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雪[电竞]》
作者：曲奇碎可可


文案：
电竞圈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矩。
当镜头给到比赛现场的观众席，被拍到的情侣就要用亲吻来展现他们的感情甚笃。
摄像机转过来的时候，谷一涵还在用吸管和奶茶作斗争。
毫无防备之下，旁边的人伸手抬起她下巴，温热的唇瓣径直印了上来。
导播还贴心地给了个粉色爱心圈圈的特效，镜头切到他们紧接着十指相扣的手。
广大网友高呼虐狗，“电子竞技没有爱情”、“烧烧烧烧烧烧”的弹幕刚打字到一半，下一秒，等他们看清这对相视一笑的情侣的脸时——
所有人都傻了。
——EXM？？？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他们的国民男神和国民女神在一起了？？！！！！

一句话文案：我的梦想，是与你站在世界之巅。

阅读指南：
1.守望先锋电竞小甜文。
2.时间线是OWPS春季赛到世界杯。
3.女主主玩即时命中，男主辅助位全精通，是的没错，辅助男主×C位女主。
4.规矩是真的。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竞技 甜文 爽文
主角：谷一涵，蒋临嘉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嘘，你看那边那个男生。”
　　“真的挺帅啊……能不能去要个电话或者微信什么的？”
　　不远处两个女生自以为悄声的窃窃私语，一句不落地传进了徐琪的耳朵里。
　　徐琪对这种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但还是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她旁边被议论的这位倒是对此充耳不闻。
　　他今天在印着“EVE”的队服T恤外叠穿了件浅色的衬衫，衬衫宽松地垂坠着，袖子则稍稍挽起，露出的皮肤对男生来说有种过分的白。腿本来就长，牛仔裤又更衬出了这一点。
　　平心而论，徐琪得承认，他确实是长得好。
　　鼻梁高挺，眼睛黑得纯粹而深邃。唇形有些薄，也让他气质多添一分清冷。战队里的其他人长得也不差，可相较而言总要少些什么。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人一旦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就再难移开。
　　光凭这张脸，蒋临嘉其人，就是可以拿出去充当EVE战队的门面的。
　　偏偏看上去就显得冷淡而不食人间烟火，冷到拒人于千里之外。
　　于是，那两个女生胆子再大也只是说上两句悄悄话，真要上来搭讪就打退堂鼓了。恋恋不舍地再多看上帅哥两眼，到底还是消失在了机场大厅的门口。
　　长此以往，也不知道少掉了多少桃花。
　　徐琪遗憾地叹了口气，被她换位思考的某人却事不关己似的看了看腕上的表：“快到了吧？”
　　“啊。”
　　徐琪回过神，也凑过去看手表上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没通知说飞机晚点。”
　　他们两个来机场是为了接今天到S市来参加试训的新人。
　　EVE战队原先的C位卡赞很早以前有过手疾，这次旧病复发得十分突然，能撑过当周的OWPS常规赛已是勉强。替补又状态不佳，发挥不出多好的状态。
　　无奈之下只能临时招新，这样才来得及按照比赛规定提前报上新队员的资料。
　　所以说是试训，其实基本就定下来了，试训也只是看跟团队的配合如何。只要不出太大意外，实质上无非过个场子。
　　更何况，新人的条件实在不错。
　　甚至可以说，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能找到这样的队员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守望先锋这个游戏兼具FPS和MOBA特点，还是暴雪推出的首款射击游戏，自然是一发售就受到了广大玩家的追捧。迄今为止，国服总共数百万人，排位分数前五百名被官方列出名单，称为“五百强”。
　　新人在圈内为人所知的名字是木槿，五百强中的强者。
　　这个赛季，木槿的ID高高挂在五百强名单的顶端，位居国服第四。
　　这还不是她打过的最好成绩，她一度登顶国服——虽然国服第一的宝座没坐稳几个小时，就被后几名给拽了下来。
　　是的，“她”。
　　小姑娘上个月刚满十八，得知这消息时，徐琪是实打实地吓了一跳，连着叹了好几句后生可畏。
　　年龄不算出奇，电竞是碗青春饭，战队内的成员除了卡赞，都差不多在这个区间。稀奇的是性别，眼下默认职业战队还是由男性主导，女性选手的身影少之又少，如果这次试训能成，OW圈内仅此一人。
　　也许会开出不得了的先河。
　　尽管有所心理准备，在看到那个边从出口走出边左顾右盼的身影，徐琪一开始还真不大敢认。
　　直到小姑娘看到他们这边，眼睛一亮，走了过来。
　　徐琪觉得，自己今天让蒋临嘉穿队服过来的决定真是明智极了。
　　她趁着对方走过来，又打量了一下新人。
　　新人小姑娘手里拖着个半人多高的行李箱，轮子骨碌碌地在地上转。她扎着低马尾，发尾带着些卷儿，斜斜的刘海显得挺轻盈，又多添了几分甜美。柳眉弯弯，瞳孔清澈明亮，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
　　身上自然而然地就带着那么股气质，让她顾盼之间都看着很灵动。
　　“请问是EVE战队的吗？”声音脆生生的。
　　“对。”
　　徐琪立刻点头。
　　“我是EVE俱乐部守望分部的领队徐琪，你叫我琪姐就行，”她笑笑，“他们平时都这么叫。”
　　一指旁边的人。
　　“EVE现任队长，蒋临嘉。”
　　“琪姐好，队长好。”小姑娘嘴巴挺甜，顺势就这么称呼道，“我叫谷一涵，也就是木槿，今天麻烦你们来接我了。”
　　蒋临嘉礼节性地点点头，说了句“你好”，另一边的徐琪笑着摆手：“多大点事。”
　　几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谷一涵大着胆子打量他们俩。
　　徐琪长了张鹅蛋圆脸，笑起来就更显亲切，看上去二十五六岁，活脱脱一个大姐姐的形象，无怪乎“琪姐”这个称呼。而相较于她，这位战队队长面上自始至终看不出什么情绪，冷淡不说，还莫名透出点禁欲感。
　　她当然早就知道他。
　　EVELight，灯火阑珊，主奶位，担任的是队长兼指挥。
　　真人比比赛直播上还好看。
　　她脑子里还在兜兜转转，被她盯着打量的对象似有所感地回头，视线恰好对上。没过两秒，蒋临嘉又波澜不惊地把头转回去，留下被抓包的谷一涵有点尴尬地在原地吐了吐舌头。
　　“要不要让灯火帮你拿下行李箱？”徐琪没注意到另两人间的小动作，全然好意地建议道。
　　“这个就不用了，”谷一涵还沉浸在偷看结果被当事人发现的心虚里，赶忙推脱，“我自己就行。”
　　“也行，车停得不远，等会儿让他帮你把箱子放后备箱。”徐琪想起什么，又说，“有件事还没跟你说，基地里房间还没收拾出来……比我预计得慢，得先委屈你在酒店住两天。明天早上九点，让灯火接你去基地试训。”
　　“没问题。”
　　谷一涵一口答应下来，又偷眼瞄了下蒋临嘉。
　　他倒神色始终淡淡。
　　-----
　　说是委屈，EVE对她的安排还是很尽心的。
　　酒店的环境很舒适，当谷一涵正面仰倒在洁白柔软的被子上时，瞄了一眼天花板上那精致的吊灯，还有些恍惚。
　　居然真到S市来了。
　　在床上没躺多久，她又坐起身来，翻出笔记本在桌上打开，插好外设，连上网进入游戏。
　　在训练靶场对着靶场机器人练了会儿枪，又打了把快速，自觉热手完毕，谷一涵切出游戏，打开直播软件。
　　开播。
　　竹子平台的主播木槿也算是小有名气，几个赛季都是花式单排打上了五百强，这个赛季更是冲进国服前十。尽管因为没跟竹子签约而得不到推荐，又不像很多女主播一样开摄像头露脸，仍然积攒下了一小批拥趸。
　　这点忠实的粉丝不多，但他们送出的礼物钱可以让谷一涵囫囵混个温饱。
　　不多时，弹幕就陆陆续续地刷了起来。
　　【喵喵喵？今天木木不露手了？】
　　【这什么画质，还有得救吗？】
　　【憋说了，A|V画质，没得救】
　　瞥了眼弹幕助手，谷一涵“哎”了声。
　　“我人在酒店呢，拿笔记本给你们播，这还不够真爱？有的看就不错了，再挑三拣四我今天直接关播鸽了啊。”
　　【果然本人，一言不合就要鸽】
　　【木木真是日常咕咕咕】
　　【笔记本？？？等一个突然变菜】
　　【酒店？主播在外地？】
　　“嗯，刚到S市。”
　　EVE既没要求她保密，也隐隐有造势的意思，谷一涵就承认道。
　　“我来EVE试训，也不知道附近哪儿有网吧，干脆就用笔记本了。”
　　【哇，木木要去打职业啦？】
　　【终于要去了……虽然是EVE】
　　【EVE怎么啦，好歹是能参加OWPS的队伍，去别的队不是哭都没地方哭】
　　【木木这是要给EVE颜值队添砖加瓦？】
　　【恭喜恭喜】
　　【卧槽我是真的机智，今儿中午抢了这周比赛的票，不知道能不能在现场看到木木】
　　OW电竞还在发展，版本更迭会极大地影响游戏格局的变化，哪支战队变阵补强换人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在OWPS职业联赛的春季赛第二周常规赛之后，EVE的原C位卡赞就有意无意地放出了要因病离队的风声，到这时也有一周左右的时间了，也不算出人意料。
　　更遑论这还是她的直播间，粉丝自然是一片祝福之声。
　　“谢谢谢谢，我个人对能来EVE是很满意的，不管试训成功与否，请大家别带节奏。”谷一涵把话题带回来，“鉴于我现在的情况，只敢打打小号，等下要是变菜了，你们就假装自己没看到，谢谢各位父老乡亲的合作。”
　　笔记本那么大点的屏幕跟平时用惯的144显示器差别不是一丁半点，六十帧和两百帧也是天差地别。谷一涵练枪时自我感觉还行，在快速里实战体验差一点，但也不是不能打。
　　【等会儿怕是队友哭晕在厕所。】
　　【队友：猎空我求求你不要演了】
　　【说的好像你小号不是五百强似的】
　　“这个小号好歹是分最低的，而且也就五百强守门员，输一把就下去了。”
　　谷一涵苦着脸。
　　“不然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再说了，谁说我一定变菜一定在演的，指不定我还就carry了呢。”
　　“跟你们讲，真正的高手，别说是用笔记本了，用手机都能carry。”
　　话说出口，自己又觉得不对。
　　“……手机好像是有点困难啊。”
　　弹幕从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手机？？？？？】
　　【手机你能看得到人？】
　　【来来来，等主播给我们现场表演一个手机carry全场！】
　　【神TM手机carry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才有人说话吗，没有吧。”
　　牛皮吹破了，谷一涵决定翻脸不认账。
　　“一会儿先选个猎空看看，放心，坑不了的。”
　　她在这边跟观众谈天说地，系统匹配得倒快，还不到两分钟就排进去了一场比赛。谷一涵正要从下方的英雄列表中选出猎空，忽然瞥见右边三个连在一起的ID，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手一抖把鼠标甩出去。
　　守望先锋一局比赛十二个人，是6V6的团队作战。他们这边的六人，有包括谷一涵在内的三个单排路人，还有一辆三人组队的三轮车。
　　名字还是清一色的“EVE”开头。
　　这特么……怎么这么巧？
　　尤其是“EVELight”的那位，一个多小时前才刚刚把她从机场送到酒店。
　　到底还是拿不准自己会不会坑，谷一涵万万不敢拿未来队友对她的第一印象开玩笑。她连试都没敢试，颤抖着取消了猎空的选择，默默换成了另一头辅助栏里的DJ，然后才点下了“确认”。
　　卢西奥，角色设定是一名享誉世界的国际DJ音乐人，是以“DJ”成为了这个英雄的外号。因为操作上的下限比较低，作为辅助英雄，技能又是群体性的治疗或加速光环，相较而言可以稍微“混一混”，坑了至少不如猎空这样的输出英雄坑得明显。
　　【DJ？？？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木木玩DJ？？？】
　　【说好的咬定C位不放松呢？】
　　【看到EVE秒怂还行。】
　　【木木：怕了怕了，先怂为敬，我选择打碟】
　　【你们懂什么，这叫对未来队友分数的关怀，我说得对不对啊木木？】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跳进队伍语音后，谷一涵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自由麦禁言，准备闭麦打完这局。
　　“应该猜不出这是我小号，不过还是谨慎点好，万一坑了，感觉明天的试训要喝一壶。”
　　她本来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结果选择英雄的三十秒都还没过完，就听见有人开了口。
　　那声音陌生又耳熟，蒋临嘉全程总共没说过几句话，但他的音色实在特别，清冽中夹着一丝磁性，过耳不忘。
　　“这ID……”
　　显得有些迟疑。
　　“是木槿？”


第二章 
　　有那么一瞬间，谷一涵满脑子都是《呐喊》那幅画。
　　救、救命啊！
　　这TM怎么猜出来的？！
　　她心情难以言喻的复杂，内心的狂风巨浪从多拉多一路卷到了漓江塔。
　　【打脸啪啪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掉马，闪了老子的腰】
　　【木木：我只想安安静静打个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QAQ】
　　【不扒马甲大家还是好队友】
　　【别怂啊大木木！掏出你的猎空和手机carry全场！】
　　谷一涵：“……谁再提手机，关门放房管！”
　　直播间里，一条大红色的弹幕飘过，被召唤出来的房管以一串长长的“？？？？？”表明了自己的满脸懵逼。
　　不再去看转而开始调侃房管的弹幕，成功带了自家房管一波节奏的谷一涵调整了一下心态，努力告诉自己要稳重，接着清咳两声，以自己生平最温柔的声音开麦。
　　“队长好。”
　　弹幕傻了。
　　【？？？？？】
　　【我不管，我今天是不是看了一个假木木？！】
　　【我大木木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不行突然这么来一句，我……我的耳朵……主播再来一遍啊！】
　　【木木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见过灯火了，他是不是长得可帅？】
　　问候完毕，谷一涵再次闭麦禁言，然后才继续回应弹幕的话。
　　“见是肯定见过了。”
　　“帅，”她正色，“特别帅，比OWPS直播里还帅。”
　　“当然我这么说话不是这个原因。”
　　她“啪啪”拍了两下巴掌：“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对不对？你看我那么有诚意地问好，一会儿要是我坑了，他肯定不好意思说我的。”
　　一堆“还是我木木机智”的弹幕刷过，中间还夹了一句弱弱的“怎么感觉灯火该说还是会说”。
　　谷一涵看到，讪讪地笑了笑。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还不一定坑呢。”
　　EVE三轮车上的另外两人这时候才回过味来。
　　“这个难不成就是新来的小姐姐？”出声的人顶着“EVELUX”的ID，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兴奋，“这么巧的吗？”
　　“木槿？”
　　EVEMoon语气也掺了点疑惑：“不说是玩C的？”
　　“我在用笔记本玩啦，”谷一涵赶忙解释，力求提前树立一个有责任心的好队友形象，“玩输出怕坑，姑且打打碟好了。”
　　她假装没看见那些在刷“骗人你刚才明明就要拿猎空”的弹幕。
　　其中一人“哦哦”两声，接着就招呼道：“小姐姐好啊，我是LUX，队里的副T。这个Moon呢，叫江月，咱们的终极自由人，目前是主打源氏的。”
　　“你们好你们好。”
　　谷一涵钻研过各个战队的比赛，自然能将他们跟各自的位置一一对得上号。提前见过未来队友是好事，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应过LUX的话，又左思右想，实在忍不住内心好奇。
　　“话说回来……队长为什么会知道这是我小号？”
　　问题落回到自己身上，蒋临嘉的声音也毫不显意外：“我看过你给教练的资料。”
　　那份资料上，罗列了“木槿”及其名下几个小号的排位分数和各类英雄使用的生涯数据。
　　从猎空到士兵76，又到麦克雷，甚至黑百合和才加强不久、出场率重新回升的死神——新人的英雄池里囊括了所有即时命中类的英雄，不论是射程远的长|枪还是近距离更具杀伤力的短|枪。
　　每一个英雄的使用数据，都无一例外地非常出彩。
　　他想起前两天的晚上，教练拉着他分析木槿的天梯录像。
　　人最初是徐琪推荐的，她蹲了几天直播间，好的坏的比赛都录了好几场。教练在她之后也专程去看过直播，但很显然，木槿的发挥十分稳定，即便是输了的逆风局，她的操作上也挑不出什么大错。
　　“看这里的走位。”
　　EVE的教练老何三十岁出头，却过早地有些发福。他拖着鼠标，将猎空数秒前的操作又回放了一遍。
　　“她选择从这个位置去绕后，切掉安娜后又强杀了和尚，转身闪现吃血包后反杀了来追的猎空——你看得出什么？”
　　蒋临嘉：“打法很激进。”
　　“不错。”老何点点头，“她的风格明显偏向于进攻，这一点跟卡赞很像。”
　　徐琪发掘的这个新人，就连打法风格上也跟原C位有不少相似之处，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意味着新人融入队伍会容易得多，战队的战术风格也不需要去做出什么调整。
　　从这个角度而言，木槿是最好的人选。
　　尽管知道教练是想通过这段录像让他了解到什么，蒋临嘉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画面的左上方。
　　木槿平时直播是开摄像头的，但拍进去的仅限于她握着鼠标的右手，目的也只是为了避免代打嫌疑。
　　是很典型的女生手型。
　　五指白皙纤长，指尖的指甲被修剪得很圆润，腕骨稍稍突出的弧度显出几分美好。从操作时的动作幅度看，她显然是手腕流，有时只消轻轻地灵活一抖，便能打出一连串精准又致命的跟枪。
　　女生纤细的右手与不费吹灰之力取下敌人首级的游戏操作，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反差感。
　　以至于蒋临嘉在机场初见，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她拉着行李箱拉杆的右手。
　　他以前可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关注别人、尤其是异性的手，木槿是个例外。
　　跟思绪飘远了的蒋临嘉不同，谷一涵听见他的解释，暗暗咬了咬牙。
　　千算万算，忘了她自己把小号一个没落地全部告诉教练了。
　　自作孽不可活。
　　她默默叹了口气，语气倒是依旧轻快：“路人可以出个C和T吗？”
　　不是每个高分玩家都会去关注职业赛事，这两个单排的路人队友显然就属于这个行列，听见她的请求也好说话，分别选了士兵76号和温斯顿——前者输出稳固，后者则是版本强势的主坦。
　　一般而言，在排位里，大家大多情况下都会选择“222”，也就是常规的双坦双奶双输出阵容。
　　“小姐姐在酒店对吧？”副T位的LUX一边问，一边选出D.VA，“听教练说是明早就来试训。”
　　江月默不作声地锁了个源氏。
　　“对啊。”
　　谷一涵只是笑：“说实话，有点小紧张。”
　　“没事没事，大家都很期待的。”
　　LUX这头刚说完，又奇道：“灯火你怎么还没选英雄？”
　　“在想别的事。”蒋临嘉的声音听上去很平常，倒不如说他一直都带着那份淡然，“现在选了。”
　　他ID上方亮起了安娜的头像。
　　安娜的设定新颖，是一位以狙击手为概念的辅助形象，黑科技的生物步|枪射中友军是治疗，打在敌人身上就是实打实的伤害。
　　两个技能——生物手|雷的外号又称“风油精”，也兼具主武器的双重功效，摔碎在不同的人附近分别是治疗效果加成和禁止治疗，另一个技能睡眠针则能短时间地麻醉敌人，让他们呼呼大睡。
　　这个新英雄初步上线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热捧，直到不断加强后才又被发掘出强大的潜力。去年伴随着“303”阵容从欧美一路席卷到国内，直接荣登“第一辅助”的位置。
　　谷一涵围着安娜转了两圈。
　　她对卢西奥这个英雄的操作了解仅限于理论上，DJ玩家必备的“滑墙”技能更是沾都没沾过。别的还不知道怎么做，但也清楚两个辅助之间应该做到互保。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蒋临嘉的安娜根本就不需要她保啊！
　　对面的源氏来切，谷一涵报点给其他队友的话刚喊到一半，她自己还没来得及用右键去把源氏推远，睡眠针已经从蒋临嘉的手|枪中潇洒地脱手而出，精准无误地命中了这个机械忍者的身体。
　　谷一涵：“……”
　　她站在第三次被睡倒的源氏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跟源氏挥挥手，发了个“你好”。
　　接着跟安娜一起把这个源氏一套带走。
　　讲真，除了偶尔拍个大招，她觉得自己的DJ在划水。
　　不过这样也挺好，她的队友强到连坑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他们将运载目标一路顺畅无阻地推到了第二个点，地图任务被完成大半，偏偏在这个时候，转折来了——
　　“[凉城微暖]离开了比赛。”
　　——他们家76。
　　谷一涵：“？？？？？”
　　卧槽，这啥情况？
　　“我们……”她看着屏幕上方那队友提前离开比赛的提示，“我们76掉线了？”
　　“怕是掉了。”
　　LUX叹了口气：“完了。”
　　六打六变成五打六，直接从大好的优势局转变为了极大劣势。
　　尽管谷一涵的DJ只做了些微小的工作，但这仍然与直接五打六区别巨大——她的音障好歹扛了两次团灭性大招。
　　守望先锋这样讲求团队配合的比赛，少一个人的损失是难以想象的。
　　尤其还是在这个分段。
　　万万没想到跟未来队友的第一局比赛要以这样的形势结束。
　　谷一涵正这么想着，听见有人开了口。
　　“未必，”是蒋临嘉，“还有的打。”
　　他接着说。
　　“木槿换猎空，我一个人来安娜。你们只需要往前冲就可以了，别的不用管。”
　　“老铁，”他们那位猩猩队友忍不住问，“那你不是得一个人奶两个人的份，还没有人保，能行吗？”
　　有那么一瞬间，谷一涵觉得耳机里隐约传来了一声极其短促的轻笑，那笑声很轻，却好听到让人莫名耳尖发热。
　　“我当然可以。”
　　他说。
　　声音里含着的，是极端的自信。


第三章 
　　猎空是谷一涵的成名英雄。
　　俏丽的五官、窈窕的身材与鲜亮的代表色将这名女性英雄的特色勾勒到了极致。
　　她性格俏皮活泼，处事风格是如她经典台词一般的“别担心，交给我吧”的骑士信条。也同样是她的一句“这个世界需要更多的英雄”，成为了许许多多玩家奔赴这个游戏的契机。
　　而在所有英雄之中，猎空的机动性是数一数二的。
　　正因如此，猎空成为了最让人头疼的骚扰型英雄。
　　一个玩得好的猎空，带给敌人的感觉就是——烦，很烦，超级烦。
　　谷一涵凭借着一手猎空，在高分段中打出了点小名气，然后才开始拓宽自己的英雄池。
　　大号“木槿”主玩的是猎空，几个小号都是抱着“先定个小目标，比如我先用这个英雄上一次五百强”的心理开的——想让一个英雄的操作达到职业水准，宗师不太够，五百强都嫌稍有不足，只能说是个还可以的标准线。
　　正因为她的目标定在这里，每开始练一个新英雄，都像是一次前途未知也不知要用多长时间才能达成的挑战。
　　几天不行就几周，几周再不行就一两个月——
　　她本身底子就好，在这个游戏上又是耗费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再加上还有以前长久积累下的FPS游戏经验。绝佳的天赋加上持续不断的努力，以及给自己定下的严格标准，真是不当个出头鸟都不行。
　　尽管用的是比平时的屏幕小了一倍有余的笔记本，但好在猎空是近距离打伤害的短|枪，不存在看不见人的问题。
　　“现在开始，听我指挥。”
　　蒋临嘉说道。
　　“猎空去绕后，猩猩和源氏看下猎空的位置，等下直接跳。”
　　谷一涵清楚他这么决策的原因。
　　五打六，拼正面自然拼不过，先偷摸着切掉敌方双辅的胜算更大。
　　她的身法一向是一流的。
　　压着脚步从二楼的楼梯潜入，谷一涵冒出脑袋的同时，利用可以瞬移的闪现，左闪右闪地躲过敌方安娜的睡眠针。在交了个能让她回到三秒前位置和状态的闪回技能之后，她成功将安娜的血条削减到可怜的一丁点。
　　“安娜一丝血！”
　　谷一涵报点的声音刚落，EVE这位执行力极强的源氏就出了手。机械忍者在空中划出一道绿色的轨迹，旋风似的同时扫过敌方双辅。手起刀落，腰间胁差重新入鞘。
　　“安娜掉，”江月说，“DJ半血。”
　　紧随其后扑上来的猩猩便把目标瞄向了还试图滑墙逃脱的DJ，谷一涵的追杀也跟了上来，DJ眼见着轻易逃脱不得，直接往地上拍出了音障。
　　五百点护盾罩上身体，对面正以为自己有了保命的本钱，江月的源氏就卡着音障衰减的时间，从背后抽出龙刃，身上还多了激素的发光效果。
　　安娜的大招——纳米激素可以加成伤害，配合源氏的大招，完全就是一刀一个小朋友。
　　谷一涵随着源氏的步伐，将最后两个坦克的人头也收入囊中，她的大招也在这时充能完毕。
　　“挺好。”
　　蒋临嘉赞许的语气不咸不淡，简简单单两个字落在谷一涵耳中，她却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他的安娜闪身，露出身后的源氏：“过来把这个源氏杀了。”
　　“……”
　　来切安娜的源氏，又一次用头接了睡眠针之后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这简直是强行五打五。
　　源氏的二百血能量让谷一涵的大招顺利充能完毕，此时运载目标距离终点还有一小段距离，防守方还来得及组织最后一波团战。
　　他们没有立刻冲出来，而是等到所有人都集合完毕，才由猩猩最先出面试图卡住车。
　　敌方的猩猩落地时扣下罩子，运载目标处于双方交火范围内而停滞不前，尽管有D.VA的矩阵保护，猩猩依然无法支撑太久。谷一涵观察着猩猩的动作，三两下闪到猩猩身边，直接往他身上贴了个炸|弹。
　　与此同时，猩猩也做出了往回起跳的动作。
　　猎空的脉冲炸|弹具有粘性，可以贴在建筑物甚至敌人身上，在一定范围内都有不小的伤害。猩猩向空中跃到一半，想要中途停下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尽量调整自己下落的位置，然而——
　　“彭！”
　　“三杀！”
　　伴随着系统提示的声音，猎空的头像上燃起了象征着火力全开的蓝色火焰。
　　谷一涵：“……”
　　哇。
　　被炸死的不止是猩猩，还有正好想要到门口来支援的安娜和DJ。
　　【66666666】
　　【全体起立！鼓掌！】
　　【坐下，小场面小场面】
　　【明明是主播日常，房管快把刷6的都封了】
　　【温斯顿牌快递就问你怕不怕】
　　【谢谢猩猩老铁送的三杀】
　　【等一个最佳】
　　“嗯，三杀。”车子推到点，谷一涵看着弹幕，摸了把下巴，幽幽地说，“我这么帅，应该不是巧合。”
　　她一打响指，开启了睁眼说瞎话的膨胀模式。
　　“没错，我是看见他准备往回跳才往他身上扔炸|弹的——诶你们别不信啊，反正一会儿看最佳就知道了。什么叫神级预判？这就叫神级预判！来来来都学着点。”
　　弹幕一水儿的“学不会学不会”和“行吧行吧你说什么都对”，还有不怀好意的提醒她“木木你忘了闭麦”。
　　“谁在那儿骗我呢，”谷一涵一瞄左上角那个明晃晃的禁言标志，“我哪次没忘了先闭麦的？”
　　她好歹还是有那么点羞耻心的，对着弹幕吹自己还行，要是让队友听见……那还是算了吧。
　　第二回合，攻防互换。
　　谷一涵在这局比赛里的手感，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
　　连续击杀或助攻可以获得火力值，火力值达到一定程度能触发“火力全开”的状态——这是检验划水或者carry与否的最好凭证。
　　而猎空的蓝色火焰，打从第一波团战后燃起就没再灭下去过。
　　不仅是她，其余四个人也是如此。
　　掉线的那位队友始终没连回来，尽管人数劣势，在蒋临嘉的指挥下，全部火力全开的五人也跟对面打得有来有回，甚至成功地将对面堵在了B点的终点大门前。凭着江月的一把激素刀，完成了最终的一波三杀收割。
　　雅典娜系统宣布“比赛结束”，谷一涵按了下TAB面板，发现自己手上的是伤害金牌和人头银牌。
　　人头金牌毫无疑问是在江月的源氏手里。
　　这方面打了个平手，那她只能指望指望全场最佳了。
　　守望先锋的游戏系统会在比赛结束后，在这局比赛的双方十二人中选出某一人最亮眼的十来秒表现来展示，称为“全场最佳”。由于这直接跟某波团战有多carry划等号，拿下全场最佳无疑是每局游戏里最大的荣耀之一。
　　“全场最佳肯定是我的，”谷一涵信誓旦旦地保证，“给你们看一个玄学炸|弹自信回头。”
　　“不。”
　　江月显然不这么看：“最佳是我的三杀。”
　　谷一涵一挑眉，无意跟他争，反正做决定的是系统，她当然自信能上最佳的是自己那一波。
　　下一秒，团队合影的画面切换，屏幕上闪现出全场最佳的特写时，谷一涵傻了眼。
　　最佳不是她的。
　　脸疼。
　　【啥都不说了，我先心疼木木一波233333】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呀可能这就是FLAG的威力吧】
　　【灯火的安娜还是强的呀】
　　咬牙切齿地把视线从弹幕助手的列表中挪回来，谷一涵再次看向游戏里的最佳画面。
　　拿下了全场最佳的不是猎空，也不是源氏。
　　作为“终结者”，蒋临嘉的安娜在敌方激素源氏拔出龙刃从头顶一闪而过的同时，一个完美的一百八十度转身。谁也没看清他的睡眠针到底是怎么甩到源氏身上的，只知道他再次回身时，源氏就安稳地躺在了地上。
　　对面的76随即开启了大招——自瞄性质的战术目镜，安娜躲藏在墙边，两枪快到看不到开关镜动作的瞬狙再加一个角度巧妙的生物手|雷，送76安稳地回家见了阎王。转身一拳，捶死了蹦跶到他身后的丝血DJ。
　　同样三杀，还终结了两个大招。
　　……含金量确实是高。
　　“我现在，”她闷闷开口，“就想采访一下对面源氏的感想。”
　　这局比赛里没睡十次也有五六次了吧，除去全场最佳，她亲眼看到的就有四次。
　　“还能有什么感想？”
　　江月反问：“愈挫愈勇然后愈勇愈挫，最后游戏体验极差呗。”
　　谷一涵：“……”
　　听这语气，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啊少年。
　　“小姐姐要一起来吗？”比赛结算完毕前，LUX邀请道，“来跟我们四轮啊。”
　　“……不，还是算了。”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这个邀请。她这把手感好，还不一定接下来都会保持下去。
　　“你们打吧，我再打两把就下了。”
　　话音刚落，弹幕顿时一片哀嚎。
　　【两把？？？？】
　　【别啊木木，那岂不是还不到一个小时？】
　　【木木简直是我见过最随心所欲的主播……】
　　【再多打会儿啊！】
　　“我今天就播一会儿，”谷一涵有自己的原则，“我可不想习惯笔记本，不然不知道会不会太过影响我手感，明天试训要是表现不好就GG了。大家体谅体谅啊，等我过几天从酒店搬出去就尽量恢复原来的直播时间。”
　　她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当然，那要看EVE队内的要求了，有的战队可是不喜欢队员开直播的。
　　-----
　　木槿的粉丝大多都是很好说话的，特别是她好好地解释过了缩短直播时间的原因之后。尽管她下播时观众还有些依依不舍，但都好言好语地告了别。
　　第二天一早，谷一涵早早地坐在酒店大厅，如约等着蒋临嘉的到来。
　　她在沙发上坐下也不过几分钟，就有服务生过来给她倒上了一杯柠檬水。柠檬水酸味不重，口感清甜，谷一涵慢慢啜饮着，看了看时间。
　　其实是她下来早了，等柠檬水见了杯底，有人正好推开酒店正门旋转门旁边的小门，走了进来。
　　“队长，”她笑靥如花地招手，“我在这儿。”
　　抢了她最佳的人闻言侧首，依然是昨天那清冷模样。
　　光凭这个，真的很难把他跟先前那自信满满的语气和笑声联系在一起。
　　谷一涵暗自犯嘀咕，手上一点儿都不含糊地拎起了装好了外设的键鼠包，往那边走了过去。
　　“早上好。”
　　看她走到旁边，蒋临嘉主动问候了一声，又道：“停车场没位置，我把车停在旁边了，光跟保安说了一声，咱们尽快。”
　　闻言，谷一涵也不再迟疑，三两步跟着他出了酒店大门。
　　果然如他所说，昨天开来接她的那辆轿车就停在不远处。
　　唯一让她有些不解的是，蒋临嘉一直到走到车边，都跟她走的是同一个方向。而这一点也在他又长腿一迈后得到了解释——他一伸手，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示意她可以直接坐进去。
　　气质依旧是冷的，行为处事却极具绅士风度。
　　谷一涵抱着包坐下后，想了想，警惕地抬起头。
　　“谢谢队长。”
　　诚恳道谢的同时，她也满脸严肃。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忘了你昨天抢了我的最佳。”
　　蒋临嘉：“……”


