出名的就是交桃花酥的一味糕点,还有福运楼,出名的则是糖醋鲤鱼……,我开的食府也要有个最为特色的菜肴才是,但凡人们提到这个就会想起我开的这家酒楼。”   云五爷这半个月跟着林瑶蹭吃蹭喝的,脸都圆润了不少,不过他之前就有些偏瘦,这会儿稍微胖了一些,反而越发的漂亮精致了。   他到没想过这许多问题,听了林瑶的话道,“夫人当真是深思熟虑,是这个道理。”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显然都在想事情,好一会儿,突然间云五爷道,“我想起来,几年前吃过一次羊肉,那味道至今都难以忘怀,甚至想起来如同做梦一般。”   林瑶道,“是什么样的羊肉?”   “小羊羔肉,这样卷起来,然后用刀切薄片,那刀工好的,肉片下来薄如蝉翼,我们围坐在锅子旁边,把切好的羊肉片丢入锅中,也就放进去这功夫就熟了,捞出来蘸酱吃,那味道……”云五爷说着就差流口水了。   林瑶诧异道,“直接早锅旁边捞肉吃?”   “可不是,但就是好吃。”   林瑶有些难以理解,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是见识过云五爷的挑剔的,是真正的美食家,他说好吃,那自然不差的,就有些跃跃欲试道,“现如今还能吃到吗?”   “是在他家吃的,倒也不是酒楼,要不我去问一问?夫人先等我消息?”   “那就有劳了!”   ***   皇帝忙了半个月,总算是把堆积的事情处理的七七八八,可以松了一口气,按道理这饭量也应该上来,结果吃的却是越发少了。   太后自然担忧,还叫人喊了李苋来问,李苋自然不敢跟太后说是因为林瑶做的八宝辣酱吃完了,只是说皇帝没有胃口,太后也知道皇帝的情况,最后道,“要不从民间选几个厨子入宫,给陛下做点新花样看看如何?”   李苋自然赞同,道,“还是娘娘心疼陛下,这个主意好。”心里却是想着,甭管外面做的如何花哨,入了宫都有规矩,最后做出来的还是那般中规中矩的,只要一日不换那个尚善总管,就不会有改变。   不过尚善总管是太后的人,他自然不敢说。   等着回去,皇帝正在用晚膳,他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摆了摆手让人撤了下去,李苋急的不行,最后决定,等着明日就偷偷出宫一次,找林瑶多要一些辣酱,而且上次走的时候好像看到她腌制酱菜,也可以带一些回来。   皇帝看了一会儿奏折,回到了寝殿内,漱洗之后距准备睡了,临睡前,突然间问道,“小六这几日怎么没见入宫来?”   李苋道,“上次宁国公入宫的时候听说好像是去别院了。”说完突然间停顿了下,这别是和林瑶遇上了吧?还记得上次吃完林瑶做的八宝辣酱,简直赞不绝口,一直问他哪里的,他被缠的没办法,最后在皇帝的首肯下,告诉他是隔壁那家人送来的。   “那林氏刚刚和离,六爷又是没有成过亲的……”李苋停顿了下,道,“陛下,奴婢倒不是担心别的,就是六爷这个人做事太没章法,不然也不会弄到如今这般地步。”   李苋说完见皇帝没有什么反应,就想着或许自己想多了,皇帝对林瑶和云付根本就不关心,就放下了帐子,随后举起放在案桌上的宫灯,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结果刚到门口,就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皇帝的声音,“这宫里的事情差不多了,明日收拾下,去别院住一阵子吧。”   李苋“……” 第14章   太后知道皇帝又要出去散心,倒也没阻拦,只道,“莫要走的太远,袖佛山的别院,石壁原的竹园,还有保和猎场就都挺好,离的近,有个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回来。”又开始叮咛皇帝的吃住,“出门带好侍卫,要按时用膳……,记得你身旁那个尚真明年是不是就要出宫了?”   “是。”   太后道,“去年宫里入了几个新人,瞧着都不错,正好就提前教一教,这次出去都带着吧。”   皇帝道,“母后,朕实在是没有心情。”   太后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元皇后和皇帝少年夫妻,诞下两女,却都不幸夭折,皇后太过悲伤,没熬过去病故了,后来娶了据说好生养的金家姑娘,到是很争气,第一年就有了身孕,谁知道最后却是难产一尸两命。   皇帝一直都没走出来,太后也不敢步步紧逼,道,“哎,就依你。”   皇帝道,“孩儿不孝,让您操心了。”   太后因为礼佛,穿着素净,屋内摆设也十分的简陋,神态也是不紧不慢的,唯独听到这句话,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道,“你是我儿,为你操心不是天经地义?更何况你是一国之君,身份贵重,我身为太后也要好好的扶持你。”   皇帝想要说点什么,却实在是不善言谈,最后只道,“您保重。”   等着皇帝走后,吕嬷嬷走了进来,她刚才代替太后去送了皇帝,就可见她在寿阳宫的地位,是太后最为信任之人。   吕嬷嬷道,“陛下还是不放心娘娘,一路上叮咛奴婢要好好伺候太后娘娘”   太后道,“我儿那性子我不知道?你就哄着我吧。”   “奴婢可不敢说谎,是真的。”吕嬷嬷赶忙解释道,“说太后您看着清减了许多,虽然因为礼佛不能吃荤腥,但是燕窝,参汤却不能断了,一定要盯着您喝,又说天气马上就转凉了,把去年陛下猎的几张皮子拿来给您做个毛坎肩,又暖和又轻薄。”   太后道,“怎么不在我跟前说。”虽然这般说,但是脸上却是带着满足的神色。   吕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母子俩,一个内敛不爱说话,一个则是重规矩,即使疼爱也放在心里,端着架子不讲……,倒是苦了她,每次都要这般当个传话筒。   “时间到了吧?”太后突然道。   吕嬷嬷神色一凛,“娘娘,奴婢去拿贡品。”   好一会儿,太后穿着素服,吕嬷嬷端着贡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入了小佛堂,有宫女在外面关上了门,大家都知道太后给菩萨供奉的时候是不让人进来的。   两个人到了屋内,内室一尊金身大佛,太后朝着佛像拜了拜,摆好了贡品,随后吕嬷嬷拉了下佛像上镶嵌的一个红宝石,佛像居然慢慢的向后移动,随后露出一个一人宽的洞穴来。   顺着洞穴内的石梯向下,就到了一个密室内。   里面十分恶臭,太后捂着鼻子,来到了一个木桶跟前,吕嬷嬷开了盖子,叫人惊悚的是,木桶里赫然坐着一个人彘。   这是一个头发凌乱,骨瘦形销的女人,依稀可以从她轮廓里看出,年轻时候有种惊人的美貌。   “贞娘,已经三四日没有进食了,饿了吧?”太后似乎习以为常,道,“这里有你最喜欢的果子,还有饴糖,你想不想尝尝?”   吕嬷嬷端着托盘,放在了女子的眼前。   女人嘶哑的道,“给我。”   吕嬷嬷拿了一块糖来塞到了女人的嘴里,女人贪婪的吃着糖块,却听太后又道,“只要你说出宫里的那个内应,我就让你好好吃个饭。”   女人却疯狂的笑了起来,道,“着急了,你那三公主是不是又不好了?哈哈哈”随即朝着太后吐了个口水,恶狠狠的道,“云芙蓉,你害死我儿,又把我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要你也断子绝孙。”   ***   皇帝刚到别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云五爷从隔壁回来,神色满足,还哼着小曲,很是自在逍遥的模样。   “六爷,您回来了。”李苋道。   这话可是把云五爷,应该说云六爷给吓了一大跳,惊道,“李总管?”再去看李苋后面,果然看到皇帝赫然也在,他穿着一件寻常的圆领澜边长袍,系着藏青色的丝绦,长身玉立的,映着身后那湘妃竹,十分的清俊疏朗。   云付马上就站的笔直,心虚的问道,“陛下,您怎么也来了?”   “朕要是再不来,你就要惹出事情来了。”皇帝道。   “什么事?”   云付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别提多开心了,父母,兄长们觉得无用的烹饪,在林瑶的眼中却是不可多得本事,两个人一起钻研菜谱,做完在一起试吃,简直成就感满满的,这是他活了这许多年从来没有过的。   “哎呦,六爷呀,您可真是糊涂。”李苋急道,“对面那家夫人是谁?那可是王尚书的下堂妻,您呢?奴婢说句难听的,您在京城里的名声可不太好,要是叫别人瞧见,您跟那位夫人整日在一起,你猜他们会怎么说?”   云付显然像是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他狡黠的一笑,很是自得模样,道,“所以我对林夫人说我是宁国公府的云五爷!”   李苋,“……”   乌云遮住了天空,下起了雨,豆粒大的雨珠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不过一会儿就形成了大雨。   屋内的皇帝坐在太师椅上,接过尚真递过来的巾子擦了擦发鬓上的雨水,刚才下的太急,一时没来得及,还是被淋到了一些。   李苋端了姜茶过来,道,“陛下,六爷,快喝一杯避寒。”   云付从刚才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小心翼翼的端了茶水,吹了吹就抿了一口,随后偷瞄了眼皇帝。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   李苋也是无奈,觉得云付当真是有些天真,道,“六爷呀,您告诉林夫人你是云五爷有什么用?那些人说闲话人也当你是云五爷不成?他们又不是不认得你!” 第15章   云付沉默了下来,李苋又道,“林夫人日子过得艰难,只能在这人少的别院里避世,六爷,您倒是好,非要凑上去给人添堵。”   “不是……”云付觉得李苋说的不对,林瑶没有闷闷不乐呀?也没艰难,每天练字,做菜,和丫鬟婆子们其乐融融的,日子过得惬意舒适。   “也没有个可靠的娘家,只能靠着王尚书的照拂活着,那王尚书是看着往日的情面,但要是知道和一个生男走的这般近,还是您这样盛名在外的浪荡子,该是如何做想?”   “我是冤枉的!”云付委屈的说着,随后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词穷,无论怎么样,总之频繁的和林瑶来往,确实是不妥当的。   “所以六爷,您适可而止吧。”   云付一下子就蔫了,以前因为青楼花魁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他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了那种千夫所指的日子了,当然,他更不想林瑶因为他而陷入艰难的境地。   李苋云付终于听进去了,道,“六爷,您要不今日就回京去?”   “我……”云付根本就不想回去,回去了有什么呀?娘每次看到他都会唉声叹气的,至于爹?没打他就不错了,而且走了之后就吃不到林瑶做的美味佳肴了!他们俩刚刚找到了怎么做火锅的方法,准备大干一场,研究各种锅底,是的,那个吃法叫火锅,是那个传人告诉他们的,本来觉得有些怪异,后来想想,围着锅子吃,下面有火,上面有锅,不就是火锅?也是很恰当的名字。   李苋又加了一把火,催促道,“趁着现在还没闹出什么事,要真是出了事就晚了。”   云付无奈,转头准备去收拾行囊,但是心里却很不甘心,看到正在喝茶的皇帝,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不对呀,我走了,陛下不还在?难道陛下就不是生男?”   皇帝道,“你当朕会和你一般,日日都去隔壁蹭饭?”   云付彻底没话说了,觉得自己这问题也有点傻,皇帝是谁?怎么会为了区区一顿饭去隔壁蹭饭?那是他才会干的事情不是?   “我去跟林夫人道个别。”   云付生怕皇帝不同意一般,一溜烟就不见了,他去了隔壁敲门,来开门的是张山,他一直负责守门,他婆娘则是做院子里洒扫等事情,看到云付,露出高兴的神色来,云付这个人脾气好,人也生的好看,出手也很大方,这些日子跟张山等人混的十分的熟稔,更不要说平时为了避嫌,云付来访的时候林瑶一定会让张山夫妻在跟前,不会和他单独相处,道,“五爷,您这鼻子可真灵,是不是知道我们夫人在做火锅?快进来。”   “这么快就做出来了?”云付惊喜道。   “早上不是和我家那口气去山上,正好采了一把蘑菇回来,夫人说这个做汤底最鲜,忙活了半天,刚做出来。”   走到了院子里就看到一个铜锅摆在了亭子中央,下面放着炭火,正冒着热气,林瑶穿着一件杏色的通袖小袄,系着湖绿色的围裙,利落的盘了个圆鬓,见到他过来,笑着道,“云五爷来了,快来尝尝,我可是琢磨了好久。”   这些日子以来,林瑶吃得好睡得香,加上了继续用药,脸上的黄斑只剩下浅浅的痕迹,擦了粉就都遮住了,隐隐显出她原本清丽出众的容貌来。   云付是个不看人容貌的,他对这些天生就少一根筋,大概是因为自己生的比所有人都好看,也就麻木了,但是今天,却觉得这样笑的温婉的林瑶十分的叫人心悸。   他也说不上来什么,就是觉得好看。   “林夫人,我得家去了。”云付第一次感觉到了和人分离是这般不舍。   林瑶见云付快要哭出来了,一双漂亮澄清的眼眸里蓄满了水珠,似乎马上就可以落下来,要是寻常男子这般,少不得要骂一句做作软弱,但是偏偏云付生的十二分的好看,加上他毫无城府的性子,倒是叫人生出几分怜惜来。   “怎么不多呆一些日子?”   “还不是陛……”云付马上就停下,差点就把皇帝供出来了,道,“就是说在这里呆的时间挺长的,也该回去了。”   林瑶道,“正该是如此,倒是我这些日子叨扰五爷了。”   云付见林瑶没有挽留自己也是郁结,直到看到了火锅的汤底,暂时忘掉了这些烦恼,他用汤勺盛了一小碗,喝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神色来,道,“是用鸡汤熬的汤底吧?汤色清亮浓稠,应该是用文火熬了个把时辰,鸡汤本就很鲜加上菌菇,那真是绝了。”   林瑶早就见识过了云付的本事,他的味觉是真厉害,很多东西吃了一口,基本都能说出七七八八的,笑着道,“既然五爷觉得还能入眼,那就喊了六爷过来一同吃吧。”   “什么?不行!”   云付觉得心虚的不行,皇帝要是来了说不定会暴露他冒充他五哥的事情。   “是我这里太过粗陋?”林瑶并没有讽刺的意思,她是真心这么认为的,这些世家子弟们都是娇生惯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她这别院又没精细的修缮过,自然比不得隔壁的。   “自然不是!”   林瑶一直想要当面跟隔壁那位六爷(皇帝)道谢,这会儿刚好云付也在这里,正好一同招待两兄弟,少了尴尬,最是恰当不过了。   云付发现根本就拦不住了,一时急的挠墙,忽然间就想起来,他出门前皇帝是怎么说的,说他才不会像他这般来这里蹭饭,顿时就放下心来。   陛下是什么人?又不像他这般好吃,而且林夫人这里用的餐具虽然十分精致,但那是对比寻常老百姓,跟御用的是没法比的,又要皇帝屈尊过来用膳……,谁请的动陛下?自然是不可能的!云付越想越是放心来。   皇帝正在书房里找书,看到李苋走了进来,道,“小六回来了?”   “没有,说是要在那边用晚膳,那位林氏研究了一种新吃法叫火锅,叫您也一同过去呢。”李苋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表情,他其实有点摸不准皇帝的意思,皇帝一直对林氏十分的特别,但是要说真有个什么,却又什么事都没有,毕竟两个人连面都没见过呢,想了想还是道,“陛下,六爷也太不懂事了,您身份贵重,怎么能去那边用膳?奴婢这就去回绝了吧?”   “朕去。”   李苋“……”   屋内有那么一刻钟的静止,李苋是个人精,脑子转的飞快,马上就道,“哎呀,奴婢该死,差点忘记六爷在那边用膳,别是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不是?还是陛下去瞧瞧安稳,就是太辛苦陛下了。”   皇帝瞧了一眼李苋,那眼神很有深意,让李苋忍不住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云付正在喝茶,想着一会儿就可以吃到美味的火锅,就很是期待,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皇帝走了进来,惊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第16章   傍晚夕阳西下,落日的霞光落在院子里,染上了迤逦的红色。   皇帝穿着一件浅青色的金线滚边团花圆领织锦长袍,腰上系着同色系的丝绦,佩了一对羊脂玉的龙凤玉佩,身上好像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迎着身后的夕阳,踏着红云行来。   林瑶这会儿终于知道当初茂春为什么说这个人不像是那位传闻中好色如命的宁国公府六爷了,居然生的这般俊秀疏朗,且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他会下意识的生出畏惧来,身上有种常年身居上位者的威严来。   比起毫无城府的云付,这个才更像是宁国公府的公子,不对,这气度神态,恐怕说是宁国公也叫人相信了。   皇帝也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林瑶,自请下堂书中她说自己年老貌丑,但是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穿着十分素净,却掩饰不住她清丽容貌来,至于年纪…… 她也才花信的年纪而已,少女有如同花苞一般含苞待放的青春美好,花信年纪的妇人则有着不同于少女的窈窕韵味来,就如同陈年的酒,看似寻常,喝一口却是回味无穷。   两个人远远的对视了一眼,那时间似乎有些漫长。   云付正在上火,既担心自己冒充的事情被戳穿,又觉得皇帝的做法有些不太寻常,自他记忆中,他对女子都是淡淡的,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喜欢的,所以宫里一直都平静…… 不像是先帝,曾经有一阵子独宠李贵妃,差点闹的废掉皇后来,那阵子他们宁国公府也战战兢兢的,让他记忆犹新。   而且皇帝性子高傲,且不喜欢热闹,更不会屈尊纡贵的来这种地方,只为了吃一顿酒席。   各种情绪汇聚在一起,让他觉得很是烦躁,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皇帝正和林瑶远远相望,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种微妙的气氛来。   站在云付旁边的张山道,“前阵子都是老婆子去送饭,听老婆子说过好几次,对面的老爷生得好,我还当老婆子老眼昏花,见个年轻的后生就迷了眼睛,谁想着居然真的是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又对云付道,“五爷,你们宁国公府可真是出美男子呀。”   云付尴尬的笑,根本没空跟他闲聊,震惊过后是恐惧,皇帝或许不会主动戳穿他是云五爷的事情,但是要知道自己才被认为是六爷就……说不准了。他一下子就慌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的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这样就不需要面对这个场景。   “咦,五爷,您脸色怎么白了,可是不舒服?”张山家的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云付说话,再一看,居然就不对了。   这边林瑶自然不知道云付的心情,来了客自然要去迎接,她走了过去,福了福道,“您就是……”随即像是先到了什么一般,停顿了下道,“一直想要当面道谢,只是没有机会,今日终于见到了,当真是万分荣幸,也不知道如何称呼?”   皇帝沉吟了下,道,“我在家中排行老三。”   林瑶马上就道,“那妾身喊您三爷吧。”   云付一下子就愣住,三爷?按照他们云家的排序来,皇帝是年龄是可以排到老三了,他们以前微服私访出去玩,皇帝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但是林瑶为什么这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瑶不是以为皇帝是六爷吗?   等着落了座,林瑶摆了许多菜过来,道,“那个王先生说把豆腐冻了,在锅子刷一刷,等着豆腐吃透了鲜美的汤料,在捞上来,用芝麻酱,又或者辣椒油一沾,吃到嘴里鲜香无比,只可惜现在不是那个季节,只能等到冬日了,如今就先吃个嫩豆腐。除了豆腐还有红薯片,芦菔片,菘菜,面条和粉丝。”   摆了不少,却都是蔬菜,林瑶又道,“早就腌好了羊肉,只是厨房里没有得用的厨子,只能妾身自己去切了,两位不必客气,只管当自家一般随意。”   这切肉自然考验刀工,林瑶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会做饭的婆子,但是她的刀工还不如林瑶,切羊肉又是个精细的活儿,林瑶不放心交给她来做。   林瑶起身去了厨房,羊肉喂了香料,又加了几勺子云付送过来的花雕酒去腥,这会儿已经完全吃透料了。   林瑶净了手,把羊肉摆好,接过婆子递过来的刀,刚刚磨过,刀刃处十分的锋利,林瑶轻轻的压下去,不怎么用力就切开了。   刀刃锋利,又加上要切的轻薄,所以分心不得,等着切完才发现云付跟了过来,正站在门口,林瑶收了刀,叮嘱婆子把羊肉摆在碟子里,就洗了手就走了出去。   “五爷,可是有事?”   “没事,没事。”   “厨房这地方乱得很,五爷还是不要过来了。”林瑶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云付解释道,“实在是没人可以切肉了,我们去那位王先生家中,吃的那羊肉片当真是薄如蝉翼一般,刀工了得,切的薄,这刷起来才又嫩又快…… 五爷,您可是有事?”   林瑶说了一通也不见云付回应,见他有些心事的样子,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停下脚步来,直戳了当的问道。   云付踌蹴了下道,“夫人,刚才你……”   林瑶忍不住抿嘴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问,是问称呼的事情吧。”林瑶善解人意的说道,“因为妾身想着,六爷一直住在隔壁,却从来没亲口承认过,想来是因为不愿意别人知道他曾经不堪的过往,所以想着直接称呼不好,就问了下怎么称呼,这样让六爷自己决断……还是五爷觉得妾身不妥当?”   “妥当,太妥当了!”原来是这样,云付高兴的说道,只觉得终于躲过了一劫,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往亭子里走,林瑶道,“只是妾身怎么看这位六爷不像是传闻中那般不堪,反倒是威严自成,让人生出敬畏的心思来,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云付想起自己被冤枉的事情来,就差委屈的哭了,只觉得林瑶当真是知己一般的人物,道,“就是被冤枉的。”随后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   林瑶听后忍不住唏嘘,道,“到是没想过是这样的,虽说那些女子有利用他之嫌,但是六爷却是少见的纯善之人。”   “可不是,我本就……”云付马上就想起来,林瑶这会儿说的是皇帝,突然又觉得十分憋屈,居然有种冲动,想要跟林瑶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份。   只是两个人这会儿刚好走到了亭子外,云付看到了皇帝,顿时就不敢说了。   茂春跟在后面,把林瑶切好的羊肉端了上去,想着男子饭量大,而且林瑶是见识过云付的食量的,上次在王先生那处,他自己一个人就吃了二斤羊肉。   所以这次一口气就准备五斤,想着这应该够吃了。   羊肉都是软软的趴在碟子上,所以看不出轻薄来,但是等下锅的时候,薄薄的一片,放进去就马上熟了,成了形就可以看出轻薄来。   皇帝鲜少夸人,但还是道,“夫人这刀工也是不俗。”   林瑶很是高兴,道,“还是切的厚,远没有到薄如蝉翼的地步。”   “那种都是从小苦练,没有十几年的磨练出不来的功夫,夫人切成这般已经是十分难得了。”皇帝道。   林瑶和皇帝为了避嫌,其实隔得很远,最少二尺的距离,中间还是站着茂春,但是两个人一来一往的说着话,十分的融洽。   云付在一旁插不上嘴,有些着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皇帝有些不一样,说话的声音特别的轻。   不过很快他就被吃的吸引住了,羊肉下了锅,飘出香味来,十分的诱人。   一开始是用公筷烫羊肉,后来发现有些供应不上了,林瑶就让茂春拿了漏勺来,直接一碟子一碟子的放,然后在用漏勺捞出来。   云付喜欢吃芝麻酱,皇帝则是喜欢吃油碟,显然比云付更能吃辣,林瑶自己却是不喜欢蘸酱,她熬的锅底本身就有滋味,加上羊肉又是腌制过的,只吃羊肉本身的味道就很鲜。   皇帝越吃越香,胃口大开,就是油碟,总觉得有些腻,茂春送了一小碟的糖蒜过去,道,“三爷,这是我们夫人自己腌的,让奴婢送来给您尝尝。”   皇帝吃了一口蒜,清脆甜爽,一下子就把口中的涩味给去掉了,很多时候食物本身味道其实差不多,最关键的是怎么搭配着吃。   皇帝觉得,这简直就是点睛之笔。   用完了火锅,林瑶叫茂春切了西瓜来,四周已经彻底黑了,月亮爬上了树梢,天空中缀满了宝石一般明亮的星星,一闪闪的,十分的美丽。   大家酒足饭饱,晚风徐徐,云付这个话唠因为皇帝在场都不敢多说话,四周静悄悄的,仿佛还能听到远处田地里的蛙叫声,但是他却感觉到内心平静,很是满足。   皇帝和云付一同回了别院,到了自己的住处,云付让人把行囊都解开,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着皇帝说道,“陛下之前说,我在此处,会让人说林夫人闲话,可是陛下不也跟林夫人来往?最多,我以后少去几次就行了!”倒是露出少见的坚持来,他向来好脾气,鲜少有这样强势的时候,一副皇帝不答应也不行的模样。   皇帝垂下眼睑来,让人看不清他的目光,淡淡的说道,“就依你。”等着转身出去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李苋早就准备好了洗澡水让皇帝沐浴。   泡在温热的水中,皇帝突然对李苋说道,“宁国公夫人不是一直让朕给小六找个差事?” 第17章   天气转凉,京城许多人家都开始准备做秋裳,王尚书府上自然也不例外,王正泽今天难得沐休,却没有睡懒觉,还是按照往常一般,起早练字,随后回来用早膳。   钱姨娘早就准备好了早膳,今年的新粳米粥,软糯浓稠,肉包子皮薄馅儿足,咬一口就满口的酱肉鲜香味,几样酱菜也很合口味,王正泽吃的很是满意,频频点头。   钱姨娘看着要比刚入门的时候清减了许多,成亲的时候刚做的新衣裳,如今穿在身上却略显得宽大。   她见王正泽神色满意,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大人,要不要再添一碗粥?”   王正泽道,“不可多食,八分饱就足矣。”   或许是因为要入秋了,这几日时常会下雨,刚吃过早膳,外面就下起了毛毛细雨,王正泽靠在窗口的太师椅上,拿着一本书,看了两眼就有些昏昏欲睡,皇帝这才回来一个月就又出门散心去了,让原本就繁重的公务,又加重了,再加上因为王正泽刚擢升不久,自然要力图表现,要比其他人还要忙碌,这会儿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   浅睡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声音,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欢喜,他心中一震,这是……林瑶?   等着睁开眼睛却是看到娇美的钱姨娘,正温柔的看着他,道,“大人,那做官服的裁缝来了。”又道,“大人要是实在累及,妾身叫那裁缝改日再来。”   王正泽愣了下,才回过神来,神态渐冷,道,“马上就要入秋了,须得换上官服,如何能延期?现在就让他进来吧。”   裁缝是四十多岁的男子,进来就给王正泽行了礼,等着起来就一边拿出尺子来,一边殷勤的说道,“小的姓周,大人喊我一声周裁缝就是了。”又道,“小的从六岁就开始学裁缝,已经有整整三十多年了,大人只管放心一定做得比那鹏跃布庄要好。”   王正泽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殷勤,伸出手臂来让裁缝量,结果突然听到他的话,一时惊讶的问道,“你不是鹏跃布庄的?”   “小的是呈阅楼的……”   “滚!”王正泽气的甩开了周裁缝,随后指着钱姨娘道,“你办的什么事?怎么喊这个人来?”   那裁缝不敢说话,吓的赶忙退了出去,他可是记得这是尚书府…… 生意可以不做,却不可得罪人。   屋内只剩下钱姨娘和王正泽来,钱姨娘看到王正泽怒目相视,吓的直接跪在了地上,脸色发白,颤抖的说道,“大人,那鹏跃布庄的价格太贵了,一件官袍就要一百二十两的银子,大人最少要做五套,这就五六百两的银子下去了,这新布庄却只要六十两!”   “这是银子的事情?算了,我又何必对牛弹琴,当真是没有一件事做的好。”   原来那彭越楼是顾家参股的布庄,大家都去那边定做,自然是给顾家送银子,算是大家都默认的事情。   “大人,妾身也不想,可是银子不够了!”   王正泽还从来没有为银子操心过,无论什么时候林瑶都会给他安排的妥当,他忍不住惊异,道,“你在浑说什么?不说我一年的俸禄,就光是养廉银也有几千两,几百两银子的官袍都做不起?”   钱姨娘见王正泽凑过来,脸色吓的惨白,哀求道,“大人,不要打妾身,妾身也是没办法了呀,大人想想咱们尚书府这么多下人,光是吃穿嚼用,月例一个月就要几百两银子,还有大人上个月人情来往一个月就花掉了二千两,妾身算了算要撑到大人下次发俸禄,还有大半年,可是有些不够了,就想着省点钱,还有总说饭菜不合胃口,妾身花了重金从江南买了两个厨子,也花掉了三百两银子……”   王正泽花了那么多银两是因为要打通宫里的关系,没少给那些太监们送东西,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入了宫去终于有热饭吃了,还有地方睡觉。   不要以为他身为阁老,身份就不同,在宫里那些太监都眼高于顶,就是首辅大人都曾被冷待过。   王正泽不算还好,一算还真是有些紧巴巴的。   “没用的东西!”   “大人,那请厨子的钱是妾身自己拿的银子,真的!”   “你是不是想说我王正泽还要吃女人的软饭啊?”王正泽吼着,越看钱姨娘越是觉得怒意难消,说起来都是这个钱姨娘……“都是你,你就是个扫把星,你一进门夫人就非要和离,结果一件事情都做不好,夫人以前只简单的做几个菜就十分的可口……”   “大人,妾身错了,妾身去给夫人磕头请罪,把夫人请回可好!”钱姨娘是真的怕了,如今只要稍微不和王正泽的意,就会被拳打脚踢,她身上就没有好地方,总是青紫一片,什么曾经的爱慕早就散去,只剩下恐惧来。   “你去求她?让她知道我王正泽离开她,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啊,大人,不要打……”   ***   云付见皇帝同意,高兴的不行,在床上像个孩子一般翻了好几个跟头,这才睡了过去,不过怕是皇帝说什么,他忍了几日都没去找林瑶。   自从皇帝来了别院之后,林瑶如同之前那般,做了菜肴送过来,云付倒也能吃到,但是见不到林瑶,总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   又过了几日,云付收到了家中的来信,说给他找了个差事,让他速回去任职,要是以前他自然是高兴的不行,旁人总说他是个纨绔子弟,整日没有个正行,他就特别想证明下自己,如今终于有了事做,自然是要努力,但是离开就意味着见不到林瑶了,更吃不到林瑶做的饭菜。   这一天,云付正和皇帝一起用膳,林瑶送了螃蟹过来,有清蒸的,爆炒的,最为精致的应该是用蟹膏做的蟹黄豆腐。   林瑶自然拿不到螃蟹,这些食材都是皇帝叫人送过去的。   豆腐和蟹黄混在一起煮,柔嫩爽滑的豆腐加上糯香的蟹膏味道,十分的美味。豆腐稀释掉了蟹膏的太过香腻的味道,让味蕾一点点的吸收…… 等着吃完就只有一个想法,香!非常的香!   那香味一直挥之不去,还想再吃一口,不过一小碟的菜,一转眼就给吃了个精光。   “这林夫人做菜,当真是好吃。”云付和皇帝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放下勺子,主要是原本还想再吃一口,结果一看,居然给吃光了!   一想到马上就要走了,再也不吃不到林瑶做的饭,云付就想哭了,道,“陛下,您可要好好照顾林夫人,她一个下堂女,也实在是可怜。”   叮咛完皇帝,又去找林瑶道别,林瑶知道云付要回去,倒也没有惊讶,“我听说五爷在军中任职的?离开了这许久,也该是回去了,别是耽误了正事。”   云五爷当然是在军中认识,不过那是云付的哥哥,不是他……,云付有些心虚,好在林瑶也没多问,送了他两坛子酱菜,还有云付一直心心念念的八宝辣酱。   “之前就备好材料了,只是一直没空做。”林瑶歉意的说道。   云付越发舍不得了,就差在林瑶前面哭了,皇帝看着不是个事儿,训斥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倒是要叫林夫人笑话了。”   云付就不敢哭了,但是像个受气包一样的,可怜兮兮的。   林瑶见那模样,觉得十分好笑,云付年纪也不小了,行事却还像个孩子一般毫无城府,安慰道,“过了年,我那食府就要办起来了,到时候都在京中,离的就近了,五爷可是要过来捧场呀。”   “我肯定要来!” 第18章   云付走后,皇帝真如他说的那般,从来没去过隔壁,但是林瑶却给皇一日不断的送了菜肴过去,从之前林瑶做什么皇帝就吃什么,到后面皇帝直接叫李苋送了食材过去,这就让林瑶更有发挥的余地了。   但是李苋送的食材五花八门,各种珍贵就不说了,许多食材,林瑶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一天,李苋送来了望潮(章鱼),存放在冰块里,这个季节还能用得上冰的,那自然是少见的大户人家,冰块那都是去年冬天存起来,一块冰的价格都能买一匹布料了。   “夫人,您可会做?”李苋站在一旁问道,“我们老爷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要吃这望潮,这东西可不容易弄,奴婢倒是费了不少功夫。”   作为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就没有李苋觉得不好弄得东西,但是因为在外面,不能惊动宫里的人,还要做的隐秘,这就是有些费事儿了,不过皇帝要吃,他自然是想办法弄来了。   “捞上来的时候还是活的,只是离了水总归活不了,只好用冰存着。”   林瑶道,“我娘是海边长大的姑娘,小时候跟着我娘去外家小住,总会吃到很多刚捕捞上来的海鲜,最喜欢的海味之一就是这个望潮。”   李苋还真怕林瑶不会做,这东西实在是有些珍贵,费了他不少人力了,怕是中间变质了,跑死好几匹马了,“那就有劳了。”   等着李苋走后,茂春把望潮弄到了厨房,看着却是不知道如何下手,道,“夫人,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望潮,这东西要怎么清洗?”   林瑶系上了围裙,道,“就跟其他一样清洗,不过上面有一层粘液,要反复洗干净了。”   “哎,奴婢知道了。”   茂春喊了厨房的婆子,两个人一起把望潮弄到了水缸旁边,用水瓢反复的冲刷,好一会儿道,“夫人,您看这是好了吧?”   林瑶正在切配菜,天气渐渐转冷,这个时候能吃上砂锅是最适合的了,她准备做一道海鲜砂锅,里面放入菘菜,粉丝。   “洗好就去掉中间那个黑点,那是……,切好之后在放热水里灼下。”   茂春也好,厨房的婆子也好,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海味,都觉得新鲜的很,一直在一旁围观,顺便给林瑶搭把手。   葱油爆锅,炒出香味后就放入用热水烫过的望潮,反复翻炒一会儿,倒入几勺子花雕酒去腥,在放入热水,盐,刚才切好的菘菜段,烫过的粉丝,还有几只鲜活的河虾。   不过一会儿就冒出香味来,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林瑶打开个盖子,放入切好的楚葵(水芹菜),随即让人熄了火,盛了一小碗出来,尝了一口汤,道,“是这个味道,非常鲜嫩,你们也尝尝。”说着把汤递了过去。   “夫人,这鲜的舌头都要掉了。”   林瑶道,“难得遇到这么新鲜的望潮,自然要吃这个鲜味。”随后指着剩下的一半望潮,说道,“不过这东西做成烤串也是人间美味。”   厨房里人多,几个人七手八脚的,串在签子上,因为林瑶时不时的会吃烤肉,所以厨房里一直备着这些东西,很快就弄好了。   林瑶调了料酱出来,吩咐厨娘烤的时候刷上去,每次都能听到兹拉兹拉的油被烧的声音,随后冒出一股挡不住的香味。   “太香了!”   皇帝先是尝了砂锅,“这楚葵提鲜,还能遮掩住残留的腥味,菘菜甘甜,这几只是河虾?在原有的鲜味上了又提了鲜味上去。”   李苋对林瑶是彻底的佩服了,刚才他先已经试过菜了,当时只觉得鲜的……,这会儿嘴里还是那股鲜味,一直回味不散。   量不多,刚好皇帝一个人吃,等着吃完,皇帝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子来,只觉得身心舒服,随后又去吃烤串来,之前送来的时候还是烫的,这会儿吃就刚刚好了,砂锅的味道偏柔,主要吃个鲜味,但是这个烤串却是麻辣鲜嫩,望潮弹牙的肉质口感混合着林瑶配置的酱料味道,简直就是绝配。   李苋道,“老爷,林夫人说,吃这烤串的时候,最好配上果酿酒,最为适宜了。”说着叫人拿了一杯李子酒来。   果酿偏甜,度数低,刚好解了这辣味,相得益彰。   这一顿,不止是皇帝,留下一大半食材的林瑶也吃的十分满足,自然是皆大欢喜。   ***   林瑶早上要练字,下午试菜,但是隔着一天会在练字之后去山里散散,带着茂春,又或者奶妈曹氏,慢悠悠的爬到半山腰,也会看看有没有野生菌之类的。   再后来林瑶发现,皇帝都会跟在她后面,穿着随意,信步行走,很是悠闲的模样,但是被浓重的秋色染红的,色彩斑斓的枫叶林中,越发映衬的他的清隽疏朗。   等着两个人打了招呼,却又各自行走,毕竟是孤身男女,不敢太过靠近。   第二日,林瑶练完字,换了一身湖绿色梅花暗纹的对襟褙子,带着茂春出了门准备去散散,到了山脚下就看到了皇帝。   李苋背着竹筐,陪着皇帝,两个人一同慢悠悠的走着,十分的闲散随意。   林瑶朝着皇帝微微福了福,皇帝轻轻的颔首,算是回应了,那之后两个人就这般,一前一后的走着,十分的安静。   山中雨多,原本还晴朗的天空,一下子就乌云聚集,茂春想拿了油伞出来遮雨,一摸行囊,这才发现忘记了。   “奴婢真是该死,总是这般丢三落四的。”   林瑶安慰道,“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咱们去树下躲雨吧。”   一开始还能遮挡住雨水,但雨势渐大,就有许多雨珠从树叶的缝隙中滑落下来,噼里啪啦的砸在身上。   恰好这时候,皇帝和李苋也走了过来。   李苋拿了一把油伞跑过来道,“林夫人,这是我家老爷让我送来的。”   “多谢了。”   皇帝和李苋共同撑着一把油伞,站在树下躲雨,他们站的地方正好和林瑶面对面,中间隔着一条青石板的路,不算远,却也刚好的拉开了一段距离。   茂春本来还跟林瑶说着话,见皇帝和李苋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就不讲了,她其实也说不上来,就是能感觉到,虽然两行人,各自站在一边,却浑身不自在。   下了一会儿雨,雨水慢慢变小,最后变成了毛毛细雨,李苋转了转眼珠,随即对着茂春道,“茂春姑娘,我刚路上见到一些蘑菇,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放着也是浪费,不如茂春姑娘陪着我去瞧瞧?如果是能吃就摘了回来,晚上正好喝个菌菇汤。”   茂春到现在还记得,上次菌菇汤锅底的味道,听了这话舔了舔嘴,道,“夫人……”   林瑶道,“我们一同去瞧瞧吧。”   “这不用,就在前面,再说正下雨,路滑泥泞,别是摔倒了,我和茂春姑娘去就行。”   等着茂春和李苋走后,只剩下林瑶和皇帝两个人……,林瑶觉得过了好长时间,却也不见茂春和李苋回来。   皇帝并不言语,但是林瑶知道,他会偶尔的瞧自己一眼……,那目光灼灼的,这让她很是有些不自在,她的手紧张是握紧,随即又放开,林瑶主动开口说道,“昨天做的菜,您吃的可还合口味?”   “砂锅的汤汁鲜香,烤串麻辣爽口,肉质更是弹牙香嫩。”皇帝毫不犹豫的夸赞道,“林夫人上次说想吃这望潮,以前宫…… 不是,以前家里的厨子做出的总是不尽人意,谁知道昨天吃完夫人做的,那之后就发现是个珍馐美味。”   “我之前说想吃?”   林瑶突然间就停顿了下来,想起上次和皇帝,还有云付一同吃火锅,闲聊的时候,林瑶就说过,自己印象最深的美食就是这望潮,小时候在外公家吃到的新鲜货,可惜不在海边就很难吃到了。   他这是……   一时林瑶心中生出莫名的情潮来,染的她脸一下子就红了,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的. 第19章   山中十分的寂静,虽然隔着一条青石板路,两个人却就连对方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清。   “叫三爷怪生分的,我单名一个恒字,比你大,喊恒大哥就是了。”皇帝说着这话,又问道,“还有甚么想吃的?”语气轻柔,带着难以掩饰的纵容   林瑶一下子就荒了,只有最亲密的关系才会这样告知名字,此时的林瑶并不知道宁国公府几位公子的名讳,其实只要稍微去打听下就能知道,宁国公府的六公子叫云付,而当今圣上的名讳就是单名一个恒。   皇帝生下来就是皇长子,是万众期待,大家期盼已久的继承者,先帝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在许多名字中选中这个恒字,恒者久也,希望王朝安稳恒久,皇长子平平安安长大的心愿。   “这不合适。”   赵恒(皇帝)却道,“有甚么不合适的,”   林瑶原本已经平静了下来,听赵恒这般说,只觉得心口砰砰的乱跳,那红潮染上整个脸颊,赶忙低下头来。   赵恒又要说话,却听到传来茂春的声音,“李大哥,你莫要难过,我也时常记不住事情,你忘了那蘑菇在何处也是正常。”   原来是茂春和李苋回来了,显然是没找到蘑菇,却并没有空着手回来,茂春手里捧着个巴掌大的树叶,里面放着比黑豆稍大一点的野葡萄。   “夫人,瞧瞧我们采到了什么。”   这会儿已经是入秋了,山中的野葡萄也都熟了,只是因为这野葡萄要比旁的葡萄还要酸上许多,很多人都不愿意吃。   “野葡萄?”   “是啊,那边有许多,奴婢还想着肯定酸的不得了,结果这个却不是,虽然也酸,但是同样也很甜,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夫人,您尝尝。”茂春看了眼两手空空的李苋,刚才李苋把摘的葡萄都放她这里了,对着赵恒也是热情的说道,“三爷,您也尝尝,怪好吃的。”   林瑶准备捡了一粒吃,结果赵恒也刚好伸手过来,一时两个人的手触碰在一起…… 林瑶赶忙避开。   林瑶第一次注意到赵恒的手是上次一起吃火锅的时候,他的手一看就是没干过重活的世家公子,手指修长有力,肤色更是白皙如瓷,十分的漂亮。   赵恒捡了一粒葡萄,直接放在她手心里,“尝尝。”随后自己也吃了一粒,赞道,“果然不错。”   赵恒很有分寸,并没有碰到她的肌肤,但是林瑶还是觉得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了,只是赵恒显得很在自然,她也不好大惊小怪的。   不过这心,又不争气的又砰砰跳了起来。   茂春见赵恒喜欢,高兴的说道,“夫人,您上次不还说要酿葡萄酒,说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这里有现成的葡萄,要不我们都摘了回去酿酒吧。”   李苋道,“哎呦,夫人您还会酿葡萄酒呢,那敢情好,我们老爷手里正好有夜光杯。”他把林瑶和皇帝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自然是很是高兴,但凡能让皇帝高兴的,他就愿意去做,至于这个林瑶是不是个下堂女…… 是不是合适的人选,他根本不在乎。   要不是这样,李苋也不会一直稳坐皇帝最信任的总管位置,而不是那个被他挤兑走去守皇陵的王富贵。   王富贵是先帝派给皇帝的太监,很看重规矩和礼法,一直按照先帝的意愿要求皇帝,早起读书,大婚前不可宠幸女子,不可……,皇帝的性子原本就十分沉稳,还被王富贵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的,管的越发少年老成。   先帝驾崩的时候,皇帝第一个就把王富贵送走了,可见也是忍了很久。   林瑶很心动,跟着茂春走了过去,刚好雨停了下来,倒也不用打伞了,不过走了一刻钟就看到结满厚实果实的葡萄树,一串串的黑葡萄,看起来格外的可口。   “就装在这个竹筐里。”茂春摘下了背着的筐子。   李苋道,“老爷,怎么敢劳动您,让奴婢来就行。”李苋见皇帝也要过摘葡萄,赶忙阻拦道。   赵恒道,“不打紧,这点事累不着。”   一时所有人都开始摘起葡萄来,林瑶摘完了一棵树,在往上一瞧,上面有好几串,却是有些高,林瑶踮着脚尖碰到了葡萄,却是不好用力,正是懊恼,忽然看到身后有人走来,站在她身后,伸出手来就很轻易的摘到了,随后轻柔放在她的手里,道,“还要哪一串?左边那串瞧着不错。”   赵恒声音带着玉质一般的清润,传到了耳边,林瑶脸一下子就红了。   大家摘好了葡萄,就一路走回了别院里,之前虽然也碰到过,却是各自分开避嫌,这一次就好像打破了一个看不见的隔膜一般,几个人凑在一起走,好不热闹,林瑶道,“以前酿过梅子酒,这葡萄酒还是第一次,还要摸索一番。”   李苋不遗余力的拍马屁道,“不是奴婢要奉承夫人,奴婢跟着我们老爷,就是御膳房的菜肴也吃过不少,但是都比不上夫人做的,夫人在这烹饪上当真是有着旁人没法比的天赋。”   ***   回到了住处,林瑶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做葡萄酒,把葡萄用山泉水洗干净,放在太阳下晾干,随后拿出一个新制的木桶,也是清洗之后拿去晒干。   很快就晒好了,林瑶把同样晒干,表面没有水分的葡萄倒入木桶里,随后用手捏碎,一旁茂春的就问道,“夫人,为什么不用木棒捣碎?这样多累。”   “想要好吃,须得用心做,也不能偷懒,而且用手捏碎的要比木棒捣碎的口感好。”   前面的话茂春认同,做菜自然不能乱了步骤,但是后面的话却是有些不懂了,林瑶一边捏着葡萄,葡萄饱满,捏碎时候好像还能听到砰的声音,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声音,但是非常的解压,她动作越来越快,显然很喜欢这种感觉,道,“就比如我做的炒菘菜,上次找不到刀子,做了个手撕的,你不就说味道很好。”   茂春一想还真是,道,“夫人,奴婢懂了。”茂春说着话其实已经把手洗干净了,还注意指甲上有没有泥,夫人很是看重这个,随后一同过来捏碎,她捏了第一个就发现了,“咦,这个真好玩。”   林瑶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是很好玩。”   “哼,夫人说什么用手捏好吃是骗奴婢的吧,肯定是因为好玩。”   两个人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甚至有种比较谁捏的快的意思,正在这会儿李苋和赵恒却是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罐子,道,“夫人,您不是说家中没有蜂蜜了,我们老爷说家中有,奴婢回去找找果然有一坛子没开封的,还是槐花蜜。”   平时都是李苋一个人,倒是很少见赵恒也过来,这一次却跟着过来了。   赵恒显然换过衣裳了,这会儿穿着一件墨绿色金线滚边的杭绸直裰,戴着一顶金冠,倒是比之前在山中的打扮要正式了一些。   “这是在捏葡萄?”   “是呀,三爷,您要不要试试?”林瑶原本是一句客气话,谁知道赵恒居然说道,“好。”   林瑶,“……”   茂春机灵的说道,“奴婢去给三爷拿围裙,三爷这衣裳一看就不便宜,别是弄脏了。”茂春拿了围裙过来,就递给了李苋。   赵恒系上了围裙,又去净手,擦干了这才来到木桶前面。   一时,木桶外站着三个人在捏葡萄,赵恒刚开始有些犹豫,林瑶做了示范,抓了一把葡萄在手心里,“三爷,就这样,用力捏碎就行了。”   茂春道,“三爷,特别好玩!”   赵恒一用力就捏碎了,居然有种说不出的痛快感,就好像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一般,一时起了劲儿,他毕竟是男子,手劲儿大,砰砰的,大部分葡萄都是他捏碎的。 第20章   秋雨绵绵,连着下了半个月也不停,除了官道之外,其他路被浸湿的泥泞不堪,路上行驶的马车,十辆就有八辆被陷在泥里,许多行人只能找附近的客栈暂时休息调整。   魏国公的大女儿齐如珍被困在驿站里三日了,一开始还能吃到新鲜的菜肴,到后面就有些敷衍了,不是一碗素菜汤加饼子,就是直接送了榨菜和凉馒头来,这让跟随而来的江嬷嬷很是恼火,道,“他们可真是狗眼看人低,居然送了这些东西过来,这是给郡主吃的?”   齐如珍削肩,瓜子脸,生的十分的漂亮,只是看着有些冷冷的,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道,“嬷嬷,我们入京是为的什么?莫要生事。”   江婆子看着齐如珍清减的面容,很是心疼的说道,“奴婢多嘴了,可是郡主已经连着两日没有好好用膳了。”   齐如珍犹豫了下,道 “那就来点藕粉吧。”   江姑姑脸上闪过几分尴尬的神色来,站在原地半天,等着齐如珍看过来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带的本就不多,已经吃完了。”   齐如珍倒也没有惊讶,魏国公府听着名头挺大,但是产业早就都被败光,光靠着俸禄根本就入不敷出了,更何况发放禄米的仓草官吏总是拖延国公府的…… 就这藕粉还是母亲省吃俭用给她留出来的。   两个人说话这会儿,外面飘来一阵食物的香味。   江姑姑带着几分怒气道,“是住在隔壁那位钟小姐的,她们怎么就有热菜热饭吃?”   一旁的丫鬟青竹道,“嬷嬷,我早上看到那钟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拿了不少银子给那驿站的官吏。”   江嬷嬷想着他们所剩不多的盘缠,马上就没脾气了,她们家小姐太难了。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开了门,是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小丫鬟,别看一个小丫鬟,穿戴却是比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要气派,头上戴着金簪,腕上也套着金镯,道,“我们小姐知道郡主就在隔壁,特意叫了酒席,想要招待郡主,不知道郡主能否赏个脸。”   江嬷嬷想要硬气的替她们郡主拒绝,那隔壁的钟小姐她也是见过,实在是一副暴发户的模样,叫人不喜,无奈她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响了下,随即想起她们郡主还没用膳…… 自然很是心疼,想着到底是吃饱了重要,把心中的不甘压了下去,道,“郡主,钟小姐一番好意,咱们就去瞧瞧吧。”   驿站房间窄小,那丫鬟又离的近,自然听到了江嬷嬷肚子声音,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忍不住鄙夷,想着端着什么架子,不也是穷鬼一个。   大家各有心思,却都不点破。   驿站的客房都差不多大,但是钟小姐显然是十分阔气的,被褥都换成了她自带的红绸锦缎,还有一应洗漱的用具,要不是破旧的地板,江嬷嬷还当走错地方了。   只是这位钟小姐……   钟小姐闺名叫钟念秋,父亲不过同进士,但是她有个十分有力的靠山,亲姑姑是太傅顾大人的填房,所以家里一下子就起来了,二伯的生意越做越大,日进斗金也不过分,父亲从小小的县丞也擢升成了知府。   只是在江嬷嬷看来就是实打实的暴发户,就比如今日的穿戴,手腕上套了两个玉镯,三个金镯,然后脖子上光是项链就二条,不对是三条,还有一串小如米粒一般的东珠项链压在最下面没看清。   百宝的金项圈就十分显眼了,几乎挂满了胸口,还有莲子米大小的翡翠项链,最后则是东珠项链,虽然每一个首饰都很贵重,但是这样凑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来臃肿感。   至于头上,倒也没有多戴,是一套红宝石头面,但是一颗宝石就有鹌鹑蛋大小,一颗就价值连城。   这钟小姐似乎恨不得把首饰盒里所有的东西都戴出来一般,实在是可笑的很。   钟念秋对齐如珍很是热情,起身来相迎,毕竟是郡主,还要行了礼,道,“民女见过郡主。”   “莫要如此客气,快起来。”   两个人客套了一番坐了下来,钟念秋一抬手,好家伙五个手镯撞击在一起,叮当作响,她却想没有听到一般,一直我行我素,“这是鲍鱼,这一碟子才四只,就要了我八十两的银子,这是卤鸭舌……”   钟念秋每一样菜都要介绍下,到了后面江嬷嬷才看出点门道来,这哪里是介绍菜肴,根本就是想要炫耀自己手上的镯子,毕竟其中有个镯子还是很少见的珍品血玉镯。   齐如珍却是十分的从容,客气而疏离,叫人找不到错处来。   钟念秋见齐如珍神色如常,显然是有些懊丧,等着喝汤的时候,突然就漏了一些在胸口出,她朝着齐如珍挺了挺胸,道,“哎呀,居然把我的缂丝衣裳给弄脏了,可不得了,这一件就花了我上千两……”   这一挺胸不仅是缂丝的衣裳,还有胸前项链,也是明晃晃的,在阳光下差点叫人闪瞎眼睛。   齐如珍依然没什么反应,钟念秋终于死心了,说了句失陪就去换衣裳去了,回来之后就显得兴趣缺缺的。   满桌子的山珍海味齐如珍也就喝了一些鸽子汤,这才擦了擦嘴,道,“这个鲍鱼做的腥了,那个鸭舌卤的也不地道…… 这附近也就望月楼能做出这种菜肴来,但是这显然不是望月楼的厨艺,钟小姐恐怕被那官吏给骗了,不对,也不全是,也就这鸽子汤应该是望月楼做的。”   “什么,俺们可是使了五百两银子,这还被骗了?”旁边一个刚给钟念秋换了衣裳的奶母贾氏忍不住喊道。“俺找他们算账去!”   “奶娘,您坐下,不许去。”   “凭啥?”   贾氏的日子显然过的不错,不仅穿金戴银的,吃的也好,所以很胖,加上个子高,就显得又高又壮的,那脾气一上来看起来凶的不行,   让齐如珍意外的是,钟念秋好像是知道这件事,在她说出来之后,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反而是苦笑着拦住了贾氏。   “姑娘,他们就是瞧不起俺们!”贾氏却是气坏了,显然听不进去,就要推了门出去。   “奶娘,你又犯倔了不是?”钟念秋说着这话,就起了身,来到了贾氏跟前,也不知道如何…… 那贾氏突然发出一声叫声,靠在门上。   “姑娘……”   钟念秋道,“我说的话你又不听。”   贾氏见钟念秋生气,这才缩了缩身子,只是依然不甘心的说道,“奴婢不是心疼那银子,就是气不过,这前前后后咱们送了多少银子了?就这样糊弄俺们。”   钟念秋却不在乎的道,“伯父说过,和气生财,不可轻易和人结怨。” 又道,“再说虽然不是望月楼的,但这鲍鱼真的鲍鱼,倒也没有太过火不是?”   那贾氏是彻底没脾气了,嘀咕几句就退了下去。   这下齐如珍再去看钟念秋却又觉得不同了,觉得这姑娘虽然一副暴发户的模样,但是性情却是少有的豁达通透,又看到刚才的手段,生出几分好奇来。   那钟念秋是个聪明的,自己讨好了半天也不见齐如珍有反应,这会儿却是看着自己,马上就凑上前道,“我爹在葫芦县做县丞,那地方穷的不行,县衙附近连个像样的绸缎庄都没有,他怕是我受苦,就送到了我伯父家中,我伯父倒是很疼我,待我如同亲女一般,但是我小时候还是差点被拐了,吓的他不行,最后觉得靠人不如靠己,就花了重金找个人教我习武,练了这许多年下来,也是有所小成,要是遇到真正的高手我也顶不上,但是寻常人,对付一二个总不是问题。”   齐如珍很是羡慕钟念秋这般英武的女子,更不要她刚才露的那一手,实在是让她刮目相看,倒也收起自己的偏见来,道,“真是叫人艳羡,”   两个人一下子就拉进了彼此的距离,两个女孩都是离开父母要去京城还是困在同一个地方,一二来去的,就亲如姐妹一般的。   江嬷嬷就有些不高兴,委婉的对齐如珍道,“她那姑姑,一个书香门第的女子,却是委身给大自己四十岁的老头子做填房,不知道多少人说她为了攀龙附凤不折手段呢,至于那齐姑娘,不是奴婢说,那穿戴做派,实在是叫奴婢瞧不上,您为何要和她来往,要知道您以后可是要做……”   齐如珍打断了江嬷嬷的话,道,“看人不要只看表象,这钟姑娘看似粗俗,却是个大智如愚之人,倒也值得结交一番,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我的助力,莫要再说了,至于那个位置…… 我自然是志在必得,但是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受了影响。”   过了几日天气终于放晴了,两个人因为顺路倒也一同上了路,那驿站的官吏送了那一餐假的望月楼酒席之后,一直都有些忐忑不安,却被贾氏喊了过去,被塞入了一个大封红,钟念秋道,“这些日子劳烦大人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官吏收了红包,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对钟念秋就十分的热忱,很诚心的亲自骑马送了她一段路,齐如珍看在眼里,指给江嬷嬷看,她这才不说话了。   一旁的紫竹问道,“郡主,嬷嬷,奴婢还是有些看不懂。”   江嬷嬷点了点紫竹的头,道,“你这榆木疙瘩,跟着郡主那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那官吏知道钟小姐的姑姑是顾夫人,却依然弄了假的酒席糊弄,可见他必然是有难言之隐,或许是家中有大事缺了银子了,钟姑娘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给他一个活路,你说他能不感激吗?以后少不得要夸赞钟姑娘,她的好名声要就传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   江嬷嬷说完也是服气了,道,“这钟姑娘倒是有些意思,做事看起来杂乱无章,却都撞到了点子上。”   到了京城郊外两个人就要分开了,钟念秋很是不舍齐如珍道,“郡主,您要不去我家中吧,我在京城也有一栋五进的宅子,房间多得很。”   江嬷嬷这一路可算是见识过钟念秋的财大气粗了,知道有个这么大的宅子也不惊讶了。   齐如珍道,“你的好意我领了,只是还是住在自家舒服。”   钟念秋也知道是这般,但还是依依不舍,带她来京城的是她堂哥,在前面等了许久也不见钟念秋道,“小妹,在不进去就要关城门了。”   齐如珍道,“快去吧,你有空可以来玩。”   “我姑姑可不会让我出门了,她说要好好拘着我学一学规矩,才好给我找个夫婿!”钟念秋哀怨的说道。   钟念秋忍不住笑,道,“你姑姑也是为你好,再说,过阵子太后寿宴的时候不就见到了。”齐如珍是来参加太后寿宴的,钟念秋则是来投靠她姑姑。   既然是顾夫人的侄女,自然会带着出席太后的寿宴,两个人自然会见面。   两个人分开之后,齐如珍坐着马车来到了郊外的秀佛山,车夫严梯道,“郡主,前面就是咱们的宅子。”   江嬷嬷扶着齐如珍下了马车,只是看到眼前的场景却是愣住了,在她们想象当中的别院自然是白墙绿瓦,林木花开美不胜收的大宅子,可是这宅子是个小小的一进的院子不说,墙皮脱落,门口半开,有个穿着补丁干瘦的男子正躺在门口呼呼大睡。   齐如珍叹气,想着家中的境况,道,“我早就应该猜到,也不会什么大宅子。”   因为没想到宅子这样的,自然是没有准备,江嬷嬷带着几个下人,收拾了好几个时辰才觉得这地方能住人了,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晚上吃什么?   那朱二刚换了一身衣裳,但是看着依然干瘦,他委屈的道,“已经一整年没送供养了,银子也早就花光了,小的也是没办法了,宅子里如何还能准备粮食?您要在不来,小的就要去隔壁要饭了。”   “隔壁还住着人?”   “可不,而且那饭菜做的…… 每次到了饭点,那个味道,哎呦,来了,郡主您自己闻闻。”朱二咽了下口水,忍不住说道。 第21章   闻着隔壁传来的香味,齐如珍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她向来嘴刁,对吃食很是挑剔,这要得益于她的父亲魏国公,要说魏国公府也不至于落败成如今这个模样,毕竟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坏就坏在魏国公是个天生的吃货。   他不好色不好赌,唯一的爱好就是享用美食,曾经花了一万两银子只为了吃一口极其珍贵的蘑菇,就可见痴迷的程度,玩物丧志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道隔壁住的是谁,这厨艺倒是不错。”齐如珍道。   朱二道,“嘿,郡主,说出来吓您一跳,这隔壁住的是王尚书的下堂妻林氏。”   当初王正泽和林瑶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自然是也传了出去,齐如珍在家中也是听过一耳朵,不过她听到的版本是夫妻两个人情深意重,互相扶持,终于丈夫登高,擢升至尚书,那之后妻子就功成身退,自请下堂,让出正妻的名分来,为的是让丈夫在娶个美貌能生育的女子。   “原来是她。”   齐如珍在家中睡了一觉,说起来这地方虽然有些破旧,但是比起在路上自然是安稳的多,但是她却没有睡沉,因为明日就要去觐见太后了。   起了个大早,梳妆完毕,齐如珍就乘着马车去了宫里,递了牌子进去,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被人领着去了寿阳宫。   路上种着许多的鸡爪槭,嫣红一片,就好像昭示着她以后的道路一般,非常的美丽,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并不是齐如珍第一次入宫,她九岁的时候就跟着母亲来给太后祝寿,还见到了皇帝。   齐如珍早就知道被召唤来的不会是自己一个人,毕竟太后要选后,肯定要多看看几个人,但是看到屋内坐着的几个熟悉的面容,也是倍感压力。   等着出宫的时候,齐如珍看到了同样是出宫的杨家三小姐,和齐如珍略显冷清而显得高高在上的性子不同,杨小姐圆脸,笑起来酒窝浅浅的,是很招人喜欢的模样,主要是她的身材…… 高挑丰腴,按照老话来讲是很适合生孩子的。   宫里现在缺什么,就缺一个皇长子!   杨小姐见到齐如珍,笑着打了招呼,又道,“郡主,国公爷如今怎么样,身体可是好点了?我听说他为了吃一顿新鲜的鱼脍,跟着人去海上,却是遇到了暴风雨,不得了,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这话看似关怀,但其实句句都是讽刺,一个堂堂国公爷正经的事情不做,跑出去跟船只是为了吃一口鱼脍,怎么看怎么是败家子。   齐如珍脸色不变,从容的笑了笑,比起杨小姐,显得大气端庄,道,“多谢杨姑娘惦记家父,家父已经好多了,我出门前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又道,“听闻杨小姐家中又添了一个弟弟,可真是恭喜。”   杨小姐脸色就不好看了,她父亲纳了个小二十岁的填房,已经给她添了俩弟弟了,大姐上周本想回娘家,却是被后娘找了借口劝了回去,大意是现在忙得很,根本就没空招待她。   “你……”   等着上了马车,齐如珍松了一口气,江嬷嬷道,“大小姐,宫里怎么样?可是见到陛下了?一直听闻陛下也是少见的美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模样。”   齐如珍道,“陛下不在宫里…… ”随后想起寿阳宫那几个劲敌,摸了摸手上的玉镯,道,“得想办法知道陛下去了什么地方。” 要是能提前接近皇帝,齐如珍觉得按照自己的容貌和手段,很是有自信可以赢得皇帝的欢心。   “那可是打听不到,要是都知道陛下去了哪里,可不就糟糕了。”   “这倒是。”齐如珍闭上了眼睛,“我小歇会儿,到了喊我。”   ***   自从上次一同上山摘了野葡萄酿酒之后,赵恒和林瑶之间就好像打破了某种看不见的墙壁…… 赵恒也不会一成不变的在自己的别院里用膳了,偶尔会来这边串门一同吃,顺道看看自己酿制的葡萄酒。   林瑶收了许多菘菜在院子里,系上了藏青色的围裙,随意束了个圆鬓,打扮很是干净利落,带着几个人开始做泡菜。   “这泡菜腌好了,酸甜酸甜的,冬日里最为下饭。”   菘菜去掉了外面的干皮,用盐腌制几个时辰,在洗去盐水,里里外外的每一寸地方都抹上准备好的调料就可以了,看似简单,但是真正做起来,却是每一个步骤都不能错。   赵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瑶正在往菘菜上抹调料,辣椒酱鲜红,看着就十分辛辣,一愣,道,“别是辣到手了。”   不过一句话,却是带着十足的关怀,林瑶看了眼赵恒,他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菖蒲纹的箭袖长袍,腰身和袖子都收的非常利落,倒是越发显出他高挑的身材来,十分的疏朗英俊。   “这调料不辣,这辣椒粉在捣碎之前去掉了辣椒籽,而且不是那种辛辣的品种。”林瑶笑着解释道,“三爷,您要不要试试?”   “这可不行!”赵恒还没说话,李苋就率先开口道,上次一起捏葡萄就算了,毕竟不是什么脏活儿,就当捏着玩了,但是这个可是颜色鲜红的辣椒粉,就算林瑶说不辣,但是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再说让皇帝蹲着做泡菜…… 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赵恒看了眼李苋,李苋顿时就说不出来话来,一息的功夫就没骨气的接了一句道,“不过这整日呆坐着也不好,动一动才行。”   赵恒这才点了点头,道,“咱们去洗手。”   李苋觉得自己快成免费的劳力,这隔三差五的就跟着林瑶一起做菜,前几日他们晒萝卜干,他还帮着切片来着,但是挡不住皇帝高兴,他也没办法。   洗了手,系上的围裙,赵恒到了林瑶跟前,蹲下来问道,“是这样,你看我做的对吗?”林瑶就手把手教他,难免挨的近一些……   李苋瞅了一眼,顿时就觉得自己草率了,皇帝这哪里是要腌泡菜?醉翁之意不在酒,林瑶声线温柔,轻声细语讲话的时候叫人很是舒坦,不知不觉中就会想要继续听下去。   赵恒学的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做的像模像样,他问道,“你看如何?”   林瑶去看赵恒,他神色如常,只是目光里带着几分希冀,那是一种想要被夸赞的神态,不像是一个成年男子,倒像是一个孩子一般,她只觉得心一下子就软了,声音也温柔了几分,道,“抹的很均匀,三爷当真是聪慧,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赵恒淡淡的说道,“这又不难。”但是明显嘴角上扬,动作也轻快了许多。   齐如珍是这个时候来拜访的,她之前就已经递过拜帖了,不过早上入了宫,没空过来,下午回到了家中,休整了一番就特意上门过来,毕竟是邻居,总要打个招呼…… 当然,齐如珍也想看看,林瑶到底做什么吃食,那味道那般香。   张山家的领着齐如珍进门,她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那股泡菜的味道,这味道说不上香,是蒜末加辣椒还有虾酱混合的味道,但是却有种勾人的魅力,让喜欢吃泡菜的人闻就会忍不住流口水。   偏巧齐如珍还吃过泡菜,并且很喜欢吃,说起来魏国公是个地道的吃货,她跟着父亲没少开眼界。   齐如珍突然就被勾出了馋虫来,这个味道让她不吃都知道,必然是十分美味,这一趟拜访还真是来对了!   林瑶起身净手,笑着走了过去,“您就是襄阳郡主?见过郡主。”   “请起来,莫要这般客气。”   两个人互相打量,齐如珍却是有些吃惊,在她印象里,一个自请下堂的,早就没有了青春的女子不应该是眼前这个模样。   眼前的林瑶不仅没有被休弃之后的沮丧,反而气质出众,容貌清丽不俗,加上她就算是系着围裙也掩饰不在的窈窕身姿,当真是叫人移不开目光。   林瑶吃的好,睡的香,状态是越来越好了,没有了束缚和负担,人也十分的精神,肤色也渐渐白皙,那黄斑几乎微不可见,自然就显出她原本就出众的容貌来,更何况她十六岁嫁给王正泽,十年后和离,今年也就二十六岁而已。   其实林瑶也有些吃惊,她没想到魏国公的女儿居然这般漂亮,二八的年纪,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的,秀美出尘。   不过毕竟是郡主的身份,身上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矜持,看着并不容易亲近。   林瑶道,“不凑巧,我正在腌制泡菜,没来得及去迎您。”   “是我叨扰了,不过我早就闻到味了。”齐如珍虽然力图从容,但是那目光却是一直忍不住朝着那些颜色鲜红,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的泡菜上看去,离得近了,那味道就更让人难忍了。   林瑶看在眼里,道,“不知道郡主喜不喜欢吃,这刚腌的还没入味,不过我昨天试着做了几颗,这会儿吃应该是可以吃了,郡主要不要尝一尝味道?”   “那就却之不恭了。”   让林瑶意外的是齐如珍居然非常痛快答应了,显然是非常喜欢吃泡菜。   把人迎到了花厅里,不过一会儿茂春就提着一碟泡菜过来,上面还放着一双筷子,林瑶做了个请的动作。   齐如珍吃了一口,酸甜辣,蒜汁的香味,还有白菜本身的清爽甘甜,这些加起来就形成了一种绝佳的口感。   “好吃。”齐如珍真心的夸赞道。   正在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男子,身材高挑挺拔,面容疏朗英俊,虽然穿着简单,但是掩饰不住身上的贵气。   齐如珍正在吃第二口,看到来人,震惊的不行,一个不小心就噎住了!他怎么会在这? 第22章   齐如珍咳嗽的很大声,林瑶也是吓了一跳,她还当齐如珍看到外男不自在,或者是被吓到了,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一边给齐如珍拍背,一边对赵恒说道,“三爷,您看这边不方便,要不您先回去?”   赵恒有些不高兴,扫了眼齐如珍,那目光多少有点冷。   齐如珍一下子如遭雷击一般,费力的挤出话来,“不……咳咳咳”   林瑶有些生气,这又把人给吓到了!心里觉得一直都很识大体的赵恒今日有些不对劲儿,皇帝自见了林瑶这神态,虽然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李苋看到皇帝出了花厅,随后直接朝着门口而去,有些奇怪,皇帝也不是天天过来,但是每次过来都会呆很久,显然是很喜欢和林瑶在一起,但是这是怎么回事?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齐如珍终于不咳嗽了,但是她懊恼的不行,这还是皇帝和她第一次见面,怎么变成这样了?她可还是记得皇帝刚才那有些冷的目光!   还有为什么皇帝会在这里?他和下堂女的林瑶又是什么关系?她脑中一堆的疑问…… 更重要的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东西似乎朝着她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林瑶还当齐如珍害怕,内疚的说道,“倒是忘记了郡主还在这里,吓着您了?”随后接过茂春递过来的茶水,道,“喝杯茶压压惊。”   齐如珍觉得她需要冷静下来,然后再去思考如今的处境,想要马上离开这里,回家去好好静一静,结果接过林瑶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谁知道这茶水却是意外的好喝,她又喝了一口,再去看杯子,见里面放着一颗绿色的小果子。   林瑶道,“这是我自制的凉茶,这小果子是叫黎檬(柠檬),很酸,但是却有一种特有的清香味,喝着很是爽口,我又加了槐花蜂蜜,就隐去了一些酸味。”   “好喝。”齐如珍赞道。   林瑶见齐如珍喜欢,也是高兴,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杯?”   齐如珍觉得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哪里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应该回去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毕竟家里父亲不靠谱,要是父亲上进,魏国公府也不会变成这样,弟弟又年幼,家中只能靠着她了,想要重振魏国公府的名声,就看她能不能入住中宫了。   齐如珍想好要拒绝林瑶的好意,结果看到那因为加了黎檬,而带着特有清香的茶水,想起刚才入口清甜的口感,鬼使神差的说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然后…… 齐如珍不争气的又连续喝了两杯。   等着齐如珍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她不仅在林瑶家中喝了一壶她自制的茶水,还蹭了一顿饭,这泡菜虽然没有完全入味,但是这时期也有它特有的清爽口感,配上刚闷好的粳米饭,十分的下饭,当然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几样菜也非常好吃。   向来讲究吃饭要吃七分饱的她,这一天晚上是打着饱嗝入睡的。   ***   林瑶是过了三四日就感觉到不对劲儿的,赵恒太安静了,安静的好像在生气…… 但是这可能吗?   放晴了几天,又开始下起了雨。   要是以前的林瑶很讨厌这种天气,毕竟下雨的时候不方便出门,府中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她来处置,就没有清闲的时候,但是现在她再也不用管这些了,下雨天,只管坐在窗口,聆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闻着雨后湿润的空气,闲情逸致的练字。   李苋是这个时候上门的,这一次送了两头猪来,“您上次不是说林州养的猪比较好吃,小的特意叫人去林州买了两头。”   “我去瞧瞧。”   林瑶看到两头猪肥肥壮壮的,粉白干净,显然养户也是很是用心,一旁茂春道,“夫人,奴婢好想吃红烧肉呀。”   曹氏哼道,“夫人,您可不能在惯着这丫头了,就这些日子,光吃不动,都养胖了,瞧瞧这脸上,一抓一把肉。”   茂春是胖了,不过她本来就瘦,这会儿有了点肉,反而显得饱满圆润。   李苋惯会拍马屁,道,“茂春姑娘不胖呀,您说脸上长了点肉?这不叫胖,这叫福气!”   茂春高兴道,“还是李总管有见识。”   “哎,你可真是有杆子就爬呀!”曹氏假装生气道。   一时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厨房里有人专门杀猪,林瑶对着那人道,“先杀一只,另一只养着,过阵子在杀。”   “好嘞。”   杀猪的汉子也十分的高兴,林瑶向来大方,他们这些下人们也都能跟着沾光,多的不说,每人一块肉是没问题的。   林瑶请了李苋去喝茶,随后问起赵恒来,“也不知道昨天做的豆豉蒸鱼,前天做的八宝酱鸭…… 合不合胃口,往日都会让李总管传话的,这几日倒是没有一句话来。”   李苋等着就是林瑶这句话,道,“夫人做的饭菜那自然是没的说,我们老爷可都吃光了,但就是…… 自从前几日开始,一直都不太舒服的样子,小的说去喊个郎中回来看,又说没什么大事儿,说起来老爷觉也睡得好,饭也吃的香,可是这情绪一直都不高,小的真是干着急也没用!”   林瑶左思右想,想来应该是那天是做泡菜的时候累着了,她却只顾着招待襄阳郡主,倒是没有在意,又想起赵恒细嫩的皮肤来,虽说那辣椒酱不辣,那也是相对的,还是有辣味的,泡久了也会有痛感,别是弄得皮肤不舒服。   林瑶越想越是愧疚,觉得对赵恒也太理所当然了,毕竟是宁国公府的公子,从小娇生惯养的,什么时候蹲着给人做个泡菜?想来是真的把她当做朋友。   说起来她不过一个下堂女,她自己虽没觉得什么,但是在那些有身份的人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 赵恒却从来不会在乎这些,未曾谋面就送来了字帖,只是因为觉得她的字还能写的更好。   又想起云付说他受的委屈来,不过是性子太过良善,想要帮下其他人,最后却被污蔑成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登门瞧瞧你们老爷去。”   “哎呦,这是不是不太合适?”李苋说完怕是让林瑶误会,马上就补充道,“我们老爷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在乎的,但是林夫人毕竟是个女子,怕是让您难做。”   林瑶坦然道,“不过去看个朋友,怎么就难做了?”   李苋高兴的应了一声,但是走之前还是带着几分犹豫,道,“夫人,小的从小就伺候人,学的最多就是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但是今日小的还是忍不住了,那王尚书当真是配不上您。”   李苋这倒不是客气话,当初皇帝看到林瑶写的自请下堂书就说林瑶果敢刚毅,当断则断,是个少见的人才,可惜是个女子,他当时也没什么感触,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渐渐相处才发现,林瑶行事做派落落大方,善谋有远见,人又坦诚善良,当真是少见。   那王正泽固然是个有本事的,但是能年纪轻轻走到今日的位置,也是因为林瑶这个贤内助的缘故。   多少能人因为后宅事情料理不清弄得晚节不保?不要小瞧后宅的事情,那才是一个家的根本。   李苋甚至隐隐觉得,如果当林瑶去主持内宫,她也会打理的十分妥帖,让皇帝没有后顾之忧。   等着李苋走后,林瑶去了厨房,猪已经都收拾出来了,林瑶让人去拿了前几日腌的泡菜,她腌了一缸子,大半都存放到了地窖里,那边温度低可以存放很久,剩下的一些则是放在厨房里,过了这几日发酵的差不多,吃起来酸酸的,正好可以做泡菜汤。   拿了一块五花肉出来,切成了薄片,砂锅里放了点猪油,放入蒜末葱丝炒出香味来,再倒入切好的泡菜,翻炒两下,倒入山泉水,切好的五花肉,小火熬着。   另一边拿了块豆腐,切块,又切了土豆片,菘菜段,留着备用。   小火煮了两刻钟,香味就弥漫开来,茂春就忍不住吞了下口水,道,“夫人,我饿了。”   林瑶忍不住笑,道,“在等会,这泡菜要煮烂了才好吃,不过现在可以放其他配菜了。”说着把之前准备好的豆腐等都放了进去。   又煮了一会儿,林瑶就开了盖子,洒上葱丝,泡菜熟透之后带出辣椒酱的胭脂红色泽来,上面点缀着绿色的葱丝,加上五花肉的香味,既美观也很美味,实在是叫人食指大动,“好了。”   林瑶做了很多,留了一半给茂春等人吃,然后换了个小点的砂锅装上送给赵恒的那份儿,那之后还剩下一些。   “给襄阳郡主送过去吧。”   林瑶觉得襄阳郡主虽然看着不太好亲近,但是吃饭的时候跟茂春几个人没什么区别,认认真真的给吃光了,而且每次吃到满足的时候眼眸都会亮起来,乖巧可爱的倒像是她妹妹一般的。 第23章   秋雨停了一上午,中午开始又下了起来。   江嬷嬷一边给齐如珍系上围裙一边嘀咕道,“好家伙,我们这一路上雨就没停过,才停了两天就又开始下了,别是像在襄州那边一样出个泥石流吧。”,   齐如珍腰背挺直,高瘦纤细的身姿犹如挺拔的青竹一般美丽,道,“那是什么?”   “就是一种洪流,泥巴石头混着雨水从山上滚下来,但是很危险,有一年咱们襄阳就出过一次,山下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埋掉了…… 惨不忍睹,可怜呀。”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来到了厨房,江嬷嬷犹豫了下还是问道,“郡主,您金尊玉贵,又何必学那下堂女做菜?”   “嬷嬷你说,她有什么本事能和隔壁的那位公子来往?自然是因为厨艺不错。”   江嬷嬷没见过皇帝,依然有些不敢置信,道,“那公子真的是……”   “是,我不会认错。” 齐如珍的记忆力超群,小时候看过的一本书,就是现在看着还能默出来,更不要说见过一面的人。   回到家中之后齐如珍就渐渐冷静了下来,皇帝在这别院暂住,肯定是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自己贸然的相认反倒不好了,所以之前虽然因为呛到了,没有行礼,倒也是误打误撞帮了忙了。   她觉得这是老天爷都在帮她,想睡觉被人送来枕头,之前还在想着如何能知道皇帝的住处,结果居然就在隔壁。   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你说前几日入宫,在太后宫中的人,哪一个身份不如我?这郡主的头衔也就不值什么了。想要出头就要投其所好,该弯腰就弯腰。”   江嬷嬷顿时就有些心疼了起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魏国公是个不管事的,只顾吃喝玩乐,每一次回来就是因为缺银子了,国公夫人温柔贤良,但是性子太过软绵,也管不住国公爷,世子爷又还小,更是撑不起来,或许是因为这样,齐如珍从小就早慧,会写字就开始帮着国公夫人管理中馈,如今整个魏国公府就只能指望齐如珍了。   “嬷嬷,您伤心什么?”   “奴婢是心疼郡主。”   齐如珍却无所谓的说道,“有什么心疼的,这世上哪里有天下掉馅儿的事情,有那功夫哭哭啼啼的,还不如想着如何解决眼前的事情。”   “郡主说的是。”江嬷嬷只觉得满心的钦佩。   几个个时辰之后,齐如珍做了几样菜,摆上了桌子,随后自信的问道,“嬷嬷,你尝尝这味道。”   江嬷嬷每一样都吃了一口,那之后面色有点尴尬,好一会儿才道,“差一点火候……”   齐如珍皱眉,忍不住过来尝了一口,结果直接吐了,芙蓉豆腐有点咸,八宝酱鸭没掩住腥味…… 只有一个清蒸鱼还可以,但谈不上什么美味,只能说可以下咽。   厨房内一阵诡异的安静,齐如珍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筷子就走了出来,差点撞上来找她的丫鬟紫竹。   “郡主,隔壁的茂春姑娘来了。”   原来是茂春送来了林瑶做的泡菜汤,忙了一下午,还没吃上一口饭,齐如珍原本还没觉得,等着丫鬟打开了那食盒的盖子,香味扑鼻而来,一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厨房里有新蒸的米饭,配着泡菜汤吃刚刚好,齐如珍鼓着脸吃完了一碗饭……打着饱嗝对着江嬷嬷道,“还是换个法子吧,这厨艺委实太难了。”   江嬷嬷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才齐如珍拿刀的时候,因为拿反了,差点没把她给吓死!   ***   林瑶提着食盒去了隔壁,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赵恒住的别院,雕梁画栋,假山游廊,看着寻常,但是仔细一瞧却处处透着精工细作的用心。   说起来袖佛山上最为好的景就是从山顶而下的瀑布,这瀑布因着山势分了好几段,而最好的一段则是在这赵恒的别院里。   李苋一边领着林瑶走一边兴致勃勃的介绍道,“我们老爷在瀑布下的亭子里喝茶,那边景色最好,您还没见过吧?正所谓隐若白虹起,初惊河汉落,半洒云天里,美得很。瀑布下面还有个天然洞穴,站在洞里往外看,能看到半透明的瀑布水帘,这景色也很少见。”   这话说的林瑶也有些期待了起来,“李管家可是好口才,说的我恨不得马上就跑过去瞧两眼。”   李苋笑着说道,“马上就到了,绕过前面的厢房就是。”   跟着林瑶过来的是曹氏,她托着食盒一路瞧个不停,对着林瑶道,“夫人,奴婢之前就听说这边的景色好,一直没机会看,这次终于可以看到了。”   穿过厢房,眼前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沿着一条铺着的青石板路,白色的瀑布倒挂在山间,像是一条白色的丝绦,随风飘扬。   四周山坡上满是染红的枫叶树,简直美不胜收。   赵恒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素面银线滚边的杭绸直裰,站在亭子门口,那瀑布正在他身后奔涌,山风吹的他衣角飞扬,他却从容的像是此界之主。   曹氏跟在林瑶后面嘀咕道,“夫人,这三爷行止实在是气派,不像是宁国公府的小公子,更像是一府的国公爷。”   两个人走到了亭子前面,各自见礼。   亭子四周挂着湖绿色的纱帐,里面放着躺椅,一套座椅,这会儿桌子上放着茶杯,里面热茶正袅袅冒着热气,映着后面的瀑布山景,当真是有种仙府的感觉。   进了亭子,李苋就喊了人来摆餐,等着打开了砂锅的盖子,一股子香味扑鼻而来,赵恒道,“这是泡菜做的汤?”   林瑶道,“正是,也不知道三爷喜不喜欢吃。”   这汤送到这里刚好入口,除了泡菜汤还有一碟子香油拌胡瓜,芙蓉豆腐,烤猪排,有肉有菜,还有汤水,十分的合理,可见林瑶的用心。   赵恒吃了一口泡菜汤,酸甜辣鲜香,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喝完就觉得十分美味,还想再来一口…… 芙蓉豆腐里豆腐爽滑软嫩,至于烤猪排就不用说了,林瑶调配的酱料有一种特有的香料味道,赵恒打开盒子就闻到那种香味,简直叫人食指大动,咬了一口,这猪排烤的外皮酥脆,里肉却非常柔嫩,一口就能咬出酱汁来。   美食入口,配着后面的秀丽的景致,赵恒只觉得心中那一点郁结一扫而空。   林瑶送来的菜量正合适,赵恒吃完刚刚八分饱,林瑶道,“三爷,尝一尝我自制的茶水。”   吃完排骨难免有些腻歪,喝了一口林瑶送来的黎檬蜂蜜水,只觉得一下子就冲掉了口中的油腻,舒爽的不行,等着喝完口中还残留着黎檬特有的清香,很是有趣。   “好喝。”   那之后两个人就沉默了下来。   这可把李苋急坏了,这两个人,一个人只顾着吃,一个人只是安静的坐着递茶水,就没有别的话了,他道,“老爷,林夫人还没瞧过这瀑布,还有那水帘洞…… 您带着她瞧瞧去?”   林瑶却起身道,“不用了,是我叨扰了,该是回去了。”   “夫人不用这般客气,那水帘洞就在前面……   曹氏也想看看传闻中的水帘洞,道,“夫人,咱们瞧瞧吧,还有洞穴在瀑布里面?可真是稀奇,奴婢还没见过呢!”   赵恒难得开口道,“我带夫人过去。”说着就起身走在前面。   有一条青石板路,顺着走过去就能到了瀑布边上,在往里一瞧,那青石板路顺着瀑布隐在里面,赵恒道,“就是这里。”   李苋赶忙撑起伞,一行人走进去,穿过瀑布,就看到一个很大的洞穴,想来时常在里面看景,桌椅,躺椅,甚至还有小炉子木炭,不过这地方潮湿,就是夏日的时候也觉得寒冷,点个炉子去潮气也是常理。   林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觉得非常好玩,伸手去接那瀑布的形成的水帘,水打在她的手心里痒痒的,一时忍不住露出笑容来,这孩子气的举动天真烂漫的像个孩子。   赵恒见了唇角上扬,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容来,不动声色的轻轻侧身,挡住一旁溅落的水珠。   曹氏和李苋站在另一边,李苋特意把她拉到一旁说话,其实为了让她不要打扰道赵恒和林瑶…… 只是突然间,曹氏道,“李总管,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什么?这有水声不是正常……”   变故就是这时候发生的,突然传来一声轰隆隆的声音,地动山摇的…… 就算看不到外面也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赵恒下意识的捉住了林瑶的就往外走,曹氏和李苋却在另一头,虽然护主心切,但也知道这会儿跟过去就来不及了,只好从另一边出口出去。   慌乱中,林瑶只能捉紧赵恒的手…… 四周的石壁在掉落,混合着绿色苔藓落在四处,她既恐慌又害怕。   一块巨大的滚石落下来,那位置刚好是林瑶的方向,赵恒脸色一变,用力的推开了她,这冲击力太大,加上落石之后的巨大震动,林瑶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像是过了很久,耳旁有滴滴答答的水声,林瑶勉力的睁开了眼睛,只是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暗哑而惊喜的声音,“你总算是醒了。”   是赵恒? 第24章   林瑶刚想起身, 就感觉的一阵剧烈的头疼,她下意识的去扶着头,却摸到了一层布条?这是…… 她受伤了?   旁边传来赵恒急切的声音, “莫要乱动,刚给你缠上。”   “三爷, 我这是怎么了?我们又在何处?”   赵恒道,“刚才有一块石头砸下来,虽然推开了, 却没有避开另外一块小的, 不过没有大碍,擦破了一点皮而已。”   林瑶发现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 隐约能看到四周场景, 赵恒就坐在自己的旁边, 他发鬓散了, 袖子也少了一截, 再去看自己额头垂下来的布条颜色就明白了, 这是赵恒撕了自己的衣裳来给她包扎了伤口。   “我去瞧过了, 出路都被堵上了,应该是雨下的太久变成了洪流,又恰好叫咱们遇上了,也是太不凑巧了。”赵恒说道这里见林瑶舔了舔嘴唇,道“口渴吗?”   林瑶诧异的问道, “这里有水喝?”   赵恒拿了一个茶壶给她, 道, “幸的下午还在这里喝过茶水, 还剩下半壶。”   林瑶接过, 因为没有杯子, 只能对着壶嘴喝,但是在现在这种时候也计较不了那么多,她先是轻轻的啜了一口,温润的茶水滑入嗓子,一下子就觉得舒服的不行,她忍不住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半,这才终于缓过来。只是突然想起来,问道,“三爷,你喝了吗?”   “我不渴。”   林瑶觉得赵恒不可能不渴,显然是想要节约下来…… 一想到自己刚才喝了那么多就有些内疚,不过像是看出林瑶的心情,赵恒道,“莫要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出去,我忍得住,倒是你受了伤,多喝些水才好。”   “多谢。”   林瑶想着赵恒的身份,她是个无亲无挂的,但是赵恒却是宁国公府的小公子,不会没人管他,困在这里,必然会喊了人来救,说不定还能叫的动顺天府尹派兵士过来,人一多就快了,所以就像是他说的那般,一会儿就应该可以出去了。   赵恒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那之后就没有在说话了,林瑶知道赵恒平时话少,刚才那许多话多半是为了安慰她,想来也是极限了,也就没有继续说话难为他了。   只是这四周静悄悄的,加上没有光线又很黑,而这种场景导致了听力的异常敏锐,林瑶似乎还能听到赵恒均匀的呼吸声。   这种感觉极为奇妙,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敲打的声音,林瑶终于放下心来,这说明有人在外面施救。   外面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又没了,断断续续的许久,林瑶一开始还以为很快,但却拖到她觉得都饿了还看到人进来,她算了算时间,来之前就已经吃过饭了…… 说明最少已经过了二三个时辰了。   居然费了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挖过来?   林瑶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觉得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合适,而且说白了,她现在根本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办法就是保存体力,等着施救。   又过了一会儿,林瑶感觉又渴又饿,忍不住仰头靠在后面的石壁上,似乎这样才能舒服一点。   “喝点茶水吧。”   林瑶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却是再也不愿意多喝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救出去,要留着水备用,道,“三爷,您也喝。”   这一次赵恒没有客气,想来也是和她一般又饿又渴,但也是轻轻的啜了一口,显然也是要节省水,只是等着赵恒把茶壶放下,林瑶才发现一个问题,她刚对着茶壶嘴喝……   她脸一下子就红了,黑暗中她也看不清赵恒的脸色,但是却也感觉到对方和她一般有些不自在的模样。   有时候,你可以一直都粉饰太平,但是突然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就会击垮你的所有的防备和掩饰。   而这寂静的山洞里,只剩下两个人,所有的感官都无限放大,林瑶只觉得心中有个猛兽,她一直努力的克制着,压着它,但是这一刻,她再也拦不住它了。   “三爷觉得脏吗?”   赵恒一愣,随后才明白林瑶说什么,很快就摇了摇头,结果看到林瑶突然间凑了过来,两个人之间一直隔着三尺的距离,这一下靠近就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林瑶定定的看着赵恒,柔声问道,“三爷,你为什么对妾身这么好?”   赵恒觉得林瑶离的他特别近,说话的时候热气都吹拂到了他的脸上,痒痒的,又带着莫名叫人心悸的灼热。   “我没做什么。”   林瑶却道,“为我推开石头,万一没有来得及,被砸到怎么办?我好想亲亲三爷……”   “总不能看着你一个女子…… 你刚说什么?”   林瑶看着赵恒的面容,虽然只是一个轮廓,看不真切,但是她知道这个人生的有多好看,林瑶再次重复道,“我亲亲你好不好?”   “……”   自从和离之后,林瑶就像是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后面的日子她只想为她自己活。   她凑过去,鼓起勇气,浅浅的触碰了他的嘴唇,随后马上就撤了回去,她的脸红的像个熟透的柿子一般。   场面有那么一刹那的凝固。   林瑶凑过来轻触唇瓣的那一瞬间,赵恒有甚至都忘记了呼吸,她的嘴唇那么软,软的他的心也跟着化掉了。   赵恒鬼使神差的说道,“再亲亲……”   “啊……”   两个人像是孩子一样,靠近彼此,轻轻的触碰着,而且乐此不疲。   有些东西一旦撕掉了表象就再也回不去了,过了一会儿,不知道谁先伸出的舌头又或者其实不重要了,浅浅的轻啄变成了深吻。   ***   李苋看到瀑布被山上滚下来的泥石流掩埋,吓的脸色惨白,他和曹氏离洞口近,及时跑了出来,但是赵恒和林瑶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曹氏也是惊魂未定,但是看到眼前场景,忍不住哭出来,道,“我们夫人……”说着就要往回走,显然想要去救林瑶,却是被李苋一把拽住。   “你现在去不是送死?他们虽然没逃出来,但是往里走,躲在洞穴里,也能避开。”李苋红着眼睛,显然很着急,但是说的话却很理智,“与其去送死,不如想想怎么把人救出来。”   曹氏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年纪比李苋大,但是遇到事儿还不如他持重,“多谢李总管提醒,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叫人准备点水和吃的,还有保暖的衣裳,就在这里候着,一步都不要走开,我去喊人来。”不过片刻,李苋就想好了对策。   别院里的人少,就是下人最多也不过二十多个人,李苋这意思显然是要去外面喊人了。   “好,李总管你只管放心,我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守着。”   这边动静太大了,不过片刻,茂春就带着人跑了过来,虽然一直随伺皇帝左右,但是因为马上就出宫了,几乎是不管事情的女宫女尚真也来了。   虽然场面危机,但是大家却像是有了默契一般,各自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事情,茂春道,“我们这边人不多,但是也能凑二十个人,都能过来帮忙。”   李苋这边人就多了一些,光是侍卫就是三十多个人,加上车夫等其他随从,就有五六十人了,大家有铲子就拿着铲子,没有的就用锄头,如果连这些都没有,就拿了木板来挖,很是齐心协力。   尚真和李苋商量,道,“这件事不能瞒着宫里的那位,也瞒不住,东大营就在这附近,我先去喊了王将军帮忙,你在派个人去宫里吧。”   尚真点头道,“你只管去,这里有我。”   毕竟人多,大家齐心协力的很快就挖掉了许多,但是很快就被一块大石头给难住了,这巨石显然是洞穴倒塌下来的岩石块。   十几个男人一起用力也没有挪动一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大家却是对那石头毫无办法,茂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抽泣,对着曹氏道,“夫人好容易能过上几天畅快的日子,怎么会这样?”   曹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却还是道,“不要哭,李总管去喊人了,总会有办法的。”   “说是去军营了,但是能喊得动吗?那军士没兵马司的调令,如何敢轻易离开军营?搞不好就要是判个谋逆之罪了。”茂春道。   “你倒是懂得不少。”尚真看似镇定,但是到现在一口水也没有喝,可见也是很焦急的,听见茂春这般说忍不住高看了她一眼。   茂春道,“以前夫人在杭州的时候,跟水兵司的一位夫人很是要好,她们聊天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   尚真道,“你放心,我们老爷身份尊贵,今天就是把这山给挖空也要把人救出来。”   这话说的十分的霸气,震的茂春一愣愣的,就好像是验证尚真的话一般,突然间传来嘈杂的声音,茂春再去看,只见远处来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每个人都举着火把,而那火把多的像是要把四周照亮,犹如白昼一般。   “真是的兵士?还有骑兵营的!”   后面跟着一群骑马的兵士,看起来要比前面的步兵还要威风凛凛。 第25章   深秋的夜, 风吹的格外冷冽,茂春和曹氏却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热血沸腾, 因为两个人看到希望的曙光。   有了这东大营的兵士,何愁救不出来?   只是很快两个人和一同过来帮忙的仆妇们都被尚真客气的送出了别院, 尚真带些歉意的说道,“人多杂乱,怕是误了事, 你们不要担心, 回到家中等着就是。”   两个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比起训练有素的兵士, 他们这些老的老, 小的小, 大部分又都是女子的仆妇确实是帮不上忙。   “我们夫人就托付给您了。”   等着把人送走, 尚真就回到了原地, 李苋正在和赵将军商量如何营救, 赵将军是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 身材不高,在高大健硕的兵士中并不起眼,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才是个狠角色,是为数不多, 没有背景却从小小的兵卒爬上来的人。   赵坤道, “李公公, 我一来就去探查过了, 岩石坚硬, 倒也不用担心崩塌, 只要把这石头挖出来就行了。”   “可是怎么挖出来?”   “用马拉!”赵坤斩钉截铁的说道,显然早就做好了打算。   李苋瞧了眼后面的马,那些课都是花了大价钱从漠北买来的千里马,不过为了救皇又有什么舍不得的?显然很是赞同赵坤的做法,点头道,“那就有劳将军了,只是将军可是快一些,已经被困多时了。”   “公公放心,一定会让陛下毫发无损。”赵坤一开始也很紧张,但是他到了这里,勘察现场之后就放心了下来,当真是上苍庇佑,这崩塌的地方刚好有山洞,山洞的岩石牢固,形成了一个天然屏障,护住了皇帝,这要寻常的山脚下,他都不敢叫人随意挖,怕是一个不小心引起二次崩塌。   现在的问题就是尽快,毕竟里面有没有吃喝,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需要救治?   茂春回到了家中,不到一刻钟又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曹氏则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回去过,虽然看不到隔壁别院里的情况,但是朝着那边望着心里就能舒服一点。   “怎么还没消息呢,那么大的石头又要如何拉出来?夫人真的会没事吧?”   张山家的拿了茶水过来,道,“曹大娘,茂春姑娘,来喝口茶水吧,你们这下午就没有歇息过,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林瑶虽然听不清但像是整齐的号子声,那声势很大,一下子就吓到了林瑶,她一个激灵马上就离赵恒远远的。   两个人都红着脸,急促的呼吸着,好一会儿,赵恒才平息了下来,解释道,“这声音多半是兵士的声音,在坚持下,最多半个时辰就可以出去了。”   林瑶点了头,乖巧的应了一声,“嗯。”   那之后两个人就没有人在说话了…… 四周就显得格外的安静,还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想来是瀑布的水,渗入了洞穴里。   赵恒道,“应该是拿了你自制的茶水进来。”   林瑶有些不解的看着赵恒,却听他继续说道,“那味道很特别,喝完满口的清香味道,不像这红茶,亲起来嘴里有些苦涩。”   林瑶脸一下子就红了,但还是说道,“其实红茶的滋味也很好。”   赵恒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又带着几分忍俊不禁,道,“过来。”但是说完又像是等不到林瑶一般,自己率先凑了过去,两个人的脸刚好贴在一处,又摸索着找到了唇……   好一会儿,赵恒暗哑的说道,“好像真的不苦涩了。”   林瑶听了忍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十分明媚。   突然间,轰隆一声巨响,有火光照射了进来。   那光线太强,林瑶一时忍不要闭上眼睛,赵恒脱下外衣直接盖住了她的面容,随后沉声道,“李苋可在外面?”   “老爷,小的来迟了!”李苋带着哭腔,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赵恒冷了声道,“叫他们都退下吧。”   李苋好像是早就知道赵恒的顾虑一般,道,“老爷,外面只剩下我们的人了,不会有人乱嚼舌根的,您没事吧?可是把小的给急坏了!”   要不是这会儿不合适,林瑶觉得李苋好像就差抱着赵恒哭了,虽然那举动有些夸张,但是经历过这样的生死劫之后,再去看又觉得感动。   “没事。”   李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赵恒,直到确定他真的没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瑶和赵恒出来的时候,外面果然没有什么人了,两个人站在一处,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说起,被火把点亮的外界,亮如白昼一般,打碎了之前在洞中旖旎的气氛,提醒着彼此,各自的身份和处境。   “老爷,家里可是乱套了,您还是赶紧回去瞧瞧吧,老夫人可是差点晕过去了。”李苋打破了林瑶和赵恒的凝视。   其实李苋也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怪破坏气氛的,但是太后知道皇帝被埋了之后就直接晕了过去,虽说喊了御医,用了针就醒了过来,但是还躺在床上呢,见不到皇帝是不会放心的。   赵恒点头,对着林瑶郑重的说道,“等我回来。”   林瑶回去的时候,曹氏则是直接哭了,她做事向来稳妥老练,很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这次也是受了惊吓,抱着林瑶的胳膊道,“突然间就地动山摇的,奴婢的腿直接就软了,要不是李总管力气大,拖着奴婢出来,奴婢还不知道会不会埋在里面…… 虽然李总管说我那时候过去也来不及,但是等后面看到夫人在里面了,真是后悔,就算是拼死也要跟着夫人的,还好夫人安然无恙,不然奴婢真的是准备跟着您去了。”   林瑶听这话就跟着落泪了,她知道曹氏这话都是真的,想起前世曹氏一直跟着她受苦,却不离不弃的模样来,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不要哭了。”   茂春道,“嬷嬷,夫人困在里面许久了,这会儿应该是又累又饿了,你别光哭呀,先让夫人吃饭才是。”   曹氏这才突然醒悟一般,道,“瞧我,差点就忘了。”   林瑶洗了个澡,吃了几口热饭,正舒服的躺在床上,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一个温柔的女声,“是我家老爷让我来的。”   “夫人,是尚真姑娘。”   林瑶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尚真,见她行止温文尔雅,有大家闺秀之姿,忍不住想着到底是宁国公府出身,一个大丫鬟就这般不俗。   “见过夫人,是我们老爷,他不放心夫人,特意叫奴婢领着太医来给您诊脉。”   林瑶诧异,主要是在太医两个字上,寻常人是请不起太医的…… 而赵恒请了太医给她诊脉,也可见用心了。   太医姓蔡,看着五十多岁的模样,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笑眯眯的给林瑶诊脉,不紧不慢的神态,让人也跟着不自觉地放松了起来。   蔡太医道,“不碍事,就是受了些惊吓,吃一些安神的药剂就行了。” 说着去了旁边给林瑶开了方子,又道,“这里有一味药,外面不好买…… 这样吧,我侄子刚好开药铺,一会儿我就让他给你送了七日的药量来。”   林瑶觉得这样也很省事,道,“那就有劳蔡太医了。”   等着走的时候,尚真对林瑶道,“我们老爷让您好好养着,过几日他就回来了。”随后看着林瑶,目光殷勤,似乎在等她的回应。   林瑶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她不能否认自己早就对这个容貌出众的三爷有了垂涎之心,或许是从他送了自己喜欢的字帖开始,生出好感来,等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又觉得生的实在是好看…… 不然也不会在岩洞里主动,那时候只觉得他们俩个人,虽然身份不太合适,但是一个是下堂女,了无牵挂,另一个则是受了名声之累,也未曾婚配,只想着任性一番,这才做出现在看来有些荒唐的事情来,但是离开那个地方,两个人恐怕在难再有交集了。   尚真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没说什么,她还是有分寸的,主子的事情轮不到她一个做侍女的来参合。   蔡太医倒是说到做到,第二日果然叫侄子送了药来,蔡太医的侄子叫蔡参,显然是用药名取的名字。   蔡参和他伯父不同,不爱笑,做事一板一眼的,还特意给茂春写了一张纸,上面写了怎么煎药,弄得茂春有些不高兴,对着林瑶抱怨道,“我伺候夫人多少年了?又煎了多少次药了,还需要他来教,这是瞧不起谁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煎药的时候,却还是按照蔡参的话,算着时辰来煎药。   一晃眼就过去了半个月,天气渐渐的冷了起来,林瑶之前在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穿下单衣,这会儿却是不行了,须得要加一件外衫。   林瑶入冬之前腌了泡菜,糖蒜,胡瓜…… 光是酱菜就有七八种,还晒了萝卜干,豆干,把之前的猪肉做了腊肉,还灌了腊肠,做了许多准备。   这一天林瑶定制的锅子到了,那铁匠有些赧然的说道,“本来说好一个月就完工的,结果却拖了这么久。”   林瑶想着明年要开个火锅食府,而吃火锅需要像碗状,深一些的锅子,这还是跟那位王先生学的,所以就找人定制了一批。   “不打紧,年前赶制出来就行。”   等着验了货,林瑶就让茂春付了账,还多给了他一些,说道,“你这锅做的好,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以后等着我做大了,还要定制一批,那时候再去找你。”   铁匠很高兴,他拖了一些时间就是因为这锅子难做,因为这锅子和寻常的锅子都不同,没想到林瑶不仅没有责怪他,还多给了他赏银,心中很是感激,觉得自己的用心没有白费,夸赞了林瑶一番,又叮嘱下次一定要找他,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茂春看着新锅子,咽了咽口水道,“夫人,您说我们是不是要试一试这锅子好不好用?”   曹氏正在一旁叫人把锅包好送入库房里去,听了这话,忍不住说道,“你这丫头就是在嘴馋,不就是你想吃火锅了,说的这么好冠冕堂皇!”   茂春也不生气,嘿嘿笑说道,“嬷嬷,您不想吃吗?我记得你最喜欢吃那宽粉,说筋斗有嚼劲儿,还很滑嫩,配着芝麻酱吃,最好吃了。”   曹氏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   林瑶忍不住笑,道,“准备下,午饭就吃火锅吧。”   洗锅,洗菜,切肉,也是一番功夫发,不过人多,大家又都十分熟练,很快就准备好了,蔡参来的时候,见一群人正围坐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吃饭,他也觉得新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不要紧,就觉得那香味扑进鼻子,实在是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蔡郎中,您来送药了?用过午膳没,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茂春客气的问道。   蔡参道,“好。”   茂春,“……”   虽然是一个锅子刷肉吃,但是有个丫鬟专门给他们下菜,用的都是公筷,所以看似一起吃,但其实也都是个吃个的。   蔡参倒是个讲究的,见这般吃,也就放心下来,只是对着两种调料却是有些摸不准,茂春道,“这是油碟,辣的很,蔡郎中你要是能辣吃用这个调料。”   “我能吃。”   切的薄薄的羊肉,放到锅底里烫一下就熟了,捞上来沾点油碟的调料,在送入口中,芝麻油的香味和麻辣味道,再加上嫩羊肉的肉鲜味,这些混合在一起,带出奇异的美妙口感来。   蔡参吃的那叫一个爽快,道,“好吃。” 第26章   蔡参虽然是个郎中, 吃饭却很随心所欲,不甚讲究,不像是林瑶那般讲究七分饱。   吃完火锅, 茂春给他端了茶水,忍不住说道, “蔡郎中,您就不怕把肚子撑破了?”茂春和蔡参一直有些不对盘,茂春对他说话就少了客气, 直来直去的。   蔡参却没有如往常那般据理力争, 突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说道, “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今日想吃就吃个够, 不要亏待自己。”   茂春看到蔡参露出落寞的神色来, 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嘴快, 踌躇了一会儿才愧疚的说道, “您上次不是说我们夫人腌的糖蒜很好, 要不回去的时候我给您带一些?”   蔡参一扫刚才的沮丧, 道,“好,多带一些。”   茂春突然就后悔自己心软了,“……”   蔡参和茂春问起煎药事情,见她按照自己要求方法煎药, 这才放了心, 随后聊起今日的午饭来, 道, “这火锅虽好, 但是重辣重油, 很容易上火,可以喝苦荞茶,消食养胃还能去腻。”   “苦荞是什么?”   蔡参就是做事一板一眼,比较较真,却不是什么盛气凌人性子,见茂春不懂,就仔细的解释了起来,“本草纲目记载这苦荞性平寒,能实肠胃,益气力,利耳目,能炼五脏滓秽,是个好东西。”   茂春惊喜道,“蔡郎中,您跟我们夫人说一说,她肯定喜欢听。”   林瑶一听果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来,道,“别说,每次吃完火锅就觉得这火气有些重,容易上火,那苦荞茶喝着是什么滋味?是不是比较苦?”   “这倒不是,烘烤制成,喝着有一股荞麦的香味,很舒服…… 就是这价格有些贵,夫人是想要在酒楼里供给客人喝吧?”蔡参来过几次,也知道林瑶准备开个食府,见林瑶这般感兴趣就知道她想要给客人用。   “正是。”   “这苦荞茶长在川贵一代,运到京城,价格就十分昂贵,白送给客人吃,那就是个冤大头了。”   茂春觉得蔡参这话听着很不舒服,不过林瑶却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道,“蔡郎中这般说,想来也是有别的办法了吧。”   “夫人明鉴,我知道还有一种茶水,是我到乡间诊脉的时候偶然间看到的,那些农人把荞麦炒熟了,在用热水炮制,那效用虽然不如苦荞但是也差不多,一点点就可以泡一大杯。”蔡参道。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倒是让我长了见识了。”林瑶忍不住赞叹的说道,茂春也有些诧异,心中倒是对蔡参有了些改观,觉得他行事虽然不讨喜,确实是有本事的。   蔡参和林瑶说好下次是带着苦荞茶和大麦茶过来,林瑶就让茂春送了蔡参出门。   茂春给蔡参带了一坛子的糖蒜,还有林瑶做的腊肠,道,“这是夫人特意让我给你带上的腊肠,用的林州的猪肉,好吃着呢。”   蔡参终于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道,“这又送我腊肠?当真是有些过意不去,受之有愧。”蔡参在这边蹭饭的次数不多,但是每次都有不一样的触感,上一次吃小羊排酥脆鲜香,这一次吃的火锅又是畅快淋漓,心中早就认可了林瑶的厨艺,想着她灌的腊肠,这味道肯定很美味。   “要不我拿回去?”茂春作势要拿回腊肠。   蔡参瞧了眼茂春,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丫鬟可真是,是你们夫人给我的,你还要拿回去,真是有些不成体统。”说着紧紧的抱着腊肠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生怕茂春去抢一样。   茂春,“……”   ***   云付得了一个西北营谋了个主簿职位,后来才发现就是一个闲职,专门安置他这种皇亲贵胄的,他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他在这里遇到了同样也是在这个圈子里十分有名的纨绔子弟,长公主家的长孙吴清源。   吴清源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的互相对视了好一会儿,吴清源就道,“你还想着要做出什么功绩来不成?他们根本不敢给我们派活儿。”   这让云付很是失望,他一直想做出点成绩来叫旁人看看。   吴清源看出他的心思,冷笑着问道,“主簿要会打算盘,会看账本,算军饷,这些你都会吗?行吧,这些不会还可以自己找别的活儿,要不你给郭将军润色下奏折?或者帮着练兵?骑马巡防也行!”   云付直接就傻眼了,他想了想,这些他一个都不会。   吴清源倒是挺高兴的,觉得有伴儿了,道,“我要是不在这里住着,偷偷跑回去,我爹能打断我的腿,但是这附近也有许多乐子,我带你去玩去,那杏花楼的姑娘个个都会弹唱说跳,保准给你找个喜欢的。”   云付气急了,道,“你当我和一般是酒色之徒呢?”   吴清源气的差点一个仰倒,道,“你清高什么,谁不知道你为什么被退婚,放哥哥这里装圣人呢!”   两个人不欢而散,云付虽然帮不上什么,但是日日在军营中转悠,试图做点什么,他这个人性情好,好说话,为人又十分阔绰,一来二去大家就都熟悉了,也渐渐对他开始改观,觉得他不像是传闻那般不堪,偶尔给他个抄书等轻松活计,倒也能打发时间,吴清源和他不同,虽然还住在军营中,因为不敢回去,但是却日日在外面玩。   这一日,吴清源难得回来的早,对云付道,“你还在这里发呆呢?快回去吧,宫里出事了。”说着就要去收拾行囊。   云付一直在西北大营,远离京城,自然不知道,问道,“什么事情?”   “太后病倒了。”   云付一听就急了,太后从小就疼他,自然是非比寻常,马上就回去吩咐丫鬟收拾了行囊,和吴清源一道回了京。   宁国公夫人看到云付,道,“你回来的正好,快跟我入宫去。”   云付漱洗了一番,换了衣裳就入宫去了,路上少不得要问起太后生病的原委,宁国公夫人就说道,“陛下前阵子不是出门散心了?最近这雨下的有点大,不小心被山上滚下来的泥石流困在岩洞里,天佑我朝,倒是毫发无损,却把太后给吓到了。”   云付听到这话,就想起林瑶来,一时心急的不行,想着她那边会不会也出了事?问道,“就咱们别院里出事了吗,隔壁呢?”   宁国公夫人有些诧异的看了眼云付,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远亲不如近邻,都是邻居,总要问一问。”   宁国公夫人想想也是,道,“就咱们别院里,旁边没事。”   云付这才放了心,他们到了寿阳宫门口就闻到了一股药味,皇帝正陪着太后,他手里端着药,正在一口一口的喂着,很是体贴孝顺。   李苋在一旁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汤勺,一碟子蜜饯。   太后气色不错,看到云付,高兴的笑道,“是小六呀,听说皇帝给你找个差事?”又对着宁国公夫人道,“何必把他也叫来,让他好好做事才是,等着过阵子我再给他指了一门婚事,你们就不用在操心了。”   宁国公夫人知道太后又在给皇帝物色新皇后的人选了,最近以办寿宴的名义叫了不少姑娘入宫觐见,但是皇后的位置只有一个,剩下的就要做其他安排,能入太后法眼的自然都不差,颇有些心动,但是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坚持,还是道,“太后娘娘从小就疼小六,您不舒服了,他自然是要来的,您别说,刚在路上急的就不行了。”又道,“至于婚事,我也愁,但是这强扭的瓜不甜,也须得对方愿意才是。”   这也是云付一直没有成亲的原因,他有个太后的姑姑,虽说名声差些,但是也不至于没办法成婚,主要就在于宁国公夫人,她自己婚事美满,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找个情投意合的,既要找个门当户对,而且不愿意让太后下懿旨,还是对方愿意的。   这就难了,门当户对的人家,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一无是处,而且还是名声在外,连自己父亲小妾都要染指的人?   太后也就不坚持了,本就是好意,但是如果被帮的人不愿意,也就没意思了,就是心里有点心疼云付。   “小六,来这边。”   云付是个嘴甜的,又十分体贴,见皇帝喂药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洒了,自己接过来,道,“怎么能让陛下做这个,让我来。”   皇帝倒也如释负重,交给了云付。   云付手又巧,动作还很轻柔,喂药也十分熟稔,让太后很是满意,等着喝完药,道,“还是小六好,可比皇帝强多了,刚才差点把药喂到我脖子上去。”   “陛下是要做大事之人,这种小事,您喊我就是了,我倒是十分喜欢伺候姑母。”云付毫不保留的奉承道。   太后笑道,“哎呦,可真是招人疼。”   也是奇怪,云付做什么都做不好,但是偏偏他在,这气氛就变的活跃了起来,一时大家说说笑笑,过了一会儿,太后就累了,大家依次退了出来。   皇帝出来的时候看到云付正伸长了脖子在门口等着他,道,“怎么,有事?”他回来之后忙的脚不沾地的,拖延的许多公务,还要亲力亲为的照顾太后,或许是因为被吓到了,太后一会儿看不到他就紧张。   “林夫人没事吧?”   皇帝神色一凛,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陛下,我怎么觉得你在防备我?”云付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来,“您说我一个人已经游手好闲这么久了,之前也不说给我找差事,就偏偏我在别院的时候给我找了个…… 特意把我调走,是不是故意的?”   李苋在旁边一听就知道糟了,这估计瞒不住了…… 正想着如何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又听云付说道,“陛下,您就想独吞林夫人做的菜肴,嫌我碍着您了。”   李苋,“……”得,他可真是高看云六爷了。 第27章   早上天刚亮, 云雾还没散去,张山就听到了敲门声,他揉了揉眼睛, 趿拉着鞋子就去开门,心里却是有些不高兴, 这一大早的,偏生不让人睡个懒觉,道, “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伯,是我呀!”   “云五爷?”   张山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手脚麻利的开了门, 果然看到云付站在外面, 他穿着一身红色军袍, 倒是比穿常服还要精神, 变得英武逼人。   “哎呦, 您这身可真是好看!”朝着后面喊道, “老婆子,你看谁来了,去瞧瞧夫人醒了没,赶紧去通禀下。”   张山家的看到云付也很高兴,就准备去看看林瑶醒了没。   云付却道, “可不要去喊林夫人了, 这会儿太早了, 我就是刚来, 心里实在是惦记着你们…, 这是我买的一匣子绢花, 你给院子里的姑娘,婶子们分了。”又道,“还有这是我买来的两只小羊羔,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我做梦都想着吃那火锅。”   张山家的忍不住笑,道,“每次来都教您破费了,想吃火锅?这有什么难的,您下午过来吃,夫人知道您回来自然是高兴,一准而给您安排妥当了。”   “那我就下午来。”   云付想到火锅的滋味,咽了下口水,哼着歌往回走,到了房间,脱了衣裳就躺了上去,他连夜赶来,其实根本就没睡好觉,主要是怕被皇帝半路截胡,不过这会儿他恐怕知道也无能为力了!   云付想起之前皇帝像是看二傻子一样看他的眼神就来气,真把他当傻子?以为他没辙了不是?   以前是爹娘不让他动用太后的关系,但是现在反正都已经进了军中,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第二天就求了太后把他调到了距离别院最近的东大营里。   这次他看皇帝用什么借口让他走?   云付越想越是高兴,或许是终于放了心,又想着吃火锅的事情,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着一觉醒来就已经是下午了,他急匆匆的起床,想了想还是去泡了个澡,洗头,又拖了一个时辰,等着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夜色悄悄的降临,他也饿的前胸贴后背,但是想着最喜欢的火锅,其他就不入眼了,连拿个糕点垫个肚子都不愿意,就这么出了门。   或许是因为太饿了,也是日夜颠倒,所以有点头晕,刚走到路上,云付只觉得眼前一瞬间就发黑,结果前面刚好有人,一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女子,那女子忍不住喊道,“啊!”   云付一看,是个生的很清秀的小丫鬟,这会儿吓的脸色发白,很是害怕的样子,他瞧了眼四周,这别院附近人本就少,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撞了自己,确实是有些害怕,马上就道,“姑娘,别怕…… 对不住了,吓着你了。”   结果云付一说话,那女子叫的更大声了。   随着这叫声,从后面走来两个人,其中有个显然是主子,身材高挑纤细,面容尤其美貌,目光却很冷,看起来很从容,她脚步更是不紧不慢的,那小丫鬟看到女子,果然喊道,“郡主,这里有个登徒子!吓死奴婢了。”   “姑娘,我不是坏人,我是宁国公府的……”他一直对林瑶说自己是云五爷,这时候再对别人说自己是老六好像不太好,一看她们就是住在附近的,别是露馅了,而且目前这误会…… 他老六的名声又花名在外,要是说了身份,不就坐实了色狼?   云付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声给他带来的伤害有些大。   那小丫鬟见来了人,云付又是一个人,顿时就来了底气,骂道,“什么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有意的,不然这条路这么宽,又怎么偏偏撞上了我,眼瞎了吗?生的跟女人一般的,忒不要脸!”   云付这个气,觉得这个小丫鬟未免太得理不饶人,正要说话,那女子却指了指他的胸口,道,“听说宁国公府虽然是太后的娘家,真正的皇亲国戚,但是门风高华,待人谦逊和气,没有一丁点架子,结果这就是宁国公府的高华?”   云付快气炸了,觉得这几个女子就没有一个拎得清的,居然还拖着自己的父母下水,又说自己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他生的漂亮的事情…… 生的比女人还漂亮又不是他的错,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人。   但是等着云付顺着那女子指的方向看了眼胸口,一下子就脸红了,原来刚才困的厉害,腰带没系好,松开了之后,交领的领口就打开了一大半,虽然还有里衣在里面,但是这衣服半敞,又是夜里,确实是让人害怕。   云付赶忙转过身子,从新理了理衣裳,系好腰带,转过身子,真心诚意的道,“实在是对不住了。”   那女子神色微缓和了下,随即试探的问道,“刚说你是宁国府的,你是六爷?”   云付一时愣住,没想到这女子这般犀利,这时候不承认似乎又不好,道,“是。”   结果那女子呵了一声,道,“果然如此。”   “姑娘,什么叫果然如此?”   女子道,“没什么,既然是误会,公子也赔了不是,那这件事就这样当做没有发生过吧。”随后领着小丫鬟,还有那婆子直接往回走。   云付只觉得憋着一肚子气,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发泄,刚才那个女子不屑的表让他很是难受,闷闷不乐的去了林瑶处。   直到进了院子,就看到熟悉的面容,这才让他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茂春笑着说道,“听说五爷回来了,大家都很高兴。”随即看了眼他身上的装束,道,“之前张山家的说您还穿着军袍,这会儿换回来了?可真想见见您英气勃发的模样。”   “这有什么难的,我下次就穿着军袍过来。”云付见茂春说话十分的贴心亲切,心里忍不住想着,这才是正常的丫鬟,多讨人喜欢呀?刚才那女子还有她的丫鬟,阴阳怪气的可真是烦人。   林瑶在做菜,三爷回去了,李苋自然也跟着一同走了,他们不在这边,也没人送新鲜的食材来了……突然间看到这么好的羊羔肉,林瑶就生出做菜的心思来。   烹饪是她喜欢做的事情,这和当初为了赚钱做绣活儿不一样,一个是为了生计不得已,而这个烹饪却是她乐在其中。   把羊肉切成片,然后腌制,等着入了味就可以炒了,放入葱丝,腌制好的羊肉片,时间不用太久,那肉片没有了血色,腌制时候出来的水收的差不多就可以装盘了,最后才是点睛之笔,一把棕绿色的香料粉。   “夫人,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香,上次您烤猪排的时候也放了一些,吃起来实在是独特。”茂春早就想问了,林瑶一直十分珍惜这调料。   “这个叫枯茗(孜然),我以前在杭州的时候,有个夫人送来过,说是可以去湿气的香料,那时候到没在意,后来遇到一个从吐蕃来的厨子,他告诉我这枯茗可以用来做烧烤的调料,当时吃了一口,当真是惊为天人,只是很贵,就这么一点就十几两的银子。”   “这么贵?”茂春很是吃惊,肉痛的说道,“上次做猪排的时候,夫人让我放,我就放了一大勺。”   林瑶忍不住笑,道,“再买就是了。”   云付是冲着火锅来的,结果当林瑶端来羊肉让他先垫垫的时候,他一下子就被这个羊肉折服了,羊羔肉本来就嫩,加上葱丝提味,越发鲜香,羊肉片滑入口中,嫩的都不需要太过咀嚼,一下子就化开了,随后传来一种香料味道。   而这种香料和柔嫩的羊羔肉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极为奇妙的滋味,让味蕾幸福似乎要跳舞一般。   “这是什么味道?好熟悉!”云付吃了一口,又道,“我以前去破芜的时候吃到过,但是没有这个这么好吃。”   “这是叫枯茗的香料,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看来恰好合了五爷的口味了。”林瑶见云付喜欢也是高兴。   云付就着羊肉吃了一整碗米饭,当然还有几样喜欢吃的酱菜,林瑶腌制的酱菜都可以吃了,有酸甜口的泡菜,脆脆的胡瓜条,带着些许辛辣味道的青椒,每一样都很可口。   酒足饭饱之后云付像是活过来一般,靠在椅子上满足的说道,“感觉这才算是活着。”云付走了许久,少不得要跟林瑶聊一聊,问起泥石流的事情来,“夫人无碍吧?”   林瑶想起当时那场景,倒也没有太多的恐惧,或许是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赵恒推到了一旁,那之后也昏迷了过去…… 更多的反而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岩洞中那个心悸的吻来。   只是那个吻如同昙花一现,更像是一个旖旎的梦。   另一边在寿阳宫里,太后正在给皇帝看几个闺秀的画像,其中排在最前面的赫然是魏国公府的襄阳郡主齐如珍。   “你说要去散心,我也没拦着,只是这一转眼就要年底了,是不是也该重考虑封后的事情了?”太后指着齐如珍的画像道,“端庄秀丽,行止更是得体,瞧着是个稳重的,能撑得起来,想来以后必然是陛下的好帮手,就是太单薄了,怕是不好生养,只是上次就是找了个好生养的,不也是…… 这个杨家姑娘也不错,生的圆润富态,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虽然不如襄阳郡主端庄,却一看就是生男胎的样子。”   皇帝只是瞧了眼画像就认出这个齐如珍来,心中很是不喜,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样子,道,“母后,您先养病,这些事情以后再议吧。”   太后也是忍了许久,道,“你这多久近身女子了,金皇后去了之后就没翻过牌子了吧?你是不是…… 那孩子流下来是个成型的男胎,母后瞧了也是伤心很久,但是人总要往前看不是,身体不舒服就要去看病,不要觉得难以启齿的,那凌太医在男科上很是有些本事,你三皇叔的病就是他给治好的,要不喊了他过来诊脉吧?”   皇帝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黑着脸道,“母后,您都在说什么呀,儿子没病。” 第28章   “那为何不宠幸女子?”太后质问道。   皇帝哭笑不得, 道,“实在是没那个心思。”   “这就是有病!”太后斩钉截铁的说道,“这男子想要亲近女子就是天性, 埋在骨子里yu望,如何就没了想法?”   皇帝, “……”   四周静悄悄的,就连挂在屋檐下的八哥也似乎察觉到寝殿内严肃的氛围,聪慧地的闭上了嘴, 保持缄默。   太后盯着皇帝, 那目光犀利的好像能穿透他的内心,皇帝却纹丝不动, 任由太后打量。   “母后……”   皇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哀求, 好一会儿, 太后叹了一口气, 放软了声音, 道, “母后也是担心你。”   皇帝道, “母后,小时候李贵妃得宠,您处境艰难,朕都看在眼里,您说让朕好好读书, 不能被二弟比下去, 朕就没有怠慢过, 手不释卷的, 日夜一直苦读, 每次父皇来问, 都是对答如流,从来没有给您丢过脸,太傅总说朕天赋难得,但是背后到底下了多少苦功,您是知道的。再后来您说王家的姑娘好,虽然不喜她的性子,但是您说她合适,朕也听从了…… 金皇后也是,您说她好生养,朕也没有反对。”   太后自然知道,皇帝从小就异于常人的懂事,但是谁又愿意这般早慧?   本应该是天之骄子的皇太子却早早学会了看人脸色,从小谨言慎行,只是因为她这个当娘的不争气,争不过李贵妃,环境所迫而已。   皇帝苦口婆心的说道,“母后,朕从小就没有违逆过您一次,如今朕已经三十了,也不是个孩子了,让朕自己做一回主吧。”   太后听皇帝这般说,一时有些愧疚,张了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皇帝虽然少言,却一直都十分听话懂事,更是她的心头肉,她自然是不舍的皇帝这般哀求。   见太后神色缓和了下来,皇帝又道,“母后,命里有时终须有,或许朕就是没有儿子的命,莫要在强求了。”   结果这话一出,一下子就让太后激动了起来。   “我不信!”太后被皇帝的话激的红了眼睛,“凭什么?一定是李贵妃那个贱人还在搞鬼,肯定是她!”   “母后!”   皇帝上前握住了她的肩膀,道,“母后,李贵妃已经死了,二弟也被处死了,这宫里如今就您和儿子,您不用在担惊受怕了,朕会护着您的。”   皇帝有力的话语让太后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慢慢的垂下眼睑,遮住了自己的目光,只是不想让皇帝看到她充满了恨意的目光,这样的面目可憎的自己。   “是了,你说得对。”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太后终于还是妥协道,“你从小也是受了不少苦,如今好容易过的自在,母后也不逼你了。”   半个时辰之后,太后已经喝了药睡下了,皇帝轻手轻脚的给她放下了帐幔,走之前忍不住看了眼熟睡中的太后,犹记得小时候,太后也是十分端庄秀丽的,只是后来被李贵妃打压的越来越喘不过气来,甚至为了让李贵妃高兴,假装要礼佛不管宫中事物,结果这一礼佛就是半辈子,在后来却不愿意改了。   皇帝从寿阳宫出来,道,“朕去后花园走走。”   夜幕降临,李苋安静的跟在皇帝后面,等着走到了湖边,皇帝突然问道,“赐死李贵妃的时候,你亲眼看到她断气的吗?”   李苋道,“奴婢未曾见到尸首。”   皇帝面色沉凝,道,“假如她没死的话……”   “这不可能!”李苋下意识的说道,太后对李贵妃恨的咬牙切齿,是不可能让李贵妃活的。   皇帝却道,“你去好好查查,李贵妃到底死了没。”   李苋道,“遵旨。”   等着回到了寝宫,皇帝换了衣裳,喝了一口茶水就去了御书房看奏折,所有事情都已经被内阁处置妥当了,皇帝却是要过目一遍。   忙到深夜,李苋来问道,“陛下,夜宵可要用点什么?您看蟹黄汤包如何?苏州进贡了一批秋蟹,蟹膏饱满肥厚,御膳房里做了蟹黄汤包出来,说是想让陛下尝尝鲜。”   “秋蟹?”皇帝想了想道,“还有多少只?嗯,你去瞧瞧,匀出一筐子送到林夫人处。”   李苋偷偷瞄了眼皇帝,问道,“陛下,奴婢这就去安排,不过林夫人要是问起陛下,奴婢要怎么说?”   皇帝想了想太后的情况,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出门了,叹了一口气道,“送过去就是了。”   ***   这几日林瑶正是有些头疼,原本说好就租赁一年的,那租客今日却说因着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想要续租。   林瑶本来想收回店面做食府的,毕竟那铺子的位置还是面积都非常的合适,再说用自己的店面开着安心,别是开着红火了,那铺子的主人觉得你赚的多,坐地起价的,非要涨租金,那也是麻烦事。   租客是一对刚成亲的郑姓夫妻俩,开的是绸缎庄,来拜访的时候还带了一匹江南新出的杭绸,道,“当时银子也不多,就想着只做一年试试,没想到居然能维持下去。”说话的是郑文棉的娘子罗氏。   罗氏生的寻常,但是说话温柔,行止也十分的温和,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一看就适合做生意。   “我们也晓得夫人给的是最低的租金了,要不在涨个十两?”罗氏说道这里露出些许的愧疚的神色来,道,“夫人,其实十两银子根本什么就不值一提,但今年忙了一年也不过刚回了本,利润不多,这十两已经是极限了。”   林瑶早就知道今年绸缎庄的生意不好做,想着郑氏夫妻又是第一次做着买卖,多半是亏了,谁知道居然维系了下来。   看着罗氏诚恳的面色,还有一直因为紧张而话都不敢说的郑文棉,两个人却是紧紧的挨在一起,时不时眼神交流,满是温情脉脉,正所谓夫妻同心也不过是如此吧?她忽然有些羡慕,以前在杭州府,那些营生都是她一个人撑下来的,而王正泽偶尔问起也不过叫她不要仗着她是知府夫人而拿乔,随便借用他的权势给他留下污点,毁了他的名声。   林瑶马上就做了决定,道,“十两就十两吧。”   “啊?”罗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见林瑶笑着看她,一时百感交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道,“多谢夫人,以后我们夫妻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郑文棉是个憨厚的,只一个劲儿的道谢,其他就不会说了。   走之前林瑶叫茂春拿了自己做的酱菜和腊肉出来,道,“我自己腌制的。”   郑文棉夫妻却是不肯收,最后还是茂春说道,“我们夫人说,您要不收,那就把您送来的尺头也拿回去。”   夫妻俩这才收下,不过后来罗氏总在每一季送最新款式的布料过来,这让林瑶忍不住感叹,对着茂春说道,“这夫妻俩,早晚是要做大的。”   既然铺面收不回了,那自然要另外找了,林瑶问茂春道,“咱们还有多少银子?可够在买一个铺子?”   茂春道,“这几个月没有进账,花销又不少……”   林瑶叹气道,“那看来只能租赁个铺子了,明日开始就去看铺子。”   茂春一想到一来一回的奔波就有些心疼林瑶,道,“夫人,您何必要答应他们?本来就说好只租一年,他们给的租金还是最少的。”   林瑶道,“莫要断了别人的财路,更何况这恐怕是他们夫妻俩唯一的饭碗。”   茂春哼道,“夫人就是心软而已。”   林瑶无奈笑,道,“我们还有办法,换个铺子就行了,但是他们夫妻俩却是在那边经营了一年,再换地方就不一定做得起来了,今年年景不好,居然还能维持住,已经是很难得了,以后必然可以做大,到时候不就可以拿更高的租金了?”   茂春道,“夫人,您不用说服我,反正咱们这府里二十多口人又不是奴婢养着。”   林瑶看到茂春幽怨的目光,忍不住哈哈大笑,拧了拧她的鼻子说道,“不用担心,以前那么艰难都过来了,如今比起那时候,可是好太多了。”又道,“再怎么样,我们还有个庄子饿不死。”   茂春鼓着脸,道,“当初夫人可是说好,以后不会亏待我,结果就只是不让奴婢饿死?奴婢可是要吃香喝辣的!”   曹氏一直在旁边给林瑶缝贴身的衣裳,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起来拧着茂春的耳朵说道,“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胆子肥了不是,还吃香喝辣的,香的不知道,多吃一口辣的都嗷嗷叫的。”   在这许多人中,茂春最不能吃辣,曹氏这话自然是在嘲笑她。   林瑶笑着看两个人打闹,早就习以为常,正要说话,外面传来张山家的话来,“夫人,李总管来了。”   等着李苋进来,林瑶看到他带来一个竹篓来,李苋给林瑶行了礼,随后指着那竹篓说道,“我们老爷让小的送来的,苏州那边进贡的来的秋蟹,您瞧,这个公的就有六两重,这母的也有四两重,一共二十只,存放的时候直接把这竹篓放到池子里就行,只是最好现在就吃了,万一死了就不划算了。”   林瑶去看,好家伙真的是六两一只的秋蟹,她在杭州府那么多年也就吃过一回这么大的,主要是这么大个头的螃蟹可都是要进贡的,随即想起这是赵恒送来的,他看着来头挺大,但是在府中毕竟是最小的,想来弄来这些螃蟹也是费了不少波折。   想起赵恒,自然就想起岩洞中两个人的亲密来,一时说不出的滋味。 第29章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 映照的屋内明亮如新,齐如珍坐在绣墩上,手里拿着绣花针, 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绣品,这是一幅龙凤呈祥图, 正是她送给太后的贺礼。   这些日子以来,齐如珍都在家中安静的做着绣活儿,她最为得意的就是自己的绣工, 母亲从小为她请了名师, 她又下过苦功,到了如今她这一手双面绣已经非常的出众。   这份礼物不算是最出众的, 但是齐如珍自有打算, 太后是要找个儿媳妇, 而女红自然是被看中的条件之一, 所以这份贺礼, 既能显出她女红的出色, 还能显示她的诚心来, 毕竟这么大一个的绣品,最少要绣半年,可见用心。   江嬷嬷端着茶水进来,看到绣品忍不住说道,“郡主这绣工, 奴婢敢说, 恐怕这京中就没有人能比得上您。”   齐如珍道, “嬷嬷莫要如此, 这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只是眼中到底掩饰不住的骄傲来。   正在这时候, 丫鬟紫竹跑进来说道,“郡主,太后叫人送了一对秋蟹过来,好大一只呢!”紫竹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能得太后的赏赐,这是多大的殊荣,自是不必说。   江嬷嬷听了大喜,道,“真的?”   齐如珍和江嬷嬷一同去看,木盆里,放了浅浅的一层水,刚好没过蟹脚,里面有两只螃蟹,一大一小,虽然只有两只,但却是太后送来的贡品,这意义自然不同。   紫竹道,“怎么大小不一样?”   江嬷嬷道,“这是一公一母。”说着去捉住一只蟹脚,她动作很娴熟,想来经常吃这螃蟹,道,“这该是五两的,这母的有三两左右,算是次一点的,最好的秋蟹最少要六两往上,曾经还出过八两的巨蟹,不过这可是苏州送来的贡品蟹,一年也没多少只,还要分发下下去,那些京中的公侯府里,一家能分上四五只就不错了。”   紫竹道,“那太后娘娘病中还记挂着我们郡主,这是…… 当真是看重我们郡主了。”   齐如珍听了自然十分受用,道,“太后娘娘恩典。”   “郡主,这要怎么做,还是清蒸吗?”厨娘也跟了过来,想着看一眼贡品蟹,忍不住夸赞道,“乖乖,都说这秋蟹中的极品在苏州,居然还这般大,还要活着运到京城来,这是费了多少功夫?奴婢算是开了眼界了。”   齐如珍想了想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受隔壁林夫人的照拂,她每次做个吃食都会送过来,好不容易得个好吃的,拿去和林夫人一同享用才是。”又道,“那林夫人厨艺不俗,想来也是知道怎么烹饪。”   一旁江嬷嬷带着几分酸意说道,“也是让她瞧瞧这御供的螃蟹。”   紫竹却是奇怪的说道,“嬷嬷,那林夫人之前好歹也是尚书夫人,王尚书之前还在杭州任职,又怎么会没见过这苏州的秋蟹?”   江嬷嬷心中不服气,道,“我也不是小瞧林夫人,她或许是见过,却只是那些重量小的,也就一二两没办法进贡的秋蟹,跟太后赐下来的这最少五两的秋蟹可是不同。”   “还真是。”紫竹道。   齐如珍虽然没说话,但是显然认同了江嬷嬷的话,她们一行人带着两只螃蟹去了隔壁,因着时常来往,开门的张山家的对齐如珍也十分的熟稔了,道,“见过襄阳郡主,是来找我们夫人的?您来的可真巧,我们夫人正在做螃蟹,刚才还说要喊了您过来用膳呢。”   “螃蟹?”   张山家的说道,“是呀,是李总管送来的,整整一个筐子,二十只,那公蟹这么大,说是有六两重,母蟹是四两重的,还说这是御供的苏州秋蟹,吃起来跟这边的寻常螃蟹不同,非常的鲜美。”   齐如珍的脚步慢了下来,一旁端着木盆的江嬷嬷忍不住问道,“张山家的,你确定那是御供的秋蟹?”   “我骗你作甚?那李总管总不至于说瞎话吧。”张山家的说着话,瞧了眼江嬷嬷手中的木盆,好像听到螃蟹吐泡泡的声音,很是好奇,但是也不好直接问,毕竟是客人,或许是这是上门送的礼物,但要不是呢?那时候多尴尬。   林瑶刚从京城回来,她看了一天的铺子,但是却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好面积合适的,价钱就不合适,有几个价钱不错的,铺子的位置却不好,又或者太小,她是要开酒楼的,一楼做大堂,二楼和三楼就要隔出雅间来。   回来之后本想好好睡一觉,突然想起昨天李苋送来的秋蟹,就让丫鬟刷干净,准备蒸了螃蟹吃。   等着听闻齐如珍来访,林瑶叮嘱厨娘盯着蒸笼,螃蟹已经丢上了蒸笼,一刻钟就可以吃了,随后回去漱洗了一番,再去迎齐如珍。   齐如珍远远的就看到林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林瑶的肤色是一日比一日还要白皙细嫩,她这会儿穿着一件杏色的半旧杭绸忍冬暗纹的褙子,下面配了一件珍珠白的澜边马面裙,说起来十分的素净,但是穿在她身上却偏偏显得清丽出尘。   尤其是林瑶笑的时候,目光温柔,举止有度,十分的温婉大气。   齐如珍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就算林瑶不如自己年轻,但是却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反而因为时间的沉淀,显出别样的风情来。   “见过郡主。”   林瑶行礼,齐如珍虽然是郡主的身份,但林瑶却比她大,也不好每次都让她行礼,所以都会上前扶起林瑶来。   “刚从京中回来,就想起昨天收了一筐的秋蟹,再不吃怕是死了,郡主也知道,这螃蟹要吃个鲜字,死了就不划算了。”林瑶说着话和齐如珍并肩往回走,“就又急火火的喊了丫鬟洗刷干净,刚刚才上了蒸笼,不巧正要去喊郡主,您就来了。”   齐如珍看了眼江嬷嬷端着的木盆,忍不住确认道,“是苏州进贡的秋蟹?”   “咦?是张山家的告诉您了,正是那苏州的秋蟹。”   齐如珍脸上有些僵硬,后面江嬷嬷捧着木盆的手也紧了紧,两个人都觉得很是尴尬,林瑶见齐如珍神色不自在,道,“郡主可是不舒服?”   “没有,就是这秋蟹珍贵,毕竟是少见的贡品……”   林瑶却很大方的说道,“一共二十只呢,够吃了。”   二十只…… 他们这木盆里却只有两只,江嬷嬷突然想捧着木盆回去了。   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厅堂外,林瑶道,“郡主先去坐,我得去厨房瞧一瞧,别是蒸过头了,那肉就老了。”   江嬷嬷看了眼木盆,又看了眼齐如珍…… 齐如珍硬着头皮说道,“林夫人,是这样,不巧我这刚得了两只螃蟹,想着一起吃,结果您这里已经有了。”   林瑶看了眼虽然力图镇定,但是依然掩饰不住沮丧的齐如珍,一想到刚才的神态,忽然就明白了她的心情,心里莫名觉得想笑,但却忍住了,主要是怕她尴尬,道,“也是苏州的秋蟹?”   江嬷嬷终于找到机会说话,想着要找回点面子,说道,“是,还是太后赏赐的呢,一公一母,公的五两…… ”本来声音还挺大的,但是看到里面小小的两只螃蟹,声音又不自觉地小了下来。   林瑶却道,“那可是太好了,我正想着要做个蟹黄汤包吃,只是刚才已经把所有螃蟹都送入蒸笼,要不…… 就用这俩做汤包如何?”   林瑶神色自然,语气又十分的真诚,这台阶给的很妥帖,齐如珍和江嬷嬷都觉得心里舒服了点,齐如珍道,“本就是送给夫人吃的,夫人随意处置就是。”   到了厨房,那螃蟹还没蒸好,见到林瑶过来,厨娘道,“夫人,还没到点,奴婢看着时间呢。”   林瑶把两只螃蟹交给了厨娘道,“刷干净,把蟹黄和蟹肉分别剔出来,锅里是不是还有早上熬的鸡汤?用鸡汤加猪肉皮在熬个肉冻出来,咱们做个蟹黄汤包吃。”   厨娘跟着林瑶,也是学会了不少,几句话就已经懂了她的意思,道,“奴婢虽然没做过蟹黄汤包,但是做过鲜肉汤包。”   林瑶道,“差不多,就是把主料的鲜肉换成了蟹膏和蟹肉。”   “哎,奴婢知晓了。”   两个人说话这会儿,外面又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我听说有螃蟹吃?高高兴兴的就跑来了,张伯,你不用拦着我,我不嫌厨房乱。”   很快就跑进来一个人,林瑶一看正是云付。   云付特意穿了一身红色的军袍,上次大家就说想看看他穿军袍的样子,从军营回来之后也没换衣服就兴匆匆的过来了。   还别说,穿上红色军袍,套着皮质的软甲,腰上佩着短剑,套着羊皮的长靴,将原本就十分漂亮的面容映衬出英武的飒爽之气来。   茂春跳出来,喊道,“哎呀,五爷,您这身可真精神!”   云付腼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道,“好看吗?”   “好看呀!”茂春不遗余力的夸赞道。   云付却是朝着林瑶看去,见林瑶也笑着点头,道,“云五爷这一身,倒是十分的英气逼人。”   云付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林瑶夸赞,只觉得心里高兴的不行,抿嘴笑了起来,把原本十分的容貌衬托出十二分来。 第30章   云付从厨房出来, 差一点撞到来人,正要赔不是,等着看到对方的面容顿时就有些不高兴, 居然是上次在路上碰到的女子。   “你怎么在这?”   “云六爷?”   云付吓的脸色一白,正要说话就听到了林瑶的声音, “五爷,郡主?”林瑶从厨房走出来,看到这两个人碰在一起有些诧异。   齐如珍挑眉, 语气略带几分嘲弄, 道,“五爷?”   云付对人向来都是和善的, 鲜少有发脾气的时候, 但是这个时候盯着齐如珍就十分的不喜, 想着怎么就这么倒霉遇到她…… 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着, 身份暴露就暴露吧, 反正天天藏着掖着的, 他也过够了。   只是心里对这个齐如珍越发的厌恶。   林瑶觉得两个人气氛有些不对, 但是想着齐如珍是未出阁的女子,和她嫁过人不同,可能只是不愿意见到外男。   最后林瑶在院子里摆了两桌,中间用屏风隔开,自己在这边和齐如珍一桌, 另一边则是云付一个人, 怕是他一个人无聊, 还叫张山去伺候。   丫鬟上了螃蟹, 一公一母, 两只, 虽然螃蟹送来不少,但是这东西很寒,也不可多吃,这些螃蟹都已经分好在各自盘子里,随后又上了几样配菜。   比起母蟹的蟹黄,林瑶更喜欢吃公蟹的蟹膏,因为蟹黄吃起来有些硬,而蟹膏就柔软的多,就先拆了公蟹吃。   好的食材就是最上等的美味,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加工,就比如这苏州的秋蟹,只需要清蒸一下即可,这种螃蟹少了腥味,带着天然的甘甜,轻轻的蘸下姜醋吃,蟹肉软嫩鲜香,姜醋的特有酸甜混着姜丝的香味,等着入口,简直美妙无比。   比起母蟹的蟹黄,公蟹的蟹膏肥美鲜香软稠,一口咬下去,就一个字,鲜…… 鲜到舌头都要没了。   林瑶很喜欢吃苏州秋蟹,但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大个儿,之前吃过最大的不过是四两了,也是蟹农悄悄留下来的,六两的公蟹,那蟹膏一口咬下去还有大半,填满了整个口腔,这时候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调味料,光是这一口就是极大的满足。   刚好林瑶的葡萄酒也酿好了,香甜的酒味十分的勾人,吃一口蟹肉,在喝一小杯自酿葡萄酒,酸酸甜甜的,还带着酒劲儿的醇厚感,喝完满口清爽,嘴里还留着葡萄的清香味,实在是人间美味。   再去看齐如珍,她还在慢腾腾用蟹勺盛着蟹膏来吃,林瑶道,“郡主,这蟹膏沾不得外物,不然总会少了那鲜香味,郡主可以试试对半掰开,拿过吃。”   齐如珍显然不认同,正要说话,旁边传来云付的声音,“林夫人,您说的是,这么吃特别的鲜嫩。”   因为中间只隔着一个屏风,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云付又道,“有些人根本就不懂美食的珍贵,只喜欢摆架子。”   这显然就是在说齐如珍了,云付算是豁出去了,就算齐如珍揭穿他的身份,他也不愿意沉默,主要是实在是厌烦,觉得齐如珍装模作样的神态很令人厌恶。   齐如珍也是被气道了,道,“呵,总比有些人,喜欢骗人强。”   林瑶,“……”   这还是林瑶第一次见到两个人发怒,齐如珍一直自持郡主的身份,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至于云付,这是性格如同面团一般柔软的人,很少会对旁人不耐烦。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盘的?   在后面,也不知道云付说了什么,激的齐如珍放下了蟹勺,把螃蟹对半掰开,就这般送入了口中,林瑶倒是不用问好不好吃,因为齐如珍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态。   好一会儿也不见齐如珍不说话,屏风对面的云付道,“郡主,是不是比起用蟹勺吃更鲜美?”   齐如珍假装没有听到云付的话,反而是对着林瑶道,“林夫人,您真是厉害,这样吃果然鲜了许多。”   那之后两个人像是较劲儿一般,各自不说话。   林瑶心中好笑,觉得像两个吵架的孩子,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虽然行为像孩子有些幼稚,但都是大人了,轮不到她来说什么。   吃过螃蟹之后,厨房就上了蟹黄汤包,林瑶对齐如珍道,“郡主,这是您送来的那两只,快尝尝。”又道,“我去瞧瞧五爷,不知道吃的可好。”   这是要尽地主之谊了,齐如珍自然没什么介意的,但是说道,“我瞧着云五爷,那吃相像是几年没吃过饭一般,肯定吃的好。”   云付听到,气道,“郡主倒是挺讲究,就是瘦的跟麻杆一般的,丑死了。”   齐如珍气道,“呵,云五爷倒是挺好看的,像个女人一般的。”   林瑶,“……”行吧,这话好像没法说了。   云付吃的酒足饭饱,十分满足,唯一的缺点大概是还有个令人讨厌的齐如珍在场,不过毕竟隔着屏风看不到她的脸,这让他觉得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听到林瑶的问话,马上就道,“林夫人,您在找铺子?那整个西二街的铺子都是我家的,我回去跟我娘说说,找个铺面给你好了。”   林瑶忍不住咂舌,要知道京城里除了东大街,第二个繁华的就是西二街,结果整条街都是宁国公府的,可见宁国公府的阔气。   不过听了云付的话,林瑶马上就说道,“不合适,你要怎么跟宁国公夫人说?说要借给一个朋友,然后等着宁国公夫人问起是哪位朋友,姓甚名谁,又是住在何处要如何讲?”   云付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要是母亲知道他和一个下堂女来往,不得活剥了他的皮,更不要说还要为林瑶租借个铺子,根本就没戏。   这让云付有些内疚,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无力。   “五爷,多谢你,你的心意我领了。”林瑶柔声说道,显然是在安慰他,又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京城里哪里比较适合开食府。”   云付可是最擅长吃喝玩乐了,顿时就高兴起来,说道,“这个我在行!”   结果刚说完就听到隔壁传来齐如珍的嗤鼻的声音来,可把云付气的够呛,但是人家又没说什么,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只好忍住。   林瑶可真是头疼,她就不应该把两个人一起,好在云付确实是擅长,几乎把适合开食府的位置都跟林瑶说了。   吃了饭,天色渐黑,云付和齐如珍也先后告辞离开了。   云付先出的门,却一直在路上等着齐如珍,见她过来就凑了过去,但是忍了一个晚上,实在是没什么好脸色,冷声问道,“郡主为何不揭穿我?”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个晚上,反正两个人也算是撕破了那层客气的伪装,索性就直接问了,出乎云付的意料之外,齐如珍居然很痛快的回答了他。   “你隐瞒身份和我有什么关系?”齐如珍凉凉的说完就走了。   云付虽然不喜齐如珍的态度,但是知道她不愿意淌这浑水,倒也放心了。   ***   最近王正泽的日子过得很不顺,钱姨娘病了,没有人主持府中的事情,一切都乱糟糟的,这让他很是恼火,就干脆就搬到了府衙里住,正好他刚入内阁不到一年,想要做出表率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顾夫人知道这件事之后,委婉的问了他家中的状况,王正泽觉得估摸着是要给他做媒,他和顾家息息相关,顾夫人要真是给他说了一门亲事,到时候娶了个顾家女,就更加牢固了。   如今他位置还没坐稳,还是需要顾大人来扶持,这时候想想正是应了林瑶的话来,她自请下堂去,过段时间,大家都遗忘了这件事,他在娶个能生养的大家之女,对他反而是好事。   王正泽也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林瑶,他把这件事归结到最近实在是太累了,内阁那些老家伙们都是推脱的高手,总是把事情推来推去,他刚来却是不能不做,只好都揽下来,其中以首辅为首,恐怕就是想给他下马威。   只可惜他把差事办的十分漂亮,让那些人找不到错处来,王正泽越想越是觉得得意,想着早晚有一天,他会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看看那些人还敢不敢给他脸色看。   王正泽有些困乏,正要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结果突然间就看到一个背影,他心神一震,对着车夫喊道,“停车!”   “大人,可是有事?”   王正泽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在往外一看,那个人却是不见了,顾不得回应侍从的话,迈步就朝着前面追去。   他个子高,步子大,很快就看到了那个背影,只是距离十步远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这时候见她又要说什么?   耳边传来女子和婢女的对话来,“夫人,您看这簪子如何?”   那小贩听了道,“夫人肤色好,戴这红色的最是合适不过了。”   王正泽忍不住嗤之以鼻,想着这些商贩为了赚钱,可当真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林瑶以前的肤色自然是极好的,刚成亲那会儿可以称得上的吹弹可破,但是后来就不行了,小产之后就开始生黄斑,再后来就是擦了厚厚的一层粉也遮不住,像一块染坏了布匹,越来越没法看。   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来京中看铺子的林瑶和婢女茂春。   林瑶听了这话笑道,“我这年纪戴什么红色,走吧。”   “哎呦夫人,您在说什么?您今年十八还是十九?这还没双十的就已经说什么老了,你这年纪都不戴,那让谁戴去?”那商贩嚷嚷道。   十八?   王正泽觉得有些可笑,林瑶嫁给自己的时候十六,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年,她今年是二十六岁,早就过了那如花的年岁。   “哈哈,老板您还是挺有眼光的。”茂春听了这奉承话很是高兴,二话不说就开始掏银子准备买。   王正泽觉得自己疯魔了,林瑶如今不过一个又老又丑的下堂妻,他来寻她作甚?之前她兴许靠着一时怒意就要求下堂,这会儿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山中别院里,没有任何依靠,甚至失去了尚书夫人的头衔,没有人奉承她,也没了曾经的风光,该是多么的凄惨?   万一她后悔了呢?   虽然和离的事情表面上挑不出错处来,但总是给了他不好的影响,如今这件事好不容易压下去,却又被人看到林瑶哭哭啼啼的求回来。   那时候他要怎么办?   为了名声自然是要把林瑶接纳回来的,毕竟在外人看来,林瑶是一个贤惠知进退的下堂妻,而自己则是个即使娘子貌渐丑,也没有嫌弃的夫君。   王正泽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冷,转过身子准备走了,正在这时候那随从刚好追了过来,喊道,“大人,您怎么突然……”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惊讶的事情,“夫人?”   这随从不是别人正是赵沫。   “赵哥?”茂春惊喜的喊道,赵沫从小被买回来当书童,自然和茂春十分熟悉,而且茂春和赵沫的娘子巧儿是十分要好的小姐妹。   王正泽暗骂赵沫的莽撞,不得不回了头,正好林瑶也望了过来,这一看不要紧…… 他一时觉得下午的太阳太大,晃的他头晕目眩。   林瑶穿着一件湖绿色的织金交领襦裙,戴着刚才在摊位上买的红色玛瑙簪子,那簪子当真是如那商贩说的一般,衬托的林瑶肤白如雪,清理出尘。   她的肤色变好了?   王正泽一直盯着林瑶看,那目光既是疑惑也是惊艳。   王正泽拖到十九才成的亲,他虽然是穷酸的书生,甚至还要穿补丁的衣裳,但是却眼高于顶,既要女子生的美貌,还要读过书,陪嫁更是不能少,须得能支撑他读书。   他十三岁就考中了秀才,也算是少见了,倒也不是没人给他说媒,但他不是嫌弃对方貌丑,就是嫌弃目不识丁,又或者嫁妆太少。   媒人给林瑶说媒的时候,虽然其他都符合,林家也答应送丰厚的陪嫁,但他有些不喜林家商贾出身,只是相看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林瑶…… 十六岁的林瑶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梨花,清丽脱俗,又因读过书,行止言谈十分的落落大方,一下子就捉住了他的心。   而现在的林瑶,就好像让他看到以前的她,不,现在的林瑶,身姿窈窕,举止温婉雅致,身上更多了一份说出不的成都魅力,一时叫人移不开目光来。 第31章   人来人往的街道里, 王正泽觉得所有路人都成了陪衬,眼睛里只看得到林瑶,好一会儿才干涩的发声道,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王正泽在打量林瑶,林瑶也在看王正泽, 人憔悴了许多,眼睛里还带着红血丝,显然是忙的废寝忘食…… 十年夫妻, 林瑶太了解王正泽了, 他只要是开始做事就会十二分的投入和拼命,这也是他能做出政绩的原因, 有本事不说还肯努力。   不过即使这般憔悴, 依然儒雅英俊, 只是到底身上沾染了疲惫, 加上王正泽开始蓄胡子, 看着老了许多, 曾经两个人站在一起, 不像是夫妻,倒像是母子一般的。   如今却是反过来了,林瑶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自从脸上的黄斑彻底消失之后,她不知道盯着镜子看了多久…… 因为实在是太高兴了, 恢复了肤色之后, 又或者是她吃得好睡得香, 没有忧愁, 目光温和, 嘴角常常带着笑, 整个人看着就年轻了许多。   刚才那商贩确实是有些夸张,但是林瑶显得年轻倒不是虚言。   如今站在一起,两个人却是反了过来,林瑶娇嫩的倒像是王正泽的女儿。   林瑶面对王正泽心如止水,道,“大人可真是健忘,我们已经和离了,妾身变得如何,和大人没有任何的瓜葛了。”   林瑶的话让王正泽皱眉,他没想到林瑶的变化这么大他记得林瑶找过许多名医,但是都对她的黄斑束手无策的,怎么就好了?   “你就是死了也是我王家的鬼!”   林瑶目光带着嘲讽,语气却很平静,好像不过就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道,“白纸黑字,那可是王大人自己亲手写的,都说王大人的墨宝难得,我却是得了这一副和离书,要不要拿出给王大人瞧瞧?省的王大人记性不好,总是忘记。”   王正泽脸色有些难看,林瑶的话毫不留情…… 而最让他觉得刺眼的是林瑶眼中的冷漠。   “你站住!”王正泽皱眉,忍不住怒斥道。   林瑶哪里肯听,她终于摆脱了王正泽,正是痛快自在的时候,如何还肯回去被他品头论足?冷笑一声,道,“王大人,你再这般纠缠,莫怪妾身去状告你。”   “告什么?”王正泽觉得荒唐至极。   “就告你堂堂一个尚书大人调戏良家女子!”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这声音天生带着一股软绵温柔,应该是震慑不到什么,但是难得紧绷着语调,居然就带出愤怒的意味。   王正泽一看,来了个美貌的女子…… 不,是男子,他又是谁?   王正泽虽然认得宁国公府的人,但是唯独不认识云付,因为云付这几年一直外面游玩,且加上以前他身上又没有官职,是为宁国公都不愿意提及的小儿子,毕竟当初丑事闹的那么大不是。   王正泽脸色铁青,就好像丈夫看到妻子出轨一般,低吼道,“他是谁?”   云付知道林瑶要找铺子之后就一直想陪着她来,刚好今日军中有文书要送到兵部,他就揽了下来,旁人还当他借机回家,倒也没有多问就痛快的把这差事给他了。   虽然一直马不停蹄的,但是等着事情办完已经是中午了,因为之前约定好在这附近相见,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谁知道刚来就遇到有人对林瑶纠缠不清,他一时火大就跑过来,才发现是王正泽,又听了两个人对话,这才有了刚才为林瑶出头的话。   林瑶道,“王大人,你又是妾身的谁?凭什么要告知你?”   “你……”见林瑶不说云付的身份,又或者看到云付那生的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蛋,觉得十分的刺眼,王正泽终究是忍不住了,不敢置信的吼道“你居然养了个小白脸?”   林瑶,“……”   云付,“……”   云付气的快晕过去了,他是生的比较好看,但是他可从来没有用过女人的钱,怎么就小白脸了?一时不服气,道,“王大人,我可不像你,花着女人的钱,升官发财之后却又嫌弃糟糠之妻,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我可都是花我自己的钱!”   云付这话却是恰好说出了王正泽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就是他能有今日,有一半的原因是林瑶在后面不遗余力支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一心扑在读书和仕途上。   这话说的王正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说话这功夫,渐渐有人瞧了过来,显然是想看热闹,林瑶不愿意被人围观,道,“王大人,你走的你的阳关大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各不相干,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是再纠缠个没完,不然就算是高御状,妾身也会在所不惜。”   王正泽见有人过来,他最是爱惜自己的名声,压低了声音,道,“林瑶,你跟我回去说清楚!”   “让开。”   “你今日势必要跟我说清楚…… 咦,你打我?”等着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脸上火辣辣的疼,王正泽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捂着脸,林瑶居然打了她一巴掌?她向来温柔,就算是发怒的时候也鲜少失去理智,如何能下手打人?   一个是不敢置信,另一个是满目的冷漠。   林瑶慢慢的收回手,道,“王大人,请自重。”   林瑶觉得王正泽真是油盐不进,一时气不过打了他一巴掌,一开始她也诧异的,没想到自己也会打人,但是看着他红肿起来的脸颊,心里居然痛快的不行。   只是不愿再在呆着了,掉头就往回走。   王正泽想要追过去,却被云付挡住,他示威一般瞪着王正泽,他虽然生的柔弱一些,但个子却不矮,倒也有几分架势。   那巴掌的威力还是很大,因为马上就有人围拢过来,王正泽虽然心中着急,但是却也不敢太过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走远。   王正泽用袖子遮住面容往回走,等着离开了人群,却到底不甘心,往林瑶走的方向望去,两个人还没走远,也不知道云付说了什么,就帮着林瑶提着她手中的点心盒子,一副体贴温柔的模样,这动作激的王正泽红了眼睛。   王正泽狠狠的握紧了拳头,旁边赵沫也是愣住了,他踌蹴了一会儿才道,“大人,可是要小的喊了轿夫进来?”   结果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王正泽瞪着他,一脚踹了过去,只踹的赵沫直接跪在了地上,王正泽,恨恨的说道,“没用的东西,滚。”   ***   云付一路不敢说话,怕是勾起林瑶的伤心事,就算看着如何从容,毕竟是十年的结发夫妻,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恐怕还是伤心的吧。   只是想到王正泽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这个人从容貌到言谈举止,就没有一处让他看顺眼的。   换做是他,别说这个女子帮着他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就是凭着结发夫妻四个字也会好好的相待,更何况林瑶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子。   云付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懵懵懂懂的在心中发芽。   一行人走了一会儿,就是跟在林瑶后面的茂春其实也不敢说话,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林瑶打人,虽然她觉得这一巴掌打的十分痛快,但是她也是看着林瑶和王正泽如何成亲,又是如何夫妻同心走到后面的。   “喝一碗馄饨吧。”   茂春有些奇怪,这会儿早就过了午饭的饭点,而且之前两个人特意去了一家京中比较出名的酒楼点了他们的招牌来吃,这几日一直都是这般,如果可能,林瑶都会去尝尝别家的味道。   那家的招牌就是鲜肉馄饨,味道很好,就是挑剔的林瑶也多吃了两口,这会儿应该是吃饱的,如何还要吃馄饨?   一行人坐了下来,林要和茂春坐在一处,云付为了避嫌,隔着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那店家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穿着一件丁香色的衣裳,头发用红布头巾包着,包馄饨的动作行云流水,又快又利落。   “几位客人,用点什么?”   林瑶指了指云付,道,“你们这的招牌是鲜肉馄饨?给那位公子点个大碗。”想了想又加了句,“加一勺辣子。”   “好嘞。”   等着老板娘走后,云付诧异的问道,“林夫人,茂春姑娘,你们不吃?”   “我们吃过了。”   云付这才发现这是林瑶给他点的,一时有些赧然,道,“夫人怎么晓得我饿了。”   林瑶道,“刚五爷过来的时候,肚子里好大的声音。”   云付脸一下子就红了,道,“怕是夫人等得急,就没有吃午膳。”   “五爷能来帮忙,妾身已经是感激不尽,如何还能让您饿着肚子?”林瑶笑着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水,给云付沏了一杯茶水。   云付见林瑶盈盈的笑着,趁着身后的日光,美丽不可方物,一时只觉得有些心跳加速,又想起刚才的事情来,说道,“夫人,不值当为那样的小人生气。”   林瑶却道,“你们都很担心我不是?”说着看了眼云付和茂春,神色却很坦然,道,“刚开始是有些气的,后来打了那一巴掌就觉得痛快的不行。”   云付无条件的拍马屁道,“打得好!”   茂春,“……”   林瑶道,“云五爷,刚才多谢你,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云付脸一红,道,“我也没做什么呀。”   大家说开了就好了,茂春和云付见林瑶真的无所谓,这才放下心来。   老板娘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就端上来热腾腾的馄饨,上面撒了一层葱花不说还有一勺辣子油,这红色的辣油配着绿油油的葱丝,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云付正是饿的厉害,倒也不客气了,结果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停下来,道,“这馄饨……”   林瑶问道,“怎么?”   “实在是好吃,林夫人您也尝尝味道。”   林瑶拿了一个空碗过来,又取一双新筷子,从云付碗里匀了一个馄饨出来,随后轻轻的咬了一口,馄饨皮倒是一般,远没在那家酒楼里吃的轻薄,但是里面的馅儿料却是让林瑶吃了一惊,那肉馅儿劲道到几乎弹牙的地步,咬下去又十分的柔嫩鲜香。   等着吃完,付账的时候,林瑶就问老板娘道,“店家,你这鲜肉馄饨格外好吃,那肉馅儿是不是特制的?”   那老板娘见林瑶给的钱很多,超出馄饨的价钱,顿时就笑眯眯的,道,“您想知道怎么做的吧?其实我也想知道。”   其实林瑶就随口一问,毕竟是店家吃饭的东西,自然不会告知,但是老板娘这么说就有些诧异,显然是有内情在里面。   果然,老板娘马上就道,“因为这肉馅儿不是我做的,是住在我们家隔壁的向瘸子做的,晚上我给他送了食材过去,早上他就做好馅儿料,我叫我们当家去取就行了,一天就这么多,卖完就没了。”   云付听了这个名字,道,“就是那个向家酒楼的,好像是向家菜的传人吧?”   “对,就是他,也不知道怎么,你说一身的本事,却偏偏断了后…… 也不是,还有个孙女,就是他这个死脑筋,非说什么传男不传女,生生把孙女给气走了。”老板娘也是喜欢闲聊的,林瑶随口一问,就问出这许多事情来。   吃了馄饨,又听了一耳朵故事,喝了茶水,几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好像都忘记了刚才和王正泽的争执。   云付对这一代很熟悉,带着林瑶看了好几个铺子,却依然没有合适的,京城这地方繁华人多,好做生意,但凡出来个不错得铺子,都被人争相恐后的抢走了,这会儿还剩下的就是那些,要么租金贵,要么就是附近鱼龙混杂,不好营生的,又或者要求一次性付掉几年的租金,林瑶这会儿手头那么紧,自然是租不了。   如此到了晚上也没有找道合适的,他们正是在京城的延寿寺街附近,也是十分繁华的地段,华灯初上,四周的街铺都点起了灯笼。   等着往回走,又恰好到了那馄饨摊子前面,刚好到了晚饭的点,就喊了老板娘来,准备吃招牌的鲜肉馄饨,那老板娘却是露出歉意的神色来,道,“对不住了,肉馅儿卖光了,要不您尝尝我家其他馅儿的?”   林瑶只好换了其他的,只是吃起来就远没有下午的好吃,自然剩下了许多。   结账的时候,老伴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您是特意来吃鲜肉馅儿的,可惜没了,要不就收一半的钱好了。”   林瑶自然不肯,都是小本生意,何必为难?全数给了,那老板娘很是高兴,正好这会儿没有客人,就和林瑶多聊了几句,道,“今日是女儿节,夫人是和夫君一同来观灯的吗?”又带着艳羡说道,“您相公生的可真俊俏,那书里说什么来着?对,貌似潘安,估摸着说的就是这样的。”   云付一直讨厌别人说他好看,但是这一次居然觉得很高兴。   林瑶却道,“这位公子可不是我的夫君。”   老板娘露出尴尬的神色来,道,“啊,是这样…… 倒是我看走眼了。”   吃完出来,出行的人越来越多,四周都是人,云付道,“我倒是忘了,今天是女儿节,延寿寺开了灯会,十分的壮观,既然都来了,就去瞧瞧看吧。”又道,“我记得延寿寺前面有个卖鱼丸串的摊子,味道十分鲜美,正好这晚上没吃好,带你们去吃几串。”   林瑶还没见过京城的女儿节,自然是十分感兴趣,就跟着云付朝着延寿寺过去,结果路上人越来越多,走走停停的,半个时辰还没到延寿寺,好在四周街道都点了红灯笼,远处又有富人或者公侯家中出了银子起了灯塔,有的是莲花形状的灯,又或者是兔子灯,映着那不同的灯光,四周璀璨如仙境,倒也不难熬,忽然间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夫人,您居然在这里?”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住在林瑶隔壁的襄阳郡主齐如珍,“今日是女儿节,难得有灯会可看,就出来了。”   齐如珍神态淡淡的,带着她特有的矜持,看着就不大好相处,但是对着林瑶却是比较主动,不然也不会先打招呼了,不过按照云付的话来讲,这倒不是齐如珍多么看中林瑶,而是吃人嘴短的缘故,当时林瑶听完,没忍住还笑了半天。   “正好,一起吧。”林瑶笑着说道。   云付马上就不高兴的说道,“不行,我不要看到她!”   “呵呵,谁稀罕!”齐如珍冷哼了一声。   林瑶,“……”   最后的结果就是林瑶和齐如珍在前面走着,云付鼓着脸跟在后面。   本来就因为云付是男子,就算是走在一起也隔着一人的距离,加上齐如珍的加入就成了如今这模样,倒也不是林瑶特意冷落云付。   终于到了延寿寺,这会儿人山人海的,进了寺庙里,忽然就开阔了起来,是个巨大的湖泊,湖泊尽头的远山因为距离遥远而显得模模糊糊的,湖水的中央立着硕大的观音菩萨灯,映照的四周亮如白昼。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观音娘娘撒钱了,一群人就突然冲了过去,林瑶被撞得头晕眼花的,等着好不容易避开,却是发现和云付等人走散了。   不过之前就怕走散,说过万一找不到人,大家就在门口等着。   茂春道,“我瞧着云五爷和郡主被挤到那边去了。”   林瑶看了眼天色,道,“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咱们先逛逛,一会儿在这里等就行了。”其实林瑶是真的不想看两个人在吵嘴了,吵的她脑壳疼。   一路上走走吃吃,看看灯,没了两个斗嘴的人,倒也惬意,茂春一开始还会买那路边摊贩的零嘴吃,买了几次就放弃了,道,“那个烤地瓜根本就没熟,还有那个甜汤,怎么没吃到一点甜味?”   茂春表情夸张,逗得林瑶忍不住笑。   走到了一处亭子,四周都摆满了莲花灯,十分的漂亮,林瑶却是突然停了下来,茂春奇怪的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林瑶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盯着前面,好一会儿才终于确认一般,提起裙摆追了过去。   前面的那人刚要出亭子,却听到一个清润好听的女声。   林瑶喊道,“三爷。”   那人缓缓的回过头来,正是之前住在别院里的赵恒。 第32章   云付被人群挤散, 下意识的就去抓住身旁的人,为了护着对方,还把人笼在臂弯里, 用后背对着人群,只是为了挡住了外面的冲击。   刚才人群涌过来的时候, 齐如珍也是吓了一跳,结果这时候却是被云付拉入了怀里,她一直都瞧不上云付, 一个男的生的比女子还要漂亮不说, 说话也是软绵绵的,这要是遇到个有断袖之癖的帝王, 他就是活脱脱的男宠命。   但是这一刻, 齐如珍发现, 云付看似瘦弱的身子, 像是突然变得有力一般, 拦住了许多被挤过来的行人。   路上放满了花灯, 照的四周灯光璀璨, 在这光线下,云付的看好的侧脸,一览无遗…… 齐如珍一时看得入神。   不过一会儿,人群就散开了,云付缓过来之后一看, 居然不是林瑶?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跳开, 狠狠的甩了甩自己握过齐如珍的手, 很是嫌弃的模样, 齐如珍也气的咬牙, “本郡主还没嫌弃你…… 再说你刚乱碰什么, 果然是色痞子。”   “你有没有良心,我那是为了护着你?”   没有林瑶在中间调和,两个人谁也不肯相让,一左一右的走着,一副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中间,这里立着巨大的观音菩萨灯,许多人都在这里跪拜菩萨…… 齐如珍往功德箱里塞了一个五十两的大银元宝。   那小和尚笑的合不拢嘴,特意请了齐如珍到上面跪拜菩萨,给她抽了一个上上签。   云付对烧香倒是没什么兴趣,反而对观音像里偶尔掉落的铜钱感兴趣,刚才就是这里洒下来铜钱,让许多人疯狂的涌入来抢,闹的他和林瑶分开。   走过了这个观音像,人就渐渐的少了起来。   “这不是小六?”   云付一抬头,就看到太后穿着一件丁香色万字不断对襟褙子,戴着黑色缎面缝着猫眼石的抹额,很是不起眼的装束,就跟周围那些贵妇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在仔细一看,她身边跟着吕嬷嬷,两个宫女,后面还跟着四五个扮做护院的侍卫。   太后看到云付很是高兴,仔细打量了半天,道,“嗯,历练了一番挺好,看着倒是精神了不少,像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了。”   齐如珍在一旁听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就这柔弱的身板,软绵绵的声音像个大将军?不过真如传闻那般,太后可是真疼爱这个侄子,就这么烂泥扶上墙,都可以夸的跟花一般的。   云付高兴的不行,上前就搀扶着太后,问道,“姑姑,您怎么来了?夜里有点冷,别是受凉了。”说着去捉太后的手,“好凉,阿付给你捂一捂。”   太后乐开了花,对着吕嬷嬷道,“瞧见没,我们家小六就是会疼人的,也不知道将来谁家姑娘有福气嫁给小六。”   “见过…… 老夫人。”齐如珍终于找到了间隙,给太后行了礼。   太后早就看到了齐如珍,到没有惊讶,含笑点了点头,“你也来凑热闹?”   这语气就带着些微妙,其实稍微想下就明白了,齐如珍一个待嫁的闺秀,还是太后看中的皇后人选,深夜在没有父兄陪同下出门,还这么凑巧在云付附近,虽然没有见到这两个人交谈,但怎么看都是不合适。   齐如珍却很从容,道,“来之前母亲就交代,延寿寺的送子观音很是灵验,叫我女儿节的时候一定要去拜。” 又带着几分惊喜说道,“刚拜的时候,还求到了上上签。”   女儿节其实还有别称叫送子节,而这观音菩萨正是送子观音。   一旁的云付忍不住腹诽,只要交了香油钱,都是上上签,这件事谁不知道?不过这话却是让太后很是满意,她看齐如珍的目光顿时就热切了许多,道,“你母亲有心了。”   “老夫人,我来扶着您吧。”   “好孩子,过来。”太后没有拒绝,齐如珍来了,云付自然就放开了手,毕竟男女有别,一左一右的扶着太后就显得太亲密了。   云付见到了太后就知道皇帝也来了,问道,“姑姑,三哥是不是也来了?”皇帝按照云家的排行,是排老三,以前皇帝去宁国公府玩的时候,因为先帝严厉多疑,不许他和外家来往,如此不敢直说自己的身份,就按照云家的排序,称自己是三公子,久而久之,就是太后也知道这个称呼。   再后来,在外面,不方便的时候,就直接称呼三公子了。   提起皇帝,太后忍不住露出笑容来,道,“这孩子也真是,知道我喜欢吃前门那家鱼丸串,非要给我买来。”   “我也喜欢那家,可是好像搬走了。”   “你三哥也是找了半天,后来问出来搬到东边的那个亭子里去了,就让我在这里等着,自己去买了。”   云付嘴甜会哄人,齐如珍会见缝插针,察言观色,两个人倒是把太后哄得格外开心,只是到底年纪大了,等一会儿也不见来就有些累,准备先回去了。   云付自告奋勇的要去找皇帝,而齐如珍则是乖巧的要送太后回轿子里,分开之前,趁着太后和吕嬷嬷先行走远,没人能听到对话,云付突然对齐如珍道,“你是故意的吧?”   “我不知道五爷在说什么。”齐如珍神色如常。   云付是天真,过于心软,有时候明知道是假话却也不忍心拒绝而已,但不等于是个傻子,更何况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越发的警惕,他看齐如珍的做派都像是精心安排过的,恰好遇到了他和林瑶,而且刚才他记得明明是朝着林瑶方向去的…… 想护着她来着,结果却是齐如珍。   “你想嫁给陛下?”   齐如珍眉眼都没有动一下,朝着云付福了福就准备走找太后了,却听云付又补了一句,“我了解陛下,他不喜欢你这样的。”   