第四章 
　　酒店到基地不远，总共也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
　　当谷一涵看见大门口上印着的那巨大的“EVE”队标时，她知道他们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谷一涵走在蒋临嘉后面。趁着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她一手抱着包，另一手悄悄地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充作镜子，又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打扮，确认发型没乱而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之后，才放心地关了摄像头。
　　等到队长看过来的时候，谷一涵已经收起了手机，举手投足权当无事发生过。
　　抽出的钥匙在他手上晃了晃，蒋临嘉拧开门把，侧身让出些许空间。
　　“你先进来吧。”
　　来自队长的邀请，谷一涵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她好奇地打量着EVE的训练基地。
　　基地很宽敞，地砖光洁明亮。一进门，左手边就是客厅，几张布艺沙发的摆放都挺讲究，正对面的则是连接着二楼的木质楼梯，风格简约。
　　有些俱乐部会将旗下的分部统一在一个大型基地，同为老牌俱乐部的EVE显然不在其列。它的守望分部基地是独立出来的独栋别墅，以前有节目对一些OW战队做过专访，谷一涵暗暗将自己现在所见景象跟节目里对比，发现EVE的条件无疑是一流的，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真有眼光。
　　大门开合的声响传到楼上，有人匆匆忙忙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男人瞧着三十多岁，衬衣被圆滚滚的啤酒肚撑得有些发紧。
　　脸上的表情倒是乐呵呵的，特别是看到站在蒋临嘉前面的谷一涵之后。
　　“这小姑娘就是木槿吧？”他笑着点点头，“长得真秀气。”
　　谷一涵还真认识他。
　　“教练好。”
　　她一直带着笑，这会儿就笑得更甜，老老实实地问候道。
　　男人姓何，在当上EVE守望战队的教练之前，都是作为解说“老何”在守望先锋的很多赛事中活跃。由于对战局的分析和战术上的理解判断，他在这个游戏上的专业性是圈内公认的。
　　EVE在今年年初还声名不显，真正开始腾飞，恰恰是在他成为了EVE的教练之后。
　　他对EVE的贡献有多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不仅是EVE，“老何”这个名号，之于守望先锋——尤其是CNOW都是很有分量的。打从这个游戏内测开始，他就对其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推动作用。也正因他在电子竞技社群上做出的贡献，以及对游戏深度的了解，被暴雪总部选为今年世界杯的中国区委员之一，与其他两人一起进行中国队成员的甄选。
　　在谷一涵的认知里，这是实打实的老前辈。
　　“哎，用不着这么郑重。”
　　老何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看来我就不用做自我介绍了，”他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走吧，他们都在二楼训练室呢。现在是自由训练时间，训练赛一会儿开始，我顺便给你介绍一下咱们基地。”
　　“一楼就是平时的生活区，客厅啊厨房餐厅都在这儿，这条走廊走到最头儿是健身房，咱们平时都有锻炼要求的。电子竞技嘛，没个好身体也撑不下去。”
　　“训练室在二楼，我也住二楼。队员住二楼和三楼的都有，等你房间收拾出来也在三楼。三楼那边还有个小厨房，地方不大，不过东西都全乎，有个人就喜欢半夜起来做宵夜，以后要是咱们队发胖了都是他的锅。”
　　看了眼老何明显发福的身材，谷一涵陷入深思，开始试图根据她的印象找出EVE队员中最有可能的犯罪嫌疑人。
　　言谈之间，三人上了二楼，站定在训练室的门前。
　　门扇转动的细微声响，让原本有几分喧闹的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介绍一下，这是今天来试训的新人，目前的国服第四，木槿。”老何又嘱咐了一句，“都给我在新人小姑娘面前好好表现啊。”
　　“哎，那不是肯定的嘛。”
　　最先应声的娃娃脸男生戴着眼镜，他顶着一头乱毛，笑嘻嘻地说：“小姐姐好呀。”
　　“这个是夏至。”
　　老何接着他的话，介绍道：“副奶位，现在玩的最多的还是DJ。”
　　“听说小姐姐昨天跟灯火LUX他们打那把，一开始拿的是DJ对吧，”夏至一推眼镜，“我看小姐姐骨骼清奇，要不要跟我学打碟啊？”
　　“行了行了，你这个辣鸡DJ。”
　　他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什么骨骼清奇，小姐姐昨天那把猎空就够秀了。跟你学是没前途的，学怎么用头接核弹接炸|弹吗？”
　　“说什么呢。”
　　夏至不满。
　　“我还会用头接激素，有本事你学一个啊？你吃过几次激素？”
　　男生被噎了个够呛，转头告状：“灯火你看看他，再别给他激素了，上一次精彩表现TOP10可把他给嘚瑟的。”
　　“不看，”给错激素的罪魁祸首毫无反应，“我也没想把激素给他，他自己都快跳我脸上了。”
　　“哎，行吧。”
　　男生叹口气，痛定思痛，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他头发略长，柔软地垂在耳边，长相也偏阴柔，抬头跟谷一涵打招呼：“小姐姐早上好，我是LUX，那个大招收益特别稳定的D.VA。”
　　D.VA的大招——可以利用推进器的惯性将报废的机甲空投到想要扔的位置，数秒后机甲自爆，可视范围内的敌人会受到秒伤一千血的伤害，一旦躲不开就几乎是百分百必死。
　　然而……
　　“对，特别稳定，”夏至无情嘲讽道，“稳定炸不到人。”
　　LUX：“呵，瞎说什么大实话。”
　　“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可不跟你计较。”
　　LUX哼了声：“我还要跟小姐姐继续介绍呢。”
　　“坐那边那个，”他接着指了指其中一人，“跟我们一起三排的江月，也是主C，队里玩源的。”
　　江月对上谷一涵的视线后，跟她点了点头。
　　“最后——咱们队的主T，方糖，负责的就是猩猩和大锤啦。”
　　圆脸男生笑了笑，他生生胖出了几分憨厚的感觉，从身材上就佐证了他玩坦克的稳当可靠。
　　谷一涵看着他的笑容，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看上去脾气就很好。
　　一一应了队友的问好，谷一涵在教练的安排下，坐在了蒋临嘉旁边的空座上。这也是原C位卡赞以前的位置，桌面早已收拾得干净齐整，有足够的空间让她把键盘鼠标和鼠标垫取出来放好。
　　“今天是和EGS的训练赛，”老何在一旁解释道，“你们先打打放狗，木槿前两把换着拿76和猎空，具体先让灯火到时候看地图跟你说吧。”
　　EGS也是同样参加OWPS常规赛的战队之一。
　　所谓训练赛，也就是两支战队之间约定好按照正式比赛规则来打的模拟赛。队员间的磨合和练习其他英雄大多要靠训练赛来实现。
　　老何没有在训练室里逗留太久，他一般不会在这儿看着队员们训练，而是先在比赛大厅的观战席里观战，事后再做复盘。
　　等所有人都被拉进大厅，十二人被分为EVE和EGS两队，看着左上角的比赛地图被调整为努巴尼，谷一涵看了蒋临嘉一眼。
　　后者注意到她视线。
　　“AB点猎空，C点换76。”
　　谷一涵第一次参与战队之间的训练赛，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但这好歹是她最熟悉的游戏，用笔记本五打六的情况下尚且能carry，这时候的发挥总不会太差。
　　不过，另一方面，也仅限于发挥不错。
　　作为天梯路人王，她的风格一度都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也不是不能听指挥，可执行力和集火上就跟一起训练了这么久的其他人有些差距，这一点，谷一涵自己就感觉得出来。
　　好在教练肯定也会考虑得到，配合不算出彩还可以慢慢练。到现在为止的发展也都顺利，车子推过B点，谷一涵回去换出了士兵76号。
　　在输出位中，这是一个典型的万金油英雄，也是最符合传统FPS定位的角色。
　　左键脉冲步|枪稳定输出，右键可以发射一连串的螺旋飞弹。冲刺技能可以加速移动，最后一个技能则是在原地放下一个治疗自己和队友的生物力场。
　　设计师坦言76大招“战术目镜”的设计灵感来自自瞄外挂，原理自然也与外挂相同，可以将准星锁定在敌对目标身上，无须自己瞄准，按住左键突突突就可以了。
　　输出和治疗都可以为76充能，谷一涵的大招来得很快。
　　等手上又握有了一个战术目镜，她和安娜一起站上正对面的二楼，运载目标马上推到终点，防守方正在进行最后的挣扎。她和蒋临嘉这两个长|枪不需要近身搏斗，找好高台就可以舒服地输出了。
　　“来。”
　　蒋临嘉的声音忽在旁边响起，谷一涵意识到他没开麦，诧异地抬头。
　　她看见他勾起了唇角。
　　那点笑意融去了他身上的冷，让侧脸看上去都柔和了不少。
　　谷一涵愣住。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的。
　　她不由这样想道。
　　“还你一个最佳。”
　　下一秒，76的第一视角上就出现了安娜激素的蓝色闪光效果，谷一涵条件反射地按下了开启大招的Q键。
　　战术目镜启动，视野范围内开始自动识别目标——
　　卧槽，人呢？！
　　谷一涵：“……？？？”
　　她的视野中空无一人，远处的源氏正还刀入鞘，仅有的几个敌人被他砍得一个不剩。与此同时，系统女声在她耳中落出了冰冷无情：“团灭！”
　　车子在76茫然的目光中抵达了终点。
　　谷一涵：“……”
　　她的内心拔凉拔凉的。
　　下意识侧首看向蒋临嘉，却发现他脸上没有一丝意外的神色。
　　……？
　　等等，哪里不对。
　　谷一涵眯起眼睛。
　　他甚至连笑意都没减去半分。
　　这人……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
　　攻防互换转场，谷一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是那么咬牙切齿：“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蒋临嘉完全没被她那点怒气动摇，他打量了下她的神情，“有趣。”


第五章 
　　除掉中午吃饭午休的时间，训练赛一共持续了四个半小时。
　　回到酒店后，把电脑和其他设备都安置好，谷一涵没有再额外练枪，直接开了直播。
　　“下午好啊，”看见直播间里零零散散飘过的弹幕，她也回应道，“我今天还是在酒店，不过决定多播一会儿，有没有特别感动？”
　　为数不少的“感动感动”刷屏而过，也有人想起她昨天说过是要去试训，立刻追问起结果来。
　　“试训？”
　　谷一涵反问一句，没多犹豫地如实回答：“挺顺利的，教练说我表现还不错，具体结果就看明天了。”
　　就是神特么的被人给坑了一把。
　　她现在想起来还牙痒痒。
　　听见“有趣”那两个字时，她差点没直接撅过去。可谷一涵面无表情地注视了蒋临嘉半晌，碍于还在试训期间，到底只能打落了的牙往肚子里吞，剩下的时间里一心二用，但左思右想了很久都没琢磨出到底怎么坑回去比较出气。
　　想到这里，原本正要点下“竞技比赛”的鼠标光标换了位置。
　　打开自定义房间列表，略过里面各种各样的休闲玩法，谷一涵只想找个黑百合对狙房来减减压。
　　如果说76是最符合传统FPS普遍定位的角色，黑百合就是最接近传统FPS中狙击手设定的英雄。
　　这位来自法国的女性原本是世界瞩目的芭蕾舞者，在被恐怖组织黑爪掳去后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体改造，成为一名完美杀手的同时，皮肤也因为体温的骤降而变成了冰冷的蓝紫色。她面容姣好，身材修长，是守望先锋中当之无愧的身材担当，但与此同时，全身上下都是致命的武器。
　　她的主武器“黑百合之吻”右键开镜后，只要是低于三百血的英雄就是一击必杀。正因如此，玩得好的狙击手无疑是非常恐怖的存在——她可能潜伏在任何一个角落，等你发觉到子弹弹道的方向，也就是被那颗子弹洞穿头颅之时。
　　想要更精进黑百合，和其他人用黑百合对狙就是最有效的手段。
　　就比如她现在进的这个房间，延续了正常比赛的6V6，但所有人都只能选黑百合。而让黑百合自如行动的钩爪技能CD则被设置为零，可以无间断地进行刷新。
　　谷一涵拎着枪出门，抬手往顶上的房檐伸出了钩子，在空中下落的同时开了镜。
　　利用钩爪的惯性滞空，越过中间的障碍物或屏障狙击敌人，也就是惯称的“飞天狙”。
　　飞快地找寻到视野中的目标，谷一涵一个大幅度的甩枪，将那个正在掩体后躲藏的黑百合爆头。
　　她没看弹幕的“666”，在落地之前再次朝上勾住房檐的尖角，准星对准了从房间门口迈步出来的另一个敌人。
　　双杀。
　　……这一次跳得有点过。
　　直接跃过了房顶落到另一头，谷一涵看着正对面的敌方复活点大门口，想了几秒，找了个有二百五十大血包的房间。
　　开始堵门。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卧槽6666666】
　　【礼物走起龙虾走起佛跳墙走起】
　　【过分了过分了，一人屠房过分了啊】
　　【对面：mmp，我不要面子的吗？！】
　　【木木这个骗子→ →现在用的肯定不是笔记本，不然怎么看见刚才那个人的！我都没看见人在哪儿？！】
　　“当然还是在用笔记本，”谷一涵摇摇头，“我不是说过了吗，高手用什么都能carry，哪怕是笔记本。”
　　只不过是怒气值加成而已。
　　她不是最早进来的，但随着手上人头数的疯狂增长，消灭金牌也自然而然地落进了谷一涵的手里。她的队友在外围半天遇不到一个敌人，也陆陆续续地都找了过来，跟对面打得有来有回的过程中屡有阵亡，自始至终坚|挺在这里的只有谷一涵一人。
　　“[EVELight]正在玩《守望先锋》。”
　　说曹操曹操到。
　　昨天碰巧撞上EVE三轮车之后，三人在比赛结束前就加了她这个小号的好友。谷一涵只是看了一眼好友上线的提示，手上没停，又将对面刚出门的两个黑百合送了回去。
　　[EVELight]：一起双排吗？
　　私聊的信息以一行紫色小字的形式显示出来，谷一涵的动作一顿，按了下回车。
　　她也没想着找个掩体躲一下。调出聊天窗口后，黑百合直接大大咧咧地在原地开镜，身体僵直不动，下一秒就被对面某人捡了个漏，在本场比赛中第一次阵亡。
　　[比赛][STYSPRING]：啊啊啊啊啊我居然杀掉了这个狙！！
　　[比赛][STYSPRING]：这辈子值了！不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要去试试这是不是在做梦！！！
　　他不敢置信地在公屏喊完话，转头就往旁边的悬崖跑去，一跃而下，右上角的阵亡列表中显示出这个黑百合给摔死了。
　　谷一涵看了半天，没忍心说出真相，在剩下等待复活的几秒时间里，她开始继续回蒋临嘉的私聊消息。
　　发送至[EVELight]：不要。
　　发送至[EVELight]：团灭后才能吃激素的人生没有意义。
　　弹幕品出了不对劲。
　　【等等，这句话的信息量好像有点大？】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就我一个在意刚才那个黑百合吗哈哈哈哈哈！！】
　　【完了完了又疯了一个】
　　【可以说是非常心疼了，还是不要知道真相比较幸福】
　　【哇木木你这还不上？！昨天是谁说灯火特别帅而且比直播里还帅的？】
　　“嗯？有人说过这句话吗？”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谷一涵是打死不认的，她一本正经地开口，“我要辟谣了啊——帅个头，一点都不帅。”
　　蒋临嘉看着屏幕上那两句话，不由失笑，他那会儿就觉得对方气鼓鼓的反应挺有意思。
　　[EVELight]：那今天我的激素都给你承包了，怎么样？
　　[EVELight]：不是团灭后才给的那种。
　　谷一涵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挣扎。
　　百分百给自己的激素，对每个C位都是一种难言的诱惑。
　　她盯着这几行小字，磨牙。
　　半晌，用尽了全部的挣扎，她自暴自弃地打字。
　　发送至[EVELight]：……行。
　　被蒋临嘉拉进小队之后，谷一涵已经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反正她现在打的是小号，用的还是笔记本，要是输了就当把今天吃的亏给补回来。
　　谷一涵的心理胜利法，效果非常稳健。
　　但到底还是有点怨念，以至于她在选择英雄时，第一时间锁了76。
　　她今天非要用76的激素战术目镜上一次最佳不可。
　　漓江塔属于典型的控制图，双方需要做的就是争夺地图正中央的目标点所属权。谁的所属权进度条最先读到百分之百，这一回合就是谁获得胜利。
　　漓江塔共有三张小地图，第一回合的小地图是有着一座空中浮塔的庭院。
　　这一把的发挥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两边也打得颇为焦灼，双方的进度条都读到了百分之九十多。对面卡着节骨眼儿从他们手里抢走了目标点，谷一涵的76死得又有点儿早，全靠着两个坦克在目标点内续点。
　　等她跑过院门，他们家的T位也先后阵亡。
　　只剩下一个DJ在点里滑，加时的进度条随时有可能结束。
　　“我有大，”谷一涵边跑边在语音里问，“有激素吗？”
　　“有。”
　　蒋临嘉的话音刚落，另一边的源氏就按下了快捷键，提醒他的大招龙刃也准备好了。
　　谷一涵猛然回头，视线与源氏相接，电光石火。
　　——76和源氏同时有大，激素给谁，这是个问题。
　　但这对于蒋临嘉来说并不要思考，他有言在先，自然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你被强化了，快上！”
　　伴随着安娜的大招语音，谷一涵顺利地拿到了激素。在她跑过桥面的同时，还在目标点里滑墙硬撑的DJ也被集火杀掉，要是继续这么绕过去，时间不一定够。
　　谷一涵顺势心念一动，她想玩点骚的。
　　士兵76的螺旋飞弹，对自己同样会造成伤害，并可以向上跃起一段距离，是为“火箭跳”。
　　她一串飞弹射在脚下，就想整个人跃过隔开桥面和目标点的那堵围墙。弹向空中的瞬间，76那句“我看到你们了”才刚说出一半，谷一涵一个错位，绝望地发现脚擦着围墙墙檐落了下去。
　　“扑通”一声，她跌进了桥下深不见底的水池。
　　——淹死了。
　　换而言之，活活把自己骚死。
　　谷一涵：“……”
　　加时结束，第一回合对面获胜。
　　回合转换，两人短暂地回到了小队语音。
　　“我的锅，”谷一涵主动承认错误，微妙地想这样算不算无意中给坑了回来，“应该老老实实跑过去的。”
　　“没事。”
　　蒋临嘉的反应倒很平静。
　　“我的激素不给源氏。”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其余几人都在戴着耳机打天梯，队友报点和他们自己叫喊的声音都足以盖过去。
　　可偏偏EVE的源氏——江月刚结束一场排位，搜索下一场的时候，摘下耳机后端起了旁边的水杯。听见这句话，他自动对号入座，一口水呛住自己，险些喷在键盘上。
　　这TM都能躺着中枪！


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再在酒店的大厅见到蒋临嘉，谷一涵的心情总有些复杂。
　　实话说，她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被骗空了的战术目镜和空了的激素相抵，谁也不欠谁。再加上头天一起双排和来回接送的经历，这下两人也多少更熟稔了些，谷一涵仔细想想，蒋临嘉竟然变成了她在EVE队内最相熟的那个人。
　　和队长搞好关系好像也不错——尽管这个队长乍看上去是朵高岭之花，细一看发现还透着股黑气。
　　“怎么？”
　　注意到她的目光，坐上驾驶席的蒋临嘉正顺势带上车门，他侧首看了她一眼，“四个全场最佳够抵一个空了的激素目镜吗？”
　　——没错。
　　昨天两人一起排了两个多小时，仗着蒋临嘉的纳米激素永远是以她为第一优先级，七场比赛里，谷一涵拿下了四次全场最佳。
　　她还难得玩了一次激素黑百合的套路，平时用黑百合正常打天梯的时候，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可是少有安娜会给输出不稳定的狙击手激素的。
　　“够了够了。”谷一涵忙不迭点头，表面客套内心暗爽道，“我也没有那么介意……”
　　“嗯，那就好。”
　　蒋临嘉非常顺水推舟地接了话，若无其事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这儿倒是有件挺有意思的事，为了等个面对面憋到现在挺不容易的。”
　　听这话的人没放在心上，她拉过座位边上的安全带，顺口问：“什么？”
　　“说来也巧。”
　　蒋临嘉道。
　　“那时候本来只想去直播间瞄一眼，正巧听见有人要辟谣。”
　　成功被唤起某些记忆的谷一涵系安全带的动作僵在中途，手上还攥着卡扣片，笑容以一种非常生硬的形式停留在脸上。
　　她缓慢地转过头来，试图从对方的脸上确认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然而，蒋临嘉的眼神和神态都清楚地昭示着确凿无疑。
　　“我不知道被辟谣的人到底是谁，但既然是说到‘帅个头，一点都不帅’……”他若有所思地说，“那个人应该也会受点打击吧。”
　　一千一万个卧槽从她脑中闪过。
　　“你……”谷一涵只觉得吐词都变得艰难不少，“你竹子ID是多少？”
　　“我不开直播，也没送过多少礼物，就是个普通用户，放你那些观众里就认不出来了。”
　　口口声声说着受打击，从他脸上的神情倒看不出半分，一直都是往常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上下打量了下谷一涵的反应，看见她因为过度震惊还拽在手里的安全带卡扣，忽地稍稍俯下身来。
　　蒋临嘉动作的幅度不大，也完全不出格。只是两个座位间实在太近，再多出这丁点距离的拉近，他身上的气息就自然而然地盖了下来。那是种很独特的清新，又像是带着洗衣液的浅淡香气，淡到几乎闻不出来，只带着若有若无的一丝在这有限的空间里萦绕着。
　　在这气息的笼罩下，所有的碰触的感觉都被放大。
　　手中的卡扣片被接过时，谷一涵碰到了他的手指，冰凉、修长而骨节分明。
　　相较于常人偏低的体温只与她接触了短暂的一瞬，卡扣被蒋临嘉从容地插进旁边的收束器里，“咔哒”一声，重新唤回了谷一涵的心神。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蒋临嘉半天说不出话来。
　　“帮你系安全带，再加上背后说我坏话，算你欠我两次？”
　　对方唇角勾起的弧度很轻，笑意中分明带着点戏谑，说话的语气却很认真。
　　“走了，注意安全。”
　　-----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谷一涵总觉得要比昨天难熬得多。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心神不宁，一直在疑心自己那两下砰砰乱了的心跳是怎样才会有的幻觉。期间几次偷眼打量蒋临嘉的侧脸，确认没有继续心悸后才松了口气。
　　他长得确实是真好看。
　　谷一涵跟观众说气话时违心是违心，可也没想着能被正主听个正着，更没想到对方跟她一样记仇，一直记到了现在。蒋临嘉接下来的动作就更让她慌了手脚，这时候缓过神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汽车驶入基地车库停定，蒋临嘉正要开门，完全不想这么莫名其妙就背上债务的谷一涵一把把他另一手按在了方向盘上。
　　“不对啊，队长，”她面色凝重道，“你这是强买强卖。”
　　蒋临嘉一挑眉，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是这样，安全带是你从我手里接过去的，而且直播那事吧，是个误会，你不能只听表面。”
　　谷一涵正色，开始一本正经地拍马屁。
　　“我的真正意思是，一个‘帅’怎么够形容呢，什么‘玉树临风’啊‘一表人才’啊‘器宇不凡’都来一遍不带重样的。”
　　“行。”对方的视线转过一圈，回到她脸上，“回头去把这话再跟你观众说一遍。”
　　谷一涵：“……”
　　说一遍就够羞耻了！为什么还要说第二遍！
　　她苦下脸的表现显然逗乐了蒋临嘉，他不动声色地把笑意藏回去：“看来果然不是真心的。”
　　“没没没，”她马上申明，“真得不能再真了。”
　　“那你可以考虑考虑之后怎么弥补一下，不然我可是在你的观众里保不住形象了，以及……”
　　他低头示意了一下两人现在的位置。
　　发现自己小半个身体都挂在对方胳膊上的谷一涵触电似的松了手，若无其事地缩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只有耳朵上还带了点可疑的红，昭示着其主人现在面上的平静只不过是掩耳盗铃。
　　果然挺有趣的。
　　蒋临嘉想着，但也知道再逗下去就该咬人了。
　　“对了，”他作出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忘了告诉你，今早还有个人会来。”
　　谷一涵闻声抬头：“谁？”
　　“卡赞。”
　　……卧槽！
　　-----
　　EVE战队的前C位卡赞，在“国服三大C”这个称呼还没演变成一个列有数人的神秘组织之前，是其中当之无愧的一人。
　　和老何一样，他是国内最早接触守望先锋的那一批人。
　　守望先锋的更新换代很快，竞争也十分残酷，游戏推出还不到一年，早先的职业战队不是解散就是换上了新鲜血液。很多人也走的走散的散，其中不少都是凭借以前的底子无法再领先于后起之秀，以至于逐渐被赶超。但卡赞，在他病发之前，至始至终都对平衡把持得很好。
　　EVE是以全胜的战绩通过OWPS春季赛的季前赛的。
　　他们凭借的就是一手高机动性的放狗。
　　江月的源氏，卡赞的猎空，LUX的D.VA，方糖的温斯顿，夏至的卢西奥以及……灯火阑珊的安娜。
　　现在卡赞决定离队，退役也即将被提上章程，全看回家养病的结果如何。但在走之前，他还想再看一眼顶替自己位置的新人，不然始终没法安心地上飞机。
　　谷一涵在早上的训练赛结束后见到了卡赞，获悉他是跟教练一起旁观了整整两个多小时。
　　早被蒋临嘉通过气，她完全不感到惊讶，只控制着自己打量这位前辈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据游戏论坛的小道消息，除去老何和年纪尚不明确的领队姐姐，卡赞在EVE队内的年纪是最大的——二十六岁。可从脸上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他头发修得挺短，却将本来就清俊的长相又凸显出几分活力，谷一涵看着他与其他人谈笑，总觉得他不该这么早就退下去。
　　可手上的绷带又说明了一切。
　　“你表现得很好，”几分钟前，他这么告诉她，“我跟教练都被惊艳到了。老何满意到当场就拍了板，没意外的话，下午应该就可以签合同了——嘘，别告诉老何是我告的密，他还想再装会儿神秘来着。”
　　他用了“惊艳”这个词。
　　谷一涵细细琢磨了几遍，还是没忍住美得冒泡。
　　其他人的夸赞总是差了点味道，来自原C位的认可才有真正的分量。她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觉得自己在老何正式通知她下午去跟徐琪联系经理签合同时表现出的反应简直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但在感到高兴之余，同样也有点怅然。
　　她到底是顶了卡赞的位置。
　　虽说电子竞技就是个不断离开与到来的过程，可见着他与前队友的相处，也不难想象以往队内氛围有多融洽。
　　今日的释然是用多少个日日夜夜的不甘换来的，要是能真的能忘怀，就不会执意留到看一眼继任者才能放下心。卡赞在说话时，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谷一涵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无言地传递过来，像一种信念，一种需要去践行的坚持。
　　对离开的人来说，总有些东西是可以作为回报的。
　　就像胜利，就像要延续下去的辉煌。
　　“一涵。”
　　一起走出基地，准备前往总部时，徐琪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而非代称的“木槿”。
　　“嗯，”谷一涵应声，“琪姐有什么事吗？”
　　“我有句话一直没说，想想这时候说……应该要合适一些。”
　　徐琪看了她一会儿，露出了个很真诚的笑容。
　　“谢谢你愿意在这个时候来EVE。”
　　与季前赛的辉煌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紧接其后的常规赛。
　　常规赛不论淘汰，是不断轮换的积分赛制，各支战队通过赢得积分来提高自己在积分榜上的排名。
　　一共十支战队，EVE现在的排名是第九名。
　　毫无疑问的低谷。
　　这意味着，如果继续保持这个名次，EVE不仅将无缘春季赛的季后赛，也同样无缘于保级名额，将与次级联赛OTS晋级上来的队伍一起争取夏季赛常规赛的席位。
　　看上去就清清楚楚的前途灰暗。
　　谷一涵一愣，摇了摇头。
　　“不，没有那么夸张，我应该感谢EVE给了我这个机会才对。”
　　她的笑容中看不出一点晦涩：“而且，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包括某个家伙也是一样。
　　“大话就放在前面好了，”谷一涵一字一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OWPS春季赛的冠军，肯定是属于我们EVE的。”


第七章 
　　EVE俱乐部签下新队员的第二天，是个最最适合扬帆起航的艳阳天。
　　OWPS职业联赛冠着春季赛的名头，进行到常规赛的中期时就已步入五月下旬。这一年全国各地的夏天都要来得比以往更早更热些，S市自然也不例外。阳光肆无忌惮地洒下来，空气中也夹杂了热辣。
　　谷一涵把棒球帽的帽檐又压低了些，她今天穿的只是件普通的T恤衫和牛仔裤，倒是越发衬得双腿笔直修长。那个分量不小的行李箱立在一旁，耳机里节奏跌宕，她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在拉杆上轻轻敲打，另一手把刚拆封的雪糕举高，在太阳下又打量了两眼。
　　一口咬下巧克力脆皮，里面香草味的果仁冰淇淋被一起裹进来，暑气都驱散了不少。
　　味道不错，谷一涵心想人生果然要勇于尝试，不然光是那花花绿绿宛如从上个世纪走出来的包装就足够把她吓跑了。
　　不多时，手里只剩下个光秃秃的木棍。她四下环顾，在不远处瞄见了个垃圾桶。正想走过去，一辆眼熟的轿车在路口拐了个弯，徐徐在谷一涵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徐琪探出头来。
　　“怎么在这儿等着，”她嗔怪道，“不嫌热？”
　　“这不有这个解暑吗？”
　　谷一涵笑嘻嘻地晃了晃手里的冰棍棒。
　　“也没等多久，我只是提前把退房手续办完了，你们一来，咱们就能直接走了。”
　　徐琪无奈笑着摇摇头，随着车门打开的一声响动，蒋临嘉下了车。对上他平静无波的视线，谷一涵忽然觉得牙疼，她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接着想起自己差点忘了什么，连忙道：“稍微等一下啊，我马上回来。”
　　说完就往旁边跑去，途中还顺便把木棍连着包装纸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徐琪茫然，“一涵这是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蒋临嘉又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超市？”
　　远远的自然是听不见她在跟那小超市的店员说什么，只依稀看得清两人交谈几句后，谷一涵从对方手上接过了什么东西。发觉她已经准备往回走，蒋临嘉也就回过头，转手关上车门，拉起行李箱往后备箱的位置走去。
　　谷一涵一手一瓶，在最先经过车窗边时就给徐琪递了过去。
　　后者看清包装时，讶异地“咦”了声，上下扫了车外的小姑娘两眼，若有所思地笑起来：“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牌子的乌龙茶的？”
　　“那当然是因为我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挨了徐琪一句“可得了吧”，谷一涵还是笑，“这两天琪姐不是都在喝吗，想要注意到又不是什么难事。”
　　“说是这么说。”
　　徐琪拧开瓶盖，“愿不愿意去花心思注意可是两码事。”
　　细心周到的善意总是能让人舒服不少的。
　　“这两天不是麻烦你们接来送去的嘛，虽说我现在一穷二白，两瓶水总归还是买得起的。”
　　谷一涵捋了下被热浪吹乱的刘海：“本来准备也买的是冰淇淋，但想了想在车里……所以跟店员说让她先帮我放着，等你们来了再过去拿，这一来一回多耽误了几分钟。”
　　“客气什么呢，你琪姐的时间又不值钱。”徐琪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把你心意给灯火也送过去。”
　　往蒋临嘉那边走过去的时候，她拖着脚步的动作就显得总有那么点心不甘情不愿了。
　　清咳两声，谷一涵只是瞄了他一眼，默默把东西递到他边上：“喏。”
　　蒋临嘉抬眼看见她，明知故问道：“给谁的？”
　　“队长，”到底还是自己有点虚，谷一涵立刻改了语气，诚恳地说，“请收下小的一番心意，不知够抵那欠的两次了吗？”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接过瓶子，挑剔地瞧了瞧。
　　“为什么给琪姐的是乌龙茶，我的就只有矿泉水？”
　　谷一涵莫名，脱口而出道：“你又不喝饮料。”
　　“一瓶矿泉水就全抵掉有点亏，不过，”她那个回答倒像是让他心情挺好，“就这样吧。”
　　-----
　　坐进后座位，车内的冷气吹去了最后一丝酷暑的热意，谷一涵随手把棒球帽摘下来，又冲着自己的方向扇了两下后放到了一边。
　　“对了，”前面的徐琪侧过头来，“之前把微博发了，你这时候转发刚好，一涵你记得看一下啊。”
　　应了声好，谷一涵摸出手机，打开了微博的客户端。
　　如徐琪所说，EVE战队的官博已经在十分钟前正式发出了通告。
　　通告的内容，无非是宣布人员上发生的更替——原主C卡赞离队，继任的新队员是国服前十的主播木槿。同时，向粉丝们保证之后在OWPS上也会继续努力，争取打出让大家、让队员们自己都满意的成绩。
　　谷一涵在转发里加了两个“加油”的表情，点击发送。
　　她自己的粉丝在两天前就知道了她来EVE试训的事，这会儿看到结果落定，松了口气后就纷纷赶来祝福。
　　但相较于她这边的一片和谐，EVE官博底下就夹了点不同的声音，看着这些愕然的吃瓜群众，谷一涵想了想，又点开了另一个软件。
　　作为著名游戏论坛，NGA的守望先锋板块从来都是热闹非凡。
　　打开板块主页，谷一涵不意外地发现风波波及到了这里。
　　——有人看EVE官博的通告了吗，卡赞离队，新来的C位是个小姐姐？[赛事直播讨论]
　　【充满决心的Chara：我记得卡赞是说身体原因吧，新人没听说过啊，看评论说还是个小姐姐，小姐姐打输出？什么来历背景啊？】
　　针对主楼内容的“赞”和“踩”数量呈1:3的比例稳定增长，发帖的楼主不多时也沉不住气，着急忙慌地再次编辑了主楼。
　　【充满决心的Chara：哇你们这群人，不是吧，我又没说小姐姐不能打输出，至于这么多踩吗？（黑枪.jpg）】
　　标题内容汇聚了两大热点——人气热队EVE和大家喜闻乐见的在电子竞技里面极为少见的“小姐姐”，点进来赞或者是踩楼主的人不在少数，底下讨论的回帖也是飞快增长，回复内容五花八门。
　　【遂人愿：楼主是不是从来不看五百强排行榜，国服第四你跟我说没听说过？（呆.jpg）】
　　【0杀吃鸡小能手：马萨卡……C、CNOW女性职业第一人？】
　　【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电子竞技没有小姐姐，有的话怕是掏出来比你大。】
　　【巨龙看不透：讲道理，一个妹子跟一群男生同吃同住难道不是各种意义上的不方便？？？】
　　【好大的一个四级防具：国服第四？你们忘了上赛季末，国服第一二名都是找演员演上去的老板了？这国服第四的含金量也不知道有多少。（嘲笑.jpg）】
　　【百合求求你别狙我：人家俱乐部乐意队员乐意关你什么事，吃你家大米了？】
　　【赐我一把AMW：我木木本来就是强，演上去的？你给我演一个？是，我们木木是小主播，但那不代表我们没有录播组好吧？木木打天梯的时候都会直播，我们每一场都有录，包括打上国服第四的那场，a|v号xxxxxxxx，不服你自己去看啊。真是造谣不要本钱。】
　　【折翼的白斩鸡：女生玩什么电竞，输了可别哭鼻子丢人现眼。】
　　谷一涵心思有点活络。
　　她退出登录，切换上另一个账号，再次点进这个帖子。
　　【OAO：附议前面的大兄弟，木槿哪个即时弹道英雄拿不出手？麦克雷手动午时已到明明是日常，黑百合一枪一个还用我吹吗，猎空的炸|弹简直团灭发动机，死神呆呆呆切双|飞不要太溜，别人76拿四金她能拿六金，还包括个治疗金牌步数金牌。这你跟我说不强？我觉得OK。】
　　她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结果没过多久就被底下贴条围观的群众揭得一干二净。
　　【小呀么小迷妹：我一时竟看不出这是粉还是黑……】
　　【微光迷失：……这语气有点眼熟？】
　　【我这把就是要飞机场：木木，木木你上大号说话。】
　　【没拿枪先捶死：讲道理啊，木木你的炸|弹不是己方团灭发动机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掉马掉得做贼心虚，谷一涵若无其事地关上手机，在心里还吹了声口哨，她自己带自己的节奏容易吗她。
　　比起楼里对她性别的质疑，她更想反驳的还是己方团灭发动机。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但是怕什么，她又不菜，有的是时间和实力去让他们自打脸。
　　她要是会因为这一点动摇，她就不叫谷一涵了。
　　-----
　　到了EVE基地，谷一涵和徐琪下了车，后者跟她打声招呼去通知老何一声。她也就站在一旁，等着跟蒋临嘉一起拿行李箱再进门。
　　蒋临嘉倒好车，下车时开了后备箱。他视线扫过谷一涵，经过后车门时就多往里看了一眼。
　　“你是不是落什么东西了？”
　　“啊？”谷一涵诧异，“有吗？”
　　“嗯。”
　　三两下把行李箱拎出来放在一旁，蒋临嘉将后备箱合上后，又回身探进后座位。
　　他的手垂在身侧，谷一涵没看清他拿的是什么东西。只等到蒋临嘉绕过车子走出车库，有东西轻轻落在头顶上的触感才让她反应过来。
　　他套上棒球帽的动作有些随意，帽檐斜斜地遮住了谷一涵的视野，她不得不伸手调整帽子的位置。也正因如此，当她再次往上抬起头来时，和着阳光一起落进来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高出她一头的男生侧脸光洁而线条细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睫毛有些长。可唇又削薄轻抿，再多细看，就有什么勾得人心痒。
　　“怎么了？”
　　注意到她的异样，他问道。
　　“没，太阳太刺眼了。”
　　谷一涵收回视线，又多补充了一句。
　　“……早知道就多戴副墨镜了。”


第八章 
　　有人说，想最快地讨厌一首歌的方法，就是把它设置成你的起床铃声。
　　谷一涵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第三次按掉手机的闹钟，大脑终于清明了片刻，莫名其妙地想起这句话时，心想前人的说法还真是不无道理。
　　她脸埋在枕头里，只想就这么溺死过去。可闹钟是关掉了，那扰人清梦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畔，提醒着她该起来去训练了。
　　——训练。
　　直到这两个字闯入脑海，谷一涵才终于清醒过来，她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但还是觉得困意在止不住地涌上来。
　　连带着打不起精神再更多花些心思，只把长发在脑后低低地挽了个马尾，照着镜子看了两圈，觉得大致看得过眼后就走出了洗手间。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在转过拐角时也没有分心去看那边的动静，直直地撞上正巧经过那里的某人。
　　“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抬眼看清来人，谷一涵一愣，“不好意思啊队长，早上好。”
　　“嗯。”
　　蒋临嘉看见她脸上依然带着点茫然的神情，“你这是刚起来？”
　　“……才起，”谷一涵讪讪一笑，“大家都下去了？”
　　因为太过兴奋以至于凌晨四点多才睡着这种事……根本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啊。
　　起先刚来S市的那两天，因为还没有尘埃落定，除了对之后试训的紧张之外，她也没有其他特别的感受。等正式搬到EVE基地，当天晚上躺在床上时反而满脑子都是自己将来的职业生涯，辗转反侧到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意识才接近了模糊的边缘。
　　结果就是睡了还不到四个小时。
　　他们队长点头：“不用太着急，都额外给你留了的，不过安排好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
　　还真是。
　　谷一涵闻言神色一凛，应了声就往楼梯那边赶过去。
　　留在原地的蒋临嘉看见她急急忙忙地下了楼梯，扬了扬眉。既然他专程从一楼餐厅又上楼来的目的也算是微妙地达成，他也就干脆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他的房间也是在三楼，离训练开始还有半个小时，还有时间歇一会儿。
　　EVE战队在训练时间上的要求是比较严格的那一类。通常是早上九点就开始自由训练或是教练讲图和战术，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下午从两点开始和不同的战队排满训练赛，分别是两点场、四点场和七点场，晚上九点开始复盘，十一点熄灯。
　　除了特定的公休日，每天的日程都是满满当当的。
　　对于守望先锋的职业战队，周末要比普通工作日来得更严峻——毕竟OWPS的比赛就安排在周五到周日的晚上。
　　好在谷一涵问过教练，虽然训练上要求严格，但EVE是不禁止队员开直播的。只是其他人都嫌经营直播太麻烦，不愿意再花额外的精力去忙些跟观众互动之类的事情。
　　“这群小兔崽子一个比一个的懒。”当时，老何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肩膀，大有终于找到可以委托重任的对象的架势，“木槿啊，以后直播这块宣传咱们战队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变不成战队粉变成你个人粉也行。等人气上去了，我让经理给你加工资。”
　　“没问题。”
　　说到涨工资，谷一涵也深觉责任重大，立刻摩拳擦掌。
　　“您就请好吧。”
　　在微博上拟好了关于以后直播时间的公告，谷一涵又接好从家里带过来的设备。等重新坐在电脑前，旁边的蒋临嘉看过来两眼，又想起最开始给他留下过印象的那只手，不由好奇道：“你平时也是这么开的摄像头？”
　　“对啊。”
　　他这么问，谷一涵也下意识活动了下握着鼠标的右手。她这个摄像头的支撑杆是可活动的，弯折下来的视野正好可以覆盖她的手部，游戏全程的操作一览无余。她想了想，又多解释了一句。
　　“以前有人怀疑到底是不是我自己打的，天天在直播间带节奏。那时候想到可以效仿别的主播露手，至少可以证明不是找了个男的来代打。然后就一直开到现在，大家都习惯了，估计关了也不答应。”
　　蒋临嘉眼眸微敛，眼底一片深色，没再说话。
　　“这么过分地带节奏，谁啊？”倒是坐在对面的夏至听见，抱怨了一句，“这些人是有多闲？”
　　谷一涵陷入沉思。
　　“我也不知道有多闲，”她叹了口气，“反正肯定比咱们闲多了。”
　　要想打出成绩，就得除去午休，几乎不间断的十二个小时都是对着电脑屏幕，高强度地训练训练再训练。职业选手当真是铁人，怪不得基地还专门配了健身房和平时的锻炼要求。
　　在这台电脑上调试好需要的各项设置和数值，谷一涵打开直播后，纷纷来到直播间的观众惊喜地发现阔别许久的摄像头终于回来了。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心多久，下一个等着他们的就是个噩耗。
　　“嗯，我到基地了。有件事得跟大家说一下。”
　　他们家主播语气沉痛道：“以后的直播时间参照我发的微博，不出意外的话，一般就是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要打训练赛，没有其他战队同意是播不了的。请大家珍惜跟我一起相处的时间，如果你们想我，下次开播就多送我点礼物。”
　　弹幕闻言满是希冀。
　　【有礼物能多播会儿？】
　　“不能，你想多了。”
　　话音刚落下，她就排进了今天的第一把天梯，谷一涵一晃鼠标，选定了突击栏里的某个英雄。
　　“忘说了，今天的我是麦克雷。”
　　这是个典型西部牛仔形象的英雄，在早先最初的版本，凭着一把六发子弹的左|轮手|枪可以日天日地日空气。对所有经历过当年那个版本的玩家来说，转过拐角遇到麦克雷是最恐怖的噩梦，看到麦克雷的那一刻，意味着你已经死了。
　　“没有什么是一次六连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翻滚再来一次六连。”
　　这句话曾经在玩家中广为流传。
　　右键可以将枪膛中全部子弹连发射出，战术翻滚不仅能迅速移动一小段距离，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个换弹的神奇功效。
　　后来，这爆炸输出的伤害遭到削弱，本身又没有快速位移技能，因为小短腿而从“麦爹”沦落成了“麦柯基”。眼下这个放狗盛行的版本，流行的都是机动性强的英雄，麦克雷就逐渐退下了职业舞台，少有上场机会。
　　谷一涵来EVE试训，由于时间原因，考察的主要是她能否大致跟得上团队的配合，最快检验出这点的自然是猎空和76。这么算来，她也有好几天都没碰麦克雷了。
　　居然还有点小怀念。
　　怀念归怀念，上手可一点都没难度。天梯跟职业不同，弱势英雄一样有上场机会，更何况麦克雷也只是相较以前而有所式微。
　　当她再次连着三枪爆头点掉了敌方的毛妹和DJ，一个闪|光弹晕住闪过去的猎空，又迎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叮”的爆头声，弹幕纷纷刷过“66666666”、“你麦爹还是你麦爹”、“手动午时已到真是太可怕了”，谷一涵觉得自己又要膨胀。
　　麦克雷的大招“午时已到”，在他缓缓念出这四个字时，变暗的视野中的敌人都会被一一锁定为红色的骷髅头。等到蓄能完毕后，被锁定的所有敌人就会被一击必杀。
　　手动午时已到，也就意味着连续几枪点出了等同大招般的效果，是对麦克雷玩家的最佳褒奖。
　　“所以我说啊，”谷一涵可从来不压着自己，该膨胀就膨胀，膨胀完继续好好打，“日常手动午时已到可不是——”
　　猛然意识到什么，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不膨胀的木木不是我认识的木木】
　　【日常手动午时已到可不是吹的？？】
　　【木木：卧槽，忘了现在是在基地了】
　　谷一涵盯着这句弹幕，发现他真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她差点忘了自己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基地的训练室，旁边还坐着五个人，互相之间说什么，只要声音大点都能听见。
　　她从以前就觉得当着队友的面吹自己有点羞耻，每次必然记得闭麦。现在简直是羞耻等级翻了番，自然说一半就噤了声。好在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大，谷一涵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的反应，尤其是坐得最近的蒋临嘉，发现他们都专注在排位上。
　　想来也是，排位里队友报点经常都是输出全靠吼，又戴着耳机，应该是听不到她说什么的。
　　谷一涵这一眼扫得太过心虚又匆忙，也就错过了旁边人那足够隐蔽到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余光看见她重新凝神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又是明显松了口气的反应，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
　　谷一涵没想到自己早上的那几把排位带来了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麦克雷？”她诧异道，“我？”
　　老何点头。
　　“也是灯火给我提的建议。”
　　他提到蒋临嘉。
　　“我们以前也有用到麦克雷的阵容，后来重心侧重在放狗上。卡赞擅长即时命中C，但在猎空上更精到，也就越发往这个方向发展。”老何若有所思地说，“现在的OWPS里用到‘天地狗’的队伍越来越多，想要光让江月和LUX去给双|飞压力还不够，用天使和和尚来起用麦克雷这个重炮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双|飞是可以在天空中肆意翱翔的法老之鹰和依靠队友进行飞行位移的天使搭配进行的战术。这两名英雄在技能上都是相依相随的，联手作战就成为了“天空霸主”。
　　在蒋临嘉提出以后，老何深思熟虑了半天，觉得要是能练出来，确实有奇效。
　　然而他这深思熟虑还没跟小姑娘讲完，就发现对方脸上已经写满了跃跃欲试。
　　“我真能拿麦克雷？”
　　语气里还都是惊喜。
　　她爱着这个游戏，也同样爱着自己练出来的每一个英雄，希望他们都能在赛场上出场露脸。
　　麦克雷的自保能力太差，一旦确定以麦克雷为中心的战术，就意味着必须把整队大半的资源都倾斜给机动性奇差的麦克雷身上。
　　看她这反应，老何乐了。
　　“能。”他说，“两点那场训练赛，你就可以试试，先看看你现在麦克雷的程度如何。”
　　-----
　　两点场的训练赛，是和OPT战队。
　　常规赛的积分赛是一支支战队轮过去的，也就意味着EVE要打满九场。他们跟OPT的比赛被安排在了第一周，那时卡赞的手疾还没复发，EVE以2:0的比分胜出。
　　这两分也是他们没有落到最后一名的原因。
　　比赛是比完了，训练赛还是可以频繁约战的。据说OPT跟EVE的关系也不错，至少之前约训练赛的时候，谷一涵还看见夏至他们在公屏跟OPT一起插科打诨。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谷一涵总觉得这次OPT的氛围还要欢快得多。
　　[比赛][OPTLenye]：小姐姐在哪！小姐姐在哪！
　　谷一涵：“……”
　　果然不是错觉。
　　[比赛][OPTAlone]：想暗搓搓地求一个小姐姐好友位_(:з」∠)_
　　她默默发了一串省略号。
　　[比赛][EVEMujin]：……
　　[比赛][EVELUX]：你们别是傻的吧，都一起打过两场了。
　　[比赛][OPTLenye]：……卧槽？？？
　　[比赛][OPTAlone]：小姐姐QAQ有没有好友位？
　　[比赛][EVESummer]：没有，滚=3=
　　[比赛][OPTLenye]：哇，你又不是小姐姐，难不成女装大佬？
　　[比赛][OPTChen]：女装大佬不是你吗？
　　[比赛][OPTLenye]：……你这个人脑子里都是什么gaygay的思想？？？教练我要换队友！
　　留给双方闲聊的时间不会太久——他们是来打训练赛的，又不是来聊天的，教练都不会允许他们一直聊下去。
　　训练赛的第一场地图被定在伊利奥斯，一座希腊南部的小镇，和漓江塔一样属于控制图。
　　老何所说的试试，只是让谷一涵先拿一下麦克雷，其他位置不做变动。
　　蒋临嘉用的依然是安娜。
　　谷一涵这次使用麦克雷，她的站位就从猎空的出入于敌人之间变成了跟安娜一起行动。两个都是机动性较差的英雄，只不过一个是主奶，一个是拥有着闪|光弹这个近身控制技能的输出。
　　一旦对面的猎空源氏双狗来切安娜，麦克雷就可以承担起“保镖”的职责。同时安娜也能给她提供治疗，达成互保双赢的局面。
　　初上手的阵容，拿出来居然效果还行。
　　第一回合输给了OPT，第二回合在废墟的小地图倒是发挥了些许优势。眼看着EVE的占点进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五，OPT那边只剩三个人，听见一声“释放你的怒火吧”，敌方源氏龙刃呼啸而出。
　　“呲。”
　　紧接着的细微声响，有东西刺入源氏腾空的身体，让他直直地向前滑去，正好落到了蒋临嘉的面前。
　　被睡的激素拔刀源，怎么看怎么可怜。
　　看了两秒他的ID，蒋临嘉一抬手。
　　原本正在一边乐得蹲着围观的谷一涵莫名其妙地发现身上多了个激素。
　　“开大。”他提醒道。
　　谷一涵：“……”
　　她恍然大悟地按下Q，有了激素的加成效果，躺在地上酣然入睡的激素源氏在视野中飞快地缩为一个点。谷一涵还顺带来了个自由发挥，风骚地原地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在再次转向源氏后“砰”地扣下了扳机。
　　素质极差，影响极其恶劣。
　　她这么做的期间，DJ从旁边的圆柱上滑了下来，围观了整个过程。
　　夏至瑟瑟发抖：“安、安乐死？”
　　“还好走得很安详。”LUX叹口气。
　　[比赛][OPTAlone]：……
　　[比赛][OPTAlone]：这个社会
　　[比赛][OPTAlone]：是真的险恶QAQ


第九章 
　　谷一涵后背往椅子上一靠，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啦？”之后上车的徐琪在她旁边坐下，笑着问，“这会儿反而绷起来了？”
　　“可不是嘛。”
　　她也没藏着掖着。
　　“人生中第一场职业比赛，怎么可能不紧张。”
　　EVE这么急忙签下木槿的意图就是让她赶上这周的比赛，留给她训练的时间还不到一个礼拜，谷一涵对此也有心理准备。但真等周六这天到了，心里难免有点打鼓。
　　别人家选手都是从线上赛开始打起，她的职业生涯中第一场比赛居然就赶上了OWPS这个全国最高级别的线下赛，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天梯跟职业到底不尽相同，职业选手的个人能力未必都很出众，可配合全是一流的。
　　到木槿这个级别，也能称得上一句“天梯路人王”，重点首先是天梯，其次是路人，也就是说只能在排位系统随机匹配到的路人局里称王称霸。真拎到职业赛场上去跟训练过那么长时间的战队去打，胜负还未可知。
　　谷一涵最初试训时感觉不怎么跟得上其他人的节奏，经过了几天的训练，比起刚开始是好了不少，然而到底还是差一些。
　　“怕什么，”同坐在轻客保姆车上的夏至调侃，“反正是倒数第二打倒数第一，大不了咱们就争取先把这个第一名给抢过来，然后下次就是正数第一啦。”
　　江月：“你这发展还挺少年漫的。”
　　“知道什么叫逆转胜利吗？”夏至挑眉。
　　“赢就一起狂，输了就大家一起扛。”
　　LUX一个人占了最后一排的座位，毫无形象地半躺着伸了个懒腰，拉下顶在头上的眼罩，说话的语气里都带了点困意，“啥都不说了，我先睡一会儿，等到了再叫我。”
　　每周OWPS职业系列赛是周六周日各三场，目前名列积分榜倒数第二名的EVE跟最后一名的GFC的比赛被安排在周六晚上七点的第二场。但因为会馆设在S市郊外，离EVE的基地有段距离，还要提前过去做各式准备，他们动身的时间还不过下午三点。
　　OWPS主办方给每支战队在后台准备的休息室都大同小异——电视、桌椅、饮水机、白板和电脑。
　　谷一涵头一次来这里，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不算长，她有的是精力，也没像其他人一样熟门熟路地直接在零零散散摆放着的椅子上坐下，而是四下打量着这布置。
　　她很快就被某处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谷一涵指了指那镜头模样的东西，“看着像摄像头？”
　　“是摄像头。”
　　就坐在不远处桌子旁的蒋临嘉看见她动作，答道：“拍场间花絮用的。”
　　谷一涵“哦”了声，想起OWPS比赛直播时，在两场比赛的间隔过场期间内确实会有这么个周边节目。为了拉近观众和选手们之间的距离，是用各战队在休息室内打闹的日常剪辑成的。
　　她笑着冲摄像头招了招手，然后才找了把空椅子坐下。
　　人生中的第一场职业比赛啊。
　　有点紧张，有点畏惧，但在骨子里叫嚣得最响的，居然是难以言喻的兴奋。
　　-----
　　傍晚六点，OWPS春季赛第四周常规赛正式打响。
　　电视上直播着第一场比赛，双方的优劣势很明显。眼瞅着AS战队将以“2:1”的大比分结束，工作人员敲响了休息室的门，通知他们可以准备上场了。
　　“人还真挺多的啊。”
　　选手入场，走上舞台，等挨到椅面，谷一涵学着旁边队长的动作，伸手拿过主办方准备好的耳机开始测试。她一面摆弄着耳机，一面又扭头看了看，低声念叨了一句。
　　从中央的舞台上望去，前方的观众席是座无虚席的黑压压一片。
　　而座位两边安置好的摄像机，也在清楚地提醒着她，正在观看这场比赛的人数是她直播观众的几十乃至上百倍。
　　OWPS的一场比赛直播，视战队的人气而定，观众数少则二三十万，多则动辄上百万人。
　　EVE战队，即便眼下的成绩不甚理想，人气依然不是打头也是个中翘楚。
　　“紧张？”
　　台下的喧闹也会传过来，在这样的情况下，蒋临嘉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失真，不那么像他平时的语气。
　　谷一涵给了个折中的回答。
　　“还行，”她戴上耳机，“以前经常上台演讲，至于直播？不存在的。”
　　耳机的隔音性能并不算是很好。
　　外面的声音漏了进来。
　　坐在最外围的解说三人组，开始介绍两队的成员。
　　正好介绍到江月。
　　“是这样，最近开始，我们在考察世界杯中国队的备选名单，把江月也是列为了一个观察对象。”
　　“从季前赛到现在，江月的源氏在比赛中，拔刀也好没刀的时候也好，其实经常能打出扭转局势的关键点。而且，他的源氏在防空方面也做得格外出色，国内的源氏在这上很少有能做到他这种程度的。”
　　世界杯无疑是地位最高的国际赛事。
　　这一届的守望先锋世界杯，是先由暴雪官方在三十二个国家或地区里选出下属组委会成员，再由组委会选出各自的国家队成员。这三十二支队伍将会被分为八个小组，最终选出的八强进入十一月的暴雪嘉年华，争夺世界冠军的桂冠。
　　能为国出征，尽管身上会背负更多的期望与压力，但这对每个职业选手都是一种荣誉。
　　谷一涵还在出神，听见解说提到自己的名字，一时还没回过神。
　　台下有不少惊呼的声音。
　　现在大屏幕上显示着的应该是她签署合同那天去补拍的定妆照，镁光灯下，她自觉神情还是有些僵硬的，这都能有这反应，谷一涵自觉偶像包袱又重了些。
　　“是EVE新引进的新人，”解说笑道，“也是引起了不少的话题度啊。很多人应该都知道，EVE这位新来的小姐姐在国服排行榜上位居第四，擅长英雄的前三位是猎空、士兵76和麦克雷，但实际上据说是即时命中全能。”
　　“是的。”
　　另一位解说附和。
　　“也是第一位登上OWPS赛场的女性选手，这场同样是木槿的职业首秀，相信不少朋友都很期待她的表现。”
　　谷一涵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画面切换，解说在念出“灯火”二字时，欢呼声更响。
　　谷一涵：“……”
　　她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输了一手。
　　“灯火阑珊目前是一名非常被看好的辅助选手，也是成功从C位转型的典型之一。”解说道，“在先前几周的比赛里，他在安娜和禅雅塔这两名英雄的使用上都很出色，在团队中一直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有不少女生大声地喊着“灯火”的名字，有些大胆的还在后面加上了“我爱你”三个字。
　　“人气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啊。”女解说笑着调侃。
　　观众席中有人举着大大小小的灯牌，也有人手上拿的是充当灯牌的平板或手机。谷一涵的视线定格在其中一块灯牌上，彩色的字体大到从她这个位置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灯火阑珊，我失眠。”
　　——这玩的还是安娜的睡眠针的梗。
　　谷一涵深切地为这些粉丝们担忧，她怀疑他们绝对是被这张脸给骗了。
　　她正想瞄蒋临嘉一眼，却发现他正看着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谷一涵居然看见了自己的应援灯牌。
　　不多，零零散散的几块，但一看就知道是良心之作。最大的那块上面还写着“手动午时已到”、“呆呆呆切双|飞”、“76六金步数金牌”。
　　“看来，”她想起之前有弹幕说抢到了这周比赛的门票，欣慰道，“是我的真爱粉。”
　　……等等，再仔细一看，那句“己方团灭发动机”是怎么回事？！
　　没等她想清楚这是真爱粉还是爱到深处自然黑，裁判确认好双方准备完毕，比赛正式开始。
　　清去脑中多余的念头，谷一涵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屏幕上。
　　“EVE——”
　　切入比赛的瞬间，有个男生大声喊道。
　　紧随其后，其他粉丝一齐呐喊起来。
　　“加油！”
　　“EVE——”
　　“加油——！”
　　如此往复三遍，GFC的粉丝也不甘示弱，接着就喊出了自家战队的名字，现场的气氛火热到了一种令人心颤的程度。浪潮在OB以上帝视角切到空中时才有所平息，镜头风骚地打了一个转儿，对准了两边正在出生点准备进攻的英雄们。
　　在赛前的掷硬币环节，EVE没能抢占先机，GFC拿到了地图的优先选择权。
　　他们在第一场比赛里，选择了漓江塔。
　　“上一周EVE确实在漓江塔发挥得不是很好，”解说试图猜测GFC选择这张地图的原因，“不过GFC和EVE这两支队伍惯用的都是放狗阵容——很好，看来这把也是要放狗打放狗。”
　　两块大屏幕上，左右上角显示着十二名选手的血量及大招能量等情况，从他们的英雄头像可以看出，是一模一样的镜像阵容。
　　如果EVE还是第一周或者季前赛时的状态，这场比赛的悬念其实不大。
　　但现在上场的是新来的谷一涵，而非拥有更多默契的卡赞，EVE的发挥并不十分亮眼。
　　第一回合的相互拉扯中，他们被GFC占去了太多的先机，赶在最后一刻前终于从GFC手上抢到了目标点。但彼时GFC占领目标点的进度条已经到达了百分之九十九，只要目标点再次落回GFC手里，就意味着这一回合EVE落败。
　　所以之后的关键，就是如何防下GFC接下来的几波团战。
　　“GFC这边，禅雅塔是有大招的。EVE在打赢上波团战后显然是处于能量劣势，”解说分析局势，“一旦让禅雅塔带‘圣’入场，GFC想要拿下这回合问题不大。所以对于EVE而言，能不能在开团前切掉禅雅塔就变成了制胜的关键。”
　　蒋临嘉做出了同样的决策。
　　比起源氏，能更轻易地切入或抽身的猎空就成了完成这项任务的不二人选。
　　“你不需要做太多，”他说，“你炸|弹贴上和尚，他肯定会直接开大。只要争取把他大招逼出来，越早越好，不要让他把大招留到进点。”
　　禅雅塔因为其外形而外号“和尚”，大招“圣”可以在数秒内开启自身无敌形态，处于光环笼罩的队友每秒回复四百血量，凭此可以抵御诸多敌方大招。
　　一旦带大入场，他们就彻底没了机会。
　　谷一涵安静地潜伏在门边，看见敌方的队伍从眼前经过，她都不需要费力去寻找，就看见了飘在最末的和尚的身影。
　　就是现在——
　　她一个闪现上前，正要有所动作之时，走在前面的D.VA忽然似有所感地转过了头。
　　D.VA的防御矩阵可以吸收掉包括大多数大招在内的伤害。
　　说是巧合也好，对方的预判也罢——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脉冲炸|弹消失在了D.VA的矩阵里。
　　——怎么办？
　　谷一涵只迟疑了半秒不到的时间，一狠心，咬牙做出了决定。
　　下一个闪现，她从另一个角度切入到和尚的身边。
　　D.VA的矩阵没能全部罩住和尚，半梭子子弹下去，将和尚削至半血。再次闪现，她射出剩下的半梭子弹，在和尚反应过来开大之前，一个枪托接近战，敲去了和尚最后一点血皮。
　　和尚的尸体软倒在地上。
　　她超额地完成了任务。
　　“干得漂亮，”注意到右上的击杀提示，蒋临嘉的笑意很淡，谷一涵听来却极为明显，他继续指挥其他人道，“不要让他们回去等和尚，直接上。”
　　杀掉和尚时受到了太多的围攻，谷一涵急忙窜入旁边的房间，吃到了二百五十的大血包。
　　得出了短暂空闲，她想起方才那声音中的笑意。
　　果然。
　　谷一涵想。
　　是很有欺骗力。