这话显然踩到了齐如珍的痛处,她目光冰冷,道,“云六爷,林夫人也不喜欢你这种除了漂亮脸蛋,却一无是处的男人。”   夜里风大,吹的衣袖都飘了起来,齐如珍追着太后去,走到一半却是摘下莲蓬衣,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这个云付,就是个傻子,根本不用管他,皇帝不喜欢她又怎么样,只要太后欢喜,只要她能生下皇长子,这就够了,多少夫妻不是相敬如宾的过了一辈子?   她又不是那些没脑子的人,看几本西厢记之类的闲书,就真的相信上面哄人的才子佳人故事。   太后和齐如珍走后,云付也是站了半响,脑子里反复的回响齐如珍的话来,你喜欢林夫人…… 他喜欢林瑶吗?   总是忍不住去想,想要亲近,想要为她做任何事情,只要能让她开心就觉得很满足,这就是喜欢?   ***   亭子里,林瑶和赵恒对视着…… 却谁都没有说话,没见面的时候似乎有许多话要讲,但是真正见了,又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突然间,赵恒旁边的那一盏半人高的兔子灯被点亮了,一下子就照的四周亮如白昼一般,林瑶看到赵恒的面容消瘦一些,忍不住说道,“三爷,您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用膳吗?”   赵恒盯着林瑶,今天的她穿着一件杏色的锦缎小袄,下面配着水红色的百花裙。难得戴了个珍珠百宝的小头冠,去了黄斑之后,玉白的肌肤显得本就出众的五官越发的清丽,再往下看…… 那小袄掐腰的设计,显出林瑶柔软奸细的腰肢,越发显得身姿窈窕,婀娜而迷人。   赵恒不自觉地想起岩洞中,抱着林瑶时候的触感来,实在是柔软的叫人心悸。   “我母亲病了,一直在侍疾,没什么胃口。”   林瑶听了这话担心的问道,“老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可是看过郎中了?”   “你不用担心,只是受了惊吓,加上天气转凉受了点风寒,吃了药,养到现在已经没事了。”赵恒像是怕吓着林瑶一般,语气十分轻柔的说道。   一时有行人过来,两个人也不好一直占着路,不自觉地就并肩走在一处,赵恒道,“这边有个鱼丸摊子,用的是青山湖里的鲈鱼,去了鱼骨,手打出来得,鲜美而劲道,我带你去吃。”   亭子外果然有一个摊位,卖鱼丸的是一个瘸了腿的老头子,摊位上有一个锅子,下面烧着炭火,旁边放了一个木牌,字写的到是很规整,写着二两一串。   林瑶想着既然赵恒都说好吃,那味道肯定不差,这里人又多,少不得要排队买,谁知道根本就没人,再去看那价格就懂了。   寻常人家一年嚼用也不过五六两,这二两银子算是天价了。   赵恒道,“我都要了。”   那商贩却是道,“只剩下二串了,一共四两银子。”   赵恒收起了一串,然后把剩下的一串鱼丸递给了林瑶,道,“这老伯做的很好吃,我年年来吃。”   “多谢三爷。”林瑶接过鱼丸,两个人的手不小心碰到,虽然及时收了回来,但只觉得碰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般滚烫,弄得林瑶的耳根都红了起来。   两个人顺着路一直往前走,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晚,女儿节快结束了,人渐渐的少了起来,路边的花灯也熄灭不少。   林瑶吃了一口鱼丸,这味道…… 她总觉得很熟悉,入口鲜香柔嫩,爆出汁水来,细嚼又弹牙劲道,非常的好吃,晚上走了许多路,这会儿已经是有些饿了。   只是总觉得有人在看她,林瑶抬头,就碰到赵恒的目光里,他正含笑的看着她,映着四周的灯光,有种奇异神采在里头。   林瑶没忍住,脸一下子就红了,道,“三爷,您也吃一个,很好吃。”结果等伸出手来才发现,一串上一共三颗,第二颗被自己咬掉了一个角,“您吃下面的。”   林瑶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赵恒低下头来,轻轻的咬住她吃过的那一颗,红润的嘴唇在她眼前放大,就好像那天亲吻的时候……,林瑶不用触碰也知道,赵恒嘴唇的那触感有多软。 第33章   湖面上铺满了水红色的莲花灯, 里面的烛火因为点了一个晚上,灯光渐弱,但是这种朦胧的光彩被湖水倒映出来之后, 反而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赵恒看到林瑶脸上的红晕,像是被桃花染红了, 简直美不胜收。   “亲亲你可好?”   林瑶听到赵恒的话,顿时就想起岩洞中自己的主动来,虽然觉得羞涩, 但是又甜滋滋的, 那目光里就有光,在赵恒看来这眼眸中的色彩比起满苍穹的星辰还要夺目而耀眼, 叫人欢喜。   “好。”林瑶声音温柔, 却十分痛快的说道。   赵恒忍不住笑, 那笑意快要溢出来, 握住了林瑶的手, 带着她一路小跑, 景色在跳跃, 风吹在耳边…… 赵恒的手有力而干爽,源源不断的把温度传递到她的手上,她一时有些恍惚,居然就希望这一条路没有尽头。   终于到了无人处,赵恒把林瑶拉入了一旁老枫杨树下, 因着秋季, 上面挂着已经枯黄了的黄色的果实, 每次被触碰, 都会打着圈滑落下来, 像一个翩翩起舞的舞蝶。   因着跑的急, 两个人都有些喘,但是还没等林瑶缓过来,赵恒就把她压在树下,欺身过去,林瑶看到赵恒的脸不断的变大,然后是熟悉的鱼丸味道。   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分开,赵恒再去看林瑶,见她目光潋滟,嘴唇红肿,只觉得心中好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烧的他热血沸腾的,一时没忍住又吻了过去。   夜色渐深,延寿寺的灯已经熄的七七八八,路上几乎见不到人了,林瑶和赵恒却是并肩走着…… 有时候林瑶会说说山中的趣事,又或者赵恒会讲一些日常的事情,但是大多数的时候两个人都会沉默着,只是他们并不觉得无聊,反而觉得甜蜜而温馨。   林瑶只希望这一条路能一路延伸,没有尽头,她悄悄的勾住了赵恒的手,赵恒愣了下,只是很快就笑着回握了过去。   “小时候最喜欢过女儿节了。”   赵恒觉得林瑶的手软的像是棉团一样,握在手中简直爱不释手,问道,“为什么?”   “只有女儿节那天可以出去看灯,还能吃到糯米豆沙糕,那是一个阿婆做的,糯米皮柔软细腻,豆沙馅儿软滑甜口,每次母亲都会给我两个吃。”   “我小时候也是,只是就出来过一次,最喜欢吃这边的鱼丸…… ”   说话这功夫,就走到了延寿寺的门口,无论走的有多慢,终归是有尽头。   沉默了一会儿,赵恒道,“天色晚了,叫李总管送你回去。”   李苋头都大了,虽然知道皇帝不舍林瑶,但是这会儿都已经什么时辰了?而且本来说好是给太后买鱼丸出来的。结果遇到林瑶之后就好像忘掉了一样,等着回去,太后少不得要来问他,到时候也不知道如何应付过去?   “老爷,再不回去,老夫人该是着急了。”   赵恒这才回过神来,叮咛了林瑶几句就准备走了,两个人不舍的放开彼此交握的手,只是赵恒看到林瑶又偷偷拽住了他的衣袖,纤细凝白的手指握着藏青色的衣角,像个孩子一般的…… 在慢慢的放开。   林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这个动作却奇异的让赵恒有些心软,甚至是说不出来的心疼和不舍。   “等我回去。”   林瑶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转过身也上了马车。   两个人住的方向是相反的,女儿节这一天的城门是全天开着的,不像平时,日落就已经关掉了,所以虽然很晚了,依然可以回去。   赵恒让李苋送林瑶回去,林瑶倒也没有拒绝。   啪的一声,延寿寺门口的最后一盏灯也熄了,四周突然间就暗了下来,唯独挂在马车上的马灯还有几分亮光,赵恒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林瑶和他道别,有些失望的看着林瑶坐着的马车越走越走,最后不见踪影。   赵恒回到了宫里,先去了寿阳宫,太后已经睡了,吕嬷嬷道,“等了陛下许久,一直不见来,夜里风大,太后娘娘受不住就先回来了。”   “嬷嬷,母后可是生气了?”   赵恒今日带着太后出门是想哄她高兴,谁知道遇到了林瑶,一时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吕嬷嬷道,“太后娘娘怎么会舍得生陛下的气?就是心里不大舒坦,陛下明日过来陪着太后用膳,哄一哄就是。”   皇帝很是愧疚,道,“有劳吕嬷嬷了。”   吕嬷嬷是看着皇帝长大的,和寻常的宫人不同,也就只有她敢说这种话了。   回到了内殿,漱洗更衣,等着上了床,皇帝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林瑶拽着他衣袖的模样,那纤细到有些惹人怜爱的手指头,一直在脑中反复浮现。   他转过身来,绸缎的被褥贴在手臂上,丝滑柔软,但是他知道林瑶的肌肤比这个还要丝滑,他马上就闭上了眼睛,决定不再去想,只是一闭上眼睛,脑中又浮现林瑶如同花瓣柔软的嘴唇,而他知道吻上去的滋味美妙的叫人沉醉。   皇帝有过两位皇后,但都是太后定下来的,从不曾像对林瑶这般,即使两个人没有说话,但是走在一处,就觉得心口都是热的。   之前一直压着心中所想,但是今天见到林瑶之后,藏在心中的被称做思念的猛兽,却是再也拦不住了。   李苋送了林瑶回来,已经快凌晨了,还想着洗把脸就去睡了,却发现皇帝寝殿内的灯还亮着,他一时有些摸不准,就到了门口轻轻的问道,“陛下?”   “你把林夫人送到家了?”门内传来皇帝因为熬夜而略带几分暗哑的声音。   “是,奴婢看着林夫人进了院子,陛下就安心吧。”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久到李苋还当皇帝睡着了,正要离去,却突然听皇帝说道,“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李苋说完就觉得不妥,马上就补充道,“林夫人毕竟是女子,想来有些话不好对奴婢讲。”   又过了好一会儿,李苋道,“陛下,您快就寝吧,天都快亮了。”   皇帝没有说话,李苋自然是不敢先去睡觉,虽然困的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了,就在他因为太过困顿忍不住哈欠的时候,却突然听皇帝说道,“给朕准备马车。”   “啊?”   ***   林瑶洗漱之后就上了床,因为今天逛的实在是太累了,沾了枕头就睡了过去,只是睡的迷迷蒙蒙之中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这声音不大,但是锲而不舍的一直在响。   林瑶被吵的睁开了眼睛,拉开了帘子往外一瞧,随即,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最后急匆匆的起身走了过去。   “三爷?”   “是我。”   林瑶推开了窗棂,果然就看到站在外面的赵恒,这会儿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倒是把赵恒照的清清楚楚的,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圆领长袍,腰间系着玉带,迎着这黯淡的光,却依然疏朗不凡,像是踏破云端行来。   林瑶穿的却很少,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这会儿因为走动系带都松开了,露出被绿色肚兜包裹着的,弧度圆润的胸部来,只看的赵恒口干舌燥的。   赵恒见到林瑶之前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但是见了面又觉得只是这么看着就足矣。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林瑶却是突然投入了赵恒的怀中,用力抱住了他的腰身,甜蜜而温柔的说道,“三爷,我很欢喜。”   赵恒只觉得怀里空虚的部分一下子被填满,而柔软的身子和馨香的气味冲击的他心跳加速,她温柔的话语更是激的他好像掉入了蜜罐子里一般甜滋滋的。   “我也是,见到你好欢喜。”   林瑶抬头头来,看着赵恒,目光里星光闪闪,主动垫起了脚尖吻了过去。   本就是干柴烈火,一旦点燃根本难以熄灭了。   早上茂春打着哈欠起来,半睁着眼睛去烧了热水,又端着回到了屋里,准备伺候林瑶漱洗,结果在门口看到因为一晚上没睡布满红血丝的李苋。   “李总管,你怎么这里,门不是锁了?”   李苋尴尬的笑着,道,“我和老爷翻了墙。”   茂春顺着李苋的目光看了眼屋内,因为关着门自然看不到,但有些事情还是显而易见的,道,“三爷在里头?”   李苋点头,茂春顿时就惊的说不出话了。   林瑶被赵恒折腾个够呛,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能有这么多的精力和花样,想起他还没成亲就觉得有些奇怪,云付不是说他从来没有碰过女子?只是这种时候,倒也不想问这种破坏气氛的话来。   因为太过疲惫,林瑶很快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一睁眼就看到赵恒正靠在床边看她放在长几上打发时间用的话本子,深秋下午的阳光又暖又清透,照在赵恒疏朗英挺的面容上,把他的白皙的肌肤映衬的几乎透明,就连平时紧紧抿着的嘴唇都被带触暖意,柔化了他平时的严谨,只剩下满目的柔情。   “醒了?”   林瑶看着这样的赵恒,越看越是欢喜,一下子就扑了过去,赵恒一时没想到,他刚好躺在床边,被这冲击力推的就要摔下去,情急下就自己当了肉垫,就这么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抱住了林瑶。   咚的一声,连带着被褥和帐幔都给扯了下来。   两个人一起躺在青石板上,看着有些狼狈,不过因为床本来就不高,加上有被褥缓冲,倒也没有受伤,也不知道谁先笑起来…… 屋内很快就充满了笑声。   林瑶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看到李苋熬不住靠着墙角睡了过去,茂春则是无聊的在绣花,她自己先红了脸,起身说道,“夫人,那个…… 你昨天让奴婢早起就去买鱼做鱼丸,路上刚好遇到一个樵夫,说早上去砍柴的时候收了之前放在湖里的渔网,捉了六斤重的一只白鲢鱼,我瞧着新鲜就直接买回来了。”   茂春说着话,却时不时瞧着林瑶身后的赵恒。   “白鲢鱼肉细腻,少腥味,倒也可以试试。”说着就要去厨房,又想到赵恒在一旁,笑着道,“三爷,我让茂春给您拿点稀饭和蒸馍,您先垫一垫,晚上吃鱼丸。”   赵恒却道,“一起吃。”   茂春觉得没法看了,赶紧别开脸,只觉得他们这会儿腻歪的好像可以挤出一大碗的糖水来。   吃过了饭,林瑶就去了厨房,厨娘已经把鱼杀了,去骨只留下鱼肉,林瑶用刀背轻轻的敲打鱼肉,慢慢的敲出鱼容绒来。   另一边,赵恒回到别院漱洗沐浴,因为之前住过,留着不少衣裳,找了一件干净的换上。   李苋歇了一觉就缓过来了,又吃了饭,这会儿很是精神,不过他显得有些着急,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等着赵恒漱洗完,给他绞头发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道,“老爷,您这样又跑出来,老夫人该是不高兴了吧?”   赵恒却就坚持道,“回去哄一哄就是了,阿瑶说要做了鱼丸,等着吃完再回去。”   李苋,“……”   李苋以前听到什么色令智昏,还有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之类的,觉得不过就是话本子,赵恒登基之后就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对皇后和后妃都是客客气气的,相敬如宾。   这一年来更是连个女人都没碰,他还当他们陛下快要出家当和尚了,好家伙这怎么遇到了林夫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开始林瑶还能自己敲鱼绒,后来实在是累了就换了厨娘,厨娘累了就换其他人,每个人都敲了一会儿,费了二个时辰才把这鱼丸做好。   林瑶忍不住对着茂春说道,“当时还觉得那二两银子的贵,这自己做了才知道,到底有多难。”   这手打鱼丸的过程复杂而漫长,先用刀背敲出鱼绒来,随后用纱布挤出,主要是为了让鱼肉更加细腻,外加把小鱼刺筛出来。   那之后倒入盆中,加盐入味,葱姜水去腥增鲜,鸡蛋清增粘,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搅拌。厨房的人搅的手都快废了,这才做好,那之后就是抓成圆形,丢入热水里煮熟就行了。   等着做好,吃了一口,爽滑弹牙,又十分的鲜美,居然不比昨天在延寿寺买的差。   林瑶让茂春去菜地里拔了一根青芦菔,切成丝,随后做了一个鱼丸芦菔汤,浓汁浓白,鱼丸白嫩,喝起来清爽鲜香,正是适合这个秋季,清热去火。   又把剩下的鱼丸串起来,调了麻辣酱汁,把煮熟的藕片,芦菔块,海带结,一同浸泡入味,两刻钟就可以吃了,时间太久也不好,毕竟太辣也没办法下口,那鱼丸本就是好吃,加上麻辣鲜香滋味,更加绝妙了,十分的下饭。   林瑶让茂春把鱼丸端到花厅里,结果看到茂春趁着这功夫偷吃了一串鱼丸。   她简直哭笑不得,道,“就这么馋?厨房里留了半锅了。”   茂春听了赧然的笑,道,“实在是太好吃了,夫人,咱们以后也卖这个鱼丸吧。”   林瑶却摇头,说道,“太麻烦了,还不够功夫钱。”   这五六个人轮番的使力才做出这么一点鱼丸,要真是去卖,价钱高了卖不动,价钱低了不赚钱,想来想去还是火锅最合适,有钱就多吃几盘肉,没钱就点个骨头锅底刷菜叶子,红薯之类的,也是好吃得很。   正在这会儿,曹嬷嬷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她脸色很不好,因为前几日染了风寒,一直在屋里歇着。   “夫人,是真的?”看到林瑶不解的神色,马上就补充道,“您让三爷留宿了?”   茂春听了急道,“嬷嬷,您不要乱讲!”   曹嬷嬷却十分的坚持,她是林瑶的奶母,虽然是主仆的关系,却也把她当做自己孩子一般的疼爱,自然和普通的仆妇不同。   林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吹了吹,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是,不过,我看嬷嬷不太赞同模样,怎么,我和王正泽和离了也要给他守一辈子身?”   曹嬷嬷一愣,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那云三爷又没娶妻,我们两个人都无牵无挂的,就是互相欢喜,怎么就不行了?”   曹嬷嬷的急的满头大汗,在原地转悠了半天,才道,“您可以再嫁,但是这样没名没分的留宿男子就是不自爱。”   “呵,男人在外沾花惹草,留宿在青楼那叫风流,到了女人就是下流不自爱,凭什么?”   曹嬷嬷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觉得林瑶说的在理,但是又不对劲儿。   “嬷嬷,你瞧我还能再嫁吗?”林瑶反问道。“我也想成了亲,光明正大的跟三爷在一起,但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即使肤色变好了,但也不能生育…… 而三爷,就算名狼藉,也轮不到我这个被休弃,且不能生育的女子,我们是没有以后的。”   “夫人……”   “我一辈子做不了母亲,如此,既不需要给孩子做表率,也不需要看旁人的脸色,在乎那可笑的名声,为什么不活的痛快一点,有花堪折直须折?更何况那三爷生的疏朗英挺,又体贴细微,一点都不亏不是?”   曹嬷嬷听了心疼的抽泣道,“夫人,您何必这般妄自菲薄,奴婢听了心里难受。”   “在你心里,我自然是千般的好,可是旁人却不是这么想。”李瑶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茂春突然道,“夫人,那三爷生的是挺好看的…… 确实是不亏,您这样是不是像书里说的养面首?”   林瑶,“……” 第34章   江嬷嬷皱眉, 怒斥道,“什么面首?你这丫头,果真是什么都说得出口!”   茂春见江嬷嬷发怒, 倒也没有害怕,反而辩解道, “那三爷生的俊朗,而且总吃咱家的饭,这不就是吃软饭的面首?”   忽然间门外传来张山的声音, “三爷, 您怎么走了?”   茂春脸色一白,赶忙推门出去, 结果就看到赵恒的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想要去喊, 但是又有些犹豫, 下意识的就回头看了眼林瑶, 其实她那话多少有点玩笑的成分, 顺着林瑶说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说的, 只是为了活跃气氛, 毕竟江嬷嬷和和林瑶之间闹的太凶了。“夫人,三爷走了!”   林瑶轻轻的放下茶杯,道,“你去把厨房里的鱼丸给他送过去。”   茂春,“……”   赵恒脸色铁青的往外走, 他兴匆匆的过来, 结果却是听到了什么话?自己在林瑶的眼里就是一个面首?   李苋辛苦的跟在后面, 很是有些替皇帝不值, 就是他也看出来皇帝对林瑶的不同, 这就是天大的脸面不是?   “李总管!”   出了院子, 茂春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黑漆螺钿单层食盒,双手捧了上去,“这是我们夫人做的鱼丸。”   李苋也有些不高兴,但是看到茂春白着脸,一副愧疚的模样,倒是说不出狠话来,主要是做人留一线,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只道,“实在是不像话!”   茂春不敢说话,毕竟说错话在前,低低的说道,“我们夫人做了一下午鱼丸,鱼绒还是她亲手敲出来的。”   李苋拿过食盒,头也不回的就追着赵恒而去。   马车行驶的飞快,只能听到塌塌的马蹄声,赵恒沉着脸坐在软垫上,李苋大气也不敢出,只希望能尽快到宫里…… 可是一想到回到宫里,太后必然要来问话,就又头疼了起来,你说这件事闹的,怎么就他里外不是人了。   天色渐黑,这会儿正是饭点,远处飘来食物的香味,显然附近的农户开始做饭了,这让还没吃晚饭的赵恒有些难受,再一看李苋抱着个食盒,问道,“这是什么?”   “林夫人做的鱼丸。”   赵恒冷着脸道,“丢了!”   李苋却是有些不舍,道,“老爷,您还没用晚膳呢,奴婢闻着这鱼丸怪香的。”   赵恒背过身子躺了过去,马车走的又快又稳,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肚子却越来越饿了,而从食盒里传来的香成了致命的吸引力。   李苋最是会察言观色,见赵恒神色松动,道,“老爷,这味道怪香的,您尝尝?”   赵恒没有说话,李苋就懂了,把食盒放在马车内的方桌上,打开了盖子。   里面摆着两种味道的鱼丸,一个是喂过麻辣酱汁的麻辣鱼丸,另一个则是芦菔鱼丸汤,装在青花瓷的炖盅里,摸着还是温的,就是路上有些颠簸,洒出来一些。   食盒的暗格里放着一双筷子和汤勺,李苋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递给皇帝说道,“陛下,您先垫一垫吧。”   赵恒示意李苋放在一旁,先拿了麻辣鱼丸串吃,那鱼丸新鲜软嫩,嫩的不可思议,只是等着细嚼又很劲道,加上林瑶特有的麻辣酱汁的味道,应该还是加了枯茗(孜然),形成了独特的香味,吃起来鲜香麻辣异常过瘾。   李苋自然见识过林瑶的厨艺,见皇帝连续吃了两串鱼丸,也知道必然是十分美味的,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皇帝见状,道,“没出息。”话虽如此,还是递给李苋一根,道,“不过鱼丸,你也尝尝吧。”   李苋谢过恩,就接了鱼丸,背过身子,他一个奴婢自然是不能在皇帝前面吃的,等着吃了一口,顿时就觉得十分过瘾。   皇帝吃完鱼丸就觉得半饱了,就是那麻辣味道的后劲儿有些大,只觉得嘴里麻麻的,皇帝又端起汤盅喝了一口,爽滑的芦菔味道一下子就冲掉了口中麻辣的味道,第二口恢复味觉的舌头品出来鲜香的鱼丸味道。   有时候烹饪的手艺自然重要,但是吃的顺序也很重要,赵恒喝完鱼丸汤,就觉得舒服的不行,这两种吃法刚好是十分的搭配。   皇帝吃之前诸多的怨气,但是等着可口的鱼丸下肚,又觉得那气消下去许多…… 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面容,道,“朕倒是没想过,有一天还能靠着这张脸混饭吃。”   李苋,“……”   到了宫里,就直奔太后的寿阳宫去了,太后正在抄佛经,见到皇帝进来头也不抬的,一看就是生气的模样。   ***   茂春回来,见林瑶正在看账本,神色很是坦然,忍不住说道,“夫人,您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我瞧着三爷可是真生气了,奴婢那句面首其实就是玩笑话而已,万一他当真了可如何是好?”   林瑶指了指一旁的砚台,道,“给我研墨。”   茂春只好挽起袖子来给林瑶研墨,嘴里却继续说道,“三爷这一气,怕是以后都不会来了。”   林瑶记了最后一笔,随后吹了吹账本,这才坐回了椅子上,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你的话虽然过火,但也没错,面首也好,姘头也罢,我和他本就是见不得人的关系,只是彼此欢喜,图一个痛快才在一起,但他要是觉得不痛快了,又何必勉强?”   “夫人……”   林瑶头疼的扶额,道,“我们银子不多了。”   茂春却有些替赵恒难过,坚持不懈的追问道,“夫人…… 您就一点不伤心?”   林瑶显然被茂春追问的不耐烦了,她把笔一丢,无奈的看着茂春,道,“怎么会不伤心,就如同你说,我能去哄着他,让他回心转意,但哄得了一时,哄不了一世,你说的就是事实,总有一天要面对,有些事儿要他自己想明白。”林瑶说这话,目光渐渐变得哀伤,“我曾经把自己的全部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为他呕心沥血,不惜践踏自己的身体,结果呢?被嫌弃貌丑,当着我的面纳个新人入门…… 我想明白了,还是为自己活着,就是明天死了,也是高兴,毕竟活的痛快。”   茂春急道,“夫人,您肯定会长命百岁的,奴婢一直陪着您!”   林瑶握住了茂春的手,道,“好。”   天气渐渐的转冷,眼看就要入冬了,林瑶叫曹嬷嬷买了尺头回来做冬衣,一时大家都在院子里缝衣裳。   林瑶终于找到了一个铺子,位置不错,价钱稍微高了一点,但也能接受,唯独一点,对方要求一次性付掉二年的租金,她这几天正在琢磨,到底要不要冒这个险。   这么多银子,万一要是赔了本,那可真就是要去庄子里过一辈子了。   正在这时候,蔡参来了,自然少不得要问一问林瑶吃药的情况,逮着茂春问了许久,仔仔细细的,差点把她问出汗水来,茂春心里这个不高兴,但也知道是为了林瑶,也就忍了,“蔡郎中,我们夫人还要调养多久?”之前是开了安补的药方,但是这也吃了一个月了。   蔡参道,“林夫人之前伤了根骨,须得好好调养,至少得一年半载的。”   “这么久?”   蔡参带着点藐视的神色,“你不信我?不信就别来找我!”说着就要拿着药箱走,茂春急得就去拽人,结果一不小心就把人家的丝绦给解了下来……   “啊!”   林瑶正在屋内算账,听到叫声就吓了一跳,跑出来一看,顿时哭笑不得,茂春手里拿着天青色的丝绦,而蔡参的外衫没有了束缚,衣衫半开,露出里面的白色里衣来,要不是知道茂春的性子,还当对蔡参霸王硬上弓了。   两个人脸涨的通红,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   林瑶道,“蔡郎中,茂春这丫头冒冒失失的,您别忘心里去。”说着对茂春道,“还不把丝绦还给蔡郎中?”   茂春这才恍然大悟的把丝绦递给蔡参,只是到底羞的不行,捂着脸就跑到屋里去了。   蔡参倒是恢复的很快,既然林瑶来了就直接问林瑶用药的事情,“您要信得过我,就一直用这方子,多了不敢说,一年半载的还是有希望把身体调理好的。”   林瑶一开始用的是蔡太医开的药,再后来蔡太医走不开就直接推荐了蔡参,还说他的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林瑶就换了蔡参开的方子,别说用了他的药之后,就感觉身体好了许多,脸上的斑也彻底消了,这是显而易见的。   “自然是信得过。”林瑶客气的说道,“以后有劳蔡郎中了。”   蔡参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来,随后又说起苦荞茶的事情来,“两样都给您带来了。”   一个是苦荞茶,另一个则是大麦茶,林瑶喝过之后觉得还是苦荞茶好喝,但是苦荞茶的价格十分昂贵,不比那茶叶便宜,倒是大麦茶的价格很实惠,也就是大麦的价格,在加一个烘焙的人工费而已。   林瑶最后还是决定用这价格实惠的大麦茶,道,“多亏了蔡郎中了,以后开了食府,您随便来吃就是,账就记我这。”   蔡参倒是很喜欢吃林瑶的菜,终于露出个笑脸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好到了饭点,蔡参又在这边蹭吃了一顿,厨娘给他端来了鱼丸汤,虽说鱼丸做起来费时费力,但挡不住好吃,过了几日馋嘴的茂春就央求着林瑶在做一些,林瑶想着横竖也不贵,又叫她去买了鱼回来做了。   今天蔡参运气好,刚好碰上了。   蔡参吃的那叫一个畅快,等着放下筷子,就让人去通禀林瑶,说是有话要对她说,林瑶觉得奇怪,刚才见面的时候不是都说完了?   不过蔡参这个人,做事是个十分稳妥的,他说有事,必然是重要的事情,就重新漱洗一番,换了衣裳去了待客的厅堂。   蔡参刚来的时候因着赶路,面露疲态,可是这会儿吃了饭,酒足饭饱,人一下子就精神了,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夫人,我听茂春姑娘说,您一直在找铺子?应是没找到吧?我也在京中开药铺,自然知道这边的行情,想找个合适的十分的艰难。”   林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道,“您说的是,京城繁华,各地的商人都涌入过来,想找个合适的铺子确实是挺难的。”   “这件事要是别人,我就觉得是异想天开,但是换做是林夫人,我瞧着却是可能的。”   “什么?”   蔡参就把来意说了,“这菜肴往大了有南北八大菜系,但是再往下还分各种派系,其中有个向家菜却特别的有名,据说最繁盛的时候光是门下徒弟就几千人,不过到了如今却是没落下来,只留下一个传人,他早就发过话,只要做出他要求的三种菜,和他心意,就愿意收做关门弟子,要知道他们向家虽然没落了,但是在东大街有一个四层楼的铺子,无论面积还是地段,那都是没的说,千金难求。”   林瑶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许多人都慕名去试菜,但是第一关就被赶出去了,而这道菜就是鱼丸,我刚吃过您做的,入口柔嫩,细嚼又爽滑劲道,实在是太美味了!” 第35章   林瑶突然想起吃馄饨的时候老板年娘说的话来, 道,“我好像听过这个人,不过, 这个向家菜不是传男不传女?”   蔡参道,“是,但是后来就改口了,说无论男女都行。”   “怎么突然改口了?”   蔡参道, “老爷子上了岁数, 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怕是把自己的这一身本事带到下面去, 无颜面对祖宗,就把要求给改了。”   林瑶听了就很心动, 但还是有些犹豫,说起来她的厨艺都是自己摸索的, 还没拜师正统的学过。   “怕是班门弄斧了。”   蔡参却道,“林夫人这是信不过我?我可是十分挑嘴, 不是谁家的饭都要蹭的。”   林瑶,“……”   蔡参走的时候包里鼓鼓囊囊的, 都是林瑶送给他的吃食, 有腊肉, 酱菜,还有林瑶这几日新做的鱼干。或许是觉得带的有点多, 觉得不好意思, 对着林瑶道, “林夫人, 你只管去试, 我也不是随口乱说的, 那向老爷子的药还是我给他抓的,平时熟得很。”   林瑶原本就有些心动的,听了蔡参这番话,突然就有了信心,道,“多谢蔡郎中了。”   入冬好像也就是一夜的事情,昨天还能穿着单衣,结果第二天早上推开门,就觉得那吹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早上,林瑶换上了素面的窄袖小袄,掐腰的设计,十分的利落贴身,比起繁复的齐胸襦裙来,又或者入冬的夹棉衣裳,更方便做菜 一旁的曹嬷嬷道,“夫人,您穿这么单薄,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林瑶指了指一旁宝蓝色灰鼠大氅,道,“不是有着大氅?直接裹上去暖和的很。”又道,“我知道嬷嬷你担心我,但穿着太过厚重就没办法做菜了。”   曹嬷嬷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倒也没有再说了,就是让丫鬟又多带了一个暖炉。   上了马车,里面的早就换上了厚厚的新棉花垫子,坐在上面十分的舒适,曹嬷嬷又递了暖炉给林瑶,就一点都不冷了。   天冷,路上的行人就变少了,原本这个时候入城都要排半天的队伍,这一次却只有三两个人在前面,很快进去了。   林瑶按照蔡参给的地址找到东大街上的向家菜馆,等从马车上下来,顿时就明白为什么蔡参那么鼓动她来了。   东大街原本就是最为繁华的街道,就是这么冷的天气,也是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除了这还有这四周的酒家银楼。每一栋都是建的美轮美奂,奢华的很。   但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里,向家菜馆却也是十分突出,四层的高楼就已经超出旁边那些房子许多,加上粉墙黛瓦,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美,远远瞧着不像是个酒楼,倒像是一个隐居在此的高门大户人家。   只是这会儿店铺的门紧闭着,从上面落下来的灰尘可以看出,是关了许久了。   曹嬷嬷去敲门,道,“有人吗?”   敲了半天也没人回应,正好旁边有个卖泥人的摊子,林瑶就领着曹嬷嬷过去,问道,“店家,您知道这向老爷子去了哪里?”   那店家道,“夫人是来试菜的吧?”说着指了指菜馆的后面,“去后门,不过您可能要等等,我昨天瞧着那老爷子又去喝酒了,估计现在还在睡觉呢。”   林瑶谢过店家就和曹嬷嬷去了后门。   门上的黑漆掉了七七八八,露出来的木料被风化了,坑坑洼洼的,看着就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林瑶想起蔡参叮咛她的话来,“千万不要提他的家眷,特别是他的孙女!”又想起那个馄饨摊老板娘说的话来,这向老头因为坚持传男不传女把唯一的孙女给气走了…… 当时只当个故事来听,现在却觉得恐怕不是这么简单,这其中可能还有其他外人不知道的缘故。   曹嬷嬷又去敲门,但是敲了半也没动静。   “夫人,您要不去马车上歇着吧,奴婢在这里等。”   林瑶不肯,道,“既然诚心来拜师,就不能怕累怕苦,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何谈诚心?”   “可是您穿的这么少?”   林瑶却道,“这裘衣暖和的很。”   曹嬷嬷知道这是林瑶打定了主意,只好叫人去旁边借了热水,沏了一壶茶水,道,“夫人,喝点热茶吧。”   初冬的寒风格外的冷冽,就算是穿着裘衣,也是扛不住,林瑶连着喝了五六杯茶水,约莫等了半个时辰,这才等到了向老头。   向老头是向家菜第二十八代传人,全名叫向东至,今年有五十四岁了,却因为常年酗酒,不修边幅,看着像是六七十的模样。   向东至开了门,因着宿醉,头疼的厉害,那语气自然也不好,道,“来试菜的?那对不住了,今天我心情不好,不给试!”   林瑶却道,“是蔡郎中叫我来的。”   向东至原本要关门的动作一停,随后道,“蔡参?”   “是,蔡郎中吃过我做的鱼丸,就说让我来试菜。”   向东至打量了眼林瑶,“夫人,您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非富即贵的,可不像是要做厨子的人。”   林瑶却道,“以前仗着我夫君的官职,倒是做了十年的官太太,称得上一句贵人,但是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个被休弃的下堂妻而已。”   向东至显然没想到林瑶会这般直白,再去看她,只见林瑶神色坦然,举止落落大方,十分的沉稳。   是人难免会经历风雨,有的人扛不住,败掉了,比如他自己,而有的人反而被历练的越发坚忍不拔,就比如眼前林瑶,向东至对林瑶生几分钦佩来。   向东至道,“那蔡郎中带来的腊肉也是夫人做的?”   “是我做的。”   “那你进来吧。”向东至终于同意了。   这后面是个小院子,但是因着常年没有打扫,野草都半人高了,这会儿倒了冬季,野草都枯萎了下来,却也留下了厚厚的一层枯草,难以行走。   向东至却像是无所谓一般,直接踩着那些枯草往里走,东边是个厢房,一看就是向东至的住处,西边则是厨房,外面还放着一个水缸。   “可是先说好了,夫人要做三道菜,都过了才能拜师。”向东至又指着一旁的厨房道,“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好久没开火了,也没什么东西,那材料要您自备了。”   林瑶点头,道,“您放心。”   东大街后面的柳树街就是集市了,那里面应有尽有,林瑶跟曹嬷嬷去了一趟就把要做鱼丸的鱼给买回来了,是一条七斤重的白鲢鱼。   让林瑶自己自备食材之后,向东至就进了屋里补觉去了,这会儿听到动静醒来,看到林瑶选的鱼,道,“选了白鲢?不错。”说完就又掉头进屋去了。   林瑶看了眼四周,道,“我们得把这里收拾出来。”   曹嬷嬷捧着木桶,里面放着刚买的鱼,这一路上的少不得要颠簸,那水溅出来,这会儿天冷,一碰到水就冻的不行,可把她冻的够呛,只想着赶紧做菜,谁知道林瑶居然还要帮着收拾院子。   “夫人,这地方这么乱,一时半会儿可是收拾不出来呀。”曹嬷嬷委婉的提醒林瑶。   林瑶却十分的坚持,道,“你看那厨房的灶台?那灰厚的都能当碳灰用了,如何做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样乱糟糟的地方,我可没办法下手。”   曹嬷嬷也是心疼林瑶,但是听了这话居然觉得很对,很是无奈道,“夫人说的是。”   连带车夫,跟车的丫鬟,还有曹嬷嬷,厨娘陈氏,加上林瑶一共五个人,车夫去提水,小丫鬟菱角去烧热水,厨娘陈氏则是在归整厨具,曹嬷嬷戴着手笼子去拔枯草,打扫院子,林瑶则是在擦灶台。   曹嬷嬷收拾完了枯草回来,看到林瑶居然还在擦,道,“夫人,不是说好只擦这边?剩下来让奴婢做!”   林瑶却道,“这盆里是热水,不冷,再说我们人少,我要是干坐着,就是天黑了也不一定做得完。”又道,“那鱼丸要做起来可是十分费时,等不得。”   曹嬷嬷没办法,一直跟在林瑶旁边帮忙,见她只是做那擦拭的轻活儿,这才安心了下来。   几个人一通忙活,终于把院子收拾出来了,扫掉了枯草,地面上干干净净的,厨房里也是,灶台擦的锃亮,地板也是被反复的用水冲洗,洗掉上了上面的油渍。   “好了,可以做鱼丸了。”   大家看着窗明几净的厨房,顿时就觉得充满了成就感,也有了十分的干劲儿。   向东至藏在墙角,偷偷的往外看去,曾经杂乱不堪的小院子,这会儿被打扫的整整齐齐的,一时恍惚的想着,多好年了…… 他都快忘了,原来这个地方是这模样。   再去看厨房,里面的门半开着,可以看到林瑶正带戴着围裙敲鱼绒,动作干练而麻利…… 早就枯竭多年的心又生出几分希望来,想着这一次是不是可以吃到满意的鱼丸了?   林瑶累了就换了厨娘陈氏去敲鱼绒,陈氏累了就又换了曹嬷嬷。   “这得亏了茂春嘴馋,后面又多做了几次鱼丸,不然也不会这般娴熟了。”   曹嬷嬷听这话道,“这丫头也是,说是回去探亲,这都几天了还没回来?我看就是想偷懒。”几个人说着闲话,到了天黑之前,终于把这鱼丸做了出来。   向东至在拿着筷子,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咬了一口鱼丸,随即露出惊喜的神色来。 第36章   大家屏息的看着向东至, 他又连着吃了好几口,热气腾腾的鱼丸,白嫩圆润,不需要添加任何的酱汁, 本身就是最鲜的味道。   林瑶对今日做的鱼丸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刚才做完就尝了味道,比之前做的还要好, 更嫩更爽滑。   向东至吃了一大半, 这才放下筷子,林瑶觉得这不算是尝味道,因为算吃……   “你这是初学?”   林瑶道, “做过几次, 算上这次应该是五次。”   向东至深深的看了眼林瑶,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来, 道, “有些人努力一辈子, 也不一定像您这般,夫人您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赋。”   曹嬷嬷听了可是高兴坏了,自豪的说道,“向老爷, 您可说对了, 我们夫人打小就是, 甭管什么吃食, 只要吃过一次,她就能做出来。”   向东至点头, 道, “天色晚了, 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再来做第二道菜。”   就算林瑶如何的稳重,这会儿也是忍不住露出笑容来,曹嬷嬷也露出一脸惊喜的神色来。   一行人忐忑不安的来,又高高兴兴的回去,大家都满面的笑容,毕竟下午做鱼丸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参与了,有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   林瑶也很高兴,道,“今日有劳大家了。”   “夫人,您客气什么,本就是奴婢应该做的。”   正在几个人说话的功夫,马车就到了城门口,因着要搜查盘问,少不得要排队等一会儿,不过今天人少,倒也很快。   站在林瑶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灰色的补丁单衣,脚上也是套着草鞋的十岁左右男童,他在被兵士盘问的时候,一直在冷的发抖。   “你这包里是什么?”   “我爹留给我的玉佩。”   那兵士忍不住皱眉,看着那温润如玉的和田玉,道,“这可是上等的和田玉,是你偷的吧?”   “你胡说,这是我爹爹留给我的!”   就在这时候,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指着那男童喊道,“兵爷,您可不要让这小子跑了,他偷我的玉佩!”   那兵士听了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把玉佩放到了桌上,道,“小子,你果然是贼。”   “我不是!”   来人是个高瘦的中年男子,穿着半旧的锦缎夹棉长袍,戴着灰鼠毛的皮帽,看着颇为体面,兴许是跑的太急,气喘吁吁的。   他看到男童就上前去揪着他耳朵骂道,“小兔崽子,也不问问你爷爷是谁?敢偷了老子的东西跑?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男童瘦小,被那男子一下子就踹到在地上,随后被他从地上捡起来的树枝抽打。   “原来是个贼呀。”   “生的倒是挺白净的,不像是干这种事儿的模样呀。”   “人不可貌相不是。”   一时许多人围观了过来,那中年男子发了狠力抽打,却见男童咬着嘴唇不吭一声,很是倔强的模样。   林瑶原本就站在后面,倒也不需要特意找位置看,一低头就看到男童目光来,正如行人说的那般,他肤色白净,牙齿整齐,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男童生着一双极为漂亮眼眸,内双,眼尾处微微上扬,是为丹凤眼,就是寻常人说的狐狸眼,这一刻,里面全是屈辱的愤怒。   这样的场景,一下子就唤醒了林瑶风尘中的记忆,前世她被王正泽关在庵里之后,无数次试图逃跑,却不得逞,而每次被捉回来都被庵里的尼姑用皮鞭抽打。   被关在庵里的人都是如她这般被丈夫抛弃,又或者父兄厌弃的世家女子,自然都不甘心,想要跑出去,而林瑶就被杀鸡儆猴的人选。   这会儿男童的嘴唇被牙齿咬破,露出血丝来,却倔强的不肯求饶。   林瑶一时触动,道,“住手。”   “你是?”   “你在打可是就要把这孩子给打死了。”   “关你什么事?他就是个贼,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打死也是应该!”   原本一直沉默的男童,突然开了口,喊道,“不许你骂我爹娘!明明是你用一百文钱骗了我的玉佩在先!”   那玉佩一看就是珍品,少说也是十几两的银子,却只用一百文?不用说肯定是看这孩子一个人,就哄骗了他,这种事在集市里时有发生,大家也见惯了。   大家一时改了风向,对着那中年男子指指点点的。   “你要多少银子才肯放了他?”   林瑶把身上的所有银子都给了那人,还补上了自己的一对东珠耳环,这才让那中年男子同意放过男童,连那玉佩也买了下来,只是那人走之前忍不住对林瑶道,“夫人,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心太善良,不知道这些小崽子们多坏,他就是个贼,您带回去了,可是要防着点。”   等着那人走后,曹嬷嬷气的嘀咕道,“装什么好人?那孩子是个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玉佩也找回来了,居然又收了我们这许多银子,可是整整六十两呀,这要是找个人伢子,买个七八孩子都不成问题。”   林瑶知道这是曹嬷嬷心疼银子,倒也没有旁的意思,只当没有听到,脱下裘衣把男童包了起来,随后抱了起来,原本还想着这么大,必然有些重,结果一下子就抱了起来。   那男童却没有被救助的感激,就看着林瑶,满眼的防备和怒意。   “夫人,奴婢来吧。”   林瑶摇头,道,“不重,咱们快点回去吧。”   一行人上了马车,出了城,路上那男童一直都不肯说话,林瑶也不多问,她救他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大概是觉得那被抽打的模样,太像前世的自己了。   原本高高兴兴的,因为这个男童的原因,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回到了别院里,已经是晚上了,因着太累,林瑶随意吃了点饭就准备睡了,毕竟明天还要去做第二套菜。   张山家的来问道,“夫人,要怎么安置那孩子?”   林瑶想了想道,“给他安排个活计,毕竟是孩子,也不要太繁重,月钱就按照规矩来就行。”   “这小子遇到夫人也是好运气。”   张山家的知道如今府中拮据,而且别院里根本就不缺人手,林瑶这完全就是发善心收留这个孩子了。   因着白天太累,林瑶沾了枕头就睡了,一觉到天亮,茂春回家探亲,就换了菱角来伺候林瑶漱洗。   林瑶早就习惯了茂春的伺候,倒不是说茂春伺候的多好,主要是对于林瑶来说茂春不仅仅是一个丫鬟,没了茂春在旁边嘀嘀咕咕的,总觉得缺点什么。   早膳是米粥加煎的金黄的鸡蛋烙饼,配上林瑶自己腌制的榨菜,十分的口味下饭,等着用完早膳,林瑶正在喝茶,张山家的进来说道,“夫人,奴婢有事通禀。”   林瑶看着张山家的凝重的面色,有些惊讶,道,“什么事?”   “昨天那个孩子,不对,那个贼,奴婢好心的给他伤处抹了药,换了一身厚衣裳不说,还给他饭吃,结果他晚上偷了东西就跑了。”   林瑶皱眉,“偷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厨房里一筐的馒头,还有一块腊肉,虽然东西不值钱,但是夫人,咱们府里可是从出过这种小偷,纵容不得。”张山家的气愤的说道。   “怎么拖到现在才说?”   “不是怕扰到您,担心您知道后没胃口吃饭。”张山家的可是还记得,昨天林瑶亲自带着孩子回来的,他身上还披着林瑶的裘衣,自然觉得对这孩子很上心。   “把人带过来。”   男童被人绑住了手,低下头来,却是怎么也不肯认错,倔强的说道,“这是我借的,以后肯定会还你们的。”   林瑶道,“你靠什么还?天气这么冷,你又没住处,身上更没银子,这样跑出去,早晚要被冻死。”   男童低下头来,道,“会还你的。”   “留在这里不好吗?有饭吃,还有地方住。”   其实林瑶救男童的时候,倒是没想太多,单纯就是被触动到了,所以他这般积习难改,又去偷东西,倒也没生气,就是觉得有些失望。   不过在往下听,知道他只是偷了食物,就觉得或许这个孩子也不是无药可救,其实就算是这孩子想偷银子也偷不到,贵重东西都锁在了柜子里,柜子又在屋内的地窖里,除了茂春和曹嬷嬷,旁人根本就不知道位置,这也是林瑶放心把人交给张山家的原因。   男童咬着唇,“我崔筠发誓,以后但一定会偿还的!”   崔筠?林瑶突然就想起来,前世有阵子王正泽回家之后,连着发了好几天的脾气,而他这般生气的原因是出现了一个让他很是头疼人物,而这个人的名字林瑶只听一遍就记住了,正是崔筠。   这个大大名鼎鼎的崔筠倒是何等人物,其实就是一个太监,但是他却年纪轻轻就深受皇帝的信任,管着锦衣卫,可见他的本事。   王正泽对他的评价很高,虽然一边咬牙切齿,却又忍不住道,“是个人物,要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再后来王正泽找到了流落到青楼里的崔昭,而崔昭则是崔筠的亲妹妹,以此为诱,终于让崔筠成了他的人,而他能坐上首辅的那个位置,也是有崔筠在后面推波助澜的缘故。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后世的那个崔筠,他应该还带着一个妹妹才对?难道说…… 林瑶马上就道,“你偷吃的是不是为了给你妹妹?”   崔筠脸色一白,忍不住警惕的看着林瑶道,“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其实崔筠的身世很可怜,原本是崔家的长房长孙,但是父母坐船出游的时候出了事故,一同溺亡了,崔家的二房为了争夺财产,就准备弄死崔筠姐弟俩,崔筠为了活命,带着妹妹跑了出去,一路行乞,只是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锦衣玉食长大的,如何能低头求乞?自然是受尽了苦楚,到后面为了活命,只好净身去宫里做了太监。   林瑶想想就一阵唏嘘,好在现在还来得及,道,“我是什么人,你出去打听下就知道了。”林瑶知道崔筠疑心重,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的,索性让他自己去打听,又对张山家的说道,“给他拿二十个馒头,还有腊肉也拿几块,一套女孩能穿的冬衣,对了,把他的玉佩也还给他。”   崔筠站门口,看着一兜子吃食还有衣裳,还有那个父亲留给他的玉佩,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瑶,道,“你要放了我?”   林瑶坦然道,“你要是觉得受之有愧,白天可以到这边帮忙做活还债。”   崔筠却深深地看了眼林瑶,头也不回的拿着吃食跑了。 第37章   曹嬷嬷见林瑶就这样把崔筠放走了, 想起那银子就有些心疼,主要是他们现在的日子很拮据,道, “夫人, 那可是六十两银子加一对东珠耳环呀, 就这么没了?”   林瑶却道,“银子没了再赚就是, 再说他这么小的孩子,我留他在府中,他又能做什么活儿?”   曹嬷嬷一想还真是, 就是心疼银子,当然还有些生气崔筠的不识抬举,道,“夫人是好心, 可是也没见他说一句感激的话来。”   林瑶倒是没有想太多,一个孩子父母双亡, 唯一的亲人又要他的命,一路亡命天涯的,那还是从一个锦衣玉食,估摸着连铜钱都不会数的天之骄子, 一下子就变成路上的乞丐, 想来也是十分的艰难, 没有垮掉, 还知道护着自己的妹妹,已经是十分的难得了。   凭着这样的毅力和心智, 也怪不得后面会成为能被史书记上一笔的人物。   林瑶笃定的说道, “他会回来做活儿的。”   曹嬷嬷半信半疑, 但是也不敢多说了,怕是惹的林瑶伤心,毕竟这银子如同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几个人收拾了一番,就出发去了京城。   路上厨娘陈氏道,“夫人,您说这第二道菜是什么?”   别说是陈氏了,大家昨天回去都也都琢磨了一个晚上,曹嬷嬷道,“昨天是鱼丸,那这次应该是肉了,毕竟要有鱼有肉不是?”   陈氏一听,激动的拍大腿道,“对,嬷嬷高见,那会是什么肉?”   香菱比起茂春要腼腆的多,不大爱说话,但是见大家都讨论了起来,气氛十分热烈,忍不住加入进来,说道,“肉里里面最出名的就是红烧肉了,会不会是红烧肉。”   “香菱,我知道你喜欢吃红烧肉,但不能这么片面,除了红烧肉还有其他的,比如东坡肉,还有八宝烧腊,烤乳猪之类的。”陈氏毕竟是厨娘,一下子就报了好几个菜名。“其中烤乳猪最是好吃,皮酥脆,肉柔嫩,咬一口就直接融化在了嘴里。”   虽然都吃过早饭,但是听陈氏这般说,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我还没吃过烤乳猪呢,夫人,真的这么好吃吗?”   林瑶看着一堆人馋嘴的模样,笑道,“以前曾经吃过一次,是挺好吃的,齐民要术里说过,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壮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也,说的就是烤乳猪。”又道,“看来要带你们吃一次,不然都跟没见过世面一般的。”   大家想了许多菜肴,结果到了向宅里,向东至打着哈欠,道,“今天就做个素菜吧。”   林瑶,“……”   厨娘陈氏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向老爷,您这不是匡我们夫人吧?这素菜不是最简单,都不需要我们夫人动手,让我来做就行了。”   向东至道,“那不行,须得你们夫人自己动手。”说完就又跑到屋里去睡觉了。   一时院子里剩下林瑶等人,不同于陈氏的欣喜,林瑶却是露出沉思的神色来,曹嬷嬷见状,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其实比起荤菜,素菜才是最难的。”   “夫人,为什么这么说?”   “肉本身就有鲜香的味道,加上各种调味料,味道就十分丰富,就算做砸了,还有鲜香这两个味道保底,但是素菜却不同,吃的就是菜本身的原味,调料不宜过多,不然会喧宾夺主,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加,又会十分单调乏味。”林瑶解释道。   陈氏叹了一口气,她做一些粗浅的东西还好,再讲究一点就有些难了,道,“奴婢可真是愚钝,哎,要是巧儿姑娘在就好了,肯定能帮上夫人。”   以前在尚书府里管着厨房的是巧儿,正是赵沫的娘子,林瑶离开尚书府的时候,巧儿恰巧回了娘家,自然没有赶上,再后来林瑶想着赵沫还在王正泽跟前当差,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让夫妻俩分开,就没有找过巧儿。   “这还难不到我,走吧,买菜去。”林瑶沉稳的语气顿时就稳住了大家的心。   厨娘和香菱在屋里收拾厨房,虽然昨天清扫过一次了,但是隔了一天,自然要重新擦洗一遍,而且还要为了做菜做一番准备。   林瑶带着曹嬷嬷去了集市,这会儿已经是初冬了,能选择的素菜不多,大多数摊位前只有菘菜(白菜)和青白芦菔(萝卜),还有一些晾晒的蔬菜干。   “夫人,不如做菘菜吧。”   林瑶看了半天也没别的,点了点头道,“那买了两颗菘菜。”   等着回去的还是路上却很看到一群人围在一个摊位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看什么看,你们买的起吗?快让开!”   其中有个人听了显然有些生气,呸了下,道,“怎么就买不起了,给我来两根胡瓜!”   “两根胡瓜二两银子,来这里交钱。”   “你怎么不去抢!”   “我一个暖室一天就烧多少柴?原本卖到一条胡同都是五两一斤,因为卖相不好,这才降到这个价格,还嫌贵?都说了吃不起就不要挡路,滚滚!”   众人悻悻然的散开,林瑶走过去一看,果然看到清脆嫩绿的胡瓜摆在外面,居然还有藿菜,一旁的曹嬷嬷高兴的说道,“夫人,咱们买藿菜吧,这个炒起来比较好吃。”   自从入冬之后,已经很少吃到这种新鲜的蔬菜了,不说这次的试菜,就是自己也想买一些回去吃。   就在这时候,突然来一个男子,喊道,“都让开,这些我们王老爷都要了。”   林瑶皱眉,看到那人丢了一个钱袋就把菜都搬走了,只看到手上戴着一个印着福字的金戒子,看起来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等着回到了向宅,林瑶洗了手,系上了围裙,把洗好的菘菜用手撕开…… 素菜做起来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炒好了。   向东至觉得还没睡够,就被林瑶喊起来试菜,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来,只是等着吃了第一口菜,脸上的神色顿时就一凛,随后又吃了一口,道,“你在菘菜里加了什么?”   林瑶道,“虾皮。”   向东至突然就笑了起来,道,“果然,这股鲜味是虾皮的味道,那为什么里面见不到?”   林瑶道,“放入虾皮是为了提鲜,炒完之后自然就挑出来了。”   向东至点了点头,“用的是猪油?”   寻常炒菜都会用茶油,但是偶尔也会用猪油炒菜,林瑶道,“一勺茶油加上半勺的猪油,这样刚好可以用猪油的味道提香,还不会油腻。”   “手撕的?”   “是,手撕的口感会比刀切的更好。”   向东至道,“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说完见林瑶点头,忍不住一直摇头,道,“可真是了不得!”   林瑶让陈氏拿了一碗白饭出来,道,“向老先生,这炒菘菜最好配着白米饭吃,这才完美。”   向东至倒也没有客气,配着菘菜,满足的吃完了一整碗的米饭,等下放下筷子,道,“你这菜其实可以更好吃,炒的稍微老了一些,还有应该在最后加两滴陈香醋,这样可以让菘菜保留清爽的味道。”随后道,“你明日过来的时候先去集市上买了祭品过来,我们要先拜过祖宗,才能行拜师之礼。”   林瑶震惊的看着向东至,道,“老先生,不是还要试一道菜?”   向东至看着林瑶笑,道,“林夫人,您可是天生的厨子,老夫这许多年来也是见过不少的人,却没见过夫人这般天资的,一点就通,既然如此,何必又拘泥于规矩?而且林夫人就是老夫这些年来一直在找的向家菜的传人。”   林瑶还是觉得有点不敢置信,主要觉得自己也没费什么心力,当然并不是说她没有认真去做,而是对于她来说,做菜是最轻松的事情。   “夫人,您不要发呆呀,快喊了师父。”一旁曹嬷嬷惊喜的说道。   林瑶这才回过神来,恭敬的喊道,“徒儿见过师父!”   向东至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个笑容好像是扫去了常年挂在脸上的阴霾,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道,“还没行拜师礼,现在不用喊。”话虽然如此,但是显然很是受用,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   自从上次惹了太后生气之后,皇帝一直谨小慎微的哄着太后,不离左右的陪着,终于让太后重新高兴了起来。   这已经是过了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随着第一场冬雪来临,太后的生辰也快到了,京城里的那些公侯之家,能入宫的诰命夫人们都在准备贺礼的事情,据说银楼里金雕菩萨等但凡跟寿礼沾边的东西都已经卖断货了。   皇帝为了给太后筹办寿宴,也是亲力亲为的,十分的忙碌。   只是每次去看太后,都会看到太后身边有个妙龄女子,一来二去的,他就明白了,太后根本就没有死心,还是想要趁着办寿宴给他定下来皇后。   皇帝甚至还是见了几次齐如珍,他能看出来太后显然最喜欢齐如珍和那个杨小姐,因为两个人出现的次数最多。   这让皇帝很是不耐烦,敷衍了几句出来,也不坐龙撵,一个人静静的走回去,李苋看在眼里,不知道怎么,居然觉得皇帝这背影居然带着几分落寞。 第38章   林瑶把开业的日子定在了下个月的八号, 正是黄道吉日,宜开张,火锅的锅子比较特殊, 需要特别定做。   虽然之前做了一批, 但是远远不够,找到了上次的铁匠,加了银子让他赶制出来, 那铁匠也知道林瑶是个守信的主顾,毕竟之前给她做过,比林瑶还起劲儿,马上就喊了自己两个在外开铁匠铺的儿子回来帮忙,说好五号之前交货。   除了锅子,还有要定下食材的供应商贩,招收店小二和后厨的人,好在她在杭州开过几个绸缎庄,虽然不是食府,但开门做生意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当然, 现在还有个师父在旁边教导, 向老爷子经验丰富,又有许多人脉关系, 她一边摸索一边学,倒也顺利。   晚上把新送来的桌子摆好, 林瑶就准备回去了, 对着向老爷子说道, “师父, 我先回去了, 您可不要再去喝酒了。”又道,“藤壶里有热水,炉子上放着冰糖梨水,要是咳嗽的厉害就喝一些。”   向老爷子正躺在炉子旁边的躺椅上盘核桃,听了林瑶的话,冷着脸道,“你一个做徒弟倒是管起师父的事情来了。”   林瑶却像是没看到向老爷子的脸色,坚持道,“师父,您听到了吗?”   “没有!”   林瑶就走了进来,她因为要出门了,已经穿戴整齐了,身上还披着灰鼠皮的裘衣,站在炉子旁边颇为炙热,她却忍住,道,“师父,您可是还欠着我的钱呢,您要是有个好歹,您这铺子可就归我了。”   “你敢!”   “师父,你都敢这么糟蹋身体,我又有什么不敢的?”   林瑶一开始也不敢说,毕竟是自己的师父,但是刚拜师没几天,向老爷子就因为宿醉,躺在门口睡觉,好在那天被邻居发现了,这才及时被抬了回去,不然在这么冷的在外面睡一觉,几乎可预见人肯定不行了。虽然后来请了郎中吃药,花了不少银子,都是林瑶垫的钱,只是咳嗽一直没好利索。   向老爷子哼了一声,转过身子,背对着林瑶。   林瑶,“……”   “夫人,该走了。”   林瑶道,“师父,您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张山夫妻俩就在西屋,您有事喊他。”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林瑶就把张山夫妻来喊来,住在西屋里,这样方便照看向东至。   等着林瑶走后,向东至转过身来,忍不住骂道,“我可真是收的好徒弟,还敢管着老子…… 咳咳咳。”   向东至咳得不行,赶忙就起身盛了一碗冰糖水来,吹了吹就喝了一口,顿时就觉得嗓子舒服了不少。“不说好好学做菜,竟往这些花里胡哨地方下功夫…… 嗯,不过倒是有些用处。”   张山家的听到咳嗽声准备过来询问,恰好就在门口听到这话来,忍不住捂着嘴笑,想着这老爷子就是嘴硬,其实心里高兴着呢。   林瑶回到了别院里,已经是掌灯时分了,累的不行,梳洗完坐在椅子上算账,结果差点睡过去,曹嬷嬷就说道,“夫人,您这样下去也不行,不如我们搬进去如何?”   当初住到别院里是因为没有去处,而且既然要和王正泽和离,自然不想离的太近…… 现在却是不一样了,拜了向东至为师,还要开酒楼,都是京城里,住在郊外不方便。   林瑶一想到离开别院,很是不舍,道,“开始住在这里的时候,还觉得太安静了一些,现在住习惯了,倒是觉得京城里太闹腾了,而且我喜欢喝这里的泉水,城里的井水不好喝。”   曹嬷嬷也是感同身受,这别院里,山好水好,景色也没的说,住习惯了就很舍不得离开,道,“那再等等吧。”   好在林瑶是隔着一天去向宅的,她一直觉得向东会很严格,毕竟这许多年来都没收过徒弟,但是入门之后发现,向东至却很宽容,一天学一个菜,她做个三四次就给通过了。   其实林瑶根本就不知道,她以为简单的菜,别人却是要学几天才能掌握住,那向东至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第二天林瑶难得睡了一个懒觉,起床之后就换了常服,屋里点了地龙,十分的暖和,茂春端了一盘蜜桔进来,两个人一起剥了橘子吃。   这橘子很甜,林瑶慢悠悠的吃着,居然也吃了两只。   茂春回去探亲,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林瑶问了才知道原来是祖母病了,一直在伺疾,最近好转了才回来。   茂春的祖母一直很疼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因为家里没钱而把她给卖了,好在茂春运气好,给林瑶看中,当了贴身丫鬟,倒也没受过苦。   提起祖母,茂春眼眶就红了,道,“说奴婢这年纪,别人都好几个孩子了,就希望看着奴婢嫁人。”   茂春比林瑶小个几岁,早就过了成亲的年纪,林瑶原本想给她找个婆家的,但是茂春死活不愿意,许多人做到大丫鬟其实都不愿意嫁人了,大丫鬟活儿少,月例高,只要主子不嫌弃,吃穿用度到倒堪比普通人家的小姐了,林瑶也就不强求了。   茂春道,“但是夫人,奴婢从来没有后悔过,跟着您,奴婢过的自在着呢。”   林瑶知道这是茂春的真心话,道,“好,你们都想赖着我,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也就多一张嘴的事情。”这你们自然还包括曹嬷嬷,香菱等几个仆妇们。   “哎,夫人!”   林瑶忍不住笑,茂春也跟着笑,顿时这气氛就变的活络了起来。   两个人说话这会儿,就听香菱进来通禀道,“夫人,隔壁的云五爷来了……”说道这里踌蹴了,又道,“襄阳郡主也来了。”   林瑶奇怪,道,“他们怎么凑在一起的?”   香菱想起那两个人见面,就好像看到仇人一般的,搞的气氛压抑,她都不敢说话了。   这边待客的厅堂里,因着男女有别,中间用屏风隔开,但那自然是给外人看的,只要歪下身子就可以看到对方。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你来干什么?”   随即又都别开脸,不愿意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齐如珍率先开口道,“听说最近国公夫人一直在相看女子,看来五爷的好事要近了。”   因着太后过寿,许多京城外的功勋之家,又或者官宦世家的诰命夫人们,凡事能入宫的贺寿的贵人们都涌入了京城里,有些事儿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比如太后大办寿宴是为了给皇帝找个合适的皇后,而其他人入京也是为了给还没定下婚事的子女相看亲事。   这京城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国公夫人就好像终于找到机会一般,这些日子不是在家中招待访客,就是出门拜访去了。   “你不要胡说!”   云付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愿意计较而已,但是对着他格外讨厌的齐如珍,语气也就很不客气了,道,“我也听说,杨家大小姐又给夫家生了一个儿子,太后听到后就招杨三小姐在宫里住了好几日。”   太后是非常喜欢齐如珍的端庄和能干,但是她如今更想要个孙子,杨家女能生实在是太诱人的条件了。   两个人各自被戳破伤心事,一时都气的牙痒痒,但齐如珍面上却是如常,叫人看不出来,而云付却是把所有心情都挂在脸上。   林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云付气的脸通红,在瞄了一眼齐如珍,却是神色如此的端坐着喝茶,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之态。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没见,行止好像越发端庄得体了,听说她时常被太后召唤入宫,想来也是耳濡目染,这是好事要近了?   云付看到林瑶,道,“林夫人!”   林瑶最近很忙,要跟着向东至学做菜,还要准备酒楼的事情,自然就瘦了一些,这会儿穿着一件镶狐狸毛边的十样锦比甲,下面穿着一件锦缎的水红色马面裙,娇俏而秀丽,这身衣裳比起夏日已经是十分厚重了,但是依然显得腰肢柔软,身姿窈窕。   云付就想起齐如珍嘲笑他的话来,说他喜欢林瑶……   林瑶款款而来,肤白如雪,朝着云付笑了笑,云付脸一下子就红了,居然有些不敢直视林瑶。   云付表情外露,齐如珍又是知道内情,自然就看出来了,忍不住想着,不过一个下堂被休弃的女子,居然入了云付的眼,虽然身为宁国公府的小儿子,但是行止做派却是对不起和宁国公府的名头。   宁国公夫人还想着给他找个门当户对婚事呢,谁会瞎了眼把女儿嫁过来。   林瑶见到两个人凑一起就有些头疼,要不是云付许久没来了,她都想找借口就不见客,也是奇怪,两个人偏偏一同来访的?   云付就是来蹭饭的,和林瑶闲聊了几句,知道今天午膳做了他最喜欢吃的红烧羊肉芦菔就高兴的去隔壁用膳去了,倒也忘了之前看到林瑶脸红心跳的事情,他的快乐如此简单。   林要见厅堂内只剩下齐如珍一个人,倒也松了一口气,闲聊了几句,齐如珍就把来意说了,“给太后娘娘的贺礼是双面绣的屏风,但是有个地方一直秀不好。”   齐如珍绣的是凤游九天图,一直绣不好的是凤凰的眼睛,之前也不是没有绣过,但是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合适。   她听闻林瑶的女红非常好,在杭州的时候还是靠着女红开了绸缎庄。   其实她也没想过林瑶能真的帮上忙,毕竟很多时候传闻都是夸大其词,在她看来林瑶或许女红不错,但是能把生意做的那般好,都是因为当时其夫君是杭州知府的原因。   “哦,让我瞧瞧。”   林瑶练女红都是因为这女子必学的,其实学的时候很痛苦,师父虽然说她天分很高,但是比起让人享受的美食,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还觉得很枯燥。   齐如珍的婢女紫竹就端了一个绣品过来,上面还盖着布,显然是为了防尘用的,一副好的绣品少则要半个月,多则一年也有,要是没有布盖着,很容易脏。   等着掀开盖子,大家都出赞叹之色来,茂春道,“夫人,这凤凰好像真的一般,栩栩如生。”   曹嬷嬷说道,“这配色可真漂亮。”   齐如珍十分的得意,但是面上却是不显,她在烹饪上没有什么天分,这让她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输给林瑶很丢人,而这一次过来,虽然说求助林瑶,但其实也知道林瑶帮不上什么,是带着几分炫耀的心情来的。   茂春赞叹完马上就接了一句,“只是不如我们夫人绣的好。”   齐如珍皱眉,一旁的江嬷嬷道,“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讲,茂春姑娘,我们小姐可是师从于李大家,那可是临江双面绣的第五十六代传人。”   茂春咦了一声,满脸的疑惑的说道,“不对呀,您说的是临江杞县的李红?据我所知李大家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她的娘家侄女,还有个就是我们夫人,什么时候有多收了个徒弟?”   江嬷嬷顿时就傻眼了。 第39章   “茂春姑娘, 你怕是不知道,那李大家在外面还有许多不记名的弟子。”   茂春就有些生气了,道, “江嬷嬷,奴婢打小就跟着我们夫人, 是跟着她去拜师的, 怎么会弄错。”   江嬷嬷不敢置信的去看林瑶, 见她神色从容,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的,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果然听林瑶沉着的说道,“师父说我算是她的关门弟子了, 之前还有个师姐是师父的是外甥女,不过师父盛名在外, 许多人慕名来拜师, 师父祖上规矩多,也不是谁都能拜的, 但是那些人又十分的诚恳, 皆是名门大家,吃罪不起,最后说好只教技艺,却不记名的。”   江嬷嬷只觉得林瑶看似平静,但每句话好像都在反讽她的自大。   一时场面有些尴尬,齐如珍突然发难道, “江嬷嬷, 林夫人向来言而有信, 又怎么会让身边的丫鬟拿这种事说笑?”随即对着林瑶说道, “林夫人, 是我没管束好下人,让您见笑了,回去一定要好好罚罚她。”   等着她们走后,茂春气道,“夫人,奴婢真是不喜这个郡主,一直都有些高高在上的,那个江嬷嬷也是,狗眼看人低。”   林瑶道,“她父亲是魏国公,当初立国的时候封了十三位公侯,都是赫赫有名的名臣能将,到了如今还延续下来的公侯爵位也就几个了,可见门第之高,而且她故去的祖母是景福公主,这郡主称号还是景福公主在世的时候给她求来的,这般金枝玉叶的出身,在她眼里,我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还是个下堂女,确实是叫她瞧不上,可以说,她还能赏个脸来咱们府上做客,已经是难得了。”   茂春很不服气,道,“谁稀罕,反正奴婢就是不喜欢她。”   “我也不稀罕,所以你瞧我理她吗?”   茂春一想,还真是,林瑶对齐如珍一直都是淡淡的,疏离而客气,不会像对云五爷那般,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一想到刚才江嬷嬷那脸色,还有齐如珍训斥江嬷嬷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夫人,您看到那江嬷嬷脸色了吗?”   “还笑,走吧,用午膳去。”   今天的午膳是红烧羊肉,酒楼营业在即,自然要找好货源,在向老爷子的牵线下,林瑶找到了一个羊肉的供货商,他家在辽东郡有个大牧场,辽东郡的羊肉运到京城来最少要半个月的路程,那价格自然要比附近的贵,但是林瑶吃了一口那边的羊肉就直接定了下来了。   那边的羊肉柔嫩,鲜香,最重要的是没有膻味。   林瑶付了定金,那边也是大方,直接送了五只羊来,说是送给林瑶吃的,所以这几日都是在吃羊肉。   前几天是烤羊肉,炖羊排,连着吃了几天,就有些上火了,所以做个红烧羊肉炖芦菔吃,羊肉干热,而芦菔却是化痰下气,正好化解了火气。   云付正坐在花厅的圆桌上吃饭,他已经许久没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上峰突然就对他另眼相看了起来,给他安排了不少活儿,他是个新手很多都不会,需要边做边学,根本就没空来这边蹭饭。   他吃了一口羊肉,羊皮软糯,羊肉鲜香,几乎是入口即化,等着吃几口羊肉觉得腻歪了,再吃一块芦菔,被喂了羊肉味道的芦菔,带着点芦菔特有的甜,十分的好吃。   主食是刚蒸出来的白面馒头,掰成两半,里面夹了林瑶做的脆黄瓜,还有小尖椒,咬一口下去,脆黄瓜的咸味和面混在一起,带出奇特的鲜香味道来,加上尖叫的辣,那叫一个过瘾。   云付在军中吃的是伙夫做的大锅饭,那味道不用说,加上他又挑剔,根本就难以下咽。   茂春跟在林瑶后面进来,看到云付的表情,忍不住道,“夫人,我怎么瞧着云五爷快哭了。”   林瑶一看还真是,惊讶的说道,“五爷,这饭有这么好吃吗?”   云付用剩下的馒头沾了炖羊肉的菜汤,一口吃掉了,然后拼命的点头,“嗯嗯,太好吃了,你们是不知道军中的伙食,难吃的不行,昨天做的也是羊肉,那个膻味就不说了…… 还夹到几根羊毛!”   等着吃完饭闲聊了一会儿,云付知道林瑶的酒楼下个月八号开业,道,“到时候我一定带着人去给你捧场…… 居然拜在了向家菜的门下,我小时候还跟着父亲去吃过向家菜,那时候虽然不如之前,但是在京中也很有名气,我记得那个向老爷子还领着他独子来给我们行礼来着。”   林瑶对向东至的家事很感兴趣,只是因为太忙了,一直没机会去问,“你知道他们家里到底是出了事吗?”   “好像是说那小子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非要娶她为妻,向老爷子不肯,就带着向家菜谱,跟女子私奔了。”   “后来呢?”   “向老爷子气的够呛,说要断绝父子关系,各种打压,那独子据说没什么做菜的天赋,虽然父亲教的认真,却只学到了向家菜的皮毛,在外混不下去,穷困潦倒,染上病没钱治,夫妻俩双双病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婴来…… 老爷子对孙女也不好,听说当做下人使唤,也不肯教她做菜,说是传男不传女,再后来有一天,向家菜突然就歇业了,我一问,原来那孙女受不住老爷子的冷待,自己跟人私奔了。”   林瑶听了很是唏嘘,不过她觉得或许另有内情?因为她跟着向东至学做菜,这个人虽然十分难相处,又挑剔又固执,但人却不坏。   云付走的时候,林瑶硬是给他塞了许多酱菜,道,“五爷瞧着是清减了不少,军中的饭菜实在是没有胃口就先用这酱菜垫一垫,得空来别院里,我再给你做。”   下午阳光照在林瑶身上,映的她肤白如雪,眉眼如画,窈窕的身姿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来,带出莫名的惑人风情来。   云付只觉得心跳又加速了,怕是林瑶看出来,谢过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今天是云付沐休的日子,自然是要回一趟家里的,还要入宫去拜见太后…… 云付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家中,漱洗一番后就去给父母问安,果然宁国公夫人说道,“太后一直惦记着你呢,说不知道你在军中历练的如何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入宫去吧。”   太后对云付的宠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云付也想太后,这个姑母也从小十分宠他,虽说是身份贵重的太后,但对他来说也是至亲的亲人,他从宁国公府出来就直接去了皇宫里。   因着寿宴临近,京城里十分的热闹,想要入宫觐见太后的宾客都络绎不绝,云付到宫门口的时候,看到了许多等着觐见的人。   当然,那些宫人可不敢让云付等,马上就带着他去了寿阳宫。   太后的气色很好,正在和杨家三小姐闲聊,杨小姐穿着一身红色的袄裙,戴着珊瑚簪子,配上她娇俏的脸蛋,十分的讨喜。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旁边坐着皇帝,却是一声不吭的,一看就是不高兴,偏偏太后却不让他走,他也只好忍着。   太后指了指杨三小姐剥的橘子,对着皇帝说道,“手真是巧,你瞧这橘子,剥的干干净净的,一根白线都没有,果肉皮却没有破一点。”随后对着杨小姐道,“你也别光给我剥,给陛下剥一个,让他也尝尝。”   这显然是给杨小姐制造机会了,杨小姐脸一红,羞涩的说道,“其实剥的也不好。”话虽然如此,却拿起一个橘子准备剥了给皇帝吃。   皇帝见杨小姐脸上染了红晕,十分的娇俏可爱,却纹丝不动,反而道,“既然剥的不好就别剥了,不必献丑。”   杨小姐,“……”   太后皱眉,正要说话,却见皇帝指着刚进来的云付道,“小六,你来的正好,朕想问问你军中的事情,跟朕去御书房。”随后对着太后道,“母后,晚上朕再来陪您用膳。”   皇帝说完就拉着一脸摸不着北的云付出了寿阳宫。   杨小姐站在原地,眼眶都红了…… 太后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气道,“这个皇帝,可真不会说话!”   出了寿阳宫,皇帝舒了一口气,云付一脸的不解,道,“陛下,我还没给太后问安呢…… 还有我一个小小的官职,连布防舆图都看不到,您要问我什么?”   “你怎么又瘦了?”皇帝答非所问的说道,其实就是不想回答云付的话。   果然云付单纯的,见皇帝提起这个顿时就忘了刚才的疑问,委屈道,“军中的伙食太难吃了。”   皇帝难得安慰道,“晚上在宫里陪朕和太后一起用膳,你想吃什么就跟李总管说一声。”   “御膳房的菜比起林夫人做的可是差远了。”提起林瑶做的菜,云付就忍不住满足的神色来,“中午在那边吃了红烧羊肉,一口气吃了两个馒头!”   皇帝,“……”   李苋跟在后面心中暗叫糟糕,云付或许不了解皇帝,但是他知道,刚才云付说那话的时候皇帝明显不高兴了。   云付却像是没感觉到皇帝的异样,继续说道,“还拜在了向东至的门下,就是那个向家菜的传人,酒楼也定在下个月八号开业,林夫人说,我去吃不用给钱,哈哈哈。”   皇帝凉凉的说道,“你这日子过得不错。”   云付怎么觉得皇帝这语气有点怪呢。 第40章   一转眼又过了几日, 茂春从外面回来,脱下莲蓬衣,扫了扫上面的雪挂在一旁, 对着正在算账的林瑶说道,“夫人, 襄阳郡主好像是生病了。”   为了开铺子林瑶把所有的家底都掏出来了,原本还剩一些, 但是因为要给向东至治病, 他上次宿醉躺在外面睡…… 虽然因为及时发现并无大碍, 却花了不少银子, 给他看病的还是蔡参, 说向东至这几年的身子亏空的厉害,需要好好养一养, 开的方子里就有山参, 那费用就不说了。   这样下来就原本留的钱就不够了。她正想着要不要把自己一套红宝石的头面给当了, 听到这话一愣, 道,“你怎么知道的?”   茂春坐在林瑶旁边的绣墩上,捧着一杯热茶抿了一口, 道, “刚看到有两个太监领着个太医过来,那太医您也认识,就是蔡御医。”   林瑶听了停顿了下, 道,“一会儿你去给我递个拜帖。”   茂春, “夫人?”   “说起来, 襄阳郡主住在隔壁, 我却从来没有去拜访过。”   茂春递了拜帖过去,第二日江嬷嬷就过来了,带着几分歉意对林瑶说道,“染了风寒,一直在发烧,话都说不清了,太医的意思还是不要见客为好。”   林瑶也理解,道,“你们郡主的那个凤游九天图绣好了吗?”   提起这个江嬷嬷就一阵尴尬,说起来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但是却次次在林瑶这边踢到铁板,道,“郡主回去又试了一次,但是只绣了一针就说不行了…… 奴婢可真是愁死了,还有半个月就是太后的寿宴了,郡主却病了,如今连贺礼都没准备好。”   林瑶道,“要是你们郡主不嫌弃,就拿过来,我给她把眼睛绣上。”   江嬷嬷震惊的看着林瑶,却见她含笑的点头,她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马上就激动的说道,“您是李大家的徒弟,我们郡主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怕累着您了。”   “不打紧。”   江嬷嬷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把绣品拿了过来,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您看什么时候能绣好?”   林瑶道,“明日过来拿就是。”   江嬷嬷满心的欢喜,道,“那就有劳了,我们郡主一定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林瑶已经许久没有拿针了,怕是自己绣不好,先在一方帕子上练一练,等着觉得差不多这才捡起绣线开始绣。   等着第二天江嬷嬷来取的时候,见到那绣品简直大为震惊,那凤凰原本就绣的精致,如今加上了眼睛,如同活物一般,十分的逼真,她来来回回瞧了许多遍才道,“人都说画龙点睛,最为关键,夫人这女红当真是了不起,不愧为李大家的关门弟子了。”   江嬷嬷之前一直觉得齐如珍的女红很好,天分也不差,可是那李红却不愿意收了她,江嬷嬷觉得那李红就是眼高于顶,不惜才,但是今日看到林瑶的女红,这才发现,她们小姐或许是不错,但是比起真正的高手还是有些差距的,也怪不得李红不收。   “我们郡主知道夫人愿意给她补上眼睛,这病都好了大半了。”   江嬷嬷高兴的拿着绣品回去,齐如珍是怎么病的 她是又急又气,加上晚上着凉这才染上的风寒。   太医的药自然是好的,吃了几天就已经见效了,再后来听到林瑶愿意补了凤凰的眼睛,这病就好了大半了。   “郡主,您瞧!”   江嬷嬷把盖在绣品上的盖子一掀开,齐如珍就看到了已经补上了眼睛的凤游九天图…… 其绣品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偏偏因为这眼睛,一下子就大放异彩。   好一会儿齐如珍才叹气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我一直小瞧了她。”   ***   过了几日,齐如珍病好之后就上门来拜谢,和以前略带几分高高在上的神态不同,态度十分的和善,还拿出了一味酱出来,道,“这叫沙茶酱,是我们那边的特有的一种酱料,当时吃夫人做的火锅的时候就想着,要是沾了这酱料,必然也别有味道。”   林瑶很感兴趣,马上就拿了筷子沾了一点,那味道很独特,吃完后嘴里带出醇厚鲜香的滋味来。   “这个酱很好呀。”   “夫人要是喜欢,我做了送给您。”   林瑶觉得齐如珍不像是会做菜的人,“你会做这个?”   齐如珍马上就道,“我不会,但是江嬷嬷会做,这个酱做起来分繁琐,没有个几年的经验是做不出来的,”   林瑶看着齐如珍期待的神色,唇角绽放开一抹笑意来,马上就道,“那就有劳郡主了。”   一转眼就到了八号,正是林瑶食府开张的日子,因着向东至的名声,虽然做的不是向家菜,但是许多同行都兴致勃勃的准备来尝尝味道。   云付也来了,他把能喊的人都喊了过来,原本大家都不乐意,但是听云付说他请客,又听闻是向东至徒弟开的酒楼,也就来瞧瞧吧。   开张那天倒是挺热闹的…… 不过一开始生意并不好,因为大家都没吃过火锅,更是觉得这个吃法很怪异,而且价格也不便宜,但是好东西是不会被埋没了,但凡吃过的人,就没有不说好的。   这寒冷的冬天,大家围坐在一起,刷着羊肉吃,又好吃又暖和,别提多带劲儿了。   不过几天就一传十十传百,口碑爆炸,许多人都是带着试一试的态度,结果吃过一次就拔不动腿了。   林瑶也就开业头三天在店里守着,后面实在是扛不住就回去歇着了,等着回来听掌柜的说道,“夫人,您说搞笑吧?那些客人们还分了派系,差点打起来了。”   “什么派系?”林瑶见高掌柜满面笑容,就知道不是什么坏事。   高掌柜是原本是管着向家菜馆的,后来歇业就去别地方谋了差事,这次听闻要重新开张,二话不说就过来了。   林瑶很喜欢高掌柜这种有情有义的人,给的工钱也不低,年底还有分红,这让高掌柜高兴的不行,直夸向东至收了好徒弟。   “有麻酱派系的,还有油碟派系的,当然也少不了那个沙茶酱!”   林瑶听了忍不住笑,别说这些客人了,就是他们自己也分了这种派系,比如她喜欢吃麻酱,而赵恒则喜欢吃油碟……   “夫人,您怎么了?”   “没事。”林瑶回过神来,道,“我去喊了茂春,把这几天的账本清一下。”   “好嘞。”   高掌柜拿了账本过来,茂春一直帮着林瑶管账,算盘和术法都很好,几个人一起对账,都是熟门熟路的,不过一个时辰就都对好了。   茂春看着盈利半天,最后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道,“这么多?”   高掌柜虽然没算账,但是他多年的经验在这里,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还有需要采购的食材分量就已经算出了大概。   “不算多,三四楼的雅间还空了很多,等着做到日日爆满,那才算是日进斗金了。”高掌柜说道这里,突然停顿了下,道,“不过三楼有个客人,包了个最大的青竹间,出手很是阔气,已经连着来两日了。”   林瑶道,“这种客人想来也是非富即贵,高掌柜多费心一些,那些干果,小菜都不要舍不得。”   “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安排的。”   林瑶点头,笑着说道,“咱们食府能这般好,都是你们都功劳,等着月底发月例的时候,每个人都有红包。”   高掌柜跟了林瑶几日,就发现她虽是个女子,行事却十分的大气通透,做事有主心骨,想法新颖,但同时又对身边的人照顾有加。   他早就听闻过林瑶的事情,听说她是自请和离的,当时想着这样一个女子,背景复杂,而且一直是内宅女子,能撑得起一个酒楼?别是遇事就哭哭啼啼的…… 但是想着向东至的眼光,那可不是好糊弄的人,能入了他的法眼,收为徒弟,绝对不简单。   果然不过几日,就觉得跟着林瑶做事浑身都舒服有干劲儿…… 说白了,林瑶就是会看人也会用人,这种人早晚要做大了。   高掌柜原本是看在向东至的就情分上回来的,现在却是决定要好好跟着林瑶做事。   算完账,林瑶就准备去后院看看向东至,结果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不过那人好像有急事,步子很大,很快就走远了,一旁的高掌柜说道,“夫人,是那位客人的随从。”   林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道,“昨天是不是进了一些海虾?给我弄半斤过来。”   要是平时还吃不到海虾,毕竟京城距离海港很远,路上就死掉了,但是因为是冬季,捕好虾直接冻起来,就可以用马车运输过来。   这几日大家点的海鲜锅也挺多的,用的就是这种海虾。   送来的海虾已经是收拾好了,林瑶用木棒敲碎,加入料酒,鸡蛋清,来回搅拌,随后对着高掌柜说道,“你送到三楼那位客人处,吃的时候直接一勺一勺的丢入锅中就行了。”   高掌柜的觉得林瑶似乎对那位客人有些太客气了一些,但是想着毕竟是贵客,也理解了,道,“夫人,这叫什么?”   “我也是最近才试出来的菜,要不叫虾滑吧。”   赵恒不过是想来吃个火锅,当然他才不是为了来看林瑶的,主要是云付天天在他耳边嘀咕,说着火锅有多好吃,他也是许久没吃了,就想着出宫吃一次。   结果有了一次就有了第二次…… 但是后面他就发现,每天都会多出新菜来,昨天是叫虾滑的东西,今天又是送了一碗酒酿圆子。 第41章   陪着赵恒出来的是另一个太监叫冉三宝, 自然不认识林瑶,见赵恒问起酒酿圆子来,如实的说道, “来送菜是他们东家,居然是个女子,小的想着应该就是那位传闻中王尚书的下堂妻吧。”   赵恒冷哼了一声, 冉三宝马上就道, “老爷,您要是不喜欢,小的就给您撤掉吧。”结果赵恒却是不说话了,这让冉三宝有些摸不准了。   随后冉三宝发现, 吃火锅的时候,赵恒看了好几眼那个酒酿圆子,心里就有了个猜测,斟酌下道, “老爷,这酒酿圆子瞧着不错, 您要不要用一些?”   冉三宝说完就屏息等着皇帝的反应, 见他微不可闻的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给赵恒盛了一小碗出来。   软糯的圆子吃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小小的一个,包裹着豆沙馅儿, 十分的好吃,火锅虽然好吃, 但是容易口渴, 这会儿吃清爽的酒酿丸子, 正是对路,很快就给吃光了。   等着回去,冉三宝去找了李苋,前阵子女儿节,皇帝说不回去李苋当然拦不住呀,但是太后不高兴,跟皇帝置气了好久,连带着他也受了罚,后来没法,也不敢天天陪着皇帝出门了,主要是为了避开最近这风头。   但是李苋心里酸是酸的,所以冉三宝来找他,他就找了借口不见,对着一旁的小徒弟说道,“这才当了几天的差,好家伙,到我这炫耀来了。”   小徒弟觉得冉三宝不一定有这个胆子,他能在皇帝身边伺候,也是因为本分,不然李苋也不会容他。   但是他也知道这会儿李苋在气头上。   过了一会儿,徒弟回来,带着一个玉葫芦,帝王绿的翡翠…… 不过李苋爬到这个位置,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让他觉得难得是中间的纹路,原来玉坯子上面有天然自带的黑色和白色,很像是一个八卦,而葫芦则是道家法宝,说是一件法器也不为过。   “好东西呀!”   “这是冉公公孝敬您的。”   李苋这脸色才好了一些,小徒弟又道,“师父,您看冉公公也在外面等了许久了,要不叫他进来?”又道,“想来刚去伺候陛下,有许多地方不懂,自然要来问问您才是,谁不知道您才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   这话说的李苋通体舒畅,道,“叫他进来吧。”   冉三宝见了李苋,两个人客套了一番,冉三宝就把今天在酒楼的事情跟李苋说了一遍,道,“小弟愚钝,实在是捉摸不透这件事,陛下一边说那酒酿圆子难吃,却又都吃光了。”   李苋是知道内情的,一时沉默了下来,他现在有点不懂林瑶的意思了,要说她有情吧,但是那天小丫鬟说皇帝是面首的时候,却是一句不吭,让皇帝难堪,气急败坏的回宫去了,要说是无情吧,看到皇帝去吃火锅,就又这般亲手做了菜送来。   难不成让皇帝自己承认他就是个见不得光的……面首?   李苋替皇帝想想都觉得憋屈的荒,宫里这多少人盼着皇帝宠幸呢,至于最近为了让太后欢喜,卯足了劲儿表现的那些名门闺秀就不说了。   骂林瑶一句不识抬举也不为过。   他要是陛下,断然不会在回头了,毕竟没有治罪算是天大颜面了,再说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只是想到皇帝的反应,突然又有些泄气,那林瑶不知道在皇帝身上下了什么药,皇帝好像对林瑶着了魔一般,十分的在意,要真是不在意,也不会特意去林瑶开的酒楼吃饭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一旁的冉三宝道,“李总管?”   李苋这才回过神来,道,“你伺候的就挺好,之前怎么样,以后怎么样就行了。”   冉三宝听了这话终于放了心,今天他自作主张的建议皇帝吃酒酿圆子…… 虽然皇帝没有发怒,但后面越想越是没底,这才特意找李苋来打听。   “多谢了。”   第二天早上,皇帝去给太后请安,顺道陪着她用早膳。   太后信佛,一直茹素,以前皇帝偶尔陪着太后用膳,倒也罢了,如今却是几乎日日过来,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心疼他吃不好,让厨房加了不少荤菜,一来二去的,自己也开始吃了。   自从开始吃荤菜之后,太后的肤色变好,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见到皇帝过来道,“今天可不许在出宫了,怎么年岁越大越发像个孩子似的,外面有那么好玩?陛下是一国之君,须得稳重才是。”   皇帝倒也听话,马上就道,“今天就陪着母后。”   太后这才高兴了起来,让人传膳,鸡丝白粥,羊眼包子,枣泥糕,佛手金卷,白灼大虾…… 皇帝却只吃了半碗粥,太后又叮咛了一番,这才勉强吃了一个羊眼包子和一只虾,那之后死活不愿意吃了。   这让太后很忧愁,但是皇帝说到做到,这一天果然没出宫门,不过第二日就又出门去了。   太后一个人冷清的吃着午膳,对着吕嬷嬷道,“你说他这样子,到底是玩心重还是外面藏着个女子?”   吕嬷嬷笑,道,“藏着女子?要是旁人奴婢就信了,可是陛下不会。”   太后却道,“我倒是希望他能藏着个女子,要是再生个孙儿就更好了,到时候我就直接抱孙子了!”   赵恒出了宫就直奔酒楼来了,今天跟着出来的还是冉三宝,他见赵恒这神态,似懂非懂的,好像是找到了什么门道,但是又云里雾里的,有些摸不准。   直到跟着赵恒到了酒楼门口,看到倚靠在二楼栏杆边上,穿着素净却依然掩饰不住清丽美貌的林瑶,似乎一下子就懂了。   赵恒和林瑶一个在下面,一个在上面,就这般远远相望,那目光好像是黏住了一般。   好一会儿,赵恒率先别开脸来,大步的进了酒楼。   照往常点了赵恒最喜欢吃的菌菇锅底,又点了两盘羊肉,菘菜段等其他的常吃的青菜,赵恒就对着小二道,“上次的虾滑不错,再来一碟。”   那小二道,“客官,对不住了,没有虾滑这一道菜。”   赵恒瞧了眼那伙计,又道,“那酒酿圆子呢?”   “也没有。”   赵恒点了两样菜,却都没有,按道理来说,总会不高兴的,但是一旁的冉三宝却察觉到,赵恒不仅没有生气,神色还缓和了许多。   等了片刻就上了锅底,切好的羊肉也上齐了,赵恒慢条斯理的烫着羊肉吃,神色显得很是满足,等着剩下的菜。   冉三宝在一旁伺候着皇帝,倒也没少吃这火锅,别说还真是好吃。   不过一会儿,伙计就端着一盘菜来,道,“这是冻豆腐,是我们东家让小的送给贵客吃的。”   冉三宝,“……”   冉三宝发现,那之后只要去吃火锅,那东家肯定会给他们送菜,而这些菜都是他们东家自己做的,而赵恒却非常喜欢吃这些新菜,每次都会吃干干净净的。   只是让冉三宝觉得奇怪的是,这两个人这般一个人送菜,一个人吃得开心,却没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就好像各自较劲一般。   林瑶现在日子过得充实,在向东至下面虚心的学做向家菜,别说以前都是野路子,遇到了真正有传承的人,系统的去学做菜,就觉得许多以前让她不懂地方也茅塞顿开了起来,厨艺更上一层楼自是不必说。   酒楼的生意也蒸蒸日上,几乎到了一桌难求的地方,如此要开分店的事情也被高掌柜提了出来。   “好多人抱怨,吃个火锅都要跑半个京城,倒是可以在西边在开个店铺,”   林瑶也有这个想法,肯定是要开分店的,但不是现在,道,“这才开张多久?没必要这么着急,还是需要稳扎稳打。”又道,“许多人还没吃过火锅,都想过来尝一尝,自然就座无虚席了,但是等着大家都吃过一遍…… 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热忱,到时候营业额肯定会下来,而且我这才缓过来,还需要存一些银子做备用。”   开这个酒楼已经掏空了林瑶的家底,而且在重新开个酒楼可需要不少钱。   “夫人说的是,还需的从长计议。”高掌柜是真的喜欢林瑶的这种踏实劲儿。   两个人刚说完话就看到伙计进来,道,“夫人,那位包了青竹间的客人又来了。”随即又道,“夫人,今天要送个什么菜?”   林瑶道,“今天不送菜了。”   赵恒今日如往常点了自己喜欢吃的,结果等着吃完也不见伙计送菜来,一时有些烦躁,端着酒杯,一口气就喝掉了半杯琥珀色的女儿红。   或许是喝的太急了,只觉得那酒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有点头晕。   门外传来敲门声,冉三宝去开门,见到一个美貌的女子站在外面,道,“您是?”   “我是来唱曲的。”   冉三宝一愣,这女子不是林瑶?却听到后面赵恒说道,“让她进来。”   林瑶穿着杏色的小袄,配着兔毛的比甲,脸上略施淡妆,看起来十分的清丽出尘,手里捧着一个琵琶,道,“来给三爷唱个曲儿。”   老实说林瑶琵琶弹的寻常,那曲子还跑调了,但是冉三宝看到皇帝唇角上扬,眼睛里都有了光彩,显然是十分受用的。   等着弹完,林瑶问赵恒道,“三爷,您瞧我的弹好吗?”   赵恒道,“你这样卖艺,恐怕是要饿死。”   林瑶却看着赵恒,那目光灼灼的,就好像是在岩洞中的神色来,赵恒终于忍不住道,“过来。” 第42章   冉三宝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陛下这就先低头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更惊人的还在后面,因为林瑶居然对着皇帝说道,“脚疼, 走不动。”   这不是笑话吗?脚疼走不动, 那您刚才是爬进来的?但是他最近跟着皇帝, 看着皇帝一反常态, 只觉得恐怕事情不会按照常理发展。   场面静止了一会儿, 冉三宝心中生出几分希冀来, 结果听皇帝道,“我来扶你。”   冉三宝说不出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不过这是冉三宝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就识趣的退了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雪,不过一会儿就在地上铺上一层薄薄的雪,好在屋内有炭火,非常暖和。   林瑶在热锅里刷了羊肉片,沾上调味料,夹到了赵恒的碗里, “三爷, 多吃点,怎么瘦了这许多?”   赵恒却道,“实在是没什么胃口。”随后看了眼林瑶,见她肤色白皙, 目光莹莹,显然是过的很不错, 心中各种滋味, 道, “瞧着你倒是过的挺不错的。”   林瑶听了道,“哪有?我也瘦了,不信三爷瞧?”林瑶说着话就撩了衣袖,露出玉白的皓腕来。   赵恒突然就想起,那天夜里,林瑶的手搭在他身上,又轻又软。   林瑶见赵恒半天都没有言语,疑惑的抬头,就看到他灼灼的目光来,像是一团火…… 连带着她也燃烧了起来,她想起那夜,赵恒也是这般看着她,那么有力,热忱,她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子,但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种事情可以这般快乐。   赵恒握住林瑶的皓腕,轻轻的吻了上去,他的嘴唇软的不可思议,带着滚烫的温度,烧的林瑶的心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也不知道谁先凑过来,又或是一起,两个人很快就吻了起来。   好一会儿,林瑶睁着迷蒙的眼睛,用被吻的红肿的嘴唇道,“三爷,在这里…… 不合适。”   “我知道。”赵恒抱着林瑶,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只是却不肯再放开林瑶了,“抱一会儿。”   或许因为动过情,声音暗哑,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醇厚迷人,林瑶的目光又带着几分迷恋,赵恒见了,忍不住笑,既得意又满足。   两个人又忍不住吻住…… 好一会儿,林瑶推开赵恒,坐到了对面,整了整衣衫,道,“还是先用膳吧。”   赵恒显然也觉得这样下去估计要出事了,稳了稳心神,道,“再来二斤羊肉。”   冉三宝站在门口,纹丝不动的,他入宫之后,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如何让自己不动声色的站一整天,他性子又内敛,林瑶进去多久,他就多久没说过话,但是茂春却不是…… 她刚入府的时候也是学过规矩,但是这些年来林瑶宠着她,哪里站过这许久?不过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茂春出去回来,就端着两个矮凳,道,“你是姓冉吧?冉兄弟,来坐坐。”茂春又掏了掏兜,摸出一把瓜子来,递给冉三宝,道,“刚又加了二斤羊肉,还要好一会儿呢,来吃点瓜子,不然太无聊了。”   冉三宝,“……”   见冉三宝不接,茂春直接塞入了他手里,随后带着几分骄傲说道,“我们夫人自己炒的,五香味。”   冉三宝其实不太想理茂春,觉得茂春实在是没有一个丫鬟的样子,但是想着皇帝被林瑶迷的…… 而这茂春是林瑶身旁的大丫鬟,自然要打好关系,就吃了一口瓜子,结果入口就是独特的五香味,加上瓜子仁的香,简直绝配。   “好吃吧?”   冉三宝肯定的点了点头,茂春听了也是高兴,两个人左一句右一句的闲聊了起来,当然其实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茂春在说,冉三宝在听。   过了一会儿,林瑶和赵恒终于吃完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从雅间里出来,对着茂春说道,“回别院吧。”说完就看着身后的赵恒道,“三爷您也该回去了吧?”   赵恒看到林瑶目光中的不舍,如何还能走,觉得脚都迈不动了,道,“我也去别院。”   林瑶顿时就露出个笑脸来,目光盈盈,比那外面的新雪还要清透美丽,赵恒见了那目光也渐渐的柔和了起来。   两个人并肩走出了酒楼,前面街道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灰白的天空飘着雪花,落在身边像是花瓣一般轻柔。   马车是停在了后面胡同里,要走一段路过去,赵恒握住了林瑶的手,两个人手藏在宽大的裘衣下,自然看不清,但是挨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一个挺拔一个柔美,都是俊男美女,在雪中像是一幅画一般美好,惹的路过的人频频的看了好几眼。   旁边停靠着一辆马车,里面坐着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她穿着一件半旧的丁香色锦缎夹棉对襟褙子,外罩着灰鼠皮的裘衣,手里拿着一个暖炉,脸上川字纹路深深,显示着她的不好相处。   这会儿正跟着丫鬟说话,“他们都说这里的火锅很好吃,不过今日刚入京城,还有一堆事情,实在是没空吃了,但是他们家的几样酱菜都不错,上次老三带回来过,你记得每一样都买一点。”   丫鬟应了一声就撩开帘子下了马车,那帘子掀起来,就让老妇人看到外面,这一看不要紧却是忍不住皱眉,因为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这不是林氏?”   马车内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少女,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姨母,您说的是谁呀?”   “就是你表哥的下堂妻林氏。”   那少女惊道,“那她怎么牵着一个外男的手?”说道这里,马上就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道,“一个女子就算被休弃了,也该是要自己好好守着才是,再说不是因为她不能生才和离的?怎么就这般不知检点?”   这话说的老妇人很是生气,道,“我当初同意她和离,是想着让她腾出位置来给你表哥娶个良妻,给我们王家留后,可不是让她这般勾搭野男人的。”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正泽的大伯母苗氏,王正泽从小父母双亡,是跟着这位伯母长大的,自然和别人不同。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忘记了,当初答应和离是因为林瑶把老家的祖宅给了她。   苗氏想要追过去,只是再一看,两个人却是不见了,一时气急,道,“别买酱菜了,先去尚书府,等我跟正泽说了这件事,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我倒是要看这个奸夫是谁,居然敢碰我们王家的儿媳妇,他难道不知道正泽是入了内阁的尚书大人?”   去别院的路很长,林瑶和赵恒坐在一起,盖着小薄毯子闲聊。   “我想着那瓜子的味道太单调了一些,就加了几种香料,配出这五香的味道,您尝尝。”林瑶拿出一个福禄纹烫金的黑色攒盒来,里面已经摆好了瓜子,还有几样糕点和蜜饯。   赵恒想要嗑瓜子,却是不大会,以往他想吃,都是宫女给剥好了,再拿给他的,吃的是瓜子仁,这么吃还是头一遭,看着林瑶熟练的把瓜子放在牙齿上,就听到咔的一声…… 他也学下,却差点把舌头给咬了。   林瑶见了忍俊不禁,却就见赵恒的脸色有些黑了,赶忙拿了一个瓜子用牙齿嗑开,然后递给赵恒道,“三爷,您瞧是这样的。”   林瑶给赵恒的已经是磕开口子的,赵恒放到嘴里,很轻松的就吃出了瓜子仁,等着赵恒吃了林瑶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磕过的,上面难免沾染了她的味道,颇有些不好意思,赵恒却很喜欢这样的亲密,道,“这味道挺好的,再给我一些。”   那之后林瑶把瓜子磕开口子,然后给赵恒,赵恒却像是找到新乐趣一般,乐此不疲的吃着瓜子,马车内静悄悄的,没有说话声,却只有咔咔咔的瓜子声。   冉三宝坐在车辕上,风雪太大,吹在他脸上有些生疼,他却没有后悔拒绝茂春的邀请坐到后面的马车上的提议。   茂春遇到了好主子,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今天能随身左右伺候赵恒,是他等了多久的机会。   刚才还能听到里面说话声音,这会儿却只剩下吃瓜子咔咔声,冉三宝忍不住摸了摸兜,之前茂春给他的瓜子还剩下不少,忍不住也拿出来吃起来。   这一路又漫长,还冷,冉三宝却是只记得这一口五香瓜子的味道,很好吃也很温暖。   到了别院,赵恒和林瑶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自然要分开了,却是谁都没有动,林瑶依恋的握着赵恒的手,紧紧的,而这种依恋让赵恒心都软了。   “我洗漱完就来,你不是答应给我做一顿红烧羊肉。”赵恒升说道这里,显然是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道,“就上次你给老五做的那个味道。”   林瑶自然听出几分味道来,顿时就笑了起来,道,“中午不是吃过羊肉了,我换了别的吃食,保证五爷也没吃过。”   赵恒这才满意了,但是又觉着这样太刻意了,道,“其实我不在意。”   林瑶回到了住处,漱洗一番后就去了厨房,把早上腌制的肥鸭拿出了出来,然后放在炉里烤,这个是功夫活儿,考一会儿就要翻面,不然容易糊了。   等着一会儿,屋内就是飘香鸭肉香。 第43章   把烤的金黄的烤鸭带着皮片出肉片来, 整整齐齐的摆在碟子里,然后把剩下的鸭架放入砂锅中炖起来。   烤过的鸭肉,不需要任何的调味料就只加入泉水就行了,不过一会儿就泛出浓白的汤汁来, 然后加入之前早就煮熟的鸭血, 鸭肠, 鸭胗, 在加入粉丝,这粉丝熟的快,要最后放入。   放入几滴的香醋,胡椒粉,在撒入虾皮添鲜,葱丝就可以吃了。   林瑶吃了一口, 鲜香咸的口感, 喝起来十分的舒爽。   赵恒半个时辰后才过来,他显然是沐浴过了, 换了一件金线滚边的天青色的右衽交领的长袍,腰上系着五六根银丝的丝绦, 很是寻常的穿着, 但却十分的得体,衬的他疏朗英挺,很是俊美。   赵恒看着浓白的汤汁和粉丝,道, “这个我晓得, 应该是金陵那边的粉丝汤。”   林瑶做完鸭肉也去梳洗了一番, 这会儿脂粉未施的, 倒是显得比平时要年龄小一些, 可以看出脸上已经没有黄斑的痕迹了,甚至肤色好的几乎到了吹弹可破的地步,可见她底子有多好,听了这话笑着点头,道,“羊肉太贵,许多人舍不得点,我就想着能不能成换便宜点的鸭肉,就让人从各地买了鸭子回来,这几只鸭子特别肥,肉质鲜嫩,刚好做个烤鸭吃,鸭架又不舍的丢,就做了个粉丝汤。”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林瑶净手之后用白帕子擦了擦手,拿了一块薄饼,夹了一块鸭肉,放些葱丝,甜酱,卷好就递给了赵恒。   赵恒身子前倾,一副要她喂的模样,林瑶脸一红,却没有拒绝,而是起身坐到了赵恒的旁边,这样离的近,赵恒也不用辛苦的伸脖子。   等着入口,赵恒只觉得鸭皮酥脆,鸭肉鲜嫩,但是有些腻,然后就咬到微辣的葱丝,那滋味一下子冲击在口腔里,有些刺激,而最后的滋味是甜酱,就好像一只温柔的手抚摸着你的味蕾,舒服得不得了。   这一口下来,各种滋味,实在是过瘾,道,“好吃。”   林瑶道,“那就多吃些。”   吃了几口鸭肉,就开始喝鸭汤,汤汁浓白鲜香,粉丝爽滑,鸭血很嫩…… 因着晚上倒也没有吃太多,不然配着松软的烤馍,沾点汤汁喝,实在是美味。   林瑶刚喝几口汤就因为府中的事情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发现自己的碟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个卷好的鸭肉,在去看赵恒,正有些笨拙的卷鸭肉,鸭肉一定要摆在中间的位置,葱丝也要垒的漂亮,最后一点甜酱,卷起来,大小适中,十分好看。   林瑶高兴的吃掉了一个,然后目光莹莹的看着赵恒卷,或许是林瑶的目光太专注,让赵恒有些措手不及,又或者是不够熟练,一下子就把甜酱弄到了脸上。   “三爷?”   林瑶凑过去,托着赵恒的下巴,拿着帕子给他擦拭,结果等着擦完就发现赵恒正看着她,两个人离的太近了,近的只要微微低头就可以碰到对方的脸颊。   赵恒声音暗哑的问道,“擦完了吗?”   “嗯…… 唔。”   林瑶被赵恒结结实实的吻住,她手中握着的手帕掉在了地上,却顾不得去管它,手臂在空中虚抬了一会儿,就伸手抱住了赵恒的腰身。   茂春在外等了半天,也不见林瑶回来,一时有些着急就推门进去,结果就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拥吻,脸一红,马上就合上了门,对着一脸着急的厨娘说道,“把鸭子都腌了吧。”   陈氏道,“茂春姑娘,那奴婢就听你的了。”   这一夜的旖旎自是不必说,林瑶早晨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的,一看床边却是空的,再一抬头就看到赵恒站在窗下的案桌上画着什么,见她起来,道,“快来瞧瞧。”   屋内点着地龙,非常暖和,林瑶穿上里衣就走了过去,这一看顿时满脸的惊喜,原来赵恒画了她,他的画笔法娴熟,人物鲜明细腻,把林瑶的神韵画的栩栩如生,“画的真好。”   赵恒见林瑶过来,道,“不晓得你字练的如何了,你来提字。”   即使现在很忙,既要跟着向东至学做菜,还要忙着酒楼的事情,但是林瑶依然坚持每天早起练字。   林瑶提笔,随后问道,“写什么?”   赵恒眼睛里有光,满含温柔,映衬着身后的窗棂,阳光在他身上度上一层柔软的金光,十分的疏朗英挺,道,“美人贪睡图。”   林瑶忍不住笑,道,“给自己提字,还要称做美人,有些不太妥当吧。”   “阿瑶本就是美人。”赵恒道。   林瑶目光莹莹,轻轻的勾住了赵恒的脖颈,在脸颊边亲了一口。   茂春听到动静就想着林瑶该是醒了,准备伺候林瑶漱洗,但是想起来赵恒还在里面,就偷偷的开了个缝隙往里瞧,这一看顿时就红着脸把头缩了回去。   清晨的阳光温柔的洒满了整个房间里,林瑶提笔写字,窈窕秀美的身姿在阳光下说不出的美丽,一旁的赵恒疏朗英挺,正轻轻的帮她研墨,两个人时而目光碰撞,就会黏在一起,然后就会忍不住轻啄下嘴唇再分开…… 他们或许在画画,但是在旁人眼里,这样登对的一对璧人,才更像是一幅画。   林瑶很喜欢赵恒给她画的画,让茂春拿去裱起来,准备挂在屋内,两个人本想下午去山上的湖边走走,无奈又下起了大雪,想起上次被困在山中的经历,都觉得还是在别院里比较好。   其实两个人情正浓,觉得不管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在一起就行。   雪停了之后,茂春还有院子里几个仆从的孩子们跑出去堆雪人,一时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赵恒站在窗前看了许久,林瑶心思一动,道,“三爷,您要不要去堆雪人?”   赵恒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瑶却道,“可是我想玩,三爷陪我吧。”   两个人穿戴整齐,就出了门,几个孩子看到林瑶和赵恒过来,纷纷过来行礼,林瑶道,“你们玩你们的,小心别冻着了,晚上叫陈嫂给你们煮羊汤喝。”   孩子们高兴的喊着,又跑开了。   林瑶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商贾,娶了表妹的母亲,母亲生她的时候不顺,那之后就不能生了,但是父亲却从来没有纳妾的打算,还说有她就行了。   她原本想着要找个入赘的,以后照顾父母,只是父亲却是不肯,只道,“但凡有志气的男儿,谁会愿意入赘?爹就你这个女儿,不能毁掉你的婚事。”   再后来就把她嫁给了王正泽,说起来她从小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过的很是恣意,只因为跟父亲说过喜欢雪,父亲就会在每年的冬季带着她和母亲一同去北方的别院里小住。   “三爷,我们看看谁堆的高。”   赵恒见林瑶露出孩子般的玩性来,一时忍俊不禁,道,“行呀,到时候别是叫我让着你就行。”   两个人就开始滚雪球,一时玩的跟孩子们一般,等着一会儿再看,雪人都堆好了,别说赵恒的雪人还真的堆的比林瑶的高。   林瑶走过来,道,“三爷,还当您不会呢。”说着趁赵恒不注意,一铲子挖下去,赵恒的雪人就矮了一截。   赵恒,“……”   林瑶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瞧,不是比我的小了。”   看着林瑶眼中带着几分顽皮的神色,这种古灵精怪且带着孩子气的模样,让赵恒又是吃惊又是觉得有可爱的不行。   但还是假装生气道,“你居然耍赖?”说着要拿着铲子去铲掉林瑶的雪人,林瑶慌张的阻拦,却不小心踩空了一脚,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连带着拽着赵恒也摔了下来。   赵恒下意识的就抱住了林瑶,自己当做肉垫,不过雪层厚厚的,倒也没觉得疼,就是之前一直堆雪人,费了不少力气,躺在地上顿时就觉得舒服的不行,不想起来了。   天空灰蒙蒙的,恰巧又开始下起了雪,雪花纷纷落下来,像是美丽的舞者在跳跃,叫人的心也跟着渐渐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想要静静的享受着这种气氛。   好一会儿,赵恒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堆雪人。”   林瑶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   赵恒想起自己的童年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读书写字,又或者练习骑射,根本没有时间喘息,李贵妃宠冠后宫,母后处境尴尬,而二皇子却又那么聪慧敏锐,只要他稍微疏忽下,就会被二皇子比下去。   “是真的,今日实在是高兴。”   林瑶有些心疼赵恒,听说宁国公府的规矩很严,从小对几个孩子们都很严厉,握紧了他的手说道,“我也是。”   晚上又在一起用膳,那之后去后花园散了会儿步,几个孩子堆了不少雪人,茂春还在上面加了红灯笼,看着都是很有趣。   原本以为时间还很多,但是一转眼就到了分开的时候,第二天早上赵恒要回府,林瑶则是要去京里,跟着向东至继续学做菜。 第44章   官道刚被清扫出来, 又因为新雪积上薄薄的一层,有农人路过, 看着漫天的雪,忍不住说道,“瑞雪兆丰年,明年又是好年景了。”   “咱们陛下是真龙下凡,自然是风调雨顺的。”   有人就问道,“真龙?”   “你不晓得吧?”   “快说说什么事?”   “当初那二皇子极为出众,据说文韬武略无所不能,让先帝十分欢喜, 先帝差点就要为此子不顾祖宗的规矩,要立贤不立嫡了,后来咱们陛下不慎掉入景山湖中,那是才几岁?要是旁的孩子早就不行了,你猜怎着?居然变成了一条小白真龙,游了出来!”   路人啧啧称奇, 道, “居然是这样,也怪不得陛下继承大统之后, 这日子越来越好了。”   林瑶的马车却突然坏掉了, 就临时换成了赵恒的马车, 就这么下车上车的空档就听到了这些农人的话。   坐在马车内的软垫上, 林瑶的手就被赵恒握住了,她心一暖,道, “这马车平时好好的, 偏偏就今天坏了, 要不是有三爷的马车,还不知道要在路上困多久。”随后说起那些农人的话来,“三爷,您跟陛下是表兄弟,可曾听闻过此事?”   赵恒想起那一场闹剧,他和二皇子比试射箭,二皇子输了,等着去游湖的时候,故意把他推入湖中,还不许旁人施救,而那时候李贵妃的权势有多大?居然真就没人施救,他差点死在湖水里。   也是从这里开始,先帝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李贵妃的宠幸已经到了左右皇权的地步。   赵恒道,“略知一二。”随即露出嘲讽的神色来,“哪里有什么真龙,不过是命大没有淹死而已。”   林瑶听了点点头说道,“天家最是无情,就是可怜了陛下,当时还那般年幼,肯定是吓坏了。”   赵恒何止是下坏了,上岸之后大病了一场,就算后面治愈了,好长一段时间里,只要看到湖水就会恐惧的不行。   “阿瑶,你可真好。”赵恒听着林瑶关心的话,忍不住说道,“以后一定是个好母亲。”   林瑶却是下意识的就去摸自己的肚子,没有人知道她多么渴望做一个母亲,想要个自己的骨肉,但是她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我生不了孩子。”林瑶沮丧的说道。   赵恒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瑶见赵恒满怀期待,居然不舍的说那些丧气的话,小产之后,她不知道看了多少个名医,银子花的如流水一般的,却毫无进展,最后她只能认命了。   而且,她和赵恒并没有未来。   赵恒见林瑶伤心,抱着她,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说道,“肯定会有的。”赵恒一直都很渴望有个皇子,但那是一种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情,而面对林瑶…… 他居然迫切的想要知道两个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是个公主,那肯定会像林瑶一般温柔美丽,要是儿子?继承了林瑶的果敢聪慧,以后也是个明君,但是这话他现在不能说。   两个人满腹心事,却又无从说起,只能彼此紧紧的抱着。   到了京城,就要分开了,马上就到了太后的寿辰,那之后就各种事情,赵恒算了算时间,估摸着最少要忙一个月,心里自然是不舍的。   林瑶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来,道,“三爷,送您。”   赵恒看了很是惊喜,香囊非常的精致,是忍冬纹宝葫芦模样的香囊,上面坠着如意纹的穗子,道,“阿瑶,昨天夜里,你是在秀这个?”   夜里赵恒对着林瑶自然是各种疼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居然这般有瘾,好像是一下子就变成了那个曾经的愣头青,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只把林瑶弄得抽泣着求饶…… 再后来,赵恒累的睡了过去,中间醒来过一次,结果看到林瑶背对着他靠在床角,本想问她在做什么,但是因为太困了,又睡了过去。   “嗯,喜欢吗?”   “喜欢……”赵恒看着林瑶,只觉得一刻都不想分开,抱住了她,一下子就吻了过去。   ***   就如同林瑶说的那般,等着吃火锅的新鲜劲儿过了,生意顿时就不如之前,而且还有个叫人气得牙痒痒的事情。   茂春气的两眼冒火道,“什么东西?夫人待他那般好,居然投到别家去了。”   原来见林瑶这般生意好,对面那一家酒楼眼红的不行,直接把林瑶的这火锅照搬不说,还挖了她厨房里的人。   李厨子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胖的跟冬瓜一般的,正在收拾东西,见林瑶进来,忍不住说道,“东家,我也想好好的跟着您,可是对面的钱老板说了,只要我们过去,月例直接翻翻。”说道这里停顿了下,道,“当然,我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但是我家里一家老小十几口,还有个老母亲要养着,也是没办法了不是?”   旁边那几个后厨的人也都纷纷点头,“夫人,不是我们心狠,我们也要吃饭呀!”   茂春气道,“放他娘的狗屁,李大厨,不对你这个李胖子,谁不知道你老娘被你媳妇送到了庵里…… 不闻不问的,就连供米都不给了,要不是老太太饿的不行,哭着跑到店里来找你,还发现不了,夫人见了不忍心,给她换了一身冬衣不说,还给老太太饭吃,不然这会儿恐怕早就饿死了。”   李厨子脸臊的通红,却道,“那是过去的事情,再说我这么努力赚钱,不还是想赚了银子,给我老娘买个丫鬟伺候着?”   林瑶拉了拉茂春道,“别劝了,没用。”   那几个厨子是签过契书的,这样走的话,要陪不少银子,但是隔壁钱老板直接就帮他们垫上了。   钱老板五十多岁,全名叫钱博东,也不是一个小人物,原本家里几代人经营着钱记食铺,最出名的就是钱家做的酱肘子,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十分的好吃。   那时候钱家的生意不算大,但是钱老板接手之后,不到十年间这生意就翻了翻,等着到了他这个年纪,如今经营了钱记三十年,钱家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商贾了。   钱博东穿着杭绸的元宝纹圆领长袍,腰上系着金丝的丝绦,因着很胖,肚子那里自然鼓起的像有了身孕的女子一般,那丝绦旁人系着就是高瘦挺拔,腰线漂亮,在钱博东这里,只堪堪系在肚子下面,看着颇为滑稽。   “林夫人,对不住了。”钱博东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是神态却充满了得意,道,“不过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夫人总该是理解的吧。”   这语气自然是十足的炫耀。   茂春气的忍不住要去骂,却是被林瑶拦了下来,她面色倒是很从容,不慌不忙的,道,“钱老板,您这般不折手段,总有得到报应的那天。”   钱博东满不在乎的笑,道,“林夫人,您是不是还想着您那个前夫王大人呢?想让他来帮你?呵呵。”又道,“实不相瞒,我和顾家有几分交情,听说王大人马上就要续弦了,娶的还是顾家那边的姑娘。”   林瑶早就听闻这个钱博东和顾家有些来往,但是她之前就对王正泽说过,顾大人虽然是帝师,但是为老不尊,后面又续弦那么小的夫人,只能暂时投靠,长久之计还是要撇开关系,主要是顾家的吃相太难看了,当今的陛下又不是昏君,太后也健在,早晚会被捅出来。   结果王正泽不仅没有想办法自己立起来,居然还要娶顾家的姑娘?那恐怕以后顾家出个什么事,他是没办法撇清了。   “钱老板,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不会是想拖着不给银子吧?”林瑶问道。   钱博东之前还挺得意的,但是等着数钱的时候就肉疼的不行…… 要赔给林瑶的银子相当多,林瑶当时说好,如果半路不做了,又或者跳槽,就要赔付半年的月例。   林瑶给的月例很足,当时那些厨子们反倒是担心林瑶半路辞退了他们,还觉得的签这个契书好事,现在自然是后悔的,但是钱又不是他们给,也就心疼一下完了。   真正肉疼的是钱博东,但是钱博东又不能不给,毕竟写的是契书,要真是闹大了,林瑶直接告到顺天府,那就糟糕了。   他倒不是怕林瑶惹事,主要林瑶这个下堂妻的好名声还在,要真闹大了,顾家也不会高兴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动用这个关系的。   钱博东算了叫人抬了银子进来,又怕是自己看了后悔,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些人走后,厨房里如今空空荡荡的,有个伙计跑过来,忧愁的说道,“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前面那位客人点的三斤羊肉还没上呢。”   林瑶数了数厨房里剩下的人,那几个切羊肉的厨子,都跟着钱博东走了。   茂春道,“夫人,那个钱老板想要赶尽杀绝呀,连个切肉的厨子都不给咱们留个。”   林瑶道,“他就是故意的,给我围裙。”这火锅最为重要的就是切肉,要薄如蝉翼才好下锅吃,而钱博东这一做法,无疑是釜底抽薪。   “夫人?”   林瑶笑了笑,却坚强的像是一傲雪寒梅,“我早就知道会不这么容易,你想一个男人出门做生意,都会受到排挤打压,被骗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我一个女子?但是他们越是这样,咱们就越是努力,总要让有些人知道咱们的本事。” 第45章   高掌柜的今天难得歇一天, 陪着夫人去街上的绸缎庄扯点尺头,说实在的,他是不喜欢逛街, 可是他家婆娘说, 这扯布是为了给他做衣裳, 自然要比对下颜色花样合不合适。   高掌柜的在外面那是威风凛凛的掌柜,在家里就是个妻管严, 婆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敢有一句反驳的话来。   陪了一上午, 走的腰酸背痛的,看着自家婆娘,从挑选给他做衣裳的布料…… 最后倒给他还没出生的小外孙买了做肚兜的布料。   高掌柜颇为无语,手里提着一堆东西,几乎是艰难的走着,忽然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是店里的伙计,“掌柜的, 可算找到您了,店里出大事了, 快回去看看吧。”   “媳妇, 我先去店里看看,你喊了脚夫帮你把东西担回去吧。”   高掌柜的夫人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甚至还对高掌柜的说过,道,“那林夫人一个妇人要支撑起这么大的酒楼来, 实属不易, 你要多担待点。”   这会儿自然不会阻拦, 道,“你快去吧,不用管我。”   高掌柜在路上就听伙计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冷着脸道,“又是这个钱博东这狗东西,仗着身后有个顾家,用尽下作的手段敛财,旁人就算照搬那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他却这般高调,早晚会出事!”   一路疾跑,到了酒楼门口就发现对面钱记火锅已经开了张,牌子上挂着喜庆的红布条,地上满是炮竹的残留,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而另一边却是冷冷清清的,在进店里一看,客人只有平时的一半。   高掌柜的问道,“东家呢?”   “那钱老板把切肉的厨子都挖走了,夫人没办法,自己切了会儿,但是现在客人虽然不多,也有二十多桌了,根本就切不过来,不要说还要做锅底呢?”伙计说道这里,指了指后面,道,“所以夫人就去请向老爷子去了。”   高掌柜听了叹气,道,“向老爷子早就封刀了,哎,夫人去求了也是无用。”话虽然这般说,却还是跟着伙计去了后院。   刚走到后院就听到向东至的吼声,“你这是反了天了,居然敢跟师父说这话?我老早就封刀了,如何能帮你?”   高掌柜的顿时就停住脚步,怕是进去让林瑶尴尬,结果听林瑶说道,“我无依无靠的,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就是师父您,您要不管我了,那还坚持什么?酒楼我也不开了,关了铺子就专心跟着您学做菜。”   “这就对了!什么破火锅,早就该关了,哪里有我们向家菜讲究好吃?”   林瑶又道,“师父,我能用一个月的时间把向家菜学会吗?”   “你又异想天开什么?”向东至气道。   林瑶道,“这酒楼开不下去了,也没钱给您买药了…… 怕是您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您这还不得快点教我?。”   向东至气的跳脚,“有你这么咒师父的?我瞧着你就是盼着我早点死!”   林瑶却纹丝不动,继续说道,“您前几天在冯家定的那几坛子二十年花雕酒也得去退了,毕竟没有了营收,也付不起尾款了。”   向东至,“……”   高掌柜原本还怕师徒俩吵架,不是他这个人喜欢在后面嚼舌根,是向东至这个人,实在是难相处,挑剔,固执,事儿多,还十分的吝啬。   要不是向东至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一直记挂着这份恩情,冲着他这脾气也不会回来的。   这会儿听了林瑶的话差点笑出声来,想着这向老爷子还是遇到了克星了。   “还有我上次送您的那一只红顶大将军呢?徒弟已经是负债累累了,只能对不住师父了,拿去卖了抵债去!”   红顶大将军是一只蛐蛐,林瑶一直担心向东至一个人无聊,毕竟他无儿无女的,她又时常不在…… 后来知道他喜欢斗蛐蛐就给他买了这么一只蛐蛐,也不便宜,花了她一百两的银子。   向东至终于急了,喊道,“你卖它干嘛!”   “那您给我筹银子还债?”   向东至,“……”   林瑶又道,“要不把店铺租住去,虽然银子不多,但是好歹也能抵挡一些。”   “你入门之后不是背了祖训?咱们向家有规矩,这铺子是向家的根,不得出卖,也不得出租!”向东至气的喊道。   “那反正情况就是这样,您说怎么办吧!”   向东至气的在院子里背手而立走了好几圈,也没有个表态,林瑶就起身去屋里,搬了蛐蛐出来,这可把老头子脸都吓白了。   “哪里有你这样的徒弟,送了师父礼物,居然还能要回去!”向东至喊着,抢过蛐蛐盒,很是紧张的护在手心里,最后无奈的说道,“行行,都听你的,我这收的什么徒弟?”   林瑶听了顿时就笑了起来,“师父,多谢您。”   “这会儿知道谢我了?刚才要挟我的时候呢?”向东至气的哼哼,依然心有余悸的握着蛐蛐罐。   林瑶却认认真真的行礼,道,“师父,徒弟就只能依靠您一个人了。”   这话说的十分的依赖,又带着几分悲壮,听的向东至突然就红了眼圈,虽然林瑶一直威胁在先,但是他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林瑶的心意?   “没出息的东西,不过一个钱博东,他算什么东西!”向东至还是嘴硬的说道。   高掌柜十分的震惊,他还记得当初老爷子是怎么封刀的,那心如死灰的表情依然在历历在目…… 这就要重出江湖了?   按照向东至的威望,他都可以想象,会掀起什么波浪来。   向东至对着林瑶道,“那封刀有封刀仪式,重新启封也有仪式,需得找个黄道吉日,然后摆上祭品,猪头一只,全鸡两只,鸭三只……”   林瑶顿时就傻了,道,“师父,那要什么时候呀?”   向东至见难倒了林瑶,终于有种扳回一局的得意感,捋了捋胡须道,“那要先找定个日子才是…… 咦,你抢我的大将军干嘛,行了,不用这么麻烦,你去捉一只公鸡来!说好了,不许动我的大将军!”   高掌柜忍不住笑,对着伙计说道,“看什么,还不去捉一只公鸡来。”   向东至带着林瑶去了祠堂,杀了公鸡,把鸡血恭恭敬敬的摆放到了供案上,然后跪了下来,“祖宗在上,不肖子孙向东至来禀告…… 我三岁摸刀,跟着父亲学了一身的本事,一心想要把向家菜发扬光大,早日恢复曾经的风光,无奈行事不妥,最后落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幸得一徒弟,天资聪慧,勤奋好学,不妄语,是为我们向家菜的传人,只是今日有人来挑衅…… ”   虽然向东至骂林瑶骂的凶,但他其实就这般护短的人,“我的徒弟,当然只能我自己来骂了。”他可以自己说,却从来听不得别人说林瑶,在外人前面,只有夸赞林瑶的份儿。   当然,大多数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机会骂,说学做菜吧,林瑶一点即通,说其他吧,林瑶又事事妥当,根本就叫他挑不出错来。   林瑶听到十分感动,跟着向东至磕头,道,“弟子一定谨遵师父吩咐。”   等着从祠堂出来,向东至一直懒散的目光突然间就变得锐利了起来,对着林瑶说道,“走,咱们去酒楼瞧瞧。”   等着看到里面的情况,道,“先把这肉切了吧。”   这还是林瑶第一次和向东至一同用刀,因为向东至封了刀,所以教她的时候都是用口述的,从来不会自己动手。   向东至磨了下菜刀,随后提起来,拿过一卷羊肉,对着林瑶说道,“师父早就想说你了,你那刀工简直没法看!”   林瑶的刀工就算不错了,但是相对于寻常人,对于向东至这种厨子,那自然是不够的,倒也没有反驳什么,她倒也想学,但是这是需要下苦功的,她又实在是太忙,也就听之任之了。   向东至见林瑶乖顺的模样,气终于顺了一回,“看好。”说着手起刀落,一开始还能看清刀刃,到后面几乎快的看不到了。   等着切完,林瑶拿了一片来看,又轻薄又完整,而且形状完美,简直挑不出错来,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来,道,“师父,您真厉害。”   向东至不屑的说道,“不过寻常的切肉而已。”说着不在意的低头继续切肉,但是唇角却是上扬。   别说向东至这个人实在是厉害,一个顶好几个,那肉片切的又快又轻薄,不过一会儿就把客人点的肉都切完了。   伙计送菜回来,喜滋滋的说道,“东家,咱们老爷子就是厉害,客人直说这一次的羊肉片最好吃呢。”   高掌柜还是有些本事的,平日待客周到,也十分热忱,虽然被对面拉去大半,但是也有许多喜欢这边老主顾过来,生意也不是那么惨淡,还能勉强过得去。   靠着向东至的出马,暂时把这一天应付过去了。   晚上歇业的时候,向东至问林瑶道,“你准备怎么办?”   林瑶却是自信的说道,“我最近在研究一个新锅底…… 师父你先等着,我做出来给您尝尝。”其实林瑶开这酒楼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人模仿,毕竟这火锅并不像向家菜那般讲究,大概吃个几次就能摸索出来。 第46章   林瑶端了一碗锅底出来, 汤汁是乳白色的,上面飘着一点辣椒的红色,在锅底加了炭火, 不过一会儿就冒出香味来, 放入羊肉, 羊肉变了色就可以捞出来了。   向东至吃了一口,道, “倒是还能入口。”   一旁的高掌柜也吃了,说道, “老爷子,这可不是还能入口吧?”   林瑶又拿了菘菜,芦菔,腊肠,芋头等菜倒入锅中,等着熟了捞出来盛到一个小碗里,加上锅底的汤汁,蒜末, 麻酱,高掌柜能吃辣就加了一大勺辣油, 递到了向东至跟高掌柜前面。   “这是配着锅底吃?”   “我每次看道客人吃完倒掉锅底, 就觉得有些可惜,想着能不能和食材一起吃?前几天自己做了一次,味道出乎意外的好,而且这冬季,配着点热汤吃, 反而十分舒爽。”林瑶道。   向东至吃了一口羊肉, 品了品, 又接着吃了一块芦菔,挑了挑眉毛,又接着吃了一片芋头…… 一趟下来,还喝了锅底的汤汁,舒服的出了汗。   高掌柜也是一样,那碗里已经空了。   “汤汁醇厚鲜香,几样菜也都各有味道,吃完这热汤,胃里也暖烘烘的,可以。”向东至难得夸赞道。   高掌柜正憋着话呢,只是觉得向东至没说,轮不到他讲,等着向东至说完,这才终于找到了机会,道,“林夫人,您真的就是天正该吃这碗饭的,这才几日就想出新的吃法来,按照我经营酒楼多年的经验跟你说,就冲着这锅底,咱们肯定能把对面给比下去了。”又道,“既然是新做的锅底,总要取个名,林夫人,向老爷子,你们看叫什么好?”   “什锦白汤?”   “好听,就这个吧!”   向东至也没有意见,高掌柜兴致勃勃,充满了干劲儿,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定了价格,林瑶怕是又被人学去了,准备找个可靠的人来熬这汤汁,“在后院单独弄个厨房,专门做这什锦白汤,也就安全了。”   “是要提防着点。”   因为林瑶这新做的锅底,一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气氛也变得缓和了许多,林瑶想起后厨的情况,道,“要尽快招人了。”   高掌柜道,“这切肉的手艺,没有下过几年的苦功是不行的,一时半会儿很难招到人。”   向东至却道,“明天会有人来的。”   林瑶满脸疑惑,高掌柜的却是笑道,“还是得老爷子出马。”又对着林瑶说道,“夫人放心,肯定是老爷子去搬救兵了。”   几个人商议完就各自回去了,林瑶坐在马车上,抱着暖炉,倒也不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冷清,早上来的时候还是跟着赵恒一起,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心里却十分的安稳,舒坦。   这会儿就已经开始不适应没有赵恒的日子了吗?   不过这些念头也是一时的,等着回到家中,和茂春开始对账就把赵恒抛在了脑后,茂春记了一笔,笑着说道,“本想着今日没什么客人,应该是赔了才对,居然还赚了不少银子。”   “赚的那些可是毁约金。”林瑶感叹,道,“我当初让他们签这个还当不过是看大家都签,谁知道居然就真用上了。”   茂春想起那些走到人就气的牙痒痒,道,“夫人,您瞧好了,总有他们后悔的那一天。”   算完账,又漱洗一番,林瑶累的不行,一觉就睡了过去,她却不知道在宫里的赵恒却是难以入眠。   外面又一直下雪,赵恒披着裘衣站在门廊下,眺望着远方,李苋站在旁边半天,也猜出了大概,虽然冉三宝没有说,但是突然间两天未归,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陛下,夜深了。”   赵恒这才转身回去,等着上了床,问道,“那李贵妃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李苋心中暗自叫苦,他查了许久都没有头绪,太后对李贵妃厌恶至极,当初赐死李贵妃之后,李贵妃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幸免,总共绞死了五百多个宫人,当时据说宫里的井水都是红色的,几乎斩尽所有,这里面自然包括年长的嬷嬷,太监还有宫女。   人都死光了,自然是打听不到。   “陛下,奴婢无能,实在是查不出来,总不能去挖李贵妃的墓地吧?”   “那就去挖。”   李苋,“……”   既然皇帝发了话,李苋就没有什么顾虑的了,道,“陛下放心,奴婢明日就去办这件事。”   ***   第二天早上,林瑶刚到了酒楼就看到有几个陌生的男子,高掌柜的正高兴的跟他们说话,见林瑶过来,就领着人过来给林瑶行礼,“夫人,这两位是翡翠楼的,这两位是史锦记的,暂时帮我们切肉。”   “见过林夫人。”   林瑶颇为吃惊,翡翠楼和史锦记都是京城有名的老字号,甚至这个翡翠楼,据说前朝的时候就有了,和向家菜一般都是有传承的…… 林瑶想起向家菜就突然明白了,这是师父叫来的?   几个人给林瑶行了礼,又要去给向东至问安,其中有个男子说道,“我师父一定要让我来给老爷子问安,说他这几日有些忙,得了空就亲自过来拜访您。”   向东至却很不耐烦,对着几个人摆了摆手道,“别给你们师父丢脸,好好切肉。”   那几个人恭恭敬敬的,居然没有一点脾气,马上就附和道,“老爷子说的是。”   林瑶去看几个人切肉,那动作,行云流水的…… 比起之前几个厨子还要好,一旁高掌柜在林瑶耳边悄声说道,“这几个都是大师傅下面的徒弟,还有那个中等个,面皮比较白净的,他是翡翠楼的八少爷曲宇驰。”   林瑶,“……”   被挖走的大部分都是后厨的人,前面的小二也有几个,但是这伙计要比厨子好找多了,倒也没有影响。   钱博东昨天睡在了外室屋里,那外室已经是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使出浑身的手段来伺候钱博东,还吃了一粒壮阳的逍遥丸,荒唐了许久,到了凌晨才睡去,这一觉就到了下午,他慢悠悠的起床,随后去了钱记火锅。   按照他的想法,昨天抽走了全部的厨子,一时找不到厨子,肯定会乱的,加上他们这边开业酬宾,自然能把客人都拉过来。   可是到了门口却发现,冷冷清清的,而大堂里只有几个人在吃饭。   掌柜的小跑过来,说道,“东家,对面好像推出了叫什锦白汤的新锅底,一下子就把那些客人都给吸引过去了。”   “什么?”   钱博东显然觉得不敢置信,道,“一个晚上就做出了新锅底?”说着就急急的跑到了对面的酒楼里。   那迎客的小二见到钱博东,心中也是来气,道,“哎呦,您又来我们酒楼挖人了?”   钱博东只当没有听到,道,“怎么,不让进呀?这就是你们待客之道?”来了就是客,没有赶走的道理,那小二只好把人迎了进来。   “我就要那个…… 就是你们最新的锅底!”   不过一会儿就人上了锅底,钱博东想着,锅底好上,这羊肉肯定就很慢,毕竟他把人都挖过来了,结果那羊肉跟着其他菜一同被小二端了过来,他瞧了一眼,到底是行家,这一眼就知道,这肉切的只比之前的好。   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钱博东气的咬牙,想着还是先试菜,他把羊肉还是其他菜一股脑的丢了下去,又按照新吃法,用小碗盛在一起,加了他最爱吃的蒜末,葱丝,麻酱,还有一大勺辣油。   第一口吃下就觉得那汤底醇厚鲜香,想着不就是汤好?他也不是做不成来,等连续吃了几口,爱吃的食物和这汤汁的奇异的融合在一起,加上麻辣的味道,就觉得停不下来了,等着喝完汤水,出了一身的热汗,只觉得舒爽的不行。   钱博东却没有享受这种想用美食之后的快乐,心里渐渐下沉,直坠深渊,他马上就知道,这汤汁他们做不出来了。   这汤汁并不是表面看着这般简单,也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居然一点都不腻,而且越吃越是上瘾。   至于想要偷走配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经过这一次的挖人,这林瑶只会把这锅底的做法藏的很深。   其实钱博东是有备而来的,不然也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把店铺开到林瑶对面来,光是盘铺子,准备锅子,还有背地里挖人,就是不少时间,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忙了那么久,又舍下大钱挖人,谁知道不过就是一个新增加的锅底,一下子就让他一败涂地。   这是向东至的手笔?钱博东很快就摇摇摇头,他吃过向家菜,不是这个风格,而且这种创新的吃法只能新人,比如那个林瑶……这个林瑶可真是不简单,也怪不得向东至那个老东西会为了她破例。   钱博东浑浑噩噩的走出来,甚至忘了付钱。   “钱老板,你还没付钱呢,怎么要吃霸王餐呀?”   钱博东气的不行,想要掏钱却发现因为出来太急,连钱袋都没拿,一时许多人来看,他窘迫的不行,朝着随从喊道,“还不快回去拿钱?”   “算了,就当喂狗了。”向东至听说钱博东来了,特意过来,见他这般冷哼着说道。   钱博东这个气,忍不住骂道,“老东西,你骂谁是狗?”   向东至可不是好脾气,上前就甩了钱博东一个耳光,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你爹见到我还要毕恭毕敬的喊一声向叔叔,你倒是在这里耍横了?” 第47章   钱博东摸了半天的脸颊, 这才确认自己被打了一个耳光,还是在这许多人前面,一时惊怒交加, 道, “你个老东西, 还当现在是你们向家鼎盛的时候呢?来人呀!”   这两家酒楼就在对面,钱博东这一喊,马上就把人喊了过来, 一时场面就紧张了起来。   向东至却是背手而立,神色如常,道, “看来刚才那一巴掌还不够。”说着就要上前继续打。   “哎, 向老爷子,您别冲动!”高掌柜和林瑶马上就上前拦着,林瑶正在后面盯着人做锅底,这一次怕是再次被人学走了,一直十分谨慎, 听到动静赶来的时候, 那钱博东已经被打在了地上。   林瑶忍不住汗颜,她一直都知道向东至脾气不好, 但是没想到这般火爆, 又想起自己平时总是要挟向东至,催着他吃药,管着他喝酒…… 向东至也发脾气, 说自己瞎了眼才收了她这个逆徒, 但是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没有真的发作过。   一时许多人过来看热闹, 那酒楼窗棂边,都是伸长的脑袋。   眼看这场面就控制不住了,林瑶开口说道,“钱掌柜的,你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今天的事吗?”   钱博东当然不想,但是这样忍了,又咽不下这口气,正犹豫间,忽然看到自家儿子搀扶着一个老者走来,等着近了,忍不住喊道,“爹,您怎么来了?”说着就上前去搀扶。   钱老爷一把推开钱博东,骂道,“你这狗东西,居然把心思动到了向老爷身上,还不去给我认错!”   钱博东直接懵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钱老爷见钱博东发愣,用拐棍打了他一下,疼的他直接跳起来,道,“爹,我又没做错什么,再说我如今都是做爷爷的人了,你好歹给我刘几分颜面不是?”   “你再大也是我儿子,老子想打儿子不是天经地义?”   别说钱博东,就是林瑶自己也摸不清状况,高掌柜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见林瑶迷惑,悄声说道,“我听说钱记有一阵子很是艰难,被债主逼的差点要家破人亡,后来受了向家的帮助,这才走了出来,要说曾经向家菜如日中天的时候,那真是弟子满天下,在这厨艺界说一不二的。”   林瑶想起厨房里那几个切菜的厨子,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结果向东至说让他们过来,就这般来帮忙了,觉得高掌柜的应该是对的。   钱老爷拉着钱博东给向东至赔不是,对着向东至道,“叔,是我教子无方,这就让他给您磕头谢罪。”说着看了眼向东至,却见他纹丝不动,一副你要跪就赶紧的样子,左顾右盼了下,还是狠了心,踹了一脚钱博东,“还不跪下!”   那钱博东被钱老爷逼的没法跪了下来,却是满心的不甘,眼睛血红,气的浑身发抖,眼泪也不争气的落下来,道,“爹,你这样下我的面子,我以后如何还在外做生意?”   钱老爷却狠了心,道,“你是不是要气死你爹?”说着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钱博东是个孝子,吓了一跳,不甘耽误,一咬牙,只能不甘心的给向东至磕了头认错,看起来狼狈至极。   向东至这才说道,“你爷爷是个人物,可惜你这儿子却是心术不正的,偷别人的菜谱不说,还这般背地挖人,怎么,你们钱家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吗?”   钱老爷满头汗水,道,“叔,您说的是,我回去就好好责罚他!”   向东至冷哼了一声,道,“快走吧,别在我前面碍眼!”   “多谢向叔叔高抬贵手。”钱老爷像是怕向东至后悔一般,拉着钱博东就赶紧走了,一时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去了。   那几个被借来的厨子也都出来看热闹了,其中有个男子说道,“我来的时候,师父让我听向老爷子的话,不可冒犯,我想着曾经我们酒楼和向家走得近,这才这般说的,怎么和这钱家也认识?”   曲宇驰道,“你是不知道以前,向家多厉害…… 虽然现在早就没有从前那般风光了,但是一个区区钱家还不敢放肆。”   这边向东至说起曾经的往事,“当初我祖父还在世,那钱博东的祖父来求帮忙,祖父不仅给它改良了酱肘子的做法,还给他了一笔银子让他东山再起,那人就把钱家的祖传的菜谱了族长的玉佩给了祖父,说就当欠我们向家的,以后有需要只管吩咐。”   林瑶没想到高掌柜说的居然是真的,道,“原来是这样。”只是心里觉得,恐怕以前长辈之间的约定,也不一定让那个钱老爷这般恐惧,甚至不惜让钱博东在众人前面下跪,这里面恐怕还有其他的缘故,但是向东至不说,她也不好问。   钱博东第二日就把钱记火锅给关了,那几个被挖走的厨子顿时就没有了活儿,他们想要去别的酒楼找事情做,却是没有人肯收他们几个,有个掌柜的直接骂道,“谁敢雇佣你们?一帮背信弃义的小人,怕不是有一天又被人从背后捅一刀?”   几个人无法,又哭哭啼啼的来求林瑶,想着她平时倒是很好说话,“夫人,我们当时是被猪油蒙蔽了双眼,一时鬼迷心窍就做了糊涂事,这会儿我们知道错了,还请夫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林瑶却纹丝不动,道,“我只是习惯与人为善,却不是傻子,莫要在来纠缠了。”   茂春早就气不过了,终于逮到了机会,骂道,“一群不要脸的东西,摸摸自己的良心,当初走的时候怎么不说情分?你们那么一走,还带走了火锅的吃法,我们这店铺差点就关门了,简直是要置我们于死地,现在跟我们说情分?哪里来的脸?快滚!”   那几个厨子听了有些红了脸,有些却是低着头,显然是臊的不行,灰溜溜的走了,那之后有的举家搬去了北方,有的去了济州,总归是在这京城里却是没有人敢用他们了。   因为有了什锦白汤,生意又火爆了起来,高掌柜高兴的嘴都合不拢,生意又重新步入了正轨。   向东至自从可以摸刀之后,突然间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逼着林瑶练刀工…… 林瑶苦不堪言,但也知道学习没有捷径,这种苦总是要吃的,也就忍住了。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太后的寿辰,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一大早百官穿戴整齐入宫贺寿,太后和皇帝一同接受百官的跪拜,那之后就是吃酒席了。   皇帝在前殿和百官饮酒,太后则是在后宫,接受一帮女眷,包括后宫几个有品阶妃子,诰命夫人们,还有各种公侯夫人们的跪拜。   一时大家一同跪在地上给太后行礼,那场面极为壮观,这让太后很是高兴,等着行礼之后就是献礼的环节了,知道太后礼佛,大半的礼物都是和佛有关,有送玉佛的,也有人送佛经,还有人居然送了舍利子来,也是大手笔了。   在这样的贺礼中,齐如珍的双面绣屏风脱颖而出,太后看到绣的栩栩如生的凤凰,忍不住说道,“早就听说襄阳郡主的女红好,今日一看,果然是不俗,当真是心灵手巧!”   所有人都看出来,太后非常喜欢齐如珍的绣品,一时都有些后悔,早知道也献个绣品好了,双面绣虽然难得,但也不是买不到。   那之后,太后一直都带着齐如珍,对她也是十分的和蔼可亲,许多人都猜测,恐怕册封齐如珍为皇后的日子,也就是最近的事情了,再去看齐如珍就带着几分讨好了,这让杨三小姐气的牙都要咬碎了。   太后吃了些东西就累了,回了寿阳宫,剩下的就由着在宫中品阶最高的德妃来主持。   齐如珍自然也跟着太后一同去了寿阳宫准备伺候她睡午觉,太后年纪大了,又加上身体一直不适,漱洗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齐如珍就从寿阳宫出来,突然就听到一个声音,“郡主!”   “钟小姐?”原来这个女子不是正是在驿站遇到的钟念秋。   钟念秋看到齐如珍非常高兴,一下子就亲昵的握住了她的手臂,道,“我是陪着我姑姑来的,不过刚才站在最后面,郡主自然看不到我。”随即又道,“郡主,你刚才好威风呀,一直陪在太后身旁,就是宫里的娘娘也没有你的体面。”   齐如珍一直绷着精神,这会儿遇到钟念秋,也就放松了下来,两个人一路往外走,一边说着最近的状况。   钟念秋带着几分羞涩说道,“我姑姑已经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齐如珍倒也没有惊讶,钟念秋的姑姑钟氏嫁给了帝师顾大人,这是何等的人脉权势?要给钟念秋找个合适的人选自然并非难事。   “是谁家?”   钟念秋脸一下子就红了,“是那位王尚书。”   齐如珍皱眉,道,“你是说那个前阵子刚休妻的王正泽王尚书?” 第48章   齐如珍的身后是巍峨的宫城, 不时有宫人路过,远处还有兵士三步一岗哨的巡逻,这里可谓是京城里最为尊贵的地方。   她还记得祖母景福公主和她说起京中的生活, 高高的红色宫墙, 珍馐美食,奢华美丽的饰品和衣裳,繁华热闹的宫宴, 翩翩起舞的歌姬们, 构成了那个如同梦境一般美丽的皇城,而这样的京城一直让景福公主难以忘怀…… 想要回来是景福公主最大的愿望, 如今她快要实现这个目标了。   想起太后看她的目光,还有今日无人能及的风头, 她知道, 后位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只是想想这过程…… 旁人都是父兄陪同又或其他家人, 唯独她却是自己一个人上路,住在人烟罕至的郊外, 宫里没有人, 也没有多余的银子打点, 只能自己靠自己,战战兢兢的走到今天。   再看看一旁的钟念秋, 穿着今年最新出的妆花料子,那头上的宝石头面, 她去修百宝冠的时候见过一次,那银楼的老板还当她是个郡主, 想来出手阔绰, 极力向她推荐, 但是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 恐怕连一个边角都买不起。   至于婚事更是不要说,轻轻松松的就得到了王家的婚事,本朝最年轻的内阁大人,生的仪表堂堂,龙章凤姿,少见的美男子。   虽然是给人当续弦,家中却尚无子嗣,跟头婚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有的人要费尽心思才能得到想要的,而有的人,天生就命好,只要按部就班就能得偿所愿,齐如珍自然是艳羡的,但是也就那么一会儿,对于会认字就已经迫不得已,跟着母亲管着侯府中馈的她来说,从小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等旁人给予,还不如她自己去争取,这才让她觉得安心。   “恭喜你呀。”   钟念秋脸一下子就红了,一开始姑姑让她嫁给王正泽的时候,她自然是不愿意的,觉得年纪太大不说,毕竟几乎比她大一轮,而且家中还有个妾侍,但是等着见到他本人,一下子就被他的成熟的魅力给吸引住了。   姑姑还对她说道,“你姑父十分的看好王大人,当初可是扛着大爷和二爷的反对支持他入内阁的,如今王大人也是知恩图报,有个什么事,都不会忘了你姑父…… 以后你嫁过去了,我们两家就更牢固了,到时候少不得要封个诰命夫人,这是多大的体面?”   “等着你诞下儿子,那就是王家的长子,旁人嫁过去给人当续弦,还要看继子的脸色……”钟氏说道这里叹了一口,显然想起自己续弦过来之后的艰辛来,那几个继子年纪比她都大,到底有多难相处,自然不言而喻,“姑姑全是为了好,你可不能不知好歹在这里跟我闹,要知道你姑父原本想从族中选个女子过去呢。”   钟念秋羞涩的说道,“婚期定在了明年初,到时候郡主可要来喝喜酒啊。”   两个人说着话就出了宫,到了宫门口自然要分开了,钟念秋很是不舍,秋极力邀请她去家中做客,道,“家里新请了一个厨子,做的襄阳菜十分地道,郡主恰好是襄阳人,想着来款待郡主正合适。”   齐如珍却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和朝中人走的太近,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谨小慎微,要是让太后觉得她是个不安分的就前功尽弃了。   “今日太晚了,我还要去一趟林记火锅,要不我们一同过去,那家的火锅是真的不错。”   钟念秋听了顿时就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来,有些话自然不用说出来,她如今要嫁给王正泽了,定了婚事之后,正是王正泽的未婚妻了,但是王正泽的前妻不就是开这林记火锅的林瑶?到时候见了怕是都不自在吧,道,“不了,那下次再约吧。”   “那再会吧。”   齐如珍本就不想和钟念秋一起,说出那番话不过就是要劝退她,虽然有些无情,但是如今为了万无一失,她也不敢放松警惕。   两个人分开之后,齐如珍就去了林记火锅,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过来吃,林瑶开业之后不久就来过一次,那一次陪着太后在寿阳宫呆了一整天,紧绷着精神伺候太后,甚至连饭都没好好吃一口,等着到了林记火锅,吃上了麻辣鲜香的羊肉,顿时就觉得人生最快乐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今天自然也不是轻松的,甚至比往常还要紧绷着,等着上了马车,齐如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什么精神,很快就到了林记火锅,下了马车就看到林记火锅的门口,人来人往,店里飘出白烟来,夹裹着羊肉的香味,十分的诱人。   “哎呦,这不是襄阳郡主?还是老地方吗?”   齐如珍点了点头,“林夫人在吗?”   “东家在呢,不过这会儿应该跟向老爷子在后院里,要不我帮您去喊她?”高掌柜的亲自过来迎接齐如珍,对于这种的贵客,他都是十分的客气的,毕竟他也有所听闻,听几个常来吃饭的人说过,齐如珍很得太后的喜欢。   而知道齐如珍和林瑶认识,还是邻居,高掌柜的就更高兴了,觉得这算是一个机会。   “这倒不用。”齐如珍跟着高掌柜上楼,她喜欢四楼东边第一个雅间,名字也取的很好听,叫做眉雪,坐在里面吃着火锅,要是能下个小雪,看一看雪景,倒是十分应景而舒适的事情。   不过上去的路上,齐如珍看到了新的锅底,问道,“这就是他们说的什锦白汤?”   高掌柜的笑着说道,“夫人取的名字是雅致,但是最近他们许多人都说这名字不够接地气儿,说是吃起来又麻又辣,这汤还是热的,应该叫麻辣烫。”   齐如珍果然被逗笑了,道,“那不吃麻辣滋味的又叫什么?”   “那就还是什锦白汤了吧?”   高掌柜的非常幽默灵活,无论齐如珍说什么都能搭上话来,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四楼的雅间里,齐如珍今天得到了太后的赏赐,是二十两的黄金,她终于有了底气点菜,不像是之前那般,每一盘菜都要算好价格。   “郡主,今日用点什么?”   齐如珍道,“就麻辣烫吧。”   一旁江嬷嬷忍不住笑,对着高掌柜的说道,“我们郡主很能吃辣,就上那辣味的锅底好了。”   “好嘞。”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上了锅底来,上面铺着一层红油,汤底却是浓白的颜色,这红白的搭配看着就十分的养眼,加上那汤底特有的香味,一下子就让人食指大动。   江嬷嬷在一旁伺候齐如珍用膳,放羊肉,还有一些齐如珍爱吃的菜,又放了五六只对虾进去,等着熟了就带着汤,一起盛到了碗里,里面再放入麻酱等调味料,最后撒上一层葱丝,红绿白三种颜色的搭配,十分的漂亮。   齐如珍吃了一口,汤汁醇厚鲜香,羊肉滑嫩,芋头软绵甜香…… 吃了一口就想吃第二口,等着吃完肉,最后喝上一口热汤底,喂过各种配菜的汤底,滑过喉咙,进入胃部,等着吃完,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抚慰过,只觉得舒爽的不行。   “郡主,您今日可是吃的有点多。”   齐如珍道,“这麻辣烫,我还是第一次吃到…… 恐怕又是林夫人想出来的,要是爹爹在就好了,他最好吃这一口。”   自从林瑶帮齐如珍补了绣品之后,江嬷嬷就对她很是感激,忍不住夸赞道,“林夫人在厨艺上当真是有些不凡。”   “可不是,正好吃完了,去跟李夫人打个招呼就回去吧。”   齐如珍起身就出了雅间,结果刚推开门就看到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李苋?他怎么会在这里?要知道皇帝可是一刻也离不开他呢…… 忽然间,齐如珍像是想到了什么,如遭雷击,所以皇帝也在这里?   果然,齐如珍马上就看到李苋撩开了酒楼的帘子,然后看到本该是在宫里的皇帝赵恒走了过来。   赵恒穿着一件缂丝的圆领长袍,腰上系着同色系的丝绦,后头罩着灰鼠皮的裘衣,看起来极为的尊贵。   也不知道李苋跟小二说了什么,小二就领着赵恒去了后面。   江嬷嬷站在一旁,自然也是看到了,她跟着齐如珍一同入宫,今天第一次见到了皇帝和太后,之前她还问齐如珍,隔壁那位三爷是不是真的是宫中那位皇帝…… 这会儿算是完全确认了。   “郡主!”江嬷嬷凑在齐如珍耳边道,“他怎么会在这里?”江嬷嬷说道这里,很快就想起一个可能来,但是又忍不住摇头,觉得这也太荒诞了吧。   齐如珍起身往楼下走,道,“我们去看看。”   江嬷嬷见齐如珍脸色都不好了,忍不住道,“郡主,你可要冷静,不要做出后悔的事情来。”   齐如珍道,“我心里有数。”   两个人一下来就看到高掌柜过来,他笑着问道,“郡主,您可是用完了?怎么样,还能入口吗?”   “挺好吃的。”齐如珍淡淡的说道,“林夫人是不是在后院里?正好吃完了,去跟林夫人打个招呼。”   高掌柜就拎着齐如珍和江嬷嬷去了后院,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说笑的声音,是赵恒极为爽朗的笑声,道,“怎么就从什锦白汤变成了麻辣烫?”   林瑶道,“是客人自己取的不是。”   齐如珍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高掌柜的正要去敲门,齐如珍道,“不用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来,就先回去了。” 第49章   林瑶正在切菜, 案板上放着几块豆腐,向东至坐在炉子旁边烤火,他手里拿着一个罐子, 里面有一只黑色的大蛐蛐,向东至哄着蛐蛐道, “我的大将军, 咬呀,哎呦…… 咬断掉了, 可真有劲儿!”只是转过脸对着林瑶的时候,却是十分的严厉, “这都切多久了,怎么还跟筷子一般粗?”   林瑶,“……”   赵恒则是在炉子边上吃火锅, 锅子刚上,汤还没滚起来, 李苋却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他在赵恒耳边耳语了几句, 赵恒目光渐冷,道, “你叫人去跟着。”   “哎, 小的知晓了。”李苋神色一凛, 就走了出去。   林瑶见了,道, “可是有事?”   赵恒却摇了摇头, “一点小事, 不值得费心。”   林瑶放下心来, 指着其中一个说道, “三爷,这是我做的虾滑,我瞧着你上次都给吃完了,想来是很合胃口,又备了一些。”   赵恒今天忙了一整天,大清早就起来准备给太后贺寿的事情,那些宴席上的菜,看着不错,但其实根本难以下咽,不说味道,很多大鱼大肉的菜,从御膳房送到了前殿就已经凉了,下面一坨的白油,看一眼就没有下筷得欲望了。   最后还是吃了一些糕点垫了垫,这会儿看到这许多平日爱吃的东西,自然是十分的高兴,又加上林瑶特意为他做的虾滑,心里暖暖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那目光好像要缠在一起永不分开,就是一旁的向东至也有些受不了,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道,“干什么呢!当我死了是吧?该吃饭就吃饭,该练刀就得练刀!”   赵恒道,“阿瑶已经练了许久了,也该是歇着了吧?”   “要你说?”向东至语气很是不好。   赵恒却道,“听说老爷子没别爱好,平日里却是喜欢轻酌两杯,刚好家中有不少陈酿,瞧着还能入眼,都给您带来了。”   李苋去办差事了,在一旁伺候着的是冉三宝,他做事虽然比起李苋少了机灵,但却十分稳妥,如今算是入了皇帝的眼了,觉得用着还顺手。这一次出门,把两个人都给带出来了。   冉三宝一直等着皇帝发话,这会儿马上就拿了几壶酒出来,量不多,一个也就一斤的模样,种类倒是不少,至少有三四种,恭敬的递到了向东至前面。   向东至是个老酒鬼,这一闻味就猜出了大概,“这是二十年的绍兴花雕?还有这个是同兴的猴儿酒…… 这个让我在闻闻,没错,是青竹白酿!好家伙,他们家老掌柜故去之后,那新掌柜手艺不行,一年只能酿几十斤,还要送到宫里上贡,市面上都已经买不到了。”   赵恒道,“老爷子,我给你倒一杯,咱俩喝一口?”   “这……”刚才还是气势汹汹的向东至突然间就像是没了脾气的猫,瞄了眼林瑶,却见她头也不抬的说道,“不行,不能喝酒!”   向东至不服道,“怎么就不能喝了,我这不是刚停了药?蔡郎中说先养养,再过半个月继续用药,而且蔡郎中说适当的小酌能调理身体。”   林瑶道,“就是不行。”   “嘿呀?那蔡郎中都说我能喝,你就偏不让,我瞧着你是故意的不是?”   林瑶就把菜刀一丢,指了指上面的豆腐丝,答非所问的问道,“您说这切的跟筷子一般粗?”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向东至没好气的瞪了眼林瑶,道,“是切的不错,我是说的夸张了点,但是没见过你这般记仇的,那么多当徒弟,谁不是对师父共恭恭敬敬的,就你居然还敢跟师父顶嘴!”   赵恒瞧见了,马上就在一旁拆了个酒壶上的封条,顿时一股酒香就飘了出来。   向东至自然闻到了,马上就默了下,憋了一会儿,这才别别扭扭的说道,“其实切的不错,行了,今天就到这了。”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能喝了不?”   林瑶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道,“只能喝一小杯。”   “一小杯也行!哈哈哈……”   赵恒和林瑶对视了一眼,一个神色温柔,一个满含笑意,倒是十分的默契。   赵恒就陪着向东至喝酒,他喝一杯,向东至喝一口,不过就这向东至已经十分满足了,这些日子被林瑶管的,一口酒都不让喝。   林瑶收拾了一番,就去厨房里做甜汤了,早上泡好的红豆,这会儿都已经发泡好了,倒入砂锅中煮,又拿了一小碗的糯米出来,团成圆子,等着煮了半个时辰,水干的差不多,再加入水,放入圆子,一同煮起来。   水干了一半,圆子熟了就可以关火了,最后撒入半勺糖,糯米豆沙甜汤就成了。   虽然向东至喝的很小心翼翼,但是一小杯很快就见底了,赵恒见了瞧了眼外面,见林瑶在厨房里,自然看不到这边,又给向东至斟了一杯酒……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场面有那么一刹那的安静,向东至抿了抿嘴,实在是想喝,但是又怕林瑶生气。   “这不是不让喝!”先冬至话虽然这么说,但却一直盯着那酒杯,像是怕赵恒误会一般,道,“我跟你说,我不是怕我徒弟,我可一点都不怕她,就是别看她平日里很好说话的样子,这发起脾气来,可真是…… 我还当就我脾气爆,她比我还爆,气性不小。”   向东至可是还记得,第一次叫林瑶发现他偷喝酒,林瑶也没发脾气,就盯着他说要出师,以后就当他没收过她这个徒弟,然后真就走了。   那之后半个月都没来,他才知道林瑶是当真的…… 向东至也不知道怎么说,摸了摸林瑶叫人给他重新做的荞麦枕头,当时还说这东西醒脑,总之枕着确实是舒服,当时也不知道什么心情,就很不是滋味,他把这归结为,人老了之后真就太容易心软了,最后还是主动低头,叫人去给林瑶送了信儿过去。   那之后两个人之间就好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对于喝酒的事情,向东至一直都十分遵守。   赵恒道,“那蔡郎中不是说可以喝两杯?”   向东至眼睛一亮,赵恒又道,“阿瑶虽然是为了您好,但她又不是郎中,也不能事事都听从不是?”   “三公子,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个人不错。”   赵恒挑眉道,“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不是要菜刀砍我来着?”   前阵子赵恒终于抽了空出来看林瑶,但是也就能说几句话,马上就要赶回宫里去,当时向东至也在。   向东至是个暴脾气,还当赵恒欺负林瑶是个下堂女,想要欺辱她,直接就拿起菜刀来要砍赵恒,还是林瑶解释了许久,这才明白了,两个人是你情我愿。   向东至尴尬的笑,道,“哎,这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随即道,“我觉得你说的在理,咱们还是要听郎中的话。”   “来来,吃酒!”赵恒和向东至又开始喝了起来。   向东至酒量深,但是因为太久没有喝酒,又或者身体虚,不过两杯酒就微醺了,赵恒也喝的有点多了。   外头渐渐黑了起来,屋里还没点烛火,只有炉火里的炭烧十分旺盛,映照出两个人的脸颊红彤彤的。   向东至道,“我徒弟她真是个好女人呀,是那个王八羔子不知道珍惜。”说道这里看了眼赵恒,略带几分恳求的说道,“三公子,你可不要辜负了她呀。”   赵恒心里十分的触动,他能看出来向东至是个很是骄傲的人,但却愿意为了林瑶跟他这般低声下气的说话,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向东至又狠狠拍了拍桌子,道,“你要是伤了她的心,我第一个不饶你,到时候管你是不是宁国公的出身,照样能砍死你信不信?”   赵恒,“……”   赵恒忍不住想着,这到底是谁无辜谁,恐怕没有人相信,他们两个人当中,他才是被动的那个,甚至就像是那小丫头说的那般,说他不过是个面首。   一想到这些,赵恒满心的郁结,道,“您老就放心吧,只有她欺负我的份儿。”   “嘿嘿,那可不,也不看看谁的徒弟。”向东至满脸的骄傲。   林瑶端了甜汤进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看到林瑶端来的甜汤,赵恒马上就道,“正是觉得口渴呢。”   糯米圆子软糯,劲道,红豆沙甜可口,倒是十分的好吃,就是一直挑剔的向东至也喝完了一小碗。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向东至累及就去睡了,林瑶叮嘱张山家的照顾好向东至,就跟着赵恒一同去了四楼的雅间。   赵恒喜欢这间青竹,林瑶就干脆不外给人用了,慢慢的成了两个人专属的地方,林瑶一边上楼一边问道,“晚上还要赶回去吧?我们去上面说话会儿话。”后院根本就没多余的房间,一间房还给张山夫妻住,就想到在这里说话。   虽然人来人往的不好亲近,但是赵恒却还是仗着有宽大的衣袖,握住了林瑶的手,林瑶忍不住也回握了过去。   林瑶本意想要和赵恒说说话,毕竟许久没有见了,但是谁知道赵恒关上门就直接把人压在墙上吻住了。   “呜呜…… 等下!”   林瑶觉得今日的赵恒格外的热情,一时不查就任由他为所欲为,等着两个人喘息的放开,衣衫已经解了一半,赵恒却红着眼睛,暗哑的说道,“你不想我吗?”   烛火映在他好看的脸上,配着他目光中的温柔,几乎叫人无法自拔。   林瑶觉得她肯定是疯了,居然就有任由赵恒…… 只是她不敢发声,咬牙忍着,怕是叫旁人听到,却又觉得十分的刺激,期间还听到赵恒咬牙切齿问道,“你瞧我这面首可否让你满意了?”然后是一阵暴风雨一般的热情。 第50章   天气越发的冷了, 为了省银子齐如珍很早就不用暖炉了,紧紧的裹着裘衣,倒也扛得住, 只是脸色一直有些苍白,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另有心事。   江嬷嬷犹豫了许久, 最后还是说道,“郡主,您可千万要想开呀。”   齐如珍却道,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江嬷嬷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齐如珍叹道,“我可不是那种为了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子就要死要活的人,要真就那点心胸又如何能坐稳那个位置?我只是……”齐如珍也说不出来,今日在大殿上看到了皇帝,这还是进京之后第一次看到他穿着尊贵的衮服,他原本就生的疏朗英挺, 加上衮服加身, 在威严的太和殿内,被百官们跪拜,那场景, 那身上的光耀,耀眼的叫人移不开目光。   那一刻, 齐如珍只觉得热血沸腾, 甚至差点落泪,一想到这就是她要托付终生的男子, 要为他生儿育女, 为他主持后宫, 最后和他合葬在一起, 就不自觉地生出与有荣焉的骄傲来。   而这样一个人,却突然间和一个下堂女,那还是自己臣子的夫人在一起?她承认刚知道的那一刹那是有些失态,但是现在已经慢慢地恢复了理智。   其实齐如珍早就知道林瑶和皇帝有些不寻常,但是没想到两个人已经到了私通的地步,皇帝甚至会挤出时间来特意来看她,而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过有损帝王的颜面了。   “宫里那么多女子,陛下为何偏偏要宠幸林夫人?”   这也是齐如珍想不通的,她看皇帝今日做法,却是十分看中林瑶。   这句话自然是没有答案的,两个人又没了言语,直到回到了家中,沐浴漱洗上了床,齐如珍才对着给她掖被的江嬷嬷说道,“林夫人那身份,一辈子也见不得光,没必要为了这个就乱了分寸,小心功亏一篑,所以嬷嬷只当没有看到今天的事情。”   江嬷嬷显然有些不情愿,她之前刚刚对林瑶有所改观,毕竟林瑶帮过她们,但是今天又觉得不舒服了起来,觉得一个正经的女人,谁会跟外男私通?   但是她也知道齐如珍说的对,这些日子以来,齐如珍为了那个位置如何的谋划,费了多少心思,她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道,“奴婢知晓了。”   李苋一直在外盯着,直到确定屋内的睡了过去,这才自言自语的说道,“还算是识相。”随后对着一旁的随从说道,“在这里盯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要马上上报。”随后直接回了京城。   刚才太过畅快淋漓,林瑶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她连穿衣的力气都没有,手脚发软,还是赵恒一边摸索一边给她穿上的。   “这个系带是这么系的?”   赵恒却没有半点的不耐烦,倒像是如同小时候,给表妹的布娃娃穿衣服一般,十分乐在其中。   最后还是林瑶羞的不行,不肯让他在帮忙了。   等着穿戴整齐,两个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觉得这般静静的抱在一起就十分满足,内心安稳而温馨。   李苋还当皇帝已经回了宫,谁知道到了林记火锅发现,皇帝居然还在这边,冉三宝急得不行,却又不敢去提醒皇帝,见到李苋来了就见到救星一般的,说道,“李哥,你总算是来了,该回宫去了,太后也早就应该醒了,说不定还在等陛下呢。”   不是说不定,是肯定在等皇帝了!   李苋心中对冉三宝很是鄙视,自己不想惹的皇帝不高兴,就等着他来当这坏人,他其实在路上已经拖了一会儿,谁知道皇帝居然这般拖延…… 有些后悔回来太早,应该在拖一会儿的。   只是到了如今却是没有退路了,皇帝这般看中他,也不全是因为他会奉承,还是因为他会审时度势,会在不对的也提醒皇帝。   “没用的东西!”李苋骂还是要骂的,不然这一口气咽不下去,冉三宝马上就低下头来,李苋哼了一声,走到了门口,鼓足了勇气,敲了敲门,道,“老爷,该是回去了。”   林瑶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推了推赵恒道,“三爷,已经很晚了。”   赵恒被林瑶推开,只觉得胸口一下子就空,好一会儿才低低的说道,“那我走了。”   林瑶点了点头,拿了一个新绣的手帕递给了赵恒,道,“闲着没事就绣了个帕子。”   白底的帕子上绣着一丛兰花,用的是林瑶擅长的双面绣,正反两面都是一样的花纹,分毫不差,林瑶只要想起赵恒就会绣一下,不知不觉中就绣完了。   赵恒自然是喜欢的,这帕子不仅针法别致,绣的更是栩栩如生,更不要说是林瑶亲自绣的,而且他虽然不会刺绣,但是也知道想要绣出这样的一个绣品怕是要费不少时间,恐怕两个人分开之后,林瑶几乎每天都要绣一会儿。   “阿瑶送的,我都喜欢。”   赵恒摸了摸兜,也拿出一个藏青色的锦袋来,笑着说道,“打开来看看。”   林瑶在赵恒期待的目光中,拉开了锦袋上的绳子,里面放着一枚鸡蛋大小的圆润珠子,在安静的夜里发出淡淡的荧光来,林瑶惊讶,“这是明月珠?”   赵恒道,“你上次不是说烛火虽然明亮,但是有烟,点了一夜不太舒服,我当时就想着换成明月珠就好了。”   林瑶当时不过就是一句抱怨,主要是赵恒缠了她一夜,弄的她筋疲力尽的,其实就是暗示赵恒该是休息了,结果他前面的没听进去,却是记得这个明月珠……   赵恒为了给林瑶找这个明月珠,还亲自去库房翻了许久,本来想要多拿几个,又怕是林瑶起疑,最后挑选了一个最亮,最大的一个,他想着林瑶肯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林瑶却突然问道,“三爷,这明月珠是不是您从家里偷出来的?”   赵恒,“……”   林瑶赶紧把明月珠放回锦袋里,拉上绳子,道,“我知道三爷的心意,但是这不行,快还回去吧。”   李苋喊了半天也不见赵恒出来,就开了一个门缝,准备提醒下皇帝,结果这一靠近就听到林瑶的话来,差点没笑出声来,皇帝偷东西?   他可还是记得,皇帝在库房里翻了半天,最后摸出这个珠子来,那神态…… 喜滋滋的跟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自然是憋住了笑,再一想,居然有点同情皇帝了,精心的送了礼物过来,却被怀疑是赃物。   只是林瑶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这明月珠价值连城,还是道家的宝物,而且像这么大的,更是珍宝中的极品,都是有市无价,捧着银子也买不到。   赵恒解释了许久林瑶才相信这是他自己的东西,喜欢自然是喜欢的,起身吹灭了烛火,顿时屋内都是莹莹的光亮,她显然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把手放在珠子上遮住光,又在拿开,来来回回的反复了玩了许久,一旁的赵恒却十分纵容的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   林瑶玩够了这才回来轻轻的抱住赵恒,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柔声的说道,“真好看,我很喜欢。”   赵恒之前有多不耐烦,有多少的委屈,这一刻也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心的欢喜,他忽然就懂了,那个为了周幽王为了哄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的心情。   两个人又是耳鬓厮磨了一会儿,还是林瑶推了推赵恒,他才无奈的起身,林瑶亲手给他披上了莲蓬衣,而赵恒给她戴上了兔毛的毡帽。   赵恒怕是林瑶回去太辛苦,道,“今日太晚了,就在这里歇着吧。”   林瑶却道,“总是睡不踏实,还是要回去。”   赵恒很想送林瑶,但是这会儿又不得不回去,就把李苋留在了这里,道,“他跟在我…… 我大哥身边,跟兵马司的人也熟悉,让他送你回去吧。”   林瑶也没有拒绝,各自出来上了马车,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行了几步,赵恒还是忍不住撩开帘子去看,却发现林瑶就像是被放入水中的鱼,一个回头都没有就这般走了…… 赵恒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气道,“难打真把朕当做面首了不成?”   可怜李苋,刚从别院回来,就又要送一趟,不过他一想到今天回去少不得要被太后盘问,还是这般避开风头比较好,心情就好了起来,茂春是个闲不住的,李苋也是能言善道,两个人一路聊的十分愉悦,倒是很快就到了。   林瑶实在是太累了,回去沐浴的时候差点睡了过去,还是曹嬷嬷给她抱回床上的,她沾了枕头就睡了。   因着第二天休息,林瑶起的有些晚,漱洗完之后在吃早膳,是一碗鸡丝面,鸡汤浓郁,面条筋斗,十分的鲜香可口。   曹嬷嬷走进来,说道,“夫人,那个孩子回来了。”   林瑶一时没想起来是谁,等着曹嬷嬷提醒,说是前阵子救的第一个男童,这才道,“是他?”   “还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女童。”曹嬷嬷说道这里露出几分心痛的神色来,“瘦的一把骨头,还发着高烧。”   林瑶刚好吃完了,起身道,“走,去瞧瞧。” 第51章   曹嬷嬷把人安置在下人住的一个院子里, 离正屋有点远,林瑶走了一会儿,等着到了这边, 额头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子来。   崔筠早就没有之前的那种桀骜不驯,低垂着头,像是一个被风吹断了的树枝,微微颤颤, 脆弱不堪, 林瑶知道崔筠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看到林瑶之后,崔筠就直接跪了下来,“夫人,求您救救我妹妹。”   原本那么骄傲的孩子, 这会儿却是跪下来哀求, 谁都想随心所欲的过一辈子, 可偏偏成长会教会你如何的去弯腰祈求, 因为没有底气的骄傲就只是愚蠢而已。   林瑶道,“起来吧, 你妹妹怎么了?”   “前天被庙里的和尚赶出来,没地方去, 就在山洞里呆了两天,可是太冷了,就开始咳嗽, 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发烧到现在。”   林瑶去看崔昭, 这一年她才九岁, 但是因为长期奔波, 居无定所, 饱一顿饿一顿, 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只是还是能看出漂亮的五官底子来,睫毛纤长,鼻子挺拔…… 他们姐弟俩都生的很好,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到底有着怎样的出众相貌。   “喊了郎中没?”林瑶去问曹嬷嬷。   “叫人去了。”曹嬷嬷应道,虽然去喊了,却因为她们住的地方在人烟稀少的别院里,要等好一会儿才能见到郎中。   屋内点着地龙,十分暖和,但是崔昭却是穿着厚厚的棉袄,加上发烧,所以满头的大汗,林瑶忍不住蹲下来给她解开袄子,结果袄子里又是夹棉的比甲,比甲里是右衽小袄,解开小袄上的系带,才看到里衣,虽然还能看出来是名贵的绫布做的,但是如今已经全黑了。   期间或许是觉得不安,崔昭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下意识的就握住了林瑶的手,林瑶单手解衣服有些难,就想要推开,但是崔昭的手小小的,又软又轻,就不忍心了。   曹嬷嬷见了这衣裳,道,“怎么这么脏?”   在一旁的崔筠头低的更低了,两只小拳头却是握的紧紧的,“是我没照顾好妹妹。”   林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给你妹妹洗个热水澡,正好可以给她降温,顺道清洁一番,一会儿郎中来了也好诊脉。”随后对着曹嬷嬷道,“嬷嬷,我不放心别人,这里就您带过孩子,您给她洗吧。”   “夫人放心。”曹嬷嬷也是心疼这个孩子,伸手就去抱崔昭,崔昭突然间就睁开了眼睛,她眼睛乌黑纯净,漂亮的像个宝石,一时间叫所有人都看呆了,她茫然看着林瑶,喊道,“娘?”   林瑶心中一震,忍不住看着眼前的女孩。   一旁崔筠忍不住喊道,“林夫人不是我们的娘,娘早就死了!”崔筠自己说完就红了眼圈,却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想要克制泪水的滑落。   崔昭似乎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握着林瑶的手渐渐的放开,目光满是失落。   曹嬷嬷把崔昭抱走了,林瑶对着崔筠说道,“你也去洗个澡。”   “我不洗,我要看着妹妹。”   “给你妹妹请郎中可不少钱。”林瑶挑眉,看着崔筠道,“你上次欠我的银子还没还,加上这次的,可就不少了…… 不过你要是这么脏兮兮的,我也没活儿给你做。”   崔筠倔强的抿着嘴,却还是起身道,“去哪里洗?”   等着从后罩房出来,林瑶看了眼自己的手,刚才崔昭就是握住了她这只手,软软的喊着娘,一时让她百感交集,要是当初她小心一点,那个未成形的孩子是不是也这般大了?   林瑶一时有些失落,不过等着走出了院子,被冬日的冷风一吹,顿时就清醒了过来,她向来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很快甩掉了这份伤感,结果刚要拐过去准备进屋就看到茂春领着蔡郎中过来。   蔡参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夹棉圆领长袍,戴着灰鼠皮的毡帽和手套,身上背着药箱子,一副来出诊的模样,果然见到林瑶就道,“我想着也该给夫人诊脉了,就直接过来了,刚好看到茂春姑娘下山要去请郎中,就想着何必那么麻烦,我去瞧瞧就行了。”   茂春却道,“蔡郎中,我刚还想问你呢,我们夫人明天就会去店里,您又何必这般辛苦往山上跑?”   林瑶看到蔡参一向严肃的脸差点快挂不住了,好在茂春又说一句,“不过也幸亏您过来,不然也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可以给小丫头看病,就是累着您了。”   蔡参明显松了一口气,一向话不多,也不会说客套话的客套道,“不累,多跑动下对身体也好。”   蔡参本想先给林瑶诊脉,林瑶却道,“蔡郎中,先去看看孩子吧,说是昨天晚上就开始烧了,算下来也是一个晚上了,耽误不得。”   蔡参点头道,“夫人说的正是。”   林瑶觉得这般麻烦蔡参很是过意不去,道,“这诊费就算两份吧。”又道,“蔡郎中,上次您带回去的腊肉都吃完了吗?下山的时候让茂春给你带个二斤吧。”   蔡参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林瑶十分好笑,这才终于确定,他特意跑一趟是为了吃她做的腊肉,又道,“要不要再带一些酱菜回去?”   蔡参不客气道,“不用太多,给个二斤左右就行。”   林瑶,“……”   林瑶回到了屋里就拉着茂春算账,自从加了新的锅底之后,生意又蒸蒸日上,名气比以往还要响亮,这段时间算是狠狠赚了一笔。   茂春兴奋的说道,“夫人,这般下去咱们很快就可以开分店了吧?”   林瑶道,“我准备筹钱买个铺面再开分店,所以再等等吧。”林瑶喝了一口茶水,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来,“母亲上次回信说爹爹的腿不太好了,就不来我这里住了,虽然寄了不少药回去,但是我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二老了。”   茂春听了道,“夫人,要不,咱们过年的时候回去过如何?”   林瑶点头道,“我也是怎么打算的,以往过年的时候都是最忙的,人情来往一个都不能错,还要回家祭祖,给大伯母等人准备合适的礼物,十分的费心费力,如今倒是自在了,谁也管着我,正好回家陪陪二老尽孝。”   酒楼已经步入了正轨,经营等事情自有高掌柜在管着,有个突发的状况还有向东至在旁边,她离开一阵子倒也不用担心。   茂春听了很高兴,“奴婢也许久没回去过了。”   两个人商量着带些什么礼物回去,又想着几号回去,正说得热火朝天,丫鬟领着蔡参进了屋,“小丫头着凉了,得了风寒,我给小丫头施了针,又吃了退烧的药丸,已经不烧了。”   林瑶道,“有劳蔡郎中了。”   “不过分内的事情。”蔡参去旁边重新净手,准备给林瑶诊脉。   林瑶来到别院之后,或许是因为彻底放松了下来,又吃的好睡的香,脸上的黄斑神奇的好了起来,但就剩下最后一点痕迹,却一直难以消除,还是吃了蔡参调理的药才彻底治愈的。   那之后林瑶就对这个蔡参大为改观,虽然他不是御医,在外也没什么大名气,林瑶却十分的信任她。   蔡参诊了脉,好一会儿才说道,“不错,就是夫人最近不可太过疲惫,须得早睡早起。”随后给林瑶重新改了改方子,说道,“按照这个方子吃,在吃个三个月。”   林瑶很是感激蔡参,道,“还没好好招待过您,这一次我做点新菜,您吃了饭再回去吧。”   晚上林瑶在院子里点了灯,叫人搬了炭火出来,上面放上煎饼锅,又把之前腌制好的肉都拿了过来。   大家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衣,却依然觉得冷,都围在炭火旁边烤火,林瑶用毛刷在锅子上面刷了一层油,然后铺上之前腌制好的羊肉,那肉遇到了滚烫的铁板,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肉香味也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在寂静的夜里,伴着银光,那肉香味道变得格外的诱人。   等着烤的两面都没有血色了就可以吃了,林瑶分发给了众人,今天也没什么外人,林瑶就喊了茂春,曹嬷嬷一同吃。   蔡参闻到那味就觉得十分好吃,等着入口,果然特别的嫩,几乎入口即化,加上还有一股特有的调料香味,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云付这几天累得够呛,那将军好像突然对他另眼相看一般,无论去哪里都带着他,还给他指派了一堆的事情,昨天刚从去京城参加完了太后的寿宴,也不得休息,又马不停蹄的回去了,忙到现在才回来。   之前因为太忙,都住在了兵营里,今日难得回来,很想去拜访林瑶,但是想到太晚了就准备明早再去,结果老远就闻到了那股香味,是林瑶才会做的特有调料味道,他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套上莲蓬衣就去了。   林瑶之前就是示范了一遍,后面就茂春和曹嬷嬷轮流烤肉,大家都吃的满嘴留香,茂春忍不住说道,“夫人,您又是怎么想到的?”   “上次炒菜的时候,有块肉掉在旁边煎饼锅上,特别香,我就想试试这么吃会如何…… 居然还不错!”   “何止不错,简直太好吃了。”   “你们在吃什么呢?”   林瑶一抬头就看到了云付,忍不住笑着说道,“五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快来坐。”随后让茂春去添了一双筷子,林瑶用的是银霜炭,一点烟都没有,所以就算没有烟囱,也熏不到。   “别提了,忙死我了。”云付下意识的就坐在了林瑶身旁,皱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可怜兮兮的说道,“将军那是一刻都离不开我,一直要跟在旁边伺候着,就没空回来,我可真是想死你…… 们了。”   茂春道,“五爷,您想我们是假,想吃烤肉是真吧?”   曹嬷嬷难得附和了茂春,道,“我可是还记得,五爷第一次来我们府,就是因为闻到了羊肉的香味。”   “嗨,今日还有蔡郎中在,你们就给我留些颜面不是?”   云付性子好,没什么架子,跟大家都混的熟悉,曹嬷嬷也好,茂春也好,都很喜欢他,听了曹嬷嬷的调侃,大家一时忍不住笑,林瑶也跟着笑了起来。   云付偷偷的去看林瑶,见她眉眼弯弯,只觉得这冬日的天空格外的高,星星格外的明亮璀璨,就连那月亮,也都比平日里亮了一些。   另一边,江嬷嬷给齐如珍拿了两件裘衣让她挑选,只是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您真的要去?”   齐如珍指了指左边的那件,道,“听说林夫人脸上的斑就是那位郎中给看好的,而林夫人为什么脸上长斑,据说因为小产之后……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人肯定极为擅长妇科。”   江嬷嬷给齐如珍披上裘衣,却不以为然的说道,“他要是真那么厉害,怎么没有当太医?奴婢瞧着也就是骗骗林夫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女子。”   “林夫人可不是没见过世面,可不要小瞧了她。”   其实江嬷嬷这话多少有点怨恨的成分,她一开始或许是有些瞧不上林瑶,但是随着慢慢深入了解就发现,林瑶有许多过人之处,可偏偏,林瑶居然跟皇帝…… 这就让她很不齿了,觉得林瑶私德不好。   “走吧,以后莫要在说这种话了。”   江嬷嬷很是不甘心,给齐如珍撩开帘子,跟着她出了门,刚开门就感觉到寒风一下子就吹了进来,让人冷得打哆嗦。   江嬷嬷道,“郡主,您真的咽的下这口气?”   齐如珍望着远处的山脉,要被挺直,语气严厉的说道,“嬷嬷,我再说一次,以后莫要再提这件事了,不然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齐如珍真的不在乎了吗?自然不是,只是皇帝的女人以后只多不会少,她能在意的过来?所以理智回归之后,想的更多是如何尽快诞下皇长子,因为在宫里,只有生下儿子,这地位才能稳固。   江嬷嬷这才不敢再说了,她其实也知道不该这么说,但就是替齐如珍觉得憋屈。   林瑶看到齐如珍的时候还有些诧异,道,“我还当郡主不来了。”   之前齐如珍问起林瑶用的药方子,就说自己也想要请蔡郎中瞧一瞧,所以这一次蔡参上山,又恰好在吃烤肉,林瑶就叫人去邀请了齐如珍。   齐如珍坐在了林瑶的左边,刚好和其他男客分开,炭火暖和,烤肉滑嫩鲜香,再喝上一口温茶,这日子实在是惬意。   蔡参道,“林夫人这烤肉实在是好吃,不知道放了什么调料来腌制。”   林瑶正在考最后一块羊肉,笑着说道,“你们谁猜出来腌制调味料来,就把这最后的烤肉给谁。”   大家一时都来了兴致,让人出意料之外,第一个说话的居然是齐如珍,她道,“有葱姜丝。”   一旁云付鄙夷道,“这不废话,什么菜不放这三样的。”   齐如珍对云付的鄙视很淡定,说道,“我还没说完呢,还有酱油,盐,枯茗粉……”别说齐如珍居然全都说对了。   林瑶笑着说道,“还差一样!”   齐如珍又低头尝了一口烤肉,云付很是不甘心,毕竟之前都是他跟林瑶讨论调料,其实齐如珍说的调料他也知道,就是没抢过齐如珍,让她先说了,至于最后一样,他也是尝不出来…… 凑过去闻了闻,突然间恍然大悟道,“是蜂蜜!”   结果说完发现齐如珍居然也猜出来了,两个人居然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林瑶诧异,没想到一直吵架的两个人,居然也有这般默契的时候,道,“猜对了,你们俩一人一半。”   蔡参吃的意犹未尽,提议道,“林夫人,您要不在店里卖这个烤肉如何?”   林瑶却摇头道,“太杂反而不好,什么都要做,反而会什么都做不好,不如一心一意的把火锅做好就行了。”说道这里忽然道,“五爷,您不是常说银子不够花?不如您开个烤肉店?”   “那怎么行?我可从来没开过酒楼,再说,这烤肉是你琢磨出来的,我不能抢了。”云付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   林瑶道,“这样,我出一半的银子,再拿这烤肉腌制方法的入股,到时候利润只算我五成就行了。”   云付听了其实有些心动,毕竟家里对他限制的有点厉害,能赚钱谁不乐意?更何况这烤肉这般好吃,他觉得肯定会赚翻了,“可是我现在有公职在身也走不开呀。”   “我最近还有些空。”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齐如珍突然间说道,这话刚说完,一旁的江嬷嬷就震惊的喊道,“郡主……”   齐如珍一开始只是犹豫,但是越想却越觉得合适,进了宫可不是万事大吉了,要花银子的地方更多了,再说家中状况越发不好,她怕是自己入宫没多久,家中就支撑不下去了…… 赚很多银子,随心所欲的花,想用炭火就用炭火,想买首饰就一套套的买,再也不用为了省银子算计个没完,越想越是觉得心动。 第52章   皇帝刚到了寿阳宫门口就看到吕嬷嬷正来来回回的踱步, 等着看到皇帝马上就小跑过来,道,“陛下, 您总算是来了。”   “母后现在怎么样了?”   吕嬷嬷道,“不肯用膳,也不叫太医诊脉,把自己关在内室里半天了。”   皇帝皱眉,站在院子里半响,道, “朕去瞧瞧。”说着就走了进去,绕过屏风就看到两个宫女站在内室外,那门却是紧闭的。   宫女要给皇帝行礼,却被他摆了摆手, 挥退了下去。   皇帝在门外敲了敲门, 道, “母后!”   里面却是没有一点动静,皇帝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太后回应就道,“母后, 您不用膳, 那朕也不吃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太后似是终于有些触动, 道,“嚯, 真是了不得, 如今学会逼母后了?”   皇帝却道, “朕怎么敢逼母后, 只是母后不用膳,朕又如何吃的下去?”随即又道,“朕就在这里陪着母后,直到母后消气为止。”   皇帝说的诚恳,太后显然受用,倒也没有再骂了,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开了门出来,因着早膳也没吃,不过走了两步就差点摔倒,还是皇帝眼明手快的把人扶住,“母后,您小心些。”   太后见皇帝这般懂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陛下,你怎么就不肯点头,我知道之前的两位皇后都不和你心意,可是这一次的绝对不会错的,那个襄阳郡主,相貌,女红,无一不好,又进退得体,很有大家风范,并且是个有魄力的,我后来才知道她居然是自己上京的…… 这种果敢和毅力,在那些闺秀中当真是少见,正是良配。”随后又道,“再说了,不是还有个杨家三小姐?那三姑娘生的圆润可爱,性子又活泼,还能陪着你解闷,她们一个端庄可以堪当后位,一个性子开朗,可以陪你,这多好?母后可是想了许久了。”   太后准备封了齐如珍为皇后,而杨三小姐则是嫔妃。   皇帝扶着太后坐在罗汉塌上,又斟了一杯茶水,等着太后喝了一口,脸色稍缓,这才开口说道,“当初册封头两位皇后的时候,您也是这么说的,一模一样。”   “是吗?”   “是!”   太后一气,顿时就把茶杯狠狠的放在桌上,哐当一声,茶水就洒了出来,道,“这件事由不得你,就这么定了,我这就下旨去。”   “您定您的,反正朕是不会踏入昭阳宫一次,您要想让她们守活寡,您就下旨去吧。”昭阳宫是历代皇后的居所。   “你这是要气死我呀!”   “您要是真有个好歹,朕就自绝去陪着您,但是这婚事,朕是绝不答应的。”皇帝见太后气的发抖,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母后,您不要逼朕了。”   皇帝一直都十分听话,只是偶尔要是坚持一件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太后又怎么会不知?   但是让太后放弃这件事,却又十分的不甘心,谁能甘心忍受自己膝下空虚的事情?更何况太后为了给他挑选后位人选,也是费了不少心力,不想这么功亏一篑,所以明明上次皇帝拒绝过,太后还是重新提了起来,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场对话。   “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太后忍不住喊道。   皇帝身子一僵,太后见了这微妙的神态,心中一惊,马上就道,“有喜欢的女子,你就跟母后说,只要是身家清白,本分的女子,母后也不会阻拦你的。”   “没有。”   “不可能,你指定是瞒着我什么!”太后道。   皇帝想起林瑶的身份来,和身家清白差十万八千里,只是却偏偏得了他的喜欢…… 但是太后要是知道,少不得要对林瑶不利,马上就道,“母后,儿子也有一件事想要问问您,那李贵妃到底在哪里?”   太后一惊,看着皇帝道,“什么李贵妃?”   “您知道我说的是谁,她还活着是不是?”   李苋听从了皇帝的吩咐,真就去挖了棺材,这才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尸体,皇帝思来想去,这件事只能是太后做的。   原来他不想说出来的,但是太后一直咄咄逼人,要是不说这件事转移下太后的视线,太后一直刨根问底的,说不定就会波及林瑶,只是等着说出来,又觉得这件事压在心口太久,那语气就有些不好了。   “母后,你为什么把她关起来?”   太后见已经瞒不住了,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等着重新做睁开,全是恨意,道,“这件事你不要管,出去!”   皇帝站了半响,最后不敢再激怒太后,只好退了出来,刚好遇到了因为动静跑过来的吕嬷嬷,她道,“陛下,这是……”   “李贵妃在哪里?”   吕嬷嬷毕竟经历了不少事情,还是沉得住气的,面上看不出破绽来,神色如常,但是等着抬头看了眼皇帝,就知道这件事已经藏不住了。   “陛下,恕罪。”   皇帝知道没有太后发话,吕嬷嬷是不会吐露一句的,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办法,居高临下的看了下吕嬷嬷,又道,“你们把李贵妃关在寿阳宫哪里?”太后平日不出门,那李贵妃只能是在这宫里。   吕嬷嬷低着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   皇帝从寿阳宫出来,走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冷,一旁李苋马上就拿了大氅披在了皇帝的身上,道,“陛下,天冷,别是着凉了。”   皇帝裹紧了衣服,这才觉得暖和了一些,道,“你跟朕多久少年了?”不等李苋回答又说道,“当年二弟差点淹死朕,就在那个湖里,那么多人看着,没有一个人来相救,等着母后赶到的时候,朕就剩下一口气了。”   李苋可是一直记得这件事呢,当初二皇子的狂傲到了顶点,小小年纪就已经要杀人,可见心狠手辣。   先帝也是从这件事开始远离李贵妃母子的。   “后来,二弟被赐了毒酒,朕去见他的时候,他说当时那般意气用事,是因为之前有人刺激他,说他永远也是个二皇子,只要朕在他就没办法出头……”   李苋吃了一惊,二皇子虽然死有余辜,但是听皇帝这意思,是有人在唆使他杀人。   皇帝又道,“他还说早就看到了母后过来了。”   李苋只觉得心口狂跳,皇帝这意思,当初二皇子推皇帝下湖,还有被太后和先帝看到奄奄一息的模样,都是精心谋划好的?   而这个人是太后?   如果是太后,这心也太狠了吧?难道就没想过,万一来不及,皇帝不就是淹死了?李苋越想越是心惊。   皇帝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一直憋在心里许久,今日因为李贵妃的事情才爆发出来,等着跟李苋倾诉了一番,被冷风一吹,顿时就又平静了下来。   “朕真是厌烦这个地方。”皇帝说着往前走,“所以不想阿瑶在这叫人肮脏的后宫里呆着,她不应该被束缚在这里。”   李苋心中一震,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一直出宫找林瑶,却没有把人传召入宫的原因,当然,他原本以为是林瑶下堂妻的身份…… 但是想想,如果皇帝真想要林瑶入宫,也不是没有办法。   “走吧。”皇帝捏了捏额头,随即大步流星的向前走了。   李苋原本以为皇帝会出宫找林瑶,却见他直接回了寝宫,让人点了安神香就睡了…… 他就想起,每次皇帝遇到没办法解决的烦心事情就会这般,像个孩子,似乎只要睡一觉就会没事。   不过他其实知道,皇帝更想去见林瑶,而没出去的原因,只是因为现在不合适,太后和皇帝闹的如此僵硬,这时候出宫必然会激怒她。   ***   天气越发冷了起来,雪还下个没完。   齐如珍回到了家中,叫江嬷嬷拿了账本出来,算了算账,几乎跟她记的数额差不多,江嬷嬷虽然早就知道齐如珍术法好,不然也不会从小就管着侯府的中馈,但还是被惊道了。   “郡主,您记的这个数和奴婢算出来的只差一点。”   “就只剩下不到一百两银子,您却只顾夸我。”齐如珍叹气,随后从匣子里拿出两个金元宝出来,正是从太后那边得的赏赐,随后又从首饰盒里摩挲了半天,最后拿出一个玉镯说道,“全部拿去兑出来,这个镯子也当了吧。”   “郡主!”   “入宫之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想着之前把店铺开起来,以后也就多一分营收了,到时候还能补贴家里。”齐如珍记得,母亲已经许久没做过新衣裳了,想到这里她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林瑶再次见到齐如珍的时候,距离吃烤肉隔了三天,她还是那样有些难以亲近,带着郡主特有的矜持,但是却露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林瑶只当没看到,她是想让云付赚些银子,结果没先到齐如珍却冒出来…… 她一个郡主,又如低声下气的做生意?所以当时也就没说什么,只是看她今日这神态,难道是打算开一个酒楼?   但是她有银子吗?   林瑶可是记得去齐如珍家中的时候,虽然很多东西看着昂贵,却都是旧货了。 第53章   林瑶道, “郡主,自古以来士农工商,您这样的身份如何能做商贾的营生?”   齐如珍一时愣住,她没想到林瑶会拒绝她, 林瑶的话虽然没错, 这商贾确实是低微, 这也是齐如珍一直在林瑶前面高高在上的缘故,但是这京中的贵胄们, 谁又能离得开这个?那些有名的商号,要认真探究起来,后面都有大靠山, 不是王孙贵族就是朝中的大员。   林瑶虽然笑着, 但是客气和疏离是那样的明显, 齐如珍一时说出来的窘迫,马上就恢复了矜持,淡淡的说道, “我就是问问。”   等着齐如珍走后,茂春给林瑶去打了洗脚水, 忍不住说道,“奴婢是有些不明白这个郡主了,说她瞧不上咱们吧,还总来…… 要说她想要和您交好吧, 却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又道, “您也是, 说什么不管她了, 却每次有个什么事都会喊他。”   林瑶正往脸上涂抹一种药膏, 这也是蔡参给她的, 说是对肤色很好,她每天睡前都会抹在脸上,听了这话道,“襄阳郡主是不太讨喜,但是你是没见过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笑面虎,面上和称兄道弟,一副掏心窝子的模样,但是翻脸无情,恨不得背后捅你一刀,起码郡主言行一致,并没有什么害人之心。”又道,“我有时候是会心软,因为瞧着她会想起以前来,我那时候也是刚嫁人,什么都要自己来,吃过苦就不用说了,郡主也是,旁人这个年纪还在父母身旁绣花玩乐,她却一个人千里迢迢的入京来,只是为了给家族争一争,但凡家中可以有人顶着,又何必这般。”   “反正奴婢就是不喜欢她。”   “这些话你可以跟我前面说,但是郡主在的时候须得忍住。”林瑶突然道,“都说她以后要入主中宫,到时候…… 总要给她留一些体面。”   茂春正要说话忽然间听到外面有个惊讶的声音,“三爷,您怎么来了?”   自从分开之后,林瑶一直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看似非常的惬意,但是说实话,心里还是很牵挂赵恒的,听了这话赶忙起身,趿拉着鞋子推门而出。   一打开就门就感觉到这凉风一下子就吹了进来,冷的她直打哆嗦,但是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红色的灯笼下,赵恒穿着一件灰色的大氅,长身而立的站着,林瑶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喊道,“三爷?”   赵恒睡了一觉,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溺水的时候,四周都是水,他渐渐的往下沉,那水下没有一丝光亮,黑沉沉的,他害怕的不行,拼命的想要挣扎,但是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一抬头就看到年轻的母后,他想要呼救,却发现母后正冷漠的看着他,一时只觉得心如死灰,慢慢的闭上啦眼睛。   等着醒来之后就发现是一场梦而已,已经是晚上了,外面黑漆漆的,寝殿内只点着一盏宫灯,把他的影子来,投射在墙壁上,显得那么孤单而冷寂。   “母后呢?”   “太后已经歇下了。”   赵恒忽然就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起身穿衣,然后喊了李苋去备马车,从皇后后面的角门出宫,几乎是一气呵成,只是等着到了袖佛山的别院外,忽然就有些踌蹴。   这样的他会不会显得有些太迫不及待了?   结果看到林瑶开了门出来,应该是跑的太急,身上还穿着单衣,就这么笑着跑出来,赵恒也不自觉地的跟着笑,然后展开了手臂,林瑶就一下子扑了过来。   直到怀里抱着这个人,赵恒这才觉得心里一个缺口好像被填满了一般。   赵恒忙是扯下大氅披在了林瑶的身上,然后弯腰把人抱起来,往屋内走,略带几分生气的说道,“也不说多穿一件。”   林瑶实话实说道,“一时高兴,就忘了。”   这话居然比任何的措辞华丽的情话还要动人,赵恒原本在路上还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在这么冷天的来这里,也不是不喜欢林瑶,就是太后情绪不稳定,他应该是守在宫里的……   可是这一刻,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到了屋内,林瑶就让茂春去打水给赵恒漱洗,林瑶却看到襄阳郡主落在长几上的耳暖来,对茂春道,“你叫人把这个耳暖送过去吧。”   茂春还是气不过,撅着嘴道,“我不去,不想看到她趾高气扬的模样,等着真的入宫当了娘娘再说。”   赵恒正脱了外衣在喝茶,听了这话忍不住问道,“茂春这丫头说的是谁?”   茂春道,“不就是隔壁那个郡主。”   “你这丫头,你们夫人确实是把你给惯的什么话都敢说了。”赵恒道。   茂春想起自己上次说的话来,一时心虚,踌蹴了下就扑通跪了下来道,认认真真的说道,“三爷,奴婢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三爷大人有大量原谅介个。”   赵恒瞧了眼林瑶,知道茂春是她最喜欢的丫头,也不想她难做,道,“起来吧,也不能全怪你,你只是替你主子说出心里话而已。”这也是为了赵恒当时虽然生气,但是没有治茂春罪的原因。   林瑶拿了自己下午做的糯米糕来,米白色的糯米糕,条状,吃起来软糯可口,最适合夜里垫饥了,结果一回头就听到了这话,眉眼一挑,带出几分潋滟的风情来,道,“三爷,您每次过来都是吃我的睡我的,可不就是面首,怎么,您不乐意吗?”   两个人和好之后,面首这个词儿到成了一种亲昵的象征,毕竟赵恒并非真的是软饭男,林瑶也不是真的把他当做面首。   李苋在一旁差点没拿稳衣服,要不是定力好,真就掉在了地上,茂春也是满脸通红,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就准备一起退下去了。   赵恒又无奈又带着几分纵容的说道,“当,这么美的事情,别人想要还轮不到,不过要当一辈子。”   林瑶忍不住笑,一下子就扑了过来,赵恒展开手臂抱住,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面颊道,“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随即又冷冷的说道,“那襄阳郡主不会入宫,也当不了娘娘,大可不必这么战战兢兢的。”   这话似乎对着林瑶说的,也是对着还没出门的茂春说的。   ***   回去的路上,寒风像是无处不在钻入肌肤内,齐如珍这才发现莲蓬衣上的暗扣已经坏掉了,耳暖也没带。   她端详了半天,这件灰鼠皮的莲蓬裘衣还是三年前做的,因为比较新,所以出入宫一直穿着,但是再好的衣裳也经不住这么频繁…… 她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想要怨恨父亲,却又想起父亲对她的无上宠爱,公侯府能走到这一步似乎也是必然之中,毕竟几代内只有一个祖父算正经做了点事,尚了公主,却因为生病早亡,没有把家族支撑起来。   襄阳又远离京城,没有人在朝中任职,早晚会像是那些消失了的公侯府,凋零衰败。   一旁的江嬷嬷道,“这个林夫人也太不知好歹了,您说想要入股开店,怎么就拒绝了?她难道不知道您以后是要……”   齐如珍皱眉,道,“嬷嬷,别说了!”   江嬷嬷去看齐如珍,见她难得绷着脸,又想起之前的警告来,一时低下头,道,“奴婢就是替郡主不值。”   “有什么不值的?”齐如珍突然开口说道,“我上次就说过了,莫要在说这种话了。”   “奴婢看您难过。”   齐如珍是有点难过,她一直觉得林瑶应该理所当然的喜欢她,而且按照她的身份,肯定是想要巴结她的,先不说她自己郡主的身份,恐怕大家已经看出来太后对她的喜欢了,皇帝的婚事都是太后定下来的,这一次也八九不离十。   但是今天她突然发现,林瑶其实对她很冷淡。   到了家中,看到太后赏赐的玉石摆件,齐如珍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   赵恒早上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他看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温暖阳光,只觉得这一觉睡的十分的痛快。   旁边传来李苋的声音,“老爷,您要起床了吗?”   赵恒靠在床沿边问道,“林夫人呢?”   李苋一边拿了衣裳过来,一边说道,“在厨房里呢。”   赵恒起身让李苋伺候着漱洗,等着穿戴整齐就走出了门,屋内点着地龙暖烘烘的,这乍然就出来,忍不住冷的打了一个哆嗦。   还没到厨房就已经听到了笑声,“乖乖,这冬至里还有人吃汤圆?”   “冬至本来就是吃汤圆的!”   “吃饺子!”   赵恒走进去一看,屋内一堆人,林瑶坐在窗下正在包饺子,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忍冬纹锦缎小袄,显出窈窕的身段来。   头发用帕子包起来,因着脂粉未施,露出吹弹可破的肌肤来,看起来要比往日小几岁,日光洒在她身上,显得温婉而宁静。   “三爷来了?”林瑶看到赵恒过来,抬头去看他,笑着说道,“吃了饺子在走吧。”   “饺子?”   “三爷,今天是冬至了。”一旁李苋说道。   赵恒差点忘记这个日子了,太后过寿之后步步紧逼,一直让他点头定下皇后的事情,两个人每次都闹的不太愉快,这阵子过的很是心烦,根本就忘记了冬至将至了。   昨天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是不欢而散。   多久没有过这样安静而热闹的冬至了?   “三爷,您要吃什么馅儿的?”   林瑶指了指里面的几个盆子,道,“这是羊肉大葱馅儿的,那个是鸡蛋韭黄馅儿,还有这个是白菜猪肉的,这是豆腐粉丝馅儿。”林林总总的最少五六种馅儿。   赵恒还是比较喜欢吃羊肉,豆腐和粉丝馅儿也喜欢,道,“这两个吧。”   林瑶就挑了这两个馅儿出来包,她用筷子放了馅儿在面皮上,两只手这么交叉一握,再放开就包出个漂亮的饺子来。   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旁,十分的漂亮。   林瑶见赵恒看的仔细,道,“三爷,您也过来一起包吧。”   “我不会包。”赵恒还从来没包过饺子,但是见林瑶做的简单,好像就这么一捏,饺子就出来了,忍不住生出几分跃跃欲试的心情来。   林瑶温柔的说道,“我教您。”   李苋觉得简直没法看了,在宫里金尊玉贵的皇帝居然在这里包饺子?但是看皇帝那神态,似乎还挺乐意的!   厨房里有暖墙,加上灶台上还烧着火,倒也不冷,赵恒脱掉了外衣,洗了手回来就坐在林瑶旁边。   “这样,您看懂了吗?”   赵恒按照林瑶的方法试了一下,倒是包出来了,就是模样不太不好看,他皱眉道,“这个不行,在包一个。”   “多浪费呀,不要丢。”林瑶赶忙拦住,然后放在一旁,喜滋滋的说道,“这还是三爷第一次包饺子给我吃。”   赵恒见林瑶这么喜欢,显然很是受用,但还是道,“这馅儿是阿瑶做得,我不过包下,有什么区别?”话虽如此,脸上却是带出笑意来,动作也轻快了许多。   李苋正在帮着茂春她们擀皮,却支起耳朵听两个人闲聊,听了林瑶的话忍不住想,乖乖,包的那么丑饺子…… 这林夫人当真是会哄人,也怪不得皇帝像着了魔一般的,对她痴迷不已。   赵恒一开始包的确实是不好,但是后面也慢慢的像模像样了。   茂春擀皮擀的很快,眨眼功夫就一个,旁边还有个十一二岁的男童也在擀皮,穿着一件月白色短褐,看着偏瘦,但是生的十分清秀,一看那细致的眉眼就像是南方人,动作却是不紧不慢,而且还很生疏。   曹嬷嬷走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喊道,“你这皮也太厚了吧?”   崔筠气道,“我说了不会,你们非要让我来做。”   曹嬷嬷不客气的拧着崔筠的耳朵,“欠了银子就好好做事,不要偷懒。”   茂春捂嘴笑,崔筠黑着脸,推开曹嬷嬷,又埋头擀皮…… 曹嬷嬷指点道,“用力一点,早上不是吃了三个大碗饭?这中间要留厚一点,不然饺子容易破。”   崔筠颇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不怪我吃的多,主要是府里的饭菜太好吃了。”   “哈哈哈……”   “这就学会拍马屁了?”   崔昭的病已经好了,穿着一件枣红色的云纹小袄,静静的坐在旁边剥蒜瓣,听到这话忍不住说道,“真的好吃,林姨还给我加了两粒肉丸子,里面有莲藕,吃起来脆脆的,很香。”   崔昭生的粉雕玉琢的,说话的语气软软的带着童音,十分的可爱。   林瑶很喜欢崔昭,和她哥哥崔筠难以亲近的性子不同,崔昭性格软绵可爱,而且她特别喜欢林瑶。   比如吃药的时候,不管多苦,只要林瑶在都会一口气喝光,然后带着期盼看着林瑶,就只是为了得到林瑶的夸奖。   大家听了崔昭软软的话,都忍不住笑起来,曹嬷嬷简直两眼放光,道,“可真是招人稀罕,来,嬷嬷带你去吃糖。”   崔昭却是看着林瑶,林瑶笑着道,“去吧,但是不能多吃,一天只能吃一颗糖。”   崔昭这才高兴地的跟着曹嬷嬷走了。   两个人刚走,外面就传来一个声音,“我要吃鸡蛋韭黄馅儿的饺子!”   云付喊着从外面跑进来,突然间就愣住了,林瑶和赵恒坐在窗下一起包饺子,赵恒包了一个漂亮的饺子,忍不住给林瑶看,林瑶笑眯眯在赵恒的脸上轻啄了一口,两个人一个清丽美貌,一个疏朗英俊,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在他们俩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如梦似幻一般,这场景漂亮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云付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眼前场景非常的刺目。   林瑶看到云付过来,笑着说道,“知道你喜欢吃韭黄鸡蛋馅儿,已经给你备下了。”然后指了指一旁木盆里的馅儿。   茂春道,“五爷,夫人说您喜欢吃韭黄鸡蛋馅儿的,特意让奴婢去集市上花了重金买来的,您这一回儿可要多吃点。”   这时候没有新鲜的蔬菜,想要吃只能花重金买暖室里培育的,那都是供给高门大户的,寻常人根本吃不起。   云付原本觉很难过,但是听到林瑶特意给他准备这馅儿,高兴的不行,顿时就把刚才的失落的心情抛到九霄云外了。“花了多少银子我来出。”   林瑶笑着说道,“跟我客气什么。”随即问道,“要不要一起包?”   “要,我会包饺子!”   云付去洗了手回来,特意在赵恒和林瑶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赵恒,“……”   云付不仅脸蛋生的漂亮,手指头也很好看,纤细修长,白净圆润,他动作非常娴熟,拿起饺子皮,放入馅料,然后捉着饺子皮一点点的折出漂亮的褶皱来,最后捏出了一个极为漂亮的饺子,那褶子像是小扇子一般的整齐,对着林瑶邀功道,“夫人,您瞧,是不是很好看?”   赵恒看了眼自己捏的,再看云付捏的,那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第54章   冬日的清透的阳光洒在林瑶的脸上, 映衬的她的肌肤白的有些透明,等着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十分的温柔秀美。   “包的这么漂亮?”   饺子有很多种包法, 林瑶用的是比较快的那种, 馅儿放好, 两手交握捏住饺子两边,用力捏紧就可以, 缺点是馅儿少, 且初学者很容易会把褶皱弄得不够齐整, 而云付用的则是另外一种比较繁琐的,一点点的把边捏成小扇子一般的褶皱。   这种能包很多馅儿,就是有些麻烦。   云付很有耐心,手也巧, 不过一会儿就包了一排,在赵恒有些歪歪斜斜的饺子里尤为突出, 就是林瑶包的都不如他的好看。   “还凑合吧。”云付满脸的得意,语气却带着虚假的谦虚,随后指着赵恒包的说道, “这是三哥包的?可真丑, 哈哈哈哈。”   赵恒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李苋在一旁剥蒜,听到云付的话, 恨不得把这个蒜瓣塞入他嘴里, 这个六爷是不是打算活了?居然在当面嘲笑皇帝?   不过想想也是,按照他以往的不着调做派, 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林瑶的厨艺本来就好, 如今跟着向东至学做菜, 学的倒是更加全面了,以前很多菜全凭感觉,如今却是知道了原理,厨艺更上一层楼,这几种馅儿调的都恰到好处,吃起来十分好吃。   除了饺子林瑶还做了其他几样菜,蒸腊肉,羊肉炖芦菔,凉拌菘菜等…… 林瑶挨个尝了味道,觉得满意了,这才问起崔筠来,曹嬷嬷说道,“这孩子看着脾气不好,却是个好哥哥,带着崔昭去吃药了。”   崔昭的风寒虽然好了,但还是有些咳嗽,这会儿吃的是治咳嗽的膏药。   林瑶拿了一个食盒出来,装上菜,道,“我去找他。”   厨房离后罩房挺近的,林瑶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她推门进去,看到崔筠正在喂崔昭喝水。   “林姨!”崔昭看到林瑶高兴的把水杯一放就蹬蹬跑了过来。   崔昭生的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乌黑的眼眸清透纯洁,那笑容无暇的叫人动容,林瑶忍不住摸了摸崔昭的发顶,说道,“是不是饿了?给你和哥哥吃。”林瑶说着话,把菜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放在了旁边的长几上。   “是什么?”崔昭怯生生的打开了盖子,碗里面躺着白胖的汤圆,忍不住惊喜的说道,“汤圆?”   林瑶笑着说道,“你们那边的冬至是不是要吃汤圆?这是我让陈姨给你们做的,是芝麻馅儿的。”又道,“这里还有其他几样菜,别光吃汤圆。”   崔昭喃喃的说道,“小时候是娘给我们做的汤圆。”   崔昭那目光里的思念和茫然,简直叫人心碎,林瑶或许到了做母亲的年纪,最是看不得这些,摸了摸崔昭的头,柔声道,“以后每年林姨都煮给你吃好不好?”   崔昭一下子就抱住了林瑶,那小手臂非常的用力,紧紧的,林瑶忍不住拍了拍崔昭的后背。   “你们慢慢吃,我去忙了。”   一旁的崔筠看到丰富的菜肴,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眼眶就红了,等着林瑶出门的时候,出来送她。   “别送了,快跟你妹妹吃饭吧。”   林瑶转头要走,结果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崔筠拽住了,他低垂着头,叫人看不见他的面容,低低的说道,“林夫人,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您的。”   “嚯,难得听你说这种话。”   “真的,林夫人,您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崔昭着急的抬起头来,眼角挂着泪珠,目光里满是赤诚和决心。   林瑶能明白崔筠的心情,原本过的好好的,正是家中的天之骄子,却突然父母亡故,原本可以依赖的祖母对她们视若无睹,最亲的叔父还要杀了他们争夺家产。   一夕之间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崔筠根本就不知道该相信谁了,本能的对所有人都带着敌意。   而今天这话算是崔筠彻底放下了心防,林瑶想着,还算是孺子可教,不是白眼狼。   “我记住你今天的话,可不要食言了。”林瑶严肃的说道,“所以明天开始就好好的读书,我不缺那几个劈材的洒扫的下人,却少个能给我考取功名,帮着支应门庭的人,你听到了吗?”   崔筠红着眼睛大声的喊道,“林夫人,我知道了。”又道,“肯定不给您丢脸!”   这饺子吃的有点晚,吃完已经是下午了,外面又下起了雪,云付吃的十分满足,一想到这是林瑶调的馅儿,其中几个还是她包的就觉得说不来的快活。   “我刚才来的时候买了一些烟花。”   一时林瑶也来了兴致,只是天还没黑,自然没法放,又想起来赵恒也该走了,林瑶很是不舍,但也不知道拖延不得,道,“三爷,您该回去了吧。”   赵恒是准备走的,但是看了眼云付,又看了眼林瑶,这两个人刚才凑一起兴致勃勃的说要放什么烟花…… 看起来倒是相处很愉快,他这一走,不就更能无拘无束了?还有云付那张漂亮的脸蛋,怎么越看越是不顺眼。   “不走了。”   李苋,“……”   “五爷不回去是因为明日要去军中,三爷再不回去…… 侯夫人该是不高兴了吧?”林瑶忍不住问道。   “没事,一会儿陪着你放烟花。”赵恒像是要跟云付比一般,道,“你还喜欢什么样式的烟花,我叫人买去。”   “不用,这些就够了。”   林瑶的反对当然是没用的,赵恒正堵着一口气呢,呵,饺子是没你包的好,但是这烟花,我就不信还不如你?   李苋办事自然没的说,到了晚上就拉着一板车的烟花来了。   “这叫年年有余,一回儿您放下就知道了,空中会出来一条锦鲤鱼 ,这叫铁树开花,空中会绽放开许多花枝来,还有这个叫穿天猴,点下就噌地上去了……”李苋一个个解释着。   云付本来还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觉得皇帝特意拉了烟花来,有点跟他比试的意思,但是看到这么多好玩的烟花,顿时就眉开眼笑了起来,他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道,“好久没放过这许多了,今天玩个痛快。”   一时这边烟花不断,半个天空都是漂亮的烟花。   这边烟花放的这么多,在隔壁自然能看到,齐如珍吃了饺子,见到外面烟花璀璨,披了外衣出来瞧,一旁江嬷嬷道,“嚯,这烟花可都是少见的御供,瞧,那朵秋菊,一直连续绽放四次了,还有那个,应该是年年有余的烟花。”   江嬷嬷说着说着就不讲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能带着这许多烟花来,必然是皇帝的手笔,按道理今天是冬至,皇帝应该在宫里才对?还有太后应该送一些赏赐过来,如今却静悄悄的毫无消息。   这两件事不想还好,一想就觉得十分沮丧。   齐如珍背影单薄,望着林瑶的方向,说道,“林夫人那边应该很热闹吧。”   ***   王正泽到了晚上才发现今日是冬至,他最近忙的不行,时常是拖到很晚才回家,“大人,你快回去饭了吧。”   “是该回去了。”   王正泽上了马车,却因为疲惫几乎睡了过去,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却是没有人来接。   王正泽皱眉,刚下了马车,就看到小丫鬟跑过来,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吧,老夫人要把钱姨娘给打死了。”   “什么?”   王正泽厌烦的不行,却又不得不去,自从大伯母来小住之后,这家里就十分不安生,她和钱姨娘就像是天生的冤家,一直都不甚和睦,不过这打起来也还是头一遭。   急匆匆的去了内院就看到钱姨娘跪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这么冷的天气,还下着雪呢,却只穿着一件单衣,披头散发的,简直不成样子了。   大伯母却穿的十分齐整,还披着厚厚的莲蓬衣,这会儿气的摸着胸口说道,“今日是冬至,你不说为家里准备过节的东西,却要说回娘家去?到底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我听说你们钱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怎么做事情这么没有章法,按道理来说我不过是正泽的伯母,不该管他屋里的事情,但是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大伯母说着这话,显然越想越气,手里握着鸡毛掸子,走过去就打了钱姨娘好几下,只打的钱姨娘手背上出现了红痕,“还是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这个乡下来的,故意给我难堪不是?”   钱姨娘疼的只哭,道,“伯母,您多心了,我就是身子骨不争气,这几日又恰好的得了风寒,这不是怕传给您,就想着回家养养病。”   当初入门的还是还娇美如花的钱姨娘,这会儿瘦的不成样子,脸色还十分枯黄,就好像得了什么大病,马上就不行了的样子。   大伯母原本生气,听了这话更生气了,道,“我们王家是缺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了?我这来了多久,你就病了多久,你敢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王正泽特头疼的不行,以往过节,都是能吃一碗林瑶亲手包的,热腾腾的饺子,现在呢?回来不说有饭吃,却还要看两个人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吵嘴。 第55章   王正泽站了一会儿, 忍不住吼道,“给我住手!”   见到王正泽来了,大伯母终于停了手, 委屈道, “泽儿, 当初你媳妇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都会提前准备, 还会给我准备最喜欢吃的虾仁馅儿的饺子…… 结果你瞧今年这冬至过的,不说我爱吃的饺子,就连个像样的饭菜的都没有。”   周氏去厨房里熬药, 结果还没熬完就听到这边动静,连围裙都没摘就跑过来了, 看到跪在青石板上的钱姨娘,只觉得满心的恨意,这个王正泽根本就不是人,这个大伯母更不是省油的灯, 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可是再看看冷冷瑟瑟发抖的钱姨娘又没了脾气,说白了是她们自己作践, 心甘情愿当妾, 就是打死了也没人说什么。   周氏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根本止不住, 膝行到王正泽跟前, 道,“老爷,姨娘已经病了许久了, 这么冷的天气继续跪着, 真的要不行了。”   大伯母气道, “你这吓唬谁呢?”   只是话刚说完就看到钱姨娘剧烈的咳嗽着,突然吐出一口血来,周氏惊呼一声去搀扶,哭道,“姨娘,你清醒一点。”   这下大伯母也不说话了,王正泽也忍不住皱眉,到并不是心疼,而是满满的不耐烦,这个钱姨娘,自从入门之后就没做过一件让他满意的事情,如今更是在这里吐血,这大过节可真是晦气。   “行了,赶紧带回去吧。”   周氏抱着钱姨娘起来,说起来周氏平日里抱起钱姨娘还真是有些费力,但是如今钱姨娘瘦的太厉害了,很轻松的就提了起来,她心中难受的不行,眼泪更是止不住。   钱姨娘被周氏晃动的睁开眼睛,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对面的王正泽,他官袍皱巴巴的,发鬓不够齐整,但是依然偏偏儒雅,也怪不得当初她非要凑上来…… 只是这个王正泽根本就没有心,犹记得之前林瑶还问过她,委身给王正泽会不会觉得委屈。   她以前觉得这不过是又老又丑的林瑶,因为忌惮她的美貌和年轻而说出来的话语,现在想来,她却是真心诚意的在问她。   林瑶是自在了,她却还在这牢笼里。   钱姨娘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只觉得毫无希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想着就这般死了算了…… 这样的日子太苦了。   大伯母见闹出这么大动静来,颇有些尴尬,却还是道,“泽儿,不是我说,你这个姨娘比起林瑶可是差的远了,我还想着虽然是妾侍,出身却要比林瑶好,毕竟林瑶出身商贾,这钱姨娘却是读书人家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腹有诗书气自华,谁知道却是连个中馈都主持不好的,也怪不得心甘情愿给人做妾。”   王正泽和大伯母关系不算好,大伯母这个人挑剔,斤斤计较,十足的市井妇人,但是毕竟从小养育了他,两个人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再加上王正泽家中并没有长辈,就想着让大伯母过来帮着他主持婚事。   他和顾家的婚事就在明年初了。   但是他现在却有些后悔,甚至怀疑她到底能不能主持好这件事,来了京城之后就是整日的挑剔,又或者责骂钱姨娘,弄得他厌烦的不行。   “泽儿,我之前和你提过的,要不你把林瑶接回来吧。”大伯母见到王正泽脸色不好,有些讪讪的,她也知道如今的王正泽位高权重,不是以前需要她施舍的孤儿,不能像以往那么过火,最后她把这件事都推到了钱姨娘身上,“还是钱姨娘太中用了。”   “新妇明年就要入门了,这时候把阿瑶接回来?”   大伯母却神色未动,好像理所当然一般,道,“难道那新妇不知道她是续弦?再说你和林瑶分开,那不是因为她不能生了,就算是下堂了,照样我们王家的媳妇不是?那新妇不也是大家出身,难道没曾学过妇德?难道连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都容不下,这种女子不娶也罢。”   其实那天见到林瑶之后,王正泽不止一次想要去找林瑶,但是一来太忙,而且林瑶那个耳光也太狠了,二来不久就有着顾大人出面定下了钟家的婚事,这让他又踌躇了起来,如今大伯母的话正是说出了他的心事。   大伯母又继续说道,“泽儿,不是我说,那天我入京的时候看到林瑶和一个男子…… 听说那林记火锅就是她开的,乖乖的,这得多少银子?肯定是有人起了心思,想要讹钱,那林瑶又是一介女子,说不定就被人骗了,你可不能坐视不理。”   “伯母,您肯定看错了,阿瑶最是洁身自好,又如何会和一个男子亲近?”   王正泽当时听大伯母说过这话,但是他那时候很忙,就根本没怎么在意这件事,主要觉得子虚乌有,大伯母看错了而已。   他和林瑶十年夫妻,这一点自信还是有的。   但是听大伯母这么一说,又开始担心了起来,这林瑶如今赚的钵满盆满的,别是叫人起了思要骗钱吧?   大伯母也知道这话太刺激人了,但凡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毕竟谁能忍受戴绿帽?也就不讲了,反而道,“无论如何,你得把林瑶找回来,一个女人流落在外多可怜?终究还是要有个归属才是。”又道,“在说这家中主持中馈的事情离不开她,你的婚事还是要她来操办比较好,到时候和新妇一起,一个给你开枝散叶,一个给你操持家务,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说不定还能成为美谈。”   大伯母也是精明,好人都让她做了,事情也都推给林瑶了。   王正泽真就动了心,觉得大伯母说道在理,林瑶开的火锅店他也去吃过,那味道不用说了,只是当时林瑶不在,倒也没有说上话。   想到以往井井有序的府邸,还有可口的饭菜和合身的衣裳,王正泽当时没觉得如何…… 现在确实越发想念了起来。   “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去看看。”王正泽进了屋,连茶水都没喝一口就出了门,等着上了马车,行驶在路上,看着路边白雪皑皑的场景,想着他和林瑶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下雪的冬季,那时候他还穿着补丁棉袄,虽然不觉得丢人,毕竟功名在身,还傲慢的去挑选婚事,但冷是真的冷,手背都冻红了。   后来定下亲事之后,林瑶让媒人送来了她亲手做的灰鼠皮的大氅,衣服做的既别致又合身,那时候他披着,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暖和过。   王正泽说出来什么滋味,只觉得有种分外想念。   到了别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王正泽却叫人去敲门,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着只要告诉林瑶,他愿意重新接纳她…… 对,林瑶和他置气是因为钱姨娘入门,到时候他把钱姨娘送走,这样她该是满意了吧?   人总是下意识的忘记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王正泽已经忘记了当初林瑶是多么抉择的要和离的事情了。   林瑶刚把赵恒和云付送走,漱洗后上了床准备睡觉,突然就听闻王正泽过来了,她忍不住皱眉,道,“就说我睡了。”   曹嬷嬷应了一声就出门了,只是好一会儿回来就道,“夫人,王大人一直在门口吵闹,奴婢实在是劝不住。”   林瑶气道,“叫人打出去就是。”   曹嬷嬷一时愣住,有些难言的看着林瑶,林瑶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这府邸里没人敢打王正泽,毕竟是一朝内阁,一不小心就是藐视官威的罪责了。   “给我梳头吧。”   林瑶也懒得梳妆了,只是梳了头,披了一件外衣就走了过来,王正泽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到林瑶过来这放下茶杯。   “王大人,男女有别,您要是没有旁的事情就请回吧。”   王正泽皱眉,道,“你要跟我避嫌?”   “正是,大人难道忘记了,那和离书可是大人亲自写的。”林瑶实在不明白王正泽为什么还对她纠缠不清,忍不住又道,“我可要恭喜大人了,听说要成亲了,以后娇妻美妾环绕,您又何必纠缠我这等下堂妇?”   王正泽原本有些恼怒,觉得他还没跟林瑶算上次打人的账,她却开始指责起他来,但是听到后面突然就释怀了,道,“你这是吃醋了?”   林瑶,“……”   “我就知道你会不高兴。”王正泽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原因,少不得有些得意,道,“我仔细想过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实在是不合适,毕竟我们少年夫妻,也是恩爱过十年…… 你不就是不喜钱姨娘?这才闹着和离,这样,我回去就把她休了,你还是回到家中住吧。”   林瑶不可思议的看着王正泽,她可是记得前世王正泽和钱姨娘那般情投意合,她倒像是局外人,两个人还合谋把她丢到了庵堂里给折磨死了,这才多久就可以舍弃钱姨娘了?随即想到顾夫人的侄女钟念秋,道,“王大人,我回去了,那顾家的亲事呢?”   说起来王正泽娶的是钟家的姑娘,但是因为这婚事顾大人牵线的,而且钟念秋是顾夫人的侄女,就下意识说是顾家的婚事了。   王正泽很自然的说道,“你放心,虽然钟小姐有了名分,但是以后你管着府中的中馈,两个人平分秋色,绝不委屈你。”   林瑶虽然早就知道王正泽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但是这会儿还是被王正泽无耻给震惊到了。 第56章   屋内左右两边都点了灯, 把林瑶的面容映的清清楚楚的,她梳着最简单的圆鬓,脂粉未施, 里面穿着一件浅杏色的小袄,下面是素面的湘裙, 外头罩着一件白狐皮的莲蓬衣, 十分清淡的装束,却因为肤色清透白皙, 加上生的美貌, 反而带出清水出芙蓉一般的清丽。   王正泽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林瑶,他已经许久没有认真看过林瑶了…… 自从林瑶脸上长斑之后就不愿正视她了。   但无疑, 现在的林瑶的美貌,就是他也觉得移不开视线。   一想到,以后把钟家姑娘娶回家,加上林瑶两个人…… 左拥右抱的, 人生也不过如此了。   林瑶却道, “王大人, 您看我现在, 一个住着, 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既不用操劳官场上的人情来往,也不需要每次过节的时候帮您招待客人, 更不要说还要赚钱给您挥霍!”随即又道,“以前我还顶着一个王夫人的名头, 好歹沾了您的光, 是个诰命夫人, 如今,我连个名分都没有了,您说我图个什么非要回去,等着回去又出钱又出力的,还要看您和新妇恩恩爱爱?就是只为了图您给我一间屋子住吗?您当我是个傻子不成?”   王正泽一下就愣住了,脸上火辣辣的,林瑶每一句都戳在了他心口上,叫他无法反驳,只是在他的想法里,女人不依附男人是活不下去的,所以自己肯接纳林瑶,算是对林瑶最好的安排了。   “没有男人,你要怎么过活?”   “王大人,我爹还活着呢,暂时还不需要接受您的操心,再说了,难道我就不能再嫁?就得在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就你这又老又丑的,你还当谁敢娶你?”王正泽气疯了,随即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道,“你是不是不守妇德,跟其他男人?”   王正泽说这话,就开始四处转悠,似乎想要找到所谓的奸夫。   林瑶气的够呛,上前就打了王正泽一个耳光,曹嬷嬷吓的直接闭上了眼睛,要知道王正泽可是朝中要员。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又打我?”   王正泽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林瑶又打了第二个耳光,林瑶的手劲儿很大,只打的王正泽脑子嗡嗡的,然后听到她咬牙切齿的说道,“王正泽,你别逼我,要是逼急了,你以前做过什么,我可都是看在眼里,你要是不给我活路,我也拼了。”   “你……”   林瑶又道,“你现在回去,老老实实过你的日子,高官厚禄,娇妻美妾,一样不缺,但是你要是再这般油盐不进,非要缠着我,让我活不成,我相信你的那些政敌,肯定想知道某些事情。”又道,“我是贱命一条,你却不一样,好容易走到今天,何必要这般鱼死网破?”   王正泽见林瑶目光里有种破釜沉舟一般的决然,一时有些心慌,他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不是没有受过威胁,但是他总能想办法回敬过去,但是这一刻,被林瑶这般对待,想的不是如何解决,而是只觉得心口有一处疼的厉害。   林瑶又道,“放过我,也放过你,以后各不相干。”   王正泽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忽然道,“阿瑶,你就不想回去吗?”   林瑶诧异,没想到王正泽居然还会这么喊她,他们也就刚成亲的时候这么亲昵过,如果是以前,她说不定就心软了,但是现在她毫无波动,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这张脸了,看着就想吐。”   王正泽气的眼睛通红,骂道,“不识抬举!”   王正泽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厅堂里出来,夜里很冷,风也很大,特别是山上,吹的他发鬓都乱了,就是带着厚厚的耳暖也觉得冷,他回府邸之后一口茶水都没喝过,一路上又是劳累奔波,加上和林瑶这般吵架,用尽了所有心力。   赵沫陪着王正泽,忽然间就看到王正泽脚上一软,倒在地上,他吓了一跳,道,“大人,您怎么了?”   王正泽走后林瑶舒了一口气,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她没想到王正泽对她执念这么深,上次明明狠狠的骂过他,居然还不死心的会来找她。   林瑶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想着,或许是因为这张脸吧?   曹嬷嬷跑进来,对着林瑶耳语了几句,林瑶叹了一口气道,“厨房里不是还剩下饺子?热了一盆子送过去吧,他以前也是这样,只要忙起公务来,可能熬个几天,想来是没吃晚饭,气血不足了。”   曹嬷嬷还担心林瑶会对王正泽不管不顾的,她也厌烦王正泽,但是这个人她们得罪不起,更何况林瑶还打了他,要真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后面就麻烦了。   “哎,奴婢这就去安排。”   曹嬷嬷叫人送了饺子过去,然后回了屋,伺候林瑶睡觉,一边放下帐子一边问道,“这件事,是不要跟三爷说一声?”   林瑶跟赵恒的关系虽然见不得人,但在曹嬷嬷看来,却也是她们认识的人中,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林瑶却道,“这倒不必了,三爷又不是侯府世子,很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又何必让他给他添麻烦。”又道,“你放心吧,我了解王正泽,他不会再来了。”   对于王正泽来说,她还是一颗在他控制范围内的棋子,只要不招惹她,她也不会鱼死网破,所以他不会再来折腾了。   曹嬷嬷这才放心了下来,道,“夫人心里有数就行了。”   林瑶却道,“只是我们还是避下风头,这几日就安排下事情,回一趟家吧,我也想爹娘了。”   “奴婢知晓了。”   另一边,王正泽坐在厨房里,喝了一口热茶,这才缓过来,然后看到厨娘端出一碟饺子来,青花瓷的碟子上摆放着白胖的饺子,而那饺子上的褶皱那么熟悉,正是林瑶最常包的模样。   王正泽吃了一口,是羊肉大葱馅儿的,饺子皮又薄又劲道,里面的馅儿咬一口就爆出肉酱汁来,吃起来鲜香滑嫩,他忍不住舒服的眯住眼睛。   正是这个味道,多久没吃到过了?   王正泽出身贫寒,所以十分的重视自己的言谈举止,吃饭更是斯文得体,但是这一刻他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在私塾书读得好,被先生夸赞,大伯母好不容易施舍一回,给他弄了一碗饺子吃,他那时候都顾不得烫,拼命的往嘴里塞。   今天他就有些失态,顾不得烫往嘴里塞,可是吃着吃着,王正泽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说不上什么滋味。   ***   皇帝回到了宫中之后,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林瑶,对李苋道,“你明日出宫一趟,瞧瞧林夫人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苋自然应了,心里忍不住想着,这林瑶在皇帝心中分量可是越来越重了,只是两个人以后要怎么办?   林瑶一个下堂女,要是带入宫中来,如果没有名分还好,但是只要给她册封位分…… 就算是最小的才人也不会妥当,不说别人,第一个出来反对的肯定是太后娘娘,她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背负上纳了臣子之妻的污名。   至于那个王正泽,等着皇帝真的把人带入宫中,恐怕这内阁要换人了,只是听说那王正泽委实能干,这才几个月就解决许多棘手的事情,就是一直和王正泽这一派对立的首辅大人也是没了脾气。   也怪不得这个人爬的这么快,那个顾大人也是不遗余力的提拔,果然是有些真本事的,但是只要林瑶一日还受宠,这王正泽就不会有好日了……   这一次皇帝显然和太后杠上了,两个人谁都不肯低头,吕嬷嬷很是头疼,太后和皇帝闹别扭这遭殃的反而是他们这些周边伺候的人,她还特意去找过皇帝,毕竟皇帝极为孝顺,平日只要稍微提点下就会低头,主动让着太后。   但是这一次皇帝却非常的固执,对着吕嬷嬷道,“朕知道母后这些日子过的不舒服,朕也心疼,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但是这件事,朕没办法在退让了,朕今年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却没有为自己的婚事做过一次主,而朕也不想在这般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   吕嬷嬷觉得皇帝应该是在外面有人了,但是她们派人去跟过,皇帝很巧妙的就避开了那些跟随的人。   至于问皇帝身边的人…… 别看李苋经常被太后骂,在太后跟前唯唯诺诺的十分殷勤,但是真要问起这种事情来,李苋是死也不会说的。   因为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一旦不忠就不会有善终。   过了冬至很快就到了腊八,过完腊八就到了小年,不过其实过了冬至就已经开始准备过年的事情了。   过年的时候还要祭祖,所以皇帝和太后,还有后妃们都要重新做衣裳,那些衣服可不是寻常的,龙袍凤服,金针银线最少要绣一个月。   在这漫长寒冷的冬季,最后还是太后低了头,这恐怕也是她第一次低头,让吕嬷嬷给皇帝送了一碗银耳羹,皇帝自然是接了,然后马上就寿阳宫里问安去了。 第57章   皇帝自是孝顺, 太后既然主动低了头,自然也不会让太后难堪,又像是以往一般, 早晚去问安,还会陪着太后用膳。   因为皇帝来了, 茹素的太后加了不少荤菜,但是吃过林瑶精心烹制的菜,再吃这些, 总是难以下咽, 一个不喜吃荤,一个觉得粗糙,都心不在焉的吃完了。   等着用晚膳,宫女上了茶水,太后靠在浅金色忍冬暗纹的大迎枕上的, 说起话来, “马上就是小年了,今年就不要叫外人了, 咱娘俩简简单单过了。”   皇帝道, “您这样不是让舅舅他们担心吗?不如今年就不要招待外命妇们, 只喊上舅舅和舅妈,还有小六几个人聚一聚吧,算是简单的家宴了。”太后守寡之后,唯一的慰藉就是宁国公府的娘家人, 皇帝小时候因为先帝不喜他和外家太过亲近, 不能时常往来, 但是每次去, 外祖母都会给他留着他最爱吃的炸藕合, 让他记忆犹新。   再后来外祖母出殡的时候,李贵妃还在得宠,各种打压太后,硬是拖着规矩,不让太后出宫,如此太后连外祖母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这是太后最为遗憾的事情。   太后听了道,“到也行。”随即又道,“你可知晓他们家老大又添了小子。”   皇帝低头喝茶,不愿意再说了,两个人虽然和好了,但是只要提到这子嗣,婚事,太后就少不得要抱怨一下。   太后也不想太过逼迫皇帝,也就是心里有气,抱怨下,马上就换了话题说起年后祭祖的事情,道,“你看宫里谁去合适?”   祭祖的时候要帝后一同去,但是金皇后去年就病故了,太后原本是想着定下齐如珍和杨三小姐,娶个媳妇好过年,谁知道皇帝这般决绝,弄的她也不敢太过坚持。   皇帝道,“叫德妃去就是了。”   太后想来想去也就是德妃了,宫里唯一的公主就是德妃所出,如今算是宫里最有身份的女子了。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话题又回到了宁国公府上,皇帝道,“朕听兵部的人说,小六这差事做的不错,过了年可以给他提一提…… 还有他这老大不小了,也该是成家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也是可怜,舅母非要自己找个门当户对的,拖到了现在,苦的却是小六,别人您可以不管,小六那么孝顺,您总要替他想想吧。”   以前太后也不是没有想过给云付指了婚事,但是只要跟宁国公夫人提起,宁国公夫人就说什么还是要自个儿愿意,找个女方家里也愿意的,两情相悦最好,太后最是看不得宁国公夫人这一副天真的模样,憋着一口气,也就没管了,毕竟自己亲娘都不在乎,她一个做姑姑也不好插手。   不过听了皇帝的话,突然就想起云付的处境来,马上就心疼道,“陛下说的是,在外面那么忙,回家连个倒茶水的人没有,说起来他们家老大都已经两儿一女了,他却连个媳妇都没有。”   皇帝吹了吹茶叶的浮末道,“最近不是还有许多闺秀都没回去,您看着谁不错就指一个婚事算了。”   太后听了这话脸色就顿时不好了,说起来这次她大张旗鼓的过寿,招了许多待字闺中的女子入宫,大家都知道是为了给皇帝选后,谁知道却是一场虎头蛇尾的盛宴,想起来就是难受。   皇帝也知道太后的心情,殷勤的给太后斟茶,然后道,“徐家的姑娘如何?”   太后见皇帝这般积极,倒也不好一直跟皇帝置气,就像是吕嬷嬷对着她说的那般,皇帝也不小了,许多成亲早的人,在他这个年纪甚至当上了祖父,她也不能太过,总要给皇帝留颜面。   “小六那性子,要么就找个同样是温柔良善之人,要么就是找个能干的,可以管住他。”太后想了想,又道,“那家世也不能太好了,不然要成一对怨偶,但是这容貌一定要好,不然站在小六身边倒像是丫鬟一般的。”   皇帝见太后唠唠叨叨的就是不提齐如珍和杨三小姐,知道这还是没死心,不过既然太后暂时妥协让步,他也不想太过步步紧逼。   太后选了半天,道,“就严侍郎家的丫头吧,一看就是贤惠的,倒是能帮衬小六。”   皇帝道,“择日不如撞日,好事要成双,舅舅刚添了孙子,这会儿又定下了小六的婚事,这就是双喜临门了,母后,朕给您代笔吧?”   太后道,“倒是少见陛下这般积极。”只是到底也没多想,毕竟皇帝和云付玩的很好,两个人一直都很要好,皇帝能替云付着急也是常理之中。   临近过年,云付终于有了长假,可以在家里休整一个月,却因为大哥添了个儿子,要准备满月的事情,跑前跑后的,而且还要避着父亲,毕竟国公爷最是讨厌他这个儿子,每次见面都恨不得揍他一顿。   所以在府中的他很快就知道婚讯了,宁国公夫人果然有些不高兴,其实这些日子她也相看了不少人家,最后却是看上了齐如珍,甚至还对云付说过,“那襄阳郡主,当真是大家出身,气度行止就十分的不凡,做事更是条理分明…… 你是没见过她的绣品,一个郡主居然有这么好的女红,就是我们府里的绣娘都不一定能绣出来,要是能把她当做儿媳妇该是多好。”   云付见宁国公夫人提起齐如珍来,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掉满地,道,“娘,我不要齐如珍。”   宁国公当时还骂了云付道,“你以为你配得上?少做梦了!”   云付当时还松了一口气,谁知道转眼间就定了另外一家的婚事,他努力的回想这个严小姐,最后道,“是那个寿宴的时候穿着水粉色裙袄的姑娘吧?”   宁国公夫人道,“正是她,据说一直养在老家,所以大家都没见过,生的倒是挺周正,性子看着也不错,应该是贤惠的主。”虽然不满太后的自作主张,但是宁国公夫人心里也是信服太后的,道,“既然懿旨都下了,还是准备准备婚事吧。”   云付说不上什么,要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既然姑母给他指了婚事,反正横竖他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对方也是门当户对的闺秀,倒也没什么不高兴的。   但是这一次,就觉得格外的不舒服。   宁国公夫人倒也不是不会变通之人,相反她的性子很好,既然太后发了懿旨,抱怨了几句也就听从了,准备给云付办婚事。   宁国公夫人不擅长这些,马上就去找了世子妃唐氏,以前老夫人在世的时候,觉得这个儿媳妇靠不住,就非常用心的给世子找了能干的媳妇,如今是这世子妃管着过国公府的中馈。   宁国公世子妃唐氏是安定侯府家的大姑娘,生的寻常,还有些矮,远不如世子生的好看,云家的人原本就生的好,加上宁国公夫人也是少见的美貌,几个儿子和女儿,一个比一个还要出众,最为漂亮的当然是云付。   当时宁国公夫人还有些不喜,但是老夫人非常坚定的越过宁国公夫人定下了这婚事,她也不好闹,果然老夫人的眼光很好,这几年来在唐氏操持下,宁国公府的事情不仅井井有条,从来没出过一次纰漏。   唐氏刚出了月子,身上还带着孕后的富态,有些圆润,正在喝燕窝粥,听了这件事道,“太后娘娘是真的为小六着想呀,这严家姑娘我以前见过,据说是被老夫人养大的,一直跟着老夫人,家中许多事情都是由着她来做决断,又能干又美貌,在那边十里八乡的都十分有名,许多人要来求娶,但那家老夫人舍不得,觉得在乡下要被埋没了,还是要去京城找个合适的才行,这才送过来。”   唐氏生的本就寻常,这些年来又操劳府中的事情,坐在宁国公夫人身旁,居然看着不像是婆媳,倒像是姐妹一般。   两个人坐的近,唐氏能更近距离的看到宁国公夫人比她还要细致的皮肤来,她倒也不是没有埋怨,但是她更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当上宁国公府的世子妃,所以这些年来一直任劳任怨的,唯一让她安慰的是世子非常体贴温柔,因着公公和婆母和睦,也希望他们也和和美美的,所以从来不会管几个儿子房中的事情。   这世上难有两全的事情,唐氏倒也知足了。   不过能有人帮着自己,也没有阻拦的道理,高兴的说道,“以后弟妹入门了,既能管着六叔,又能替我分担一些事情,真是大喜事,我也正好抽出空来看看老二的学业。”随即又道,“给六叔婚事准备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上次…… 退亲之后,儿媳就收到库房里了。”   或许是被退婚退的多了,宁国公夫人倒也没有生气,就只是担心道,“只希望他们婚后能像你们一般,恩恩爱爱的,我也就知足了。”   林瑶准备回家探亲,跟着双亲一起过年,这边自然要交代一下,等着到了酒楼和高掌柜对了账,随后拿出一部分的银钱来对着高掌柜说道,“这些都给伙计分了吧。”   “这么多?”   林瑶却道,“不多,让伙计们也能过个好年。” 第58章   高掌柜穿着一件藏青色绒布长袍, 戴着一顶方巾,把头发整整齐齐的掖在里头,做酒楼的最怕把头发丝掉在客人的菜肴上, 所以不仅是高掌柜,就是这里的伙计厨子们也都戴着方巾。   林瑶这酒楼做的是火锅,本就不冷, 加上之前还砌了暖墙,一大早就开始点火烧着,只要进来就能感觉到和外面不同的温暖,大家穿的也都很轻薄, 如果实在是怕冷也就像高掌柜这般,穿个厚一点的料子就行了。   林瑶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有些热, 喝了一口茶水, 把自己的打算跟着高掌柜说了,“要年后才能回来,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师父。”   高掌柜自然是了解向东至,道,“老爷子那性格, 当真是固执的很。”   林瑶本想让向老爷子跟着她一同回去, 但是向东至死活不愿意,林瑶也不好强求,道,“我让张山夫妻俩在这里陪着老爷子,不过到时候也少不得让高掌柜费心了。”   “这您放心,我一定会看着老爷子的。”   林瑶都交代完, 高掌柜就让人去喊了伙计和厨子们出来, 林瑶道, “不必如此。”高掌柜却十分的坚持,“这会儿客人少,只喊几个人来就行,而且夫人给的赏银如此多,自然要来谢过。”   除了伙计,还有那几个从别的酒楼过来的人,说好做到年底再回去,这会儿都来了,十几个人挤在账房里有些挤,不过每个人都规规矩矩排列站着,倒也十分的规整。   高掌柜道,“夫人说大家辛苦一年了,加上今年营收好,要给你们多发二个月的工钱当做赏银。”   大家都面面相觑,显然是惊喜的,那几个借调来的厨子没想到林瑶居然这般大方,他们几个还没出师,是没有工钱的,后来到了这边就有了工钱,终于赏银,想都没有想过,更不要说多发两个月的?   而且在他们酒楼,过年的时候最多也就为了图吉利给个封红,里面装着几个铜钱,又或者运气好会分到多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了。   说实话他们几个都不想走了。   “干什么呢?还不过谢过东家?”   “祝夫人万福安康!”   “多谢夫人!”   林瑶笑着点了点头,就让几个人出去了,等着最后一个人出去的时候突然喊道,“曲少爷?您留步。”   曲宇驰扭过头,却是不敢直视林瑶,脸蛋红红的,他尚未娶妻,面对林瑶这般美貌的女子,很是有些羞涩。   林瑶道,“羊肉丸是你做的吧?”   切完羊肉会剩下许多羊肉的边角料,之前都是拿来做锅底的,曲宇驰觉得可惜就收集起来做了羊肉丸子,林瑶也吃过,那叫一个筋斗鲜香,一时卖的比羊肉还要好。   曲宇驰有些羞涩的搔了搔头,道,“不过就是做了分内的事情而已。”   林瑶却道,“那许多人没想到,怎么就曲少爷想到了呢?”说着看了眼高掌柜,高掌柜就笑着拿出一个钱袋来,道,“这是东家给你的。”   曲宇驰看了眼那鼓鼓的钱袋,不像是铜钱倒像是银两,结果打开来一看,居然是一锭二十两的银子。   “这也太多了!”   林瑶笑着说道,“不多不多,拿着吧。”随即又道,“以后东家都一样,谁要是做出新菜来,卖得好也都是有赏银。”   那几个厨子还没走远,都在门口听着这话,顿时就哇的一声,笑着说道,“多谢东家。”等着曲宇驰出来,一个人勾着他肩膀,一个人拉着他的臂弯,道,“快请大家吃酒!”   看着他们嘻嘻哈哈的走远,林瑶和高掌柜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瑶起身准备去后院看看向东至,突然间听到外面传来炮竹声,十分的热闹,一旁的茂春兴致勃勃的说道,“肯定又是谁家送聘礼的。”   这些日子许多人都赶着年底成亲,时常能看到那新郎官骑马去迎亲,又或者是这种去送聘礼的。   倒也不用出门,账房本就在二楼,靠着街道,开了窗子就能看到,茂春还拿了剥好的橘子给林瑶,示意她一边看热闹一边吃。   那橘子放在地窖里存放着,这会儿正是有些冰凉,加上屋内热得很,吃起来十分的爽快,林瑶少不得多吃了两口,道,“这是永州的蜜桔吧?我娘爱吃这个,回去的时候多带一些。”   茂春道,“嘿嘿,奴婢已经备下两筐子了。”   林瑶笑着道,“真是机灵鬼。”   果然是送聘礼的人,有个生的清秀的少年提着大雁,大雁上绑着红色的彩带,代表着吉利,还有其他几样的聘礼,正是三书六礼中的纳彩。   “这不是宁国公府上大少爷吗?”   “是给他六叔送聘礼去。”   有路人道,“是那个宁国公府的六少爷?”   “就是他。”   “哎呦,可算是要成亲了,只是不知道谁家的闺女,可怜呀!”   “你可不要瞎说,这可是宫里赐的婚事。”   很快就没人敢继续往里说了,而是换了话题说起聘礼的奢华来。   茂春顿时就觉得咬在嘴里的橘子不甜了,看了眼林瑶,却见她像是没事人一般,慢慢的吃着,她张了张嘴,却是喉咙干涩,不知道说什么,就是觉得这心里难过。   林瑶一口一口把橘子吃光,然后用手帕擦了擦手,道,“今天说好给师父包饺子的。”   林瑶想着提前给向东至包好饺子,也算是尽一份孝心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拜师那天开始,林瑶就真的把向东至当做自己的亲人了,这个时节,天气寒冷,包了饺子倒不怕坏了,放在外面冻着就行,等着吃的时候直接下锅煮就行了。   向东至嘴很挑剔,林瑶准备好几天的食材,今日刚好可以包了。   茂春一直担心的看着林瑶,却又不敢说话,自己急的够呛,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呢,曹嬷嬷就跑了进来,一下子就抱住了林瑶,道,“夫人,可真是苦了你了。”又道,“我早就说了,这般不清不白的跟着,早晚要出事,果然……”   林瑶直接推开曹嬷嬷,道,“嬷嬷,你不要乱说。”   曹嬷嬷刚才在外门听到这话,急坏了,一开始还听着热闹,后面一听是宁国公府的六爷,顿时惊的魂都没了,这六少爷不就是赵恒?   虽然面上喊着三爷,但是曹嬷嬷和茂春之前就知道赵恒是六爷,这件还是五爷承认过的,只说赵恒太过声名狼藉,怕是叫人看轻,所以不愿意承认身份。   虽然说了谎,但也是有难言之隐,倒也不是什么大错。   这也是曹嬷嬷一直放任林瑶的缘故,觉得两个人虽然不清不楚的,但到底都是单身,一个还没成亲,一个是和丈夫和离,倒也没什么。   但是如今赵恒定了亲,两个人的关系也就该到此为止了。就是心疼林瑶,她能看出来林瑶是真的很喜欢赵恒。   “不是叫嬷嬷剁馅儿?”林瑶并没有回答曹嬷嬷的话,而是问起做饺子的事情,“那茴香可是花了重金买的,别是浪费了。”   原来向东至喜欢吃茴香馅儿的饺子,只是这冬日很难找到,还是高掌柜托了人买回来的,因为是暖棚里养的,这价钱格外贵。   说起来冬季里,居然觉得蔬菜要比肉还要好吃。   曹嬷嬷愣住,原本还以为林瑶会伤心的哭,结果人像是没事人一般的,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那赵恒毕竟是宁国公府上的六爷,又非常得太后的喜欢,是她最喜欢的侄子,虽然声名狼藉,但是早晚会找个门当户对的成亲。   林瑶跟赵恒在一起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想到了。   曹嬷嬷也不敢多说了,乖乖的说道,“已经剁馅好了。”   一行人去了后院,赵恒的身份只有茂春等林瑶几个亲近的仆妇知道,向东至却是不知道,这会儿闻到了茴香馅儿,忍不住道,“我这晚饭还没吃呢。”   林瑶笑着道,“师父,您也来包吧。”   向东至穿着一件丁香色万字不断的杭绸夹棉长袍,戴羊毛粘毛,套着羊毛的手笼子,穿的干净清爽,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大不一样,显然是被林瑶照顾的很好。   “你这徒弟,还没有听说让师父动手的道理,就这么懒?”   曹嬷嬷端了一盆水来,林瑶洗了手,又系上了围裙,关上了厨房的门,屋内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   “徒弟想见识下师父的手艺,他们都说向家菜最出名的还有面点,您就让徒弟开开眼吧。”林瑶一本正经的说道。   向东至,“……”   向东至明明知道这是林瑶拖着他下水,但被捧的舒服,气哼哼的,倒也坐下来一起包,因为屋内热了起来,脱了外衣,又摘下帽子,没有厚重的衣裳,手脚也变得利落了多。   “瞧见没,这是元宝,就这样捏?”别说向东至还真是有一手,带着粗茧的手却十分的灵巧,曹嬷嬷觉得都没看清呢,向东至就已经捏出好几个不一样的花样来,“这是月牙,这是麦穗,这是金鱼饺。”   几个人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向东至捏的饺子花样又多,还捏的十分漂亮,每一个都漂亮的不行,都跟着学起来,却是捏的不太像。   向东至气道,“这茴香可是难得,别是糟蹋了。”   茂春道,“老爷子,那我们擀皮吧,您来捏。”   “行吧。”只是等着包了半天,这向东至才琢磨出味来,“敢情都是我包的,这就是你说的给我包饺子吃?”   林瑶忍不住笑,道,“我也来包吧。”   “对,你该是来学一学。”   林瑶手很巧,不过几次就学的像模像样,向东至勉强满意,一时四周静悄悄的,大家各司其职,倒也很快就包完了,一个个的摆在托盘上,拿出去冻,剩下的则是留下来准备晚上煮着吃。   向东至很很挑剔,“这下饺子的时候要放一些盐,不然很容易沾过,而且一定要热水下锅。”   饺子皮很薄,煮熟了就能透出里面浅绿色的茴香馅儿来,这颜色就相当的漂亮,加上各种好看的形状,元宝的可爱,月牙的有趣,不过最为生动的是金鱼饺,栩栩如生,很是好看。   林瑶趁着煮饺子的空档又做了几个菜,清蒸鲈鱼,红烧肉,酸辣菘菜,豆腐汤,都是向老爷子爱吃的,对着向东至道,“师父,今天就当徒弟先陪着您过年了。”   向东至显然是很高兴,嘴里却是倔强道,“往年不都是我一个人过的?你就是事儿多。”   茴香的味道喜欢的人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也很厌恶,闻都闻不了,林瑶恰好也喜欢,倒也不用避开,跟着向东至一起吃起来。   “你去拿了一壶酒来。”   林瑶叫茂春去了到一壶酒来,斟了一杯给向东至,自己也倒了一杯,站起来认认真真的道,“师父,徒儿祝您吉祥如意,万事顺遂。”   向东至眼眶都红了,却假装不在意,一口喝掉,道,“好了,吃饺子吧。”话虽然如此,但是却悄悄的别过脸来,用袖子擦了擦泪珠。   林瑶认真道,“徒弟会一直陪着您,给您养老送终,您可一定要健健康康的。”这话说的向东至又有些感动,结果林瑶又加了一句,“等着我回来,要是发现您偷喝,就把您的那些好酒都砸了。”   “可真是,哪里有徒弟这么跟师父说话的?”向东至顿时就气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到不影响吃饭,林瑶平时很少喝酒的,今日却多喝了两杯,向东至敏感的感觉到林瑶有心事,却是没有问,回去的时候对着林瑶道,“你都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有事就跟师父讲,知道吗?”   “多谢师父。”   上了马车,是熟悉的回家路,林瑶靠在车厢上,脸上因为喝了酒有些泛红…… 她忍不住拉开了马车上的帘子,一时冷风裹着雪花飘了进来,林瑶伸手去接,那雪落在她手上就马上化掉了。   林瑶的心渐渐沉下,闭上了眼睛。   茂春和曹嬷嬷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只是看着林瑶和向东至吵吵闹闹的,倒也如常,也就放松了下来,这会儿见林瑶一直不讲话,又跟着绷紧了。   不过林瑶什么都没说,回到了别院里,沐浴了一番就上了床,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终于还是睡了过去。   早上是个大晴天,林瑶赤脚推开窗户,看着外面雪景,笑着对茂春说道,“准备出发吧。”   茂春见林瑶神色坦然的样子,和曹嬷嬷对视了一眼,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第59章   临近年关各地都进贡了不少东西来, 皇帝在其中看到罕见的白狐莲蓬衣来,毛色油光发亮,洁白柔软, 没有一丝杂质,领口处的暗扣用的是红宝石,一大一小的, 大的有鸡蛋大小,小的也有鹌鹑蛋大小了,两颗红宝石正是点睛之笔,让因为纯白的颜色而稍显寡淡的衣裳, 一下子就变得精致耀眼。   皇帝看了好几眼,李苋就懂了, 道, “这件就留下来吧。”   等着去寿阳宫问过安,皇帝就对着李苋道, “去一趟袖佛山。”   李苋算了算时间,因着年关将至,皇帝也不得闲, 许久没有出宫去见林瑶了, 这会儿得了这莲蓬衣显然是忍不住了。   皇帝坐在马车上出了宫,左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浅金色的锦缎包袱,里面正是包着之前那件莲蓬衣,一路上少不得多看了两眼,李苋是个察言观色的道,“上次就见林夫人穿着兔毛的白色大氅, 那兔毛虽然也不错, 但到底不够暖和, 这白狐狸毛的才是上品,又轻薄又暖和,颜色还是林夫人喜欢的白色,她肯定非常欢喜。”   皇帝向来内敛,听了这个话,目光里也有笑意。   因为林瑶大部分时间都在酒楼里,皇帝就先去了林记火锅,大老远就已经闻到了火锅的香味,里面人满为患,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高掌柜看到赵恒,一时愣住,但还是马上道,“三爷,您是来吃火锅的?那雅间可是一直给您留着呢,上面请。”   赵恒道,“林夫人呢?”   高掌柜早就察觉到林瑶和赵恒之间的关系,但是他一个做掌柜的,只管着自己这一摊生意就行了,至于东家的事情…… 可不是他能参合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当不知道。   “夫人回老家过年去了,您不知道?”   赵恒一下子就愣住了,摆了摆手就走出了酒楼,对着李苋道,“去袖佛山。”   李苋心里打鼓,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林瑶要走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随即转念一想,林瑶和皇帝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十分甜蜜恩爱,但是从来只谈风花雪月,从来不会说家中的事情,甚至每次皇帝回去,林瑶都不会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林瑶不会真的把他们陛下当做面首吧?又或者是姘头?只是高兴的时候大家偷个情?   总之虽然林瑶回家去,倒没有什么不妥,但却让人心里不舒服。   李苋觉得去了别院也是白去,毕竟高掌柜都说林瑶已经回家去了,但是皇帝脸色十分的难看,他实在是不敢说出来。   到了别院,李苋陪着赵恒去敲门,出来的门子倒也认识他们,果然道,“三爷您来的不凑巧,我们夫人回家去了,要过了年才能回来呢。”   赵恒绷着脸问道,“她没给我留口信吗?”   那门子察觉出赵恒的不悦来,有些紧张,一个劲儿摇头,道,“没有呀。”   等着重新上了马车,赵恒一时忍不住就捶了下桌子,发出碰的声音,李苋吓了一跳,马上就去查看赵恒的手腕,见只是红了一些,这才放了心,一边叫人拿了药膏来,一边心疼说道,“老爷,您先不要生气,或许是林夫人临时有急事呢?”   “你不用替她说话。”赵恒靠在马车厢壁上,揉了揉眉心,道,“她要是有心,为什么连一个口信都不给我留?我早就应该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心。”   李苋觉得还真是,这林瑶当真是有些胆大…… ,但是他也不能这么说,不然皇帝不是要气疯了?道,“可是林夫人想给您递信儿,她也不叫人送到宁国公府上去吧?”   皇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些,但看起来还是在生气,“回去吧。”   一路上李苋一句话都不敢说,回了宫里,按照以往要做马车进去,皇帝却提前下了马车,李苋也只好陪在后面。   这一天的天气格外的寒冷,不过走了一会儿觉得冷的直哆嗦,李苋给皇帝递了一个暖炉,道,“陛下,您要是冻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皇帝道,“朕想来想去肯定是有事。”随即问道,“你说那天王正泽去了别院?”   “是。”   皇帝神色微沉,走了两步道,“去文渊阁。”   过年的时候一个月的假期,大家这会儿正憋着一口气忙完今年的事情,然后准备封印,好好休整一番,所以几位内阁大臣都在。   今年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唯一的大变局就是有了王正泽的加入,一开始首辅章明对他自然是看不惯的,处处挑剔,毕竟是他死对头顾大人推荐来的,但是这些日子以来见过王正泽的本事,这个人不仅擅长仕途上的应对,还是个能干实事的人,到底也是没脾气了,反而是羡慕顾大人,居然找到了这般能干的人。   “今日忙完就去我家吃个火锅吧。”   一想到要放假了都很高兴,见首辅章明这般客气,大家马上就附和道,“何必去大人府中叨扰,不如直接去了林记火锅,大家吃个高兴。”   吴大人看了眼王正泽说道,“听说那林记火锅是王大人的夫人开的,咱们去那边吃,应该是让王大人请客才是。”   王正泽从别院回来之后,郁结了几天,只是一旦开始忙碌起来又忘了这件事,这会儿被吴大人提起来,一时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闷气,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有人喊道,“陛下来了。”   一时所有人都停了话题,神色肃穆,整了整衣裳就出门去相迎,皇帝扫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王正泽身上。   王正泽自然感觉到了,只是皇帝那目光实在是不善,让他如同锋芒在背一般难受。   等着入了座,皇帝道,“都坐吧。”   皇帝来了,首辅大人章明自然是要表现一般,说了一些朝政上的事情,甚至把许多王正泽做的事情揽到他身上,大家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了最后说起国库的事情,实在是没办法包揽了,不情愿的喊了王正泽出来,道,“这拖了许久的陈年的旧账,理清了。”   王正泽术法很好,脑子灵活,最是擅长经济,所以管着户部的事情,擢升为户部尚书,这几个月拖着下属硬是把几年来没算清楚的陈年旧账给算清楚了,这魄力和能耐,就是章明也是没话说了。   皇帝早就知道了,道,“倒是辛苦王大人了。”说着起身道,“正好朕有几处看不明白,还要讨教下王大人。”   王正泽一时激动的不行,自从入了内阁开始,皇帝对他都是淡淡的,甚至带着几分不耐烦,这让他很是不安,所以越发的兢兢业业的,如今看来,正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要熬出头来了。   天知道他当初整理账册时候多么艰难,这里面门道多着呢,不仅是自己要会术法,不然很容易被那些人蒙过去,还有许多人明里暗里的给你下绊子,他又初来乍到,那些下属又多半在看戏…… 当真是呕心沥血也不过如此了。   王正泽激动的跟着皇帝去了隔壁的书房。   皇帝坐在椅子上,指了指门,李苋就出去关上了门,王正泽觉得有些奇怪,皇帝既然要问公事又何必这般谨慎?   皇帝道,“王大人,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   王正泽心中咯噔一下的,这句话出自资治通鉴,是说一个人的才华虽然很重要,但是如果没有德行,那是不妥当的。   而皇帝在这时候提起这句话来,显然是暗指他有才无德。   “微臣愚蠢,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站起来道,“朕听说王大人有位发妻林氏,在王大人贫困时嫁过来,对王大人不离不弃,贤惠淑娴,堪称贞洁典范,王大人却在自己升迁之后抛弃了。”   “陛下恕罪,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是那林氏不孕又善妒……”   “莫要狡辩!”皇帝突然冷声说道,吓的王正泽打了一个激灵,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子来,想着难道皇帝知道真相了?   皇帝道,“喜新厌旧,抛弃发妻,自私凉薄,说的恐怕就是王大人吧!”   “陛下,恕罪。”   王正泽不敢在多说什么,他敏锐的感觉到,皇帝既然这般说,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求磕头求饶,“微臣是愿意把林氏接回家中的供养的,不过多添一双筷子事情,微臣前几日还去找过林氏,是林氏不愿意…… 微臣这脸上的红痕还是林氏打的巴掌。”   当时只觉得气愤的不行,但是现在想着倒是装可怜的好办法,果然讲了这话,皇帝就神色缓和了一些。   终于皇帝道,“王大人,你私德有亏,朕就罚你半年的俸禄,在赏你二十个板子,你可是有异议?”   “微臣不敢,谢主隆恩!”   王正泽见只是小惩戒倒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皇帝给他留了颜面,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和林瑶的事情闹到这边来,难道是首辅章明的手笔?   等着出门前,皇帝冷冷的有对王正泽道,“既然写了放妻书,以后就要莫要在纠缠了。”   “是……” 第60章   林瑶的老家在永州, 永州后面靠着金陵,前面挨着京城,算是卡在中间了, 京里的人觉得永州人是南边的,而金陵苏杭的人又觉得永州人是北方人,颇为尴尬,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样,永州人既有北方人的好爽, 也有南方人的细致认真, 倒是出了许多有名的大商贾, 永州商人在历朝历代都很出名。   既然是要回家过年, 自然是要带上许多年货, 林瑶自己做的腊肉,各种酱菜,还有几扇羊肉,羊肉丸, 如今天气寒冷, 倒也不怕坏了,放在外面冻着就行,还有许多不少尺头和点心, 倒也装了满满的两车。   因为要回去怕是不安生雇了个镖师,加上原本从尚书府带出来的几个护卫倒也周全了。   路上一直下着雪, 只有出京的路有官道可以走,在后面则是要走小路了,雪厚路滑, 而且道路窄, 所以走得很慢。   林瑶倒也不急, 有空看看杂书,看累了就和茂春几个人一起打叶子牌,茂春和曹嬷嬷一开始还挺担心林瑶的,但是看她像是没事人一般的,倒也把提着的心放了回去。   她们用了二天的时间出了京城的地界,前面则是并州,过了并州就是永州了,并州有一条有名的浊河,那浊河是天险,需要费一番功夫。   这一天早上,铜仁镖局的石阡过来对着林瑶说道,“林夫人,早上问过说是前面安定桥塌了,需要绕过去,要比往日多费半天都功夫,晚上大概能到杏花村附近,那地方却是没有客栈,只能借宿在农户家中了。”   石阡三十来岁的模样,身高体壮,身上背着一把宽刀,威风凛凛的,一看就是练家子,当时林瑶去找镖师的时候,恰好石阡是永州人,也要家去过年,就揽了这个活儿。   他时常来往这俩个地界,对路况简直了若指掌。   林瑶道,“不妨事,赶路吧。”   石阡当镖师十多年,最是厌烦给这种官太太当镖师,钱少,事儿多,还非常挑剔,动不动会摆官太太的谱。   一开始知道林瑶是王尚书的下堂妻,想着到底也是当过诰命夫人的,别是架子太大,结果接触下来发现,林瑶不仅十分的和善不说,出手也很大方。   他做事也就放开了手脚,有事情也会赶紧提前来说一声。   到了晚上,果然是到了一处村落这种偏僻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客栈,石阡却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一家农户谈好了价钱。   这些农户也很喜欢借宿出去,毕竟有银子赚,但是也担心会有劫匪过来假借借宿席卷银钱,不过石阡盯着同仁镖局的名头,倒也放下心来。   女主人是个腼腆的妇人,道,“我们都是吃豆子饭,最多加一块榨菜,如何能招待贵人?这吃食要客人自己想办法了。”   这几天都是住在客栈里,吃的也是客栈的饭菜,石阡就去找林瑶,林瑶正在叫人从行礼找出一条皮子来,准备做一个耳暖,听了这话道,“正好我也是吃腻了那客栈的饭菜,今天自己做个饭吃。”   石阡只知道林瑶是王正泽的前妻,却不知道她还经营着酒楼,听林瑶亲自下厨做饭,倒也很是惊异,但到底也知道自己不过一个镖师,也就把疑问藏在了心底。   林瑶换了半旧的夹棉小袄,用方巾把头发包起来,一低头就看到农户家中泡着笋干,问了农户就用银子买了下来,随后叫人切了一块腊肉,切成了肉丁,做了笋干腊肉丁,趁着烧菜这会儿就开始做手擀面,和面的时候加点盐增加韧劲,擀成一个薄饼,然后叠加一起在切开就是刀切手擀面了,等着下锅煮好,这边笋干也烧好了,最后盛道碗里,浇上笋干腊肉的浇头,半勺醋,再加上一勺林瑶自制的辣子油,腊肉带着特有的熏肉香要比寻常的猪肉还要香,笋干爽口柔嫩,熬出来的汤汁十分的好吃,加上面条筋斗,非常的美味。   “给石镖师也端过一碗吧。”   茂春就给石阡也端了一碗过去,石阡没想到自己也能吃到林瑶做的饭菜,他原本想好跟着农户吃豆子饭的。   碗里腊肉丁和笋干浇头带着诱人的酱汁色,闻着还有一股十分诱人的香味,等着吃了一口,只觉得酸辣爽口的不行,一时忍不住赞叹道,“好面!”   茂春很是骄傲,道,“那是,我们夫人的厨艺可是很厉害的。”   “多谢夫人。”石阡感激的说道,“还有劳烦茂春姑娘送过来。”   “没事,多吃点。”   石阡的徒弟元宵吃完了豆子饭出来,刚好就看都这一碗面条,不用说光是闻着味道就觉得香的不行,道,“师父,这是什么面 看着怪好吃的。”说着留下来口水。   “去去,没你份儿。”石阡猛吃了几口,后面就有些舍不得,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吃起来,见元宵在一旁口水,气道,“瞧你那出息!”   “嘿嘿,师父,也给我尝一口吧。”   石阡无法,就把碗递给元宵道,“只能尝一口,这可是林夫人亲手做的…… 真是没想到林夫人居然有这手艺,当初当家的请我们去吃翡翠楼的辣子面也没有这么好,哎,你干什么?别吃光呀!”   元宵吃了一口就觉得好吃的不行,浇头鲜香,腊肉特有熏肉味道,正是带出一种独特的滋味来,叫人欲罢不能,至于面条就不用说了,手擀刀切面,劲道弹牙还十分的爽滑。   两个人抢着吃,很快就吃光了,元宵捧着碗,恨不得把碗也舔干净了,石阡没好气的骂道,“就跟饿死鬼投胎一般的,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真的太好吃了。”元宵可怜兮兮的说道。   林瑶正在屋里吃面,听到动静忍不住笑,对着茂春道,“不是还有一碗,给他们师徒俩送过去吧。”   原本想着借宿一个晚上就可以了,结果晚上又开始下起雪,早上起来都没有停,那雪都到了膝盖处,石阡就跟林瑶商议等着雪停了在出发,因为时间十分充分,林瑶倒是没有着急,很痛快的答应了。   结果这一住就是三天,这几日少不得都做了一些对林瑶来说正是日常吃的饭菜,但是对石阡师徒俩来说,十分可口的美食来。   这一天晚上石阡特意来找林瑶,神色凝重的说道,“林夫人,我要说的这件事,您可不要害怕。”   林瑶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道,“你说吧。”   “我们这里藏着贼。”   “什么?”   “那天上路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但是想着或许是我多心了,结果故意停在此处,果然是现身了,被我逮个正着。”石阡说道。   第一天确实是因为大雪而停了路,后来则是石阡说要休整一番,结果他居然是在捉人?可是这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跟着她们道这边来。   “倒是辛苦石镖师了,到底是什么人?”   等着石阡把人带过来,好家伙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男一女,而这男的林瑶居然也认识。   茂春看到那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喊道,“五爷,您怎么在这里?”   原来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云付,得知定下婚事之后,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浮现林瑶,一时按耐不住就骑马去了别院,只是到了门口却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在则夜深了,想来林瑶也睡了,就准备第二天登门拜访,结果早上醒来发现家中仆妇来寻他,说国公夫人传话给他,正在筹备他的婚事,叫他不要乱跑了。   不提婚事还好,一提这件事,云付就觉得一刻也呆不住了,跑到了隔壁去找林瑶,这才知道林瑶已经出门了,急火火的去追,费了半日才追到,只是远远的看着林瑶的马车,一时想不到理由。   难道要说我想着跟着你回去?可他又是林瑶的什么人?也没有立场,但是叫他回家又十分的不愿,最后就趁着人不注意,藏到了马车内的箱子里。   云付当时只想着,还没找到好的理由,等着准备好了就跟林瑶打招呼…… 结果这一连几日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我就是…… 不想在家里呆着了。”云付这个委屈呀,就差哭了,这几日吃不好不说,还特别冷,而且越是藏着就越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林瑶,真是尴尬道极点,吃尽了苦头。   林瑶道,“五爷要是不嫌弃就跟着我去家中过年吧,不过六爷不是要办婚事?五爷这般走合适吗?”   云付这才想起来自己在林瑶前面是宁国公府的的五爷,居然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而且他没想到林瑶居然这般痛快的答应他一同回去,一时高兴的不行,道,“没事,我娘不会在意的。”   林瑶见云付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高兴的像个孩子,也跟着笑道,“那就好,不过最好还是休书一封回家去交代下。”   这封信云付自然是不会写的,但是却一口答应了,反正写不写林瑶又不知道,他逃婚,家里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要是一封信回去,他爹非叫人把他捉回去,然后打断了腿…… 云付想想就吓的哆嗦了下。   林瑶又把目光对准了那个女子,这个姑娘显然出身良好,套着一件滚着毛边的湖绿色的比甲,里面穿着夹棉的齐腰襦裙,生的清纯美貌,因着在外藏了几天,有些狼狈,但是举止却十分的进退有度。   林瑶敏感的感觉到,刚才云付说国公府的时候,这女子抖动了下身子,她笃定这个女子大概也认识国公府的人。   “姑娘是?” 第61章   一时所有人都目光都投向了那女子, 按道理这么多人看过来,又加上她这窘迫的处境,寻常人家的姑娘都会受不住,但是这女子倒是镇得住场, 虽然羞的满脸通红, 但也没有退缩, 口齿清楚的说道, “我姓严,单名…… 一个慧字,在家里排行老三,您叫我三丫头就是了。”   林瑶道, “三姑娘, 我瞧着你这装束行止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会躲在我这车上,定然也是有了难言之隐, 你说出来,我瞧着能帮上忙的就帮你一把。”   严慧听了这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直接跪了下来, 道,“夫人, 我这些日子躲在马车上,偷吃偷喝的,您却不计前嫌,光是这份恩情就已经没办法报答了, 哪里还敢给您添麻烦?”又说起自己的身世来, “之前母亲就生了两个哥哥, 一年后就有了我,那时候家境窘迫请不起奶娘,母亲又不想让我抢了哥哥的奶水…… 只喂我喝米粥,长的又瘦又小,姨母看不过眼,就把我带在了身边,买了一只母羊,煮沸了喂我,这才慢慢的长开来,那之后又悉心教导,只是到底不是名正言顺,八岁的时候姨母要搬家,虽然不舍的,还是无可奈何把送回到家中,母亲不喜,把我丢给祖母,我一直跟着祖母长到十五岁。”   林瑶忍不住感概,女子不顶事,没办法支应门庭,许多人家都会先紧着儿子,这样厚此薄彼虽然可恶,但也是常态。   “给我订的那婚事,倒是富裕人家,只是那男子是个十足的色鬼,还没成亲就阅女无数,更是经常在青楼包养妓子,且没有人伦,染指过自己的小娘,一把岁数不学无术,没有个正行。”严慧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云付,“我虽生的寻常,到底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如何能应了这样的亲事?”   林瑶气道,“你父母怎能这般?”   严慧说道家中的父母,忍不住落泪,“他们只想着攀附上这富贵人家,高高兴兴准备嫁妆,也不管我的死活,要把我推入火坑里。”   一时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这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十分同情严慧,但到底还是没有立场说什么的。   云付是个十分良善之人,之前听严慧的出身就觉得十分可怜,又听到父母不顾她的幸福,只觉得很是可气,宁国公虽然看他不顺眼,但是对几个孩子都是十分宠溺,一碗水端平了的,对于婚事更是十分看中,对方的品行,家世,缺一不可,“这什么混账东西?太可恶了,你逃的好!”   严慧,“……”   云付道,“你跟我说说是谁家?说不定可以帮你。”   严慧深深的看了眼云付,踌躇了一会儿,却还是道,“多谢公子好意,不想给诸位添麻烦。”又对着林瑶说道,“我跑到街上才想起没有银子,正不知所措,听闻夫人要去永州,我姨母就搬去了永州,就想着混在行囊中,借个同路随行,却没有问过夫人的意愿,实在是对不住了…… 夫人只要带我去永州就行了。”说着就要给林瑶磕头,却被林瑶一下子就扶了起来。   林瑶道,“不过同路送你一程,这有何难?不比这般行大礼。”   严慧用袖子擦了擦泪水,道,“夫人,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以后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的。”又道,“您帮了我,我也不想给您添麻烦,您只管我把放在后面马车中,到了永州我自会下了马车,至于这盘缠和谢礼会让我姨母送过来的,您对我逃婚的事情一无所知就是了。他们家世非比寻常,要定您一个拐卖良女的罪责,也是麻烦。”   林瑶没想到这严慧心思缜密到这个地步,原本就生出怜悯的心思来,这会儿却是越发看着她顺眼了。   云付到底是国公府的公子,又是太后宠爱的侄子,平时虽然十分的温和,但是这种时候就能看出不同来,底气十足,他道,“谁敢?不满姑娘,我爹是宁国公,总是能说得上几句话,再说如果我不顶事还有我娘呢,我回去和我娘一说,她最是看不得你这种情况了,肯定会给你做主的。”   云付一点没觉得,自己解决不了再去找自个儿娘帮忙是丢人了。   严慧看着云付,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低下头来,什么话都没说。   ***   石阡费了半天功夫捉了两个贼,结果一个认识,一个还是无辜的姑娘,很是无奈,道,“刚才下手应该轻一些的。”   云付这会儿在擦药水,他伸出胳膊来,那肌肤白的比外面那雪还要白皙无暇,就是表情很是夸张,茂春不过用棉签沾了一点药汁擦在上面就见他呲牙咧嘴的,倒是一旁的严慧却是对着曹嬷嬷摆了摆手说道,“不碍事,就是有些淤青,不过几天就散了。”说完还忍不住看了眼云付。   “哎呦,好疼,茂春姑娘,你轻点!”   严慧,“……”   林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套衣裳塞入了严慧怀里,让她换洗,听到云付这动静,道,“阿付,你忍一忍,擦上药就好了。”   云付疼的眼眶都都红了,见林瑶安慰自己,可怜兮兮的说道,“林夫人,我觉得要补一补身子。”   林瑶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一笑如同百花绽放的一般,耀眼夺目的让四周都黯淡了下来,叫人移不开视线来,道,“你不就是嘴馋了,说吧,想吃什么。”   云付呆呆的看着林瑶,好一会儿才道,“红烧羊肉,烤羊排,再来点火锅就好了。”   林瑶还真带了一套火锅的用具,从锅子到炭火,还有之前让厨子切好的羊肉片,就放在外面冻着了。原本是想着回家孝敬父母的,这会让听了云付的话,她也想吃了,正好带的比较多,稍微吃一下也不影响,道,“那就吃火锅吧。”   冬天里也没什么青菜,也就是芦菔,菘菜等可以存在地窖里的菜,还有芋头,但这也已经很好吃了。   这村子里有不少猎户,林瑶叫茂春去买了一只野鸡回来,烧了热水退了毛,去了内脏,剁成鸡块就熬了一个时辰,做出锅底来。   锅子下面加了炭火就可以开吃了。   这会儿都在外面,又只有一个锅子,也就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没有分桌,都在一起吃了,云付刚才还在为那伤而难受,疼的不行的样子,这会儿吃到了火锅,野鸡汤原本就很鲜,林瑶还在里面加了泡发的干蘑菇,喝一口汤,鲜的舌头要咬掉了。   “先喝汤吧。”   喝了一小碗的汤,然后才开始吃正餐,羊肉鲜嫩,入口即化,非常的好吃。   一时云付吃的马上就忘记了疼的事情,林瑶也是赶了几天的路,吃的很畅快,至于那位严慧也不用说了,躲在马车里,吃不好,更是睡不安稳,这会儿终于可以正经吃个饭,还是这般少见的美味,一时也吃的兴起。   等着吃完,大家都是吃的饱饱,相视一笑,顿时就觉得亲近了不少。   吃火锅的锅子只有一个,到也不可能给下人们吃,但是林瑶做了一大锅的野鸡蘑菇汤,下了面条来吃,也是让石阡等人吃了个痛快。   既然捉了贼,自然就没必要继续呆在村子里了,第二天就启程了。   这一路倒也十分的顺畅,很快就到了浊河,过了浊河就再走个三天就到了永州了,只是临近过年许多人都要回去,加上天气寒冷,浊河上有了一层浅浅的冰层,只有那几个经验丰富的船夫才敢戴着人渡河。   石阡找人去疏通了一番,也是要等三天才能排上号,好在渡口附近十分的繁华,有很多客栈,林瑶找了一家客栈就住了进去。   林瑶好吃,云付贪玩,严慧也想出去透透气,三个人就结伴出来,想着既然不能渡河就先在附近玩一玩,这边的主食是面食,林瑶到一家酒楼吃饭,就发现光是面条就有二十多种,她一时没忍住点了五六样,每个样子都吃了一口尝味道,但是又吃不完,丢又有舍不得,正在为难。   云付在一旁拍了怕胸口说道,“我能吃完。”   严慧就眼睁睁的看着云付给吃完了…… 她一时惊的不行,再去看云付,吃完还对着林瑶说道,“夫人,我吃光了!”一副等着夸赞的模样,目光亮晶晶的,要是寻常人,这模样多少有点孩子气和可笑,但是偏偏云付生的实在是太好了,严慧也没少被人夸赞生的好看,却生生的被云付比了下去,云付用这张漂亮的脸来撒娇,更何况他的目光十分的纯净剔透…… 别说是林瑶了,就是严慧自己也觉得扛不住,当真叫人无法拒绝。   果然林瑶笑着说道,“阿付可真是厉害。”   严慧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今天去这家,明天又去几家,不到三日林瑶就已经把附近的酒楼都吃完了,她主要是想尝尝味道,厨艺最是怕固步自封,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不断的去学习。   最后一家是最有名的一家酒楼,林瑶来的当天就预定了位置,今日才排上,可见生意之火爆,这家最出名的就是烤乳猪,林瑶自然点了一份。   来这里人都是非富即贵,经常会给了伙计不少赏银,林瑶却是没注意到这些,这让这个伙计很是不高兴,对待林瑶就带着几分怨气,见林瑶只吃一口乳猪就放下筷子来,就问道,“夫人,可是这菜不和您的胃口?”   林瑶道,“你这乳猪做的不甚和我口味。”   “嚯,乡巴佬。”伙计嘀咕着走开,却是被林瑶等人听到了。 第62章   林瑶倒也没有生气, 反而淡淡的说道,“你们这是砸自己的招牌。”   那伙计原也不想生事,但是酒楼生意好, 人满为患,想要吃饭必须要提前预定, 旁的酒楼都是伙计们去招揽食客,他们这里却是普通的食客来讨好伙计, 想着能不能提前来吃个饭,店大欺客说的就是这种。   “嚯, 怎么砸自己的招牌,您吃过这烤乳猪吗?不知道在什么乡下吃过冒牌的烤乳猪就当是正宗的, 也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而已。”   云付气的要站起来,却被林瑶拦住,她冷冷的对着伙计说道,“你们用的死猪仔,可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什么死猪, 莫要胡说!”那伙计显得很气愤, 恶狠狠的看着林瑶,一副要找林瑶算账的模样,云付就算性子软绵,到底也是个男子,挺身站起来,不过倒也不用他,林瑶雇了镖师石阡就在身旁, 他刚在外间吃饭, 叫了二斤的牛肉, 一碟花生, 一大坛的烧刀子酒,吃的那个起劲儿,虽然看似大快朵颐,但其实一直关注着四周的状况。   “你这伙计,好没分寸,居然欺到我家主人头上来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   石阡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他人高马大的,背上还背着宽刀,瞧着就不是好惹的。   那伙计在石阡前面像个柔弱的鸡仔,一时惊的仰望着他,石阡冷笑一声,扭了下脖颈,发出咯咯的声音,这伙计是个十足欺软怕硬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惊呼声,“大爷,您住手,我们这就是正宗的黄金烤乳猪呀,没错…… ”   林瑶在二楼的雅间,那吵架的人却是在下面的大堂里,这里往下一看,一目了然,来的是两个男子,这么冷的天穿着单薄的短褐,脚上套着羊皮的长靴,在腰上系着虎皮,身材十分高大健硕。   林瑶瞧着这打扮像是外族人,这浊河起源在高原,途径兰芜,那里居住着以畜牧为生的白芜人,时常会有白芜人顺着浊河而下,到这边经商。   白芜人的五官要比中原人深邃,肤色也略黑,性情凶狠,喜好斗殴打架,大家都不愿意招惹他们,而这一次,这酒楼显然得罪了这白芜人。   果然那人操这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道,“这是死猪,你是瞧不起我们白芜人?按照我们白芜的人的习惯,你侮辱了我,我要向你挑战,用你的血捍卫我的尊严!”说着从长靴里掏出一把匕首来,那伙计脸都吓白了,瘫坐在地上,道,“客官,您肯定是误会了,我们有话好说。”   “拿起你的刀子来!”   那伙计可能是被吓到了,直接哭出声来,道,“掌柜的,你快出来呀!要出人命了!”   掌柜的慌慌张张的跑出来,道,“客人,您有什么事就对我说。”   “你给我们上的烤乳猪是用死猪仔做的,而且也不是刚考的,放了几日了?”一直站在一旁男子开口说道,说着话就从暗处走了出来,眼睛居然是绿色的。   这个人一出来,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熟知白芜人的汉人都知道,只有王族才会有这个眸色的眼睛,这个人显然和白芜王族有关。   掌柜急的满头大汗,道,“肯定是误会。”   一时所有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还有个人小声嘀咕道,“这肉是跟我们第一次吃的有些不同,仔细闻,香料味很重,少了以前的肉香。”   “前几天禹州不是闹猪瘟,死了许多猪?”   那人脸色马上就不好了,一副要呕吐的模样,道,“是不是真的?那这些猪不会是瘟猪吧?”   “让开!”   一时所有人都让出一条路来,就看到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裘衣的矮胖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官袍的男子,后面跟着几个衙役。   “你们是谁造谣我们这里的肉是死猪肉?”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人正是酒楼的东家丁矛,而这县府老爷郑阳斌正是丁矛的女婿,这两个人显然就是一家子。   郑阳斌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道,“什么瘟猪,死猪肉的,你们可有证据?这凭空造谣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这就是死猪肉!”那白芜族男子说道。   “那就拿出证据来!”郑县太爷虽然不太想和白芜人有牵连,但是这件事关系到酒楼以后的营生,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护着丁矛,道,“我们汉人和白芜人都是兄弟,是一家人了,但是您也不能诬陷人不是?凡事都要讲究真凭实据!”   之前欺辱林瑶的伙计,刚才还紧张的不敢说话,这会儿见到靠山来了,就又恢复了固态,得意的对着林瑶说道,“这位夫人,您可是听到了,做事情可是要讲究证据的,你上嘴唇碰下下嘴唇,就轻巧污蔑我们用的死猪肉,让我们东家知道了,直接告您去,把您抓到大牢里去。”   林瑶气笑了,她本来还在观望,想着在这外面不要惹事,毕竟带着一个逃婚的姑娘,所以之前跟伙计说话的时候也是留有余地,但是显然这个伙计却是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步步紧逼。   那伙计看到林瑶露出一个很危险的笑容,顿时就忘记说话了,他感觉似乎要出事了。   这边两个白芜人和丁矛,谁都不肯相让,一个说对方在造谣,另一个坚持说用的是死猪肉,到最后那白芜人显然要忍不住,气的脸色通红,道,“你们中原人都是不讲诚信的骗子,都该死!”   那场面几乎一触即发,就在这时候大家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我能证明你们用的这猪肉是死猪肉。”   大家朝着声音找去,看到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一个年轻的美貌的妇人,她穿着一件浅杏色的小袄,下面配着澜边的红色宗裙,因为冷,外面还套着一件羊毛滚边的比甲,这会儿正目光冷静的看着众人……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却有着堪比男人的镇定从容。   两个白芜人没想到居然有人站出来证明这猪肉是死猪肉,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外面那男子拽住里面的男子道,“少主,我们先看看,不要冲动。”   那人手里同样藏着一把匕首来,显然要不是林瑶刚才说话,这会儿早就已经打起来了,按照两个人的彪悍身手来说,说不定县太爷和那丁矛,还有伙计早就被捅了。   郑县太爷尴尬的笑着,对着林瑶说道,“这位夫人,您可不要乱说,要是证明不了……”   “我要是证明不了,就任由大人处置!”林瑶十分痛快的说道。   郑县太爷和丁矛对视了一眼,都露出几分心虚的神色来,正在郑县太爷犹豫这会儿,丁矛朝着他使了使眼色,郑县太爷道,“行吧,那你,还有你们俩个,都跟本官一同回县衙去,待本官升堂审案!”   林瑶哪里不知道郑县太爷的想法?估摸着她跟着去了就没办法活着出来了,林瑶说道,“这死猪肉在这里,我跟着您去了县衙,又如何证明?”   丁矛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道,“让你们去县衙就……”   林瑶打断了他的话,冷然的问道,“你这是害怕了?怕我们爆出你们用死猪肉的事情?”又对着屋内的人们说道,“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丁矛给你们吃的是什么肉吗?”   刚才差点吐出来的女子站出来道,“不许走,就在这里,我们要知道真相!”   “就是,谁不知道你们两家是姻亲!”   大家原本都不愿意多管闲事,但是这一次却是关系到自己的利益,毕竟谁花着昂贵的价钱吃了这死猪肉,都不会高兴。   一时屋内一多半的人都在附和林瑶,弄得丁矛和郑县太爷一点办法没有。   “我这里有个药粉,只要放在死猪肉上,那肉就会变色。”   “胡说,哪里有这样的东西!”   “行不行,一会儿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林瑶说着话,让人把就把自己屋内的烤乳猪端了出来,“大家看仔细了!”   丁卯这会儿也顾不得林瑶说的是不是真的,毕竟心虚,忍不住喊道,“你住手!”   林瑶却当着众人的面,把药粉撒在了烤乳猪上,大家都仔细的盯着那乳猪…… 不过片刻有那个女子喊道,“真的变色了!”   林瑶又道,“你这猪肉不仅是死猪肉,恐怕是还是瘟猪。”   一时所有人都乱了起来,要知道来这里吃饭的可都是为了这烤乳猪,每一桌必点,这要是瘟猪,那可了不得了!   大家紧张害怕,也顾不得丁矛是县太爷的丈人,一个个都上前要质问丁矛,这个人拽着他的衣袖,那个人拽着丁矛的头发,弄得丁矛疼的不行,忍不住喊道,“放开我!”   不知道谁跑到了厨房里后面去,看到了还没烤的瘟猪,忍不住喊道,“真的是瘟猪,哎呀,我不会得病吧!”   “你这黑心肝的老板,这是要吃出人命来呀!” 第63章   整个酒楼都乱套了, 那些客人们泄愤的把能砸的地方都砸了,甚至还绑了丁矛,这个人揍一拳, 那个人打一个耳光,那些随从拼死护着, 这才保住一条命。   最后还是府衙来了人才压住这场面。   出了这样的事情,府衙大人肯定要问案, 林瑶怕是牵连严慧,就让云付带着严慧先走了, 云付有些不愿意,林瑶道, “严姑娘要是被家中捉回去就糟糕了。”   云付也知道,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回到了客栈,等了许久也不见林瑶回来,云付这才着急了起来,有些后悔自己对林瑶撒谎, 如果早说他是六公子, 这种时候就可以出面了。   就在云付快要等不及的时候林瑶回来了,丁矛颇有势力,但是这件事闹得太大了,又是人赃俱获,几乎没有任何的余地,加上能上酒楼来吃烤乳猪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毕竟一只烤乳猪就不少银子, 寻常老百姓谁会来吃?那些来吃饭的客人们一拥而上, 再认认亲, 这个是七姑姐家的弟弟, 那个是远房表叔家的妹妹,甚至其中还有个是府衙大人的亲眷,所以就算那府衙大人想要保丁矛也保不住了。   云付松了一口气,又听到那酒楼即日就被封了,丁矛还被关押了起来,直呼痛快,随即问道,“林夫人,我不晓得你居然有可以测出死猪肉的药粉,快给我看看。”   林瑶正坐在喝茶,这一下午就光说话了,实在是有些累,听了云付这话忍不住笑了笑。   云付有些莫不着头脑,道,“你笑什么?”   林瑶道,“怎么会有那种药粉?之前拿出来的不过是蔡郎中给我开的药粉,你也知道这路上不好熬药吃,就给我换了药粉来,第一次吃的时候就就发现这药粉的颜色很重,当时那丁矛欺人太甚,那伙计一直嚷着我在造谣,要捉了我去牢中,人家不招惹我就算了,但是这般步步紧逼,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就用这个药粉吓唬了下他们,果然是做贼心虚,很快就暴露了。”   云付极为吃惊,佩服道,“夫人就不怕被发现?”   林瑶从容的说道,“怕是怕的,不过这烤乳猪这般昂贵,利润不低却非要用瘟猪,可见这个东家是又贪又黑心之人,那些边角料肯定也不舍丢,在厨房里一查就能查出来了,真要是不行也可以喊了仵作来,那仵作是可以尝出来的。”   云付见林瑶说的条理分明,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夫人真是有急智。”   林瑶一想到丁矛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当时还是抬着去的衙门,还有那几个伙计也都被食客们揍的不轻,自然包括之前欺辱林瑶的…… 顿时就觉得十分解气,笑道,“倒也没什么,其实还挺担心被揭穿的。”林瑶说着这话,忍不住拍了怕胸口。   云付见惯了林瑶做事从容有度的模样,偶尔看她这般露出这般神态来,只觉得可爱的不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恨自己整日的吃喝玩乐,没做个正经的事情,到如今还在军中一个任一个小小的官职,说起来,倒是想帮林瑶也做不到。   因着案子的缘故,林瑶要在此地多待几天,当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丁矛的酒楼被封那之后还查出许多事情来,比如说除了猪肉,还有病死的鸡鸭羊肉,几乎臭掉的鱼虾,用大量的香料味道掩盖,还有人来告丁矛,说之前吃了这里的菜,自家孩子拉肚子拉死了,被丁矛的女婿郑大人盖住了这件事…… 这丁矛为了省那几个银子,几乎是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   最后不仅丁矛被治罪,就是郑县令也被牵扯进去了。   等着上渡船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林瑶算了算日子,这后面可不能在停歇了,不然真就赶不上了,一旁的石阡道,“夫人放心吧,过了浊河在行三日就到了。”   虽然过了很多次浊河,但是每次林瑶都会有些紧张,小时候她跟着父亲过河,亲眼看到一个孩子掉下去,还是船夫及时下河把人捞了上来。   船上位置很紧张,大家都挨着坐着,茂春拍了拍林瑶的肩膀,指着后面的人说道,“夫人,您瞧。”   林瑶再去看,居然是在酒楼的遇到那两个白芜人,他们穿着厚厚的裘衣,还戴着羊毛的毡帽,和路人几乎一样的装束,但是在人群中就是那么特别的显眼,大概是因为两个人坐姿太过随意,也或者是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凶狠劲儿。   所以位置这么紧张,旁边的人却还是尽量离两个人远点。   见林瑶瞧过来,那个白芜人也抬头直视着她,白芜人的肤色要比中原要黑一些,但是轮廓很深,高鼻深目,浓眉薄唇,给人的冲击力就很大,但是同样他目光中带着桀骜不驯,目光如刀,叫人本能的想要避开。   在林瑶准备转过头的时候,那人却是朝着林瑶微微的颔首,林瑶一愣,想起前几日在酒楼中的事情,两个人也算是一面之缘了,也就点头算是回应了。   这一日风浪很大,但是船夫经验丰富,到底也没出什么事,顺顺利利的上了岸,那之后就各自上了路。   过了三日,林瑶终于到了永州。   林家是在永州也是有名的商贾,不然也不会让林瑶拿着那许多银子嫁给王正泽,当时林瑶嫁过去的时候几乎带走了一半的家产。   再后来林瑶也曾经向家里拿过几次钱,最后实在是没脸拿了,就开始自己做买卖,也不愧是商贾的女儿,倒也真的做了起来。   林老爷自己虽然是商贾,但是却一门心思要把林瑶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从小就花了重金教她琴棋书画和女红,更是请了女先生教她识字。   林瑶也没辜负林父,从小就十分的出众,在这附近也是有名的闺秀,许多人都来提亲,却都被林父拒绝了,他虽然有银子,但是士农工商,这商人是最低微的,他不想自己的女儿也被人瞧不起,所以都拒绝了,最后捧着大把的银子嫁给了王正泽这个穷书生。   林父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王正泽十分的争气,入仕之后一路顺风顺水的升官,可以说是最为年轻的,升的最快的一个人了,但问题就是太争气了,一口气做到内阁,如果只是寻常的官职,也没有人奉上亲女给王正泽当妾,这才让王正泽几乎忘乎所以了,忘了本。   之前林瑶就已经给家里去了信,把大概回来的日子都写好了,所以这几日一直都有仆妇在路口等着。   看到林瑶的马车高兴的不行,喊道,“大小姐,您回来了!”   林瑶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喊她了,她是林家的独女,受着父母无尽的宠爱长大,只是嫁人之后,她就成了王家的媳妇,担起了王家的责任。   来人是个生的圆润的老妇,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林瑶看到老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喊道,“阿嬷,您怎么来了。”   一旁的小丫鬟道,“知道大小姐要回来,非要跟着来接您。”   ***   王正泽原本以为会被皇帝嘉奖,谁知道不但没有得到夸赞,还被皇帝训斥,说他私德有亏,一时说不出来的惊惧害怕。   或许是他心情不好,加上后面放了一个长假,彻底放松了下来,也可能是板子打的太疼了,王正泽回去之后就直接病了,这恐怕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生病。   但是钱姨娘自己就病着,自然没办法来照顾他,大伯母又不是能伺候人的性子,最后就派了自己的侄女苗智容。   苗智容还没定亲,这一次跟着苗氏过来,是准备给她找个合适的婚事的,但是大伯母发现,虽然守着一个高官的侄子,但是因为这屋里没有个女主人,她来了京城许久,硬是没有出过门,毕竟没有女主人的引荐,她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的,不出门自然没办法结识到那些诰命夫人或者是京中贵胄们,就如同守着一个宝藏的瞎子,根本就花不出去银子。   这也是为什么大伯母一直让王正泽把林瑶找回来的原因,人在时候固然诸多不满,觉得林瑶抠门,给她的礼物太轻,又或者是对她不够敬重,让她回来主持祭祀,却总是最后一个回来,但是和离之后就发现,原来她做的其实挺好的。   王正泽烧的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到一只手轻柔的压在他的额头上,那手指柔软,带着一种淡淡的香味,而这味道这样的熟悉,让他忍不住呢喃道,“阿瑶?”   女子没有回答他,但却是轻柔的抚摸了下他的脸颊,那样的温柔细致,就如同曾经以往,王正泽一下子就握住了那只手,落泪道,“阿瑶,你不要走,我们还像是以前一样过日子好不好?”   或许是握的太紧了,对方一下子就疼的叫了起来,而这个叫声让王正泽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他睁开通红的眼睛,看到这个女人不是林瑶,而是苗智容。   这一看不要紧,王正泽惊的喊道,“来人!”   丫鬟跑进来,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她是怎么进来的?”   那丫鬟看了眼王正泽,又看了眼委屈的几乎要落泪的苗智容,磕磕巴巴的说道,“是大夫人说的让苗姑娘来伺候您的。”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伺候我?你到底有没有脑子!”王正泽气的不行,加上高烧难受,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苗智容就想着拿着茶杯给他,却是被王正泽躲开,他忍不住骂道,“一个大姑娘家有没有羞耻心?给我滚出去!”   苗智容到底也是个脸皮薄的姑娘,听了这狠话,捂着脸就哭着跑了出去。   王正泽却是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对着丫鬟道,“你去喊了赵沫进来。”   等着赵沫进来,王正泽拿起茶杯就摔了过去,赵沫不敢躲,直接被打在了身上,好在王正泽生病之后没有力气,倒也不疼。   “你怎么守门的,谁让你放那苗智容进来的?”王正泽本身因为挨了皇帝的训,有些恐慌,如今正是和顾家联姻之际,别是又出了什么岔子让顾大人悔婚就糟糕了。   赵沫道,“小的刚去用饭了。”   王正泽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他忽然间发现,身边就没有个得用的人,以前曹嬷嬷细致周到,那丫鬟茂春也是个活泼能干的,现在想来那不都是林瑶的人?如今林瑶走了,这府里也就一个赵沫还用得顺手。   想起刚才睡梦中那温柔的触感,王正泽不知道什么滋味,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我记得你娘子以前跟过夫人?你叫她过来伺疾吧。”   赵沫知道巧儿一直很恨王正泽,但是这时候也不敢说出来,道,“小的这就去。”   回到了家中巧儿正在做针线活儿,看到他回来还有些诧异道,“不是刚用膳,怎么又回来了?”   赵沫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把来意说了,巧儿听了绷着脸道,“我一个灶上的干活儿的,怎么就要去伺疾了?”   赵沫叹了一口气,道,“大人身边实在是没有得用的人,你就去瞧瞧吧。”   巧儿发脾气归发脾气,但是这府中做活儿,哪里还能不听主子的话?一边抱怨一边起了身就去了正屋。   王正泽看到巧儿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赵沫家的,倒是劳烦你了。”   巧儿正憋着一肚子气呢,结果却看到王正泽被风寒折磨的憔悴不堪,加上许多日没有好好用膳,整个人直接瘦了一圈,这和她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王正泽大为不同,一时把怒意就压了下去。   “大人,您快躺下吧。”   喊人过来给王正泽换被褥,点上安神的百合香,又去请了御医过来重新诊脉,不过一会儿就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偶尔巧儿会看到王正泽会睁开眼睛看着她,但是那目光却会透过她看着别处,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心中却忍不住冷笑,这世上最是没有后悔药,更何况马上就要迎娶新妇了,不过是鳄鱼的眼泪而已。   赵沫一直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生怕巧儿闹脾气,惹怒了王正泽,好在巧儿倒也知道分寸,除了偶尔吃个药的时候也不吹一吹就喂王正泽烫到他之外…… 真要较真起来,也说不出个错处来,这也就让他放了心。   皇帝知道王正泽病了之后,也消了几分气,但是看着冷冷清清的后宫,又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 第64章   那彭城家的看到林瑶, 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慈爱的说道,“真是大小姐回来了。”只是笑着笑着就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彭城家的是林家的老仆, 林老爷的奶母,在林家的地位颇为不同, 虽然是仆从,但是在林瑶的眼中就跟自己的祖母一般的亲近。   茂春见到这场景, 道,“好容易见面该高兴才是, 再说阿嬷这一哭,大小姐也要哭了。”   到了永州, 茂春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喊林瑶为大小姐,一开始觉得有些怪,后面却是越喊越是顺口,无论林瑶出嫁过,还是后面和离了, 只要回了娘家, 她永远都是林家的大小姐不是。   “瞧我真是糊涂了,这茂春丫头吧?怎么比以往还要体面了,不过还是茂春这丫头说的对。”   几个人说着话就又上了马车,林瑶少不得问起家中的近况,彭城家的道,“老爷和夫人都挺好的,就是放心不下大小姐。”   到了家门口, 那严慧却是死活不肯进去了, 道, “林夫人多谢您的大恩大德, 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情,却也不能在拖累您了,我姨母家就在这边的西街坊,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林瑶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让曹嬷嬷代她去送了严慧,随后自己也进了家门。   林夫人身材高挑,白净娟秀,是很典型的永州人的样貌,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金银线锦缎狐狸毛滚边的比甲,连一件裘衣都没有披着就跑了出来,等着看到林瑶,忍不住喊道,“妞妞?”   林家就这么一个孩子,小时候怕是养不活特意请了人起了个贱名叫妞妞,果然是一直顺风顺水的长到大。   再后来林瑶虽然大了,但是林母一直喊她叫妞妞,出嫁前林瑶还觉得这名字太土了,但是这一次听到母亲这么喊自己,居然有种说出来的亲昵感。   “娘!”   “哎呦,我的儿。”林母一下子就抱住了林瑶,随后温柔的摸着她的头道,“可是让你受委屈了。”   其实林瑶只是三四年没有见到母亲,但是因为前世的原因,那在庵里的日子又漫长又难熬,让她有种错觉,好像已经一辈子没见过母亲了。   林瑶一直都很坚强,包括跟王正泽和离也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行动,至于后面开酒楼,和赵恒之间的事情,也都自己扛了下来,原本还觉得是自己到了刀枪不入地步,结果只是林母的一个轻轻抚摸就让让她忍不住落泪委屈。   林母温柔的抱着林瑶,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哄到,“没事了,以后有娘呢。”话虽然这般,但自己也跟着忍不住落泪。   两个人抱着哭了一会儿,还是林母道,“外面冷,走,跟着娘进屋。”   进了屋,林瑶就觉得这屋子有些不对劲儿,一直挂在厅堂里那一副父亲最喜爱的古画不见了,还有放在长几上的两个汝窑都换成了寻常的花瓶,等着丫鬟上了茶水来,林瑶就心就忍不住渐渐下沉,因为这茶叶分明是父亲以前嫌弃的次等品。   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而且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父亲那么疼她,怎么就母亲一个人来接她,不见父亲?   “妞妞,你晚上想吃点什么?”林母温柔的问道,随即看她四处查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道,“你在找你爹吧?你来的不凑巧,他刚好出门去了,要过几日才回来。”   林瑶到底不是以往的没见过世面的闺中少女了,忍不住问道,“娘,您跟我说实话,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一旁的彭城家的顿时就捂着脸哭道,“夫人,大小姐都回来了,您这样也是瞒不住呀,还是跟大小姐说了实情吧。”   林瑶可是不记得前世父亲在这个时候出过什么事,又或者是她记错了?可是别的事情她有可能记不住,怎么会忘记父母的事情。   “你爹他被关在牢里了。”   “娘您说什么?”林瑶震惊的站了起来,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您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不对,爹爹那性子,向来都是本本分分的,而且我们林家在永州也是最为讲信用的,又怎么会让人捉到把柄送到牢里去?这怕是被人陷害了吧!”   林母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道,“你父亲就是被人害了。”   ***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了,德阳公主的风寒一直都不见好,有好几日连一口水都喝不下去,皇帝少不得要去陪着。   德阳公主脸色发黄,十分瘦小,躺在床上羸弱的咳嗽着,皇帝每一次见了都心痛的不行,握着公主的手哄道,“公主,你不是想要京巴小狗?等着你好了父皇就让你母亲给你养一只可好?”   德阳公主身体不好,所以虽然一直想要小狗,但是御医却不太赞同。   果然德阳公主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道,“多谢父皇。”   “所以你要乖乖的喝药。”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德阳公主一口气把药也喝掉了,皇帝见了忍不住欣慰的点头,一直陪着公主呆了许久,不知不自觉中天色就黑了。   皇帝原本准备走,却是被德阳公主拽住了衣袖,她怯怯的说道,“父皇,女儿身体不好,一直让母妃很是担心,这几天夜里她总是偷偷的哭,您能不能陪陪她。”   德阳公主显然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澄清的眼眸里有种怕拒绝的脆弱,简直叫人心疼。   皇帝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虽然他的后宫不多,但是该有的妃位也都有了,金皇后病故之后,他就没有亲近过宫中女子,按道理来说,德妃诞下唯一的公主,一直代皇后管着宫中的事情,也该是要多给她抬抬脸面,而且公主这么说,他也不忍心去拒绝。   德妃显然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留下来,惊喜的不行,急火火的去沐浴更衣,又认真打扮了一番,德妃入宫的时候也才十六,也正是和林瑶差不多的年纪,正是一个女子从青涩的果子蜕变到最为有魅力的时候。   李苋知道皇帝要在德妃处留宿,很是诧异,总觉得不太可能,但是眼前已经既定的事情,也不好多说什么。   小太监忍不住对着李苋道,“师父,之前太后娘娘不是一直让您劝劝陛下,多宠幸后宫吗?如今陛下要在德妃去留宿,这不是太后一直想要的好消息,咱们不去太后那边讨个赏吗?”   李苋冷笑了一声,道,“这赏你还是不要惦记的好。”   小太监见李苋神色不好,也不敢在继续问,但其实心里好奇死了,李苋见他眼巴巴的瞧着自己,可怜的很,想着平日里十分的孝敬,倒也不好一句话都不提点下,哼了一声道,“你等着瞧吧。”   德妃里面穿了一件轻薄的纱裙,把丰腴的身材显露无疑,皇帝瞧了一眼却是一愣,德妃满脸的娇羞,却还是鼓起勇气凑过来从后面揽住了皇帝的腰身。   皇帝身子僵硬,道,“早点歇了吧。”说完就不动声色推开德妃,翻身背对着德妃躺倒里面去,德妃尴尬的坐了一会儿,马上就道,“陛下也是累了,正是要早点休息才是。”说完就让宫女吹了灯,躺了上去,那动作看似很沉稳,其实心里却是冰凉的很。   都说陛下对金皇后情根深种,自从金皇后走后就没有亲近过后宫的女子,她还当皇帝终于走了出来,但是显然没有,她们这许多人却是比不过一个死去的女人…… 德妃说不上心中失落的滋味,却也不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不然要是惹了皇帝的厌,那就糟糕了。   德妃性格宽厚,贤惠体贴,虽然心中委屈,但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就睡了过去,等着传来德妃均匀的呼吸声,皇帝这才睁开了眼睛。   银色的月光从特质的琉璃窗户里投射进来,把帐子上的祥云暗纹照耀的十分显眼,皇帝盯着瞧了一会儿,忍不住摸了摸枕头下面,里面放着一个云纹的香囊正是林瑶绣给他的,虽然心中气的不行,但是好几次想要丢弃,却又莫名其妙的捡了回来。   她现在应该到了永州了吧?是不是正和父母欢笑言语?会不会偶尔也像他一般想着她?只是一想到林瑶的不告而别,又觉得胸闷了起来,狠狠的把香囊丢在了一旁,用枕头盖住脸,努力的让自己入睡。   好一会儿,皇帝又重新睁开了眼睛,叹了一口气,把丢在角落里的香囊捡了起来,压在的枕头下,这才重新睡了过去。   早上,李苋来问道,“陛下可是要记档。”   皇帝宠幸过妃子是要记档,自然是为了血统的纯正,听李苋这般询问,皇帝摆了摆手道,“不用了。”随后问道,“公主可是起来了,御医可是来看过了,怎么样了?”   李苋想着果然如此,面上却是不显,道,“早上御医来诊脉,说是好多了。”   皇帝舒了一口气,陪着德阳公主吃了早膳才去给太后问安。 第65章   宫里进贡了一批金桔盆栽, 上面结着小小的橘子,看起来小巧可爱的不行,太后正拿着剪刀剪多余的枝杈, 吕嬷嬷拿着托盘站在一旁,“娘娘, 这边。”   太后剪了一刀,随后左右打量了下, 显得很满意,道, “今年进贡的金桔不错。”说着把剪刀放在了吕嬷嬷托着的托盘上。   吕嬷嬷把托盘给了一旁的宫女,然后扶着太后到了内室来, 给她退去手镯净手。   太后显得心情很好,道,“记得给陛下送一碗鲍鱼粥去,须得好好补一补才是。”   吕嬷嬷停顿了下,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这话, 太后就马上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那带着笑意的眼眸一下子就变得锐利了起来,道,“出了什么事?”   吕嬷嬷咽了下口水,在太后几乎逼视一般的目光下,艰难的说道,“说是不用记档了。”   太后听了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气的推了下盆子, 那盆子一下子就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洒的满地都是水。   “我这儿子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真要当个圣人不近女色不成?”   吕嬷嬷也不知道如何劝, 皇帝不同意立皇后,也不去后宫,这让太后心中十分的郁结,“或许是只是没这心思?”   “肯定有心思,但是这心思估摸着都在外面!”太后接过吕嬷嬷递过来的手帕,发泄一般狠狠的擦了擦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罗汉塌上,静坐了一会儿,才又道,“你去传了襄阳郡主入宫吧。”   “刚叫人送了糕点过去…… 娘娘,您不是答应过陛下,不会逼着他的吗?”吕嬷嬷可是还记得上次两个人吵架,她在中间难做的模样来,忍不住说道。   太后气道,“事关朝廷社稷,又怎么能全听他的?”说道这里太后露出冷笑来,“我现在不逼着陛下,在过几年朝廷里的那些老东西们要逼陛下过继个嗣子了,我为了这位置,几乎是费尽心血,用命换来的,难道是为了让别人坐享其成的?”   吕嬷嬷最是知道太后心酸,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奴婢瞧着陛下这次是油盐不进的,娘娘要是逼的太紧,怕是反而适得其反。”   “我自有办法。”太后笃定的说道。   国公府渐渐败落之后,齐如珍觉得每个年节都过的冷冷清清的,但是好歹还有父母兄弟在一旁,如今却是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齐如珍正在专心的绣着抹额,正是要送给太后的,黑绒打底,两边是五福的图案,一个小小的抹额却是做的十分用心。   江嬷嬷端了早膳过来,里面是一碗白粥加煮鸡蛋,齐如珍的口味很挑剔,有银子的时候还好说,偏偏如今却是要省着花,所以很难弄出像样的饭菜来…… 要是有鲍鱼就好了,齐如珍倒是爱喝鲍鱼粥,又滋补又好吃,如今却是这清汤寡水一般的白粥。   齐如珍自己到没有抱怨,放下针线绷子,喝了两口米粥,就放下勺子,用筷子夹起江嬷嬷剥好的鸡蛋,慢慢的吃了起来,她吃东西向来不紧不慢的,只是看着实在是不像有胃口的样子。   “林夫人还没回来吗?”齐如珍突然问道。   江嬷嬷想起来就有些生气,道,“好歹也是邻居,走之前也不说一声。” 其实江嬷嬷的心情很复杂,要说她讨厌林瑶吧,也不是,林瑶性子好,饭菜做得好吃,还曾经帮过她们,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但是林瑶却不是个安分的女人,居然跟皇帝有染,这让她很是不齿,所以江嬷嬷这话,除了生气之外,还带着些许的失落。   江嬷嬷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之前从林瑶哪里拿了一些酱菜,道,“还剩下一点脆黄瓜,奴婢拿来给您下饭吧。”   和外面卖的酱菜不同,林瑶做的酱菜味道十分的好,江嬷嬷说着就去拿了酱菜过来,“郡主,您快尝尝。”   齐如珍吃了一口,清脆甜辣的很好吃,就一口粥一口酱菜,倒也给喝光了。   江嬷嬷舒了一口气,把空碗端出去,到了厨房就看到有人来报,说是宫里又送了东西过来,她赶忙去接。   这太监她都熟悉了,是几样糕点和糖,还有一些海味,一开始小太监也不爱往这边跑,毕竟太远了,不过齐如珍给的封红倒是不少,加上宫里都说齐如珍要入住中宫了,就想着殷勤一点,说不定就抱上一颗大树了。   所以对江嬷嬷也是客客气气的道,推拒了红包,道,“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那江嬷嬷也就不坚持了,这银子实在是不够花,能省一点就是一点,随后问起宫里的事情,太后的身体,皇帝的近况,绕了一圈子,其实就是想问问太后为什么迟迟没有下懿旨,按道理这都多少天了?眼看就要过年了,可是太后却还没有任何的旨意。   小太监自然也不知道,其实他也觉得有些奇怪,太后做的这事情分明就是看中襄阳郡主了,这几日各种赏赐就没断过,虽然也都是小东西,但是能得太后的惦记,那是银子的事情吗?这就是天大的体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可是偏偏却又不说立后的事情,不管如何,小太监觉得,还是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江嬷嬷把人送走了,叹着气回到了屋内,齐如珍用了早膳,又开始绣起抹额来,江嬷嬷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挤出一个笑脸来,欢天喜地的说道,“郡主,太后又送了赏赐过来,您瞧瞧这糕点,都是御供的样式。”   齐如珍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道,“我不爱吃,你们都拿去分了吧。”   “是太后的心意,多少吃一点才是。”   齐如珍刚用过早膳,实在是吃不下去,但就像是江嬷嬷说的那般,是太后的赏赐,非比寻常,就拿了一块糖,塞到嘴里,算是吃过了。   江嬷嬷瞧了这才露出笑脸来,就在这时候突然又听到丫鬟的呼声来,紫竹跑进来道,“郡主,太后传召您入宫呢。”   齐如珍一直在等太后的消息,这还是过寿之后第一次召她入宫,心中又惊又喜,道,“给我漱洗打扮吧。”   江嬷嬷也是激动,手脚麻利的去端了热水进来,然后伺候齐如珍漱洗,梳鬓,仔仔细细的给她上妆,只是擦粉的时候齐如珍却道,“多擦一些。”   江嬷嬷有些奇怪,齐如珍本就生的白,粉擦的多一些就显得太白了,齐如珍却道,“我心里有数。”   江嬷嬷也不敢违背,等着上完妆一看,那肤色果然有些太白了,“奴婢就说太白了…… 咦,郡主,您这是?”   齐如珍擦掉了一些胭脂,然后往唇上擦了一些粉,随后又改了几处,等着再一看,江嬷嬷就愣住了,齐如珍这妆容显得脸色苍白,就像是几日没有睡好一般,不过却并不难看,虽然少了以往的端庄淑秀,多了一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江嬷嬷马上就明白了,这是齐如珍准备在太后前面示弱了,毕竟太后一直都没有定下立后的事情,忍不住钦佩的说道,“还是郡主想的仔细。”   齐如珍却道,“只希望这一次顺顺利利的。”她敏感的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阻拦太后立后的决定,“太后要是再没有个决断,我们就得回去了。”   江嬷嬷也是叹气,她们来了许久了,却没有一点动静,而且上次太后赏赐的银子也花了不少,再说,如果继续拖下去,少不得要生出闲话来,那处境颇为尴尬。   “不会的,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江嬷嬷道。   “我也这么想。”沮丧不过是暂时的,看着镜中那个目光坚定的自己,齐如珍又变的自信了起来,她相信太后会明白,如今最适合皇帝的后位人选除了她别无他人。   等着齐如珍入了宫去,已经是下午了,太后正在午歇,知道齐如珍来了非常的高兴,赶忙叫吕姑姑喊了齐如珍进来。   等着看都齐如珍一愣,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齐如珍却道,“让太后娘娘忧心了,只是这几日觉睡的不太安稳,倒也没有旁的事情。”   太后深深的看了眼齐如珍,笑道,“还是叫太医来瞧瞧吧。”   这一次太后把齐如珍留在了寿阳宫里,还赏赐了不少东西,新衣裳,首饰,齐如珍原本就端庄,这一装扮就越发的大气了起来,太后很是抬举齐如珍,就是去见诰命妇的时候也会带着她。   齐如珍虽然心中不安,但是走到今日,也是十分沉得住气的人,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太后,行止端庄,又落落大方,让太后越发看着喜欢。   又过了几日太后把杨小姐也招了过来,让两个人左右陪着她。   皇帝一直呆在德妃宫中陪着三公主,晚上也留宿在这边,但是却从来没记过档,德妃从一开始的期盼,到后面的麻木不仁,已经不抱希望了,她也不是那刚入宫的秀女,没有个分寸,看到女儿高兴,也就跟着高兴了起来。   太后虽然没争过皇帝,但是却一直让御膳房给皇帝送补汤来,第一天是羊肉当归汤,第二天是黄酒老鸡汤,第三天是韭菜馅儿的包子……   皇帝一开始倒没觉得什么,等着后来看到韭菜就知道太后的意思了,倒也没有生气,反正太后送太后的,吃不吃还不是在他?   不过等着齐如珍和杨小姐入宫之后,太后送的更勤了,以前一天只送一顿,后面是连晚膳也开始送了,变成了两顿。   这一日皇帝看着那鹿鞭枸杞汤,不耐烦的道,“撤下去吧。”   李苋一直看着皇帝和太后各种较劲儿也是头疼,见皇帝让人把汤撤下去,道,“陛下,您多少还是喝一些吧,不然娘娘又该不高兴了。”   “之前还能含蓄一点,如今却是全然不顾了,这都什么汤?朕可喝不下去,退下吧。”皇帝气的指着那长条状的鹿鞭说道。   李苋这个尴尬,昨天还是牛鞭呢,今日换成了鹿鞭…… 好家伙,太后这是想把皇帝补的,受不住找女人吧?随即想起入宫的齐如珍和杨小姐来,顿时心中一凛,太后是不是又起了什么心思吧?   ***   永州没有地龙,屋内都是烧炭火,林瑶冷的直哆嗦,曹嬷嬷赶紧给她披上了一件大氅,“大小姐,您要多穿一些。”   林瑶坐在屋内疲惫的揉了揉眼睛,随后道,“那边的账算完了吗?”   “还没有。”   茂春拿着一个暖炉进来,因为地上都是账本,她要非常小心行走才可以,不然就会踩在账本上面,而这些账本可都是十分珍贵的东西,损坏不得。   “大小姐,您快握着这个暖炉。”茂春终于走到了林瑶跟前,把暖炉递到了林瑶的手上,这一摸不要紧,只觉得触手冰凉,心疼的不行,道,“怎么这么凉,这样下去可是要得风寒的,大小姐,您要是病了,那谁去管老爷呀!”   林瑶抱了一会儿暖炉,这才觉得缓过劲儿来,听到茂春的话道,“不打紧,我能扛得住。”又道,“这满屋子的账本,要是点了炭盆,一个不小心烧到了就糟糕了。”   等着到了晚上,终于把账本算了清楚,只是看到那数字,林瑶不知道什么滋味,她没想到家里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原来在她出嫁的时候家里境况就不大好了,祖父不善经营,一直在亏钱,只是父亲却没有对她说,还拿出那许多银子来给她当嫁妆,至于后面的补贴就更不用说了。   但林家毕竟是几代的营生,虽然艰难,却也不会轻易垮掉,倒也能维持的下去,只是父亲却又……   茂春看着账本上的数额,气道,“那王家也太不要脸了吧,这么多银子,真就吃得下去?”   林瑶一直以为大伯母是因为她能干才站在她这一边的,当然除了能干,她也没少给她好处,结果现在才发现,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父亲在后面送了银子。   那大伯母也是能沉得住气的,居然到最后也没显露一分,而且如果不是家里彻底垮掉了,她来查账本,根本就不会知道,真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过这些钱也是冰山一角,最终让家里的生意落败是让父亲抵押了家中的铺子,田产,学别人在去挖银矿,想要赚一笔的,可这却是个无底洞,到现在还没任何的产出。   “老爷把所有的现银,还拿铺子做抵押借了银子去开了银矿,可是这银矿开了几年,却是只找到零星一点银矿,根本不抵用,买地的挖矿的钱,旷工的工钱…… 这白花花银子丢入了无底洞里。”茂春指着账本上最后一笔说道。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多少银子才能把老爷救出来?”林父是因为还不上银子,最后被人告了,这才入的大牢,当然,这里面还有一桩人命官司,其实说起来还是有些复杂的。一旁的曹嬷嬷伸长脖子问道,“夫人不是要开第二家火锅店,大不了不开了,就拿那些银子来抵就是。”   茂春苦笑道,“嬷嬷,那些不够。”   “啊?”曹嬷嬷惊道。   林瑶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先去筹银子吧。” 第66章   林瑶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推开门来,冷冽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在了身上…… 林瑶紧了紧身上的莲蓬衣,戴上了莲蓬衣上的连帽, 曹嬷嬷提着灯在前面引路,林瑶跟在后面, 其实这里的路她走了无数遍了,就是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   只是这一路, 越走越是心惊,抄手游廊上的红漆都掉了, 却没有重新上漆,偌大的林府, 这会儿却是只有零星几盏红灯笼。   林瑶只觉得这一次任重道远。   到了厅堂,林母何氏早就等着林瑶吃饭了,这会儿正笑着和云付说话,桌上的菜不多,但是每一样都是林瑶喜爱吃的菜, 可见何氏的费心。   何氏原本愁眉不展的, 这些日子以来,一个人支撑起所有事情来,既要对付债主,还要去官衙照看林老爷,至于府中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人心都散了,前几日还有几个丫鬟带着东西逃跑, 费了不少精力才把人捉回来。   倒不是何氏的太过苛刻, 而是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要是不好好处置了, 恐怕她睡一觉起来,屋里连个像样的物件都没有了。   林瑶回来之后她突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总算是能安稳吃一口饭了。   进府之前,林瑶还有些踌躇,母亲要真是问起云付的身份该是如何回答,毕竟是个外男,说起来两个人并无亲戚关系。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何氏很痛快的接受了云付来访的事情,还对他十分关心,当然也不得不佩服云付,他生的好看,嘴也甜,不过几句话就哄的何氏高兴不已,林瑶能看出来何氏这些日子以来,过的很艰难,但是只要云付在,她就会一直笑着。   “你们说什么,这么高兴。”   何氏见林瑶过来,朝着她招了招手,道,“快来坐,看看这些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林瑶坐下来,一旁云付就道,“夫人…… 阿瑶,今天是伯母亲自下厨做的菜,伯母可真是厉害,就没有不会的菜。” 到了林府,有了林母在,云付就不好叫她夫人了,就跟着林母何氏一起喊她阿瑶。   何氏忍不住笑,道,“阿付也是帮了不少,那几个菜还是他切的。”何氏亲昵的喊着云付为阿付,可见两个人已经十分的熟稔了。   “五爷,原本想着到了永州,带五爷去见见我们永州的名胜古迹的,这几日却是一直不得空,反倒是让你陪着母亲…… 实在是怠慢了。”林瑶道。   云付见林瑶说的郑重,脸一下子就红了,赶忙说道,“你忙你的就是,我是一点都帮不上忙…… 当真是没用。”云付想起林府如今中境地来,就觉得很是愧疚,这一路跟着,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许多事情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瑶道,“五爷,我们家的事情,就是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您又如何能帮忙?再说龙生九子,各有各的本事,只是这时候恰好不是您擅长的不是?再说您不是还在军中任职,听说明年快升迁了?可是了不起。”   云付被夸得很是高兴,忍不住笑起来,本就生的好看,这么一笑顿时就让人眼前一亮,移不开视线来。   林母何氏在一旁瞧着,这两个人站在一起,都是一样的好看模样,简直登对的很,忍不住笑,道,“你们别光说话,来吃饭。”   何氏的手艺很好,云付吃了一口就赞不绝口,夸得何氏笑不拢嘴,道,“既然阿付喜欢就多吃点。”   云付倒也不客气,这几日在路上赶路,委实也没吃好,认认真真的吃起饭来,只是林瑶和何氏却是装着心事,都什么胃口,草草的吃了几口。   等着用完晚膳,林瑶就把对账的事情跟何氏说了,“我这里还有银子,明天就去钱庄取了,先筹钱把银子还了。”随即又问起父亲身上的命案来,“那死的是何人?”   提起这一桩事情来,何氏就忍不住落泪,道,“明明是那工头为了省银子,偷工减料,没有加固矿洞,导致矿塌,结果却把责任全部推倒你父亲身上。”   “死了多少人?”   “也幸亏没挖出银子来,只有零星的一些银矿,平日里只有五六个旷工在下面干活儿,这才死了三个,还有两个是受了伤。”林母说道。   林父挖了几年,却一直没有挖到大的银矿,唯有这个矿洞里,只有零星的银矿石,倒也不多,勉强可以换一些碎银来,本来想着继续往下挖,说不准就找到大银矿了,却是出了这档子事情。   林瑶知道有命案,不然只是欠债也不至于关了这许久,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多,一时说不出来的难过,早就听说下矿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的就是这卖命钱。   但是他们林家向来都是取财有道,不会克扣,这是家中的祖训,就像是母亲说道那般,应该是疏于管理,那工头在中间做的手脚。   “你爹这几年身体不好了,也不好日日去盯着,谁知道那工头就做出这种事情来,当时出了人命,他就连夜卷铺盖跑了。”林母何氏气道,“本来想着赔了银子,只是家中一时拿不出来,那边等不及,还当你父亲要耍赖,告上官去,把事情闹大了。”   林瑶揉了揉眉心,“我明天去看爹爹。”   云付道,“让我跟着你一道去吧,我们家在金陵还有亲戚。”   那银矿在金陵,林父被关在金陵的府衙大牢内,这也是林瑶为什么没有马上就去探望父亲的原因,一来一回就要两天的路程,她想着把事情整理清楚了再去,不然去也是无用功而已。   “那就劳烦五爷了。”林瑶倒也没有客气。   云付这会儿已经顾不得会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事情了,而且他也十分厌弃自己,一直对林瑶撒谎,只觉得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让他对林瑶坦诚相待。   何氏见林瑶和云付这般合拍,眼睛里露出笑意来,等着回到了屋内,对着彭城家的说道,“当初写信来就告知我们和离了,我差点就晕死过去,本想马上就启程去看她,可是这里又走不开,那时候债主频频上门,根本就不让出城去,又加上老爷病了,等着后来情况好些了,就想着跟着老爷去那边瞧瞧,谁知道又出了这档子事。”   彭城家的道,“要奴婢说,早就应该跟大小姐说了,她打小就有主见,能撑起来。”   何氏道,“毕竟是女子……”   “那以前不是还出过女皇帝?夫人可不要小瞧了大小姐。”彭城家说道。   “我倒不是小瞧她,她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知道她的本事?就是这世道,女子在外行走太过艰难了,本想着找个夫婿护着她,让她过个好日子,谁知道兜兜转转的,最后还是这般。”何氏说着就忍不住落泪,“说到底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没说给她生个兄弟,不然也不至于让她这般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彭城家的安慰道,“我瞧着那云五爷不错,虽然瞧着不如王正泽有本事,但却那个王正泽野心也太大了…… 那个云五爷是个良善之人,虽然看着没有王正泽有本事,但是咱们大小姐自己能撑起来,也是般配的很。”   提起云付,何氏才露出笑脸来,道,“希望如此吧。”   “肯定是,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跟着过来不是?”彭城家的忍不住说道,“夫人,您见着那云五爷的模样没?老奴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想,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俊俏的后生呢?生的可真是好,要是和大小姐有了孩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神仙模样?”   何氏听了也忍不住期待了起来,只是想到林瑶的状况和如今的处境,又叹气道,“妞妞那身子,估摸着一辈子当不了娘了。”又道,“我又在瞎想什么,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娘子不能生?等着老爷出来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倒也没什么奢求了。”   彭城家的听了也是叹气,倒也说出别的来,当初林瑶生不出孩子,她们也十分着急,也是找了不少名医。   ***   第二日林瑶一大早就起床,把东西盘点好就去了当铺,说起来林府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所以大部分都是林瑶自己带来的,都是她的嫁妆,本想着要拿回家存放起来,谁知道正好就应了急。   不过再好的物件,只要当了出去,那价钱就是减半,最后把所有的钱凑了凑,还差十万两的银子,这可是一笔大数目,也怪不得茂春说不够。   “夫人怎么办?”茂春急道。   林瑶想了一会儿道,“字帖可是带着了?”   林瑶说道字帖自然是赵恒给她的那本,茂春吓的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摇头说道,“夫人,这可是您最喜欢的,不能当!”   “我不当。”   “什么?”茂春一下子就没反应过来,却听林瑶指了指后面那条街上的万记钱庄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有个想法。”   过了一会儿,林瑶进了万记钱庄的门,那伙计见来了人很是兴奋,结果一抬头见到是个女人,脸上的笑容就减了一些,道,“这位夫人,我们这边不兑银票,您去隔壁,那也是我们万记开的,是专门兑银两的。”   钱庄分很多种,有一种是怼银票的做票号生意,也有是存放银钱用的,还有一种就是放贷的,而这个店名就是放贷的。 第67章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那伙计虽然觉得林瑶是个女子, 但是她口气实在是有点大,踌蹴了下还是请林瑶去了待客的厅堂里喝茶,又去喊了掌柜出来。   万记也是个老字号了, 只是一年不如一年,直到十几年前, 当时家主的万韫突然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了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万经,那之后就不遗余力的扶持, 当时据说怨声载道,那家主夫人受不了这委屈, 吞金自尽了,大儿子和万韫断绝了父子关系, 但是不管如何,那万韫的并没有看错人,万经不过就用了十几年就救活万记。   林瑶以为来的掌柜最少应该是中年人,谁知道居然来了个不到二十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件极为普通的菖蒲纹夹棉锦缎长袍, 戴着方巾, 露出羞涩的笑容来,瞧着就是十足的生手。   “你能做主吗?”林瑶直戳了当的问道。   那男子身旁的伙计气道,“客人您说什么呢?这是我们少东家!”   林瑶点了点头,道,“因为我这里有个三十万两的买卖,怕是你们做不了主。”   “三十万?”伙计忍不住喊道。   那年轻的男子听了惊讶的看了眼林瑶,随即摆了摆手叫伙计不要在插嘴, 对着林瑶道, “我单名一个随字, 林大小姐您直接喊我万随就是了。”   林瑶想着果然不愧是老字号, 这么快就认出来了,不过倒也没有惊讶,他们做这种买卖,最关键的就是要了解客人的情况,这才能做出正确的决断来。   两个人看似客客气气的,但却是暗暗的较量了一回。   林瑶觉得这个少东家别看年纪小,却是沉得住气,而万随觉得林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之前还在旁边当铺里,连当做嫁妆的一套头面都当了,这会儿却还这般从容镇定,就连他指出她的身份来,都没有任何的慌张神态就觉得,光是这一份从容就够他认真对待了。   林瑶叫茂春把字帖拿了出来,茂春很是心疼,这是林瑶最为心爱之物,即使在路上都没有停了练字,平日极为爱惜,所以早上林瑶让她拿出来的时候还觉得奇怪,这会儿却是全明白了。   茂春小心翼翼的把字帖放在了案桌上,还特意用帕子擦了擦桌面,这神态让万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不要紧,再也藏不住自己的吃惊,道,“这是?”   林瑶点头,“我要拿它换三十万两的银子,少东家能不能做主?”   万随没有说话,一旁的伙计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道,“瞧您说的,就跟买菜一样的,三十万是说拿就能拿的?”   林瑶笑道,“原来你们万记也拿不出来呀。”   伙计一听这话就有点生气,但是这事儿他也是插不上嘴的,气的咬牙,却是忍着朝着万随忘了去,道,“少东家?”   万随不敢去碰,却也是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道,“大小姐是想凭着这字帖拿三十万?”当铺和钱庄最大的区别是钱庄能拿出大数额的银子而当铺却不能。   “是。”   万随沉吟了下,说道,“如果这是真迹,三十万倒也使得,但林大小姐,我这里是钱庄并非跟您做字画买卖,只能出这个数.”万随说道这里握拳晃了晃,这是十的意思,“五分的利息,半年归还。”   林瑶摇头,“十万太少了。”   “大小姐,这已经是我的诚意了,您今天出了这门,在永州逛了遍,也不会有更高的价了。”万随倒是很沉着。   茂春直接懵了,她没想到拿着个字帖就这般进来开始要钱,而且万随也一副愿意给的样子。   “行吧,但是时间要改,一年归还本金。”林瑶讨价还价道。   万随沉吟了下,道,“那我先去找人鉴下这字帖?”这话算是同意了。   林瑶却道,“这字帖不能离开这张桌子,还请少东家见谅。”   毕竟珍贵的孤本,万随也是明白林瑶的顾虑,不过林瑶越是这般他反而越是放心,他自己刚瞧了眼,是真迹,只是这造假的字画,自古就没断过,还是要找个人鉴下才是。   林瑶自然没有异议,万随让伙计又给林瑶重新上了茶水,还上了新的糕点,和刚才的刚进门时候的态度卓然不同。   等了能有两刻钟的功夫,有伙计从外面进来,在万随耳边嘀咕了几句,万随愁眉不展,道,“大小姐,那白老先生不在,要不过两日在来?”   林瑶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有像想到这一点,真是有些懊恼,其实等两天也不是不行,就是担心父亲的状况。   正在这时候,一个丫鬟跑了进来对着万随耳语了几句,万随皱了皱眉头就去了内室,好一会儿,等着他出来的时候,却是一副无奈的表情,道,“林小姐,这十万两银子,您是要银票还是要现银?”   这就成了?林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林瑶要了一部分的现银,剩下的都是银票,万随亲自送她出来,只道,“大小姐,慢走。”   林瑶却突然道,“替我谢过你表妹。”   “什么表妹?”万随虽然这般说,但是脸上明显闪过羞涩的目光来,林瑶忍不住笑,道,“我马上就要启程去金陵了,你告诉她过几日在和她小聚。”   万随见林瑶这般笃定,踌躇了下,对着后面说道,“阿慧,你出来。”   从门后面出来一个穿着找昭君套的年轻美貌女子,正是从京中逃婚出来的严慧,她慢腾腾的走到了林瑶的跟前,道,“夫人,我对您说谎了,其实我叫严茹慧,并非是故意,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才不敢显露真名。”说着就低头,很是不安的模样。   其实林瑶早就猜出严慧是假名,却也明白她的心思,如果是她逃婚,也不会对别人说自己的真名。   但是让她震惊的是,她居然就是严茹慧,正是和宁国公府的六爷订婚的人。她因为赵恒定了亲事才决定和他断了来往,结果却带着她未婚娘子逃婚?   “你一个女子在外,自然是要小心一些。”林瑶收起心中复杂的心思,对着不安的严茹慧说道,“如今我却是要感激你了,不然我今日就没办法启程去金陵了。”既然都是熟人,林瑶就不像之前那般隐瞒了,直戳了当的说道。   这个万随,年纪轻轻就能做主,肯定不像是他表面那般是个生手,却因为严茹慧的话就同意出银子,实为很大的一个人情。   他们林家正是到了崩落的时候,这时候别说是这万记了,就是许多亲眷也都跟着墙倒众人推,想着要分一羹呢。   “夫人严重了,您那字帖自然是值三十万两的银子,我只是跟表哥说,那字帖是真的,叫他相信您而已。”严茹慧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她还跟万随说过,林瑶开的林记火锅很好,叫他不要担心还钱的事情,实在是不行她愿意替她还之类的,这些话却是没有对林瑶说出来。   林瑶含笑的看着严茹慧,道,“还是要多谢你。”   严茹慧见林瑶真心实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露出个羞涩的笑脸来,其实她一直都十分的愧疚,觉得对林瑶说谎了,这会儿帮到了林瑶,还了这份人情不说,还被她接纳了,只觉得压在心口的那一块石头终于安稳的落了下来。   万随道,“夫人不如道家中小坐下?我母亲一直想要亲自谢谢您。”   林瑶想着,万记这般帮忙,倒也应该去道谢,道,“少东家领路吧。”   严茹慧放松了下来,就恢复了她的活泼,亲昵的抱着林瑶的胳膊,道,“一直想亲自去拜访道谢,却又怕您生气,我心里可真是难受。”随即问道,“夫人,您是怎么猜出来的?”   林瑶道,“前几日你送了谢礼和盘缠过来,包着银子的布是印着一个万字。”   “啊?”   林瑶说道这里看了眼万随,见他沉稳的走着,多少有些感触,要真是想要隐去身份又何必用代表商号的印记?显然是特意为之…… 如果林瑶愿意就可以通过这个印记找到严茹慧,可见万随的细腻心思了,这思量,当真是觉得这个万随城府之深,肯定不是表面看着这般。   万家的宅子就在商铺后面一条街上,倒也不远,林瑶跟严茹慧说着闲话,最后林瑶道,“你姨母没有说你?”   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严茹慧这做法自然是不妥当的,而且她姨母一个外人,说难听点在世人眼中,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就算是心疼严茹慧,从她的立场来说实在是不好插手这件事。   “骂了我一顿,但是知道和我定亲的是京中有名的宁国公府六爷,倒也不说话了,只说会帮我想办法退掉这门婚事。”严茹慧脸上露出如释负重的神色来,“我从小被姨母带大,姨母像是我亲娘一般的,为什么她不是我娘……”   林瑶拍了拍手,道,“以后记得好好孝敬你姨母就是了。”   严茹慧乖巧的点头,显然她心里也是把姨母当做自己的最为亲近的亲人。   林瑶道,“其实你要是早点说,说不定不需要跑出京来了。”林瑶想起赵恒来,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胀痛,却还是继续说道,“那位六爷并非一个色痞子,而是一个谦谦公子,是个十分温柔而体贴的性子,生的疏朗而英挺……”   林瑶说着说着就觉得难以继续停,顿了下来,严茹慧却是因为这个震惊的消息,倒也没有注意到林瑶的表情,踌躇了一会儿,却道,“就算是夫人说的那般,六爷是个好人,那些事情不过被人陷害,但是夫人,我早就不想在那边呆着了。”   “这是怎么说?”林瑶的吸引力一下子就被严茹慧的话拉了回来。   严茹慧低下头来,耳根红红的,“夫人,不怕对您说,我早就心有所属了,以前还懵懵懂懂的,那天母亲跟我定亲的时候,突然间想明白了。”严茹慧说着这话,那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朝着前面的万随看去。   林瑶顿时愣住,那万随似乎感受到了严茹慧的目光,转过头来,先是礼貌的对着她颔首,最后却是停留下严茹慧身上,那目光温柔似水,道,“前面就到了。”   万随和严茹慧?   ***   皇帝任由太后折腾,倒也没说多说什么,还对着李苋说道,“母后能消气就行了。”   一转眼就到了小年这一天,太后少不得要开宴招待,还招了戏班子入宫,小年的冬日格外的寒冷,遍地都是白雪皑皑,那戏台子却是在外面,虽然点了火盆,却也十分的寒冷,那唱小生的伶人,一开唱就能从嘴里冒出白色的哈气来。   观戏的地方倒是在谐水榭的对面的一栋三层小楼里,只要关上窗子就能避寒,不过关上窗子也看不见了,所以开着半扇,虽然依然有些寒冷,旁边点着火盆,手里也抱着暖炉,倒也不是难捱。   李大家扮相好看,又是唱的十分出众,大家也就忘了这一点冷,沉浸在这唱腔中。   太后也听的津津有味,不过到底年纪大了,听了一会儿就对陪着她的齐如珍说道,“有些乏了,我去旁边小歇会儿。”   齐如珍道,“我陪着您去吧。”   太后却道,“你陪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好容易听会儿戏,不用管我,好好玩你的就是。”   齐如珍乖巧的说道,“其实我也听烦了,正是陪着您去。”   太后显然很是欣慰,对着宁国公夫人说道,“这孩子可真是懂事,自从她来之后,处处照顾我,实在是不舍得让她回去了。”   宁国公夫人忍不住艳羡,道,“郡主是个好的,那就留在宫里好了。”随即想起云付的婚事,正是头大,好容易定下婚事,结果一转眼就逃婚了…… 当时宁国公夫人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在大儿媳妇去了一趟严侍郎家中回来,说是那严小姐也不见了。   很明显,那严小姐也觉得云付不是良配,这让宁国公夫人再一次觉得,这婚事还是要你情我愿才行…… 甚至觉得自己之前拖了许久还没给云付定下婚事是正确的。   不过既然人都跑了,这婚事自然没办法继续了,一边派人出去找人,婚事暂缓,两家人决定先过了年再说。   当时宁国公夫人还对大儿媳妇说道,“我们家小六是个男子,以前也没少在外面玩,倒也饿不死他,出不了什么事,倒是那严家小姐,一个女子在外不知道多危险。”   宁国公府的世子妃听了这话忍不住叹气,觉得要是旁人知道未来儿媳妇逃婚了,少不得要骂几句,总之也是心里不舒服,但是宁国公夫人想的却是那严小姐的安危,婆婆确实是帮不上忙,让她忙的不行,但是这一份善良也让她觉得十分难能可贵。   为此还安慰了宁国公夫人许久。   宁国公夫人很喜欢齐如珍,这会儿见她这般懂事体贴,越发是觉得可惜,但是也知道太后看中了齐如珍,倒也没有她的机会了。   齐如珍陪着太后去了旁边的厢房,里面收拾的整齐,还烧了地龙,十分的暖和,太后躺在暖和的炕头上,这才舒了一口气,看戏的地方冷,不如这边舒服。   吕嬷嬷端了热水过来要给太后净手,齐如珍接了过来,细致入微的照顾着太后,太后瞧着齐如珍认真的模样,越看越是欢喜,道,“郡主,你是个好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只是皇帝…… 他一直难以忘记故去的金皇后,有时候机会也要自己把握才是。”   这话说道很模糊,齐如珍有些不懂,却又听太后道,“我那抹额放在了西屋里,你去给我拿过来吧。”   齐如珍倒也没有多想,披了一件大氅就出了门去了。   有些奇怪,门口并没有什么人,不过齐如珍想着或许因为没主子在,所以都走开了,又或者今日宫里听戏,许多人都偷偷听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等着齐如珍推门而入,却是吓了一跳,屋内十分的暖和,正是烧过地龙了,还点着熟悉的龙诞香,这显然是…… 在仔细一看,屋内传来水声,似乎在沐浴,还有个声音,“去了哪里?还不给朕更衣。”   齐如珍如遭雷击,想起刚才太后说的话来,机会要自己把握才是,那时候还不太明白,这会儿却是完全清楚了。   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她也多少猜到阻拦她立后的阻碍是什么,是皇帝根本就不愿意。   皇帝刚才还在那边听戏,怎么这会儿又在这边沐浴?这也太巧合一些,所以一想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显然都是太后安排好的。   齐如珍确定,只要她狠下心进了屋内,这后位就是她的了,正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按道理她应该没有犹豫才是,但是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迈不出一步。   齐如珍突然觉得悲愤万千,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是想做皇后,但也是堂堂正正的,不应该是这样。 第68章   齐如珍低下头来, 委屈悲愤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最后落在地上,变成一个小小的圈, 不过转瞬之间,她就决定离开。   