第十章 
　　“裁判！呼叫裁判！”
　　比赛刚结束没多久，夏至就转过椅子，手高高地举了起来，试图吸引站在他们身后的裁判的注意力。等裁判看向他的方向，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这场的MVP是谁啊？”
　　MVP的判定，关系到整场比赛的火力全开时间、对敌人造成的击杀数和伤害总量。每场比赛会根据选手们的表现从十二人中评选出MVP，而MVP代表的无疑是这场比赛中最carry的那个人。
　　裁判收了手上的纸夹板，笑着指了他们其中一人。
　　“什么——？！”夏至看见，夸张大叫，“怎么又是小姐姐啊？！”
　　被指到的谷一涵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表现太好怪她咯？
　　“灯火，打个商量。”
　　他们家DJ离了座位，噔噔跑到蒋临嘉旁边，“下次激素给我，再让我上一次全场最佳，没准我也能当MVP。”
　　LUX：“你还挺有梦想。”
　　“那是。”
　　“还来激素DJ？”平时话不多的方糖这会儿也打趣道，“这战术也就咱们队独一份了吧。”
　　“必须的啊。”
　　夏至一甩头，可惜他那一头乱毛根本飘逸不起来。
　　“别的队哪有我这么凶的DJ。”
　　“凶，真凶。”江月嘲笑，“喊着‘我能单杀我能单杀’，我们以为你至少能打个五五开，没想到没过两秒就被捶成小瓜皮，然后回过头来哭不保你。”
　　“有这种时候？”
　　夏至不服，“幼儿源我告诉你，造谣是要讲证据的。”
　　LUX：“有证据的还能叫造谣？”
　　气氛还能这么欢快的原因，自然是经历了连续两周的连败后，EVE战队久违地迎来了他们在常规赛中的第二场胜利。
　　以2:0的成绩击败GFC，获得的两点积分可以让EVE在排行榜的名次稍有提升。
　　相较于有两场胜场、终于又抓住希望而欢欣鼓舞的EVE，目前全负场的GFC就显得要落寞不少。但好歹现在整个常规赛赛程才进行到一半，他们还不至于在此就宣告放弃。在EVE全队走过去一一握手时，大家的表现也都算平常。
　　谷一涵正准备跟大家一起收拾外设撤退，就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木槿稍微等一下，一会儿有采访。”
　　“哎，好。”
　　她才想起，比赛结束后是有采访胜者队中的一人的环节。
　　就是这鼠标键盘和鼠标垫……
　　“给我吧。”
　　看见她犹豫，蒋临嘉主动开口道。
　　“我帮你拿回去。”
　　-----
　　赛后采访的位置被安排在舞台下的一角。
　　“大家好，这里是OWPS的赛后采访环节。”摄像机转过来，主持人小姐姐露出了专业的笑容，“我是主持人彻丽。”
　　“现在站在我身边的是本周新加入EVE的木槿小姐姐。来，木槿，跟大家打个招呼好不好？”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谷一涵握住手里的话筒。
　　“大家晚上好，我是EVE的木槿。”
　　带着微笑，声音落落大方，听不出一丝拘束。
　　“感觉也是完全不怯场啊。”彻丽夸奖了一句，“怎么样，第一次来到我们OWPS赛场有什么感受？”
　　“挺高兴的，说实话也有点紧张，毕竟是头回站到这么大的职业舞台上。”
　　“听声音可是一点都听不出来紧张。”
　　主持人打趣，“你今天晚上的表现也是非常亮眼，职业首秀就以2:0的成绩连拿下两场MVP。就你来说，你觉得和你们整个队伍磨合得怎么样，你们今晚获胜的原因是什么？”
　　“我认为在磨合上还有所欠缺，现在还是个人风格比较重。”谷一涵诚实地回答，“获胜的原因……运气加成吧。”
　　“运气？”
　　“是的，就像漓江塔第一回合有一波团战，队长的本意是让我去用炸|弹逼一下禅雅塔的大招，结果炸|弹被D.VA的矩阵吸了。不然，按照我以往的经验，我应该会被我自己粘在开着‘圣’的禅雅塔身上的炸|弹炸死。”
　　彻丽闻言已经有点忍不住笑：“以前是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发生过，”谷一涵沉吟，“很多。”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这就是玄学吧。”
　　她看了一眼观众席，“所以今晚我还看见有人举了说我猎空炸|弹是己方团灭发动机的牌子，讲道理，不要这么明显说出来，我心很痛的。”
　　举那块灯牌的粉丝冷不丁被翻了牌子，没愣两秒，马上非常给面子地双手举高灯牌挥舞起来。
　　谷一涵：“……”
　　她不是这个意思！
　　黑粉！绝对是黑粉！
　　“看来团灭发动机被吸了还是件好事啊。”彻丽笑道，“既然是说到漓江塔的那一波团战，你们也是很明显，从那之后开始把握住节奏的，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个人感觉上是执行力这方面，队长指挥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当然我跟大家比还差些。”
　　事实上不止是差一些，她这局比赛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自我，但正巧赶上手感好。如果这场不是和GFC，不是倒数第二打倒数第一，恐怕打得要艰难得多。
　　“那最后一个问题，作为新人，又是队里唯一的女生，大家会不会照顾你一点？”
　　“会啊。”
　　谷一涵点头。
　　“领队啊教练啊，都对我挺好的，跟队友之间关系也不错。”
　　“你之前不是一直提到队长，”彻丽的笑意里带了些促狭，“灯火对你怎么样？”
　　谷一涵：“……”
　　她刚才为什么要多嘴，为什么？！
　　“……也会照顾我。”
　　顾及到以后的前途，她忍痛回答道，觉得自己也在给蒋临嘉蒙骗世人的成就上添砖加瓦。
　　“我怎么听着这回答有点不情愿？”
　　“没有没有，”谷一涵赶忙摇头，“照顾太多了，我感动。”
　　“灯火简直有毒，你看看木槿都气傻了。”
　　坐在休息室里看着电视上的采访直播，夏至啧啧两声，跟徐琪告状道：“LUX都告诉我了，他坐在旁边，听得真真儿的。就小姐姐第一次来试训的时候，灯火跟她说来让你上最佳，然后故意等江月把人都快砍完了才给76一个激素。小姐姐站在车边‘我看到你们了’结果啥都看不见，那个茫然啊，看着都心酸。”
　　“嗯？”徐琪皱眉，“还有这事？”
　　“那当然是有。”
　　平时都是向队长势力低头，眼下有机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LUX立刻趁机加入了讨伐大军。
　　被讨伐的人不为所动：“我都还回去了。”
　　夏至：“……卧槽，啥时候的事？我八卦小天王怎么不知道？”
　　“当天下午。”
　　蒋临嘉没多说的意思，点到为止。
　　“这个人有问题，”LUX难以置信，“居然那么早就背着我们跟木槿单独开车。”
　　“什么开车？”
　　结束了采访的谷一涵推门进来，只把话听了个一半，不由诧异道。
　　“听他们东扯西扯，”徐琪摆摆手，“木槿回来了，我让赵叔一会儿把车停在门口，咱们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
　　OWPS一天三场比赛，观众却未必是同一拨人。
　　各人支持的战队不同，有人会把比赛从头看到尾，也有人是看完自己喜欢的战队的比赛就走，再迎来下一拨姗姗来迟、只准备看第二场或第三场的观众。看完就走的后者有时走得并不那么干脆，而是会在会场的大门口逗留一段时间。
　　这个会场的场地不算特别大，正门侧门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总能蹲守到队员们出现。
　　早先看见过粉丝们把自己跟选手的合影po到微博上，所以在看到等在外面的十几个粉丝时，谷一涵并不意外。
　　粉丝三三两两地围上来，面对自己喜欢崇拜的选手都是十分礼貌地请求签名和合照。其中又以蒋临嘉旁边的人数为最多——这一点她也不吃惊，他的人气从比赛前的应援就可见一般。令谷一涵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是几个要完他签名的女生又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是这样……”打头的女生表现出了几分跟刚才站在蒋临嘉面前时同样的忸怩，“可以要小姐姐的签名和合影吗？”
　　“我？”
　　尽管有些诧异，谷一涵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签名板和笔，在“灯火阑珊”旁边的空白处签下了“木槿”的名字，就听见那女生接着说道，语气很认真。
　　“小姐姐是我们女性玩家的骄傲啊，以前总有人说女生打什么职业打什么游戏……但你今天就证明了女生也是能站在职业赛场上，女生也是可以打输出的，以及……”
　　她带了点不好意思。
　　“听说小姐姐是主播？我以前没看过，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房间号写在旁边？”
　　“没问题啊。”
　　谷一涵在签名旁写下一串数字，想了想，又在旁边添了颗爱心。她把本子递还回去，冲着这位粉丝一笑，眨了眨左眼，“那就麻烦你以后多多支持喽。”
　　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女生猛地倒吸了口凉气，捂住心口倒退了一步。
　　“我我我我我一定会去的！”她豪气万丈地发誓道，“我回去就刷佛跳墙！”
　　谷一涵：“不，那个太贵了就不用了……”
　　“用的用的。”
　　女生猛点头：“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小姐姐的颜——不对，真爱粉！”
　　她看上去实在太过激动，以至于谷一涵非常怀疑两人一起合影自拍时，她的手有没有抖到拍不清画面。显然，对方也有同样的担忧，在再三检查了无误之后才放心走了，离开前还再三保证一定会多多用礼物来支持的。
　　送走了所有粉丝，他们才继续往约好的地方走去。到了地方，车还没来，一行八人站在路边继续闲聊。
　　“人气还是灯火的高啊。”
　　夏至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语气。
　　“嗯？”LUX不解，“不是也有人找你签名合影吗？”
　　“但是灯火的是女粉啊！”
　　夏至委屈：“我这儿全是男粉。”
　　“上来就是，”他惟妙惟肖地模仿道，“‘夏夏我能gay你吗’？”
　　一摆手，“不gay不gay，滚滚滚。”
　　闻言，谷一涵想了想那些女生的反应，觉得她很有把蒋临嘉的女粉发展成自己的粉丝的前途。
　　“队长人气是高，”这么想着，她语气里都多了点跃跃欲试和幸灾乐祸，“一堆求签名的。队长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出乎她意料，蒋临嘉答应得很快。
　　“可以。”
　　谷一涵本意不过是调侃，但对方接了茬就没有不做的理。她随手从包里抽出平时赛后总结用来做笔记的本子，摊开到新一页递过去，看见蒋临嘉在上面刷刷写下几个字。
　　“嗯？”拿回本子，谷一涵就着路灯一看，觉得不对劲，“怎么不太一样？”
　　给粉丝签的都是“灯火阑珊”，四个字，给她的就只剩三个了。
　　空白的纸页上写着“蒋临嘉”，一钩一划，清隽有力。
　　“你要的签名，拿好了。”
　　他笔帽敲了敲笔记本，语气淡淡。
　　“独一份的。”


第十一章 
　　这感觉着实挺奇妙。
　　回到自己在三楼的房间，谷一涵随手把包放在书桌上，拉开转椅坐下，开始一一规整里面的东西。当她透过拉链缝隙，看见那本笔记本时，鬼使神差地把它抽了出来，又翻到了那一页。
　　左边是记得密密麻麻的各类失误和战术概要，右面就显得空荡许多，只那三个字。
　　她平时没怎么见过蒋临嘉的字，今晚倒是一次性看了个够。
　　十个去跟他们队长合影的妹子有九个都又找到了她这边来，有的也找了其他队友一起签名，有的就只有他们两个。跟她笔记本纸张上签的真名一样，“灯火阑珊”四字，笔锋锋利，收尾处又戛然而止，似快刀斫削。
　　但无疑如他所说，她这是独一份儿的。
　　谷一涵下意识比照着勾画了一下，顺着力透纸背的字迹，指尖摩挲过制作精良的纸页，带出点微微发麻的痒。
　　一个“蒋”字还没写完，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动作僵硬地愣在那里，停着也不是，继续下去也不是。
　　停了半晌，她恼怒地直接合上了本子，把它往旁边一撂。
　　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三两步走到床边，向后仰倒，望着天花板时，各式念头都在脑中流转过。
　　两个小时前结束的那场比赛，是“木槿”这个人的职业生涯中最完美的开端。
　　胜利带来的喜悦一开始很强烈，在接受采访时达到顶峰，到了现在就慢慢变淡。OWPS常规赛的赛程早在开始前就全部安排完毕，且不说这周才是第四周，下周等着他们的就有两支战队。谷一涵知道，这时就高兴还为时过早，毕竟，她还想走得更远。
　　也想让EVE走得更远。
　　她侧过头，看见竖在桌上的插页袋资料册。
　　想起蒋临嘉当时说话的神态，谷一涵慢慢直起身。
　　——不过就是个玩笑似的签名，她为什么要真按照他说的来做啊？
　　她自问了一句，结果半天都没自答出来，手上倒是已经小心地把有签名的那一页从笔记本上撕下。纸片落进插页袋里透明的塑料薄膜之间，平平整整地被夹在里面。她的笔记是需要经常翻阅的，撕下来收起就不会再有被弯折或是破损的风险。
　　给自己的所作所为贴上个“莫名其妙”的标签，谷一涵换过睡衣，关了灯。
　　打完两场高强度的比赛，她也有点累了。教练也看在这场难得的胜利的份上让他们休息休息，但也仅限于今天晚上，明早的训练还是得继续的。
　　“晚安。”
　　心里本来就乱，躺下没多久，临进房间前蒋临嘉的话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他的房间还在前面，走廊的顶灯在夜晚被调到了很柔和的亮度，在他脸上落出些阴影，连带着显得五官也要深邃许多。
　　说话的口吻很轻，这两个字乍听上去居然带出几分温柔的味道。
　　“……”
　　谷一涵猛地打了个激灵。
　　……睡不着了！
　　-----
　　“我怎么觉得，”讲图讲到一半，老何话头一停，看向自家选手，狐疑道，“木槿今天没什么精神啊？”
　　“哪有。”
　　谷一涵不承认，紧接着一股困意就又涌上来，挣扎两秒，总算是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
　　连眼下浅到难以发觉的青色都用粉底液遮了，她可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昨夜辗转反侧半天。
　　老何仍不大放心：“要是累了，一会儿等我讲完就回房间休息休息。”
　　“没事，”谷一涵在这上可毫不含糊，“我正常训练就行。”
　　她坚持这么表示，他们教练也没多说什么，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讲起了沃斯卡娅工业区的黑影战术。
　　作为继安娜之后推出的第二个新英雄，黑影的角色设定是一名随心所欲的墨西哥黑客，她的技能自然也与这个身份相关——右键的“黑客入侵”可以黑掉大小血包甚至是敌方英雄，被黑的英雄在短暂时间内无法使用全部技能与大招，有些英雄的大招甚至会被强行中断。
　　暴雪同样赐予了她隐身和定点传送的技能，大招“电磁脉冲”则是“黑客入侵”的范围升级版。
　　经过几个月的平衡性调整，黑影被发掘出了在像沃斯卡娅工业区这样的AB点图的统治性地位。
　　各大战队纷纷将黑影战术纳入日程，EVE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据说早就有练这个阵容的打算，只不过先前的比赛一直没有上场机会，这次再专门讲一遍，一方面是为了新加入的木槿，另一方面也是帮助队员们回忆巩固。
　　“灯火已经把黑影练起来了，这周的训练赛里，我会安排你们多打几场沃斯卡娅或者阿努比斯神殿这样的攻防图。这周要打的CRL不擅长应对黑影战术，能不能从他们手上拿到一分就看这AB点图了。”
　　地图上的七十五小血包和二百五十大血包是双方公用的，但黑影可以让己方独占血包的所有权，被黑掉的血包还会加快刷新速度。自己或是队友吃掉血包，同样能为黑影的大招充能，故而黑影的存在就像半个奶妈，只用DJ搭配黑影也是可行的战术。
　　会被安排去练习黑影的，一般都是队里的主奶或是自由人。
　　“以及。”
　　老何稍稍提高了声调。
　　“从今天开始，江月和木槿，你们俩去练练法老之鹰。”
　　江月：“……”
　　谷一涵：“……啊？”
　　“从季后赛到以后的夏季赛，我们必须要拿出一手双|飞。”他们教练不容置疑地说道，“越快越好，你们两个C位谁能练出来就谁上，双|飞配猎空或者源氏都能打，只不过侧重点不同。”
　　“教练。”
　　她可怜巴巴地举手。
　　“我恐高，我想脚踏实地。”
　　“我看你这几天训练赛上直布罗陀的飞机顶倒是麻利得很。”老何满脸慈祥，“行了，散会。”
　　如此直截了当宣布散会，显然没有一点可以商榷的余地，谷一涵觉得自己心绞痛。
　　等自暴自弃地爬起来，她干脆直接把直播间名字改了，等一开播，弹幕立马不敢置信地蜂拥而入。
　　【？？？？】
　　【我进错直播间了？？？】
　　【今天椅子代打，不，代播？】
　　“没有，”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而心口痛的谷一涵在看到弹幕这个反应之后，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安慰，理直气壮地说，“我今天就是要练法鸡。”
　　法鸡，也就是法老之鹰的外号。
　　【卧槽居然要玩法鸡！！说好的FPS打多了只玩即时命中呢？！！】
　　【哇你绝对不是我认识的木木！】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想问一下粉主播需要有什么特别的姿势吗_(:з」∠)_】
　　【我也是！刚打听到小姐姐的直播间就来了！小姐姐昨天的比赛真是爆炸凯瑞！】
　　【欢迎欢迎，就一个特别姿势，看见木木坑队友点个举报就行了】
　　“你们不要搞事情啊。”
　　谷一涵训了一句，马上换了口吻，笑眯眯地说。
　　“新来的朋友们好，过奖了过奖了，没什么要注意的，多发点弹幕就行。然后要是喜欢我的就点一波举报——”她被刚才那条弹幕给直接带偏，发觉不对劲马上改口，“不对，神特么举报。关注！点关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举报还行】
　　【木木你这么要求我也很为难啊，行吧行吧，举报了】
　　【忍痛点一个举报】
　　“不跟你们扯了。”
　　谷一涵咬牙。
　　“我要开始排了，给你们看一个天赋法鸡。”
　　-----
　　FLAG立出来总是要还的。
　　一局比赛完毕，她趴在桌子上，仿佛身体被掏空。
　　【队友：法鸡，我怀疑你在演】
　　【法鸡换了吧，能赢】
　　【全程侦察机还行233333】
　　【木木：虽然我E是假的，但我能报点啊！】
　　这还不够，有人又给她补了一刀。
　　“你这局的法鸡，”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生存情况堪忧啊。”
　　【我擦这是谁？！！】
　　【这声音！！我的心脏！！！谁帮我打个120！！！】
　　【小哥哥声音超好听啊我屮艸芔茻！队里的谁？！】
　　【我听着像灯火？？？】
　　谷一涵对这声线再熟悉不过，她猛然扭过头，看着站在她身后的人，警惕地问：“你看了多久了？”
　　“我只是去倒杯水，回来了正好看看。”蒋临嘉没说谎，他手里还捧着个水杯，“从你第二回合问队友能不能给你来个天使开始。”
　　……那不就相当于看了一大半嘛。
　　她泄了气。
　　“没办法啊，本来就刚起步。对面盯我比队友看我还紧，飞起来就被点得头疼。”
　　法老之鹰作为唯一一个能自如飞行的英雄，玩得好了是空中霸主、狂轰滥炸的轰炸机，玩得不好就是飞不动的走地鸡。主武器火箭炮的伤害极高，但有各类长|枪短|枪的存在，如果奶妈不特别看顾，有可能还没飞起来或者还没靠近就被几枪带走。
　　这时候就需要天使了。
　　她的天使之杖能随时切换治疗和攻击加成的不同光束，可以飞向队友的“守护天使”让她能跟上法老之鹰的动向。
　　有了天使，法老之鹰的生存能力就能大大上升，而法老之鹰也同样能带天使远离地面上的危险。
　　两者同在天空中翱翔，是为“双|飞”。
　　这直接导致了“双|飞组”在战术上和CP上双重意义的火热。
　　“需要我陪你练吗？”
　　蒋临嘉看着她，谷一涵一时没反应过来。
　　“木槿，”他问，“来双|飞吗？”


第十二章 
　　弹幕炸了。
　　【飞飞飞飞飞飞飞！】
　　【快快快！拉灯火双排！】
　　【哇，原来昨天采访说的是真的啊，这都专门陪练法鸡了】
　　【让灯火多说两句话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会突然有一种危机感？？？错觉？？？？】
　　“不，我不同意！”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出声反对的是原本在那边闷不做声打排位的江月。
　　他手上的动作都还没停，一边敲打键盘一边咬牙切齿道：“大家都是要练法鸡的，为什么都没人跟我飞，灯火你这心偏大发了。”
　　“你不是有夏至吗？”
　　江月闻言回头看了夏至一眼，又不动声色地转回来。
　　“那我还是单飞吧。”
　　夏至：“……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的天使吗？！”
　　“哎哟，谁敢瞧不起夏至的天使啊。”LUX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往火上又添把油，“毕竟离地一厘米飞行，可以说是非常棒棒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有人愿意当绑定天使岂不妙哉。趁他们几个又在互怼，谷一涵已经动作飞快地把蒋临嘉拉进小队，这会儿边排比赛边好奇道：“离地一厘米是什么梗？”
　　“有一次他们排位开车，队里有人玩法鸡的，夏至说那我就补个天使。然后他有一回提前死了，但是那波团战打赢了，那个法鸡就说我回去接一下天使，结果所有人都看见——”
　　LUX一乐。
　　“夏至连按两下shift没飞动，飞了还不到两厘米就落地，最后还是走过去的。”
　　“法鸡说，”江月回忆，“要不天使你换个和尚吧，给我挂个球就行了。”
　　“胡说什么呢，我跟你们讲，我天使贼溜！”
　　夏至满脸不服：“我排进去了，这把我就要用天使carry全场赢给你们看——诶我靠！”
　　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让江月也不由好奇地探头过去看。
　　“认命吧。”
　　后者沉默两秒，拍了拍他肩膀，举手投足间同情意味颇重。
　　“别挣扎了。”
　　“……不行，我不信，”夏至深吸一口气，“系统怎么能这么对我。”
　　“怎么——”
　　谷一涵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完，无意中按了下TAB，看见位列于敌方对战列表的“EVESummer”，顿时秒懂。
　　夏至居然排到了他们对面。
　　“怎么着，”她径直改了口，“夏至，你还要拿天使？”
　　“天使？不存在的不存在的，我们这没有玩法鸡的啊，拿个天使怕是要被炸成皮皮虾。”夏至蔫得不行，重重叹气道，“……打碟去了。”
　　谷一涵的麦克风收音效果极佳，完整地把这闹剧作为背景音收录进了直播间。观众早就笑得前仰后合，刷完了一片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才发现随着倒计时的结束，飞船大门已然打开，主播视角的这一方三三两两地出了出生点。
　　“你在空中也多注意下走位，多卡着掩体飞。”天使一直跟着她的法鸡，蒋临嘉闭了麦，直接在旁边出声指导道，“把握好空格和shift的节奏，别一味按着。”
　　他话说到一半，起飞太早的谷一涵就挨了对面麦克雷的一枪。
　　正要心有余悸地缩回头来，天使连在她身上的光束就从攻击加成的蓝线变成了治疗的黄线，把谷一涵的血条奶满后，又卡着她下一炮落到敌人身上的时间切成蓝线，于己于她都蹭到了更多的能量。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刚上手法鸡的谷一涵根本没法控好油，没过多久就沦落成了走地鸡。
　　她决定姑且在地上停一下，等CD刷新就再度起飞，没成想刚绕过下根柱子，一顶牛仔帽的边角在眼前一闪而过。
　　“你好啊。”
　　麦克雷扔出闪|光弹将她晕住，正要六颗子弹连发射出，一根黄线就及时地牵了过来。天使随即飞过来的身体挡下了最后两发子弹，被成功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法鸡反应过来，立马一个震荡冲击在脚下弹射起步，带着天使远离了地面上的威胁。
　　【天使666666】
　　【哇我都以为木木凉了】
　　【用身体挡枪666666666】
　　【这都能救回来？？？】
　　“多谢多谢……”被麦克雷晕了以后吊在嗓子眼的心脏落回去，谷一涵瞥了眼弹幕，笑道，“我这都在夸你天使溜呢，队长。”
　　蒋临嘉说得轻描淡写：“辅助位都练过而已。”
　　不过是一般不会做到这种程度罢了。
　　谷一涵那个具有击退效果的震荡冲击，本来只想用来自己跑路，无意中却把那个麦克雷一同震下了悬崖。
　　开场就变成了六打五的优势，蒋临嘉强保住法鸡的行为功不可没。当安娜也被双|飞骑脸杀掉后，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宣告这波团战的胜利，剩下的不过是陆续清人的工作。
　　“卧槽，”他们的76见鬼似的在语音里叫道，“这DJ怎么爬这么高的？”
　　卢西奥旱冰鞋的红色轨迹在余光中划过，谷一涵才刚回过头，巴西音乐人就在柱子上冲她一拳挥来。
　　“不切双|飞玩什么DJ？”
　　夏至坐在座位上嘿嘿地笑：“看我巴西拳王一拳捶两个！”
　　“还挺有梦想的啊？”突如其来挨了一下的谷一涵怒极反笑，“我今天非要教教你——喂你这个DJ怎么这么皮？！”
　　饶是不擅长法老之鹰这样的弹道英雄，她的预判能力还是没得说的。她明明每一炮都是瞄着夏至下一步将要落脚的位置抽过去的，可夏至的DJ就像是滑板鞋上自带了吸铁石，怎么都能在黏住柱子的同时，以一种微妙的角度避开火箭炮的伤害。
　　哪怕是终于有一炮打中在他身上，下一秒，夏至就抬手给自己来了个强音，血条又飞速地回满。
　　谷一涵整整空了两个弹匣的子弹，都没能把这个DJ从柱子上赶下去。
　　身上的蓝线突然断了。
　　“不是，灯火，灯火你等一下啊灯火！”刚才还在洋洋得意的夏至转眼就大喊道，“有话好好说，你别掏枪！冷静一下，别掏枪！”
　　他这惨叫显然没能起到任何效果，数发子弹从天使的冲击|枪中射过去，五发里有三四发都精准地爆了DJ的头。
　　DJ可算是从柱子上摔下来了——以尸体的形式。
　　蒋临嘉收回枪，抬眼就看见谷一涵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满眼都是崇拜。
　　“……你怎么打中他的？”
　　“很简单。”
　　他不以为意，只是对她那表情又多看了两眼。
　　“因为他平时续点续车都是我在旁边奶，我还能不清楚他怎么滑？”
　　“明明安娜跟天使的弹道完全不一样，”夏至趴在桌子上，痛苦地呻|吟一声，“怪物，灯火你这个怪物。我单方面宣布EVE双辅从今天开始恩断义绝。”
　　“可以变成双方面，比如你以后再也吃不到激素。”
　　“……我错了！”
　　“嗯？”
　　“哥，哥哥哥我真知道错了——”
　　“求一个激素DJ啊！”
　　-----
　　一场比赛打下来，这回身体被掏空的变成了夏至。
　　“你们先排，排进去了我再排，”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我就不信这样还能遇到。”
　　“嗯……”
　　想了想，他站起身。
　　“我去拿根冰棍。”
　　“顺便帮我拿一个。”LUX举手。
　　江月：“还有我。”
　　“我也要。”方糖说。
　　“那……”谷一涵试探道，“直接拿六个过来算了。”
　　夏至：“……拜托你们自食其力好吗？！”
　　“唉，”他叹气，“怎么我一提起来你们就全都要，我不说也没人想起来。行吧行吧，我过去拿。”
　　夏至一边哼着“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一边溜达了出去，过了两分钟，他再次出现在门口。
　　看见夏至两手空空，LUX疑惑地问：“说好的冰棍呢？”
　　前者干巴巴地回答：“就剩一根了。”
　　“所以，”江月眯起眼，“你自己吃了？”
　　“那我也得敢啊。”
　　夏至一摊手。
　　“被教练拿走了。”
　　谷一涵：“……”
　　教练！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教练！
　　“不过教练说他出钱，让咱们出去买，”夏至这才大喘气地把话说完，“反正超市离得也不远，不耽误训练。”
　　“有人请客还不好？”
　　LUX响应得最快：“那就找俩人呗，把手上这把打完以后石头剪刀布怎么样？”
　　十分钟之后，几个人结束了游戏，都从椅子上站起来，隔着两排显示器凑做一堆。
　　“不分输赢，”最先提议用这个办法来表决的LUX说，“只要有两个出的一样就那两个人去。”
　　“来来来！”
　　这次出力的不一定是自己，夏至兴奋道：“石头剪刀布！”
　　随他一声令下，出现在眼前的是三个石头和一个布。
　　谷一涵微微侧首，看向旁边那只跟她一样出了剪刀的手。
　　手指很修长，连指节都带着种过分的白皙。
　　抬头对上蒋临嘉如一潭深水似的双眼，她一挑眉。
　　“那看来，就是我跟队长一起去了？”