家里固然要没落了, 或许她这一趟却是白来,但是她不能以这种方式当上皇后, 这不是荣耀,她相信即使祖母在世, 也不会同意的,因为它是羞辱。   齐如珍用手胡乱擦掉眼泪, 转头就准备出去,或许是因为想清楚了,心态也变的平静,脚步也稳了许多。   只是刚要推门就听到外面吕嬷嬷话来,“奴婢看到郡主是瞧着这边来的?”   齐如珍如遭雷击, 屋内又传来皇帝的声音, “李苋?” 她捂着狂跳的心口,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窗口,推开了门,费力的开始翻窗户,冬日穿的厚重,特别是这个灰鼠皮的大氅,一直拖尾, 有好几次还差点被自己绊倒。   结果好容易跳出窗子就发现, 不远处的路口围着一群太监, 之前还没人, 这会儿她进了屋内就站着一群,用膝盖也能想的明白为什么。   太后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只管她来配合就行了。   窗户下面种着一排的矮树,齐如珍为了躲避,弯腰爬着膝行过去,好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门口,也或者是没想到齐如珍会逃走,甚至会用上这种办法,倒也没有人看过来。   矮树丛下面很挤,根本就没有路,齐如珍要一只手扒开树杈慢慢的爬过去,十分不易,好在终于走了出来。   结果易从矮树丛里出来,一抬头就看到有个人站在自己前面,齐如珍吓了一跳,对面显然也是被惊倒了。   宁国公夫人今日哭的不行,虽然年年都要听西厢记,但是每次都会忍不住跟着哭,加上冷风一吹,弄得她有些头疼,就准备找个厢房歇一会儿,结果居然遇到了齐如珍。   齐如珍手背上有红色的划痕,显然是被树枝划伤的,发鬓也乱了,上面沾着几片枯叶,一看就是在地上滚过的模样。   “郡主,你这是……”   屋内突然传来吕嬷嬷的声音,“郡主,您可是在这里吗?”   齐如珍突然间就跪下来就抱住了宁国公夫人的腿,道,“夫人,求您帮我一次。”   宁国公夫人一时迷糊,看了眼就算跪着也跪十分傲然的齐如珍,旁人跪着都会驼背,就她却依然是腰背挺直的。   “陛下在沐浴,我没看到…… ”   厢房那边乱糟糟的不知道谁喊道,“给陛下拿衣裳去吧。”   宁国公夫人看到这场景,还有听了齐如珍的话就再是愚蠢,这会儿也全是明白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愕的张了嘴,吞咽了下口说道,“这是太后娘娘?”   “求您。”齐如珍仰着脸,眼眶红红的,带着哀求看着宁国公夫人,“我晓得会得罪太后娘娘,我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您要是不嫌弃,嫁给家中的那位六公子也成,他那婚事不是又告吹了?求您。”   齐如珍怕是太后娘娘恼羞成怒,说她不知羞耻,又或者是让宁国公夫人站在她那边,无论如何,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她现在都需要争取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她对她的喜爱几乎溢于言表,齐如珍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要能让宁国公夫人同意帮她就行。   宁国公夫人还是有些心动了,但是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她不明白齐如珍为什么不愿意?“你为什么?”   吕嬷嬷已经看到齐如珍了,毕竟这地方离厢房不远,她觉得有些奇怪,那郡主怎么会跑到那边去?她明明已经看到她进了屋内,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齐如珍不是一直想要当皇后,不然一个人京中隐忍大半年是为的什么?   太后显然也觉得诧异,被吕嬷嬷的搀扶着,指了指齐如珍的方向,道“去瞧瞧。”   这边齐如珍对着宁国公夫人道,“就算是入住中宫也应该是堂堂正正的,不应该是这种方式。”说完抬头看着宁国公夫人,目光里有种说出不来的傲然来。   宁国公夫人一下子就被镇住了,为了那位置,多少人不折手段?她是见多了的,但是心里却并不赞同,见齐如珍这般,直觉的枉费她没有看错她,顿时就生出想要为她主持的心情来,伸手扶起齐如珍来,道,“好孩子,我帮你。”   等着太后过来的时候,看到宁国公夫人扶着齐如珍正给她拍掉身上的灰尘,见到太后就行礼道,“见过太后。”   皇帝也跟了过来,他脸色铁青,垂下来的刘海还带着湿,穿着厚厚的莲蓬衣,冷冷的看着太后和齐如珍,显然是一副要看你们怎么演戏的模样。   太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却还是道,“郡主,你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说,我一定会替你做主的。”随后又道,“吕嬷嬷可是看着你入了厢房,怎么又在这里了?”   这话的暗示意味十足了,齐如珍却道,“娘娘,我实在是愚钝,您叫我来拿落在厢房里的抹额,我却因为走路不小心,摔在了旁边的树丛里去,晕了好一会儿,还是宁国公夫人路过见到,扶着我起来,不然真就惨了。”随后对着宁国公夫人说道,“多谢国公夫人。”   太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冷硬而难看,对着宁国公夫人道,“是这样?”   宁国公夫人最是不擅长撒谎,又一向软糯,在太后的逼视下差点就坐在地上了,却被齐如珍狠狠的握住了手臂,这力道一时让她回过神来,道,“是这样,没错。”   太后呵了一声,显然觉得有些荒诞,扫了眼神色坚定的齐如珍,又看了眼明显带着几分心虚的宁国公夫人,道,“夫人,您不可要想清楚了,可不能学旁人说谎。”   皇帝显然没想到齐如珍会这般说,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这会儿听到太后的逼迫的话语,又见宁国公夫人难做的模样,气道,“母后,您到底是想要听舅母说什么?适可而止吧!”   太后什么都想到了,一切都也都很顺利,这男人嘛,不都是一个样,一开始或许不甘心,但是等着木已成舟,又是被人伺候着,看着女子美貌而小意的伺候着,也就会忘了之前的怒意,当然,皇帝要真是气性难消,这不是还有杨家小姐?   既然都立后了,开了这个头,在纳几个后妃也就不成问题了。   但是太后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居然都坏在齐如珍自己身上,她居然不愿意?她既然不愿意又为什么入京之前写了那么多信过来,说是想念京城的繁华…… 那之后还一直在身旁,不遗余力的伺候着她,难道这些都是假的不成?   太后越想越气,骂道,“郡主,我还当你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谁知道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倒是叫我很失望。”说道这里,又对着一旁的宁国公夫人说道,“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就是心太软,什么破事都要揽在身边,也不看看有些人,既想要荣华富贵,却又不肯放下架子,不过委屈下就一副清高的模样,殊不知家中穷的连一件像样的大氅都买不起。”   齐如珍只觉得的脸上火辣辣的,因为上一件裘衣坏了,太后就赏了她好几件,这分明就是说她。   宁国公夫人向来软弱,不敢说重话,只喏喏的说道,“娘娘,您别骂了。”   太后自然不会罢休,道,“我以前就对那些小辈们说过,不要仗着自己身份就眼高于顶,要踏踏实实的做事,毕竟你那些身份不过是你祖辈们拼死挣下的功劳,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别是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不知道分寸,最后毁了自己还丢了祖辈的脸面。”   齐如珍脸上被羞辱的不行,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却是咬牙没有求饶,腰背挺直的,叫宁国公夫人看着很是不忍心。   太后对着吕嬷嬷道,“把郡主的东西收一收,这般笨手笨脚,还没分寸的,我可是留不得了。”说完也不看齐如珍就甩了袖子走了。   皇帝走之前倒是多看了两眼齐如珍,难得对着宁国公夫人说道,“舅母把郡主领出去吧。”   宁国公夫人正是踌躇,心里七上八下的,听了皇帝的话终于有了主心骨,点了点头道,“陛下放心吧。”   有些话不用明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因着有宁国公夫人陪着,齐如珍出来的时候倒也没有太过难堪,但是被赶出来就是赶出来,就是旁人不说,也是极为尴尬的。   ***   皇帝转头就追着太后去了寿阳宫,太后费尽心思却一无所获,气的头疼,正系了布条在头上,靠在炕头上的迎枕上喝茶水。   “母后!”   太后头也不抬的说道,“今日乏了,你先回去吧。”   皇帝却道,“儿子是来跟母后告辞的,儿子准备去白云寺修佛去。”   太后听了这话,猛然抬头,瞪着皇帝道,“皇帝,你又浑说什么?”   “这皇帝做的实在是没意思的很。”   “你给我闭嘴!”   皇帝却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太后气的跳脚,来来回回的在原地的踱步了许久,最后还是不放心的对着吕嬷嬷道,“你快去看看陛下,到底去了哪里?” 第69章   李苋看到皇帝脸色铁青的上了马, 忍不住问道,“陛下,您看现在这天色也晚了, 就是马不停蹄的去了也是来不及,不如明天?”   “闭嘴”   李苋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见皇帝上了马车,安稳的坐着, 那帘子因为寒风吹动,晃晃荡荡的, 露出皇帝面容来,阴影遮挡住他半张脸, 看着格外阴沉,他沉着脸,道,“还在那里磨蹭什么?启程!”   李苋只能唯唯诺诺的上了马车,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毕竟今天被太后困住, 让皇帝处于这般尴尬的境地里。   其实之前太后就不对劲儿,他约莫已经看出几分门道来了,但是太后毕竟是皇帝是生母,许多时候他也想去探查一番,却又怕触怒了皇帝。   皇帝对太后多孝顺,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谁知道遇到林瑶的事情, 皇帝却这般抵触。   皇帝和太后吵架不要紧, 毕竟是亲生母子俩, 闹的再难看, 也会彼此释怀,就是让他们这些身边人左右为难。   那些随从都是见惯了皇帝微服私访的,倒也十分的麻利,套了马车,换了常服,跟随在左右暗中护卫着皇帝启程了。   一时守门的侍卫只看到一辆马车,带着一队侍卫消失在宫门口,在深冬的夜里,渐渐看不清。   吕嬷嬷追出来的时候,皇帝已经走了,她因为着急连一件外衣都没披着,这会儿冻的脸色发红,忍不住两手交握在一起吹热气,那呼出来的热都变成了白烟,可见这天气有多冷。   “陛下已经走了?”   吕嬷嬷忍不住叹气,站在原地踌躇,她想要去追又觉得追不上,一旁的宫女道,“嬷嬷,还是赶紧去告诉太后吧。”   “也是,我在这里干着急又能如何?”   吕嬷嬷回到了屋内,看到太后正背对着门口,躺在罗汉塌上,看似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刚进来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太后身子绷了下。   “太后,陛下已经出宫去了。”   太后听了之后,气的一下子就坐了起来,道,“他倒是敢?身为一国之主,却是没有一点皇帝该有的样子,不过和我拌下嘴,就要出家,这成何体统?”   一时屋内没有人说话,好一会儿,吕嬷嬷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太后,见她似乎稍微缓了一点,这才说道,“娘娘,您忘了吗?那一年陛下被…… 推入湖水之后,梦魇了好长时间,一直睡不踏实,后来就请了白云寺的云镜法师过来,云镜和尚见到陛下之后,问了他一句话?奴婢忘记了什么,后来就又问陛下想不想修佛?陛下居然还点头了。”   太后听了这话,惊的直接站了起来,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白云寺在京郊外,和去别院的路是一条,皇帝看着那熟悉的路,一时忍不住直勾勾的看着,李苋在一旁瞧着,心里不是滋味,他第一次看到皇帝这般动情,为了林瑶不惜一次又一次的和太后吵架,这林瑶倒是好,居然自己一声不吭的走了。   她到底是给皇帝下了什么药?   到了那岔路口,皇帝到底没有说什么,马车朝着白云寺而去,那边已经得了信儿,有个小和尚跑出来,他穿着一件补丁的衣裳,看起来呆呆的,看到皇帝过来,行礼说道,“陛下,云镜主持让我来接您。”   皇帝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问,跟着小和尚进了白云寺。   白云寺虽然名声很大,但是却很破,许多地方都年久失修,皇帝曾经想要拨了银子重建白云寺,却是被云镜法师给阻拦了。   他对皇帝说,修佛修的心境,这些身外不用太过在意。   屋内供奉着菩萨像,前面供奉台上点着香烛,一个老和尚坐在蒲团上,正在闭目养神,皇帝烦躁的心,在看到这庄重的一幕,顿时就平静了下来。   “云镜师父。”   云镜老和尚睁开了眼睛,看到皇帝脸上不悲不喜的,指了指一旁的蒲团道,“陛下既然来了,就也上一柱香吧。”   皇帝净了手,接过小和尚递过来的香烛,虔诚的拜了拜。   李苋原本以为皇帝只是过来散心,但是他却住了下来,因为这个,他还赶忙叫人去重新修缮一番厢房,不然那厢房破破烂烂的,墙壁上居然还有洞,晚上躺在上面,寒风就直接吹了进来,跟外面几乎没什么两样。   至于什么暖炉,银霜炭之类的就不必说了,自然是少不了,这些和尚也是能吃苦,这么冷的天,居然还不点炭盆?   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让李苋头疼的时候,皇帝居然真就开始修佛了,每日和云镜老和尚一起打坐念经,吃斋饭,神态十分的平静。   他忍不住想着,陛下不会真的出家吧?   ***   林瑶在万家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毕竟赶路去金陵,再晚就来不及了,严茹慧很是不舍林瑶,道,“要不是怕耽误夫人的事情,真想陪着您一道去。”   虽然和林瑶短处时间不长,但是林瑶身上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她性情温柔,待人和善,叫人忍不住下意识的就信任她,但也不是一味的软弱,相反做事却又十分果决痛快,心思缜密,临危不乱,是个叫人仰望的人。   万随听从母亲的吩咐,来送林瑶,说好护送她出永州城,毕竟林瑶身上有不少的银子,对着依依不舍的严茹慧说道,“表妹,你先回去吧,等着林夫人回来,我再带着你去林家做客。”   林瑶自从看清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再去看他们的互动,就明显能察觉出不同来,因为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每次万随对着严茹慧说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就降低了声音,听着十分的温柔,而严茹慧对着万随也多了几分小女儿姿态。   他们俩这般…… 六爷怎么办呢?   林瑶说出心里什么滋味,一边觉得既然严茹慧和万随郎有情妾有意,正是应该在一起,毕竟难得有情郎…… 可是想到赵恒,又说出不来的难受,毕竟严茹慧是赵恒的未婚娘子,赵恒如果知道,是她把严茹慧带出来,会不会埋怨她?   先回了一趟家中,跟母亲告别,收拾好了东西就上了路,云付说是要陪着林瑶的,结果早上没起来床,知道林瑶出门去了很是懊恼,这会儿正陪着林母在说话。   林瑶把筹来的银子留给林母,让她去把债先还掉了,剩下的则是准备带着去金陵解决银矿的事情。   “娘,你放心吧,过年前我会把爹爹带回来的。”   林母含泪送别林瑶,只道,“娘也帮不上你什么,你自己要保重。”又道,“家里的事情你不要担心,只管安心去金陵把你父亲领回来就是。”   林瑶郑重的点头,就出了门去。   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到了晚上终于到了金陵和永州的交界处,这边有不少商家来往,倒是有很多客栈,林瑶找到了一处就住了进去。   睡了一觉,第二日就启程,到了晚上的时候终于入了金陵城。   因为快过年了,到处都是过节的气氛,有许多人家已经在家门口挂上了红灯笼,路上也有不少叫卖的商贩,茂春因为嘴馋,还买了两个烤红薯来吃。   到了客栈,安放好行礼,林瑶来不及喝一口热水就直接去了府衙大牢,因为到了年底,狱卒都显得无精打采的,一个个都想着早点下了衙回家吃酒睡觉,态度就很差,好在林瑶很识相的直接塞了一个厚厚封红过去,道,“我是林翰的女儿,劳烦通融一下。”   那狱卒见厚厚的封红,马上就露出笑脸来,道,“原来是林老爷的女儿呀?进来吧。”   大牢里面又冷又潮湿,林瑶进来不过一会儿就觉得浑身难受,这还是她穿着厚厚的裘衣,她难以想象,父亲一直被关在这个地方会是多难受。   走了一会儿那狱卒就停了下来,道,“老林头,你女儿来看你了!”   里面黑漆漆的,狱卒拿着灯往里一照,林瑶看到满地的稻草,还有三四个躺在上面的男子,其中有个听了这话,陡然就起身,却道,“阿瑶怎么会来?”   这熟悉的声音让林瑶差点落泪,她站在门口道,“爹,我来看你了。”   那个人艰难的走了过来,因为许久没有洗澡,身上味道很重,更不要说大小便都要在牢房里,混合在一起更是恶臭的不行。   林翰显然也知道自己味道不好闻,不敢靠的太近,却是目光死死的盯着林瑶,等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随即一下子就忍不住哽咽出生,道,“阿瑶?我的闺女!”   林瑶虽然是女子,但是因为林翰的独女,几乎是他的掌上明珠,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七八岁的还是被林翰抱在怀里一同骑马。   林瑶不过一句说想要看看北方的雪,林翰就在北地买了别院,每年的冬季都会带着妻女去小住。   就是林母有时候也觉得林翰对女儿太过宠爱过度了。   林翰哭了下,却突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爹,我来带您回家过年。”林瑶顾不得脏,靠在铁牢栏杆处,对着林父哽咽的说道。 第70章   父女两个人抱在一起, 却都是默默落泪,只不过有个人突然大声的哭了出来,一时把林父给惊住了。   林父林翰一抬头就看到女儿身边站着一个十分美貌的公子, 就是这黯淡的牢房里,也是难掩其出众的容貌, 当真是谪仙一般。   “这是?”   林瑶略显尴尬,道, “爹爹,这是女儿的一个朋友, 一直都很照顾女儿。”   “伯父,让您受苦了!”云付何曾见过牢房的模样,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见林父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至于这里的环境,自然是不用说,对他来说, 简直不是人能呆的地方。   林父到底是见了不少人, 一眼就看出云付的性情来,道,“倒是个难得纯良的性子。”   大家快到平静了下来,毕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会儿哭也是毫无用处,林瑶拭泪,随后拿了母亲准备的包袱, 打开来一看, 里面东西准备的一应俱全, 一套羊毛的莲蓬衣, 穿起来很暖和,却比起灰鼠皮等皮子来不会太招摇,两身夹棉的长袍,还有几套里衣,里面更是有两瓶没有开封药酒,想来早就知道大牢里潮湿,给他驱寒用的。   林翰见了自然是知道林母的手笔,摸了摸衣袖上的暗纹,道,“你母亲肯定很担心,哎。”   林父和林母十分的恩爱,据说林父从小就很喜欢这个表妹,一直等着她长大,就迫不及待的求了母亲去求娶,婚后两个人琴瑟和鸣,恩爱异常,虽然林母生了林瑶之后不能生了,林父却没有一点埋怨,甚至还不让旁人对林母施压,抗住了所有。   或许是因为林母是自己的侄女,林家老夫人倒也很快接受了林家只有一个孩子的事情。   林瑶在这种氛围中长大,很长时间甚至以为所有夫妻都这般的,直到去二舅母家中,看到舅舅非要纳妾,舅母不肯,为了这件事都吵了起来,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   “母亲气色挺好的,除了担心您,倒也没有旁的。”林瑶赶忙安慰道。   果然林父听了这才露出安心的神色来,随后愧疚的对着林瑶说道,“是爹没用,还要让你一个做女儿的在外奔波。”   林瑶马上就道,“爹爹,女儿已经没有家了,要是您都不在了,女儿还指着什么活着?所以您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林父听了果然露出心疼的表情来,马上就振作了起来,道,“你说得对,爹还要给你撑腰。”   林瑶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也有了几分底,道,“爹,要让您在这里委屈几天了。”   之前林母已经打点过狱卒了,但是因为拮据,所以给的不多,只能说不让林父在狱中受欺负,不过林瑶是带着银子来的,出手自然大方,给了厚厚的红包,那狱卒笑的几乎合不拢嘴,当时就给林父换了牢房,那地方要比原来牢房好很多,有个窗户,能看到阳光,还有床,炉子取暖。   林瑶这才放心,叮咛了父亲许多话,云付一直在一旁插不上嘴,这会儿终于也能顺着说了几句叫林父安心等着之类的安慰话,林父对云付道,“我们阿瑶能有你这样的挚友,在这种时候还能帮着她,实在是叫人欣慰,只是……”林父打量了眼云付,“还是要多练练,身子实在是太单薄了,而且有些男生女相。”   林瑶,“……”   等着从牢里出来,云付对着林瑶道,“阿瑶,你为何不让伯父,我身子不仅不单薄,还练过武呢!”   林瑶头疼,林父显然是误会了,她不想让他继续误会下去而已,先不说她对云付根本没有那种心思,不管是宁国公府的六爷,还是眼前这个五爷,都是她高攀不起的人物,那宁国公府可是太后的娘家,又是跟皇帝最为亲近,如何能忍受一个和离女?   “没什么,现在时间紧张,主要耽误不得。”   “哦。”云付觉得不大对,但是林瑶这么说,他也不想继续刨根问底让林瑶不高兴。   金陵很少下雪,偶尔下起来也是雨夹雪,又冷又潮湿,那些雪花落在林瑶的肩头上,都化成了水珠子,曹嬷嬷赶忙给她打了伞,道,“夫人,咱们是不是要去拜访下知府大人?”   林瑶却摇头道,“这金陵知府和父亲也算有些交情,父亲说这位姜大人向来是铁面无私,不会徇私舞弊,想要解决了这件事,还是要从旷工那边着手。”   这会儿已经是临近年关,府衙都已经封印休息了,林瑶决定索性不去知府了,原本想着还能去知府那边看看情况,只是和父亲谈了一番就发现,根本是无用功了。   “您要去哪里?”   “去银矿那边吧。”林瑶说着这话就上了马车,曹嬷嬷也跟了上来,茂春捂着肚子坐在一旁可怜兮兮的说道,“夫人,不是您上次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了吃饭?身体不好了,就什么都没用了。”   林瑶知道这是茂春想让她吃饭,不说不知道,一说就发现有些饿了,早膳就吃了一个饼子,午膳到现在还没吃,这会儿已经是快晚上了。   只是这一耽误,恐怕要到明日才能去银矿那边了。   茂春见林瑶犹豫,马上就道,“奴婢瞧着那边有人卖肉饼,我们买了一些在路上吃,既不耽误路程,也能垫垫,夫人您看可好?”   曹嬷嬷道,“这个主意挺好,我刚才就闻到那肉饼的味道了,香的很。”   “我也好饿呀。”云付其实也饿了,听了曹嬷嬷和茂春的话,马上就掏出银子来,道,“我去买!”   曹嬷嬷说的没错,这个肉饼果然是十分的好吃,皮薄馅儿足,酥脆的皮咬一口满嘴的香味,至于那肉馅儿也做的好吃。   云付看着那馅饼有些惊奇的说道,“阿瑶,这饼子有意思,你瞧上面还有花纹呢。”   林瑶低头一看,果然饼子上有一种像是一种针眼一样的纹路,一圈圈的,形成了一个圆形的花纹,看起来很是特别,她突然间道,“停下。”   “怎么了?”   “茂春,你再去给我买二十个饼子来。”   茂春很奇怪,但是既然林瑶吩咐了,也就没说什么,默默的又去买了二十个饼子来,云付有些赧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着林瑶说道,“阿瑶,你是不是知道我还没吃饱?”   林瑶惊道,“你没吃饱?”   云付可怜兮兮的点头,林瑶忍不住笑,又给他分了两个饼子,这才让他吃饱。   那车夫跟着林父时常去银矿山上,所以十分的熟门熟路,行了一个时辰,到底在天黑之前就到了银矿这边。   “大小姐可是要快点,不然一会儿关了城门就要回不去了。”   林瑶点头,跟着管家去了银矿,这附近有不少的银矿,倒是让不少人一夜暴富,当初林父也是这般想的,一开始也很顺利,很快就挖出了银矿石,只可惜不过是零星一点,挖了这几年,却是一直没有大产出,想要放弃到还有些银矿,但是继续下去,这一点银子却是连塞牙都不够,到了今年,林父终于决定要卖了这银矿,却是出了这这样的事情。   银矿附近有一个村子,正是那些旷工们的住处,管家道,“旷工的活儿太累太苦,我们本地人都吃不消,请的都是白芜人,他们倒是挺能吃苦的,也愿意干这脏活儿,就是唯有一点性子野,要真是倔起来,根本就听不进去人话”管事说起林父的事情来,“当初说好了会赔银子的,他们却因为晚了几日就觉得我们在骗他们,直接把老爷告了,知府大人和我们老爷有几分交情,但是说出了命案,他也保不住老爷。”   林瑶早就知道那死的旷工是白芜人,因为兰芜大多数以畜牧为生,但是兰芜有一半的地方都是沙漠,地少人多,而且水源也很珍贵,许多白芜人都不想过那种居无定所的生活,会来中原来找活计生活,虽然日子苦一点,但是比起兰芜却是安稳的多。   “我们去瞧瞧吧。”   林瑶进了村子,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看着就像是几个月没有洗脸了,唯独一双眼睛却是带白芜人特有的深邃,这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都是仇恨。   “坏汉人!”孩子朝着林瑶吐了下口水。   里面传来一个妇人虚弱的声音,带着生硬的中原话,说道,“老大,外面是谁?”随着这句话,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瘦的骨瘦如柴的女人,背着一个竹篓走出来,那竹篓里还坐着一个孩子,也是很瘦弱,正睁着一双无暇的大眼睛看着林瑶等人。   “我是林家的人。”   女人走了两步就累的靠着墙,喘着粗气,那眼神麻木不仁,像是失去了生活的希望,结果突然间听到这话,目光里有了十足的恨意,骂道,“早就说不用来了,杀人偿命,你们林家就算是拿了银子过来也是没用。” 第71章   管事气道, “又不是我们老爷害的你们…… 哎呀!”管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男孩丢的石子打在了身上,他丢的精准,正是朝着管事的脸打来, 管事下意识的就用手背挡住,虽然避开了脸, 那手背却是难以幸免。   “滚出去!”小男孩骂道。   那管事还想说话却是被林瑶制止了,她转过头对着茂春道, “把馅饼给我。”等着从茂春手里接过饼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门口。   “谁要吃你们送的东西?”   林瑶并没有生气, 反而显得很是平静,虽说并非父亲的指使, 是那工头克扣导致的,但她父亲也难脱一个监督不严,用人不当的错误。   “你娘病了,该是要好好吃一顿饭才是。”   从这一家出来,林瑶又去了几家, 他们态度却都很强硬, 坚持要让林父一命抵,林瑶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也十分的头疼。   从村子里出来,天刚好黑了,林瑶上了马车就准备回客栈,只是这村子出去的道路狭隘,对面也来了一辆马车, 刚好就碰在一起。   林瑶对着车夫道, “我们先退回去吧。”   她是来解决的事情的, 自然是要谦逊低调, 怕是一个做不好就功亏一篑,既然有一个人要退让,那就让她来好了。   或许是因为林瑶太过好说话,对面有人掀开帘子来,正好和林瑶对上,林瑶一瞧,居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白芜人。   这才几日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变的更为冷冽,见到是林瑶,显然也是一愣,朝着她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说起来两个人也算是同患难过,却很神奇的一句话都没说过。   回去的路上,林瑶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气氛自然是有些压抑的,谁都没想过这件事这般艰难,那些白芜人的态度,十分的固执难缠。   后面几家,虽然不像第一家那般激烈,但也差不多了。   到了客栈,因为长途跋涉实在是有些累了,漱洗完就上了床,只是林瑶盖着厚厚的被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都是父亲在狱中的模样,还有那个孩子…… 父亲没了,家里没了收入,日子该是有多难?   越想越是恨那个工头,居然为了克扣银子不去加固矿洞,这钱他也下得去手?   林瑶恨恨的想着,不管天涯海角,她是一定要把这个人捉回来的,为了给父亲伸冤,也是给那些可怜的白芜人一个交代。   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想着事情,怎么睡不着,索性起来点了灯,让茂春研墨,开始慢慢的练字。   写着写着就忍不住想到了赵恒身上,心里一阵空荡荡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   第二天,林瑶难得睡了一个懒觉,起床之后就对着茂春道,“怎么不叫醒我?”   茂春一边给林瑶梳头一边带着几分内疚说道,“奴婢也睡过头了。”   林瑶原本十分的懊恼,听了茂春的话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叫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曹嬷嬷端着早膳过来,听了这话,道,“罚她挨几个板子就是。”   茂春马上就求饶道,“夫人,您昨天练字练到了辰时,奴婢一直伺候着,实在是困的不行了,您可不要罚我,奴婢要被打了板子,受了伤躺在床上,以后谁伺候您不是?”   曹嬷嬷也就是说说,听了这话,也跟着笑道,“哎呦,这能伺候夫人的人多了去了,就差你一个?”   “能伺候夫人的丫鬟当然多了,但是能让夫人高兴的就我一个,是吧?”茂春撒娇道,“夫人最喜欢我了。”   “你可真是好大一张脸。”   曹嬷嬷和茂春这边拌嘴,倒是让林瑶在一旁笑的不行,她也知道这是两个人看她昨天太过压抑,故意找话让她笑一笑,倒也没有在说什么。   早膳是客栈送来的小笼包和豆浆,林瑶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也是强打精神吃了一些,那之后就穿戴整齐准备去一趟银矿。   林瑶见云付不在,问道,“五爷呢?”   茂春给林瑶整了整衣衫,听了这话道,“五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叫您不要等她。”   林瑶倒也没有多想,就上了马车,只是路上又叫曹嬷嬷去买了哪些饼子,这一次买的还要多,直接要了三十个。   另一边,云付在金陵侯府前面,踌躇了半日,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对着那门子说道,“快去禀了你们世子,就说小六要找他。”   云付不敢说自己的身份怕是被人发现,主要是他现在逃婚,这要是被捉回去,他爹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然后逼着他成亲。   虽然知道有可能会被发现,但是他真的很想帮一帮林瑶,最后还是决定豁出去了。   那门子笑,道,“六爷,您不认识小的了?”   云付,“……”   那门子殷勤的说道,“您生的这般好,犹如这谪仙在世一般的,小的见过一次就忘不了,您是找我们家世子爷吧?您和我们世子爷是什么关系,还需要通禀?小的这就领着您去吧。”   云付本想静悄悄的,却是被人认了出来,这个懊恼,掏了半天就掏出一些碎银来塞给那门子,说道,“可不要到处说我来过了。”   “您放心,小的嘴严着呢。”正说着这话,路上遇到一个婆子,那婆子见到云付很是吃惊,毕竟云付这相貌,实在是惊人,那门子见了说道,“娘,这是宁国公府的六爷,您还不给他行礼。”   那婆子听了一惊,喊道,“居然是六爷?”   云付,“……”   云付这个气呀,觉得这门子可真是没有一点眼色,这大嗓门,是怕人听不到吧?好在显然是看出云付不高兴了,那门子也不敢在说话了,后面倒是没什么幺蛾子,安静的带着云付去了世子住的院子。   说起来金陵侯和宁国公祖辈就是联姻的姻亲,一直都十分的交好,而云付的祖母就是出自金陵侯府。   这金陵侯世子和云付一般的年岁,说起来金陵侯和宁国公差不多的年岁,这世子不应该这般小,主要是在于,金陵侯生了六个女儿才得的儿子,不像是宁国公夫人,头胎就是个儿子,所以那宁国公老夫人,虽然不满宁国公夫人,倒也没有闹出事情来。   封耀中正在吃酒,对面一个女子拿着琵琶在弹唱,声音婉转悦耳,十分的动人,两个人话虽然都没说说,那目光却是黏在了一起,情意绵绵的,感情很是深厚的样子。   有人来通禀道,“世子爷,宁国公府的六爷来了。”   那女子听了这话一愣,道,“世子爷,六爷他不是逃婚了?怎么跑到此处来了。”   封耀中听了这话气道,“可真是胡闹,听说国公夫人气的可不是不清。”   那女子露出所有所思的神色来,求道,“世子爷,不管如何,当初要不是六爷,妾身也难以在青楼脱身,他做事虽然不着调,孩子气十足,却也是个难得纯善之人,还请世子爷多担待云六爷几分。”   封耀中听了叹气,道,“芯娘不必担心。”   李芯娘听了这话道,“那妾身先退下了。”   “你去吧。”封耀中道,“别是叫他瞧见了,又是麻烦事。”   “耀中表哥,你快帮帮我!”结果李芯娘刚要出门就听到了云付的话,只好急匆匆的转过身,跑到后面躲在了帐子里面。   按照两家的关系,也算是表亲了,云付这么喊也不算是错的,不过毕竟隔了一代,有种很明显的攀附意味。   封耀中头疼的扶额,道,“阿付,你别喊了。”   等着两个人坐下,丫鬟上了茶水来,封耀中对着云付道,“你瞧瞧弄得什么事?居然逃婚,也不看看国公夫人为了你的婚事操碎了多少心?”   云付委屈道,“我不喜欢。”   封耀中有时候也很羡慕云付,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虽说经常被骂,但也不能否认,在家中是最受宠的,不然他闯了这么多祸,早就被赶出去了。   “说吧,什么事。”   云付就屯吞吞地把林瑶事情说了,结果刚说完就听封耀中惊道,“你和那林夫人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帮她?”   云付道,“就是寻常的朋友。”   “你和一个下了堂的女子是朋友?你觉得我会信吗?”   云付这个气,索性道,“你帮不帮吧?”   封耀中原本想帮云付的,但是他这么一说,就觉得云付实在是有些胡闹,居然跟一个和离女牵扯不清,他这不会是被骗了吧?他这般单纯,被女子骗了感情也不是不可能?   “好呀,我说你怎么突然逃婚,原来是外面有人了?”   云付不喜欢别人这么贬低林瑶,气的腮帮子鼓鼓的,说道,“我本来不想说的,是你逼我,当初那个香凝楼的花魁是你指使的吧?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后来入了你们侯府,如今正是在你后宅里呢!”随即道,“你不帮我也行,我就去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姑母去,让她给我做主。”   “哎,你急什么!”封耀中吓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第72章   林瑶坐着马车又去了银矿旁白芜人的村子, 临近年关,那些勤劳肯吃苦的白芜人也终于可以休整一番了,有点余钱的人家还会去置办年货, 做一身新衣裳,又或者买一些肉回来, 生活困苦,就是这么一点东西也是觉得高兴。   村子里自然十分的热闹, 许多人都聚在路口闲聊,又或者开了门在院子里烤红薯吃, 只是林瑶去的时候,原本显得悠闲的白芜人, 却个个都露出敌对的神色来,这让茂春都有些害怕。   那些白芜人天生带着一种凶狠劲儿,加上皮肤比起中原人略显黝黑,看着有些可怖,让茂春意外的是林瑶却是很从容, 茂春忍不住问道, “夫人,您不害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我又不是来找事儿的。”   林瑶又去去了昨天那家,那男童还在院子里玩,见到她来了露出仇恨的目光来,但到底比上次好很多,并没有丢石子。   “你娘呢。”   “不用你管。”   林瑶点点头, 又道, “我昨天瞧着你娘该是得了风寒, 一直这么拖着可是不行。”说着让茂春拿了一身新的棉衣出来, “给你娘穿吧。”   小男孩显然很生气,上前就踢开棉衣,林瑶却没有生气,反而淡淡的说道,“你把这个踢脏了,你娘就挨冻了。”说完瞧了眼他,果然见他腿抬起来又放了下来,只恨恨的踢掉旁边的石子。   林瑶没说多余的话,留了十张馅饼就去了其他几家,也都是各自留了东西,随后就对着车夫道,“回去吧。”   那管事一直跟着林瑶,见她只过来送东西,也不说跟人谈命案的事情,原本就对林瑶有几分怀疑,听说这位大小姐嫁人十年后,这会儿是和离回来的,那些高门大户,谁会轻易的和离?更不要说林瑶嫁的还是一个阁老?想想也知道这林瑶肯定有不当的地方。   这种情绪这会儿终于慢慢变成了不屑,想着到底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恐怕根本就没胆子跟那些白芜人说话。脸上就带出几分不耐来,道,“夫人,您要是不敢跟他们谈,让我去说。”   茂春见这王管事神态心中就有些生气,道,“你怎么跟夫人说话的?”   那王管事一惊,顿时就发现自己语气很差,虽然不甘,到底是在林家吃饭,低下头来,喏喏的解释道,“小的就是替夫人担心……”   林瑶道,“你要是能谈出结果来,父亲还会在牢里?”   林瑶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看着就是好脾气的人,这也是王管事敢这么说话的原因,但是王管事没想到,林瑶不发作还好,一发作就直接让他哑口无言。   王管事的脸涨的通红,显得很是尴尬,林瑶又道,“你要是你有爹一半的机灵,这件事也不至于到了这步田地。”   这王管事一直在这边办这件事,却毫无进展,这一句话说的他脸红的不行。   王管事的父亲是林家以前的老管家,后来养荣了就让儿子王诚来代替,这王诚虽然谈不上能干,但想着到底是知根知底的,不求有功但求稳妥就行,毕竟林家只有一个林瑶,而且已经嫁出去了,怕是找个不安分的人,惹出事情来。   “小的多嘴,还请夫人不要怪罪。”王诚被林瑶几句话说的羞愧的不行,不敢在怨言了。   林瑶瞧着这王诚倒也是个实诚的,虽然没有本事,但是知错肯改,倒也没有再说了,主要是这会儿她也找不到新人来代替。   等着上了马车茂春还是没消气,道,“这王诚也太不中用了,要是李总管在就好了,李总管可是比他厉害。”   茂春不过就是无意的一句话,却是让林瑶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茂春见了忍不住怪自己多嘴,马上就换了话题说道,“夫人,奴婢愚钝,您跟奴婢说说,您打算怎么办?”茂春知道林瑶做事都是有章法的,她这么来送东西,却不谈案子,显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林瑶却苦笑,道,“没有。”   见茂春诧异,林瑶解释道,“他们已经认准我们林家不是好人,所以说什么都不会信。”   “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吧?”茂春急道。   林瑶看了眼外面,天寒地冻的,许多人白芜人还穿着破旧的棉袄,看起来生活很是困顿,可是每个人却又道在坚持,她道,“等。”   “等什么?”   “等他们明白,我是真要给他们补偿。”   昨天是饼子,今天是饼子加衣服,只要第一天吃了饼子,那后面就简单了,既然饼子都吃了,也不在意穿林瑶送过去的衣裳了,慢慢的就会开始相信她的诚意。   “您的诚意?”   “其实是明白钱的重要性。”林瑶觉得有点可悲,但是这就是很直白的现实。   林瑶出了村子就直奔大牢而去,换了牢房之后林翰显然过的不错了,换了新的棉衣,脸也洗过了,终于能看出原本的模样来,林瑶在路上还买了许多吃的,有王记的烧鸡,一些糕点,还有一瓶陈酿。   到了牢房里,分了一些给狱卒就把剩下的送到了父亲这边,道,“您多吃点。”   林翰好久没吃过烧鸡了,两根鸡腿,半只烧鸡,囫囵的吞了下去,又喝了一杯陈酿,这才觉得胃里暖烘烘的,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道,“这才是过日子呀。”只是脸上却是带着担忧的神色,问起白芜人的事情来。   “那些白芜人也是有几分血气,那倔劲儿上来的时候,给多少银子都不肯松口。”   林瑶安慰林父说道,“爹爹放心吧,过几日就带着您回去。”   林翰只当林瑶安慰自己,想着能和林瑶这般相见也是极为难得,也就不提这话了,反而开始交代家中的事情,“咱们那宅子是住不了,毕竟早就抵了出去,不过爹爹在乡下还有一处宅子,几十亩的良田,省着点,够你和你娘嚼用的了。”   这算是交代后事了,林瑶不肯听道,“那种日子女儿可是过不了,您就别想了,等着您出去了,还是要辛苦一些,把生意做起来,要让女儿吃穿不愁,穿金戴银才是。”   林翰知道这是林要在安慰自己,忍不住笑,道,“要真是那样,爹爹可是高兴的很。”   林瑶不敢再说了,怕是让父亲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见天色晚了就从牢房里出来,走之前又给狱卒一个大红包,那狱卒简直高兴的不行,只喊道,“林大小姐,您可要常来呀。”   茂春气的不行,对着林瑶悄声说道,“还当这里好地方呢,谁要天天来。”   林瑶却觉得那狱卒十分滑稽,忍不住笑了下,那离别的愁绪也少了一些,回到客栈之后云付也不在,林瑶想着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也没追问。   今日没有昨天那般匆忙了,倒是可以好好的吃个晚饭,林瑶对着茂春道,“这金陵的鸭子倒是极为出名,烤鸭,卤鸭,还有老鸭汤,咱们找个铺子尝尝鲜。”   因为不想出门,叫人送了上来,别说那味道还是挺好的,烤鸭外皮脆,肉香嫩,用饼子包着,放一些葱丝,甜酱,味道极为美味,等吃的有些腻歪了,在配上老鸭汤粉丝汤,浓白的汤汁鲜香入口,粉丝又是爽滑柔嫩,让一直都没什么胃口的林瑶也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酒足饭饱林瑶不敢坐着,怕是积食,就让茂春研墨,开始练字,只是写着写着就停了下来,道,“我不辞而别,确实是不太妥当,还是要给三爷送一份信才是。”   自从知道严茹慧是赵恒的未婚娘子,林瑶心就没有平静过,有事做的时候还好,没事做的事情,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赵恒来。   因为不知道万家是打算如何解决这个事情,林瑶也不好在信中写这件事,无论怎么样,婚事都是父母做主的,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就在信中写了一些自己的日常,什么时候离开的京城,又费了多少时间回到了家中,却并没有把家中发生的事情说了。   内容也很少,也就是一个保平安的信,随后找人寄了出去,她想着赵恒收到了信,但凡有些想法,都会回信给她,并且会提及婚事的现状,到时候她在看着情况回复就是。   或许是因为写了信,林瑶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第早上起来就又去了那村子,今天是带了炭火过去。   就这样林瑶连续去了好几日,每次都是带着东西,那些白芜人从一开始的敌对,到后面态度也渐渐的软化了下来。   林瑶还能跟那个白芜男童说上几句话,虽然态度依然不好,倒也开始有问有答了,等着又过了几日,倒是那孩子先沉不住气了。   “你到底要干嘛?”   林瑶知道时机终于到了,道,“每个人五百两,还有一百两的丧葬费,你问问你娘行不行?”   要是以往那男童肯定会骂林瑶,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就沉默了下来,林瑶和他想象中蛮不讲理,苛刻狠厉的人不同,她生的好看,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的,甚至那目光也都是带着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清透的温暖。   他没读过书,具体也说不上来,按照他爹的话来讲,这个人不是坏人,一旦一个人开始去相信另一个人,那就愿意去倾听她的话了。   而且不要说那么多银子,简直是就是叫他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大数目,可以给娘买药吃,给妹妹换上新衣裳了。 第73章   山上的风特别的冷, 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润潮气,湿冷湿冷的,好像是能钻到你的骨髓深处, 男童脸上带着特有的冻红,看着很狼狈, 只是小小的年纪却带出几分深思的神态来,白芜族的女人说不上话, 家里的事情是男人做主,所以对于这个失去了父亲的家来说, 还是孩童的江勇已经开始担起责任来。   这些白芜人到了中原之后,都改了姓氏, 他们家姓跟江字有些相像,父亲就决定叫他江勇。   母亲不肯吃林瑶送来的馅饼,也不肯穿新的棉衣,但是却并不阻拦他给妹妹喂,原本一天里有半天的时间因为饥饿而哭泣的妹妹, 因为吃了馅饼, 也开始笑了。   而夜里,因为有了炭火的原因,再也不用冻着醒来。   林瑶看着江勇复杂而沉默的神态,倒也没有步步紧逼,而是道,“我明日再来。”   林瑶走后,江勇一直坐在原地发呆, 江勇的母亲抱着妹妹走出来, 问道, “那个女人走了?”   “嗯。”   “我不会同意的。”女子愤恨的说道, “你爹被挖出来的时候,尸骨就没有一处完整的,你让我原谅她?你爹会死不瞑目!”   江勇却突然道,“所以要一起饿死吗?”   女子愣住,又听江勇道,“妹妹这么可爱呀。”   女子看着怀中女儿天真的眼眸,她正吃着手指头,见母亲望过来,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来,笑的她心都碎了。   见母亲哭着不说话,江勇知道,她算是同意了。   “您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这个馅饼特别好吃,您也尝尝。”见母亲松动了下来,江勇跑进屋里,拿了林瑶送的馅饼来,还拿着一杯羊奶,他们白芜人喜欢喝羊奶,这一只母羊也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不然这些日子根本抗不过来。   馅饼放在了被褥下面保温,这会儿还带着温热的温度,里面是羊肉大葱馅儿的,对半撕开就冒出肉香味来,这对于许久没吃过饱饭的女子来说十分难忍,她下意识就咽了咽口水,见儿子把饼子塞入口中,就张了嘴咬了一口,顿时满嘴的鲜香味道。   “这是?”   “林夫人送来的是我们白芜人做的芜饼。”   女子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间就开始落泪,哭了起来,“你爹爹以前最喜欢吃,我们买不起羊肉,吃不起……”   江勇背过身子,偷偷的擦了擦眼泪。   就在这时候,几个白芜人走了进来,其中有个人喊道,“听说你们吃了那女人送来的东西,阿勇你是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我爹又不是他们林家害死的,不是徐管事的做的?”江勇喊道。   “那徐管事不是林家雇的?”   江勇气道,“少主就在村子里,我们找少主评理去就是!”   “去就去。谁怕谁!”   ***   林瑶第二天过来的时候,江勇的娘领着江勇在门口等着她 ,见她来了道,“林夫人,我们少主想见你。”   往里走,有个建的稍微好一点的屋子,但其实和其他茅屋也没什么区别,恐怕也就看着齐整一些,不是那么破旧,江勇的娘指了指里面的一个年轻男子对着林瑶说道,“林夫人,那就是我们少主。”   贺莱汌坐在院子里,穿着一件半旧的羊皮袄子,因为冬日干燥,脸上都起了皮,看似随意的坐着,却是带着一股叫人不能忽视的凶狠来。   这个一个典型的白芜人。   林瑶走进来,对着他说道,“原来您就是白芜人的少主。”   贺莱汌往后一靠,咽下嘴里的一口馅饼,道,“原来您就是林家的大小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瑶在并州遇到的那位白芜人,林瑶多少猜到他身份不简单,毕竟有着王族血脉的绿色眼眸。   但是没想到居然是他们白芜人的少主,能被称为少主就说明,如今白芜的人头领,不是他的父亲,就是他的兄长,白芜人兄死弟继,所以有这个说法。   就是说这个贺莱汌是真正的王族直系。   “馅饼不错。”贺莱汌说道。   林瑶点头,“您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又看了眼贺莱汌手里剩下的半块馅饼,道,“其实刚出炉的最好吃,这会儿凉了就少了一些滋味。”   林瑶每次来都会带着这饼子,那卖饼的人是个白芜人,虽然穿着和中原人无二,但是一开口就带着他们白芜人特有的语调。   见林瑶没买那许多,也会给她优惠了不少,还会送她一些自制的调味,说着馅饼沾着这调料吃是最好的。   茂春有些怕这个贺莱汌,总觉得他目光看似平静,但是下一刻就能翻脸无情的打人,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把馅饼递了过去。   那贺莱汌根本就没看茂春,闻到了馅饼的味道之后,那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馅饼儿,等着拿到,就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随后停顿了下…… 那之后就一直往嘴里塞东西,那腮帮子鼓鼓的,就没有陷下去过。   十张饼子,他居然都给吃光了。   林瑶从开始的吃惊,到后面的担忧,让人茂春拿了山楂过来,道,“少主,您一下吃这么多别是积食了,吃点山楂吧,这个消食。”   贺莱汌喝了一大口凉水,随后又接过山楂,一口气全部塞入了嘴里。   林瑶,“……”   贺莱汌酒足饭饱,舒服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林瑶说道,“昨天我们商量过了,你父亲的命案,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向我保证,一定会把徐管事捉回来。”   林瑶心中大喜,道,“这个一定。”   贺莱汌又道,“我还有个要求,这个赔偿的银子不用给我们。”   林瑶一愣,见贺莱汌又道,“但是这银矿要继续挖下去,村里人都要做工。”   原本林瑶准备结束了这边的事情就把银矿卖掉,毕竟挖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成果,这就是一个砸钱的无底洞,但是贺莱汌却要求继续把银矿经营下去?   “这银矿我们不赚钱,而且不需要那么多矿工。”   贺莱汌说道,“王家关旷了。”   这附近有三家银矿,一个是林瑶这边的,虽然占地不少,但是却几乎没有产出,还有一个是这附近名副其实的银矿,原本产出最大的一个老银矿,是王家开的,但是早就听说王家银矿产出不好,这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在王家银矿里做工,而王家关掉银矿意味着,村里人没活做了。   贺莱汌看着沉默中的林瑶,“没有活儿,他们都会饿死。”   林瑶知道贺莱汌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是点出很残酷的现状,这些白芜人,言语不通,生活习惯又不一样,除了这卖力气活儿的矿工,很难在城里找到合适的活计。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夫人!”茂春气的喊道。   一旁因为上次说错话而一直战战兢兢的王诚也附和道,“这位少主,您可能不知道,我们林家的情况已经是大不如前了,根本就养不起这个矿。”   贺莱汌道,“这样,我出三分之一的银子。”   片刻之后,林瑶被迎入了屋内,有人给林瑶上了茶水,王管事跟着林翰多年,写起契书来自然是十分的得心应手。   “这矿当初买下来的时候花了二十万两。”王诚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贺莱汌,道,“少主既然要注资,应该是要出六万六千六百……”   林瑶打断他的话说道,“把零头抹去,就六万两。”   “那就六万两。”王诚说道。   “我在哪里画押?”贺莱汌痛快的在契书上按了手印,然后两手一摊,道,“我现在没银子,就当欠你的。”   王诚,“……”   林瑶简直气笑了,一旁的王诚道,“您这意思,合着还是我们林家出钱?”   “我也想给,但是没钱。”   贺莱汌神色平静,但是目光里终于有了几分哀伤,今年大旱,水草不足,族里的牛羊死了一多半,他出来的时候兄长为了祈雨而自愿献祭死去的嫂子举行丧礼,他们白芜人会把死人送入女神百川河里,属于河葬。   但是因为百川河里水枯竭了一半,死的人又太多,那附近都是秃鹫。   贺莱汌道现在还记得人送过去才一刻钟的功夫就只剩下骸骨了,而他的兄长已经不知道如如何哭泣。   他们部族太穷了。   “林夫人,您是个成功的商人,还是个有良心的人。”贺莱汌深深的看着林瑶,“等着部族里情况好点,这银子我肯定会还您的,请你帮帮我们。”   贺莱汌一直在观察林瑶,从她入村子开始道昨天,他终于决定在林瑶身上下注。   林瑶看着衣衫褴褛的白芜人,突然间就说出来话了。   ***   最近太后吃不好睡不香急的嘴上都起了泡,一开始皇帝去寺庙里的时候,她只当皇帝意气用事,但是等着过来了几日,实在是熬不住去看皇帝的时候,她就直接荒了。   去之前太后还想着要好好的训斥皇帝一番,但是等着看到在厢房里安静的礼佛的皇帝,那神态模样,十分的安静祥和,好像他已经出家了一般。   又想起当初老和尚的话来,心惊的不行。 第74章   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和尚念经的声音, 里面夹杂着寒风的呼啸,提醒着太后这寒冷的天气里,厢房内却是连个炭盆都没有。   太后所有训斥的话都憋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最后只道,“李苋这个狗奴才是怎么伺候陛下的?连个炭盆都没有点!”   李苋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 一句话都不敢说。   皇帝道,“是朕叫他拿掉的, 主持师父都没有点,没道理就朕就受不了这苦, 朕是来礼佛的。”又道,“母后也常年礼佛, 也是应该知道,要心诚才是。”   太后一下子就被噎住,见皇帝说完又闭上了眼睛,那目光无欲无求的,想起之前吕嬷嬷的话心惊的不行, 直戳了当的说道, “你怎么才跟母后回去?”   “母后非要叫朕回去做什么?如果只是想找个听话的木偶,宗室里还有几个月大的奶娃,朕退位之后,您就扶植他,这以后还不是母后说了算?”皇帝不痛不痒的说道。   太后气的浑身颤抖,道,“你在混说什么?”   皇帝转过身去看佛经, 不在理太后, 好一会儿才道, “那年, 朕被二弟推入河中之后,看到了母亲您就一边看着,看着朕挣扎……”   太后露出吃惊的神态来,身子抖动了下,几乎是坐不住一般站了起来,随即马上就喊道,“皇帝!”   屋内一时陷入压抑的沉默中,太后几次张嘴,却都觉得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是没办法吐出来,最后还是放低了声音,道,“莫要胡思乱想,那时候才你多大,如何能记得?”   皇帝垂下眼睑来,让人看不到他的情绪,道,“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   太后显然不愿意再说这个话了,转了话题,皇帝倒也没有步步紧逼,最后太后道, “说吧,到底是谁家的女子,让你这般费心,不惜要违抗母后的意愿,只要身世清白,倒也不会拦着你就是。”   皇帝的脑中就浮现了林瑶的影子,但是又想起她的不告而别,就觉得十分郁结…… 还有之前的两位皇后,却都是惨死,或许他天生就不适合这个位置?注定是个不祥之人,只觉得生活如此困顿,还不如出家修佛,倒也轻松。道,“没有,朕只是觉得在这里舒坦。”   太后气势汹汹的过来,最后却是无功而返,她站在破旧的白云寺外面,一把扯掉了吕嬷嬷罩在她身上的裘衣,烦躁的说道,“不对,肯定还有其他女子。”   其实不仅太后着急,就是李苋也着急了起来,一开始只觉得皇帝跟太后置气,跟上次一般,只要太后低了头就会回去,谁知道皇帝却纹丝不动的,任由太后来过两次,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每日里跟着寺庙里和尚念经礼佛,前几日还要亲手去清扫佛堂,吓的李苋魂都快没了,这皇帝要是真的出家了,这不是乱套了?   他想来想去,能让皇帝心思泛起涟漪的估摸着也就林瑶了,可是她偏偏回了老家,一时踌蹴,最后决定去一趟林记火锅瞧一眼。   林记火锅还是一如既往的红火,高掌柜看到李苋一下子就认了出来,热情的上前打了招呼,道“三爷可是许久没有来了。”以前赵恒可是经常来吃火锅的,随后叫人去拿了一封信出来,道,“不过您来的可真是巧,我们夫人寄了信过来,让我转交给三爷,正想着去找您呢,您就来了。”   “林夫人寄了信给我们老爷?”   “是呀。”高掌柜笑着就把信放入了李苋的手中。   李苋觉得可真是想睡觉被人送了枕头,高兴的拿了信就出了林记火锅,只是上了马车就琢磨起信的内容,要是寻常的家书倒也没什么,即使没有什么甜言蜜语,陛下瞧了也会高兴,但要是别的内容呢?   比如林家心疼女儿想让她改嫁呢?   思来想去,李苋都不敢在冒险了,毕竟皇帝这会儿可真的在寺庙里,虽然因为过年放了假,封印不在做事了,但是有些急事还是需要处置的,几个阁老轮流在宫中当值,上次白大人还问起,怎么许久没有见到皇帝了。   李苋觉得在这样下去,皇帝进寺庙礼佛的事情可是要瞒不住了。   他最后还是决定瞧瞧内容,找了个地方打开了信封,他也知道如何在悄悄的封上信笺,让人看不出痕迹来,等着看了信他算是舒了一口气。   林瑶写的很简单,只是寥寥几笔,就是一个报平安的信,但是舒了一口气之后再看内容,只觉得有些蛛丝马迹叫他忍不住琢磨,为什么林瑶会在后面话锋一转要强调,要好好孝顺父母之类的?   不管怎么说,这封信算是妥当的,李苋揣着信回了寺庙。   皇帝正在抄经书,见李苋进来头也不抬的问道,“可是有事?”   李苋道,“是林夫人寄了信笺过来。”   皇帝抄经书的动作一顿,却还是道,“拿回去吧。”   李苋知道这是皇帝还在生林瑶的气,气她的不告而别,但其实心里还是牵挂的,不然为什么要一直抗拒太后的意愿。   “林夫人一个女子孤身上路,家中有又没有兄弟,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欺辱她是个没有靠山的?您知道哪些亲戚,发达的时候就是千般好,但是落魄就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李苋故意这般说道。   皇帝道,“朕觉得你倒是比女人还啰嗦。”   李苋到底不敢在说话了,静悄悄的把信放在了厢房的案桌上,道,“陛下,奴婢去给您准备午膳去。”说完就一溜烟就跑了。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皇帝想要继续专注的抄写佛经,但是那些字符在眼中乱飞,根本就没办法集中精神,那目光总是会忍不住朝着那案桌望去。   李苋出了房门,就偷偷靠在窗户边上往里查看,果然看到皇帝抄着佛经把目光转向了那封信,心中忍不住叹气,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放下心,出去给皇帝端饭,这几日皇帝吃的又不好,因为跟着庙里的和尚茹素,吃的都是青菜白粥,最多也就是个豆腐,本来就胃口不好,这会儿因为这菜色不合口味,吃的更少了,这会儿瘦的不行。   刚才去林记火锅的时候,高掌柜临走前送了他一些油炸豆腐块,他还特意问过是不是用的猪油,高掌柜说用的是菜籽油,让他放了心,想着一会儿送到膳房里去,热一热就可以给皇帝补一补身子了。   读了林瑶的信,加上吃了林记火锅做的炸豆腐,估摸着心情就好一些吧?说不动就愿意回宫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屋内的皇帝突然把笔一丢,站起来道,“又何必自欺欺人。”这话像是嘲讽,又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皇帝起身走到了案桌旁,然后拿起了信笺。   拆开信封就看到林瑶娟秀的字体,她的字比起以前还要进境了不少,已经能看出几分风骨来,看似笔法柔嫩,温柔齐整,但是却又带出几分傲然的肃穆来,就如同她自己的性情外柔内刚。   皇帝显然也注意到了最后那句话,手指反反复复的在那上面摩挲,他知道林瑶不会写这种无用的话语,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甚至都默契的不会提及家中的事情。   她是不是胡思乱想了?毕竟最近京中成亲的人不少,以为他要听从家中父母之命成亲?   皇帝原本满肚子怨气,觉得林瑶太过冷情,在一起的时候固然恩恩爱爱,但是一旦分开就把他抛到一边去。   回家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说一声,说走就走。   但是看到这封信,发现内心那些的怒意奇异的被抚平了,甚至开始担忧其林瑶来,是不是真的误会了什么?   又或者像是李苋说的那般,她一个和离女,孤身一人回去,会不会让那些势利眼的亲戚们欺辱。   皇帝想着要不要回信,但是又觉得自己太过伤面子,来来回回的在屋内踱步。   李苋过来的刚好看到皇帝正伏案写回信,脸上的表情再也不是之前的淡漠,虽然还是很平静,但是却有了表情。   皇帝来来回回的改,写了一封觉得不甚满意就丢掉,等一会儿又觉得这封还不如之前那封写的好,捡起来却发现信笺都皱了,就又丢掉。   李苋何曾见过皇帝这般,只觉得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年少的时候,喜欢上谁家的姑娘,带着忐忑不安的心,这般反反复复的去斟酌。   最终在天黑的时候,皇帝终于写好了一封信,交给了李苋道,“寄出去吧。”   李苋虽然好奇的不行,但脸上却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道,“奴婢遵命。”说着接过信封来,随后又道,“陛下,您看马上就过年了,林夫人要是年前收到信,肯定会十分欢喜,要不用驿站寄出去?”   所谓的驿站就是八百里加急,一般信笺到京城要半个月,那还是快的,但是用驿站就只要三四日就够了。   皇帝听了心思一动,但是面上却是强硬道,“不过一封书信,岂可乱了章法。”   “又不是天天的,就这么一次而已。”   皇帝没有说话,沉默了下来,李苋聪慧的替皇帝说道,“那小的就从驿站寄出去了。” 第75章   马上就要过年了, 许多店铺都关了门,摆地摊的摊主也都回了家,街道上显得空旷了起来, 小孩子们却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不用帮着父母做活儿, 也不用上学堂了,家底好一些的还能买一些炮竹, 高高兴兴的带着一群小伙伴在外面放,炮竹声伴随孩子们的笑声, 带出过年的气氛来。   林瑶回来已经十几日了,今日起了个大早就漱洗打扮, 随后对着送她出门的林母道,“娘,您真对不去接爹爹?”   原来明日是林翰出狱的日子,林瑶正是要去接他,说起来虽然案子结了, 但是因为知府都封印休息, 案宗也没有人盖章,所以林瑶是费了不少力气,这才终于在年前把人放了出来。   不过因为林瑶给了狱卒不少银子,除了是在牢里,林父的日子倒也不算难捱,这恐怕也是能让林瑶安心等到今日的原因。   林母何氏道,“家里还没收拾完呢, 你爹爹回来见家里一团乱, 住的也不舒坦。”   因为林瑶不在, 林翰又被捉到牢中, 家中状况又不好,林母何氏根本就没有心情准备过年,这会儿女儿也在,丈夫也要回来了,自然是万分的高兴,从前几日就开始出去采买东西,又是缝新衣裳,贴年画,福字,还有打扫除尘,准备过年的饭菜,忙的不亦乐乎。   林瑶告别母亲就准备上马车,林母何氏却突然问起云付来,“还没消息吗?不是家在京中,一个人在外过年多可怜。”   云付一直都没有回来,还叫人给林瑶捎了一封信,说有事出门几日,叫她不要等他,结果这一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林瑶发现云付可真是讨人喜欢,但凡做长辈的没有不喜欢他的,林母喜欢他,父亲林翰也觉得云付是个好的。   “娘,你放心吧,我这次再去客栈瞧瞧他回来了没。”   只是等着林瑶还没出永州,就有人拦住了马车,车夫震惊道,“官爷,您可是有事?”   林瑶掀开帘子去看,看到外面站着一个穿着红袍的差役,那人客客气气的说道,“我是来找林夫人的,这里有一封信要转交给林夫人。”   “我就是。”林瑶说道。   那人这才抬头看了眼林瑶,随后把一个包袱双手捧了上来,道,“您拿好。”   林瑶觉得那差役未免也太客气了一些,赶忙接过,又让茂春送了个封红给他,道,“想来一路辛苦了,这点银子不算多,好歹是一分心意,就拿着去买些酒喝,解乏。”   按道理这是默认的事情,那人却是死活不肯收,随后就麻溜的走了。   马车重新启程,林瑶坐在车内喝了一口茶水,一旁的茂春好奇的说道,“夫人,这是谁寄给您的?”随即想了想,道,“难道是高掌柜?”   茂春觉得京城里能惦记他们的人也就高掌柜和向老爷子了。   林瑶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的,但是等着看到了包袱里面的东西,这是很寻常的木匣子,是杨木做的,上面只粗糙的上了一层亮漆,她突然停顿了下,若有所思的道,“驿站送信多半会用这种匣子。”   “不会是王……”茂春怕是王正泽,毕竟也只有他能用驿站送信,只是说了前半句就住了嘴,怕是让林瑶不高兴。   林瑶拆开了盒子上的蜡封,随后拿出里面的信笺,直到看到上面的字迹…… 她一时愣住,原来这是赵恒的回信。   茂春就偷看了那么一眼,惊讶的说道,“这是三爷的回信?”随即想了想又道,“不对呀,夫人,您的信才寄出去才二十多天,这就有回信了?”   之前的信是茂春寄出去的,自然是记得时间,一般到京城要半个月的甚至二十多天的时间,结果这就有回复了?说起来三爷对她们夫人也真的是上心。   林瑶这会儿根本就没听进去茂春的话,虽然力图镇定,但是握着信的手指却是微微颤抖,随后她一口气把信给读完了,那之后又斟字酌句的读了一遍。   赵恒的回信也不长,都是寻常的问候话,只是到底忍不住后面加了一句,极为想念她做的饺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   林瑶想起和赵恒一起包饺子的事情来,她几乎靠在他的怀里,手把手教他,那时候觉得日子那样惬意,这一转眼却是各奔西东。   林瑶回到永州之后,严茹慧和她的姨母特意上门拜访过一次,闲聊之余自然说起了严茹慧的婚事,那严茹慧的姨母是个爽快的性子,直戳了当是说道,“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除了没有从我肚子里蹦出来,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自然是要护着她,或许那宁国公府的六爷是个好人,被人误会了而已,但是她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万万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开弓没有回头箭。”   林瑶知道她的意思,严茹慧既然逃婚了,就没办法继续这婚事了,毕竟有了这个过节,嫁过去以后难保婆母等人以此数落她,将会是她一生的错处。   “我已经给严夫人去了信,让她只当没有这个女儿。”   林瑶觉得严茹慧的姨母花氏还真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对严茹慧的爱护也是没有一丝杂质,当真是叫人羡慕,又加上她和万随两情相悦,想来在一起也是早晚的事情了。   林瑶原本就有些犹豫,这会儿见赵恒和严家的婚事不可能了,这才终于彻底放了心来,不像以往总是那么多顾虑了。   “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居然用的是八百里加急。”林瑶虽然这般说,眼睛里却是带出浅浅的光彩来,明亮如新的把整个人都照亮。。   林瑶把信压在胸口里,半天都没有说话。   林瑶这是第二次去金陵了,熟门熟路的,到了晚上的就找到之前的客栈,这会儿都过年回家,客栈没什么人,显得冷冷清清的。   问了掌柜关于云付的事情,知道云付没回来过,倒也在意料之中。   林瑶漱洗之后就直接去了知府大牢里,这会儿林父正在和狱卒说话,他穿戴整齐,神色自在的很,见林瑶过来,笑着说道,“来了。”   这几个狱卒算是拿了林瑶不少银子,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道,“林老爷好福气,有个这么出众的女儿,我在这牢里呆了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儿家帮着父亲伸冤的。”   林翰一开始也以为林瑶会无功而返,谁知道居然就成了,满心的骄傲,嘴里却是客说道,“是大人明察秋毫,洗涮了我身上的冤屈而已,我女儿不过跑了几次腿,算不上什么出众。”   “您也太谦虚了,就这样的女儿,可比得上十个儿子了!”狱卒道。   林翰被说的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最是疼爱林瑶,女儿被夸,自然是高兴的的不行,却还是客气了几句。   一行人出来,就直接去了客栈,天色晚了,要在客栈里住一夜,第二日启程回去,林瑶叫小二给林父烧了一盆热水,寓意洗去晦气,换了一身林母做的新衣裳才算完。   女儿的容貌多半随父亲,可见林翰也是生的相貌堂堂的,在牢房里脏兮兮的,倒也看不出来,这会儿收拾干净了就显出来,倒是个中年美男子。   林瑶又带着父亲去吃了金陵烤鸭,林父却很惦记林母何氏道,“你母亲一直都很喜欢这家的烤鸭,不如带一些回去。”   林瑶笑道,“带回去都冷掉,没有滋味了。”见父亲有些惋惜,又道,“过阵子元宵节,就带着娘来吃如何?”   林父笑道,“倒是好主意,我也好久没带你娘出来玩了。”   父女俩吃好饭,回到了客栈里,林父这才认真的问起林瑶事情的经过,当得知白芜人的要求,忍不住皱眉道,“他们这少主可是好打算呀,就是讹人!”   “要是一直找不到呢?一年,两年,十年?这就是一个无底洞呀!”   林瑶显然早就想到了,“最多两年,我跟他们少主说好了。” 当时贺莱汌提出这个要求之后,林瑶考虑了下就同意了,毕竟事关父亲命案,只要不是太长的时间,她觉得自己还能养得起,只是不可能当个无底洞,所以让贺莱汌定个时间来,最后讨价还价的定了二年的时间。   “亏了!”   林瑶却道,“不亏,能把爹爹换回来,这点银子算什么。”又道,“女儿酒楼的进项不错,刚好可以把这边的支出相抵了。”   林瑶看似被要挟,但其实她自己觉得不算是亏了,毕竟用这笔银子救了爹爹,还能帮了白芜人的忙,让白芜人感激自己,还有就是…… 父亲既然说有银矿,两年之内,说不定能挖出来。   万一真挖到了,那可真就是一夜暴富也不过日此了。   林翰听到这里,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夜里,林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把赵恒的信拿了出来,随后点了灯,夜里静静的给他写了回信,第二日就叫茂春寄了出去,只是忍不住想着下一次见面就是要年后了吧? 第76章   早上, 林父说道,“虽说是那管事贪婪,但是为父当时病着, 疏于监督,也是脱不了干系, 去瞧瞧吧。”   虽然和贺莱汌谈妥了,但是林瑶私下里还是给每家分了一百两银子, 算是补偿了。金陵的良田比别处贵,但是十两也能买一亩了, 买个五亩地,勤奋耕地, 一家人也够吃喝了。   林瑶陪着父亲去了一趟白芜村,之前每次去的时候都会被白芜人仇视,这一次却是不同,那些白芜人见到林瑶不仅施礼,有的人还会上前感谢道, “您就是达比女神的化身, 祝您万事如意。”   达比女神是白芜人最为推崇的月亮女神,是掌管幸福和安康的女神,这显然是对林瑶最大的赞誉了。   林瑶虽然同意继续开采银矿,但本意还是为了救父亲,没想到白芜人这般爱恨分明,之前觉得林家害死了他们的族人就是他们的仇人,这会儿林家决定继续把银矿经营下去, 让他们有了活计, 就不遗余力的感激。   其实林瑶还挺喜欢这种性格, 喜欢就是喜欢, 讨厌就是讨厌,没有任何的虚假,让人觉得心里痛快。   林父有些诧异,对着林瑶说道,“为父可是在这里几年了,还没受过这样的拥戴。”随后知道林瑶为了他的事情,几乎日日过来,很是心疼道,“你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林瑶在家中的时候,林父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是他的掌上明珠,谁知道一转眼她也长大成人,开始支应门庭,照顾起父母来。   林父带了一些粮食和尺头,去那几户人家拜访,也不敢太过耽误,毕竟要赶路,不过等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贺莱汌走了过来。   他还是穿着那件半旧的羊皮袄子,穿着羊皮的及膝长靴,显得腿格外的长,很是高大颀长,之前还束着头发,倒也不看出来,这会儿披着头发,发尾却是自然卷曲,配着他深邃的五官轮廓,那一双带着几分危险的翠绿的眼睛,有种说不出来的异域魅力。   几个人各自打了招呼,说了些客套话,但其实都是林父在说,贺莱汌显然是不知道怎么说这些场面话,林父说一句就回答一句,显得有些尴尬,林父道,“原来您是白芜人的少主,应该是第一次在金陵过年吧?”   “是第一次。”   林父搔了搔头,道,“我们中原人过年要吃饺子,还要放炮竹,少主也不妨试试”   贺莱汌道,“阿越也不会做汉人的饺子。”阿越是贺莱汌的随从。   林父想了想还真是,客气的说道,“要不,您到我家过年?”   林瑶原本想着林父是客套话,贺莱汌性格一看就是桀骜不驯的,不像是喜欢去别人家住的人,谁知道贺莱汌想了下,马上就道,“那就叨扰了。”   林瑶,“……”   然后他们就临时带上了一个贺莱汌,还有他的随从阿越,好在因为林父在,贺莱汌跟着林父坐一辆马车,林瑶倒也不用避嫌了。   临近年关,路上基本没什么人了,倒也十分的顺畅,到了晚上就到了林宅,林母何氏看到林翰,虽然极力隐忍,但是眼泪却是怎么止不住,直到林父说了一句,“倒是辛苦你了。”这一句说的何氏大哭了起来。   林瑶看着也忍不住落泪,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还是林父说道,“今天可是好日子,咱们一家终于又聚在一起,应该笑才是。”   金陵人过年是要吃什锦菜的,这是过年必吃的食物,是有十种蔬菜炒制而成的。   林瑶已经许久没吃到过什锦菜了,嫁人之后头几年,每年都会做,但是只有你一个人吃,丈夫不喜的时候,渐渐的也就没有了兴致,王正泽小时候过的苦,比起素菜更喜欢吃鸡鸭鱼肉,再后来林瑶就不做了,有种把自己心爱的东西精心摆出来,却不被认可的委屈。   这一次母女俩难得在一起做饭,什锦菜里黄豆芽,藕片,荠菜等,每一样都代表着一种寓意,就比如荠菜是形容聚财等。   何氏看着林瑶手脚麻利的切菜,凉拌,一气呵成,忍不住笑道,“阿瑶真的长大了。”   ***   四周黑漆漆的,太后光着脚走在一条青石板路上,天气寒冷,每次踩下去都带着刺骨的凉意,她却不敢有耽误,因为手里捧着个锦盒,里面装着今年新进贡的胭脂,自从李贵妃得宠之后,每次找个机会都会发作一番。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陛下把胭脂分错不要紧,她赶紧送过就是。   忽然间起那么前面突然间出现一个老妇人,等着转过头来,太后一惊,忍不住喊道,“娘,您怎么在这里?”   老太太拄着拐杖,穿着她最喜欢的丁香色万字不断的褙子,银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吃力的站着,道,“你和太子都挡在她的前路上,你以为这般低声下气的讨好她就能放过你?”   “娘,我也是没办法了。”   原本距离她几步远的老妇人突然间就窜到她前面,她目光暗沉,阴森森的说道,“我上次不是给你出了个主意?”   太后大惊,喊道,“不行!”   “不是她死就我们亡,在这么裹足不前,犹豫不决,你谁都保不住,到时候我们整个云家,太子,还有你的命……”   一种悲凉的恨意涌上心头,太后忍不住喊道,“娘,您这是要逼死我!”   太后大喊,突然间就惊醒了过来,吕嬷嬷紧张的跑过来,她手里提着个宫灯,映出太后惊恐的神色来,急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太后环顾了下四周,熟悉的环境让她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道,“做了个噩梦而已,给我倒杯水。”   马上就有宫女呈上温茶来,太后抿了一口,这才靠在迎枕上,那苍白的面色终于恢复了几分正常,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说着这话就往外看,正好宫里有人在放烟花,那烟花在空中炸开,美不胜收,吕嬷嬷道,“是三公主说想看烟花,德妃娘娘就去搬了些,点了给公主看,是不是吵到您了?奴婢这就去叫他们不要放了。”   太后却道,“让她们去。”宫里如今就这么一个公主,就是太后也十分的疼爱,又道,“这宫里也实在是太冷清了。”   吕嬷嬷不敢说话,皇帝后宫嫔妃本就不多,加上只有一个三公主…… 而且皇帝如今还在白云寺里没有回来,这老的没有儿子依靠,小的没有父亲陪伴,缺了最为重要的人,自然是冷清。   太后也知道什么原因,沉默了下,问道,“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陛下出宫之后就去了宁国公府的别院里住,那附近只住着襄阳郡主,还有王阁老的下堂妻林氏。”   吕嬷嬷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襄阳郡主要是早就得了皇帝都喜欢,又怎么会落的那样的下场,至于那林氏更是不可能,一个人老珠黄的下堂妻,要是出众又怎么会被夫家嫌弃?皇帝在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太后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道,“就她们?”   吕嬷嬷想了想又道,“还有一户人家,是个寻常的农户,家里的小女儿倒也生的标志。”   太后和吕嬷嬷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显然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想有些荒诞,但是太后被逼的没法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兴许对了呢?最后道,“只要陛下喜欢,能诞下子嗣,给个名分倒也无妨,你去把人领回来吧。”   外面烟花放了许久,吕嬷嬷喊了几个宫女陪着太后打了一会儿叶子牌,太后也就乏了,吕嬷嬷就道,“娘娘,早点歇了吧,明日还要去白云寺。”   皇帝这几日抄经书频频抄错,就是礼佛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主持和尚把皇帝喊到了厢房里,让他陪着自己下棋。   皇帝连着赢了三次,主持就道,“阿弥陀佛,陛下该是回去了。”   皇帝沉默了下来,他也发现最近在寺庙里远不如刚来的时候平静了,主持和尚又道,“陛下心中放心不下事情,尘缘未了呀。”   皇帝静坐了会儿,终于还是决定了,道,“这些日子叨唠大师了。”   等着起来就去了厢房,叫李苋收拾行囊回去,他看着远处的山脉,道,“也该是回去过年了,毕竟要祭祖。”   李苋高兴的不行,一蹦三尺高,这地方当真不是人呆的,天天挨冻他也忍了就是吃不到荤菜,他自然也能偷偷下山去吃,但是陛下茹素,他又如何能自己偷吃这下终于可以下山回宫里去了。   想起宫中暖和的地龙,还有各种鸡鸭鱼肉,顿时就觉得来了力气,心里头想着,这还是林夫人有本事,不过一封信就让皇帝改了心思。   李苋想到林瑶又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陛下可真是有些可怜。   太后原本以为上了白云寺,又要苦劝一番,谁知道刚到了半山腰就看到皇帝下了山来,他外面罩着九龙的金银丝灰鼠皮大氅,面容要比以往消瘦一些,却因为这消瘦,更添了几分历练和冷冽,有种天下尽在手掌中的从容来,那帝王的之气,显露无疑。   太后停下脚步,欣慰的看着皇帝,见他走过来,柔声说道,“陛下,回去以后母后不在逼你了。”   “让母亲担忧了。”皇帝道。   太后差点落泪,却是忍住,终于露出个笑脸来,道,“回来就好。”   ***   款待百官,祭祖,忙碌了一番,就到了初十三,皇帝换了常服陪着太后去了宁国公府,按道理太后是不用回家的,但是因为初十三是祖母的忌日,太后每年都回去,去了祠堂给老夫人上香,还会在里面待一会儿。   皇帝小时候就时常来宁国公府,宁国公夫人就收拾出一个院子来给皇帝住,就是如今还留着没有动。   她是看着皇帝长大的,皇帝跟这个舅母也十分亲厚,但是这一次宁国公夫人见了皇帝却觉得皇帝似乎有些不同了,随着年龄的渐长,威严日盛,就是她在跟前也有些局促。   皇帝站在祠堂外,等着太后,见宁国公夫人一副踌蹴的模样,就问道,“舅母可是有事?”   宁国公夫人这才赶上前来,道,“陛下,我是想跟您说下小六的事情。”   皇帝自然知道云付逃婚的事情,其实他们真想把人找回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不管是太后还是宁国公夫人,别看嘴上嫌弃,但其实心里都是纵容着云付的,想着都逃婚了,可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实在是不想逼急了,想着他在外面久了就自然回来了。   “我想请陛下把那婚事收回。”   这婚事早就形同虚设了,只是这懿旨是太后下的,还是要跟太后说才是,不过显然宁国公夫人不敢去,毕竟云付逃婚,驳了太后的好意。   “舅母放心吧,朕会跟母后说的。”又道,“在外跑了那么久,过年都不敢回来,怕是连一顿像样的年夜饭都吃上。”   “可不是。”这话说道宁国公夫人心坎里去了,嘴上骂归骂,但心里还是疼的,“不过陛下,这一次您可要好好嘉奖小六。”   “什么?”   原来金陵侯寄了信过来,说是世子封耀中和云付一同去捉个骗子,结果却找出个戎狄人的奸细窝子来。   戎狄在西边的高原,一直都对中原虎视眈眈的,是为世代的宿敌。   “还有这样的事情?”   宁国公夫人的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来,道,“小六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随后说起来龙去脉来。   皇帝一开始还听的认真,到后面突然问道,“舅母说的是金陵?”   “是呀,不过那矿主是永州姓林的一个商贾。”   回去的时候皇帝显得心不在焉,把李苋喊道一旁问道,“林夫人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苋道,“陛下,这是林夫人的回信。” 第77章   云付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因为冬日冷冽的寒风,脸上还起了皮,看起来憔悴不堪。   “你这次可是帮了大忙了!”林瑶忍不住感激的说道。   云付骄傲的挺胸, 咧嘴笑了起来,露出贝壳一般洁白的牙齿, 漂亮的不行,而这笑容灿烂的就像是六月的骄阳, 温暖而炙热的像是能照进你的心底去。   林瑶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林母道,“阿瑶, 你也别光人站在这里,要请客人去用饭才是。”   林瑶问云付想吃什么, 云付毫不犹豫的说道,“吃饺子。”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那漂亮的眼眸湿漉漉的,看着极为无辜,小声道, “要是能有茴香馅儿就更好了。”   这小摸样看的林母心都软了, 迫不及待的替林瑶说道,“有,你先去洗漱吧。”随后又想起来什么一般,道,“好多地方都要修缮,只是一时来了这许多人也都住不开,就先委屈你和那位贺莱少主住在一个院子里。”   云付最是不在乎这些, 摆摆手说道, “这不打紧, 倒是教您费心了。”   云付这个嘴甜, 哄得林母通体舒服,只恨不得马上就端了饺子喂他,对着林瑶道,“我这就去给他们包饺子去。”说着就提起裙摆走了。   林母是个慈母,女红,厨艺样样精通,家里虽然有厨子,但很喜欢自己下厨,喜欢看着林瑶和丈夫吃自己亲手做的东西。   云付没想到那个管事竟然是戎狄的奸细,他本来想帮着林瑶捉这个罪魁祸首回来,结果却是牵扯出这一堆事情来,当时就去了布政司。   布政司的副理大人很是吃惊,再去审案这才发现这个奸细正是他们一直在暗暗追捕的人,之前五成兵马司丢了一个九州舆图,急的团团转,要真让戎狄人拿到手,西边少不得要有战事了。   大大的夸赞了云付一番,想到云付是宁国公府的六爷,这种身份,就算没立功都要扯上他,分一点功劳过去,讨好上方,更不要说云付还真就做了事情出来,自然是要不遗余力的推举,还要上报到京中,请陛下嘉奖他一番。   听的云付惊讶的不行,觉得他终于做了一点事情,当时就让布政司帮着通知家中的母亲,想让母亲跟着高兴。   林瑶一边听着经过,一边送云付去他住的院子里,知道云付受了不少苦,道,“五爷,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但凡五爷有什么事能让我帮上忙,您只管对我说。”   云付听了这话,一下子就露出犹豫的神色来,他一直想对林瑶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份,苦于没有机会,而这次,林瑶看在他帮了她一次的份上,总会原谅他吧?   林瑶见云付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道,“五爷,您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   云付咽了下口水,紧张的握紧了拳头,说道,“你听了不要生气,我当时也是怕你不喜,其实我是……”   云付正要说出来,结果就在这时候,茂春跑过来喊道,“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老爷摔了一跤。”   林瑶大惊,对着云付道,“五爷,我先去看我爹!”   云付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林瑶跑远,只是站在原地一会儿,马上喊道,“我也去瞧瞧。”   林老爷上楼梯踩空一脚,摔了一跤,请了郎中来看,居然是摔断了,接了骨,上了膏药,郎中千叮嘱万交代,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要在乱动了。”   “怎么就……”林夫人很是心疼,在一旁团团转。   郎中道,“老爷之前在牢中太过潮湿,又加上吃的不好,这身体太虚了,多补一补就行了。”   林母红着眼圈,他们夫妻伉俪情深,自然是很担忧,林父道,“大过年的,你哭什么?没事,郎中不是说了,养一养就好了。”   林瑶见父母在说话,悄悄的退了出来。   晚上云付如愿以偿的吃到了茴香馅儿的饺子,在几个装着饺子的盘子中,他精准的找到了林瑶包的,对着惊奇的林母道,“阿瑶包的饺子最好看。”   林母何氏原本因为林父的事情发愁,听了这话顿时就笑了起来,道,“我也晓得阿瑶包的饺子比我包的好吃,你们就都挑她包的吃吧。”   云付马上就道,“伯母,都好吃的,您包的我也爱吃,不信我一会儿给您表演下一口气吃两盘子饺子的绝活儿怎么样?”   林母被哄的高兴,道,“就是会说话。”   贺莱汌一直在林家,平时都看不到,但是饭点就必然会出来,这神出鬼没的让林瑶也很是诧异。   这会儿他正走进来,恰好听到了云付的话,道,“这不是绝活儿,就只是猪吃食而已。”   林瑶听了简直乐不可支的,随后对着云付介绍道,“你还记得他吗?”   云付见到贺莱汌很是吃惊,随后道,“你就是我们在并州看到了那个白芜人?原来你是白芜人的少主。”云付性子随和,只要不是恶意的话,都不怎么介意,贺莱汌这话明显就是玩笑话,所以并没有生气,反而对贺莱汌很是感兴趣,道,“真羡慕你的肤色…… 我就怎么都晒不黑。”   这话要是别人说,多半就以为是讽刺,但是他们两个人,一个向来自傲,觉得自己生的这模样是天下第一的俊朗,一个是单纯直率,两个人都没别的地方想,而是觉得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   这么一来,难得搭上了话。   贺莱汌终于肯纡尊降贵的看了眼云付,道,“那是,这就是男人该有的肤色。”随后还难得好心的给了云付建议,“你们这中原的光照不行,你要真想晒黑,到我们兰芜去,保证和我一般的肤色。”   “行,贺莱少主,你今年夏天还会兰芜吗?带着我一起吧。”   林瑶,“……”   别说云付还真听进去了,他最是痛恨别人总说他不够男人,而贺莱汌却刚好相反,比起汉人的温文儒雅,他身上的野性,狠厉,宽肩长腿,都带出一个浓重的男人气来,这正是云付羡慕的。   “我瞧着你倒是顺眼,你就喊我贺莱大哥吧。”   “好嘞,大哥,您今年多大了?我是元和十年生的。”   贺莱汌顿时愣住,声音放低了几个音调,道,“我是元和五年生的。”   刚还十分热忱的两个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这明显贺莱汌要比云付小七岁了,真要喊大哥,那也是贺莱汌喊云付,不过…… 贺莱汌又看了眼云付,肤色白净的像白玉一般的,又加上五官精致漂亮,也就十五六的模样,实在是看不出来。   白芜的人五官深邃,看着也成熟一些。   最后还是云付机灵的说道,“以后都是兄弟了,我喊你贺莱兄弟,您喊我云兄弟,或者像伯母一般,喊我阿付就行!”   “那就…… 云兄弟?”   “贺莱兄弟?”   两个人都对这个称呼很满意,贺莱汌这个人很不好亲近,但是奇异的和云付一见如故,倒也十分难得,不过云付性子性子单纯,人缘一向很好就是。   云付就是嘴馋肚子饱,说是吃两盘,但是吃了一盘就是差不多了,不过贺莱汌却是真的能吃…… 把剩下的都给吃光了。   从第一次吃到饺子开始,贺莱汌就爱上这种中原美食,不惜厚脸皮在这里蹭饭。   贺莱汌脸皮到底没厚到跟城墙一样,吃完就有些赧然,道,“你们中原的美食,实在是好吃,比我上次在吃的什么烤乳猪强多了。”   “我们中原美食可多着呢,你还没吃过火锅吧?”   “什么是火锅?”贺莱汌问道。   “就是…… 说不清,明天让阿瑶带我们吃火锅吧。”   林瑶,“……”   云付可是比贺莱汌有门道多了,今天央求林瑶做了火锅来吃,明天就带着贺莱汌去吃永州的美食,因为还在过年,许多酒楼都没开门营生,就带着他去吃哪种小摊贩的,两个人倒是相处的十分融洽,不过几日就生出十分深厚情谊来。   林瑶原本还想要尽地主之谊,毕竟云付是客人,但是看云付和贺莱汌作伴,倒是玩到很开心,也就随他们去了,主要是她太忙了。   父亲回来之后就可以对账了,许多陈年旧账,都只有父亲清楚,问过父亲之后,就一笔笔的去还掉,不过半个月就把银子花光了,收获了一堆借条,但是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无债一身轻。   林父很是愧疚道,“这偌大的家业,却败在我的手里,实在是没脸面对列祖列宗。”   林瑶却道,“爹,不是还有女儿吗,您这是信不过我?”   林父怕是伤了女儿的心,这才不敢再说话了,只是背着林瑶对着林母何氏说道,“还记得小时候就这么大,软软的,我都不敢抱她,谁知道一转眼就长大了,如今还要仰仗她了。”   林母何氏道,“自己的女儿,谈什么仰仗,反正我心里可是高兴着呢。”随后道,“老爷,您就不高兴?咱们女儿多出息呀,当初去金陵的时候,我是千万个担心,只恨自己身子不争气,没有生个兄弟给她,让她来依靠,刚是从夫家出来,婚事不顺,转过来就又要像个男人为家中事情奔波。”   “别说这种话,我呀,这辈子有你和阿瑶就足矣了。”   林父说着这话,揽住了何氏的肩膀,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默契十足,很多时候一个眼神就够了。   忙到了元宵,原本林父准备带着妻女去金陵去吃鸭子,结果他却是伤了腿,去不了,很是有些遗憾,对着何氏道,“早年间就说要带你去金陵吃鸭子,结果一年拖一年,今年好不容易女儿回来一次,却又因为伤去不了。”   林瑶知道,这不仅是鸭子,还是父亲对母亲的一份愧疚。   原本林瑶准备带着父母去京城住,但是父亲伤了腿,只能往后延了,她就想着走之前给父母尽尽孝。   第二天就去买了五只肥鸭子,热水去毛,收拾干净,去头和尾,风干一会儿,之后就用林瑶自己调制的香料腌制一个晚上,第二天鸭子就腌的透透的,林瑶在鸭肚子里加了一个半个清奈果,随后就让人吊在炉子烤。   那之后就准备开始做汤圆,毕竟元宵节是要吃汤圆的,先准备馅料,有芝麻馅儿的,枣泥馅儿的,还有母亲爱吃的桂花什锦馅儿,还有父亲爱吃的肉汤圆。   忙到下午的时候才做好,不过正好吃了去看花灯去,倒也不耽误。   等着鸭子出炉,因为不甚熟练,烤坏了两只,但是好在另外三个却是不错,烤的外皮酥脆,里肉鲜嫩,还有一种特有的果香,林父吃了一口忍不住问道,“这倒是比金陵那一家还要好吃,”又问道,“这是什么果香?”   林瑶笑着说道,“我加了清奈果。”   “怪不得,加了这果子,这味道一下子就有些不同,简直是妙。”   另一边贺莱汌正如临大敌的看着眼前白胖的汤圆发呆,青花瓷的大碗里,飘着圆溜溜又白胖的汤圆,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   “这是什么?”   “这叫汤圆,这外面是糯米粉,里面是馅料。”云付还在贺莱汌前面示范怎么吃汤圆,“就这样要用勺子盛一个,咬一口。”   贺莱汌学着云付咬了一口汤圆,糯米皮软糯,从那口子里流出又甜又香的黑芝麻来,简直美味的不行。   “我喜欢这个。”   “那就多吃点。”林瑶在一旁给父亲布菜,听到这话笑着说道。   过了元宵节林瑶就准备走了,债务已经结清,虽然那些店面,之前的产业都没有了,但是好歹老宅保住了,父母住在这里一辈子,就算是以后要搬到京城和她一起,也是不愿意动这个房子的,这就是他们的根基。   林母很舍不得女儿,叮咛了好几次,道,“等你爹的腿好了,我们就上京去找你,以后我们一家人就都在一起。”   林父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林瑶,最后不舍的说了一句,“路上要小心。”   ***   皇帝在宫中过元宵,陪着太后去御花园里看灯,倒也是热闹了一番,以前太后还礼佛的,自从皇帝去了一趟白云寺之后,就把所有东西都收起了,大约是怕皇帝看到那些东西,又生出出家的心思来,至于婚事是自然不敢在逼了。   元宵节这一日在宫中设宴款待,齐如珍却不在里面,而那位杨小姐虽然来了,却坐在了最后面,太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大家马上就猜测出来,皇帝的婚事怕是有变了。   皇帝对这些全然不在意,他把林瑶的信反复的读了好几遍,里面的内容也都是和上次一般,客气而疏离,看不出任何的不同来,唯有最后一句话却是说了返回的日子。   随着这个日子的接近,皇帝越发有些住不住了。   过了元宵节,官员们的假期也结束了,那之后就是初春的耕田祭,不过这时候也是皇帝最忙的时候,虽然平日可以把事情推给内阁,但是开春的时候却是要和内阁们一起商讨新一年的政务。   皇帝忙的团团转,每日睡的都很晚,显得很是疲惫。   又过了几日,这一天,皇帝显得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还会望着外面,李苋在一旁瞧着一琢磨,突然间就明白过来了。   等着从文渊阁出来,对着皇帝说道,“陛下,您这几日食欲不振,奴婢在一旁看着委实有些担忧,为了社稷您可要保重身子才是。”随即又道,“不如下这午膳就出宫吃个火锅如何?”   皇帝深深的看了眼李苋,道,“朕是一国之君,群臣们都在忙碌,朕又如何能只顾自己高兴?”   “奴婢多嘴。”李苋赶忙赔罪。   皇帝就倒也没有再说,上了龙撵就回了寝殿,李苋忍不住想着,陛下要真是不在意,又怎么会频繁走神?但是想来心中还是有气,所以也不肯主动出宫。   这可怎么办?   李苋倒是挺喜欢林瑶的,但是如今在这么着急,自然不是为了林瑶,他是为了皇帝,毕竟只有皇帝舒坦了,他也过的舒坦,皇帝要是不高兴了,他这当差也难受。   走的时诸多不顺,但是回来的时候就很顺利,石阡很喜欢林瑶这个主顾,主要是一路上吃了不少东西,道,“下次夫人还需要镖师,只管喊上小的,那价钱都好商量。”   林瑶笑着让茂春送给她带上了一些腊肉。   回到了久违的别院里,林瑶终于舒了一口气,洗漱沐浴,然后收拾了一番,想着父母半年后就要过来住,就准备把他们住的院子整理出来。   天气还冷,自然不能开工,但是里面的物件却能按照父母的喜好来摆。   等着一切妥当,已经是晚上了,林瑶上了床,躺在床上,望着帐子上的暗纹发呆,反反复复的如何也睡不着。   同样在宫里,皇帝躺在床上,望着外面点着一盏宫灯,那思绪却是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又起来喝茶。   最后干脆点了灯,开始练字。   李苋在一旁叹气,也不敢多说话,今天就提了下被皇帝训斥了一顿,就这样熬着,直到许久,皇帝累了,这才重新躺了回去。 第78章   太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 说道,“抬起头来。”   等着女子抬头,太后看到一张白净娟秀的面容, 这容貌倒也称得上标志,只是和齐如珍这种相比, 到底差许多,不过毕竟不是要选皇后, 一个嫔妃而已,只要能得皇帝喜欢就行, 倒也能容忍。   “你叫什么?多大了?”   女子瑟缩了下身子,显然是被吓到了, 一旁的吕嬷嬷道,“快回娘娘话。”   “回禀太后,民女叫赵大妮,今年十六岁了。”   太后皱眉,道, “这名字可不太好听。”本来想给她改个名字, 随即想到要是改了名,皇帝又不认得该是如何?只好道,“生的倒是齐整,带下去好好漱洗一番。”   赵大妮从屋内出来,这才舒了一口气,太后娘娘威严,虽然被管教嬷嬷教导过规矩, 但是刚才也是吓的不敢起来。   “走吧。”   赵大妮忍不住问道, “嬷嬷去哪里呀?”   “带你漱洗打扮一番, 今天可是要去伺候陛下了。”吕嬷嬷把赵大妮带回来半个月了, 也是叫人教养嬷嬷教导过,不然按照刚入宫那个模样,站都不知道怎么站着了。   等着带着下去,叫宫女立夏给她沐浴上妆,又换了一身新衣裳,再去看,倒是有几分秀色可餐了,就是她总是缩着头看起就就唯唯诺诺的叫人不喜。   吕嬷嬷想着,要真是陛下喜欢的人,也不知道看上什么?不过这也不是她能想的,点了点头,对她道,“把这银耳羹送到陛下那边去。”   华灯初上,皇帝刚从文渊阁回来,正坐在紫檀木镶花钿的卧榻上喝茶,嘴唇抿的紧紧的,显得心不在焉,李苋站的远远的,这两日皇帝脾气很不好,恨不得缩着身子把自己藏起来,就是宫女们也都轻手轻脚的。   赵大妮是这时候来的,她到了门口,见到李苋,想起太后的吩咐,鼓足了勇气道,“太后娘娘吩咐小女送了银耳汤过来。”   李苋颇为吃惊,因为这个赵大妮一看就不像是宫中人,虽然口齿清晰,但是说话战战兢兢的,那目光更是不敢直视你,似乎只要大声一点说话就能把人吓跑一般。   “姑娘稍等。”   一旁跟着过来的宫女立夏见赵大妮还没说名字,急的在一旁补了一句,“李总管,我们姑娘叫赵大妮,住在袖佛山上。”   李苋听了差点没笑岔气了,这名字可真是…… 实在是有些不懂太后的想法,不过还是要去通禀下的。   皇帝根本就不想见,摆了摆手道,“什么赵大妮?母后到底怎么了?”随即听到住处后,明显动作一停,突然间就改了主意,道,“叫她进来瞧瞧。”   赵大妮局促站在门口,那宫女立夏照顾她半个月了,还想靠着她在宫中上位,一开始听说要伺候一个农家女,也是颇为不甘,后来听说是太后特意带进来的,就想着太后从来不做无用功,必然是此女有什么过人之处,也就开始十分的用心。   这会儿正是到了关键的时候,立夏很是有些紧张,见李苋进去半响都没有动静,心慢慢的往下沉,想着难道她看错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小太监跑出来,道,“哪位是赵姑娘?陛下叫您进去呢。”   那宫女立夏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脸上的高兴都掩饰不住,推了推发愣的赵大妮道,“赵姑娘,去呀。”   “这…… 有劳了。”   赵大妮被宫女立夏搀扶着,几乎是拽着一般进了厅堂,皇帝住的寝殿自然是要比一般的地方大,也很高,地上铺着的特质的金砖,在烛火的映照下金灿灿的,叫人不敢直视,至于里面的摆设,屏风,也是瞧着很名贵,是赵大妮以前都没见过的稀罕物件。   皇帝穿着一件常服,坐在罗汉塌上喝茶,微微低垂着头,露出他俊朗的侧脸来,在这不是宫女,就是太监的屋内,显得那么出众威严。   赵大妮大气也不敢喘,战战兢兢的学着教养嬷嬷的教法给皇帝行了礼。   皇帝见女子姿色寻常,身上还带着一股小家子气,就有些不太明白太后的意思,她送了这样一个女子过来?不像是她的作风呀。   “起来吧。”又让李苋赐座,赵大妮因为太过紧张,坐椅子的时候,踩空了一脚,身子一个不稳,直直的朝着椅子过去,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赵姑娘?”   宫女立夏脸色都白了,赶忙上前扶起赵大妮,随后又拉着她跪下,道,“赵姑娘刚入宫,还不懂规矩,请陛下恕罪!”   赵大妮就这样被立夏拉着跪下来,她一脸的茫然,看那表情几乎要哭了。   皇帝倒也不是那苛刻之人,只是盯着从赵大妮兜里掉出来的几颗花生仁糖,还有吃了一半,又从新用油纸包起来的炒板栗,至于皇帝为什么知道,因为包的不够严实,直接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   立夏直接傻眼了。   赵大妮见暴露了,实在是忍不住了,放声哭了起来,“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糖,还有这个板栗,弟弟一直想吃,我想带回去给他们,不是偷的,是我从自己的饭里省下来的。”   立夏恨不得堵上赵大妮的嘴,但是也知道晚了,颓然的跪在地上,只求皇帝不要迁怒到她身上就是。   没曾想,皇帝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弯腰替赵大妮捡起地上的板栗,还好心的还给她,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既然喜欢就朕就赏赐你些好了。”随后问起家中的事情,“你住在袖佛山?家中可是还有什么人?”   赵大妮见皇帝这般宽容,一时愣住,又见他问起,抽泣的回答道,“回陛下,我家是猎户,世代住在袖佛山上,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皇帝听了点头,“起来坐吧。”   赵大妮原本很紧张,结果见皇帝这般宽厚,又或者是破罐子破摔了,想着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就起来坐到椅子上,道,“陛下,您人真好。”   皇帝觉得赵大妮这话说的可真够直白的,和宫人都不同,倒是很有趣,随口和赵大妮聊了几句,其实大部分都是赵大妮在说,她一旦放开了,就很是健谈,聊了一会儿,皇帝连她家中有几只下蛋鸡都知道了。   李苋颇为奇怪,想着皇帝难道突然对着赵大妮感兴趣了?但是见他目光淡淡的,并没有任何的波澜,就知道皇帝其实并没有动心思,随即想到赵大妮的住处来,就明白了,一时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就是觉得替皇帝委屈。   那之后太后叫赵大妮去送东西,皇帝都会吃一点,还会喊了赵大妮一起闲聊几句,虽然一直没有宠幸的,但是也让太后很是满意。   太后对着吕嬷嬷道,“早晚是忍不住的。”甚至暗暗的开始期待起新生儿的到来。   ***   林瑶回来之后忙碌了几天,毕竟回去了许久,跟高掌柜对账,又陪着向老爷子去白云寺祈愿烧香,几乎是脚不沾地的,每日都会忙到很晚。   等着终于舒了一口气,已经是三月份了,空气里渐渐有了暖意,春天就要来了。   云付回去之后被父亲罚在祠堂跪了一宿,第二天就被放了出来,婚事倒也顺利的退掉了,严家女儿也逃婚了,正是心虚,倒是一拍即合,大家谁都不追究了,只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不过听说严家放了话,说以后只当没有这个女儿。   也不知道严茹慧知道后,会是怎么个反应。   云付官职也升了,到了五成兵马司任职,也不用再去军营,而是回到京城了。   升迁的圣旨到宁国公府的时候,宁国公夫人激动的几乎要落泪,这个小儿子一直都是她的心头病,谁知道一个逃婚,误打误撞就办了正事出来,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高兴的接了圣旨,随后喊了世子妃过来,准备要摆一桌酒席。   世子妃哭笑不得,云付也就一个六品的官职,跟他几个哥哥们相比,完全没法看,可是挡不住婆婆高兴,大概是有种想要向世人炫耀,自己儿子终于成才了的意思。   世子妃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多少有些理解她的心情,喊了几个妯娌,倒也认真的的办了起来。   云付自己也是高兴,少不得要入宫去谢恩,先去了太后处,太后想起云付逃婚的事情就恨铁不成钢的,冷着脸不理他。   云付脾气好,笑嘻嘻的凑过去,哄道,“姑母,你瞧这儿?”   太后一瞧,居然是刀伤,一时惊住,道,“这是怎么弄的?”随即明白了过来,气道,“是不是捉那奸细的时候伤到了?”   其实这就是很小的一个刀疤,但是在云付皮肤细腻的像是女子,这刀疤就显得触目惊心了,太后心疼道,“你能和那些人相比,你可是金贵着,哎呦,快去喊了御医来。”   云付道,“姑母,不用不用,都好了!”   太后却是十分坚持,最后还是喊了御医过来,给云付开了雪莲生肌膏才算完了。   不过太后见了这伤疤倒也消了气,道,“以后可不要在这么胡闹了。”   云付乖巧的点头,笑着道,“姑母,还是你对我好。”说着又说句好听的话,倒是把太后哄得笑声连连的。   吕嬷嬷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太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云付陪着太后吃了晚膳就去了拜见皇帝,毕竟是皇帝下了旨意,要跟他谢恩,皇帝今日难得回的早,正歪在卧榻上休息。   李苋问道,“陛下,要不要叫赵姑娘过来解闷?”   皇帝倒也没有宠幸赵大妮,就是赵大妮性子很单纯,和那些受过训的宫人不同,什么都敢说,偶尔听听倒也觉得有趣。   只是今天皇帝显然没有心情,摆摆手,说道,“云付是不是进宫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老远听到云付的声音,“陛下。”   按道理要进到内殿来,少不得要通禀一番,不过云付身份不同,有时候那些太监们也不敢太过拦着他。   云付兴致高昂的跑进来,见皇帝躺着,脸色却是有些不好,忍不住一惊,道,“陛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皇帝瞪了他一眼,道,“多大了,还这般慌慌张张的,没有个稳重的时候。”   云付委屈的站直,却道,“我这不是担心您,听说陛下刚收了一个女子在身边?”云付虽然对情事懵懂,但是也是有感觉的,他想起林瑶对皇帝那个吻,就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这会儿皇帝有了新欢,就不会再去找林瑶了吧,这样一想就说出不来的轻快,道,“我娘说,这种时候就要补一补。”   皇帝大怒,道,“又浑说什么?”说着就拿着身旁的枕头砸了过去,刚好砸在云付的身上,毕竟是枕头,倒也不疼,云付也不知道说错了什么,只可怜兮兮的站着不敢在说话了。   皇帝发完脾气,再去看云付,就有些心软,道,“过来坐吧。”   “哎!”云付顿时眉开眼笑的,高高兴兴的走过去坐好,皇帝又问起捉那奸细的过程来,云付倒也一五一十的说了。   云付说了好几次了,熟门熟路的,等着说完就看到皇帝沉着脸,以为皇帝是担心自己,道,“就受了一点刀伤,不打紧,阿瑶还给我熬了生肌的补汤来。”   “阿瑶?”   要是平时,云付一听这语气就退缩了,不过这一次却意外的想要坚持,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如果这一次不坚持,以后总会后悔,道,“是伯母让我这么叫的。”   皇帝眯着眼看着云付,道,“你在林家住了多久?就没想过太过劳烦旁人?不过是一句客气话居然就当真了。”   云付有些害怕的咽了下口水,却还是道,“是真的,伯母可喜欢我了,还让我以后有空过去住呢,她才不是嫌我烦!”   皇帝砰地一声,拍了下桌子道,“你这人性情软弱无能,做事优柔寡断,更是少有担当,这婚事说逃就逃,全无诚心,就你这般还叫人欢喜?那也不是你的本事,不过是仗着父母送的你一张好皮囊而已。”   云付还是第一次被人骂的这么重,而皇帝的话句句都是戳心窝子的话,他委屈的红着眼睛,道,“陛下你就是…… 就是嫉妒我和阿瑶比你要好。”   李苋没想到向来没脾气的云付也有这种时候,吓的赶忙上前道,“哎呦,六爷,您在说什么呀,肯定喝多了,这脑子不清楚了。”说着上上就要去拉云付,结果这云付却好像是换了人一般,倔强的说道,“你都有新人了,还想着阿瑶做什么?”   皇帝脸色铁青,道,“你这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我……”   云付见皇帝气的不轻,那目光就像是开了封的刀刃,锋锐狠厉,云付哪里受过这个,一下子就被吓的脸都白了,又听皇帝道,,“你当真朕不会处置你不是?”   李苋根本就不想管,但一个好的随从,不仅是要伺候的好,还要懂的适时的提醒,皇帝眼中几乎有了杀意,云付是皇帝至亲,要真是闹出人命,那可就是没有回头路了。道,“陛下,六爷性情纯良,有些事儿不一定真的明白。”   等着云付走后,皇帝一个人屋内坐了半响,好一会儿突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李苋一瞧,皇帝居然把他最喜欢的那个前朝官窑给砸了,一时心惊的不行。   又过了片刻,皇帝道,“李苋,你进来!”   李苋走过去,见皇帝道,“给朕备车。”随后想了想又道,“去把那个什么赵大妮?马上就送出宫去,朕再也不想见到她。”   林瑶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的,虽然顺利的解决了家中的事情,但也是两手空空的不说,还负债了十万两的银子。   就准备在城南在开第二家火锅店,但是算了算也是需要不少银子,一时愁眉不展,茂春见林瑶这么晚了还在算账,道,“夫人,火锅店的那锅子就不少银子,还要买个铺面,您上次做的烤鸭就不错,不如我们在厨房另外辟出一个烤炉,专门做了烤鸭卖,可以堂吃,也可以带走,这样不是多了一项营生?”   “你这主意好。”   茂春道,“等着把难关熬过去了,攒一些银子,再去开第二家,您看如何?”   林瑶点头,只是对那烤鸭不甚满意,道,“我也是刚学,那火候还差些,再说这京城里卧虎藏龙的,想要做的出彩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等我想想。”   “夫人您的厨艺是没的说,奴婢吃了您做的烤鸭,就想不起金陵烤鸭来。”   “你这张嘴,是不是抹了蜜?这般会讲话。”林瑶忍不住笑着说道。   “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夫人,天色不早了,您早点歇了吧。”茂春看着林瑶脸上的黑眼圈,心疼的说道。   林瑶起身道,“这几日乏的很,给我准备沐浴吧。”两个人正说着话,看到曹嬷嬷进来,林瑶就问道,“没有回信吗?”   林瑶来京许久了,赵恒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了无音讯,林瑶又不好直接问云付,只是心里多少带着些许的失落。   曹嬷嬷摇头,却也说出不什么安慰的话来。   林瑶其实多少能猜到,自己这般不告而别,赵恒会有些不高兴,但他总是谦让她多一些,即使有时候惹得他不高兴,放下身段小意的哄一哄,很快就会消气,是个十分温柔的人。   林瑶要真是决意找他,倒也不是找不到,可是经过赵恒定亲的事情,林瑶很快就意识到了两个人之间横着的问题。   他们即使如何的相濡以沫,也是没有以后的。或许就这样慢慢的忘掉反而是更好的。   林瑶心中沉甸甸的,起身去了一旁的厢房,正准备脱衣换了衣裳去沐浴,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夫人,三爷来了。”   林瑶听到这话一个激灵,手中的握着的东珠簪子掉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砰的声音。   皇帝见到林瑶之前一肚子气,想问她为什么不告而别,还想问她,有了事情为什么不找他帮忙,写了两封信却只字不提家中遇到的麻烦,更想问他,是不是觉得云付那个傻子比他讨人欢喜?   当然最想问她是,她到底有没有心?   可是所有的疑问和怒气,在见到林瑶的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她温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肤白如雪,笑颜如花,那目光中的欢喜几乎是抑制不住的流淌了出来。 第79章   赵恒冷着脸, 跟着林瑶进了屋,刚跨过屏风就看到林瑶趁着仆妇看不见,凑过来亲了他一口, 那柔软的嘴唇贴在脸颊上,软软的, 还带着林瑶特有的香味,她惯常喜欢用白玉兰香脂, 曾经两个人耳鬓厮磨的时候,整个帐子里的都是这个味道。   而就这么一个吻, 让赵恒的不争气的喉咙紧了紧。   林瑶接过茂春手里的茶水,道, “三爷,您喝茶。”   等着看到茶水,皇帝的气又消了一分,正是他爱喝的,可见林瑶也不是心中无他, 可是她又为什么做出那种事情?招呼都不打, 说走就走。   上了糕点,收拾妥当了,茂春等随从们就马上就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林瑶赵恒,还有一盏点在案桌上的灯,在屋内散发出橘红色温柔的光芒来。   林瑶把椅子挪了挪,和赵恒的椅子挨在一起, 随后就很自然的把头压在了他的肩上, 赵恒感觉到林瑶靠着他, 柔软的发鬓蹭着他的脖颈, 又软又滑,一时身子紧绷,只是很快就发现林瑶会因为肩膀太高而滑下去…… 等着林瑶不甘心的又靠过来的时候,赵恒就下意识的把肩膀往下压了压。   屋内安静,只有肩膀上这个叫人魂不守舍的女子,这般蹭着他,靠着他,有种被全然信任的感觉,赵恒心中说出不来的柔软。   好一会儿,林瑶道,“为什么不回信?”   赵恒气道,“你又为何不告而别?”   原本以为会很大声,甚至发作一番,只是说出来却只是比平时的声音高了一些而已,林瑶就这么靠着他,软软的,根本就没办法叫他生气。   林瑶原本就不想说破,但是心里却是莫名的觉得有些难过,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因为赵恒订婚的事情而难过。   “你家里不是给你安排了婚事?”   赵恒一惊,马上就想到了齐如珍,只是转念一想,林瑶又不知道他的真正的身份,而他用的身份则是宁国公府的三爷?   说起来宁国公府并没有三爷,而是因为他时常去宁国公府玩,对外宣称,久而久之,也就是有了一个三爷,只是这位三爷经常不在宁国公府里而已。   而林瑶从哪里听来的?   “你是听谁说的?”   ***   云付从皇宫出来,一路上闷闷不乐的,说起来这还低第一次见到皇帝这般生气,他也是吓的不停,可是皇帝那些话就好像一把刀一样,专门戳在他心窝处,疼的他鲜血淋淋,却又无从反驳。   说他一无是处…… 只是他想反驳,却又发现无话可说,他要真是出众,为什么不对林瑶说假话,隐瞒真实身份。   突然间,云付就坐不住了,他现在就想去找林瑶,告诉她所有的真相,他真实的身份,还有自己对她那份无法言说的欢喜。   是的,云付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彻底明白了,从齐如珍冷着脸告诉他,他喜欢林瑶开始…… 就好像扯掉罩着他眼睛的布条,让他渐渐的看的明白。   “去袖佛山。”   那车夫诧异的说道,“六爷,您现在不该是回府吗?而且天色也晚了,现在也不好上山不是?”   云付难得发脾气说道,“闭嘴!”   那车夫一惊,也是知道云付真的生气了,不敢在找托词,马上就道,“六爷莫要发脾气,小的这就启程。”   那马车就朝着袖佛山而去。   虽然调转方向的时候带着十足的霸气,但是等着时间一点一滴都过去,云付心中又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万一林瑶还是生气不理他怎么办?   只是所有的疑问,在看到门口皇帝是马车之后,一下子就被忘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愤怒,他怎么在这里?难道把他赶出宫,就来了?   云付正要进去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嗤笑声,一转头就看到许久没见过的齐如珍。   齐如珍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见云付转过来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准备往回走。   云付想到刚才那个冷笑,就气不打一处来,道,“你笑什么?”   齐如珍这些日过得很不好,自从没有了太后的宠爱,她就处处受冷落,原本对她亲热的那些侯夫人也都是淡淡的,收回了之前的招待帖子。   按道理齐如珍早就应该回去的,毕竟已经失了太后的欢心,但是她实在是不甘心,太后做事只管自己高兴,却完全不顾她的心情,她好歹也是先帝亲封的郡主,又怎么能和那些下贱的女子一般去伺候皇帝沐浴?   她到现在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而且其实还有个事情她也看的很明白。她毕竟是要和皇帝做夫妻的,如果只是皇帝不喜,她相信靠着她的才能,必然会让皇帝意识到,她是可以信任的人,是可以依托的皇后人选。   但是如果让皇帝厌恶鄙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一旦站在皇帝的对立面,让他觉得自己也是算计他的哪一个,一辈子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这些日子以来,宁国公夫人因为怜悯而频频向她示好,让她好像终于找到了方向。   这个她以前看不起的云付,或许是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太后最喜欢的侄子,宁国公府最小的儿子,虽然看似嫌弃,但如果真的不喜欢,又为什么纵容到现在?要知道云付种种行径,要是放在别家,早就逐出家门了。   而这会儿齐如珍正是刚刚从宁国公府回来的,隔着几日宁国公夫人就会喊了她去府上做客,回来的时候也会送她许多东西。   齐如珍也就知道云付做的事情了,倒也有争气的时候,居然升迁了,想来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你现在进去要说什么?难道要跟陛下理论不成?”   云付正是踌蹴,听了这话顿时就烦躁了起来,“你又知道什么?”   “我是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齐如珍显得很从容,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却十分沉得住气,道,“但是我能猜出来,林夫人回来了,陛下自然也过来了,他们两情相悦,郎情妾意,你跑进去做什么?大煞风景?”   云付今日受了不少打击,而齐如珍的这话,几乎是压塌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忍不住痛苦的叫了一声,道,“你又凭什么只是说我?陛下这么喜欢阿瑶,你也别想入住后宫,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这恐怕是云付说的最重的一句话,他很少这般说人。   结果齐如珍却并没有回骂过去,反而露出惨淡的笑容来,看着凄凉无比,道,“我早就死心了。”   云付一愣,问道,“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让姑母不高兴了?”   这要是别人,齐如珍自然不会开口说自己的事情,毕竟无论如何都是见不得光不说,对太后也有损,她必须要守口如瓶,但是眼前的是云付,她不能让云付对她有偏见。   “太后娘娘让我给她拿抹额,只是当时放抹额地方是陛下沐浴的地方。”   云付吃惊看着齐如珍,显然有些不敢置信,齐如珍凄惨的笑道,“我怎么敢拿这种事说谎?”   “这……”   “我好歹也是公侯之女,先帝亲封的郡主,又如何能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   云付其实也知道太后并不简单,如果真就如表面那般和蔼可亲,全无手段,当年又怎么能赢了宠冠后宫的李贵妃?   而且高傲如齐如珍,又怎么会拿这种很容易就戳穿的事撒谎?所以种种,只能是说明,齐如珍说的是实话。   场面有一阵子的尴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齐如珍见云付信了,倒也松了一口气,想着也不用费口舌了,这个云付倒也真是单纯,想了想,最后说道,“你要想向林夫人坦白自己的身份吧?但是现在进去说了只会让陛下恼羞成怒,让林夫人尴尬,他们俩毕竟不是夫妻。”   皇帝这般频繁在来往,不用问也知道两个人已经十分亲密了。   云付颓然的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看起来蔫蔫的,齐如珍的话让他彻底清醒了,可心里为什么这么难受?   就像是齐如珍说道那般,两个人两情相悦,他又在中间参合什么呢?   云付一直瞧着齐如珍不顺眼,觉得她假清高,傲慢且不近人情,但是当齐如珍亲口说出,她拒绝了太后,就觉得她也不全是没有原则。   而且能抵挡后位的诱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叫人钦佩的。   这会儿,两个人都是天涯沦落人,云付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只有彼此能理解,“我不会放弃的,我要等她。”   云付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觉得就不应该这么放弃,而且皇帝的身份…… 林瑶很难有机会入宫,所以,他就耐心的等,他不介意。   齐如珍颇为吃惊,但是心里却是酸溜溜的,云付也好,皇帝也好,眼睛里似乎只有那个被丈夫嫌弃而下堂的林瑶,她凭什么?道,“还等?你这样下去就是等一辈子也不见得有用。”   “那我要做什么?”   “男儿应当争取功名利率,你要做出点成绩来才是!” 第80章   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林瑶突然又犹豫了起来,宁国公府的六爷,向来臭名昭著, 被外人不齿,不然也不会这般隐瞒身份。   如果这是赵恒唯一的遮羞布, 她又为什么要残忍的替他扯开?   见林露出犹豫的神色,赵恒脑子飞速的运转了起来, 林瑶把他当做宁国公府的人,而宁国公府里最近唯一的婚事就是云付的, 最后还不了了之,他再算了下时间, 下旨订婚的时间和林瑶不告而别刚好都在一个时期。   这难道是巧合?   显然不是,这里面必然还有其他事情。   林瑶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她不想让赵恒难做,她等着有一天,他自己做好准备向她解释。   两个人面对面, 显然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只是看到彼此的面容,一时都有些挪不开眼,林瑶有些心疼的道,“三爷,您清减了许多,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   赵恒去看林瑶,刚才远远的看不大出来, 这会儿却是能感觉到人瘦了不少, 原本有些圆润下巴这会儿尖尖的, 靠在身上的重量也轻了许多, 他自然也知道林瑶遇到的事情,一想到这些就又心疼又觉得生气。   两个人目光黏在一起,就怎么也没办法分开了,那溢出的情意藏都藏不住,就好像这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李苋原本还在一旁偷偷去听着,见两个人这般,忍不住想着,之前闹那么大脾气到底有什么用只要一见了人就好像是被勾了魂,什么都忘记了。   悄悄的挪了挪身子,避开了里面,这样就看不到了。   也不知道谁先过去,也或许是赵恒抱住了林瑶,也或者林瑶情不自禁的去吻住了赵恒,两个人一发不可收拾,如同干柴烈火,燃烧了起来。   细细算起来,两个人已经是几个月没有见面了,赵恒又没有在宫里宠幸旁的女子,自然是精力十足,到了后半夜才算是停了下来。   林瑶筋疲力尽的,躺在赵恒的臂弯里正是米迷迷糊糊的准备睡过去了,似乎听到了李苋的声音,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却还是让她听到了几个词儿,惊的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道,“六爷在外面?谁是六爷?”   赵恒沉着脸,道,“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就直说了,云付其实是宁国公府的六爷。”   林瑶简直不敢置信,她抬头瞧了眼赵恒,见他目光坚定,全无戏谑之态就知道这是真的,心渐渐的往下沉。   赵恒道,“你也知道他之前的名声不大好,所以就撒了谎。”   林瑶沉默了下来,她想起云付为六爷辩解的话语,原来说那话的时候那么气愤,其实在为自己辩解,随后再想想云付之前的反应,似乎所有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这一次定亲的是云付?   林瑶又想起严茹慧来,简直哭笑不得,就是说这两个人一路逃婚,她还是帮手?这件事如今想起来可真是有些荒诞。   赵恒见林瑶沉思良久,还当林瑶受不住这个打击,毕竟她和云付的关系十分要好,好到让他都介意。   谁知道林瑶却很快的接受了这件事,还道,“这么晚了,他在外面做什么?天气又冷,快让他进来。”   赵恒脸色就不好看了,冷冷的说道,“冻不死他。”   林瑶并不知道云付为了她和皇帝大吵了一架,还当赵恒气云付撒谎,替他辩解说道,“我没有生阿付的气,他性子良善,那些事必然不是他做的,我信他,”   “你信他,为什么不信我?”   林瑶道,“还在气我不告而别吗?”林瑶抱住了赵恒的胳膊,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温声说道,“我以为你才是宁国公府的六爷,以为你定了亲事。”   赵恒听了一愣,他刚才把前因后果都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大概猜出了八九分,原本想着等着明日确认,结果却是这般把事情搬到明面上来了。   “去把六爷叫进来。”   林瑶顿时就精神了起来,加上歇了一口气倒也缓了过来,自己起身穿衣,又去帮赵恒穿戴,两个人正是情浓之时,虽然偶有摩擦却都算得上什么大事,少不得耳鬓厮磨一般,等着从屋内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云付在外面冻的够呛,好在穿着一件厚裘衣,倒也抵挡了不少风寒,不过进了屋内,喝上了热茶,这脸上的冻红就十分的明显了。   他肤色原本就白皙,加上这冻红,倒像是抹了胭脂一般的,看着倒是比平日还要漂亮。   等着他看到林瑶和赵恒并肩行来,两个人一个温婉清丽,另一个疏朗英挺,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十分的登对,至于两个人之间藏都藏不住的浓情蜜意自是不用说了,就好像根本就插不进去第三个人一般。   云付觉得刺眼极了,等着三个人坐定,也不等赵恒说话,豁出去一般,主动开口说道,“阿瑶,我一直想对你坦白,其实我就是宁国公府的六爷。”   林瑶刚才已经知道了,倒也没有震惊,反而很平静的说道,“阿付,我刚知道了,我也相信你是冤枉的,并非外面传闻中那般,是个没有人伦的花花公子。”   云付看着林瑶温柔而包容的目光,一时说不出来什么,心里涌出异样的情绪来,他一直被人冤枉,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国公夫人也不信他,可是却在林瑶这个陌生人这里,得到十分的信赖,他对这份感情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到了今日才算是看清,但是却并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心悦林瑶,但是这一刻,他想自己算是明白了。   林瑶的温柔和包容,都让他十分的欢喜,至于她对自己的无条件信任,但真是叫人感激,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大概是这种心情吧。   赵恒见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好不亲热,脸色铁青,一边示威一般的握住了林瑶的手,一边说道,“阿付,你还瞒着我们什么?”   云付那目光停留在赵恒握住林瑶的手上,吃味的厉害,结果听了赵恒的话,心中一惊,道,“还能有什么事呀?”   赵恒却道,“为什么阿瑶以为我是六爷?”   云付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露出心虚的神色来,更是不敢直视赵恒,盯着地面,几乎要盯出一个窟窿来,道,“这个事情是……”   赵恒道,“我替你说了吧,你骗阿瑶说我是宁国公府的六爷不是?”   云付很是吃惊,随后露出尴尬的神色来,声音低了许多,道,“三哥,你都知道啦?”   “果然是!”赵恒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他和林瑶之间的误会都是云付说谎导致,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就要丢过去,却被林瑶拦住,道,“三爷,使不得,这会砸伤的。”   赵恒道,“你到现在还护着他?要不是他在中间这般颠倒是非,我们又何如何会分开那么久?”   一想到他暗暗气了几个月,却都是一场误会,而这一场误会是云付导致的,就气的牙痒痒。   “打死了算我的!”   云付见赵恒脸色铁青,一时愣住,吓的魂都没了,林瑶马上就说道,“还不快走,三爷气的可是不轻。”   云付这才清醒了过来,他又不是傻的,最是知道见风转舵,不然在国公府里早就被他爹给打死了,一边还不忘对林瑶说道,“阿瑶,你等我!”   皇帝再也忍不住,直接砸了茶杯才算是解气了。   到了如今,这误会一下子就解开了,许多事情倒也不用说了。   林瑶和赵恒一同出了厅堂,携手走到了屋里,就没有放开过,等着重新躺在了床上,赵恒看着枕着自己的胳膊,依恋的靠着她的林瑶,因为忙碌而显得消瘦的面容,这会儿尤为明显,眼下的黑眼圈也是十分的明显,道,“是不是很伤心?可是埋怨过我?倒是委屈你了。”   林瑶那时候知道宁国公府的六爷订了亲,当时那个心情,说不出来的压抑难受,却道,“这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等做儿女的,只能听从父母的话,倒也没有埋怨过三爷,就是心里有些难受。”   赵恒一下子就抱紧了林瑶,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你莫要害怕,我待你如何,你难道不知道?”   林瑶当然知道,“三爷待我是极好的。”   赵恒这才展眉,说道,“你只要信我就是。”   林瑶紧紧的靠在赵恒的怀里,只觉得心里就好像吃了糖一般,甜滋滋的,只是想到他的身份,也知道这不过偷来的时光,一个人无论如何,怎么能扭得过家里去?   但是这一刻,她知道赵恒的诚意,就觉得已经很满足了。   林瑶忍住悲伤,抬头吻住了赵恒,赵恒如何能忍?一时动情的不行,主动的回应了过去,一时屋内春光无限。   云付在林瑶家中住了一夜,第二天就留书走了,大意是自己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不然也没脸来见林瑶之类的,气的赵恒脸色铁青,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抢人,在后来林瑶才知道云付居然直接去了西北军中。 第81章   因为太过疲倦, 林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是被饿醒的,一醒来就看到中午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屋内, 明媚而温暖,而身旁的位置确是空着的。   赵恒昨天很动情, 不免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要不是这个痕迹,林瑶差点都怀疑昨天是一场梦境了。   她慢腾腾的起身, 茂春就进来说道,“夫人, 要不要沐浴解乏?”   林瑶点头,又问起赵恒来, “三爷呢?”   “三爷说公务繁忙,实在是没空,一大早就走了。”茂春说完见林瑶失神,又凑过来靠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道,“夫人, 三爷说晚上就回来。”   林瑶失笑, 她觉得茂春太过小心翼翼,道,“你这丫头,这么小声做什么,我耳朵要痒了。”   茂春就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怕夫人不高兴。”   泡了澡,就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 林瑶就让茂春伺候着穿衣, 绞头发, 等着彻底弄完也已经两个时辰之后, 正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曹嬷嬷从厨房里端了饭过来,正是老鸭粉丝汤,一盘子切好的鸭肉,最近林瑶在试做烤鸭,每天都要烤十几只试一试口感,做的太多自然是吃不完,剩下就做了老鸭汤来喝。   因为本身就是烤过的,只要加水煮熟,就会冒出诱人的乳白色汤汁来,那味道鲜香入口,十分的好喝,林瑶一口气喝了一碗。   吃完了饭就已经是下午了,茂春道,“夫人,今日就不去酒楼了吧?”   林瑶累得慌,实在是不想去了,赵恒精力旺盛,把她折腾的够呛,但是一想到向老爷子的严厉,道,“还是去吧,不然师父该是不高兴了。”   茂春到底心疼林瑶,在马车上给她准备了厚厚的垫子,还有枕头,林瑶直接躺在上面,不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等着睡醒就到了林记火锅了。   林记火锅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高掌柜都胖了一圈了,拿了厚厚的封红,过了一个好年,吃的好睡的香,生意也是十分红火,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见林瑶过来,笑着上前说道,“东家,您今天来的可有些晚,老爷子还在等你呢。”   林瑶隔着一日过来学向家菜,一般上午就到了,等着学完就会陪着向老爷子吃午膳,下午则是过来问一问店里的事情,晚上回去别院吃去,结果如今这会儿差不多要晚上了,再晚一点就可以直接吃晚膳了。   “有客来访,倒是被耽误了。”   林瑶跟高掌柜说着闲话就往里走,又说起这几日经营的事情来,“您打算什么时候在城南开店?已经有好几个主顾来问了,说是每次都这边来,实在是有些远。”   林瑶倒是想开,但却是没有现银,准备把鸭子卖起来,赞一赞银子再说,道,“再过一些日子。”   高掌柜大约知道林瑶家中出了事,把去年赚的所有银子都赔了进去,这会儿还负债,也是不敢在问了,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很快就到了后院,今日恰好赶上蔡参给向老爷子诊脉,两个人算是十分要好的关系,不然当初蔡参也不会让林瑶来这边找向老爷子拜师。   蔡参诊了脉,之后就显得很不高兴,正在发脾气,见到林瑶过来,就道,“林夫人,您来的正好,老爷子这几日又开始喝酒了。”   林瑶可是和向老爷子约定好了,以后不喝的,那之后他真就做到了,这一次这么突然,难道另有隐情?她皱眉想了想,还是问道,“师父,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向老爷子毕竟心虚,低着头,不肯说话。   林瑶也不敢再问了,老头子窝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原本就瘦,现在圈成一团,看着就剩下一把骨头了,叫人看着就有些心疼。   等着和蔡参出来,蔡参叹了一口气,对林瑶说道,“老爷子可能是想孙女了。”   向老爷子对林瑶是挺不错的,当然,大多数时候也是林瑶能制得住他这脾气,但是对他自己的孙女,实在是谈不上多好,一直带着埋怨使唤,可是这世上最是不缺后悔药,而且一个女子孤身跑出去,也不知道在外面如何,要是遇到好人倒也好说,要是遇人不淑,那就是糟糕了,林瑶想着还是要帮向老爷子找一找。   “多谢你了。”林瑶说完要拿了诊金给蔡参,却是被他拒绝了,道,“我隔着几日过来白吃白喝的,哪里还好意思拿这诊费?你就别寒碜我了。”   林瑶也就不再坚持了,随后蔡参又问了问林瑶的身体的情况,“夫人是我见过病人中最为听话的了,这药一日没有断过,加上底子好,这般下去年底就能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林瑶的病是当初第一次小产的时候得的,那时候差不多损了身体,不然也不会一直怀不上,如今脸上的斑也治好了,身体也调理清楚了,倒是一件喜事。   “夫人可不可能大意,这药还是要继续吃的。”   林瑶点头,亲自送了蔡参出了门来。   等着回去,向老爷子窝在卧榻上睡着了,林瑶给他盖上了被褥,结果老子也一下就醒了,或许是因为刚醒,睡眼朦胧的,对着林瑶道,“瑾丫头?”   老爷子的孙女叫向瑾,显然是错把林瑶当做孙女了,等着说完这话,突然就哭了起来,“孩子,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放着爷爷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   林瑶见老爷子伤心,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她虽然同情,却也觉得向老爷子咎由自取。   “师父,是我。”   “啊?”   老爷子一下子就清醒了,看到是林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和瑾丫头有几分相像,我们家瑾儿随他爹,生的可俊俏着呢。”   “师父,你不要着急,我们在找找。”   “找不到了,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我愧对他爹娘呀。”老爷子伤心的说道。   林瑶安慰了老爷子许久,又陪着老爷子吃了晚膳这才往回走,到了家已经是晚上了,华灯初上。   结果刚到院子里就看到赵恒的马车了,林瑶高兴推门进去,果然看到赵恒正坐在厅堂喝茶等着她,见到林瑶笑着说道,“今日怎么这么晚?早知道直接去找你就了。”   林瑶道,“因为今日起得晚,去的也晚,自然回来的晚了。”   赵恒想起自己昨天的失态,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道,“我还没用晚膳呢。”   林瑶顿时就心疼了起来,道,“三爷也真是,这都什么时辰了?居然没有用晚膳。”   赵恒却道,“好久没吃你做的饭菜了。”   林瑶见赵恒直直朝着她望了过来,那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一时只觉得像吃了糖一般甜滋滋的,凑了过去捧着赵恒的脸颊,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结果等着她要起身却是被赵恒一把摁住,直接拉入怀里,那带着熟悉气息的柔软的嘴唇就印了上来。   好一会儿,两个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林瑶红着脸,道,“三爷,您在这里等我。”说完就让茂春端了饼子过来,道,“这是我们永州的特产,叫金钱饼,三爷您先拿着它垫垫。”   去了厨房就看到了一堆蔬菜,她一惊,一旁的厨娘陈氏就道,“是李总管送来的。”这季节最为昂贵的就是这绿色的蔬菜,毕竟是用暖棚养出来的,价格不菲。   整整一筐子蔬菜,最上面是胡瓜。   林瑶顿时就来了精神,把胡瓜洗净,拍断,做成了麻油拌胡瓜,这道菜清脆爽口,如今屋里都点着地龙,难免有些燥热,吃着正是爽口。   炉子上有刚下来的烤鸭,趁热切开,摆好盘,林瑶又在筐子下面看到了装的满满的韭菜。   厨娘陈氏尴尬的看了眼那韭菜,道,“这么多,可是吃不完吧。”   林瑶简直哭笑不得,这韭菜壮阳,李苋的意思简直太明显了,想了想拿了两鸡蛋,做了一个韭菜炒鸡蛋,虽然简单,却是美味入口。   剩下的则是叫厨送到了地窖里存起来,准备明日做个韭菜馅儿的轿子吃。   等着林瑶洗了手过去,丫鬟已经把晚膳摆好了。   赵恒也显然漱洗过了,换上的半旧的常服,十分自在的靠着迎枕坐在炕头上,他看了眼中间一大盘子的韭菜鸡蛋,随后挑眉看了看林瑶,弄得林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马上就解释道,“这韭菜是李总管送来的。”   赵恒含笑点头,“他终于做对了一件正事。”随后吃了一口,说起来当真是有些奇怪,同样的东西,林瑶做出来就是好吃,无论火候还是味道,多一分就老了,少一分则是生,咸淡也是一样,总是恰到好吃。   林瑶脸就更红了,自己转身喝了一口茶水,稳了稳心神,这才觉得好一点,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赵恒包了一个鸭肉给她,说道,“你也该是好好补一补了。”   林瑶气的去捶了赵恒,道,“不许在说这个了。”   赵恒忍不住哈哈大笑,揽住了林瑶,笑着说道,“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第82章   不过寻常的家常菜, 一张炕桌,两个人围坐在一起,慢慢的吃了起来, 赵恒还给林瑶夹了韭菜道,“你也吃一些。”   林瑶却摇头, 道,“我之前陪着师父吃了晚膳, 刚又吃了你包的鸭肉,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赵恒却道, “总是要吃一口,不然一会儿, 我满嘴的味道,你不是要嫌弃?”   “三爷不要漱口?”林瑶说完就想起来,这漱口也去不掉韭菜的味道,总是留一些,又道, “我怎么会嫌弃, 可以再喝一点茶水……”说道这里,林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脸一红,如同晚霞落下,艳若桃李。   赵恒见了,少不得动心,目光也渐渐变得暗沉了起来, 朝着林瑶招了招手, 等着人过来抱住, 吻了上去。   李苋正在和茂春闲聊, 他惯会察言观色,道,“茂春姑娘,怎么许久不见,这肤色越发的好了。”   茂春道,“好吗?”说着就摸了上来。   李苋却道,“我可是老实人,从来不骗人,刚在就这么瞧了一眼,只有茂春姑娘的肤色最好,雪白如凝脂一般的,要说就是太素净了,怎么就不上个妆?”   茂春被夸的心花怒放,道,“平日里太忙了。”   “我这有几盒胭脂,倒是不错,你拿去用吧。”   茂春也没有客气,笑着说道,“那就多谢李总管了。”   “嘿,咱们谁先跟谁,以后都是一家人不是?”李苋套着近乎,两个人聊的十分融洽,说着说着就忽然发现里面没动静了,茂春就有些奇怪,偷偷的从门缝瞧了一眼,脸马上就红了。   李苋不用说也是知道,摸了摸肚子说道,“茂春姑娘,我这也有些饿了。”   “来,带你去喝老鸭汤,特别鲜。”茂春正是觉得尴尬,李苋这话算是解围了,麻溜的就领着李苋去了厨房,算是暂时避开了,毕竟赵恒和林瑶需要独处。   ***   一个狭小的房间内,女子被打的遍体鳞伤,瑟瑟发抖的,却是死活不肯放在怀中的孩子,哭道,“钱是我夫君欠的,和我无关呀,还请大爷饶了我们一命。”   “怎么就没关系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不是?”   女子听后脸色发白,却越发的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带着豁出去一般的勇气说道,“你放过我的孩子,我去卖,这总成了吧?”   那男子冷笑,用手上的刀背划开女子脸上的头发,“你这脸上有疤,谁肯要?倒是你女儿,小小年纪生的清秀可人,许多老爷都好这口呢。”   “啊,你杀了,我死也不会把女儿给你!”   女孩窝在母亲怀里,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哭,但是母亲的声音太悲凉了,悲凉到让她也难受的不行。   那男子朝着一旁的手下使了眼色,“这可由不得你。”   两个人过来,一个人去摁住女子,另一个人则是去夺孩子,女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十分的悲惨凄凉。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走进来,喊道,“住手。”   片刻之后,女子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儿,目光中全是恨意,对着眼前的人说道,“我恨他,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到这步田地?钱老爷,您救了我和女儿,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您只管说怎么做,我配合你就是。”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钱博东,自从上次在林记火锅吃了瘪,他就一直耿耿于怀,赔了一大笔银子不说,还当众丢脸,等着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钱家曾经欠过向家的人情,只是他心里是非常不屑的。   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向家又没落到如今地步。   钱博东觉得是他父亲过于迂腐,非要多多少年前的老黄历来说,一直想要找机会扳回一局,知道向东至有个孙女流落在外,就打起了这个心思,果然叫他给找到了。   ***   林瑶试了许久的烤鸭,终于觉得满意了,厨房里的厨娘陈氏,茂春,还有曹嬷嬷,这些仆妇可是高兴坏了,这些日子以来,天天的吃烤鸭,鸭汤,再好吃的东西这般可劲儿的吃,也顶不住呀?都快吃吐了,茂春道,“夫人,二黄都不吃鸭屁股了!”   二黄是家里养的一条看门土狗,平日日他们吃烤鸭,就会给他切了鸭屁股之类,不吃的部位吃,一开始二黄也是高兴的,后来见到就直接跑了。   林瑶忍不住笑,道,“明天开始不用吃了。”   正说笑呢听到院子了有动静,林瑶伸出头去看,见赵恒走了进来,这几日天气渐渐的暖和,已经不用穿厚厚的裘衣了,外面只罩着寻常的夹棉大氅,显出赵恒宽肩长腿,比列完美的身姿来,更不要说他身上的气质,十分的出众,林瑶的目光就忍不住追着他,赵恒远远的看到林瑶,也朝着她笑了笑。   林瑶出门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赵恒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刚好碰到一起,赵恒含笑道,“又在做什么?”随即闻了闻,道,“还是鸭子?”   李苋手里捧着一个篮子进来,听了这话瑟缩了下身子,可怜兮兮的说道,“夫人,您可饶了我吧,我可实在是不想吃鸭子了。”   那模样十分的滑稽,逗的林瑶哈哈大笑,一旁的茂春和曹嬷嬷也是抿着嘴笑,那李苋又道,“昨个儿我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鸭子,哎呦,可是把我给吓坏了。”   “三爷,您也吃腻歪了吗?”   李苋觉得这不是理所当然吗?结果听到赵恒犹豫了那么一会儿,说道,“自然不是。”   李苋,“……”他们陛下可真是,为了哄林夫人开心,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明明前天回去之后还说,最近都不想吃鸭肉了,不过李苋发现,自己居然没觉得惊讶,大概也是见惯了赵恒去哄着林瑶。   林瑶听了赵恒这话,果然高兴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十分的明媚动人,赵恒的瞧着目光温柔,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苋每次来都会带一些食材,他发现林瑶非常喜欢这些既新鲜,又很难买到的昂贵食材,对比金银首饰,锦衣华服更为欢喜,皇帝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每次都让李苋准备。   李苋照例带了许多蔬菜,其中还有只半壁长的胖头鱼。   林瑶瞧了道,“晚上吃鱼吧。”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马上就道,“吃鱼好。”   赵恒去了屋内喝茶,他最喜欢坐在靠窗的火炕上,后面是草绿色灯芯绒大迎枕,炕头又暖烘烘的,十分的舒服。   林瑶则是去了厨房,叫厨娘陈氏把鱼收拾了一番,去鱼鳞内脏等,然后又叫她把鱼头给剁了出来,陈氏一边麻利的剁掉鱼头,一边忍不住问道,“夫人,这么大一个鱼头,加了豆腐炖汤正是合适,您是要做汤吗?这个奴婢会,您也不用下手了。”   林瑶却道,“不,咱们这次做个香辣鱼头吃。”   “这部分片了鱼片,做个酸菜鱼。”林瑶指了指鱼身的部位,陈氏切了一刀就发现那鱼片有点厚了,颇为难做,林瑶却道,“不妨事,我自己来吧。”   有人来给林瑶穿戴好围裙,林瑶就把鱼切开,先去了鱼骨,林瑶的刀工本来就很好,后来跟着向东至学习之后,向东至逼着她重新练了一遍刀工,这会儿是越发的精准了。   把鱼压在案板上,一只手压着鱼肉,一只手握着刀削过去,就十分精准的把鱼骨给剔掉了,再然后翻过来,削掉中间黑色的部分,那鱼肉削的不多不少,分毫不差,动作行云流水的,十分精湛。   陈氏眼睛都看直了,忍不住说道,“乖乖,夫人您这厨艺可是比上次还要好了。”又道,“奴婢还想着,只要努努力还能跟上夫人,如今想来,连夫人的袍角都抓不住。”   林瑶却道,“只要肯练,就没有练不出来的。”说着这话,已经是开始片鱼肉了,她动作又快又精准,一刀下来,那薄如蝉翼的鱼肉就一片片的削下来,不过一会儿就片完了,最后装在了一个盆里。   “这条鱼好,几乎是没有腥味了,鱼肉又十分结实,应该是东林湖的胖头鱼。”   “那可是御供之物呀!”陈氏惊道。   林瑶也生出一丝怀疑来,以前到没往别的地方想,但是自从知道云付撒了谎之后,就少不得对其他事情有所怀疑,再去想赵恒的身份,就觉得疑点重重。   他怎么就能拿出这许多御供之物来?   李苋正好进来,准备在厨房找点吃的,他一下午都没吃东西,恰好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的,脸上却是十分的淡定,马上解释道,“我们老爷毕竟是宁国公府的,这些东西还不在话下。”   林瑶想了想也是,倒也没有在问了,道,“比起其他地方的鱼,这东林的鱼,只有点点腥味,一会儿做菜的时候加一点料酒就是了。”   到了一会儿,赵恒用膳的时候,看到中间那洒满辣椒的蒸鱼头,问道,“这是什么?”   “这叫香辣鱼头,我以前在川蜀吃过一次,照着记忆中的味道做了一次,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赵恒吃了一口,鱼肉滑嫩,香鲜麻辣,十分的好吃,忍不住说道,“这鱼头肉不错。” 第83章   赵恒在林瑶的示意下, 又吃了一口酸菜鱼,和香辣鱼头一般,这都是比较重口味的菜, 不过比起香辣鱼头的麻辣鲜香,这酸菜鱼又多了一份酸菜的酸味, 倒是比香辣鱼头更爽口一些,加上林瑶薄如蝉翼的刀工, 那鱼片几乎是入口即化。   这几日一直睡在火坑上,难免有些上火, 倒是觉得这酸菜鱼更合口味一些,挑了鱼片吃, 又把酸菜铺在米饭上,酸辣下饭,倒也没有吃旁的菜,好家伙,吃了一碗饭下去。   反之林瑶却是更喜欢吃这香辣鱼头, 那鱼头部分的鱼肉, 比起身子上的更为紧实,吃起来很有味道。   两个人吃过晚膳,就披上外衣,准备出去转转,主要是林瑶发现,每次闲聊一会儿就会滚到床上去…… 也不是不愿意,就是觉得总是这样也好, 特意拉着赵恒出门, 赵恒似乎也感觉到了林瑶的目的, 含笑的看着她, 却带着几分戏谑,这让林瑶脸一下子就红了。   晚上还有些冷,春寒料峭,把冬日的裘衣也都披上了,林瑶很自然的挽着赵恒的手臂,两个人静静的走在后面的小路上,有时候会说一些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大多数都是赵恒在听林瑶再说,但是更多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安静的走着,只是偶尔一个眼神,浓情蜜意的不行。   茂春和李苋就远远的跟着,只觉得两个人神仙眷侣一般的,登对的很。   走着就出了别院,想着要不要去山上瞧瞧,不过天快黑了,这会儿又是冬日,说起来四周一片白茫茫的,也没什么看的,就准备往回走,忽然就听到一群人朝着里面走去,见到人还发了喜糖,道,“见者有份,拿着吃。”   林瑶就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去谁家提亲?”   “就是里面赵猎户家。”那媒婆笑着说道,“这赵家的大姑娘是走运了,被宫里太后娘娘看中接了进去伺候左右,可是见过了大世面了,出来的时候带着许多银两,附近好几个人家都想来提亲呢。”   林瑶觉得有些奇怪,还想在问,赵恒的脸色却是不对了,拉着林瑶往回走,说道,“走吧,怪冷的。”   等着进了屋,脱了外衣,又漱洗了一番就靠在炕头上喝茶,林瑶忍不住问了问给她摆糕点的茂春,道,“那赵家姑娘是怎么回事?”   “就是前阵子,说是被太后看上眼了,带入宫里伺候太后去了。”茂春说道这里,露出奇怪的神色来,“夫人,您说奇怪吧,那王大妮我也见过,好像也没有过人之处。”   “也不是吧,王大妮不是生的挺齐整?”曹嬷嬷在一旁插嘴说道。   茂春却道,“嬷嬷,您说这宫里还差长的齐整的人?”   曹嬷嬷正给林瑶铺好的被褥,转过身子下了炕头来,听了这话说道,“你说的也是,就是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随即道,“不过她也是因祸得福,说是嫁给了山下那张地主家的儿子,毕竟去宫里见识过一番,总是和旁人不同。”   “可不是。”   几个说着闲话,茂春突然道,“夫人,奴婢早就听说咱们陛下…… 说是生不出孩子来,这太后不会是想从民间找了人去给陛下生儿子吧?”   曹嬷嬷平时里也算是十分内敛的,不愿意参合这种话,但是这会儿也有些忍不住,说道,“如果真如传闻一般,陛下不能生,这找多少人入宫也是没用呀!”   “听说咱们陛下可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倒是可惜了。”   “可不是。”   赵恒刚漱洗回来,走到门口就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皇帝到底能不生,气的脸色铁青,再去看李苋,他吓的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忍不住问道,“外面都是怎么说的?”   “小的不知道。”   赵恒皱眉,道,“你还藏着掖着呢?”   李苋知道这是赵恒生气了,不然语气也不会这般冷,斟酌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最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最多就是说陛下您这……”   “不能生是吧?”   李苋尴尬的笑,却是不知道怎么讲了。   赵恒背手而立,脸色自然不悦,只是好一会儿,听到里面传来林瑶的轻声细语说话的声音,温柔的像是可以洗去他任何的烦恼,怒气也消了下去,道,“呵,他们早晚会知道,朕到底能不能生。”   李苋又看了眼四周,确定旁人听不到,这才不遗余力的拍马屁道,“那是,您毕竟是真龙天子,得到了上苍得庇佑!”   赵恒说完就往里走,李苋也跟在后面。   见赵恒进来,丫鬟和婆子们自然都退了下去,林瑶睡前有看书的习惯,偶尔不看也是为了算账本,那算盘打的十分麻溜,劈啪作响,另一只手握着毛笔在账本上记录下,倒也十分投入。   “三爷,您先睡吧。”   赵恒却一把摁住她的账本,随后把人拉入了怀里,说道,“刚才是不是喝了果茶?让我常常刚刚喝的果茶甜不甜?”   这话说的林瑶脸一下子就红了,捶了捶赵恒的肩膀,道,“三爷,您想喝,我叫人去给沏去了,抱着我作甚?”   “因为我有个法子,不喝茶也能尝到。”赵恒说着就捧着林瑶的脸吻了下去。   ***   天气渐渐的暖和了起来,不知不自觉中,厚厚的雪层都消融,地上冒出绿色的嫩芽来,正是到了春日了。   林瑶正在和高掌柜的算账,半个月前她就在林记火锅里卖上了烤鸭,一开始倒也红火,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但也就是那几日,等着没有了优惠,来的人也就零星几个人,还不如店里的客人买的多。   等着再去打听林瑶就知道失策了,这京城的老百姓从先朝就开始吃烤鸭,大大小小就有上百家烤鸭店,之前林瑶开火锅店倒也挡不住,毕竟是新的吃法,但是这一次听说林瑶要卖烤鸭,那些酒楼们马上就如临大敌的筹备了起来。   有的酒楼要比平日卖的便宜一半,有的人家则是买一送一,或许口味不相上下,毕竟林瑶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没话说,她还潜心研究,在里面放了一种果子,因为这果子的味道,十分的清香,很是特别,叫做果品烤鸭。   但是也挡不住其他酒家做的鸭子味道和她不相上下,价格却比她少了三分之一不止,至于那些街坊里卖的烤鸭,本就是价格便宜,分量又很足,还有许多吃了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老主顾们,林瑶很难分到一杯羹,根本就比不了。   高掌柜安慰道,“夫人,这做生意就是有赚有赔,您也不用太过在意。”   林瑶却道,“总不能一帆风顺,我想得开。”   高掌柜见林瑶这般豁达,忍不住去仔细去打量她,见她含笑的点头,忍不住惊讶,道,“夫人当真是豁达之人。”   “高掌柜倒也不必这般夸我,以前我在余杭做了不少生意,也不是一帆风顺。”林瑶笑着说道。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倒也说的十分融洽,虽然赔了银子,但却是没有想象当中的沮丧,在外面偷偷看着的茂春终于松了一口气,夫人在这鸭子上费了多少心血她是知道的,那几日可是天天吃鸭子,吃的她见到鸭子都害怕了。   谁曾想,来买鸭子的这般寥寥无几。   茂春起身准备去给林瑶重新沏茶,她喝了自己喜欢喝的果茶,心情总会好一些吧,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向东至,他也正伸长脖子往这边看,显然也是担忧林瑶,就朝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向东至哼冷一声,对着茂春道,“你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的,见了我也不说行礼?” 说着这话往回走,只是脚步却是轻快了许多。   林瑶从账房出来,正准备收拾了东西回去,赵恒已经好几日没有来了,早上就叫李苋送了信过来,说是晚上回来,林瑶就想着早点回去,给赵恒做一些他爱吃的菜备着。   跟师父告别,又叮咛了高掌柜几句就出了门,结果却是被迎亲的队伍拦住了,她站在角落里,随后听旁边有人嘀咕道,“这是谁家的送亲队伍?可真是有些神气,那才是可是一百二十八担吧?”   “是那位王阁老续弦,娶的是钟家的姑娘。”   “嘿,这王阁老也是好运气,之前的娘子是贤惠的,到了他功成名就的时候,知道自己配不上,主动求了下堂来,当时写的那个什么下堂书还是在京中传了许久,两个人情真意切,到真是叫人落泪。”   “要真是情投意合,又怎么会续弦?”旁边有人说道,“你瞧这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不知道还以为头昏,要知道这续弦的,也就一定红轿子抬进去了。”   茂春频频的去看林瑶,林瑶却一笑,道,“你不用这般紧张,他终于续弦了,我也算是彻底解脱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来烦我。”   林瑶遇到了几次王正泽,皆是被他缠着,她心里实在是有些恶心。 第84章   王正泽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意气风发的很,等着新娘子到了,在众宾客前拜天地, 最后送入了洞房,虽不及初婚热闹, 该有的却也都有了,算是给足了这位新嫁娘脸面。   晚上送走了宾客, 王正泽入了洞房,看着装饰一新的新房内, 坐着娇俏的新娘子,一时有些恍惚, 他记起来,十一年前的那个晚上,林瑶也是盖着红盖头,坐在这样铺满红枣,莲子的喜床上, 温婉的等着他。   “大人, 给夫人掀盖头吧。”   王正泽的神色恍惚的掀开了红头巾,盖头下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她青春美貌,目光里满是憧憬和爱慕,但却不是林瑶,他一时说不出来的失落…… 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晚上,钟念秋看着这个让她爱慕的男子, 心中欢喜不已, 克服着心中的害羞, 按照姑母教的, 想要去伺候王正泽。   几个丫鬟婆子都站在门外,钟念秋的嫁妆的十分丰厚,光是伺候她的丫鬟婆子就三十多个人,这会儿能站在外面的也是七八个。   反倒是王正泽这边,却是只有零星几个人。   玛瑙笑着给巧儿捉了一把瓜子,道,“就这么坐着也是无聊,我们去茶室喝点茶水。”正屋旁边有个小房间,是作为茶室来用的,里面烧着炉子,旁边柜子上有各色茶叶,糕点,都是用来待客的。   但是平时丫鬟们有事,也会在这里闲聊喝茶。   自从王正泽生了风寒,她去照顾他之后,莫名其妙就得了王正泽的信任,最近还升了管事,她夫君赵沫主外,跟着王正泽在外跑腿,管着外院的事情,她处理内院的事情,居然也是一步登天,成了尚书府里的人物了。   但其实巧儿十分不耐烦,因为林瑶的缘故,对王正泽一直都有些怨气,她一直想要找机会离开这里,但是却发现,如今在府中的却是越走越顺。   这会儿见玛瑙对她示好,也很痛快的就接受了,她想着新夫人早一点熟悉了府中的事情,自然就早点把事情接过去了。   说起来她要不是帮着王正泽管了下府中的事情,还不知道居然已经乱成了这样,厨房里丫鬟婆子们各自乱拿食材,门子和旁人去喝酒了,随意的进进出出的。   当时林瑶在的时候,这府中是多么的规矩,有秩序,可见一个好的主母是多么的重要,偏生王正泽不知道珍惜。   玛瑙笑着说道,“来之前听说您老家是河阳的,恰好有人送了我们夫人河阳的特产,您拿着,也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   巧儿打开那包裹一瞧,可真是大手笔,这里面是是河阳的绿豆糕,但是装着绿豆糕的方形盒子却是个用金缕打造的。   早就听说钟家有钱,这一出手就是这金盒子,可真是叫人长见识了。   巧儿倒也没有推拒,第一个她要是不收,钟念秋必定觉得她在拿乔,甚至觉得她不识抬举,但是她收了银子,就等于成了她的人,这能让她安心,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她早就想离开王府里,总要留点银子吃饭不是?   “替我谢过夫人。”   玛瑙见巧儿痛快的收了,果然露出笑容来,道,“不过一点小东西,我们夫人对我们向来大方,您以后就知道了。”   这就是十分明显的拉拢了,巧儿马上就道,“我就瞧着新夫人是个和善的人儿,那以后还请玛瑙姑娘多关照一些。”   两个人各试探了一番,都觉得十分满意。   喝了茶水,闲聊了一会儿,夜就深了,巧儿准备看看王正泽和新夫人歇下了就准备去补个觉了,这婚事办的,可是把她给累坏了,大伯母就是个嘴碎,势力的眼的妇人,觉得操办婚事太累,见她倒是能干的,直接把事情都推给了她。   到了门口一瞧,里面已经熄了灯,隐隐还能听到女子的哭声,这女子第一次都是不痛快的,哭也是正常,巧儿就对着玛瑙道,“我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了,这边就劳烦妹妹多照看下。”   那玛瑙听到里面的哭声,心烦意乱的,却不敢进去,听了巧儿的话,马上就道,“您快去歇着吧。”   巧儿就睡了个整觉,她根本就没打算管这件事,也就是嘴上客套客套。   第二日就去拜见新夫人,虽然王正泽并不显老,毕竟正值壮年,但是和新夫人一比,还是能看出来老气来,新夫人还是如花的年纪,瞧着稚嫩青涩,王正泽却比她大了一倍不止。   新夫人钟氏看着没有睡好,眼袋很深,但是脸上带着几分潋滟的神采,想来也是行过鱼水之欢的模样。   钟氏和钱姨娘的手段差不多,但好在钟氏名正言顺,又加上家里送了许多得力的人手过来,比起钱姨娘倒是顺风顺水的多。   钟氏见巧儿痛快的把手上的事情交接出去,倒也感激,后面又赏了巧儿不少东西,巧儿都高兴的收了。   王正泽显然是对这个新妇满意的,毕竟家里乱了许久,自从钟氏嫁入,终于有了几分过日子的模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儿的错觉,总觉得王正泽的神态似乎过于平静了,完全没有一个当新郎官的模样。   原本一切都十分顺利,巧儿还当可以功成身退了,意外是在钟氏回门之后的第二日发生的,那一天夜里,她正睡的香,突然间听到了敲门声,她十分的不耐烦,起身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玛瑙,她露出惊恐的神色来,道,“巧儿姐,大人在屋里打夫人呢!”   巧儿想起王正泽的劣根性来,那钱姨娘就是被王正泽打病的,那下手狠的,钱姨娘看到王正泽就发抖。   “这……我一个做奴婢的,也没办法去说呀。”巧儿准备当做不知道,就要关上门,却被玛瑙拉住,她哭道,“巧儿姐姐,我们夫人叫的太惨了,这样下去不是被打死了?您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不管吗?”   巧儿愣住,赵沫也起了身,听到这话,马上就道,“娘子,你就去看看吧。”   赵沫可是记得,有一次王正泽发了狠,把钱姨娘打的,差点就没了,再后来或许是钱姨娘太过虚弱,王正泽就不打了,他还当王正泽终于不再打人了,结果这新夫人嫁入才多久,这就开始打人了?可是这钟氏可是和钱姨娘不同,她是顾夫人的侄女,要真是出个好歹来,首先顾家就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沫毕竟是伺候王正泽的,自然是希望王正泽不会出事。   巧儿无奈就起身去了,还没到门外,在抄手游廊上就听到了女人悲切的哭声,那声音简直瘆人,玛瑙一下子就急了,小跑过去,哭着敲门道,“大人,您开门呀!夫人有什么做的不对,您就说出来…… 这么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又对着巧儿道,“巧儿姐姐,你倒是说几句呀!”   巧儿道,“我说了没用,一回儿有个说话管用的人,马上就应该来了。”   正在说话的时候,赵沫领着大伯母苗氏走了过来,苗氏老远就听到了动静,简直胆战心惊的,等着到了门口,忍不住喊道,“开门!”   果然,过了一会儿,王正泽衣衫不整的开了门,他左脸肿了一大块,显然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往里面一瞧,钟念秋躺在床上,披头散发的,脸也肿了,嘴角还被打出血了,正呜呜的哭着。   玛瑙哭着跑进去,喊道,“夫人,您醒醒。”   大伯母皱眉,对着王正泽说道,“你说你这是要作甚?”随即见玛瑙要去喊御医,马上就制止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喊了御医过来,是不是要让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件事?那以后你们大人如何在他同僚前面抬头?还有你们夫人,是不是以后也不用出门应酬了?要是叫外人知道,她这张脸往哪搁?”   玛瑙也知道大伯母说的对,只是抱着钟念秋哭,道,“大伯母,您说的是,那现在总要找人给我们夫人看伤不是?”   大伯母一愣,正是不知道如何办,巧儿说道,“去何仁堂找了徐郎中过来,他这个人嘴严,又一直和我们王家来往,最是可靠不过了。”   “对,就是去找他来。”   大伯母忍不住对着王正泽说道,“你怎么能打女人?”大伯母收了钟氏不少的好东西,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会儿自然是要替她说几句。   王正泽气的不轻,指着自己的脸颊说道,“伯母,您瞧我这张脸?不过是让她伺候着就寝,就这么一巴掌打了过来,夫君为天,谁给她这个胆子?不就是仗着是顾夫人的侄女?”王正泽冷冷的看着钟念秋,全无曾经的温柔,“你嫁入我们王家,就是我们王家的人,我打死你都没地方说去。”   大伯母这下就没话说了,要是王正泽主动打了钟念秋,倒也能说两句,但是钟念秋自己先打了王正泽,这就是不行。一时讪讪的,说道,“这不是还小,你总要好好教导下。”   王正泽气道,“阿瑶嫁给我的时候,也就这个年纪,可是比她强上百倍不止!” 第85章   到了春季, 正是吃野菜的时候,林瑶很喜欢吃荠菜,少不得要去山上采一些, 带着茂春,还有其他几个仆从一同去了山上。   雪层消融, 绿色的植物破土而出。   扒开去年的枯草,下面就藏着嫩绿的野菜, 林瑶用小铲子往地上一挖,就把土里的根给铲掉了, 然后抓起叶子,把土甩掉就可以放入竹筐里了。   这会儿筐子已经堆了不少, 嫩绿的新叶子,看着就十分的喜人。   林瑶说道,“晚上用这个荠菜做了个荠菜肉的包子。”   茂春高兴的说道,“那我今天一定要吃个饱。”虽说李总管时常拿了蔬菜来,但那东西实在是珍贵, 也不是他们下人可以多吃的, 这会儿终于可以吃这个荠菜,自然是期待的。   曹嬷嬷瞧了眼,脸蛋越发圆润的茂春,“你这丫头,也幸亏没有嫁出去,不然这谁养得起你呀。”   茂春气鼓鼓的说道,“嬷嬷还说我, 上次夫人做的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子, 您吃了五个。”   “这么多吗?”   一旁的丫鬟笑着点头, 道, “嬷嬷,您是吃了五个。”   曹嬷嬷一时有点尴尬,林瑶哈哈大笑,道,“以前您不是跟我说,能吃就是福,您能吃五个,我高兴着呢。”   曹嬷嬷这才露出笑脸来,又道,“这包子还是要配粥喝才好,前几日不是买了一些小米,熬个小米粥,正合适。”   “还有酱菜。”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都十分期待了起来,那挖野菜的动作就越发的快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就把这附近的都给挖完了。   林瑶起身去了另一边,突然间看到一个细长的绿叶来,“咦,这是山蒜?”   “有山蒜?”茂春顺着林瑶的视线望了过来,随后惊喜的看到那一排跟野草长在一起,几乎很难分辨的山蒜,“夫人您看,这一片都是山蒜,这东西拿来腌制最是美味了。”   林瑶就弯腰,开始挖山蒜,这山蒜还不算大,不过这种嫩嫩的山蒜吃起来反而更好吃,毕竟太老的山蒜,味道很辛辣。   几个人正在一边聊天一边挖野菜,就见远远的有两个人走来,等着靠近一看居然是赵恒和李苋。   赵恒已经换上了轻薄的春装,穿着菖蒲纹的杭绸长袍,合身的剪裁,衬托出他颀长英挺的身姿来,远远的望去,十分的疏朗俊美。   林瑶见赵恒过来,抬头,朝着他笑了笑。   林瑶穿着一件团花纹的细棉窄袖襦裙,头上包着帕子,打扮的和寻常的农妇没什么两样,但是她肤白如雪,气质温婉出众,就是这一身寻常的装束也压不住她的美丽来。   赵恒好奇的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林瑶朝着赵恒招了招手,说道,“三爷,我们在挖荠菜,您也来试试?”   李苋认识林瑶许久了,知道她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旁人觉得辛劳的事情,她却做得乐在其中,比如做菜,又比如这挖野菜,这倒也没什么,只要自己开心就行,但是听到听到林瑶叫赵恒来一起挖,心中咯噔一下的。   林瑶这口中的三爷可是当朝最尊贵的皇帝呀,他是真龙天子,身份尊贵,应该要做的是在金銮殿上接受大臣们的跪拜,又怎么能像个乡下男子一般挖野菜?不对就是乡下男子也都不会做这种事,这可是都是女人干的事儿!   李苋虽然愤愤不平,但是他也知道按照他对皇帝的了解,只要林瑶求他的事情,无论看起来多么荒诞,皇帝都会答应。   果然,赵恒看了眼林瑶,笑着就挽起袖子来,道,“我也来试试。”说完就蹲在了林瑶身旁,然后指着地上问道,“这哪个是荠菜?是这个吗?”   林瑶忍不住抿嘴笑,道,“三爷,这是寻常的野草,吃不得。”说完林瑶就握着赵恒的手,往他手里放了小铲子,然后指着一旁锯齿状植物说道,“这才是荠菜,这边这个是山蒜。”   挖野菜并不难,因为长了野菜的土地都是十分松软的,只要稍微用力挖就是。   赵恒还是第一次挖野菜,倒是没觉得不耐烦,反而看到筐子里挖的野菜越来越多,只觉得满是成就感。   林瑶和赵恒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挖野菜,一个笑颜如花,一个安静的听着,但是眼底里溢出的柔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就是里李苋在一旁瞧着都觉得艳羡,觉得那些书中说的什么神仙眷侣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本就不大的筐子,有了赵恒的帮忙,很快就装满了,林瑶道,“三爷,这些就够了。”   李苋见林瑶也就让皇帝挖了一刻钟不到的功夫,终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想着,这林夫人以后要是知道,自己使唤的人是皇帝,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赵恒起身,拉起林瑶来,一边往下走一边问道,“昨天夜里下了很大的春雨,还打了雷。”然后就看了眼林瑶。   林瑶心中暖暖的,她唯独有些怕打雷,想来赵恒很担心她,她看了眼四周,曹嬷嬷和几个丫鬟离他们很远,趁着两个人走到了一棵树后面,叫人看不清,垫起脚尖在赵恒的脸上轻啄了一口,柔声说道,“我在枕头下压着三爷送给我的玉佩,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赵恒只觉得被林瑶的嘴唇柔软的不可思议,压在他脸上又带出几分滚烫的热意来,忍不住一下子就揽住了林瑶的腰,捧着她的脸颊,在额头上轻啄了下,柔声说道,“委屈你了。”   两个人静静的在树下抱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回了宅子。   荠菜馅儿的包子倒不难做,和寻常的包子没什么区别,之前就已经发好了面,这会儿调好了馅儿,直接包就是了。   林瑶也就调了馅儿,其他的自然交给厨娘去做了。   回了屋子,见赵恒已经漱洗完了,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杭绸直裰在喝茶,神态悠闲,却举手投之间却都是少见的优雅。   林瑶越看越是欢喜,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道,“我前几日给三爷做了一身春衫。”   赵恒道,“拿来瞧瞧。”   茂春拿着衣裳过来,用一个蓝色锦缎四方巾包着,等着打开来一看,是一套朱红色素纹的长袍。   赵恒在林瑶的服伺下,换上了新的衣裳,无论腰身还是,还是其他尺寸都非常的合适,还有在右衽领口处绣着的一丛兰花,简直就是点睛之笔,一下子就让这件衣服变得精致夺目了起来。   朱红色太过厚重,不是所有人都能撑起来的,总有人穿着却被这颜色压了下去,黯淡无光,而赵恒身上特有的气势,却是把这个颜色撑了起来,十分的合适,甚至就好像是他本该就穿这个颜色一般。   赵恒穿着新衣,站的笔直,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一时间屋内就安静了下来。   林瑶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突然间就成了一个高高在上,她难以攀附,需要仰望之人,就是茂春也赶忙低下头来。   “这腰带有些紧,阿瑶给我松一松。”   终于赵恒这句话打破这沉默,林瑶看着赵恒像是往常一般,含笑的看着她,这才觉得,或许刚才是她的错觉。   赵恒本就是宁国公府出身,贵气威严,自然是正常…… 不过林瑶很快就想到了云付,都同样是宁国公府的人,这云付怎么就完全没有气势?   晚上吃的是荠菜肉的包子,薄皮馅儿足,拿起来就可以看到里面浅浅的青色馅儿料,可见这皮有多薄。   一碗小米粥,一碟酱菜,一碟麻油凉拌胡瓜就没有多的菜了,林瑶一向喜欢吃多少做多少,虽然量不多,但是也够林瑶和赵恒吃了。   因为这包子皮是厨娘包的,林瑶忍不住垮了下陈氏,陈氏高兴的不行,说道,“比起夫人的厨艺,那可是差得远呢。”   那包子也不大,一个就半个拳头大小,咬一口下去,满口的荠菜特有的香味,加上猪肉的味道,十分的好吃。   林瑶自己就忍不住吃了俩,赵恒毕竟是男子,那剩下的一碟子里的五个都叫他给吃了,至于那一碟胡瓜,米粥,也是吃的精光。   赵恒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包子格外的好吃,当然林瑶做的菜本就是很好,但是今天的感觉却又不一样,大概因为这里面的荠菜是他自己挖的原因。   吃了饭,两个人就出门散步了,如今正是春天,天气也不冷了,万物复苏,路边都是嫩绿色的小草,就是空气里也带出清新的气息来。   茂春一直想着刚才赵恒的模样,忍不住偷偷的去问李苋,“哎,三爷是不是能经常见到陛下?”随即在李苋疑惑的目光中,继续解释道,“不是有句话,叫耳濡目染,你刚才是没瞧见,三爷穿上夫人做的新衣裳,嘿呦,就那么一站,我当时就觉得,就是当今陛下来了,恐怕也就是这种气势了。”   李苋心中腹诽,心道,多新鲜呀,站在你前面的不就是当今的皇帝?可是这话他不敢说呀,就想着,要是有一天他们知道陛下的身份该是怎么个吃惊。   这么也一想居然就有些开始期待了起来。 第86章   早上, 吕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给太后准备的早膳,自从开始吃荤菜之后, 这饭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   太后喜欢吃面食,早上一般都是包子, 羊肉大葱包,猪肉白菜, 又或者是素菜的粉丝黑木耳,配上各种各样的粥, 几样小菜,就是她的早膳了。   只是这几日, 太后总是吃得不好,今日也是,吃了一口包子就放了下来,问道,“陛下呢?”   吕嬷嬷沉默了下来, 不是她不知道皇帝的去处, 而是她不敢说,果然看到太后直接摔了下筷子,在桌面上发出砰的声音,道,“这一去就是二天了吧?”   吕嬷嬷点头,说道,“后天是祭天的日子, 陛下晚上肯定会回来的。”吕嬷嬷说道这里, 突然跪了下来, 道, “是奴婢没办好差事,没有找到那女子,太后要怪就怪奴婢吧,别是这般自己憋气,您这几日吃不好,睡不香,奴婢在一旁瞧着实在是忧心,这要真是憋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吕嬷嬷一直跟着太后,已经几十年了,虽然是仆妇,却也和寻常的随从不同,总是有点分量在太后的心里。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也怪不得你,他要是存心隐瞒,又如何能找到?”随后拿起一个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道,“我就不信,他能把她藏住一辈子?”   吕嬷嬷见太后终于开口吃饭,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陛下还是孝顺娘娘的,您看这个脆胡瓜就是陛下从外面带回来的,奴婢尝了尝,配着白粥喝,倒是不错。”   太后这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夹了一块腌胡瓜,入口酸甜脆爽,十分好吃,忍不住赞叹道,“这酱菜不错。”   “那您多吃一些。”   因为这胡瓜,太后难得胃口大开,吃完了两个包子,还有一碗稀饭,让吕嬷嬷高兴的不行,想着既然太后这么喜欢,下次皇帝过来的时候问一问,再去买一些放着。   用过了早膳,太后出门去散步,这会儿天气暖和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也都发芽了,阳光温暖,倒是十分的舒适,不过毕竟年纪大了,还是披着莲蓬衣。   吕嬷嬷见太后一直沉默不语,也不敢说话,但是她只觉太后似乎在想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好一会儿她道,“我是管不住这个儿子了,但是也不能看着他这般下去,再没有皇子,这朝纲就不稳了!你说我去一趟五台山如何?”   吕嬷嬷一惊,这宫里还有一个人,早年就出家去了五台山,恐怕他是唯一可以让皇帝听话的人,但是太后真的要把皇帝逼这样吗?   ***   林瑶在收拾东西,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常用的物件,指挥着曹嬷嬷都装到了一个箱笼里,准备带着走。   茂春跑过来问道,“夫人,那发糕好像快好了。”   林瑶这才起身,指了指床上的杂书,说道,“这些都带着,小心别把书签给弄丢了。”   曹嬷嬷道,“夫人,您去忙吧,这边有我呢。”   林瑶点头,跟着茂春去了厨房,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发糕的香味,“打开来瞧瞧,应该是好了。”   厨娘陈氏赶忙就开了盖子,蒸笼里放着圆形的白米发糕,上面洒了一层去年收集的桂花,白米和桂花的结合在一起,既有了花香,也有了食物的香味,倒是相得益彰。   “成了呀。”陈氏笑着说道,“还是夫人厉害,这吃过一遍会做了。”   茂春馋的直流口水,眼巴巴的说道,“什么时候可以吃呀?”听了陈氏的话,又道,“我们夫人那可是向家菜的传人,又有什么不会的?”   林瑶拧了拧茂春的鼻子说道,“行了,今天多给你吃一块,不用这般卖力的奉承了。”   一时大家忍不住笑,一共五个蒸笼,倒也不少,切一块出来尝了尝,软绵甜嫩,还带着一股桂花香,十分的好吃。   “这俩切好,带着路上吃,剩下这几个你们分了吧。”   “那可是多谢夫人了。”陈氏高兴的的说道。   林瑶把一个发糕用手绢包起来,就出了门去,到了院子里看到赵恒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吃过早饭,赵恒就去书房看书去了,他的公务繁忙,有时候会这边处理公务,林瑶这时候会特意避开,两个人颇有些心照不宣。   赵恒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团花金银丝线锦缎长袍,腰系着玛瑙昆仑玉错落嵌着的腰带,戴着黑色的四方纱帽,显得他越发贵气逼人,威严天成。   林瑶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让他穿了朱红色的衣裳,越发觉得赵恒身上有一种说出来的贵气,还有那一股…… 傲然,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实在是不像是寻常人。   赵恒见林瑶过来,笑着说道,“都准备妥当了?”随即看了眼放在外面的箱笼,道,“早上有些事儿耽搁了,不然可以早点走的。”   林瑶却道,“三爷不必这般说,自然是公务要紧。”随后从怀里拿出刚刚做好的发糕,递给赵恒说道,“刚做出来的,趁热吃吧。”   赵恒接过,放在手上就是温热的,打开来看,里面躺着一小块切成三角形的白色发糕,上面还点缀着黄色的桂花,正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你都带了什么好吃的。”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之前林瑶说想去温泉,赵恒就记在了心里,这几日正好有空就准备她去泡温泉。   距离京城最近的温泉是在延庆山上,大概有半天的路程,早上出发下午就能到,玩一个晚上,第二天回来自然是刚刚好。   林瑶挽着赵恒的手臂,说道,“腌了半条羊腿,几十个烤串,晚上去那边烤着吃正好,还有去年酿制的果酒,这个发糕也就带了两盒。”   赵恒忍不住笑,道,“这准备的挺好,吃喝玩乐,一样不耽误,就是太辛苦你了,其实可以让厨娘去准备……”随后吃了发糕,入口软糯非常好吃,露出享受的神色来,道,“还是你来准备吧,只有你做的才这般好吃。”   林瑶抿着嘴笑,道,“三爷喜欢,我就高兴。”   赵恒见林瑶笑的眉眼弯弯的,十分明媚动人忍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说道,“你高兴,我也高兴。”   李苋在后面都不敢看,也不知道林瑶说了什么,就哄得皇帝眉开眼笑的,算上今天,他们可是在这里呆了二天了,看皇帝这样子,不到祭天那天是不会回去了,他倒是无所谓,在外面反而自在的很,但一想到太后就烦,只希望回去之后太后不要再找他麻烦了。   太后一直拐着弯的问他,皇帝去了哪里?一开始倒也还能应对,但是到了后面就变成直接问他皇帝外面藏的女人是谁。   他是真怕自己顶不住露馅儿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林瑶因为忙了一早上有些疲倦,赵恒抱着她说道,“睡吧。”   赵恒的怀抱温暖而清爽,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林瑶渐渐的就睡了过去,赵恒小心翼翼的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上,随后拿出一本书来,静静的看了起来。   等着林瑶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赵恒正在看书,他静静的坐着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沉稳来,加上俊美不凡的侧脸,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安静的多看了一会儿。   赵恒看完了一段,低头就看到林瑶正睁着眼睛看着他,满目的爱慕,一时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她的眉心,说道,“醒了?在看什么?”   “在想这到底是谁家的公子,生的多这般俊美不凡。”   赵恒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捧着林瑶的脸轻啄了好几口,道,“自然是你的。”   两个人四目相交,那目光缠绕在一起就没办法分开了,赵恒轻柔的吻逐渐变得深情而缠绵,浓烈而热情似火,好像要把林瑶吃掉一般。   好长时间,两个人才从马车内出来,林瑶脸上带着红晕,发鬓微乱,赵恒倒是十分体贴的扶着她,结果林瑶还是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她气的瞪了眼赵恒,赵恒却笑着弯腰直接把人横抱了起来,道,“我抱着你去。”   李苋可是在旁边呆了好久了,越发觉得在宫里那般内敛沉稳的皇帝,到了这边却是肆意的叫他都看不下去,也或许是这才是皇帝真正放开的样子吧。在宫里的皇帝太过压抑了。   林瑶看到温泉的别院,忍不住说道,“这里可真漂亮。”   外面种着一排的梅花,这会儿正是开花的季节,触目所及都是一片粉色的花海,映着身后落日的余晖,美的像是一幅画。   赵恒抱着林瑶道,“在往里走就是温泉。”   再往里走就看到温泉,冒着热气,看不真切,旁边有几栋粉墙黛瓦的房子,还有几个仆从,见到林瑶和皇帝,马上就赢了出来,说道,“老爷,您可算是来了。”   赵恒在这里,自然是有宅子的,但也不能带着林瑶过来,毕竟这样就露馅儿了,这是让李苋拿着银子现买的宅子,原本是属于一个富商的,几乎出了两倍的价钱才买下来。 第87章   延庆山的温泉是老温泉了, 其实之前蔡参就建议林瑶过来泡澡,对她的身体很好,只是之前忙碌, 又加上实在是有些拮据,这温泉又不是像是去酒楼吃饭, 喜欢吃去就行,想要泡就要买个有温泉的宅子, 价格自然是也是不菲的。   赵恒只觉得怀里的林瑶温软如玉,舍不得放开, 道,“这泉水泡着能解乏, 要不先去泡一会儿?”   林瑶道,“还没换衣裳呢。”   “总是要脱掉了的,换什么衣裳?”赵恒笑着说道,直接走到了温泉边上,挥退了附近的随从, 脱了鞋子就抱着林瑶走了下去。   林瑶忍不住惊慌的抱住了赵恒的脖颈, 只觉得温热的泉水要没过身子,恐惧的闭上了眼睛。   赵恒柔声说道,“莫怕,你再瞧瞧。”   林瑶这才发现,赵恒已经坐在了温泉内的石椅上,而她也被牢牢的抱在怀里,温热的水绕过肌肤, 除了开始的不适, 到了现在却慢慢的舒服了起来。   “真舒服, 就是穿着衣裳总是不妥。”   赵恒亲了亲林瑶的额头, 柔声说道,“我帮你脱。”   林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荒唐了一下午自是不必说,晚上就没力气泡温泉了,在后面空地上点了一个火堆,把之前腌制好的羊腿,还有肉串拿了出来。   春日的夜晚还有些寒冷,但是坐在篝火旁边却十分的暖和,前面是梅花林,偶有风吹过,吹落下花瓣来,撒在酒杯中,带出梅花特有的香味来。   林瑶举起酒杯给赵恒敬酒,说道,“三爷,妾身祝您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常伴左右。”   赵恒看着林瑶如花的面容,因为刚泡过温泉,肤色红润的像是这刚开的梅花一般潋滟,笑着一口就把杯中的酒给喝掉了。   落入梅花的果酒,带着特有的清香,忍不住叫人沉醉。   厨娘陈氏跟着林瑶倒是学了不少,手艺已经是十分的好了,把羊腿架在篝火上,来回翻滚,不过一会儿就听到兹拉兹拉,油脂燃烧的声音。   等着烤的表皮金黄了,这就是熟了。   “夫人,这羊肉已经好了。”说着拿了下来,用刀片了下来,然后端到了桌上,那一股羊肉的香味就再也藏不住了。   林瑶指了指剩下的,说道,“我和三爷吃不了这许多,你们就把剩下的也分了。”   陈氏自然是高兴,谢过林瑶就了另一边吃。   赵恒和林瑶靠在一起,吃着烤的酥脆鲜香的羊腿肉,喝着果酒,在看看这月色中的梅花林,只觉得这日子就应该是这般惬意舒爽的。   吃酒之后,有些微醺,因为之前泡过澡,加上这果酒,林瑶难得睡了好觉,早上醒来是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春日的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让整个屋子都明亮如新,林瑶靠在床上看着窗外盛开的梅花林,只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过的平静祥和。   赵恒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条鲤鱼,笑着说道,“早上见你睡的熟,就钓鱼去了,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红烧鱼?”   林瑶见那鱼足有半臂长,好大个头,忍不住道,“三爷,您还会钓鱼?”又道,“不是从市集里买来的吧?”   赵恒假装生气的瞪了眼林瑶,“可真大胆,什么话都敢说。”   这表情逗的林瑶忍不住抿嘴笑,道,“不过是玩笑话,我就没见过有什么事能难住三爷的。”又道,“拿过来给我瞧瞧,好大一条。”   结果赵恒刚过去,林瑶就觉得那鱼腥味直冲鼻腔,熏的她差点吐了,赵恒看她脸色发白,也是吓了一跳,让人把鱼拿走,就过来给他拍背。   林瑶却是推开赵恒,指着他的手说道,“三爷您去洗洗手,这味道也太腥了。”   赵恒道,“倒是我疏忽了。”   林瑶一直不舒服,后来还是赵恒叫人去外面买了蜜饯过来,吃了这酸甜的蜜饯,这才好了一些,但是依然蔫蔫的,赵恒也就没心情玩了,收拾好了东西,就带着林瑶回了别院。   到了家中林瑶这才精神了一些,他也该是回去了,但是因为不放心林瑶,硬是留下来陪着她吃完了晚膳。   晚上,两个人顺着山路散步,赵恒担心的说道,“还是喊了郎中来瞧瞧吧。”   林瑶却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精神头,道,“大概是春困,三爷没必要这般紧张。”又道,“再说过几天,蔡郎中就要来复诊,到时候给他看就是。”   赵恒见林瑶终于恢复了神色,还当自己太过贪欢导致,忍不住说道,“是我太过放纵了……让李苋送一些补品过来,要好好补一补才是。”   林瑶脸一下子就红了,两个人浓情蜜意的,其实也不全他点的火,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注意身体,这才让赵恒松了一口气,等着把林瑶送回别院,就坐着马车回去了。   林瑶看着赵恒离去,站在门口,一时居然觉得说不出的失落,往常他走的时候,她虽然不舍,但是也不至于如今天这般,想着真的是不舒服了?随即很快就摇了摇头,现在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可是没空这般胡思乱想。   毕竟还有几个月,父母就要来了。   ***   过了四月进入五月份份天气就渐渐的暖和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是何缘故,连几日下着春雨,又下了一场大的冰雹,把许多人的茅屋都砸出窟窿来,还有田地里的刚生出来的苗子也都给砸死了。   整个齐洲都受了巨灾,死伤的百姓更是无数。   皇帝原本准备忙开春就出去游玩,但是因为这件事,不得不又在宫里忙活了一阵。   “母后还在闹脾气?”皇帝赵恒一边往太后住的寿阳宫而去,一边问着服伺他的李苋,见他点头,忍不住皱眉,道,“那五台山在齐洲,而那边遭了灾,朕又如何能同意母后现在去那边礼佛?”   皇帝进了门,就看到太后冷着脸坐在太师椅上,见他过来头也不抬的说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不过想出个门而已,就这还要拦着。”   “母后,不是跟您说过了,齐洲那边不太平。”赵恒皱眉,忍不住说道。   太后却道,“你道那边为什么遭灾?”太后说这里,痛心的抚着胸口,说道,“都说你是无德之君,所以百姓在遭灾。”   “胡说,母后也你也信这种无稽之谈?”   太后显得非常痛心难过,指着赵恒说道,“我自然不信,可是旁人会怎么想?他们说你并非真正的天龙天子,这才没有皇子。”   皇帝气的拍了下桌子,那声音很大,却并没有吓到太后,她继续说道,“陛下,即使你身为九五之尊,为天下之主,这世上也有你要避不开的责任,这就是为子嗣开枝散叶!”   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但是等着从寿阳宫出来,皇帝却突然冷静了下来,事关皇家血脉,子嗣延续,继承大统的事情,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旁人没有儿子就是没有,他没有儿子却是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   皇帝脸色暗沉,站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冷风,终于对着李苋说道,“去文渊阁。”文渊阁是内阁大臣们议事的地方,皇帝去这边自然是要商讨国事。   到了文渊阁,因着到了晚上,只有白鹏举在当值,皇帝喊了他过来,问道,“白大人,您也是老人了……”   白鹏举聚精会神的听着,等着听到皇帝说要选个嗣子的,惊的的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之前还跟王正泽说起这件事,王正泽斩钉截铁的说道,“陛下肯定会选个嗣子的。”   当时他还坚持,陛下正值壮年,应该会重新选一次后宫,谁知道居然叫王正泽给猜中了。   皇帝道,“这件事,朕也想了许久了。”   皇帝显然早就暗暗的定过人选了,让白鹏举执笔,就写了圣旨下去,然后叫人送到各家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出了文渊阁。   太后是过了几日才知道,因为陆陆续续有人送了孩子入宫,都是宗室血脉,一共五个男童,皇帝显然是想在其中挑选一个合适的来。   太后看这些孩子们,几乎看到眼中刺一般,脸色铁青,气的摔了茶杯,就去了找了皇帝,却被告知皇帝不在。   “娘娘,您息怒,陛下去文渊阁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太后只能憋着一口气等着他,到了晚上皇帝才回来,看起来神色疲惫,太后一时有些心软,但是想到那些孩子,就又觉得一肚子火,“你不要自己的亲生的,却非要这般把皇位让人?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皇帝早就想到了太后的反应,反而道,“母后,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朕不会自己的孩子了。”   “胡说。”太后气的站起来,“你这后宫,连个像样的美人都没有,又如何诞下皇子?要说我应该办一次选秀,从各地选拔女子入宫才是,我就不信,这么多女子,就没有一个能给你诞下皇子?” 第88章   两个人针锋相对, 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寸步不让…… 一时场面十分紧张,好一会儿, 皇帝却突然转身就走,一副不愿意在理会太后的模样。   而这样一个冷漠的背影, 却更加激发了太后的怒意,她喊道, “皇帝,你站住!”   皇帝停下脚步, 犹豫了那么一下,最后还是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 太后气的眼睛通红,道,“母后为了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付出了什么?呕心沥血也不为过,你却毫不珍惜, 要把位置拱手让人?让外人来继承?早知道如此, 当初就应该……”   “您就不是为了您自己?”皇帝突然转过身子,目光暗沉,冷冷的说道,“朕当年成了您的一枚棋子,差点淹死在湖中,朕一直想问问您,您的心就不疼吗?”   太后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忍不住落泪来, 道, “皇帝, 你肯定是记错了。”   皇帝这一次却并没有退缩,盯着太后说道,“母后,试问哪个儿子认不出自己的娘?您口口声声的说为了朕,却眼睁睁的是看着朕淹死?说白了,不就是为了你自己的后位?为整个云家?”   太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那个时候李贵妃已经开始不满足于的她的示弱,想要让她的儿子名正言顺的当上太子,就必须要把她拉下皇后的位置来,而她当时的处境岌岌可危,母亲入宫而来,给她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看着皇帝落入水中,她心如刀绞,也想奋不顾身的去施救,可是她必须要等,等到先帝过来,让先帝看到,不然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生在皇家,有些事情总是身不由己,朕也不想怪您,但是您也不能这般咄咄逼人,把朕逼死才甘心?”皇帝语气减缓 ,目光十分的冰冷,“朕为什么没有子嗣,因为这就是报应,父皇厌弃李贵妃,当时她肚子还有个…… 您却没有告知父皇,那孩子是活生生的棍刑下来的不是?”   太后捂住了嘴,她没想到,皇帝居然都知道。   “这都是谁对你说的?”   “还有父皇后来纳的李才人的孩子,孙嫔的…… 母后,您还不清楚吗,朕没有子嗣,这就是天命。”皇帝冷着脸看着太后,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这是让朕替您赎罪。”   皇帝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太后木然的站在原地,已经泪流满面,好一会儿,吕嬷嬷才敢上前,递了帕子给她,说道,“娘娘,您别哭了,您眼睛本来就不好,这么哭下去,可是如何得了?”   太后接过那帕子,擦了擦泪水,颓然的坐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吕嬷嬷眼明手快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您喝茶。”   温热的茶水下肚,太后这才觉得缓了过来,说道,“他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   吕嬷嬷知道这还是太后心疼皇帝,道,“娘娘,陛下心里也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被您逼成这样,才肯吐露这件事,当初那状况,您也是被逼无奈了不是?如果您淹死能让先帝回头,您也毫不犹豫的跳下河不是?”随即又道,“至于那孙才人,是她自己非要吃了大补药,生产的时候雪崩而死,又怪得了谁?”   “可是在皇帝眼里,这都是我做的。”   太后毕竟见识过大风大浪,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终于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正要回宫去,却听到有人来通禀,宁国公夫人求见。   吕嬷嬷看着太后因为哭过而发红的眼圈,说道,“娘娘,您现在也不舒服,不好见客,奴婢代您给国公夫人回话,让她改日再来吧。”   太后想了想,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妨事,就让她进来吧。”   这会儿正是春日,天气暖和,寿阳宫的青石板路两旁都摆着迎春花的盆栽,嫩黄的颜色看着就让人欢喜。   国公夫人穿着一件芙蓉色的杭绸襦裙,披着一件孔雀羽的披风,乌黑的发鬓上戴着一顶点翠百宝的发冠,肌肤白皙如雪,打扮的像个少女一般的。   吕嬷嬷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心里想着,要是旁人这般穿着,倒是十分的滑稽了,可偏偏国公夫人肤色白皙,神态天真,那目光也是干净清透的很,就是眼角边的几个鱼尾纹也不甚明显了。   国公爷这几十年如一日的宠着国公夫人,倒是把她宠成了一个孩子一般,再看看太后,差不多的年岁,却全然不一样。当真是各有各的命。   吕嬷嬷领着国公夫人去了待客的地方,到了厅堂。   看着打扮的精致的国公夫人,太后忍不住皱眉,但是又见国公夫人对她笑着,目光全是温暖的关怀,倒是让她说不出一句狠话来。   “这不是天气暖和了?想着容易出汗,就绣了几个帕子。”国公夫人坐在太后的下手,拿出自己做的一匣子手帕来,“这用的是最软的彭城的棉布,极为吸汗,上面绣的是春夏秋天,春桃,夏兰,秋菊,冬梅,这几样的花色。”   那装手帕的匣子是螺钿梅花纹的黑漆紫檀木,十分的漂亮,里面整齐的摆着十二个手帕,拿出来一个瞧,果然棉布很是柔软,贴在手上就很舒服,上面绣着的花色也是精致秀美,可见国公夫人的用心。   太后最后一点的不快也消的七七八八。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国公夫人见太后展颜,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陛下要在宗室里寻个合适的人选,当做嗣子?”   太后就猜到国公夫人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冷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国公夫人一时踌蹴,她胆子小…… 但她和太后相识了几十年,倒也知道她的脾性,鼓起勇气说道,“国公爷让我传话过来,叫您不要逼着陛下了。”   “我逼他?瞧瞧他干的事情!”   “陛下不是小孩子了,都已经三十而立了不是?”国公夫人性子好,柔声哄道,“就是我家小六,看似软和的脾性,被逼急了也会逃婚,何况是陛下?”   “这是什么话?”太后突然吼道。   国公夫人咬了下唇,在太后怒目中,战战兢兢的说道,“陛下已经三十一了,娘娘!”   旁人不知道内情,但是国公府自然是知道的,特别是上次太后和皇帝大闹,皇帝直接去了白云寺,那时候国公夫人还跟国公爷一同去看过皇帝,皇帝那神态,目光里没有一丝波澜,当真如僧人,当时回来的时候,国公爷就对她说,在这般下去,皇帝真要是逼急了出家,那可是大事不妙了。   而这次外面都说皇帝要定下嗣子来,而他们都知道,这是太后最不愿意看到的,国公爷就赶紧把她送入宫里,来说服太后。怕是母子反目。   等着国公夫人走后,太后一个坐在屋内半响,最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着吕嬷嬷说道,“国公夫人说的对呀,我一直把他当做孩子…… ”   看着太后落寞的神态,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一般的,吕嬷嬷知道,这一次太后是彻底死了心了,想来以后也不会在逼迫皇帝,安慰道,“您不是说陛下在外面肯定有了人?咱们再等等,兴许陛下就会领着那女子和女子生的孩子入宫。”   太后一听,无奈的叹气,说道,“他这般鬼鬼祟祟多久了要是能生早就有了,怕是找个不下蛋的母鸡,也是白搭。”   太后话虽然如此,但是心里却暗暗的期盼了起来。   皇帝跟太后吵了一架,终于说出压在心口多年的话来,只觉得又是悲凉,又十分的痛快,他小时候自然也是怨恨过太后的,特别是每一次做了噩梦,睡不着的时候,总是能忆起在暗黑的水中,他那么多绝望和痛苦,而自己的生母却是眼睁睁的看着。   但是随着在宫中长大,也能体会了太后当时的处境,那时候那个法子,虽然冒险,却也是最快的方式。   果然,先帝看到二皇子明目张胆的把他推入湖中的时候,终于意识到,李贵妃和二皇子在宫中的势力,怕是涉及皇权…… 李贵妃被皇帝厌弃了。   所谓的恩爱宠幸,最终也抵不过权势两个字而已,先帝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   赵恒出了宫去,自然去了别院,他记得今日是林瑶在家中的日子,她隔着一日会去酒楼,只是到了门口却发现人不在。   “可是又去采野菜了?”   曹嬷嬷回道,“说是胸口闷的荒,就去山里散散了。”又道,“三爷您在这里等会儿,夫人马就回来了,我给您沏茶去吧。”   赵恒却道,“倒不用忙,我也有些胸闷,正好去去散散。”   这别院在袖佛山上,别的不说,景致却是一流的,赵恒心里正憋着一口气,自然是不愿意在厅堂里等着了。   到了山路上,就看到林瑶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黄色的凫公英花,还有白色梨花,几只桃花,甚至林瑶的头上也戴着凫公英的花环。   林瑶看到皇帝,忍不住笑着小跑过来,问道,“三爷,什么时候来的?”   皇帝忍不住也跟着笑,眼底里的柔情都快要溢出来了,道,“刚来,这是你自己编的花环?” 第89章   春日温柔的阳光下, 林瑶脸上的肌肤几近透明,她笑着脱下花环,踮起脚尖, 给赵恒戴上,别说赵恒戴上少了平日里的威严, 多了几分柔和的俊朗。   “这像什么话?”   林瑶忍不住笑,抱住了赵恒的胳膊, 柔声说道,“好看。”   林瑶见赵恒假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 就笑着踮起脚尖在赵恒的脸上亲了一口…… 接着一口又一口的,终于亲的赵恒忍不住痒痒, 哈哈笑了起来。   茂春和其他丫鬟在后面瞧着,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红着脸别开视线,故意停下脚步,等着两个人走远, 这才跟上, 一旁的丫鬟忍不住悄悄的说道,“三爷和夫人可真好。”   林瑶和赵恒挽着手臂往回走,林瑶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想吃樱桃,院子里又没有,茂春说附近有一户人家种着, 就去采去了。”   赵恒一瞧, 果然篮子下面躺着一排的红色樱桃, 这是刚才因为上摆着花儿没注意到而已, 就心疼的说道,“你想吃就让人买去,又何必这般辛劳。”   林瑶道,“不累,很有趣。”   赵恒也知道林瑶喜欢做这些事情,做针线活儿,给他缝衣裳,袜子,做可口的饭菜,还有采摘,每一件事都做的乐在其中。   到了别院里,曹嬷嬷看到赵恒带着花环,差点没绷住,好在也是个老练的,马上就低下头来,不让别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心里却是想着,乖乖,以前还当赵恒对林瑶不过是一时兴起,如今看来却是林瑶把赵恒吃的死死的,几乎是有求必应。   这谁家的汉子,会这般顺从的戴着花环?   李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反正皇帝宠着林瑶,真就是到了纵容的地步,他觉得他已经处之泰然了。   回去把樱桃用盐水泡下,最后用南瓜白瓷碗装起来,红润的小巧的樱桃,果肉近乎透明,饱满圆润,十分的漂亮。   赵恒吃了一口,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酸,却见林瑶吃的很香,一口接一口的,忍不住笑,“你最近好像很能吃酸了。”   林瑶道,“可能是天气热了,口味变了。”   赵恒见林瑶喜欢,吩咐李苋又去买了许多樱桃回来,这一次因为立嗣子的事情也不能多待,晚上陪着林瑶吃了晚膳就回宫了。   到了宫里,太后叫人送了莲子羹过来,按照太后的脾性,这算是示弱了,皇帝却不像是往常一般直接过去给太后请安了。   又过了几日,太后连着叫人送了东西过来,皇帝这才起身去了太后的寿阳宫里,两个人几日不见,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一会儿,皇帝才说道,“母后,您瞧着清减了一些。”   太后这才笑着说道,“过来陪母后吃早膳吧。”   “好。”   吕嬷嬷端了早饭进来,除了太后爱吃的面食,还有皇帝爱吃的几样菜,吕嬷嬷有些不舍的把一碟子脆胡瓜放了上来,随后道,“陛下,您这酱菜是哪里买的?您上次带回来的那些,都快吃完了,每次娘娘就着这个酱菜,都能多吃两口饭。”   皇帝一时没想起来,吃了一口才确定,这是林瑶做的,上次来的时候林瑶给他带了许多,他想着一时吃不完就把剩下的送到了太后这里。   “就是出宫的时候买的,尝了一口觉得那味道做的不错就多买了一些。”   “是哪里?奴婢派人再去买一些。”   皇帝差点被呛到,赶忙说道,“那人后来不做了,朕也找不到了。”   吕嬷嬷可惜的说道,“也不知道谁家做的酱菜,居然是比这宫里的御厨还要厉害。”随即对着太后说道,“娘娘,咱们这御膳房是不是要添几个新厨子了?”   这宫里的菜肴几十年如一日的,都是一个味道,那些菜也都十分的熟悉,原先也不是吃不下去,但是不比不知道,一对比就发现,和外面差的太多了。   就比如宫里的贡缎自然是最好的,但是花样最好的还是江南那边的新料子,一样的道理,宫里的厨子虽然卧虎藏龙,但是因为规矩太多,加上谁都不愿意冒险做新菜,毕竟这地方吃的是论资排辈,只要不出错,把前面的熬走了,自己就是老大了,又何必得力不讨好?   太后道,“不是找了几个江南的厨子。”   太后显然很护着御膳房的人,吕嬷嬷自然也就不敢说了。   这一顿饭,太后频繁给皇帝夹菜,还会轻声细语的问他吃的好不好,皇帝也会乖巧的多吃两口,两个人母慈子孝的,就好像忘了之前的争吵。   吕嬷嬷见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想着这就是为了一定要生个亲子缘故,这要是抱养来的孩子,吵了一架,就恨上你了,但是这亲生的就是…… 无论两个人说了多狠的话,过了几日又会恢复如初。   一个想要补偿,一个愿意接受,两个人自然相处的很和睦,等着吃完早膳,皇帝还陪着太后在院子里散步。   寿阳宫后面有个小花园,还有个池塘,种着睡莲,有个小亭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十分的精致漂亮。   这会儿正是春天,万物复苏,绿油油的,中间种着一颗大的桃花树,这会儿桃花开满了枝头,看起来极为漂亮。   皇帝搀扶着太后坐在了树下的木椅上,下面垫着垫子,倒不觉得不舒服,太后道,“皇帝,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在这里玩耍?”   皇帝道,“儿子记得,您还在这下面给儿子搭了个秋千。”   两个人说道小时候的回忆,都忍不住相视一笑,皇帝记得小时候看到二皇子央求着先帝给他搭个秋千架,先帝就叫工部的工匠,做了个十分精致漂亮的,二皇子时常在他前面炫耀,他虽然看着不在乎,但其实心里也是特别渴望的。   他那么小就已经知道说一些先帝和群臣喜欢的听的话,说自己是太子,应该把心思放在读书和练武上,而不是这种玩乐之事,当时先帝和顾太傅都很欢喜,但是却叫二皇子记恨上了,回头就跟李贵妃告状。   李贵妃那时候权势滔天,就是母后在她前面也是唯唯诺诺的,后面李贵妃随便找到了一个错处,就让人罚他跪在院子里许久。   他怕是母后伤心,一字没提过这件事。   只是母亲到底还是知道了,毕竟他膝盖都跪肿了,背着他偷偷的哭,又在他生辰那一天,叫人在这颗树下搭了个千秋架。   这个千秋架比起二皇子的自然是寒酸,但是皇帝当时喜欢的不得了,只要找到机会就会玩来,那个时候太后总会含笑的看着他玩。   “一向都是懂事的,懂事让母后也心疼。”太后终于说道,“以后你想如何就如何吧,或许我就是没有这个命。”   皇帝沉默了下来。   太后却又道,“如果能有个孙儿,不管是谁生的都行。”说完深深的看了眼皇帝。   ***   夜里尚书府里又传来女子的哭声,赵沫心烦意乱的避开玛瑙哀求的目光,直接去了附近的夹道里躲着。   果然玛瑙没有跟上来,赵沫这才松了一口气,就是心里一想到王正泽做的事情就有些心烦,以前是打钱姨娘,后来王正泽又不打人了,他还当他恢复了正常,如今却又对着新妇下手。   这个女子毕竟是顾夫人的亲侄女,王正泽也真是下去手,而且她才多大?比王正泽小了差不多一轮,人都说老夫少妻,正是最宠的,结果这倒好,手上却是毫不客气,打的越来越狠了。   巧儿正好有事来找赵沫,结果刚到了院子就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她一时胸闷,憋着一肚子气走了进来。   玛瑙正在门口暗自垂泪,想去管,自己只是一个奴婢,而且家丑不可外扬,要是把事情闹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见到巧儿过来,就好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说道,“巧儿姑娘,您能不能帮帮我们夫人,她要被打死了,呜呜呜。”   巧儿沉默了一会儿,又传来一声惨叫声,忍不住气道,“你们夫人不是学过防身术,就这么让我们大人打?”   “可是……在家从夫,怎么能对夫君不敬。”   “都快打死了,还想着这些?”巧儿气道。   那玛瑙听了突然间就好像开窍了一般,跑到门口,喊道,“夫人,您没事吧?以前在家里可是没人敢欺负您的,您怎么就能让人这般欺辱?”   王正泽一上头就不像是自己一般,只觉得心中一股浊气,听着女人的哀嚎声就十分的痛快,那种郁结会缓解一些。   他本来不想打钟念秋的,上次就觉得失手了,这女子毕竟不是妾侍,而是他正经的夫人,还是顾夫人的侄女,可是钟念秋对服伺他的事情十分抗拒,这让他很是窝火,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王正泽就随手拿起插在花瓶里的桃花枝,抽打起钟念秋来,打的她满地乱滚,却也让他十分的兴奋。   钟念秋苦不堪言,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谁能想知道表面谦谦君子的王正泽居然嗜好打女子出气。   她哭的不能自己,突然听到玛瑙在外面的喊话,她就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一般,目光突然就有了恨意,就王正泽又一次朝着她挥树枝的时候,她一把捉住,随后往回拉住,就让没有防备的王正泽跌倒在地上,钟念秋还不解气,直接就朝着他道貌岸爱人的脸蛋打了他两拳头。   王正泽简直不敢置信,好一会儿才摸着脸颊,吼道,“你居然敢打我?”   钟念秋瑟缩了下身子,但是身上的伤痛都提醒着她,这个王正泽几乎要把她打死了,顿时就硬下心肠来。 第90章   顾忠志这还是第二次踏入尚书府, 上一次还是王正泽刚入京的时候,那时候这个宅子才刚刚装好,但是一切都井井有条, 那位有名的下堂妻林氏,还亲手做了酒席送上来, 其中一道水晶虾仁,颜色透亮, 吃起来弹牙柔嫩,鲜香入口, 让他印象深刻。   这道菜最是看中厨子的手艺,那火候多一分老, 少一分生,须得恰好到处,看似简单却有着十足的功底在里面,当时他吃完就觉得十分难得,果然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水晶虾仁了。   而这一次再入尚书府, 就觉得没有上一次那般顺畅, 倒也不是说这府邸管的不好,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等着顾忠志看到进入的青石板路边上,为了好看放了两排的盆栽,却是因此让行路变得狭隘,犹记得之前那位林氏也是在附近摆了花,但是到了这一处就会撤去。   其实倒也没大的影响,只是许多这种小事聚集在一起, 就让人觉得不适。   顾忠志忽然间就有些明白, 为什么王正泽能走到今天, 他确实是个少见的人才, 但是少了林氏这个贤内助,也不可能爬的这么快,再一想自己那位续弦妻钟氏,就觉得头疼,自从钟氏入门之后,他和长子之间的矛盾就越发的深,家里的日子也不甚和睦,还有人说过这个钟氏是个不是贤惠之人。   钟氏今日穿着一件十样锦的褙子,头上戴着一只红宝石的偏凤,肤白,唇红,生了孩子之后身材十分的丰腴,举止之间流露出几分柔媚来,见顾忠志朝着她望了过来,眼眶一红,道,“老爷,您可是要给我们念秋做主呀!”   顾忠志见钟氏难过,那轻蹙的眉头好像压在他心口一般,顿时就心疼了起来,早就忘了之前的不耐,柔声说道道,“总是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才能定夺不是?”   说起来顾忠志自持身份,鲜少会主动上门,但是一大早就被钟氏叫起来,说是钟念秋被王正泽打了,钟家父母又不在京中,只能让她这个姑母来瞧瞧,非要拖着他过来给钟念秋撑腰。   今日王正泽也没有去府衙,毕竟被打的不轻,对着钟念秋骂道,“我要休了你!” 旁边钟念秋坐在地上,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   顾忠志和钟氏是这时候进来的,等着看到钟念秋在哭,钟氏心疼的不得了,马上就跑上前抱住了她,在仔仔细细的去打量,见她露出的肌肤上都是青紫的痕迹,一看就是打的,气的火冒三丈,骂道,“你这个畜生!”随即对着顾忠志说道,“老爷,你可是要给念秋做主呀,从来没见过这般狠心之人,连自己的娘子都打,这怎么下去的手?呜呜。”   钟念秋和姑姑钟氏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顾忠志皱眉,正要说话,结果看到王正泽转过头来,顿时就愣住了,随即突然有些想笑,原来王正泽的眼睛被人打青了,成了一个大的黑眼圈,看着十分的滑稽。   王正泽眼中冒火,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你们来的正好,没见过谁家娘子居然动手打夫君的?太过放肆了!”   钟氏语塞,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念秋,王大人这脸上是你打的?”   钟念秋瑟缩了下身子,最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一时场面有那么刹那的死寂,虽然钟念秋身上也有伤痕,但是王正泽显然也被打的不轻,这件事实在是不好说什么。   王正泽却是一肚子气,道,“顾大人,您也瞧见了,我这脸上的伤可不轻,这般不贤的女子,我们王家实在是要不起,我要休妻。”   钟氏紧张的看了眼顾忠志,一副求救的神态,姜还是老的辣,顾忠志到底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没有一丝慌乱,从容的对着王正泽说道,“我了解念秋这个孩子,她心底纯善,又是熟读三从四德之人,一直被夸赞,贤良淑德,贞洁端方,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上手,你之前是不是也打她了?”   王正泽踌蹴了下,道,“就是碰了她一下。”   “可不仅仅碰了下吧?”   王正泽在顾忠志锐利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毕竟是自己的老师,也不敢违逆,只道,“是我先打了她,但她一个女子……”   “正泽!我对你给予厚望,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话说的王正泽顿时就不敢说话了,钟氏趁着这个空档插话道,“休妻总要有个理由,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恶疾、多言、盗窃,这七出中又犯了哪一样错?”   王正泽一时语塞,沉默了下来。   倒也不是王正泽找不到钟念秋的错处,他也是十分擅言之人,总能找个说法,但是面对顾忠志,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钟念秋是他们顾家人,而把钟念秋休了,就等于和顾家反目了。   顾忠志见王正泽听了进去,语气变得柔和了起来,说道,“夫妻都是难得缘分,既然成了亲就要好好的过日子,我也都听见了,是你先动的手不是?以后别再打了,多把心思用在正事上才是。”   王正泽却是心烦的不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林瑶的话来,她之前就觉得顾忠志吃相有些难看,叫他以后想办法断了,结果他却觉得林瑶是妇人之见,如今却是发现,即使不喜这个新妇,但是因为她是顾家人,他也要忍着。   钟念秋也不知道被钟氏说了什么,这会儿擦了眼泪过来给王正泽赔不是,诚恳的说道,“大人,是我做事不妥当,还请大人莫要怪罪,以后妾身不会再犯了。”   这算是给王正泽一个台阶下了。   王正泽也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既然到了这一步,也是没有后路了,训了钟念秋几句,两个人就算是把这件事揭过去了,但是心里总是不高兴的,原本就对钟念秋淡淡的,这会儿更是全无情愫了。   横竖不是钟念秋就是别人,只要不是林瑶…… 王恒突然间就觉得五味杂陈,心里渐渐沉到底。   有了顾忠志的出面,王正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较真了,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钟念秋也是伶俐的,喊了丫鬟过来重新沏茶,上了糕点,几个人就攀谈了起来。   王正泽问了一句钟氏,“念秋是不是练过?”   之前还没觉得,这会儿想来,钟念秋那几拳委实不简单,一看就是练家子。   钟氏踌蹴了下,道,“小时候学过一些皮毛。”   钟氏怕是王正泽又要发作,赶忙说要陪钟念秋说会儿话,就去了内室,而王正泽则是和顾忠志在书房里谈起政事来,不过一会儿,白鹏举也来了。   白鹏举是顾忠志的人,和王正泽实正是一派。   白鹏举对王正泽道,“王大人可真是叫你给说中了,陛下果然要在宗室中寻个嗣子。”说着这话,看了眼王正泽,突然就愣住了,王正泽脸上好大的青紫,一看就是被人打了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突然想起来他找到这里是因为王正泽今日告假了,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再去看顾忠志,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十分淡定就觉得有些奇怪。   “王大人,可不得了,你这脸上是……”   王正泽尴尬的低下头,道,“不小心碰到的。”   这显然是不愿意说了,白鹏举已经察觉出点不寻常来,他倒也是个人精,也就不再去问了。   “陛下无子,自然是要宗室是寻个了,只不过这几个孩子都资质平庸,难堪大任。”王正泽之前就已经看过几个人选。   白鹏举看了眼顾忠志,见他也是不说话,知道他也是这般想的,自从顾忠志致仕之后就很少说关于朝政方面的事情了,除非是到了必须说的时候,他毕竟要避嫌,也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方法。   王正泽又道,“怕是有人坐不住把睿王之孙推举出来。”   谁是睿王,正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和皇帝差不多的年岁,这个人是个十足的纨绔,却有个极其聪慧的孙子,那孩子从就不凡,去年还没带来给太后贺寿,太后瞧过,欢喜的不得了,还送了不少的赏赐。   “王大人是说他们?”   王正泽道,“他压不住我,自然是要选个其他的办法。”   白鹏举一下子就明白了,王正泽除了被皇帝骂私德有亏之外,在政事上是叫人挑不出毛病的,实在是能干之人,他文才兼备,几乎是超出旁人许多,就是他也从一开始的犹豫,到了如今也是以王正泽为首是瞻了。   王正泽的光彩几乎是压不住了,而且他还年轻,他能等,而首辅大人却是等不起了,再过几年首辅就到致仕的年龄,到时候就这首辅的位置就要落在他们身上。   顾忠志难得开口说道,“那个老东西,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想着如何讨好睿王了。”   王正泽因为脸上的伤,在告了三日假家中,他和钟念秋倒是相敬如宾的,他甚至晚上也不愿意歇在了钟氏屋内。   ***   林瑶总觉得这些日子特别容易犯困,有时候早上在马车上也能睡着,不过这会儿正是春季,春困也是正常,倒也没怎么在意。   早上,又在马车里睡了一会儿,等着到了目的地就被茂春摇醒了,“夫人,到了。”   林瑶迷糊了一阵,喝了一口茂春递过来的茶水,才精神起来,道,“怎么就睡不够似的。”   茂春见林瑶睡的脸色红扑扑的,倒是比往日还要秀美,忍不住说道,“奴婢怎么觉得最近瞧着比以前还要好看。”   林瑶忍不住笑,道,“说吧,中午是不是又想吃羊肉丸子了?”   茂春娇嗔道,“夫人,您觉得奴婢夸您就为了一口吃的?”   林瑶道,“那行,中午咱们不回林记了。”   茂春马上就道,“还是回去吧,我想吃羊肉丸……”然后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说完就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林瑶也跟着笑。   两个人说笑了下,林瑶就精神了许多,下了马车来到了药铺门口,正是蔡参的铺子,结果这一日却紧闭门,没营业。   林瑶刚要去询问附近的人,却看到一个老妇人走过来,直接把一盆鸡血洒在上面,随后骂道,“庸医蔡参,把自己妻儿都给害死了,还有脸在这里开药铺!”   一时许多人围观过来,那老妇人显然是悲愤的不行,逮人就开始控诉,林瑶倒也不用特意去问,就听出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个这老妇人是蔡参的丈母娘,三年前蔡参妻子有了身孕,却遇到了难产,蔡参不肯让产婆进去,非要自己接生,最后却也是一尸两命。   那妇人哭道,“他十分擅长妇科,又怎么会然让我女儿轻易的死了?他就是故意的!”   有人说道,“跟阎王抢人,谁也不能保证不失手呀,可能是心里太着急了。”   “呸,我女儿尸骨未寒,不过两个月他就定了一门新的亲事,这是一个刚丧妻的男子能做出来的事情?想来早就预谋已久,害死我女儿,然后和新人要双宿双飞了。”老妇人咬牙骂道,“我从甘州过来,找他二年,这才知道又在京城这里开药铺祸害人,如今我要让你们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时所有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就算是如何薄情之人,这原配死了两个月就成亲,看起来确实是不太正常,倒像是老妇人说的那般,蓄谋已久。   茂春惊愕的不行,想想蔡参平时的反应,也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凑在林瑶耳边悄声说道,“夫人,上次襄阳郡主想让蔡郎中给她诊脉。蔡郎中拒绝了,说是他不会医治。”   林瑶却道,“蔡郎中要真是不会医治,又怎么治好了师父?还有我脸上的斑也是给他治好的。”   “可是这个老妇人不像是说谎的,而且蔡郎中好像就是个开个药铺,很少给人诊治。”茂春越说越是觉得心急,“他去哪里了?为什么这时候不在呢。”   林瑶看着比平时还要焦急的茂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眼光让茂春局促的低头来,好一会儿才道,“奴婢就是担心,怕夫人被一个庸医骗了。”   “这其中恐怕还有些事情,这老妇人说他隔了两个月就定亲了,但是蔡郎中却一直是都是孤身一人,你可见过他的娘子?”   茂春摇头,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林瑶本想再去询问,无奈那个鸡血的味道直冲她的鼻腔,恶心的不行,赶忙就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主仆俩许久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林瑶才道,“我当初为了治这脸上的斑,不知道瞧了多少名医,你也是知道的,那时候吃了多少汤药,又花了多少银子,却都无济于事,但是那蔡参不过让我吃了几副就已经初见效果了。”   茂春点头,林瑶又道,“任旁人说的在如何天花乱坠,治好了才算是真本事。”   “夫人说的是。”   “这个蔡参应该是不简单,居然擅长的是妇科……”林瑶以前到也没多想,如今想来那许多名医都没治好的,却被这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的郎中治好,这个人显然有些来头…… 想到这里,林瑶突然就坐直了身子。   “夫人,您怎么了?”   林瑶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最近虽然挑嘴,但胃口也不差,只是喜欢吃酸的东西而已,今天早上还吃了一大碗的胡辣汤。   “没事,我就是想万一……”林瑶有些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她把手轻柔的放在肚皮上,像是抚摸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茂春看了看林瑶,再想了想之前的对话,主要是林瑶这动作,让她想起来几年前林瑶第一次有了身孕的时候,她忍不住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道,“夫人,您最近容易犯困,还喜欢吃酸的,闻不得腥味,上次三爷拿了一条鱼过来,您就要吐,刚才那鸡血也是。”   一时两个人,你看看我,我在看看你,许久都没有言语。   林瑶靠在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听到茂春说道,“夫人,要不要去隔壁的仁寿堂诊脉?”这到底诊个什么,两个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不过一会儿,仁寿堂里就来一个罩着面纱的年轻妇人,身旁的小丫鬟生的圆润清秀,笑起来十分的和善,道,“我们夫人有些不舒服,来诊个脉。”又塞了一个封红给伙计,小声问道,“你们这里哪个郎中擅长妇科?”   那伙计收了封红,马上就堆满了笑容,道,“我们许郎中最是擅长了,您到里面坐,小的这就去喊人过来。”   里面有个诊室,小丫鬟扶着女子就走了进去。   等着坐稳,外面就来走过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笑眯眯的走进来,问道,“是哪位夫人要诊脉?”   好一会儿,那老者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恭喜夫人,这是喜脉。”   妇人愣愣的的,好一会儿才问道,“您确定吗?”   那老者不太确定这女子的来历,而且寻常人知道是喜脉都高兴的不行,这女子怎么就…… 再去看她,居然落下泪来,顿时就明白了她的顾虑,道,“是,老夫行医三十多年,还没出过错,恭喜夫人了。” 第91章   仁和堂是京城的老字号了, 来来往往来抓药的人就很多,诊室外挂着半张帘子,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老者显然是见多识广, 见那妇人还有些顾虑,详细的解释道, “夫人,您之前是不是伤过身子?”   年轻的妇人这下算是相信老者的医术了, 吃惊的点了点头,老者又道, “您遇见了一个好郎中,把身体都给调理回来了。”老者说完就露出犹豫的神态来, 妇人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说着就下意识的护住了肚子。   老者和蔼的笑了笑,道,“倒是吓到夫人了,夫人身子无碍, 脉象也十分的平稳, 老夫瞧着连补药都没必要吃了,就是想请教下这位郎中的名讳,这医术实在是不凡。”   “这恐怕不妥当。”妇人却是拒绝道,那老者显然也是理解,诚恳的跟妇人请求,如果那位郎中愿意,他十分乐意和他探讨下医术。   等着妇人出了门来, 已经快中午了, 街头上人来人往的, 好不热闹, 妇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脸上却是露出久违的笑容,一旁的丫鬟也是按耐不住惊喜说道,“夫人,您真的有了。”说完就要伸手扶着她下来。   “不用这般紧张,我没事。”结果突然间就跑过来一个人,那妇人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那人却只是路过,就是跑的速度有些块而已。   “夫人,您还说您不紧张?”   “你这丫头,可真是……”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瑶和茂春,两个人相视一笑,顿时就觉得十分的开怀,茂春这一次上前挽着林瑶,她终于没有在拒绝了。   等着上了马车,还吩咐车夫赶车赶的稳当一点。   茂春给林瑶又垫了一个迎枕,问道,“夫人,您这样是不是舒服一些?”   林瑶点头,之前还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一旦确认有了身孕,一切的答案就都迎刃而解了,那些奇怪的现象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茂春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夫人,那蔡郎中到底去了哪里?”   林瑶却道,“可能是有了什么事情了。”随即又道,“你说,为什么好巧不巧就偏偏遇到了蔡郎中?而他却不仅给我治了脸上的黄斑,还替我调理了身子。”   茂春一愣,再想想整件事情,道,“当初是蔡御医说出宫不便,就让他侄子来给我们开药,不就是蔡郎中?倒也没有不妥当的地方,或许是蔡郎中只是看到夫人觉得可以帮您,就顺手帮了一把?”   林瑶道,“那他为什么不给襄阳郡主看诊?”   茂春很自然的说道,“郡主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谁能喜欢她?她又过的那般寒酸,还不知道给不给的起诊费呢,再说夫人总是给蔡郎中带吃食,他喜欢吃的腊肉,酱菜,还有肉丸子,您可是一点都没吝啬过,您人缘好,招人喜欢,自然是愿意帮您了。”   “我什么时候给过他羊肉丸子?”   茂春顿时就愣住了,在林瑶的审视的目光下,说道,“就给过那么几次,您不是跟向老爷子在厨房里学向家菜吗?我就在外面帮着高掌柜算账,正好看到蔡郎中路过,他们家的药铺不就是在临街?我就去厨房装了一些羊肉丸子送给他。”   “真的就是那么几次!”   “我发誓!”   林瑶握住了茂春的手,说道,“我不晓得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像他这般的人,那心肠硬的很。”   “奴婢知道。”茂春突然难过的低下头来。   林瑶摸了摸茂春的头说道,“给我倒杯茶水吧。”   茂春这才恢复了精神头,说道,“您现在最好还是喝果茶,这个小孩子喜欢。”   林瑶忍不住笑,道,“这话说的也太早了,这会儿孩子还没成型呢。”话虽然如此,却是温柔的抚摸着肚子。   茂春还是给林瑶换了果茶,这是林瑶自己配的茶水,里面有山楂干,红枣,又加了一勺子蜂蜜。   林瑶喜欢这微酸的味道,一杯的茶水倒是喝掉了一大半。   茂春忍不住问道,“夫人,三爷他知道了会高兴吗?”   林瑶摸着肚子,一时沉默了下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重新生孩子,所以跟赵恒在一起的时候十分的荒唐,如今却是重新给了她一个当母亲的机会,林瑶心里是感激他的。   “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林瑶神态坚定的说道,她本就外柔内刚,性格刚毅之人,为母则强,这会儿更是无所畏惧了,道,“如果三爷不愿意,总能找到愿意的。”   茂春,“……”   茂春觉得林瑶这话乍一听,怎么就有种要给赵恒戴绿帽的感觉?   ***   突然间有人推了推蔡参,他困的不行,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忍不住道,“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那人却是不放过他,甚至还用口水添他的脸颊,那黏糊糊的口水沾在脸上,恶心的不行,蔡参忍不住喊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跟黑豆一般的喜欢乱添人?”随即突然想起来,这个好像就是黑豆。   好容易睁开眼睛,宿醉的感觉可不好,只觉得头疼欲裂,阳光又十分的刺眼,刺的他几乎要落泪,旁边黑豆一直在试图叫醒他,见他醒来,高兴的在一旁摇尾巴,还叫了两声。   蔡参坐了下,突然就觉得恶心的不行,却知道这里是不能吐地方,他趴着的地方正是一个坟,上面的杂草刚刚整理过,前面还摆放着贡品,他强忍着恶心,几步跑过去,到了旁边的小沟里,这才开始吐了起来。   其实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干呕了下,因为太过用力,出了一身的汗,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蹲在地上许久,黑豆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蹭了蹭蔡参的胳膊,随后咬住他的衣袖往回拉,蔡参摸了摸黑豆的头,说道,“你让我在缓一会儿,行了,我这就起来。”   黑豆拉着蔡参走到了墓碑前,然后它看着上面的贡品一个劲儿的叫,上面摆着一整只烤鸡,腊肉,还有一些糕点和果品。   这会儿天气不算热,但是这烤鸡放了三四天了,也是有些味道了,蔡参对黑豆说道,“吃不了了。”随后跪在墓前,磕了头,说道,“娘子,为夫好想陪着你。”说道这里忍不住伤心,目光呆呆的看着墓碑上的字,忍不住用手描绘了许多遍。   黑豆急的在一旁转圈圈,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这声音终于让蔡参恢复了几分神智,他对着墓碑说道,“娘子,你以前最喜欢黑豆了,肯定也不愿意黑豆挨饿不是?这些糕点就当你喂它的了。”说着拿起贡品上的糕点,放到了地上,对着黑豆说道,“吃吧。”   黑豆馋的直流口水,却一直等着蔡参的话语,见他同意了,这才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几块糕点,两口就下肚了。   蔡参摸了摸黑豆的头,说道,“好狗子,也怪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吧。”说着又拿起一旁的红枣,还有蜜饯丢在了地上,黑豆高兴的不行,一直都摇着尾巴,狼吞虎咽的吃掉了。   蔡参又在墓碑前坐了许久,等着太阳快落山了,这才准备走了,说道,“娘子,我明年再来看你。”   因为几日没有吃饭,蔡参根本就没有力气,下山的路,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到了后半夜,终于看了人。   来人是一个穿着姜黄色短褐的农夫,他带着他的两个儿子,见到蔡参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蔡郎中,您这一去就是五天,真是叫人担心。”   蔡参每次来扫墓,都会住在这农夫的家中,有时候时间太久了,农夫就回来寻他,他道,“这么久了?”   “可不是,哎呦,您吃过饭没?”说着让儿子从包里拿出一个烙饼来,说道,“这是我婆娘上山前特意给您做的,您快吃。”   “嘿,我正饿着呢。”蔡参拿着烙饼,往嘴里塞了一口,这饼子又硬又干,但是他是真的饿了,连着吃了好几口,却差点被噎到,还是喝了水,这才咽了下去。   随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刚才说我在这里呆了五天?”   蔡参难受就喝酒,喝醉了就在上面睡,没曾想居然过了这么久,突然就想起京中的事情来,惊的站起来,说道,“给我找一辆马车,我今日就要启程回京去。”   那农夫道,“这天黑都了?”   农夫的儿子说道,“蔡郎中,您是不是有急事?”   “对。”蔡参叹道,“我忘了一件大事,哎,真就是喝酒误事。”说完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农夫。   农夫倒也没有客气,毕竟找马车是需要钱的,不过就这村子太偏僻,找的是一辆比较破的马车,但是这会儿蔡参也就没什么奢求了,只求能快点回去。   他算了算时间,也就是这几天,却偏偏的赶上了他娘子的忌日,希望不要耽误了正事,但到底太累,在马车上就睡了过去。 第92章   一转眼就到了春末, 马上就进入了夏季,天气也渐渐变得炎热了起来,自从和皇帝大吵一架之后, 太后当真是心灰意冷了,彻底死了心, 只偶尔打听下皇帝有没有出宫去,回来的时候又带来什么, 也就没了。   不过这几日皇帝繁忙,倒也没空出宫去, 倒是让太后失望了。   早上一大早睿王妃就来觐见,还带着自己的小孙子赵跃。   说起来睿王的封地在陕北, 这一次入宫还是因为太后的寿辰,过来祝寿的,只是后来睿王的旧疾发作,太后体恤睿王就让他暂留在京中治病。   这一转眼就是好几个月,睿王夫妻倒是安安静静的, 十分的本分, 偶尔太后还会传召入宫,和睿王妃闲话家常,不过最让太后欢喜的是睿王的小孙子赵跃,这个孩子才六岁,却是生的唇红齿白的,眉目灵动,极其聪慧, 这让没有孙子的太后十分眼馋。   太后见睿王妃带着孙子进了厅堂, 赶忙喊了宫女上了茯苓夹饼, 道, “瞧你喜欢吃,又让人准备了一些过来,过来吃。”   赵跃眼睛一亮,倒也没有退怯,口齿清楚的给太后谢了恩,却也没有先吃,反而是先递给了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您先吃。”   太后并不饿,但是她很喜欢赵跃这样的体贴,问道,“你自己先吃。”   赵跃却道,“太后娘娘,我刚读了书,里面写了长者先,幼者后,所以就想先给您。”等着说完就又拿了一个来送到了睿王妃前面。   太后惊喜的不行,道,“这孩子可真懂事,实在是太讨人欢喜欢了。”说完就对着吕嬷嬷说道,“去挑个好一点的砚台过来,赏赐给他。”   睿王妃推脱了一番,却还是收了,毕竟是太后的赏赐,只是脸上却带着犹豫的神色来,说道,“这孩子就是太讨人喜欢了,这也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瞧着你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小孙孙,那可真是,这会儿马上闭眼也是死而无憾了。”太后一想到自己这把年纪,却还是膝下空虚,宫里只有一个三公主,那还是病恹恹的,用药养着,御医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孩子恐怕养不大…… 简直叫人心焦,和这个一对比,自然是感概万千,忍不住感叹的说道。   睿王妃却道,“太后娘娘,您是不是没听到传闻?实在是叫人听着难受,其实我是来跟您道别的,想着也该是回去了。”   “到底是什么传闻?”太后惊讶的问着,随即又道,“睿王爷的病不是还没好利索?总要治愈了才能启程回去不是?怕是赶路又发作了可怎么办?”   睿王妃却道,“娘娘,我就直接说了吧,他们都说我们留在经城是为了把赵跃这孩子送入宫中,早就有了私心,太后明鉴,我们可是没有一点非分之想的,所以就想提前回去。”   太后沉默了下来,皇帝选的那几个孩子她也见过,刚入宫的时候就来请安,不是被惯的没了章法,就是怯懦胆小,话都说不明白,还有一个看着倒是不错,但就是小小年纪太过较真,一板一眼的,叫人不喜,实在是叫人看不上。   当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就发现,这差距实在是有些大,越发衬托出赵跃的出众来,怪不得这睿王妃急火火的入了宫表忠心来了。   别说是旁人,就是她看着都欢喜。   “你们就安心的呆着,哪里也不许去,谁要再说你们的闲话,那我就治谁的罪。”太后看着正坐在太师椅上,乖巧的吃茯苓糕夹饼的赵跃,心中满是心疼,忍不住说道。   睿王妃想起睿王的身体来,其实心里也是不想回去的,封地的郎中是比不上御医的,而且这京城里药材好找,也是十分的方便,听了太后的话终于放下心来,道,“谢太后娘娘。”   一旁的赵跃正在吃夹饼,看到睿王妃朝着他招手,马上就从椅子上下来,随后乖巧的跪在地上,跟着睿王妃一切谢恩。   太后瞧着越发的喜欢,走之前又送了许多吃食和衣料。   等着睿王妃带着赵跃回去,太后想起赵跃的机智来,确实是超出其他几个孩子,正好皇帝来陪着她用晚膳,就说起这件事来,道,“赵跃那孩子你是见过的,可真是机灵的很,比起那几个可是强太多了。”又道,“怪不得有了那样的传闻,说我们想把孩子接入宫中。”   皇帝却道,“再瞧瞧吧。”   太后也知道皇帝的顾虑,他看中的那几个孩子,家中都已经失势了,就算是扶植起来,那也在皇帝的掌控中,但要是换了睿王的孙子,就算睿王如今不得用了,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自然是不同了。   太后道,“睿王这几年,也是老老实实的,本分的很,当初你父皇在的时候,睿王也是个老实的,没有任何的异心,我瞧着你真要是选个,还不如就把这孩子接入宫里。”   太后说完见皇帝沉默,知道他不喜欢,心中生气,道,“你要不想也行,就生一个!”随即又问道,“你最近怎么不出宫了?”   那目光里满是期待,只看的皇帝头疼,好家伙太后是不往他身边塞人了,但却把心思打到了别处。   “您就这么期待我出去?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这地不耕种,又如何结果?”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颇有些心照不宣,太后这话虽然有些粗暴,但毕竟是皇帝是生母,关系子嗣的事情,倒也无妨,皇帝道,“您又瞎想,这是您上次说好吃的酱菜,朕又买了过来,您尝尝看。”   一般晚上都吃的比较清淡,几样粥,鸡笋粥,荷叶银鱼粥,还有烤鹿肉片,清蒸鲈鱼,猴头菇鱼翅等。   “这是香椿?”   春季里正是吃香椿的季节,袖佛山上就有不少香椿,林瑶有空就带着丫鬟和婆子们去采摘,吃不完的就腌了。   皇帝走之前林瑶就给他带了一坛子。   香椿这东西味道特殊,喜欢的人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人自然是一口都吃不得,太后和皇帝一个口味,也非常喜欢吃香椿。   太后夹了一块香椿,放入粥碗里,香椿特有的香味和米粥结合,十分的鲜香入口,好吃的咋舌,太后道,“这香椿腌的…… 毫无涩味,咸淡也是刚刚好,实在是好吃。”   皇帝目光闪闪,带着几分愉悦,道,“那您就多吃点。”   桌上的菜肴倒是没吃多少,一小碟的香椿却是吃的精光。   吃完饭,两个人正喝着消食的茶水,因为这一碟的香椿,委实吃的不少,皇帝正低头喝茶,却冷不防听到,“做菜的手艺不错,想来是个贤惠之人。”   皇帝,“……”   皇帝从太后的寿阳宫出来,看着天空都月色,目光很空,好像是透过那月亮在看另外一个东西,问道,“阿瑶最近都在做什么?”   ***   蔡参在马车上睡了一觉,第二天到了县里又换了一辆马车,一路没有停歇过,用了七八日的时间终于到了京城。   他也没功夫去药铺,而是直奔林瑶住的别院而来。   这几日林瑶一直在家中休息,见今日天色好就准备做个酸汤面吃,就做了一个酸汤,剩下手擀面却是厨娘做的。   见到蔡参过来,忍不住说道,“蔡郎中这是刚回来?您来的可真不凑巧,正准备用午膳了,一起吃点吧。”随即对发愣的茂春说道,“你带着蔡郎中去梳洗吧。”   茂春这才反映了过来,应了一声,蔡参非常想要给林瑶诊脉,但是也知道自己现在风尘仆仆的,不好诊脉,道,“林夫人,您稍等我下,我去去就来。”   林瑶现在看蔡参就像是看待自己的恩人一般,这个人不仅治好了她脸上的斑,还调理好了自己的身子,她之前也知道蔡参在帮她调理身子,但是以为只是为了脸上的斑…… 至于生育的事情,她是想都没想过,毕竟之前看过许多名医也无济于事。   等着去梳洗的时候,蔡参就发现茂春直接给他准备了沐浴的汤水,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想着在山上喝了酒就睡,加上路上不停地奔波…… 身上的味道自然不必说了,老老实实的就沐浴了。   台子上放着换洗的衣裳,蔡参穿了才居然发现十分的合适,倒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又绞了头发,一身清爽的出了房门,就看到茂春一直在等着他,道,“蔡郎中,我给您端饭去吧。”   “我想给夫人复诊……”   “总要吃饭不是?”茂春看着蔡参因为奔波而憔悴的面容,说道,“夫人今天做的酸汤面,那味道酸辣鲜香,十分爽口,您真的不先吃个饭?”   蔡参可是知道林瑶的手艺的,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嘴里却是说道,“你们夫人这时候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行吧,给我来一碗先,我已经好几日没吃了。”   一大碗的酸汤面,飘着红色的辣油,上面撒上了绿色的葱末,还有一些花生碎,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等着吃了一口,汤汁酸辣鲜香,面条筋斗爽口,吃起来十分的舒服。蔡参痛快的吃了一碗面,还出了汗,只觉得舒爽的不行。 第93章   林瑶最近很爱吃酸的, 所以今日做了酸汤面,那汤底都是用排骨熬出来的,十分的好喝, 只是曹嬷嬷盯着上面的红油,忍不住用勺子捞了好多出去, 道,“您现在可不能吃太辣的。”   曹嬷嬷也知道林瑶有了身孕, 自然是十分的高兴,甚至还对林瑶说道, “三爷要是为难,我瞧着六爷也不错, 比起三爷来,六爷在家中不受待见,又是逃过婚,以后恐怕也很难定个合适的婚事,刚好可以和夫人凑合下。”   云付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居然直接去了西北, 还寄过当地的特产给林瑶,是一种当地牛的牛肉干,虽然有些难嚼,却也风味独特。   林瑶她没想到曹嬷嬷居然这般想得开,又听曹嬷嬷继续给她出主意,“不然,找个上门女婿也挺好的, 正好老爷夫人就您一个女儿不是?”   林瑶简直哭笑不得, 觉得曹嬷嬷简直异想天开, 云付又如何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情?不过找个上门女婿倒也可行, 捧着笔银子总能找到愿意的,不过是当做你情我愿的买卖,各取所需,大家把事情说清楚就行。   到底是这孩子来的太过弥足珍贵,也叫人期盼了太久,就是向来做事讲规矩的曹嬷嬷完全没了往日的坚持。只要是为孩子好的,就愿意去做。   蔡参诊了好一会儿,最后舒了一口气,随即道,“恭喜夫人了,这一胎应该是十分的稳当了。”   林瑶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是从蔡参口里说出来却是完全不一样,毕竟是给自己医治的人,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要落下眼泪来。   曹嬷嬷急道,“夫人,您这时候可哭不得。”   林瑶这才想起对孩子不好,收起情绪来,蔡参却道,“不妨事,孩子并没有这般娇贵,憋着反而更不好,夫人只管和平日里一般就是。”   曹嬷嬷觉得蔡参这个说法和她知道的不同,有了身孕怎么能哭呢?但是想到蔡参出众的医术,就忍住了,这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兴许另有见解也说不定。   林瑶感激道,“还没谢过蔡郎中。”   蔡参却道,“到不用谢我,其实……”蔡参说道这里,露出思量的神色来,林瑶静静的看着,却看他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没有说出口,反而道,“是夫人底子好,这才恢复如初。”   林瑶觉得有些可惜,其实她很想问问,为什么这么凑巧?但是蔡参不说,她也不想咄咄逼人的逼问。   “可是还要吃补药?”   “不用,不仅不需要吃安胎的药,我之前给你的也要停了。”蔡参又跟林瑶细细交代主要注意的事情。   林瑶就道,“巧了,前几日仁和堂的那位老郎中也是这么说的。”   “仁和堂?”蔡参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说道,“是不是头发半百的老者?要我说这京中叫我信服的也就是仁和堂的这位姜郎中了,夫人能让他诊脉,也是运气很好,平日里他都不得空的。”   林瑶就把姜郎中说的话跟他讲了,道,“说是想和您探讨下医术。”   蔡参露出惨淡的神色,道,“我不配为医者。”   林瑶想了想,最后还会问道,“原本是复诊的日子,就想着去药铺找你,结果遇到了令岳母……”   蔡参脸色惨白,久久都没有说话,林瑶居然不忍心发问了,道,“蔡郎中,一路赶路一定辛苦了,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小歇一会儿。”   蔡参这起身,只是刚往前迈不了一步,看着身上衣裳才道谢道,“平日来蹭吃蹭喝就算了,还有劳夫人准备衣裳,实在是叨扰了。”   林瑶却诧异,道,“我是让人拿了王伯的衣裳给你…… 你这一身可不是。”随即看了眼一旁的茂春,见她突然间僵直了身子。   蔡参顺着林瑶视线望去,顿时就明白了,等着出了门,蔡参就问道,“茂春姑娘,这件衣裳是你给我做的?”   茂春脸色通红,点了点头。   蔡参看着眼前娇羞的人,心里五味杂陈,这衣裳一看就是用心做的,且不说上面细密的针脚,光是这合适的尺寸就是十分的难得,自从娘子故去之后,他还许久没有穿过这么合身的衣裳了,都是去布庄买,不是袖子太长,就是腰身太宽。   好一会儿,蔡参却道,“茂春姑娘,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不要在随便给人做衣裳了。”   茂春愣住,随即听到了蔡参的话,简直羞愤欲绝。   蔡参却狠心肠的说道,“以后莫要在如此了。”说完就大步的往前走,茂春看着蔡参,心中生出悲愤的怒意来,喊道,“为什么!”   “我蔡参配不上姑娘。”   蔡参想起故去的娘子,只觉得心里又恢复成了荒芜的草原,只有暗沉的风,没有任何的颜色。   ***   蔡参在别院小歇了一会儿,就马上起身回了药铺,果然就像是林瑶说的那般,外面已经被泼上了狗血,还时常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他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看到正窝在门口等着他的岳母甘氏。   “娘……”   甘氏突然惊醒过来,直到看到眼前的蔡参,有股恨意从眼睛里冒出了出来,上前就是一个耳光,只打的蔡参眼冒金星的,他却像是失了魂的人一般,任由她打。   “娘,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一个男子显然是出去买吃食了,手里捧着个烧饼,刚好看到这场景,急急的跑过来说道。   蔡参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给怀莫给吓坏了,赶忙上前拉开自己的母亲。   “你这些年藏的好呀,要不是有人说在京城看都你,我都不知道你又开始开药铺了,怎么还嫌害死的人不够?”甘氏说道这里,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说什么妇科圣手,我可怜的女儿,就这么肚子里揣着一个,活生生的被你害死了!”   蔡参听到,也跟着红了眼圈,低下头来,眼泪扑簌簌的落在地上,看起来悲伤的不行,他哽咽的说道,“娘,快了。”   “什么快了?”   “给娘子报仇雪恨的日子。”   这话说的老妇人沉默了下来,但是也就是那么一会儿,上前又打了蔡参两个耳光,骂道,“你一个做郎中的,熬药的时候也看看药材对不对,你也难辞其咎。”   “等报了仇,我也不活了。”   甘氏看着蔡参神态,一时觉得心里发麻,女儿惨死之后,她一直都非常恨蔡参,但是看着这一双毫无生气的目光,顿时就觉得,她失去了女儿,蔡参又何尝不是失去了娘子和孩子?   当初女儿难产,蔡参急急的去开了药,结果里面有一味药材是假的…… 就因为这药材不对,最后却是没有救回来。   蔡参这些年来,一直在外,就是为了找到卖药之人,却发现那商户后面有个大靠山,想要绊倒极为不容易。   怀莫拉住甘氏说道,“娘,天色晚了,咱们先回去吧,三儿还没吃饭呢。”   三儿是怀莫的儿子,是甘氏的心肝宝贝,听了马上就道,“差点忘记了这件事。”随后恶狠狠的看着蔡参说道,“就算是这般,你为什么续弦那么快?”   蔡参看了眼怀莫,怀莫摸了摸头,说道,“娘,不是跟你说过了,那个女子是妹夫的一个亲戚,只是借了个名头而已,当初妹妹在的时候就说好了,这后来事情妥当了不就和离了,这件事我也知道,妹妹跟我说过。”   甘氏显然不解气,骂道,“做的什么狗屁事情,我瞧着你就没有能做成的事情!呸。”说完吐了一口水,就扭头走了。   等着甘氏走后,怀莫沉默了下,说道,“我娘就是这个脾气,你也晓得她多疼妹妹,妹妹走后她就有些受不住了,无论我解释了多少遍,总是不听。”随后又问道,“你找到那卖假药之人了?”   “嗯,找到了。”蔡参眼中露出恨意来。   “是谁?”   “别问了,我不想牵连你们,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置的。”   怀莫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烧饼塞入蔡参的手中,说道,“你也别说什么自绝的话来,人总要往前看不是?等着报了仇就找个好女子,好好过你的日子,我相信妹妹也不愿意看你活成现在的样子。”   等着怀莫走后,蔡参握着那个还有些热的烧饼,狠狠的咬了一口,转头就进了屋,等着一会儿又走出来,换了一身装束就去了蔡府。   蔡御医正在用晚膳,看到侄子进来,忍不住说道,“你脸上是怎么回事?”然后喊了人,“添一双筷子吧。”   “不用了,我就是跟您说一声,那位夫人有喜了。”   蔡御医手里的突然掉落,忍不住说道,“你说是真的?”   “是,我刚诊脉过,不会错的。”   蔡御医咽了下口水,在原地转悠了好几圈,好一会儿忍不住大笑,道,“我说蔡参,你当真是不世之才,我还当你之前说大话来着,好了,你回去吧,我要赶紧去告知贵人了。”   蔡参却道,“那位贵人答应我的事情呢?”   蔡御医道,“你放心,这世上还没有那位贵人办不了的事情。”   蔡参点头,见蔡御医急匆匆的要进屋换了衣裳出门去,补了一句,说道,“那位夫人正是有了身孕,需要人照顾,还是请那位贵人多多看顾下。”   蔡御医就突然看了他一眼,两个人你看看我,我再瞧瞧你,场面一时尴尬,蔡参道,“您快去吧,别说耽误了正事。”   蔡御医点头,却还是对着蔡参说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也要心里有数,别是功亏一篑。”   蔡参郑重的点头,这才让蔡御医放心,进屋换衣裳去了。   ***   皇帝正是头疼,看着下面吵成一团,原因是今日给几个孩子出了题,考了一番学问,却实在是看不过眼,有个孩子倒是学的不错,脾气却十分固执,缺乏灵动。   但宗室里就这些人,再或者年龄太大,又或者太小的。   首辅大人章明跪在地上,痛心疾首的说道,“陛下,这未来储君可是朝廷的根本,那几个孩子资质愚钝,实在是难堪大任,您要三思。”   章明都表态了,向来是好他狗腿子的吴大人自然也是跟随,也跟着跪了下来,说道,“陛下,章大人说的是。”   白鹏举看了眼王正泽,自从皇帝显露不喜之后,王正泽都坐在离皇帝最远的座位上,不过这内阁里他辈分是最小的,也是最年轻的,本就应该坐这个位置。   王正泽见白鹏举望了过来,轻轻的摇了摇头,白鹏举想起之前王正泽的话来,陛下难道就看不见睿王之孙?又为什么不去选他,可见陛下心里是不喜的,我们做臣子的既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自然是要替他分忧。为何要违逆陛下的意愿?到时候只管看着首辅大人做戏就是。   其实白鹏举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就算他们怀有私心,推举了睿王之孙,但是从大局上来,那睿王之孙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皇帝也找不到他们的错处,等着睿王知道,谁推举了他们,以后自然少不得好处。   但是想起王正泽的本事来,还是忍住了。   皇帝目光渐冷,扫了眼屋内的人,最后落在王正泽的身上,显然是带着几分怒气,问道,“王大人,你觉得章大人的谏言如何?”   王正泽一直都知道皇帝不喜自己,这也是后面渐渐察觉到的,旁人做出功绩来,皇帝都会大加赞赏一番,轮到他的时候,总是会不痛不痒的说一句做的好而已。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和林瑶和离的那件事,让皇帝误会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而皇帝当众这么问他,并非开始重视他,而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因为无论他怎么回答,都左右不是人。   王正泽想了下,说道,“他们都还小,如何能看出来?需要慢慢的教导才是,而且陛下正值壮年,这般早定下来也不好,说不定明年陛下就有了小皇子。”   章明觉得这王正泽的马匹拍的实在是有些难看,皇帝要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又如何会立嗣子?   皇帝难得深深的看了眼王正泽,正要说话,忽然看到李苋急匆匆的跑进来,他知道除非到了万不得已,李苋不会这时候过来,果然见他凑在耳边,悄声的说了几句话。   皇帝听完惊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起来的太过急切,把前面的长几都给推到了。   长几倒在地上,在屋内传出巨大的砰的声音,几个大臣们也是吓了一跳,跪在前面的章大人更是眼明手快的避开,一时都纷纷的看向皇帝。   皇帝却道,“这件事以后在商议。”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在李苋的陪同下出了门去,王正泽说不上来,只觉得皇帝刚才那表情颇有些熟悉,虽然皇帝极力的压制,但却因为太过突然,流露出不少蛛丝马迹,   目光里的那种狂喜,虽然稍纵即逝,但也是十分的熟悉,苦苦压着情绪,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当初他第一次知道林瑶有了身孕也是这般,那时候他们婚后许久了,终于有了喜讯…… 只是后来他太忙,又加上那时候还一门心思都在仕途上,就没有了。   王正泽发现,最近自己时常想起林瑶来,而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   皇帝出了文渊阁,到了龙撵上,这才抑制不住的颤抖,问道,“是真的?”   “千真万确,奴婢确认过了。”李苋也是高兴的不行,又道,“蔡御医就在门口,您要是不信,直接喊了他过来询问就是。”   皇帝道,“走。”   到了内宫,果然就看到了一直等着皇帝蔡御医,他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喜悦,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终于得偿所愿。”   皇帝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睁开,激动的眼眶都是红红的,仔细的询问了来龙去脉,最后道,“你那侄子果真是有些真本事。”   蔡御医还想说什么,结果看到皇帝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忍不住笑,对着李苋说道,“还是第一次见陛下这把失态。”   林瑶正在准备睡了,洗漱完毕,就坐在梳妆台上抹脂膏,只是那目光总是会忍不住盯着肚子,这里还是平平的,但是她知道很快,这里面的小生命就会被孕育出来。   茂春端着牛乳进来说道,“夫人,蔡郎中说让您多喝点牛乳。”   自从有了身孕就对味道极为敏感,林瑶不太喜欢牛乳上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却是有一股腥味,不过既然是蔡郎中说的,她就愿意听,接过喝了一小口,甜滋滋的,忍不住抬头,茂春笑着说道,“奴婢问过蔡郎中,您要是不喜欢怎么办,他说可以加一勺糖。”   林瑶觉得茂春实在是贴心,夸赞了一番,不过加了糖的牛乳变得可口多了,一口气喝了半杯。   茂春还哄道,“夫人,您喝一点。”   突然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曹嬷嬷紧张的声音,“三爷,您怎么突然来了?不是…… 我不是不让您进去,您这风尘仆仆的,好歹洗个手吧?”   林瑶惊讶的起身,其实她有了身孕之后,一直都想着如何面对赵恒,因为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   既期待又有些担忧,正在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赵恒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等着看到林瑶,一时停下脚步,显得十分的踌蹴。   就是那种既想要上前,但是又不敢的神态。   曹嬷嬷端着木盆进来,道,“三爷,这可不行,您得先净手洗漱。”   往日里曹嬷嬷是不敢这样的,但是因为林瑶肚子的孩子,她胆子一下子就变大了,只要是为了孩子,她什么话都敢讲出来。   赵恒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洗漱,老老实实的跟着曹嬷嬷去了隔壁洗了手,还在曹嬷嬷的监督下换了一身里衣,这才回来。   李苋见皇帝这般听话,简直咋舌,这曹嬷嬷要知道,她眼前的是皇帝,也不知道什么心情?居然敢这般指挥。   屋内只剩下林瑶和赵恒,两个人沉默了半响,林瑶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赵恒道,“我知晓了。”说完就蹲下身子,把头轻轻的放在林瑶的肚子上,温柔的说道,“我们有孩子了不是?”   赵恒的神态既虔诚又十分小心翼翼的,让林瑶那些顾虑都消失殆尽了,他也是期待这个孩子的吧 第94章   “蔡郎中说二个月不到。”这显然是林瑶回京之后怀上的, “三爷,这个孩子…… 你是怎么打算的?”   赵恒起身握住了林瑶的手,轻轻的把她带入了怀里, 道,“不要担心, 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我家中…… 略有几分薄产要儿子来继承。”   林瑶知道赵恒是宁国公府的三儿子, 以后分家会拿了不少的东西,毕竟其他儿子就算不能继承世子之位, 除了祖传的产业之外,家中也会把剩下的能分的产业平均的分给几个儿子。   “那我……”   “孩子不能没有娘, 我也不能没有你……”赵恒看着林瑶认认真真的说道。   要说林瑶怀了孩子之后没有担心是假的,毕竟两个人这般不清不楚的,就算情意相投却也是没命名分的,如果只图个一时痛快,男欢女爱的, 倒也没有什么,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已经绝了要孩子的心,却遇到了一个良医,治好了自己的不育。   她自然也是心悦赵恒,而有什么比得上,和心爱之人诞下孩子,而这孩子也恰好也是对方期待的叫人欢喜?   林瑶鼻子一酸, 几乎要落下泪来。   赵恒一见, 急的不行, 手足无措的哄着她, 亲了亲她的面颊,还有握住的手指尖,道,“莫哭,太伤身。”   林瑶吸了吸鼻子,问道,“要万一是个女儿呢?”其实在林瑶眼里,儿子也好,女儿也好,都是她的心头宝,但是在世人眼中,却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业。   赵恒却很自然的说道,“我们总不能只要一个孩子不是?”   林瑶终于忍不住落泪,却把眼泪都蹭在赵恒的衣服上,这孩子气的模样只弄得赵恒哭笑不得,却更多的是满心的爱怜,道,“这里衣不够,还有袖子,总是管够的”   林瑶又忍不住笑,假装生气的捶了捶赵恒,两个人又重新抱在一起,只觉得那空落落的心又被填满了,林瑶多日来的忧心也烟消云散,赵恒温柔而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两个人说完了话,都一起上了床,林瑶却是迟迟没有睡意,赵恒就问道,“可是还要练字?”   林瑶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书房就是在隔壁,赵恒坐在案桌上的太师椅上看林瑶练字,她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毕竟赵恒目光灼灼的,但是一旦开始练起来就不自觉地投入了进去。   好一会儿,等着写完才发现是赵恒在研墨,“倒是劳烦三爷了。”   赵恒显然很少给人研墨,虽然极为小心,但是砚台外都是被溅出去的墨汁,然后见林瑶望了过来,颇有些委屈,道,“这还是第一次。”   林瑶忍不住笑,在赵恒的脸上轻啄了一口,等着缩回身子这才发现,赵恒的手一直在她腰身上后面,怕是她跌倒。   等着林瑶写完再去看,赵恒指着几个字说道,“这里,还有这里…… 已经成了。”   林瑶发现字真的会人的心情一起改变,这会儿在写字,比起以往,更多几分温柔,卫夫人的字体本就娟秀,这会儿却是多了几分她自己的味道。   写完字,夜也深了,自然要睡了。   ***   夜深人静,林瑶是因为口渴才醒来的,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赵恒正坐在床沿上,熬的眼睛通红,一夜没有合眼的样子。   这让林瑶很是吃惊,忍不住说道,“三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恒却道,“就是怕不小心踢到你。”   林瑶哭笑不得,道,“三爷平日里睡觉就很稳当,从来都是四平八稳的,怎么就会突然踢人?莫要担心了,明日还要早起,赶紧睡吧。”   赵恒应了一声,随即细心的问道,“是不是口渴了?”   林瑶点头,赵恒就一下子跳起来,那动作有点大,发出巨大的动静来,随后喊道,“来人!”   原本林瑶有了身孕之后,大家都有点紧张,特别是曹嬷嬷简直就是事无巨细的,紧盯着林瑶的吃喝作息,不然也不会非要逼着赵恒洗漱了。   果然赵恒这么一喊,外面一下子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曹嬷嬷,还有睡在外面刚被曹嬷嬷叫醒的茂春,李苋等人,一下子就冲了进来。   曹嬷嬷脸色发白,喊道,“出了什么事?”说完再去看林瑶,林瑶这会儿正半靠在床上,脸色…… 红润饱满,这神色也就是因为刚睡醒的模样,看着也没什么不妥,她就有点懵了,问道,“三爷,我们夫人怎么了?”   赵恒见一群人都看着他,重重咳嗽了一声,说道,“阿瑶说她口渴了。”   这话一出,明显就感觉到众人松了一口气,曹嬷嬷麻溜的就上前去倒了一杯水来,随后递给林瑶说道,“夫人,给您。”随后还是不放心的问道,“要不要喊了郎中来给您诊脉?您要是不放心别人,奴婢就去喊蔡郎中去。”   “没有,就是口渴了!”   林瑶喝了一口,随后看了一眼众人,好家伙,这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就好像突然间变成了易碎的娃娃一般,简直哭笑不得,说道,“好了,我困了。”   曹嬷嬷因为不放心,叮咛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李苋却是自始至终都憋着笑,等着出了门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曹嬷嬷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收敛住,说道,“实在是没见过我们三爷这般失态。”   一想到晚上还在训斥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内阁大臣们,结果转眼间就为了一杯水就不知所措的模样,就觉得十分感慨。   曹嬷嬷原本有些不高兴,觉得赵恒也太靠不住,连个倒水都不会,这时候在她眼里可就没有什么尊贵的出身了,就只是分两种人,能照顾林瑶或者会给林瑶添麻烦的。   结果听了这话,顿时就觉得心里剩下的那一点怨气也都散了,说道,“三爷也是紧张,有这份心就够了。”   曹嬷嬷原本还担心赵恒会不高兴,毕竟林瑶和他的关系,说好听点就是彼此欢喜,说难听点就是苟且…… 但是看赵恒这模样,显然也是非常欢喜的,她总算是能松了一口气,不管以后如何,两个人只要齐心协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她虽然跟林瑶提议找个上门女婿,但是谁又能比得上亲爹?更不要说赵恒还是宁国公府的人。   丫鬟们婆子们退去之后,屋内又恢复了平静,林瑶道,“三爷,早点歇息吧。”   赵恒这才上床来,但还是躺在距离林瑶半臂远的地方,几乎都要快掉下去了,林瑶见了就说道,“三爷,你靠过来一些。”   赵恒就挪过去一点点,林瑶又道,“再靠过来。”   赵恒又往前挪了一些,林瑶还是不满意,但是见赵恒这般紧张,既觉得窝心,又觉得好笑,然后道,“有些冷,你给我暖暖。”   就算夜里风大,这都快夏季了,也不会冷,再说林瑶还盖着薄被呢,但是赵恒显然没想过这些,见林瑶说冷,马上就凑了过去,“我给你暖暖。”   林瑶趁势就抱住了赵恒的脖颈,投入了他的怀里,道,“这样就暖和了。”   赵恒身子僵硬,就像是木头一般直挺挺的,林瑶亲了亲他的脸颊,他的面色才柔和了下来,轻轻的搂着林瑶,温声说道,“快些睡吧。”   林瑶靠在赵恒的怀里,只觉得心贴着心,很快就又重新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一看,赵恒一直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一动没动过,林瑶心里说不出来的甜蜜,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   ***   王正泽出了宫门,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刚准备上马车就听到身后传来白鹏举的声音,“王大人,请留步。”   白鹏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最近喜欢上了林记火锅的羊肉,隔着几日去吃一顿,然后发现,这腰围都大了一些,不过跑了几步就感觉身体不行了,额头上都是汗水,心里头想着,这往后几日还是吃些素养一养身体。   王正泽停下,问道,“白大人?”   白鹏举看了眼后面出宫的官吏们,说道,“咱们上车说。”   王正泽的马车又大又舒服,他向来习惯享受,吃穿衣食住行都是十分挑剔,不过那是以前,林瑶在王府的时候,如今他都已经不在奢求那些了,只要能吃饱睡暖就行了。   这马车还是林瑶没有和离之前给他置办的,以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如今想来却是处处代表着心意。   等着上了马车,白鹏举才问道,“陛下,突然间就出了宫去,这都已经几日没回京了吧?王大人可是有门路知道陛下的去处?”   王正泽看了眼白鹏举,见他苦笑着说道,“正是立子嗣的关键时刻,陛下到底是有什么事情,非要这时候出宫去?”   王正泽想起皇帝离去前那个表情来,心里头忍不住打鼓,只是这几日,他已经塞了不少银子去问宫中人,但是得到的确切信息是,宫里没有新人,皇帝也没有宠幸过新人,这就奇怪了。   不过或许只是他的错觉,毕竟按照如今状况,皇帝要真是有了子嗣,肯定不会这么静悄悄的,毕竟是天大的喜事不是?   白鹏辉和王正泽闲聊了几句,最后说起钟氏来,“你行呀,钟氏可是比你小一轮吧?这老夫少妻,最是和美了。”   王正泽想起钟氏来,脸上一下子就冷了,自从被打了之后,他是真的不敢去招惹她了,甚至连她的院子都不愿意进,但是这话也不好对白鹏举说,毕竟他那天是见过他被打的模样。   一想到钟氏来,王正泽就心中郁结…… 这一刻他忽然就希望,能回到和离之前,当时如果他没有纳妾,会不会不同了? 第95章   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 也就是一二天的功夫,就突然感觉到阳光变的炙热,春日的暖风变成了酷暑的热风。   有了身孕之后, 林瑶总是会想吃一些平时不常吃的东西,比如这一天, 她突然就想吃牛肉粉丝汤了。   说起来他们永州的牛肉汤是十分出名的,只是因为牛肉价格昂贵, 有的地方官吏还不让你随意宰杀,要去官府报备, 太过繁琐,弄得许多人宁可吃猪羊肉, 也不愿意吃牛肉了。   没想起来还好,一旦想到记忆中那种鲜香的美味,林瑶就一刻也忍不住了,想要买些牛肉回来,只是京城里很难买到, 她正发愁, 李苋却是自告奋勇的说道,“林夫人,您只管交给我就是。”   林瑶想起李苋时不时送来的稀罕食材,说道,“那就劳烦你了。”   李苋倒也挺快的,早上出去不到中午就回来了,居然直接带回了一条牛腿, 林瑶看着那牛肉正是不到二年的小牛, 肉质最为鲜嫩的时候。   叫厨娘剔骨, 倒也不用剔的太干净, 把腿骨剔出来,过了水,加入几块牛腱肉,在放入锅中熬起来,半个时辰,就可以拿出里面的牛腱肉了。   放凉了切成薄片,之前做牛肉的时候就已经让厨娘把粉丝泡好了,等接着再熬一个时辰,在放入之林瑶特制的辣子,烫上粉丝,菘菜片就可以吃了。   赵恒紧张了好几日,终于确认自己睡觉时候不会踢到林瑶,这才睡了一个安稳觉,其实按照曹嬷嬷的话,两个人完全可以分房睡,还明示暗示了赵恒好几遍,但凡有讲究的人家,主母有了身孕,那都是分房睡的,赵恒也不是不知道,但就是不想分开。   结果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起来之后看到房间里没人,想着她这几日也是小心,跟向老爷子说好休息一段时间,倒也不会去店里。   李苋端了洗脸水,给赵恒漱洗,换衣,赵恒照了照镜子,因为睡了个好觉,黑眼圈也消失了,肤色也恢复了白净,十分的神清气爽,就问道,“阿瑶呢?”   李苋正在给赵恒穿衣,听了这话说道,“林夫人早上说想喝牛肉汤,您也知道京城里不好买,小的就出去弄了一些过来,这会儿正在厨房做汤呢。”随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刚小的路过那厨房,那味道可真是叫人流连忘返。”   赵恒让连系上腰带,随即朝着镜子里看了两眼,觉得腰身修长,显得高瘦挺拔,很是满意,点了点头说道,“以后你机灵点,阿瑶这边想吃什么,又或者要买什么,都提前给她置办好。”   李苋也知道林瑶如今的身份贵重,她这肚子如果是龙子,那可就是妥妥的太子人选,以后少不得母凭子贵,更不要说皇帝这般宠爱,因着和离的过往,可能顶天就封嫔位,但是皇帝如今有没有皇后,加上是皇长子的母亲,谁又能轻瞧她?   就算是生个女儿倒也无妨,皇帝子嗣单薄,宫里就一个三公主那也是金玉一般的养着,那德妃姿色平平,性情又十分的平庸,如今能暂代皇后管理后宫不就是仗着生了三公主?   所以林瑶这一胎,无论男女,都是极为重要的。   “老爷,小的做事您放心。”   赵恒想想李苋也是个稳妥的,不然身边那么多下人,为什么偏他一直在身边,也是用的最顺手的。   “去瞧瞧阿瑶的牛肉汤做的怎么样了。”赵恒说着这话,出了房门。   因为林瑶喜欢做菜,加上她本身就是在学厨艺,厨房就在院子后面,离的很近,出了院子,过了一个夹道就到了。   赵恒还没进厨房就闻到了一股牛肉汤的香味来,早上睡过头了,正是腹中饥饿,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闻着怪香的。”   李苋就差流口水了,不遗余力的奉承道,“林夫人的手艺那是没的说,同样的菜,林夫人做的就是好吃,这牛肉汤肯定非常好吃。”   两个主仆一前一后的进入了厨房,结果赵恒看到林瑶模样吓了一跳,原来林瑶正在切牛肉片,那锋利的刀,正是向家祖传的菜刀,和寻常的菜刀又不同,刀身要短一些,刀口锋利,一上一下切的时候,刀刃迎着外面的阳光,闪出光来,而这道光就像是直接戳进赵恒的心里一般,吓的他不轻。   “阿瑶!”   赵恒喊了一声,随后大步走了进来,道,“你怎么能用刀呢?不小心伤到可如何是好。”   林瑶觉得赵恒简直就是大题小做,她虽然有了身孕,但基本没有太大的孕吐反应,也就是嗅觉稍微敏感一点,在吃食的偏好也变了一些,除了这些身体倒也没有大的反应。   但是她想起赵恒怕是碰到她,已经接连好几日没有睡好,一时就懂了他的顾虑,笑着用左手摸了摸他压在自己右手腕的手,说道,“不妨事的,我会小心的。”   或许是林瑶的太温柔了,或者她的神态太过从容,到底安抚住了赵恒,他道,“那你切吧,但是小心一些。”   林瑶点头,又低头开始切起来,结果切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似乎只能听到灶台里烧柴的噼啪声,她忍不住抬头,看到赵恒正紧盯着她,随着她每一次的下刀用力,深吸一口气,不仅是他,就是旁人也都开始紧张了起来,一开始见林瑶行动自如,动作也十分的麻利,和常人一般,几乎是快忘记了她有了身孕的会死去弄个,这会儿经过赵恒的提醒,才惊觉道,林瑶可是怀孕了。   林瑶实在是切不下去了,忍不住无奈的笑,放下菜刀,对着赵恒说道,“行吧,我不做了。”   赵恒松了一口气,厨娘陈氏,曹嬷嬷,茂春,就是李苋也松了一口气,说起来刚才赵恒眉头紧皱的,紧张的盯着林瑶,不自觉地就露出威压来,本就是担心林瑶,加上赵恒的可怖的气场来,一时都不敢说话了。   两个人除了厨房,赵恒让她揽着自己的胳膊,说道,“我也不是不让你做菜,蔡郎中说过,还是要适当的动一动,这对胎儿才好,但是那刀子也太锋利了些。”   林瑶觉得赵恒不紧张才怪,刚才那神态,可真是…… 但其实心里也十分的窝心,当初她第一次有了身孕,王正泽也是高兴的,毕竟两个人婚后多年才有的,但是王正泽更看重的是自己的仕途,根本就不管她到底累不累,舒不舒服。   林瑶再去看赵恒,他走的特别稳当,甚至要比平日还要慢,以前两个人散步的时候,赵恒就十分的贴心,男人的步子总是比女人的快,赵恒却会陪着她,她也是过来好久才发现,每次跟赵恒散步十分的舒适,才反应过来。   这会儿就更不用说了,赵恒一直看着路,前面有个稍微凸起来的石板,赵恒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说道,“就这么一段路,也不远,我抱着你进去。”   林瑶搂着赵恒的脖子,笑吟吟的看着他,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以前是林瑶一直追着王正泽,他喜欢吃什么,用什么,任何生活上的喜好和习惯,都是林瑶顺着他,因为夫就是天,更不要说王正泽曾经很鄙夷的跟她说过,你就是个商贾之女,能嫁给我是你天大的运气。   这句话让她又气又伤自尊,还曾经偷偷的哭过,那之后她就努力都要做个好的贤内助,她想向王正泽证明,她虽然是个商贾之女,却也可以担得起他的喜欢,甚至想以此得到他的认可。   可最终得到了又是什么?   林瑶想起前世来,自己步步退让,得到的不是王正泽的感激和认可,反而是他的像是弃如敝履一般的对待,最后凄惨的熬死在了庵里。   她还是王正泽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过来的娘子,而她和赵恒呢?两个人只是因为看对了眼,图个痛快,睡在一处而已。   赵恒却给了她从来没有过的关怀和细致,那样的温柔,让她简直难以抗拒。   等着进了屋,赵恒就把林瑶放在了厅堂里的太师椅上,那之后还给她垫了一个迎枕,说道,“靠在这里就舒服了。”   林瑶心里甜蜜,在赵恒的脸上轻啄了一口,赵恒紧绷的神色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笑着摸了摸林瑶的头。   一会儿厨房里就上了牛肉汤来,里面放了烫好的粉丝,菘菜片,之前林瑶切好的牛肉片,加上洒乐一层油辣子的红色,加上绿色的葱末,红配绿的颜色,鲜艳明亮,看着就香辣入口,叫人食指大动。   熬了好久的牛骨汤味道鲜香浓郁,粉丝滑嫩柔软,加上牛肉片的肉香味,十分的可口,但是叫人觉得点睛之笔的是是林雅特质的油辣子,又香又辣,加上牛肉汤的浓郁,在口中混合在一起,越吃越是上头。   林瑶吃到了想吃的牛肉汤,自然是十分欢喜,细嚼慢咽的,却也是吃掉了一整碗,等着吃完擦掉上额头上的汗水,整个胃都是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赵恒原本只是想陪着林瑶吃两口,谁知道越吃越上瘾,吃完一碗又加了一大碗,这才觉得心满意足了。 第96章   这热辣的牛肉汤让赵恒吃的一头汗水, 却也十分的痛快。   一旁的李苋却是摸了摸因为喝了牛肉汤,被辣子刺激的发红的嘴唇,道, “可算是吃到夫人做的饭了,怎么就这么好吃?您瞧小的这脸,这几天都胖了。”随即看了眼赵恒,说道, “三爷, 您尝出来没, 这个辣子特别香, 小的一边觉得太辣了,一边又停不下嘴。”   好话谁都爱听, 林瑶看着李苋夸张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随即说起来,“李总管还是见多识广呀, 这牛肉汤的关键就是辣子,须得用蜀地的短柄辣椒来做,炸的油还要用牛油才行。”   “原来这么讲究, 也怪不得好吃。”李苋继续拍着马屁。“林夫人, 你当真是厉害, 就是御膳房里的厨子都比不上您的手艺。”   林瑶终于忍不住哈哈的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比我做的好的多了去了,可不敢这么讲, 还剩下许多, 李总管要是喜欢, 那就多喝些。”   吃完了午膳,林瑶就有了几分睡意,不过之前蔡郎中就交代要多动一动,饭后最好走一走,赵恒就陪着林瑶出去散步。   今天的日头很大,闷闷的,似乎要下雨了,林瑶穿着一件湖绿色素面的杭绸褙子,下面穿着一件芙蓉色的马面裙,显得她身姿十分的窈窕婀娜。   赵恒那目光停留在林瑶身姿上,神色暗了暗,接过李苋递过来的凉茶,就灌了好几口,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压下去心中的火苗,他正值壮年,不说血气方刚,却也不是个纵欲之人,平时极为克制,和林瑶又是聚少离多,一时忍不住倒也常理之中。   但是这会儿林瑶有了身孕,就更不能想了。   林瑶觉得赵恒的动作慢了,结果一回头就看到赵恒在灌凉茶,又看了眼自己的身上的穿着,有了身孕之后,就发现要比以往丰腴了一些,原本合身的衣服,这会儿紧紧的贴在身上,她原就窈窕,这会儿就越发显出来了。   要是以往,这会儿两个人恐怕还在耳鬓厮磨,显然也是难为他了…… 突然想起许多人家,主母有了身孕就会给夫君寻个通房之类的。   不过林瑶还是有几分自己的坚持的,当初跟着王正泽就没说让哪个丫鬟去伺候他,这会儿跟赵恒是两情相悦,且名分待定,就更不会做那假贤惠的事情了。   赵恒觉得压下去了一些,这才跟上林瑶,说道,“困不困?”说完就很自然的去揽住了林瑶的腰身,微微使力托着她,这样能让林瑶走路轻快一些。   林瑶见赵恒像没事人一般,还是十分温柔体贴,倒也忘了刚才的忧心。   这会儿正是夏天了,外面正是草木茂盛,景色也十分的怡人,两个人顺着溪水往山上走,一路上溪水潺潺,还有鸟叫声,十分的悦耳舒适。   往里走,空气中都带着一股莫名的花香,叫人闻着就舒服。   林瑶走着倒也不困了,和赵恒闲话家常了起来,只不过大部分都是林瑶在说,赵恒在听,看起来温馨而甜蜜,李苋和茂春远远的跟着,却也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情意。   只是和以往不同,今日的茂春现在蔫蔫的,李苋敏锐的察觉到了茂春的情绪,问道,“茂春姑娘,你最近可是有事?”   茂春道,“倒是让李哥操心了,也没什么事,就是……”   茂春原本不想说的,但是她和李苋关系极为亲密,李苋做事十分的稳妥,叫她很是安心敬佩,最后想来想去,还是问道,“这世上最难的是不是两情相悦?”   李苋突然就有些明白了,茂春这个小丫头终于思春了…… 而且显然还是被拒绝了,想了想说道,“我这辈子就见过二对两情相悦的。”   “我们夫人和三爷吗?还有谁?”   “还有国公府和国公府夫人,其实国公夫人性子单纯,实在是不适合做长媳,但是偏偏国公爷喜欢…… 你瞧,如今也是和和美美的。”李苋又看了眼前面的赵恒和林瑶,不知道林瑶说了什么,赵恒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爽朗的响彻整个林间,这样的赵恒也只有在林瑶前面才会这般真性情,而在宫里,从小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加上性格内敛,很少这般,“还有个自然就是林夫人我们老爷了。”   茂春低下头来,李苋道,“这种事可遇不可求。”   “李哥,你说得对。”   或许是茂春的情绪太低了,李苋看不过眼,他自己虽然是一个废人,却也不是不懂情爱,说道,“但是你要是真的心悦那人,就不要放弃,我们大多数人只是凑合过日子而已,只要条件适当,这女追男也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茂春沉默了下来。   李苋又问道,“难道是你们店里新来的几个厨子?”   自从别的酒楼调来的厨子走后,高掌柜又招了几个厨子,其中有俩还个年轻的未婚男子,生的倒也齐整,加上手艺好脾气也好,很是有几分引人注目。   茂春摇头,“是个成过亲的人。”   李苋一听就急了,道,“你怕不是被骗了吧?虽然你不过一个侍女,但你生的这般美貌懂事,不说大户人家,在寻常人家做个主母总是足够的,居然看上了一个鳏夫?肯定是他花言巧语的骗你。”   茂春怕是误会马上就说道,“不是,他一句旁的话都没对我说过,是我自己想的。”   “……”这就不是自己一个人闷头喜欢?李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像哥哥一般拍了拍莫春的肩膀。   茂春却是满脑子李苋的话来,女追男是十分轻松的事情?她想起蔡参熬药诊脉时候的神情来,心中满是仰慕,这样一个人,当真是叫人钦佩的。   突然间就心里有了几分决断。   林瑶走着就发现小溪边一丛植物来,说道,“这是艾草?”   赵恒对这些不熟,见林瑶要弯腰,马上就下蹲下来给她采了一只,说道,“你瞧瞧是不是艾草?”   林瑶仔细端详了半天,又嗅了下味道,说道,“就是艾草没错。”随即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间说道,“这居然马上就要到端午节了。”   “可不是。”赵恒说着看了眼林瑶的肚子,算算日子,林瑶有了身孕才一个月多,正是四月月份有的,预产期也就是在明年的二月份。   这日子可是有些不好,太冷了。   赵恒已经开始想着如何让林瑶万无一失的诞下这个孩子,却听林瑶说道,“我想做个青团子吃。”说完自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赵恒看林瑶一副贪吃的模样,忍不住笑,只觉得可爱的不行,弯下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说道,“从有了身孕开始,你这一天一个想法。”   林瑶却道,“其实以往都不爱吃青团子的。”林瑶说完看了眼肚子,用手指了指,说道,“肯定是孩子想吃了。”   赵恒看着林瑶的肚子,想到一个白胖的孩子管自己叫爹爹,只觉得心旷神怡的,把脸贴在林瑶的肚子说道,“乖儿,你还想吃什么?快告诉爹爹,一准给你买去。”   赵恒神色温柔,语气也十分的轻柔,好像是真的一般,忍不住发笑,说道,“他说想吃青团子,还是花生碎的馅儿。”   赵恒哈哈大笑,道,“行,那我去摘。”   不过一会儿,赵恒就开始摘艾草,林瑶不方便弯腰,就指挥赵恒,说道,“这边这个,还有那边……”赵恒显然没做过这种事,摘的七零八落的。   李苋从后面跟了上来,见皇帝这般神态,只觉得简直没办法看,好家伙,他们陛下遇到了这位林夫人,那可真是,为了讨个佳人欢心,就没有做不了事情。   空手出去,又摘了一堆艾草回去。   晚上赵恒去书房处理一些公务,林瑶就去厨房做了青团子,不过这次她不敢用刀了,只要靠过去,所有人都会盯着她瞧…… 弄得哭笑不得。   好在青团子不需要用刀,先叫厨娘把艾草过了水,然后捣碎,在放入糯米粉里,一起揉捏,林瑶比较喜欢吃花生碎芝麻馅儿的,让陈氏多做了一些。   这这一边,赵恒正在看李苋拿来的奏折,结果刚看了一个开头就忍不住把它狠狠的丢在桌上,李苋小心翼翼的低下头来。   他知道那是什么奏折,正是首辅大人推举睿王之孙的。   李苋觉得这会儿林瑶有了身孕,这就不用在立嗣子了吧?其实他这会儿也是激动的不行,只恨不得所有人吼一声,他们陛下有孩子了。   皇帝最后却还是把气压了压,冷笑说道,“既然他们想要,那就如他所愿好了。”   李苋就突然摸不着皇帝的意思了,难道是怕林瑶胎位不稳?可是蔡参不也说了,林瑶的怀相十分的好。   不过很快他就没工夫想这个了,厨房做好了青团子,端了过来,混了艾草汁的青团子,葱绿鲜艳,吃起来软糯可口。   特别是艾草的那一股味道,非常的独特,吃完就觉得十分的舒服。 第97章   青色的团子漂亮的摆在白色的盘子里, 叫人看着就是食指大动,林瑶一口气吃了三个,这才觉得心满意足, 赵恒本来对这些甜食寻常,倒也没有像林瑶这般期待,但是挡不住林瑶哄着他吃。   “这艾草还是三爷摘的,您瞧这几个, 都是我捏的团子, 放的馅料就很足。”林瑶说着拿起一个青团子就送到了赵恒的嘴边, 纤纤玉指, 还有林瑶满含期待的目光,别说是赵恒, 李苋在一旁瞧着, 觉得就皇帝纵容林瑶的性子,恐怕就是毒药, 估摸着也会喝下去。   果然赵恒目光温柔,就着林瑶的手,直接咬了一口, 外皮软糯, 里面的馅料是花生碎, 芝麻糖馅儿的,花生和芝麻两种的香味不必说,加上糖的甜度, 当真是又香又甜,但是有些腻, 但奇异的因为有了艾草的味道, 就恰到好处。   赵恒不喜甜食的, 也跟着林瑶吃了两个。   晚上蔡参终于来到了别院,他之前绷的太紧,终于盼到了这一日,一下子就病了,在家中养了好几日,这才没有来给林瑶诊脉。   因为刚刚病愈,脸色还有些苍白,让茂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等着出了门就偷偷的把茶水换成了养身的红枣果茶。   蔡参问起茂春林瑶的状况来,随即看到茶水居然是颜色红润的红枣枸杞茶,一时忍不住看了她两眼,茂春就道,“我瞧着蔡郎中刚刚病愈,脸色不好,还是要补一补。”说完又悄悄的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我们夫人晚上做了个青团子,我给您拿两个尝尝吧?您是喜欢豆沙馅儿的还是花生芝麻馅儿的?”   茂春这语气十足的就是要给他开后门的样子。   蔡参今日穿的就是茂春做的衣裳,主要是他也没几身合适的衣裳,觉得也不至于为了拒绝茂春就糟蹋人家的心意,好歹是用心做的,他就认认真真的穿着。   但是看茂春这神态…… 他也不知道茂春看上他什么,说起来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当真是一个废物,所以更是不知道茂春什么暗生情愫,但是显然,通过上次的事情,茂春并没有放弃,而是连掩饰都没有了。   蔡参觉得不能耽误人家好姑娘,这时候应该硬气的拒绝一回,但那可是林夫人做的青团子呀?他平时又爱吃甜食,根本就抵挡不了。   “那就两种都来一些。”蔡参说完差点打自己的嘴,但是茂春却笑得眉眼弯弯的,高兴的不行,说道,“那我给您弄一些。”   蔡参很快就吃到了青团子,别说就是好吃,林瑶的味道大概就胜在她的配比和火候上,这个艾草放的恰到好处,既不苦涩,还能挡住馅料太过甜腻滋味,两个相得益彰,十分的完美。   茂春见蔡参一口气吃完了,道,“可惜没有了,就剩下这点,下次我再给你留一些。”   蔡参马上就郑重的说道,“茂春姑娘,这恐怕不太妥当……”   “我知道。”茂春却毫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我就是…… 就是想着您医术这么高明,跟着您学一些皮毛,以后也方便不是。”   蔡参这才放下心来,知道茂春死了心就行,见她要学医术,就认认真真上下打量了两眼茂春,说道,“你资质太愚钝了,不是学这个的料,不过学一点皮毛倒也行吧。”   茂春被看的脸都红了,却突然听到这话,气的牙痒痒。   林瑶做了一下午的青团子,身上都是味道,就去沐浴了一番,又是绞头发,又是要换衣裳的,费了一番功夫,倒是让蔡参多等了一会儿。   林瑶很是过意不去,说道,“上次送您的腊肠还合口味吗?让茂春给您多带一些。”   蔡参却道,“我想着这次过来就不走了,暂时住这里。”   林瑶自然是希望蔡参在这边陪着她,她这一胎自己也十分的紧张,蔡参治好了她的病,她对他最是信任,就是觉得过意不去,道,“您的药铺呢?”   蔡参来这里是蔡御医的指示,但是这话他不能对林瑶说,道,“您也知道上次我岳母来闹,药铺已经开不下去了,就想着来您这里混一口饭吃。”   “蔡郎中何必这般妄自菲薄,我求之不得。”然后喊了茂春给蔡参安排住住,因着要避嫌,自然是要离主屋远一点,又不能和下人一起,就安置在了靠山那边的小院子里。   两个人说完了话,蔡参就给林瑶诊了脉,赵恒是这时候进来的,身后自然跟着李苋,蔡参以前也就远远的见过一次,这一次终于离的近了,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是个少见的美男子,腰身挺拔,生的疏朗英挺,气势逼人,他不自觉地压低了身子。   赵恒坐在林瑶的旁边,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随后问道,“怎么样?”   林瑶不知道赵恒的身份,蔡参却是已经猜出七七八八了,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身份贵重的贵人,更何况家仇还要靠着眼前的这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这脉象四平八稳的…… 一切都很好,老爷不用担心。”   赵恒点了点头,对着林瑶说道,“陪你出去走走。”   这会儿刚吃过晚膳,自然是要动一动的,只是林瑶刚洗过澡,又忙了一下午,颇为疲倦,就想着直接上床睡了。   “今日就不去了吧。”   赵恒却坚持,说道,“你不是最听蔡郎中的?这话可是他说的。”说完看了眼蔡参,蔡参吓的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马上就道,“三爷说的是,饭后最好还是要动一动。”   林瑶这才起身,但是显得懒洋洋的,赵恒哄道,“今日是晴天,晚霞可是美不胜收,咱们就走到院子里走一走。”说完上前就揽住了林瑶的腰身,很是亲密无间的模样。   林瑶见到蔡参在场,很是有些羞涩,随即想了想,以后蔡参常住别院,还是要给她诊脉的郎中,这种是避免不了。   赵恒又哄道,“你要是实在累了,我背着你回来。”   林瑶忍不住笑,目光却全是甜蜜,柔声说道,“哪敢劳烦三爷背着?再说您背着我,又怎么算是走一走?”   赵恒纵容道,“那就走过去,但是抱着你回来。”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出了门,一旁的蔡参却是心里打鼓,乖乖,他也见过不少夫妻,也不是没有恩爱的,但是像林瑶和赵恒这般的也是少见…… 主要这个赵恒太过纵容林瑶了,就是他一旁瞧着都咋舌。   外面的晚霞果然很美,红色夕阳照射在院子里,将一切都染上了夺目的红,林瑶靠在赵恒的肩膀上,一起看着日落,只觉得心里格外的平静。   赵恒见林瑶这位乖巧的依偎着,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她毕竟是要做菜的,手上还有茧子,握着不够软,但是却格外的叫他欢喜。   他知道是这一双手,做出他爱吃的菜肴,以后还会做给他们的孩子们……   一想到家中有几个淘气的儿子,还有和林瑶一般乖巧的女儿,吃着林瑶做的饭菜,这场景,正是寻常百姓常有的快乐,而他又何尝不想呢?   果然林瑶看着夕阳差点睡着了,还是赵恒把人抱回来的。   ***   太后正在用晚膳,显然是有些心不在焉,指了一个蘑菇烧肉,等着宫女给她布菜,又不想吃了,指了指另外一个清蒸鲈鱼,那宫女又麻溜的剃了一块鱼肉出来,太后吃了一口,觉得过于清淡,却又少了鲈鱼的鲜味。   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越发的挑剔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吕嬷嬷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说道,“陛下回来了。”   太后筷子一丢,气的拍桌子说道,“他可算是回来了,这一去就是七八日,根本就不管政务了。”   吕嬷嬷无奈的说道,“您之前还不是盼着陛下出宫去?还说什么,不耕田又怎么会有收获?”又道,“陛下这次出去的突然,又呆了许久,您说不是……”   太后突然想到赵恒的异样来,忍不住心中打鼓,“还真说不准。”   两个人看了彼此一眼,都忍不住雀跃的心情,太后也吃不去了,起身在屋内踱步许久,然后道,“陛下什么时候过来?”   吕嬷嬷道,“刚才那边传话过来,说是在沐浴,一会儿就应该来给您问安了。”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陛下还带了青团子过来,说是在外面买的,先让人送了过来。”   吕嬷嬷在买字上重重的咬了重音。   “拿过来我瞧瞧。”   青团子做的很漂亮,圆润饱满,色泽清透,吕嬷嬷用刀子切成了四块,太后吃了一口,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等着皇帝来的时候,已经吃了三个了。   皇帝一听,怕是太后积食,特意拉着太后去御花园逛逛,路上皇帝问了问太后今日的状况,知道一切无恙,也就放心了。   太后走了几圈,这才觉得舒服了点,打着饱嗝说道,“手艺不错,你去了这么久别是有了吧?”   皇帝走的时候对着有了身孕的林瑶万般不舍,更是诸多不放心,但是也不能一直呆着,听了太后这话,就想起林瑶来,一时愣住,好一会儿才道,“您可不要瞎猜了,没有的事情,就是心烦出去走走。”   太后见皇帝虽然否认,但是神态又不对,一时紧张了起来,难道有了? 第98章   赵恒走后, 林瑶有点怅然若失的,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这情绪就很敏感, 往日也是会舍不得, 也知道两个人不可能日日相处, 但这一次却是格外的难受。   好在林瑶性子刚毅, 想到腹中的孩子, 也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她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了,却是意外有了身孕,当真是叫她欢喜不已。   所以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要坚强起来。   这么一想就彻底想开了, 午膳是之前做过的牛肉汤, 厨娘陈氏跟着学了七七八八的, 已经能做出差不多的口味, 虽不及她, 但是林瑶也不能事实亲力亲为。   喝了一碗热滚滚的牛肉粉丝汤, 林瑶擦了擦汗水,靠在椅子舒服的喟叹, 曹嬷嬷端了果盘进来, 正是一碟子樱桃,知道林瑶喜欢吃, 曹嬷嬷拿了银子给那种樱桃人家预定了, 叫他们每日都摘了送上来, 这样林瑶就可以日日吃到樱桃了。   不过天气渐热, 这樱桃也快下了。   林瑶吃了一颗樱桃, 今日的特别甜, 大概也是时间到了, 熟透的原因,已经红的有点发紫了,林瑶一口气吃了十几个樱桃。   曹嬷嬷怕是林瑶吃多了积食,在一旁盯着,等着她自己停下来这才放下心来,林瑶道,“嬷嬷,您也吃。”   “我又不爱吃甜的。”话虽然这般说,但是怕林瑶又继续吃,吃多了,也就拉过碟子来吃起来,别说还挺甜,这季节的樱桃最好吃了。   两个人说起闲话来,曹嬷嬷已经开始做孩子的小衣裳,每日都喜不自禁的,还拿了给林瑶瞧,说道,“夫人这会儿不便,还是奴婢来做,别仔细伤了眼睛。”   林瑶倒也不是没想过还孩子做衣裳,但是想着现在还太早,只是看着曹嬷嬷拿出一个小孩子的衣裳来,那个小肚兜也就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怕是绣花搁到孩子娇嫩的皮肤,里面还有个还有个内衬,上面绣了大大的福字,极为可爱。   林瑶见了简直爱不释手,“要这么小吗?”   曹嬷嬷是生养过的,大儿子还帮着林瑶管着庄子,她经验丰富,说道,“那您以为多大呢?刚生下来的就这么大,那脚指头跟花生米一般的,哎呦,别提多可爱了。”   林瑶想象着这个场景,心都软了,也想给孩子做一身衣裳,她的女红自然是极好的,以前觉得不过是学的一项技艺,自然不如烹饪让她欢喜,但是想着要给腹中的孩子做衣裳,突然间就万分期待了起来。   两个人就商量着要做多少衣裳,孩子明年二月份出生,那时候天气还很冷,要多准备一些厚衣裳。   “说起来还是要有个长辈送的衣裳才喜气。”曹嬷嬷说道这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林瑶,见她如常,这才继续说道,“夫人,三爷是怎么打算的?难道这孩子就要生在外面吗?”   其实曹嬷嬷早就想问了,但是想着事情有了结果,林瑶肯定会知会她一声,谁知道就看见两个人恩恩爱爱的,感情倒是以往更好了,三爷也像个初为人父的模样,但是好家伙,这一连几日,临到走了也没个消息。   曹嬷嬷其实也不想问,怕是提起林瑶的伤心事,但是她着急呀,以往她怎么荒唐都行,她也心疼林瑶,跟着王正泽过的实在是艰难,也想让她过的肆意一点,但是那时候并没有孩子,现在可是不行了。   如今有了孩子,这必须要有个说法才是。   林瑶想起赵恒的话来,要给他一些时间,她相信赵恒,既然那么说了,肯定就是有了安排,只要赵恒和她一条心,她就没什么可惧的。   赵恒家中和常人不同,想要父母接纳,肯定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必然许多阻碍,所以不能立即带她去拜见父母也是常理之中。   但是旁人并不知道,林瑶也知道曹嬷嬷着急,就把赵恒对他说道话复述了一遍,曹嬷嬷听完喜不自禁,也不用林瑶多解释,马上就明白了,说道,“夫人,三爷对您可真是…… ”说着就红了眼圈,“他是什么身份,能说话这番话来,也是十分的诚心了,您也不用太着急,这么大的事儿,可不是一天二天的。”   曹嬷嬷显然和林瑶想到一处去了,这下也终于放了心。   不过到底还是想着万一,又道,“您可千万不要逼三爷,他也十分艰难了。”   林瑶发现,这会儿曹嬷嬷算是彻底成了赵恒那一派,她也知道赵恒艰难,点了点头说道,“嬷嬷,我知道。”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曹嬷嬷又陪着林瑶去走走,见院子里没有几个人,问道,“晚上给他们吃牛肉汤吗?”   “您吩咐了,自然就安排了。”曹嬷嬷颇有些心疼,说道,“要我说,您就是太大方,这谁家自己喝个稀罕的牛肉粉丝汤,还要分给下人的?”   林瑶却道,“他们一年难得吃一回,再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说着看了眼肚子,轻柔的抚摸了上去,说道,“也算是给孩子积德了。”   曹嬷嬷无奈,道,“您就是没怀着的时候,也是这般大方,上次还请大家一起吃羊肉来着不是?”   林瑶忍不住笑,道,“不过一点吃食,省下来也不见得发财,大家一起享用岂不是更好?”   曹嬷嬷自然知道林瑶的心善,从来不吝惜,虽然有时候也心疼这银子,但又会觉得欣慰,毕竟是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   茂春进了厨房,见丫鬟端着一个托盘,问道,“是不是给蔡郎中的?”说完见她点头,马上就道,“你还没吃晚膳吧?今日吃牛肉汤,可别是去晚了就没了,这样,我给你送过去。”   那小丫鬟很是不安道,“茂春姐姐,这不合适,毕竟是我的活儿。”   茂春笑着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都是一起伺候夫人的,大家互相帮忙就是,再说,我如今跟着蔡郎中学医,这不是要殷勤一点?”   小丫鬟这才释怀,说道,“那就劳烦茂春姑娘了。”   茂春是林瑶身边的大丫鬟,这身份自然不同,这些琐碎的小事是不需要她来做的,但是茂春也解释了是为了学医,那徒弟要孝敬师父,正是天经地义。   茂春提着食盒去了蔡郎中的住的院子里,蔡参正在写字,他习惯把平时看病的病情都记录起来,开的什么方子,状况如何,以后好做对比。   “你来的正好,我昨天给你的书看过了没?”   蔡郎中肯教茂春的原因是,因为茂春识字,所以茂春说她想学一点,以后好照顾林瑶,蔡郎中就同意了,还给了她一本书,让她回去看。   其实就是一本药材图,上面详细的画了各种药材和功效,就是让茂春背下来。   茂春压根没背,她就是听信了李苋的话,觉得女追男隔成纱,想要找借口接近蔡郎中,至于照顾林瑶,这术业有专攻,她也不是不想,但是自觉得自己学不好,别到时候半瓶子水响叮当,反倒惹出事情来。   “这个……” 茂春正想着如何搪塞,看到手里的食盒,马上就说道,“您有没有吃过我们夫人做的牛肉粉丝汤?”   果然蔡参马上就盯着食盒看,随即完闻了闻味道说动,“好香。”   茂春骄傲的说道,“我们夫人做什么都好吃。”   蔡参盯着茂春因为吃的好而有些圆润的脸颊说道,“可不是,也怪不得茂春姑娘你胖了不少。”   茂春,“……”   说起来这一次的牛肉汤是厨娘做的,但是味道也有七七八八了,却还是昂蔡参问了出来,说道,“味道尚可,但不是你们林夫人做的。”   “这你都吃的出来?”   蔡参傲然的点头,说道,“我这味觉不灵敏,又如何能配药?”   茂春这下是真的佩服了,不过很快吃完牛肉汤的蔡参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那书你看了多少?”   茂春发现完全躲不过,只好说实话,道,“还没看呢。”   蔡参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他冷声说道,“你要学的是医术,是救命的本事,要是学不好那就是等于杀人性命。”   茂春一下子就吓到了,马上就道,“我这就回去读。”   那之后茂春简直苦不堪言,蔡参除了每日里给林瑶诊脉就没事了,空闲的很,就盯着她看书,每天要读多少,记多少,还有研磨药材,等等…… 再后来还会拉着茂春去山上采药,说是无论看多少书,还不如去亲眼看一看。   好家伙,马上就到了端午了,中午可是热得很,她却只能满头大汗的跟着蔡参采药,原本还想借口照顾林瑶,就不去了,结果林瑶知道茂春想要学医术之后,高兴的不行,直接就说道,“蔡参的医术可是不简单,你要跟着他好好学。”   茂春简直欲哭无泪,又过了几日,就已经忘了什么要女追男了,每日都要看很多医书,还要时不时去山上采药,晾晒药材,研磨,根本就没空!   甚至还觉得蔡参极为的苛刻凉薄,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   ***   一转眼就到了端午,宫里还为了立嗣子的事情闹得很凶,那五个孩子中,有三个因为不适应宫里的生活,直接病倒了,被送了回去,还剩下二个,一个学业倒也过得去,就是性子过于骄纵,显然是被父母惯坏了,另外一个则是做事一板一眼的没有灵活性,就是李苋这个外人   但是让李苋奇怪的是皇帝明知道林瑶有了身孕,却不说什么时候接进宫里,也不说停了这立嗣的事情。   不过李苋毕竟也是见多识广,颇有心机,看着内阁大臣们挣来斗去,见皇帝如同观戏一般的,也就觉得自己似乎看懂了一些。   端午节的时候要赛龙舟,皇帝也会出宫去看,御膳房里早就开始准备粽子,什么豆沙的甜粽子,又或者纯糯米粽子,还有南边人爱吃的咸粽。   除了这些还会编了五彩绳子,就是用五种颜色的细线绕在一起,编成一个手链,给最亲的亲人戴上,算是一种祈福的方式,三公主虽然体弱,但不等于不能动,跟着德妃一起做了五彩绳,有送给太后的还有送给皇帝的。   皇帝自然怜爱,戴上了这五彩绳,说道,“父皇很欢喜。”   三公主也高兴的不行,但是她毕竟体弱,跟皇帝聊了一会儿就有些累了,被德妃送回去歇息了。   皇帝在宫里住了好几日,其实一直放心不下林瑶,见宫里这般热闹都是了过端午,就更是有些坐不住了,想着还是要去陪她过个节日,下午就出了宫门去了别院。 第99章   林瑶正在包粽子, 她很喜欢吃鲜肉粽,而她的母亲则是更喜欢吃甜枣粽,导致每一年的端午节都会做两种的味道。   虽然母亲不在身边, 但是林瑶还是会多做几种, 除了这几种林瑶还做了黄黍粽子, 馅料是红枣。   茂春这几日简直苦不堪言, 今日好容易借着要帮林瑶包粽子这才能喘一口气, 看到黄黍米忍不住问道, “夫人,这是什么?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说完就要去摸一摸却是被曹嬷嬷打了下手。   曹嬷嬷道,“别乱摸, 就这么一点黄黍米, 是夫人听李总管说三爷喜欢吃这种米做的粽子, 这才特意叫人买来的。”   茂春惊奇的说道, “这粽子不都是用糯米做的?”随即又道, “夫人, 您会做这个?”   林瑶拿了一片竹叶,卷好就倒入了黄黍米, 又挑了两个蜜枣塞了进入, 再用绳子绑上,一气呵成十分的麻利, 听了这话说道, “特意去买了几个吃, 又问了做法, 到是不难。”   “奴婢怎么没吃到呀!”茂春可怜兮兮的说道。   林瑶笑, 道, “那时候你跟着蔡郎中去山上采药去了。”   茂春简直欲哭无泪, 倒也不是馋那粽子,就是觉得自己都没空伺候林瑶,不然怎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她要去跟蔡参说不学了!   正在这时候,蔡参走了过来,他今日穿着一件细棉的短褐,这衣服显然又太合身,腰身很肥,就是用丝绦系着也是多出了一大截来。   不过蔡参这些日子在别院里住着,吃住倒是很舒服,原本消瘦的面容,这会儿饱满了一些,气色也很好,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的。   蔡参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瑶带着几个仆妇在院子里包粽子,槐树的树冠遮挡住了阳光,形成了一个凉快的树荫,倒也不热。   林瑶手脚麻利,那包粽子的手法飞快,不过一会儿就旁边盆里就堆了不少,也不知道旁边人说了什么,几个人笑了起来,院子里的气氛十分融洽。   蔡参真的非常喜欢别院里的气氛,因着林瑶是个宽厚的,下人们也都是十分的好说话,大家做事也是和和气气的,让人住着也是很舒心。   蔡参都难以想象这样的林瑶进了后宫会是什么样子?   林瑶见蔡参走了过来,问道,“蔡郎中,你是喜欢吃蛋黄粽吧?茂春正给你包呢。”林瑶做事细心,做粽子之前都问过了大家的喜好,知道蔡参喜欢吃蛋黄粽,就特意准备了材料,还让茂春来包,毕竟茂春是他的弟子。   蔡参听了之后愣了下,这许多年来已经没有人问过他的喜好了,还惦记着给他做喜欢吃的馅料…… 他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再去看茂春这个又懒又笨,还受不得苦的弟子,倒也顺眼了一些,说道,“这几日过节,就休个三天吧。”   茂春正想找借口不学了,实在是学不下去了,结果蔡参突然间就这么的通情达理,弄得她准备了半天的话也没讲出来。   蔡参见茂春傻愣愣的发呆,还以为是太高兴了,说道,“怎么,不要?”   “要要!我还想要去看龙舟呢!”茂春一想到可以休息,高兴的不行,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蔡郎中,您要不要一起包?”   按照蔡参的性格,那是非常不愿意凑热闹的,再说也很少有男的愿意做这种包粽子的事情,茂春也就是客气的问了一句,结果看到蔡参想了下,说道,“那我就包包看。”   茂春,“……”   赵恒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宫里这几日氛围都不太好,不过等着找到了别院,看到阳光下,几个人坐在院子里包粽子,其乐融融的,一时间也放松了下来。   林瑶看到赵恒,自然是欢喜,目光温柔,笑着问道,“三爷要不要一起来包?”   李苋已经十分的淡定了,但凡是林瑶求的,皇帝就没有不答应的,包粽子算什么,前几日还不是去山上给林瑶采摘艾草?   这里除了李苋,还有个自然知道赵恒的身份,那就是蔡参,他听到了林瑶这话,差点就没站起来,陛下那般尊贵,怎么能跟他们一起包粽子?这也太…… 陛下会不会发怒?   一时不知道替林瑶担心,还是担心自己也被迁怒,正在这时候,听赵恒说道,“我还没包过,那就试试。”   蔡参手上一个没拿稳,差点把粽子皮掉在地上,再去看其他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好像赵恒这样做事就是很寻常的事情,蔡参忍不住想着,不知道有一天,林夫人知道皇帝的真实身份,是不是也会这样。   李苋看到蔡参的反应,心里嘀咕,估摸着也是吓一跳。   赵恒漱洗之后换了衣裳过来,神态也变得轻松了起来,他坐在林瑶旁边,两个人挨着坐一起,林瑶手把手的教着赵恒如何包,两个人的手时常就是握在一起的,情意绵绵的…… 顿时就把这枯燥的事情变得惬意了起来。   赵恒包的不算好,但是林瑶却很喜欢,还特意交代厨娘说道,“这几个都是三爷包的,一会儿蒸好之后给我拿过来。”   “包的不好,就别吃了,赏给下人吧。”赵恒说道。   林瑶却坚持,“这可是三爷第一次包的粽子,我特别想吃。”说着摸了摸肚子,说道,“孩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赵恒被哄的高兴,道,“以后只要你们娘俩喜欢,我还包给你们吃。”   两个人说着话去了屋里,林瑶包了许久有些累了,躺在床上就有了困意,赵恒抱着林瑶的,柔声说道,“睡吧。”   林瑶困的不行,加上赵恒在身边,他身上有一种特有的味道,让她极为的安心,大概也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总是想要更加和他亲近,依赖的心也更重了。   “三爷,您也一起睡。”林瑶在赵恒的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虽然男人的胳膊坚硬,胸膛也有些硬邦邦的,不如女子的柔软,但更因为如此,让人有安全感。   不过一会儿就传来林瑶均匀的呼吸声,赵恒看着目光柔软,一转头见李苋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指了指旁边的蒲扇,李苋就手脚麻利的拿了蒲扇过来。   赵恒拿着蒲扇,缓缓的给林瑶打着扇子,时不时看一眼她的肚子,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了。   睡了一觉醒来,粽子都蒸好了。   曹嬷嬷把赵恒包的端了过来,正是林瑶最喜欢吃的鲜肉馅儿,里面还加了咸蛋黄,两种馅料在一起,又香又糯,非常好吃。   赵恒见林瑶吃的香,想着是自己包的,居然生出几分满足的心情来,又看到曹嬷嬷端了另外一个碟子过来,等着去了皮一看,居然是黄色黄黍米的粽子。   林瑶刚吃完一个粽子,喝了一口清汤,指着黄黍米做的粽子说道,“我问过李总管,他说你喜欢吃这种粽子,可是我又不会做,刚好西街有个卖粽子就卖这个,我就买了一些,又给了银子问了做法,这还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快尝尝。”   因为林瑶第一个就包的黄黍米粽子,分量又不多,赵恒来的时候已经包好送入厨房里去了,所以赵恒没有看到。   黄黍米做的粽子是金灿灿的黄色,看起来就十分的可口,咬了一口下去,米糯,里面蜜枣带出香甜味来,甜滋滋的非常好吃。   正是赵恒喜欢的那种味道,他自然是高兴的,一口气吃了两,林瑶包的粽子一个就拳头大小,委实不小,两个算是很多的分量了。   别看林瑶才几句话,但其间的用心不必说的,比起这粽子的味道,赵恒更喜欢的林瑶待他的一片赤诚。   粽子配上清汤,还有几样素菜,饭菜倒也十分的丰盛。   另一边,蔡参吃了茂春包的粽子,忍不住说道,“茂春姑娘,你的手艺倒是不错。”   茂春道,“师父,您要是喜欢,我天天包给您吃。”   这话说的有点暧昧,一时蔡参瞪着眼看着茂春,可是茂春早就没了之前的心悸,反而满脑子都是怎么摆脱蔡参,不学医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或许是因为今日实在是高兴,也或者是别院里的氛围太好了,大家都其乐融融的,叫他放下了戒心。   茂春踌躇了一会儿,显得有点扭扭捏捏的,然后说道,“就能不能不要每天背这么多了?”   蔡参气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说道,“不行,你老老实实的,好好学,别坏了我的名声!”   ***   等着吃过了晚饭,赵恒陪着林瑶去散步,两个人照常去山上,手挽着手,走在林间小路上,晚上的风格外的舒服,吹的人心神都变的安静,赵恒说道,“我家里不太安稳,思来想去,怕是有个意外,这孩子还是在这里生稳妥一点,倒是委屈你了。”   林瑶早就猜到不会那么顺利,想着自己正好有了身孕,这时候任何的刺激都怕是对孩子不好,赵恒这想法自然也是稳妥的。   “只要三爷和我一条心,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   赵恒一下子就抱紧了林瑶。 第100章   第二日是端午节, 要在后海赛龙舟,就是皇帝和太后也会去看,那看热闹的, 卖货的, 去助威的人,几乎是人山人海的极为热闹。   钟念秋还是第一次在京城过端午, 一直想见见传闻赛龙舟,京中的龙舟队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商贾或者是贵胄们出资养的, 斗的极为激烈,据说博得头彩的队伍, 每个人都能得到丰厚的赏金不说,还能被皇帝召见。   前几年还发生过为了争名次,猝死的事情。   钟念秋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一大早就穿上最新做的夏衫, 是一身水红色的绡纱襦裙,又轻薄又名贵, 头面也是崭新的点翠发冠。   钟家因为姑姑的嫁给顾太傅的原因, 家里一下子就翻天覆地的,不仅钟父升了官职, 她也顺顺利利的嫁给了最为年轻的内阁为续弦。   至于伯父靠着顾家赚的银子那就不必说了, 日进斗金也不过如此, 她从小就没有愁过银子,头面布匹,只要她想要就可以买到。   昨天厨房还问她要包什么粽子, 她就大气的说要包个鲍鱼粽子, 倒不是没有这种粽子, 就是太过昂贵, 里面要加鲍鱼,猪肉,蛋黄,加起来一个就抵几十个其他粽子了。   不过钟念秋光是嫁妆就五万两的银子,还有其他铺子和物件,家里也说过,每年还会给她一大笔的分红,当真是十分宠溺了。   早上,王正泽起床梳洗,今日因为端午难得放假,就准备在家里好好休息一番,但是等着早上钟氏端了早饭来,她穿的倒是十分的漂亮,加上年岁小,虽然为人妇,笑起来还是带着几分天真,叫人喜欢。   王正泽和钟念秋相敬如宾的过了几日,虽然有气,但是这会儿也是消的七七八八了,说起来他也是不明,有时候鬼使神差的就想要打人。   当然这个娘子他休不得,不仅是她后面还有个顾太傅,还因为皇帝对他的偏见,觉得他就是一个私德有亏之人,喜新厌旧,抛弃糟糠之妻,如果他婚事再有个波折,恐怕以后很难在皇帝那边立足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是要一起过的,这样一想就没那么多埋怨了,加上生的年轻美貌,这般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倒也有了几分心思,脸上也就缓和了许多,和颜悦色了起来。   钟念秋见王正泽这般神态,高兴的不行,说道,“大人,妾身昨天叫人做了粽子。”说完就把粽子端了上来。   虽然是早饭,但是菜色不少,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你也别忙了,早上还没吃吧?”王正泽说着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说道,“过来一起吃吧。”   钟念秋喜出望外,自从打了王正泽之后,她也是战战兢兢的,怕是被休了,毕竟这还没遇到过女子嫁过去殴打夫君的。   不过等着看到了粽子,王正泽顿时就没了胃口,他就喜欢吃白粽,不加任何的馅料,沾点糖吃,不仅美味,也是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无论多忙,每年的时候这个时候,林瑶总会端了一碟白粽给他。   “怎么了?大人您不喜欢吃鲍鱼粽吗?那还有鲜肉粽,这还是有甜枣的……”钟念秋赶忙说道,又让丫鬟上了其他的粽子。   王正泽压下心中的失落,拿了一个粽子就吃了起来,随意吃了两口,又喝了一口鸡汤,放下了筷子说道,“撤了吧。”   钟念秋知道王正泽不高兴了,但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她想着是不是这粽子不合口味?她也想找人打听王正泽的喜好,但是巧儿姑娘家中有事,告假回家了,至于厨房里的人…… 之前的老人一大半都跟着林瑶去了别院,剩下的又被钱姨娘发卖的发卖,也没几个顶用的人,根本都问不到。   钟念秋越是在王府就越是发现,林瑶和她想象中运气好,嫁给了一个状元郎的夫君,一路的荣华富贵不同,这府邸中处处都能看出曾经的干练利落来,十分的不简单。   这样的人,突然间就和离出走,恐怕也不是外面说道那么简单,恐怕里面还有内情。   而她最怕的就是王正泽旧情难忘…… 应该是之前林瑶做的太好了,后面的人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不一定照顾这般周到,毕竟谁也不是谁都肚子的虫。   结果王正泽显然还是觉得不满意了。   眼看王正泽要出门,钟念秋怕是再不去讨好,没有了下次,王正泽不着急,她却是不行,需要尽快诞下子嗣才行,这样才能稳住,赶忙说道,“大人,今日不是赛龙舟吗?您也放了假,不如出去散散,妾身听说每年都十分的热闹。”   王正泽回头看着钟念秋,见她带着几分羞涩,又道,“听说那边有个观音庙很灵验,妾身想去求一求。”   王正泽可以喜欢钟念秋,但是他不能没有后嗣…… 就比如当今的陛下,就算是如何的雄才伟略,也不敌没有后嗣两个字。   明明是不喜欢睿王之孙却也没有理由反驳,被臣下牵着鼻子走。   钟念秋紧张的盯着王正泽,却听他突然说道,“那一会儿给我准备下出行的衣裳。”   “哎,妾身早就给您做好了。”   钟念秋不算能干,但是她家里十分有钱,嫁妆也丰厚,有她姑姑钟氏在一旁指点,再加上肯花银子,面上倒也能过得去。   当然,主要还是钟念秋和钱姨娘不同,一个是妾,一个是正妻,妾可以随意的休弃,旁人不会说什么,但是正妻却是不行。   钟念秋高兴的不行,赶忙叫人拿了新做的衣裳过来。   只是他们到底没有等到一起出门去,原来锦衣卫去查封了钟念秋伯父在京中的药铺,说他贩卖的药材是假的,这下子就把事情闹大了。   锦衣卫这件事情做的不声不响的,就是顾大人也都没有得过消息。   封了钟家的铺子,又去把钟家在这边守铺子的三少爷,就是钟念秋的三堂哥给拘捕了起来,据说锦衣卫早就出京去,这会儿已经是把钟念秋的伯父也给捉了。   钟念秋哭的死去活来的,哀求道,“大人,您可要想想办法呀!”这会儿钟念秋算是后怕了,幸亏早上哄好了王正泽,不然这会儿都没脸来求了。   王正泽却是后背发凉,顾家圈钱可不是就这一个,如今钟家被查会不会牵扯到顾太傅身上?其实他们这些人,真要查起来,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事情,毕竟水清这则无鱼,谁也不能说一直做到刚正不阿的。   但是要看藏的好不好了,钟家这事…… 当真是有些说不准,随即又想起林瑶的话来,不要和顾家走到太近,如今被查的可是钟念秋的伯父!   钟念秋试图用哭引起王正泽的怜爱来,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王正泽深沉不见底的目光,又冷又幽深,像是深夜中的深井,叫人害怕。   “我去问问我姑姑。”钟念秋起身,犹犹豫豫的说道。   ***   钟念秋出门后,王正泽在屋里躺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知道林瑶在做什么,今天的端午了,她会不会像以往那般自己亲手做粽子,可是有做过白粽?   越想越是心烦,王正泽换了衣裳就起身出门去了,那车夫还问到,“老爷,您这是要顾府吗?刚才小的瞧着夫人急匆匆的去了顾府。”那车夫还以为王正泽的追着钟念秋去的,却听王正泽说道,“去袖佛山的别院。”   车夫很是惊讶,但倒也没有多说,马上就道,“哎,小的知晓了。”   别院毕竟远离京城,王正泽几乎要在马车上睡着,这才到了,等着他下了马车,看着近在咫尺的别院,居然有些踌躇。   他还记得当初林瑶是怎么骂他的。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看到曹嬷嬷跟几个丫鬟走了出来,几个人闲聊的话却是很清晰的传入他耳中。   “夫人有了身孕,自然不好出门,那边人那么多万一被挤到怎么办。”   茂春道,“嬷嬷,我还是不去了,夫人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曹嬷嬷却道,“我们早去早回就行,再说夫人下午在睡午觉,你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随后指了指跟在后面的蔡参说道,“夫人还让你带着蔡郎中去逛一逛,你一个做弟子,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是?”   茂春就是不想伺候蔡参了,好不容易休息下,只要在一起,就随口问下医书上的内容,她要是答不上来就让她回去重新背去。   这哪里是休息?   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脸色铁青的王正泽,他像是被人绿帽的丈夫,怒气冲冲的不行,拽着茂春的衣袖,恶狠狠的问道,“你说阿瑶有了身孕?”   茂春原本被吓到了,结果听他这么说林瑶就气不打一处来,喊道,“王大人,我们夫人和你没了一丁点的关系,早就和离了,别是让奴婢一个做下人的都瞧不起你。”   “她怎么会有身孕?她不是不能生?”   茂春气的口不择言的说道,“只能说你没本事,也许是太监说不定!” 第101章   皇帝最是放心不下林瑶, 走之前留了暗卫在别院,对林瑶说是自己的随从,他们穿着也很寻常, 就跟一般的护院一般, 也就眼神更锋锐一些罢了。   这会儿王正泽在这里大吵自然就引起了暗卫的警觉,很快就围拢了过来。   王正泽被茂春的话气的冒烟, 说道,“放肆, 你这丫头,当真不知死活, 看我不打死你!”   眼看王正泽就要抬手打茂春耳刮子,让人意外的是首先站出来的竟然是蔡参,他看着瘦弱苍白,结果力气倒是不小, 一下子就抓住了王正泽的手,冷声说道, “王大人, 您身为内阁大臣,本应该上为天子分忧, 下为百姓解难才是, 现在怎么反而欺凌百姓?”   蔡参人看着不起眼, 但是说的话却是有理有据的,倒是让王正泽冷静了下来。   王正泽憋着一肚子气,却是又发泄不得, 先是有了私德有亏的印象在前, 如今钟家更是牵连到售卖假药材的风波里去…… 还是被锦衣卫办的案子, 锦衣卫是什么人?那可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没有他的旨意,又怎么会行动?   这要是弄不不好,不说顾太傅晚节不保,就是他也会被牵连进去,如今要是再有个不好的名声…… 比如欺凌下堂妻,那就更不好了。   王正泽是不敢在这时候节外生枝的,只是就这么走却是不甘心,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说道,“我要见你们夫人。”   “王大人,我们夫人此刻不便,请回吧。”曹嬷嬷站了出来,冷着脸说道。   王正泽脸色铁青,瞪着曹嬷嬷…… 曹嬷嬷到底是个下人,不敌王正泽,一时低下头来,脚上却是寸步不让。   “王大人,您不要逼奴婢。”   最后还是王正泽退了一步,主要他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了。“那我下次下了拜帖再来。”   王正泽说完就扭头往回走,结果转身的时候就看到几个护院模样的年轻男子一直在盯着他,那阴冷的目光,甚至丝毫不惧他的身份。   王正泽心中奇怪,随即想了想又觉得似曾相似,这些人似乎不是一般的看家护院,又看他们三人一组,整齐的巡视,顿时就觉得脑中警铃大响,这不就是宫中的侍卫?   可是他们怎么又会在这里?而谁又能调动他们?   王正泽思来想去也没有个头绪,等着上了马车,一时郁结于心,忍不住把头砰砰的撞了下车厢,那声音直吓的车夫惊叫出来。   “大人?”   “没事,赶你的车!”王正泽不耐烦的喊道。   这个奸夫到底谁?   王正泽嫉妒的眼睛通红,只觉得自从林瑶和离之后,就有没有一件事顺心的,忍不住又咚咚的去撞。   车夫战战兢兢的把王正泽送了回去,正好看到钟氏回来,她显然是哭过,眼睛都是红肿的,见到王正泽,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来,说道,“大人,顾大人答应帮我们了。”   王正泽心中咯噔一下的,他为什么没有去顾府,就是担心顾太傅会受不住钟氏的哀求,继续管这件事。   没用的就要丢掉,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显然顾太傅已经没有这样的魄力了。   王正泽目光渐渐变得冰冷。   “大人,您的额头是怎么回事?”钟念秋看到王正泽额头上撞击车厢的时候留下来的红痕,因为力气过大,这会儿肿的不行。   王正泽却是道,“不要碰我。”说着冷漠的就转身走了进去。   钟念秋一时手足无措,又想到家中的事情,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   曹嬷嬷原本带着茂春几个人准备去看龙舟,结果却是遇到了王正泽,一时只觉得没有了游玩的心情,说道,“茂春,你带着蔡郎中去吧。”   “嬷嬷呢?”   “我去看看夫人。”   茂春顿时不想去了,其实也是担心林瑶,说道,“我也不放心夫人,不去了。”   两个人同时去看蔡参,蔡参摸了摸鼻子说道,“不过赛龙舟,不看也罢。”   热热闹闹的出门去,又急匆匆的回去,林瑶正在睡午觉,最近觉越来越多,小丫鬟在一旁给她轻柔的打着扇子。   茂春见了松了一口气,对着曹嬷嬷说道,“这过节的总要热闹下,我们去打马吊吧?”   曹嬷嬷点头,一行人去了隔壁屋里打牌,又拉上的蔡参,蔡参道,“我不会打这个。”   茂春打马吊打的很好,顿时就挺胸,说道,“师父,我教您。”   “这敢情好,我们几个里茂春是打的最好的,让她教您正合适。”   本就是为了热闹,倒也没有想过太多,但是茂春一想到终于可以赢一次蔡参,还能给他当师父,顿时就精神了起来。   林瑶醒来漱洗之后,知道曹嬷嬷几个人没出门去,就去了东厢房去看他们打牌,里面好不热闹,林瑶一进去就看到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不用管我,你们打你们的。”林瑶说着这话,见众人又坐了下来,问道,“茂春是不是又把你们的铜钱都赢走了?”   结果让人意外的是,茂春可怜兮兮的说道,“夫人,我能提前预支下个月的月例吗?都输光了,呜呜呜。”   林瑶诧异,扫了一眼就看到蔡参前面对着一把铜钱,说道,“没想到蔡郎中是个高手。”   蔡参却道,“我刚学,其实不会玩。”   “你不会却把我的钱都赢走了?”   一开始茂春以为蔡参不会玩,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情,结果除了一开始输了两局,后面就一直赢,简直令人咋舌。   “夫人,您帮我打吧。”   林瑶也有几分意动,茂春的马吊是她教的,她的牌技自然是比茂春强,原本大家一起玩,都不怎么在意输赢,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如今看到一个高手,顿时就来几分性质,想要会一会。   这一把林瑶赢了,她看着蔡参犯了几个错误,就确定他是真的初学者,因为这几个出牌都是跟经验有关,只有多打才能知道。   但是蔡参的学习能力非常强,不过几次就已经吸取教训,不再犯错了。   第三把的时候居然又赢了。   林瑶顿时来了兴致,和蔡参你来我往的打的不亦乐乎,原本就从下午开始,很快就天就黑了,打牌的人换了几波,曹嬷嬷去安排晚膳去了。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喊道,“夫人,三爷回来了。”   赵恒今日原本是抽不开身的,但是早上走的时候,看着林瑶不舍的目光,虽然人在外面,心里却是一直的惦记着。   就跟太后说了一声就直接来了别院。   太后一听皇帝不回宫了,当时那目光就带着十足的兴味,看的皇帝心里打鼓,这才难得大方的说道,“快去吧。”   皇帝,“……”   回来别院的路上,锦衣卫指挥使陆镇就来了,两个人坐在马车里,陆镇就把钟家的事情都说了,“仓库里堆的药材有一半是假货。”   皇帝气的拍桌子道,“当真是胆大包天!”   陆镇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陛下,这钟家可是顾太傅的岳家,您看……”   “怎么,什么时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陆镇也开始瞻前顾后了起来?”皇帝冷声说道,吓的陆镇马上就站起来,跪了下来,因为马车颠簸,还差点跌倒了,不过毕竟是习武之人,很快就稳住了身子。   “陛下恕罪!”   皇帝道,“你只管去办好这件案子,后面有朕呢,怕什么?”   “微臣遵旨!”   其实陆镇等的就是皇帝的这句话,这一次他原本以为是一个售卖假药材的案子,结果居然牵扯到了钟家,而钟家是顾太傅的亲家,而且钟家还有个一女儿嫁给了内阁大臣,这后面的人,一个比一个叫人吃惊。   陆镇这才知道,为什么皇帝要让他来办这件案子,要真是交给大理寺,还真是没人敢动。   不过既然皇帝发了话,他也就安心了。   因为这件事,赵恒的心情很不好,只是等着进了院子,脸色就缓和了许多,又看到林瑶正在跟人打马吊,神气活现的模样往日大为不同,一时觉得新鲜的不行,心情又好了几分。   林瑶看到赵恒过来,笑着说道,“三爷会打马吊吗?一起来几局?”   赵恒自然是会的,点了点头,坐在了林瑶身旁,林瑶坐了许久,腰有些酸,想着赵恒来,就说道,“刚好,我歇会儿,你来帮我打。”   赵恒见林瑶难得这么有性质,倒也不好扫了她的性,坐在了林瑶原来的位置上,说道,“你就看着吧。”   之前蔡参还打的兴致勃勃的,有种棋逢对手的快乐,结果看到皇帝来,顿时就惊的不行,但是这会儿又不好擅自离席,一时紧张的不行。   好家伙,他哪里敢赢皇帝?   等着打牌的时候,频频的犯错,输了好几局,蔡参就准备奉承几句退下了,结果听赵恒说道,“你可不要让着我,不然可是让我丢了阿瑶的脸面。”   好家伙,这还不能输了?   蔡参见赵恒说的严肃,也不敢放水了,破罐子破摔的认真玩了起来,还别说,一开始赢一局输一局的,到后面居然是赢的多,赵恒是真的会玩。   林瑶又惊又喜,带着与有荣焉的自豪说道,“三爷可真厉害。”   赵恒温柔的看着林瑶,眼底的笑意快溢出来了。 第102章   林瑶歇了一会儿, 就准备去厨房瞧瞧,说道,“没曾想三爷能赶回来, 今日难得过节,我得去加几个菜去。”   赵恒也知道林瑶喜欢烹饪,倒也没有拦着,只道,“别累着自己, 有什么事让丫鬟去做就是。”   林瑶点头, 茂春一直在旁边磕着瓜子看热闹, 见林瑶起身, 马上就上前扶着她说道,“夫人,奴婢陪着您去吧。”   两个人说着话就往外走,走廊里传来茂春声音,“夫人, 我瞧见李总管拿了许多黄花鱼过来, 您上次做的油煎黄花鱼挺好吃的。”   林瑶笑道, “给你留一条肥的, 正好补一补, 不过跟着蔡郎中几天居然都累瘦了。”   “唔,夫人您是不知道蔡郎中有多狠……”   “让你背那么多东西吗?”林瑶吃惊的问道。   “是啊!”   两个人渐行渐远, 蔡参见茂春人还没走远就开始哭诉,一时觉得有些尴尬,紧张的看着赵恒的反应, 却见他含笑的听着两个人叨唠, 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的温柔, 显然很喜欢这样日常的生活。   蔡参一想就明白了,别说是赵恒了,就是他在这里住着也觉得十分的舒服,景色宜人,吃食十分的合口味,重要的是这里的氛围非常轻松自在。   林瑶走了,牌局也散了,屋内只剩下皇帝和蔡参,蔡参见皇帝朝着自己望了过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但是等着站起来,又不知道怎么行礼,正犹豫不决,听到赵恒淡淡的说道,“假药的事情已经去办了。”   就这么一句话,却让蔡参百感交集,想到冤死的娘子,一时忍不住落泪,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未到伤心处。   “谢过三爷!”蔡参直接就跪了下来。   赵恒摆了摆手,叫他起来,蔡参却是不肯,一直跪着拭泪,赵恒倒也没强求,道,“阿瑶不能有事,要是有个万一……”赵恒说道这里,目光冰冷,语气也十分的冷硬,说道,“杀了你十个都不够的。”   蔡参马上就道,“三爷您放心,林夫人对小的也有恩,就是您不吩咐,小的也是要尽全力,要真是有个万一,不用您说,小的自个儿都无颜面活在世上。”   赵恒点了点头,觉得这个蔡参倒还是个有心的,“记住你今天的话。”   林瑶去了厨房,今日主要是要做这个黄花鱼,早上李苋拿来的时候,林瑶看的稀罕不已,这黄花鱼是海鱼,而京城又不是在海边,如今正是天气炎热,想要这般新鲜的运送过来,那是要费一番功夫的,用上冬日存在地窖里的冰块,而越是夏季,这冰块要比鱼肉还贵。   这鱼也很大,一个就有三四斤的样子,林瑶如今对味道敏感,虽然时常做菜,但也都是没有腥味的食材。   但是今日看到这个黄花鱼实在是忍不住了,喜欢烹饪的人都是一样的心情,看到好的食材就会想要亲自烹饪一番。   之前就已经让厨娘腌制过了,刷了鱼鳞,然后用刀子从后背切开,取出鱼胶,内脏去掉,刮干净了就可以了。   然后用葱姜水浸泡几个时辰就行了。   早上浸泡的,到了晚上正好了可以煎了,等着到了这会儿,已经几乎没有了腥味,早上的时候,林瑶还用帕子捂着鼻子来着。   “夫人,不用裹面粉吗?”厨娘陈氏问道。   林瑶摇头,说道,“这么好的鱼,裹了面粉就浪费了,就这么直接煎就行了。”   陈氏按照林瑶的吩咐,把鱼捞出来,用棉布擦干水分,就直接下了锅煎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就传出煎鱼的香味,茂春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说道,“夫人,我都快忍不住了。”   林瑶忍不住笑,说道,“这里里有个煎坏的,你先吃了吧。”   林瑶说的是因为没把握好火候导致碎掉的鱼,而不是真的煎糊了,因为卖相不好就不好上桌了,但其实味道都是一样的。   茂春喜出望外,笑着“那敢情好。”   等着吃了一口鱼肉,黄花鱼鱼肉紧实鲜美,又特别的嫩,因为之前腌制过,这会儿吃起来不仅没有一丁点的鱼腥味,加上林瑶让厨娘只用油去煎,没有家任何的其他材料,保留了原本鱼肉味道,极其鲜。   陈氏在林瑶的磨练下,越发的熟练,也就煎坏了一条,剩下都很好,煎的外表酥脆泛黄,十分的漂亮。   赵恒靠在卧榻上一边看书一边等着林瑶,窗户半开,虽然天气炎热,但是因为在山中,倒是比京城里凉快多了。   从这里可以看到袖佛山上的景色,远处绿意盎然,那浓绿的颜色,叫人看着就十分清爽,很快就传来脚步声,还有林瑶说话的声音,赵恒就马上起身去迎,撩起帘子果然看到林瑶被曹嬷嬷扶着走了过来。   林瑶自己也很注意,走的很稳当,不过身旁也都没离过人,不是曹嬷嬷就是茂春又或者其他丫鬟婆子。   看到赵恒在等自己,林瑶露出一抹笑容来,明媚的像是春日的阳光,等着走到跟前,问道,“三爷等急了吧?马上就可以开席了。”   赵恒握住了林瑶的手,轻轻的揽着她的腰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今天可是准备不少……”   林瑶轻温声细语消失在了帘子后面。   ***   如果赵恒不来,林瑶是准备和曹嬷嬷等人一起吃的,对她来说曹嬷嬷和茂春都像是自己的亲人一般,但是赵恒来了,那就不行了,另外开了一桌让她们自己吃,自己和赵恒在厅堂里用膳。   赵恒吃了一口黄花鱼,只觉得外皮酥脆,里肉又鲜嫩紧实,实在是美味,一条鱼叫他自己吃了一条,另外一条则是喂了林瑶吃。   黄花鱼的鱼刺本身就很少,赵恒却还是认真的把鱼肉和刺给分了出来,因为不熟练,鱼肉碎的比较多。   等着分好送到林瑶跟前,已经是没法看了。   李苋在一旁伺候着,都不忍心看了,好好的一条鱼,都给弄得不成样了,这林夫人愿意吃才怪,他刚才也想上前帮忙,不过赵恒不喜,非要自己弄,他也能理解赵恒亲力亲为的心情,但是这也得分事情吧?   这鱼可是他费了不少力气弄过来的,那路上的用掉点冰块,倒是比鱼还贵,结果就这么糟蹋了。   结果林瑶却,道,“三爷,您分的真干净,一根鱼刺也没有。”   李苋,“……”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怪不得皇帝喜欢林夫人,就这么善解人意,还能这般睁眼说瞎话。   果然,赵恒听了脸上的笑容就止都止不住了,吃完了鱼又要给林瑶盛汤,做的是老鸭竹笋汤,汤汁浓白,加上竹笋特有的清香,十分的好喝。   这是早上就开始让厨娘炖的,这会儿已经是完全入味了。   林瑶见赵恒给她盛她了汤,自己喝了一口,又盛了一勺递到了赵恒的跟前,说道,“三爷,你也尝尝,这汤刚好,非常浓鲜。”   赵恒就喝了一口,随即攒道,“不错不错。”   然后李苋就看到林瑶给皇帝喂一口汤,皇帝给林瑶夹了一筷子的香油拌胡瓜,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好不恩爱…… 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多余的,只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他们瞧见,心里却是忍不住想着,陛下和林夫人可真是好呀。   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也就是说这个吧。   好在林瑶看到一旁的李苋,其实李苋站的很远,站在屏风后面,只微微露出一个衣角来,这是特意让人看都,却又不打扰的方式。   林瑶说道,“李总管,茂春她们几个都在隔壁用膳,你也一起去吃吧。”   李苋赶忙现身,躬身说道,“夫人,小的不饿。”   “今日过节,这里就不用你们伺候了。”林瑶说着就看了眼赵恒,赵恒马上就道,“听阿瑶的,你也去好好吃一顿。”   有了皇帝的吩咐,李苋自然是要遵从。   去了隔壁东厢,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茂春看到李苋很是高兴,赶紧招手喊道,“李哥,你快来坐,夫人做的这个黄花鱼可太好吃了,要不是吃不下,我可是还能再吃一条……”说着打了个饱嗝,又摸了摸肚子。   李苋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滴血,好家伙,你们是不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 也就林夫人这么惯着他们这些下人们,结果等着他过去,茂春赶忙给他夹了半只黄花鱼。   “您快尝尝。”   看着茂春赤诚的目光,李苋又觉得要是说给这丫头吃,倒也不是那么心疼,等着吃了一口,忍不住咋舌,道,“可真是好吃!”   “嘿嘿,多吃点。”   曹嬷嬷盛了一碗汤给他,笑着说道,“往日也多亏了您。”   一时气氛融洽,倒是十分的和美,李苋说出不来什么滋味,只觉心里好像是涌入了温暖的热流,暖烘烘的。   曹嬷嬷也就吃了一会儿,就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夫人,你们先吃。”虽然说林瑶说不用伺候了,但是他们做下人的却不能没有眼色,其实她也是担心林瑶。 第103章   今日是端午, 有像林家别院里这般热热闹闹的,自然也有过的不如意的,比如顾家。   顾家的大儿子甚至比钟氏还要大, 也是个少年早慧之人,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只是志不在仕途,很快就辞官回家,那之后就办了个学堂, 几十年来兢兢业业的, 出了不少的进士老爷, 也是颇有建树, 在家里是最不可小觑的一个人,加上他本就是长子,要继承家业,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都是以他为首是瞻。   顾家的二儿子在外任职, 自然是不能回来, 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顾家三儿子在顾府孝顺顾大人。   原本应该热闹的家宴, 因为钟家出了事, 弄得十分的压抑。   大家在席上匆匆的吃了饭就散了, 等着从屋里出来,顾家老三就追上了顾家大儿子, 说道,“大哥,你怎么走的这么快?”见顾家老大站住, 凑过去悄声说道, “你说这件事, 父亲会不会管?”   说起来顾忠志和原配也是恩恩爱爱的,两个人从来没有红过脸,是叫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他们几个做子女的,也是被教导有方,几个兄弟间也没红过脸,且个个都十分的出息,顾家到了这一辈也是十分的繁茂。   几个人中老二最是适合仕途,原本想着以后把家中的人脉都用在他身上,这样顾家才继续这般繁盛下去。   谁知道母亲病故之后,顾太傅就纳了个那么小的填房,比他这个大儿子还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着那稚嫩的脸庞,顾家老大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喊母亲。   当时就预感不好,果然自从这个女人进了门,那个一直以来叫他敬佩的父亲开始变了样,许多事情在他看来都是老糊涂的事情。   顾家老大冷着脸说道,“我不着急走,等着让我给钟家擦屁股吗?呵呵”   “那父亲是同意帮钟家了?”   顾家老大道,“不是已经问过了?那钟家侄女哭着进来,最后笑着出门的,就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两个兄弟沉默了半响,老三皱眉,在原地来回踱步,道,“大哥,这件事不妥呀!”   “我又何尝知道不是?但是父亲一颗心都在那钟氏身上,以前也不是没有劝过,在我们前面说的信誓旦旦的,结果回头只要钟氏一哭,父亲就恨不得把整个钟家送给她,任由她来处置,这些年我算是看透了,劝不了!”顾家老大说道。   “往日那些事儿就算了,但是今天这件事可非比寻常。”顾家老三说着这话,凑在老大耳边嘀咕了几句,说的顾家老大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道,“是真的?”   “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陆镇办的!”   顾家老三不算出众,但是做事却是最为稳妥,他既然这般说了,那就没错了。   “大哥,你出个主意呀!”   顾家老大道,“走,回去问问爹。”   顾太傅今天也心情也不甚好,钟家这件事闹得有点大,他心里头知道是不该管的,恐怕所有人都怎么想的,就连他看好的王正泽…… 作为钟念秋的丈夫都没有跟着钟念秋一同过来,可见他的态度,可是看到钟氏在那边落泪,他又不忍心拒绝。   几个孩子显然也是知道的,这顿丰盛的晚宴,吃的极为不畅,没怎么吃就散了。   “爹,儿子有话跟您说。”   顾忠志道,“我正要找你。”   一行人去了书房,在里面谈了许久,不久里面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还有顾太傅怒斥大儿子的话来,那小丫鬟站在门外新胆战心惊的,最后一咬牙,转头就去了顾夫人的房中。   争吵虽然激烈,但是顾家老大出来的还是舒了一口气,显然是颇为满意,随后大步流星的走了。   ***   赵恒虽然想在别院里多待一段时间,但毕竟走不开,再说宫里还有太后,昨天陪着林瑶在别院里过了端午,那太后那边也不能落下,总要多去陪一陪,第二天就准备回去了。   林瑶显然都料到了,还给赵恒带上了几样酱菜和黄花鱼,说道,“您上次说老夫人很喜欢吃,我抽空又做了一些。”随即指了黄花鱼说道,“早上起来重新叫人煎的,吃的时候下锅煎下就行了。”   赵恒道,“你上次做的青团,还有酱菜,她都喜欢。”   林瑶高兴地不行,道,“那就好。”   林瑶这模样小心翼翼的,倒是叫人心疼,赵恒能理解林瑶的心思,哪个做儿媳妇的不是要把婆母伺候好了?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赵恒不喜欢让林瑶受委屈,一丁点都不想。   赵恒揽住了林瑶,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自从得知林瑶有了身孕开始,赵恒连摸着她手的动作都十分的轻柔,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不用这般,你只管怎么高兴就怎么做就行。”   林瑶心中颇为感动,犹记得当初嫁给王正泽之后,他对她的要求就十分的苛刻,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得到长辈们的喜欢,而大伯母又是那样一个嘴碎又抠门的人,林瑶一开始没少在她前面受了委屈。   而赵恒却说不用管他母亲欢喜与否?   等着赵恒出门的时候,林瑶还是觉得心里怪难受的,自从有了身孕开始,林瑶就发现自己变的十分敏感,许多平日里很正常的事情,都会影响她的情绪,比如这般分开。   好一会儿,林瑶才从这种情绪里摆脱出来,正准备换了衣裳去店铺,她已经在家里歇了许久了,也该是去店铺瞧瞧,而且昨天是端午,她请了向老爷子来别院吃饭,老爷子却是不肯,今日是肯定要去问候一番的。   好在蔡参说她的怀相很好,最近也可以出门,只要不是太累着就行了。   林瑶正在换衣,突然就听到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赵恒居然去而复返,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总之一下子就觉得心里落空的地方被填满了。   推开了要给她系带的茂春,就转身去迎赵恒,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一下子就投入了他的怀里。   赵恒见林瑶走的很急,赶忙抱住了她,说道,“慢点。”   两个人静静的抱了一会儿,林瑶这才疑惑了起来,问道,“三爷,您怎么回来了?”   “忘了把这个给你。”   赵恒拿了一个香囊出来,弯腰系在了林瑶的要带上,说道,“里面放着安胎的药材,还有大师的开过光的护身符。”   林瑶知道赵恒去过白云寺,那位主持正是一位有名的得道高僧,听了很是欢喜,说道,“我很喜欢。”   两个人抱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话,其实倒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就是说下近日的天气,又或者林瑶说下一会儿要去做什么事情,赵恒多半不会说自己公务,但是他很喜欢静静的听林瑶说话,不管是多么琐碎的事情,都会认真的听从。   但就是这样,两个人都觉得十分的开怀,而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而显得弥足珍贵。   不管怎么,总是要到了分开的时候。   或许因为赵恒的安慰,这一次林瑶倒是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等着赵恒走了之后,就启程去了铺子里,林记火锅的生意一直都十分红火,但就是这样,想起还有个十万的债务,林瑶也是头疼。   前几日家中来了信,母亲说原本这几日就准备启过来的,但是家中侄女要办喜事,她想着来了京城之后就很难回去,就准备吃了喜酒再过来。   那封信里还夹带了严茹慧给她的信,说她虽然被父母断了来往,但是毫不在意,毕竟从小没有在父母身边长大,小时候是姨母,后来则是祖母,甚至还觉得解脱了,就是心疼姨母,被母亲骂了一顿,不过好在她和万随的婚事也定了下来,还请林瑶到时候抽空去喝喜酒。   林瑶当时看这个信封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就算是她帮了严茹慧,但其实…… 她根本不知道真的帮到她没有。   严茹慧本是侍郎之女,出身清白,最后却是要嫁给一个商人为妻,她自己就是商人之女,心里虽然没有埋怨过父母,但是却也知道要面对事情多么艰难。   不过这世上的路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毕竟难得有情郎,还是要看严茹慧自己。   林瑶叫人送了一份丰厚的贺礼回去,严茹慧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四月,那时候他刚刚生产,自然是过不去的,不然真的想看一看。   赵恒回了宫,中午就去陪着太后用膳,少不得把林瑶送的拿过来,特别是黄花鱼因为要吃热的,还要提前送到御膳房里叫人煎下,总要准备一番。   等着赵恒回去的时候太后已经开始吃鱼了,她诸多挑剔,“就这黄花鱼?”太后显得有些嫌弃,又看了眼鱼的大小,这鱼也太小了,其实说起来三四斤的黄花鱼不算小了,而且还是夏季的海鱼,但那要分谁,寻常人来说自然是好的,但是送到太后跟前的都是珍品,自然是差许多的,“这鱼应该是清蒸好吃,毕竟鱼肉鲜美。”   皇帝见太后抱怨许多,但居然都给吃光了,“……” 第104章   太后虽然唠唠叨叨的, 但是发现,这黄花鱼是真的好吃,鱼肉紧实, 又极度的鲜,一没留神就都给吃光了,看的吕嬷嬷在一旁惊讶的不行。   等着看到赵恒神色,太后尴尬的放下筷子,说道, “还凑合。”   李苋忍不住暗暗的想着, 都吃光了还叫凑合?   太后倒是很快就找到了台阶下, 又或者反正在这里她辈分最高的, 是太后,又是皇帝生母,就算说错话了,倒也没有过不去的,很快就恢复了从容, 说道, “皇帝, 不是我说你, 你也太吝啬了, 这送过去的鱼也太小了一些。”说着转过头对着吕嬷嬷说道,“上次不是有人送了鱼胶过来, 你给陛下拿着。”   然后皇帝身边就多了一份鱼胶,他很是无奈,无论怎么跟太后解释, 她就是不信, 说到后面, 就干脆不解释了,只要太后不去探究这件事,伤害到了林瑶就行了。   用过午膳,太后就问道,“立嗣的事情,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赵恒目光冰冷,说道,“既然他们那么喜欢睿王之孙,朕就把人接到宫里。”   太后皱眉,“你这是……”   太后一肚子的疑问,只是等着她的目光转向了皇帝身边包好的鱼胶,突然间就像是领悟了一般…… 脱口而出说道,“你这是为了护着她?”   皇帝却道,“母后,没有的事情。”   太后却发现,皇帝就是这么想的,因为这么一想,之前让她疑惑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都已经迎刃而解了,这孩子一日没有安稳的出生,就没办法说是万无一失了,这种时候与其把她推出来,还不如如大臣所愿换个人上这风口浪尖。   太后原本还有些郁结,觉得皇帝一直藏着掖着,让她不痛快,但是想通了这件事,突然间就觉得高兴了起来。   皇帝这般护着就说明,外面是真的有动静了,之前虽然有些眉目,但一多半都是猜测,皇帝死不承认,她也是半信半疑,但是这会儿却是觉得十有八九就是了。   一想到过几月就能看到白胖的小孙子,就觉得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   过了端午节,林瑶的胎是越来越稳了,除了天气太热的时候,隔着几日都会去火锅店瞧瞧,还要跟向老爷子继续学下向家菜,这一日刚到了门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声音清雅悦耳,温润如玉,十分的好听。   林瑶一脸的不敢置信,等着推开门,果然看到是云付,他显然晒黑了,皮肤没有以往的白,面上也带着几分被风沙吹过的沧桑,穿着将军的甲胄,腰上还佩戴着一柄镶嵌红色宝石的短剑,一时瞧着居然有些威风凛凛的,不过那目光还是和以往一般清透。   “阿瑶,我还想着要去别院找你!”云付看到林瑶也是高兴地不行,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欢快可以感染身边所有的人。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林瑶吃惊的问道,“我身子不便,所以也不能经常过来,你之前来店里找过我?”   “什么,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林瑶还没显怀,所以腰身还很细,倒也看不出来,看到云付担忧的表情,想着到底也不是外人,也不想瞒着他,说道,“我有身孕了。”   “三哥的?”云付如遭雷击,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是呀。”   云付一时难过,一时又高兴,难过的是林瑶居然有了别人的孩子,而高兴的则是,子嗣艰难的皇帝也后继有人了,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心悦之人,一个则是最亲厚的人,左右都艰难,最后委屈的不行,忍不住居然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瑶惊道,“你哭什么?”   这要别人,少不得要被骂了,但是大家都熟知云付的性子,曹嬷嬷上前给云付递了帕子,劝道,“五爷,您要知道这可是大喜事,您这样哭算什么事呢?”   云付纠正道,“曹嬷嬷,我是六爷。”随即又道,“不过,嬷嬷你说的是,不哭了,其实就是太高兴了,阿瑶一直想当个母亲,如今如愿了,三哥也是……”   一旦说开了,倒也没有什么芥蒂了,只是云付到底伤心,一直想着早晚有一天,等着皇帝和林瑶断了,就能和林瑶在一起,结果却是等来这样的结局。   按照皇帝如今的情况,这孩子到底多么弥足珍贵就不说了,林瑶也会母凭子贵的。   林瑶问起云付在军中的生活,云付道,“别提了,那地方简直不是人呆的。”云付说起军中的生活来。   一时旧友相聚,到是十分可乐的事情,林瑶叫人端来云付最爱吃的火锅,陪着他一边吃一边闲聊了好久。   这几日,王正泽心烦的不行,主要是钟氏总是哭哭啼啼的,原本顾太傅说要帮顾家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又改了主意。   钟念秋是跟这个伯父长大的,感情深厚,自然见不得他这般,但是顾太傅不管,王正泽更是冷漠以待,这让她越发的慌乱了起来。   王正泽也不是没有感触,真的不懂钟念秋的难处,但是比起他的仕途来,这些都无关紧要,他自嘲的想着,或许皇帝说道对,他就是个私德有亏,毕竟连十年发妻都可以抛弃…… 这个钟念秋更是没有让他欢喜的地方,就更不会在意了。   云付回到了家中,因为林瑶有了身孕的缘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国公夫人说了好几遍才问道,“娘,你刚问什么?”   国公夫人见他这般魂不守舍的很是奇怪,说道,“就是问你什么时候要回去,娘好给你准备换洗的衣裳,药材之类的,你嫂子都忙,也不好总是烦劳她。”   云付听了这话就来了精神,说道,“娘,您上次用的皮子就挺好,那边初春时节还特别冷,我就用那个皮子垫在床上,就是太少了,您再多给做几身,还有娘,你上次给我的银子都花光了,你再给我点?”   