第十三章 
　　【woc我听到了什么】
　　【跟灯火一起去？？？？？】
　　【跪求直播直播直播直播现场直播】
　　【沃日我也想跟小姐姐一起去超市好吗！！】
　　【求露脸QAQ比赛直播的时候拍得太远了看不清啊】
　　【万人血书求一个户外直播】
　　“万人血书？”谷一涵低头看见弹幕，哭笑不得道，“订阅还好说，现在看我直播的有一万人吗？”
　　【怎么没有？！】
　　【那就千人血书！】
　　【别看才七千！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啊？！】
　　“那就等到一个亿的时候再说——嗯，这辈子应该是没可能了。”
　　她弯腰在桌前退出游戏。
　　“去个超市来回还不到二十分钟，没什么好播的。我先把直播关了，等我回来再看要不要继续播，大家拜拜。”
　　在弹幕的鬼哭狼嚎中，木槿的毅然下播让直播间重回一片黑暗，上书一行冰凉凉的“主播正在赶来的路上”。还留在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呆滞半晌，转身纷纷涌到微博去声讨主播的冷酷无情——没办法，这人连个水友群都没有，哪来的地方让他们有组织地同仇敌忾。
　　谷一涵猜到了事情的发展，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她对粉丝一贯都是放养式。反过来，粉丝是会闹她，可玩笑都点到为止，简直不要太省心。
　　基地附近的这家超市，她还是第一次来。
　　两人进了超市，自动门隔绝了外面闷热的环境，空调的冷气从领口灌进来。谷一涵摸了摸胳膊，心道这儿的冷气也开得太足了些，比起热，她这人更怕冷，实在不太想在这里多待。
　　“要不我们最后去冷饮那边？”尽管如此，她还是主动提议道，“这家超市你比较熟，介意帮我当个向导吗？”
　　走在她旁边的人在这块地界生活了半年有余，对商品的位置都比她更轻车熟路。听见她的话，蒋临嘉视线不咸不淡地从她身上飘过去，却没有反对：“你想买什么？”
　　“前两天听阿姨提了一句，说调料可能不太够，我刚才出来之前看过牌子了。”
　　谷一涵如实说。
　　“感觉浴室的灯泡也该换了。”
　　阿姨是经理聘来每天定时来做一日三餐的，性格是那个辈分的人普遍有的古道热肠，平日看他们这群父母不在身边、自己出来拼一个未来的半大年轻人就跟看自己孩子似的。
　　至于浴室的灯泡，坏得不是那么明显，只是亮度有所下降，可如果谁因为看不清地上的水渍而滑一跤就不妙了。
　　自己早被她用两天的时间摸清楚了喜好，蒋临嘉自然不吃惊于她的细心。他实际上不怎么喜欢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但在面对谷一涵时，或许是因为对方关照得不显刻意，竟完全不觉讨厌。
　　唯一比较微妙的一点，就是她对所有人都是如此，而非特定的一人。
　　他若有所思地看过她的神情：“那你自己想买什么？”
　　咬重了“自己”两个字。
　　“这个，”她脸上终于显出几分犹豫，“非要说的话……零食？”
　　“其实没什么特别想买的。”
　　谷一涵打了个哈哈。
　　“需要的生活用品全都带过来了，剩下的就只有口腹之欲了，不过买不买都无所谓啦。”
　　他们仍然站在超市入口附近，旁边就是排成了一小列的购物车。滚轮与光滑的大理石瓷砖摩擦的声音响起，一句话的工夫，蒋临嘉已经又走了回来。他身上那件黑色衬衫的袖口被挽过手腕，手搭在购物车的扶杆上，整个人站在那儿就是一道风景。
　　“走吧。”
　　他侧头看她一眼。
　　“你不是说要买零食吗？”
　　-----
　　谷一涵是真觉得这家超市的设计有点反人类。
　　明明同属于食品区，立在墙边上的调味品货架就生生要比旁边的两排要高出一截。她自认一米六五的个子也不算低，偏偏踮起脚尖想要够到最上面那排都有点困难。
　　两次尝试都宣告失败，谷一涵正有些泄气，一只手就从她头顶上探过，轻松取下了她半天没拿到的那袋调料，转手放进身前的购物车里。
　　“谢啦队长。”
　　她由衷道，又注意到不远处的动静，“那边有两个女生在看你哎。”
　　“是吗？”
　　蒋临嘉这两个字问得有多随意，就显出有多漫不经心。
　　“是啊。”
　　刚要收回视线，就猝不及防地和那两个女孩撞上。两人看见她正好望过来也有些尴尬，互相对视一眼后，冲她友好地笑笑就连忙相携走开了。
　　谷一涵沉默。
　　总觉得她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连带着她都有点不自在，歪头想了会儿，她终于找到了能把这微妙氛围带出去的话题。
　　“对了，队长。”她确实对这件事挺感兴趣，“之前比赛的时候，我听解说他们说，你是从C位转型过来的？”
　　“嗯。”
　　谷一涵转过身，好奇的眼神让她眼睛都显得亮亮的：“讲讲呗。”
　　看着她这副模样，蒋临嘉还真就开了口。
　　“老何今年年初到EVE来当教练，”他说，“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她点头。
　　在这之前，老何永远是作为各项大小赛事的解说而出现在大众视野里，EVE的橄榄枝让他第一次试着接过教练的职务。当时这件事也是在守望圈里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一个是圈内的老将，一个是开设了诸多游戏分部却没能在OW这块取得多大成绩的传统老牌俱乐部。
　　对此有怀着期望的，也有看热闹的，谷一涵也是从那时开始对EVE有所关注。
　　“我在之前不久刚被招进EVE，LUX、方糖和江月也是那时候挖过来的。原EVE经历了一番大换血，留下来的只有卡赞和夏至。”
　　“队里已经有了两个C，”蒋临嘉接着道，“我在教练建议下把各个位置都试了试，最后确定下来去打辅助。”
　　“……这游戏，”谷一涵闻言，眼神游移，“输出跟辅助的游戏体验简直天差地别啊。”
　　像她，不是没在天梯里补过奶，然而屡屡被切到怀疑人生。从此，哪怕是4C阵容也要死撑着拿个76，仗着个生物力场来假装自己是半个奶爸。
　　对方只是看着她，带出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被辅助反杀过吗？”
　　谷一涵：“……”
　　“按‘我需要治疗’时什么感觉？”
　　谷一涵：“……”
　　救命啊啊啊求求你奶我一口？
　　“队友的生死都掌控在你手里是什么感觉？”
　　谷一涵：“……”
　　不用说了！
　　她懂了！
　　-----
　　一直到结账时，谷一涵还沉浸在原来他们队长真的有这么黑的震惊里，以至于掏钱都被抢了先机。
　　等她想把钱给蒋临嘉，对方却没收。
　　“冷饮的钱，我会去找教练报销，总共也没多少，剩下的就当我请了。”他说，“你这个月离发工资还远着吧？”
　　她讪讪一笑。
　　蒋临嘉还真没说错。
　　她手头上不宽裕，好在EVE包吃包住。这回买了不小的一袋东西，也是发工资前最后一次稍微奢侈点，蒋临嘉倒是让这变成了倒数第二次。
　　走出大门前，她偷瞄了对方一眼。
　　所以，这个人才总是让她在这种时候觉得很奇怪。
　　视线转回来，看见玻璃门外的景象，谷一涵“咦”了声。
　　“下雨了？”
　　初入盛夏，雨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
　　下得不算大，但这么淋着回去肯定会感冒。
　　“还是我机智，”谷一涵不掩得意地打开包，从里面取出了把折叠伞，“出门永远记得带这个。”
　　说着，她撑开伞，话头蓦然卡住。
　　蒋临嘉看着那把伞的大小。
　　“你确定不需要我进去再买一把？”
　　“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话是这么说，谷一涵自己都有些不确定，她碰了碰伞边：“没办法，我嫌占地方都是带小型号便携式的。应该够用，反正基地离得也不远，能回去就行。”
　　两人钻进伞下，发现确实够用，就是有点挤。
　　还来不及因为这么近的距离别扭，谷一涵就发现了另一件尴尬的事——伞小，连伞柄都短。蒋临嘉又比她高出一头，她要想让伞同时盖下两个人，就得摇摇晃晃地高高举着。
　　“我来吧。”
　　注意到她动作透出点艰难，蒋临嘉一手接过伞，另一手拎着的购物袋仍然垂在身侧。
　　“你打伞的话，那东西给我好了。”
　　谷一涵刚接过购物袋，一句话还没说完，肩膀忽然被人揽过。
　　她趔趄一步，下一秒，疾驰而过的汽车从水洼里溅起的污水就落在了她鞋边。
　　蒋临嘉镇定地收回手，接着，将袋子又拎了回来。
　　“东西我拿，”他道，“你走里面。”
　　谷一涵怔然地应了声，脑海中残留的还是转瞬间见到的景象。他的手搭在她肩上时，雨珠也倾泻而下地落在他手背，滚落时越发晶莹剔透。
　　手心的碰触很短暂，只有热度隔着衣服残留在肩膀上。
　　烧得人心慌。


第十四章 
　　“所以。”
　　清早，LUX的语气中就不掩失落。
　　“你们直接这么抛弃了你们的两个坦克？”
　　“真是人心不古，”方糖异常配合LUX的演出，“以后再也没人帮你们挡伤害了。”
　　“没错！”
　　LUX气势汹汹地一拍桌子：“从今天开始，你们既没有矩阵，也没有核弹，更没有‘D.VA爱你哟’！”
　　“最后那个可以省掉了。”
　　夏至嫌弃地摆摆手，“天天就知道发‘D.VA爱你哟’的语音，本来也没人稀罕。”
　　LUX：“……夏至。”
　　“啊？”
　　“我怀疑你是gay。”
　　“……”
　　“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男粉。”
　　“……”
　　“D.VA那么可爱还不喜欢D.VA。”
　　“……我喜欢黑百合不行吗？！”夏至炸毛，“御姐，御姐懂吗！”
　　LUX拖长了腔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啊。”
　　夏至：“……”
　　“而且，你刚才这句话不能这么说，”夏至沉默两秒，组织好语言以后重新开口，“男粉多怎么能说明我gay呢，难道不是应该反过来吗？”
　　“什么反过来，”谷一涵好奇，“比如？”
　　“比如灯火。”
　　他眼睛一转，开始祸水东引，恍然不觉自己正在作下大死。
　　“你们看，咱们队就数他女粉最多，哪次不是大片妹子给他打call。结果居然一直没有女朋友，怎么想都不科学啊。”
　　“有问题，”他还沉痛地拍了拍大腿，“绝对有问题。”
　　“那是因为我之前没有想谈的打算。”
　　就坐在他旁边的谷一涵敏锐地听出了蒋临嘉语气中的危险，默默捏了把冷汗。
　　“今天就放你自生自灭怎么样？”
　　“那敢情好啊，我赞成我赞成！”
　　LUX巴不得多煽风点火。
　　“把夏至踢出小队，然后拉我上车，快快快！”
　　“诶，别吧，不好吧？咱有事好好商量——”夏至明显慌了手脚，在看回屏幕时立马安下心，“哈哈哈哈哈哈排进去了！踢我也晚了，LUX你就老老实实自己玩去吧！”
　　不甘心地“切”了一声，LUX转向方糖：“走走走，咱们两个T一起双排。”
　　这大早上就闹出了表面兄弟的阵仗，原因无非是EVE队内暂时开起了双C双辅的四轮车，留下两个坦克无依无靠四处漂泊。
　　这也没办法，临时组成的路人或是六轮车队，跟每天都要花费长时间一起训练的职业队到底是天差地别。职业队员开车队打天梯是常事，可一旦超过四排以上，这场比赛就基本没什么悬念了。
　　地图在美国西部闻名遐迩的六十六号公路，运载目标就停在进攻方的大门口，进攻方要做的地图任务也就是将车推到位于仓库的终点。
　　几波团战里，谷一涵的猎空都是和江月的源氏一起先切掉了对面的安娜。仓库的门扉缓缓合上后，被顺遂推过B点的运载目标来到了最后一段路程。
　　“他们源氏下一波有刀。”
　　安娜站在车上，蒋临嘉一面开镜给在前面堵门堵得正欢的两个人一人来上一针，一面提醒道：“别压太前，回来。”
　　队长有命不敢不从，谷一涵正想往后撤，半空中就忽然窜出来一个身影——可不就是被蒋临嘉预言过充能情况的源氏？
　　提防着对方手里的大招，她当机立断地闪现，稍微拉远距离，手里脉冲双枪冲着他就是连发子弹射过去。
　　江月显然跟她想到了一起，右键三镖甩向对面源氏的头部。
　　双狗联手发难，对面源氏不仅没有退缩，反倒一个“影”迎面而上。
　　这走位让人感觉不妙。
　　她本能地按了Q。猎空一抬手，脉冲炸|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朝着源氏的方向落下。
　　……
　　等等。
　　好像哪里不太对。
　　谷一涵：“……”
　　对面源氏没有开大，用的是“闪”！
　　“闪”不仅能反弹普通攻击，连一些有实体的大招都能反弹。她处于自保扔过去的脉冲炸|弹接触到对面源氏的胁差刀面，再次划出红色的轨迹，粘在了同样以为源氏要开大而想要回避的江月身上。
　　他一个shift按下，都还来不及反应，屏幕上就莫名其妙多出一个提示爆炸的感叹号。
　　“影”的快速突进，让源氏的身体已经回到车边。
　　三杀！
　　“……”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被连累的还是安娜和DJ，只是送快递的从猩猩变成了源氏，被炸死的从敌人变成了自！己！人！
　　这迷之发展让对面的源氏都愣住了。
　　许久，他转过来，也不杀她，低头跟她发了个“你好”。
　　“谢谢猎空老铁送的三杀”——谷一涵仿佛都能听见他这么说。
　　“哇，这个游戏现在这么恐怖的吗？”被送回老家的夏至看着右上角的击杀方式，一推眼镜，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源氏都学会跟猎空一样扔炸|弹了？”
　　四轮小车队眨眼翻车，罪魁祸首谷一涵只能在一边默不作声。
　　“我记得那个灯牌。”
　　江月思索道：“‘己方团灭发动机’对吧？”
　　“没有没有，”谷一涵虚得要命，“过奖了。”
　　“三杀。”
　　蒋临嘉的声音响起，意外地显得公平公正：“离团灭是还差点。”
　　还没等谷一涵感激的视线投过去，就又听他道。
　　“正式比赛的时候记得把Q键扣掉。”
　　谷一涵：“……”
　　再见！
　　没爱了！
　　-----
　　再想起早上的那场排位，谷一涵只觉得应该庆幸自己今天鸽得是如此干脆利落。不然把这给直播出来，怕是要又一次坐实她“己方团灭发动机”的名号。
　　……虽然她总觉得都给坐实得差不多了。
　　教练给他们在当天下午约好的本来是两场训练赛，分别定在两点和四点。
　　两点跟EGS的那场打得挺顺，临近四点却接到ILI领队的消息，说他们基地临时停电，具体还在检修，训练赛估计是打不了了。
　　这会儿再临时约战队也不现实，老何念在他们这两天都勤勤恳恳训练的份儿上，大手一挥给他们放了一下午的假。
　　不知道其他人在做什么，反正谷一涵是钻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研究起其他战队的比赛录像。
　　既然打了职业，她就想把这件事做好。
　　隔着耳机，在远处响起的闷雷暧昧而模糊。
　　雨又下起来了。
　　谷一涵抬手摘掉耳机，翻身下床，想拉上窗帘。
　　才刚摸上布料，亮白的闪电这次落下的距离仿佛又近了些。没了耳机，连带着雷声都清楚许多，谷一涵的手指猛地揪紧，僵在原地半天没动弹。
　　少有人知道她怕打雷。
　　而且还真是从小怕到大，一个人的时候熬是熬得过来，这种恐惧却没有丝毫改善。
　　害怕归害怕，她又不可能专门去谁的房间把人叫出来……
　　转过身，谷一涵往门口走去。她巴望着在路上能遇见谁，然后随便扯点什么借口，拽着他聊到雷声结束。
　　可惜直到坐在一楼的客厅，她都没见着半个人影。
　　训练室也是空无一人。
　　平时怎么没见他们这么老实安静……难不成都在睡午觉？
　　谷一涵抱着靠垫暗自犯了嘀咕，她戴着耳机仰倒在沙发上，想要借着里面的音乐把自己跟这场雷阵雨隔离开。
　　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下完。
　　耳机里的歌从爵士换到电音，她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在那人推开门时，谷一涵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正好跟蒋临嘉打了个照面。
　　“……队长啊，”她松口气，“这天气你去哪儿了？”
　　“去买电池。”
　　蒋临嘉把伞放在一边。
　　“你倒是坐在客厅干什么？”
　　“发呆啊，”谷一涵死活不可能承认自己怕打雷，“听歌发呆也挺不错的。”
　　他看上去要说些什么，偏巧这时候，一道雷又炸下来。谷一涵不自觉往窗户那边瞄了一眼，身体也绷紧不少，她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正想开口，抬头就看见对方已经走上了楼梯。
　　挽留的话酝酿到一半就没了下文，谷一涵不由气闷。
　　她还不稀罕留呢。
　　-----
　　过了三分钟，也许是五分钟，脚步声再次在楼梯上响起。
　　一只白色的资料夹被放在茶几上时，谷一涵控制着自己没去看他的手。直到他不多时又转身走回来，玻璃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声响，她注视着面前那杯橙汁，才抬头看了蒋临嘉一眼。
　　这人在旁边的那座沙发上坐下，伸手拿过茶几上的资料夹，注意到她视线时动作稍停。
　　“这里应该不只允许一个人坐吧？”
　　“……嗯，”谷一涵瞧见他抽出的文件，“那是什么？”
　　“教练前两天去参加守望沙龙时留下的资料，我刚才去要来的。”
　　蒋临嘉又道：“你要是想看，直接拿就行，当然，要是你更喜欢听歌发呆——”
　　“不，我要看。”
　　她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生怕他反悔地抽出了装订好的另一叠，在看见蒋临嘉唇角那点笑意时才发觉自己又上了当。
　　他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
　　这种时候……
　　“谢谢”两个字反而说不出口了。
　　谷一涵的视线从他脸上游移到桌上的玻璃杯，端起橙汁喝了一口。
　　入口的是微微的酸。
　　和紧接着蔓延出来的甜。


第十五章 
　　比起初来乍到的那回，再次来到会场后台时，谷一涵要有平常心得多。
　　她来到EVE战队的第二周，也是OWPS春季赛第五周的常规赛。按照赛程，他们这周周末被安排了两场比赛，和CRL的是周六的第一场。
　　早早到了休息室，干坐着也是无聊。像谷一涵这样有闲心的，就干脆用这里的电脑上了游戏，权当是在赛前再找找手感。
　　等排完两把天梯，老何把他们叫到一起，又过了一遍对战CRL时的注意事项。
　　CRL战队目前在排行榜上是名列前茅的第二，当然属于强队之列。EVE刚从低谷中稍有起势，在这时就对上这支队伍不是件好事。老何给他们定下的要求，也只是从CRL的手中拿下一分。
　　“能拿一分，”老何说，“名次就不至于掉得太夸张，我们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可是CRL哎。”
　　夏至故意提高了语调。
　　“先提前瑟瑟发抖一下。”
　　“CRL？”江月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季前赛的时候，CRL照样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他最后一个“将”字刚拐出个弯儿，老何手里卷成筒状的纸棒就不轻不重地在江月头上敲了一下。
　　“你也知道是季前赛。”
　　“这都一个月过去了，现在的CRL跟那会儿可不一样。他们换了副T以后，整体的实力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同为副T的LUX兴致勃勃地问：“跟我比呢？”
　　“你？”教练睨他，“什么时候改掉爱跟对面D.VA互扔核弹然后自己被炸死的问题，再来我这儿比吧。”
　　LUX：“……”
　　“没毛病，”夏至啪啪啪鼓掌，“总比什么都炸不到强，自己死了也算是稳定一个。”
　　“你可别是还活在D.VA大招会炸死自己的版本里。”
　　江月毫不留情地补刀：“那明明是算对面D.VA稳定一个。”
　　“咚咚”两声，有人敲响了休息室的门，坐得最近的徐琪连忙起身去开。
　　谷一涵探头看过去，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上次MVP的那个主持人小姐姐和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
　　“大家好啊，”主持人彻丽笑得挺灿烂，“稍微打扰一下。”
　　“为了配合比赛宣传，我们需要拍个周边节目。”
　　她接着说。
　　“得占用两个人十来分钟的时间，可以吗？”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先看教练，见老何点点头，夏至才连忙道：“可以可以，要找谁去啊？”
　　“是想找木槿和灯火。当然，具体看你们个人的意愿了。”
　　“要不我跟小姐姐去？”LUX主动提议，“我记得灯火平时不爱参加这样的活动——”
　　椅子被轻轻推入电脑桌前，蒋临嘉站起，用所作所为让LUX要说的话直接卡了壳。
　　可以，这很打脸。
　　“……你们觉不觉得，”等两人和节目组一起消失在门外，LUX才重新找回了声音，明明当事人不在，他依然心虚地压低了嗓音，“灯火最近有点儿奇怪？”
　　“奇怪？”
　　夏至不认同，“说不上吧，平时也猜不到灯火会做什么。”
　　“不不不，跟猜不到不是一回事。”
　　LUX努力组织语言，却发现怎么都没法形容出那种奇怪的感觉。
　　江月没参与他俩那云里雾里的谈话，他看了一眼同样若有所思的方糖，“在想什么？”
　　“不，”方糖一顿，“没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记错了。
　　可猜拳决定谁去超市的那天，他就站在灯火的对面，尽管只是无意中看过去，应该不会看漏他的动作。
　　那时候，灯火一开始准备出的……
　　真的是剪刀吗？
　　-----
　　节目的拍摄现场被定在户外。
　　阳光正好，也许是因为早上才淅淅沥沥下了场小雨，这时候也不显刺眼。
　　只是个小节目，场景布置也简单，只有围绕着一张圆桌的三把椅子，和固定在旁边支架上的摄像机。
　　“来，先坐。”
　　安排他们俩在面对面的那两把椅子上坐下，彻丽自己也坐在另外那把椅子上，微笑着介绍起规则：“今天我们是找了几对选手分别来挑战‘你说我猜’，也就是唇语。”
　　“挑战的内容是一个人先戴上我们准备好的耳机，根据另一个人的口型来猜他说的是什么。”她拿出耳机，“谁先来？”
　　“我我我。”
　　谷一涵抢了先，抬手戴上耳机。
　　为了隔绝外面的声音，耳机里播放着的是热烈的摇滚乐。她看着蒋临嘉从彻丽手上接过一张卡片，他扫了两眼，视线随之与她对上。
　　摇滚的旋律激昂。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听不见。视野中只剩下蒋临嘉认真的眼神和他的面容，以及一张一合的双唇。
　　这就有点要命了。
　　有那么一两秒，她甚至觉得时间粘稠得就这么停住不动。心知这样下去有些不妙，偏偏还不能移开视线，胸腔里的心跳合着传进耳中的节拍乱成了一团。
　　也许她真不太适合听摇滚。
　　胡乱地想着，谷一涵发现对方和彻丽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看她还是一脸茫然，蒋临嘉又念了一遍。
　　大脑仍然处于混乱状态，她连他说了几个字都有些难以判断，然而什么都不说绝对不行，最后只能试探着开口。
　　“……乌、乌鸦坐飞机？”
　　彻丽没绷住，直接笑倒在椅子上。
　　蒋临嘉：“……”
　　他低头看了眼纸面上写的己方源氏拔刀时的大招语音“人龙合一”，这是怎么把四个字猜成五个字的？
　　他又念了下一个词：“午时已到。”
　　“我是……”谷一涵傻眼，“我是什么？”
　　“不行不行，感觉好难。”
　　仗着一连几个词都没猜出来，她强烈要求互换角色，借机掩饰自己躁动不安的真实反应。耳机换到了蒋临嘉头上，她则从彻丽那边拿到了另一张纸片，故意不那么字腔正圆地念出了最上面的第一个词。
　　她就不信蒋临嘉能顺利猜出来！
　　“天降正义。”
　　结果，他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天降正义。”
　　谷一涵：“……”
　　不对，这不科学！
　　她往下瞄：“我看到你们了。”
　　“英雄不朽。”
　　“六十六号公路。”
　　她每说一个词，蒋临嘉都能飞快地猜出她在说什么。谷一涵越发不甘心，再往下看到最后那句，忽然愣住。
　　“哇，”她转向彻丽，“你们简直搞事情，我能跳过去吗？”
　　主持人小姐姐笑得眉眼弯弯。
　　“不能。”
　　“但可以稍微放宽要求，”她接着更正，“你可以只说一遍，如果他猜不出来，你只重复前半句就行。”
　　……那说出来也有点羞耻啊。
　　谷一涵酝酿许久，咬着牙开了口。
　　“灯火阑珊，”她说，“我失眠。”
　　她本以为会被他立刻听出后取笑。
　　过了两秒，却发现反应不太对。
　　蒋临嘉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迟疑之色。
　　这，没猜出来？
　　她眨眨眼，又念了一遍。
　　“灯火阑珊。”
　　“猜不出来。”他承认得倒爽快。
　　一连叫了好几遍，等来的却只是蒋临嘉摇头的反应。谷一涵心道这人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猜不出，别看她也是连着几个词都没猜对，可要是有“木槿”两个字，绝对是妥妥地一看口型就知道啊。
　　这部分的节目姑且告一段落，两人被放回去参加赛前的最后准备。
　　回到休息室，自然就有人问起节目的内容。
　　“是什么啊？”夏至感兴趣地问。
　　“唇语挑战，”谷一涵摆摆手，“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对这个完全不擅长。”
　　特别是在对象是蒋临嘉的情况下。
　　她忍不住又看过去。
　　那只是对视就莫名生出的复杂感觉，令人完全安不下心。
　　“唇语……”
　　LUX深思，“好像是有点难。”
　　“灯火呢，”他又问，“怎么样？”
　　“他前面猜得挺顺利。”
　　谷一涵如实说，反正节目播出来也是一样。
　　“结果，等我念‘灯火阑珊’的时候，反而猜不出来了。”
　　“不是吧，”夏至狐疑道，“自己名字猜不出来？”
　　蒋临嘉的反应倒很平淡。
　　“嗯。”
　　他只这么说。
　　“一个名字而已，那有什么。”
　　也只有他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他打从踏进这个圈子起，就开始使用“灯火阑珊”的名号。在守望圈内，其使用频率甚至远高于他的真名。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分辨不出别人在叫他这个名字。
　　在看见谷一涵的口型时，蒋临嘉就猜出了她在说什么。
　　不过……是想让她多叫几遍而已。


第十六章 
　　穿行于训练靶场的机器人之间，谷一涵不断晃动手腕，尽可能快地重复着将准星甩到目标头部的动作。
　　快速积攒出来的能量刷新出大招图标，三百六十度的转身之间，脉冲炸|弹自她手中飞出，准确地粘在了敌人的身上。
　　被炸碎的机器人落出一地零件，双枪在手中翻转换弹，谷一涵忽听旁边的人问了句：“可以吗？”
　　“没问题了。”
　　她点头回答，顺便转过去对裁判做了个“OK”的手势。
　　“你们好了吗？”
　　作为队长，蒋临嘉跟教练确认过所有人的设备都完好无损后，一起被拉进比赛房间大厅。
　　继续在大厅内等待的期间，谷一涵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起来。
　　观众席上，应援灯牌一如既往的数量众多。
　　光是支持他们这边的，她就看见了支持整支战队的队粉举着的“EVERYTHING 一切皆有可能”和上周就见过的“灯火阑珊，我失眠”。也有妹子在头上一左一右戴着麻将大小的小灯牌，上面各写着一个“灯”字和一个“火”字。
　　谷一涵的视线在某处停下。
　　“‘给里给气夏允杭’，”她忍着笑意念，“‘月月敲可爱’？”
　　声音通过连麦器传过去，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夏至：“给、给里给气？”
　　他伸着脖子看了半天，终于也找到了那块灯牌，无语凝噎。
　　“唯一能让我有所安慰的，”他瘫回椅子上，“就是举着江月牌子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了。”
　　“你不觉得说你gay里gay气的是个小姐姐更绝望吗？”
　　LUX吐槽：“灯火一个人占了我们队八成的女粉，幸好我屈居第二。夏至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明明是队内垫底，大家都看见了，一出门找你签名的全是男粉。”
　　谷一涵心想她也许有希望跟蒋临嘉打个五五开，自带粉丝和流量真是深藏功与名。
　　她的灯牌……这周好像又多了几块。
　　“屈居第二？”队内战火一触即发，江月责无旁贷地再添一把柴，“你在车上补觉补得没睡醒吗？”
　　“我跟你们讲。”
　　方糖深沉道。
　　“你们这样是要上‘兄弟开车了’的。”
　　这又是一个每周放送的周边栏目，安置好的摄像机会实时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后期则截取每队选手在赛前有意思的玩笑骚话又或者赛时紧张的报点，放出来图观众一乐并让他们了解到选手在比赛时的状态。
　　“上上上，都两周没上了。”LUX毫不在意，甚至还有点小兴奋，直到低头看见比赛地图被调整成CRL优先选择的多拉多时才露出点牙疼的表情，“我觉得咱们的制度是不是应该改改啊，这样是选不出欧皇的，猜拳都输了的人去猜硬币怎么可能赢嘛？”
　　“我也觉得有道理。”
　　谷一涵举手。
　　“今天打不赢CRL就请非酋夏至背锅。”
　　“玄不救非氪不改命，我也很绝望啊，”突然沦为背锅位，夏至无可奈何地一摊手，“下次请直接把我剔除出备选名单谢谢。”
　　多拉多，位于墨西哥的海滨城市，属于CRL一贯很擅长的推车图。
　　敌方的攻势打从一开局就很凶猛。
　　“下波我有大，”谷一涵的76站住二楼高台，心里依旧觉得不大稳当，“帮我拆D.VA机甲耗他矩阵。”
　　“我有激素。”
　　蒋临嘉问：“源氏大招差多少？”
　　“才一半，”江月才拔过刀不久，“只能接战术目镜的下一波。”
　　简明扼要的信息交流后，定下了下波团战的战术。
　　谷一涵的主力输出瞅准了D.VA，源氏的三进三出也可劲地瞅着奶妈和D.VA丢镖。
　　可这D.VA借助猩猩罩子的走位实在奇诡，再加上奶妈给他的资源倾斜得厉害，竟然怎么都没法让他爆出机甲。
　　无奈之下，只能借着他回过头保护辅助的时机，尽可能消耗他的矩阵。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谷一涵按下“X”键的充能提示，得到信号的蒋临嘉抬手注入纳米激素。被强化的士兵76卡着二楼的阳台按下Q键，战术目镜的蓝光还未来得及笼罩全场，一个身影突如其来地撞了上来，连带着76都被撞得后退了两步。
　　“他矩阵不是用完了吗？”被熟悉的红色笼罩，谷一涵难以置信道，“怎么还有？！”
　　D.VA吞下了她的全数子弹不说，还跟随着她的每次动作左闪右闪，直到矩阵全部用光，就身先士卒地用自己机甲的大脑袋挡住了她的全部视野。
　　激素目镜时间结束，谷一涵才终于打爆了D.VA的机甲。
　　可一个机甲，换一个足以清场的激素目镜，对CRL来说真是血赚。
　　多拉多以2:3的比分划上终点。
　　“他们是从哪里找来这种副T的，”场上战况如何，后排辅助看得最清楚，夏至脸上难掩忧虑，“木槿被限制得好厉害。”
　　源氏有“影”，矩阵也无法吃下龙刃的“斩”，输出环境相较还好点。
　　可作为即时命中的C位，谷一涵的情况就不是如此了。D.VA恨不得把立式的矩阵塞进76的嘴里，脸上简直写满了“矩阵好吃吗，好吃你就多吃点”。
　　处处紧跟她的脚步，吞下她每发子弹。以至于她前半场的输出量甚至没拿到牌子，后面才找回一个伤害铜牌。
　　很难受。
　　难以言喻的烦躁感眨眼间席卷全身，谷一涵注视着屏幕，没说话。
　　“别急。”
　　这种时候，蒋临嘉的嗓音依旧清冽。
　　像一汪清泉，转瞬间安抚下躁动不安的情绪。
　　“还有下场沃斯卡娅。”他说。
　　-----
　　“现在很流行在沃斯卡娅工业区使用黑影战术，”看着EVE在A点布防，解说若有所思，“但这还是EVE第一次在赛场上拿出黑影。”
　　“我们谁都不知道灯火什么时候练了手黑影。”
　　另一位解说笑道：“当然，怎么说都是C位出身，他打辅助时进攻性也非常强，搞得我现在一点都不意外。”
　　黑下A点安全屋中的两个血包，EVE就相当于独占了战场中的全部资源，尽管黑影只能算是半个辅助，真正的奶妈只剩下DJ，也依旧能打得不落下风。尽管战线漫长，他们依旧成功从CRL手下守住了第一波团战，彼时，谷一涵的手上已经捏上了一个战术目镜。
　　“这波团战……就看76能不能把这个目镜顺利开出来了。”
　　解说分析。
　　“木千的D.VA走的风格就是骑你们C位的脸，对矩阵的把控上也有一种要命的精准，从上局来看也很明显。所以EVE最好还是先尽可能消耗一下D.VA的矩阵——等等，矩阵还没用完啊，目镜就这么直接开吗朋友？！”
　　与解说在台上的话语截然相反，站在后方二楼上的76在看见敌人逐渐逼近时，已然开启了自己的大招。
　　“我看到你们了！”
　　伴随着老兵念出的这句大招语音，D.VA开着矩阵便向前推进，与此同时，黑影却在他身后悄然现出身形。
　　这位墨西哥黑客在空中轻盈跃起，双手聚拢再张开。以蒋临嘉的黑影为中心点，方圆数米内的敌人皆受到了数据干扰，飞到一半便被强制中断了技能的D.VA从空中坠落，在76子弹和源氏黑影的三重夹击下，驾驶员小D.VA——宋哈娜从摇摇欲坠的机甲中弹射出来，紧接着也被76的自瞄秒掉。
　　技能被黑，也就意味着失去了还手之力，剩下的只有一场屠杀。
　　战术目镜时间结束，谷一涵动作不停，输出根本不差于她开着自瞄大招的时期。
　　“三杀！”
　　雅典娜系统的女声，一声比一声语调激昂。
　　“四杀！”
　　“五杀！”
　　她宣布。
　　飞射而出的榴弹击中想要窜逃的DJ，像轰然推倒了最后一根球瓶的保龄球。
　　“团灭！”
　　-----
　　“说实话，”老何看着他们，道，“我对你们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能从CRL拿下一分已经是个符合我预估的结果了，还是以A点惨案的形式。最后的比分结果，我希望你们不要太过在意，继续往前看才是好的。”
　　所谓“A点惨案”，就是指进攻方连A点都没打下来，局势太过惨绝人寰，令人不忍直视。
　　……当然，沃斯卡娅把CRL打了个A惨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因为他们在下一场的国王大道就还了回来，同样给了EVE一个A惨。
　　教练告诫他们，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像他现在的体型就是一口口慢慢吃出来的。同理，想要在两周之内就从排行榜第九名逆袭打赢第二，也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
　　但几乎不可能，并非不可以寄托希望。
　　长此以往地努力，能做到的那一天就绝不会远。
　　做完复盘也到了深夜，蒋临嘉独自坐在桌前，没有丝毫困意。
　　桌上的平板电脑一遍遍地回放着CRL与其他战队的比赛录像，他向前倒带，凝神观察着他们的行动套路。在他又一次向水杯伸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时，才按下了暂停键。
　　他的房间离三楼那间小厨房不远。
　　蒋临嘉靠着橱柜，水壶烧开，开关弹开的瞬间，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远处门扇开合的声响。
　　职业FPS选手总要练出“听声辨位”的本事，听力都是极佳的。
　　来人尽可能压低了脚步声，但在安静的夜里听来也挺明显，还是往楼下去的。
　　他回头看见放在桌上的杯子，把它留在了那里，自己等了会儿，跟了过去。
　　-----
　　“还不睡？”
　　开完机，谷一涵刚把自定义房间的设置调好，听见蓦然在训练室门边响起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
　　“哇，队长你吓死我了。”她看到蒋临嘉，心有余悸道，“大半夜的突然这么来一句，真的恐怖。”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
　　蒋临嘉平静看她一眼，“明天还要跟ZD打。”
　　“你不是也没睡嘛。”谷一涵嘟囔，“而且就是因为明天有比赛，我今天得再摸黑练练啊。不然明天又要早早去会场，没什么机会练枪。”
　　她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道。
　　“队长。”
　　眼神很认真。
　　“我想拿冠军，不是说大话的那种。”
　　“一起拼搏的过程很重要，可结果也同样重要。等时间过去，没有多少人会记得第二名第三四名，大家只会记得冠军是谁，只有那样……”
　　只有那样，她才能证明自己选的路是对的。
　　关系着她一直缄口不提的话题，这话到底支吾着没说出来，她沉默半晌，没等来蒋临嘉的追问。
　　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我知道。”
　　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奇妙地令谷一涵怔然。
　　她忍不住去分辨他到底读出了什么，可无果的同时，只在许久的沉默后，看见蒋临嘉瞥向墙上的挂钟。
　　“一点了，再这么熬下去，我很怀疑你明天的状态。”
　　“别别别，就一会儿，真的。”
　　谷一涵双手合十保证道：“十分——不，二十分钟，打完二十分钟我就去睡，求你了队长。”
　　“……”蒋临嘉微妙地改了立场，“行。”
　　他两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拉我进去。”
　　-----
　　“这是什么？”
　　看见对面的AI敌人，蒋临嘉很莫名。
　　“六个中等卢西奥？”
　　“对啊，困难电脑太准了，中等的难度还行，走位至少比靶场机器人皮一点。”
　　谷一涵理所当然道。
　　“我建议你把他们右键关了。”
　　“哎，”她摆摆手，“模拟一下极端状况嘛。”
　　三分钟后。
　　看着和自己一样被DJ右键的击退效果推得满天飞的安娜，谷一涵陷入了沉默。
　　好像……也太极端了……
　　“……我现在去关掉DJ右键。”
　　“把安娜技能改成零CD，我练下睡针。”
　　“没问题。”
　　她一口答应，三两下改好设置，重新开始比赛。
　　一旦全神贯注地投入，时间就过得飞快。谷一涵的麦克雷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整整齐齐被睡成一排的DJ，深切地觉得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她看着大招图标的骷髅头，默默地按了Q，“啪啪啪”来了个六杀。
　　然后就进入了贤者时间。
　　“队长……”她磨牙，“这样我还练什么啊？”
　　“正好二十分钟。”
　　蒋临嘉不为所动，“该去睡了。”
　　谷一涵：“……”
　　自己定的FLAG，跪着都要拔下来。
　　恋恋不舍地退出游戏，关了电脑，她一步一回头地往门外走去，突然想起什么，又报复似的叮嘱道：“队长你也记得赶紧睡啊。”
　　“嗯。”
　　他应了一声。
　　“木槿。”
　　忽然被叫到名字，都走出训练室的谷一涵又一次回头。灯光下，蒋临嘉的侧颜突兀地闯入视野。
　　“……什，”说出口的话都不自觉带了磕绊，“什么？”
　　恍若她的错觉，连声音都透出些许温柔。
　　“晚安。”