国公爷在旁边静静的坐着喝茶,他眉目锋锐,一举一动都带着威严,在家中他是个十足的严父,只偶尔看向国公夫人的时候,目光才会变的温和一些。   在一旁听了云付的话,重重的把茶杯放在了长几上,发出咚的声音来,吓的云付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果然听他说道,“上次你走的时候你母亲不是给你塞了五千两的银子,你都花光了?可真是败家子,都多大了,还有脸跟父母要钱湖啊,看我不打死你!”   上次云付说要做一番事情来,可是把国公夫人惊喜坏了,不过知道想去西北,却是不同意的,觉得那地方风沙太大,舍不得云付吃苦,国公爷倒是挺高兴的,觉得云付好容易知道争气一回,男人就是要多锻炼锻炼,自然是支持的,国公夫人拗不过两个人,走之前特意塞了五千两的零花,这可是大数目,谁知道这才不到半年就已经花光了。   眼看国公爷要发作了,吓的云付直接站往外跑,只是到底害怕,脚上一个不稳,一屁股跌倒在地上,直接趴着了,这让刚好追过来的国公爷见到,刚好一脚就踹了过去。   国公夫人忍不住捂着脸,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爷,您别打了!”   “就踹了一脚……”   云付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趁着国公爷回应国公夫人这会儿,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出去,就是屁股上挨了一脚,只觉得疼的不行。   晚上国公夫人给云付送药,见他已经擦了药,总算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什么时候能懂事呀。”话虽然如此,却还是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来,里面放着十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一百两的,最大数额是五百两的银票,算起来是三千两。   “我知道你在那边要花的银子多,本来想多给你一些,但是你嫂子有了,她又什么都吃不下去,多买一些鱼胶过去给她补一补,偏生这东西又贵,如果从公中拿钱,怕是其他人不高兴,就准备拿了我自己贴己的银子买……”   云付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了后面上,问道,“娘,吃鱼胶对孕妇好吗?”   “不止鱼胶,还有燕窝都可以。”   云付马上就道,“娘,你也给我买一份!”   国公夫人奇怪的看了眼云付,说道,“你买一个孕妇吃的补品做什么?”随即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你不会是在外面荒唐,让女子有了身孕吧?”   “没有!”   云付再三保证,国公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叮咛了许久,“婚事不要急,都已经拖到这时候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等着你在西北做出点成绩来,到时候给你姑姑说下,升了官职,调回京城里,娘再给你找一个好姑娘。”   云付不敢再说了,怕是让国公夫人起疑,但到底不死心,主要是担心林瑶的身体,他可是知道皇帝的孩子没有一个好的,就是唯一活下来的三公主都是靠药吊着一条命。   反正就是很担心,想着那对孕妇好的东西肯定要吃,等着国公夫人走后,就出门去买补品了。   云付这一次在京中休息一个月,隔着几日,林瑶店铺的时候都会跟着去,在一旁给林瑶打打下手,他的嗅觉依然敏锐,对吃食很是有几分见解,和林瑶探讨一番的,倒也乐在其中,别说向来不喜欢外人的向老爷子也很喜欢云付,对着林瑶说道,“倒是难得纯良之人。”   一来二去的,云付去的多了,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这一日国公夫人见仆妇送来了半斤的燕窝,忍不住说道,“是不是送错了,我可没定。” 那送货的伙计说是府中六爷定的,因为之前没有货,所以等了一段时间,今日特意送了过来。   国公夫人心中打鼓,喊了云付身旁的随从来问,知道他频繁的去林记,她也去林记吃过,那火锅的味道确实是叫人惊艳,但是那个店主不是内阁大臣王正泽的下堂妻?为了这件事当初还闹的很凶。   国公夫人当时看着林瑶写的自请下堂书还哭了好久,觉得命运捉弄人,这样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居然落得那样一个结果。   后来她去用膳的时候,还特意去看了眼,当时林瑶正在店里,只一眼就觉得这个女子,生的不仅美貌惊人,且气质出尘,一点也不像是和离书上写的那般,当时还觉得有些疑惑。   国公夫人到了林记,进去了一趟,这会儿正是饭点,人也颇多,国公夫人看到许多人传来注目礼,那远处似乎还有个熟人,想了想又退了出来,反而是去了对面的茶楼,选了个二楼的雅座,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对面。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过了一会儿云付就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子,她定睛一瞧,真就是林瑶。   两个人显得很是熟稔,那林瑶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见到自家儿子笑的跟傻子一般的…… 不得不承认,几个孩子中,这个小六生的最好,就是这般傻笑,居然也不觉得难看。   国公夫人却是一肚子气,好东西都长在脸上了,怎么就不长长脑子?这一看就是分明心悦对方的样子。   只是一想到,这个林瑶或许已经有了身孕,而且这肚子是他们小六的骨肉?不对呀,不是说因为林瑶不育,这才和离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国公夫人当真是坐不住了,只恨不得当场就跑出去拽着云付询问原委,但她也不是个没有轻重的,这时候出去,只会让路人看热闹,然后让儿子和林瑶难堪,而且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其实也不确定,万一只是她的猜想呢?   国公夫人一时在屋内踱步,最后说道,“回去。”   但是等着回去了之后,国公夫人越想越是郁结,想到婚事上一直不得志的小儿子…… 难得他心悦,却是个不能在一起的人,她拆又拆不了,却又不能同意,不知道如何,直接就病倒了。   ***   一下子就到了七月底,天气热的不行,林瑶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脸也圆润了一些,新缝制的夏衣都是很宽松的尺寸,几乎是没有腰围。   林瑶睡了个午觉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的,有了身孕之后就发现,火气非常大,加上天气炎热,实在是有些难捱。   茂春原本给林瑶打扇子,见她醒来马上就问道,“夫人醒了,是不是口渴?”说完就见睡眼朦胧的林瑶点头,赶忙就起身去案桌上倒了一杯果茶来。   林瑶喝了一口,面色缓和了一些,起身到了窗口,结果那阳光直直的照在脸上,烫的吓人,赶忙退回来,对着茂春说道,“还是给我来一碗酸梅汤吧。”   茂春心疼林瑶,一边叫小丫鬟去拿,一边给林瑶打扇子,林瑶却道,“这都扇多久了?你也歇会儿。”说着拿过茂春手里的扇子,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只是扇出来的风都是都是带着热气,索性把扇子一丢,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茂春跟着蔡参学了一些医理,知道有了身孕之后,更是怕热,就说道,“咱们也买一些冰吧。”   许多人家,夏季里会把冬天存放的冰拿出来摆在屋里,随着冰块融化就会散出寒气来,这样可以解暑。   只是今年夏季意外的炎热,那冰块水涨船高,林瑶又开了一家林记的分店,生意倒是十分的好,但是要存起来还那十万两点债务,所以倒也不敢乱花。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茂春一个激灵站起来,说道,“不会三爷来了吧?”又道,“这都半个月了吧?”   林瑶目光里就透出几分希冀来,但还是理智的的说道,“老夫人病了,三爷总要伺疾,这才多久?不会是他。”   “虽然要伺疾,但是也不至于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吧?”茂春撅着嘴,有点替林瑶委屈的说道。   两个人正说话的功夫,那脚步声就越来越近了,然后赵恒的声音,“这会儿在睡午觉?已经醒了,那就好。”随着这话,竹帘子被撩开,林瑶就看到了赵恒。   赵恒穿着一件青竹纹的窄袖圆领长袍,戴着一顶竹冠,十分的简练清爽,一进屋就忍不住皱眉,说道,“怎么这么热?”再去看林瑶,见她神色饱满,目光温柔,眉眼顿时就柔和了起来,指着李苋说道,“去把冰拿来。”   李苋就把带来的冰块放在屋内,慢慢的屋里就变得凉快了起来。   赵恒许久没有见到林瑶,其实也就是半个月,半个月之前太后突然又病了,跟去年那症状差不多,皇帝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但其实心里也是惦记林瑶,算是两头煎熬了。   “三爷,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往常赵恒一般都是晚上过来。   赵恒一下子抱住了林瑶,轻柔的把她圈在怀里,看了眼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把手虔诚的放在肚皮上,说道,“委屈你了。”   林瑶道,“有什么委屈的?”林瑶也环住了赵恒的腰身,果然瘦了一些,想来这些日子都没有吃好,说道,“老夫人不适,那是天大的事情,三爷抽不开身,那不是正常?”   赵恒见林瑶说的理所当然,忍不住一阵心疼,说道,“你应该有怨恨的,怀着身孕,天气又炎热难捱,自然是不舒服。”   “我真的没有……”   “阿瑶,在我前面,你可以生气。”   林瑶一时愣住,她真的没有怨恨吗?其实也不是怨恨,就是觉得有些难过,烦躁的时候,酷热难捱的时候,总是希望身边有人陪着她。   但其实她早就学会了做一个懂事的,明理的人,这正是家里人教导她的,也是王正泽要求的,时间久了她也这么想的。   赵恒见林瑶突然不说话,一时抬头看她,林瑶却把脸深深的埋入了他的怀里,闷闷的说道,“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说着这话,就伸出手指来,点着三分之一的指甲盖那么一点。   赵恒原本心疼的,结果看她这模样,只觉得可爱的不行,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就说道,“可以再多一点委屈。”   林瑶压在指甲盖上的拇指又往前挪了一点,说道,“就这么多。”   赵恒终于忍不住大笑。   林瑶从赵恒怀里抬头,眼眶却是红红的,娇嗔的说道,“刚还说我委屈了,这会儿就自己笑,倒是不知道三爷是怎么想的。”   赵恒紧紧的把林瑶抱入了怀里。 第105章   林瑶问起赵恒母亲的病情来, 道,“年纪大就很容易不舒服,身子不适, 心情自然也不好,三爷还是要多陪陪才好。”   赵恒和林瑶坐在了圆桌旁边的椅子上,不远处放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大块的冰,那冰渐渐融化, 水汇聚在托盘里, 泛着冰冷的凉气, 弄得屋里也十分的舒适。   茂春拿了酸梅汤进来, 也给赵恒倒了一碗。   林瑶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只觉得酸甜入口,那如同火烧的喉咙一下子就得到了缓解,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赵恒见了也跟着喝了一口,随即抿了抿嘴, 又一口气给喝光了, 随后放下碗来, 说道, “痛快。”   林瑶却是不敢这么喝, 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赵恒喝完, 一旁的茂春又给他添了一碗,等着喝了两碗,这才觉得舒服了, 说道, “这肯定你是做的酸梅汤。”   林瑶笑道, “三爷要是喜欢就多喝点。”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林瑶觉得缓过来了,就起身去了厨房,赵恒本来舍不得她去,但是他也知道,有了身孕也不是一味的养着,除了太重的活儿,又或者疾跑之类的,适当的烹饪,不仅无碍,还会对生产有利。   “走路慢些。”   林瑶去了厨房,里面像一个蒸笼一样,热的不行,她也不敢进去,就在外面跟厨娘说话,道,“前几日不是做了鸡蛋面,拿出来放蒸笼上蒸了,浇上老油,再晾干。”随后又在隔壁调了麻汁,切了胡瓜丝当做配料,才算是完事了。   因为天气太热,林瑶也不敢多待,怕是中暑,安排完就回了房间,因为放了冰,屋内一如既往的凉快,赵恒正在看一本闲书,不过显然一直在等着她,见她进来马上就起身说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林瑶掰着手指头数着,那模样倒是有点可爱,赵恒忍不住看了眼,眼底满是笑意,一下子就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好了,我知晓了。”   晚膳就是林瑶之前吩咐厨娘做的凉面,还有几道其他菜,林瑶往上面撒了一把的胡瓜丝,两勺的麻酱汁,又加了半勺的辣椒油,拌了下,等着面条充分的吸收了调味汁,就可以吃了。   赵恒道,“这是凉面?”   林瑶点头,说道,“三爷快尝尝,合不合您的口味。”   赵恒也很喜欢吃辣,浇了两勺的辣椒油,等着吃了一口面条,麻酱汁浓重的口味在口中扩散开来,先是麻酱汁的甜中带香的味道,让味蕾极其舒服,然后是辣油的香辣味道,两种味道交叠在一起,几乎成了绝品。   “好吃。”赵恒忍不住说道。   鸡蛋面筋斗,加上是蒸熟的,口感非常的好。   “那就多吃点。”炎热的夏季,吃上这样一碗冷面,倒是比汤面要舒服一点,林瑶发现自己的胃口好像慢慢的变大了,平日里吃一碗就饱的,今日却忍不住多吃了小半碗。   吃完凉面,再吃上一块切好的西瓜片,又解腻还解渴,冲刷了一遍口腔,只觉得清爽的不行。   赵恒显然很喜欢吃这个面,无论是调味汁还是面条本身都很好吃,一口气吃了两大海碗,要不是吃不下去了,估摸着还能继续。   饭后两个人去散步,因为太热,就走在有树木的林荫道上,但是林瑶还是觉得有些热,少不得出了一层薄汗,赵恒拿了一把团扇给她扇扇子。   两个人静静的走着,偶尔相视一笑,又十分的甜蜜。   皇帝因为太后的病情,也不能多待,晚上就要回去了,林瑶特意去了厨房做了一碗鸡丝粥出来,一共两个罐子,一个是鸡汤一个是粥罐,说道,“喝的时候在拌在一起热下就行了,怕是先放一起,那味道入了粥里,等着发散就不好吃了。”   “倒是辛苦你了。”   ***   太后病情稍缓了一些,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用膳了,今天的晚饭是鱼片粥,但或许是因为大病初愈,味觉麻木,吃什么都觉得没什么滋味,吃了两勺就放下勺子来。   吕嬷嬷劝道,“娘娘,您好歹多用一些。”   太后道,“实在是没胃口。”又问起国公爷来,“刚也没聊几句,犯了困就睡了,他是什么时候出宫的?”   “您睡着之后还守着您许久,刚一个时辰前出的宫。”   太后皱眉,道,“倒也是难为他了。”随即语气带着几分抱怨道,“你说国公夫人这日子过得,儿女听话懂事,夫君又对她一心一意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御医看了病回来,跟我说是郁结于心。”   也是凑巧,太后病倒的时候,国公夫人也病倒了,不然这进宫里探望的就不是国公爷,而是国公夫人了,毕竟男子多有不便。   吕嬷嬷其实不知道国公夫人为什么病了,但是有所耳闻,大概是和云付有关,想着可能是心疼儿子去西北受苦吧,不过这话她不敢对太后说,毕竟太后也是很喜欢云付这个侄子,怕是让太后心绪波动,想着还是等着过几日病情稳定了再说吧。   好在太后马上就转了话题,问起皇帝来,“陛下又出宫去了?”   吕嬷嬷笑着说道,“是呀,这都半个月没出宫了。”   太后显然也是心领神会,嘴角也不自觉地的带出笑容来,只是很快就又叹气,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可真是心急。”   吕嬷嬷却道,“宫里不安生,不在宫里生也好。”   太后一听,脸上就没了笑容,道,“那睿王之孙刚入宫没半个月就上吐下泻的,要说真不是人祸,当真是不信。”   可是太后却找不到是谁做的手脚。   太后都怀疑宫里这些事儿都人祸,是李贵妃搞鬼,李贵妃也承认了,但是她找了那么多年,却毫无进展,这让她又觉得所谓的人祸不过就是李贵妃的一面之词,当初她洗尽了李贵妃的羽翼,她又怎么还有人手在宫里?   但是每次她都准备说服自己的时候,宫里又会出一些事情。   比如这一次,睿王之孙这才入宫多久?因为聪明伶俐,被许多人看好,她瞧着都挺稀罕的,结果不过几日就不知道吃了什么,上吐下泻的,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去问过伺候的宫人,那吃食都是试过毒的,自然无碍。   这让太后又开始本能的恐惧了起来,当初金皇后一尸两命的时候,她就直接晕过去了,那种窒息一般的无望,叫人胆寒。   皇帝回了宫,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太后的寿阳宫里,又把两个罐子交给吕嬷嬷说道,“是鸡丝粥,去热下吧。”   吕嬷嬷一瞧就知道了,高兴地不行,正好太后晚上吃得少,她正发愁呢,赶忙接过就拿着去了后面的茶室里。   茶室里常年都点着炉子,倒也不用去御膳房,费时间不说,还要经过人手,这段时间来人心惶惶的,她是真的怕了。   打开鸡汤的罐子,倒入干净的陶罐里,煮的沸腾了,再倒入白粥搅拌下,等重新沸腾起来就可以盛出来了。   旁边还有两个小碗,打开来一看有一把切碎的榨菜末,还有一小碗的榨菜,她叹息着这个女子的聪慧和体贴,心里也开始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等着做完就送入了内室,太后正在和皇帝说话,但是目光却频频的看向这边,显然她也是期待的,果然等着她端着碗进来,忍不住说道,“居然是鸡丝粥。”   吕嬷嬷把碗放在了案桌上,又摆了两个小碗出来。   天气炎热,刚热的粥,也不好马上就吃,毕竟太烫了,不过太后虽然语气嫌弃,只是目光却一直忍不住朝着这里望了过来。   就是皇帝也感受到了太后的急切,等着一会儿可以吃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后吃了一口粥,熬的好的鸡汤,那鲜香味特别的浓郁,几乎第一口就是,随后是米粥的粘稠软糯,那之后就又吃到了扯成条状的鸡丝。   这这鸡丝应该是重新做的小鸡,而不是熬汤用的,因为等着熬完了汤,那鸡肉就很柴了,养分充分都被纳入汤水中。   这个鸡丝又嫩又香,想来是后面重新配的。   太后吃的很满足,等着吃了几口就觉得有些腻,刚好看到旁边放着榨菜末,撒了一些进去,再去吃,榨菜的咸不仅解腻,还把粥的鲜度也提升了上去。   食不言寝不语,不过一会儿,太后就把一小碗的粥给喝光了。   等着放下调羹,皇帝从吕嬷嬷手里接过温茶递给了太后,太后喝了一口茶水,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吕嬷嬷看着是真的高兴,都恨不得那女子能入宫来给太后做膳了。   “倒是有几分手艺。”随即问道,“她的身子骨怎么样?一定要安心养胎才是,其他什么都没这个重要。”   皇帝却一如既往的说道,“母后,没有的事情。”   太后气的眉头皱起,最后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又说起睿王之孙赵跃来,道,“那么小的年纪就入了宫来,也是可怜,你去瞧瞧吧。”   赵恒应了一声,但还是陪着太后,等着她入睡了这才起身去了赵跃住的地方,几个孩子都住在一起。   入宫的孩子就有六个,如今只剩下赵跃和另外一个赵穗。   赵穗在这些孩子当中算是比较聪明的,但是做事太过一板一眼的,不会随机应变…… 就算是这样,之前在几个人中也是佼佼者,但是自从赵跃入宫之后,再一比,就被比道尘埃里去了。   赵跃聪慧机灵,又守礼明是非,就是赵恒自己看着非常的喜欢,只是毕竟不是自己所出,人心隔着肚皮,谁也不知道。   他更喜欢他和林瑶的孩子能站在那个尊贵的位置上,如今只能把赵跃推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这样想,赵恒对赵跃就格外的宽容和温和,询问了他今日的状况,知道已经恢复了许多,倒也很欣慰,又宽慰了几句就准备走了。   只是等着站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扯住,赵恒回头,看到赵跃露出希冀的目光来,道,“陛下,我能见见祖母吗?”   按道理,既然要过继到宫里,那就不能在和外面有联系了,但是赵恒却并非真心想让他做皇太子,所以也就没有那么苛刻了,立即对李苋说道,“你去赵传睿王夫妻入宫吧。”   李苋应了一声就出去,刚到了门口看到赵穗站在院子里一脸的嫉妒,他一直都十分自负,但是自从赵跃入宫,他就发现,自己变得一无是处,就是皇帝请来的老师,也只会夸赞赵跃而不是他。   “是他自己故意吃坏掉的食物。”   李苋一愣,随即看了眼身后跟着出来的皇帝,马上就道,“您可不能乱说。”   “就是,我没有乱说,前几日吃的蒸馍,他就偷偷的藏在袖子里,等着发霉了才吃,然后他就病了,你们都开始心疼他!”   李苋十分的吃惊,但是看赵穗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看了眼皇帝,见他眉头紧皱的走了过来,背手而立,威严的问道,“你要知道有个罪名叫欺君之罪。”   皇帝的气势逼人,压的还是孩子的赵穗连连后退,但到底他性子十分固执,一板一眼的,只要认定的时候就会如何害怕也会坚持,几乎是哭着哽咽道,“我偷偷去他屋子里了,凭什么他后来的,要住主屋,我却住在偏房?我气不过想去主屋睡,谁知道在屋里睡着了,等着醒来发现他回来了,一时害怕就藏在帐子后面,本想着后面偷偷的出去,谁知道却是看到他把发霉的馍给吃了。”   皇帝回头,看到脸色苍白赵跃扶着门框,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赵跃抿着嘴不肯说话,旁人再问,就会说想祖母了,然后默默的落泪,看着就让人心疼,赵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是想回去了,但是找不到借口,只好用这种生病的方式。   睿王夫妻入了宫来,他们在路上就已经听闻了这件事,心里急的不行,等着看到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的赵跃自然是心疼万分,但是让皇帝意想不到的是,当赵跃坚持要出宫回家的时候,睿王居然颤抖的伸出手,打了一巴掌。   那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屋内,别说是皇帝,就是赵跃自己也愣住了。   睿王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居然做出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来,你当这宫里是什么地方?任由你胡来吗?实在是太叫我失望了。”   赵跃一脸的不敢置信,随即目光里慢慢带出失望来。   赵恒神色渐渐变的漠然,李苋却是心中鄙夷,所谓的祖孙之情,到底也抵不过权势,不过他在宫里已经看多了这样的事情,倒也麻木了。   只是李苋忍不住想着,林瑶知道皇帝的真正身份,会如何反应?也会像睿王这般,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变得势力起来吗?   皇帝本来想放了赵跃家去,如今却是改了主意,就放任他们在宫里了。   ***   一转眼就到了月底,林瑶的胎位也十分的稳当了,又和往常一般,隔着一天去店里,看看铺子,然后继续跟向老爷子做向家菜。   这一日,林瑶在店里跟高掌柜对完了账本,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去了后院,向老爷子这些日子以来情绪都不高,自从梦到孙女之后,他就显现郁郁寡欢的,林瑶也不是没给他找过人,但是人就好像突然消失了,根本就没了踪迹。   李苋有一次得知之后,偷偷的对林瑶提醒道,“夫人,您要是真想找,可以找三爷帮忙。”随即又提点了一句,“老爷子人脉挺广,您这边也费了不少力气,却都找不到,这只能说明,有人不希望你们找到她而已。”   林瑶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不得不说,李苋说的话真就是一针见血了,但是林瑶不愿意麻烦赵恒。   向老爷子难得非常喜欢云付,问道,“小六那小子怎么最近都不来了?”   向老爷子从六公子,到后面直接变成了小六,林瑶不得不佩服云付的本事,他好像做不好任何事,但是偏偏他身边的人都喜欢他,据说太后也十分爱护,如今向老爷子显然也被他收买了。   林瑶想起老夫人病来,说道,“说是国公夫人病了,所以没办法抽身吧。”   要不是国公夫人病了,赵恒也不会耽误那么久才过来,林瑶想着那碗鸡丝粥,也不知道国公夫人吃了没有,是不是满意?   国公夫人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的,还是觉得难受,她就是想不通,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善良的她实在是做不出拆散儿子和林瑶的事情来。   但是要放任这件事吧,又觉得不妥。   眼看马上就到云付回西北的日子了,国公夫人终于坐不住了,起身穿衣,漱洗打扮了一番就去了林记。   国公夫人其实没什么大病,就是不舒服,郁结于心,用了药就会好一些,但是想到林瑶和儿子的事情,就又会觉得胸闷。   到了林记正好是饭点,来吃饭的人有点多,还是高掌柜知道这是国公夫人,特意给她找了一间雅间,这才让国公夫人有了地方坐。   “夫人,您要用点什么?”如今天气炎热,吃火锅就显得太热了,生意渐渐的冷淡了,但是后来林瑶就想了一个办法,在后厨里把客人想要吃的材料都刷好,然后送过去,倒也不太热了,而且还解馋,然后林瑶上次吃着冷面不错,又推了这个出来,倒是十分受欢迎,这样一来客人又变得多了起来。   高掌柜就推荐道,“我们这里做的冷面挺好吃的,夫人要不要尝尝?”然后指了指菜单下面的一个菜名,“这几个菜肴也都不错。”   国公夫人心烦意乱的,也没什么胃口,高掌柜推荐什么她就都点头,说道,“都来一些吧。”   高掌柜从雅间出来就直接去了后院,林瑶正在学做新菜,不过她现在是越来越老练了,向老爷子稍微提点下就做的很好了。   向老爷子很是欣慰,说道“不错,这般下去,明年年底就能出师了。”   旁人学向家菜,从入门开始教起,没有个八九年的功夫是别想出师的,但是林瑶却有十足的天赋,一学一个准,很神速。   高掌柜走进来,对着林瑶耳语了几句,林瑶愣住,向老爷子问道,“出了什么事?”   “国公夫人来了。”   向老爷子挑眉,倒是十分的通情达理,说道,“你去招待下吧。”   林瑶点头,想了一会儿,就去了厨房,问了高掌柜国公夫人的点菜,有一个羊肉火锅,还有几样常吃的配菜,还有个冷面。   林瑶亲自给她调了麻酱汁,还做了一碗酸梅汁过去。   国公夫人本来一肚子气,但是到了这边又鼓不起勇气来找林瑶理论,她能对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说什么?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不过一会儿就上了菜来,先是喝了一碗酸梅汤,这一路上赶路,加上内火大,也是口干舌燥的,喝了一碗就觉得神清气爽的不行,然后吃了半碗的凉面,这麻酱汁的味道奇异和面条融合在一起,居然就十分的好吃,最后才是火锅。   酸梅汤是凉的,冷面也是凉的,这会儿在吃冒着热气的火锅就不觉得热了,还是和以往一般,羊肉卷尤其的鲜嫩,沾着油碟吃起来,又辣又爽口,里面的几个配菜都是她爱吃的,倒也吃的十分畅快。   国公夫人发现,本想来找林瑶说教一番的,结果吃了一顿饭,那气顿时就消了,实在是太好吃了。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林记开的这么红火了,实在是好吃。   那高掌柜知道国公夫人吃完了,特意端了一碟西瓜来,随后笑着问道,“您吃的如何?还合口味吗?”   国公夫人赞了几句,高掌柜的眉开眼笑的说道,“您的菜是我们夫人亲手做的。”   国公夫人这才愣住,道,“她……”   林瑶知道国公夫人病了,也很是担心,所以国公夫人过来用膳,她就亲手做了,也算是一分心意。   高掌柜过来说道,“夫人,国公夫人喊您过去呢。”   别说第一次要见婆婆,林瑶还是有些紧张的,如果是她一个人过,倒也不用管这些,但是她腹中的孩子那么弥足珍贵,她要努力的给孩子一个所有她能给的。   自然包括祖母的疼爱。   等着林瑶进了雅间,国公夫人看到林瑶还是愣了下,或许是因为有了身孕的原因,略微胖了一些,倒是长辈们比较喜欢的珠圆玉润的模样,但是这不是让国公夫人惊讶的,只是因为林瑶太出众了。   她就站在门口,姿态不卑不亢,容貌清丽出尘,气质出众。   国公夫人上次也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不如今天真切。   她也见过不少美人,但是像林瑶这般的也是少见,她突然间就理解了儿子的心情,这样一个人,别说是云付了,就是她也喜欢。   更不要说烹饪技艺还那么好,刚才的几样菜就没有一个不合胃口的,国公夫人也算是十分挑剔的,能入了她的眼,也是不简单。   等着国公夫人再去看林瑶微微隆起的肚子,最后一点怒意也没了,这可是云付的孩子呀! 第106章   林瑶其实原本有些紧张的, 但是看到国公夫人一下子就觉得十分的亲近,她和云付太像了,生的相似, 连神态语气都很像。   说起来国公夫人年岁也不轻了,眼角还有鱼尾纹,但是目光却一如既往的清透,肤色白皙细腻,加上看人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目光温和, 看着就叫人想要亲近。   “林夫人?快坐下。”国公夫人看到林瑶的肚子, 忍不住说道。   林瑶就坐在了下手,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偷偷打量着你,场面颇为尴尬,国公夫人本就不善言辞,更是不知道如何和一个陌生人人攀谈, 还是林瑶先开口说道, “听六爷说, 您身子不适, 养了许久, 如今可是好些了?”   林瑶自然不会说赵恒,所以就选了云付, 或许是下意识的就觉得两个人并无暧昧的原因。   可是在国公夫人耳朵里,见林瑶叫的这么熟稔,就觉得坐实了两个人的关系, 一时百感交集, 说道, “就是心里不大痛快,倒也没什么。”   这时候茂春送了茶水进来,还有一碟子的糕点,国公夫人一看,绿色是青团子,捏的圆圆胖胖的,看着就十分的喜人,还有糯米糕,却不是用模子印出来的,而是自己捏的形状,是个挑了花瓣的花糕。   里面应该是豆沙馅儿,隐隐透出红色的底色来,白加红的颜色,十分的漂亮。   国公夫人道,“这可是真是漂亮,是谁家的糕点?”   林瑶道,“是我自己做的。”   国公夫人露出几分惊愕的神色来,道,“林夫人这灶上的功夫,实在是叫人惊叹。”国公夫人提起女红,厨艺来,也都是没有底气的,因为她都做的寻常,特别是女红,出嫁时候需要新嫁娘绣的喜服还是找了其他绣娘做的,她就绣了一个简单的盖头,所以就格外的喜欢那些能干的女子,再去看林瑶,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林瑶就拿了个小瓷碟给国公夫人夹了一块糯米糕,国公夫人瞧着都不舍的吃,觉得实在是漂亮,林瑶笑着说道,“夫人要是喜欢,下次再来吃就是,不用觉得舍不得。”   国公夫人道,“哪能总是劳烦林夫人。” 说完话就咬了一口,外皮软糯,里面却不是豆沙馅儿,一股特有的香味扑入鼻中,国公夫人惊喜的说道,“是玫瑰花馅儿?”   林瑶点头,说道,“前几日得了一些玫瑰,想着不日凋零就有些可惜,索性做了花馅儿来吃。”   国公夫人忍不住暗骂云付,就说前几日偷拿了不少御供的玫瑰花来,因为她很喜欢这种花,每次从蜀中进贡而来,太后都会把大半送到国公府来,几个儿媳妇也懂事,也都推脱不要,所以但凡有玫瑰花,都是她独一份儿的。   前几日云付在她院子里鬼鬼祟祟的了半天,再去一看玫瑰花就少了许多,原来是借花献佛了。   国公夫人喜欢玫瑰,自然喜欢吃这玫瑰馅儿的糯米糕了。   她向来克制,毕竟要保持窈窕的身姿,但是这一次实在是忍不住,连着吃了两个,这才停了下来,不过这糯米糕也不大,一个也就鸡蛋大小,等着吃完就觉得口渴,又喝了一口茶水,却发现这茶水味道有些特别…… 再一看居然也是花茶,只是除了玫瑰,还有一种绿色果子,带出奇特的清香味,而这种味道不仅可以提神,还让人有种爽口的感觉,。   林瑶见国公夫人好奇,说道,“我在里面加了……”   国公夫人发现林瑶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非常有见解,国公夫人也喜欢谈论这些,她平日就是打牌种花,做一些糕点之类的,自然是不及林瑶的,也做的很寻常,但是国公爷很喜欢,只要是她做的,都会吃的精光。   这也是她们夫妻之间的乐趣。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吃食,又转到最近流行的衣服款式来,林瑶看了眼国公夫人的衣裳,说道,“这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这一边的腰身要是收的再紧一点就好了。”随即夸赞道,“侯夫人的腰可真细,就这么一点…… 这里绣上缠枝纹的绣花,还能显得腰身更细一些。”   林瑶说的是用绣花的视觉错位,国公夫人听的满心欢喜,说道,“林夫人好眼光,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倒是谈的十分投机,主要是林瑶的见识广博,烹饪,女红更是在行,国公夫人随便说什么,都可以接的上话。   国公夫人本来是带着敌意来的,毕竟林瑶这身份实在是不合适,而且未婚先孕,也是不妥,说明林瑶是个不守贞的女子。   但是一番攀谈下来,却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国公夫人这心里的秤就稍微往林瑶这边倾斜了一点,也不是没有人家娶下堂女…… 那王正泽也是续弦了不是?   两个人一谈就说到了下午,走之前林瑶给国公夫人包了一盒她喜欢的糯米玫瑰糕。   在林记,国公夫人就彻底放下了成见,只是等着回到了国公府里,看着能干的世子妃,还有下面几个出身名门的儿媳妇门…… 她突然间就说不出要纳林瑶的话出来,这是给几个儿媳妇添堵?   谁稀罕这样的妯娌呢?   结果又郁结于心躺床上了,因为她发现,还是做不出个决断来。   不过到也不拦着云付了,想着林瑶这般出众的女子,也就是因为名声所累,有了下堂妻的名头,前夫婿还是个内阁大臣,位高权重,要不然,早就应该改嫁了。   国公夫人无数次的想着,如果林瑶不是下堂妻就好了。   国公也见国公夫人总是这般病着,心里头担心,每日里都会早早回来陪着,他早回来不要紧,家里几个儿子倒是遭殃了,天天都被喊去问事情,他们生怕说错话,都战战兢兢的,弄的整个府邸,都十分的压抑。   好家伙,还有云付每天还没心没肺的,林瑶在林记就去店里,不在就去别院里,整日的混吃混喝的,甚至都不想去西北了。   这一日,终于被世子看不过去,堵在了路上。 第107章   世子爷比云付大上许多, 云付在他前面大气也不敢喘,这府邸里他第一个害怕的就是父亲,然后就是大哥了。   “你说你从小到大闯了多少祸事?不都是娘在父亲前面给你说项?给你收拾烂摊子, 如今娘病着,你也不说在一旁伺疾,整日的跑出去吃喝玩乐的。”   云付都也不敢大声说话,嘀咕了一句,世子爷没听清, 皱眉问道, “你在说什么?”   “娘不就是有些不舒服?也不是什么大病, 而且我早上去看过娘了, 她还把我带过去的糕点吃光了,胃口可好了。”云付拿了昨天从林瑶那边拿的糯米糕,正是上次国公夫人在林记吃的,林瑶一直惦记着,刚好昨天又做了一些就让云付带回来了。   世子皱眉, 训斥道, “你这说的是人话?跟我过来, 回西北之前不许出门。”   距离回西北的日子也就剩下几日了, 云付还想趁机多出去玩几天, 但是他实在是不敢跟大哥硬碰硬,就这样被拽着去了主屋。   这会儿正是下午, 刚吃过午饭,按道理人都应该不在,结果好家伙…… 游廊里坐着几个嫂子, 伺候的侍女嬷嬷加起来都十几个, 还有他的哥哥们也坐在旁边的葡萄架下面安静的喝茶, 唯独父亲一个人站在门口,皱眉看着大哥领着他进来。   云付就知道,肯定糟糕了,果然还没进来就被父亲骂道,“你又死到哪里去了?”说完就要上前踹云付,云付下意识的就躲在了大哥后面,世子倒也不是一味的责骂云付,还是在前面的挡了挡,说道,“爹,娘还病着呢,这般吵闹会让她不高兴。”   云付这个心寒,好家伙,原来是怕揍他,让母亲不高兴了。   云付在院子里待了一下午,原来过几日就是国公夫人的生辰,正好今日是沐休的日子,大家才都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办。   大家都用心准备了贺礼,国公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等着轮到云付,他顿时就惊慌了,因为他根本就忘了这件事。   在所有人的逼视下,云付只好撒谎说道,“上次娘不是很喜欢那个齐郡主的绣品?我准备那个。”   世子盯着他,好心的提醒道,“小六,你要知道那可是双面绣,可不是寻常人都可以绣出来的,好的绣品最少要绣个一年半载的,就是向绣房预定,那也要时间,可不像是其他东西,马上就能买到。”   云付在世子的注视下,心都是慌的,本想说实话,一转头就看到父亲严肃的面容,顿时魂都没了,他敢肯定,自己要是真不记得娘的生日,恐怕马上就要被他爹打死了。   “我真准备了!”   好容易从院子里出来,丫鬟就问云付,说道,“六爷,奴婢怎么不记得您准备了贺礼?”   云付却道,“这不用你管。”   云付换了一身衣裳就出了门去,今日林瑶没去林记,他就直奔别院而去了,路上却是自暴自弃的想着,大不了他提前回去不就完了?到时候爹就算是如何生气…… 也不至于跑到西北去揍他吧?   这一边,下午几个孩子都在,还一起谈论如何给她贺寿的事情,又看着接聪明伶俐的孙辈们,国公夫人这才觉得舒心了一些,脸上也带出了笑容。   ***   云付到了别院的时候林瑶正在和丫鬟们打马吊,如今倒也不热了,赵恒吩咐李苋送了许多冰来,放在屋里,十分的凉快。   蔡参自从打上了马吊,一下子就上瘾了。   每次只要考茂春,她就提议打马吊,然后蔡参就……   不过说是大家一起打,其实都是林瑶和蔡参之间的对决,两个人棋逢对手,每一局都是斗智斗勇的,十分的激烈。   云付跑过来,因为熟门熟路的,很快就找到他们打马吊的地方,一进屋就忍不住喊道,“可真是凉快。”   林瑶看到云付过来,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又问吃饭了没,见他热的满头大汗,喊了茂春给他端了酸梅汤过来解渴。   云付贪凉,直接坐在了冰块旁边,又接过茂春递过来的酸梅汤,喝了一口气,凉爽入口,十分的解暑。   这才觉得缓过来一些,林瑶就问起国公夫人,“那糕点可是还合口味?”   林瑶倒是挺喜欢国公夫人的,因为和云付太像了,让她很自然就有了亲近感,昨天刚好李苋又送了玫瑰过来,林瑶就又做了糯米玫瑰糕。   云付道,“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早上带过去,都给吃光了。”   林瑶听了自然是高兴,随口和云付闲聊了几句,过了一会儿,云付歇了一口气回来,就跟着他们一起打马吊。   云付的马吊也打的好,他一来,总算是三足鼎立了,打起来倒是比之前还有意思。   打了半个时辰,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撤了卓,云付陪着林瑶去外面走走,夜风十分的凉爽,倒也少了白日里的炙热。   晚上林瑶准备个凉面,倒也不用亲自动手了,厨房里已经能做出七七八八的味道来。   “什么时候生呀?”   云付是个细致的人,走路十分的小心,有时候看到路边有个坑,还会自己站过去挡住,怕是林瑶踩空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一开始自然是难过的不行,但是慢慢地也不知道怎么,等着接受了这个事实,再去看倒也没什么了,毕竟都是他喜欢的人。   “明年初。”   云付算了算时间,等着过完了年,就找个借口拖一些时日,就差不多了,但是一想到贺礼的事情就头大,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年是混过去了,等着过年回来…… 要是父亲的气还没消呢?   云付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林瑶就问了起来。   云付倒也一五一十的说了,“好家伙,我一进院子里,大家居然都在,然后我爹就不说了,别看在外面如何威风,在我娘前面一句重话都不敢讲,还当我们不知道…… 原来是为了我娘过寿的事情,还问我们准备了贺礼没有,他们可都是有备而来……”   “双面绣吗?”林瑶忍不住笑,说道,“六爷你帮了我良多,倒也没有还过礼,这礼物就我来帮你补上.”随后问道,“那你三哥准备的贺礼是什么?”   赵恒性子沉稳,自然不会和云付一般。   云付一时有些心慌,想说自己不知道吧,刚才就说在父亲面前都交代过了,在林瑶注视下,硬着头皮说道,“就是个…… 红宝石的头面。”   好在林瑶也没继续追问,这让云付松了一口气,结果听林瑶说要做了绣品给他,赶忙说道,“你身子重,如何能做这费眼睛的事情不打紧的,我皮厚肉粗,大不了让我爹打一顿就是。”   “我之前断断续续绣了一个,就差一点了,正好给你。”   “之前绣的吗?”   等着林瑶带着云付回去,看到林瑶准备的绣品,惊的不行,说道,“可真是好看。”林瑶秀的是猫儿扑蝶的图案,正面是橘猫,反面则是小白猫,十分的生动可爱。   云付高兴的不行,说道,“就送我了?”   林瑶点头,就看到云付高兴的跳起来,说道,“那怎么行,我不能收。”但是手里却是紧紧的攥着,舍不得放开。   林瑶忍不住笑,觉得云付这模样当真是孩子气,说道,“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拿去就是。”   云付道,“阿瑶,你可真是对我太好了。”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小六,你又在做什么?” 第108章   厅堂里点了不少的灯, 怕是林瑶看不清踩空了,赵恒特意吩咐过这件事,正和曹嬷嬷想到一处去了, 所以这会儿要比平时还要亮堂。   林瑶一听声音就露出惊喜的神色来,转过身去看,果然是赵恒。   赵恒目光阴沉,但是看到林瑶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露出一个冰雪消融之后的笑容来, 两个人郎情妾意的, 看的云付在一旁酸死了。   不过云付也不是没眼色的, 主要是刚才赵恒的神态实在是不好,他也是害怕的,趁着皇帝没注意到自己,一溜烟就跑了。   赵恒原本想要发作一番,却见云付识相的溜了, 哼了一声, 算是放过他了。   晚上, 林瑶漱洗后上了床, 赵恒穿着一件轻薄的白绸里衣, 坐在床边看书,见她过来, 马上就起身让出位置来,一般两个人睡的时候,都是让林瑶睡在里面, 这样林瑶口渴什么的, 赵恒也方便照顾她。   说起来在宫里, 都是他睡在里面,毕竟是天子,还有个隐晦的事情,就是怕有刺客,自然是要外面的妃子来抵挡的。   但是在这里,赵恒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而且很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就应该睡外面,保护自己的妻儿。   林瑶躺在里面,盖上了湖绿色的蚕丝被,那冰凉丝滑的触感,让她十分的舒服,忍不住喟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赵恒说道,“三爷,夜深了,您也睡吧。”   赵恒就把书放在旁边的长几上,吹了灯等躺了上去,刚要拉被子就感觉到林瑶转身过来,他马上就伸出手臂去抱住了她的腰身,很是一副紧张的模样。   林瑶靠在赵恒的怀里,感觉到他有力的胸膛,这才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赵恒柔声的说道,“睡吧。”   自从有了身孕,就很容易犯困,窝在赵恒的怀里,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很快就睡了过去。   早上,赵恒一般起的都很早,林瑶醒来的时候赵恒都已经漱洗完了,正让李苋伺候着他宽衣,腰背挺直的,光是看着那背影就可见英挺。   林瑶十分的欢喜,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赵恒生得好,眉目疏朗,比起漂亮的云付来,身上多了几分男子的英挺和威严。   赵恒见到了动静,摆了摆手让李苋退下,自己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站在床沿问道,“今日不是在家里歇着?又不需要早起,在多睡会儿吧。”说着看向了林瑶的肚子,因为睡觉,里衣被掀开一角,露出林瑶微微隆起的肚皮来。   赵恒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四周,见屋内没人,一般林瑶和赵恒在一起的时候,身边伺候的人都会识相的走开。   林瑶就看到赵恒把脸轻柔贴在了她的肚皮上,那头发扎的她痒痒的,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随着林瑶的笑,那肚皮一动一动的,赵恒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好痒。”   好一会儿,林瑶也梳洗完毕,两个人一起用早膳,林瑶看着菜品颇为丰盛,鲍鱼粥,她自己腌的两种酱菜,荷包蛋,鱼片汤,烤虾,八宝酱鸭。   就问起云付来,“可是给他送去了?”   茂春在一旁给林瑶布菜,把她喜欢的几样菜都夹到了前面的碟子里,笑着说道,“六爷天没亮就醒了,饿的不行,直接去厨房了,当时还在做早膳,好家伙,这鲍鱼粥刚出锅,他就喝了两碗。”   林瑶这才放心了,赵恒正在给林瑶剥鸡蛋,他倒是从来没伺候过人,更不要说自己剥鸡蛋了,他敲了一下蛋壳,然后顺这个碎掉的地方,一片片的剥,因为新下的鸡蛋,所以很难剥开,赵恒费了好长时间才把鸡蛋剥干净了。   林瑶本来不想吃鸡蛋的,实在是不爱吃煮鸡蛋,但是看到鸡蛋白上坑坑洼洼的凹痕,显然是赵恒费了不少力气,倒也不忍心,沾了沾酱油就吃掉了。   赵恒看了自然是高兴,说道,“再吃一个吧。”说完又去剥…… 这一次倒是十分的熟练,很快就剥出一个来。   林瑶无奈,在赵恒期待的目光下,又吃了一个。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气氛倒是十分的愉悦,等着用晚膳,赵恒陪着林瑶去院子里走走,迎着清晨的晨曦,那阳光十分的舒适。   等着走了一段,赵恒扶着林瑶坐在了旁边的木椅上,让李苋拿了一个锦盒过来,递给林瑶说道,“打开来看看。”   赵恒经常会送林瑶东西,有时候一块雕工精美的美玉又或者昂贵的首饰,有时候则是少见的糕点,还有衣裳之类的,但是这个沉甸甸的,看分量应该是也是首饰,打开来看,果然是一套精巧的的红宝石头面。   和平时穿戴的不同,这套头面非常的轻巧,林瑶拿起一个偏凤来,发现果然正常的轻上许多,听到旁边的赵恒说道,“你说之前的首饰太沉了,就让人给你做了的好戴一些的。”   “让三爷费心了。”林瑶显然很喜欢,让赵恒给她戴上其中一个篦子,茂春拿了铜镜来,林瑶看了眼很是喜欢,又问道,“这几个红宝石都成色都很好…… 其实也不用给我准备这么多,应该先紧着老夫人那边的贺礼才是。”   林瑶昨天问云付赵恒准备的贺礼是什么,恰好就是红宝石的头面,而近日赵恒又送了她一套,就以为是一起选的,不过这种宝石都是有限的,老夫人过生辰才是重要的事情。   赵恒一愣,“什么贺礼?”结果说完就对上了林瑶疑惑的目光,他脑子转的飞快,马上就想起来国公夫人的生辰到了。赶忙说道,“原来那件事呀,都准备好了。”   天气炙热,到了中午的时候就热的不行,要不是屋里放着冰,可真是有些难熬,曹嬷嬷跟茂春去京城买尺头去了,回来的时候就忍不住对着林瑶说道,“李总管可真是有本事,现在外面都买不到冰了。”   今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那冰块自然是很难买了。   林瑶正昏昏欲睡,这话左耳进右耳出的,倒也没在意,茂春小声说道,“夫人要睡了,咱们出去吧。”   等着两个人出去,林瑶似乎听到茂春问曹嬷嬷,“那个李总管真的是太监吗?”   林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对劲儿,但是又迷迷糊糊的,一时睡意袭上来,就一觉睡了过去。 第109章   云付原本准备在国公夫人过节之前溜掉的, 但是因为林瑶帮助,自然是就是有了贺礼,而且因为这绣品太过出众, 反而期待起过寿的事情来,他一直都被家里不待见,总说他做事不走心,十分不靠谱,也想借着这个贺礼扬眉吐气一番。   所以原本这几日就要回西北的, 但是他跟父亲说, 想要给娘亲过了寿再走。   国公爷一开始还半信半疑的, 后来看到了云付拿出来的贺礼, 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出自名家之手的,一时百感交集,这才觉得云付大概是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自己娘了,欣然就同意了, 回头给兵部打了个招呼就行了。   国公夫人不喜欢张扬, 而且因为国公爷是国舅爷的原因, 所以更加低调, 也就是办个家宴, 但是本身国公府子嗣繁茂,加上孙辈们, 还有十分要好的亲戚,最少也是几十人的家宴了。   因为天气炎热,把以往在后花园办的寿宴换到了厅堂里, 也买了许多冰块, 一时国公府里, 人来人往,宾客迎来,十分的热闹。   国公夫人穿着红色的绡纱裙,戴着百宝的珠玉冠,画着精致的妆容,虽然不在年轻了,但是保养得当,神态轻快天真,倒是把身旁姿色平平的世子妃给比下去了。   一旁的赵夫人对着嫁入国公府里来的小女儿说道,“也怪不得国公爷心里只有国公夫人一个,你这婆母当真是少见的美貌。”又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只觉得自叹不如,道,“也不知道吃的什么,那肤色如同羊脂玉一般的。”   赵夫人的小女儿道,“娘,这您可学不来。”   “你这丫头,这嫁过去了就开始替夫家说话了?”赵夫人假装生气的说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女儿解释道,“娘,你能有像我婆婆这般,家里的事情,什么都不管,当个甩手掌柜的心?而且有时候还要听大儿媳妇的唠叨?”   赵夫人一听,再去看,果然看到世子妃不知道跟国公夫人说了什么,国公夫人点头如蒜,听话的不行,“……”   赵夫人沉默了下,忍不住道,“这真是各有各的命。”不过转念一想,婆母事儿少,这做儿媳妇的不也好过一些?顿时就安下心来。   各自立场不同,自然就想法不同。   等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献礼的时候,赵夫人看着人群中,因为生的格外漂亮而引人注目的云付,对着女儿嘀咕道,“你们家这位六叔,生的可真好,貌似潘安也不过如此了。”随即又道,“就是做事不着调,说起来国公府里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就是这个六叔拖了后腿,到底准备了贺礼没?”   “有,听夫君说是双面绣。”   赵夫人听了忍不住嗤之以鼻,嘀咕道,“那可不是寻常的绣娘可以绣出来的,而能绣的出来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娘为了准备你的贺礼,特意去打听过,那几个人根本就不接…… 别是随便找个人糊弄出来的吧。”   赵家小女儿倒是挺喜欢这个六叔的,人长的漂亮,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笑起来格外的天真,和外面传闻中不太一样,她一开始也提防着,到后面就完全抛开了偏见,听母亲这么挤兑,忍不住道,“六叔其实人挺好的,也就是运气不好……”但是提起贺礼来,也是有些没底,因为之前她听国公夫人说过喜欢襄阳郡主绣的双面绣,就想着也去买一个,结果叫母亲去打听结果就是来不及了。   这云付一直都在西北,到底是社么时候定制的?   见女儿沉默了下来,赵夫人道,“肯定又是吹嘘的,当真实烂泥扶不上墙。”   赵家小女儿倒是想要反驳,最后却也是无话可说,毕竟她也没底。   除了几个儿女的贺礼,还有孙辈们,一时热闹非凡,倒是叫讲究多子多孙是福气的人们艳羡不已。   几个孩子们都贺礼,自然都是用心的,国公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结果等着看到云付送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原本是用红布包着的,云付自信的把红布一掀,里面居然是一个空木架子,他一愣,“咦,东西呢?”   赵夫人对着小女儿说道,“你瞧,真就是个不争气的。”   赵家小女儿却露出失望的神色来,看了眼丈夫,见他也是皱眉。   “你这不孝子,到底在做什么?”国公爷气的要骂人,云付却是惊愕的不行,生生的被他爹打了一巴掌,一时场面十分的尴尬。   就在这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丫鬟抱着东西跑进来,喊道,“六爷,错了,这才是贺礼。”   来人正是云付的丫鬟雁南,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把东西放在了国公夫人前面的台子上。   掀开红布的那刹那,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有人喊道,“这是谁家的手笔?可实在是太漂亮了。”   那是非常精致的双面绣,正反两面不同的颜色,而那猫眼神顽皮,扑蝶的动作又顽皮可爱,显得栩栩如生。   云付骄傲的挺着胸,说道,“娘,漂亮吧。”   “是呀,当真是少见的珍品!”国公夫人本就是没有城府的,这会儿更是激动的落泪,说道,“我们小六可总算是长大的。”国公夫人自然是喜欢这礼物,但是更多的是对云付的肯定,想着终于懂事了。   国公府了一直都挺和睦的,虽然暗地里也有不少的不满,但是却没有大矛盾,更何况是在母亲的寿宴里,几个兄弟,姐妹们也都跟着夸赞起云付来。   这一天,国公夫人就没有放开过云付的手,简直是高兴的不行,这让国公爷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   林瑶这一日没有去林记,歇在了家中,这会儿西瓜也已经熟了,茂春提了个大西瓜来,刚从井里捞出来的,还滴着水。   用棉布擦拭了一番,然后切开,里面的瓜肉熟的透红,一切开就能闻到西瓜特有的清爽瓜香来。   茂春递了一块给林瑶,说道,“夫人,这是李总管早上送来的,说是御供的瓜,可甜着呢。”   林瑶吃了一口,入口清洌甘甜,十分的好吃,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西北的沙瓜,吃起来更甜。”   这西瓜甜不说,还有沙瓤,林瑶一时觉得好吃,连着吃了两块,本来还想吃的,怕是太过寒凉,这才停了下来,茂春见林瑶一副没吃够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夫人,您要不在吃一块?”   林瑶却摇头,指了指瓜皮,说道,“你们吃完就把瓜皮留下来,晚上炒个瓜皮吃,倒也解暑。”   “这瓜皮还能吃吗?”茂春露出心疼的神色来,“其实不打紧的,我问过蔡郎中了,您想吃什么就吃,主要是心里高兴就行,别是压着自己,不用吃瓜皮。”   赵恒走了进来,听了这话吓一跳,问道,“谁要吃瓜皮?”   茂春觉得这事儿还是要跟赵恒说一说的,道,“夫人吃了两块西瓜,就觉得不太够,但是又觉得太寒冷,刚让奴婢把西瓜皮切了炒菜吃呢。”   赵恒,“……”   然后林瑶就看到赵恒用那种,极为心疼的目光看着她,说道,“倒是委屈你了。”说着又哄道,“就忍一忍,等着生完,你想吃多少就多少。”   赵恒坐在林瑶的旁边,摸了摸她的发顶,温柔的哄着,林瑶原本并不觉得委屈,这个孩子是她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吃点东西怕什么?本就是应当,但是见赵恒这般,像是哄着孩子一般哄着自己,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第110章   林瑶是真的想吃炒西瓜皮, 把最外面的一层硬皮去掉,留下白肉,上面还沾着少许的红色西瓜, 随后切成薄片,葱油开锅,翻炒一会儿就熟了。   炒西瓜皮味道有点酸酸的,吃起来很爽口,而且清热解暑, 倒是夏季解暑的菜肴。   林瑶解释了一番, 众人这才解惑, 赵恒也就放下了一颗心, 把剩下的西瓜都吃了,然后让人端到了厨房去做。   赵恒漱洗之后,换了常服出来,坐在林瑶旁边,接过茂春手里的蒲扇, 有一搭没一搭的给林林瑶扇着。   茂春虽然觉得赵恒扇的不如她, 但是也鲜少有当家的会这般心疼夫人, 光是这份心意就没的说了, 比起扇风带来的凉意, 恐怕就这份心意,就能让林瑶心里惬意了, 就识相的悄悄退了下去。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林瑶就说起给孩子做的衣裳来,曹嬷嬷不让她做, 但是她自己又忍不住偷偷做了两件出来, 赵恒也期待了起来, 说道,“我瞧瞧。”   林瑶就和赵恒回了屋内,林瑶拿出自己做的小衣裳来,是红绸的料子,摸起来非常的柔软,上面绣着个胖嘟嘟的孩子在吃桃子,看起来憨态可掬,可爱的不行,领口边角则是绣上了忍冬花的暗纹,既不会磨到脖子,看起来却又十分的精致,赵恒看着自然是喜欢的。   “阿瑶的女红可真是出众。”   林瑶倒是没有和赵恒说起来自己会双面绣的事情,主要也一直没机会说,听了这话,就道,“六爷,您倒是好福气。”   “什么?”   林瑶掰着手指头数,说道,“您瞧我生的也算周正,会灶上的活儿,女红也出众,您这不是好福气,是什么?”   赵恒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拧了拧林瑶的鼻子,随后把人揽入了怀里,额头抵着她的,柔声说道,“当真是我的福气,现在这种日子,有时候想想像做梦一般的。”   林瑶原本就是调侃下,没想到赵恒说的这般柔情蜜意,一时红了脸,抬头主动的亲了过去。   好一会儿,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分开,林瑶的嘴唇被吻的娇艳欲滴的,赵恒却是不敢再看,如今正是要节制,毕竟怀着身孕,赵恒忍住不去看,起身拿了蒲扇过来,给林瑶扇,天气实在是太热了,稍微动一动就满头大汗。   屋内毕竟摆着冰块,倒也很快就凉快了下来,林瑶就问起国公夫人的寿辰来,其实刚才她也是没想起来,结果看了做的小衣裳,就想起自己秀的那绣品来,正是送给了云付去当贺礼…… 按道理今日这样的大日子,赵恒应该是在国公陪母亲过寿才是。   “三爷,今日不是国公夫人寿辰?”   赵恒明显一愣,犹豫了下,说道,“吃完宴席我就先出来了,你这身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句话都没毛病,放着她一个孕妇在别院里,担心也是正常,更不要说赵恒这年纪还没成亲,子嗣自然是最重要的,寿宴上露个面就行了。   但是林瑶怎么觉得就不对劲儿。   不过还没等她发问,晚膳却是做好了,有林瑶之前想吃的炒瓜皮,林瑶看着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自从有了身孕开始,对着想吃的东西,会特别的忍不住。   她想着这或许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想吃的缘故吧。   今天晚膳也十分的丰盛,有林瑶平时爱吃的烤鸭,粉蒸肉,清蒸姜丝鲈鱼,还有火腿笋片汤,吃起来非常的鲜美。   不过林瑶最想吃的还是吵西瓜皮,等着入口,果然酸甜软,是想吃的那个味道,赵恒还没吃过这个,但是看到林瑶一副爱吃的模样,也夹了一块来吃,和想象中的不同,他以为味道会有点怪,但其实吃起来很舒服,而且细品还有一股西瓜特有的那种清香。   林瑶见赵恒喜欢,忍不住笑眯眯的,让茂春又多夹了一些过来。   吃了炒西瓜皮,又加上其他菜肴,也就饱了,赵恒又陪着林瑶去走走,但是因为太热,只在树荫下走动。   第二天早上,林瑶睁开眼睛的时候,赵恒已经走了,林瑶今日要去店里,也就失神了一会儿就麻利的起身漱洗去了。   只是等着茂春伺候她梳妆的时候,忍不住说道,“你去叫人问问关于三爷的事情。”   茂春一愣,问道,“问什么?”   “三爷爱吃什么,如今在哪里任职,为何还没成亲…… 能问多少就问多少。”林瑶说道。   ***   国公夫人这个寿辰过的开心,第二天去宫里的时候,特意带上了云付送的那一副双面绣,天气炎热,太后喜欢坐在水榭上待客,这样到还没能凉快一些。   宫女上了茶,那茶水滚烫,国公夫人实在是喝不下去,好在宫女有上了她喜欢喝的酸梅汤,这才喝了一口。   太后觉得国公夫人可真是不知道养生,越是炎热越是应该喝茶水,这才能解暑,但是看到国公夫人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白净的肤色,再想想自己的…… 顿时就不想说话了,各有各的命不是?   国公夫人不善言谈,都是太后问话说,她应答,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太后不想说了,那水榭里就安静了下来。   太后就准备送客了,国公夫人原本想要起身走了,忽然看到身旁的那个双面绣来,喜滋滋的掀开盖子,说道,“娘娘,我们小六终于懂事了一回儿,您瞧,这是他特意给我准备的贺礼。”随后又说起齐如珍来,“上次看郡主的贺礼,我就艳羡的不行…… 当然这个自然是没法和郡主绣的相比。”   国公夫人见太后盯着这个双面绣看,顿时就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忍不住皆是了一番。   太后细细的看了半天,问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绣的?”   国公夫人道,“这倒是没问过。”   等着国公夫人走后,太后让人宫女拿了齐如珍的绣品来,她仔细的端详了半天,说道,“这眼睛都神韵可是一模一样呀,没有错。” 第111章   等着国公夫人走后, 太后一个人呆了许久,吕嬷嬷见太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绣品上,来回的看了好几眼, 一直不知道是怎么个缘故,但是看太后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等了许久,她才听到太后忽然阴森的说道, “装的倒是一副圣洁的模样, 不肯屈就, 取悦陛下, 当时那神态,还当真是雨大了贞洁烈女,结果自己拿出来的绣品却是旁人代绣的,呵呵。”   吕嬷嬷想了前因后果,一下子就明白了。   太后站了起来, 说道, “笔墨伺候吧。”   当初齐如珍是被太后几乎赶着一般出的宫, 在京城里颇为狼狈, 吕嬷嬷觉得要是她的话, 就应该受不住直接回去了,结果齐如珍却是又时常的去国公府, 一来二去的就有了几分传闻,但又有什么用?太后喊了国公夫人入宫一次,国公夫人就不敢再次招待齐如珍了。   后来齐如珍想来也是走投无路了, 终于灰溜溜的出了京城。   吕嬷嬷就知道了, 太后又要责罚齐如珍了, 果然太后下了懿旨,撤掉了齐如珍郡主的称号,至于罪名则是欺上瞒下,品行不端。   一个女子,最为重要的自然是品性,吕嬷嬷可见齐如珍的艰难了。   国公夫人回去之后,越想越是觉得奇怪,因为太后一直在询问这双面绣到底是谁绣的,只是云付不肯说,她自然也是不知道。   等着后来知道太后下的懿旨,又听闻之前齐如珍送上来的绣品是找人代绣的,就一下子就明白了。   过了寿,云付就会该去了,但是他实在是不想走,西北风大呀,吃的也不好,那里的水也不好喝,之前想着做出一番成就来,可以得到林瑶的青眼,结果回来一瞧,好家伙…… 连身孕都有了。   但是他做事也不喜欢半途而废,怏怏的准备下东西准备走了,林瑶知道他要去西北之后,倒是给他送了不少东西。   云付原本沮丧的心情,等着看到这些食物,顿时就高兴了起来,都是他喜欢吃的,并且容易携带的,特别是几样榨菜,他就随口抱怨了下,那边的饭难吃,要是有林瑶做的榨菜就好多了,结果这会儿光是榨菜就两个小坛子,看着时间应该是他刚回来的时候就给他腌上了。   还有鱼干,腊肉,腊肠,都是容易携带的。   云付收到吃食,眼泪汪汪的,觉得林瑶如今身子不便还要做这些,实在是叫他感动,原本觉得要去西北受罪,如今却是又生出几分想要做出成绩来的心情,不能让林瑶失望。   国公夫人是这时候来的,她还没进来就卡到了那许多吃食,两坛子的榨菜,还有其他干货,那坛子显然是用店里的做的,因为上面写了林字,所以国公夫人都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林瑶做的。   一时忍不住想着,到底还是心疼,不然也不会送来这许多,不过她这会儿有了身孕…… 一想到这些,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忍心了起来,一个女子有了身孕却不被夫家知道,还要一个人扛起营生来不说,孩子他爹还要出远门去了。   国公夫人最是心软的,一边觉得林瑶有些可怜,一边又觉得两个人不合适,就算是她同意了,其他人也不会同意,几个儿媳妇也不会高兴,到时候说不定太后也会出面制止。   “娘,你怎么叹气?”   云付这会儿恨不得马上就收拾好东西,然后去跟林瑶道别,还要好好谢谢她送来的吃食,结果就看到国公夫人过来,只是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一看就是愁眉不展的模样。   “我就是来问问你,那个绣品到底是出自于谁的手笔?”   “我不知道!”云付马上就警觉的说道。   国公夫人打了下云付,疼的他哎呦一生的,又听国公夫人说道,“这件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我。”随后就把宫里的见闻给云付说了,他一听就急了,说道,“娘,我真不知道。”   国公夫人也是无奈,别看云付这一副做事不着调的样子,但是他要想瞒着什么,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倒是有些脾气。   云付见国公夫人要发作了,一时着急,随口从那些吃食中摸了个鱼干,塞入了国公夫人的嘴里。   “这什么…… ”国公夫人一开始倒是十分的生气,但是等着吃到了嘴里,只觉得怪好吃的,等着吃完一个,问道,“这是什么?”   “是阿瑶给我准备的鱼干。”云付见国公夫人神色缓和了下来,知道肯定是好吃,忍不住骄傲的说道。   “那这是什么?”   “这是腊肠,那是腊肉,那边放着榨菜。”云付怕是国公夫人又发作,捉了一把鱼干,又有些舍不得,毕竟去了西北,当真是什么都吃不到,就靠着这些东西熬着了,随即又放回去几块,“娘,您多吃点。”   这鱼干吃起来有嚼劲儿,而且没有腥味,越吃越鲜,说出不来的好吃。   国公夫人想拒绝的,但是手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直接就接过来了,想着先吃点,结果吃了一片又一片……   国公夫人吃人嘴短,忍不住问道,“你走了,林夫人怎么办?”   云付想想也是担心,说道,“娘,你有空多去帮我瞧瞧,她身边连个长辈都没有,着实叫人担心。”   国公夫人想想也是,但是一想到这是儿子惹出来的,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行了,我知道了。”心里头想着,无论如何都是他们家的血脉,儿子又在远在西北,还是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云付听了高兴,又狠狠心,给国公夫人拿了一些林瑶做的榨菜。   这要是别人做的,不过最廉价的榨菜,国公夫人肯定是瞧不上的,但是林瑶做的,这就拜不同了,随便一个预鱼干都晒的有滋有味的更不要说榨菜了。   等和云付走后,国公夫人早上就会吃一些榨菜,很是喜欢的样子,不过到底量少,吃了几天几见底了,围这还少吃了半碗的粥。   国公夫人想了想,说道,“给林夫人下个拜帖吧。”   这时候已经过了七月,到了八月底,京城天气依然十分炎热。 第112章   这个夏天格外的热, 已经到了初秋的季节,也没有任何的凉意,反而酷暑难耐, 林瑶已经听闻,有那受不住的老者中暑而亡的。   林记的生意也大不如前,不过夏季是火锅的淡季,这算是正常,好在有那凉面, 还有烤鸭撑着, 倒也经营的下去。   林瑶倒也不急, 开的分店之前已经赚了一笔, 她先叫人给万记送了过去,又把借款的日子给延长了半年。   接到国公夫人的拜帖的时候,林瑶有些吃惊,拿着拜帖来来回回的端详了半天,一旁的茂春说道, “夫人, 奴婢瞧着那个国公夫人和云六爷有几分相似, 倒是十分的好说话, 或许只是喜欢您做的糕点也说不准。”   “她那样身份的人, 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吃食而特意拜访?”   茂春想起不过一个郡主就趾高气扬的齐如珍来,顿时就明白了林瑶的话, 国公夫人比起齐如珍可是也摸不准国公夫人的想法,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凑在林瑶耳边悄声说道, “您上次不是让奴婢去打听三爷的事情?奴婢使了许多银子, 却都没有消息。”   其实林瑶也没抱希望, 毕竟越是高门大户,其实越是对这些事情管的严格,别说喜好了,有的门户严谨的地方,就是名讳也很难打听出来。   “既然国公夫人自己来了,您倒不如直接问她就是。”   林瑶也是这么想的,点了点头,回去漱洗了一番,想着是赵恒的母亲,倒也费了一番功夫,既不能太花哨,也不能太素净,最后选了一件玉色的杭绸褙子,下面是澜边的马面裙,乌黑的发鬓上只戴了一根镶嵌了一颗莲子米大小红宝石的簪子。   国公夫人没想到林瑶刚好住在他们别院的对面,心里一想也就懂了,想着也怪不得会动了心思,这孤男寡女的,一个生的俊俏,婚事拖了又拖,早就按耐不住了,一个则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就干柴烈火就燃起来了。   直叹气,想着,也是巧了,兴许这就是命。   等着到了别院,见林瑶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了,她那一点不满,一下子六消失了,瞧了眼烈日,倒也心疼起林瑶来,天这么热,又怀着身孕,如何受得了?   等着下了马车,就快步走过去,说道,“林夫人,快进去,别是中暑了。”   国公夫人眼中的心疼自然是非常显眼,林瑶心里暖了几分,说道,“就这么一会儿,倒也晒不到。”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就去了待客的厅堂,国公夫人说不上来什么,这地方和国公府比起来自然是寒酸的,但是却布置的非常舒适,每一样物件都摆放的恰到好处,温馨而雅致。   这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女人,国公夫人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茂春沏了热茶过来,还有一碟子瓜果过来。   国公夫人和林瑶闲聊了几句,越发觉得和林瑶谈的投机,之前就发现了,林瑶谈吐有物,无论国公夫人说什么都能接的上话,这谈吐行止倒是不必大家之女差。   一时两个人谈的缘分投机,国公夫人越发对林瑶满意,想着要不是那下堂妻的身份,当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合适人选。   到了午膳的时候,林瑶就邀请国公夫人一起吃,说道,“一直想要好好宴请您一会儿,今日总算是有机会了,您可不要拒绝。”   见林瑶说的这般诚恳,国公夫人倒也不好推辞了,而且她想起林瑶做的各种美味来,一时居然忍不住馋的流口水。   “倒是叨扰你了。”   林瑶让茂春给国公夫人重新沏茶,就起身说道,“我去厨房瞧瞧。”   国公夫人惊的不行,说道,“你可是怀着身孕呢,这可使不得。”向来温和的国公夫人难得强硬的说道,到了这种时候,她就不自觉地的带入了祖母的身份,小辈们不懂事,但是她一个做婆母的自然不能任由她们乱来。   林瑶见国公夫人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是很担心她,又听国公夫人说道,“林夫人,你万万不可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林瑶解释道,“国公夫人请放心,就是在外面指点厨娘几句而已。”   “这样……”看到林瑶采含笑的解释的模样,国公夫人顿时就有些尴尬,刚才一时被惊到了,而且想到这是云付的孩子就失去了从容,现在想来声音也太大了。   林瑶马上就挽住了国公夫人的手臂,说道,“我知道您也是担心我,我身边也没有个长辈,这还是第一次,有许多不知道的地方,其实心里很慌乱。”   国公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就安稳了下来,说道,“我怀我们家老大的时候也是挺慌的。”   林瑶见国公夫人脸色缓和了下来,又道,“您要是不嫌麻烦,可否指点我下。”   “我当然不嫌麻烦。”   一时两个人倒是十分的融洽,林瑶为了让国公夫人放心,和她一同去了厨房,国公夫人看到林瑶喊了厨娘出来交代几句,就是必须要要她调味的东西,也都是拿到外面棚子下面做,树荫下自然是凉快的,这才点了点头,放心了下来。   中午吃的凉面,入暑之后,林瑶隔着几天就吃一次凉面,等着吃完,再喝一碗酸梅汤,实在是人间美味。   国公夫人跟着林瑶吃了一次,这饭菜比起国公府自然是简陋的,一碟凉面,旁边放着四五个配料,两个凉菜,凉拌胡瓜鸡丝和蒜泥白肉,一个热菜是菘菜羊肉丸子堡。   羊肉丸子自然是林瑶店里的,吃起来弹牙鲜香,没有一丝的膻味,非常可口。   国公夫人吃的很清淡,不太擅长吃辣,但是看到林瑶在凉面里浇了一勺的辣子油,那辣子油和她平日里吃的又有些不同,非常的香,就放了一点。   麻将的甜香加上辣子的香辣味道,混合在一起,成就了奇特的口感,一下子就开了胃,国公夫人忍不住吃了好几口,但是越吃越辣,忍不住辣的深吸了一口气,急的还喝了一口酸梅汤,这才觉得缓和了下来。   林瑶见状说道,“夫人,您还能吃辣吗?要不让丫鬟给您重新换一份不辣的。”   “不用,还能吃。”国公夫人也觉得奇怪,居然还觉得挺好吃,当真是越来越上头了,又喝了一口酸梅汤,继续吃一口凉面,就这么都给吃光了。   等着吃完,国公夫人喝了一小碗的酸梅汤,舒服喟叹了一声。   本来准备只是说几句就走的,主要是国公夫人想替云付看看林瑶的状况,毕竟有了身孕,总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谁知道在这里居然用了午膳不说,后来林瑶要去走做,她觉得必须要陪着不是?然后转了一圈回来,就又困的…… 歇了个午觉,要不是怕晚上没人安排国公爷的晚膳,真就连晚膳也一同吃了。   走的时候也是拿了不少东西,特别是上次云付都不舍得给她吃的鱼干,带了一捆回去,原本有些漫长的路,因为有了鱼干,吃一口,在喝一口茶水,倒也很快就回去了。   等着晚上国公爷回来,国公夫人忍不住把林瑶夸上了天,国公爷鲜少看到国公夫人这般夸赞一个人,坐在饭桌上,问道,“比起老大的家的如何?”   世子妃也是十分的能干,这是大家默认的事情,但是国公夫人却道,“比老大家的还要能干。”随即又凑在国公爷的耳边,悄声说道,“那个双面绣,绝对是她绣的。”   国公夫人在屋里午歇的时候,看到屋内的一个绣屏摆件,绣的是牡丹花,却是十分难得双面绣,随口问了下伺候的丫鬟,丫鬟倒也没防备,就道,林瑶是学过这刺绣的。   随后,国公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您说,要是这样的女子给当儿媳妇,你愿不愿意?”   “她一个下堂妻,如何配得上?”   国公夫人顿时就没了脾气,见国公爷开始埋头吃晚膳,夹了一口林瑶做的腊肉,吃了倒是十分起劲儿,一时心里发堵,道,“侯爷最近火气大,也不好吃这种腊肉。”说着硬生生的叫人撤了下去。   看到国公爷不舍的目光,国公夫人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那之后国公夫人就经常去林瑶的住处,每次都会带着许多东西,有时候衣料,有时候则是吃的,甚至还有新出的首饰。   当然国公夫人回去的时候也是满载而归,带着不少林瑶做的吃食。   一转眼就到了十月底,天气终于转凉了,风里也带出几分寒意来,这一日国公夫人又叫人拿了新皮子出来,叫人收起来,准备给林瑶送过去。   世子妃倒也不是心疼那些皮子,就是不懂国公夫人的做派,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谁知道向来很好说话的国公夫人却是一直装糊涂,也不说给谁,也不说为什么这般,世子妃也不好多问,毕竟她是做儿媳妇的。   但是对着自家嬷嬷说道,“这才多大?是不是老糊涂了!”   “世子妃,您可不要乱说。”   世子妃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说道,“我也不是心疼那些东西,就是娘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呢?”   等着世子妃走后,国公夫人叫人备了车就往别远走,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对着一旁的大丫鬟说道,“阿瑶一个人在外面,夫君也不在身边,我要是在不照顾她,谁管她?”   “您说的是。”   大丫鬟虽然这般迎合了,但是心里却是忍不住想着,那林瑶也不像是缺东西的人,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甚至这边还没看到西域的葡萄,那边已经有了,但是这话她却是不敢说。   等着到了别院外面,国公夫人突然愣住了,因为她看到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远远的望去,似乎是皇帝? 第113章   过了一会儿, 有丫鬟茂春跑出来,手里拎着个什么东西,李苋笑吟吟的接了, 随后皇帝就上了马车,往京城而去了。   国公夫人见马车过来,赶忙藏在树后面,这才躲过去。   赵恒坐在马车上,拿出林瑶叫茂春送给他的鱼干来吃, 晒的很硬, 但是从边上可以撕下来, 一条一条的, 越嚼越香。   李苋给皇帝递了一杯茶水,随后说道,“小的刚才瞧见国公夫人了。”   皇帝显然也是看见了,说道,“阿瑶一个人, 能找人说说话也是好的。”除了纯鱼干之外, 还有加了辣子入味的麻辣鱼干, 不过这东西最多放一个晚上, 天气太热, 隔了一日就吃不了,皇帝拿了一块麻辣鱼干吃, 又麻又辣的,非常开胃。   “可是……”   “舅母性子我知道,要说谁陪着阿瑶合适, 也就是她了。”随即又道, “再说, 以后入了宫,总不能一人,也是艰难。”   李苋一听就明白了,皇帝这是特意纵容国公夫人和林瑶来往了。   一转眼天气终于凉了起来,许多人觉得终于舒了一口气,突然间就下了一场大雪,倒是措手不及。   入冬之后林记的生意有蒸蒸日上了起来,入账也多了起来,但主要还是赵恒叫人送了许多炭过来。   冬天的时候,最好吃的自然是羊肉火锅,锅里放了切好的羊腿,葱姜蒜,小火炖下,炖的酥烂就可以吃了。   下了面条,几片烫好的菘菜片,倒入炖好的羊肉汤汁,就是暖胃的红烧羊肉面。   林瑶喜欢上了做面条,夏季的时候正是好时候,有空了就和丫鬟婆子们一起在院子做面条,这会儿正好拿出来吃。   赵恒和林瑶坐在屋内的炕头上,下雪之后天气就突然冷了起来,烧了地龙,屋内这会儿暖烘烘的。   林瑶的肚子也渐渐的显怀了,赵恒担心看了一眼,就制止了,林瑶要给她递筷子的动作,自己从茂春手里拿出过来,又给林瑶也摆上,说道,“你坐着就是。”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随着预产期的接近,赵恒也开始紧张了起来,只恨不得每天都陪在林瑶身边。   羊肉汤泛着香味,林瑶加了一点醋,用筷子搅拌了下,先是吃了一口面条,鸡蛋面劲道爽滑,加上了羊肉的香味,十分的可口。   终于羊肉就不用说了,炖的酥烂入口,在嘴里就要化掉了一般。   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悄悄的吃着饭,配菜还是林瑶腌的脆甜胡瓜,咬上一小口,脆脆的爽口开胃不说,榨菜的咸的激发的羊肉汤味更加的鲜香。   等着吃完,林瑶额头上就冒出细密的汗珠子来,舒服的舒了一口气,再去看赵恒,他已经在吃第二碗了,男人饭量总是比女人大。   赵恒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吃的好睡得香的,都有些发福了,只是神态是从来没有过的放松,就如同正常居家过日子的寻常人一般。   林瑶靠在迎枕上,轻柔的摸着肚子,问道,“是不是该回去了?”   赵恒一愣,放下筷子,坐到了林瑶身边,揽着她的肩膀,问道,“你知道了?”从旁边拿过一个小毯子来,轻柔的盖在了林瑶的腿上。   林瑶很自然的就依偎进了赵恒的怀里,茂春轻手轻脚的把炕桌撤了下去,又摆上了一碟子瓜果,热茶,这才又重新静悄悄的退下。   外面又开始下了雪,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看着窗外的雪,一时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林瑶转过头准备喝茶,赵恒给她端了过来,林瑶就着赵恒的手,低头喝了一口,说道,“李总管在收拾行囊。”   赵恒每次来都会留下一些东西,换洗的衣裳,喜欢用的物件,闲书之类的,来来往往的,一开始带回去了,再后来则是觉得麻烦,索性就留在了别院里,如今倒是堆了不少赵恒的东西。   入了冬,之前第夏衫就要带回去了,林瑶特意叫茂春整理了出来。   赵恒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来,林瑶就知道有事,果然听赵恒说道,“我要出门一阵子。”这种时候赵恒是不愿意出门的,但是凤凰山的那位有些不太好了,毕竟是长辈,肯定要去看一眼的,更不要说小时候对赵恒也是十分的关心。   林瑶听了也是颇为不舍,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赵恒算了算时间,来回最少要两个月的时间,说道,“要两个月,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留个人来别院里。”   林瑶乖巧了应了一声,把脸埋入了赵恒的怀里,像个孩子一般的,这让赵恒心都软了,忍不住重新把人抱在了怀里,亲了亲她的面颊,发鬓,却满是不舍和疼惜,没有任何的渴望,满是温情。   赵恒留下来的人是个中年男子,三十多岁的样子,目光锐利,但是性格去却很闷,赵恒说一句回答一句,没有花里胡哨的话,只有两个字的遵命。   林瑶能看出来这个人很敬畏赵恒,一时想起赵恒身份疑惑来,虽然国公府是京中数一数二世家,但是赵恒也不过是一个次子,并非继承了爵位。   他身边的人却个个都是不同寻常的人物,几乎是万金油一般的李苋,那位堪比大世家小姐一般出众气质的侍女尚真,车夫,其他的随从,都十分的训练有序。   而且眼前这个人,林瑶只觉得也是不简单,他走路气息沉稳,但是几乎没有任何的动静,像是猫一般的,这人的功夫怕是很高。   林瑶也不是没问过国公夫人,但是却没问出什么来。   越是问不出来,反而越是觉的奇怪…… 就好像故意要去隐瞒一般,因为一个人无论如何小心,总会留下踪迹不是?林瑶忍不住想着,假如赵恒不是国公府的三爷呢?那他会是谁?   一想到这个可能,林瑶就觉得心口狂跳了起来。   赵恒喊了好几遍才让林瑶回神,他本来准备上马车了,又担心了起来,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第114章   外面又下起了雪, 赵恒握住了林瑶的手,只觉得有些冰,许多千言万语只变成了一句话, “外面冷,赶紧进去吧。”   林瑶一向不会问赵恒的事情,他公事上的,家中的事物,但是这一次看着他如刀削一般冷峻的面容, 威严天成, 就是当初第一次去见太傅顾大人的是, 他的气势也不过如此, 这样一个人,当真只是一个次子?   这一次林瑶颇有些忍不住,问道,“这一来一回就要许久,可是去哪里?”   赵恒一愣, 林瑶从来不过问他的公事, 再去看她, 见她满脸的疑惑不解, 顿时就想起来, 林瑶这些日子和国公夫人走的很近,虽然以往为了方便他在外, 他是国公府三爷的事情,也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甚至在国公府还有个自己住的院子。   林瑶是不可能从国公夫人处得知他的身份。   但是这件事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之前不说只是觉得行事方便, 他也习惯在外面用三爷这个称呼, 再后来和林瑶两个人恩恩爱爱的,过着如同寻常夫妻一般的生活,这种充满烟火气息的日子让他流连忘返就更不想说了。   赵恒抿着嘴,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听到李苋喊道,“三爷,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林瑶推了推赵恒,说道,“三爷,快去忙吧。”   赵恒深深的看了眼林瑶,目光里充满了眷恋,随后看了眼她的肚子就大步流星的上了马车,最后渐行渐远。   赵恒走后,林瑶回到了屋内,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又想起赵恒欲言又止的神态来,越发觉得他这身份成谜了。   不过她向来不是疑神疑鬼的人,她和赵恒的开始本就是有些荒诞,要真是较真,就没有一件过得去的事情了。   这样一想,林瑶很开就释然了,拿着一旁绣到一半的绣绷子,又开始一针一线的给孩子做起衣裳来。   国公夫人正在给国公爷收拾衣裳,明日就要陪着太后和皇帝一同去凤凰山,原本她也是要跟着去的,但是因为最近不舒服,总是不舒坦,其实就是云付的事情让她不痛快,加上天突然冷了,得了个风寒,在家里休了几日,这两天才刚刚痊愈,国公爷心疼就没让她去了。   “年纪也不小了,不要什么事冲在前面。”国公夫人唠唠叨叨的说着话,想到凤凰山的上的寒冷,又叫丫鬟拿了两对狐狸毛的护膝过来,说道,“不要仗着自己体质好就不戴护膝,你还记得舞阳侯吧?和你一般的年纪,就得了腿疾,只要天气阴冷就酸痛。”   国公爷当年也是文武兼备的全才,身材高大,神色威严,都说外甥像舅,看到皇帝就能看出国公爷的性情来。   平时府里的人,见到国公爷都是战战兢兢的,就是世子爷在自己父亲前面大气也不敢喘,但是这会儿国公爷却冷着脸站在原地,任由国公夫人唠唠叨叨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世子爷过来,见到这模样,习以为常的当做没有看到,反正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他爹是个妻管严。   国公夫人收拾了一番,就准备入宫去见太后了。   准备了一套给太后做的冬衣,还有皇帝的耳暖,最后再犹豫了下,还是把林瑶叫人送来的鱼干放到食盒里。   自从上次看到皇帝之后,国公夫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她也不好多问,随后想着云付这孩子向来和皇帝亲厚,说不定是云付托付皇帝去看下林瑶,而且这鱼干也实在是美味,或许是只是去拿下吃食而已。   国公夫人倒也没往心里去,主要就是在门口见到,也就见皇帝拿了东西而已,再说皇帝和林瑶?她是想都不会去想的,因为根本就是十分的荒诞的事情。   到了宫里,太后稳坐在屋内喝茶,她最近气色不错,穿着一件墨绿色金线的夹棉狐狸毛比甲,戴着镶嵌着东珠的抹额,瞧着十分的雍容华贵。   只是脸上却是带出几分不耐来,正对着吕嬷嬷抱怨,说道,“当年帮了我们母子一个大忙,也不好不去,但就是在这节骨眼上,也实在是叫人忧心。”太后一直都觉得皇帝外面的女人有了身孕,一直翘首期盼着,结果突然间就出了事。   吕嬷嬷说道,“娘娘,这件事可是马虎不得。”   太后看了眼吕嬷嬷,看到她眼中的深意,也就不敢说话了,这位凤凰山的人到底是谁,正是先帝的哥哥,原太子,后来却是出家到了凤凰上,先帝对他一直极为敬重,很多时候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都会去请教他。   当时李贵妃的事情,他也是出了一份力的,如今于情于理都是要去看一看的。   太后看到国公夫人,见她清减了许多,倒也关心的问道,“今年可真是不大顺遂,先是我病了一场,然后你也病了。”随后又道,“等着我从凤凰山回来,咱们抽空去拜拜菩萨去。”   国公夫人深以为然,说道,“娘娘,您说的是。”随后又让随从把东西拿了出来,说道,“原本应该服伺您一同去的,但这身子骨实在是不争气,就跟您做了一些衣裳。”   吕嬷嬷就把国公夫人做的衣裳放到了太后跟前,太后一看,是一件枣红色的镶了白狐狸毛的长袖袄子,针脚细密,剪裁的得体,这颜色也刚刚好,太后虽然喜欢穿红色,但是因为寡居多年也不好穿正红色的,枣红色却不会那么突出。   太后自然是喜欢的,说道,“天这么冷,你去了又能做什么?就在京城好好的养着,别是再病了。”   国公夫人看到太后满意的神色,知道她喜欢这件衣裳,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国公夫人见太后露出疲惫的神态,就起身出了宫,等着回到了家中,晚上难得一家子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就散了。   皇帝出宫可是一件大事,第二天就是远在别院里的林瑶都知道了,她正在看账本,第二家的店的生意也十分的好,她准备在开第三家店,正在盘算银子够不够。   茂春举着毛笔在一旁给她记账,比起跟蔡参学医术,反而这算账让她心里更舒坦,但是偏生蔡参对林瑶说她很有天分,这让林瑶喜出望外的,比起给她当个小丫鬟,林瑶更喜欢她去学一些真正的本事,所以自然是默许了这件事。   茂春其实也知道林瑶的好意,倒也不想让林瑶失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着蔡参学了起来。   算完了账,看着盈利林瑶舒了一口气,按照这个营收,很快就能把欠了万记的银子还掉了,剩下的匀出来还可以开个分店。   又让茂春寄了一些银子回去。   茂春道,“夫人,你为什么不让老爷夫人过来?”   原本计划说是让林父和林母一同过来京城住的,后来林母有事耽搁了,等着再后来林瑶却是让她们现在老家呆着,这边还没安排好,林父母怕是给林瑶添麻烦,自然是听从了,不过说实在是的,他们其实自己觉得在老宅住的更舒服。   林瑶道,“我这身子,要是见到他们该怎么说?”   茂春其实也愁这件事的,她是看着林瑶和赵恒如何彼此心悦,又在一起的,但是这种荒诞的关系,在旁人眼里却是上不得台面的,林父母又是疼爱林瑶至极,如何能忍?   “等着一切有个定论再说吧。”   其实林瑶又何尝不想念父母,但是觉得还是等着孩子生下来,在把父母接过来比较合适,那时候也是生米煮成熟饭,看到可爱的孩子,父母再如何生气,也会原谅她。   茂春又说起京城里皇帝出京的事情来,“奴婢早上去的时候,好家伙那队伍,从皇宫几乎排到了东大街,咱们店铺前面都被挡住了,人也不让走动。”   林瑶说道,“国公爷去了?”   茂春就道,“奴婢本来还想问问,结果就看到国公爷骑着马行来,说起来国公爷这把年纪了,却是威风凛凛的不行,当真是老当益壮,也怪不得当初说云家军是少有的精锐之师。”   当年国公府十分的艰难,太后在宫中不受宠,有个李贵妃压着她,国公府要不是出了个国公爷,拼死争出战功来,太后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就没看见三爷?”   茂春摇头,说道,“没有,不过我听说世子爷坐在了后面马车里,兴许三爷也跟着一起坐过了。”   林瑶却越发觉得赵恒的身份不简单。   一转眼就快过年了,林瑶认真算了算日子,赵恒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她的身子也越来越不方便了,所以也不常去店里。   有了身孕之后就特备喜欢吃凉的东西,这么寒冷的冬日,林瑶突然想吃凉面来,让茂春去做了一碗回来,结果只有小半碗。   林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着摇头,吃完了这一点凉面,也就没有再要了。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跑过来,正是张山家的,林瑶一直让她在店里伺候老爷子,这会儿她跑来,显然是有事。   张山家的一直在店里,倒是许久没见了。   她穿着一件丁香色的夹棉长袄,进了屋来,就看到林瑶隆起的肚子,也不敢多看,许多人都说林瑶有了身孕,但是并没有说是谁的孩子,自然也有人嚼舌根,她但凡听见都骂了回去,但其实心里却是担心的。   林瑶笑着说道,“快坐下。”然后让茂春给她端了茶水过来。   张山家的忙是摇头,说道,“夫人,奴婢不渴。”又道,“我是来告诉您,老爷子的孙女找到了。”   “什么?”   林瑶很是惊讶,她一直都没有放弃帮着向老爷子寻找他的孙女,但是一直都没什么消息,谁知道就这样自己回来了?   “给我备车。”   这下林瑶可是坐不住了,叫茂春去备车,叫人拿了裘衣过来换上就准备去店里看看,向老爷子是她的师父,当初最艰难的时候,还是他帮着她才度过的难关,如今找到了至亲的孙女,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的。   而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女子对林瑶来说也像是个妹妹一般的。   张山家的也是许久没见到林瑶了,因为入冬之后,随着林瑶身子不便,就很少来了,如今看着林瑶这个大肚子,却麻利的走路,一时紧张的瞧着,说道,“夫人,您可是慢点。”   别说是张山家的,就是茂春和曹嬷嬷也十分的担心,一时几个人战战兢兢的,扶着林瑶上了里马车。   路上林瑶忍不住问起张山家的,到底是怎么找到的向瑾。   张山家的说道,“就今天早上,向老爷子出门去,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女子领这个孩子走街串巷的卖饼子,当时听到女子的声音,老爷子就走不动路了,疯狂的去追人,等着追上她,看到她的面容,就拽着人哭的不行。”   林瑶觉得奇怪,她也是托了不少人,如果向瑾真的在京城,也不至于找到了现在呀,在去询问,张山家的就说道,“今年收成不好,原来的东家也不肯用她了,就想着做点吃食卖,就回到了京城了。”   “是这样。”林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到了林记,还是那样的热闹,林瑶从后面走了进去,曹嬷嬷怕是有人不小心撞到林瑶,一直走在她前面。 第115章   这几日王正泽一直在府衙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住着, 这里虽然不及王府,但是只要见不到钟氏,他就觉得心里十分的舒服。   顾太傅到底还是更看重自己的声誉, 最后选择明哲保身,不管钟家的事情了。   钟家彻底被牵连了进去,钟家的二伯,连同钟家的几个亲戚,还有钟念秋的父亲也被查出, 包庇了这件事, 撤了官职, 一同押入大牢, 因为涉及太多的命案,最后判了个斩立决。   可以说钟家算是彻底完了。   今日是沐休,王正泽难得睡了一个懒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梳洗完毕, 站在铜镜前面, 看着随从给刮掉胡须。   因着王正泽年岁最小, 也有人暗示过他, 可以蓄胡子, 但是王正泽却没有听进去,一开始也不过想着这是自己不喜, 后来有一日做梦,忽然间就梦到和林瑶刚成亲那会儿,那时候林瑶还是个略带几分天真的初嫁女子, 每次看到他的时候, 目光都是亮晶晶的。   早上的时候, 都是林瑶起床给他漱洗换衣,每次只要冒出胡茬子来,都会认认真真的帮着他刮干净,有一次他忍不住问她,林瑶当时就脸红了。   那时候家境贫寒,屋里但凡能看得过去的都是林瑶的陪嫁,她的脸红彤彤的就像是铺在床上的大喜被褥,这也是林瑶亲自绣的陪嫁。   可真是好看呀。   王正泽一时恍惚,那时候听到林瑶羞涩的说道,“最喜欢夫君这般清俊的面容,貌似潘安也不过如此。”   那时候他就懂了,林瑶是不喜欢蓄胡的男子。   “大人?”   旁边的随从给他刮完了胡子,喊了他一声,王正泽这才回过神来,问道“赵沫家的呢?”   赵沫家的正是巧儿,她也不想管王正泽的事情,但是王正泽好像非常看好她,就是他从王府里暂时搬出来,住在府衙后面,也要把她带出来。   其实巧儿经常会怼王正泽,呛了他好几次,按道理要是别的仆妇这般,早就被发卖掉了,但是奇怪的王正泽也就脸色难看,罚了她的月例,再多的也就没有了。   “知道您起来了,去端饭去了。”   王正泽点头,坐在屋里刚翻开一本书就看到巧儿端着食盒过来,随后摆在了屋内的案桌上,喊道,“大人,用膳了。”   王正泽一看,两个菜,一个煎豆腐,还有一个则是炒菘菜,还有一碗海米汤和米饭,忍不住皱眉说道,“你这做的什么?连个荤腥都没有!”   巧儿倒是不惧王正泽,给他摆好筷子,说道,“老爷您给了奴婢多少银子?如今这菜价贵的离谱,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王正泽气的脸色突变,冷冷的看着巧儿,钟家被牵连进去,钟念秋为了救钟家,把陪嫁都给花光了,这里疏通银子,那边撒钱,却都是毫无用处。   当然,最主要的是王正泽想着和钟念秋分开,所以不管她有没有银子,他都不会花她的,但是之前他大手大脚的,没有留下银子,所以如今正是艰难了。   正如巧儿所说,能有饭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正泽想了想忍了下来,倒也没有再抱怨,开始吃饭,说起来也是好笑,以前那么挑剔的,如今居然就把这些饭菜都给吃光了,这豆腐想来也放许久了,是隔夜的,不是早上刚买的那种,吃一口都嫩的不行,吃起来有些老,但是隔夜的能稍微便宜一些,这个米也是,想来是去年的陈米,吃起来没有一丝香味。   但是王正泽居然都给吃光了。   什么都抵不上,认命这俩字。   巧儿也是对王正泽充满怨气的,原本把事情推给钟氏,以后就没她的事情了,谁知道钟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一下子就风光不再,王正泽果然如以往一般,遇到这种事情不说帮着娘子一把,马上就跑到了府衙附近,借了个院子住,毕竟是一朝内阁大臣,许多人都借不到,但是他一开口就直接被人腾出了地方来。   那之后就当没有钟氏一般,很决裂要撇清关系。   他要撇清就撇清吧,要搬出王府就搬出来…… 却偏偏拉着她,巧儿真是有苦说不出来,有些后悔当初王正泽生病的时候,因为觉得他有些可怜而照看他了。   王正泽用完了膳,看到巧儿负气的收拾碗筷,动作很很大,皱眉说道,“你这丫头,要不是你跟过阿瑶,我看在她的面子上,手上留情,不然早就把你发卖掉了。”   巧儿一惊,“夫人可是把卖身契还给奴婢了。”   王正泽往后一躺,冷冷的看着巧儿,说道,“那又如何,你夫君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只要你还是赵沫的娘子,你就一日没办法挣脱开这个束缚。”   巧儿一下子就愣住了,她低着头,却是面露倔强和愤怒。   其实王正泽在某种程度上一直都有些纵容巧儿,不然她一个仆妇,还不是王正泽随意处置的。   大概就如同他自己说道那般,是因为巧儿曾经是林瑶的丫鬟,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王正泽对林瑶的旧情复燃,念念不忘,导致他对巧儿也发作不起来。   有时候看着巧儿忙来忙去的,他会有种错觉,似乎林瑶还在家中。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我的宽容也是有个限度的。”   巧儿端着空碗出去,一推门,外面冷的叫人牙齿打颤,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不管怎么样,就如同王正泽说的那般,为了夫君,她也只能认命。   拿着碗筷到了厨房,比起王府来,这边实在是简陋,说是厨房,也就是一个茅草搭起来的棚子,外面水缸里是水已经冻上了,她用瓢子,敲了半天才把上面的一层冰敲碎,盛出凉水来,参上了锅里的热水开始洗碗。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巧儿用手背在围裙上擦了擦,起身去开门,随即吓了一跳,外面是一个面色憔悴的女人,她眼睛红肿,穿着的白色莲蓬衣上沾着一大块黑色的污渍,看起来狼狈不堪。   “夫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钟念秋,自从家里牵连进假药案之后,一夜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王正泽直接搬出了王府,她去顾府,姑姑也见不到,他们都说姑姑病了,所以不能招待,她到处找关系,但是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的人,这会儿却都如同见到瘟疫一般,看到她就躲起来,不肯在理她。   她整日以泪洗脸,等着知道伯父被斩,父亲流放之后,直接晕死了过去。   曾经她也想过死,对于她来说伯父才像是她的父亲,她却守着一个内阁大臣的丈夫,无所作为,心里也不是不恨王正泽的,甚至有时候觉得,那林瑶或许早就知道王正泽不是个东西,这才故意和离的。   但是旁边的丫鬟提醒了她,说道,“老爷被流放去那荒凉的西北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钟念秋的父亲被判了流放二十年,但是许多人根本活不到刑期结束。   钟念秋当时听了就忍不住哭,那丫鬟又道,“所以夫人你要振作起来,你要是真的垮掉了,这个家以后还要靠着谁?”   当时这话一下子就提醒了钟念秋,虽然钟家犯了案,但是自古不会涉及出嫁的女子,所以钟念秋也不会有事。   只要她还活着,她的夫君还是王正泽,还在朝中为官,总会想到办法,就算是不能提前回来,找人去打个招呼照顾一番,也总比现在的日子要好。   钟念秋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原本家中娇娇女的她,就是嫁了入了王府之后,也是带着几分天真和率性,不然也会动手打了王正泽。   但是这一刻,她就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人生的艰难。   她痛定思过,在家中收拾了一番,这才发现王府都乱掉了,许多仆妇说帮她想办法,结果拿着她的银子和贵重衣服跑了,她翻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件半旧的莲蓬衣,等着穿着出了门才发现,原来上面黑色的污渍,但是她也顾不上了。   这会儿她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牢牢的捉住王正泽。   王正泽看到钟念秋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钟念秋居然可以这般低声下气的,她跪在地上,委委屈屈的哭着,说道,“大人,您家去吧,在这里住算什么事呢,难道是妾身服伺的不好?妾身知道自己愚笨,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好,但是看在妾身您岁还小的份儿上,请大人网开一面。”   其实如果按照以往王正的作风,肯定是要休妻的,但是因为有了林瑶在前,他是真的不敢在盲目去做的,怕是在让皇帝越发的看不上。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搬出来,再看以后的情况行事。   王正泽马上就道,“我王正泽可是不敢让钟家人伺候。”   钟念秋显然早就知道王正泽不会轻易的妥协,但是看到他这般果决的说着绝情的话,忍不住哭道,“大人,这里这般狭小,又冷,您如何能住得下?这不是往妾身身上捅刀子吗?”   王正泽发现这个钟念秋也是学聪明了,居然知道这般做戏了,两个人之间到底怎么样,他可是清楚的很。   “叫我回去花你们钟家卖假药赚来的银子?”   钟念秋,“……”   王正泽又道,“我不会休了你,但是也不会再回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钟念秋想起自己为王正泽补的窟窿,那是多少银子?这会儿嫌弃银子脏了?一时觉得恨得不行,但是想到了钟家的情况,姑姑那边想来也不太好了,不然也不会一直见不到,如今能靠的只剩下她自己,她最小的妹妹也才六岁呀!   想到这里,钟念秋忍住恨意,哭道,“大人,您要嫌弃那银子是钟家的陪嫁,妾身这就全部发卖了,捐到庙里去。”其实钟念秋也没多少银子了。   王正泽却纹丝不动,他向来是个心狠之人,又怎么会轻易的让钟念秋毁了他的仕途,也不在废话,对外面喊道,“赵沫?把人赶出去。”   赵沫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条草鱼,看到这场景,马上就把鱼递给巧儿,随即对钟念秋说道,“夫人,您请回吧。”   钟念秋道,“我不回去。”   赵沫道,“夫人,您要是再闹,等着官衙过来,可就不好看了。”   钟念秋心中郁结,但是也知道适可而止,有时候急不得,出门前忍不住看了眼王正泽,却见他手里拿着个闲书在看,里面有个枫树叶绣品的书签,做的非常精巧,那书签一面绿色,一面红的双面绣,下面还吊着长长的流苏,看着颇有些年头了,钟念秋第一次整理书房看到的时候,见流苏有些脏了,就准备拿去清清洗一番,被王正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她后来才问出来,那是林瑶留下来的。   原来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的?心里居然也会有人?   钟念秋讥讽的想着,走出了院子,等着上了马车,因为哭的太急,脑子浑浑噩噩的,她靠在车厢上,看着外面。   马车颠簸着行事,忽然间她看到了林记,这会儿那边还是一样人声沸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想看一看林瑶。   向瑾找回来之后,向老爷子高兴的不行,原本一直都住在后面的小院子里的,这会儿却对着林瑶说道,想要买下隔壁的宅子,林瑶自然是高兴的,她很喜欢师父这般积极的模样,帮着他去打听,正好那户人家准备回乡下跟儿子住,准备出售,就是因为地段好,价格比较昂贵,见是向老爷子来买,想起多年来邻居情分,降了一些倒也卖掉了。   就是向瑾这个人,整日闷闷的,不爱说话,林瑶想起她的遭遇来,倒也十分的同情,觉得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希望,向瑾能尽快走出来。   林瑶一直记挂着向瑾的衣裳不太合身,回去之后叫丫鬟重新做了几套,又挑出几样首饰来,就来到了林记,准备送给向瑾。   刚进门就看到钟念秋,林瑶本来不准备和她说话,侧身让出一个位置来,结果钟念秋却是跟了过来,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对着林瑶突然说道,“我真羡慕你,王正泽就是一个混蛋。” 第116章   林记内都是火锅和刷羊肉的香味, 还有人声沸腾,在这寒冷的冬季都是十分的的热闹,可是这些热闹和钟念秋好像全无关系。   林瑶去看她, 见她神色狼狈,穿着也十分的不得体,看着都是好物件,偏偏上了身却是不舒服,在仔细一瞧, 裘衣上有一块很大的污渍, 发鬓也乱了, 上面的东珠被人扣掉了一颗最大的, 至于脸上的妆容也都花了。   林瑶早就听闻钟家的事情,据说钟家伯父当时就判了斩立决,其他人都获罪流放,钟家就这么彻底完了。   林瑶倒是不同情钟家,毕竟是做了恶事, 他们贩卖假药不知道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的, 总归是恶有恶报而已, 但是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迁怒钟念秋, 毕竟她并不知情。   而且她都能预料王正泽的反应, 这个薄情寡义之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前途, 一旦钟念秋没有了价值,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掉,钟念秋娘家彻底毁了, 回又回不去, 而且一个女子一旦嫁了人, 就算和离,那也也是下堂女,如同她一般。   到底是被人挑剔瞧不起。   林瑶不过瞬间就明白了钟念秋的处境,道,“外面是不是很冷?进来喝口热茶吧。”   钟念秋听到这话,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钟念秋也不是来找林瑶对峙的,就是想起王正泽的薄情寡义来,突然间就想跟林瑶说几句话,只觉得日子没有这么艰难过。   “里面坐吧。”   林瑶拉着钟念秋去了旁边的雅间,平时都是作为林瑶歇脚地方,主要是因为后面地方不够了,不过最近刚买了隔壁的那栋宅子,等着向老爷子和孙女向瑾搬过去了,倒也宽敞了起来。   钟念秋显然是十分委屈的,到了雅间,如若无人的哭了起来,林瑶也没拦着,当初她被王正泽和钱姨娘丢入庵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也曾经这般痛哭过。   有时候明知道无用,但却只是发泄心中的郁结而已。   那之后林瑶也没问王正泽的事情,钟念秋自然也不会说,林瑶请钟念秋吃了一顿火锅,点的是麻辣的锅底,上面浮着一层鲜艳红色,钟念秋很能吃辣,但是这一次吃着火锅,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落泪。   林瑶瞧着也不说话,静静的给她夹菜。   到底美食可以抚慰人心,到后面钟念秋已经不哭了,这锅底麻辣鲜香,十分的和她胃口,羊肉片切的轻薄,放入锅里半息的功夫就可以捞上来了,吃起来非常的香嫩,沾着厚厚的油碟,放入口中,几乎是入口即化。   那种麻辣,油碟麻油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加上羊肉的肉香,变成了绝美的味道。   钟念秋一口气吃了两碟的羊肉,后面又吃了虾,主食是林瑶自己做的面,茂春给她们上菜的时候还说道,“钟姑娘,你可是有口福了,这面条外面都买不到,也就是给自己人吃的。”   果然那面条筋斗弹牙,爽滑入口,吃透了之前锅底的味道,非常的好吃。   等着钟念秋从林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胃里暖烘烘的,吃的饱饱的,手里还拿着林瑶送给她的面条,因为之前说好吃,特意让茂春匀了一些给她。   钟念秋出了门,回头看了眼林瑶,见她含笑的朝着她点头,一时红了眼圈,忍不住说道,“王正泽那混蛋配不上您。”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着钟念秋走后,茂春扶着林瑶往回走,忍不住问道,“夫人,那王正泽会休了钟氏吗?”茂春对钟念秋也没有什么的恶意,就是看到刚才她那模样,也实在是可怜,又道,“这位王大人可真是薄情寡义之人,幸亏您离开的早。”   林瑶道,“不会,事关他的清誉,他是不会轻易的和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后院,这会儿向老爷子刚午觉醒来,自从找到了孙女之后,他的精神头就特别的好,看到林瑶难得露出个笑脸来,说道,“来了?”   林瑶笑着点头,问起向瑾来,“瑾妹呢?”   向老爷子笑着说道,“在屋内呢,说是要跟着一起学厨,总算是知道上进了。”   过了一会儿,向瑾走了出来,身上穿着林瑶给她做的新衣裳,穿戴一新的,向瑾生的本就端正,这么一打扮,顿时就显得十分美貌。   虽说林瑶如今有了身孕,不宜天天过来,但是却也没有放弃,每次过来都会跟着老爷子学向家菜,那之后就会探讨下厨艺,林瑶经常会有新点子,这时候就可以问问老爷子,他毕竟经验老道,每次都会让她受益良多。   向瑾笑着对林瑶说道,“多谢林夫人,这衣裳很合身。”   向老爷子见了也是高兴,但是嘴里却是嘀咕道,“爷爷不是给你买了许多衣裳?怎么又让徒弟破费了?”   林瑶说道,“师父可不要这般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就是我的至亲,那瑾妹也自然是我妹妹了,好容易把人找回来,我这个做姐姐的给她做一身衣裳不是最寻常不过?怎么叫破费了呢。”   向老爷子听了自然是高兴的,虽然没明说,但是他和林瑶之间,早就把彼此当做亲人了,她这么护着向瑾,他也是高兴的。   向家菜是越学越难,很多菜光是工序就几十道,光是从准备配菜就要好久,洗菜,切,还有配菜,非常的繁琐。   好在向瑾之前就学过,毕竟是向家人,耳濡目染的总是不同。   但是等着做的时候很明显就看出来向瑾的不熟练,无论是切菜还是其他,等着林瑶做完,向瑾还是手忙脚乱的,差点把菜翻倒在地上。   向老爷子向来是个严苛的,一点也没客气,骂道,“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么?居然把你吃饭的手艺都给忘光了,真是丢我们向家人的脸。”   向瑾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林瑶叹气,向老爷子嘴毒,有时候她也受不了,会忍不住顶回去,一开始两个人经常唇枪舌战的吵架。   等着回去的时候,林瑶看到向瑾还在练刀工,大冷天的切的满脸汗水。   回到了别院里,看到厨娘陈氏跑出来,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是一种鱼背青色的鱼,他们说好像是海里捞上来的。”   这个时候天气寒冷,最是适合吃海鲜,毕竟易于运输,路上也不会坏掉。   林瑶去看,说道,“这应该是鲭鱼。”倒也不用问是谁送来的,肯定是赵恒,不过离着这么远也能想着她,实在是难得了。   “夫人这鱼怎么做?”   林瑶以前在杭州的时候吃过几次,倒也记住了吃法,“油煎就行了。”   林瑶叫陈氏把鱼收拾出来,鱼上厚厚的一层冰,自然是先是化冻,去了内脏,用刀把鱼切成一半,再加了盐和料酒腌制了起来。   等着林瑶回去躺了一会儿,晚上的时候就腌制好了,用小火慢慢的煎就行了。   陈氏的手艺很好了,这鱼煎的火候很准,鱼肉鲜嫩,外皮酥脆,非常好吃,而且这种简单的做法,没有加很多重口味的调料,吃完非常的爽口,林瑶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点了点头,夸赞了下厨娘,陈氏自然是高兴地不行,她一直都十分钦佩林瑶,能得到她的肯定自然是她的荣耀。   林瑶胃口大开,自己就吃掉了一条鱼。   这些鱼最大的都有一尺五长了,可见也不小,林瑶向来不是个小气的人,不会自己吃独食,让陈氏多煎了一些,还分给他们尝尝。   陈氏装了一条鱼在鱼盘里,递给茂春,茂春一愣,听到陈氏笑着说道,“茂春,你给蔡郎中送过去吧。”   “我……”   “本来想让翠竹去的,但是他毕竟是你师父,你孝敬他不是应该?”陈氏还一副,你看我给你争取了机会的模样,弄得茂春很是无奈。   茂春无法,拎着食盒去了蔡参的住处。   ***   王正泽叫人去跟着钟念秋,知道她去找了林瑶,气的冒火,忍不住暗骂道,“蠢货!随她去!”随后就去了宫里。   文渊阁是内阁办公的事情,也在宫里,所以即使皇帝不在王正泽也会去那边。   要是往常,王正泽自然不会管的,可是从宫里回来,踩着夜色回来,等着回到了简陋的住处,看着月光下空荡荡的院子,一时说不出来的寥寂。   等着早上,忍不住告假,就去了林瑶住的别院,一路上他想了许多话,质问她孩子是谁的,又或者其他,但是等着到了别院外就没了之前的气势,最后还是先递了拜帖进去。   林瑶颇为惊讶,“他这是终于想开了?”   不过林瑶还是不想见王正泽,王正泽这一次倒是没有大怒,反而认真递了拜帖进去,等着几次之后,林瑶烦不胜烦,准备最后见他一次。   原本林瑶以为,王正泽会向上次那般胡搅蛮缠,结果他突然间就变的十分得体,虽然每次看到她的肚子,脸上都会显示出愤怒来,但是整体来说还算克制。 第117章   厅堂内十分的安静, 偶尔只能听到外面有丫鬟走动的脚步声,林瑶坐在垫着厚厚的棉坐垫上的太师椅上,端着茶水, 却是一副喝不下去的表情, 震惊的看着王正泽, 忍不住又问道, “王大人, 您是不是这会儿烧糊涂了?”   王正泽显得有些尴尬, 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说道, “我说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我认了, 无论男女都在我的名下, 只是如果是男子不能继承我们王家的家业, 只是你放心, 我不会亏待他的。”   林瑶忍不住把茶杯放下,说道,“呵, 倒是让大人费心了, 不过多谢大人的美意了,我和大人已经缘尽了。”说完对着茂春说道, “送客吧。”   王正泽见茂春走了过来,一时羞愤交加, 只是看到林瑶隆起的肚子, 想到那个曾经掉的孩子…… 如果当时他能用心一些?是不是会不一样?   林瑶虽然有了身孕, 但是去了黄斑之后的她, 肤色恢复了曾经的以往的白净柔嫩, 显出原本就清丽的五官来,或许是因为有了身孕,神色里带出一种女性特有的柔美来,而这种美丽像是一种光晕照在她身上,更是美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又看了眼四周,虽然不及以前在王府时候的精致,但是却处处得体雅致,正是他曾经熟悉的那个模样。   曾经他以为这是最为应该是的事情,似乎家就是这样的,总有可口的饭菜,喜欢的茶水,合一年四季合身的衣裳,还有这样布置舒适的厅堂,但是等着林瑶走了之后才发现,不是因为家才是这样,而是因为林瑶在。   王正泽也并非愚钝之人,之前或许是因为太过理所当然,但是等着有一天他领悟了起来,忽然间就发现,其实所求的人就在眼前而已。   但是他已经说出自己最大诚意的话来,林瑶却丝毫不为所动,他自然是气的,只是这会儿毕竟是不是以前那般自以为是了,他冷静的分析者眼前的状况。   “你有了身孕,如今也快临盆了吧?”   林瑶冷冷的看着他,王正泽见林瑶这般冷漠,目光里全无曾经的柔情来,虽然知道不会有所改变,但还是气的肝疼,甚至觉得悲愤,这种伤痛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他从来都是天之骄子,虽然贫寒,虽然父母早亡,虽然时时要看着大伯母的眼色过日子,但是他从小就是个读书的苗子,过目不忘,一直叫人不敢小视。   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求不得渴望。   “可是那人为什么迟迟没有接你入门?”王正泽目光变的渐渐犀利,神色也变冷静了起来,“不就是因为你这下堂女的身份?他不能娶你不是?你就要让你的孩子沦为野种不成?叫人嗤笑!”   林瑶震惊的看着王正泽。   王正泽又道,“你不为自己的想想,也总要为孩子想想,我王正泽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是言而有信之人,我说了愿意接纳你们母子。”   林瑶讥讽道,“当妾?”   王正泽却道,“不,你要是同意,我这就休了钟氏,你以前是我王正泽的发妻,以后也是,这个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   林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十年夫妻,让林瑶熟知王正泽的每一个表情和神态,而他这会儿是认真的。   王正泽见林瑶颇有些动容,终于带出几分得意来,想着到了这会儿,她没有退路,加上如今他的身份地位,这简直是就是旁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至于那个奸夫,呵呵,他早晚会找出来。   林瑶的目光却更冷了几分,突然骂道,“王正泽,你什么时候才能做个人?”   王正泽愣住,却又听林瑶说道,“当年你需要一个有钱的贤内助,就忍住鄙夷娶了我这个商贾之女,后来我丑了,嫁妆也用光了,也不顾我的意愿纳了良妾,这无疑是打我这个主母的的脸…… 说是纳妾但其实不过想要糟践我而已,想要找借口逼走我而已,前阵子倒是春风得意娶了顾家推荐的钟氏,如今钟家遭难,你又像是弃如敝履一般的抛弃了钟氏。”   “你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是不是在你眼里,女人就是个一个物件,你想丢就丢?”   “今日钟氏遭难,你想要弃了她,又可曾想过当初迎娶她时候的誓言来?”   “换做是你,如你这般薄情寡义之辈,我会带着孩子重新回去?”   王正泽的默默的从待客的厅堂出来,脚步有些虚浮,他回头看了眼后面,门早就已经关上了,就好像林瑶对他的态度一般,一阵寒风吹来,让他冷的直打哆嗦。   他想起林瑶的话来,这才突然惊觉,原来这些年来他做的事情居然这般薄凉,说起来他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但却少了人情味。   而这夫妻却恰恰最为需要这感情。   王正泽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是他一时也想不明白,他一直都是这般做事,什么最为快捷,什么利益最大,就用什么方式,却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过夫妻之道,并不能用此道。   等着王正泽走后,林瑶也是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茂春给林瑶换了茶水,还端了一盘梨子过来,说道,“夫人,瞧您说的嘴都干了,吃点梨子清清火。”   林瑶还真觉得口渴了,吃了一口梨子,清脆甜蜜,非常好吃,这才想起来这是赵恒叫人送来的,她知道这是徐舟的特产,虽然不过一个吃食,却是十足的心意。   一口气吃完了梨子,这才觉得解掉了心中的郁结之气。   茂春见林瑶神色好多了,这才说道,“奴婢倒是没想过,王大人也会这般低头。”   林瑶却道,“他总是要学会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而已。”林瑶说完又毫不在乎的问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晚上吃什么?”   “您昨天不是说想吃双皮奶?”   林瑶听了顿时就来性质,问道,“做出来了?”   “陈氏做了几次,总是不对口。。”   “走,我们去看看。”林瑶就跟着茂春一同去了厨房,陈氏见她盯着肚子过来,惊的不行,说道,“您怎么来这里,已经做好了,我给您端过去就是。”   林瑶就道,“我尝尝味道。”   等着吃了一口,果然是有些不对劲儿,其实倒是做的十分漂亮,白瓷荷花碗里,摆着白嫩如豆腐一般的双皮奶,但是味道却没有看着这般好吃。   “好腥。”   陈氏忧愁,说道,“我可是按照您的步骤做的,到底是哪里不对?”   林瑶其实也没做过,第一次吃还是在外面做客的时候,那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因着爱吃,少不得打听下做法,但是毕竟是吃饭的东西,总会有所保留,果然做出来就有一股腥味了,最后道,“腥味的话…… 大抵是鸡蛋带出来的,你再试试滴几滴醋进去看看。”   “哎,奴婢试试。”   林瑶被人几乎赶着一般回到了屋里,等了一会儿,陈氏又重新端了双皮奶过来,林瑶又吃了一口,又滑又嫩,还带着牛乳特有的香味,正是以前吃的味道。   陈氏道,“夫人当真是厉害。”   ***   凤凰山位于郝洲和久和郡的交界处,山脉上常年被雪围绕,最是寒冷,皇帝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上了山,却也十分艰难,天没亮启程,到了晚上才到山顶的寺里。   皇帝倒还好,坐在龙撵上被抬上去的,倒是苦了那些迎接的和尚们,已经在外站了一天了,身体几乎要冻僵了。   到了寺院门口,皇帝亲自扶着太后下了轿子,在主持的迎接下进了庙里,皇帝记得最近还是十几年前来过,结果这里好像和以往一般,没什么改变。   厢房内躺着一个和尚,简陋的屋内,最为贵重的大概是老者手上戴着的佛珠,见到有人来,他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暗哑的说道,“总算是见到了。”   太后原本还诸多的不耐,但是看到眼前骨瘦如柴的老者,又想起曾经的风华正茂来,一下子就忍不住落泪,走到了一旁,轻声喊道,“您这是怎么了?前阵子不是还说好好的,一下子就……”   “生老病死,不过是尘世间的轮回而已,莫要太过悲伤。”老者说着抬头看了眼皇帝,皇帝马上就凑了过去。   “陛下,我只有一件事还放不下。”   “皇叔,只要朕能办到的,自然会竭尽所能。”赵恒看了眼太后,马上说道。   老者听了安心,点头,说道,“……”   等着说完别说是皇帝,就是太后的脸色也变了几分……   或许是见到了想要等的人,老者下午就圆寂了。   等着回城的时候倒是比预计还要快了半个月,不过太后也好,皇帝也好,都是着急的往回走,两个人虽然心照不宣,但是都在担心在京中的林瑶。   天气渐渐的变得暖和了起来,这一年太后和皇帝实在路上过的年,没有以往的隆重,歇在了行宫里,和几个随行的人一同吃了个团圆饭而已。   虽然简单,却又少了以往的繁文缛节,十分的清闲自在。 第118章   过了年天气就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林瑶看着慢慢消融的雪,忍不住有些嘴馋,毕竟熬了一个冬季, 就算是能吃到新鲜的蔬菜, 但毕竟暖棚出来的, 和真正按照季节长出来的不同, 味道差一些, 对着一旁的茂春说道, “荠菜最好吃了, 过下热水做个荠菜肉的饺子也是十分的好吃。”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 林瑶的也越发的嘴馋,说着这话自己都控不住的流口水。   结果说了半天也不见茂春回应, 一回头就看到一直牵挂着的一个人含笑的站在屋内, 对着她说道, “阿瑶, 你再忍忍,马上就可以吃到了。”   林瑶看到赵恒一时愣住,赵恒还以为林瑶会跑过来抱他, 还准备喊她走路小心一点, 结果她却是站在原地,一下子就红了眼圈。   “可不能哭。”赵恒看到林瑶的肚子, 担忧的不行,毕竟来回不过两个月林瑶的肚子却是大了一倍不止, 他虽然知道, 越是临近产期才是越是长肚子, 并没有大碍, 但还是担忧。   赵恒说着话就自己走了过去, 轻轻的把林瑶揽入了怀里,林瑶那肚子就顶在了赵恒的肚子上,这模样看着颇为好笑。   林瑶听蔡参说过,有身孕的事情,情绪很容易被调动起来,刚才其实也没想哭的,但是就突然间觉得有些委屈,那眼泪就止不住了。   赵恒不太熟练的给林瑶拍着背,哄道,“莫哭了,我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要不要看?”那语气却像是哄着孩子一般的。   林瑶擦了擦眼泪,说道,“给我带什么东西,我又不是孩子。”但是目光却是亮晶晶的,满怀的期待,这模样看的赵恒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恒扶着林瑶去了厅堂,路过抄手游廊,地上的雪都化的差不多,露出下面枯黄的草来,但是再仔细看,能看到不显眼的绿色来,正是枯草下的小绿苗,显得充满了生机。   春日的阳光最是舒服,不冷不热的,照在身上叫人懒洋洋的,配着这渐渐复苏的春意,叫人也心情愉悦。   林瑶问道,“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做个准备。”   其实赵恒是提前回来的,太后和其他的仪仗随从还都在后面,回京还需要五六日的时间,他却一直牵挂林瑶,实在是难安,跟太后说了一声就提前骑马回来了,说起来他以前骑术也是十分的精进,但是连续骑马骑了两日,这腿还真是有些不舒服。   但是看到林瑶,顿时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陛下让我先回来办个差事。”   国公府是皇帝的外家,这般亲厚也是应该,但是自从怀疑赵恒的身份开始,林瑶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起来,那内阁首辅虽然有些私心,也颇有些倚老卖老,但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而且分得清轻重,皇帝走后这京中倒也是相安无事,井井有条的。   这皇帝让赵恒提前回来做什么?   皇帝见林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他走之前的问话来,顿时就有些踌躇,他知道林瑶对他身份起疑了,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告知身份,但是如今她正怀有身孕,又快到了临盆时期,怕是刺激到了她,想来想去还是生完在告知更合适。   好在很快就到了厅堂,林瑶看到摆在门口一人高的水风车惊讶的不行,问道,“这是三爷带来的?”   水风车做的十分精致,下面是奇石,那模样像是一个水盆一样的,蓄满了水,上面有木质的风车和竹管,一阵风吹来,随着风车转动水就哗啦啦的顺着竹筒流下来,一层两层,一共三层的高度。   赵恒问道,“喜欢吗?下面池子里还能养金鱼。”   林瑶自然是喜欢的想要弯腰看,但是因为肚子太大所以停顿了下,赵恒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说道,“我扶着你。”林瑶这才侧身弯腰下来看,其实倒也不是不能弯腰,主要是因为肚子太沉,导致行动不便。   下面水池里放了两只金鱼,还有一些水草倒是十分的有趣,林瑶说道,“孩子一定会喜欢的。”   赵恒也是给孩子准备的,听了忍不住看了眼林瑶的肚子,温柔的说道,“我想也是,还有呢。”   等着进了厅堂,林林总总在的摆了半个小山一般的,林瑶一开始还能有心思打量,后面都不看了,光是拨浪鼓就从大小不同,花纹不同有几十个,九连环,布老虎,还有小木马什么的,木剑什么的就不说了,无奈的说道,“三爷,您这是把集市都搬来了吗?”   赵恒颇有些赧然,其实一开始倒也没想那么多,就是心里一直惦记林瑶,就忍不住想着买一些她和孩子以后用得着的,结果就带了这许多回来。   “还有这个。”赵恒从怀里拿了个护身符出来,每次看到庙,他都会虔诚拜一拜,为林瑶求个护身符。   “之前三爷就给我求过了。”   赵恒却道,“多戴一个也不无妨。”   林瑶看着赵恒认真的目光,也就让赵恒给她挂上,只是突然间灵机一动,问道,“三爷,你是不是很紧张?”   赵恒愣住,马上就说道,“没有的事。”说完这话却又补了一句,“产婆都给你找好了,还有御医,你只管放心的生,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瑶见赵恒虽然嘴里说着无碍,但是却事无巨细的安排着,甚至是连到时候临盆的产房都布置好了,就知道,他其实很担心,因为这妇人生孩子的事情,从来没有说让男人参合的,他却把能想到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对,三爷说的是,会平安的。”林瑶握住了赵恒的手,发现果然如她说想,有些冰凉。   林瑶的手软绵温柔,带着舒服的温度,让赵恒焦躁的心也安稳了下来。   林瑶和赵恒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又问起路上的事情来,赵恒自然一一作答,等着天色见黑林瑶就去准备晚膳,而赵恒在则是去沐浴去了,之前不过简单的漱洗了一番,但是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还是要彻底清洗一番才舒爽。   想着赵恒一路辛劳,林瑶就准备给他做个滋补一点的食物,正好厨房里着有鸭子,就做了个老鸭竹笋汤。   林瑶有了身孕之后,大部分都是跟厨娘陈氏说,让她去做,说是准备晚膳,也就是跟陈氏叮咛几句,就在这时候茂春走了过来,在林瑶耳边叮咛了几句,林瑶听后皱眉,说道,“是真的?”   “送水的吴哥说的。”   林瑶既然心疼又有些感动,叫茂春拿了药水过来,随后去了厢房,赵恒已经沐浴完毕,正换好了衣裳。   “是不是破皮了?”   赵恒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在这宅子里,自然也逃不过林瑶,说道,“不打紧。”   林瑶却是不肯,掀开了赵恒的外衫,赵恒怕是乱动碰到林瑶,也就任由她了,林瑶低头一看,果然大腿内侧破皮了,红肿一片,拿了从蔡参那边弄来的药水,拧开瓶子,倒出一些,说道,“三爷,您忍忍。”   那药水抹上去十分疼,但是赵恒看着林瑶心疼的神态,顿时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好一会儿,赵恒去揽住林瑶的肩膀,却见她抿着嘴,果然有些不高兴,说道,“我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三爷又何必这般着急?”   赵恒低头,亲了亲林瑶的面颊,柔声说道,“就是想你。”   林瑶忍不住回身抱了过去,赵恒担心林瑶的肚子,赶忙接过来,刚好让林瑶也侧身躺着,这个姿势是林瑶最喜欢的,果然林瑶把脸埋入赵恒的怀里,柔声说道,“我也想您。”   两个人靠在一起,十分的甜蜜。   赵恒已经许久没吃到林瑶做的饭了,喝了一碗汤汁浓稠的老鸭汤,只觉得胃里都暖烘烘的,还有油焖虾,清蒸鲈鱼,八宝酱鸭,都是他喜欢吃的,一口气吃了两碗饭,才放下筷子来。   吃完晚膳就陪着林瑶去走走,倒也十分的惬意。   另一边,王正泽回去之后就闷头躺了许久,但是即使觉得心里不舒服,这日子还是要过,只是脸上笑容不在,一副沉闷郁结的模样。   钟念秋还是一如既往的来找王正泽回去,却是次次被挡在了门外,只是这一日,她显得格外有底气,对着赵沫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大人说。”   赵沫知道钟念秋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她虽然一直过来想要让王正泽回去,但也是一直都十分的有礼,行止有度,想了想还是请了她进去。   王正泽这几日都没睡好,气色自然不好,黑眼圈也很重,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藏青色长袍,却依然难掩他儒雅的面容。   钟念秋不得不感叹,即使这种狼狈的时候,王正泽也是好看的,也怪不得自己当初动了心。   “你到底还要纠缠道什么时候?”王正泽把书一丢,忍不住冷冷的说道。   钟念秋低头,道,“大人,我有了。”   “什么?” 第119章   初春的下午, 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叫人心情惬意的时候, 但是王正泽却是觉得如坠入深渊中, 浑身冰冷。   说起来他多年来无子, 心里最是期盼, 但是这会儿他就这么来了, 却又全无喜悦, 这一刻他忽然就意识到, 或许只是那个怀有身孕人不对而已。   钟念秋见王正泽脸色阴沉, 紧张的捏了下手心,说道, “大人, 妾身肚子里的是您的亲生骨肉呀!”想起自己如今的状况, 忍不住落下泪来, 说道,“妾身知道家中出了这样的丑事,实在是没脸来见您, 但是出嫁从夫, 从妾身嫁入王府开始,妾身就是王府的人, 如今正是有了身孕,更是应该为王家开枝散叶才是, 还请大人垂怜, 就算是厌弃妾身…… 也莫要厌弃这个孩子。”   钟念秋到底还是不同了, 知道以退为进。   要是以往, 王正泽自然是不会认这个孩子的, 毕竟钟念秋是罪臣之女,虽然罪不及出嫁女子,但是有这样一个外家,对孩子总是不好,甚至还会冷酷的想办法叫钟念秋打掉这个孩子。   但是他忽然间就想起林瑶的话来……   他突然就改了主意,斟酌了下,说道,“既然有了身孕就不要乱跑了,收拾下,我和你一倒回去。”   钟念秋简直喜出望外,马上就道,“妾身让人给您收拾一下吧。”   ***   太后年纪大了,马车自然快不了,原本想着五六日入京的,因着路上下雨,又拖延了几日,吕嬷嬷给太后熬了一碗鲍鱼粥,端了过去,太后吃了几口却是不吃了,连着赶路,加上丧事的准备,实在是有些劳累。   吕嬷嬷就去找了下,皇帝带过来的榨菜已经吃完了,又翻了下,找到了匣子,放了鱼干,她记得好像是国公夫人送来的,想着味道应该不差,不然也不会特意献到太后跟前,拿出来吃了下,那味道居然意外的好吃,而且似曾相似的感觉。   她撕成条,然后捣碎了,最后撒在了白粥上,重新给太后端了进去。   太后瞧了眼,在吕嬷嬷的劝慰下又吃了一口,顿时就说道,“这味道……” 有了鱼干的味道,这白粥格外好吃了起来,很快天后就吃的见了底,看的吕嬷嬷频频点头。   等着撤了桌,太后问道,“我记得上次陛下带来的鱼干已经吃完了。”   吕嬷嬷说道,“这是国公夫人送来的。”   太后看了眼吕嬷嬷,吕嬷嬷静悄悄的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太后露出一个笑容来,说道,“等着回京,你记得请国公夫人入宫来。”   吕嬷嬷点头,说道,“奴婢遵旨。”   原本因为下了春雨,这路上泥泞,马车颠簸,加上皇帝提前回去,所有事情加在一起让太后心情十分郁结,但是这会儿她突然就觉一切都迎刃而解了起来。   这样一想,路上行程也变得不是那么难捱了。   一转眼就到了京城,入宫之后,太后先去沐浴了漱洗了一番,在热水里泡的皮肤都起皱了这才起身,出了浴桶,吕嬷嬷上前给她擦拭了一番,又赶紧披上衣裳,这会儿倒也不冷,但吕嬷嬷还是十分谨慎的叫人给太后包上了头。   太后说道,“还是这里舒服。”   吕嬷嬷说道,“辛苦娘娘了,以后恐怕也没事情让您再这般劳累了。”   太后坐在椅子上让人给她绞头发,闭着眼睛说道,“陛下呢?”   “还没回来。”   太后却并没有生气,说道,“看来也是差不多了,不然我回来了也没有个动静。”随即又道,“国公夫人要什么时候过来?”   “奴婢一早就递了消息出去,明日上午就能见到了。”   太后其实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国公夫人,但是想着国公爷也刚回去,这时候正是夫妻团聚的时候,她要是非让国公夫人入宫来,倒是显得有些刻意了,只好忍住。   等着收拾妥当,吕嬷嬷就叫喊传膳,到底许久没吃这样的热菜热汤了,倒是比平时吃的多,看的吕嬷嬷欣喜不已。   “娘娘,那位您打算怎么安置呀?”吕嬷嬷见太后性质很高,终于找到空档问道。   “谁?”太后说完就沉默了下来,因为她想起来是谁了,故去的皇叔临终托付了一个女子,正是他外孙女任慈。   太后显然对此女不是很上心,但也不好怠慢,说道,“就先安置在凤阳宫里吧,让德妃去好好陪陪她。”   先帝在的时候后宫那几个宫殿都可是住满了,可是轮到当今皇帝却是连四妃都没满,要给任慈找个住处自然是很轻松的事情。   “奴婢遵旨。”   吕嬷嬷就出门去安置任慈去了,这个女子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要是在寻常人家早就已经订婚了,或者是嫁了出去,但是她一直住在凤凰山下,任慈是老皇叔唯一的血脉,他自然是十分伤心,一转眼到了说亲的年纪,寻常人家是瞧不上,但是要说满意的世家子弟,又是因为在这偏僻的地方,难以见到,就生生的拖到了这么大的年龄。   不过老皇叔倒是把这个外孙女养的很好,琴棋书画,谦逊温顺,倒是一副世家女的模样,就是生的也十分漂亮。   一转眼就到了林瑶临盆的日子,别院里的气氛最近都有些紧张,这几日赵恒一直都呆在别院里,寸步不离的跟着林瑶,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林瑶自己倒是很镇定,要说她也是第一次生产,自然也不是全无感触,也会担忧害怕,但是因为身边的人太紧张了,特别是赵恒,弄得她反而淡定了起来。   早上起来,林瑶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赵恒正坐在床沿上看书,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映衬的他越发俊朗沉稳,她一时忍不住多看几眼。   “醒了?”赵恒看到林瑶起来,马上就放下了书,然后问道,“要起来吗?”   林瑶这会儿肚子已经很大了,每天都是侧躺着睡觉,倒也是能自己起来,就是有些费力,所以赵恒都会扶着她,林瑶点头,问道,“三爷今日不用出门了?”   赵恒哪里还有心思回宫去,点头说道,“不用。”随后小心翼翼的扶着林瑶的腰身,一只手护着她的肚子,这才把林瑶撑着坐起来。   茂春端着水进来就给林瑶漱洗打扮,问道,“夫人,早膳是在这里用吗?”随即说道,“奴婢今天在路边看到荠菜了。”   林瑶这个惊讶,但是很快就忍不住说道,“终于有了,那可是要多挖点。”说完就忍不住流口水,也是没办法,有了身孕开始就特别的嘴馋,到了孕晚期更是挡不住。   茂春笑道,“一会儿奴婢就去摘,您等着,中午就能吃上了。”   早上吃的是虾仁粥,加了牛乳的奶香馒头,还有她自己做的几样榨菜,蒸腊肠,一盘爽口的什锦菜。   林瑶胃口很好,但是因为蔡参说过要控制饭量,不然孩子过大则是不好生,所以每次都只吃八分饱。   然后每次都有些难受,再去看赵恒吃饭,赵恒本来吃的挺好的,这里的菜每一个都很合他的胃口,自然吃的很舒服,结果就看到林瑶盯着他,就差流口水了,这下实在是难以下咽,索性放下筷子说道,“撤了吧。”   “三爷,您吃饱了吗?”   “我陪着你。”赵恒说完就握住了林瑶的手,这让她心里十分的甜蜜,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从来没听说过有陪着不吃饭的,再说,您吃不饱,谁来扶着我走路?我去外面走走,三爷您吃完再过来吧。”   林瑶怕是赵恒不听,马上就站了起来。   赵恒也不是客气话,他是真的心疼林瑶吃不饱,但是他和林瑶都很相信蔡参的医术,当初林瑶的不育不也是蔡参治好的,不过想到林瑶的话来,按道理也就是这几日了,要是吃不饱,还真是使不上力气了,倒也没有推辞。   等着赵恒吃完出来,左右找不到林瑶,一问居然是去了山里。   虽然知道林瑶做事有分寸,但还是心惊胆战的跟了出来,林瑶和茂春几个丫鬟,正蹲在地上挖荠菜,欢声笑语的好不开心。   赵恒终于放下了一颗心,看到林瑶朝着他望了过来,招了招手,说道,“三爷,您也帮我挖下。”   赵恒就很自然的走了过去,熟练的拿着锄头挖了起来。   李苋在后面无奈的撇嘴,他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当真的没话可说了,皇帝跟着林瑶在这别院里,又是挖野菜,又是跟着她包饺子,至于其他零碎的事情就不说了,就跟村夫一般的,他倒是想知道,以后林瑶知道皇帝身份之后,是什么表情。   林瑶蹲了许久,自然是站不起来,赵恒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结果却看到有水从她腿上滑落下下来,他惊的不行,喊道,“这是要生了?来人!”   林瑶肚子一阵阵的痛,忍不住皱眉,听到赵恒安慰的话来,“别急,我马上就扶着你去产房,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赵恒的语气非常的沉稳,这让林瑶也跟着安稳了下来,结果等着要抱起她,赵恒因为紧张好几次都没使上力气……   林瑶,“……” 第120章   还是李苋在一旁托着一把, 这才让赵恒把林瑶抱起来,随后一行人就飞快的去了之前布置好的产房。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一堆人,御医, 产婆, 还有蔡参, 大家一直候着, 这会儿听闻了消息迅速的赶了过来。   林瑶躺在床上, 让蔡参给她诊脉。   等着诊完脉就是要让产婆看了, 众人自然不敢停留, 鱼贯而出。   只是旁人都出去了, 赵恒却是迟迟没有起身,林瑶见产婆踌躇, 知道她的顾虑, 毕竟不能有男子在场, 就对赵恒说道, “三爷,您也出去吧。”   赵恒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林瑶,随后起身, 等着快出门了, 忽然间就听到林瑶因为阵痛而发出的呻吟音,他从容的表象一下子就被撕破, 脸色煞白的回了头。   那产婆正准备掀开林瑶的裙摆,这下动作一僵, 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她给许多人家接生过, 大多数都是高门大户, 因着从来没出过错, 这才被推荐到这里来,所以见过不少人。   那对娘子情深义厚的夫君也见过,但是没有像眼前这般的,不过叫了一声,就吓的脸色发白的跑回来。   产婆开口安慰,说道,“老爷,您不要忧心,夫人无碍。”见赵恒毫无反应,反而死死的握紧了林瑶的手,又解释道,“女人生孩子就是这般,哪里不痛的?”   这位三爷生的倒是十分疏朗英挺,气势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产婆第一次见的时候,大气也不敢喘,很是紧张,生怕自己举止不当就惹怒贵人,但是此刻,却突然觉得,原来眼前这个威严的人男子也不过是会为夫人担忧的寻常夫君而已。   赵恒低头看了眼林瑶,见她温柔的点头,这才放开林瑶的手,正在准备走,忽而又听她呻吟了一声,顿时就脸色发白的又坐了下来。   林瑶坚持哭笑不得,她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境遇,既要忍受自己阵痛,还要安慰赵恒,但是看到他的脸色,到底不忍心,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紧张的模样。   “没事的,你就算信不过产婆,蔡郎中的话总是信得过的吧?刚才他诊过脉了,并没有什么不妥,三爷只管去外面等着就是。”   听声林瑶轻声细语的话,赵恒才稳住了心神,又见她怕吓着自己忍着疼痛,都不敢吱声了,说道,“那我出去了,你要是有什么就只管喊我,我就在外面。”说完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十分珍重的举起林瑶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国公夫人这几天一直都有些忐忑不安,眼看就到了林瑶临盆的日子,她本想帮着林瑶找下产婆,但是她自己本身就不太擅长这些,问了下林瑶,见她已经安排妥当,倒也放心了下来,倒不是她不关心林瑶,主要是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擅长的就不要去参合。   虽然这些事情上不能分忧,但是金钱上却是十分的大方,叫人送了一万两的银子给林瑶,又怕是她不收,最后假装是要入股跟林瑶一同开分店,这才让林瑶收了。   国公夫人想着这一万两银子,生个孩子总是够的……   但是即使是这样,心里也是担心的,早就跟林瑶说过,如果发动了就叫人来喊她,可是这几日却是迟迟没有消息。   国公夫人有些坐立难安。   国公爷见国公夫人频频出神,喊了她吃绿豆糕却是拿了玫瑰膏来吃,忍不住放下茶杯来,问道,“你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国公夫人看着国公爷起疑的神色,稳住心神说道,“没有的事。”   那之后就被国公爷拉着去看后花园散步,却是忍不住让身旁的嬷嬷去别院看下林瑶的情况,如果真的要生了,一定要马上来告知她。   这可是云付的孩子,她一定要帮着看好。   这边御医,蔡参等人都在厢房内等着,那厢房不大,这些人凑在一起就有些挤,但是都门口喝茶又或者耐心的等待,没有一个敢出去的瞧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赵恒正站在产房的屋檐下,神色紧绷,脸色难看的吓人。   那模样谁也不敢去招惹。   一开始林瑶的喊声还能顾忌一些,到了后面阵痛越来越重,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那产婆也知道林瑶是头一胎,按照以往,没有一天一夜是生不下来的,这还是快的,生个三天三夜的她也是见过,哄道,“夫人,这会儿还是先忍一忍,就算是疼,也不要太过耗费精力的喊,不然生的时候可就没力气了。”说完拿了一个木片来,上面缠着干净的白布,让林瑶咬住,难受就用力咬这个。   正所谓为母则强,林瑶原本疼痛难耐,但是一听到孩子的话来,顿时就不敢在用力喊了,她忍不住悄悄的把手放在了隆起的肚子上,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在里面用力踢了下,而这个动作几乎让她林瑶落下泪来,这个孩子…… 是她期盼了多少年,对她来说弥足珍贵,是最为宝贝的,为了孩子,她没有什么不能忍的。   那之后林瑶无论多疼,最多也是咬住木片,又或者用力捉住茂春的手,倒也不会喊的那么大声了。   原本里面林瑶叫的厉害的时候,赵恒脸色阴沉的不行,身上的戾气很重,旁边的人都不敢靠近,就是李苋也是小心翼翼的,蹲在墙角里,只恨不得赵恒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但是现在里面没有声音了,赵恒反而又紧张了起来,说道,“快去问问怎么回事!” 无论赵恒如何的安慰自己,脑子里总是不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金皇后一尸两命的场景来,那时候虽然痛苦,但更多的则是对命运不公的悲愤和失望。   但是这一刻,却夹杂着可能会失去挚爱之人的恐惧。   赵恒知道自己这样对金皇后不公平,甚至对元皇后也不公平,但是人心就是偏的,自然是会更加在乎自己所喜欢的人。   曹嬷嬷正端着热水过来,听这话赶忙说道,“三爷,您别急,奴婢这就去问问。”   等着去了屋内就看到林瑶满头大汗,就知道是怕是耗光了力气,正是忍着惜力,就把热水放在一旁,放进干净的巾子,拧紧然后给林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还有脖子和手臂,那温热的温度让林瑶暂时舒服了一些。   正在这会儿,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说道,“曹嬷嬷,三爷让我来问问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正在外面发脾气呢!”   曹嬷嬷好笑,对着林瑶说道,“夫人,奴婢进来不到一刻钟,三爷就开始着急了,当真是真的心疼您。”   一旁的产婆也是笑着说道,“奴婢接生少的孩子说也有上百个了,头一次见到这般紧张的,夫人可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   好话谁都愿意听,产婆平时十分谨慎,毕竟在这种大户人家,说错一句话可能就惹下祸事来,但是这种锦上添花的话,她倒是会多讲一些,毕竟谁都爱听,果然林瑶听到,因为难受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来。   “快去跟三爷说一声吧。”   小丫鬟赶忙回头跑出去给赵恒报信儿,因为太过着急,差点跌倒在地上,可见赵恒发作的多厉害。   不过一会儿,外面又安静了下来,林瑶就知道赵恒终于安了心。   外面李苋见赵恒终于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忍不住想着,好家伙,不就是喊的小声一点吗?就差要闯进去了。   这和他印象中那个无论任何事情都十分沉稳,泰山崩于前的皇帝不同,犹记得以前金皇后传来危讯的时候,皇帝虽然心痛,却并没有失去了冷静,结果这换了个人就……   不过李苋想了想,皇帝为了讨林瑶的喜欢,陪着她挖野菜,陪着她包饺子,甚至放低身段,小意的哄着,这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就像是产婆说的那般,头一胎都是慢的,夜深了,林瑶这边宫口还没全开,弄得赵恒又急了起来,说道,“这到底要什么时候?”   曹嬷嬷和茂春都在里面陪着林瑶,倒是小丫鬟芍药成了赵恒的差遣对象,她又是没见过赵恒发作这么厉害,战战兢兢的差点哭了,强忍住,说道,“奴婢这就进去问问。”   等着进去,产婆无奈的说道,“夫人这第一胎有些慢,我瞧着最快也要明天下午了,叫老爷先去歇着吧。”   产婆心里却是想着好家伙,这才几个时辰,就已经来问了四五遍了,当真不得了。   芍药听了点头,但还是紧张的看了眼林瑶,她知道没有林瑶发话,三爷不会安心的,林瑶既是觉得窝心,因为赵恒这般担心她,又是觉得好笑,毕竟这才没多久而已,挤出一抹笑容来,说道,“告诉三爷,我没事,让他按照产婆的话先去睡一觉。”   芍药这才出了门去,赵恒听了皱眉,说道,“要这么久。”   一旁的李苋说道,“三爷,蔡郎中和御医也是这般说的,要不您先去歇会儿吧?”又道,“就这么熬着,等着生的时候,您要是扛不住睡着了可如何是好?”   赵恒也知道自己该去睡了,但是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又呆了一个时辰,这才勉强的去了厢房歇息。   只是走之前,就在门口对着里面喊道,“阿瑶,我去歇会儿就来。”   林瑶想回应,无奈实在是没力气,产婆差点翻个白眼,这时候净添乱,但是她不敢表现出来,面上却是十分的恭敬,好在茂春机灵,马上就说道,“夫人您不要急,奴婢这就去跟三爷说。”   赵恒等了半天也没见林瑶回话,正是想要发作,就看到茂春撩开帘子走了出来,她道,“三爷,夫人让您去歇着,她一切都挺好的,叫您不要担心。”   赵恒对茂春自然是和其他仆妇不同的,见茂春这般说,自然就被安抚住了,叮咛了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着赵恒走后,大家集体松了一口气,御医们也敢出来走动了,问一问里面的情况,丫鬟婆子们送水也也走动稳当多了。   就是产婆也觉得头上顶着的一座大山没了,神态也变得轻松。   林瑶自然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但是等着人真走后,看着没有人影的窗子,心里突然间就觉得失落,她也说不上什么,其实赵恒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她也并不是畏惧,她相信自己可以应付这一切。   而且生产有产婆和御医,再是危机还有蔡郎中,茂春也是学过医理的,她也是十分的忠心,头一个学的就是如何帮助女子生产。   还有曹嬷嬷在一旁坐着,握着她的手给她鼓劲儿,但是就是觉得莫名失落。   赵恒去了厢房,躺了一刻钟不到,又突然坐了起来,站在窗口一会儿,又道,“不行,朕这会儿哪里还睡得着?阿瑶正忍着痛呢。”   李苋见赵恒急的连皇帝的自称都出来了,吓了一跳,好在周边没人,但是等着听到后面的,忍不住无奈,知道还是挡不住了。   果然,不到两刻钟,赵恒去而复返,他又站在窗口的位置上,对着里面喊道,“阿瑶,我睡不着,来陪你。”   林瑶正有些心情低落,刚才产婆叫人端来一碗红糖鸡蛋,她却是吃不下去,只吃了几口…… 产婆很是忧心,怕是林瑶的体力跟不上,结果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精神了。   赵恒听闻林瑶只吃了几口,急道,“阿瑶,你想吃什么?你早上不是说想吃荠菜馅儿的饺子,这就让人去做了,给你端来好不好?”   产婆就没听说这还是吃饺子的,而且吃的多了,很容易就…… 她气的肝火旺盛,好在林瑶到底是个有分寸的,让人去给赵恒传话,忍住恶心喝了半碗的红糖水,才算是完事。   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林瑶这一晚到还顺畅,虽然疼,慢慢适应之后也眯了一觉,但是到了早上,这阵痛突然间就变得厉害了起来。   林瑶再是忍耐,也是禁不住疼的叫了起来,这可把门外的赵恒急坏了,他一遍又一遍的问道,“阿瑶,疼的厉害吗?”   林瑶这会儿是再也顾不上其他了,太疼了,简直就是钻心剔骨一般的疼痛,忍不住落下来泪来,一旁的产婆哄道,“夫人,奴婢晓得很疼,但是您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果然提起孩子林瑶就精神了起来,但是有一阵阵痛袭来,她又忍不住叫了起来。   产婆倒是十分有经验,知道如何安抚产妇,但是她从来没遇到过…… 像赵恒一般的夫君,别人是应付产妇就行了,她倒好,要哄着两头,外面和屋里的两人。   她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银子也太难赚了!   好在很快,虽然吵闹林瑶倒是十分的听话,在产婆的鼓励下用劲儿,宫口全开了,这时候最最疼的时候,林瑶的已经疼得快失去了知觉,全凭着对孩子的爱意才能支撑着,正所谓为母则强则是在说这个。   “夫人,您用力!”   赵恒在外面听着林瑶的声嘶力竭的哭声,忍不住红了眼圈,紧紧的攥着拳头,等这里面又传来一声嘶吼声,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对着守门的丫鬟说道,“开门,我要进去。”   大家都惊慌的不行,“老爷,女人生产没有让男人进去的道理,这不吉利!”   “让开!”赵恒气势,没人能抵挡住。   林瑶见赵恒要进来,心里虽然感动,但却是不愿意,她这会儿狼狈死了,生孩子的姿态就不要说了,非常的难看,而且姿容也不整洁,满头汗水,还披散着头,因为用力,脸色又是通红,根本毫无美感。   “三爷,您不要进来,我现在丑死了!”   赵恒道,“我不在乎。”   “那也不行!”   产婆简直快气笑了,这都什么破事儿?   或许是因为赵恒要进来,林瑶急了,一时精神了起来,按照产婆的指示,又使了几次力气,然后产婆惊喜的喊道,“看到头了,夫人用力!”   林瑶顿时就精神抖擞了起来,喝了一碗红糖水,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继续这样反复几次,很快,一个皱巴巴的孩子就被产婆抱了出来,随后手脚麻利的剪了脐带,拍了下屁股,就听到孩子洪亮的哭声来。   “恭喜夫人老爷,是个小少爷!” 第121章   暖棚里养了许多月季花, 这会儿正好搬出来,放在宫门口,看着就十分的喜庆, 太后却是一脸震惊的听着吕嬷嬷的话, 说道, “那位给国公夫人鱼干的就是内阁大臣王正泽的下堂妻林瑶?”   吕嬷嬷其实也是震惊的, 回宫之后第二天就传了国公夫人入宫, 谁知道国公爷回去之后就病了,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 又坚持骑马, 加上再前面忙前忙后的都是他,这也是情理之中, 国公夫人自然是没空。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 太后也是心疼, 倒也没有坚持。   这就拖了一段时间, 等着喊了国公夫人入宫,又旁敲侧击的询问,然后按照国公夫人的话去找, 现在才查了出来。   “居然是她!这个皇帝, 可是瞒的我好辛苦!”   “娘娘您看现在……”   太后站了起来,手里捏着佛珠, 来来回回的在屋内踱步,“我就说为什么瞒的这么紧, 原来是这样的身份。”随即气道, “这世上的女人千千万, 他为什么一定要个下堂女?而且还是自己臣子的下堂妻?”   吕嬷嬷能理解太后的心情, 当时她查到的时候也是震惊了半天, 说起来太后其实已经不在乎了,就是个寻常的民女,只要身家清白,也是会同意的,但是偏偏却是个下堂妻,这就难看了。   “先不要惊动陛下,这会儿还是孩子重要。”太后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这时候什么都没有子嗣重要。   “奴婢遵旨。”   ***   林瑶生完之后,直勾勾的看着孩子,那目光根本就离不开他,刚出生的孩子一般都是皱巴巴的,肤色也会很红,但是这个孩子的却十分的干净,肤色也很白,因为刚出生,眼睛睁的还不大,但是乌溜溜的,非常精神。   “我的孩子。”见林瑶望了过来,孩子也朝着林瑶看过来,其实刚出生的孩子,还看不清,但或许是只是因为林瑶发出的声音,但这一眼,还是让林瑶激动红了眼圈。   “夫人,您看看,我就没见过刚出生就这么漂亮的小少爷。”   产婆把孩子放在了林瑶的身边,孩子小小的,软软的,林瑶低头,贴上了他的脸颊,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地方被填满,没有这般满足过。   趁着这会儿,曹嬷嬷正在给林瑶清洗,其实刚才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产婆有问过要不要先抱给外面的三爷看…… 按照以往,女人生产都是有婆婆守着,生了孩子会抱出去,但是这个别院有些奇特,只有男女两个当家人,而且这个老爷,做的事情简直让她大开眼界,从进产房开始,就大惊小怪的,差点耽误了正事,要不是看着钱多,加上惹不起,她真就想骂人了,就没有这么离谱的。   赵恒却道,“不用抱出来,外面风大…… 先让阿瑶看看孩子。”赵恒和林瑶都是对这孩子期待已久,两个人都明白彼此的心情。   林瑶抱着孩子心满意足的,加上曹嬷嬷在用热水管给她擦拭身子,十分的舒服,虽然心里想着等赵恒,但是还是没忍住,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赵恒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收拾妥当了,但其实按照规矩,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都是生完孩子,挪了地方,才能见夫君,不过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这产婆已经是对赵恒的举动见怪不怪了。   屋内还有一股血腥气,赵恒一进屋就看到了熟睡的林瑶,还有睁着一双眼睛,正好奇打量着四周的孩子。   这会儿大家神态都很满足,顺产,孩子还十分健壮,又是个儿子,虽然对林瑶来说是男是女都一样是她的宝贝,但在这世道,还是男人才能支应门厅,所以生个儿子是大喜事。   曹嬷嬷高兴,茂春也高兴,产婆也高兴,那知道内情的蔡参更是高兴,好家伙,这一下子就是皇长子了,李苋自然也是高兴。   至于赵恒,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母子,只觉得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他静静的坐在床沿上,摸了摸林瑶的脸颊,又低头去看孩子,渐渐的红了眼圈,把脸埋在林瑶的颈边,一滴泪落在了上面。   林瑶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她身边躺着赵恒,孩子则是睡在旁边的摇篮里,这会儿阳光正好,照射进来,明媚的叫人心情愉悦。   “你醒了?”耳边传来赵恒的声音,林瑶一转头就被赵恒吻住了。   茂春端着洗脸水正要进去,但还是习惯性的看了一眼,随即很快就退了出来,曹嬷嬷端着早饭来,见茂春去而复返,马上就明白了,有些抱怨的说道,“这时候还是想着那些事儿,可真是…… 大少爷别是醒了吧?要是饿了可怎么办!”   “嬷嬷,三爷可是一直都很有分寸的。”说起来林瑶有了身孕的这些日子,赵恒就没有碰过林瑶,生生的熬过来了。   茂春可是跟着蔡参学过,这到了孕后期是可以行房事的,就是需要注意就是,那时候都忍住了,这会儿坐月子更是不会了。   曹嬷嬷也知道,但是自从看到大少爷,她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了,就是林瑶就是靠后了,现在孩子最大。   里面林瑶和赵恒耳鬓厮磨,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忍不住相视一笑,又重新抱在一起,赵恒柔声说道,“累着你了。”   林瑶依偎在赵恒的怀里,看着四周的环境,知道因为她刚生完,所以还在产房里,但是按照以往的规矩,这里是不让男子进入的,因为不吉利,赵恒毕竟出生国公府,没有道理不知道,却在这里陪着她。   又想起赵恒总总的反应来,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满心的欢喜,那样失去理智的赵恒,正是因为担心她而已。   犹记得以前,她掉的那个孩子,当时王正泽知道后没有一句安慰,全是抱怨她不小心之类的话,正是因为有了王正泽的反应,赵恒的关心才能让她觉得越发弥足珍贵。   “三爷,你也担心坏了吧。”   赵恒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理智了,只是那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前的事情,就好像有个诅咒一般,毕竟他在子嗣上总是那么艰难。   直到看到母子平安,他这才觉得安稳了下来。   “咳……”赵恒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说道,“你说孩子的乳名叫什么?”这孩子毕竟是赵恒的皇长子,所以名字自然是仔细斟酌,还要告慰列祖排位,所以没有几个月是定不下来的,但是乳名可以先取着。   “叫大福?”   赵恒,“……”   孩子的乳名自然是要取贱命,按照老话说好养活,林瑶的小名也叫妞妞,但是国公府必然不同,所以林瑶见皇帝错愕,忍不住捂着嘴笑,结果差点扯动了肚子,毕竟昨天刚生,还没恢复利索。   “要不要喊御医进来瞧瞧?”赵恒一下子就着急了起来。   林瑶也觉得该看下,点了点头,赵恒就起身去喊人,茂春等人早就等着了,自然就很快就过来了。   漱洗之后又换了衣裳,这边曹嬷嬷给孩子换尿布,又喊了乳母进来给孩子喂奶,也是一阵忙乎,等着收拾妥当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在产房不方便,林瑶裹着头,曹嬷嬷抱着孩子就回了院子里。   那之后蔡参进来看诊,御医也把了脉,产婆也过来瞧了眼,大家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没有大碍,孩子昨天就都看过了,今日重新瞧一遍也是一样,非常很健康。   赵恒自然欢喜,叫人重重的赏赐了他们。   产婆拿着赏金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是沉甸甸的十两黄金,几乎要握不住了!顿时就敏锐的察觉到,这恐怕不是普通人家,就算是国公府也没有说这么赏赐的,要知道这些金子一辈子就吃穿不愁了,而且这黄金下面印着官字,正是官府的官银,寻常人家根本拿不到!   这可是不是一般富户为了撑面子熔出来的。   随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旁人,最后还是觉得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御医,还是这个蔡郎中更为平易近人一点,悄声问道,“这位郎中,这赏银实在是太过贵重,奴婢恐慌呀,当真是不敢收。”   蔡参知道恐怕这产婆也察觉出来不对劲儿,但是他不能说,斟酌下,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那产婆一下子就懂了,倒也没有再问了,感激的点了点头。   等着产婆回去,跟着她来的女儿惊喜的不行,“娘,有金子!”随即指了指行囊,说道,“我已经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不了,就老实的待着吧。”   “什么?”   产婆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说道,“我恐怕是接生了一个了不得人。”   果然外面有护卫模样的守着,有个人给他们送饭,说道,“我们老爷说了,让您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着夫人无碍再回去。”   产婆见那些人训练有素的,比她见过的守城的兵士还要威严,更是心惊的不行,老实的点头,说道,“您只管放心,我会老老实实的。”   这边林瑶终于吃上了她一直想吃的荠菜肉的饺子,只觉得很是满足,陈氏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皮薄,馅料很足,这荠菜过水也是不简单,太过了就少了香味,太轻了又有涩味,但是这个刚刚好,荠菜味很足。   林瑶也不敢多吃,只吃了几个解馋,随后又喝了一大碗下奶的鲫鱼汤。   赵恒正抱着孩子,看着他吃完奶吐泡泡,心里软的不得了,再去看林瑶却是在喝汤,奇怪的问道,“阿瑶你这是?”   “我想自己喂奶。”   “什么?”   “蔡郎中说的,说对孩子好。”林瑶目光坚定,等着看到孩子的时候,却是全部化为柔情。 第122章   李苋没想到, 有一天曹嬷嬷会找他来诉苦,她这几日因为照顾孩子颇有些憔悴,但是精神头很好, 显然这种辛劳也是愉悦的辛苦。   坐在李苋旁边, 接过来茶水, 喝了一口, 叹了一口气说道, “李总管, 你们老爷在家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吧?奴婢也是瞧了不少人, 就是那位太傅顾大人也是见过, 但是三爷这般气度威严的,也是少见。”   李苋不知道曹嬷嬷的来意, 但是他觉得她们得知皇帝的身份是早晚的事情, 而且恐怕也就是最近了。   所以倒也没有太过小心, 说道, “那是,我们老爷可不是寻常人。”   结果听曹嬷嬷气道,“那怎么就任由我们夫人给孩子亲自喂奶?”   李苋, “……”好家伙, 原来真的来告状的,李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一个伺候人的奴婢也不好插嘴不是,而且看曹嬷嬷这神色, 显然也是拗不过林夫人, 不过是找他来诉诉苦而已。   果然, 曹嬷嬷又说了一通, 但是李苋是个圆滑的, 几句就把曹嬷嬷给哄住了,她道,“你说的是,这孩子来的艰难,我们夫人能这般也是常理之中。”   不过曹嬷嬷多虑了,林瑶倒是想亲自喂奶,但是她奶水太少了,早上喝一杯下奶的鲫鱼汤,中午晚上也没落下,但就是很少。   屋内窗户紧闭,撒开了帐子,林瑶坐在帐子后面正在孩子喂奶,不过几日孩子就有些长开了,白净圆润,一双眼睛也能全部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十足的像林瑶,看起来的可爱的不行。   这会儿正伸出藕臂,张开五爪在林瑶身上摸了半天,最后显然是觉得没有意料中的乃水,他很是郁结,很快就扁了嘴,呜哇呜哇的哭了起来。   林瑶心疼的不行,抱着哄了半天,孩子在林瑶的怀里拱了拱脑袋,随后睁着一双泪的目光看着她,委屈巴巴的很。   赵恒走进来,见林瑶叹气,无奈的说道,“喊奶母吧。”   自从听到孩子的哭声,曹嬷嬷就一直在外面等着,见林瑶喊了奶母,高兴的领着张氏进来,还笑着说道,“早就应该给奶母了,您还是要好好养身子才是。”   孩子到了奶母的怀里,欢快的吃着奶,林瑶虽然有些酸,倒也放了心。   茂春端了午饭进来,这会儿正是坐月子,自然是吃的比较丰盛,有下奶的黄豆猪脚汤,原本平时林瑶都会先喝下奶的汤,这一次她显然已经完全放弃了,先吃起饭来。   这些饭菜都是陈氏做的,味道自然尚可,但是林瑶觉得还是差一些味道,不过如今正在坐月子,她也不能自己去做。   胃口倒是挺好的,捞出半只猪蹄来,沾着洒了葱花和香油的酱油,因着月子里不能吃重口的,菜里只放了很少的一点盐,林瑶就会沾点酱油吃。   这是猪蹄是陈氏一大早就开始用瓦罐闷的,吃起来非常酥烂,几乎是入口即化,在加上酱油本真的鲜香的味道,在口中就是最大的美食享受。   赵恒见林瑶吃的欢喜,又给她夹了一份猪蹄,说道,“多吃点。”   林瑶看了眼外间,已经静悄悄的,孩子显然已经吃了奶被奶母哄睡了,听了赵恒的话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因着刚生下没多久,肚子还是鼓起来的,说道,“不能多吃,这腰身都没了,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上。”   赵恒却哄道,“现在就挺好,摸着软软的,你以前是太瘦了。”   哪个女子都喜欢被这样哄着,林瑶也不例外,忍不住笑了下,随后看了眼外面,见旁人看到里面,就凑过去亲了一口赵恒。   赵恒摸了摸自己被吻过的脸颊,再去看林瑶笑的明媚的面容,或许是因为生了孩子的缘故,她身上多了一份女子的温婉,叫他心悸,一直凑过捧着林瑶的脸颊吻了下去。   撤了桌,孩子也被曹嬷嬷抱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林瑶和赵恒,因着林瑶不愿意坐着,怕是胖起来,但是坐月子又不能出门,虽说这天气已经暖和了,但毕竟不是夏日,还是怠慢不得。   赵恒就扶着林瑶的手臂,陪着她在屋内走动,外面的雪已经都化了,院子里的槐树长出嫩绿的新芽来,在春日温暖的阳光下,看着就十分的生机盎然。   “我想了许久,还是不能叫大福。”   两个人为这孩子的乳名也是费了不少心神,林瑶就觉得大福挺好,不过赵恒却不喜,他的儿子如何也不能取这种名字。   “那你想好了?”   “叫天赐好了。”   林瑶一听就懂了,这孩子来的太过珍贵,说是天赐也不过如此,说道,“这个名字好,就是有些太大了,怕是压不住。”   赵恒却道,“我的儿子,如何压不住这名字?”   林瑶一直都对赵恒的身份起疑,但是随着生孩子的,一堆的事情,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这会儿赵恒这么一说,顿时就又警觉了起来。   天赐可不是寻常的名字,而且还是只是乳名…… 再去看赵恒的神态,两个人寻常说笑的倒也罢了,只是偶尔他身上那种气势,她只觉得这京城里就是国公爷不见得有这样的威严,如果非要说谁有…… 大概也就皇帝才能如此。   林瑶想到这里一惊,马上就摇头,想着赵恒怎么会是皇帝,这也太荒诞了,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   坐月子本就是十分枯燥的事情,不能出门,吃的也不能太重口味,因为考虑到奶孩子,还要顿顿喝下奶的汤,吃不到喜欢口味的饭菜,也是一种煎熬。   不过林瑶每次看到儿子就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孩子是世间最美好的,他灿烂的笑容和天真无暇的眼眸,治愈一切的烦恼。   赵天赐是很乖的孩子,吃饱了就睡,睡醒了也不会哭,会自己躺在摇篮里吃手脚玩,林瑶最喜欢下午坐在窗下,守着摇篮陪儿子玩耍。   这一日,林瑶正陪着孩子玩,听闻国公夫人来访,就收拾了一番去待客了,其实所谓的收拾也就是换一身衣裳,用帕子包着头,打扮的齐整一些。   因为不能出门,就在屋里见了她。   国公夫人显然来的急匆匆的,不见以往的精致妆容,但是她底子好,肤色白皙,即使这般也显得十分温婉,而且大包小包的带了一堆东西,她见林瑶起身,说道,“你坐月子呢,起来做什么,哎呦,为什么生了也不给我说一声,我当真是吓了一跳。”   “这不是怕麻烦你吗。”   “这有什么麻烦的?”国公夫人很自然的说道,原本想要抱抱孩子,又是怕自己从外面来,风尘仆仆的,赶紧去隔壁漱洗了一番,净了手才过来。   等着出来见林瑶清减了许多,其实是林瑶刻意在少吃,想要瘦下来一些,显然是见效的,腰身也瘦了一圈不止。   国公夫人瞧着却是心疼,说道,“你说你,怎么就瘦成这样了?是不是没舍得吃,我不是给你银子了吗,不要心疼银子,要知道钱还能赚,但是身子骨熬坏了就没了。”国公夫人每个儿媳妇坐月子的都是吃白胖的,很少见林瑶这般的。   说起来国公夫人说的话不像是一个客人,倒像是一个长辈对小辈说的话,在关系还没挑明的情况下,从某种程度上是僭越了,但是林瑶却生不起来气,因为国公夫人目光里的关怀几乎是藏不住的,比起那些客套话,她这是真的在心疼她。   “是什么时候生的?疼不疼?”国公夫人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着,随即握住了林瑶的手,“可真是委屈你了,要生在这个地方。”   林瑶心里暖暖的,说道,“生孩子可真是不容易,不过看到天赐都值得了。”   “叫天赐吗?”国公夫人说道这里看了眼摇篮的孩子,顿时就惊喜的笑了起来,弯腰说道,“哎呦,这孩子长的可真好,眼睛也大,白胖白胖的,他是这对我笑?”   赵天赐不怕生人,见到人都不会吝惜笑容,这天真无暇的把国公夫人的心都融掉了,想要去抱又是不敢,她曾经在老大小的时候抱他,因为没抱稳,还摔在地上,老大如今还还有个小伤疤,好在只是破皮,不然她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只怂怂的站着往里看。   林瑶看着想笑,问道,“夫人要不要抱抱?”   “不了,我笨手笨脚的,你不知道我们家老大小时候的时候,我抱着他……”   国公夫人不敢打扰林瑶,毕竟在坐月子怕是累着她了,说了几句就要走了。   林瑶把国公夫人送到了门口,国公夫人却是有些踌躇,林瑶还以为什么事,却见国公夫人有些赧然的问道,“你上次送我的鱼干实在是好吃。”   林瑶一愣,忍不住笑,说道,“有,多着呢,您想吃只管叫人说一声就是。”说着叫茂春包了一包给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很高兴,说道,“阿瑶你也是本事,你这鱼干实在是好吃,就是太后娘娘也爱吃,我瞧见她也备着。”   林瑶一惊,忍不住问道,“您确定是我做的鱼干?”   “那当然,你这味道,我跟你说我家老大媳妇也觉得好吃,但是找了许多卖干货的也没买到,当时我一吃就知道了。” 第123章   国公夫人走后, 林瑶久久不能平息,脑子都是刚才国公夫人的话…… 这鱼干因为难做,用的都是上好的新鲜海鱼, 还要耐心烘烤, 倒是比旁的还要有些珍贵一些, 所以到没有像榨菜一般随意送人。   之前给过云付, 但那还是许久以前了, 早就应该吃完了, 后来见了国公夫人, 见她喜欢又送了一些给她, 而且除了这些还让赵恒带回去过。   前天赵恒就回去了,林瑶还特意给他带上了鱼干, 没道理今天国公夫人就特意要, 而且国公夫人的性子, 鲜少会跟人主动开口要吃食, 自然是真的喜欢吃,却吃完了缘故。   茂春走进来,看到林瑶脸色有些不对, 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像是怕吓着她一般,小声问道, “夫人,您可是那里不舒服?”   林瑶回过神来, 问道, “假如三爷不是国公府的人, 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他是谁?”茂春惊道。   是谁?林瑶弯下腰来, 赵天赐这会儿正在吃手指头, 见她林瑶望了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神纯真而无瑕。   林瑶心都化掉了,摸了摸儿子的脸颊,随后要撤回来,却是被儿子握住了食指,小小的指头,奋力的捉着她的,带着十足的依恋。   假如他真的是宫中的那位,那么她的儿子就是…… 林瑶心神一震,觉得这也太荒诞了,但是再仔细一想,许多让她疑惑的事情就对的上了。   云付对赵恒的畏惧,当时就觉得虽然是兄弟,云付也太怕赵恒了…… ,还有许多的蛛丝马迹,第一次被困在山洞里的时候,几乎就马上就让调来了兵士,当时只是以为因为国公府的原因,只是现在再想,就算是国公府,那也不可能这般迅捷,而且当时那位将军的神态,几乎是毕恭毕敬的。   还有接生孩子产婆和御医,那之前以为早就把人送走了,前几日还是曹嬷嬷来询问她才知道,原来都被拘在了后面的一个院子里。   赵恒为什么要这么做?除非是因为怕是旁人知道她生产的事情!   茂春见林瑶神色越来越复杂,怕是月子里思虑过重伤神,忙说道,“夫人,您晚上要吃点什么?”   林瑶在奶孩子,正是饿的很快的时候,听了这话倒是回过神来,说道,“想吃烤鸭。”随即又想起自己如今还在月子里,加上要奶孩子,都是少盐的食物,吃起来自然不是以前那个味道,顿时就意兴阑珊。   茂春哪里不知道林瑶的心思,不过换成是她,不能吃正常口味的菜肴,那也是难以忍受的事情,就悄声说道,“夫人,我给您去拿一盘烤鸭。”   “那怎么行,我还在奶孩子……”随即想起自己那一点奶量,顿时也没脾气了,再去看茂春就见她说道,“夫人,少吃一二口是没事的。”   不过一会儿,林瑶桌上就有了半份烤鸭,林瑶难得吃的高兴。   ***   国公夫人恨不得就住在林瑶的别院里,那孩子实在是生的漂亮,这还没满月就胖嘟嘟的,见人就会笑,性子好的不行,就跟云付小时候一般,云付打小就是好脾气,谁抱着都行,又乖巧又贴心。   国公爷一直都觉得国公夫人这些日子都有些不高兴,今天早上特意起了个大早就出门去了,等着回来却是领着一个人。   国公夫人正躺在床上头疼,孩子也生了,又是云付唯一的血脉,却连个名分都没有,又想起在屋内看到林瑶的场景来,没有个长辈身边,事事都是亲力亲为不说,身边连个丈夫都没有。   这不想还好,越想越是心如刀割。   国公爷回来的时候国公夫人正拿着带子系在头上,一副不舒服的模样,跟着国公爷来的那人一惊,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紧张的说道,“娘,您这是哪里不舒服?”   国公夫人听到这声音一回头,顿时就惊的不行,道,“阿付,你怎么回来了”随后忍不住凑过去,仔细打量云付,见他看着风尘仆仆的,人也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心疼的说道,“我的好儿,你爹狠心,可是叫你在外面受苦了。”   当初云付想要去西北锻炼下,国公爷是很高兴的,这让国公夫人一直耿耿于怀。   国公爷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云付紧张的抖了下身子,马上就道,“娘,爹那是为了我好,不然总是在家里混日子,也不是个办法不是?”说完瞧了眼国公爷的脸色,见缓和了许多,这才继续说道,“再说这一次是爹让回来的。”   国公夫人惊讶的看着国公爷,说道,“你怎么想起让阿付回来了?”   “你一直不高兴,不就是因为念着阿付?”   国公夫人听了很是惊喜,忍不住朝着国公爷温柔的笑了笑,那笑容天真烂漫的像是少女一般,整个人一下子就明艳了起来,国公爷耳根微红,说道,“你们娘俩许久没见了,肯定还有许多话要说,我正好有事去宫里了。”   国公夫人马上就起身说道,“外面在下雨,穿上我给你缝的那件莲蓬衣。”一旁婆子马上就机灵去拿了那件莲蓬衣来,是一件团花金线滚边莲蓬衣来,无论颜色还是,剪裁都非常的得体。   平时连穿个大氅都嫌麻烦的人,这会儿乖顺的像是猫咪一般的任由国公夫人给他披上,因为国公夫人个子比如国公爷矮,国公爷还会特意的半蹲让她顺利的系上领口的玉质纽扣。   云付都没法看了,从他有记忆开始两个人就这般腻歪,这都多少年了,还是这般,不过如果他的娘子如果是林瑶…… 他觉得别说半蹲着让她系带了,就是跪着也是甘之如饴的。   想到这里云付肩膀又垮了下来,但是林瑶已经有了皇帝的骨肉了,两个人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过这会儿林瑶该生了吧?   一想到那个孩子云付就有些坐不住了,见国公夫人送了国公爷走,正走回屋里,说道,“娘,要不要儿子去喊御医来?”想等着一会儿看完御医,他就去别院看望林瑶。   刚才国公爷走的时候,悄悄的握了她的手,让她脸红的不行,这会儿红晕散去,见儿子这般说,突然就想起林瑶来,说道,“你知道林夫人生了吧?”   “知道呀。”   