第十七章 
　　“我藏好了。”
　　猫在楼梯后方，谷一涵仔细侧耳听着周遭的动静。艾兴瓦尔德的城墙外围，ZD的人马重新集结后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她继续等着其他队友的信号：“他们过桥了吗？”
　　“还差个安娜，”顶在最前的主T方糖视野最好，“好，过去了。”
　　ZD以双|飞加源氏的阵容著称，意味着他们没有需要占领高台的长|枪。
　　运载目标被拦截在C点正门外，主战场也随之被拉扯到中间那段宽阔的桥面上，谷一涵所在的城墙二楼的拱桥也就可占可不占。既然不会有人来这里四处查看，作为藏身之处就还算安全。
　　她需要做的，是在这里悄无声息地潜伏着，找准机会在敌人身后开出大招。
　　保险起见，谷一涵又多等了几秒，确认不会再有人回头时，保持蹲下的姿势一步步地上了楼梯。
　　按着ctrl前进，这操作又称“膝盖走路”，可以极大程度地减免脚步的声响来避免被敌人察觉到自己的动向，属于老阴比们用来绕后的必备技能。临到二楼，谷一涵保险起见，四下观察了一圈，却意料之外地瞥见点深蓝色的影子。
　　她“咦”了声：“队长，你跟过来干嘛？”
　　为了避免对模型和视觉的影响，线下赛禁止使用特殊皮肤和黄金武器。顶着默认皮肤的安娜不知何时来到了麦克雷的身后，一起上了二楼。
　　“保你。”
　　临时改了战术，蒋临嘉的声音却清冷坚定。
　　如果是她一人孤身绕后，这趟八成是有去无回，赌的只是一条命能换几条命。
　　安娜一起跟着，存活的几率会高出许多。
　　-----
　　OB的视角给到偷偷摸摸绕后的两人，节目效果满分。
　　“麦克雷和安娜，”解说语气透出些诧异，“要一起绕后吗？”
　　“那EVE要面对的真空期有点厉害啊。”
　　大屏幕上，二人的行动小心翼翼又缓慢，所有人都不禁捏了把汗。
　　“正面是四打六。但如果绕后成功，倒是能前后包夹取得优势——好的，没人发现，木槿的麦克雷直接在ZD的后方开出了大招！”
　　风滚草从脚边滚过，牛仔缓下步伐，一句“午时已到”慢慢念出的同时，在桥边的围栏后立定。
　　展现在观众和解说眼前的画面被导播切换至麦克雷的第一视角，象征着目标的红圈飞速缩小。暗下的视野中，正缠斗在运载目标附近的源氏猛然反应过来，开着“闪”就冲了上来。
　　“有机会四杀！”
　　解说提高声音。
　　“但源氏手上是有E的！你麦克雷一旦开枪就是死路一条！”
　　麦克雷的大招，从右至左依次命中目标，蓄能完毕就是一击必杀。可如果打中“闪”，原本该秒杀源氏的那颗子弹就会反弹回他自己的头上。
　　源氏站在最左。
　　放弃这个机会，或者三杀之后自己送命，谷一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就在她扣下扳机的同时，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解说：“挡枪——？！安娜跳起来挡下了那一枪？！”
　　被源氏反回去的子弹，落在了于千钧一发之际闪身的安娜身上。
　　同样震惊的谷一涵一句“队长”都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余光又见源氏继续以胁差为刃迎面而上。长时间积累出的机械反应让源氏的行动路线在她眼中被迅速拆分，身体紧接着的动作比大脑来得还快。
　　她一个闪|光弹往自己脚下扔去，硬生生在刀刃划过前终止了源氏的“影”，让他晕在了原地。
　　麦克雷爆了源氏的头，侥幸躲过午时已到的天使却在桥上落下，抬手间，法老之鹰和温斯顿重新站起。
　　天使的“英雄不朽”，可以复活一定范围内的队友。
　　“源氏和DJ死得太远，天使只能拉起来两个有点可惜。”主解说感慨，“我要是法老之鹰，我现在就优先去骑麦克雷的脸，放任长|枪在高台上对自己和天使来说都太危险了。”
　　这句预言成了真。
　　谷一涵只点到法老之鹰的身体一枪，自己整个人就被对方的震荡冲击从桥面上震落。
　　麦克雷从半空中坠落的过程中，所有人都随着木槿的视角一同抬头。
　　“叮！”
　　这声爆头的音效，直听得人头皮发麻。
　　子弹蹭过滚烫的枪膛，准确地穿透了法老之鹰的头颅。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爆头直接震住了现场，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准星已经锁定到了正想飞走的天使头上。
　　“叮叮”两声，天使擦着护栏摔落。
　　EVE的其他人还留在车旁，敌方D.VA爆出机甲，被复活起来的温斯顿血量也所剩不多。他高高朝空中跃起，想要趁这个机会逃脱，却正好让自己暴露在了已然一对二地击杀掉双|飞的麦克雷的视野中。
　　谷一涵一枪点中猩猩的身体，抹掉了他最后的希望。
　　“谁的手，”连续击杀触发出语音，麦克雷一压帽檐，“热得发烫。”
　　她一边往队友那边走，一边来回转着视角，在小门侧边瞧见了复活回来的安娜的身影。
　　忍不住扭头看了蒋临嘉一眼。
　　舞台投射的灯光下，他注视着电脑屏幕的侧颜依旧专注。
　　他说我保你。
　　然后就真的用自己的命去践行。
　　察觉到她的视线，蒋临嘉一挑眉：“什么事？”
　　“……我的锅，”谷一涵叹口气，“也许应该再多想想。”
　　让奶妈在自己眼前被击杀，简直是C位的耻辱。
　　“用不着多想，不然连逼出天使大招都没机会，你做得很好了。”
　　方糖的猩猩回到他面前，等着血条被一枪枪奶满，蒋临嘉手指稍动，“挡枪是我选的，你死了，我也没办法活着回去。”
　　“而且，”他说道，“保护队友本来就是辅助的责任，别跟我抢。”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乐意。
　　-----
　　一场绿洲城，一场艾兴瓦尔德，EVE以2:0的成绩赢下了ZD。
　　谷一涵和江月分别夺得一次MVP，接受赛后采访的人却不是从他们两人中二选一。
　　“这次是灯火？”
　　面对夏至的疑问，刚从旁边的工作人员处接到通知的裁判点点头。
　　看着蒋临嘉收拾下键盘鼠标，谷一涵想起上次，试探道：“队长，我帮你拿回去？”
　　他动作顿住，谷一涵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
　　“……上周，”她轻咳一声，“不是你把我的拿回休息室的吗？”
　　蒋临嘉打量了她两眼，转手把键鼠包递了过去。
　　“行。”
　　离开时，他仍然站着，高挺的个子立在那里也挺显眼。
　　谷一涵转回头，一手一个包，跟大家一起回了休息室。
　　众人分别在椅子上坐下，边休息调整状态，边等着电视上直播蒋临嘉的采访。谷一涵随手把东西都放在旁边的桌面，看着并排放在一起的包，才发现她的拉链还剩下一小段没拉上。
　　拉上拉链，看见缝隙间她那插上线就花哨地变得五光十色的白色键盘，谷一涵想起蒋临嘉的键盘，倒是素净的通体素黑，心道他们走的还真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哎。”
　　画面从解说席切到舞台一角，LUX立刻招呼道：“开始了开始了。”
　　跟她那回的不同，这次采访蒋临嘉的并非是彻丽，而是另一位男主持人。一开始是惯例的开场白，等到主持人让蒋临嘉转向镜头做自我介绍，他一句“大家好，我是灯火阑珊”还没说完，大片的尖叫就响了起来。
　　……人气还挺高。
　　谷一涵忿忿地想，也不知道自己在酸什么。
　　这也直接让主持人小哥改了要问的第一个问题，转而笑道：“灯火有没有什么想跟粉丝说的？”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EVE的支持，在之后的比赛里，我们也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发挥。”
　　他这话说得官方又客套，然而颜值的加成和那冷淡平静的气质竟让这番话听着很有说服力。
　　她低头拨弄着拉链的拉扣，听见主持人接着问道。
　　“今天你们队的发挥显然很不错，比如第二场艾兴瓦尔德B点的防守，你和木槿的麦克雷一起绕后。那时源氏开了E，是你直接挡在麦克雷面前接了那枪，就有了木槿之后的两次三杀。”
　　“我想问的是，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谷一涵悄悄竖起了耳朵。
　　入耳的却不是蒋临嘉的回答，而是比刚才还要响的惊呼。女生的声音占据了绝大多数，她被里面的兴奋之意搞得摸不着头脑，抬眼的瞬间，霎时愣住。
　　撞入眼中的，是他唇角带起的弧度，笑意很清浅，很好看。
　　“没想那么多，”他道，“只是相信队友。”
　　“我信她。”


第十八章 
　　三场比赛的录像会在当天深夜由官方传媒账号上传到B站, 但还需要数个小时来通过审核，粉丝们想要重温比赛最早也只能是在凌晨。
　　不过, 昼伏夜出的夜猫子修仙党从来都不少。
　　再加上又是高人气队和实力强队的比赛，等到早上, 播放次数和弹幕都达到了相当可观的数量。
　　谷一涵捧着豆浆, 回放着昨晚录像的手机就摆在桌沿。她戴了耳机，正逢江月拔刀上天怒砍双|飞的一波关键操作, 解说们兴起时激情澎湃的喊声连她耳膜都被震了一下, 赶忙调小了音量。
　　教练回来后已经带着他们做过了复盘, 此时能看看的也就队友和敌人一些细枝末节上的操作, 从他们的角度再理解下当时的战局, 对彼此间的默契有一定程度上的帮助。
　　录像中的进程来到B点，OB的视角全程给了麦克雷，完整地记录了她是怎么绕后、又是怎么手动午时已到地点出两次三杀，安娜的挡枪则是在期间一闪而过。
　　心念一动，她不知为何突然心虚起来。
　　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吃完早餐后都三三两两地散在不远处，没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小动作。
　　确认完毕，谷一涵调出进度条，直接拉到最后一段，正好落在三名解说分析完毕这两场比赛的瞬间, 下一秒, 镜头转向了接受采访的蒋临嘉。时间卡得这么巧妙，还是因为视频开头就有一句“灯火采访空降四十三分二十五秒”, 显然，就为这一段采访来重刷录播的人并不少。
　　“空降成功”和“感谢指挥部”的字样刷了满屏，隔着网线，弹幕来得比现场的各式灯牌还要热烈许多。
　　【专程来重温我老公的采访！！！】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为什么可以这么帅？！】
　　【前方高能高能高能预警，请准备好截图！】
　　主持人的问话如昨天晚上一般响起，这一次，谷一涵没有错过蒋临嘉的全部反应。他闻言先是一怔，接着，笑意就再自然不过地流露了出来。尽管她自认比起初次见到他笑时已经有了点免疫力，可这个笑容，很浅，又仿佛比平时多出些什么。
　　【靠靠靠捂着胸口在床上疯狂翻滚！】
　　【灯火居然笑了？居然笑了？？犯规啊沃日】
　　【笑起来真是要了命了】
　　【这个笑容就交给我来承包，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一脚踹开前面】
　　【woc就我觉得有问题吗？怎么突然就笑了？？】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诶讲道理那波安娜挡枪麦克雷两波三杀的配合简直无敌好吗】
　　【小姐姐麦克雷那几枪真的天秀，被法鸡震下来在空中还能爆头66666】
　　【相信？摸下巴，是个好词】
　　我信她。
　　慢慢咀嚼着这三个字，那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得愈来愈浓，直接导致看见蒋临嘉本人出现在门口时，谷一涵条件反射地把手机扣在了桌上。
　　“啪嗒”一声太过响亮，别说是吸引了其他队友的视线，连谷一涵自己都顿时肉疼。她立刻把手机重新翻转过来，凑过去仔细检查过屏幕上没有出现任何细小的裂缝后才松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要是摔坏了屏幕，她可没钱换。
　　“哇，吓我一跳，”夏至看过来，“木槿咋了？”
　　“……整蛊视频。”
　　谷一涵憋出个再蹩脚不过的借口：“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这反倒是引起了蒋临嘉注意，他几步走过来，“什么视频？”
　　“没没没，我都关了。”万万不能让他看见她在偷看昨晚的采访，谷一涵手忙脚乱地退出了B站，这才看到来的不止是蒋临嘉，“教练有什么事吗？”
　　“可小心点。”
　　老何没急着说，倒是先安抚了她两句。
　　“有些人也真是，在网上搞这些东西无不无聊。”
　　“我刚跟灯火说了一声，但想想还是我自己过来跟你们通知好了。明天就是公休日，”他接着道，“你们记得吧？”
　　“那当然。”
　　LUX半躺着，颇有几分贵妃卧榻的风姿，“我都打算好明天去哪儿玩了。”
　　“不错。”
　　老何赞许地点点头。
　　“取消吧。”
　　LUX：“……？？！！！”
　　“卧槽，”他从沙发上爬起来的动作快得看都看不清，“不带这样的啊教练，我心心念念好久了的迷香薯角和卡真鸡翅，不能这样说取消就取消啊。”
　　“很难受。”
　　他忧郁道。
　　“想哭，甚至还想嘤嘤嘤。”
　　“嘤吧，”夏至抖了两下，“我去抖抖鸡皮疙瘩。”
　　江月就显得淡定许多。
　　“没有安排的人无所畏惧。”
　　“明天是有什么活动吗，”方糖奇道，“以前可没取消过公休。”
　　他们教练点点头。
　　“OWPS官方宣传要到咱们这里拍周边节目，我也不清楚具体是要拍什么。”看着LUX满脸的生无可恋，老何到底还是不太忍心，“不过还是接到了点消息的，听说也是跟吃的有关，往好处想，至少跟LUX本来定好的计划八|九不离十。”
　　LUX：“不，这差别明明有点大……而且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记得以前的节目不都是统一在会场做的小互动吗？”
　　谷一涵也觉得有点新奇，“这次怎么到咱们基地来了？”
　　“可能是想做战队专题，”蒋临嘉回答，“先选EVE来试试水。”
　　“差不多，而且也不能算是取消公休。”
　　老何又补充道：“估计会占用你们半天时间，剩下半天依然是放假。”
　　“真取消我也没意见，”江月忽然说，“这周要打的可是AS。”
　　没人反驳，包括刚才抗议声最大的LUX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等谈到训练，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默认了江月的意见。
　　AS。
　　沿袭了EVE在季前赛的风格，目前常规赛无一负场，以全胜的战绩牢牢占据着积分榜的榜首位置。
　　被笑称是“OWPS唯一指定冠军”，名副其实的最有力争夺春季赛冠军的人选。
　　战胜了他们的CRL在AS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轮到EVE，比赛的结果似乎毫无悬念。但连努力都不做就提前认输，这可不是该有的电竞精神。
　　“得了。”
　　反倒是老何摆摆手。
　　“懂不懂什么叫劳逸结合，把自己绷得太紧可不行。”他说，“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过来拍节目，下午你们自己休息，调整好状态才能最好地迎接比赛。”
　　“当然，今天的训练照常，现在都给我去训练室。”
　　-----
　　“……我觉得。”
　　第二天，面对着眼前的签筒，LUX别过头，面露挣扎地伸出了手，“我得收回我昨天的话。”
　　“这哪是差别有点大啊，简直是非常大！”他悲愤道，开始张牙舞爪手舞足蹈，“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一定不要抽到红签！”
　　江月：“……你这是在干嘛？”
　　“做法啊。”
　　跳完大神，LUX闭眼从签筒中抽出一根，然后才慢慢掀开眼皮，“……卧槽，稳，不愧是我！”
　　他手上这根木片底部干干净净，除了木纹之外不染一丝其他的颜色。LUX还嫌这样不够保险，朝旁边的导演确认道：“那我就不用做了吧，去买菜就可以了？”
　　“对，”导演拍拍他肩膀，“下一个是谁，木槿？”
　　“就我吧。”
　　谷一涵心里也没底，但LUX那样的羞耻play实在做不来，她直接从签筒里拿起一根，看见木片下方的颜色时“啊”了声。
　　“红色的，”她冲摄像机晃了晃，“1号。”
　　十分钟前，他们被节目组和导演告知，今天确实是要拍EVE战队专题的周边节目。
　　时间有限，像这样的专题不可能十支战队一支支地做完，只能从其中挑选人气最高的几支。位于人气热度第一梯队的EVE就变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队伍，而他们今天要完成的任务，就是自己做顿午饭。
　　一共六个人，抽签分为三组。抽到白签的不用亲自动手，只负责采购工作即可；抽到红签的，按照奇偶数分成两组，组内成员合作用白组成员买来的材料做出几道菜。
　　谷一涵之后就是江月，他倒是一副无谓的态度，抽出红签后也没表现出讶异，“四。”
　　等轮到蒋临嘉，他拿起木签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的数字，交还给导演。
　　“3号，”导演宣布，“那第一组已经分出来了，灯火和木槿一组。”
　　LUX欢天喜地地抽出了白签，和他一样被指派到超市去买菜的是方糖，红方剩下的另一个偶数组，自然就是夏至和江月。
　　——死亡分组。
　　“方糖去买菜真是太可惜了，”等待队内双T回来的期间，两组的成员被允许各自讨论一会儿的计划，谷一涵懊丧道，“怎么就抽到了白签呢？”
　　早在她刚来EVE试训的时候，就听老何介绍说有人热衷于晚上给队友做宵夜。她来了以后，也了解到这位队内公认的大厨就是方糖，尽管因为这两周训练强度的加大还没能品尝到他的手艺，至少如果红组里有他，饭菜还能入口。
　　“夏至和江月……”
　　她忧心忡忡。
　　“会不会把厨房给炸了？”
　　“最好的情况也是一片狼藉，”蒋临嘉显然非常了解队友的行事作风，“幸好是分别在两个厨房。”
　　“你呢，会做饭吗？”他问。
　　谷一涵：“……”
　　煎鸡蛋和沙拉算吗？
　　“会一点点，”她犹豫半天，觉得这样也不算骗人，“怎么说……之前也是自己住的。”
　　这事实上是谷一涵第一次主动提起她以前的情况。
　　包括他和徐琪在内，EVE的其他人也只知道这个小姑娘刚成年就一个人大胆地跑到了S市跟俱乐部签下合约，开始了一名职业选手的生涯。至于家庭也好，别的也好，她从来没有提过，看上去倒不是说态度讳莫如深，而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租的房子？”
　　“对，来S市前退租了。”
　　“但我记得，”他眼眸很深，“那时候EVE还没给你确切消息吧。”
　　“琪姐不是说，只要试训不出太大问题就保证我首发位置吗？”
　　谷一涵笑笑。
　　“好吧，开玩笑的，其实我也不确信一定能通过。”
　　“当时想的是，能加入EVE当然最好。如果试训没通过，B计划是先在S市落脚，OW的俱乐部大部分都在S市，留在这里总能找到更多机会。”她一摊手，笑容很明媚，“幸好A计划就进行得很顺利，不然我可能就要变成你们的对手了。”
　　“没有如果。”
　　听见蒋临嘉的话，她微怔。
　　“琪姐也好，教练也好，”他也好，“不可能放走你的。”
　　“当时太稀缺C位，试训只是走个形式，只是为了保持你的状态没有告诉你罢了。”
　　而她在这样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还径直选择打包了全部家当来了S市，为了拼一个机会，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思及至此，蒋临嘉心道她总是能给他带来更多意外。
　　“嗯……”谷一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来S市以后就猜到了。”
　　“在卡赞没办法支撑下周比赛的情况下，只找了我一个人来试训……”
　　这是一场双方同样孤注一掷的赌博。
　　还好，他们都赌赢了。
　　-----
　　方糖不必说，LUX买回来的菜居然也意外的正常。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好吗？”面对谷一涵的感慨，LUX瞪大了眼睛，“别看我不会做菜，好歹也是知道什么配什么是能吃的。”
　　他又补了句：“明明是我应该担心你们会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搭配。”
　　“我们的常识肯定是正常的，还是夏至那边比较值得担心。”谷一涵把他推出厨房，“行行行，您二位先去歇着吧。”
　　转身回来，又觉得无从下手。
　　从LUX和方糖带回材料以后，摄像机就开始全程跟拍。她沉默了有半分钟，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在镜头面前迟疑下去，在两个袋子里瞅了半天，倒是想到一道她可以试着做做的菜。
　　“想到做什么了？”
　　蒋临嘉看见她在塑料袋中翻翻找找。
　　“嗯，”谷一涵手里举着半颗青包菜，“……要洗吗？”
　　蒋临嘉：“……”
　　“要洗的吧……不然有农药。”
　　没等他说话，她就自问自答，小青包菜在水龙头下冲洗了片刻，几下把菜叶撕成小块。谷一涵站在案板旁边想了会儿，到底还是翻出了手机。
　　“忘记怎么做了，”她淡定道，“等我百度一下。”
　　“手撕包菜”几个字还没打完，旁边的人把手机从她手中抽走，放到了一边。
　　“先用蒜片和辣椒爆香。”
　　蒋临嘉语气平静，示意她往旁边看，“然后再放包菜。”
　　“哦、哦。”
　　谷一涵按着他所说切了蒜跟辣椒，又往锅里倒了油先热着。等她把蒜片和辣椒段一同倒进去，热油猛然爆出老高，吓得她直接倒退了一步，下意识就从旁边抄起锅盖挡在了身前，然后才小心翼翼用锅铲拨了拨里面的调料。
　　这全副武装的架势看得蒋临嘉沉默了两秒，探身从她手中接过锅铲。
　　“可能带了水，”他道，“我来吧。”
　　“队长，”谷一涵眨眨眼，“你会做饭啊？”
　　“会一点，平时不怎么做。”
　　……这回答有些耳熟。
　　“你不是说你以前自己住吗？”
　　“……嗯。”
　　她抬头看天花板。
　　“外卖真是个好发明，这点子谁想出来的，真是绝了。”
　　“那我就姑且清楚你那‘一点点’有多少了，”蒋临嘉侧首，“帮我找下淀粉。”
　　“好好好。”
　　“别跟碱面弄混。”
　　“……这个我还是能分清的！”
　　勾了芡的手撕包菜出锅，蒋临嘉又打开了方糖的那个袋子。外表的薄皮被削去，洁白如玉的藕段被洗净放在菜板上切成小片。谷一涵看着他手指的动作，感觉这人从容得跟以往娴熟地敲打键盘时一样。
　　她视线不易察觉地划过。
　　……手是挺好看。
　　厨房里飘起醋溜藕片的香气，蒋临嘉装完盘，瞧见站在一旁的谷一涵，从旁边的筷盒中抽出一双筷子。
　　馋虫早就被勾了起来，藕片被夹起送到嘴边，她也没有客气的道理，一口咬了下去。
　　“怎么样？”
　　嘴里含着藕片，谷一涵不方便说话，匆忙地比了个拇指。
　　“超好吃，”意犹未尽地咽下去，她立刻鼓掌，“手艺了得。”
　　“跟队长分到一组太幸运了。”
　　她没忍住笑。
　　“我很好奇夏至和江月他们那边是什么样。”
　　-----
　　一言蔽之的话——
　　灾难。
　　“……你这是什么？”
　　夏至回答得理直气壮：“茄子啊。”
　　“你确定是茄子？”LUX一脸嫌弃地用筷子戳了戳那团不明物，“我怎么看着那么像……”
　　“别说出来。”
　　谷一涵马上制止。
　　“你不说，我还能勉强自己不去想。”
　　“行吧。”
　　LUX放下筷子：“有没有哪位勇士来尝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并没有不惜命的站出来。
　　“这菜做出来，他自己都没尝过，”江月嗤笑，“盐跟酱油简直是不要钱地放。”
　　“哇，你还好意思说我？”
　　夏至登时窜起：“你打个鸡蛋都不知道翻面，要不是我提醒你，你另一面也得糊！”
　　谷一涵：“……”
　　她低头。
　　问题是另一面也没熟啊。
　　一面熟一面生还能叫太阳蛋，这一面糊了的叫什么？
　　日食蛋？
　　本来被队长打击到的自信立时重振旗鼓，她好歹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比江月强，还会个煎鸡蛋。
　　“就算不用你们两个作对比，”方糖摇摇头，“都得说灯火一句真人不露相，要不是这节目还不知道你有这手艺，比我都强。”
　　“我会的就一些。”
　　蒋临嘉不以为意道：“你能做的比我多。”
　　“哎，”夏至叹了口气，“教练，我想学做菜。”
　　老何：“……”
　　“打你游戏去！”他一巴掌拍上夏至后背，“教练也不会！”
　　好在“自己做午饭”只是个节目组用来恐吓他们的名头，阿姨又被请过来做了几道菜，不然这七个人根本不够吃。
　　等到吃完午饭，谷一涵又被节目组拦住。
　　她看着导演，总觉得对方脸上的笑容不怀好意。
　　“有个问题，”话筒举到她嘴边，“灯火做的菜，跟阿姨做的菜，哪个好吃？”
　　谷一涵：“……”
　　“你这是在为难我。”她正色道。
　　镜头后面，导演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毫不掩饰搞事的目的。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他还继续问。
　　“宇宙难题啊。”
　　她坦诚，“跟小时候被问你更喜欢爸爸还是更喜欢妈妈一样，谁都不想得罪。”
　　“没事，你偷偷告诉我们，我们不告诉别人。”
　　谷一涵：“………………”
　　骗小孩呢？
　　你们肯定会播出来啊！
　　她最后一个走出餐厅，这里离厨房也不远，还没等继续说话，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导演遗憾地叹了口气：“灯火来了啊。”
　　蒋临嘉的视线在几人间扫过，“怎么了？”
　　“他们问我，”谷一涵马上说，“你做的菜好吃还是阿姨做的好吃。”
　　她本意是告状，没想到蒋临嘉闻言倒是有了点兴趣：“那你觉得如何？”
　　“都好吃。”
　　“如果我贿赂一下呢？”
　　“啊？”
　　谷一涵才看见他手里端着的陶瓷碗，里面红艳艳一片，来不及说什么，一颗草莓已经被塞进嘴里。他的指尖蹭过唇瓣，草莓多汁的口感在口中绽开，她还在愣神，蒋临嘉就从旁边走过，扬了扬手。
　　节目组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
　　“现在呢，”导演反应得极快，“考虑出结果了吗？”
　　“……这根本是强行贿赂。”
　　酸甜的滋味还残留着，谷一涵低声嘀咕了句。
　　“那我只能选队长了啊。”