国公夫人说道,“我刚好准备一些东西,你拿着过去看下她,就一个人孤零零的生下孩子,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真是怪可怜的。”国公夫人说道这里,特意看了眼云付,果然见他也露出心疼的神色,更加确定林瑶的孩子是云付的。   原本国公夫人是很想一起去的,但是怕自己在,让两个人尴尬,她最是了解这时候的心情了,小两口自然有许多悄悄话要说。   自从上次偷吃半份的鸭肉,其他食物犹如嚼蜡,加上就是如何努力奶水也稀少,她就颇有些自暴自弃了,这会儿正在吃烤羊肉串,羊肉烤的焦黄,林瑶还在上面滴了两滴辣子油,正是她惯常吃的麻辣调料。   林瑶吃的小心翼翼,觉得虽然辣,但是极为过瘾,一旁放着摇篮,赵天赐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目光懵懂天真,可爱的不行,林瑶见了心中怜爱,柔声说道,“等我们天赐长大了,娘做给你吃好不好?”   赵天赐虽然听不懂林瑶在说什么,但是知道这是林瑶在对着他说话,兴奋的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没有牙的牙龈来,可爱的不行。   茂春站在门口,好一会儿见曹嬷嬷过来,急的赶忙跑过来,说道,“夫人,嬷嬷来了。”   林瑶赶忙把吃到一半的羊肉递给了茂春,让她藏了起来,倒不是她怕曹嬷嬷,而是曹嬷嬷是她的奶母,对她来说像是第二个母亲,她心里是很敬她的,而且…… 这会儿又是月子还是要喂奶,确实是不宜吃这种辛辣的食物。   刚藏好,曹嬷嬷就领着一个人走到了门口,林瑶一瞧居然是云付。   林瑶去收拾了一番,茂春领着云付去了旁边的厅堂,等着林瑶出来的时候云付正再逗弄孩子,熟练的抱着,语气温柔的哄着,“要不要带你去外面玩?想去?那不行,你还太小了,等着你过了满月,叔叔就带你去。”   林瑶听闻叔叔两个字,停顿了下,目光里有了几分计较,说道,“阿付,你说太后会认这个孩子吗?”   云付觉得赵天赐当真是可爱,胖嘟嘟的,白净漂亮,你抱着他稍微快点晃动,还会咧嘴笑,心里软的不行,乍一听这话,就马上就说道,“天赐这么可爱,怎么不会不认!”   等着云付说完,顿时就惊觉的回头,看到林瑶深沉的目光来,慌乱的说道,“不是,我是说天赐按照辈分也可以喊姑母一声姑祖母了,怎么就不会认。”   云付说完还觉得自己应答的很得意,结果看到林瑶走过来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说道,“你不用瞒着了,我都知道了。”   云付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第124章   外面下起了春雨, 远远望去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一层雨雾当中,沉闷而压抑,吕嬷嬷端着太后的赏赐, 旁边有个小宫女撑着伞, 紧紧的跟在后面。   到了宫门口, 宫女夏暖见到是吕嬷嬷吃了一惊, 行了礼说道, “什么差事让您亲自过来, 可真是不敢当。”说着要去接那托盘, 却被吕嬷嬷给侧身躲开了。   “这是太后娘娘的赏赐。”   这下夏暖不敢说话了, 吕嬷嬷做事严谨,但凡是太后吩咐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不过这同样是他们郡主的脸面。   穿过影壁就看到了抄手游廊, 这下倒是不用打伞了, 夏暖走在侧边, 虽然在是前面领路,却是很恭顺的模样。   到了门口,宫女撩开帘子来, 门口放着紫檀木花钿的琉璃屏风, 穿过屏风就看到了厅堂,案桌上摆着梅瓶, 上面插着一只新鲜的梅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任慈穿着一件十样锦的褙子, 戴着一顶镶嵌了珍珠和红翡的发冠, 笑着起身来迎。   “吕嬷嬷, 劳烦您了。”随后叫人接赏赐, 又请了吕嬷嬷坐在下面,说道,“外面雨下大不大?快喝点热茶。”   吕嬷嬷很喜欢任慈,她在宫里多年,很少见任慈这般娴静的女子,话少端方,最重要的是非常的本分,不会乱动那些小心思,正是长辈们喜欢的懂事谦逊,又出身名门的女子。   吕嬷嬷想着,或许是因为祖父修佛的原因,也让任慈从小读佛经,耳濡目染的原因吧。   等着吕嬷嬷走后,夏暖瞧了眼赏赐,居然是二套春装,还有放在匣子里的一套首饰,这显然是让任慈好好打扮自己的意思了。   说起来夏暖刚分到这边来的时候,心里是很不愿意的,一个没落的,没有父兄娘家的孤女,能有什么出路?   据说任慈是老皇叔唯一的血脉,当时老皇叔突然要出家,皇叔成婚的早,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正是临安郡主,而任慈是临安郡主的女儿。   原本不起眼的,结果前阵子,太后突然间就对任慈十分亲近了起来,还说她母亲贞洁端方,夫婿病故后,也不顾贫寒,守了一辈子,就重新封了她为临安郡主,正是接了母亲的封号。   一个孤女突然间就变成了郡主,还被太后看中,这日子自然就好过了起来。   所以夏暖如今是十分的高兴,觉得有了盼头,对着任慈说道,“郡主,您要不要是试试合不合身?” 很少有女子抗拒华服和漂亮的首饰,更何况任慈还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   结果却听任慈说道,“娘娘的赏赐,怎么会出错?肯定是合身的,你交给夏冷,让她好好的收着。”   夏冷是帮着任慈掌管东西的宫女。   夏暖去看任慈,见她纹丝不动的,心里忍不住佩服,想着这女子要不是城府太深,就真是活菩萨了,无欲无求了。   另一边太后正在屋里喝茶,里面点着熏炉,是太后喜欢的檀香,闻着叫人可以放松身心,但是这会儿,皇帝和她正互不相让的针锋相对。   “你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到了合适的时候自然就跟您说了。”   太后来来回回的问了许多遍,皇帝的回答都是如此,这让屋内的气氛越发显得严峻,显然太后这一次是不愿意在忍让的,她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随着碰的一声,还伴随着她冷冽的话语,“你当我不知道外面那个女人是谁?不就是那个下堂妻林瑶?”   “您知道了。”赵恒倒也没有任何的吃惊,他虽然一直极力隐瞒,主要是为了保护林瑶的安危,但是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早晚会让太后知道,索性道,“既然您都知道了,那朕也无话可说。”   “你……”   太后气的肝疼,直戳了当的说道,“是个公主还是皇子?”说完紧张的看着皇帝,说起来皇帝在林瑶别院附近布置了不少人,倒是叫她难以靠近,她原本还信心满满的准备直接把孩子抱回来,但是后来发现,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到现在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她知道国公夫人去探望过林瑶,但是也不好就去问她,因为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孙儿的性别,当真是丢脸的事情。   皇帝提起儿子来,自然是满心的欢喜,说起来他回宫才两天,就觉得已经是度日如年了,但是因为宫里堆积的事情太多,倒也不能马上就回去。   太后见皇帝眼中浮现的温柔,想着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真就是不同,也就提了下就这般高兴,随即听皇帝说道,“是个皇子!”   “当真是菩萨保佑,祖宗保佑!”太后听了几乎要激动的落下泪来,站起来朝着屋内供奉的菩萨像方向拜了拜,随即道,“终于有皇子了,可是足月,生的什么模样?”   皇帝说道,“是足月生的,健壮的很,眼睛像她娘,嘴巴却是随朕。”   太后听的几乎要眼馋死了,因为唯一的三公主是早产儿,所以是不是足月自然是至关重要,听了这话说道,“我的乖孙子,皇帝,那你什么时候接入宫里来?”   皇帝道,“孩子不能没有娘。”   原本颇有些渐缓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皇帝这句话给打破了,太后坐了回去,腰背挺直的,冷着脸说道,“孩子肯定是抱回来的,那可是你的血脉,也是我孙子,但是那女人不行,她一个下堂妻的身份是万万不行的!”   “他们早就和离了!”   “你难道不知道这世道,就算是和离,但是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那林氏这一辈子都是王正泽的娘子,这是印在她身上的烙印,要是有心人在去传播一番,你就是史上第一个夺人妻的帝王。”太后忍不住说道。   皇帝没有说话,太后以为他听进去了,又道,“说句难听的,她就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都比这个和离女强,我倒是能容忍她入宫,但是她偏偏却是王正泽的下堂妻…… 你有没有想过,上朝会的时候,那臣子们怎么看你?”   “孩子必须要跟娘在一起。”皇帝斩钉截铁的说道。   “敢情我说了半天,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太后气的眼睛通红,指着皇帝说道。   “听进去了,但是没用。”   “什么?”   皇帝指了指心口,说道,“阿瑶和孩子在这里。”   两个人不欢而散,等着皇帝走后,太后瘫坐在椅子上,对着刚送了东西回来的吕嬷嬷说道,“你说说,我什么时候生了这么个痴情种子?这才多久,就这般上心了?”   吕嬷嬷沉吟了下,还是开口说道,“娘娘,您想想那林瑶一个下堂妻的身份,年岁又大,没有点本事又如何能为陛下诞下孩子?陛下为了护着她,还瞒了您这么久!”   太后一听这话,目光渐冷,说道,“你不说我也想到了,这女子实在是不简单,让我们从长计议下。”   皇帝面沉如水的从太后的寿阳宫出来,又上了龙撵直接回了寝殿,李苋叫人搬来热水给皇帝沐浴更衣。   皇帝为了守着林瑶,自己也许久没有沐浴,要不是宫里的事情拖不得了,都不想回来了,他靠在浴桶边上,让李苋给他擦背,问道,“叫白大人几个在文渊阁等着。”   “奴婢遵旨。”   皇帝穿戴整齐,就直接去了文渊阁,正是内阁办公的地方,他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却是没有看到王正泽,问道,“王大人呢?”   白大人赶忙上前说道,“陛下,之前有给您上过折子,王大人的贱内有了身孕,正是王大人第一个孩子,高兴的回去祭祖了,告了三天的假。”   李苋看着皇帝的脸色,想着这王正泽也是好运气,今日要真是在这里的话,说不定被皇帝直接活剥了。   皇帝看似不在意,但是太后一口一句下堂女,显然让皇帝怒火中烧。   虽然王正泽不在,但还皇帝还是发作了一通,以玩忽职守的名义扣了王正泽半年俸禄,好家伙,之前王正泽就因为私德有亏被扣了俸禄,原本终于可以领了,如今却是又往后推了半年。   之前就已经看他穿的有些落魄,如今钟家又不打如前,想来日子更加艰难了。   皇帝发泄了一番,心里终于宽慰了一些,随后把之前公务都看了一遍,一时在文渊阁忙着,两天后才出来,倒是把几个内阁大臣弄得苦不堪言。   皇帝倒神清气爽的,连衣裳都没换,就直接出宫直奔别院去了。   还有两日就是林瑶出月子的日子,但是林瑶偷吃的事情还是被曹嬷嬷发现了,她黑着脸看着藏在案桌下面麻辣味的兔头,倒是一句话没说,反而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以后不会,您就别哭了。”   “您这样不爱惜身子,叫我说什么才好?”曹嬷嬷哭道。   “那我不吃就是了!”   曹嬷嬷见林瑶发誓一般的说,倒也不敢太过过火,她也只是心疼林瑶而已,说道,“您说话要算话!”   皇帝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场景,知道却是忍不住笑,眼中满是温柔。 第125章   云付回来第一天就急火火的去了别院, 结果回来之后就有些蔫蔫的,国公夫人去的时候丫鬟就说六爷已经睡下了。   国公夫人有许多话要问云付,孩子怎么样了, 林瑶状况如何, 有没有抱怨不能给她们娘俩名分, 当然她还想问问云付, 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毕竟林瑶母子俩也不能一直在外面, 总要有个说法不是。   但是偏生云付睡了, 只觉得这小儿子就是这般没心没肺的, 叹了一口气就回了屋里。   第二天因为老大家的长子生了病,急的她不得了, 这毕竟是长孙, 以后要挑大梁的孩子, 自然是十分的看重。   等着国公夫人喘一口气, 有空档的时候已经是二天后了,她就去叫人去喊了云付来,结果人家说云付一大早就收拾了行囊回西北去了。   国公夫人惊的不行, 云付每次来都不愿意走, 还抱怨西北吃得不好睡得不好,怎么这才回不到二日就回去了?   难道是林瑶那边出了什么事?   国公夫人再也坐不住了, 马上就叫人备车,准备去别院看望林瑶, 就是国公爷回来也没空陪着他用膳, 说道, “我去去就来。”   国公爷有些诧异, 叫人重新拿了莲蓬衣过来, 披在身上说道,“这下着雨,又是晚上,你要去哪里?我陪着你去。”   国公夫人本来不愿意国公爷一同过去,怕是国公爷看出什么破绽来,她到现在还没决定要如何处理这件事,但是这会儿天色确实是晚,嘉康盛世之后,已经很少会在晚上关城门,但是查问要非常的严谨,有国公爷陪着自然也是好的。   国公夫人也顾不得其他,主要是心里担心林瑶,喊了国公爷上了马车就出门去了,路上国公夫人就说起云付来,道,“你是不是又骂他了?不然怎么就突然走了!”   国公爷听云付走了,倒是没生气,反而欣慰的说道,“终于长大了,知道为自己争一份功名来。”   国公夫人,“……”   “我知道你舍不得小六,好了,别气了。”国公爷难得柔声哄道。   国公夫人心里堵着一口气,却是又不知道怎么说,脱口而出说道,“要是小六在外面有了孩子呢?”   “什么?”   看到国公爷怒目圆睁的神态,国公夫人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马上就道,“我就随口说说。”其实主要还是国公夫人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这件事又压在心里许久,也几乎到了极限,这才会脱口而出。   熟知国公夫人性情的国公爷知道,国公夫人想来不会无的放矢,她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来,恐怕里面确实是不简单,但是他不愿意逼问国公夫人,还是转了转心思,想着要如何打探这件事。   之前还觉得云付是长大了,如今听了国公夫人的话再一想,就觉得云付这回去的也太匆忙了一些……   别院远离京城,又是走夜路,少不得要多走一会儿,等着到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雨已经停了,月亮挂在半空中,满天的星星闪耀,远处山峰暗投,袖佛山本就美丽,这会儿寂静的雨后夜景,更是十分的瑰丽。   国公夫人下了马车来,光是看景就看了一会儿,雨后空气十分的清新,加上夜景怡人,倒是静静的欣赏了一会儿,只是很快她就想起云付的事情来,原本准备去了门口让人送去拜帖,但是又想起国公爷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现在告诉他不合适,说道,“这么晚了,林夫人就一个女子,也不适合接待男客,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吧。”   国公爷身份尊贵,又是个有本事的,在外面都是被人尊崇的,谁敢把他一个人丢在马车里…… 要是别人,国公爷少不得觉得被怠慢了,但是他看着国公夫人因为忐忑不安而有些心虚的神态,顿时就有些心疼了起来,国公夫人不擅长藏心事,想来这些日子过的实在是艰难了。柔声说道,“你去吧。”   国公夫人见国公爷没有追问,松了一口气,随后感激的握了国公爷的手,这才有些脸红的起身。   国公爷站在原地,忍不住笑,顿时就觉得年轻的像个少年。   国公夫人原本以为就算是有些晚了,但是凭着她是云付的母亲,又是和林瑶交好的关系,只要林瑶没睡总会见她。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拦住她的是皇帝的马车,还有那些守卫的侍卫,其实以前也见过皇帝的马车,但是这一次却很明显,就停在门口,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深夜。   皇帝年少的时候没少微服私访的来国公府玩,国公夫人对这马车是太熟悉了,如果之前看到皇帝的马车,还能说或许是巧合,又或者是云付托了他来看望林瑶,但是这会儿在看…… 她虽只和林瑶接触的不多,但是知道她并非一个放浪之人。   国公夫人其实很喜欢林瑶,以前只觉得世子妃才是她满意的儿媳妇的人选,但是认识了林瑶,就发现原来世子妃虽然做的很好,但是总是少了一些人情味,而且过于势力。   而林瑶则是不同,几乎让她挑不出错来,美貌端方,能干出众,又十分的有人情味,是个良善之人,就算是入住中宫之位也是毫不逊色的。   难道皇帝企图对林瑶不轨?不过很快国公夫人就忍不住摇头,她同样了解皇帝,先帝不算是好女色,但是后宫四主妃满了,可是皇帝却是只有零星几个不说,还差点出家,这样的人会对林瑶……   国公夫人想来想去,最后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是他们彼此欢喜?那云付怎么办?   ***   因为被曹嬷嬷发现自己吃麻辣兔头,林瑶一直保证不会在吃了,所以晚上只能继续吃清淡的饭菜,赵恒这会儿抱着孩子,他离开了两天就想的不行,回来就抱着,一刻也不想放下,赵天赐的性格好,而且或许是因为父子天性,格外的喜欢赵恒抱着他,在他的臂弯里,非常的安静。   赵恒一边哄着儿子,一边看林瑶食之无味的吃着几乎是没有味道鱼片粥,哄道,“马上就出月子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吃个够,再忍忍。”   林瑶点头,虽然努力吃,但还只是吃了几口,至于下奶的鲫鱼汤,虽然同样不好喝,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想要照顾孩子的心情驱使着她,愣是喝光了一碗。   等着撤了卓,林瑶回头,看到赵恒拿着一个拨浪鼓哄孩子玩,儿子伸出藕臂来,圆润白胖的五爪就朝着拨浪鼓抓去,结果因为赵恒的动作快自然是没有捉住,但是却捉住了一个弹丸,然后奋力的往自己这边拉,赵恒忍不住笑,说道,“可真是劲儿。”   林瑶再去看儿子,在赵恒的臂弯里,忍不住咧嘴笑,显然带着几分得意,可爱的不行。   她就想起云付的话来,一时心思复杂,但是既然知道也没有道理装糊涂了,她一直以为她要真正站在赵恒身边,要面对的是整个国公府邸,但是现在发现,可能要面对的是整个朝廷,而这不仅需要她的勇气,更需要他的支撑。   赵恒感觉到林瑶一直在看他,忍不住回头,说道,“你在月子里,别总是抱孩子,对你腰身不好。”随即又道,“是不是没吃饱,要不…… 我叫人偷偷拿了麻辣鱼干给你吃?”   林瑶见一向总是严谨的赵恒都这般说,忍不住一笑,心里暖暖的说道,“也就几日了,我再忍忍就行了,而且吃多了,也不好奶孩子。”   其实后面这句话,林瑶说的有点心虚,她奶水实在是稀薄,感觉在这么下去,估计不到百日就没有奶了。   赵恒觉得林瑶的目光有些不对,问道,“可是有心事?”   林瑶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陛下,您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赵恒抱着孩子的一顿,看着林瑶,神色复杂,既觉得突然,又有种释怀的感觉,毕竟一直瞒着,其实也是不舒服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许多蛛丝马迹,单纯就是一件事倒也不会露破绽,但是许多事情累积在一起,而最后鱼干的事情不过是推到高楼的最后一个助力而已。   当然,更重要的是,赵恒在林瑶前面也没做到滴水不漏,大概他一开始也没有想着隐瞒到底。   林瑶觉得没什么隐瞒的,把自己的怀疑都说了,“我一开始只是怀疑,觉得您不像是国公府的三爷…… 再后来不过诈了下阿付,他就承认了。”   赵恒颇有些哭笑不得,想起云付到了京城之后,都没入宫拜见太后,就急匆匆的回西北去了,现在想起来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暴露了他身份,这才赶紧跑掉的。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下来,屋内死一般的安静,还是林瑶率先开口,“您待我的心还是如同以往一般吗?”   “自然。”赵恒郑重的说道。   林瑶又道,“您以前说孩子总不能没有娘,这句话还算数吗?”   “算数。”赵恒看到林瑶说的这番话,目光闪亮,目不转睛的盯着林瑶,见她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没事了。”随即又指着赵恒怀中的宝宝说道,道,“还有事,天赐的袜子掉了,着凉的。”   赵恒一看,还真是,忍不住懊恼的自己的粗心。 第126章   夜色浓重, 云付却没在驿站借宿,而是继续赶路,跟随他的随从忍不住说道, “六爷, 您这样熬夜赶路, 您身子骨吃得消吗?”   云付苦不堪言, 刚才还骑马, 骑了一整天, 大腿内侧都磨破皮了, 所以现在改坐马车, 他也困的不行,也想好好休息一番, 但是一想到自己暴露了皇帝的身份, 顿时就觉得紧张的不行, 等着皇帝回来发现了是他…… 还不是要剥了他一层皮?   “吃得消, 快点。”   云付只恨不得马上就到西北,山高皇帝远的,总是安全一些。   唯一让他牵挂就是林瑶, 若是寻常人家, 按照林瑶聪明果断,她和孩子一定会过的顺遂如意, 做个当家主母是早晚的事情,却偏偏要招惹了个帝王。   不过云付知道, 皇帝待林瑶是不同的,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郁结, 等着他懵懂的知道这份欢喜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而他越发努力, 却距离林瑶越来越远。   这一边,皇帝和林瑶对视了半响,最后忍不住相视一笑,林瑶接过掉落的罗袜细心的给孩子穿上,或许是看到的自己的娘,又或者是想吃奶了,原本十分乖巧的赵天赐很不安了起来,伸出藕臂来,要捉住林瑶的模样。   林瑶见了忍不住笑,把孩子从赵恒的怀里接了过来。   果然赵天赐一到了林瑶的怀里就开始扭着身子,朝着林瑶胸口凑过去,林瑶心里软的不行,就带着去后面喂奶。   李苋一直在门外,等着听到林瑶知道赵恒的身份的时候,心里有一惊,毕竟赵恒隐瞒身份在先,要是个脾气不好的,又或者心里有了疙瘩,总是不好的。   结果林瑶倒是意外的镇定,不过说了两句话,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李苋也说不上来什么,就是觉得林瑶这气量…… 以前还觉得林瑶一个下堂女,虽然生了孩子,靠着皇帝的宠爱,最多也就入了宫去,封个嫔算是顶天了。   毕竟按照林瑶的身份,想要入宫,那是比登天还难。   但是看着林瑶这度量和豁达劲儿,还有处事的果决,顿时就觉得,她这做法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以后真就说不定能做到那个位置上。   这时候有随从过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声,李苋神色变了变,随后推了门进去,站在屏风外喊道,“三爷!”   赵恒听了这话,走到屏风后面,看到李苋恭敬的弯着腰,“何事?”   李苋就又把刚才随从的话给重复了一边,赵恒听后沉吟了下,说道,“舅母都来了,自然是要请他们进来喝茶。”说着就起身往外走,李苋精神一震,却是不敢说话,恭敬的跟在赵恒到后面,心里想着,这是皇帝准备要正式扶植林瑶了吗?   林瑶这边在给孩子喂奶,曹嬷嬷帮着她托着孩子,因为在月子里怕是太用力,最后胳膊受损,她不能拦着林瑶喂奶,只能这般尽自己所能的帮着她。   只是林瑶的奶水太少了,不过好在之前刚让奶母喂过奶,林天赐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随后抓着林瑶的衣服玩,她衣襟上绣着一朵红色的茶花,而这个显然先让他很喜欢,拽着过来,然后咬了两口,发现不能吃,又放开随后仔细的打量。   林瑶含笑的看着他玩闹,带着十足的耐心哄道,“这是茶花,等着天气热点,娘带你去看真正的茶花好不好?”   赵天赐还不会讲话,但是他能发出声音,只要林瑶说话,他就会睁着一双黑的像是宝石一般的眼眸盯着她,随后用吃奶的力气发出嗯嗯的声音,像是在回应着她一般。   林瑶忍不住笑出声来,低头亲了亲儿子胖嘟嘟的脸蛋。   她一直当母亲,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自然是万分珍惜的,更何况当怀里抱这个柔软的骨血,只觉得心里最空洞的地方被填满,甚至那些曾经的创伤也被孩子治愈。   林瑶以前一直听长辈说过,只有当了母亲才会真正的成人,那时候她并不明白这句的含义,如今却是懂了,比起以往她更多了几分耐心,以前觉得厌烦的事情也会理解了,要说最多的,大抵是多了一份宽容的心,还有对未来的期盼和希冀。   曹嬷嬷见林瑶笑着和孩子玩,看了眼外面,见赵恒和李苋都走了,这才忍不住问道,“夫人,三爷真的是……”即使到现在曹嬷嬷也觉得难以置信,还是摸了摸胸口,稳了稳心神说道,“是宫里的那位?”   林瑶已经听赵恒亲口承认了,这件事算是十分确凿了,说道,“是。”   曹嬷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说道,“这可真是…… 叫人难以置信,三爷如果是当今陛下,那我们大少爷不就是皇长子?”   皇帝没有儿子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林瑶的孩子自然是就是皇长子,随后又想起那些御医还在后宅里,当时只觉得无法理解,但是现在再一想,却是全通顺了,皇帝肯定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   林瑶看了眼惊魂未定的曹嬷嬷,知道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其实别说是她了,就是林瑶自己,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是懵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枕边睡了许久的的男子,居然就是当今的皇帝。   “那您和孩子以后要怎么办?”   林瑶就把赵恒的话复述了一边,曹嬷嬷听的目瞪口呆,当然同时也安心了下来,忍不住说道,“夫人,您可真是从容,那时候居然也不怯场?”又道,“我真就是老了,以后再也不唠叨了。”   两个人说话这会儿,有个小丫鬟跑来说道,“夫人,三爷说有贵客来访,一会儿就到这里来了,叫您准备一番,对了,还要带上大少爷。”   “这时候?”   林瑶收拾了一番,不过用热水擦了擦脸,又换了一身新衣裳,心里正纳闷,很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国公夫人,国公夫人身边有个和皇帝神似的男子,只是年纪更大,非常威严,正是国公爷。 第127章   国公夫人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 正是犹豫却是被李苋请了进来,她突然就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能让李苋出头, 那就是皇帝不愿意藏着掖着了, 而这也正说明他和林瑶关系非比寻常。   虽然心中隐隐已经有了判断, 国公夫人还是带着最后的侥幸走了进去。   果然很快皇帝就喊了林瑶来见客, 她因为刚生育过, 还有些丰腴, 但是穿着一件玉色的锦缎小袄, 外面披着湖绿色蚕丝披巾, 下面配着玉白色的澜边的宗裙。   她行止优雅,站在皇帝身边, 却丝毫没有怯场。   国公夫人目光黯淡了下来, 果然听赵恒说道, “都是一家人, 朕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想着此等喜事,还是要告知舅舅和舅母才是。”指了指林瑶说道, “这是林夫人, 这是朕的皇长子。”皇帝语气坚定,带着十足的骄傲。   国公爷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但是这一次也被惊到了,主要是之前国公夫人说什么云付在外的孩子, 结果居然是皇帝的?   只是等着听闻皇帝有了皇长子, 顿时就高兴的不行, 所以马上起身说道, “恭喜陛下。”随后见皇帝从乳母手里抱了孩子过来给他们瞧, 顿时就被吸引住了。   赵天赐快满月了,养的白白胖胖的,已经渐渐长开了,本来就生的好,一双眼睛十分的有神,见有生人看过来,倒也不怕生,静静的注视着,好像也在研究打量一般。   这可把国公爷稀罕的不行了,皇帝没有子嗣的事情,一直都是大家的心头病,虽然因为迫于压力而找了嗣子,但是到底和亲生的不同。   国公爷觉得不管皇帝到底喜欢谁,只要有了皇长子就行,这就是头等重要的事情,所以到很快的就忘了之前的尴尬,反而高兴的对国公夫人说道,“你快瞧瞧,可真是讨人喜欢的孩子。”   国公爷鲜少会夸赞,能说出这番话来,也实属难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国公夫人一时还难以接受,心里是委屈的,自己认定的儿媳妇怎么就变成了皇帝的女人了?更不要说这个孩子,她一直当做自己的孙子,结果,现在发现根本就是自己误会了。   只是等着看到孩子,顿时又没了脾气,她本就是善良之人,还很喜欢孩子,加上就算不是自己的孙子,那也是皇帝的孩子,皇帝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一口一个舅母的喊着,和她自己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心里自然也是疼的,见这会儿孩子正直勾勾的看着他,顿时心软的不行,摸了摸袖子,掏出一个金铃铛来,说道,“喜不喜欢这个?”   果然孩子听到铃铛声就好奇的凑了过去,还伸出手去捉,那劲儿挺大,倒是把一旁的国公爷给惊了,说道,“好家伙,这孩子肯定是个练武的好料子。”   国公爷说着就假意试了试,一副要把铃铛拿走的模样,赵天赐却死不松手,最后还发出不满的嗯嗯声,看着倒是有些生气了。   国公爷忍不住大笑,说道,“这才不到满月就能发声了?以后准是个能言善道之人,在战前也能从容道谈笑风生之。”   这都哪跟哪呀?国公夫人很是无奈,国公爷在自己几个儿子前面那都是一个严父,但是这会儿换成了皇长子,就带着十足的耐心,偏心的没边了,不过她也能理解国公爷的心情,这孩子来的实在是太艰难了,加上是皇帝的孩子,国公爷一直都对皇帝多有宠爱,甚至是比对自己儿子还上心,这般夸赞倒也不是什么叫人惊讶的事情了。   皇帝显然是喜欢听的,面上露出一个笑容来,嘴里却还是谦虚道,“舅舅,天赐这还没到满月呢,能看出什么来呀。”   国公爷却道,“怎么看不出来,你瞧这精气神,目光有神,手劲儿又大,反应又敏捷,旁人没满月的时候能这样?不说别人,我记得我们老大刚出生的时候,那第一个月都在睡觉。”   “舅舅您这么说好像是有些道理。”皇帝道。   还别说,国公爷真就是个少言的人,也很少这般夸人,两个人顿时就觉得找到了共同的爱好,互相吹捧了起来。   国公夫人也喜欢这孩子,但还没偏颇道这个地步,一抬头就看到林瑶也是无奈的笑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顿时就觉得好像亲近了不少。   国公夫妻俩不是那没有分寸的,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帝的娘家人而没有了界限,皇帝就是天子,而他们到任何时候也是臣子,所以除了说孩子,自然不会问旁的,对林瑶也是十分礼遇,一时聊的时间长了,又在这里吃了一顿宵夜,怕是积食,吃的就是冰糖燕窝,既能补身,还容易吸收。   等着回去的时候是后半夜了,国公爷原本轻松的面容,等着上了马车却是突然绷着脸,说道,“这宫里怕是要不太平了。”   国公夫人是个很随遇而安的人,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接受了自己弄错的事情,本来平静了下来,听了这话又突然紧张的问道,“侯爷,您的意思是……”   “太后是不会接受那位林夫人的。”   国公夫人也知道林瑶不合适,当初一开始以为是林瑶怀的是云付的孩子,想着有这样一个儿媳妇,她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就是他们这国公府都接受不了林瑶这身份,更何况是宫里?因着子嗣珍贵,皇长子是肯定要抱回去的,但是林瑶怕是要在宫外了,甚至要是惹怒了太后,可能整个人都没了!   国公夫人心里是很喜欢林瑶的,听了叹气,道,“我瞧着她倒是比老大家的还能干,端方出众,要是真入了宫,少不得成了陛下的贤内助,实在是可惜。”又提起赵天赐来,“刚出生就要离开娘,也是太可怜了一些。”   国公夫人是个很爱的孩子的人,对每个孩子都十分疼爱,根本就难以想象,不能自己亲自喂养的事情。   国公爷提起赵天赐来,倒是有几分心怜,只是到底涉及了朝廷,他也不好干涉,而且还要避嫌,说道,“太后娘娘可不是随意被人拿捏得定西,他们母子俩少不得要大闹一场…… 这件事你不要参合了,最近也不要入宫去。”随即想了想又道,“你不是头疼?干脆就在家里好好歇歇。”   “我?太后也不会听我的。”国公夫人还是很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国公爷去看,目光里带出笑来,看的国公夫人脸色一下子就红了。   ***   等着国公夫妻俩走后,赵恒和林瑶回了内室,因为夜深了,漱洗了一番就上床了,赵恒还是和以往一般,躺在了外侧,林瑶犹豫了就躺倒了里面去。   一开始赵天赐是跟着奶母的,只是后来林瑶实在是舍不得,就放到了屋里,睡在里面,基本上就是林瑶挨着儿子,赵恒挨着林瑶睡。   茂春进来熄了灯,放下帐子,就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好一会儿,赵天赐已经是熟睡了过去,刚才见到国公夫人,显然也是兴奋的,倒是费了不少精力,睡的很熟。   不过一会儿,林瑶睡了过去,赵恒借着月色看了眼孩子和林瑶,轻轻的给她们母子俩盖上了被子,随后笑着睡了过去。 第128章   国公夫人倒是十分的听话, 回到家中病倒了,她其实一直多少有些怕太后,听了国公爷的话, 深以为然, 觉得还是不要参合进去的好。   就是心里还是有些替林瑶着急, 但是她周边也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 主要是林瑶那身份, 当真是有些难办, 就是她也因为林瑶这身份纠结了许久, 更何况向来挑剔的太后?   想了想还是给云付了写了一封信, 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随后又表示了担忧, 其实也就是找个人倾诉了一番, 等着寄出去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   果然那之后, 宫里气氛就有些不对, 而这种压抑蔓延到了整个朝廷,官绅家中,就是嫁娶的人家也都是收敛了一些, 怕是触碰到霉头。   皇帝倒也不用日日去宫里, 也就大朝会的时候要去一趟,其他时间都会在别院里享受天伦之乐, 他之前唯一的血脉就是三公主,而三公主还因为早产, 一直用要吊着命, 一直都胆战心惊的, 根本就谈不上抚育。   而赵天赐就不同了, 是个十分健壮的孩子, 过了满月之后精力就更好了,而且不认生,见人就笑,叫人稀罕的不行。   皇帝最喜欢带着孩子出去转转,要不是他现在还小,真恨不得手把手的教他写字,骑马。   茂春摆了火锅,一开始林瑶还是犹豫的,主要是她还在喂奶,结果曹嬷嬷说了一句,“夫人,您的奶水也就是给大少爷解解馋而已,别是费力了,该吃吃该喝就喝,把身体养回来才是。”随即又悄声的补了一句,“从来都是上阵父子兵,大少爷一个人多孤单,总要给他生个弟弟才是。”   曹嬷嬷也知道林瑶的处境尴尬,不过她觉得越是这般,就越是应该把身体养好了,给皇帝开枝散叶才是。   就像是国公夫人,本来老国公夫人对她很有些不满,毕竟她的性情能耐根本撑起国公府来,但是她接二连三的诞下儿子,儿女俱全,倒是也没脾气了。   这会儿宫里正是子嗣单薄,林瑶多生几个,总是最大的利器,退一步来说,就算太后不看孩子的面上,不让她入宫,但是太后毕竟是比林瑶年岁大,总是走在前头,而孩子还能忘了自己的亲娘不成?   哄住了皇帝,教养好孩子,林瑶总有出头之日。   这自然是曹嬷嬷小心思,不过林瑶瞧了一眼还是看出来了,倒也没有生气,她自己喜欢孩子,而且一个孩子太也太孤单了,肯定是还要再生的。   倒也听了进去,不再去纠结自己亲自喂奶的事情,蔡参也说过了,找个月份差不多的奶母就行了,而她就是按照这个找的,倒也多少有些放心了。   赵恒抱着儿子去外面散步,已经是初夏的季节了,四周一片绿意盎然,正对着院子里的山景上还开满了红色的杜鹃花。   赵天赐很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盯着那些花儿看了半天。   等着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睡着了,曹嬷嬷轻手轻脚的接过去,随后指了指偏厅说道,“夫人正等着三爷用膳呢。”   说起来知道皇帝的身份之后,曹嬷嬷自然是十分畏惧,还很努力的想了想自己以前有没有说过冒犯的话。   别说还真有几次,有点僭越了,特别是一开始知道赵恒宿在林瑶屋子里,还给过他脸色看,现在想起来当真是恨不得找地方把自己埋起来,怎么就那么胆大?   所以这会儿对赵恒那简直就是言听计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讲。   赵恒把孩子交给曹嬷嬷倒也放心,点了点头就去了偏厅,这会儿火锅已经开了,冒着热气,林瑶旁边堆着两个垒的很高的羊肉片,还有许多其他爱吃的配菜。   “可是憋坏了吧?”   赵恒笑着坐在了林瑶旁边,茂春站在一旁伺候他们,先放了羊肉进去,然后刷了刷就就捞出来放在了一旁新碟子里,等着稍微凉了这才放到林瑶跟前。   林瑶见那羊肉的香味一下子就飘了过来,即使如何忍耐,这会儿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这羊肉的味道了。   赵恒见了忍不住笑,目光全是柔情,哄道,“不要急,以后不用忌口了。”   把羊肉放在油碟里沾了沾,随后放入嘴里,麻辣鲜香的油碟味道混合着羊肉的香味,几乎是成了绝美的味道。   羊肉又嫩又软,没有一丝膻味,几乎是入口即化,正是林瑶以前吃的那个味道,这个味道,林瑶坐月子的时候,做梦都想吃。   赵恒见林瑶喜欢,把自己那份儿羊肉也放到了林瑶跟前,说道,“这里还有,喜欢就吃一些。”   羊肉柔嫩鲜香,鸭血滑嫩,菘菜带着它特有的清甜味…… 林瑶吃的倒是很痛快,不过她到底顾忌着自己的身材,吃了半饱就放下筷子来,在赵恒诧异的目光下,赧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腰身,说道,“太胖了,去年的衣裳都不合身。”   赵恒却道,“那就重新做一些。再说,哪能一直穿去年的款式?”随即又看了眼林瑶,结果一下子就挪不开目光了,林瑶原本就有些丰腴,这会儿正在奶孩子,就更不小了,显得身材葫芦一般的…… 实在是好看。   赵恒已经忍了许久,从林瑶有了身孕开始,粗粗算下来都快一年半了,但是想到她如今的身体,还是要好好养一养才是,心疼的说道,“多吃些,你以前是太瘦了,如今这般才刚刚好。”   赵恒的目光火热,林瑶脸一下子就红了,但还是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道,“三爷,你真好。”   有了赵恒的鼓励,林瑶又吃了一些,两个一起硬是把那些羊肉吃光了。   赵恒就陪着林瑶去外面散散,这会儿是天气最好的时候,温暖舒适,但是又不酷热,两个人走在林荫道上。   赵恒说道,“明日我得回宫了。”随即又说了一句,“母后想看看你和孩子。”   林瑶愣住,随即想了想,太后肯定是想孩子的,毕竟是也是她的孙子,至于见她,那也是早晚的事情,说道,“早就应该去给娘娘请安了。” 第129章   赵恒原本想要拖一拖, 好歹孩子大了一些才安稳,但是太后又病了,至于真病了还是假的, 这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但总归是自己的母亲, 皇帝也没办法做到不管不顾。   想着早晚都是要见一面的, 索性就现在了。   赵恒对林瑶说道, “你莫要担心, 我会陪着你。”   这还是林瑶第一次见太后, 又是自己的婆母, 自然是紧张的,更不要说太后对她很是不满, 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就退缩。   而且赵恒说能陪着她, 让她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晚上茂春知道林瑶第二日要去宫里拜见太后, 当时还在给她洗脚, 结果惊的直接坐在了地上,差点把木盆给打翻了,水溅了一地。   曹嬷嬷听到动静, 走进来就见到一片狼藉, 忍不住说道,“茂春, 你这才在蔡郎中哪里学了多久的医术?就已经忘了怎么伺候夫人了?”说着走进来,拿起一旁的布准备擦下地, 嘴里还唠唠叨叨的说道, “不是我说你, 做事就是毛手毛脚的, 要不是夫人仁厚, 就你这般的早就被赶出去了!”   “不是,嬷嬷,夫人明日一早就要入宫拜见太后了。”要是以往,茂春肯定要顶两句,两个人时常拌嘴,倒也习惯了,但是这一次她神色紧绷,像木头人一般,毫无脾气,如实的说道。   “什么?入宫?”   曹嬷嬷原本还挺从容的,结果听了这话,一个不稳就把抹布丢到了木盆里,又溅起水花来。   林瑶原本还有些紧张,见她们俩这般,反倒是放松了下来,忍不住无奈的笑,说道,“你们都急什么?太后娘娘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再说去拜见太后娘娘不是早晚的事情,而且三爷会陪着我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瑶就起床梳洗打扮,李苋之前就给林瑶准备了衣裳,林瑶一看,一件是红一件玉色的对襟金银丝滚边的褙子,要是正常的见长辈,自然是穿红色最合适,但是又怕太后因这红色有了不好的想法,毕竟从自古只有正妻才能穿红色。   其实这褂子并非正红色,而是稍浅的水红色,要比正红色温和一些,如果是以往林瑶肯定会选这个水红色,她肤白,穿着红色更显端庄,但是这会儿犹豫了下,选了玉色的。   赵恒正在让丫鬟给他换衣裳,见林瑶选了玉色的,说道,“就穿红色的。”   林瑶有些摸不准赵恒的想法,她知道赵恒的心在自己身上,但是毕竟是一国之君,也不能只有一个女子,她也没有旁的奢望,所求的不过就是给她一个名分,让孩子和她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就行。   更多的她也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毕竟皇帝的后宫和寻常人不同,但是赵恒却是这般果决的让她换上红色,她心里自然是甜的,却还是体贴的说道,“三爷,这不合适,还是穿玉色的吧。”   其实李苋也摸不准皇帝的想法,所以这才准备了两种颜色的衣裳,他也是在看皇帝的态度。   赵恒这会儿刚好系好了丝绦,挥了挥手让丫鬟退下,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神态坚定的拿着那件红色锦缎褙子轻轻的套在林瑶的身上,他还是第一次给人穿衣上,颇为不熟练,好一会儿才说道,“阿瑶,伸出胳膊来。”   林瑶拒绝不了这样的赵恒,乖乖听话的伸出胳膊来,还告诉赵恒暗扣的位置。   等着穿好,赵恒再去看林瑶,原本就姿容不俗,而这红色更是衬托的她肤白如雪,端方贵重,把这水红色穿的十分漂亮。   赵恒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揽住林瑶的肩膀说道,“就这么穿。”   之前已经上过妆了,都是先上妆在穿衣,怕是不小心把胭脂染在新衣上,那就糟糕了,头发自然也盘好了。   梳了一个高高的圆鬓,上面戴着一顶点翠东珠冠,冠下摆垂下珠帘来,十分的精致。   一行人陆续上了马车,李苋看到林瑶穿着水红色,心中颇为吃惊,但多少也知道了皇帝的意思,想着到底是自己喜欢的,当真是和旁人不同。   这林瑶如果一直在外面,倒也相安无事,皇帝总能保林瑶一个富足安稳的生活,但是一旦入了宫,那可真是在后宫里掀起一个巨大的风浪来了。   德妃正在熬药,三公主的药向来都是她亲自熬的,正可谓十分的用心,她入宫的时候也才十五岁,在几个妃子当中不算出众,只能说中规中矩,可偏偏就她有了身孕诞下了公主,这就是命,她的福气,只要三公主一直好好的,她的地位就自然稳固。   宫女显然有些着急,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说道,“娘娘,公主这会儿正在闹脾气,早饭也不肯吃呢。”   德妃皱眉,说道,“这药都快熬好了,须得趁热喝,可是没有用早膳又如何吃药?”随即问道,“昨天不是说想吃磁米饭团,晚上就叫人去御膳房准备了,她不喜欢?”   宫女听了这话低下头来,显然是不敢讲,德妃急道,“这时候你还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公主说要陛下陪着她,她才肯吃。”宫女唯唯诺诺的说完,忍不住紧张的握住了拳头。   德妃掌管后宫多年,性情稳重,做事也是十分赏罚分明,但是一旦涉及三公主的事情,德妃就显得有些失去理智,经常会迁怒他人,甚至伤及无辜,这也是宫女害怕的原因。   果然听德妃骂道,“没用的东西。”   那宫女听这话,吓的脸色一白就跪了下来,说道,“奴婢该死,还请娘娘饶命。”   德妃依然不解气,甩了那宫女两个二个耳光,只打的她脸上印出五爪印来,那宫女却是哭都不敢哭。   趁着这功夫,药已经熬好了,那吃药的时间是拖延不得的,德妃着急去给公主喂药,那宫女这才躲过一劫。   等着到了内殿,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三公主是皇帝唯一的血脉,身份尊贵,太后和皇帝都十分的宠爱她,但是偏偏又先天不足,时常被病痛折磨,这性情就有些骄纵,在皇帝前面是个乖巧的孩子,但是在宫人眼中却是很难伺候的主。   “你这是干什么?”   三公主看了眼德妃,她因为常年生病,肤色苍白,身体也十分的瘦肉,露出来的手腕骨瘦如柴。   “父皇已经许久没陪过我了!”   德妃哄了三公主许久,三公主却如何也听不进去,最后说道,“您就不想父皇?”看着女儿几乎超出年龄的深沉的目光,德妃沉默了下来,她又如何不想,只是皇帝一直都对她淡淡的,她鼓足了劲儿,也是没有任何的进展。   她想着要是能再诞下个皇子就好了……   德妃看了眼女儿,见她小小年纪,心思却是这般深,忍不住叹气,过去摸了摸她因为久病而发黄的头发,说道,“娘这就去见陛下。”   换了一身今年新做的夏装,重新梳了发鬓,上了妆这才急匆匆的出了门,她早就听闻今日皇帝会回宫,但到底什么时候却不甚清楚。   只有等到皇帝的寝殿外等着,想着是初夏,难得穿了一件水红色的牡丹暗纹的锦缎褙子,头上戴着红宝石的偏凤,倒也是十分的端庄秀丽。   那太监说道,“娘娘,陛下还没入宫来呢。”   德妃笑着点头,一旁的宫女机灵的给太监拿了封红,说道,“是我们娘娘的一份心意,您拿着。”   那太监也不推辞,他们在宫里多年,最是知道,比起不收,收了东西才能让某些人安心,所以倒也不必推辞。   “那可真是多谢您了。”   两个人攀谈了起来,宫女在德妃示意下问道,“陛下可是说了今日入宫?”   太监一笑,道,“这奴婢可是说不准,毕竟是陛下的事情。”   德妃也知道太监不敢说这种行踪的事情,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脸上却是不显,又说了其他事情,转移了话题。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见皇帝过来,正准备走,突然间听到了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德妃伸长了脖子看,很快就看到了龙撵。   她自然是喜不自禁,整了整衣裳准备上前,结果看到皇帝从龙撵上下来,又扶着了另外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一件和她一般的水红色褙子,却戴着一顶点翠东珠冠,最重要的是,她的容貌,端方出众,把这红色都压了下去,气质又十分的出众,就说她是皇后人选,她也是信的。   但是她是谁?   德妃惊慌失措的想着。 第130章   这会儿因为刚入初夏, 日头不大,正是最舒服的时候,但是德妃脸色却十分的不好, 多年以来, 宫里几乎没有旁人, 这让德妃几乎忘了, 这后宫里终会有新人。   皇帝穿着寻常的常服, 就如同外面普通男子一般, 轻柔的扶着那女子下了龙撵, 似乎还关切了询问两句。   女子微微摇头, 皇帝就轻轻的揽住了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含笑的说了几句话, 那女子乖巧的点头, 随后这才放开, 两个人并肩行来。   德妃心中震惊无比,参杂着醋意,几乎遮都遮不住, 还是一旁的宫女吓的拽了拽德妃的胳膊, 说道,“娘娘, 您镇定一些,可不要失态。”   德妃这才回过神来, 好容易收起脸上的表情来, 但是因为过于紧绷, 还是显得有些不自然, 不过倒也比之前强多了。   皇帝也没想隐瞒林瑶的事情, 这会儿带着林瑶入宫也是想给她一个身份,但是没想到第一个遇见的居然是德妃。   之前倒是没觉得,但是等着三个人一照面,看着林瑶探究的目光,皇帝居然觉得有些不敢直视。   李苋跟在后面,见三个人面面相觑,场面颇为尴尬,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在外面皇帝就是是三爷,在宫里他可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别说一个德妃了,就是这整个后宫的女人都是他的,但是他居然看到皇帝露出有些忐忑不安的神态来。   这林夫人可真是有本事,把皇帝牢牢的抓在手里,他还是破天荒的看到皇帝居然露出这样的神态来,这可真是了不得了!   再去看德妃,显然也是惊呆了,其实要不是李苋知道前因后果,这会儿恐怕也是吓一跳,李苋赶忙走过去,在一旁说道,“德妃娘娘,还不给陛下见礼?”   德妃这才反应过来,感激的看了看李苋,随后赶忙行礼说道,“见过陛下。”随即看了眼林瑶,又得体的问道,“这位夫人是……”   林瑶无论穿戴还是年岁都已经不是少女了,德妃这话倒也没有过错,也十分的得体,林瑶倒也不怯场,说起来她也是见多识广的,早就练就出来了,笑着回礼,说道,“见过德妃娘娘,妾身林氏。”   按道理德妃这品阶,林瑶一个民女见了少不得要行跪拜之礼,但是赵恒如何舍得,见林瑶要跪下来,旁边也有宫女麻利的拿了蒲团过来垫在下面,皇帝却还是在林瑶跪下去之前把人拦住,说道,“你身子不适,不必行此大礼。”   德妃心中震惊,皇帝对女子一直都是淡淡的,就算是如何美貌,也不曾见他有过优待,反而更是注重规矩,这些年来她也不是没有过心思,但是随着一次又一次碰壁,到了如今已经是心如死水一般的,想着皇帝就是这性子,她只管把公主照管就行了。   万一哪一天,皇帝怜悯她,给她个皇子,倒也是圆满了。   德妃何曾见过皇帝这般要紧一个人?   平时皇帝待大家都一样,那也就没有什么,但是突然见就对一个人紧张了起来,还是一个来历不明,当然,她不能否认林瑶的美貌,但是这女子年岁明显也不轻呀!   这就是属于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心态了。   德妃心中难免不服气,但是面上却是不敢显,说道,“陛下说的是,林夫人快快起来。”   皇帝知道德妃不会无缘无故的过来,让人带着林瑶去寝殿内重新梳妆,喝口水歇一歇,一会儿见了太后显然不会是轻松的,怕是林瑶受不住,自己则是在门口和德妃问起三公主事情来,“没有好好用膳?”   德妃已经不敢看皇帝了,低着头说话,这后面可是皇帝的寝殿,别说是她了,就是以前的金皇后也很少去,主要是虽然皇帝没有明说,但是都能看出来皇帝不愿意旁人来这里,但是这位林氏就这般轻松的被请了进去。   “是妾身没用,没有照顾好她。”   皇帝一想到三公主的身体,他也是心怜,道,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德妃不过说了两句就出了宫门,只是心里颇不是滋味,再去看,好像看到一个奶母抱着个孩子,一时觉得或许眼花了,揉了揉眼睛,那人却很快就消失在门口,她刚想去追,有那宫女拦住,说道,“娘娘,请回吧。”   之前虽然吃味,但是也不至于失去理智,但是这会儿她却是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宫里。   陛下在外面有了孩子?   德妃很快就摇头,觉得这肯定是自己看错了,陛下的子嗣到底有多艰难,她这些年都是看在眼里的,哪能说在外面宠幸了个女子就有了?   德妃虽然做了许久的心建树,却还是觉得莫名恐慌,等着三公主来询问,说了几句之后,三公主还是有些不高兴,闹道,“既然父皇进了宫,怎么不先来看女儿?娘你到底跟父皇说过了没有?还是你根本就忘了?”   三公主平日就是这么说话的,说刻薄也至于,但是也不好听,但是偏偏今天德妃今日心绪很乱,哄了几次也不见三公主收敛,就忍不住说道,“你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懂事了?怎么能这般对娘说话?”   三公主一时气急,说道,“你是我娘,但要说正经的母亲却是皇后娘娘。”   这话倒也没错,毕竟皇后才是正宫娘娘,德妃一时气的心肝疼,忍不住了落下泪来,三公主就僵住了,有些无措的站着。   德妃用手绢擦了擦眼泪,见女儿茫然的站着,也是心疼了起来,揽住了她,说道,“娘不该凶你。”   三公主静静坐在德妃的怀里,好一会儿才语出惊人的说道,“是不是父皇有新人了?”   德妃吃惊的看着三公主。   ***   茂春一直都知道李苋身份应该不简单,不然也不会跟着皇帝出门,进了宫里才知道,好家伙居然是御前大总管,想着以往两个人还总是一起在门口嗑瓜子闲聊,还经常让他蹲着吃饭,顿时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李苋叫人打了水来,对着茂春说道,“茂春姑娘,还劳烦你伺候夫人漱洗。”   茂春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说道,“李总管,我这就去。”   李苋见茂春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还是和以往一般的和蔼可亲,说道,“茂春姑娘,不要紧张,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你既然喊我一声李哥,那就是我的亲妹子。”随即又道,“咱们都是做这伺候人的活儿,都一样不是?”   茂春顿时就觉得好像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笑着点头。   林瑶坐着歇了一会儿,喝了一口茶水,却也不干多喝,怕是一回儿见太后的时候要去宫房,曹嬷嬷抱着赵天赐进来,这孩子之前在还醒着,后来在马车里就睡着了,这会儿人多了起来,就又醒了,正滴溜溜的睁着眼睛看着四周,稀奇的不行。   林瑶见到儿子顿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天赐,让娘抱抱。”   曹嬷嬷就把孩子放到了林瑶的怀里,赵天赐看到是林瑶,忍不住高兴的发出恩恩的声音,他这会儿还不会说话,使足了劲儿也就是嗯嗯声了,随后一把捉住林瑶的胸口上对襟的金银丝线绣出来的云纹,忍不住往嘴里塞,似乎想尝尝味道。   “是不是饿了?”   “之前在马车上刚喂过,应该不是。”曹嬷嬷说道,“大少爷只是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才这么小就知道好看,可真是聪明。”   出了月子之后,林瑶吃的的也正常了起来,那奶水就更少了,她已经彻底放弃了,都是让奶母来喂。   茂春端着水进来,说道,“大少爷只是想娘了而已。”   这话说的林瑶忍不住笑,低头在赵天赐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啵的一声,赵天赐盯着林瑶,忍不住咧嘴笑,显然是非常高兴,林瑶又去亲他,胖嘟嘟的脸蛋,还有肉肉的脖颈,圆润的藕臂。   皇帝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林瑶的笑声,还有儿子兴奋的嗯嗯声。   阳光洒金屋内,在林瑶和儿子身上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叫人移不开视线,皇帝也忍不住跟着笑。   歇了一会儿,皇帝又换了一身衣裳,入了宫就不能像外面那般随意穿着了,虽然也是常服,但也是有些讲究的。   林瑶看着赵恒看似简单,但是藏着九龙的暗纹料子,林瑶对于她是皇帝的越发的直观了,皇帝见林瑶盯着衣裳发呆,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   太后在屋内等了多时,虽然看似从容,但是手里的绿豆糕已经给她捏的稀碎,好容易听到通禀,知道皇帝带着林瑶入宫,一下子就激动的站了起来。   吕嬷嬷也知道太后的心情,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很快就看到皇帝和一个女子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等着到了门口,皇帝还特意等了那女子一下,十分的体贴。   吕嬷嬷再去看太后,见她也是露出不耐的神色来,显然是看不惯。 第131章   太后信佛, 以前一直茹素,还是最近开始恢复正常的饮食,这屋内也重新布置过, 但是依然很寻常, 没有想象中的奢华, 一切都十分的不显眼。   但是如果仔细瞧就会发现, 每一样物件都十分的精致, 就比如门口的屏风, 看似寻常的黑漆花钿屏风, 远不如珊瑚的看着名贵, 但是却是用少见的金丝楠木做的。   上面镶嵌的美人图栩栩如生,意境天成, 一看就是古品。   林瑶再去看了眼后面, 太后端坐在厅堂的正中央, 穿着一件丁香色的五福窄袖襦裙, 面目威严的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和这屋内的装饰,几乎要融为一体。   严肃, 刻板, 不好相与,大抵给林瑶的就是这个感觉。   只是到底母子俩, 两个人颇为相似,倒不是容貌上的, 而是神, 或许是因为这个相似的神韵, 让林瑶觉得, 即使知道太后不喜自己, 也觉得有些亲切。   这一次的跪拜的免不了,林瑶认认真真的给太后行了礼,只是等着行完礼,太后也不说让她起来,显然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林瑶正跪的难受,赵恒却是说道,“母后,您是不是忘了喊林氏起来?”说着上前就要去搀扶林瑶。   太后气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道,“这就心疼了?”   “林氏刚出月子,别是落下什么病根。”   “可真是出息了,怎么,我都受不起她的一个跪拜之礼?”太后却是不肯让步,语气又尖锐又无情,带着十足的怒意。   赵恒倒也不多说,撩起袍角就直接跪在了林瑶的身旁,“母后息怒。”   太后可是要罚林瑶,却是没有要折磨自己儿子的想法,见皇帝就这般跪了下来,气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说道,“皇帝,你如今只能跪天跪地,如何能为了一个女子……”   吕嬷嬷见两个人这般对峙,场面顿时就尴尬了起来,忍不住看了眼林瑶,见她跪的稳稳当当的,只当没有看到皇帝的反应,心里忍不住想着,这宫外的女人就是没有规矩,如何能让皇帝替她这般挡着?这样只会让处境越来越难,难道她不知道以后总是要她一个人面对太后,那时候也要去找皇帝求助不成?   但是吕嬷嬷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她不能让太后和皇帝这般互相仇视,替皇帝说情说道,“娘娘,您不说想看看皇长子,这会儿虽说不冷,但是风也挺大的,赶紧把孩子抱进来才是。”   太后一想到皇长子,顿时就没脾气了,虽然觉得林瑶可恶,皇帝也不像话,但是有什么比她的孙子重要?说道,“你说的正是,快起来吧,孩子呢?在外面?”   等着站起来,太后终于正眼看了眼林瑶,说起来看到林瑶的容貌太后颇为诧异,在她想法能勾搭住男人的都应该像是以前贵妃那般的人物,明艳不可方物,举手抬举之间皆是风情,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人物。   太后最是讨厌李贵妃这样的女子,所以后来给皇帝选后宫,都是往端庄贞洁上选。   结果让她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林瑶她肤色白皙如雪,头发乌黑如墨,目光盈盈,举手投之间散发着自信和端庄,那行止神态一看就是大妇的模样。   太后一时愣住,主要是之前先入为主,这会儿在看就有些意外了,随即想起来,林瑶可是做过了内阁夫人的,想着到底有些不同了。   这一看就少了几分轻视,太后原本就喜欢利林瑶这般模样的女子,再加上林瑶这般胆识,谁第一次见到她不是战战兢兢的,林瑶却毫不怯场,举止大大方方的,十分的得体,就是她也挑不出毛病来。   很快赵天赐就被抱了进来,皇帝从曹嬷嬷手里接过孩子,走到了太后跟前,太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急切的站了起来,这么一瞧,顿时那目光就黏在了孩子是身上。   赵天赐出了满月就长开了,本来就生得好,这会让更是白胖白胖的,目光亮晶晶的,极为精神,看到生人也不害怕,见太后来摸自己的脸颊,刚好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帝王绿玉镯子,那颜色在阳光下彻极为的漂亮,像是一汪湖水一般的,赵天赐向来喜欢这样漂亮的东西,伸出手来一下子就捉住了。   太后惊喜的不行,说道,“是叫天赐吗?哎呦,可真是有劲儿,也知道什么是好东西。”说着就把自己手上的的镯子退了下来,然后放在了赵天赐的手里,说道,“给你拿着玩。”   赵天赐拿到了好看的玉镯,显然很高兴,就朝着太后咧嘴笑了笑,孩子的笑容纯净无暇,是人世间最为治愈的,叫人心暖的,太后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母后,您要抱抱吗?”   太后自然是求之不得,她已经许多年没抱过孩子了,但是也没有忘记,就从皇帝手里接过来就很熟练度抱住,主要是孩子没满三个月还没抬头,要记得帮着孩子托着头才是。   赵天赐也不怕生,刚才的玉镯子已经叫林瑶给他收起来了,他又看到太后脖子上挂着的佛珠,一把捉过来瞧,还特意咬了一口。   “你可很是识货,这可是弘毅大师开过光的好东西,哈哈,给你。”太后说着把佛珠拿了下来,然后挂在了赵天赐的脖颈上。   皇帝,“……”   赵天赐显然很高兴,笑着笑着就留下口水来,只看得太后惊喜不已,说道,“这孩子才满月吧?怎么这么聪慧?还知道什么是好东西。”结果这一低头,就露出头上戴着的一枚红宝石,点翠的凤凰金钗来。   金钗下摆有用米粒大小珍珠做的流苏,最下摆串着一颗红宝石,晃来晃去的发出碰撞的声音,又好看又好听,林瑶平时带孩子都很少戴发誓,这让赵天赐越发的稀奇了,他就一直伸出小手来想要捉。   太后忍不住大笑,说道,“想要这个?都给你。”   皇帝在一旁看不过眼,说道,“母后,这金钗容易扎着孩子,再说这是一个首饰,天赐也用不着不是。”   “我们天赐难道不成亲?这是给他媳妇的。”   皇帝,“……”   太后太喜欢赵天赐了,之前甚至还怀疑过,或许是这个林瑶怀了别人的骨肉来骗皇帝,但是看到孩子,那相似的面容,那些顾虑就烟消云散了。   吕嬷嬷凑过来小声提醒道,“娘娘,陛下和林氏还站着呢。”   太后正逗弄赵天赐,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但是看到赵天赐天真可爱的面容又没了脾气说道,“你们都站着干什么,坐吧。”   林瑶这才坐下,皇帝见林瑶坐着了,也跟着坐在了她的旁边,这让太后瞧着很是不悦。   太后问了几句话,见林瑶不卑不亢的,又应对十分得体,心里的怒意也消的七七八八的,只是有事情不是她想不想的,林瑶的身份注定就是无解的。   “按理说你立了一个大功,诞下皇长子,肯定是要给你升嫔的,但是你自己出身,你自己更是应该清楚,不过一个商贾之女,最是下九流,这也罢了,你要是清清白白的,为了这孩子我也不至于这般苛待你,给你一个名分,但是你却是和离过的,我这里是头一个是容不下你的。”太后显然早就想好了,说的十分顺溜。   “母后!”皇帝忍不住制止道。   太后却说道,“你不用跟我喊,虽然你是皇帝,但这祖宗规矩,后宫里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来管。”又道,“而且她这身份,我也容忍不了。”   林瑶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受,要是以往,她说不定就退缩了,毕竟在外面一个人过的十分自在,但是为了孩子,她不会放弃,这孩子是她的珍宝,为了孩子她也要拼出一条血路来,再说皇帝待她也是情深意重,她也不能辜负皇帝。   “太后,妾身想不明白,妾身的身份怎么了?”   “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太后见林瑶这般反问,觉得她实在是太过厚颜无耻,“你一个和离女,还有脸面说这话?”   林瑶却道,“和离怎么了?这不是律法上的条款,我既没犯那通奸之罪,也没有不守妇德只是这日子过下不去,这才和离的,既然是律法允许的,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太后脸色铁青,说道,“真是毫不羞耻,女子应该从一而终才是。”   林瑶却道,“先帝的朝阳公主可以再嫁,我就不能?”又道,“史上献明肃皇后也并非完璧之身,而是二嫁之女,她却贤良淑德,功绩赫赫,是个留名青史的人物,按照太后娘娘的说法,那也是个见不得人的?”   太后一时被噎的说出话来,林瑶说道头头是道,口齿清楚,且毫不退缩,说真的,要不是这种时候遇到她,太后当真是有些喜欢林瑶的胆量,但是偏偏却是这样的立场,两个人注定要对立,“放肆!本来还想留着你一条命,是你自己非要撞上来,来人。”   一时突然间走进来许多人来。   皇帝如何肯,站起来挡在林瑶前面,说道,“母后,您之前说要见阿瑶的时候,可是答应过儿臣,不会伤害她,您现在要做什么?”   太后气道,“真是狐狸精!”   一时场面极为严峻,一触即发,吕嬷嬷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而且她深知太后的意图,太后其实也不想真的对林瑶如何,虽然她心里恨不得马上就除掉林瑶,这样就没有后患了,但是现在皇帝这般护着她,而赵天赐又是林瑶所出,以后长大了难免会恨她。   让林瑶就在宫外住着,时间一长,等着人老色衰,皇帝自然也会忘记他,到时候也不需要太后费劲儿了。   吕嬷嬷劝道,道,“娘娘,天赐可还是在这里了,您就要处置阿瑶?以后的等着天赐长大了,您要怎么面对他?”   太后的脸色就渐渐的缓和了下来。   林瑶从太后的寿阳宫出来的时候,一直都面无表情,等着好不容易上了龙撵,她突然间就倒在皇帝的怀里,哭道,“陛下,天赐怎么办?”   太后虽然同意放过林瑶,却是不肯放开孩子,林瑶之前也是担心过,却还是发生了。   皇帝抱住林瑶,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母后也是舍不得……”   林瑶听这话倒也没有抱怨,只是哭声更大了,在皇帝的怀里抽泣了起来,那身子一耸一耸的,不过瞬间,赵恒就觉得泪水透过衣衫,滴在了他的心口。   “你别急,朕会想办法的。”   林瑶道,“我也知道太后娘娘很喜欢天赐,可是我也舍不得,十月怀胎,一直在在我肚子里……”   皇帝心烦意乱的不行,只是那太后到底是他的母亲,他也不敢违逆,毕竟太后的身子骨也不太好,但是他也不愿意让林瑶伤心,这会儿当真是左右为难。   一时哄着林瑶,直到到了宫门口,就发现林瑶没有动静,再一看林瑶居然窝在他怀里睡着了,赵恒心里软的不行,也知道林瑶今日不容易,但是他很喜欢这样的林瑶,没有退缩,没有放弃,一直努力在争取。   “朕会一直陪着你的。”   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只要他坚持,林瑶不肯放弃,太后总会答应的。 第132章   到了宫门口, 李苋有些犹豫的问道,“陛下,要不要奴婢送林夫人回去?”   皇帝原本是准备回宫的, 而且也答应了三公主要回去看她, 但是这会儿他哪里还有心思回去,等着林瑶醒来, 见孩子不在, 自己也回宫了,忍不住哭一场,这才刚出月子, 别是哭声病来,毕竟这孩子来的珍贵, 林瑶当做命根子一般的。   “你去把西贡送来的几样东西赐给三公主,就说是朕赏赐的。”说完就弯腰把林瑶抱了起来, 走到了一旁马车上。   林瑶睁开了眼睛, 看到皇帝,道, “三爷?”   赵恒上了马车, 让林瑶靠在自己的胸口, 说道, “朕陪着你回去,你再睡会儿吧。”   等着回到了别院, 就已经是中午了, 厨房里端了午饭过来, 还是林瑶很喜欢吃的煎鱼, 煎的金黄酥脆, 正是好下口, 可是林瑶却是没有什么胃口,让人原封不动的退了下去,   赵恒送了林瑶回来就又回去了,毕竟还有事情。   曹嬷嬷也是失魂落魄的,孩子不在身边,心里就空空落落的,见林瑶不肯吃饭,也是打起了精神来,她沏了一壶林瑶爱喝的玫瑰花茶过去,又拿了几样糕点进去。   “夫人,喝茶吧。”   林瑶正呆呆的半躺在罗汉塌上,见是自己喜欢的玫瑰花茶,倒也没有推拒,一路上哭的不行,正是口渴的厉害,起身坐直,端起茶杯来,吹了吹上面的浮末,喝了一口,等着温热的茶水扫过喉咙,抚慰了干渴的嗓子,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曹嬷嬷又把糕点往林瑶这边推了推,说道,“夫人,我知道您心里伤心,但是想想大少爷,为了他您也要保重身体不是?”   林瑶见曹嬷嬷提起赵天赐来,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好容易才忍住泪水,说道,“我心里都知道。”又道,“这一次入宫前我就知道,这孩子恐怕是要被太后要去了。”   曹嬷嬷颇为吃惊,但是转念一想,又是明白了,说道,“当真是难为夫人了。”   林瑶咬了一口绿豆糕,入口清甜,带着绿豆特有的香味,非常好吃,要是往日少不得多吃两个,但是想到儿子,却是又吃不下去了,“你想想那是太后,是三爷的生身母亲,我朝向来以孝治天下,不说三爷对太后的母子情分,光是这个孝字就不能让陛下动弹了。”   曹嬷嬷沉默了下来,她也知道太后要留下孩子,皇帝也不能阻拦,“奴婢也知道,就是心里难受。”   “三爷要只是个国公府的三公子,那真是好办了。”林瑶放下绿豆糕,到底还是吃不下去,机械性的喝了一口花茶说道,“国公夫人不是那强势的人,人也和善,再说三爷不是继承家业的长子,倒也不会那般苛刻,只要我和三爷一条心,总会有出头之日,可是偏偏三爷却是一国之主,最为尊贵的九五之尊。”   “而且那可是太后,她想要个孩子,还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陛下于情于理都是压不住的。”林瑶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宽慰曹嬷嬷,但是显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极为难受的。   “他是皇长子,不出意外是要继承大统之人,我不能因为我的妇人之仁,为了一个舍不得,就让他失去了这个机会,他在太后身边自然也会被好好教导。”林瑶说着这话,却还是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下泪来,只看的曹嬷嬷心疼的不行,说道,“哪个当娘的不是为了孩子,夫人,您要是难受就哭出来。”   赵恒原本要准备回宫的,但是想到林瑶之前失魂的神态,到底还是不放心,走到了半路又回来,结果到了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哭声,他阻拦丫鬟去通禀的动作,自己静悄悄的走了进去。   林瑶回头见到是赵恒,突然间就扑了过去,赵恒急忙抱住,“别哭了,仔细哭坏身子。”   ***   太后这会儿高兴的不行,一想到皇帝终于有了皇长子,自然愉悦的,就是和林瑶不愉快的见面也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当然她心里还是不屑的,林瑶没权没势,出身也不好,就靠着皇帝的宠爱而已。   男人最是喜新厌旧,等着时间久了,而且林瑶年岁也不轻了,再过个五年,也就过了鼎盛时期,容颜渐老,那时候皇帝再去看新人,难道还会记得林瑶不成?   太后越想越是觉得不足为惧,随后看了眼赵天赐,柔声说道,“天赐呀,祖母给你找个娘好不好?”   太后当然想要亲自抚养这个孩子,但是她毕竟精力不足,而且赵天赐还需要一个出身不俗的母后人选,这样才能给孩子铺路。   虽然临时把孩子留了下来,但是这宫里都有条不紊的,之前太后就已经找好了奶母,还有给赵天赐准备好了房间,小床,玩具,一应俱全,显然是早就想好了。   吕嬷嬷想着该给孩子换尿布了,走了进来,就听到了太后这些话,心里却是忍不住想着,太后这是看中谁家姑娘了…… 随即听太后说道,“你去请了临安郡主过来。”   吕嬷嬷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后这是准备把无依无靠,但是听话又出身不俗的临安郡主扶植上去,在一联想之前的安排,原来太后早就做好了准备,当真是老谋深算了。   皇帝回了宫去,先去了一趟德妃宫里看了眼三公主,这会儿正好赶上她睡午觉,也就看了一眼,到也说不上话就回去了,不过德妃倒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皇帝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情去看德妃的神态,倒也没有在意。   去了一趟文渊阁,到了晚上才抽身空去太后的寿阳宫里。   太后满面春风,显得很是高兴,正叫人摆了晚膳,见皇帝过来,说道,“皇帝,你来的正好,陪着母后一起用膳吧。”说着又道,“你不是很喜欢吃那个老鸭汤,母后叫御膳房给你备下了。”   太后显得很高兴,还是和以往一般照顾皇帝,只字不提林瑶的事情,好像今日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吵过架一般。   皇帝自然没什么胃口,应付着吃了两口,问起赵天赐来,“母后,天赐呢?”   太后谨慎点看了眼皇帝,道,“睡着了。”   两个人沉默了半响,还是皇帝说道,“娘,既然有了皇长子,是不是应该跟父皇说一下。”   太后这才想起来,说道,“你说的是,应该祭拜下的,告知列位先祖。”说完就喊了吕嬷嬷去准备,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其实都是心不在焉的,赵恒显然在想着林瑶和孩子,而太后则是想着如何压住这件事,两个人心照不宣。   一会儿祭祖的东西就准备齐全了,两个人就一同去祭拜。   一连几日皇帝都在宫里,绝口不提林瑶的事情,太后一开始也紧张,但是见皇帝神色如常,想着到底还是知道轻重的,明白孩子还是留在宫里合适,也就渐渐的安了心下来。   这一日太后要出门还愿,之前因为皇帝子嗣的原因去求过菩萨,这一次应验显灵,得了这么长孙,自然是极为高兴的,要还愿去。   皇帝向来孝顺,这时候自然是要陪着太后去,太后一开始还担心皇帝会为了林瑶的事情跟她起争执,坚持要给林瑶一个封号,又或者要孩子什么的,不过这些日子以来,见皇帝一直都很安分,以为他想开了,这一日难得说道,“也不要怪我狠心,那林氏要是个清白之身,我自然是就答应了。”   皇帝点点头,握住了太后的手,说道,“母后,儿子都知道,您一直都是为了儿子。”   太后只觉得皇帝终于懂了他的苦心,说道,“你总算会懂了母后的心思,你放心吧,她毕竟是天赐的生母,我也不会对她如何,这一点度量还是有的。”   这些其实都是托词,主要是太后实在是宝贝这个孩子,不愿意以后赵天赐长大后会埋怨她,而且她觉得林瑶在宫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皇帝陪着太后去礼佛,但是因为路途遥远在寺庙里住了一夜,第二日才回宫去。   另一边,林瑶这几日一直都心神不宁的,就跟失了魂的人一般,心里虽然知道孩子在宫里更好,有了太后的宠爱扶持,以后的前程自然不必说,虽然之前赵恒跟她说过,孩子离不开娘,但是实际上,哪里有那么多美满的事情?   但是林瑶心里还是难受的,这一日正在院子里坐着看闲书,看着看着几乎要睡了过去,突然间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嗯嗯声,她忍不住一惊,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等着看到眼前的状况,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李苋稳稳当当的抱着孩子,忍不住笑着,说道,“林夫人,您可快点把少爷抱过去,可真胖呀,奴婢都快抱不动了。”   林瑶急切的把孩子从李苋手上接过,赵天赐显然在宫里过的不错,他向来不怕生,又不是个挑食的,换了个奶母倒也没有排斥,照样吃奶,加上太后对他呵护备至,用心照顾,自然是过得很好,胖了许多。   这会儿比之前还要沉了一些,李苋那话显然不全是玩笑话。   林瑶直到把孩子抱在怀里,让他贴着自己的心口,这才觉得空荡荡的心被填满了,她一时又忍不住落下来泪,亲了亲儿子的面颊,说道,“娘可真是想你。”   赵天赐和别的孩子不同,许多人家都是奶母奶着孩子,在孩子认人之前对自己的生母倒也不会太多依恋,反倒是更喜欢奶母,毕竟是要吃奶,但是赵天赐却是喝着林瑶的奶长大的,虽然时间很短,但是母子天性,血脉相连,自然是不同的。   他看到林瑶,一时惊讶的盯着她看个没完,随后突然间发出啊啊的声音来,手舞足蹈的,林瑶把脸凑过去,就见赵天赐费力的要摸她的脸颊。   孩子手上没个轻重,差点把林瑶脸颊捏出红痕来,但是显然他也是无心的,只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已。   李苋在一旁吃惊的不行,说道,“可真是厉害,大少爷只是认出自己的娘了吗?”   林瑶哄着赵天赐半响,他这才渐渐的平复了过来,过了一会儿赵天赐显然是有些累了,又或者林瑶身上的味道让他安心,马上就重新睡了过去。   说起来这会儿孩子睡着了,自然是要放床上去,但是林瑶紧紧的抱着孩子,不肯放开,李苋倒也理解,说道,“夫人,奴婢先回去了。”又叮咛道,“这几日您最好不要出门去了。”   林瑶这才想起太后来,问道,“太后娘娘肯让天赐回来了?”   李苋倒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主要是林瑶早晚会知道,忍不住叹气,说道,“怎么可能呀,是三爷让奴婢趁着太后不在把大少爷抱出来的。”又说道,“本来三爷早就想把大少爷送回来了,但是太后娘娘一直防备的紧,这才拖到今日,这不是昨天刚出门去还愿了,今日就要回来了。”   “三爷他……”   李苋见林瑶感动,说道,“林夫人,三爷对您可真是没的说,您可不要辜负了他。”又道,“这别院周边都是三爷的人,太后娘娘也进不来,您就等着三爷回来就是。”   等着李苋走后,曹嬷嬷和茂春都跑了出来,她们自然也是高兴的,就是曹嬷嬷忍不住问道,“夫人,您不是说孩子在宫里更合适?”   林瑶却紧紧的抱住孩子,说道,“什么更合适。”当时孩子不在身边,她只能那么想,毕竟争不过太后,但是现在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她是再也不会退让了,坚定的说道,“孩子在自己娘身边最是合适的。” 第133章   一转眼天气就变得酷热了起来, 下午的阳光直射在青石板上,摸上去都是滚烫的,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因为怕热, 宁可走远一点, 也会找个林荫的地方行走。   刚回宫的太后只觉得热的嗓子都要冒烟了,而让她更为火大的是皇长子不见了!   “你说, 李苋那个狗东西把孩子抱哪里去了?”   皇帝跟随者太后进来, 稍早之前他们母子俩还其乐融融的,难得母慈子孝,但是不过转眼间的功夫, 这气氛就不对了。   见皇帝走进来,脚步不急不缓的, 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太后越发难以克制住怒意了, 骂道, “皇帝,你倒是说话呀!”   太后虽然出了宫, 但是心里却是放心不下赵天赐, 这个孩子当真是招人疼, 不认生, 还喜欢笑,不过几日就已经俘获了她的心, 这会儿不见了, 就好像挖了她的心一般难受。   皇帝倒也没有隐瞒, 而是很坦诚的说道, “母后, 那孩子是林氏所出, 正是应该在他身边长大才是。”   “他是皇长子,身份贵重,怎么能在一个那样身份的女人身边长大?”   “阿瑶贤良淑德,贞洁端方,正是朕所敬重的。”皇帝虽然神色平静,但是每一句都是十分用力,显示着他的郑重。   太后满眼的鄙夷,显然是不认同的,正要开口,却突然看到皇帝跪了下来,说道,“母后,您要是实在是气不过就打儿臣一顿,但是这件事朕不能让步。”   太后一下子就愣住了,“谁让你跪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皇帝?”   太后又心疼又气愤,想起这几日皇帝的乖巧顺从来,想来都是他故意为之,为了降低她的防备,好把孩子偷出去,其实太后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毕竟之前那么固执,怎么会突然就想通了,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皇帝的性子十分的高傲,想着不至于这般低头。   结果还是她小看了皇帝的决心,当真是为了那个女人,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皇帝跪着,那之后就不说话了,一副任由打骂的模样,太后的气的火冒三丈,见皇帝这般神态越发的觉得怒意汹涌,上前就要打皇帝一个耳光,还是被吕嬷嬷拽住,吕嬷嬷快要哭了,喊道,“娘娘,您不要冲动呀!”   “别拦着我,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为了个女子不顾体统,更是罔顾伦理的儿子……”   院子里的宫女们个个都缩着脖子,屏息不敢言,怕是触了霉头,临安郡主是这时候来的,她穿着十分素净,是一件月白色的素面褙子,头发整整齐齐的束成了一个圆鬓,带着一只没有任何纹路的碧玉簪,这装扮既不会太高调,却也十分的素雅。   这会儿想来是给太后请安的,毕竟太后刚刚回宫来。   临安郡主见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马上就准备回去了,等着到了门口就看到德妃急匆匆的走来,见到临安郡主要一副要回去的模样,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寻常,问道,“太后还没回来吗?”   临安郡主腼腆的笑了笑,说道,“德妃娘娘,我瞧着这会儿太后不方便见客。”   德妃再去看,虽然中间有个影壁,看不到正门,但是可以看到抄手游廊的几个宫女正低垂着头一副缄默的模样,那脸上的神态就有些严肃了,这一看就知道太后在发脾气,马上就缩了缩身子,道,“我突然想起有事,咱们一道回去吧。”   临安郡主道,“那正好。”   德妃和临安郡主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都听说过彼此,一个想要讨好,一个想要结交,毕竟这宫里实在是艰难,倒是一拍即合,很快就聊到一起去了。   太后虽然一直责骂,但是皇帝却没有离开,反而是一直陪着太后,无论太后说什么只当没有听到,到点就用膳,然后还会劝太后出去走走。   “母后,刚下过雨,凉爽的很,儿臣陪着母亲去看下新开的荷花吧。”天气渐热,御花园里的荷花都开了,十分的漂亮。   “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看荷花?你快去吧天赐找回来!”   皇帝低下头没有说话,这沉默的拒绝让太后火冒三丈,说道,“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是想气死母后不成,给我滚!”   皇帝只当没有听到一般,从宫女手里接过茶杯来,放在了太后跟前,说道,“母后,喝点茶水,您嘴上都起泡了。”   太后是真的上火了,只要看到赵天赐用过的东西就难受,偏生皇帝在中间挡着,让她没办法去把孩子要回来,主要是还是,如果两个人闹的太厉害,只会让外人笑话,太后也不想让人知道皇长子是林氏所出的。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太后自然是要替皇帝的名声考虑。   吕嬷嬷都没法看了,这几日两个人就一直这般对话,太后骂皇帝,皇帝都受着,却是却坚持不肯退让,就这样一复一日的。   其实吕嬷嬷心里也是十分的吃惊,她没想到皇帝能为了那林氏做到这个地步。   又过了几日,太后或许是真的死心了,又或者是暂时没了念头,虽然对皇帝依然不理不睬的,但是却已经不在骂他了,这让吕嬷嬷终于松了一口气,说起来,这母子俩吵架,最难受的反而是他们这些下人,每日里战战兢兢的,怕是一个话说不好就被迁怒,这几日已经有几个宫女受罚了。   ***   天气炎热,林瑶怕是儿子受不住,搬到了临湖边的屋子里,虽然不如之前的院子住着舒服,但是这里比较凉快,唯一的缺点就是蚊虫比较多。   好在李苋送了宫里御供的蚊帐来,是用绡纱做的,极为轻薄透明,可以挡住蚊虫,林瑶索性晚上直接开了窗睡,那夜风徐徐的吹来,非常的舒服。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经历,头几天林瑶非常的紧张,几乎不让赵天赐离开的她的视野,后面见外面没动静了这才渐渐缓和了下来,反倒是开始担心起皇帝来,太后一看就是强势之人,皇帝这般惹怒她,不知道会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做? 第134章   正是夏季, 酷暑难耐,白天的热的几乎无法出门,林瑶就和赵天赐在屋内玩, 原本临湖的屋子有些简陋, 但是今日搬了她最喜欢的那件紫檀木罗汉塌来,明日又弄来书架, 塞满她最喜欢看的闲书, 还有湘妃竹制的博古架,日复一日的也摆满了她最喜欢的物件。   赵天赐穿着一件红素面的红绸肚兜,胖嘟嘟的手腕上戴着金镯子, 上面有个铃铛,随着他挥动手腕就发出悦耳的声音来。   赵天赐显然很喜欢听这个声音, 一直在那边卖力的挥舞着,然后听到声音就忍不住咯咯笑, 自己可以玩很久。   等着玩累了, 曹嬷嬷就会给赵天赐把上面的铃铛卸下来,然后轻轻的哄着他睡觉, 以往赵天赐倒是挺好哄的, 但是这人也奇怪, 自从宫里回来, 每次睡觉一定要让林瑶哄着,曹嬷嬷忍不住想着, 这或许就是母子天性, 孩子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曹嬷嬷见赵天赐困的眼皮一直耷拉着, 却是不肯睡, 一直倔强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然后发出啊啊的声音来, 顿时就心疼的不行,哄道,“大少爷是不是想娘了?你娘在厨房里呢,已经叫人去喊了,马上就来了。”   林瑶正在厨房里跟陈氏研究新的荞麦面,说道,“和面的时候加入这个红薯粉。”因为厨房里太热,他们都在厨房外面的葡萄架下面做菜。   这会儿枝繁叶茂,显得郁郁葱葱的,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十分的凉快。   下面摆了个桌子,陈氏正在和面,见林瑶拿了红薯粉来,加了一半的量进去,陈氏见了吃惊的说道,“夫人,这也太多了些吧?”寻常做手擀面也会加点红薯粉,但是也就一成左右,只是为了增加面条的筋斗和口感,从来没有这么多的。   林瑶道,“你先试试看。”   陈氏对林瑶一直都是十分敬佩的,倒也没有在问,按照林瑶的要求放了一半的红薯粉进去,结果那面条就非常的粘稠,一般灶上的人手劲儿都很大,但就是这样还是觉得非常费力,还是喊了另外一个人,两个人一起弄才和完。   茂春是这时候来的,说道,“夫人,大少爷想您了。”   林瑶一听就忍不住笑,一边麻利的洗手,接过丫鬟手里的巾子擦了擦手,随后从葡萄架下走了出来,显然是准备跟着茂春一同回去了。林瑶笑着问道,“他又开始叫了?”   茂春显然想起了赵天赐的神态来,也跟着笑,满目的宠溺,说道,“大少爷可真是聪慧,就朝着门口啊啊的叫呢。”   林瑶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做了母亲就变得很奇怪,孩子只要有一点点的进步,都会觉得高兴的不行。   林瑶撑着伞回了临湖的屋子,虽然尽量挑个树荫的路走,不过还是出了一身的汗,都来不及擦就往摇篮边凑。   赵天赐看到林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忍不住发出啊啊的声音,兴奋的裂开嘴笑,可爱的不行。   “等娘洗下手再抱你。”   茂春已经打了洗脸水过来,林瑶净手擦脸,又去后面换了一身衣裳,这才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曹嬷嬷怕是赵天赐急了,一直抱着他,这样他就看到林瑶的身影了,也是奇怪,虽然林瑶没有陪着他,但是看到林瑶就在屋里,赵天赐也不急了,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   林瑶过来,看到赵天赐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好像一眨眼人就不见了一样,顿时就有些心疼,从曹嬷嬷手里接过孩子,坐上靠窗的罗汉塌上,轻轻的哄着赵天赐睡觉。   赵天赐本来就很困,这会儿被林瑶轻轻的摇晃,眼皮子一下合上了,随后就睡了过去。   林瑶盯着孩子看了半天,小孩子的睡颜实在是好看,天真无邪,非常的可爱,好一会儿林瑶觉得胳膊都酸了,这才抱起来放到了一旁的床上,外面有蚊帐,倒也不怕蚊虫进去。   曹嬷嬷说道,“夫人,您今天起得早,要不陪着大少爷一起睡个午觉吧。”   这临湖的屋子就是凉快,这会儿前后都开着窗户,前后通透,湖面的风吹来就十分的惬意,林瑶也确实是有了困意,说道,“那睡会儿吧,厨房里的面好了,你记得跟我说一声。”   曹嬷嬷赶忙应答,随后又问道,“夫人,三爷今日要回来了吗?”   林瑶点头,“叫李总管递信儿过来了。”林瑶躺在了床上,夏天铺的都是蚕丝被,躺上去凉丝丝的,非常舒服,她道,“我就想着给三爷做点解暑的。”   “您快睡吧,奴婢肯定帮您盯着。”   自从生了孩子之后,林瑶总觉得体虚,也是之前奶孩子的缘故,太耗费精力了,她马上就睡了过去。   她是被人捏醒的,一睁眼就看到赵天赐正伸手在她脸上磨蹭,因为刚睡醒,眼睛亮晶晶的,精神不得了。   林瑶无奈,伸手把赵天赐抱入了怀里,孩子小小的软软的,贴在她胸口,好像是填满了她心中的空缺。   赵天赐安静了一会儿,就开始扒拉林瑶的胸口,这显然是饿了,林瑶起身喊了乳母过来给他喂奶,自己则是去换了一身衣裳,随后又去了一趟厨房。   这会儿面条已经做好了,林瑶吃了一口,果然筋斗爽滑,陈氏也觉得很好吃,道,“夫人,这是用来做凉面的吗?”   林瑶却道,“不是,我们做个酸汤面。”   叫人去取了泉水,往里加了醋,糖,盐,调出酸甜的味道来,最后放入之前煮好的荞面面,再滴入油辣子,煮熟的鸡蛋切成两半,摆在上头,再加入胡瓜丝增加清爽的口味就成了。   这泉水是刚提过来的,非常凉爽,配上这酸甜辣口的汤汁,吃起来凉快的不行,正是适合夏天来吃。   刚做好就听到外面有人通禀说赵恒来了。   林瑶已经来不及去换衣裳了,只好洗了手就去接,这已经是两个人分开之后的二十天了。   赵恒穿着一件青竹纹的杭绸直裰,行走之间宽袖摆动,极为洒脱,倒是和他以往威严的大为不同。   等着走进,林瑶既期盼又有些犹豫,刚刚在厨房别是染上了油烟味,结果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赵恒快步走过来,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把她抱入了怀里。 第135章   夏日炎炎, 抄手游廊旁边种着一颗年头许久的槐花树,树枝上有知了在叫,带出浓厚的夏季气息来。   林瑶靠在赵恒的怀里, 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了一口气, 之前没觉得,这会儿才发现, 原来是这么想念。   但是马上想起自己从厨房来, 担心自己身上有味道,推开赵恒,小声说道, “三爷,我还没换衣裳。”   赵恒再去看林瑶, 穿着一件半旧的湖绿色的窄袖小袄,一看就是平时去厨房做菜的装扮, 因为要掌勺, 所以大多数都是穿窄袖又或者半袖的半旧衣裳。   只是比起盛装打本的林瑶,这样的她反而更有生活气息, 让赵恒觉得很舒服, 笑着去握住她的手, 这一次林瑶倒是没有抗拒了。   赵恒领着林瑶一边走一边问道, “是不是又去做什么好吃的了?”说起林瑶做的饭菜来,赵恒差点一个没忍住留下口水来, 说起来这二十日简直就是煎熬, 又要应对太后的发作, 还要忍受那些不算合口的饭菜。   两个人并肩走在抄手游廊里, 皇帝难得穿着直裰, 平时他都是穿贴身的右衽长袍居多, 显得利落而疏朗,这会儿难得换了个装束,倒是显出几分贵公子的洒脱劲儿来,和穿着同样寻常的林瑶的两个人极为相配。   两个人都是龙凤之姿,远远望去,倒是神仙眷侣一般的。   李苋和茂春在后面默默的跟着,心里都是相同的心态。   赵恒除了想林瑶,自然很想念赵天赐,跟着林瑶一起同去了临湖的屋子,屋外有个凉亭,四面罩上了白纱的帘子,放着竹椅和桌子,上面还有没收起来的马吊,显然平时子都在这里打马吊玩。   进了屋子就看到赵天赐喝完奶在跟曹嬷嬷玩,在他前面摆了许多的玩具,布老虎,拨浪鼓,还有之前戴在手上玩的金铃铛,这会儿铃铛绑着红布到也不怕他塞嘴里去。   曹嬷嬷非常有耐心,一个个给他拿着把玩,赵天赐玩烦了就下一个,但就是这样赵天赐也不满意,他一直动身子,似乎想要翻身。   按道理这还没到二个月的孩子是不能翻身的,但是他却非常的不同,手脚并用的,似乎想要挪动自己。   曹嬷嬷惊喜的不行,说道,“大少爷可真是厉害,是不是在屋里待烦了?”随即塞了一个用绒布做的布老虎到赵天赐的手里,哄道,“这会儿可是太热了,等着晚上,天气凉爽一点,嬷嬷抱着你去好不好?”   赵天赐显然是不满意,甚至把布老虎丢掉,然后发出啊啊的声音来。   赵恒进来的时候,都惊住了,忍不住指着孩子问道,“天赐这是怎么了?”   林瑶走过去,赵天赐看到林瑶顿时就委屈的瘪嘴,林瑶心疼的不行,把孩子抱了起来,走到了赵恒跟前,给他看,林瑶知道赵恒肯定也很想念儿子,说道,“他是想出去玩。”随即假装生气的瞪了眼赵恒,说道,“还不是三爷?以前一直抱着他出去玩,倒是把他的心给养大了。”   赵恒却忍不住笑,说道,“朕的儿子,自然是要看遍这九州山河的。”这语气里的霸道和自豪是藏都藏不住了。   林瑶虽然知道赵恒是皇帝,但是只有他这样说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平时和他相处,只觉得还是和以往一般,大概是赵恒也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帝身份,拿乔的缘故吧。   “我抱着他去转转。”   赵恒去擦脸净手,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就算是出宫前刚换的衣裳,这会儿也是沾上了汗水,毕竟天气实在是太过炎热,又去换了一身杭绸的长袍,珍珠白的绸裤来,脚上也换上了凉爽的木屐。   平日在宫里赵恒是很少穿木屐的,虽说寻常大臣也都爱穿,但是毕竟是一朝天子,按照太后的话就是不够庄重。   但是在别院里,赵恒却是可以随意的穿着,这也让他身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好似在这里,他和林瑶就是寻常的夫妻。   赵恒去抱赵天赐,这孩子本就不认生,但还是盯着赵恒的脸看了半响,林瑶忍不住说道,“天赐,这是你爹爹,你还记得不是?”   赵天赐知道林瑶再跟他说话,忍不住咧嘴笑,那笑容天真无邪的不行,十分的可爱,逗的赵恒也跟着笑了起来。   因着要去看晚上的饭菜,林瑶叮咛赵恒在林荫处走动,不要带出去晒到了太阳,就去了厨房。   面已经做好了,还有香油拌鸡丝,夏季最不缺新鲜的蔬菜,林瑶有炒了个苋菜,白灼虾,还有一条烤羊腿,沾上林瑶特质的酱料,在火上烤,烤的外皮金黄酥脆,切起来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的肉却是鲜嫩入口。   又叫人去拿了之前酿制的花雕酒,这就算是凑齐了。   林瑶回来的时候赵天赐又睡着了,静静的躺在赵恒的臂弯里,别提多么乖巧了可爱了。   “三爷,用膳吧。”   这会儿天已经渐渐的黑了,落日的余晖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十分的漂亮,赵恒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惬意放松过,温柔的应道,“这小子可真沉,我把他抱回屋里去。”   曹嬷嬷一直跟着奶母照顾赵天赐,其实她很担心赵恒会粗心大意的,别是摔着赵天赐可就不好了,所以一直在旁边战战兢兢的盯着,好在让她意外的是,赵恒对孩子十分的细心周到,真是让她暗自佩服的不行。   这会儿见赵恒要回去,马上就说道,“三爷,您陪着夫人在这里用膳吧,奴婢把大少爷抱回去。”   赵恒倒是想和林瑶多说几句话,把孩子交给了曹嬷嬷,她稳当当的抱着孩子,轻手轻脚的回了内室。   林瑶见赵恒一直不放心的盯着看,说道,“这孩子只要睡着了就很沉,不会轻易被吵醒,带着他可是省心的很。”随后就握住了赵恒的手,拉着他往亭子里走,因为湖边的屋子不大,平时都在这里用膳,又或者在这里打牌消磨时光。   “今日吃什么?”赵恒坐在椅子上,招了招手,一把抱住林瑶,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弄得林瑶脸都红了。   但是两个人久别重逢,实在是想念,林瑶倒也没有扭捏,把脸埋在赵恒的脖颈里,抱住了他的肩膀,柔声说道,“有我新制的面条,还有三爷喜欢吃的烤羊腿。”   赵恒闻着林瑶身上的特有的玫瑰花香味,林瑶喜欢玫瑰花,身上的脂膏都是用玫瑰味的,这会儿闻着却是格外的叫人心动。   那些随从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进来,倒是站的远远的,两个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因着许久没在一起,差一点就收不住了。   还是赵恒想起来,蔡参叮咛过出月子之后,在养个三十天就可以同房了,只是如果真的为女子好,要五十天更为适宜,这才忍了下来。   赵恒抱着林瑶,哄道,“再等等。”   林瑶倒也懂的赵恒的担忧,红着脸亲了亲他的脸颊,随后喊了丫鬟端晚膳进来,两碗酸汤面,还有其他之前准备好的菜肴。   赵恒指着面问道,“这又是什么?”   林瑶知道赵恒能吃辣,就给他多加了一勺的辣子油,说道,“我新做的面条,三爷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赵恒吃了一口面条,筋斗爽滑,随后又喝了一口汤水,清甜的泉水毫无异味,而且十分的凉爽,配了醋和辣子进去,酸辣爽口,在这酷暑的夏季,十分的得当。   “好吃。”   林瑶笑着说道,“那就多吃点。”   食不言寝不语,但是林瑶和赵恒在一起用膳的时候,也会闲聊几句,倒也不会那么苛刻,但是这一次赵恒却很少说话,主要是他已经许久没吃林瑶做的饭菜了,加上这面条实在是酸辣入口,太对他的口味了。   至于其他的菜就不用说了,特别是烤羊腿,外皮酥脆,里肉鲜嫩,加上林瑶特质的酱料,那种特殊的辛香料味道是在别处吃不到的。   羊肉吃了几口就有些腻,这时候在吃上一口酸辣的汤面,又冰又爽滑,别提多舒服了。   这一顿饭赵恒吃的心满意足,等着撤了卓,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两个人喝了下茶水,赵恒就陪着林瑶围着湖散步。   月亮悄悄的爬上了树梢,湖边静谧,夜风徐徐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享受着这样的的独处机会。   李苋和茂春远远的跟着两个人,茂春一开始对李苋还有些拘束,但是等着后面说开了,也就放开了,问道,“李哥,你这还没吃饱吗?”李苋刚有些惋惜的说,本来还想吃的,却没有了,让茂春诧异的问道。   主子们在饭桌上吃,他们下人则是在厨房里吃,茂春因为他是御前总管,还想特意想给他单独安排的屋子,却被李苋制止了,他说很喜欢和大家一起吃。   李苋笑,道,“嘿,你就说林夫人做的好不好吃?”   茂春想了想,还真是好吃,老实的点头,“我都不爱吃外面做的,上次您送了一盒糕点来说是御膳房的,我吃了一口,都没我们夫人做的好吃。”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感同身受的笑,李苋道,“要不是没面了,我还能再吃一碗。”   等着说完,又去看前面,赵恒林瑶已手牵着手,走在临湖的月光下,十分的登对,茂春都不用看都知道,两个人的多么的恩爱。“夫人和三爷可真是好呀。”   随即想起自己才萌芽但是已经腰斩的感情来,只觉得有些事情当真是可遇不可求。   李苋想起皇帝在宫里为林瑶做的事情,太后那般发脾气都忍了下来,一时替他们陛下可惜,忍不住想着,这岁月静好,可不是一般人能换来的。   这边赵恒对林瑶说道,“是不是憋坏了?”   之前叮咛过林瑶,让她不要离开别院,这一转眼就二十天了,之前坐月子不能出门,出了月子不久又遇上这个事儿,到底是憋了许久了,又道,“委屈你了。”   林瑶却道,“看着天赐,就觉得没有什么苦的了。”林瑶靠在赵恒的肩膀上,道,“我知道我这身份难以养育皇长子,但是三爷答应了妾身,当真就是做到了,妾身当真是……”   赵恒去看林瑶,见她红了眼圈,那挂在眼角里的泪珠在月光下闪闪,美不胜收,忍不住去给她拭泪,温声说道,“朕向来言而有信,你莫怕,答应过你的事情都会做到。”   林瑶投入了赵恒的怀里,赵恒紧紧的抱住了她。   两个人的身影在月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来。 第136章   赵恒在别院里有妻女陪伴, 还有美食可享用,又不需要处理公务,这日子自然是惬意的, 只是想到太后,知道也该是回去了。   自从赵恒回来之后, 林瑶虽然看似和以往一般,但是笑容多了,走起路来也是轻快的很, 那心情自然不言而喻了。   早上用过早膳,赵恒抱着儿子出去散步,林瑶也跟在旁边, 这会儿天色尚早, 日头还不大,刚好适合在外走一走。   赵天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像是看不够似的, 稀奇的看着四周的场景,就是临湖边的杨柳被风轻轻吹起,也看的新鲜的不已。   赵恒和林瑶都没有说话,却满含笑意看着儿子, 那氛围十分的温馨。   等着转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太阳渐渐高升, 就有些热了,林瑶头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子来,正想赶紧回去喝口茶水解暑,就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凉, 回头一看, 赵恒一只手抱着孩子, 另一只手拿着个蒲扇,正在给林瑶扇风。   林瑶忍不住一笑,说道,“给天赐扇吧,怪热的。”   原来这扇子是给赵天赐扇风的,赵恒道,“这小子皮实的很,你都出汗了。”   曹嬷嬷和奶母等人静静的跟在后面,等着听到这话忍不住撇嘴,这个心疼大少爷呀,心想,这陛下怎么也这么不靠谱,当然是小孩子更怕热了,但是这话她自然不敢讲,只觉得皇帝对林瑶也当真是偏爱。   等着回到了屋里,漱洗换了衣裳,两个人坐在亭子里喝茶,赵恒好几次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瑶瞧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给赵恒续了茶水,这是李苋送来的碧螺春,泡出来汤色清亮,茶香扑鼻,一看就是好茶。   林瑶道,“三爷是不是要回宫里去了?”   赵恒点头,目光里满是不舍,道,“就是……”   “您只管去就是,我保证不出门。”林瑶又道,“天赐长的快,而且马上就要到百日了,想着这百日酒肯定要摆一下的,还要给他做个百日宴穿的衣裳,好是费一番功夫,也没空出门去。”   赵恒知道太后还没死心,这也是他要急忙回去的原因,见林瑶这般通情达理,一时心中起伏不定,伸出手来握住了林瑶的,一用力就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林瑶自然也是舍不得赵恒,靠在他的怀里,主动的凑了过去吻住了赵恒…… 两个人原本就心意相通,又加上许久没有在一起,林瑶的这动作让赵恒很是情难自制,一时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林瑶依依不舍的送了赵恒出门,不过给他带了不少东西,“那个蓝色的布包里是鱼干,还有那个小罐子里是腌的胡瓜,那个大一点的罐子里装的是八宝辣酱,太后娘娘年岁大了,不易吃太过辛辣的,就换了寻常的的辣椒,微辣的味道,这苦夏没什么胃口,拿着八宝酱拌饭吃,最是开胃了。”   赵恒看了眼那些东西,都是太后喜欢吃的,也不知道林瑶怎么记住了,大概是每次他回宫的时候林瑶都会给他带许多,但是有些东西因为匀给了太后,吃的尤其快,林瑶就以此类推记住了太后的喜好。   这才不过两天就准备了出来,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的,而是之前就备好的,虽然太后对林瑶颇多不满,甚至还想抢走林瑶的的孩子,但是她却这般豁达大气,当真是叫他觉得愧疚。   林瑶似乎看出赵恒的心思来,笑着说道,“我这身份,是个人都不会觉得不妥,更何况是太后娘娘?我心里从没有怪过她。”   赵恒走过来,握住了林瑶的手,好一会儿才道,“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你。”   林瑶听了这话,脸上满是甜蜜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让整张脸都容光焕发了起来,越发的清丽美貌,她道,“三爷,妾身也这么觉得。”   赵恒见林瑶满是自信,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只觉得满心的柔情,又重新搂住了她,柔声喊道,“阿瑶你说得对。”   两个人在门口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分开,李苋忍不住想着,当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呀,幸亏皇帝还有些理智,不然这么拖下去天都黑了。   这林氏当真是了不得,一旦入了宫,恐怕无人能与之抗衡了。   皇帝回宫去,去了一趟文渊阁,到了晚上才回了后宫,漱洗了一番就去了太后的寿阳宫里,太后显然早就在等着他,只是脸色很不好。   “你可总算舍得回来了!”   皇帝给太后行了礼,只当没有听到她刻薄的话,坐下来说起赵天赐的变化来,说道,“又胖了不少,抱起来可真沉,这般下去都快抱不动了。”   太后原本不想搭理皇帝的,但是见他提起赵天赐来,心里实在是痒痒,说道,“天赐这孩子性子可真好,睡的瓷实,也不挑食,就是换了个奶母,也吃的多。”说完就心疼了起来,越想越是气愤,道,“你把他送到林氏处,以后等着他长大,要怎么说自己的生母?”   赵恒却很自然的说道,“阿瑶贤良淑德,聪慧果敢,天赐提起他的娘又怎么会觉得丢脸?”   “你忘了她是个下堂女?”   赵恒却道,“母后,您也是个女子,为什么对女子这般苛刻?阿瑶在王府十年兢兢业业的,谁提起来不是称赞一声的?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谁又愿意和离,这种事对女子如同扒皮挖骨一般的痛苦不是!最痛的是她,要说只能是命运不公而已。”   “不是母后不同情她,是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   “怎么就扯到这世道了?这律法也没说女子不可以二嫁不是,再说您就是太后,是我朝典范,您要站出来支持阿瑶,这风气不就改了?”赵恒忍不住说道。   太后没曾想皇帝居然这般凌厉,一时气的的脑仁疼,拍了拍案桌,骂道,“简直是一派胡言,给我闭嘴!”   赵恒也知道这件事只能徐徐渐进,不可着急,也就没再说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吕嬷嬷进来悄声问道,“娘娘,可是要用晚膳了?”   太后正是觉得饿了,又见天色已晚,知道赵恒也该是饿了,到底心疼自己的儿子,说道,“摆膳吧。”   一时宫女把晚膳摆好,皇帝就扶着太后去用膳,两个人坐在一处,挨的很近,皇帝吃了几筷子菜,这炎热的夏季,厨房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送了大鱼大肉来,甚至还有烤鹿肉,当真是叫人吃不下去。   赵恒盛了一勺的八宝辣酱,拌入了饭碗中,吃了一口,确实是没有之前给他做的辣,不够刺激味觉,但是却多了一份辛香料的香味,他倒也吃不出来是什么,但是别样的香。   太后也觉得饭菜不大合胃口,再去看皇帝,见他吃的正香,又看了眼那八宝辣酱,知道是林瑶带过来的,颇为不屑,但是皇帝吃的太香了,两个人挨的又近,那味道就一下子锁住了太后的心神。   赵恒见了忍不住笑,说道,“母后,您也吃一些吧,这是阿瑶特意让我带给您的。”   “谁稀罕。”   皇帝只当没有听到,往她的饭碗里盛了一勺八宝辣酱,太后嫌弃的看了眼赵恒,但味道那太香了,还是忍不住吃了一口,随后道,“咦,这味道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赵恒就道,“阿瑶说母后年纪大了,不宜吃太辛辣的,换了一种辣椒。”   太后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倒是惯会献媚。”说完倒也不说不吃了,反而吃的很香。   食不言寝不语,那之后两个人没说话了,但是这一顿因为这辣酱的缘故,倒也吃的算满意,等着撤了卓,皇帝就对李苋说道,“把阿瑶给太后娘娘的带的榨菜,还有那个鱼干,八宝辣酱都带过来。”随后再去看太后的神色,她神色不悦,但到底没有拒绝,皇帝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吃人嘴短,总会慢慢的接受的,只要他没有放弃。   国公夫人虽然知道不该管林瑶的事情,但是憋了一段时间就忍不住担心了起来,后来又听说皇帝领着林瑶和孩子去见了太后,一时忧愁的不行,对着国公爷说道,“你说,阿瑶那么好的一个女子,为什么偏偏是个下堂女?那王大人可真是不识抬举,他早晚会后悔的!”   国公爷一直忧心皇帝子嗣的事情,和国公夫人不同,得知皇帝有了皇长子,反而安心了下来,不管林瑶和太后之间的争执如何,也不会影响皇长子的地位。   之前那几个孩子,他可当真是看不上,所以看到赵天赐,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偏疼的不得了。   “你当初不也是不愿意接受林氏?”   国公夫人一下子就噎住了,好一会儿就期期艾艾的说道,“其实后面我已经想开了。”   国公爷又道,“那你担心什么?按照你的说法,那林氏那般好,才貌双全,又十分的能干,就是咱们老大家的媳妇都比不上,显然不是个寻常女子,自然也会替自己某个出路,早晚也会说服太后的不是?”   国公夫人一听,松了一口气道,“你说也是。”   “快睡吧。”   有丫鬟过来轻手轻脚的熄了灯,然后放下帐子就退了出去,因着太热,盖的都是薄被,国公夫人喜欢挨着里面睡,刚闭上眼睛就感受到后面国公爷靠了过来,不耐烦道,“国公爷,这么热,你靠着妾身怎么睡?”随即突然顿住,脸一下子就红了,道,“国公爷,你在干什么?”   另一边,王府里自从钟氏出了事情之后就变得十分的低调,发卖了府里不少的丫鬟婆子,王正泽虽然不擅长处理这种庶务,但是不等于不会,他以前是太忙,加上觉得这是女子要做的事情,就不想去管。   但是这会儿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府邸里就没有个明白人,谁都指望不上,索性自己开始管了起来,他做事向来快准狠,十分的雷厉风行。   就短短半个月就已经把王府彻底的清扫了一遍。   该发卖的发卖,整治的整治,甚至是几个骗了钟氏的丫鬟婆子也都追了回来,讨回了东西,又把那些人送入了牢房里,杀鸡儆猴。   这王府虽不说像林瑶在的时候那般舒适,但也已经井井有条了,倒是让钟氏也高看了一眼,忍不住想着,到底是做到内阁的,当真是不同寻常。 第137章   钟氏肚子隆起, 临盆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了,这几日突然想冰糖炖燕窝来,要是平时, 这不过是她闲暇的宵夜,到了这会儿却是因为没有银子,变成了奢侈的补品了。   钟氏的乳母是很心疼,忍不住抹着眼泪说道, “夫人这怀着身孕呢,大人也不说管一管。”又道,“这是给王家开枝散叶不是?”   钟氏道, “爹娘他们还在西北挨饿,我却还有一口饱饭吃,如何还能奢望那些?”   提起在流放到西北的父母, 钟氏到底忍不住落泪,道,“我跟大人明示暗示说了几次,大人却一直无动于衷,难道他真就是这般狠心?”   乳母急道, “夫人, 您这时候怎么能哭呢?仔细哭坏了身子。”只是提起王正泽来就一肚子气,说道,“我算是知道那位林夫人为什么非要和离了, 就这样没心没肺的东西,自己娘子有了身孕也不管, 如今娘家人也不说帮一把?也就是他说一句话的事情, 怎么就不行了!”   乳母知道钟氏这般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自己的父母兄弟, 但是这个王正泽却是个十分狠辣的, 简直油盐不进。   钟氏自然是感同身受,觉得乳母说的很对,一开始还听着,但是突然想起王正泽早就被她接了回来,正在府上,隔墙有耳,别是传出去了,马上就紧张的看了眼四周,随后挡住了乳母的嘴,说道,“您这是要害死我不成?如今我们就指望着大人,万一叫他听见……”   那乳母这才后怕的不敢说了。   王正泽在门口露出几分冷笑来,瞪了眼守门的小丫鬟说道,“还不通禀下,难道要我就这么走进去不成?”   小丫鬟带着哭腔喊道,“夫人,老爷来了。”   钟氏一紧张就直接站了起来,随意看了眼自己的打扮,见还算妥当,这才起身去相迎,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王正泽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老爷,您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前阵子王正泽去了徽州,查访了春耕的事情,这几日才回来,不过回来之后也一直在忙着,很晚才回来,像今日这般早还是头一次。   王正泽面无表情,目光里却是闪过一丝讥讽,等着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那乳母慌忙的想去沏茶,发现只剩下一些茶叶梗和碎末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办,最后一想家中的状况,王正泽也不是不知道,他的俸禄又被罚了,这几个月没有一点进项,这会儿全靠着钟氏剩下的一点陪嫁度日,有什么脸面要吃好茶?   等着泡了茶水进去,王正泽瞧了眼,微微皱眉,钟氏吓了一跳,说道,“昨日不是刚买了新的,怎么泡这个茶水?”   那乳母道,“那茶铺说不能再赊账了。”   一时屋内静悄悄的,王正泽不耐烦的说道,“你出去,我跟夫人有话说。”   那乳母这才讪讪的走了,等着关上门,屋内只剩下两个人,王正泽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有一个同窗在西南,你父的事情,可以托他。”   钟氏听了激动的站直了身子,忍不住搓了搓手,“大人,您真的愿意帮妾身?”钟氏之前可不是说了一次二次了,但是王正泽总是装作听不懂,或者根本就不理会她。   王正泽却道,“不过,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钟氏只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马上就警觉的问道。   王正泽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好家伙,这茶叶碎末差点没堵住他的喉咙,忍不住呸呸吐了出来,拿出帕子来准备擦嘴,只是看到帕子的时候一愣,上面绣着一丛兰花,栩栩如生十分的漂亮,正是林瑶之前给他备下的,他颇为不舍,又揣了回去,还是拿了钟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你知道你们钟家犯了事儿,这件事虽然祸不及外嫁女,但是旁人要是问起,总是不光彩,你忍心让我们的孩子背负这样的名声一辈子?”   钟氏知道王正泽说的是对的,沮丧的低头下来,搅着手上的帕子,一副郁结的模样,说道,“妾身知道钟家犯了大错,但是我们的孩子总是无辜的不是?”但是一想到会连累孩子,还是觉得伤心的不行。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是留住王正泽的关键,她现在只能依靠王正泽,但是渐渐的孩子在肚子里渐大,慢慢的她作为母亲的感情被唤醒了起来。   钟氏几乎要落下泪来,“大人,您不会也迁怒孩子吧?”   王正泽冷着脸说道,“混说什么,他难道不是我的骨血?”随即放低了声音,难得带着几分温情,“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心里很苦,但是做了父母,心里却都是为了孩子着想不是?你且忍一忍,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钟氏简直受宠若惊,第一次见王正泽这般和善,那泪水就在眼眶里转悠,说道,“只要大人能明白妾身的一份心意,妾身就是再累也是愿意的。”   王正泽见钟氏听话,这才切入主题,说道,“所以我准备把林氏接回来。”   “她?”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那林姐姐是贤良淑德之人,她回到府里来,我有什么不愿意的?还多个人一起商量事情,只是她肯吗?”钟氏到现在还记得在林记火锅见到林瑶的样子,脸上带着自信的神态,举止端庄温婉,一看就是过的十分好的模样,她既然当初非要和离,如今为什么要回来?这恐怕是王正泽的一厢情愿吧?   等等!   林氏回来了,那她是身份是什么?随即又想起刚才王正泽说的一通话来,每一句都离不开为了孩子好,难道说他想……   钟氏抬头去看王正泽,“大人,您的意思是?”   王正泽见钟氏一下子就懂了,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身份委实上不得台面,我把林氏接回来,把孩子记在她的名下,以后对孩子也好,对你也好不是?”   “您是让我当妾?”   所谓平妻不过就是那些商贾玩弄女人的手段,律法可从来是不承认的,既然是要把孩子记在林瑶的名下,那林瑶自然就是正妻,那么就是要让她自请下堂了。   钟氏只觉得一股恨意从心底涌出,像是冬日被淋了一盆冷水,冰凉彻骨,她没想到王正泽竟然可以无情到这个地步,但是想要去拒绝,却想起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说起来这个孩子是王正泽的头一个孩子,但是王正泽却全无做父亲的喜悦,她就算是傻子也猜出王正泽并不是真正的在意这个孩子。   还有她的父母…… 刚才王正泽一进门就说会好人关照她的父母,但是之前说了无数遍却只当没有听到,这会儿主动提及,自然是为了要挟她。   钟氏发现,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的,全无反抗的本事,只能听从王正泽。   钟氏抬头,看到王正泽一副胜券在握的身体,显然是早就打算好了,可是他为什么现在才说?而不是在她请他回来之前…… 难道是怕她因为生气而流掉孩子?经过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对这个孩子有了深厚的感情,渐渐鼓起的肚子,第一次的胎动,她现在根们就舍不得。   就像是王正泽的说的那般,如果为了孩子,她当真是无可奈何了,更不要还有个父亲的事情,说白了现在父母兄弟能不能活着只看王正泽一句话的事情了。   只是钟氏想到这里,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这个王正泽当真是心机深沉,当初她到底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高高兴兴的嫁过来?   大概她去求王正泽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一切。   “只要姐姐愿意,妾身自然愿意退让。”   王正泽听了这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来,说道,“林氏不是一个没有度量之人,相反,她是个贤良淑德之人,只要你好好的待她,她不会让你难做的,你俩如同姐妹一般一同抚育孩子,岂不是美哉?”王正泽说道这里突然失神了一会儿,想着如果当初钱氏进门的时候,要是没有那般飞扬跋扈,他也没有纵容着钱姨娘,而是让她认认真真给林瑶磕头敬茶,像个真正的妾侍,是不是不会发生和离的事情了?   不过无论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多想也是无用。   等着王正泽走后,钟氏瘫坐在椅子上,脸上神色茫然,乳母走进来,哭着说道,“夫人,大人怎么能这么待您呢?”   “我就是待宰的羔羊,还不是大人说了算。”   乳母和抱着钟氏,两个人一同抱头痛哭自是不说了。   王正泽从钟氏屋里出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的,当初林瑶不是说他薄情寡义?现在他不仅体贴的让钟氏生了孩子,还叫人照看下钟氏的父兄,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林瑶这会儿孩子也应该生了,满月一过,差不多就要上户籍了,这时候必然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站出去,让她回来,还是正妻的名头,然后两个孩子都归在她的名下,他不能说对孩子不会偏心,但是也不会亏待林瑶的的孩子。   到了这会儿,林瑶已经也彻底明白了他的诚意了吧?   王正泽舒了一口气,拿出林瑶绣的帕子来,这两年,兜兜转转的,谁知道最后的期盼不过就是希望她陪在自己身边而已。   至于她是不是有了别人的孩子,都已经不重要了。   王正泽也没想到,何曾卑微到这个地步?   王正泽满面笑容的回了屋里,在柜子里找了半天,却是没有找到,气的骂道,“巧儿,你进来!”   巧儿正在院子里晾晒地瓜干,听到小丫鬟跑来,说道,“巧儿姐,大人喊你呢。”   巧儿气的把簸箕往地上一丢,那些地瓜条就跳了跳,她也不去管它,说道,“就喜欢没事找事,折腾我。”说完就脱下套袖,狠狠的丢在一丢,随后跟着丫鬟去了主屋。   小丫鬟也不敢说话,只觉得巧儿当真是有胆量,居然敢这么说大人,这府邸里也就只有她敢这般不恭敬吧。   王正泽见巧儿进来,说道,“我那件菖蒲纹的直裰的呢?”   巧儿上次被王正泽敲打之后,倒也不敢造次,虽然在背后照样该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在王正泽前面还是会收敛一些,说道,“您是说夫人以前在您生辰的时候给您做的那件衣裳吧?”   王正泽就知道还是巧儿能明白他的话,“你快去给我找出来。”   巧儿应了一声,就去去找,果然叫她找了出来,原来许多旧衣服都放在了后面的小库房里,要在箱笼里找。   那件衣服已经半旧了,但是依然能看出来做的十分精致,袖口绣着王正泽喜欢的兰花纹,领口的纹路也是,别致而素雅。   王正泽看了沉默了半响,说道,“你去熨下,我现在要穿。”   巧儿看了眼王正泽,倒也没有二话,拿着衣服出去,等着门外这才说道,“这马上就要天黑了,难道还要去找夫人不成?”但还是老老实实去找了熨斗熨烫了起来。   等着拿回来,王正泽穿上这件衣裳,戴着竹冠,又刮了面,这才照了照铜镜,只觉得似乎一下子就又回到了曾经年少的时候,顿时满面春风的出了门。   陪着王正泽出门的自然是赵沫,临出门被前被巧儿拽住,问道,“你是不是陪着大人去夫人那边?”   赵沫点头,就见巧儿露出讽刺的神色来,说道,“当初夫人呕心沥血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人,他却不知道珍惜,最后弄的夫人寒了心离开,如今这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终于知道夫人的好了?这会儿却上眼巴巴的去求,还当夫人会回头?有道是覆水难收,大人是个厉害的人物,但并非天皇老子,谁都的听他的不是!”   赵沫很是尴尬,说道,“大人也不一定是去求夫人回来。”   “不是求夫人回来,为什么要穿夫人做的那件旧衣裳?”巧儿笃信的说道,“你就看好吧,反正是白去一趟。”   赵沫一直都知道自家娘子的脾气,一直也颇为纵容,巧儿能这般大气性,也是跟他的宠爱多少有些关系,倒也没有苛责,只是有些好奇,说道,“娘子,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夫人不会回头。”   “我就知道你不懂,因为你不了解夫人,别看夫人和善可亲,看似好说话,但其实是个外柔内刚之人,做事更是有着男子都不能比拟的果断,她既然当初选择走出来,必然不会回头,这是她的脾性。”   赵沫半信半疑的跟着王正泽出了门,路上去看王正泽,一会儿整整衣袖,一会儿又去摸发鬓,就好像是去见钟爱的女子一般…… 想起自家娘的话来,一时有些伤神,大人这般费尽心思,要是夫人真的不愿意回来该是如何?   其实这两年赵沫跟着王正泽,一直东奔西跑的,这府里就没安生过,他自然也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心里有些自私的希望,林瑶能回头,重新回到王府来,这样一切是不是都会变的井然有序,和以前一般了?   这种日子他也是过够了!   别院距离京城挺远,到了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王正泽下了马车,老老实实递了拜帖过去,然后在门口等着。   那门子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说道,“这位大人,对不住了,我们夫人说近日不见客。”   王正泽说道,“那我明日再来。”   第二日,王正泽果然就又来了,还是晚上,还是这个点,他又认真的递了拜帖进去,只是这一次还是被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王正泽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总会见我的。”   赵沫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觉得王正泽现在卑微的都不像他了,当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有些事真就说不准了。   只是后面几日,他又忙的不可开交,等着有空的时候正是赶上沐休的时候,他起了个大早就去了别院。   结果这一次,却是突然发现有些不同寻常,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不说,那马车虽然没有任何府邸的标志,一看就是男人坐的,林瑶不是说不见客?那这人是谁?   原本就因为多次被拒而产生了愤恨的心思,这会儿看到这辆马车的时候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等着他的拜帖再一次被拒,就直接爆发了。   “我要见你们夫人。”   “夫人说了今日不见客。”   王正泽气的头昏脑涨的,但是他忍住了,倒也没有说话,二话不说就上了马车,然后回了京城去了顺天府尹,那顺天府的丁大人正是他的学生,自是好说话。   “那林氏出了事,我怎么能不管?也就劳烦你帮一下。”   丁大人想着不过就是去帮这位林夫人捉个贼,倒也没什么好推脱的,满口答应说道,“小事一桩,不过您看什么时候去?”   “那贼人晚上肯定还会来,你就喊人埋伏在外面就是。” 第138章   皇帝在宫里陪了几日的太后, 见她虽然还是会骂他,但是那态度却是比以往强上许多,至于林瑶送来的菜肴, 每顿都少不了, 让皇帝放心了不少。   天气炎热, 皇帝第一个想念的就是林瑶做的清凉酸汤面,少不得跟太后提及,太后正在喝茶, 听了这话说道,“皇帝,你年岁也不小了, 还是不要总是吃那么寒凉的东西, 那林氏到底有没有数?连伺候人都不会。”说道这里又想起了赵天赐,心痛的说道, “她连你都不会伺候,又如何能照顾好天赐?天可怜见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皇帝很是无奈,说道,“天赐吃的好睡的香, 朕上次去看的时候还胖了不少。”随即又道,“再说老话不是说, 要想小儿安,三分饥和寒, 也不能太惯着不是。”   太后气道, “一派胡言, 那是说给没家底的人, 你小时候, 我什么时候饿着过你?”   皇帝知道无论说什么太后总会反驳,倒也不讲了,等着太后唠叨完,就说道,“您看马上就百日了,想着给他办个百日宴,您要不要去看看?”   “你让我出宫去瞧?”太后气的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我要见自己的孙子,还要去媳妇的住的地方?不对,她林氏也配叫做媳妇?”   吕嬷嬷是看着皇帝被太后赶出了寿阳宫的,她一时胆战心惊的,也不敢出头,躲在柱子后面看着皇帝走了出去。   等着回去发现太后正在发脾气,把屋里的东西摔得七七八八,见吕嬷嬷进来,很是气愤的说道,“你知道皇帝说什么?让我出宫去参加天赐的百日宴,我一个当祖母的难道见个自家的孙子还要自己出门?”   吕嬷嬷知道,自从上次太后把孩子扣了下来,皇帝就再也不敢让太后独自看孩子了,心里忍不住想着,好家伙,这个林氏也太有手段了,居然哄的皇帝这般为她着想。   不过她虽然是没当过母亲的,却也知道一个母亲最是难以割舍自己的孩子,多少也懂林瑶的心思,但是站在大局观上来看,这个林氏怕是有些不知轻重,毕竟她的身份根本就难以入宫,那孩子养在宫外像什么话?   一旦皇帝的宠爱不在,那林氏又该如何自处?   晚上皇帝又来陪太后,太后显然消气了,但就是不跟他赵恒说话,这一日晚上御膳房难得送了凉面过来,是用鸡丝,葱花,麻酱,香油凉拌的面条。   皇帝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太后倒是觉得还算可口,见皇帝不吃,说道,“皇帝不是一说要想凉面,这不是有了,怎么就不吃?”   皇帝说道,“母后,您是没吃过林氏做的清爽酸汤面,那汤水酸辣清爽,面条筋斗爽滑,吃了一碗就觉得通体舒服。”   “那么寒凉的东西,怎么会舒服?早上是不是还没被骂够?”太后也不愿意总是这般责备皇帝,毕竟他如今是一国之君,她一个做母亲的不去尊崇他,别人怕是要有样学样了。但是这会儿她也实在是忍不住。   皇帝只当没有听到,道,“母亲百日宴的时候去尝尝就知道了。”   “住嘴!”   皇帝在宫里又陪了太后几日,因着惦记林瑶,又想着太后情绪安稳了许多,就启程去了别院,到的时候正是晚上,林瑶见到他惊喜的不行,问他用了晚膳没有,见皇帝摇头,就道,“三爷,您想吃什么?”   “就上次吃的那个酸汤面就行。”   林瑶正在哄着儿子,听了就把赵天赐送到了赵恒的怀里,说道,“天赐,这是你爹,你记得吗?”   赵天赐似乎听懂了林瑶的话,一直盯着赵恒,好像打量他的模样,那眼睛滴溜溜的,明亮有神,别提多可爱了,赵恒就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儿子的脸颊,说道,“爹爹带你出去玩。”   一开始赵天赐还是有点懵,但是等着见赵恒抱着他出了门,看到外面月光下的夜景,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发出啊啊的声音,赵恒看的忍不住摇头,说道,“这小子,怎么这么贪玩。”   李苋在后面跟着,突然看到一个护卫走过来,悄声说了几句,越说李苋的脸色就越是难看,点了点头随后让他退了下去,自己走到了皇帝跟前,说道,“老爷,刚才李护卫说……”凑在赵恒耳边嘀咕了几句。   赵恒听了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还没找他算账,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李苋觉得这个王正泽可真是胆大,居然喊了顺天府尹的人来捉贼,当真是不知死活了,不过这话他也不会讲出来,看皇帝这神态,这王正泽恐怕没好果子吃了。   最近闹得这么大还不是因为林瑶曾经是王正泽的娘子,而王正泽又是内阁大臣,太后就一句话堵住了,先不说林瑶是不是二嫁女,光是这等身份就不配伺候皇帝,最重要的是她是曾经大臣娘子的这件事,这就足够诋毁皇帝了,等着后世,那些不知道真相的人,少不得说皇帝一句霸占臣妻。   还指着皇帝的鼻子问他,是不是要做朱温第二。   那史上朱温因为强占臣妻儿的昏庸皇帝,最后闹的被亲儿子所杀,被世人唾骂的结局。   这当然太后危言耸听,不至于这般严重,但是说起来,皇帝要纳林氏,当真是有些不光彩,也不怪太后这般怒气冲冲的。   只是谁叫皇帝偏偏喜欢林氏,而林氏又争气,一口气就生了个儿子出来,而且这个孩子又健壮又聪慧,生的还好看,就是他看着赵天赐也喜欢的不行。   皇帝不动声色的,陪着儿子在湖边走了两圈,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很耐心的指着路上的东西说给他听,“你瞧那是柳树,是不是很好看?”   赵天赐居然也津津有味的听着,只不过他其实根本听不懂,大概只是喜欢赵恒说话的语气和声音罢了。   不过就是这般,皇帝也觉得赵天赐聪明的不得了,这一大概就是一个当父亲的心情吧。   等着回来,林瑶已经把饭菜摆好了,一个青花瓷的大海碗里,放着皇帝想吃的酸汤面,至于菜肴则有清蒸鲈鱼,笋干肉片,还有一叠凉拌香油胡瓜片,林瑶说道,“三爷来之前也不说一声,临时就准备出这一点饭菜。”   林瑶觉得三个菜颇有些寒酸,但是赵恒却觉得很喜欢,说道,“宫里一顿也有几十道菜,但是朕也就吃几个喜欢吃的菜而已。”又道,“你做的一道菜抵得上宫里的十道菜。”   “有这么好吗?”哪个人不喜欢被人夸赞,还是被自己喜欢的人,林瑶忍不住露出笑脸来,说道,“三爷,您就是哄人。”   赵恒坐在椅子上,从林瑶手里接过筷子,笑着说道,“我什么时候哄过你,说的都是实话。毕竟君无戏言。”   赵恒很少会在林瑶前面说皇帝的自称,但是随着皇帝的身份浮出水面,两个人相处的融洽,赵恒也渐渐的放开了自己,林瑶也已经处之泰然了。   林瑶还没吃晚膳,她这段时间为了恢复体态,一直都十分注意,晚上只吃半份儿,赵恒没来之前,本来就这么对付过去的,但是这会儿却是有些忍不住了。   她跟着赵恒,也吃了一碗酸汤面,那条鱼也吃了一半。   等着吃完忍不住摸了摸肚子,说道,“一时没忍住,吃多了。”   赵恒忍不住笑,摸了摸林瑶的脸颊,哄道,“一会儿喝完茶水,我们再去走一走,消消食。”   林瑶顺势依偎到了赵恒的怀里,赵恒马上搂住了她,两个人静静的抱在一起,许久都没有说话,却是觉得心里极为满足和平静。   等着去散步的时候,赵恒就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用晚膳?”他以为林瑶已经吃过了,没想到她居然还陪着她吃了许多。   林瑶赧然,说道,“这不是太胖了,就想着减一减。”   赵恒去看林瑶,以前她的体态就很窈窕,这会儿生了孩子之后,越发显得丰腴了,举手投之间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韵味,越发的温婉迷人,叫人低挡不住。   “哪里胖了?”   林瑶站在赵恒前面用两只手掐了下自己的腰身,两手的宽度都拢不住,说道,“这么胖,您看不到吗?”   赵恒就顺手去摸,结果因为林瑶抬肩的动作,那小袄往上提了起来,这小袄做的极为贴身,自然露出半截腰身,皇帝的手恰好就碰到了林瑶露出的白皙肌肤上。   那触感如同羊脂玉一般的,又软又滑,赵恒一时心神迷乱,忍不住又摸了摸,林瑶脸一下子就红了,喊道,“三爷!”   赵恒这才清醒过来,说道,“一点都不胖,真的。”   林瑶脸红的不行,到也不说话了,点了点头,赵恒就去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静静的走着,等着回来的时候,林要在漱洗的时候换了一身衣裳。   赵恒一看直接就觉得血气上涌,原来林瑶穿了一件轻薄的薄纱,除了这就没有了,那薄纱勾勒出林瑶曼妙丰腴的身姿,简直叫人低挡不住。   林瑶其实也觉得羞的不行,但是她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蔡郎中说了,可以圆房了。”   这一夜的风流自是不必说,林瑶被赵恒狠狠的折腾了一番,原本她还没奢望过赵恒会只有她一个女子,但是这一次突然就生出几分希冀来,看赵恒这样子显然是许久没有碰女人了。   但是林瑶也不敢多想,以前他只是一个国公府的三爷,她希望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现在他是一国之君,那些要求,似乎也太苛刻了一些。   凌晨,林瑶睡的昏昏沉沉的,突然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动静,忍不住问道,“三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恒目光里带出几分冷冽来,语气却是十分的温柔,说道,“没有的事情。”又道,“这几日王正泽是不是来找过你?”   林瑶和王正泽的事情并非秘密,林瑶倒也没有什么不安的,很坦然的说道,“是来过两次,居然还认真的送了拜帖过来,但是我又怎么会见他?”   赵恒点头,说道,“他以后再也不回来找你了。”   林瑶愣住,顿时就警觉了起来,一下子就惊醒了,说道,“三爷,是不是王正泽他又来了?”   赵恒道,“这些事儿,你不用管。”   林瑶已经被惊醒了,自然是睡不着,说道,“三爷,您还是跟我说吧,不然我睡不着。”   赵恒心里暗骂外面的人不会办事,吵到了林瑶,但是也知道这时候已经瞒不住了,索性喊了过来漱洗穿衣,说道,“我带你看个人。”   夜里,别院的院子里被绑了一群人,带头的几个被人用麻袋套着头,狠狠的打了好几下,这会儿已经是头晕目眩,人都傻了。   那领头的人说道,“你快放开我们,你知道我们是谁?”   另一个男子也喊道,“放肆,我可是堂堂二品的内阁大臣,还不放开,你们这是藐视官威,可是大罪!”   那些护卫却丝毫没有退让,反而道,“你们怕是不知道我们家老爷谁。”   “难道还是天皇老子不成,再说就是陛下在这里我也不怕,我是来捉贼的,这是我娘子林氏的住处!”原来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正泽。   王正泽一心要捉到那个奸夫,叫了顺天府尹的丁大人,结果夜里准备一起进来捉人,却被这里的侍卫率先制住不说,还被蒙着头打了一顿,他只觉得嘴角都应该出血了,疼的不行。   赵恒领着林瑶走出来,刚好听到王正泽这话,忍不住说道,“给他们解开。”   王正泽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就僵住了,等着头上的麻袋被人拿开,借着月光一看,林瑶和皇帝紧挨着站在一起,就好像是……   突然间他好像是被人打了一下头,整个人都傻了,脑子嗡嗡的,简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皇帝和林瑶?   顺天府丁大人原本也嚷嚷着,恨不得骂人,结果听到了皇帝的声音,一下子就老实了,甚至不敢叫人拿开自己头上的麻袋,陛下怎么在这里? 第139章   一阵夜风袭来, 突然间就下起了小雨,顺天府的丁大人猛然间就想起坊间的传闻,说是皇帝在外已经有了个外室,还生了个皇子, 当时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毕竟如果皇帝真的有了皇长子又为什么要立宗室的孩子?而且迟迟没有昭告天下?这毕竟是涉及朝廷的大事不是?   而且既然喜欢又为什么不带入宫里?难道是因为这个女子身份不妥?   不过丁大人很快就解惑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这里是林氏居住的别院, 而林氏不正是王正泽的下堂妻?   难道说?   丁大人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如果真如他所想, 那这件事也太…… 他怎么就淌了这趟浑水?   这边王正泽的目光根本没办法从林瑶和皇帝的牵着的手上挪开,他几乎要气疯了,但还是心存最后一丝侥幸, 问道,“阿瑶, 你和陛下?”   林瑶还没说话,皇帝却率先开口, 说道, “放肆,林氏是朕的人, 岂容你一个外男直呼闺名”   旁边还被麻袋蒙着脑袋的丁大人, 震惊的嘴都合不上, 听到这句话终于确信自己猜测是对的, 一时心里翻腾的厉害。   一旁有个侍卫给他拉开了麻袋, 丁大人却惊的紧紧的拽住不肯拿下来, 如今这麻袋倒是成了他的活命盾牌了。   王正泽听到皇帝的话, 瞳孔伸缩, 显然会极为震惊, 声音发颤,问道,“阿瑶,你是不是被逼的?”   按照以往王正泽的性子,这时候就算是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继续在问了,和林瑶在一起的人是谁,那是当今的陛下,正是这九州之主,他不仅要不能再问,还要帮着皇帝遮掩才是,这样他的仕途才能顺顺利利的。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就不想,他脑子里都是和林瑶的曾经过往,以前觉得十分寻常的事情,如今想来却是件件让他觉得珍惜难得。   一想到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日子,林瑶也被眼前的男子做霸占,只觉得心里疼的几乎要窒息了。   王正泽眼睛通红,声音发颤,显然是正受着极大的打击,但是目光里还带着最后一点的希冀,就这么看着林瑶。   林瑶觉得自己下一句可能就要让王正泽疯了。   “我心悦陛下,彼此两情相悦,那孩子就是陛下的。”林瑶说着这话,声音很坦然,好像跟别人说出自己的感情,是个十分幸福的事情。   赵恒虽然早就知道,但是听到林瑶在王正泽前面这般坦然吐露情意,只觉得刚才涌出来哪一点醋意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柔情。   “陛下,林氏是臣的妻!”   王正泽喊道,似乎想要告诉所有人,却听皇帝冷笑说道,“大胆,你们不是早就和离了?难道还要让林氏为你守一辈子不成?”   皇帝正是心烦这件事,要不是因为这个身份,他早就吧林瑶和孩子接入宫里去了,也不用天天面对太后的责骂,这会儿看王正泽,当真是越看越是厌烦,目光里渐渐的有了杀意。   王正泽面容扭曲,显然是也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以前是他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却是不同,眼前的场景却是这么血粼粼的提醒着他,他这次是彻底死去林瑶了。   突然王正泽发出吼叫声,雨势渐大,他被淋的如同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但是这些显然对他都不重要。   好一会儿,王正泽在摸着胸口,蹲在地上突然间就放生痛哭了起来。   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面下意识的妥协,到今日的彻底的绝望,王正泽终于明白了自己对了林瑶的感情。   可是显然一切都晚了。   王正泽浑浑噩噩的出了别院,耳边还有皇帝对他的警告,叫他莫要在痴心妄想,想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不要再纠缠林瑶了。   是啊,他和林瑶早就和离了。   在那个他愤怒的找林瑶对峙,最后却带着几分气愤,写下和离书的生活,等着踏着夜路回来的时候,心里隐隐约约升起的失落感,或许就已经预示着今日了。   王正泽走后,丁大人就是捂着麻袋不看拿下来,还嚷嚷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林瑶其实也想过这样的场景,毕竟王正泽是内阁大臣,早晚有一天会碰面,但是她没想到居然会来的这么早。   即使赵恒有些不高兴,林瑶也理解,但是谁都无法抹灭自己的过去,她对赵恒一直都很坦然,只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赵恒居然义务反复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这一会儿她心里说出来的滋味,正是要和赵恒两个人说话,却看到丁大人这般神态,一时只觉得啼笑皆非,气氛顿时就变得轻快了起来。   赵恒显然也是无奈,摇头说道,“既然丁大人什么都没看到,就放他回去,只是……”皇帝停顿了一句,还没说话,丁大人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说道,“我今天什么都没看到呀!真的!”   说着话就盖着那麻袋,滚着跑掉了。   林瑶都被惊到了,或许是因为丁大人这个插曲,倒是让林瑶少了几分因为王正泽过来儿冲击劲儿,跟着赵恒一路啼笑皆非的回了内室。   因为太累,直接就睡了过去,后来林瑶听说王正泽回去就病了,这一次病势汹汹的,据说太医一直在王府没有回去,就怕是有个意外。   林瑶倒也没有在意这件事,她和王正泽在签下和离书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她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一直都是向前看的人,而过往的一切都不会去在意。   而且马上就是儿子的百岁宴了,虽然只是在家里办,但是她也希望能给儿子最好的,光是菜单就想了许久。   然后是邀请的人,有国公夫妻,还有师父一家,至于自己的父母已经是在路上了,林瑶算了算时间,不出意外是可以赶上寿宴的。   只是一想到父母,林瑶颇为头疼,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们讲自己和皇帝的事情,毕竟这件事就是她自己,一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很。 第140章   王正泽病的很厉害, 好几次御医都欲言又止,显然的觉得不太妥了,但是让人意外的是钟氏却很认真照顾王正泽, 且毫无怨言。   钟氏奶母把钟氏喊到了一旁, 见四下无人,这才悄声说道, “夫人, 姑奶奶让我来给您传个话。”   钟氏已经许久没见到自己的姑母了, 自从家里出了事, 而顾太傅狠心的决定不家的事情之后, 钟氏就病了,一直呆在内院不出来, 还有人谣传说钟氏已经被顾太傅的大儿子给毒死了, 这当然都是谣传。   但是顾夫人的日子确实是不过好了,顾家的几个儿子见父亲还算知道轻重, 怕是顾夫人再次撺掇顾大人,一不做二不休, 脸面都不要了, 偷偷的买了个扬州瘦马给顾大人纳妾,这儿子给父亲纳妾, 也是闻所未闻了, 但是这府邸中,要说能给顾大人纳妾的除了已故的老夫人, 就剩下顾夫人了, 她自然不肯, 至于让儿媳妇去帮着公爹纳妾更是荒唐。   顾家老大算是豁出去了, 不过这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 顾夫人一开始还拿乔,那顾太傅心存愧疚,哄了又哄,但是等着新人进门,一边是成天含泪哭泣的妇人,一边是娇媚可人的新妾,小意哄着你,自然就渐渐的对顾夫人冷漠了起来。   顾夫人也是后知后觉,心里一边骂家里的几个继子不要脸,居然给父亲纳妾,一边却又不得已打起精神来伺候顾太傅。   可是这时候显然已经晚了,那小妾有了身孕,又让身边的侍女做通房伺候顾太傅,算是牢牢的把顾太傅捉在手里。   顾夫人费了许久的力气和时间,才能和这新妾平分秋色,根本就没空出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钟氏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姑姑的,自从嫁了人她才发现,一个女人一旦上了花轿,那就不是做姑娘的时候了,一切都要以夫家为重,更何况如今他们钟家的名声早就不行了,没个娘家人依靠,女人想要立足,那真是难上加难。   钟氏问道,“姑姑可是说了什么?”   乳母道,“姑太太说,王大人是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内阁大臣,想他朝中无人,父母早亡,能走到今天,当真是少见的人中龙凤,可是他今天得罪的可不是旁人,正是当今陛下,陛下以私德有亏这四个字免了他的内阁的职务,又把他从二品大员降到了七品芝麻官,这不是给他留面子,这是在羞辱他!”又道,“要是其他的事情,派到外地呆了几年,总还有机会回来,毕竟王大人这般出众,是个有本事的,但是这惹怒了圣颜可就是没有回头的时候了,更不要说…… 您听说了吗?那林氏居然给陛下诞下了皇子。”   钟氏也没想到林瑶怀的居然是皇帝的孩子,至于他们为什么知道,倒也不是有人泄露了风声,自然也不是王正泽说的,而是皇帝觉得自己的皇长子过个百日宴,不能就这么没名没分的,回去之后思量了许久就赐了赵天赐名字,又封了王位,几乎是昭告天下了。   说起来许多皇子都是在成年才会被封,而且也不尽然都是王位,但是赵天赐这才百日不到就已经被封为晋王了。   晋地是曾经先祖的故地,可见这晋地的重要性,而皇帝封了赵天赐为晋王,那意思几乎已经不用言说了。   得罪了皇帝不说,还是皇长子生母的前夫?   “嬷嬷,姑姑是什么意思?让我这时候离开大人吗?”   乳母停顿了下,说道,“您跟着大人,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   钟氏突然有点想笑,前几天王正泽出门的时候还兴致勃勃的,想要把林瑶领回来,还让她自请下堂,那时候难道就不知道林瑶诞下了儿子,且肚这孩子不是自己的?   钟氏相信林瑶,不是那种和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的人,既然这孩子的陛下的,那必然也和王正泽断的干干净净的。   所以王正泽在明知道林瑶有了别人的孩子,也想要把人接回来吗?   当真是情深意重呀!可是当初纳了妾侍把人逼走的时候呢?   但是这件事终究还是让钟氏有些感触,她原本是十分鄙夷王正泽的,自从他在钟家出事的时候,像是滑溜的泥鳅一样,推卸责任,而自己和整个钟家就像是弃如敝履一般抛弃掉。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这般真心诚意的一面?   钟氏低下头来,结果却看到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无论如何王正泽都是她孩子的父亲,她以前一直当他无情冷漠,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完全冷心冷肺。   而且姑姑说的轻巧,也或许是真的替她着急,但是她一个罪臣之女,离开了王正泽,又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钟氏突然间变得目光坚定了起来,说道,“你就跟姑姑说,只当没有我这个侄女了。”   “夫人……”   “你叫怎么放得下他?”钟氏说着就摸了下肚子,那乳母见了一时伤感落泪,说道,“当初夫人是准备拿着孩子让大人心软,如今却反而成了您的束缚。”   “以后莫要再说了,我活着是王家的人,死就是王家的鬼。”钟氏擦了擦眼泪,说道,“那碗药熬好了吗?我去给大人送药。”   “好了,奴婢陪着您去。”   钟氏大着肚子,乳母自然不敢然她拿着,自己端着药,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去了王正泽的休息的内室,屋里全都是药味,加上天气炎热,十分的难受,但是御医说不能见风,也不敢开窗户,只能在下午最热的时候,开窗户透透。   不过几天,王正泽就病的瘦了一圈,整个人脸色发黄,一看就是急病之态,他淋了雨,又不肯换衣裳,就这样在山路上走了许久,最后还是晕死在路上被赵沫带回的,其实赵沫也劝了半天,但是当时王正泽失魂落魄的,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不听。   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烧,然后开始说梦话,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王正泽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和林瑶和离那天,而这一天,林瑶并没有和离,虽然钱姨娘对林瑶不算恭敬,也恃宠而骄,但是林瑶还在……   王正泽高兴的不行,他不在乎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想要好好的对待林瑶,帮她一起治了脸上的黄斑,然后慢慢的医治不育的事情。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受他控制,他还是照样宠爱钱姨娘,讥讽林瑶的丑陋,甚至还说她在连饭都吃不下去。   王正泽想要扇自己几个耳光,让自己清醒,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他好像藏在这王正泽心中的一缕魂魄,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钱姨娘的撺掇下送了林瑶去庵里。   那是专门处置那些家里不听话的妇人们的地方,只能进,出来的时候必然是让家里来抬尸的,他心痛如绞,却也无可奈何。   林瑶去了庵里之后,王府还是一如既往,林瑶对钱姨娘没有任何的掩饰,让她在身旁学会了如何处置,甚至那饭菜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但不是林瑶做的就不是他做的,王正泽发现这个他,终于开始想起林瑶的好来,但是三翻四次的都被钱姨娘阻挠。   再后来,他被皇帝派去治理水患,当时皇帝还十分语重心长的,说这件事只能嘱托他,这时候皇帝没有和林氏在一起,自然也不会对他有怨言,几乎是入了内阁不久就成了皇帝的最为信任的人。   王正泽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每年朝廷在水患上花了大笔银子,但是年年却不见效果,反而每年不知道因为这水患死伤多少百姓。   他想着等着他回来就再也不管钱姨娘的说什么了,要去把林瑶接回来,但是中间接到好几次家书,里面都是林瑶在庵里如何不知悔改,有一次还附上了林瑶的写给家中的信,自然都是骂王正泽狼心狗肺的…… 王正泽自然傲气,有些受不住,就想着晾下,这一去却是好几年,等着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林瑶已经病死在庵里了。   王正泽盯着奔涌的黄河水,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其实他一直都记挂着林瑶,从来没有忘记过。   只是虽然心里记挂着,但总是缺少勇气,又带着几分埋怨,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甚至害怕看到林瑶怨怒的目光,加上事情太忙,就拖延下来,结果这一拖,居然就是永别。   王正泽把钱姨娘给休了,送了她去庵里,林瑶怎么被折磨死的,就让钱姨娘如法炮制。   后来王正泽娶了钟家的姑娘,正是钟念秋,她虽然有些天真,但是个良善的人,每年都会陪着他去给林瑶扫墓。   一日日的,他慢慢老去,成为了把持朝政几十年的首辅大人,死之前床上站着无数的子孙,他们都含着泪,显然是舍不得他这个家主的,但是他却觉得解脱了,心里有个创口一直在流着血,折磨着他。   终于可以去见他的阿瑶了。   突然间,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正是钟氏的…… 王正泽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钟念秋挺着大肚,说道,“大人,您快喝下药。”   王正泽一下子茫然了起来,环顾四周,记忆也涌入了脑中,刚才那是梦境? 第141章   梦境实在是过于真实, 这让王正泽忍不住恍惚了好一阵,等着钟氏把药递过来,那苦涩的味道直冲口腔, 刺激的他几乎要吐出来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   钟氏苦劝道,“大人,您先忍一忍,喝了药才能治病不是?”   王正泽皱着眉头,却还是把药给喝完了。   钟氏递了了一杯茶水过来, 王正泽漱口,随即吐了出来, 只是脸色很不好, 问道,“这是什么茶叶?”   钟氏沉默了下来, 一旁的乳母忍不住说道,“大人,为了给您治病, 夫人已经当掉了自己的首饰,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子来买茶叶了, 这还是上次剩下的一点。”   王正泽还沉浸在自己成为当朝首辅,把持朝政几十年的记忆中, 怎么会连个上好的茶水也都喝不上?   一时两种的记忆交错在一起, 让王正泽头痛的不行。   钟氏见王正泽疼的打滚, 吓的赶紧叫人去喊了御医过来, 可是御医过来也是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给王正泽施针, 这才让他平静了下来。   但是这一幕可算是吓到了钟氏了,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王正泽听到钟氏的抽泣声,他对钟氏虽然不说多么钟情,但是两个人毕竟过了一辈子,钟氏也是个良善的,难得放低了声音说道,“莫哭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王正泽大约知道,这头疼是跟自己做梦有关,如今想来,那场景逼真的越发像是真的,或许是那是他的前世?   但是为什么这一世又和前世不同?   王正泽突然想起林瑶在别院里和他谈和离时候的目光,冷然决绝,当时只觉得太过冲击,一时没想那么多,但是现在仔细想想,那绝对不是一个…… 前几日还给他认真缝了新衣裳的人做出来的事情。   难道说林瑶也是……   王正泽如遭雷击,愣愣的发呆,一旁的钟氏却是生出几分不同的情绪来,这还是王正泽第一次这般温和的对她说话。   等着再去看王正泽,见他跟失了魂一般,一时又觉得惊惧,喊道,“大人?”   王正泽却是突然发出一声苍凉的笑声来,那声音吓的钟氏不行,王正泽却好像是没有看到旁人的反应,笑着笑着却又突然抽泣了起来。   钟氏一时百感交集,却也不知道如何的去劝慰,王正泽却是喃喃自语道,“阿瑶,你如今可是终于摆脱了我。”   钟氏听到了这话,忽然间就好像是明白了,又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心里有些泛酸,但是更多是只是感叹世事的无常。   这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   ***   产后林瑶恢复的很好,除了体态略显丰腴,不过这不仅没有让她看着不妥,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倒是比以往还要惹人眼球了。   但是这跟蔡参给林瑶的调理也密不可分,如今林瑶孩子也生了,月子也结束了,蔡参觉得已经没有任何不妥了,就准备离开别院了。   林瑶很是不舍,问道,“蔡郎中走了,就少了一个打马吊的人了。”   蔡参马吊的打的很好,和林瑶一直都是平分秋色,这喜欢打牌的人最是喜欢遇到和自己旗鼓相当的玩,自然是不舍,当然这也仅仅是原因之一,蔡参的医术好,要不是他在,林瑶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当母亲。   心里自然是感激的,这也是不舍的原因。   蔡参自然看出来了,他其实也很舍不得离开别院,这里有半个徒弟的茂春,虽然时常偷懒,但是总会想着他,少不得偷偷塞了衣裳和吃食……   他也去过很多高门大户,但是许多人家主家苛刻,下人们也是战战兢兢的,怕是犯错,林瑶的这一处别院却是不同,林瑶是个和善的,待人极好,吃的好,月例也丰厚,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别院里的气氛也十分的融洽,大家都很喜欢在这里做事。   只是他还有自己的志愿,笑着说道,“夫人,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等着以后得空了,我还会回来的。”   林瑶也知道蔡参不是个能窝在别院里的人,道,“蔡郎中以后可是有什么安排?”   蔡参大仇得报,那卖假药的钟家大伯,及其他牵连的人,都已经获罪斩首,至于其他人也被流放。   多年来他的愿望就是报仇,如今得偿所愿,等着平静了下来,突然就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不过他一直想要效仿李时珍写一本医书,如今正好可以去实现这个抱负了。   蔡参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林瑶听了忍不住大为钦佩,说道,“蔡郎中这是要造福更多的像我这般的女子。”说着叫茂春把银子和衣裳给蔡参送过来。   “这些银子不多,还请蔡郎中笑纳。”   蔡参平时领了不少的赏银,每次皇帝过来都会找他问问情况,然后赏一笔,不过这林瑶给的也不少,加起来足够他这几年吃穿不愁,专心的写书了。   “多谢夫人。”蔡参倒也没有推脱,而是认真的谢过林瑶。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蔡参就回了自己住的院子,收拾下行囊不日出发了,茂春去给蔡参送行,她虽然诸多抱怨,但是跟着蔡参确实是学了不少东西,虽然她的初衷是想要跟蔡参日久生情,但是到了后面,因为蔡参太过严厉,早就没有旖旎的心思。   “师父,你可要保重呀。”   茂春还是十分不舍,她之前早就知道蔡参准备走了,就给他缝了好几双鞋子,递给了蔡参说道,“师父,这是给你缝的鞋子。”   蔡参接过鞋子,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点点头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我没有正式的收了你,但是不可怠慢,每日里须得研读……”   蔡参给茂春留了一堆的课业,茂春一开始还不舍,越听后面越是觉得头大,脸色就很不好了,说道,“师父,这些都要看吗?”   “不许偷懒。”蔡参见茂春犹犹豫豫的,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开始只觉得茂春是林瑶身边的,多少懂点医理,可在危机的时候帮上忙,但是教了下发现,这丫头居然还有些天赋,倒是可以认真教一教。   茂春一个头二个大,说道,“您不是要出门寻访药方和草药吗?还有空管我?”   “当然要管,我还会跟夫人说,让她来督促你。”   茂春脸都白了,蔡参的话她还可以找借口偷懒下,但是她一向对林瑶言听计从的,最是怕她伤心,林瑶的话自然是不会反驳的。   蔡参见茂春耷拉着脑袋离开,终于忍不住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来,随后提着行囊,看了眼主了许久的院子,喃喃自语道,“再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蔡参总觉得,他还会回来的。   自从妻子难产病故之后,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报仇,性格也变得暴躁易怒,但是在别院的日子,是他这几年来最为放松愉悦的时候了。   人总是会难以忘记最为美好的记忆。   蔡参走后,到真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话,隔着几个月就寄了信督促茂春的学业,让茂春简直苦不堪言。   但是因为蔡参叮嘱过林瑶,林瑶又督促她,倒是让她没有机会偷懒了,不过几年医术也精进了许多。   随着百日宴的日子到来,林瑶的父母也来到了京城,因着林瑶不能走开,是曹嬷嬷去接的,路上林父就一直问林瑶的情况,林母更是说道,“我当真是气死了,不知道谁谣传说我们家阿瑶有了身孕,还生了个野种,当时我就跟那人吵了起来,要不是他爹拦着,恨不得送去官衙告她!”   吕嬷嬷心里咯噔一下的,但是想想林瑶生的是皇长子,这可跟别人不同,老爷太太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太过吧?   林瑶其实也紧张,一时在屋内踱步,赵恒刚好回来,见林瑶神态模样,就问道,“岳母他们是不是今日过来?”   让皇帝称呼一声岳母,倒也是十分尊称了。   林瑶心中感动,说道,“是呀,一会儿就到了。”随即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来,赵恒见状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林瑶道,“我爹爹向来疼我,怕是…… 要是有个言辞不当的地方,还请三爷见谅。”   赵恒笑,道,“不用担心。”   林父一会儿就到了,两个人一进屋就觉得有些不对,这些护卫也未免太严肃了,就如同京中守门的兵士一般的,当然他们可是比那些兵士精神多了。   等着到了院子里,林瑶出来相迎,林母忍不住抱住林瑶就说道,“让娘瞧瞧。”端着脸仔细一看,道,“怎么觉得……”   林瑶知道母亲看出来了,正不知道如何开口,突然间听到孩子的哭声,奶母就抱着孩子过来,说道,“夫人,大少爷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哭了起来。”   林瑶紧张的去看,又叫人去喊御医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夜里睡觉着凉,有些拉肚子,御医给赵天赐施针就好了。   等着林瑶回过神来,见林母瞪大了眼睛,指着孩子说道,“这是?” 第142章   林瑶把手指放在唇中间, 就见母亲马上就意会的不说话了,只是看了眼林瑶和孩子,虽然极力的想要平静下来, 手指却是微微发颤。   “娘, 我们出去说。”林瑶牵着母亲的手, 悄声说道。   等着从内室出来,茂春已经上了茶水, 正是林父爱喝的龙井茶水和林母爱喝的杏仁露, 还有几样糕点,切开的西瓜, 一应俱全, 倒是十分的别致。   只是林氏夫妻根本就没有心情,林翰更是直戳了当的问道, “阿瑶, 那孩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和王正泽重新在一起了?”   林母知道林瑶的性子,觉得除王正泽就不可能有旁人了,何氏忍不住捂着脸,抽泣了起来, “天作孽, 以前那是他的正妻,给他生子自然是天经地义, 如今你早就成了下堂妻了, 那王正泽不是已经续弦了?你这算什么事儿?”   林翰原本就有些着急, 听了何氏的哭诉,心里头着急, 说道, “阿瑶, 你倒是说话,这孩子是谁的难道真的是王正泽的?”   林瑶正不知道如何说起,毕竟赵恒的身份寻常,犹豫了下,就这么一会儿,就看到有个人推门进来,一进来就问道,“天赐怎么了?”   赵恒想着要见林瑶的父母,就郑重的去沐浴洗漱了,结果就错过了,其实也是林瑶没去通知赵恒,让赵恒真的如同寻常的女婿一般见自己的父母,她觉得不太妥当,赵恒可以不介意,但是她却不能这般没有分寸。   这才是赵恒晚到的缘故,他还以为林氏夫妻还没过来,结果却听到赵天赐生病的话,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林瑶怕是赵恒着急,马上就说道,“三爷,天赐就是着凉了,御医施了针,也就不哭了。”   赵恒这才缓过神来,再去看,就看到屋内有两个和林瑶有几分相似的夫妻,不用问也知道,正是林氏夫妻。   “三爷?你就是孩子的爹?”   赵恒道,“岳父,天赐正是我和阿瑶的孩子。”   林父林翰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这瞒着他们夫妻连孩子都生了,而且两个人显然也不是明面上的关系,不然也不会这般遮遮掩掩。   林瑶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跟父亲说赵恒的身份,就这么一会儿,这边赵恒却已经上前跟林翰攀谈了起来,“岳父岳母,这几日还是挺热的,路上辛劳了。”又指了指旁的位置,说道,“快坐。”   林翰原本满含怒意,但是看着赵恒气质不俗,谈吐威严,他是个做生意的,自然有几分看人的本事,觉得眼前这个人想来是非富即贵的,倒也不敢太过唐突,想着还是要先问问什么情况再说。   要真是欺辱他女儿是个和离女,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放过他。   赵恒下意识就坐在了上座,这让林翰心中一震,再去看林瑶,那神态本应该一般,反倒是赵恒反应过来,笑着对林翰说道,“岳父坐。”   林瑶却阻拦道,“三爷,就算是在外面,也不能没有尊卑,家父担不起这个位置。”   这下轮到林翰更加的纳闷了,想着这个三爷到底是什么人,还说什么他担不起?他是林瑶的生身父亲,加上年纪有比赵恒大,更是长辈,又有什么担不起的?除非是赵恒是宗室的人?   赵恒这才重新坐下,林氏夫妻也入座,林瑶则是坐在一旁。   等着坐下,茂春上来重新换了茶水,之前的已经凉了,大家只盯着茂春做事,弄得她怪紧张的,等着斟完,麻溜就退了下去。   一时场面颇为安静,林瑶觉得还是尽早说明比较好,硬着头皮说道,“爹娘,三爷的身份其实是……”   突然间曹嬷嬷内室出来,说道,“夫人,大少爷刚睡醒了,在哭呢!”   林瑶急道,“怎么了?”   “奴婢瞧着应该就是想娘了。”   林瑶知道赵天赐有时候一定要她陪着,想着刚才一定有些难受,所以想她了,也顾不得其他,说道,“三爷,爹娘,我去瞧瞧。”   林母是很想跟着进去的,但是这会儿正和赵恒说话,倒也不好离席,只说道,“这会儿还想什么,快去看看天赐。”   林瑶点头,去了内室,见赵天赐果然好好的,就是在闹脾气,他闹脾气的时候会一直抓着玩具,然后发出啊啊的声音,和生病难受不同。   “你这小子,脾气怎么这么大?是外祖父母来了,我在陪他们呢。”林瑶说着话,把赵天赐抱到了怀里。   赵天赐一到了林瑶怀里就不哼哼了,伸手去抓林瑶的衣袖,随后凑上前去咬,这是赵天赐以前吃奶的习惯,但是后来林瑶没奶了,他就习惯这样,其实就是在撒娇,林瑶轻轻的摸他的胸口,一次又一次的,轻轻的抚摸。   果然,赵天赐慢慢的就安静了下来,把头埋在妈妈的胸口,那眼睛有些不争气的要合上了,却还是想要抗拒睡觉,极力的要睁开,林瑶瞧着几乎忍不住笑,柔声哄道,“天赐,乖,快睡吧。”   孩子睡的快,赵天赐终于抗不过困意,闭上眼睛就直接睡了过去。   林瑶叮咛曹嬷嬷看着赵天赐,这才从内室出来,走到了厅堂听到里面几个人在说胡,仔细一听大部分都是父亲林翰在说话。   “不知道三爷您家里做什么营生的?”   林瑶一愣,听到赵恒回道,“在朝中任职。”   “原来是官绅世家,倒是小女高攀了。”林翰马上就道,但是显然语气已经带着几分放松,显然满意了赵恒的回答,随即又问道,“三爷这模样,也该是三十而立了吧?家中应该早就娶妻了不是?”   林瑶听的哭笑不得,赵恒居然没直接表明身份,而是顺着父母,陪他们说话,显然是也是十分的耐心,她赶忙疾步走进去,就听到屋内的气氛十分的沉默,别看林父问的轻巧,但是林氏夫妻俩都盯着赵恒,虎视眈眈的,要是赵恒说的不满意,马上就要发作一般。   “娶过两房,都因病故去了。”赵恒老实的回答。   林氏夫妻这才满意了,说道,“那你看什么时候把我们阿瑶娶回去?”   林瑶马上就凑过来说道,“爹娘,你们别说了,您知道三爷是谁?”随即对着赵恒说道,“三爷,您也真是,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林父看出几分不同寻常来,结果马上就听林瑶说道,“爹娘,三爷就是当今的陛下。”   “啊?”   “阿瑶,这是真的?”林父见林瑶郑重的点头,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门口安歇威严的护卫,还有随叫随到的御医,还有林瑶不顾长幼,非要让赵恒坐在首座一般。   林瑶郑重的点头,说道,“爹娘,我怎么能拿这种事说笑,三爷就是当今陛下,千真万确。”   林氏夫妻还是有些发懵,主要是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林父林翰再去看赵恒,见他腰带上佩戴着一枚九龙玉佩,他是见过世面的,顿时就明白林瑶说的恐怕是真的。   他女儿攀上皇帝了?   等等,他刚刚问了赵恒什么?不想还好,一想到这些脸都白了,林父心里发急,直接跪了下来,说道,“三…… 陛下,是小的有眼无珠,居然敢盘问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林父一跪,林母何氏也跟着跪了下来,林瑶见状自然也跪了。   赵恒哑然,赶忙起身道,“都起来。”   赵恒弯腰先是把林瑶扶了起来,说道,“地上凉,小心膝盖。”随后又去搀扶林父和何氏,说道,“您也起来吧,不知者无罪。”   林父只觉得紧张的,后背都湿透了,但是没想到皇帝居然这般和善。   “多谢陛下开恩!”林父感激的说道。   林瑶叫人带着林父和何氏去一旁漱洗,等着走到门口,那林父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何氏拽着林瑶的手问道,“阿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一旁的林父说道,“阿瑶,为父是不是拖了你的后腿?”   林瑶知道这会儿两个人也是惶惶然的,说道,“没有的事。”又道,“是我没有先告知你们,也是我的错。”   林母道,“这样的事情,你又怎么能提前告知我们?就是说了也不一定信,不怪你,是你爹太冲动了!”   林瑶其实也是因为赵恒身份复杂,这才没敢提前说,但是这会儿在父母前面,怕他们伤心,随即又哄了好几句,这才让两个人安了心,先去漱洗了。   林瑶回到了屋内,赵恒刚看完赵天赐出来,他这会儿睡的正香,倒也放心了,走到了厅堂里喝茶,就看到林瑶进来。   “三爷……”   赵恒笑着朝着林瑶招手,等着人过来,就把人揽到了怀里,又去摸了一摸她的膝盖,说道,“你就这般信不过我?还真就跪了,岳父毕竟是不知情,有那样的反应也是常理之中。”又道,赵恒又道,“也是因为我迟迟不能给你名分,这才让你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说起来我也是有过错。”   “怎么能怪三爷?”   林瑶心急百感交集,其实赵恒说的对,就是因为林瑶如今没名没分,加上赵恒的身份尊贵,她才没办法提前告知父母,因为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不是面对面的,很难说情。   只是她没想到赵恒竟然这般通情达理,林瑶不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女,她历经了两世,早就已经看透了人情冷暖,更是知道皇帝的威严不可侵犯,而他不仅没有一点架子,反而还在安慰她。   林瑶一时难以压抑的心中的感情,说道,“三爷,你真好。”说着这话,就抬头两手捧着赵恒的脸就亲了过去。   林瑶的吻不急不躁,温柔而又缠绵,像是春季的绵绵细雨,又像是秋日的朝阳,温暖而舒适,这让赵恒一下子就沉醉其中,甚至忘记了刚才要说什么,□□固然诱人,但是参杂着浓情蜜意的爱意,却更加的致命。   两个人正是情浓,少不得荒唐了一把,屋内一时春光潋滟。   因怕父母担忧,林瑶也不敢和赵恒耳鬓厮磨太久,见天快黑了就起身穿衣,去了一趟厨房,之前早就吩咐过厨房,林瑶去尝尝味道,又添加了几个菜,这才回来,又去了父母的住处。   之前就已经准备院子了,里面家具也是林瑶叫人打的,都是父母喜欢的样式,而且格局和老屋子相似,倒是让父母少了离别的愁绪。   林父林翰正在很何氏说话,他们两个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林瑶怎么会和皇帝在一起,而且还生了一个皇长子。   一开始自然是高兴的,毕竟外孙是皇长孙,这是何等的荣耀?但是很快就又担心了起来,何氏说道,“老爷,阿瑶就是找个公侯府的公子,在妾身看来也都是般配得上的,但是怎么就是当今是圣上呢?”   林翰也愁,女儿这身份,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有名分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忍不住一起叹气,最后还是林父说道,“以前一直担心她不育,如今正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我见陛下也是十分疼宠阿瑶,不管如何,这是一件喜事,我们正该是支持她才是,不要给她托后腿。”   何氏点头,说动,“老爷,你说的是,阿瑶自己心里就很苦了,我们不能再给她添堵了。”   两个人一致决定,不再询问名分的事情了,怕是林瑶伤心,也怕是触怒了皇帝。   林瑶站在门口,听了父母的对话,她一向是个坚强的人,外柔内刚,做事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是这一刻,她突然泪目,心疼起父母来,这般年纪了还要为她操心。   晚上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饭,林瑶给何氏做了她喜欢吃的烤鸭肉,还有父亲爱吃的几样菜,不过他们都迷上了林瑶新做的酸汤面。   一开始林氏夫妻还挺紧张的,但是见赵恒稳坐在上位,自带威严,但是神态平和,就如同寻常的家宴一般,知道皇帝并没有介意,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赵恒还给林父敬了一杯酒,说道,“岳父请。”   林翰又是诚惶诚恐,又是觉得心里骄傲,觉得皇帝这般礼遇自己,也是十分看中林瑶的缘故,高兴的不行,少不得多喝了两口。   一时气氛十分融洽,虽然之前有过小小的不悦,倒也揭过去了。 第143章   林翰喝多了, 话也多了起来,见皇帝很喜欢听林瑶小时候的事情,倒也讲的高兴, “三爷, 别看我们阿瑶是个女子,但是她从小就聪慧无比,旁人要教好几遍,她却一听就会。”随即说起林瑶的课业来,“小时候喜欢读书,特别喜欢临摹字帖,但是小的见识浅薄, 觉得一个女子太过早慧不是一件好事,万一不知道收敛锋芒,把夫君比了下去, 那该是如何?小的倒是想护着她一辈子, 但是她总是要嫁人不是?”   “小的只觉得可惜, 阿瑶这般聪慧难得,有着不输男儿的果决才情, 可偏偏就是个女子。”   “她被我和她娘宠坏了,又一直很少遇到比得上她的人, 难免有些骄纵, 有时候做事没有个轻重, 还请陛下多多担待。”   赵恒听了心中感概, 还以为林翰喝多了, 其实心里明镜一般的, 这般绕来绕去, 却都是为女儿铺路。   “岳父莫要担心, 朕就是喜欢阿瑶的聪慧果决,而且朕的皇长子更是需要这样一个母亲。”赵恒给林翰下了个定心丸。   林翰这是完全就听出来了,一时忍不住老泪纵横,却还是忍住,说道,“陛下这般说,小的就是死而无憾了。”   早上,赵天赐已经醒了,睡了一觉醒来,想起之前的肚子疼,看到林瑶的时候就委屈的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   那小摸样别提多可怜了,林瑶顿时就心软的不行,把孩子抱到了怀里,赵天赐不高兴的哼哼唧唧的,一直往林瑶怀钻。   “不疼了。”林瑶亲了亲儿子的脸颊,哄道,“可真是调皮,谁叫你把肚兜给扯掉的?着凉了吧?下次可不能在这样了!”   赵天赐好像知道林瑶在说他,又往林瑶怀里钻,还去拽林瑶的衣裳,一副发脾气的模样,这可把何氏给稀罕坏了。   林母走了进来,见这场景,笑着说道,“这脾气可是不小,和你小时候可真像。”   林瑶娇嗔道,“娘,你以前不都说我小时候有乖又听话?”   “那是被你爹罚站了之后,之前可是调皮的不得了。”   何氏提起林瑶小时候的事情就忍不住笑,“可是说不得了,一句就开始着急了。”   林瑶见她一直看着孩子,知道她想抱孩子,就说道,“娘,你抱抱天赐,可真沉,我胳膊都疼了。”   何氏马上就心动了,但是想起这可是皇长子,尊贵的不得了,一时有些踌躇,林瑶就直接把孩子放到了何氏的怀里,何氏怕是摔着孩子,忙不失迭的接了。   赵天赐比同岁的孩子要大,也很沉,倒也不是林瑶的推托之词,抱一会儿真就很累,但是老人家都喜欢这样胖乎乎的孩子,何氏抱着赵天赐心都要化了,她就林瑶一个女儿,却偏偏林瑶不育,一直都没有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又见生的这般白胖可爱,自然是欢喜的不行。   “天赐?这是你的外祖母!”林瑶指着何氏柔声说道。   何氏知道赵天赐身份尊贵,也不敢喊,但是听林瑶这么说自己,顿时就觉得心里暖的不行,说道,“好天赐,我是你的在祖母呀,你长的可真好看,一定是个乖孩子。”   赵天赐听不懂,但是他能根据说话的神态语气判断,见母亲语气温柔,何氏更是笑吟吟的,就知道在哄他,顿时就裂开嘴笑了起来,天真烂漫的不行。   “哎呦,已经会笑了呀!”何氏没忍住,捧着赵天赐的脸颊就是一顿亲。   ***   就这样,林氏夫妻在别院里住了下来,不过有了何氏的帮忙,林瑶倒是轻快了不少,以前都是亲力亲为的,虽然高兴,但也十分劳累,但是交给母亲她自然是放心的。   林氏夫妻每日里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带这个外孙,早上吃过了早膳,就带着赵天赐去外面游玩,赵天赐本就喜欢在外面玩,高兴的不得了,有时候还会在湖边草丛里放了毛毯,让赵天赐躺着看景色。   好几次林瑶都被何氏抢先带走了孩子,林瑶简直哭笑不得,何氏却把林瑶拉倒了一旁,悄声说道,“曹嬷嬷说的在理,孩子如今快百日了,倒也不用太过操心了,我给你带他,你还不放心?”又道,“你该是好好把心思放在陛下身上,陛下子嗣单薄,就这么一个孩子,那怎么行?我不懂宫中如何,但是咱们寻常百姓家里都是讲究上阵父子兵不是?”   还有一个何氏没说,赵天赐是皇帝的皇长子,又是生的这般好,早晚都要被带入宫里去,而林瑶身份尴尬,很难入宫,这也是她们夫妻一直担心的事情,那时候林瑶该怎么办?   林瑶只有一个孩子,自然是万般疼爱的,她怕是林瑶受不住这个打击,所以还是让林瑶尽早生下孩子,要是个公主,兴许就可以养在身边了。   