第十九章 
　　耳机挂在脖子上, 谷一涵听到有人推开门，抬头看过去。
　　“嗨, ”她一招手，“早上好啊队长。”
　　蒋临嘉看着坐在电脑前的人, 点点头。
　　“我听教练说你已经开始训练了就顺便来看看, 今天怎么这么早？”
　　“六点半就醒了，想着也没其他事做。”
　　谷一涵打了个哈哈, 试图蒙混过关。总不能说突然纠结起她这些时日以来那若有若无的奇怪感觉, 一团乱麻之际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干脆也没等阿姨来做早饭, 随便垫了点就跑来训练室自己打天梯了。
　　还好蒋临嘉没起疑：“那要一起排吗？”
　　“……”
　　瞬间僵硬。
　　“没——”没有忽略掉自己心里那点隐秘的喜悦, 谷一涵拼命回想着她以前跟蒋临嘉双排时到底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没问题啊。”
　　她正要取消掉上方的比赛搜索框，光标却点了个空。搜索框在她点下去的前一秒突然消失，左侧“开始比赛”的字样也变成“回到比赛”，谷一涵不信邪地又猛按鼠标，发现还真是没有更改的余地，只能转过头：“……晚了一秒，排进去了。”
　　“那你先打，我过十分钟再来。”
　　蒋临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谷一涵不自觉叹了口气。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小动作, 在看回弹幕时就傻了眼。
　　【突然失落2333333】
　　【灯火：我等会儿再来 木木：唉】
　　【嗨呀这气叹的】
　　“谁听见我叹气了？”她反应也快, 马上反驳道，“我可没有啊, 别带节奏。”
　　她的麦克风质量她自己最清楚，哪怕是把叹气声收进去也肯定是轻到可以用“你们听错了”的借口来搪塞过去的程度。转移观众注意力的最好方式就是把他们带到眼下这场比赛上，谷一涵当机立断地跳了语音，却在切进队伍频道的同时就被一连串的问题震了个耳晕。
　　“木木木木，是木木吗？”
　　呃……
　　谷一涵端详了这位连着喊了她三遍名字的仁兄的ID，确认自己没在其他地方见过，虚心求教道：“我们在哪见过吗？”
　　“没有没有没有。”
　　这人激动得说什么都是一叠声，“真是木木啊，我看你一开始搜我也同时开始搜，艾玛居然真被我狙击到了，我是你迷弟啊！”
　　“简直有生之年，我现在就去开软件，这场比赛我非得录下来不可。”他接着说，“我才发现对面居然是句号哎，同时匹配到你们两个真是值了，要不要我帮忙在公屏打个广告什么的？”
　　“可拉倒吧。”
　　谷一涵失笑。
　　“好好打就行。”
　　这就是只有老粉才知道的梗了。
　　现在的木槿是小有名气，但一开始也是从新人主播做起的。
　　每个主播最初起步时，直播间的人气总是冷得可以，谷一涵要想凭直播来保全一日三餐的温饱生活就只能效仿其他人，在匹配到大主播同局时，要是这把打赢了，就厚着脸皮在公屏发直播间号打打广告。
　　有些主播不介意被蹭蹭热度，有些则会不高兴地右键举报——这种信息是会被暴雪判定为广告信息而予以封禁的。
　　她最长被禁言过两个多礼拜，粉丝在哈哈哈哈地幸灾乐祸的同时，还带出了“要是我能跟木木排到同一局，我来帮木木打广告”的节奏。
　　当然，她目前的人气跟对面那位句号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人家好歹也是隔壁平台的当家大主播。但既然已经成了EVE的首发队员，不用再担心下个月有没有钱交水电费，她自然再用不着去重复以前的所作所为了。
　　“好好好，”这位迷弟嘿嘿直笑，“我选和尚保你？”
　　“行。”
　　谷一涵翻看着对面的生涯，“对面的双排是双|飞，那我拿麦克雷，你注意给天使挂易伤就行。”
　　“……‘木木’，”另一名队友这会儿反应过来，“是那个木槿吗？”
　　“小主播小主播，不足挂齿。”
　　“别这么说。”
　　他哈哈一笑，选了个D.VA：“这个是小号？”
　　“嗯。”
　　好莱坞这张占点加推车的综合图，防守方首先要做的就是以花果山站位守住A点。
　　谷一涵的位置是即时命中C位，选出76或是麦克雷这样的英雄，站位也相对固定，不是目标点左侧的餐厅二楼就是右边的三楼平台，最重要的是和奶妈站在一起互保。
　　哪怕在天梯里，对放狗也成了大势所趋的阵容。
　　挨过双方的远程poke时间，对面的猩猩和D.VA等好技能CD，双双朝着奶妈的位置跳了过来。
　　猩猩在空中接了和尚一个“乱”的易伤球，落地扣下的防护力场被谷一涵巧妙地绕开，接着就是一个闪|光弹接着右键子弹的六连发。
　　哪怕后半梭子的子弹被敌方D.VA的矩阵挡下，这样的伤害也够温斯顿肉疼的，他转眼就往后跳回，留下D.VA开着矩阵略作善后。
　　“乱”挂到D.VA身上，二楼的小平台上挤了四个人，D.VA近身的霰|弹枪还在不断输出，谷一涵眼看见和尚后退着后退着，一脚踏空。
　　和尚：“啊，我掉下去了。”
　　谷一涵：“……”
　　“等下。”
　　她叮叮两发爆头伤害赶走D.VA，翻滚到边沿想要掩护着和尚上楼。
　　可注意到这个走位失误的不仅是他们，腾空在房檐上的双|飞视野极佳，火箭弹转瞬就朝着和尚的方向而来。和尚躲闪不及中了一炮，从旁边小门窜出的猎空就半梭子弹收掉了他的残血。
　　谷一涵没有放这个猎空走的意思，她从楼上一跃而下，闪|光弹准确地预判了猎空的行动轨迹。趁他在原地晕眩的短暂时间内，“你好”接着爆头，来了一个素质三连。
　　猎空死了，谷一涵又挨了对面安娜一枪，慌忙想要上楼，沿途吃了个七十五小血包，她自己的血线依然不甚健康。
　　“安娜，我在你后面楼梯，”她不敢冒头，只能暗示自家奶妈，“奶我一口。”
　　“安娜？”
　　无论她怎么求奶，他们家安娜始终面朝前方，看都不看她一眼。谷一涵咬咬牙，正想扭头去吃一楼重新刷新出的血包，扭脸就吃了对面法鸡一发火箭炮的满一百二十伤害。
　　防守方死了两个人，复活点比进攻方还远，A点自然秒掉。
　　“……安娜。”
　　谷一涵这回是实打实地叹了口气，“我就在你身后，下次能不能看我一眼？”
　　和尚和猎空算是一换一，如果她能活着，这波没准还能守下来。
　　“没下次了，”他们安娜打从这把比赛开始后，头一次开口，“反正这把赢不了。”
　　谷一涵：“……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
　　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分我不要了，遇见女的算我倒霉。”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作为迷弟，和尚第一个不干了。
　　“刚才那第一波怎么看都是我失误吧，我不小心下去结果先掉了，关木木什么事？你这锅也是推得够奇葩，还算你倒霉分不要了，人家大号国服前十用得着你质疑？”
　　“得了吧，”安娜讥笑道，“谁知道是谁打的。”
　　“还不知道是谁打的……你TM都不看比赛的？她是职业选手好吗？”
　　“是吗，哪支队这么眼瞎啊？”
　　他随口道：“让女的来打职业，CNOW是不是药丸啊。”
　　和尚还想接着说话，却被谷一涵打断。
　　“——总之。”
　　她问。
　　“你是想要演我，对吧？”
　　正准备往下一个防守点位进发，谷一涵径直改了路线，回头往重新刷新出的远处的复活点走去。
　　“演你怎么着。”
　　回到复活点，她按下H键，光标直接从突击类英雄划到了防御类。
　　法国狙击手的头像亮起。
　　“所以女的就是容易心态崩，”安娜还在接着叫嚣，“来啊，互演啊。”
　　“我可没你那么闲，打个天梯都不容易了，还有工夫演别人。”
　　“哦，那你换黑百合干嘛？”
　　谷一涵没出声，钩爪勾住了楼顶边沿。高跟鞋底落上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抬头，正好对上踩上对面楼顶的双|飞，法鸡的反应很快，转手一个E就想躲到障碍物后方，可天使的shift还有一个缓冲的时间。就在这短短两秒内，她视野中央的准星飞速甩动，鲜红的骷髅头绽开。
　　下一个目标转向了从车边闪过的猎空。
　　默默潜伏过来的法老之鹰腾空而起，一炮轰在她身上，溅射效果让她被弹下楼顶。
　　谷一涵也不慌，再次伸出钩爪，在绳子即将缩到尽头时按下空格，整个人跃起的高度还要高出楼顶不少。她在空中开镜，随着一声沉闷枪响，法老之鹰应声而落。
　　三杀。
　　“你问我换黑百合干嘛？”
　　她开口，语速不疾不徐。
　　“黑百合杀人快啊。”
　　-----
　　“[AKSTT]离开了比赛。”
　　“哎，”和尚奇道，“他退了啊。”
　　队里的76幸灾乐祸：“可能脸被打太疼了。”
　　“无所谓，有这种人也赢不了，横竖结果都一样。”D.VA耸耸肩，“反正他比咱们扣的分多。”
　　输一把比赛不过扣一二十点竞技分数，中途直接退出就是扣五十。
　　谷一涵不是没有过五打六还赢了的经历——就是撞见EVE三轮车的那次，但那也是因为本身三人就是职业的配合，再加上蒋临嘉的指挥和她当时手感爆炸。像这样全是路人的组合还是洗洗睡比较符合现实，好在大家都达成了共识，到最后气氛都还不错。
　　“那个，”和尚扭扭捏捏地问，“虽然这把输了，但木木可以给我一个好友位吗？”
　　D.VA闻言也有点兴奋：“可以要吗？我可以要吗？”
　　“行啊，我这个号的好友位很空的。”
　　谷一涵道：“你们加我就行。”
　　说完，她直接离开了比赛，看着仍然在声讨那个安娜的弹幕，直接拔下了麦克风。
　　等了十分钟后，去而复返的蒋临嘉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麦克风插头被从电脑主机上拔下后搁置在一边，原本该在打排位的人只是对着显示器发呆。
　　“打完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
　　“……啊，”谷一涵回过神，“打完了，来吧。”
　　“看样子没赢。”
　　“不仅是没赢——”
　　想了想，她把上场比赛的前因后果大概讲了一遍。
　　“那种人说什么都不用管。”蒋临嘉评价，“反正也只能在这种事上找找优越感了——但也不想想，他还没你分高。”
　　“他要是说我，我无所谓啊。”
　　谷一涵靠在椅背上，晃了晃。
　　“那种话我听多了。”
　　什么“妹子打游戏就是坑”、“老子遇见女的就就没赢过”、“妹子玩奶不就行了，打什么输出”，她能数出一串不带重复的。多亏了那段经历，现在有什么质疑，她都能一笑而过不去在意。
　　真生气还是因为说到EVE。
　　“我一直都想打职业。”她道，“守望先锋出来以后，就想，这个游戏还挺符合我喜好的，那我就来这里试试看吧。”
　　“我前几个赛季并没有冲国服前十，之前最好的成绩是七十来名左右，按理说也是完全符合俱乐部招人资格的……”
　　“可等我拿着生涯去问那些领队经理的时候，他们都跟我说，‘我们暂时不招女生’，‘来个女生在生活上太不方便了’。后来我就一直闷头打，不论如何，EVE是第一个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的。”
　　蒋临嘉：“多少个俱乐部？”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谷一涵抿了唇。
　　“十二个。”她说。
　　OWPS春季赛是从三十二支战队中甄选出十支，也就相当于其中的三分之一还要多。
　　柔软的感觉忽然落在头顶。
　　一次次被拒绝，又一次次重新爬起，除了一股冲劲之外，其余的几乎什么都没剩。
　　她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明明只是这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竟然平白生出了一点委屈。
　　完了。
　　谷一涵想。
　　也许她是真的没救了。


第二十章 
　　“这怎么能叫献祭流呢？”
　　猎空再次从出生点闪身出来。
　　“虽然是死了我一个赢了这波团战, 但我好歹也换了个和尚。”句号边赶路边跟观众瞎侃，“我们复活点近他们复活点远, 一换一是我们赚了好吧？”
　　等他来到大门口，队友占领目标点的进度条已经读条完毕。高科技的轿车缓缓浮起, 坐在里面的名导演在大声地叫骂, 质问他们这群负责护送的保镖动作怎么这么慢。猎空站在原地思索了两秒，动作轻快地跃上车顶, 而后竟然就在上面盘腿坐了下来。
　　“相信我, 老兄。”
　　明明车里传出的只是游戏官方设定好的人物台词, 句号还是一板一眼地诚恳回答道。
　　“我们比你更巴不得这车赶紧到终点。”
　　【主播跟游戏角色对话, 关注了】
　　【日常躺赢靠队友1/1, 关注了】
　　【猎空做表情推车，队友举报一下消极游戏谢谢】
　　【。：推车怎么能叫挂机呢，拿着攻防时间金牌谎称自己双金岂不是美滋滋】
　　“你们这群人啊，天天黑我。”句号摇摇头，脸上无奈的表情尽数被收进了摄像头的画面，“行吧，说我躺赢，那我就carry一把给你们看看。这把要是赢了，刚才说我躺赢的都给我办卡。”
　　他翻身跳下，把推车的任务交给了DJ。看着法鸡带着天使飞上去占领二楼高台, 句号忽然听见一声枪响, 还不等他根据这极具标志性的枪声分辨敌人的方向，眼前划过道红线, 屏幕上只剩下猎空无力倒地的身影。
　　“不是，我，这……”
　　他目瞪口呆。
　　“这哪儿来的黑百合？”
　　【黑百合：听说你想carry？】
　　【打脸啪啪啪啪啪，就问你疼不疼】
　　【？？秒立FLAG？？？】
　　“行，黑百合是吧？”还在十秒复活的等待时间，句号就已经怒极反笑地换了英雄，“来对狙啊。”
　　这边却有弹幕看出了不对。
　　【这黑百合是不是木槿的小号啊？】
　　【我记得她有个小号是这ID】
　　“木槿？这名字有点耳熟。”
　　句号本人从事的只是直播，没有正式打过职业，在职业圈的参与度除了被邀请去解说几场线上赛之外，就只是处在边缘状态时不时看两场比赛。他冥思苦想半天，蓦地看见了弹幕中的“她”字。
　　“啊，”他恍然大悟，“EVE新来的那个？”
　　“我这人记不住名字。”
　　句号挠了挠头，“你们不说是妹子我还真想不起来。”
　　【只记妹子还行】
　　【小姐姐百合三杀了哦】
　　【嗨呀等一个对狙对不过】
　　“你们对我黑百合也太没信心了吧，到底是不是我粉丝？”他切了声，正要朝着顶上房梁先伸出钩子来个飞天狙看看情况，却在看见左下提示时动作一顿，“这谁啊，怎么退出比赛了？”
　　【对面安娜？】
　　【刚从小姐姐直播间过来，安娜在演】
　　【木槿开直播？直播间号多少？】
　　【安娜是演员，听见是女的就演，还说这把认了，排到女的算他倒霉：）】
　　能坐到台柱子这种地位，都是实力跟情商双修的人精，毕竟天天面对着几十万粉丝还要时刻保持着魅力赚够他们的好感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但凡是个大主播，总清楚直播间里有人带起节奏时该怎么处理或避免，跟节奏是万万不可取的，可句号的风格就是独树一帜。
　　——他偏不。
　　“咦？”他拖长了语调，“这么恐怖的吗？”
　　“这场比赛有人录吗，录了的待会儿单独发给我。”
　　手痒痒。
　　不仅想跟节奏，还想亲自带。
　　-----
　　EVE——或者干脆说是老何——在训练上要求十分严格。
　　自行打天梯时还好，下午训练赛的时候都是要收手机的，等打完了再把手机发还到他们手里。
　　谷一涵拿回手机，才刚翻到聊天软件，就被那刷了屏的消息列表吓了一跳。
　　最顶上是特别关注——徐琪的消息。
　　[一涵你先去看微博，看完来找我。]
　　她Q|Q上除了家人和队友以外加的人不多，没有水友群也没有要组建的打算，倒是给过房管和录播组成员联系方式，要是有什么事情也方便及时通知。而这时，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地全部私戳了她，最早是在三个小时前，最近的是两分钟前，这位连着发了十几条。
　　都不用看微博，一个个看过去，也就把事情拼凑出了个大半。
　　打开微博，各式消息提醒的数字令人咂舌，谷一涵斟酌了一下，选了@数最多的那条。点进去，毫不意外地发现是条微博视频。
　　po主名字是“主播。”。
　　守望圈人人都认识的句号本尊。
　　放上来的就是早上两人排到对面的那场比赛，视频是屏蔽了弹幕之后录的，但也不难从他反应上看出弹幕都说了些什么。
　　“我可还想着对狙呢，”安娜退出了比赛，他的语气也变得有点遗憾，“六打五算是我们胜之不武啊。”
　　“有时候感觉自己跟他们活的不是一个世界。”
　　“高分女玩家没男的那么多，但也不算太少。对，里面有些是抱大腿带上来的，但你男的也未必就是个个都是自己打上来的吧，有多少是找代练上分的？我自己都遇见过有人跟我说，句号你帮我上个五百强我给你多少多少，我说我一天直播都比这赚得多，而且这事实在干得没意思。”
　　视频进度条并没有就这么走到最末，随着画面短暂的黑屏，后面接上的是谷一涵他们这边的录像。
　　——和尚视角。
　　谷一涵：“……”
　　截取了从她请安娜之后多看她两眼开始，到安娜退比赛为止的一段。
　　发了会儿呆，她重新打开Q|Q。
　　[刚看完。]
　　徐琪回得很快。
　　[官博帮你转发过了，你自己想做什么回应也行。]
　　末了又不放心地补了句。
　　[下次有什么事记得跟我们说啊，别一个人扛着。]
　　谷一涵哑然失笑。
　　[我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啦琪姐，我再继续看看，你去忙你的吧。]
　　她点开EVE的官博，果然发现最上面的就是转发了句号的那条，评论和转发出奇地画风统一。
　　【@西柚可乐：马丹看见这些说女玩家怎么怎么样的人就烦，有本事先把分打得比小姐姐高好吗[摊手]】
　　【@wudilily：EVE加油！小姐姐OWPS加油！】
　　【@漓江塔小吃摊摊主：我的妈黑百合杀人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服】
　　【@在这里你甚至可以：黑百合66哒给小姐姐疯狂打call！！】
　　【@你的友人A：句号能站出来说这些真的三观正得一比[二哈]下次我再碰到那些一开麦就BB的人就拿这话堵上去】
　　紧接着官博的步伐转发，谷一涵没有就这么退出，而是打开了句号的微博私信窗口。
　　虽然不知道就他的人气来说能不能看得到……
　　[谢谢。]
　　还没过一分钟，句号的回复就发了过来。
　　显然，对方也正在刷微博。
　　[举手之劳，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了，可以点个关注吗？]
　　“当然”两个字敲出去，谷一涵回到他微博主页，点下关注按钮后，发现那一栏的状态更改为“互相关注”。
　　她不由笑起来。
　　敢情是互粉。
　　-----
　　三天后。
　　“——这场比赛。”
　　休息室里，在另外两队比赛期间，老何给他们做了最后一次赛前动员。
　　“赢了血赚，”他总结，“输了不亏。”
　　AS战队意味着的不仅是榜首第一，他们的全胜战绩是更深层次的实力证明。双方基本没打过训练赛——AS极少与国内战队约训练赛，找的都是韩国队伍。
　　韩国电竞实力强劲是世界公认。
　　有多强呢？
　　强到第二届守望先锋世界杯还有将近两个月才开始，在三十二个国家或地区都还没正式选出国家队成员的情况下，韩国队就被公认为了指定冠军。
　　跟韩国战队磨练出的AS，在亲自交手前，谷一涵很难试探出实力到底如何。
　　她拿过手机，正想翻翻先前简要摘要在备忘录里的东西，突然发现少了点什么。
　　“你们看到我的手机链了吗？”
　　“没。”夏至摇摇头。
　　“我记得在车上的时候还在的……”谷一涵自言自语道，在休息室里东张西望，“也不知道掉哪了。”
　　“这里好像没有。”
　　蒋临嘉也四下看了看：“很重要的东西吗？”
　　“很重要。”
　　那可是亲手给她做的。
　　“那我陪你去找下工作人员，”他站起身，“让他们帮忙留意一下。”
　　-----
　　“是什么样的手机链？”
　　“黄线和褐色的线手工编织的，”谷一涵比划了下，描述道，“串了个这么大的小猴子。”
　　“行。”
　　女性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跟别人说一声，让他们也帮着看看。”
　　“好的，”谷一涵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就麻烦你们了。”
　　刚想转身，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出了声。
　　“灯火和木槿，你们怎么在这儿？”
　　蒋临嘉看清来人，回答道：“她手机链丢了，我们就过来问问。”
　　“这么巧？”
　　彻丽讶异：“他刚跟我说捡到一条手机链，我就领他过来想把东西先放这里，看是不是谁丢的。”
　　两人齐齐看向走在彻丽身后的男生，他表现得有些拘谨，五官倒是挺秀气，给人感觉带了点清新。
　　“对，你们之前应该没怎么见过——AS的源氏，”彻丽一笑，“双白。”
　　“是你们丢的东西吗？”
　　男生问，举起手里的手机链。
　　“我的我的，”谷一涵一眼认出，连忙道谢，“多谢，不然真是要头疼了。”
　　“没事，我只是顺手捡到——”
　　他正要递过去，在看见她模样时一愣。这短暂的愣神转瞬即逝，落在蒋临嘉眼里却极为明显。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错开了双白下意识打量他的一眼。
　　——这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第二十一章 
　　“我总感觉, ”解说席上，看着镜头从舞台下扫过去, 主解说笑道，“每次轮到EVE的比赛, 这现场都是一片五光十色, 光鲜亮丽得很啊。”
　　“不光是EVE，今天AS也是粉丝众多。”
　　另一名解说附和调侃：“这基本上是人手一灯牌, 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专门有粉丝是做这个的了。尤其是AS这一边, 画风真是出奇的整齐。”
　　解说们的声音随着广播响彻全场, 谷一涵刚试完耳机的音质, 正想将其摘下来再调整一下位置就听见了这么一句。她好奇往下面看了两眼, 发现还真是这样。
　　跟大多都是清一色的“Above Sun”应援牌相比，EVE这里组织起来的粉丝团就五花八门多了。谷一涵手里拨弄着耳机线，视线从第一排的位置随意地扫过，还没等看到第三排，动作就蓦地停住。
　　“队长，”她立刻在座位上坐正，戴好耳机捋捋头发，紧张地问，“我现在形象怎么样？”
　　“……挺好的。”
　　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问，蒋临嘉条件反射地看过去, 撞入眼中的就是女孩白皙的下颌和脖颈。他呼吸不自觉一紧, 却很好地掩饰了下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 ”谷一涵还沉浸在看见那些灯牌的情绪里，“偶像包袱突然有点重。”
　　跟前两周相比，她的粉丝突然就一下子多了起来。
　　什么“小姐姐嫁我”，还有做成了经典应援打call表情包的“木槿！木槿！”。甚至还有妹子举了“愿意为小姐姐而弯”，在摄像头扫过去的时候，不太好意思地把下半脸都藏在了灯牌后面，只留一双迷妹式闪亮亮的眼睛。
　　——离得太远，那天夜色又太晚，但那作风总让谷一涵有种熟悉感，疑心是不是那个晚上尖叫着发誓要支持她的女生。
　　这些林林总总地加起来，居然跟“灯火”的粉丝们瓜分了半壁江山。
　　原本还在奇怪，不过在看到剩下那些灯牌的时候，谷一涵顿时了然。
　　“我选黑百合，我能杀得快”跟“万人血书黑百合”，这不用想都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等摄像机从两排选手脸上扫过去，谷一涵硬是撑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高人模样。
　　不行。
　　她想。
　　这个风格好像不太适合她，下次换一个。
　　“要我说，”都在等待比赛正式开始，LUX随口道，“以后要不就固定木槿去猜硬币好了。”
　　“哈？”
　　还在脑内怎么在镜头前展现自己帅气一面的谷一涵瞬间清醒，“别别别，我难得这么欧的。”
　　这次队内票选出的结果是由她去跟AS的队长一起在赛前的猜硬币环节中夺得第一局的选图权，硬币落下的时候，她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优先的选择权就这么落进了EVE手里，让他们得以在裁判询问时，给出了“沃斯卡娅工业区”的答案。
　　谷一涵沉下心。
　　俄罗斯的沃斯卡娅工业区。
　　——他们曾经在这里战胜了CRL，在这里对战AS虽不说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有胜算。
　　“好的，这边是由EVE先选图，那也就不意外AS是选择了防守。”解说道，“就一般的数据而言，沃斯卡娅这张图先防守的一方会有百分之六十左右的胜率。”
　　EVE第一波的团战直接印证了他的话——他们试图从大门左侧的走廊攻入，以期通过中间的小门占领上方高台。可这里实在地形逼仄，防守方的任何AOE都可以源源不断地朝内输出，源氏一个“闪”就弹出上万吨伤害，直接化解了这番攻势。
　　此路不通就改走另一条，EVE的战术改变得极其果断。
　　再次发起进攻，便是由江月的源氏吹响了号角。
　　他直直朝着中间的安全屋顶冲去，与他一同跃起的是温斯顿和D.VA，三人将战线拉扯到目标点中央。谷一涵瞅准了空隙，掩护着身后的和尚和DJ就上了楼梯。
　　“76跟两个辅助上了二楼，这样的地形包夹对EVE来说非常有优势，AS必须分出人手来管这个76——”
　　解说声音一顿。
　　“一个源氏一对三有点不够啊朋友！”
　　“上来了。”
　　蒋临嘉第一时间看见了爬墙而上的机械忍者，在对方冒出头的瞬间，用于状态削弱的“乱”就从猩猩挂到了源氏身上，“源氏易伤。”
　　双白。
　　数十分钟前面对面接触过的男生的脸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在游戏中的表现从他那行为处事上就能窥出几分。
　　同样作为国内的顶尖源氏，江月偏凶悍和我行我素，游离在团队左右不占用多少资源，双白的打法就是出了名的稳健，拔刀收益不多但总很稳定。
　　几发飞镖丢出，当胁差的短刀从他腰间出鞘挡在身前，这就是一场心理上的博弈。
　　谷一涵看着他的动作，心知要是把握不好，子弹就会糊自己或是蒋临嘉他们一脸。也就是在源氏于她头顶跃过的同时，转头射出的榴弹以异常刁钻的角度擦过了刀刃，扎扎实实地让源氏吃了发伤害。
　　后者心知不妙，立刻想要退让。但在他向后落在自家D.VA矩阵中的前一秒，“叮”的一声脆响，和尚的能量球直接将其爆头。
　　“这发榴弹非常精髓！灯火这‘武僧’完成了关键性的一次击杀！”
　　解说惊呼：“猩猩也被集火掉——这一波AS应该是没什么希望了。”
　　最初的调整过后，EVE在沃斯卡娅工业区的战役中势如破竹，在攻防互换中也守住了B点，最终领先AS拿下一分。
　　【现在是不是可以封EVE沃斯卡娅工业区区长了？】
　　比赛间歇的休息时间，有弹幕不甘寂寞地在官方直播间搞事。
　　【太着急了吧，这图才打过两把】
　　【两把怎么了，可是跟CRL和AS打的】
　　【AS没睡醒？】
　　【66666就服你们这些闭眼吹的，赢了是正常发挥输了就是没睡醒】
　　【怕不是在演，EVE这种现在全靠人气撑起来的队伍都打不赢】
　　房管啪啪几个禁言下去，收获一片叫好，直播间内重归清流。与此同时，屏幕上也展示出第二场的选图结果——直布罗陀监测站。
　　AS战队百分之百的胜率图。
　　这一局的赛果自然不出人意料，哪怕早就有所准备，上场的欣喜还是迅速被凝重取代。只是还来不及消沉多久，谷一涵就被迫拖入了下一场比赛，这一次，EVE败者选图，成为了多拉多的防守方。
　　“其实我们可以看出，”车子被推到B点，在评价两队在A点的表现时，解说这么说道，“尽管EVE没有打赢哪一波，但在这里也是打了足足有三波团战，时间是拖得够久，AS想要推到终点就有些难度了。”
　　EVE在B点砸下的一波大招终于暂时止住了AS推车的进程，以至于AS在推到C点大门时已经进入了加时阶段。等到时间重新计算刷新，的确所剩不多。
　　果然如解说所说，AS没能推到终点，只拿下两个小分。
　　等攻防互换，EVE也是推得磕磕绊绊，仿佛是上一个回合的重演。
　　他们剩下的时间，甚至比AS还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进入了最后的加时阶段。LUX的D.VA最先爆出机甲，小妹妹紧接着被击杀，眼见着队友一个个地挡下，谷一涵看着最上方仅差二点三米的距离咬牙。
　　这波肯定是没什么希望了，只能看能不能撑到下一波。
　　“车车车车！”夏至声音都有点变调，“续住车——靠！”
　　他被安娜砸了一个禁疗瓶，接着就被猩猩活活电死在了车边。
　　“谁还在？！”
　　LUX大喊：“我马上有大！再撑一下！”
　　“我还活着！”
　　慌忙用闪回避过D.VA的核弹自爆，谷一涵卡着加时条的时间飞快用闪现从AS各人的伤害中擦了过去。
　　“我在续——！我还能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堪称令人绝望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竜神の剣を喰らえ！”
　　龙一文字从源氏背后脱鞘，带着激素的一刀，瞬时将她斩落在车前。
　　比赛结束。
　　谷一涵脱力地松开鼠标，长长出了口气。她知道队友们也是同样的不甘心，但已经迎来了这样的结果，说什么也都无益，也就跟其他人一样站起身，等AS的人过来握手。
　　电竞向来崇尚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赛后握手是一贯的惯例，双方私下关系好的甚至会来个拥抱。
　　在赛场上多了一名有且仅有的小姐姐后，跟女性握手只握手指的小礼节就不知何时开始在这群网瘾少年间悄悄流传。眼下AS战队的队员也是纷纷这么做的，一一握过手，轮到最后一位，谷一涵忽然发现他表现有些奇怪。
　　双白显然在有意躲避她的视线。
　　偶然撞上，里面还夹了点歉疚和忐忑。
　　察觉到这一点，在他伸手之前，她先握住了他的手。
　　一触即松，对上他诧异的眼神，谷一涵笑笑：“恭喜。”
　　比赛归比赛，现实是现实。
　　她是觉得没必要对什么感到愧疚，拿出全部的实力才是对对手的最大尊重。
　　这个笑容和一声“恭喜”显然让双白如释重负，只是神情间仿佛又多出了什么。他还来不及开口，就被队友揽着肩膀示意一起回去，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谷一涵对他那将说未说的话有些疑惑，但见他走了也就没放在心上，转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才刚弯腰拔下键盘的接口，上方传来的声音就让她一僵。
　　“你好像……”
　　蒋临嘉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好像真是全不在意地随口一问。
　　“对双白挺特别？”