林瑶早就在曹嬷嬷那边听过这话了,其实她也很喜欢孩子,自然也想多生几个,有了儿子自然再想要个女儿了。   想想父母这般年纪才抱上外孙,倒也没再坚持了。   不日就到了赵天赐百日宴的日子,自从皇帝册封了赵天赐为晋王,一时许多人都来打探,甚至还有人送了拜帖过来,其中还有些女眷她还认识。   但是赵恒没说要大办,林瑶自然也不会违逆他,只请了几个至亲的人,算了算也就两桌酒席的样子。   这会儿已经到了夏季末,但是天气依然炎热,林瑶精心准备了许多菜,主食当然还是酸汤面,不仅赵恒喜欢吃,就是林氏夫妻也爱上了这口,虽然有些寒凉,但是天气炎热,加上里面加了醋,隔着几日吃倒也无碍了。   而且清凉解暑,十分的痛快。   皇帝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就去寿阳宫,太后也刚起来,漱洗完毕就到了厅堂,皇帝陪着太后一起用早膳。   早膳倒是很丰盛,但是皇帝和太后爱吃的也就是林瑶做的几样,一碟子麻辣鱼干,还有清脆胡瓜,这会儿胡瓜已经被切成碎末了,撒入了鱼片粥里,两种食材叠加在一起,奇异咸香,好吃的不行。   皇帝问道,“母后,您今日不去吗?”   太后一听,冷笑道,“你就我出宫去看孙子?皇帝,你觉得这个像话吗?”说完瞪着赵恒,太后已经许久没到赵天赐了,别说有时候心里抓心挠肺的想。   所以皇帝这么一问,顿时就跟炸了火药一般,直接就开骂了。   皇帝也不生气,显然早就习以为常,还十分殷勤的倒了茶水给太后,说道,“您不知道,天赐这些日子又胖了,也长高了,大概长了这么多?”说着跟太后用手比了个尺寸出来,“也非常好动,不喜欢呆在屋子里,一直要在外面玩,上次去的时候,铺了个毛毯,让他在上爬,这三月不是可以抬头了?”   太后听了心疼的骂道,“急什么?才多久就让他抬头?真是没轻没重的!”   皇帝只当没听到,继续讲,“这孩子真就争气,前天我回之前真就抬头了,可真是有劲儿。”随即看了眼太后,说道,“母后,您就不想看看?”   “想都不要想!”   皇帝又道,“以后等着天赐长大了,问您,为什么皇祖母不来看我?是不是不喜欢孙儿?您要怎么说?”   太后都要给皇帝气笑了,说道,“我们天赐可还不会说话呢,这是陛下你说的吧!”   “那您去不去?”皇帝最后问道。   太后瞪着皇帝……   林瑶看着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了,国公夫夫妻俩,还有世子爷和世子妃都来了,师父也带着孙女过来了,还有几位曾经交好的女眷也都在。   如今就差皇帝了,其实林瑶以为皇帝会一直呆到儿子百日宴这一日的,结果他却偏偏回去了,而且还告诉她,今日才能回来,她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但毕竟事关重大,她也不敢多想。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通禀皇帝来了,林瑶就起身去接,远远的就看到皇帝搀扶着一个妇人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   林瑶的强作镇定,心却剧烈的跳了起来。   等着皇帝过来,林瑶就已经恢复了如常,笑着给太后行礼,说道,“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看也不看林瑶,说道,“起来吧,我可不是来看你的,是来看我们皇长子的。”太后还想给林瑶下马威,但是她让林瑶跪着不起,皇帝就跟着跪,她也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也不愿意让皇帝在这么多人前面没有面子。   国公夫人,还有世子妃,甚至是林母何氏,都没想到太后会亲自过来,一时惊讶的不行。   太后只想看孙子,根本就不想在这里吃饭,但是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酒席,倒也忍不住吃了几口,最后还吃到了皇帝一直说好吃的酸汤面。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吃过这样的食物了,但是难得吃一次,居然十分的痛快。 第144章   虽然太后一直都绷着脸, 但是那一碗的酸汤面可是全吃了,至于摆在前面的几样菜,也是吃的七七八八,当然那些菜也不多, 一桌七八个人, 一碟子菜上来, 再叫丫鬟分餐,也就几筷子的量, 但是太后吃的一直很少, 吃的这么多显然也是很满意了。   世子妃来之前难免有些吃味,之前林瑶有身孕的时候, 她不知道内情,只当婆婆对外人上心,当然后来知道了林瑶诞下的皇长子, 倒也理解了。   结果刚释怀, 好家伙,国公爷又开始对这孩子掏心掏肺的, 时常叫人送了玩具过去,还把自己小时候收的一把祖传的宝剑送了过去, 说这把剑轻巧,正是适合孩子用,以后好练武, 可见偏爱之心。   这下世子妃又不高兴了, 她的儿子可是和皇长子差不多大, 国公爷怎么就不想着自己的孙子?   但是见到赵天赐就没话说了, 长的白净可爱, 胖嘟嘟的, 特别是不怕生,逗弄两下就会咧嘴笑,天真烂漫的不行,实在是招人疼。   更不要说一直多不待见的林瑶的太后,居然为了赵天赐的百日宴就破例出宫,虽然全程没对林瑶有个笑脸,但是对着赵天赐的时候那就不同了,疼爱之心简直溢于言表了。   世子妃一想顿时明白了,这孩子可是皇长子呀,太后和皇帝期盼了多少年?国公夫妻俩重视也情有可原,顿时就没有攀比的心思了。   太后一直抱着赵天赐,中午来的,夜里走的时候也是万般不舍,还是赵天赐终于不耐烦了,他困了,而且每次他困的时候就会找林瑶。   赵天赐一直朝着林瑶方向哭,他扁着嘴,那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的从眼角落下,赵天赐睫毛又长又黑,那泪水划过眼睛,把黑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湿润的,越发深邃透亮,漂亮的不行,可怜兮兮的不行。   太后好几次都生出要把孩子强行带回去的想法,但是第一个不想在这么多人前面闹,她和赵恒闹是她和儿子之间的私事,要是让众人瞧见,那可就是不给儿子长脸了,她自然是不舍的。   但心里却还是舍不得呀!   而且觉得林瑶这样一个和离女,又怎么能教导好孩子?   可是看着赵天赐哭的这般可怜,太后又看到赵恒渐渐有些阴沉的面容,知道到底还是来晚了,“行了,别耷拉这个脸,把天赐抱走吧。”   林瑶把孩子抱回来,只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其实她也害怕…… 赵天赐闻到了娘的味道,终于不哭了,用头拱了拱林瑶的胸口,随后抓着一片衣角,朝着林瑶笑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珠,但是笑的却这般天真可爱,弄的林瑶都化了。   一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国公夫人从赵天赐哭就揪着一颗心,看到这场景,悄声对着世子妃说道,“这孩子还是离不开娘呀。”   世子妃应了一声,但其实心里却是想着,作为皇长子,跟着林瑶这样一个身份的娘…… 真的合适吗?她倒是能理解太后的心情。   不过这话倒也没说,她熟知国公夫人的脾性,最是感性心软,恐怕是不会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的割舍。   这一个百日宴办也算顺利,赵天赐玩了一天,顺利的在林瑶的怀里睡了过去。   林瑶也很累,从之前准备菜单,再盯着厨娘做菜,还要担心赵天赐…… 被太后强行带走,虽然她知道不太可能,毕竟这院子里都是赵恒的人,但心里难免还是担心的。   林瑶把孩子安顿好去送皇帝,赵恒说道,“朕得去送太后了。”自从赵恒的显露身份之后,时常也会在言语中夹杂皇帝的自称,林瑶倒也习惯了。   “这是应该的,太后娘娘能来,妾身就已经很高兴了。”   赵恒见这会儿没人,偷偷在林瑶脸上亲了一口,说道,“等朕回来。”   以前都是林瑶偷亲赵恒,再后来,赵恒好像很喜欢这样,也会回过头来偷偷亲林瑶,林瑶自然是欢喜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的…… 这还是两个人之间的小小秘密。   林瑶点头,目送着赵恒离开,这才回到了家中。   太后在马车里看到两个人卿卿我我的,心中厌烦,说道,“这成何体统?当真是没有个章法。”   一旁的吕嬷嬷怕是太后又跟皇帝置气,哄道,“娘娘,您就不想再要个公主?又或者皇次子?”   这话说的太后心里又开始意动了起来,但是嘴上却还是说道,“这才生了天赐多久?怎么会那么容易怀上?”   吕嬷嬷道,“这可说不准,奴婢瞧着陛下可真是喜欢林氏。”吕嬷嬷说完就忍不住捂着嘴,小心翼翼的去看太后,却见她冷着脸,说道,“以后这种话可不要讲了。”   “太后恕罪。”   太后见吕嬷嬷跪了下来,摆了摆手,说道,“起来吧,但是生的再多有什么用,我是不会同意她入宫的。”   吕嬷嬷倒是没敢说话,因为皇帝刚好过来了,显然肯定听到这话了,但是皇帝却好像是无所谓一般,很是从容,吕嬷嬷有些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了。   ***   德妃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给三公主熬药的时候,还差点失神把手给烫了,她气的直接把贴身的两个宫女给打了。   “娘娘,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入宫来见德妃是她的大嫂茂氏,两个人坐在小厅堂里喝茶,茂氏见德妃手上的红痕,这一问才问出来,“公主可全靠着娘娘呢,您可要保重才是。”随即又说起家中的是事情来,“二弟被调到了西北去,和那位国公府的六爷一起,听说那位六爷倒是难得做出点成绩出来了。”   “你叫二弟好好跟云六爷打好关系,要知道那位云六爷虽然不着调,但却是太后最为看中的侄子了。”   “这个妾身知道,已经叮嘱过了。”   两个人沉默了半天,茂氏的话题又回到了宫里,德妃被问的不耐烦,她道,“你不就是想问皇长子的事情?直说好了。”   “娘娘?”茂氏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德妃狠狠的喝了一口茶水,碰的把茶杯放下,震的茂氏心口一跳一跳的,众人都说德妃脾性,其实德妃脾气大着呢。   大抵常年照顾先天不足的三公主的缘故,再好的脾气也给磨没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那林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倒是让陛下那么欢喜。”说起宫里的女人来,也就只有她还能见到圣颜,算是最体面的一个嫔妃了,但是没人知道,皇帝一直不碰她。   这几年她过着守活寡的日子,夜里那个滋味就不用说了。   把茂氏送走,德妃就回了屋里,宫女端了晚膳进来,御膳房倒也不敢耽误她的,饭菜十分的丰盛,但是德妃却是没什么胃口。   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问道,“太后回宫了吗?”   “娘娘,还没有。”   德妃顿时就停下了喝茶的动作,她冷冷的看着宫女,道,“这茶怎么是烫的?”   “娘娘……”   德妃道,“你自己下去受罚去吧。”   那宫女强忍着哭意,走了出去。   任慈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宫女被人架着出去,那脸色惨白的,一旁跟着任慈入宫的婆子二福家的说道,“听说德妃娘娘这几日越发暴躁了。”   “回去吧。”任慈突然说道。   “郡主?”   任慈出了门来,随后去了赵跃的住处,孩子还小,加上为了去给太后请安,就安排在了内宫里,任慈时常过去,倒也熟门熟路的。   如今宫里就剩下赵跃这一个孩子,当初还有个,则是跟赵跃吵了一架,揭穿了赵跃为了回去,不惜以身犯险的事情就被送了回去。   原本赵跃是被宫里人巴结的对象,甚至几个朝臣也开始意动了起来,但是传出皇帝在外面有了皇长子之后,就渐渐的没人关注赵跃了。   当初出了那件事之后,睿王夫妻为了表明心意,直接回了藩地,就把赵跃一个人丢在了京城里,如今形式反转,赵跃突然间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   任慈原本在宫里倒也无声无息的,但是因为得了太后的青眼,加上给她封了郡主,一下子就成了宫里的红人,你说宫里这些宫女太监们倒也没什么地位,不过伺候人的下人,但是当你是个不受宠的人,这些宫女太监们就能突然间就变了嘴脸,随意欺凌你。   赵跃见到任慈倒也没说话,就沉默的站着,任慈见他身上的衣服脏了,问道,“怎么不换衣裳?”说完就明白了,肯定是那伺候的宫女没给他洗衣裳,叹了一口气说道,“正好给你做了衣裳,就是想着熨烫好了再给你拿来,索性现在去换上吧。”   赵跃的棱角似乎已经被磨平了,倒也听话,跟着任慈一同去了她的住处,任慈叫人打水给赵跃漱洗了一番,不过一会儿就又变成了那个漂亮干净的睿王之孙。   任慈见了说道,“这样可真好。”   又叫人传膳,喂饱了赵跃这才送他回去,路上遇到了吕嬷嬷,太后一回来就发了一顿脾气,然后让吕嬷嬷来找任慈。   吕嬷嬷见任慈牵着赵跃,两个人虽然没有过多亲密的神态,但是神色却十分自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第145章   皇帝陪着太后回了宫, 路上太后少不得要抱怨几句,其实主要还是舍不得皇长子,但是皇帝一副您说您的, 我赶我的路, 左耳进右耳出的神态,最后弄得太后也没了脾气,你说皇帝要是回应下, 倒也能训他几句,但是皇帝偏偏不接茬,这让太后有种打了拳过去,结果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回了宫漱洗完毕, 太后要吃宵夜。   晚上御膳房送来冰糖银耳羹, 太后喜欢吃清淡一点的食物, 所以这银耳汤不是很甜,平日里少不得要喝一小盅, 但是这一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林瑶做的饭菜, 又想起宴会上的林瑶做的甜茶来。   那茶水喝起来酸甜的,十分的解暑开胃,一对比这银耳羹就显得寡淡了。   太后心里忍不住想着,这林氏倒是有些本事,特别是这厨艺, 也怪不得把皇帝迷得团团转, 就是她吃了几次,也有些忍不住了。   正在这会儿, 吕嬷嬷领着任慈过来, 任慈穿的十分素净, 因为要见太后,自然不会穿旧衣裳,但是也挑了一件不起眼的素纹湖绿色半袖,下面是月白色澜边的湘裙,戴着藕荷色的绡纱披巾,看着十分的端庄稳重。   “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看到任慈脸上就露出慈爱的笑容来,说道,“快来这边坐。”   任慈规矩的坐在了太后旁边的位置上,却不敢坐实了,只占了半个位置,十分的得体,这让太后看着忍不住暗暗点头。   “皇帝,自从回宫你还没见过郡主吧?”太后笑着放下茶杯,“说起来你们可是表兄妹,郡主喊你一声哥哥也使得。”   皇帝看着太后那熟悉的语气,当初她把襄阳郡主领来的时候也是这个神态,他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太后的打算是太后的,甭想让他顺从就是,嗯了一声没说话。   任慈马上道,“陛下是真龙天子,正是那九五之尊,不可能民间相比。”   一时几个人说这话,期间任慈眼观鼻鼻观心,也就是一开始行礼的时候朝着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后面就规规矩矩的,这让太后十分的满意。   “母后夜深了,您早点歇息吧。”   皇帝显然不愿意多聊,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准备走了,太后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是也早就习惯赵恒这般不冷不热的,怎么除了那林氏就没有看的上眼的?   “赶紧走吧,省的看的我心烦。”   赵恒走后太后再去看任慈,却是纹丝没动,一副稳稳当当的模样,太后就更喜欢,觉得这个任慈够安分,也够懂事。   等着送走了任慈,吕嬷嬷忍不住对着太后说道,“去请郡主的时候,看到她……”随后在太后耳边耳语了几句。   太后听了诧异,说道,“以前不知道还有个皇长子就算了,如今明知道那赵跃过继无望,为什么还要这般亲近?”   吕嬷嬷不敢随意的插嘴,她可以说自己见到的事情,但是这做决断还是要太后自己来,就恭敬的站在一旁,但其实心里却是觉得大抵也是可怜赵跃吧。   同样都是出身不俗,一个睿王之孙,而任慈的祖父,如果当初不是让出位置来,这会儿就是公主的长女了。   这么一联系,自然就能说通了。   太后斟酌了下,最后道,“这样也好,比起那趋炎附势的墙头草,总是多了几分真性情。”   吕嬷嬷挺喜欢任慈的,见太后这般想,倒也高兴了起来,想着之前的襄阳郡主是太过功利,却又不肯放下身段,自然不成,而这任慈却是出身显赫,却格外听话懂事,还十分的沉得住气。   皇帝回了内殿,漱洗之后换了衣裳就上了床,今日可是把他给累坏了,听着太后的唠叨而不去反驳,看似不在乎,实则心累的很,但是一面是太后,一面又是林瑶,他实在是没办法了。   李苋见皇帝闭上了眼睛,放下帐子就准备走了,结果忽然听到帐子内传来皇帝的声音,说道,“朕这几日陪陪母后,你叫人去给阿瑶说一声。”又道,“以后倒也不用一直在别院里不出门了,但是天赐还是留在别院里合适。”   赵恒知道太后已经息了抢人的想法了,但是也保不齐太后心血来潮呢?他不敢去赌了,上次就那么几天,林瑶就失魂落魄的,嘴上虽然说着孩子在宫里更好,但是表情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当时是真怕林瑶扛不住,出个什么意外来。   李苋赶忙说道,“奴婢遵旨。”   皇帝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这宫里的事情就不要跟阿瑶说了。”   李苋有些奇怪,这还是皇帝第一次这般直接说出来,再一想今天在太后宫里的任慈,顿时就明白了,太后娘娘可真是不死心。   虽说这婚事都是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宫里更是要听太后的,但是皇帝这都俩皇后了,到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太后还是依然我行我素,不顾皇帝的喜好,只凭自己喜欢来立后,真就是亲母子,不然估计早就生分了。   但是皇帝扭的过太后吗?   李苋其实觉得,林瑶就算是入宫,最多也就是个嫔妃,那皇后肯定是当不了的,所以扭不扭的过,都是做无用功而已,因为不是任慈也会是别人。   ***   和皇帝想的一般,因为太后的到场,也让林瑶舒了一口气,毕竟是给足了面子,所以虽然没有赵恒陪在身边,但还是舒服的睡了一觉。   早上给赵天赐穿衣漱洗,就被何氏接管了,林母何氏说道,“你只管忙你就是,有娘看着还不放心?”   林瑶哭笑不得,但是今天还真是有事,早上李苋就让人送了赵恒口信来,说是可以让出门了,她可真是憋坏了,准备去林记瞧瞧。   赵天赐越是懂事越是粘林瑶,一开始见母亲放开自己有些不高兴,扁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但是等着何氏指着外面说道,“天赐,你听到外面鸟叫声了吗,我们看鸟去!”   等着出了门,看到外面的景色,顿时就开心了起来,一下子就忘了母亲不在的事情,手舞足蹈的。   林瑶远远的瞧着,忍不住笑,回头就让茂春给她漱洗打扮准备出门了。   虽然极力的保持身形,但是太难了,每次赵恒过来的时候都会问她为什么吃的这般少,总是往她碗里添饭,夹菜的,一二来去的,就有些减不下去了。   不过也就是丰腴了一些,倒也没有旁的。   出门直接去了林记,这会儿是火锅的淡季,毕竟天气炎热,但是因为之前的凉面倒也能撑得住。   高掌柜看到林瑶,激动的不行,三步并做两步赶忙出来迎接,说道,“夫人,您怎么来了?快进去坐,正好,我有许多事儿要跟您说呢。”   林瑶终于能出来走动了,只觉得心里也愉悦了起来,笑着说道,“可是店里出了什么事?”   两个人一边说这话一边往里走,突然间林瑶只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那目光太过直勾勾的,让她都没办法忽略。   林瑶转头一看,居然是王正泽。   王正泽穿着一件寻常的团花圆领的半旧杭绸长袍,戴着方巾,一看就是大病过一场的,面色苍白不说还很消瘦。   但就是这般也不损他容貌,或许是因为脸色发白,反倒是显得玉面书生一般,加上身上有着读书人特有的清贵矜持,多年来官威在身,就是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   林瑶说不上来什么,总觉得王正泽似乎不太一样了。   王正泽走了过来,林瑶倒是来不及避开,就这样碰了个面,王正泽道,“林夫人,莫要紧张,我就只是想说几句话。”   高掌柜知道林瑶和王正泽的关系,悄声问道,“夫人,您看要不要我请这位客人出去?”   要是以往林瑶肯定是不见王正泽的,但是这一次她莫名觉得王正泽似乎不同了,他目光里没有以往的那种疯狂的执念,反而是多了一份坦然?   林瑶就改了决定,摆了摆手,说道,“想来这大庭广众之下,王大人也不不会为难我一个女子。”   这话听的王正泽苦笑了下。   高掌柜就知道林瑶的意思,退到了一旁,那位置刚好听不到林瑶和王正泽的对话,但是林瑶有个什么时候都能看到,倒也十分的体贴。   两个人站在大厅内的窗口下,这地方靠着柜台,却也远离人群,倒是个难得闹中取静的地方。   王正泽说道,“我被贬成七品了。”   林瑶多少知道赵恒不会放过王正泽,但是没想到居然这般狠,直接从二品的内阁大臣到了七品芝麻官,这恐怕不是降职,算是一种侮辱了。   看到林瑶的眼神,王正泽一笑,带着几分自嘲,说道,“我这是咎由自取。”   林瑶仔细打量他,见他倒也没有任何的虚情假意,但是他真的改变这么快?林瑶可是熟知王正泽的性子的,性情傲慢,骄傲自负,就算是自己错了也不会承认的人。   王正泽看到林瑶疑惑的目光,难得笑了一下,倒也有几分曾经的风光霁月的洒脱来,说道,“我准备去幽州。”   “幽州?”   “去治河!”王正泽记得自己前世一直在有幽州治河,但那时候是陛下钦点过去的,这一次却只是个小县令,不见得还有那样的成效,但是他相信自己,而且这一次他也要好好的做踏踏实实的一番事情来。   “阿瑶,你保重。”王正泽看着林瑶,见她熟悉的眉眼,一样的细致美好,就如同记忆中一般清丽出尘,曾经是他两辈子的执念,但是他知道两个人终究是错过了,他该是放手了。   “你……”   这个眼前的王正泽好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目光坦诚,语气真切,且没有之前的咄咄逼人,反而是满是真诚。   毕竟是两世夫妻,如果王正泽还是那般执迷不悟,到叫林瑶厌烦,但是这样真诚的王正泽,都是让林瑶不知如何应对。   “你也保重。”   王正泽深深的看了眼林瑶,然后迅速的转身离去,林瑶不知道转过身刹那,王正泽眼圈红了,只是很快走到了外面,阳光炙热,刺的他眼睛疼,他右手背捂住,顿时就又恢复了那个原来的他,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   “老爷?”   “启程吧。”王正泽说道。   家里已经都收拾好了,王正泽对着大着肚子的钟氏说道,“你好好在这里养着,等着生了就给我寄信过去。”那语气难得的带着关心。   钟氏觉得有些奇怪,自从上次大病一场之后,王正泽就好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对她也和颜悦色了,虽然还是不会亲近,但是也十分的宽容和善。   这一次她本来准备跟着赴任的,但是王正泽主动说让她现在京城生孩子,怕是路上有个好歹,这一番体贴可不是以前有的。   “等我到那边安顿好,你再过来。”   钟氏终于有了做人娘子的心情,心里还是激动的,说道,“哎,大人您说什么妾身听从就是,您也要保重。”   王正泽上了马车,离开了京城,这一次调任到幽州,用掉他仅存不多的人情,但是他不后悔,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林瑶的话…… 既然娶了钟氏,就好好的跟她过日子。   等着而越来越看不清的京城,王正泽眼眶红了起来,默默的低下头来。   王正泽走后,林瑶总觉得不对劲儿,但是倒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不想了,想着兴许王正泽是终于悔过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惧怕皇帝而演的一出戏而已,但是这些都无所谓了,这个人怎么样也和她没有关系了。   和高掌柜算了账,发现营收很好,已经可以把之前的钱还上了,随后去了后院,向老爷子正在教孙女做菜。   这才多久不见,向瑾已经是做的像模像样了,这让林瑶替向老爷子感到高兴,毕竟没有照顾好向瑾,这是向老爷子心中的遗憾,这会儿有了吃饭的技艺,倒也不愁以后的日子了。 第146章   虽然知道林瑶还给皇帝生了个皇长子, 这身份自然就与众不同,今非昔比了,但是向老爷子还是如往常一般, 林瑶也很喜欢这样,因为她也自在。   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没空来林记,今日终于可以好好的学下做菜了。   向老爷子试了试林瑶, 让她做了几样菜, 发现林瑶已经都会了, 有些诧异,林瑶笑着说道, “在家中也无事可做, 就没事琢磨了下做法, 您看还行吗?”   向老爷子很少会夸人, 能说一句不错就顶天了, 但是这一次却是难得说了一句,“向家菜一向难做,从刀法到上锅翻炒, 到最后装盘都是十分的讲究, 同样一道菜,在别处可能只需要注意几点, 但是到了向家菜就要多了十几个要求。”   这话倒是真的,不说别的就是说最简单的炒鸡蛋,那鸡蛋一定要用养在东山湖旁边,用湖边小鱼喂养的鸡, 那鸡蛋特别大鲜美柔嫩, 而且那鸡蛋还不能放太久, 必须要十日内的, 还要必须要用同样是在东山湖旁边养的猪肉炸出来的猪油来炒。   不说别的光是这几样就折腾死人了,这还只是对食材的要求,至于什么对手法的要求就更多了,什么三分火,四分翻炒,五分熟等等之类的繁琐非常,这还没到最后装盆呢,每样菜的食器都不一样,   但是林瑶也不觉得麻烦,越是好的菜肴,那火候和食材的关系很大,只能说明向家人当真是把做菜这两个字研究透了。   所以其实向家菜做起来非常繁琐,想要出师也是很漫长的过程,但是林瑶却经常自己悟出来了,很多菜也是做个一次就基本不会犯错了,这让向老爷子忍不住惊叹林瑶的天赋。   “你当真就是吃这碗饭的。”向老爷子夸完林瑶,神色一顿,变得无比严肃了起来,说道,“还有最后一道菜,你就能出师了。”   “是那道名扬天下的向家菜之首金玉满堂吗?”   向老爷子点头,说道,“你这几日先学学刀法吧。”   所谓金玉满堂的堂是个谐音,堂也有膛的意思,这其实一道炸鱼,用的是黄花鱼,但是难的是杀鱼而不破肚,往里面灌入几种熬制的贵重食材,最后做出来的鱼肉,颜色金黄清透,而吃的时候嫩白的鱼肉加上琼浆一般的汤汁混合在一起,又鲜又嫩,当真是珍馐美味。   因为黄花鱼十分的难得,林瑶暂时用的是其他的鱼,有了向老爷子传授诀窍,林瑶又十分的用心,加上她刀工一向很好,不过杀了几条就已经做到了去内脏而不破肚了。   向老爷子彻底没话说了,说道,“你可真是……”   一旁的茂春给林瑶净手,杀鱼味道比较大,她给热水里加了去腥味的香露,见向东至这般,笑着说道,“老爷子,我们夫人是不是很厉害?”随即又道,“不过我觉得老爷子您更厉害,不然怎么能教出我们夫人这般出众的弟子?”   向老爷子一向严肃,但是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主要是这些日过的越发安稳,孙女也找回来了,性情也变得越来越好了。   “你这丫头,嘴里可是抹了蜜不成?倒是会哄人。”   “是您把夫人教的好,而夫人又把我教导的好。”茂春顺势又垮了一番。   一时大家都跟着笑,院子里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林瑶是早上来的,中午在林记吃了饭,下午去跟高掌柜对账,晚上就准备回去了,向老爷子问道,“你看什么时候过来继续学?”   林瑶知道这是师父怕她家里走不开,马上就说道,“这几日都能过来。”林瑶琢磨着皇帝要陪着太后几日才能让太后消气,加上朝政繁忙,估计不会很快就回来。   向东至满意的点头。   林瑶看了眼四周,问道,“瑾妹妹呢?”   向东至说道,“刚还在呢。”   林瑶倒也没在意,向瑾的性子一直都有些内向,不爱说话,大抵是在外面受了不少苦,也不爱跟人亲近。   等着要回去的时候,看到张山家的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篮子的灰包蛋,说道,“上次您多吃了几口,老爷子就说给您弄一些带回去。”   林瑶忍不住笑,说道,“师父怎么不自己给我?”随即道,“肯定是有事,你说吧。”   张山家的赧然的摸了摸头,说道,“还是瞒不过您,其实是老爷子自己不好夫人讲,是这样的,夫人您看锦姑娘今年也不小了,这么蹉跎下去也是事儿,老爷子就想给她找个好人家,但是他一个男的也不方便出头,就想到了夫人。”   向瑾来的时候梳着妇人的发鬓,而且年岁也不小了,一看就是婚配过的,但是她不说,谁也不会去问。   毕竟一个人在外流浪,说句不好听的,人能好好的,不缺胳膊少腿的回来就不错了。   “她之前……”   张山家的知道林瑶的意思,马上就道,“夫人,问过,说是成过婚,但是后来夫君死了,她就被赶出了家门,也是可怜。”   “我只能帮着瞧瞧,也不一定有合适的。”   张山家的马上就说道,“夫人,老爷子说了,叫您慢慢看着,倒也不急,毕竟这种事可遇不可求,看的就是一个缘分。”   林瑶出了林记,就直接出城家去了。   之前忙着倒也没觉得,等着空闲了下来就开始想儿子,也不知道今天玩的开不开心,有没有按时睡午觉,赵天赐最讨厌睡觉,因为太贪玩,总想在外面多玩会儿,结果经常玩着玩着就自己睡了过去。   林瑶想起来就忍不住笑,等到了家里,刚好是用晚膳的时间,她叫人把灰包蛋收拾出来,准备晚上吃。   陈氏瞧着灰包蛋,惊奇的问道,“夫人,这东西还能吃?”   “好吃着呢。”   等着拨开皮,就露出黑色的内肉来,切开来就有种非常漂亮的纹路,陈氏拿了五个灰包蛋,按照林瑶的吩咐要要切下。   林瑶道,“用丝线划开。”   陈氏马上就懂了,有时候切煮鸡蛋的时候为了切面好看会用丝线划开,马上就去拿了丝线过来。   等着摆好盘,淋上一点香油还有酱油就可以吃了,倒也十分简单。   林瑶做了两盘,剩下的就叫陈氏等人尝一尝味道,随后就直接回了住处,赵天赐终于玩累了,躺在乳母的怀里喝奶,本来吃的挺高兴,一抬头就看到林瑶,顿时就扁着嘴,委屈的小摸样,奶也不吃了,啊啊啊的乱叫了起来。   “夫人,大少爷怕是想您了。”乳母无奈的说道,主要是赵天赐闹的太厉害,实在是喂不下去了。   林瑶过来抱住了赵天赐,他这才安静了下来,但是拽着林瑶胸口的系带就不肯放开。   何氏正在给赵天赐缝个肚兜,见状忍不住笑道,“天赐就是想你了。”   赵恒过来的时候,看到屋内其乐融融的,岳父林翰在圆桌上喝茶,何氏则坐在罗汉塌上给儿子缝肚兜,至于林瑶则是抱着赵天赐哄着他玩,也不知道怎么逗弄的,赵天赐就发出咯咯的笑声来,那奶音叫人心都化了。   赵恒不自觉地露出笑脸来,说道,“天赐,你怎么这么高兴?”   林瑶惊喜的回头,说道,“三爷,您怎么来了?”   赵恒本来想陪几天太后,但是今天还没进寿阳宫就看到任慈被太后喊了过来,两个人刚好在路上遇到了。   他实在是不耐烦太后的安排,就直接出宫了。   这话自然不会对林瑶说,只道,“得空了就来了。”   今日正好赶上林瑶叫陈氏切了灰包蛋,倒是让赵恒赶上了,看着灰黑色的灰包蛋,赵恒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是我师父的故交的儿子送来给他吃的,他们家在南边开了个店,一时意外就做出这个灰包蛋来,吃起来倒是很独特,那人想着难得,就送了一些给师父吃。”   赵恒倒也没吃过,吃了一口,蛋黄软糯,蛋皮弹牙,倒也十分的好吃,林瑶也喜欢吃,两个人你一块,我一块的,居然都给吃光了。   林瑶见赵恒喜欢,说道,“回去的时候给太后娘娘也带一些吧。”   提起太后赵恒就不想讲话了,主要是她又开始拉郎配,实在是叫人受不了。   两个人吃过了饭,就带着儿子出去散散,以前都是林瑶和赵恒,如今却是变成了三个人,倒也其乐融融。   赵恒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抱着儿子,牵着林瑶,只觉得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安稳充实过。   时间一晃而过,之前还觉得天气热的不行,一转眼就到了冬季,这别院毕竟是在山里,夏天的时候就显得比内城凉快,但是冬季的时候就比内城冷了,雪也下的厚实了。   赵天赐快八个月了,本来就精力旺盛,现在学会爬,更是没人能挡得住,一开始还在毯子上爬,后来发现草丛也不错…… 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吓的林瑶好几次都心跳加速。   原本照顾赵天赐的人,加上婆子奶母,丫鬟也就五六个人,如今却是不行了,林瑶又给他加了人,光是看着赵天赐的丫鬟就有十几个了。 第147章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厚, 湖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冰,天气渐冷,林瑶就搬回了原来的屋子, 其实临湖的屋子有些不够住了。   赵天赐的玩具, 衣裳越来越多, 后面干脆给他弄了一间库房。   林瑶坐在窗下的炕头上做针线活儿,一针一线的缝着儿子的新衣裳, 马上就要过年了,就想给他做一身红袄子, 看着喜庆吉利。   另一边赵天赐正在地上爬,地上早就铺好了毛毯,怕是着凉,先铺了一层芦苇席, 上面又足足铺了两层毛毯, 加上屋内烧了地龙,倒也不冷。   赵天赐实在是太好动了, 有一次不下心碰到了桌角, 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可把林瑶心疼坏了, 马上就叫人把屋内所有突出的地方包起来, 至于那些尖锐的东西, 剪子之类的都已经撤掉了,所以这个屋里现在看着有些滑稽,全无摆设可言。   国公夫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她颇为好笑, 说道, “这样好, 省的伤到孩子。”   一旁跟着来的世子妃却是心中腹诽,觉得这林瑶也太夸张了,她自己生了几个孩子,也没这样,但是这话自然不好讲。   林瑶起身来说道,“夫人,您快上来坐。”   国公夫人坐在了炕头上,随后看了眼刚好爬到她附近的赵天赐,笑着问道, “天赐,你还记得我吗?”   赵天赐就盯着国公夫人半天,见国公夫人朝着自己笑,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他已经长了两颗牙,加上长的白胖可爱,五官渐渐的露出秀丽的雏形来,笑起来尤其可爱。   国公夫人心都化了,要不是想着自己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有些凉,当真是想要抱一抱。   林瑶叫人端了茶水过来,自己则弯腰把赵天赐抱了起来,赵天赐还没玩够,在她怀里老实一会儿就不干了,扭动着身子要下地。   林瑶本来想给国公夫人看的,见他这般实在是无奈,说道,“怎么就这么贪玩?”   国公夫人捂着嘴笑,道,“贪玩的孩子才聪明,快放开他,让他玩就是。”随即对着世子妃说道,“你不知道老大他小时候也特别贪玩。”   “娘,您说夫君吗?”世子妃倒是有些吃惊了,因为世子一直都是踏实持重,没想到小时候居然也很淘气。   “是呀。”   林瑶把赵天赐放在了地上,赵天赐高兴的继续爬了起来,一转眼就爬到了侧间去,屋里几个丫鬟婆子紧盯着他,当真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国公夫人就说道,“你上次不是说你师父的孙女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正好老大家的有一房远房亲戚,家里也是做买卖的,曾经也读过书,后来父亲突然病故,家中没有人可以支撑起来,就放弃了仕途专心做营生,就因为这个,耽误了成亲。”   林瑶没想到国公夫人居然还记得的这件事,当初也就跟国公夫人提了一下,那还是几个月前,心中感动,说道,“多谢夫人还记挂着,既然您说合适,那人应该错不了,要不约个时间见一面?”   国公夫人有点心虚,因为这是世子妃说的,她还没见过那个人,不过她向来信服世子妃的本事 ,想来也不会差了。   等着国公夫人走后,林瑶就收拾了一番去了林记,自从出师之后林瑶就不用日日去了,不过隔着几日也会去看看向东至,跟他闲聊一番,然后看看店里的业绩,如果忙的话就半个月去一趟,倒也清闲。   到了店里林瑶就跟向东至说了这件事,向东至高兴的吸了一口焊烟,随即又想起林瑶受不得这个味道,背对着林瑶吐了烟圈出来,别看向老爷子脾气不好,但其实是很体贴的人,说道,“这是好事呀,你看着安排吧。”   林瑶就问道,“不用问瑾妹妹的意思吗?”林瑶觉得这毕竟是向瑾的婚事,如果头婚倒也算了,但是这是二嫁,就少不得问问向瑾愿不愿意了。   向东至脸色一沉,说道,“这么好的婚事还要想?惯的她毛病!”   林瑶知道向东至虽然话说的难听,但其实心里还是很心疼向瑾的,说道,“师父,婚姻可不是儿戏,而且对于女子犹如二次投胎,可马虎不得,您还是好好问问吧。”   向东至哼了一声,倒也没有说话,但是林瑶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两家把时间约在了三天后,就在城外的红叶寺里相看,林瑶还给向瑾送了一套新衣裳和首饰,倒也十分的尽心了。   ***   这几日太后总觉得心口疼,太后身体一直都不大好,特别是到了冬季更是这里不舒服,那里疼的,喊了御医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人老了就大抵就是这般。   太后就道,“肯定是这几日不够诚心,菩萨生气了。”   任慈的外祖父就是和尚,当然,皇叔是在出家前有了任慈的母亲,后来母亲病故之后,都是外祖父照顾任慈,弄得她耳濡目染的,也是极为虔诚,且对佛学有很高的造诣,一开始太后只是随口问了下,却没想到任慈说的头头是道。   太后本来觉得任慈是个合适的人选,仅仅就是这样而已,但是随着慢慢的相处,真的开始喜欢上了这个话少,但是体贴温柔的姑娘。   主要是任慈也信佛,而且信的很诚心,让太后很欢喜。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任慈就说道,“听说红叶寺的菩萨很灵验,小女想去给太后娘娘求个护身符回来。”   太后自然没有不应允的,说道,“想去就去,我让陛下送你过去。”   任慈能感觉到皇帝对自己的不喜,马上就说道,“太后娘娘,您莫要如此了,小女受不起。”又道,“佛说不可问,不可求,不可问。”   这意思就是有些些要随缘,不可强求。   太后一下子就顿住了,很多人都会试图说服她,但是鲜少有人会用这种方式,她再去看任慈,那目光当真就是清澈如泉水一般,让太后生出几分后悔来,觉得是自己太过草率了。   “就听你的。”   去红叶寺这一日,天气晴朗,林瑶领着向瑾去了上了马车,只是向瑾一直都低着头,显得性质不高,但是她去问,向瑾又说愿意,倒是让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到了红叶寺,人倒是不少,世子妃已经定了厢房吃斋饭,林瑶带着向瑾进去的时候看到世子妃身旁站着一个妇人,穿着一件崭新的夹棉褙子,一看就是为了见客新做的,倒是能看出诚意来,就是行动有些拘谨。   世子妃不敢怠慢林瑶,马上就起身相迎,说道,“林夫人,这位就是向姑娘吧?”说着去打量向瑾,见她生的倒是十分齐整,肤色白净,身段苗条,除了年纪大点,不是初婚倒也没什么问题,满意的点头。   其实世子妃的算盘打的很清楚,林瑶毕竟是皇长子的母亲,虽说按照她的身份是没办法入宫的,但是皇长子却是可以,皇帝子嗣艰难,这个皇长子是多么难得自然不言而喻,只要结了这门亲事,既能林瑶搭上关系,但是却又不是太亲近,正是最恰当的分寸了。   之前还担心向瑾生的不好如何,结果这一看可真是满意了。   那妇人显然也是满意的,盯着向瑾看了半响,脸上一直挂着笑容,随后喊了自己儿子出来,母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也不并不出众,但是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儿子却是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看着就十分的沉稳。   李善文头也不敢抬,毕竟有许多妇人,低着头行礼说道,“小的见过各位夫人。”   这会儿是相看李善文了,林瑶打量了下,也觉得很满意,这两个人单纯外貌上来说十分的登对,而且都是做生意的,倒也能夫唱妇随了。   林瑶笑着问道,“听说你们家里也是做食府的?”   “我们家祖辈开始就卖羊杂汤,味道倒也过得去,承蒙老主顾们的照顾,一直维系到现在,不过小的听说林夫人是向家菜的传人,这位师妹也是向家人,和向家菜一比,不过小巫见大巫。”李善文说话谦逊又礼让林瑶又高看了几分。   “家里还有个妹妹?”   “是,已经定了亲事,明年就成亲了。”   家世简单只有个婆婆,勤奋肯干,这日子以后能越来越红火 ,比不上不在却是比下有余了。   一场相看大家都十分的满意,这亲事几乎要成了一半了,但是林瑶还是想要问问向瑾的意思,向瑾也就开始看了眼李善文,后面就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了。   聊了一会儿,和尚就送了斋饭过来,自然是男女分桌,李善文去了另一边,这里只剩下女眷了。   红叶寺的斋饭只能说可以吃,至于美味根本就谈不上。   吃过饭,就准备各自回去了。   谁知道刚刚出了门就看到红叶寺里乱糟糟的,许多人都在门口问道,“军爷,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去?”   林瑶一惊就让人去打听是什么回事,茂春是个机灵的,马上就问出个来龙去脉来,说道,“夫人,说是这里混入了奸细,要一个个的查看,谁都不许出去。”   大家知道有了奸细,都不敢说话了,一时都静悄悄的等着,甚至有人都不愿意回到厢房去,怕是被奸细伤了,这么大冷的都站在院子里,艰难的熬着。   世子妃知道了情况,忍不住皱眉,但是她也无可奈何,按规矩办事,他们国公府正是圣宠正浓的时候,越是这种时候则越是要忍得住,不能生事叫人捉住把柄。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又开始下起雪来,几个人又回到了厢房,谁知道炭不够了,那主持亲过来解释说道,“本来准备明日去采买的,结果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外面有几百人,厢房又不够,只能在外面烤火,只能先紧着他们。”   世子妃冷着脸,倒也没有发脾气,主要是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了,毕竟外面那些人连个遮风的地方都没有,如果还没炭火靠着,当真是要冻死了。   但是没有炭火的厢房也冷的很,茂春见林瑶冷发抖,急的不行,好几次要脱下自己的大氅来,都被林瑶制止了。   “你冻病了,谁照顾我?这不是给我添乱?”   正在这时候外面来了一个小丫鬟,手里捧着个托盘,茂春一看居然是热姜汤,高兴的不行,说道,“多谢你呀,咦,你不是这里是尼姑?”   那小丫鬟说道,“是我们郡主让我送来的。”   “你们郡主是?”   林瑶喝着汤,这才觉得身子渐渐的暖喝了起来,说道,“是宫里的那位任姑娘?”   “就是她,不仅我们有,还给所有人都分发了下去,我听说那位郡主把厢房里的凳子给拆了当柴火烧,这才烧出姜汤来。”茂春说着说着眼睛突然一亮,林瑶马上就意会了。   那主持黑着脸看着林瑶叫人把屋里的凳子,长几都拆了起了个炉子,可怜兮兮的说道,“夫人,这可是檀香木呀……”   林瑶痛快的说道,“是多少银子,我赔给你。”   主持,“……”   世子妃道,“这不是还有我,难道我还会赖账不成?”   “哎呦,我可不是信不过你们,行,烧吧。”主持心痛的都不敢看了,直接走出了门。   世子妃一直对林瑶看似恭敬,但却带着几分疏离,这是世家女对那些出身不好的女子,特有的神态,就比如以前的襄阳郡主。   但是这一刻,世子妃却朝着林瑶露出真诚的笑容来。   一时屋里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林瑶烤着火,终于恢复了精神,随后指着屋内几个博古架说道,“你看任姑娘那边还缺柴火吗?都给她送去吧,毕竟这么多人。”   茂春就扛着博古架走了……   因为起了炉子,倒也不冷了,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捉到了奸细,原来是藏在了下面的地下室里。   大家各自回去,林瑶上马车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朝着她微微颔首,随即就钻入马车里走了。   茂春兴奋的嘀咕道,“夫人,那个女子就是任姑娘。”   林瑶没想到任慈是这个模样,穿着素净,虽然生的漂亮,但是略带几分冷清,目光却十分的清透温暖,顿时就生出几分好感来。   回去的路上,林瑶就遇到了来找她的赵恒,为了这件事赵恒还发了一顿脾气。 第148章   就这么一会儿, 那去搜查奸细的人就被人喊了过来,寒冷的冬夜,那人连一件大氅都不敢披着, 只穿着夹棉的官袍跪在地上, 说道, “陛下,微臣接驾来迟, 还请陛下恕罪。” 说着这话,也就低下头这功夫就瞄到了站在皇帝旁边的林瑶, 他心里咯噔一下的。   皇帝骂道,“这么冷的天,即使要搜查,也该是把人安顿好, 而且一查就是个几小时辰, 到底是在查找奸细?还是在谋害无辜百姓的性命?”   这人是锦衣卫副指挥使王战,平日里自然是豪横的很, 结果这会儿却是瑟瑟发抖, 一句话都不敢说, 心里想着, 都说皇帝十分看中这位养在外面的林氏, 果然是不敢小瞧了。   世子妃是跟在后面的, 走到半路恰好看到了这一幕,见平时威风凛凛的王大人居然这般恭顺,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想想自己有没有对林瑶有什么不恭敬…… 虽然知道皇帝很宠爱林瑶, 但是没想过, 不过晚了几个时辰回去就这般急火火的来接了。   这件事之后, 赵恒不放心林瑶,选了个人过去保护林瑶的安危,正是王战,他一直跟着林瑶,旁人看到也不敢小瞧了。   这当然后话,不过因为这件事京中的人几乎都明白了林瑶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一时许多人都开始来巴结林瑶,林瑶看着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拜帖哭笑不得,去问皇帝。   赵恒正在逗弄儿子,才九个月的赵天赐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准备走路了,这让赵恒十分的吃惊,一旁的何氏说道,“三爷,我侄子家的老三就是九个月开始走路了,不过走的太快可不好,这腿还是软的,支撑不住,那孩子长到三四岁腿都是弯的。”   “是这样,那腿后来好不容易才正过来。”一旁的林父也附和道。   林瑶走进来,手里一堆的拜帖,赵恒见状问道,“这是什么?”   何氏起身接过来,“我瞧瞧,这是顾大人的家的拜帖,这是延安侯夫人的拜帖……”何氏越看越是觉得这分量重了,以前这些人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人,这会儿却是巴巴地贴上来,如今她才有这女婿是皇帝的觉悟了。   乖乖,要是以前有人跟她说,你女儿以后会跟了皇帝,她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林瑶问赵恒,“三爷,这些拜帖要怎么办?”   赵恒正在烦恼怎么让儿子不要站起来,这孩子实在是好动顽皮,不过一会儿就扶着自己的手臂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他想起何氏的话来,又记得之前也听说过孩子太早走路不好,就给他按了下去。   这下惹的赵天赐不高兴了,扁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但还是又倔强的站了起来,赵恒看着这可怜的表情,还真是有些心软,但是想想是为了儿子好,又给他摁了下去。   一边回头对着林瑶说道,“阿瑶,这种事何须问我?你想见就是,不想见就是不见就是。”   林瑶以前为了王正泽没少应酬,很多时候大家都很厌烦,但是都为了给各自的夫君争脸面,又不得不聚在一起,而每次王正泽总会说,那李夫人可是总兵夫人,你可要好好的表现,别是丢了我的脸。   到了赵恒这里却是变成了,只管自己高兴就行了。这里固然因为是他位高权重,是为这朝中最为尊贵之人,但更多的是他对自己的心疼,毕竟面对太后的施压,赵恒还是顶住了,把孩子重新抱了回来。   等着赵恒第三次把赵天赐给摁了下去,赵天赐可气坏了,又见母亲来了,忍不住抓着她的胳膊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林瑶去抱赵天赐,赵天赐就把脸埋在林瑶的怀里,委屈至极的哭着,发出啊啊的声音,林瑶哄了半天,道,“你爹爹也是为了你好,不哭啊,娘带你去看水仙花好不好?”   李苋从宫里拿了不少的水仙花,正是开的娇美的时候,十分的漂亮,赵天赐一开始还哼哼唧唧的哭,结果等看到花了,顿时就忘了,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是不是很好看?”   林瑶就把赵天赐放在了地上,主要也是抱不动了,这孩子可真是沉,赵恒走了过来,陪着儿子玩,赵天赐却不理他,一副生气的模样,赵恒摸了摸鼻子,见赵天赐盯着一个蓝色的稀有水仙花瞧,就掐下来递给赵天赐。   林瑶吃惊,“三爷,可摘不得。”   赵天赐却高兴了起来,拿在手里把玩,这让赵恒忍不住跟着笑,说道,“不过区区一只水仙花,难道还摘不得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赵天赐兴奋的爬过去摘了其他的,好家伙,不过转眼的功夫手里就抓了三四只。   林瑶娇嗔的看了眼赵恒,道,“说了不行的。”   赵恒露出几分赧然的神色来,林瑶倒也不舍得赵恒难做,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慢慢教就是了。”   赵天赐摘了花又不见父母责备倒是十分的高兴,靠在林瑶的腿上,往她手里塞花,这让林瑶顿时就惊喜了起来,“这是给娘的?”   赵天赐笑着又给赵恒塞了一朵,因为控制不住力道,那花已经被捏的稀烂了,但是赵恒瞧着,目光里还是溢出了温柔来。   李苋远远的看着,忍不住想着,可真好呀。   一转眼就到了大年,林瑶准备了许多年货,因着赵恒爱吃灰包蛋,倒也做了不少,还让赵恒带给太后娘娘吃。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婚礼上用的东西,向瑾和李善文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六月份,可把向老爷子高兴坏了,林瑶也是替向瑾高兴。   虽然知道李善文家中并不会差,当然之前还客气的说什么家里不过是开羊杂汤馆的,其实他们家是有名的百年老字号,光是雇的伙计就二十多人。   林瑶就笑着说这李善文也太谦虚了,或许是怕林瑶说他不实诚,李善文解释了好几次,后来才知道原来羊杂汤的馆子确实是不起眼,还是李善文这十几年慢慢做大的,耗尽了他的青春,不然也不会年到三十还没娶个媳妇。   林瑶给了向瑾不少陪嫁,毕竟是自己恩师的孙女,老爷子也几乎倾囊而出,到真是藏了不少东西。   一切都很顺利,但是这一日向瑾突然来找林瑶。   向瑾从进了别院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林瑶给了看她的陪嫁单子,向瑾一看,那些陪嫁几乎都是林瑶倒贴的,粗略看下来足有五六百两银子的模样,虽然知道林瑶不会亏待她,但这些数目还是让她十分的吃惊,她这才激动的站了起来,说道,“夫人,这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说,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我有儿子。”   “你说你有个儿子?”   林瑶愣住,向瑾说完忍不住红了眼圈,落下泪来,随即跪了下来,说道,“夫人,我对不起您。”   “到底是什么事情?”   向瑾既然来了就已经决定好都说了,说道,“夫人就让我跪着说,恐怕您听完了就要恨死我了。”   林瑶一直都知道向瑾过往不会那么简单,当时突然被找回来还觉得有些怪异,为这曾经暗暗的叫人盯着向瑾,当然,后来发现向瑾一直很本分,还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结果发现自己的预感居然是对的,“那个人让我找机会在火锅里下药,毒死几个人,这样就可以弄垮林记,毁掉了夫人和林记就等于毁掉了祖父的心血,一举二得。”   林瑶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气道,“那后来你为什么没做?”   “你们对我太好了,我一直都以为祖父还和以前一样,但是这次回来发现,他早就放下了架子,每日里对我嘘寒问暖的,有时候我任性发脾气,嘴里虽然会说我目无尊长,但是到了饭点就会悄悄做了我最喜欢的松鼠鱼,他还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道菜。”   林瑶知道也不能苛责向瑾,那之前向东至对她确实是不够好,但是血脉亲情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但是等着悔过又会轻易的去原谅,正所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如果我真的下了药,毒死的那些人呢?他们毕竟是无辜的,而且夫人也很好,待人和善,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的,祖父教我几遍不会的菜肴,您也会偷偷的写了诀窍给我,让我反复的去练习,我实在是做不到。”   “那人后来就拿孩子威胁我,那些日子左右为难,后来…… ”向瑾说道这里,抬头笑了笑,带着几分庆幸和感激,“您不是有了皇长子,那人就再也不敢招惹我了,不仅如此还是送了我不少金银,大抵是害怕您知道后整治他们。”   林瑶没想到在自己眼皮下面居然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冷着脸说道,“假如我没生了天赐,你是不是就……”   “不会!夫人我肯定不会的!”向瑾哭着喊道,“我做不出来那种事儿,我以为我可以的,当时我都想好了实在是不行就和那人同归于尽。”   “你可真是……”林瑶神色稍缓,她相信向瑾说的是实话,不然这件事她其实可以一直瞒下去,至于孩子也可以找个借口带回来。   她能坦白,就说明一直过不了心里那道善良两个字的底线,善恶不过一念之间,好在向瑾守住了,到底是不忍心伤害别人。   向瑾哭道,“我有罪,夫人,请您责罚我吧。”   “那个人是不是叫钱博东?”   向瑾惊讶,忍不住说道,“夫人,您怎么知道的?”   “我思来想去,也就是跟他有过节,除了他还有谁?”随即捏紧了手中的茶杯,说道,“他是因为我诞下皇长子,招惹不起我,这才熄了害人的念头,但如果我只是个寻常人呢?此人利用向姑娘来下毒,如此让你们祖孙俩彻底成了仇人不说,还让离间了我和师父的感情,简直恶毒至极。”   林瑶的目光里渐渐有了冷意。“你的儿子呢,我一直都没见过。”林瑶自从当了母亲,对孩子就格外的喜爱,就是别人的家的孩子,如果听闻发生了不幸的事情,生病又或者没人照顾,都会心里难受下,这大概就是做了人母之后的同理心了。   向瑾哭哭啼啼的说道,“我不敢带回来,一直寄养在外头。”随即提起李善文来,“我配不上李大哥。”   林瑶知道向瑾的意思,之前虽说二婚,但是没有孩子,这会儿带着一个孩子,谁又愿意养别人的儿子?   林瑶不能说心里没有芥蒂,但是看在向瑾迷途知返,倒也没有苛责,只是吩咐她回去之后一定要跟老爷子坦白,而且马上就把孩子抱回来,哪里能一直养在外面?   向瑾觉得林瑶没有恨她,就已经十分满足了,至于是不是还能待她如以往一般,根本就不敢奢望,擦了擦眼泪,说道,“夫人您放心,我其实做梦都想把孩子抱回来,我这就回去跟祖父坦白。”   向瑾跟向东至坦白了一切,那之后就把儿子抱了回来,老爷子的反应也在林瑶道意料之内,他虽然生气,但是原谅了孙女,倒是怕林瑶心中有芥蒂,还特意找她赔不是,这个老者不善言辞,只说了一句我们祖孙俩对不住你,让林瑶差点泪目,一辈子要强的向东至,还是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的跟自己的徒弟说话。   至于婚事自然是不成了,虽然世子妃力图说服李家,但是比起默默不语的李善文,李母的反应则是更大,说道,“我儿子可是没娶过娘子的,她之前嫁过人这件事就算了,如何还能帮他们家养儿子?”   还说如果向瑾要是把儿子留在向家,也愿意继续谈这桩婚事。   向瑾自然是不愿意的,说什么都要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这倒是让林瑶高看了几分,觉得虽然向瑾几乎要误入歧途,但到底心地不坏,也就渐渐释怀了。   至于钱博东的下场自然不必说,林瑶只是跟赵恒说了开头,赵恒眼中就有了杀意,不日林瑶就听闻钱家被问罪了,这一查可是吓了一跳,原来钱博东可是犯了不少的事情,唆使人下毒谋财害命,夺取旁人酒楼的事情就不说了,牵着出好几桩命案来。   钱家毕竟大家业大,找了不少关系,但是也没打动查这件案子的锦衣卫陆大人,他就冷笑着说了一句,“你知道钱家动了谁?好好去问问在来说情吧,别是你自己的仕途都保不住了。”   来说情的人和陆大人十分的熟稔,还以为会看在自己的薄面上,好歹给钱博东留一条命来,结果听了这话脸一下子就白了,回去之后一问那钱博东居然雄心豹子胆动了那位生了皇长子的林氏,心里头想着,乖乖,据说是上次那王大人去办案,就因为封了那红叶寺,而恰好那林氏就在红叶寺里,被关了几个时辰,皇帝就亲自去接人不说还把王大人骂的狗血喷头,要知道皇帝一直都很看重这位王大人的。   不过那时候大家就明白,虽然那位林氏不能入宫,但是却圣宠正盛。   动了林氏铺子,那根本就没有回头路了,那人回去之后连夜叫人把银子退给钱家,那之后就称病不出门了,想等风头过了在出来。   ***   时间一晃而过,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年。   林瑶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忘记钻研向家菜,终于在去年又在京城了重新开了向家菜,就开在林记的旁边,也算是给向老爷子圆了心愿,重新把向家菜发扬光大。   林瑶虽然是主厨,但是因为还要带孩子,加上皇帝时常过来住,自然是没有那么多空,而主厨变成了向瑾。   自从坦白了一切之后,钱家又彻底垮了,向瑾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爱说话了,人也开朗了,而且做事也变得果决麻利。   虽然向瑾在天赋上不如林瑶,但是她肯努力,加上从小耳濡目染的,自是不同,向家菜也渐渐的恢复了如往日的辉煌。   林瑶见了自然是高兴,觉得这向家菜倒是可以彻底交给向瑾了。   这两年林瑶又给皇帝诞下了个小公主,如今赵天赐三岁多,快四岁,小公主赵婉蓉今年也二岁了,和哥哥好动的性格不同,赵婉蓉从小就恬静乖巧,十分的招人疼。   赵天赐小时候就顽皮坐不住,等着会跑了就更了不得了,不过在外面玩了一圈回来就一身泥巴,一问就说去捉鱼了。   林瑶这个气,“不是不让你去湖边,你捉的什么鱼?”   天气炎热,之前刚下过雨,那洼地就变成了水塘,赵天赐就在里面滚了好几圈,还美名其曰是为了捉鱼,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想玩泥巴。   “等你爹看到,少不得要揍你。”林瑶气的牙痒痒,但是打又舍不得。   只是这孩子实在是太淘气了,这滚泥水都不是事儿,前几日还带着自己的随从去隔壁偷樱桃吃,要不是兜里装了一大把的樱桃,给压坏了,染的到处都是,林瑶还发现不了。   跟着赵天赐的孩子是厨娘陈氏的小儿子,今年五岁了,还有个则是曹嬷嬷的孙子,今年四岁,林瑶本意是怕赵天赐孤单,多几个玩伴,结果好家伙,三个孩子在一起,反而得到了助力一般,越发的捣蛋淘气了。   也是奇怪,那俩孩子多比赵天赐大,但是对他却是言听计从的,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赵天赐身份尊贵,自然要听从他的,但是林瑶还是能看出来,那俩孩子不光是因为赵天赐的身份,就是喜欢听他的。   好几次三个人都一起罚站,有时候还挨打,赵恒没少打赵天赐是手心,但就是这般,淘气的时候,几个人还是共同进退,叫人哭笑不得。   赵恒有次偷偷的跟林瑶说,“这孩子了不得,小小年纪就能制得住比他大的。”虽然打还是打,但语气里却全是骄傲。   林瑶倒也不敢想,赵恒这话里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这两年赵恒对她一直一如既往的,等着有了小公主,赵恒更是爱的不行,三公主虽然也是女儿,但是因为常年病着,所以赵恒根本就没有享受过当父亲的乐趣。   赵婉蓉生的漂亮,大大的眼睛,白净圆润的脸蛋,唯独一对眉毛,浓密而入鬓,倒是显出几分英气来。   赵恒就说道,“不愧是朕的女儿,一看就是能撑得起来的。”   但其实赵婉蓉很安静,也很听话,赵恒以前一直抱着儿子,如今换成了抱女儿,有一次还让赵婉蓉骑在自己的脖颈上。   这可是把旁人都吓坏了,但是赵恒却好像无所谓一般,还对林瑶说道,“朕的公主,自然是受得起。”   林瑶不得法,又舍不得打,就叫三个人站在院子里罚站,自己则是坐在葡萄架下面看菜谱,这几年她开始撰写自己做菜的心得,就是想记录下来。   赵婉蓉安静的坐在一旁拿一张纸乱涂,女孩子爱美,林瑶写了一段食谱,回头一看,赵婉蓉居然画出了芙蓉花的轮廓来。   “这是芙蓉花?”   赵婉蓉乖巧的点头,随后看了眼在烈日下罚站的哥哥,对着林瑶说道,“哥哥给我采过,还戴在头上。”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林瑶,那一双浸过水一般的宝石眼眸里全是渴望。   林瑶都快顶不住了,但想想儿子的淘气还是狠下心说道,“哥哥做错事了,就要罚站。”   赵婉蓉乖巧的应了一声,低下头来,继续画画。   过了一会儿,林瑶去屋里拿书,主要是想不起一个菜的配比来,结果找了半天却没找到,茂春却偷偷的跑过来,对着林瑶说道,“夫人,您看大小姐。”   林瑶一愣,就从窗户里往外看,看到赵婉蓉吃力的拿着一个茶壶,正垫着脚给哥哥赵天赐喂水。   下午的阳刚炙热而浓密,照在两个孩子身上,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赵婉蓉脸上落下来的汗珠子,还有赵天赐咧嘴笑起来时候露出的虎牙来,那目光里小小的狡黠,显然十分的高兴。   林瑶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第149章   夏季炎热, 一家子都很喜欢吃酸汤面,林瑶分别给两个孩子夹了菜,赵天赐饭量大一些,是大一点的海碗, 赵婉蓉则是小碗, 她学会用筷子不久, 夹不好, 面条夹到嘴边又掉下来。   赵天赐就熟练的多,他从小就机灵,手劲儿也大,那筷子的用的稳稳当当的, 丝毫不输于大人。   赵婉蓉夹了几次都没吃到,只能低头喝汤水, 一旁的茂春就有些心疼了,说道, “夫人, 大小姐还小,让奴婢来喂吧。”   赵婉蓉就眼巴巴的看着林瑶, 林瑶却格外严格说道,“让她自己吃,省的变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会的人。”   茂春也不敢说话了, 林瑶虽然和善,但是向来说一不二。   外面有人来通禀赵恒来了, 林瑶去相迎, 赵恒刚进了门就看到林瑶, 笑着说道, “何必过来?别是累着了。”   李苋这些年收了个干儿子,大抵是干儿子孝顺,胖了不少,长袍穿在身上,那肚子圆滚滚的,他算是皇帝最为得用的太监了,这些年是看着皇帝和林瑶在一起,又如何走到今日的,但是见两个人这般恩爱,依然觉得牙酸。   心里腹诽的想着,得,就这么一点功夫,怎么就累着了?   林瑶道,“三爷,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随后吩咐厨房去准备赵恒的饭菜,随后说起两个孩子来,“都在用膳,刚才知道三爷来了,还要跑过来接您,我就想着孩子们还小,还是先把饭吃了。”   李苋想着,赵恒不仅是两位孩子的父亲,还是当今的皇帝,孩子可以不去迎接父亲,但是作为皇帝,臣子自然是要迎接的。   但是显然皇帝根本就不介意。   果然李苋听赵恒说道,“你做得对,这会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李苋忍不住想着,当真是不同人不同命,恐怕这林氏做什么,皇帝都会觉得好。   一行人去了院子里,结果刚走到门口赵恒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林瑶觉得奇怪,等着看了过去,顿时一愣,原来赵天赐正一口一口的喂着赵婉蓉吃面,自己吃的时候还算娴熟,但是喂人就吃就生疏了。   有好几次赵天赐把面条夹到了赵婉蓉的下巴上,赵婉蓉也不嫌弃,就低下头来吃,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倒是好不温馨。   林瑶有些无奈,说道,“早上不是下过雨了,天赐又去泥塘里滚了两圈,我气不过罚他…… 婉蓉就偷偷的给他喂茶水,这会儿天赐倒是知道心疼妹妹了,给她喂饭吃。”   赵恒瞧着一双儿女,怎么看怎么欢喜,眼睛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说道,“他们这是兄妹情深,正是好事。”又怕林瑶生气,道,“也是你教的好。”   宫里难见这般纯粹的手足之情,赵恒其实心里是很渴盼有姐弟来分享的,倒是格外的高兴。   还是赵婉蓉率先看到了赵恒,赵恒对她极为疼宠,自然很是亲近父亲,见到赵恒忍不住喊道,“爹爹!”   赵恒觉得心都化了,应了一声就走了过去,随后抱起来女儿,赵天赐在一旁抬头挺胸的,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但是还是眼巴巴的看着赵恒,强装镇定的模样,既可爱又有些叫人心疼。   赵恒抽出一直胳膊,摸了摸赵天赐的头,赵天赐这才露出笑容来。   赵恒一回来,院子里就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   晚上赵恒问了问赵天赐功课,他已经开始在学三字经了,寻常人家一般会在六岁启蒙,但是宫里都是三岁就开始学了。   赵恒很聪明,几乎是过目不忘,但是他很没有耐心,不过问了几句就坐不住了,赵恒看了露出所有所思的神色来,等着晚上,踌躇了半响才对林瑶说道,“该给天赐找个好师父了。”   夜里,开着窗户,两个人睡在蚊帐里,仔细还能听到屋外传来的蛙叫声,以往赵恒听到这个声音,都极为的放松,这一次却难得紧绷着身体,仔细观察着林瑶的反应。   “三爷是想?”   “我是想天赐还是入宫比较合适……”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瑶突然转过头,赵恒急切的去看林瑶,见她果然在落泪,寂静无声的,泪水汇聚在眼尾,沾染在翘楚的睫毛上,最后支撑不住顺着滑落下来,美的叫人心惊,而这种隐忍的泪水,倒是比失声痛哭还要叫人心痛。   “你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林瑶见赵恒手足无措的模样,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的脖颈,赵恒只感觉脖颈上都热热的,那自然是林瑶的泪水。   “就让天赐入宫吧。”   赵恒还以为林瑶会哭诉一番,他心疼这个孩子,毕竟是和林瑶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期盼已久的皇长子,但是他也知道天赐对于林瑶来说也是多么重要的存在,也是她的命根子。   “阿瑶……”   赵恒也不是全无打算,他自然不会让林瑶一直在外没名没分的呆着,但是太后一直都不肯松口,朝臣也颇多反对,他倒是可以一意孤行,册封林瑶,但是这样做的结果林瑶的处境反而会更难,说不定还会说她谣言或主,激起那些卫道士们更大的反弹,他想让林瑶堂堂正正的站在自己身旁,接受万民的虔诚跪拜,而不是留下一个千古骂名。   他就想等着赵天赐入宫之后,按照他的聪慧机敏,自然会把之前的几个嗣子多比了下去,等着大臣们认可之后就可以母凭子贵来入宫,到时候就缓和了许多,也名正言顺的多。   结果没想到的是林瑶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你真舍得?”   “舍得!”   赵恒再去看林瑶,林瑶眼眶红红的,但是已经不哭了,目光坚定,带着十足的决心,想来也是思考许久了,也是,林瑶这般通透聪慧,又怎么会没想过?   “我不能成了他的绊脚石,我儿那可是尊贵的皇长子。”   结果这话顿时让赵恒目露心痛来,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忍住,赵恒向来觉得与其说不如做,所以从来不会先说,而且他知道自己不说,林瑶心里也是信他的,这就是两个人一直来以来的默契。   果然林瑶没有再问其他了。   这一夜注定难熬的,林瑶知道赵天赐早晚要回宫里去,赵恒帮她争取三年的时光来抚养,她已经知足了。   林瑶和赵恒各有心事,却都是为彼此着想,熬了一夜,谁知道反应最大的不是林瑶这个做母亲的而是赵天赐。   赵天赐正在吃早膳,他喜欢吃羊肉馅儿的包子,林瑶就用羊肉,葱末做了馅儿,发了面做成包子,一个包子也就鸡蛋大小,皮薄馅料足,有的地方还透出包子馅儿的汤汁来,一看就十分的好吃。   不止赵天赐爱吃,赵婉蓉,赵恒也都爱吃。   加上了熬了一早上的浓稠小米粥,在调个清口的酸胡瓜,就十分的好吃了。   赵天赐一口气吃了四个小包子,喝了半碗粥已经饱了,还不忘拍马屁说道,“娘,我最喜欢吃你做的的羊肉包子了。”   赵婉蓉费了半天的劲儿才吃了半个包子,因为用筷子不够熟练,直接把脸埋入碗里吃,吃的满嘴都是油,嘴角还沾了一个葱末,看起来颇为狼狈,但是目光澄清,脸蛋圆圆肉肉的,十分的可爱。   赵婉蓉听了哥哥的话,怕是落后,马上就附和道,“娘,我也喜欢吃!”   两个孩子说完就去看赵恒,弄得赵恒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他原本绷着脸,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但是后来发现饭桌上闲聊几句,倒也十分的温馨,也就不强求了。   但是孩子们在就想着要立规矩,就自己沉默的吃饭,谁知道这俩马屁精,当真是…… 在两个孩子的示意下,他笑着说道,“好吃,不是你娘做的饭,我都吃不下。”   赵天赐和赵婉蓉知道赵恒有时候会住在宫里,假如遇到事多,太后身子不适,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   林瑶倒也没有隐瞒他们的身份,赵天赐知道自己皇长子更是有着晋王的封号,不过在别院里林瑶不喜欢旁人这么喊他,她觉得赵天赐早晚都会是晋王,甚至是尊贵的太子,但是还想让他片刻做个普通的孩子,享受童年的无忧无虑。   林瑶就让人喊他为大少爷,而赵婉蓉是林瑶第一个女儿,大家族里男女是分开排辈分的,自然就成了大小姐。   林瑶看着这样一双乖巧可爱的儿女,再去看眼神温柔的赵恒,只觉得人生无憾了。   吃完早膳,撤了卓,赵恒就把赵天赐带到了书房,显然是跟他谈入宫的事情。   林瑶正搂着赵婉蓉给她擦嘴,之前吃的满嘴油腻,仔细的擦干净,还给她抹上自制的玫瑰脂膏,赵婉蓉到底是个女儿家,天生爱美,闻着玫瑰香味,很是高兴,朝着林瑶甜甜的笑,说道,“娘,我喜欢这个味道,跟娘身上的味道一样。”林瑶心里柔软,想要笑着,但是心里想着赵天赐的事情,到底笑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赵天赐气冲冲的跑出来找林瑶,问道,“娘,为什么我要一个人入宫?您呢?妹妹呢?”   她转头看着赵天赐,没想到赵天赐的反应这么大,斟酌了下,说道,“我和妹妹在别院里,你是去读书,自然不能跟着去。”   “娘和妹妹不去,我就不去!” 第150章   谁都没想到赵天赐的反应这么激烈。   不到四岁的孩子, 直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绝食,林瑶倒是意外的温柔,一直在门口陪着他, 说道,“你不吃,娘也不吃。”   林瑶的没有责骂赵天赐,甚至连他这种绝食的方式都没有评判过,就坐在屋檐下, 拿着绣花绷子,一针一线的缝着。   赵婉蓉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但是她知道哥哥不高兴了,娘也不开心,连平时最喜欢的红豆饼都吃不下去了, 乖巧的依偎在林瑶的怀里,有时候露出担忧的表情来, 林瑶就喊了茂春带她去玩, 赵婉蓉倒也去了,只是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回来了, 扁着嘴,要哭不哭的, 委屈的说道, “娘, 我想跟哥哥玩。”   林瑶心痛得不行, 把孩子揽在怀里,轻轻的摸她的头, 说道, “你哥哥有些事儿没想通, 想通了就能陪你玩了。”   “他们说哥哥要去宫里了。”   林瑶看着女儿无语凝噎,只能抱住她,说道,“哥哥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去读书而已。”   赵婉蓉似懂非懂的点头,乖巧的说道,“娘,我知道了,哥哥要学本事。”   “对。”林瑶看着赵婉蓉可爱的面容,体贴懂事的神态,心都化了,养赵天赐的时候就没这种感觉,赵天赐性子太活泼,精力旺盛,每时每刻都要盯着才行,让人没办法省心,也有体贴她的时候,但是一转眼就又淘气起来。   不像是赵婉蓉一般,又乖又文静,总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睁着一双澄清的眼眸,朝着你天真烂漫的笑,就是光这么看着就有种想要疼她的冲动。   林瑶想也怪不得都说女儿是贴身小棉袄。   “娘我陪着你,我要等哥哥。”   林瑶摸了摸赵婉蓉的头,想到赵天赐还是忍不住叹气。   天黑了,赵天赐还是不肯低头,曹嬷嬷急的不行,她从小看着赵天赐长大,当真是看做命根子一般的。   她又端了夜宵过来,正是母子三个人都喜欢吃的酸汤面,还有几样糕点,赵天赐喜欢吃肉馅儿的酥饼,赵婉蓉则喜欢吃玫瑰馅儿的,林瑶倒是都喜欢。   “夫人,您这样不吃不喝的,熬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曹嬷嬷见林瑶还是不肯吃,赵天赐也不出来,急得不行,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她毕竟是一个下人而已。   夜色渐浓,赵婉蓉在林瑶道怀里睡着了,林瑶就让茂春把孩子抱到了隔壁的房间里,结果刚放到床上赵婉蓉就醒了。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突然间就哭了起来,抱着林瑶喊道,“娘,我梦到哥哥一天没吃饭了,他会不会饿死呀!”   或许是实在是熬不住了,也或者是心疼妹妹,两个人一直都很亲近,赵天赐在隔壁自然听得到,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赵天赐终于露面了。   赵婉蓉看到赵天赐,麻利就从床上跳下来,大步跑了过去,抱着赵天赐的胳膊就哭哭啼啼的说道,“哥哥,你饿不饿,呜呜呜 。”   赵天赐道,“一天不吃饭又饿不死,大惊小怪的。”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的怒意,显然是针对林瑶让他入宫的事情,只是面对妹妹,自然还是心疼的,笨拙的用袖子给妹妹擦眼泪。   林瑶走过来,摸了摸赵天赐的头,仔细打量他,见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倒也没什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柔声问道,“你想通了?”   赵天赐低下头来,只是倔强的抿着嘴,显然还是在气头上。   林瑶说道,“难道你入了宫就不认娘和妹妹了吗?”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   赵天赐倔强的站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毕竟是个孩子,这般忍了一天已经算了极限了,但就是强忍着不哭。   “舍不得是不是?”林瑶心疼赵天赐,把他抱在怀里,蹲下身子拿出手帕来给他拭泪,说道,“娘也舍不得你。”   “那你为什么让我走!”赵天赐显然气的狠了,就是想不通这件事,顿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抽抽搭搭的控诉道,哭的小脸红彤彤的。   赵婉蓉道,“娘说因为哥哥要学本事……”   “对,天赐你是家中的长男,你不学点本事怎么成为家中的顶梁柱?”林瑶哄道,“难道你要做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成?”   “当然不是!”赵天赐听到长男的时候,顿时就挺起了胸膛来。   林瑶道,“也不是只有我家这样,其他人家启蒙也都要去私塾读书。”   “他们晚上又不是不能回家!”赵天赐说着又要落下泪来,显然觉得很伤心。   林瑶道,“因为你父亲是当今的九五之尊,你和旁人不同,身份尊贵,自然要受到最好的教导,你爹爹给你找的老师,都是有名的大儒,自然是要在宫里。”林瑶又道,“而且还有沐休,到时候你就可以跟爹爹一起回来看娘和妹妹了。”   赵天赐已经不敢说不想学了,怕是让母亲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不学无术之人,怕是让母亲失望,只是扁着嘴,“我就是舍不得…… 我想吃娘做的饭。”   “等你沐休了就可以回来吃了。”林瑶紧紧的抱住赵天赐,忍不住红了眼圈,她又何尝不是心疼,但是她是做母亲的,自然是要自己忍住。   赵天赐终于点了下头,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林瑶抱着他也忍不住落泪,道,“我们天赐真懂事,真是长大了。”   赵婉蓉见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觉得有些失落,索性抱住了哥哥,这倒好,曹嬷嬷过来一看,林瑶抱着赵天赐,赵婉蓉又抱着赵天赐,小胳膊只能搂住赵天赐的脖颈,倒是有些滑稽。   但是赵天赐却觉得很满足,被母亲和妹妹包围着,这种亲密感,安抚了他即将离别的恐惧和不舍。   “夫人,用晚膳吧?”   因为一天没吃饭,晚上只是拿了鱼片粥,赵天赐显然饿坏了,很快就吃完了一碗,但是林瑶不肯让他再吃,倒也忍住了。   等和林瑶出去叮嘱了曹嬷嬷明早做个赵天赐爱吃的几个菜,给他补一补,恢复下元气,回来一看,赵婉蓉偷偷的拿着一个酥饼,掰了一半,两个人正分着吃。   林瑶这才想起来,刚才曹嬷嬷拿了糕点过来的时候,赵婉蓉偷偷拿了一个,还当她要自己藏着吃,所以装做没看到,原来是早就准备偷偷给哥哥吃了。   她想了想,刚才喝了粥,这会儿吃点糕点倒也没什么,这糕点也不大,也就鸡蛋大小,又分成了两瓣,吃到嘴里就没多少了,就偷偷的在屏风后面站了一会儿,等着吃完才进去。   晚上林瑶特意陪着两个孩子一起睡,赵天赐三岁开始就已经分床睡了,他胆子大,倒也没有哭过,当时分床分的很顺利。   林瑶躺在中间,一左一右躺着赵天赐和赵婉蓉。   赵婉蓉还小,觉也多,刚才是因为心里害怕,这会儿终于放松了下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赵天赐却没有睡着,靠着林瑶道,“娘,你怎么不生气?我还当你会罚我呢。”   林瑶柔声说道,“你舍不得娘有什么错,娘也舍不得你呀。”   赵天赐一听,眼眶又红了,把脸埋在林瑶的胸口,抽泣的说道,“娘,为什么你不能跟我一起去,呜呜呜。”   林瑶不知道怎么说,沉默了半响,说道,“还没到时候呢,等着天赐学好了本事,娘就可以去陪你了。”   “那我一定好好学,不给娘丢脸,也不淘气了!”   童言稚语,最是能打动人心,林瑶也跟着落泪,却不敢让赵天赐看到,说道,“嗯,娘等着呢。”   赵恒原本要在别院里过夜的,谁知道太后突然又犯了老毛病,只好急匆匆的赶了回去,这一去就是三天,等着抽身回来的时候,赵天赐已经把行囊都收拾好了。   “你这是想通了?”   赵天赐抬头挺胸的,很霸气的说道,“不就是去学本事吗,有什么想不通的,爹爹,我知道了,我是家中的长子,肯定要好好学,然后给娘和您争脸面。”   赵恒心里百感交集的,又是觉得骄傲,毕竟孩子太懂事但同时又觉得心疼,毕竟才四岁不到而已。   一家人吃过了晚膳,赵恒趁着两个孩子都出去玩了,这才问道,“走之前不是还在闹脾气,怎么就同意了?你可不能瞒着我。”   林瑶也没想瞒着,赵恒是孩子的父亲,不管好的还是坏的,他都有权利知道,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赵恒听了半天没说话,林瑶看出他的懊恼来,握住了他的手说道,“不是去宫里也是别处,早晚要离开我身边的,您别说我妇人之仁就行。”   “怎么会是妇人之仁?我都懂。”   两个人静静的坐着,手却是紧紧的握在一起,好像连着彼此的心一般。   赵天赐到底是孩子,虽然之前说想通了,但是等着上了马车,到底忍不住在赵恒的怀里哭了一场。   他还以为父亲会生气,谁知道赵恒除了给他递帕子拭泪,倒也没说什么,顿时就觉得其实父亲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情,嚷嚷道,“爹爹,一个月就只有一天的沐休吗?不能多一点吗?”   赵恒看着哭肿了的眼睛的儿子,说道,“能。”   “真的吗?”   “君无戏言。”赵恒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之后无论谁说什么不合适,赵恒还是硬生生的改成了隔着十日沐休一次。 第151章   时间过得很快, 一转眼就过了三年,赵天赐已经满六岁快七岁了,或许是从小就早慧加上启蒙的早, 性子倒是越发的沉稳内敛, 大家都说越看越像皇帝小时候。   这一日早上赵天赐去寿阳宫给太后问安,太后一日看不见赵天赐就会魂不守舍的, 要是赶上赵天赐有事儿没来请安,还会自己过去看他, 可见宠爱。   赵天赐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赵跃,两个人倒是意外的玩到了一处。   赵跃比赵天赐年长几岁,虽然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没有过继的可能,但是睿王夫妻也都回去了, 皇帝倒也说不出原路送回的话来, 正好赵天赐回宫了,索性让赵跃陪着赵天赐读书。   比起那些皇帝挑选出来陪读的同龄孩子们, 赵跃因为年长,显得沉稳有度, 才学出众, 性子又温和耐心, 平时人缘就很好。   不过让赵天赐和赵跃走得近的原因并非是这个, 居然是都是被迫和母亲分开,让赵天赐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刚到了宫门口就看到了任慈,她和赵跃倒是十分的亲厚, 这会儿看到两个人过来, 笑着打了招呼,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开始和赵跃闲聊。   赵天赐以前在别院里都不懂,但是入了宫开始就明白了母亲的难处,也明白为什么母亲不能入宫。   以前也没有埋怨过母亲,后面自然就更不会了,就只是想着要多争气,让娘为他骄傲,让所有人都看看。   宫里面一直说要立后,第一个人选自然是德妃,她毕竟是最为年长,跟着皇帝也最久,还诞下了三公主。   这宫里的女人,是不是有功劳全在这生孩子上了,看能不能为皇室开枝散叶,加上这几年一直管着后宫,谈不上多出众,但也是不功不过的,倒也没人会反对。   另外一个就是这位任慈了,出身自然没的说,最主要的是太后喜欢,刚接回任慈的时候,还只是迫于情面的原因,但是慢慢的就开始变成了真心,一刻都离不开任慈。   别说是太后,就是赵天赐也觉得任慈和其他人宫里的人不同,身上就好像有种奇特的气质,可以安抚人心。你跟着她说话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极为放松。   赵跃曾经一度差点在宫里饿死,这句话倒也不是夸张,宫里人狗眼看人低的多了去,别看是伺候人的下人,但是看你失宠了,就惯常会欺负你,要不是任慈帮了他一把,说不定就没有今日了。   所以两个人一直都很亲近,说了一会儿话,任慈就道,“前几日看你写的字了,被太后挂在厅堂里,左边是前朝赵曦大人的字,右边是于成子的真迹。”   一旁的赵跃忍不住笑,说道,“太后娘娘可真疼你。”   任慈却道,“写的真好,虽然有些稚嫩,但是已经有了几分神韵了,居然没被两边比下去。”又道,“是不是林夫人给你启蒙的?我记得林夫人的字也很好,很有几分风骨。”   赵天赐知道旁人对自己的母亲林氏多有鄙夷,这让他一直很不平,但是任慈就和旁人不同,这宫里最不缺趋炎附势的人,却很少像任慈这般,总是有一颗平常心,不会因着权势身份去看人,或许是信佛的原因。   赵天赐自然骄傲,说道,“对,我二岁的时候我娘就手把手教我握笔了,我娘写的字可比我好看多了。”   林瑶本来就喜欢写字,这些年来沉下心练,已经小有所成,很有些声望,还有不少人求她的字。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倒是说了许多话。   赵跃一开始还笑着,但是到后面,目光里却是渐渐生出几分落寞来,不过这会儿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太后知道赵天赐过来,急急的出门来迎,她是皇帝是生母,一国太后,就是自己的儿子也没曾这般急切的,不过对赵天赐,似乎就不一样了,格外的疼爱,或许是因为这个孩子来的太不容易了,加上赵天赐也争气,学业上几乎一点就通,样样出众,很受朝臣们的夸赞。   太后一眼就看到了跟任慈亲昵说话的赵天赐,心中一愣,随即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别看赵天赐养在外头,但其实性子傲着呢,对着旁人一直都是生疏有礼,特别是对宫中这些嫔妃,上一次德妃拿了一双自己亲手缝制的鞋子给赵天赐,结果被他挑剔不好看,还当着德妃的面说她的女红不好,把德妃都气哭了。   结果这孩子居然跟任慈这般要好?这倒是一件好事。   进了屋,太后就搂着赵天赐问个没完,饿不饿,想吃什么之类的,在赵跃看来简直就是溺爱,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想法多少有点酸,赵天赐的出众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别说他是皇长子,身份就比旁人高一等,但不论这身份血脉,就是这份天资卓越也是寻常人不及的。   赵天赐对太后的心情有点复杂,他知道太后不喜林氏,要是旁人他早就不愿意理会了,但是太后又是他的祖母,对他疼爱又是真的。   所以平日里倒也听话,见太后问他想吃什么,说道,“就想吃点酸汤面。”又问道,“我上次吃剩下的八宝辣酱还有多少?”   太后就有点不高兴,酸汤面的做法还是林瑶特意叫人送入宫里的,那时候赵天赐刚入宫,吃不下饭,太后倒也没有拒绝,毕竟饿着的是她的孙子不是?   至于八宝辣酱是皇帝爱吃的,一直都备着,也是林瑶做好送进来的,结果这父子俩就爱吃这口。   太后脸色有些不好,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她也怕赵天赐不喜自己,吩咐厨房去做。   其实这就是一个孩子的好处了,孩子多了,都是孩子们去争宠,这满宫里就一个皇子,可不是所有人来讨好他?   过了一会儿吃完了早膳,赵天赐就准备和赵跃去读书了,太后舍不得,搂着赵天赐问道,“晚上可记得来陪祖母用晚膳。”   赵天赐却道,“明日不是沐休,我晚上要去别院了。”   太后脸色就一下子不好看了,赵天赐却我行我素,如今已经不像是以往那般每日里算着日子等回家了,但是心中也是很期盼的。   林瑶又给他生了个弟弟,如今一岁半,上次见面的还刚学会说话,好玩的很,他早就想回去了。   “最近天气热,这么来回奔波别是累着了。”   赵天赐不高兴,道,“祖母,太傅肯定等的急了,天赐先行告退了。”说完就从太后怀里挣脱出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跃看了眼脸色不好的太后,愣了下,行了礼也跟了上去,但是心里平复了不少的嫉妒,赵天赐的生母出身总是不妥当的,这就是赵天赐的软肋,说明再怎么样出众卓越的人,也是有各自的烦恼。   等着赵天赐走后,太后黑着脸,坐了半响,任慈也不说话静静的陪着她,太后最后舒了一口气,说道,“这般下去怎么行?有个那样的娘,有样学样的,总是不妥,还是要给他找个新娘才是。”   ***   晚上下了学之后,赵天赐就已经归心似箭了,出宫上了马车,皇帝今日有事去不了,叮咛了他许久,赵天赐就有些不耐烦了,说道,“父皇,你想娘回去就是,跟儿臣说着许多,儿臣哪里记得住?”   皇帝一下子就愣在原地,颇为尴尬,因为他确实是半个月没回去了,因着水患的原因,这几日都在跟朝臣们商议这件事,但是被儿子指出来自然是窘迫的,道,“说的什么话?”   赵天赐说完就知道不太妥当,做了一个鬼脸,说道,“爹,我先走了。”这会儿知道喊爹了,入宫之后赵天赐就恭恭敬敬的改了称呼喊父皇,但是偶尔有事相求的时候就这么喊。   到底还是个孩子,即使在外人面前如何矜持,但是在自己的父亲前面还是有些藏不住的。   皇帝原本就有些窘迫,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加上赵天赐这么撒娇的一喊,倒也没了脾气,无奈的摇头。   等着皇帝往回走,看着这巍峨的宫殿,虽然在华灯初上的夜里,充满了奢华和尊崇,但是越是往里走,越是觉得心中寥寂,没有那个人在,这里不过一个华丽的宫殿,仅此而已。   李苋看皇帝回头就知道糟了,果然听皇帝找借口说道,“朕还有事没跟大皇子说,你赶紧备车。”   得,不就是想去别院看林氏?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李苋面上却是不显露一分,恭敬的叫人备马车。   心里却是忍不住想着,林氏还是那个林氏,皇帝果然是离不开她。   一行人又回头出了宫,不过一会儿就追上了赵天赐。   林瑶正在屋内陪平安玩,平安是二儿子的乳名,她如今儿女俱全,唯一求的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赵平安的性子和大儿子不同,非常的安静,给他拿了个九连环,就能自己玩一整天,反反复复的拆解,倒是比赵天赐好带多了。 第152章   茂春端着托盘进来, 上面摆着西瓜和糕点,平安顿时就不玩了,一双黑宝石一般眼眸充满渴望的盯着西瓜, 眼巴巴的不行。   “哎呦, 二少爷,您别这么看我,这东西寒凉,能不能吃还要问夫人。”林瑶生的清丽,皇帝也是少见的美男子,生出来三个孩子个顶个的漂亮, 赵平安也生的好看, 只不过比起赵天赐, 要略显秀气一点,更像林瑶多一些。   茂春看着赵平安可怜巴巴的眼神, 实在受不住。   林瑶抱起儿子亲了一口, 又拿了一片西瓜让他吃,说道,“天气炎热, 倒是可以吃一块,但是也不能多吃了。”   赵平安刚学会说话,只会几个简单的话,点头说道, “好。”   林瑶看着赵平安安静的吃西瓜, 一边给他擦嘴边的口水一边和曹嬷嬷商量晚膳来, “天赐上次说想吃肉粽子, 有没有给他做?”   这几年到了沐休的时候, 赵天赐是雷打不动的回来, 没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有一次是因为病了,还有两次是因为跟着皇帝去祭祖。   曹嬷嬷笑着说道,“您早上不是叮咛过一遍了,那粽子还是您自己包的,就等着晚上煮出来。”随即又道,“上次回来就高了许多,也不知道又长高了没?”   “这才十天,能看出来什么?”林瑶无奈的笑。   “嬷嬷,哥哥要来了?”赵婉蓉穿着一件石榴红的绡纱半袖襦裙跑进来,等着长开她就更加漂亮了,额头上点着红色的花钿,眉眼如画的,灵动的像是落入凡间的小花仙。   “还没呢,应该快了。”林瑶笑着看了眼赵婉蓉,轻轻的给她抚平臂弯上的披巾,问道,“饿不饿?别等你大哥了,先吃吧。”   赵婉蓉和赵天赐一直十分的亲厚,赵天赐入宫之后,一个在宫里哭,一个则是在家里哭,那阵子可真是难熬,让林瑶心里难受的不行,好在终于熬过来了。   “娘我不饿,我要等哥哥。”   赵平安见到赵婉蓉,急忙把手里啃到一半的西瓜递过去,“姐姐,吃。”   林瑶忍不住笑,摸了摸赵平安的头说道,“这都舍得拿出来给你姐姐吃,这么喜欢姐姐吗?”   赵婉蓉高兴的抱着赵平安亲了好几口,只亲的赵平安咯咯的笑起来,十分的可爱。   几个人正说笑,外面就有人来通禀说赵恒和赵天赐回来了,林瑶有些诧异,忍不住说道,“三爷不是说这几日没空回来?”虽然诧异,但是林瑶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赶忙起身去迎。   赵恒和赵天赐刚到门口就看到林瑶抱着赵平安,牵着赵婉蓉过来,一时忍不住笑,那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婉妹又长高了!”   兄妹俩见面格外的高兴,赵恒则是看着林瑶和小儿子,一行人一同回了院子里。   一时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就是侍女们走路也变得轻快了起来,整个别院像是这个繁茂的夏季,热闹而充满了生命力。   赵婉蓉是大哥的小跟班,他多看一眼什么菜,就给让丫鬟给他夹什么菜,还眼巴巴的把自己新绣的帕子给赵天赐看,说道,“哥哥你瞧,这是我绣的。”   这会儿的赵天赐和宫中颇有些不同,虽然同样也是正襟危坐,仪态端正,但是整个人却是完全放松了下来,唇角带着笑,神采飞扬。   才不到七岁的赵天赐,像个大人一般夸赞道,“你的女红比起上次精进了不少。”   赵婉蓉就十分的高兴,说道,“这是个给哥哥绣的。”   兄妹俩从小就感情好,这会儿许久没见,你来我往的好不亲密,这倒也是常态,毕竟是亲兄妹,但是赵平安不高兴了,他撅着嘴,去拽赵婉蓉的衣袖。   赵婉蓉一开始还会应付他,给他夹个容易咬的狮子头,但是后面则是没空理他了,赵平安有些不高兴,索性站起来直接坐在了两个人中间。   兄妹俩一看,忍不住笑,赵天赐费力的把弟弟抱起来,说道,“想跟哥哥玩是吗?”   赵平安委屈的点头,一时逗得的坐在旁边的林瑶和赵恒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家里住了一天,早上赵天赐跟着父亲入宫,看着越来越远的别院,还有母亲和妹妹的已经模糊不清的身影,他忍不住闷闷的想着到底母亲什么时候可以入宫呢?   其实赵天赐觉得宫里特别没劲儿,到处都是规矩,还有旁的妃嫔,这肯定会让母亲难受,但是他也知道母亲一直没有名分的跟着父亲,这对她不公。   “父皇,母亲什么时候可以入宫呀?”   赵恒这几年也一直在谋划这件事情,原首辅章明致仕之后,顾太傅那一派的白大人最有希望成为继任,只是突然间王正泽被贬,其实力大损,倒是让章明那一派的吴大人意外的得了这个位置。   或许是为了讨好皇帝,在赵恒再三暗示下,吴大人决定支持皇帝。   但是朝中反对了人占了多数,加上太后坚持,到如今举步艰难,而且皇帝有时候看着林瑶在别院里住的自在,怕是入了宫受管束,又有些犹豫,就拖到了如今。   看着儿子期盼的目光,赵恒想着也是拖不得了,等着水患的事情告一段落就准备着手办这件事了。   “快了!”   “真的?”   “父皇什么时候骗过你?”   回到了宫里,皇帝和赵天赐先去寿阳宫给太后问安,看到了任慈,她不卑不亢的坐在下首跟太后说着什么,太后态度认真频频的点头。   这些年来任慈的在宫里过的十分的顺遂,有了太后的宠爱,就是比起德妃还要有体面,但是她为人谦逊有礼,性情又十分的内敛,倒是越发得到了宫里的人喜欢。   就是皇帝也从厌烦,到后面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赵天赐带了不少林瑶做的粽子,任慈常年吃素,分了下去,太后这些年倒也不排斥林瑶的吃食了,但是吃归吃,脸上倒是没有个好脸色就是。   任慈倒是一直都很中肯,吃了红豆的粽子,说道,“甜儿不腻,入口软糯,林夫人做的菜肴一直都很好吃。”   太后冷着脸不说话,但是任慈这话却得让赵天赐和皇帝神色缓了缓。   ***   这一天晚上,直到睡前赵天赐都有点闷闷不乐的,皱着眉头睡了过去,第二日早上去上书房读书。   等着太傅授业,也不知道怎么,赵天赐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一时屋内静悄悄的,无论旁人如何询问都不作答。   当初给赵天赐选太傅的时候,皇帝还是费了一番的心思,选了最为德高望重的徐成安来,但他年岁太大,也不能日日入宫来授课,反倒是他的弟子白澍任来代课。   不过白澍任也不是个寻常人,才学斐然,教赵天赐自然是绰绰有余了。   白澍任起身,神色有些不悦,赵天赐虽是尊贵的皇长子,但是白澍任却从不放任,道,“殿下,您为何啼哭不止?”   见白澍任询问,赵天赐不敢再犯,止住了哭声,说道,“先生说我朝历来以孝治国,就想起母亲来,自我入宫,已经有三年未曾侍奉母亲左右!”   一时屋内落针可闻,十分的安静,所有人都知道皇长子的生母是前任内阁大臣王正泽的糟糠之妻,两个人和离的时候也是闹的沸沸扬扬的,当时还成为一段佳话,这件事想装作不知道都不可能。也是因为这个见不得人的身份,所以皇帝一直无法册封林氏。   不过多久,就有人把这件事传了出去,说是皇长子在上书房里读到孝经的时候,想起生母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白澍任虽然才学斐然,在是士林中颇有声望,但是并没有入仕,但他们白家在也是世代耕读之家,倒也不是小门小户的,祖上也出过几个人物。   住在京城的老宅里,正是在最繁茂的东大街。   晚上回到家中,用了晚膳就去了书房,夫人王氏等了许久也不见出来,就去喊他,“老爷,也该是就寝了。”   进了书房,见到白澍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叹气,说道,“是不是皇长子的事情?”   白澍任道,“你怎么晓得我在想这件事?”   王氏道,“如今外面都传开了,说是皇长子至孝,因着不能孝敬生母在上书房哭了。”随即又道,“这件事…… 你打算怎么办?”   王氏的目光带着几分犹豫,白澍任又如何不懂,苦笑了一声,说道,“当时老师受命,又不得违抗,只好让我去代课。”   王氏见白澍任这般言语,心中咯噔一下的,见丈夫继续说道,“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才这么高,生的可真是漂亮,我瞧着就跟乔儿一般大,大概是第一次入宫,有些拘谨的,但是那神态却是带着几分傲气和从容。”   乔儿是白澍任的长孙,很得他的喜欢。   “老爷当时还回来说这个林氏恐怕也不是等闲之辈,把皇长子养的这般好。”   这几年就不说了,虽然一开始不愿意的,但是赵天赐聪明早慧,学一反三,或许是因为林氏在宫外带着他的原因,赵天赐既有皇长子的骄傲,还格外的见多识广,就是他的长孙还不知道樱桃是长在树上的,胡瓜又如何去皮…… 同样也是个尊师重道的孩子。   白澍任太喜欢这个孩子了,聪慧果敢,又良善体贴,以后必然是一位优秀的君主。   罢了,这恐怕就是命。   王氏见白澍任露出无奈的笑容,就知道他要妥协了,说道,“老爷,您先想好了?”   “你以为现在还能摘得开?恐怕陛下当时找到老师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再说殿下喊我一声老师,难道我不该拉他一把不成?”白澍任忍不住说道。   “可那样的身份…… 陛下当初就是故意的吧?” 第153章   赵恒坐在书房内, 左边紫檀花钿长几上放着茶具,是他最爱的一套佛手梅花青花瓷套,他端着茶杯, 打量着上面的纹路, 细细的品了品茶水,脸上带着几分放松的神色来。   一旁的李苋道,“真没想到皇长子殿下这般机灵,您刚想着如何册封,他就给了您一个助力。”   赵恒虽然知道是拍马屁的话,但到底还是心中骄傲, 这个长子实在是叫人骄傲, 眼睛里带出了笑意。   李苋心里却是忍不住想着, 以前还当林氏青春不在,皇帝会渐渐的厌烦, 可是两个人不仅恩爱不减, 就是几个孩子也是十分的争气,特别是皇长子,聪慧卓绝, 端方大气,一直被人夸赞,如今朝中人都知道了皇长子的出众,有个这样的皇长子在, 浮躁的心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这等于给了朝臣们一个定心丸。   而李苋知道, 等着生出这样皇长子的林瑶入宫, 这以后恐怕就是她的天下了。   赵恒起身, 说道, “走吧,去见太后。”   李苋脸上露出严肃的神色来,紧绷着身体跟着皇帝,两个主仆一前一后的去了门口,太后被人搀扶走了过来,见到皇帝露出几分不悦,说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一定要让我过来?”   除非是很紧急的事情,皇帝不会让太后来御书房的,而今天特意让她过来,显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任慈搀扶着太后,这会儿听了太后的抱怨的话,忍不住轻轻握紧了她的臂膀,这才让太后冷静了下来,忍着气走了进去。   到了屋内,捧了茶水糕点,等着太后歇了一口气,皇帝就把朝臣的上的奏折递给了太后。   太后看着脸色越来越沉,直接把奏折丢在地上,勃然大怒,喊道,“皇帝,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呀,居然是连首辅吴大人也同意册封林氏?要真是给她名分,那以后皇帝你就会成了旁人的笑柄!”   原来这奏折是吴大人递上来的,不仅如此,上面还有许多人的签名。   皇帝弯腰亲自把折子捡了起来,说道,“母后,这不仅是朕的主意,也是朝臣们的想法,您就算不愿意,但是也该想想天赐吧?你忍心让他一直没有娘在身旁?”随即又说起赵天赐刚入宫的时候来,“那么小,还没您宫里那盆矮松树的盆栽大,就懂事的忍着不哭,认认真真的读书,学规矩。”   别说提起赵天赐,太后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每次提起林氏太后都是不满的,觉得这样一个下堂女,身份不洁而尽是手段,哄的皇帝团团转,最主要的是,皇帝纳了她等于承认和大臣之妻有染,有损他的清誉,她一个做母亲的,当然不能容忍!   这九州都是皇帝的,有大把的贞洁女子任由皇帝挑选,偏偏他却在执着于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   但是所有的怨恨在想到赵天赐的时候,却是会变的不是那么深刻。   太后知道,其实这也是皇帝的手段,毕竟是林氏赵天赐的生母,说不定会让太后改变主意,别说,有那么一刹那,她还真的犹豫了下,但也就是犹豫了那么一会儿,但是仅仅这么一个原因是不会让太后同意的。   “我不同意。”太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后宫里的事情,不仅事关朝廷,同样是事关你的安康,我一个做母亲的,还不能管儿子的婚事了?”   皇帝知道太后不会这么容易答应的,但是他没想到她这般决绝,结果又听太后说道,“说起来,我也正有事要跟你说。”太后腰背挺直,指了指一旁的任慈,说道,“你后宫空虚已久,也实在是不像话,我瞧着任姑娘就很好,贤淑聪慧,识字明理,生的又是端正美貌,正是国母的人选。”   结果这话一说完,别说是皇帝,就是任慈也吓了一跳,她道,“娘娘,小女可担当不起呀。”任慈显然是害怕,说完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太后当初看中襄阳郡主,虽然也是因为喜欢,但更多的则是觉得合适,但是任慈就不同了,她是打心眼里真的心疼任慈。   所以太后看到任慈跪了下来,马上就急道,“你跪下来做什么?快起来。”弯腰去要把任慈扶起来,她却是不肯,显然是被惊到了,脸色发白,苦口婆心的说道,“娘娘,请您撤回刚才的懿旨。”   太后却道,“你怎么就受不起了,你受得起,比起那个被人休弃的下堂女,你才是真正的冰心玉洁,端方自重,正是该站在皇帝身旁接受百官跪拜之人。”   太后只管自己高兴,一股脑的说了,却把任慈吓的够呛,她脸色发白,连头也不敢抬,只重复道,“娘娘,小女不配……”   皇帝在听太后提起林瑶的时候,听到她语气中的蔑视,心中怒火中烧,这几年来他和林瑶恩爱异常,早就已经离不开她了,更是不愿意旁人轻瞧她,而偏偏最为看不惯的居然就是自己的母亲。   皇帝一直都十分的顺从太后,毕竟从小就是读着孝敬长大的,所以虽然心中也有怨恨,但是下意识的还是倾向于让太后顺心的,但是显然这件事情,他是没办法妥协的。   “母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你这是反了天了?”太后吃惊的看着皇帝,但是见皇帝神色坚决,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一时觉得火大的不行,对林瑶的怨恨就更深了,要不是林瑶,皇帝能这般对她?   “之前您说什么册封林氏会让朝臣不满,如今您也看到了,这上面可都是朝臣们的签名,他们是同意的,您有为什么反对,就因为阿瑶和离过?难道我们晋朝律法里规定女子和离后不能改嫁?这自然是没有的!只是因为她要嫁的人是朕,就是不配的?”   “母后,朕已经等了许久了,当时阿瑶诞下天赐的时候,您就反对,如今天赐都已经快七岁了,整整七年呀…… 朕已经等不下去了,所以这件事朕不能听您的,这册封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太后见皇帝把折子拿过来,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签名,一时只觉得心口郁结,头晕目眩的,一下子就扶着额头,脸色非常的难看。   两个人就这样不欢而散,不管太后如何的不高兴,皇帝却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这让太后有些恐慌了起来,之前还想着朝臣会反对,结果因为有首辅吴大人的支持,倒也撑住了。   太后想着就算吴大人被皇帝说服了,不要脸面体统了了,那些士林中,总有人会站出来指责皇帝吧。   谁知道偏偏赵天赐的老师徐成安默认了这件事,这个人和太傅顾大人是一南一北,在士林中是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顾大人不发话,徐成安又默认了,许多不满的人,反应也十分激烈,但却在皇帝的压制下,因为没人领头成不了气候。   太后突然间就意识到,皇帝等了七年,却一直在谋划这件事,不管是让好天赐提前入宫,还是给她找了徐成安当太傅,当时她还觉得这个人年纪太大了,不合适,谁知道皇帝是打了这样的算盘。   太后越想越是气愤,对着任慈抱怨道,“这些人是不是都被蒙蔽了双眼?根本就看不到林氏是什么身份?他们为了讨好皇帝,当真是黑白不分,不顾一切。”   任慈静静的坐着,这会儿她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恐惧,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听着太后抱怨了许久,最后说道,“娘娘,您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因为他们被蒙蔽了双眼,而是因为林氏确实是不凡,毕竟只有她诞下了皇长子,还有婉蓉公主和平安殿下。”   提起林瑶所出的三个孩子,太后顿时就沉默了,又听任慈说道,“皇长子有多出众,您是看在眼里的,当初赵跃也是不凡,可是皇长子殿下入宫之后,居然没有被他比了下去,小女虽然很喜欢赵跃那个孩子,但是也不得不说,皇长子殿下也是少见的资质出众的孩子。”   “朝臣们也好,其他人也好,就算是厌烦林氏,但是看着皇长子,难道就没有触动吗?这宫里不就是谁生的好谁才是功臣?毕竟是林氏为陛下延续了龙脉,这就是天大的功劳。他们也都是看在这个份儿上,这才没有反对吧。”   任慈说的苦口婆心的,但是太后显然没有听进去,说道,“只要我没死,就不可能。”   任慈道,“要是陛下强行下旨呢?”   太后道,“他敢……”但是想到如今皇帝的决绝来,说不定他还真敢。   任慈说对了,皇帝正在一堆封号里挑选,问李苋道,“你觉得那个字比较好?”   李苋这会儿已经是完全没脾气了,皇帝只要遇到林瑶的事情,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格外的积极热忱,就是这么枯燥的事情都做的津津有味。   就比如说给林瑶一个封号,按道理来说宫里是按照德贤淑惠来封四妃的称号,但有时候皇帝要是喜欢,会特意的御赐个字。   最后皇帝选了半天,选了个珍字,说道,“就珍妃吧。”   李苋都忍不住酸了,哎呦,这不就是珍宝的珍吗?说那位林氏在皇帝心中,犹如绝世珍宝一般,也不过如此了。   他一直觉得林瑶撑死了也就是一个嫔而已,结果还没入宫呢,就直接册封为是四妃之一了。   不过李苋觉得,这会儿就算是皇帝要册封林氏为皇后,他都不吃惊了,毕竟皇帝为林氏力挽狂澜,又谋划了这么多年,可见他的苦心。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的,显然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毕竟林瑶一个和离女入被册封为珍妃,但是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的反应。   可见皇帝早就安排好了。   唯独就是太后,一直让皇帝心烦。   不过皇帝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认认真真的写了圣旨,叫人送到了别院里去宣读。   林瑶那个时候正在厨房里试新菜肴,她一直在编写菜谱,试图把自己想出来的菜谱记录起来,这样也方便让更多人享受美食。   正在跟陈氏说话了,突然间就看到茂春急匆匆的跑进来,她神色激动,道,“夫人,宫里来人了,拿着陛下的圣旨。”   茂春一直都知道赵恒是皇帝,但是因为她没入过宫,加上皇帝在别院里一直都十分的随和,没有任何的架子,这让经常忘记了他是皇帝。   这一次冲击力却是很大,因为来人阵仗很大,让她马上就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第154章   原本熟悉的路, 突然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林瑶第一次发现,这一条通往门口的青石板路有些漫长。   这几年茂春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她自己倒是很想得开, 说道, “这世上多的是貌合神离的夫妻, 与其嫁人过那样的日子, 还不如陪着夫人,而且奴婢舍不得大小姐。”   当初林瑶忙不过来,加上赵婉蓉刚生下来一直生病, 就让懂医理的茂春去照顾赵婉蓉, 一来二去的, 茂春就格外的心疼这个大小姐。   茂春也沉稳了许多,小声问道, “夫人,我听说那位给三爷诞下公主的德妃, 也是后来才提到妃位的。”   林瑶看了眼小心翼翼的茂春, 坦然的一笑, 说道, “你在担心什么?” 随即说道,“我心里有数。”   皇帝想要册封一个和离过的女子,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封号,或许只是个小小的才人,但那也是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林瑶看的透彻,也想的明白,她和皇帝之间能走到今日, 绝对不是因为这种名分的缘故。   来宣读圣旨的人是许公公,林瑶也认识,是皇帝另外一个得用的太监,他挺着胸,耷拉着眼皮瞧着远处,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结果看到林瑶过来,顿时就眉开眼笑的,露出巴结的神态来,和之前全然不同。   “哎呦,林夫人,您可算来了。”   一时说了几句客套话,许公公就让人摆了香案读了圣旨。   等着林瑶听完,一时有些惊异。   ***   晚上赵恒在回别院的路上,神色严肃,时不时的会盯着马车外看半天,熟知皇帝性情的李苋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是皇帝有些紧张的神态。   好一会儿,赵恒道,“该是接到了圣旨了吧?”   早上就让王公公送下去了,这会儿肯定已经领旨了,皇帝为什么又非要问这个?只是突然间,李苋转念一想,难道皇帝觉得这个册封不好?   一个和离女,虽然给皇帝开枝散叶,十分的有功,但是按照她的出身,能升个妃位就已经是顶天了,皇帝为什么还会不安?   难道说他想册封林瑶为后?   李苋越想越是吃惊,小心翼翼试探的询问道,“林夫人的性情您也知道,她向来不在乎这这些身外虚名。”   果然看到皇帝神色缓了缓,说道,“你说的是,阿瑶从来不不在乎这些。”说完那目光里全是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李苋是彻底无语了,原来皇帝真的准备册封林瑶为后,不过显然这会儿并不合适,朝臣们,包括首辅大人在内,能同意的原因就是因为只是一个妃位,皇后可是一国之母,这分量自然是后妃不同。   到了别院里林瑶正在给小儿子喂饭,虽然有不少仆妇,但是林瑶却很喜欢亲力亲为,大概是因为期盼了太久,就觉得养育孩子是十分快乐的事情,乐在其中。   “夫人,三爷来了!”   林瑶一回头就看到赵恒,脸上笑容就止不住了,把碗丢给婆子,让婆子继续喂。   赵恒在屏风后面换衣裳就看到林瑶走进来,然后一下子就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胸膛上,说道,“三爷,我真高兴。”   赵恒也笑了,轻轻的抚着林瑶的鬓发,满目的柔情,说道,“收拾收拾就入宫去吧,我给你挑了个靠近御花园的地方住,离朕的住处也近。”   不过赵恒觉得,林瑶要是入了宫,他大抵是不愿意自己一个人住在养心殿的,多半时间都会在林瑶住的永坤宫里。   两个人说了许久的话,差不多把入宫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赵恒走后,林瑶就吩咐众人收拾行囊准备入宫,她环顾了下四周,说起来一开始到这里来住是因为无奈,只是住到后面就越发的喜欢上了这里,远离闹市,景色怡然,和皇帝的种种过往,三个孩子也都生在这里,充满了美好的回忆,   茂春见林瑶舍不得,说道,“夫人,咱们以后还可以过来玩。”   林瑶想起宫中的规矩来,还有太后的不善,想着近几年多半很难了,但是为了孩子们,无论多么艰难,她肯定要入宫的,赵天赐也才不到七岁呀,正需要她在身边照顾的时候。   见林瑶不说话,茂春马上就明白了,改口安慰道,“夫人,入了宫就可以日日见到大少爷了,这下夫人也能放心了。”   “是啊。”   和仆妇说说笑笑,收拾了几日,很快就弄好了,到了入宫的日子,却突然看到李苋急匆匆的过来。   林瑶见到李苋为难的神色就知道不妥当了,果然听他说道,“夫人,太后娘娘又病了。”随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林瑶,“陛下的意思是这会儿忙,叫您暂时还是住在别院里。”   林瑶知道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问道,“是太后娘娘不同意吗?”   李苋苦着脸,说道,“夫人,奴婢不敢说。”   林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件事多半还是太后娘娘在阻挠,甚至为了不让她入宫…… 她不想恶意揣测,但是居然恰好在这个时候生病了,也太显而易见了。   赵恒想要她入宫,但要是太后因为这件事病了,也就很难坚持了。   林瑶想了想说道,“您跟三爷说,叫他放心,我什么时候入宫都行。”   李苋心中叹气,说道,“奴婢知晓了,一定会转告陛下。”   林瑶见李苋要走,说道,“我做了一些干肉末,你帮我送给太后娘娘吧,这会儿生病了最是没胃口,把这东西洒在白粥上,既有味道还能补身体。”   “哎呦,您做的,太后娘娘肯定爱吃,那奴婢就拿着了。”李苋见林瑶并没有因为太后反对而生出反感来,还送了吃食,顿时就觉得林瑶这气度,旁人真是比不了。   林瑶叫茂春拿了干肉末给李苋,李苋接过来发现当真是不少,知道里面一半是给皇长子预备的,就想着当真是可怜父母心。   “这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林瑶笑着说了做法,“就上次李总管不是送了不少猪肉来?一时吃不完,原本想着腌了做腊肉,但是库房已经存了不少,就想着换个吃法,一开始准备做干肉条的,却发现吃起来费力,最后就做成了这个干肉末,洒在白粥上,平安可最爱吃了。”又道,“太后娘娘口味清淡,里面用红绸缎包着的这一份做了清淡一点,另一份蓝色绸缎的正常的味道。”   “林夫人费心了。”   李苋和林瑶寒暄了几句,林瑶又问了问太后的病情,就回去了。   最后李苋连口茶水都没喝就往回赶,因为李苋知道,皇帝这会儿肯定着急要听回信儿,主要是皇帝怕林氏伤心。   等着李苋走后,大家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十分的压抑,林瑶显然是失望的,但是很快就想开了,摆了摆手说道,“好事多磨,把东西都归档了吧。”   好家伙,费了几天收拾好的行囊又要拆回去了,也真是磨人。   茂春小心翼翼的陪着林瑶,倒也不感多说,林瑶却道,“你不用安慰我,三爷有那样的心我已经很知足了,我这样的身份,入宫这件事急不来。”随即说起太后的口味来,道,“一般年纪越大,口味应该更重才是,太后娘娘却是吃不得重口。”   林瑶也是后面发现的,这几年因为赵天赐也在宫里,她没少往里面送东西,自然也会准备太后那份儿,有一次听赵天赐说,太后娘娘每次吃完都要喝不少茶水,林瑶就大约知道味道有些重了,特意做的清淡了一点,果然让太后很满意。   再后来索性就分开做了,太后虽然从来没夸赞过林瑶,倒也来者不拒。   茂春见林瑶倒也不提入宫的事情,松了一口气,顺着林瑶说道,“太后娘娘之前一直吃的清淡吧?”   林瑶道,“倒也不是,听陛下说过,以前太后最喜欢吃酸辣味的菜肴,后来就不爱吃了。”   茂春这些年来倒是渐渐喜欢上了学医,也不用人催了,自己开始看书,偶尔还会给人看诊,但都是风寒之类的小症。   听了林瑶的话,就说道,“夫人,就上次师父给我看过一本医书,是一本前朝郎中的见闻手抄本,里面就说这个郎中曾经遇到一个病人突然改了口味,后来发现是被人下了毒。”   林瑶道,“莫要乱说,这宫里谁能给太后娘娘下毒?”   茂春怕是说错了话了,毕竟是太后,也不是她能说的人,马上就道,“也是,奴婢也就是这么一说……”   这会儿皇帝正在给太后喂药,太后却不肯吃,说道,“你让我死了算了,反正早就嫌我碍眼了不是?挡着你和林氏的好事了!”   “母后!”   皇帝觉得太后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但是看到太后憔悴的面容,这些年来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上次撞见太后染发前的模样,几乎全白了,看着格外的叫人难受。   好一会儿,皇帝压住了怒意,说道,“朕已经让林氏回去了。”   太后神色这才缓了缓,但还是说道,“我反正快死了,今天不行,明天呢?你得答应我把任慈立为新后!”   一旁正在给太后擦汗的任慈,差一点酒吧手上的帕子丢在地上,急道,“娘娘,小女受不起,您不要再为难陛下了。”   “你才貌双全,出身不凡,又有什么受不起?”太后又对皇帝说道,“你以前不喜欢襄阳郡主,是她品行不端,那就算了,但是任慈你也是看到了,到底是什么人品性情,你觉得她也配不上你?”   皇帝这些年来对任慈也是渐渐的改观,觉得倒是少见的出淤泥而不染,但是这不等于要立她为后,在他心里那个位置是林氏的。   他和林瑶相濡以沫,又是一起养育了三个孩子,早就成了不能割舍的另一半。   太后觉得皇帝既然不厌烦任慈,加上她这会儿病的不轻,他总是不会拒绝,因为皇帝不可能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气死亲娘不是?   谁知道让人意外的是,皇帝却道,“母后,林氏可以暂时不入宫,但是这皇后道却不能随意册封。”   “什么叫随意?好呀,我看你是想看着我死在你前面不是?”原本这几年母子俩一直都在彼此试探较量,但到底还是母子,不愿意撕破脸,表面看着倒也安稳,但其实内里波涛汹涌的很。   这一次,太后看到赵恒想办法说服了朝臣,册封了林氏,顿时就生出危机感来,她以为不可能的阻碍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所以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皇帝立任慈为后的。   “母后,儿子什么都可以答应您,但是这件事绝对不行。”皇帝道。   一时两个人之间陷入了僵局,谁也没想到,皇帝居然坚持不肯立后,两个人吵起来,太后还会把药洒在皇帝是脸上,但就是这样,皇帝也没有松动一分。   眼看太后的病越来越重,太医们都慌了。   皇帝心烦的不行,却又找不到办法,见太后喝药后睡了过去,就走到了院子里准备喘一口气,他已经衣不解带的伺候了好几日,整个人都非常的疲惫。   正在院子里看太后种的茶花,那花香芬芳,倒也怡人,渐渐的让他放松了几分,忽然间就听到了后面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居然是任慈。   任慈和其他想要攀附上他的女子不同,只要他在就会避嫌,偶尔在一个屋里,那也是喂药的时候,实在是走不开,不过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倒也没什么。   这也是让皇帝对她改观的原因。   说起来两个人算是表兄妹,要是任慈在京城里长大,想来也是十分亲厚的关系了。   任慈马上就低下头来,说道,“陛下从早上就没喝过一口水了。”说着叫宫女端来茶水,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皇帝还真是渴了,坐在了石凳上,举起茶水喝了一口,那温度刚刚好,可见任慈的心意,他知道任慈不会莫名凑上来,肯定是有事,说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任慈踌躇了下,道,“小女实在是不忍心看着陛下和娘娘为了立后的事情反目,而太后娘娘属意的人选还是小女,这让小女更是有些羞愧。”   皇帝倒也不讨厌任慈,说道,“不是你,也是旁人,她就是不会让朕如意而已。”提起前面两任皇后,皇帝多少也是有怨言的。   任慈自然是不敢再皇帝前面议论太后,只当没有听到这个抱怨,说道,“小女有个想法,不知道……”   皇帝的目光突然间就目光锐利了起来,他心中想着,果然,就算是看着如何不在乎权势富贵的任慈,到底也躲不过?   结果听任慈说道,“陛下,承蒙太后娘娘青眼,抬举小女,让小女心中感激万分,自从祖父过世之后,太后娘娘一直对我视如己出,小女当真不如到如何报答,但是立后这件事却是万万不可。”   “你就没想过?”   “这宫里,德妃娘娘跟着陛下最久,而林夫人也给陛下诞下了二子一女,都是有功劳之人,怎么也轮不到小女呀,而且小女何德何能坐上那个位置?”任慈苦笑。   皇帝这才点头,任慈见了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这件事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您早上也听太医说了,这病最是怕郁结于心…… 小女斗胆说一句,您和太后都各退一步,不如立了德妃如何?她在宫里许久,又诞下三公主,这些年也来勤勤恳恳的。”   任慈说完再去看皇帝,见他紧皱眉头,显然觉得不妥,心中忍不住叹气,别看皇帝只封了林瑶一个妃位,但看这神态,显然这后卫是为她以后准备的。   皇帝没有松口,任慈自然也不敢继续询问。   另一边宫女春芝拿了一个食盒过来,见屋内无人,那药炉却是要熄灭了,赶忙把食盒放在一旁,急火火的去添了炭火,正弄好就看到吕嬷嬷沉着脸走了进来。   吕嬷嬷说道,“放肆,这是娘娘的药炉,是你能动的?”   碧落吓了一跳,慌张的解释道,“是膳房叫奴婢送了嬷嬷的午膳来,结果进来却是没有人在,又看炉子要熄了,这才自作主张的添炭,还请嬷嬷恕罪。”   吕嬷嬷看了眼药炉子,道,“谁放你进来的?”   这话刚说完就看到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哭道,“姑姑,我刚尿急走开了,您别生气呀,碧落您也是知道的,从入宫开始就在咱们宫里,都知根知底的。”   吕嬷嬷冷着脸道,“你不是尿急,是又去玩了两把吧?”   这宫里寂寞,许多人都喜欢凑在一起玩骰子,小太监最近迷上了这个,时不时会走开,吕嬷嬷气的脸色铁青,骂道,“这可是给太后娘娘熬药,万一有人做了手脚,你担得起”   小太监觉得吕嬷嬷大题小做,加上跟她关系亲厚,顶了一句,说道,“能在这寿阳宫里的都是自己人,旁人又进不来,更不能到这后院来不是,您也太大惊小怪了。”   吕嬷嬷气的打了小太监一个巴掌,又想起这是自己远方亲戚,倒也忍了下来,说道,“给我把门守好,要是再让人进来看我不打死你。”随即进了药房内,把熬了半个时辰的药给倒掉了,重新熬制。   碧落和小太监都受了罚,跪在小厨房门口,头顶着大太阳热的很,小太监道,“不就进去添柴了,至于这么紧张?难道还有人要害太后娘娘不成?”   碧落气他玩忽职守,不然也不会把她牵连进来,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说道,“太后娘娘的药,你以为谁都能碰?”   “但是也太紧张了吧?”   “嘘,别说了,你仗着吕嬷嬷沾亲带故的,可以随意放肆,我可不行。”   “哎呦,碧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   皇帝歇了一会儿,就又回了内室,太后正熟睡,她面色憔悴,呈现久病之态,因着病了许久,没来得及染发,显出白发来,看的皇帝很是心酸,安静的坐在了床沿边上。   突然间太后睁开了眼睛,随后咳嗽了起来。   任慈正端了药进来,忽然间就看到皇帝脸色发白的喊道,“来人,去喊御医。”任慈吓了一跳,再去看皇帝,见他手里捏着带血的帕子,也是惊的不行。   ***   终于等到赵天赐沐休的日子,林瑶给几个孩子熬了绿豆汤,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玩耍,赵婉蓉最近在学琴,虽然谈不成曲,但是拨弄两下还是会的。   林瑶笑着接过,随意弹奏了一起,几个孩子很是捧场,但那热闹的气氛也是一时的,不过一会儿赵天赐有愁眉苦脸了起来。   “娘,如果德妃娘娘成了皇后,那我以后就要喊她母后了。”   林瑶却道,“难道你喊她一声母后,心里就没娘了吗?”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忘了娘。”赵天赐急急的说道。   太后娘娘咳血,皇帝无奈,同意了任慈的提议,别说任慈还是有几分本事,倒真是说服了太后,最后立德妃为后,但是也有个条件,要立任慈为贤妃。   皇帝问了任慈的意愿,任慈说想要一直伺候太后,这倒是一句孝顺的话了,太后对她也不俗,可见也是个知感恩的人,自古以来,这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孝顺父母,这才头等重要的,也不怪乎皇帝一直被太后拿捏婚事。   任慈说了这话,皇帝倒也不好反驳,毕竟太后这会儿当真是离不开任慈了。   这件事就这般定了下来。   林瑶抱住了赵天赐,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才安抚住了他的情绪,只是她目光里却是有了几分黯然。   皇帝到底还是有了新人。   其实赵天赐心里还是不舒服,他们都说宫里终于有了新人,任慈又美貌年轻,林瑶依然也是美貌出尘,但又如何比的上新人?   赵天赐听了很不舒服,但是这话他不敢跟林瑶说,怕是母亲伤心。   他原本还有些喜欢任慈,这会儿却是厌烦了起来,在他眼里,谁都比不上林瑶,父皇就该是和母亲在一起才是。   先册封德妃,倒也没有人反对,德妃资历最深,又诞下三公主,算是比较合适的人选了。   册封了德妃之后就是册封任慈了。   因着太后病重,这册封仪式都从简,但就是这样,也是让德妃高兴地如同做梦一般,她拉着任慈的手说道,“好妹妹,这都亏了你。”说着几乎要落下泪来,女儿一直生病,眼看一日不如一日,她心痛如绞,皇帝又待她淡淡的,这几年就没在她屋里歇过,她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任慈道,“谢我做什么,还不是姐姐贤良淑德,秀外慧中,一直都勤勤恳恳的,大家都看在眼里,无论太后娘娘还是陛下,都十分的赞同,这才水到渠成而已。”   这话说得十分真诚,倒是让德妃更加的感动了,说道,“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   因着着急,早上办了册封仪式,下午就给任慈拿了贤妃的金印,又御赐了景阳宫,算是结束了。   皇帝去看太后,太后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不管如何,看到这样的太后皇帝终于觉得值得了,太后道,“你来我这里做什么?该好好谢谢任慈才是。”又道,“皇后要照顾三公主,倒也走不开,但是任慈才刚被册封,你总该去看看才是。”   皇帝当然懂太后的意思,她这是要让他宠幸任慈。   ***   晚上,林瑶坐在亭子认真的练字,旁边摆着一本字帖,正是皇帝之前送她的,她写了许久,旁边写好在纸张垒的很高,可见她写了许久了。   曹嬷嬷和茂春在一旁站着,却都不敢言语,茂春悄声说道,“陛下不会真的临幸了那位贤妃吧?”   曹嬷嬷叹气,说道,“这要是寻常人家,还有余地,也有许多人一辈子没有纳妾,夫妻和美的过日子的,但是偏偏是三爷是当今陛下,身份不同,夫人虽然心里难受,却也说不出不让三爷宠幸其他女子的话来。”   茂春顿时就难过了起来,道,“我觉得三爷不会的。”   “你还是不了解男人,有那年轻美貌的女子凑上来,又如何不会享用?”曹嬷嬷带着几分不忿说道。   “嘘…… 夫人看过来了。”   茂春顿时不敢言语了,见林瑶望过来,赶忙凑过去,说道,“夫人,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奴婢给您揉揉肩膀?”   林瑶道,“不用,好像有人来了。”   “什么人?”   夜色中,李苋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人,穿着寻常的菖蒲纹长袍,那宽大的袖子划出漂亮的弧线来,夜色朦胧,看不清楚,但是依稀能感觉到来人的挺拔身姿和出众的气质。   “三爷?”林瑶放下笔去看,果然是赵恒。   赵恒笑吟吟的说道,“今天才抽空出来。”又指了指亭子里的字帖,说道,“这么晚了还在练字?”   “您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了?”   赵恒揽着林瑶去了亭子里,见那字写歪了好几个,忍不住笑,道,“这是怎么了?都写歪了?”然后促狭的去看林瑶。   林瑶又窘迫又觉得委屈,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让她觉得难以适应,名分也罢,聚少离多也罢,这些都可以理解,唯独有了新人这件事让她心里失去了从容。   “怎么哭了?”赵恒原本调侃了几句,见林瑶红了眼圈,倒也不敢再说了,手足无措的拿出帕子来给她拭泪。   在赵恒的印象中,林瑶一向果敢,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失态。   赵恒道,“莫哭了,朕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两个人抱在一起,不知道赵恒说了什么林瑶终于破涕为笑,在一旁看着的着急的茂春和曹嬷嬷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一旁的李苋无奈的说道,“本来今日要歇在贤妃处的,但是陛下跟贤妃寒暄了几句就非要出宫来,大概是怕夫人难过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自从看到林瑶哭后,赵恒连话都鲜少跟贤妃说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八月底,却没有秋季的凉爽,反而有了秋老虎的炎热,厨房里依然备着解暑的绿豆汤。   林瑶已经很少去林记了,三个孩子已经耗光了她的时间,她苦笑着对茂春说道,“也怪不得男主外女主内,这有了孩子当真是抽不开身。”   茂春心疼的说道,“还不是夫人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的。”   林瑶一想也是,却道,“我一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把一碗水端平,老大小时候给他缝衣裳,喂饭,教他写字玩耍,不能有了老二就因为忙不过来,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仆妇。”   茂春就是心疼林瑶,但是不得不说,林瑶这一碗水端平,倒真是有些不同,孩子们还小,自然会拌嘴吵架,但是平日三个孩子们却格外的亲密无间。   “收拾下出门吧。”   这个时候出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林瑶先叫人喊了赵婉蓉过来交代半天,赵婉蓉拍了拍胸脯说道,“娘,我还会照顾好弟弟的,您去忙吧。”   赵平安其实舍不得母亲,但是他也很喜欢姐姐,见姐姐陪自己玩,马上就忘了凑了过去撒娇,讨好赵婉蓉。   林瑶心中欣慰,摸了摸两个人孩子的头就出门去了。   宫里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谁都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让德妃坐上了中宫的位置,至于林瑶的册封,太后也默认了,但是想着太后还病着,加上皇帝怕是林瑶伤心,毕竟这一下子就册封了三人,就准备缓一缓再入宫,这才有了这空闲的时候。   去了林记,比起以往要冷清许多,天气炎热,正是火锅的淡季,不过还有烤鸭,凉面,还有林瑶后面做的酸汤面之类的,倒也有不少的熟客。   高掌柜这些年倒是越过越是精神,夫人又给他添了个小儿子,可是高兴地不行,见到林瑶顿时就站了起来,显得很是恭敬,之前他就知道林瑶和皇帝关系不浅,但是那会儿还没名分,这会儿却已经是正经的册封了。   林瑶见高掌柜要跪不跪,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就笑着说道,“在外面可不用这般行礼了。”   高掌柜见林瑶说的认真,想想她的性情,这话也是不是客气话,半弯的腰身又挺直了,道,“那小的就给夫人鞠个躬。”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高掌柜的说道,“夫人,有个贵客一直在等您。”   “什么贵客?”   林瑶很是好奇,跟着高掌柜去了二楼的雅间,一推开门就看到许久不见得云付,自从上次闯了祸,加上林瑶忙着带孩子,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一直都没见上面,但是云付很惦记林瑶,这几年虽然在西北,但是都会寄了东西过来。   林瑶很喜欢吃西北那边的葡萄干,云付就每年都寄过来。   云付见到林瑶有些不知所措,大抵还想起了闯的祸,直接就藏在了桌子底下,林瑶看着又好气又好笑,道,“六爷不是都当爹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三年前云付就成了亲,那娘子和林瑶也有些关系,正是白芜少主贺莱汌的妹妹贺莲,说起这桩婚事,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白芜人举行圣火节的时候,作为女祭司的贺莲要主持庆典,然后会习俗在众人中选择下一个女祭司父亲的人选,就是要找个男人,之前一直没有看上眼的,倒也过去了,这一次却一眼就看中了云付。   云付和容貌,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西北,那都是没的说,想来也是美貌惹的祸。   云付自然不肯,闹了一场,再后来,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让贺莲有了身孕,十个月后诞下了一个女婴,正是云付的女儿,也是下一任的女祭司。   白芜人的女祭司是世袭制度。   提起这件事云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林瑶问道,“孩子三岁了吧这一次带回京城了吗?国公夫人可是一直惦记着,想要看看呢。”   提起自己的女儿,云付目光里就充满了像是春日阳光一般的温柔,道,“带过来了,我娘带着呢。”   林瑶就说起赵婉蓉来,“和我们婉容也是差不多的岁数,倒是可以一起玩。”   说起孩子们,都是初为人父,云付和林瑶就侃侃而谈,可以看出来云付很疼自己的女儿,或许这个孩子来的意外,但是云付却是个称职的父亲。   聊了许久孩子经,点的酸汤面就上来了,上面放着切好的胡瓜丝,煎荷包蛋,还有一勺子红艳艳的辣椒酱,绿的胡瓜配着黄白相间的鸡蛋,倒是看着十分的可口,等着入口   “阿瑶做的饭菜就是不一样,太好吃了,呜呜呜。”   林瑶看云付真的快哭了,简直哭笑不得,不过云付向来喜爱美食,能有这种触动倒也不是夸张的做戏,记得当初就为了吃一口羊肉□□的事情。   “那就多吃点。”   “我已经连着来三天了,还没吃腻歪呢!”   林瑶忍不住笑,说道,“我跟你掌柜的说下,只要你来了就给你备着这面。”   两个人正闲聊这会儿,就看见高掌柜领着一对母女过来,林瑶一看就愣住了,眼前这个女子穿着一件几乎拖地的白绸的长裙,腰上系着一件印染的围裙,长发编成了小辫子束成了一个长鬓,戴着用绿松石和蜜蜡编成的发绳。   身材丰腴婀娜,五官轮廓很深,或许是长期在西北的缘故,肤色并不白,但有种健康的小麦色,但这都掩盖不住她和中原不同的异域美貌来,居然是个少见的美人!   女子牵着女童,她和女子有几分神似,但是更多的则是和云付的相似的相貌,细致的如画的眉眼,澄清的眼眸,红嘟嘟的嘴唇,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云付见到贺莲,道,“你怎么来了?”一副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但是看到女儿的时候,脸上却马上带出笑容来,说道,“乖女儿,抱抱。”   女童熟门熟路的趴到了云付的怀里,一见就可以看出云付平日里十分疼爱这个女儿,一家人凑一起,十分的登对。   ***   太后的病情越来越稳当,水患的事情也告一段落,皇帝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这会儿上面结满了葡萄,圆润饱满,看着就十分的可口。   但是这葡萄远没有西域运来的甜,一般都是摘了之后做成果酿酒。   赵平安非要吃这个葡萄,林瑶就喊了人过来剪了一串,结果赵平安吃了一个就酸要哭了起来,把林瑶逗的不行,一边用帕子给他擦嘴,一边道,“这下知道不好吃了吧?”   赵平安委屈的趴在林瑶的胸口,林瑶一边心疼一边忍不住又想笑。   赵恒在一旁笑看着喝茶,大抵是吃的难受,又被母亲哄了下,也到了午觉的时候,赵平安就犯困了起来,林瑶喊了乳母过来抱走了孩子。   一时只剩下两个人,有了孩子之后,两个人鲜少有这么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赵恒问起赵婉蓉来,“婉容呢?”   “带着如月去荡秋千去了。”   云如月正是云付的女儿,和赵婉蓉倒是意外的合拍。   赵恒点头,求俄方徐徐的,远处怡人的山景,空气中还带着莫名的花香,安静二惬意正是别院的生活。   但是他总是离不开她,赵恒随即把茶杯放了下来,说道,“母后已经可以下床走了,饭也吃的好。”   能会下饭就说明快要治愈了。   林瑶点头,见赵恒继续说道,“是该入宫了。”   “嗯,我听三爷的。”林瑶话虽然这般说,但是目光里还是带着几分留念。   赵恒握住了林瑶的手,说道,“以后还可以回来玩。”说着就站起来坐了过去,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林瑶顺势依偎了过去。   两个人相濡以沫多年,很多话早就不需要言语了。   其实之前林瑶就已经开始收拾了,也就是再把常用地东西弄一弄就行了,而且很多东西也带不进去,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   林瑶正指使丫鬟收拾箱笼,突然间看到赵恒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说道,“朕现在要马上回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   林瑶知道除非是什么大事,不然赵恒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果然听赵恒说道,“母后突然病危了。”   “什么?”   赵恒看了眼林瑶,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就说道,“你今天就先跟我入宫去,母后一直病着,你不在身边也是事儿。”   林瑶知道赵恒的意思,太后病危,她不去看,旁人会说她薄情寡义,但是看到赵恒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发颤,又有些明白,他这会儿艰难,也希望她能陪在身边。   两个孩子是带不进去了,好在还有林父和林母在,倒也不用太担心,林瑶拿了几件常用的东西就跟着赵恒上了马车。   一路上赵恒都没有说话,两个人手始终紧紧的握在一起,进了宫直奔太后的住处,刚进去就闻到了浓重药味,太后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旁边还有一摊来不及收拾的血,显然是又咳血了。   皇帝沉着脸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强忍着泪水,说道,“早上还好好的,妾身请安的时候精神的很,到了晚上突然间就咳血了。”   太医过来诊脉,皱着眉都不敢说话,皇帝吼了几句这才战战兢兢的说道,“陛下,太后娘娘一直都有头疾,加上年迈…… 微臣恐慌。”   这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暗示太后不行了。   皇帝突然间就怒目相视,骂道,“没用的东西,朕要你们何用?来人给朕拖出去,杖责一百!”   一时几个太监过来,就拽住了两位太医往外走,两个人直接就瘫了,林瑶虽然不懂宫里的规矩,但是也知道,平时责罚也就是二三十个棍子,一百个棍子下去,人就没了。   蔡御医心如死灰,突然间就看到了林瑶,带着对求生的渴望,朝着林瑶望了过去,道,“娘娘……”   林瑶也认出他来,踌躇了下,还是凑到皇帝跟前说道,“陛下…… ,太后娘娘昏迷不醒,就算是问责也该是等着娘娘醒来后不是?这会儿正是用人之际,而且两位太医一直给娘娘诊治,最是了解病情呀。”   皇后诧异的看了眼林瑶,她跟着皇帝最久,最是了解他的心情,鲜少发怒,但是一旦生起气来,那是谁都挡不住的,这林氏不是说很有手段?毕竟一个和离女把皇帝牢牢的抓在手心里,还为此让皇帝和太后闹翻,想来不简单,谁知道居然做这样的蠢事。   难道她是想用这种方式示威?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皇后心中冷笑,觉得林瑶马上就要明白,受宠是一回事儿,不识大体又是一回事儿,不是什么话都可以插嘴的。   林瑶这话一出,顿时就觉得空气突然凝滞,任贤妃见皇帝紧绷着身子,赶忙开口说道,“陛下,珍妃姐姐也是太过心善而已。”   皇帝显然正在气头上,想要发火,但是一转头就看到林瑶担忧的目光来,那些个狠话一下子就梗住了,一个字也说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皇后一下子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时只觉得心里酸的翻江倒海的,任贤妃也是深深的看了几眼林瑶。   那太监就放开了两位太医,太医感激的不行,不过很快大家就没空想这个了,因为太后发出微弱的声音,醒了过来,一行人赶忙围拢过去看。   床边位置那么点,人却很多,皇后原本也想凑过去但是发现皇帝已经拉着林瑶过去,弄的她没了位置,一下子就觉得不是滋味。   林瑶是被皇帝拉过去的,原本她觉得不太合适,毕竟在宫里皇后才是能站在皇帝身边的女人,但是皇帝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手指还微微的发颤,她就知道皇帝心里很急,大抵人在最脆弱的时候,都是想要和自己最亲密的人在一起。   林瑶柔声道,“陛下,不要急。”   林瑶没想到这一入宫就是三天,而这几日连院子里都没出去,累了就在旁边的厢房里歇了一会儿。   太后的病情时好时坏,皇帝三日都没有合眼了,可见他的担忧,再如何,那都是他的母亲,或许怨恨过,也有过不满,但是到了性命危机的时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蔡太医因为林瑶的缘故,倒是逃过了一节,自然对林瑶很是感激,中午的时候找到林瑶说道,“娘娘,太后娘娘光是喂药也不成,身体受不住。”   “你的意思是要用膳不是?”   “喝点米粥也行呀。”   林瑶知道蔡太医说得对,就去找皇帝说了这件事,“娘娘爱吃我的菜,我去厨房熬个肉粥来,能吃上一口也是好。”   赵恒自然同意,说道,“就是要劳烦你了。”   林瑶道,“熬粥又不累!”   赵恒怕是林瑶不熟悉,喊了李苋陪着她去,寿阳宫里就有小厨房,倒也不用去御膳房,小厨房的厨子本想自己来,但是见林瑶真的下手,表面上虽然恭敬,但是心里却是鄙夷,他可是见多了,为了争宠要亲自下厨房做菜的,但是又有几个做得好?一会儿还不是要他来收拾烂摊子?   结果就这会儿,林瑶却是熟练淘米,上锅,随后把洗净的猪肉放在粘板上,手中握住刀柄,手起刀落,十分的麻利轻快,不过片刻就发现那些肉变成了肉末,咦,这刀工可不是一般人呀?   这珍妃当真是有些本事啊,等着林瑶准备鲍鱼,肉丸子等配料,而那么多配料只是为了做出一口调味的汤汁的时候,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问道,“娘娘,您这是学过吧?师从于……”   “向家菜。”   “果然是向家菜!”那厨子突然就露出恭敬的神色来,没有了之前的敷衍,按照林瑶的吩咐,认认真真的给她打下手。   新米熬出来,加入之前用配菜做出来的汤汁,一下子就有了味道,那厨子尝了一口,忍不住佩服的说道,“果然家向家菜立有名的十八鲜粥,名不虚传,只是……”   林瑶道,“口味有点淡不是?”   厨子有点怕林瑶生气,林瑶却道,“太后娘娘吃的要清淡一些。”   “奴婢一时倒忘记了。”   等着林瑶拿着粥进去,太后刚好醒了,也是到了饭点,太后一般都喜欢吃御膳房的菜,小厨房倒不常用,也怪不得那厨子不熟悉口味。   林瑶怕太后娘娘见她不喜,就让皇帝去喂,一时皇后看着皱眉,道,“怎么能让陛下做这种事?”   任贤妃打圆场说道,“我年纪最小,让我来喂吧。”   皇帝冷冷的扫了眼皇后,从林瑶手里接过粥碗,说道,“朕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在母后前面也只是她的孩子,难道连伺候母亲喂粥都要摆架子?”   皇后顿时不敢说话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但是看到林瑶和皇帝之间的默契,心里就生出季嫉妒来,其实说完她自己也后悔了。   太后听到争吵朝这边望了过来,皇帝马上就凑了过去,说道,“母后,您先喝点粥吧。”   太后自然看到了林瑶,但是见她站在最后面,倒也识相,也就不看了,主要是病得厉害,隔着几日没有吃东西,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没胃口。”   “您尝尝看。”皇帝对林瑶的厨艺还是有自信的,盛了一勺送到了太后跟前,太后本想拒绝,但是等着闻到那粥的味道,忍不住吃了一口,鲜香滑嫩,入口即化,太后顿时就来了精神,喝了下半碗。   皇帝自然高兴坏了,因着喝了粥,太后一下子就精神多了,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大家看林瑶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赞赏。   太后一边擦嘴,一边却冷哼着泼水说道,“就是做的咸一点。”   等着从内室出来,皇帝就安慰林瑶说道,“母后病的难受,难免口不择言,要真是口味不对,她也不会吃那么多不是?”   从刚才开始林瑶的神色就不对,皇帝还以为太后的话让她伤心,结果林瑶却答非所问的说道,“陛下,我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但是这件事却是有些不太寻常……”   “你是说太后可能是?”   “陛下您知道我的,在做菜的口味上,我是不会错的,但是太后娘娘却说重了…… 说明这味觉又变淡了。”   皇帝皱眉,仔细想了想,说道,“久病之后,口味变淡清淡也不是没有过。”   “那或许是我多想了。”   林瑶想想也觉得或许是多虑了,毕竟生病的时候很容易改变口味,主要是当时茂春那么一说,她又去查看了那本医书,发现确实是有其事,这才怀疑了起来。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内室。   李苋在后面跟着,毕竟是皇帝的心腹,自然也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心里忍不住想着,这话也就是林瑶说,要是换成了里面另外几个人,陛下可就不是这反映了。   这林氏当真是和旁人不同。   一晃眼过去了半个月,太后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甚至暗示皇帝要安排后事了。   夜里,太后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睡在旁边的皇后一下就醒了,“母后,您是要喝水吗?”   太后摇了摇头,看了眼一旁的吕嬷嬷对着皇后说道,“你先去。”   皇后知道这是太后有话对吕嬷嬷单独说,虽然心里好奇死了,但表面上却是不敢表露,恭敬的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皇后刚出来就看到身后的门被吕嬷嬷合上了,心中一下子就觉得不太舒服,这意思好像是她会偷听一般的。   等着屋内没了旁人,太后道,“我瞧着这一次是抗不过去了。”   吕嬷嬷听了忍不住强忍着泪水,却是不敢太后前面哭,“娘娘,太医不都说好多了,您可不要乱说,不是说还要等着看到大皇子娶妻不是?”   太后一听这话,露出几分向往的神色来,那大皇子赵天赐是太后的心头肉,自然是希望看着他长达,但是想想自己的病情,眼神又黯然了下来,说道,“恐怕来不及了。”随即又指了指小佛堂的方向说道,“先送她上路吧。”   吕嬷嬷一惊,说道,“娘娘……”   太后面色一冷,说道,“快去。”   吕嬷嬷不敢有异议,找了两个心腹宫女就去了小佛堂,推开暗门进入了下面……   不过半个时辰,吕嬷嬷去而复返,太后皱眉,说道,“断气了?”   “是。”吕嬷嬷点头,只是脸上带着几分惊惧,说道,“娘娘,她说…… 要是她死了,要整个皇宫陪葬。”   “她敢!”   吕嬷嬷见太后因为太过激动而咳嗽,赶忙上前给她揉背,太后气的忍不住骂了句,“贱货,还当自己是贵妃呢,现在她死不死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还想吓唬我?”话虽然这样说,但是神态明显带着几分紧张。   太后担心的其实是赵天赐,要是赵天赐有个什么……   吕嬷嬷说道,“太后您不要担心,人都死了,还能起什么风浪?”   “你说的是。。”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当天晚上太后还是没睡安稳,特别是担心赵天赐,特意让人把孩子喊到跟前,只有看到赵天赐这才觉得安心了许多。   赵天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陪着太后,歇在了隔壁的侧屋里,好在林瑶也在,这让他安心了下来,好像看到母亲就没有任何的烦恼。   这之后过了两天都是静悄悄的,林瑶惦记家中的孩子,皇帝也觉得太后这一次有些凶险,还是先让林瑶回去一趟才放心。   皇后其实有些不满,入了宫的女人,如何能随意的回家去?这林氏根本不守宫规,但是公主和黄次子还在别院里,加上皇帝特许,她要是在说点什么就显得小气了。   之前就因为提点过林瑶被皇帝不喜,她原本就没有宠爱,全靠着太后和皇帝为了册封林氏打擂台,这才渔翁得利的,实在是不敢造次。   但是她虽然不能反对,脸上却是没有笑模样,倒是任贤妃,还给林瑶带了一些孩子们爱吃的糖,比起皇后落落大方的多。   林瑶上了马车,越是靠近别院越是心里焦躁,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孩子们那么久,期间茂春入宫说过孩子们的情况,说赵平安倒是哭过几次,但是赵婉蓉一带他玩就忘了这件事,两个孩子倒也十分的听话。   可是林瑶心里还是惦记的不行,做了母亲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牵挂自己的孩子。   林瑶到了别院,刚下了马车,就看到两个人孩子朝着跑过来,她弯下腰一左一右的抱着,只觉得胸口空落落的都被填满了。   赵平安性格比较安静,难得哭着鼻子嚷嚷道,“娘,呜呜呜。”   赵婉蓉到没有说话,林瑶低头一看,孩子眼角也挂着泪珠呢,大概是觉得自己是姐姐,就不应该跟着弟弟哭,有些丢脸。   林瑶摸了摸赵婉蓉的头说道,“娘都知道了,说你一直照顾弟弟,我们婉容可真厉害。”   赵婉蓉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哭道,“娘……”   林瑶抱着赵平安,牵着赵婉蓉回了屋子,晚上亲手给他们做了喜欢吃的金盏饼,其实就是用土豆泥煎的小圆饼,软糯鲜甜,两个孩子特别爱吃。   平时赵婉蓉是自己睡的,这一天晚上却抱着自己的枕头眼巴巴的站在床边,可怜兮兮的看着林瑶,说道,“娘,我能跟你睡吗?”   林瑶心都化了,伸出手来,说道,“过来吧。”   赵婉蓉高兴地跳上了床,林瑶一左一右的抱着两个孩子,嘴角带着笑,就这样睡了过去,有了孩子们在,又不是宫里,战战兢兢的,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早上醒来,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宫,她也不能离开太久,怕是太后有个万一…… 她不在,确实是不太妥当。   谁知道还没出门就看到李苋红着眼睛的跑过来,说道,“娘娘,。出大事了!”   林要去看李苋,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熬了许久的模样,心中诧异,最主要是李苋的神色,带出几分恐慌来,林瑶鲜少能看到这样的李苋。   “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苋颤抖的说道,“三公主病故了,皇后娘娘疯了。”   “什么?”   “这才一个晚上?”   李苋又说了一个吃惊的事情,“陛下觉得宫中不安全,带着太后娘娘还有大皇子往这边赶,一会儿就应该到了。”   “住在我这里?”   林瑶十分的吃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还是问问陛下吧,其实小的也不甚清楚。”   林愣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说道,“茂春,快把东边那个院子收拾出来,那地方适合养病。”   整儿别院里人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主要是要安排太后娘娘的住处,至于赵天赐和皇帝,原本就有住的地方,倒也不用重新弄。   皇帝派李苋先过来通报下,怕是吓到了林瑶,让她有个准备,结果等着到的时候发现,林瑶连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   “三爷,这是?”   “叫人先把母后扶上床。”   林瑶这才发现皇帝居然只带了两位太医,就连太后身边的吕嬷嬷都没跟着来,怪不得让她喊人来。   毕竟不熟,扶着太后上床的时候,稍微用力了一点,太后感觉不太舒服,她气道,“皇帝,你说宫里的都不可信,怎么连吕嬷嬷都不让跟过来?瞧这些人粗手醋脚的,根本就不会伺候人。”   林瑶见太后还有力气说话,倒也放心了下来,之前一直不太好,真怕这一路折腾损耗元气,加上那个惊人的消息…… 真怕是太后撑不住了。   安顿好太后,林瑶把自己最信得过的奶妈曹嬷嬷和茂春喊了过来,正好茂春还懂医术,倒也十分合适,伺候太后左右。   从屋里出来,林瑶就问道,“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事关太后的名声,但是林瑶又不是外人,皇帝犹豫了下就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太后喝贵妃的不对付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倒也不用具体说,只说了后面的,“母亲不解恨,把贵妃关在密室里,那之后就怪事连连,朕的子嗣一直不顺,贵妃说是自己的指使的,但是清扫了许多宫人,但凡曾经和贵妃有过牵连的人都已经请了出去,却也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母后觉得这不过是贵妃虚词,吓唬人而已。”   “母后感觉撑不过去了,就让人先处置了贵妃,贵妃死前说…… 德阳虽然一直先天不足,御医还说她活不过七岁,但是这些年来都是有惊无险,安安稳稳的长大了,朕还以为没事了,谁知道突然间就病故了。”皇帝目光里全是痛苦,毕竟是自己的长女,如果能不在乎?   德阳公主虽然不是林瑶所出,但是林瑶也是一个做母亲,大抵所有女人做了母亲之后都会感同身受,看不得孩子受苦,更何况这孩子还是她三个孩子的同父异母的姐姐,一时伤心落泪,道,“真是可怜,可是查出为什么?”   “问题就是在这里,什么都查不出来。”   林瑶这才明白为什么皇帝突然下定了决心把太后送到了别院里,甚至连一个熟悉的随从都没有带,皇帝已经信不过宫里的任何人了。   最可怕的就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这简直让人恐慌。   林瑶忍不住握住了皇帝的手,皇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就是要辛劳你了,母后的药朕要你亲自看着煎服。”   “陛下放心吧。”   皇帝伸手一拉就把林瑶拉入了怀里,紧紧的抱住,说道,“不能再出事了。”   “不会的。”   皇帝把所有的东西都换了一遍,药材都是宫外买来的,至于两位太医则是关在后面的院子里,只有诊脉的时候才能出来,也是苦不堪言。   林瑶还想着皇帝这般怀疑太医,大概是想要换人,果然下午的时候就看到蔡郎中急匆匆的过来,他苦笑着对林瑶说道,“夫人,小的擅长的妇科,可偏偏陛下要让我给太后娘娘看病。”   林瑶能明白皇帝的想法,太后的病也就是熬日子,除非是有什么仙丹妙用起死回生,不然也就是这样了,用药还是一样,都滋补为主,说道,“医理都是相通的,陛下只是信不过其他人了,您只要看看药方,还有那些药材有没有不妥就行了。”蔡郎中因为深受假药材之苦,早就练就了比旁人还要准确的目光和经验,倒是个合适的人选,林瑶随即把宫中的事情都说了,当然瞒过了贵妃的事情,只说皇帝怀疑有人下毒,但是找不到线索。   “这您放心,我一定不错眼的盯着。”蔡郎中走南闯北的,早就看过不少叫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宫中下毒倒也不是什么叫人吃惊的事情了,面上十分的沉稳,保证的说道。   林瑶其实很辛苦,不仅要盯着太后煎药的事情,还要亲手给太后做吃食,自然是没空照顾两个孩子,好在赵天赐回来了,抽空了会带弟弟妹妹玩,加上林氏父母都在,孩子们都大了,也用像以往那般一直盯着。   下午的时候,林瑶在厨房里熬粥,因为太后久病,要吃一些容易克化的食物,各种粥自然是最好的。   今天做的是鱼片粥,用的是桂鱼,桂鱼肉紧实少刺,少腥多滋补,正是适合久病之人了。   太后正在发脾气,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为什么还送晚膳过来,要饿死我不成?”茂春看了眼天色,大太阳还搁在半空中呢,离晚上还早着呢,心中很是无奈。   一看太后就是找借口发脾气,自从来了别院之后,太后总是这里看不顺眼,那里嫌弃,很是难以相处。   茂春头疼,不知道说点什么,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从窗口露出的半张脸赵婉蓉,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满目的疼爱,说道,“大小姐,太后娘娘醒了,您来请安吗?”   太后住到别院之后,一直昏睡,偶尔清醒也是精神不好,没空见客,林瑶就没让孩子们来请安,今天早上孩子们倒是来了,但是太后还在昏睡中,也就没见着。   所以这还是太后住到别院之后,第一次见面,太后还是在赵婉蓉一岁的是见过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孙女。   赵婉蓉调皮的笑,牵着弟弟赵平安就从正门走进来,这一双儿女,赵婉蓉生的灵动可爱,赵平安俊秀安静,当真是讨人喜欢的很。   赵婉蓉凑过来,稚气的问道,“你就是我的祖母吗?”随即拉着赵平安说道,“弟弟,喊祖母。”   赵平安和赵天赐好动不同,格外的安静,按道理这会儿正是淘气的时候,却十分的沉住气,一直都不吵不闹的,听了姐姐的话,奶声奶气的喊道,“祖母。”   太后脸上一下子就有了笑模样。   茂春赶紧叫人拿了蒲团过来,两个人正正经经的给天后行了礼,赵婉蓉是被林瑶找过教习嬷嬷学过行止的,别说虽然没入过宫,但是姿势却是十分的漂亮。   至于赵平安,年纪还小,虽然也学过,但是跪的时候一下子就歪了下来,还是茂春扶着这才磕完了头。   太后对赵平安稀罕的不行,喊道,“哎呦,这就是平安吧,到祖母这里来。”   赵平安看了眼赵婉蓉,见她点头,这才走了过去,太后想要抱一抱赵平安,但是却不够力气,久病的她很是虚弱。   赵平安倒是很乖,乖巧的靠在太后的怀里,还怕她累着,自己往后靠了靠,这可把太后高兴坏了,说道,“你可是比你哥哥还要懂事,吕嬷嬷……,你去拆了我的箱笼,把那个九龙玉环拿过来。”太后喊了一句随即想起来吕嬷嬷没有跟过来,又见茂春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九龙玉环,发怒道,“这林氏当真是不会做事,找的什么人?根本就不会办差事!”   茂春一句话也不敢说,先不说她不能顶嘴,就算是能回嘴,按照太后的脾气,总有更多难听的话等着。   反正太后就是看林瑶不顺眼,这倒是没办的事情。   茂春心里这个气,却也不敢吭声。   赵婉蓉不高兴了,说道,“祖母,您为什么骂我娘,自从您入住以来,娘亲自给您熬药,一天三顿饭也是她亲手做的,平时这个时候都会带我们出去玩,如今却没空了,从早上起床,我就没见我娘歇息过一次,就这还不够吗?”   “住口,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太后气道。   赵婉蓉也委屈了,说道,“你就是个坏祖母,平安咱们走,就知道欺负娘。”   赵平安最是听赵婉蓉的话,马上就从床沿上下来,姐弟俩牵着手就这般走了。   太后气的肝疼,道,“等着我好了就带你们入宫里去,让任贤妃好好教导一番才是,越发不像话了。”随即对着茂春说道,“你叫茂春是不是,快去喊了你们夫人来。”   林瑶就这样被喊了过来,太后忍不住朝着林瑶发作了一通,大意就是林瑶不会教导孩子,把赵婉蓉教的不像话。   林瑶却道,“娘娘,婉容是我所出,正是我的女儿,她见不得旁人辱骂自己的母亲,又有何错?难道娘娘喜欢那种为了权威不敢维护自己母亲的孩子?”   “你……”   林瑶又道,“娘娘,恕我难以从命,婉容并没有过错。”   “你简直胆大包天,陛下呢?”   “陛下入宫去了,晚上才能回来。”林瑶淡定的说着,好像没有看到太后脸上的怒意,“我先去给您熬药了,不然又来不及了。”   太后在床上气的肝疼,感觉头晕目眩的,骂道,“林氏,你这是要气死我不成?我要跟陛下说,让他好好整治你。”   晚上赵恒回来,太后自然是一顿告状,最后还生气的拍了拍一旁的案桌,皇帝平静的看着,突然说道,“母后,您有力气了?”   太后气的肝疼,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皇帝掏了掏耳朵,把粥碗拿过来,盛了一勺说道,“饿了吧,吃口粥。”   太后原本十分生气,但是等着喂到嘴边,一下子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她自然知道林瑶的手艺,这粥不用尝也知道十分的美味,到底忍不住吃了起来,皇帝给人喂饭也熟练了很多,不到一会儿就吃完了。   吃完了饭,歇了一会儿就吃药。   太后的病按照太医的话就算是在熬日子了,已经无药可救,只能看天意了,所以药里大半都是补充元气的,也是林瑶亲手煎的,皇帝自然心疼,但是他白天要去宫里查下毒的事情,实在是走不开,主要是他现在只能相信林瑶了。   太后见皇帝根本不想给她做主,骂道,“你当真是被一个女人迷得失智,不辨是非了。”   皇帝无奈,道,“母后,当初李贵妃独宠后宫的时候,从儿子的住处搜出一本禁书来,让儿子承认是您教唆的,那时候她让儿子跪在院子里责罚,手心都打肿了,儿子也咬牙没有承认,为什么?因为您是我的娘亲,一个孩子维护自己的母亲有什么有错?”随即又道,“我知道您不喜林氏,但是她忙里忙外的,亲手熬药做饭,已经十分的不容易了,您却非要鸡蛋里挑骨头,还要让婉容听从,她如何肯听?您说道既没道理也没有一个做祖母的气度。”   太后气的两眼冒火,却想起以前的旧事来,说起来小时候赵恒没少受气,但是他一直不遗余力的站在自己这一边,维护她。   皇帝见太后缓和了下来,就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太后自然是还没消气,但是想起旧事来,觉得对不住皇帝,倒也不好再提了,两个人闲聊几句见太后神色疲惫就退了下去。   从屋里出来,皇帝就去了孩子们的院子里,因为年纪还小,倒也没有分开,一个院子里住着三个孩子。   刚进去就看到赵天赐紧张的来找皇帝,说道,“父皇,您来看看儿子今日临摹的字。”   皇帝就跟着赵天赐去了书房,他一看居然是魏征劝谏唐太宗的故事,赵天赐见皇帝看到认真,说道,“父皇,您觉得魏征做的对吗?”   皇帝目光里就有了笑意,说道,“自然是对的。”   赵天赐又道,“父皇,其实我是想为妹妹说情的。”随即把今日太后和赵婉蓉的争执说了一遍,“我已经说过妹妹了,不能顶撞长辈,此为不孝,但是妹妹这么做是因为祖母对母亲的抱怨不实,古有魏征不顾强权谏言,妹妹这般小就就知道明辨是非谏言皇祖母,当真是难能可贵。”   皇帝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好在最后忍了下来,说道,“倒是让你费了一番心思了。”随即在赵天赐紧张的目光下,笑着说道,“既然妹妹都知道错了,你也说过她了,那朕就不罚她了,但是下次不可了。”   赵天赐高兴地说道,“她肯定不会了。”随即朝着后面喊道,“婉妹,你快出来。”   赵婉蓉从湖绿色杭绸杖子后面露出半张脸来,配上她紧张的目光,看着可怜兮兮的。   皇帝对儿子自然是期待良多,毕竟是要继承家业的,怠慢不得,十分严苛,但是对待女儿就会多了几分怜惜,一下子就心软了,招手说道,“到爹爹这边来。”   赵婉蓉跑了过去,马上就抱住了父亲的胳膊,委屈的说道,“哥哥说我这么顶嘴在宫里是要受罚的,爹爹,你真的不生气了吗?”随即又道,“可是我心里不服气,娘那么辛劳,祖母却是不满意。”说着就落下泪来。   泪珠从柔嫩的脸庞滚落下来,就好像砸在了赵恒的心口,他完全就没脾气了,“好了,没事了,爹爹不会罚你。”   林瑶正在厨房里忙碌,几个人的晚膳倒也不用亲自动手了,让厨娘做就行,只是她在旁边提点几句。   茂春走了进来,林瑶指了指白色软糯的发糕说道,“刚蒸出来的,你往日不是很爱吃?”发糕上面撒着干桂花。   “夫人,奴婢哪里还有心思吃这个?”说完在林瑶耳边说了几句,“奴婢瞧着陛下去了西辺的院子里,您说不会责罚大小姐吧?”   西边的院子里住这个三个孩子,皇帝去那边自然是看孩子去的。   林瑶拿了一个发糕堵住了茂春的嘴,说道,“快趁热吃了,别是想这些事儿。”随即见茂春委屈的看着她,那模样倒是十分的滑稽,笑着说道,“陛下不是那种不问事情原委就愚孝之人。”   茂春咬了一口发糕,上面撒着一层干桂花,吃起来有一种桂花特有的香味,发糕又软糯香甜,十分的好吃,听着林瑶的话,这才放心了下来,其实她也是但赵婉蓉被皇帝责罚。   “大小姐最爱吃这个桂花发糕了。”   林瑶笑着说道,“就是给她做的。”   茂春一下子就明白了,林瑶也是怕孩子难过,这才做了她最喜欢的糕点安慰她。   ***   太后一开始住在别院里十分的不适应,毕竟身边的人全被换掉了,往常在宫里,只要她一个眼神旁人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是这边都是新人,自然不知道她的喜好。   一开始她也是抱怨的,但是每天早上,林瑶都会早起,等着吃完早膳就把窗户打开,这里是别院里景色最好的地方,窗外就是秀佛山的山脉,正值秋季,山上的有红色的枫叶树,开始泛黄的白杨树,远远看去像是一副染了五彩色的锦缎,美不胜收。   太后经常一看就是几个时辰,伴随着小鸟的叫声,有种说出来的宁静。   说起来自从入宫开始,太后还是很少有这样全身心放松的时候,更不要说山上的空气还十分的清新,叫人感觉舒适。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太后每天都会收到一个小礼物,有时候一片染红的枫叶,有时候则是一串野葡萄,甚至还会有囚在笼子里的蚂蚱,不过大多数的时候多是山上的红色野花。   太后嗤之以鼻,觉得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幼稚的很。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后渐渐地开始期待了起来,虽然都是寻常可见的东西,但是如果枫叶,一定是颜色最艳,形状完好的,就是摘来的山楂也是酸甜可口的。   有一天,这个惯犯终于被太后撞见了,她还是按照以往睡午觉,但是这一日睡的格外浅,等着听到脚步声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和准备开溜的惯犯对上了视线。   居然是赵婉蓉,她惊愕的喊道,“皇祖母……您醒了?”   赵婉蓉穿着一件水红色的窄袖长裙,梳了一个双丫鬓,上面戴着红毛球的发饰,加上生的明眸皓齿,就像是闯入凡间的红梅花小仙子,灵动可爱的不行。   皇帝子嗣单薄,别人到了太后这个年纪,都是儿孙满堂,就比如国公夫人一家,光是孙辈就已经十几个了,但是太后呢?就这么几个孩子还都是林瑶所出。   太后虽然心疼三公主,但到底一直病着,根本就没有享受过儿孙环绕的喜悦,这会儿看着生的可爱灵动的赵婉蓉,她用小女孩特有的童音喊祖母的时候,不得不说,心里有点酥酥麻麻的,实在是生不起气来。   但是太后想到这是林氏所出,又是上次顶撞过自己,绷着脸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你送来的?”   赵婉蓉像是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紧张的抓着衣袖,说道,“是我送来的。”   “为什么送这些东西给我?”   只要太后不骂林瑶,惹恼赵婉蓉,她本质上还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老实的说道,“爹爹说皇祖母很辛苦,因为生病吃不好饭,睡不着觉,所以就爱发脾气,孙女出去玩的时候就想着,外面这么好玩,枫叶这么漂亮,可是祖母看不到,就想着拿来给您看,您的病是不是会好点?”随即又加了一句,“去年冬天我生病没办法出去玩,天赐哥哥就堆了个雪人放在我的院子里,让我天天看。”   “你不恨我骂你?”   赵婉蓉突然腰背挺直,骄傲的说道,“天赐哥哥说我做的对,爹爹也没责罚我,娘晚上还给我做了最爱吃的发糕,所以虽然不该顶撞您,但是我一点都不伤心。”   太后气笑了,说道,“既然没做错,为什么要来讨好我?”   “您不是我的皇祖母吗?”赵婉蓉理所当然的说道,“有时候我和哥哥也会吵架,但是第二天就会和好,娘说,我们是亲兄妹,没有隔夜仇,还说父母兄妹,皆是如此。”   看着赵婉蓉澄清的目光,里面满是纯粹的关心,太后一时心里翻江倒海的,说不出的滋味,   太后居然觉得自己伤痕累累的心口,被这个孩子纯真一点点抚平。   太后不得不说林瑶教的真好,赵天赐有礼沉稳,颇有长子的气势,赵婉蓉敢说敢做,又良善纯真,都是十分讨人喜欢的孩子。   林瑶知道赵婉蓉被太后撞着了,吓了一跳,急忙走到了门口,担心太后又朝着孩子发作,屋内窗户大开,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映照在太后的脸上,居然隐隐看出几分慈爱的神态来,她伸出手对着赵婉蓉说了什么。   赵婉蓉突然间就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乳牙,可爱的不行,然后从自己绣着兰花的小挎包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灯笼果来。   太后看了好几眼,显然不知道如何下口,赵婉蓉拨开上面的黄色外皮,露出里面黄色的圆果子,再去看太后,太后就咬了一口。   林瑶笑着走出来,见到了皇帝,心中有些差异,因为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宫里才是,问道,“陛下,您回来了怎么不通禀一声?”   赵恒道,“你近日那么忙,也不用特意来接朕。”原来皇帝是怕林瑶特意去迎她,累着她了,这用心已经十分的体贴了。   林瑶趁着旁边没人,偷偷的起身在皇帝的脸颊一口,皇帝忍不住笑,揽住了林瑶,倒是十分的亲密无间。   “母后怎么样了?”   林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带着皇帝去了门口,这会儿赵婉蓉正陪着太后下棋,正襟危坐的模样的十分的可爱,大抵是下不过太后,又被吃了两个子,赵婉蓉不服气的噘着嘴,太后却安慰的摸了摸赵婉蓉头。   林瑶见皇帝许久没反应,一回头,见他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眼角挂着泪珠,林瑶想着这些日子来的煎熬,其实皇帝又何尝不是担心太后呢?   不知道是景色怡人,还是饭菜可口,太后脸色好了不少,如今可以吃一些面食了,每日里还会去院子里散步。   一晃眼过去了二个月,太后已经好了许多,气色恢复的不错,饮食也基本归于正常,但是因为之前病的太重,一直都显得十分羸弱。   不过她现在有了开心果,真正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惬意日子。   所以等着吕嬷嬷来找她的时候,太后几乎已经忘了宫里的事情了,她这才惊奇的发现,不知不觉中,林瑶已经熟悉了她所有的喜好,安排的舒适惬意,陪在身边的两个孩子又天真可爱,没了宫中的琐事,越发觉得过得舒坦。   这时候太后才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这个林瑶实在是…… 太过出众了。   吕嬷嬷见到太后的都惊呆了,直接跪了下来,说道,“娘娘,您这是好了”   这会儿太后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膝盖上盖着元宝纹的深色毯子,这是赵平安最喜欢的,特意拿出来给太后用,太后喜欢得不得了。   太后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褙子,半百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虽然没有宫中显得尊贵,但是神态放松惬意,就是目光里也有笑意,十分的平静,说道,“起来吧,其实还是没劲儿,郎中说我五脏受损的厉害,只能慢慢养着。”   吕嬷嬷起身,站在一旁,忍不住拿着帕子拭泪,说道,“看到您这样,奴婢可真是放心了。”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吕嬷嬷就可怜兮兮的说道,“娘娘,奴婢可以来伺候您了吧?自从您来了这边,奴婢是一日都没睡好觉。”   太后想起皇帝的话来,以前她是不信的,但是现在想想,自从来到了这边她的病就好了?而一直没有子嗣的皇帝,在宫外也是有了三个孩子。   难道这都是巧合吗?   太后再去看吕嬷嬷,居然觉得此人不可信了起来,说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我左右伺候,也是辛劳的很,正好趁着这次休息一下。”   吕嬷嬷显然看出太后的犹豫,显得有些伤心,但还是点点头,说道,“奴婢等着您回来。”又起身说道,“让奴婢伺候完您喝茶再回去。”   太后喝的都是蔡郎中开的养生茶,笑道,“再过一阵子就回去了,倒也不用这般难过。”这话刚说完就看到寒光一闪,她惊惧的看着那匕首冲着她而来。   其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那匕首并没有落在太后的身上,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藏在暗处的护卫已经制服了吕嬷嬷。   好一会儿,太后才微微颤颤的说道,“吕嬷嬷是你?”   吕嬷嬷跪在地上,或许是太过用力,发鬓散开,半百的头发散落在下来,配上她神态,看着很是憔悴。   很快,皇帝和林瑶都来了。   看着戒备森严,反应迅速的护卫,吕嬷嬷就都明白了。   “原来你一直在下套等我。”   “是朕,母后并不知情。”皇帝想起刚才还有心有余悸,他没想到吕嬷嬷居然下毒不成就要直接刺死太后,显然是准备鱼死网破。   “吕嬷嬷,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各归其主,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你是她的人,为什么听我的话把她给处置了?”太后不敢置信的问道。   吕嬷嬷道痛苦的说道,“我不杀了她,如何得到娘娘的信任?”随即哭着喊道,“是你逼得我,所以贵妃娘娘死前叫把你们都杀了。”   谁都没想到,那个贵妃的内应居然是太后最爱重的吕嬷嬷。   吕嬷嬷一直等着太后回宫,结果一拖就是二个月,听闻太后渐好就开始担心起来,怕是没有机会对太后下手,这才主动找上们来,结果看到太后对她的防备,她就知道,恐怕以后在也不没有近身伺候的时候了,这是最后的机会,这才鱼死网破,准备同归于尽。   只是显然皇帝一直找不到线索,但是太后的病又好了,说明确实是有人下毒,而最容易下毒的人就是亲近的人…… 他就一直按兵不动,准备等着对面沉不住气自投入网。   皇帝叫人把吕嬷嬷押了下去,倒也不用审问,吕嬷嬷自己都招了,靠着太后的信任,她给两位皇后下毒,后来又给德妃下毒,德妃运气好,只是难产,只是孩子先天不足,吕嬷嬷又借着送补药给三公主下毒。   当天晚上吕嬷嬷就吞金自尽了,从她内衣的口袋里搜出一袋白色粉末,去问太医,居然没有人知道,后来还是蔡郎中拿去琢磨,发现这种粉末应该是西域某种虫子磨的粉,本身是无毒的,但是和人参煎服,就变成了慢性的毒药,也怪不得发现不了。   再去查,果然吕嬷嬷在西域有个亲戚,时常寄了东西来,当时还给太后也寄了不少西域的美食。   而太后每年生病显然都是吕嬷嬷故意折磨太后。   也怪不得赵天赐和皇帝没受牵连,因为赵天赐还小,身体又好,不需要人参滋补,这种健壮小孩子反而是忌讳补身,至于皇帝正直壮年,自然也不需要,加上出了寿阳宫吕嬷嬷也没有人手,不敢把手伸那么远,这才没相安无事。   太后显然很受打击,她一直自诩自己的看人的能力,谁知道恶人就在身边,这些年来自己所受的苦,皆是因此而来。   太后再去看林瑶,就已经没有以前的那么反感,她以为好的人,想的却是怎么折磨她,而她因为和离的身份看不起的人,却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三个孩子也养的十分好,就是皇帝…… 自从和林氏在一起后,也少了郁结,变的越发沉稳内敛。   一个人心中有了感情的归宿,有了儿女,就会变得无所畏惧。   这一日,太阳正好,林瑶就扶着太后出来后面花园里晒太阳,赵婉蓉新学了个曲子,要弹奏给太后听,林瑶就让人在旁边草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让她在上面弹,不过赵平安最近开始对陶笛感兴趣,用力能吹出几个音符来,非要和姐姐合奏。   这下好了,古筝和陶笛的声音混杂一起,杂乱无章,林瑶听的头疼去制止,用了一个蜜桔哄住了赵平安。   赵平安有些委屈,他其实就想跟姐姐玩,不过看到橘子又高兴了起来,他很喜欢自己剥皮,细心的拨开,然后挑掉上面的白线,第一瓣递给太后吃。   太后心都软了,高兴地接了。   这会儿阳光正好,这边可以看到秀佛山的山脉,秋季的山景尤为好看,红黄绿紫的,像是铺满了五彩的锦缎,美不胜收。   秋风徐徐,吹在脸上格外的舒爽,加上身体无碍,太后只觉得身心没有这般轻松过。   耳边是赵婉蓉稚嫩的琴声,还有赵平安时不时塞了一个橘子到她嘴里…… 太后只觉得眼眶有点湿润。   突然间,太后对着走过来的林瑶说道,“我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也不能一直在外面,你跟着我一起入宫去吧。”   林瑶看着太后温和的目光,愣了下,眼眶一红,不过片刻落下泪来,随即匆忙擦掉,用力的点了点头。   平和三年,林氏被册封为后,同年其所出的长子被册封为皇太子。   册封这一年,因为治水有功的王正则拒绝了升迁,上书说水患不绝就不出衡阳,还给林瑶写了一封贺词。   王正则文采斐然,才能卓著,更是用心写,这贺词写出来之后,一下子就传遍大江南北,林氏的贤良淑德,秀外慧中也被传颂,一时林氏的名声大噪。   那之后倒是吹了一阵女子不满婚事要求和离改嫁,寡妇再嫁的风气,在林氏的提醒下,皇帝趁机立法鼓励下去,倒是免了许多女子悲惨的命运。   虽然吕嬷嬷死了,也没人下毒了,但是太后因为之前长期中毒的缘故,五脏受损厉害,熬了两年也故去了。   平和五年太后病故,却拒绝入皇陵和先帝合葬,皇帝大悲,不顾群臣反对,单独给太后修了个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