第二十二章 
　　“嗯？”谷一涵乍一听, 很是有点摸不着头脑，“有吗？”
　　她拔下插头, 数据线在键盘上缠了几圈，抬头就见蒋临嘉正看着她, 神情平静无波。
　　“其实也就是最后加时, 我不是一直在那边续车嘛，双白一把刀把我砍了。”
　　“我看他居然在介意这个, 也可能是赢了咱们不好意思, 就干脆那么做了……因为我觉得一起站在这个赛场上, 大家既是对手也是朋友, 输了只能说自己实力不足, 没有怪人家的道理。”
　　正解释着，她心念一动，忽然觉出不对劲。
　　“哎，队长，”还在舞台上，谷一涵不敢动作太明显，稍微凑近了些，“你问这个干嘛？”
　　视线就那么从眼梢挑过去，打量他的反应时透出肆无忌惮。她眼尾本来就微翘，末了带出的淡粉也让那处的肌肤瞧着越发柔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 显得睫毛有些长, 遮得眼神都水汪汪的，很朦胧。
　　手撑在椅子扶手上, 人朝他这边倾过来，幅度不大，足够勾得人心痒。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蒋临嘉心情好了几分。
　　视线从上而下扫过，他低低地轻笑一声，眼里却似笑非笑。
　　“好奇。”
　　谷一涵：“………………”
　　这算什么回答？！
　　其他队友都收拾完了准备回后台，眼下的情况也不允许她张牙舞爪问个清楚。她余光瞥见还有依依不舍的粉丝在探头往这边看，“切”了声，把自己的东西收拢到一起，“走了走了，给下场比赛腾地方。”
　　-----
　　后台的休息室每每都是一周给各个战队临时征用一两个下午，除了各自的外设，选手们带来的也就是饮料跟零食，收拾起来也不费力。确认所有人都没有什么东西遗漏，徐琪缀在最后关了灯带上门，八个人吵吵闹闹地聚在走廊里，准备往出口去。
　　天花板上挂着的日光灯很亮，好在不显洁白的墙壁跟浅色的瓷砖扎眼。包挂在谷一涵一侧肩膀上，才走了没两步，就听另一头也传来说笑声，一队人从转角晃出来。
　　身上穿着的是AS队服。
　　“哟，”夏至高高地摇了摇胳膊，“你们也这会儿走啊。”
　　“可不是。”
　　里面有人笑道：“赶着吃小龙虾去。”
　　“……哇。”
　　他可怜巴巴扭过头。
　　“教练，我也想吃小龙虾。”
　　老何：“……”
　　他当然没把这话当真，EVE队里谁不知道夏至一点辣都沾不得。转脸跟AS的教练Yace打了个招呼，听他说他们打算从反方向的出口出去好离车近点，两人又寒暄了两句沙龙上的心得后，听着教练跟队员交流内容上的不同，谷一涵莫名越发感觉像是两家的大人带着小朋友。
　　“小姐姐好呀，”两队擦肩而过，AS的人看见她也笑着打招呼，“刚才那把承蒙关照了。”
　　“猎空是真的皮。”
　　AS的辅助AYA一缩脖子，“几个人围着杀愣是集火不掉，差点被教练骂死。”
　　“最后还是拔刀只为小姐姐。”
　　插话的正是跟她一起猜过硬币的队长迪托，他神秘兮兮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双白的那个方向。
　　“我告个密啊，中间休息的时候双白一直在偷偷往你们那边看，握完手被我拽走的时候还跟我生闷气。”
　　“瞎，”双白脸上涨上点薄红，“瞎说什么呢。”
　　“春天来啦，双白追着小姐姐砍还想要小姐姐微信，”AYA笑嘻嘻地起哄，“小姐姐给个呗。”
　　他说这话时，正巧是双白走过谷一涵旁边，闻言面色一僵，压低了声音，但也足够她听清：“……别听他们乱说。”
　　他没敢对上她的视线，声音里也透出慌乱和小心翼翼，嘴上这么说，眼神和神情上却分明带着些期盼。要是这时候还看不出这反应意味着什么，那她也是情商负得可以了。方才在台上还能泰然自若地面对双白，此时明了对方对她有好感，谷一涵竟也不由紧张起来。
　　“也不是不行，但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轻咳一声，她委婉笑道。
　　“下次再说吧。”
　　-----
　　AS战队的声音消失在背后，不远处的玻璃门外已窥得见夜色，夏至啧啧出声：“哎呀，没想到啊。”
　　“双白，”LUX也摇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双白。”
　　江月调整了下包带，正想接茬，一抬头就看见了走在他前面的蒋临嘉。他身上透着的冷意比往常还要来得凛冽——以往的只能说是他惯于在人前表露出的不可向迩，现在就是完完全全的低气压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们输给AS的时候？
　　沉默片刻，他捅了捅方糖，悄声附过去。
　　“灯火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
　　打从猜拳事件起察觉到某些异常的方糖决定深藏功与名，“可能吧。”
　　自动门感应到移动物体，门扇一左一右地退开。谷一涵走在最前面，晚间华灯初上，白日的闷热仍未完全散尽，和着路灯昏黄的光亮，让人感觉到的竟是暖意。天色黑下来，她远远望了望，还是从路边的车辆中准确地辨认出他们的保姆车。
　　正想回头招呼，就听有人大呼小叫：“木木木木木木是木木吗？！我靠终于蹲到了？！”
　　谷一涵一愣。
　　这个语气……
　　一小堆人站在花坛旁边，十个里有八个的手里都拿着灯牌，看向这边的眼神无一例外透着热切——应该也不止是她的粉丝。但头先喊得最激动的那位绝对没跑了，他跑过来的速度快到让谷一涵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过一秒就会凭空消失。
　　“木木！”
　　等窜到她旁边，他深吸一口气，两个鞋跟“啪嗒”一靠，鞠了个再标准不过的九十度的躬。
　　“我是你粉丝！”
　　“……嗯，我猜到了。”下意识倒退了一步的谷一涵心有余悸，“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这么大阵仗，下一句是请跟我交往。”
　　“我倒是想，可能还没说出口就被别的粉给打死了。”男生嘿嘿一笑，“我从你第一周比赛就来看了，结果跟着他们蹲了两周都蹲错了地方，唉呀妈呀可把我快憋屈死了，还好这周跟着大部队总算等到了。那什么，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没问题。”
　　接过他手里的本子和笔，谷一涵低头准备开始签字。见到自己一直关注喜欢的主播太过激动，男生继续滔滔不绝道。
　　“我那会儿就提前订了个灯牌，我记得木木你也看见我了，采访的时候还提起来着。”
　　谷一涵动作一顿。
　　“……‘己方团灭发动机’？”
　　“对啊。”男生乐呵呵应道。
　　“行，拿着。”她把本子往他怀里一送，后者看见空白的纸面顿时傻眼，“黑粉不签。”
　　“不是黑粉！真不是黑粉！”
　　这一声惨叫让夏至直接毫不客气地笑出声，男生拼命挽救：“那我改我改！改成‘敌方团灭发动机’行不行！”
　　谷一涵重新接过本子，“这还差不多。”
　　一一满足过粉丝们的要求，等到临走，她下楼梯时还不忘扭头叮嘱了句：“记得给我把灯牌改过来。”
　　刚才还满口答应的男生脸上现出些犹豫。
　　“人是不能昧着良心的……”
　　谷一涵：“……”
　　你没拿到签名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本来就没踩稳，这句话飘进耳朵里的瞬间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往前栽去，旁边有人及时拽了她手腕一把。他掌心的温度让谷一涵短暂地绷紧了身体，这只手向下轻轻握住，拉着她又下了两阶台阶，确认平稳后才松开。
　　“小心点。”
　　蒋临嘉的声音留在她耳边，烫得她耳尖都沾上了温度。
　　前面的徐琪听见这动静，连忙回头问：“没事吧？”
　　“没事。”
　　谷一涵慌乱地摆手，刚看回那男生，就听见他立刻双手合十愧疚道：“我的我的，我回去就改，木木你路上当心别出差错啊。”
　　她不由失笑，摇摇头让他别多想。
　　只是视线在触及到蒋临嘉时，仍然不自然地避开。
　　手指接触的温度似乎还依稀可感。
　　因着如此，谷一涵也就没发觉对方正在注视着她，和他眼底的深色。
　　阴郁的情绪仍未散去。
　　好心情没保持多久，AS队员玩笑似的帮忙索要微信的行为就让蒋临嘉意识到，当时双白注视着谷一涵的眼神所带来的危机感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很不喜欢这种她被其他人觊觎的感觉。
　　等待红灯变绿，一行人穿过斑马线，两人走在最末。
　　光线下，在众人身后，她的神情安静下来，卸下比赛后表现出的无所谓，看着前面的几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涵这姑娘。”
　　蒋临嘉忽然想起老何跟他说过的话。
　　“就是有股劲，”教练语气很感慨，“这股韧劲儿透到骨子里，就成了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都不一定回头。”
　　“在游戏上就是较了真了，别看着平时好像什么都能不放在心上一笑而过，心里比谁都计较输赢。我要是多说一句，她就能多练上俩小时，她嘴上不说面上不露，也就是不想给队友压力。不过，别人不知道也算了，你作为队长是必须得清楚的。”
　　“下一次。”
　　他蓦地开口。
　　“要赢回来吗？”
　　谷一涵惊愕侧首，不多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半晌，语气难得带了一丝犹豫：“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全胜无负场的AS，哪怕今晚跟他们打得很胶着，最后的结果就说明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这句话问出，她就见蒋临嘉的神色变化。
　　他这么笑起来，恍若朗月入怀。
　　明明夏天还未过去，就好像春天再度降临在人间。
　　“那就看，”他道，“我们家猎空有没有这个信心了。”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 周一。
　　“你们说，”众人围坐在客厅里, 方糖迟疑道，“结果会怎么样啊。”
　　“不清楚, 不知道, 不了解。”
　　夏至嘴里咬着瓜子，含糊不清地说：“接着等, 等教练回来。”
　　谷一涵揪着抱枕的一角布料揉啊揉, “就这么干等着……那岂不是很忐忑。”
　　“你们忐忑什么。”LUX把瓜子皮往垃圾桶里一扔, 又伸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了把新的, 继续咯嘣咯嘣磕起来, “要紧张那也该是我紧张，D.VA的核爆都被教练批了多少回了，我看我预选名单都悬。”
　　“也就大招差点意思，要是真菜，早就被老何换下去了。”
　　作为场内唯二云淡风轻的人，江月胳膊肘搭在沙发靠背上，翘着脚。
　　“残局收割能力强，KD（消灭与阵亡比）在OWPS的副T里最高，预选名单至少是稳的。”
　　这从容来自他的名额早就被内定。
　　OWPS的春季赛进行到现在，也有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期间, 暴雪中国选定的三名委员一直在观察参加OWPS及其下属的次级联赛OTS的各队职业选手, 以期从这一百多人中选出六名最能代表国家参加今年世界杯的中国队成员。
　　老何作为委员之一，今天是去跟另外两人一起开最后一次会议, 拟定出最初的预选名单。这份名单公布后，被选中的选手就将一起参加试训，再根据试训结果来确定最终人选。
　　OW是一个六人对六人的团队游戏，想要赢得胜利，每个人的努力都必不可少。
　　但根据各个英雄削弱加强的更迭，版本所倾向侧重的体系又有所不同，就像眼下最广为使用的还是源氏体系。一个好的源氏，对队伍作用重大，反过来，一个能打出成绩的队伍，队内也八成有一个极强的源氏。
　　由于源氏本身机械忍者的设定，玩得溜的源氏就被笑称为“火影”。
　　江月并非最早用源氏打出名气的初代火影，甚至也不是二代，但没人能否认他如今源氏使用得有多炉火纯青。
　　目前，他跟双白并肩被公认为国内的顶尖火影源，进入世界杯中国队的预选名单是板上钉钉的事。
　　与江月不同，另一位表现得若无其事的人就是真不在意选人结果了。
　　蒋临嘉没有太多执念——选上他，就尽他所能；选不上，说明委员会认为还有比他更好的人选。
　　他要做的只是打好手上每一把比赛。
　　在这一点上，谷一涵跟他说不上截然相反，但确实有所不同。
　　“真的想打世界杯。”
　　她呻|吟一声，抱着靠垫往旁边扶手上倒过去。
　　“想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跟那些明星选手打比赛。”
　　一句话喊出了其他几人的心中所想，LUX接着就道：“韩国那边都把人选完了，那阵容真是绝了。”
　　输出倒在其次，世界顶尖双辅配上顶尖双坦就足够令人惊艳。
　　别人还未接话，短暂的沉默间隙中，不远处就传来门锁响动的声音。谷一涵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同一个方向转头，将推门进来的老何迎了个正着。忽然沐浴于六双眼睛的视线洗礼之下，老何回头落锁的动作一滞，“这是都等着我呢？”
　　“可不是！”夏至第一个凑上去，“怎么样啊？”
　　“这个问题……”
　　老何沉思状。
　　“我想想怎么回答。”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跪求别卖关子别吊胃口啊，”LUX抗议，“我现在都快跟当初刚来试训的时候一样紧张了。”
　　“行，给个痛快。”他们教练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谷一涵：“……好的？”
　　“好消息是，我跟另外两位商量以后决定，EVE六人全员进入了预选名单。”
　　“哇！”
　　夏至闻言一个蹦高，直接从沙发上窜了起来，连手里攥着的瓜子洒了一地都没在意。
　　“真的假的，我没听错吧没听错吧没听错吧？”
　　“没听错，”江月淡定地把人按下，“用不着说三遍了。”
　　“这不是超大的好消息嘛。”
　　LUX声音也难掩兴奋：“那还能有什么坏消息啊？”
　　老何摆摆手，让他们坐回去。
　　“这次的世界杯预选大名单，”他自己也找了座单人沙发坐下，“一共选了二十六个人，EVE一队占的名额就是五分之一还要多。虽说也不止是我们整队入选，但问题在于，那支同样六名首发选手全部进入名单的战队是AS。”
　　“AS从季前赛到现在都保持的是全胜战绩，他们全队入选不会有多大异议，可咱们就不一样了。”
　　“委员会选人，参考的是你们个人在比赛里的发挥，跟战队的整体成绩关系不大——当然，EVE现在的成绩比几周前是好了很多，可跟AS相比还不够。我们一致认为选你们六个进名单没有问题，别人怎么想就不好说了。所以——”
　　他面色严肃下来。
　　“你们要做好面对质疑的准备，不要被这些不相干的话动摇。中国队的试训从后天开始，这是一个向世界展现CNOW实力的机会，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全力以赴。”
　　-----
　　世界杯选拔26人大名单在中国队委员会整理并正式提交后，由暴雪中国属下的电竞官博公布，眨眼间就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阿june：啊啊啊靠靠靠终于出了！！！提前给中国队打call！！！！！】
　　【@HANA丧：可以可以，每个位置多来几个，省得签证官六杀一个都去不成[允悲]】
　　【@每天坚持吃很多青瓜：等一个签证官26杀GG[二哈]】
　　【@沉默的Andreas：EVE！我EVE！灯火！灯！火！】
　　【@一念成魔一念佛：我屮艸芔茻有小姐姐？！有小姐姐岂不是美滋滋！让老外看着我们中国队里居然有妹子能站在世界杯的舞台上羡慕嫉妒恨，感觉上去就输人不输阵咩哈哈哈哈哈这要是成了的话就不止是CNOW女性第一人还是世界OW第一人了吧？】
　　【@阿缺缺缺缺：心情复杂，我爱的人在哪里】
　　老何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浸淫电竞圈这么多年，早就把圈内的生态看了个清清楚楚。众多声音之中，的确有人不满地带起了节奏。
　　【@咫尺隔天涯：EVE，六个人，凭什么？】
　　【@斯柯达已累爱：嗯，AS跟EVE都是六人入选，加起来十二个人，直接占了名单一半[摊手]AS我还理解一下，EVE连CRL都没打赢过，CRL只进了四个，你EVE进六个我能不能暗搓搓猜一下是教练黑幕？】
　　【@一隅回复@斯柯达已累爱：黑幕怕是在逗我笑，世界杯几个委员都说过了，选人是大家一起决定的，都是为了中国的荣誉，不存在因为是教练就全选自家队员的情况。[doge]】
　　【@斯柯达已累爱回复@一隅：所谓为了荣誉就是选一整队现在还排名在中游的队伍？那也是rio棒哦。】
　　【@一隅回复@斯柯达已累爱：卡赞带着手伤顶了两周，新人刚进来没多久就连着两周撞上AS和CRL，排名高不了不是很正常？打得又不碾压，都是2:1赢的，CRL都没从AS手上拿过一分，EVE做到了，选个预选名单有什么好说的。】
　　【@斯柯达已累爱回复@一隅：得啦跟EVE粉说不通，我现在就庆幸不是像去年那样让粉丝投票，不然怕不是某队直接进世界杯丢人哦】
　　这条评论没被点赞顶到最热，却因为毫不掩饰的攻击性和底下不断增长的掐架回复而十足吸引眼球。围观的谷一涵没有瓜只有瓜子吃，倒也是看得津津有味，内心没有一丝波动，甚至还想再打两把排位。
　　到底还是坐在沙发上有点懒得动，她退出微博后没有放下手机上楼，而是直接开了B站。
　　谷一涵盯着关注列表中新刷出的两个视频，陷入了沉默。
　　原来这两个周边节目已经播出来了吗……？
　　她迟疑半天，到底还是没敢点EVE专题的那个，而是点选了带着“唇语挑战”字样的视频。视频正在加载，谷一涵磕了把瓜子正觉得渴，顺手拿起桌上自己那杯水先喝了一口。
　　一进去，弹幕就先刷了满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前方全程高能预警】
　　【这群人是真的不会唇语】
　　【刚从隔壁来的！！】
　　……隔壁？
　　想起紧邻着的推送，谷一涵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隔壁的加我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哈灯木股我入了】
　　谷一涵：“………………”
　　灯木股？？？
　　【嗨呀这CP还是有前途的，灯火阑珊我失眠】
　　【灯火阑珊，木槿失眠】
　　【噫，灯火阑珊木槿失眠还行】
　　“咳咳咳咳咳——”
　　一口水呛住，谷一涵弯腰把泪花都咳了出来。这劲儿好不容易过去，她直起身，一把把耳机扯下，跟水杯一起一推，坐在另一边的蒋临嘉闻声看过来，看见她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按灭了手机。
　　“队长，”这么做不大谨慎，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你平时上B站吗？”
　　“B站？”
　　他神色不变。
　　“不上。”
　　“行……”
　　谷一涵心道那就好，转身往回走去，这回确实是准备往训练室去了。她身后，蒋临嘉的手机屏幕重新亮起。
　　视频画面上是OWPS会场的场外，一张圆桌，三两张椅子，以及坐在椅子上戴或不戴耳机的人。
　　阳光正好。


第二十四章 
　　下午只约了两场训练赛, 跟CRL打完一场，ILI战队的基地就迎来了他们的日常断电。
　　一周总共就七天, 其中的五天都能每天断电一两个小时也是没谁了。好在据说ILI的老板终于打算来个彻底的维修，不然再这么下去, 不管是队员还是教练经理都接受不了。
　　维修归维修, 当天约好的比赛肯定是打不成了。训练赛临时取消，训练的内容被改成自行打天梯, LUX心心念念着队内唯一排名前十的天梯之光, 硬是挤进了谷一涵跟蒋临嘉的小队, 强行多加一个轮子变成了三轮车。
　　“大佬, ”他满脸诚恳, “快，带我上分。”
　　谷一涵：“……”
　　她纠结地看回屏幕上的选人界面。
　　——但是她想搞事啊！
　　蠢蠢欲动。
　　光标悄悄在麦克雷和猎空的头像上晃了两圈，谷一涵下定决心，毅然决然地选了某个机械忍者。
　　她开着直播，“确认”键点下去，原本还平和围观的弹幕瞬间炸成一锅。
　　【？？？？？？？？】
　　【完了完了完了】
　　【我，木氏，打钱】
　　【木氏上线，这把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没有笑】
　　【这局我看过，最后木木输了w】
　　【滑稽, 这把怕不是全是素材】
　　“源源源——”LUX同样张大了嘴巴, “源氏？！木槿你要玩源？！”
　　谷一涵异常从容地扬起下巴：“开黑吗，我源氏贼溜。”
　　EVE队内的源氏担当闻言抬头, 看上去巴不得凑过来围观一番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无奈手上刚开一把排位，江月只能低头继续敲打键盘，只能竖起耳朵，凭偶尔从耳机外漏进来的声音猜测那边三轮车的情形。
　　至于谷一涵，她才不管LUX那将信将疑又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们这场排位的地图随机到好莱坞，穿过沿途的片场和牛仔沙龙，看到AB点交界处的大门，她空格爬墙接了一个“影”想要顺势跃过墙檐。前摇动作还没闪过，就“哐当”一头撞上了空气墙，自由落体摔了下来。
　　谷一涵：“……”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讪讪地从旁边的餐厅改道，她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安娜就走在她后面，听见蒋临嘉的轻笑，谷一涵恼怒地瞪过去。
　　“没事，”他挑眉，“我什么都没看见。”
　　谷一涵：“………………”
　　看到也得给她装没看到！
　　她跑到大门口的轿车边上蹲着，数着倒计时，眼看进攻方出生点的门扇缓缓开启，瞄着门缝就是十来镖飞了过去。
　　前三镖没镖中人，后面几镖传来了爆头的“叮叮叮”和伤害反馈效果，成功蹭到了百分之十几的能量，谷一涵转头就跑。
　　她爬墙上了露台，然后蹲在那里继续鬼鬼祟祟地扔飞镖。
　　一条“要是这样都能杀到人，我跟木木姓”的弹幕飘过，谷一涵手上的三枚飞镖正好掷出去。飞镖一枚枚地接连盘旋破空，眨眼就钉在了敌方残血的和尚身上，后者随即一命呜呼。
　　“谁刚才发的弹幕？快，要么跟我姓要么送龙虾。”她按出TAB，看着面板上显示出百分之四十多的命中率笑眯了眼，“我镖还是准的嘛，而且怎么说也是练过法鸡的，枪法跟预判都不差。”
　　然而，瞧着这个只会丢飞镖的狙位源氏，LUX此刻已经看破了她的本质。
　　“我觉得，”他深沉地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不然不会这么演我。”
　　蒋临嘉瞄了他一眼。
　　“这难道不是当然的？”
　　谷一涵语气里满满都是“这种事还需要大惊小怪”，她扭头想爬墙，忽见有个身影窜了过去。
　　“队长，猎空去找你了！”
　　哪怕是只在空气中留下了残影，那道红色的痕迹也是不会看错的。
　　话音还没落下多久，敌方猎空闪上楼梯，看见站在二楼餐桌旁的安娜，正想卡楼梯拐角处削削血线，两人左右走位间的博弈就已让他生出些不好的预感。留意到安娜抬手的前摇动作，猎空一凛，才交出闪现，下一秒就见安娜瞄准的方向也发生了偏移！
　　——甩针！
　　“睡了，”蒋临嘉淡淡道，“木槿，过来。”
　　一起秒人这种事当然是义不容辞的，谷一涵应了声，闪身上了二楼。瞄着猎空的头部，她右键爆头三镖再接了蒋临嘉的一枪，成功将这个被睡倒的猎空带走。
　　谷一涵回去接着有的没的蹭伤害，没多久就听自家队长问：“源氏大招多少？”
　　“……”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大招充能，百分之五十九。
　　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啊！
　　“快好了。”谷一涵说。
　　“行，那你去吧。”
　　“……？！”
　　啥玩意儿？！
　　只听一声“你被强化了，快上”，她盯着自己那激素加身的特效，茫然不知所措。
　　“没大招就去蹭能量，”蒋临嘉道，“放心，有我奶着你。”
　　LUX：“不！这不公平！”
　　“我有大招！”他喊，“灯火你为什么不把激素给我！我这辈子就没吃过一个像样的激素！”
　　“给你？”
　　蒋临嘉似笑非笑地瞥过他。
　　“核弹跟激素核弹有什么区别，反正都炸不到人。”
　　LUX：“……”
　　“我心绞痛，”他脸贴桌面，面无表情，“快叫120。”
　　“自己叫去。”
　　谷一涵在混战中蹭完能量，回来时信心爆棚。
　　“我现在也是有刀的人了，看我下一波给你们表演一刀砍六个！”
　　等到敌人再次出现在门口，她回忆着平时留心过的那些源氏的操作，自己一个shift腾空跃起。绿色的龙神依附于身，落地正要向前突进砍出第一刀——
　　人呢？！
　　原本还聚集了一众人等的大马路上空无一人，谷一涵懵逼地抬头看去，在对面的店面门口处看到了罪魁祸首。
　　——开着加速的DJ走在最末，把所有人都远远地送到了她可及的攻击范围外。她一阵心头火起，扛着四十米大刀就冲了上去，可尽管强音的效果已经过去，这DJ的走位也是异常蛇皮，每一刀的刀刃都正好与他的身体擦过。
　　硬是一刀都没砍中！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66666666666】
　　【这个拔刀逛街哈哈哈哈哈哈】
　　【说拔刀逛街的！你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暴雪账号！】
　　【木木的源氏还是流弊的呀】
　　【一刀砍六个？？？】
　　“……嘘，”谷一涵默默收刀，“什么都没发生过，谢谢。”
　　有这么一个源氏在，他们没能守下A点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运载目标被推过B点，再次回到复活室的谷一涵终于在LUX的鬼哭狼嚎中换了英雄。
　　“换了换了。”
　　她轻咳：“我换麦克雷了。”
　　从演源换成麦爹，效果岂止是用一个“显著”能形容得了的。
　　一枪爆头一枪身体地点爆了D.VA的机甲，弹射出来的小妹妹也被爆头带走。只余光瞥见一点影子，谷一涵顺手砸下闪光|弹，优哉游哉地发了个“你好”，“叮”地送猎空回了老家。
　　车子差一点就能到达C点入口，进攻方显然打算直接硬拼一波。对面的源氏顶着激素就拔出了刀，要砍的首选自然是安娜。
　　“竜神の剣を——”
　　蒋临嘉：“睡了，别打。”
　　[比赛][别看了聊天流选手]：？？？？？
　　[比赛][别看了聊天流选手]：卧槽？
　　[比赛][别看了聊天流选手]：游戏体验？不存在的！
　　[比赛][别看了聊天流选手]：我这局刀就没拔|出来过！安娜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谷一涵看着被睡在地上的激素源氏，觉得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噼里啪啦打出这么多字……某种意义上也是非常符合他的ID了。
　　接着，她看见蒋临嘉的安娜真的停在那里，打字回复道。
　　[比赛][EVELight]：不会。
　　[比赛][聊天流选手]：……
　　谷一涵：“……”
　　安娜……
　　好像很好玩。
　　-----
　　下局比赛开始时，她手指捅了捅蒋临嘉。
　　看见对方略带惊讶地看过来，谷一涵眼神飘忽：“队长，咱俩换换角色呗。”
　　蒋临嘉一眼看出她所想：“你想玩安娜？”
　　“对对对，”她猛点头，“你以前不是玩输出的嘛，要不要重拾一下C位手感？”
　　“你想玩就拿。”
　　得了首肯的谷一涵乐呵呵选出安娜，看见蒋临嘉锁了76。
　　她曾经看过人总结过四个辅助的满足感等级。
　　安娜——奶满队友满足感+10，输出满足感+15，睡到敌人满足感+30，睡到源氏猎空，满足感+50！
　　“D.VA睡了。”
　　“DJ睡了，快来集火。”
　　“猩猩睡了。”
　　“法鸡睡了，”原本预判以为能命中的睡眠针与空中的法鸡擦肩而过，“——骗你们的。”
　　“源氏——”
　　“睡了”两个字还未出口，谷一涵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手上开着“闪”反了她睡针的源氏安然无恙，倒地的只能是自家队友。她一扭头，看见睡着的76连忙改口：“队长睡了。”
　　LUX：“……”
　　蒋临嘉：“……”
　　-----
　　“木槿的安娜，”当天晚饭餐桌上，LUX总结，“专门睡队友。”
　　谷一涵筷子上夹了块排骨，心虚地左看右看：“……哪有。”
　　“明明是真的！”
　　LUX血泪控诉：“就不说我了，你看灯火被你睡多少次！”
　　……这话听着有歧义啊兄弟。
　　“讲道理，”LUX倒是没觉出什么，继续说，“我直到今天才发现木槿比夏至还能搞事，小姐姐我看错你了，源氏真的辣眼睛。”
　　“别吧。”
　　谷一涵皱眉。
　　“你就没觉得我的源氏特别亮眼特别不做作吗？”
　　“咦，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LUX指指江月，“来来来，有机会让专业源氏鉴定一下。”
　　“不用机会了，就现在吧。”谷一涵摸出手机，“这个点，录播组应该已经上传了。”
　　翻开B站一看果不其然，她打开标着今天日期的录像，快进到玩源氏的那一段。
　　“我跟你们讲。”
　　她道。
　　“就这一波，看着简单，实际上至少经过了一百次心理博弈。”
　　夏至扒着江月胳膊往这边看：“然后就被安娜睡了是吗？”
　　谷一涵：“小孩子不要只看结果。”
　　唯一的未成年人夏至：“……”
　　“行吧，我们看过程。”LUX继续煽风点火，“源氏大佬来打个分。”
　　“一百分，”江月道，“不能更多。”
　　谷一涵满怀期望：“满分一百？”
　　江月：“满分五千，青铜源。”
　　谷一涵：“……”
　　“不！我不服！”她拍桌而起，“青铜源哪有我这么准的镖！凭镖我就应该五百强！”
　　“国服前十请老老实实地回去玩你的即时命中。”
　　LUX叹了口气。
　　“要光是小姐姐也就罢了，还有灯火，灯火。”他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平时拉他开车明明就是因为稳，结果跟小姐姐一块搞事。我的心啊，那血跟分一起流得哗哗的。”
　　蒋临嘉闻言抬头。
　　“有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说。
　　“她想玩，就陪她玩。”


第二十五章 
　　世界杯中国队的试训如期举行。
　　进入预选名单的选手一共有二十六人, 分属于八支战队。每支战队都有各自的训练章程，基地也分布在S市东西南北的各个方向, 何况现在都还在如火如荼地准备OWPS和OTS的比赛，想要强行集合这么多人极费时间和精力。也正因如此, 试训分为两个部分。
　　前期线上预选, 而后再召集这线上选出的十来个人去线下进行下一步的磨合和筛选。
　　“朱雀？”谷一涵调整了下坐姿，托着下巴观察YY频道里的分组名单, “我在这一组？”
　　六人一组, 二十六人可以粗略地分为四组, 组名分别为“朱雀”、“青龙”、“白虎”和“玄武”。
　　据老何告知, 这分组只是暂时的, 每进行完一场比赛都会不断进行人员的调整。但由于本身的基数，CRL还好说，AS和EVE总难免有同队队员被分到一组。
　　跟她同组的是方糖和夏至，蒋临嘉被分去了玄武组。
　　不过，四组两两对抗同时进行只是理想情况，实际上在两组比赛期间，另外两组只能干等着。
　　原因无他，预选名单中入选的C位占比最高，主T、副T和主奶位各四人，但是副奶——就目前版本而言也就是主DJ的, 只有两个人。
　　AS的AYA和EVE的夏至。
　　“心疼这个EVESummer, ”玄武组里五个人，等着朱雀跟白虎打完再分个DJ过来, LUX百无聊赖地去倒了杯水，回来时大大咧咧地从夏至的座位后面晃了过去，幸灾乐祸道，“怕不是要滑一天。”
　　“滑就滑！”
　　键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夏至空格键都快按断了。
　　“我今天就要跟这个AYA分个高下！”两个DJ一前一后地滑墙日柱，旱冰鞋就像是生了根似的黏在上面下不来，谁也不肯认输，几个右键都恨不得把对方给推开，夏至振臂高呼，“我才是国服第一卢西奥！这根柱子的交|配权TM只能是属于我的！”
　　方糖：“行行行，有志气有理想。”
　　“——你这副哄小朋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滑墙是一个DJ必备的能力，也是区分DJ强弱的重要标准。
　　——因为这直接决定了你返场的速度。
　　有的业余卢西奥恍若栓了个千斤顶，滑不了几步就得靠走路，有的卢西奥玩家就能做到全地图不落地，在超级跳被开发出来后更是滑墙滑得像在天上飞。
　　正常阵亡后复活，防守方距离目标点较远，重新返回目标点快则需要五六秒，慢则接近十秒。夏至的DJ曾经凭借超级跳创造过三秒返场的记录，一人续点顺利撑到其余队友集合——也就是那一把，他们把OPT守了个A惨。
　　谷一涵知道他跟AYA私下关系不错，两人同为主DJ的职业选手也时常交流心得。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也许，”LUX抱着杯子幽幽叹气，说出了她心中所想，“柱子的交|配权就是DJ的尊严所在吧。”
　　委员会如他们事前所说，在两场比赛结束后就打乱了分组，不仅如此，为了考察选手们的英雄池，同样会要求他们不断换用英雄。
　　谷一涵从猎空换到76麦克雷，再换到死神和黑百合。在被要求下场比赛拿出法老之鹰时，她犹豫了片刻，随即敲下回车，打开了战网的私聊窗口。
　　窗口中显示的是实名好友的真名。
　　发送至[何彬]：教练，我可以提个要求吗？
　　[何彬]：说。
　　谷一涵偷偷摸摸地瞟了蒋临嘉一眼，确认他没看向这边后继续飞快打字。
　　发送至[何彬]：我玩法鸡的话，让队长在我这边拿天使。
　　[何彬]：不是不行，但我们想考验的是你们在极端情况下的表现。世界杯的变数太大，可能小组赛跟嘉年华上的都不是同一拨人，跟你并肩作战的未必是你平时的队友。
　　[何彬]：这么说，如果正式选拔时灯火没有被选上，你怎么办？
　　谷一涵咬唇。
　　她全副心思都在老何提出的这个可能上，反而没留意到他这话的另一番隐藏含义。
　　发送至[何彬]：但我对队长有信心啊。
　　发送至[何彬]：他在我眼里就是国服第一辅助。
　　发送至[何彬]：而且，我的法鸡本来就是跟队长的天使练出来的，双|飞的默契太难培养。现在我们谁往哪里飞，不用说都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教练你也知道职业双|飞都是长期捆绑才能打出最好的效果，不好再临时找这样的搭档。
　　这次，老何那边没有立刻回答，凭对教练的了解，她知道他正在认真思考。
　　她也不怎么担心他提出的那个可能性。蒋临嘉的安娜和禅雅塔两主奶位是公认的国服顶尖，凭实力能跟他一争的只有AS的多多洛，而多多洛又输一手天使，具体只看教练组准备让中国队到时拿什么阵容。但就让她拿法鸡尝试的做法而言，显然是有把双|飞考虑在内的。
　　唯一的不可抗力是签证，去年的中国队队员就有被签证官卡掉的，不得已只能临时换人。
　　不过，这届世界杯的小组赛分别由四个国家按照时间先后顺序举办，中国就是第一个。世界杯小组赛的第一站是中国站，拿到了主场权的中国队选人可以先不考虑签证问题，谁合适谁上即可。
　　不管是暴雪还是委员会，又或者是国内玩家的舆论，大家的倾向都很明显——去年的第一届世界杯是为了打起OW的人气，而今年的第二届，是要出成绩的。
　　老何的回复终于姗姗来迟。
　　[何彬]：行。
　　[何彬]：我会考虑。
　　考虑显然没用多久，不多时，“灯火”的ID就被调剂进了小组。比赛开始，看见她选的英雄，蒋临嘉挑眉：“双|飞？”
　　“双|飞，”眼看目的成功达成，谷一涵笑眯了眼，“走啊，我们去送双杀。”
　　-----
　　一整天的试训打下来还是很累的。
　　毕竟是国家队选人，大家比起平时训练赛都要多投入了十二分的精力在里面。他们这些轮换上场的还好，两个DJ就是实打实地打满了一天。
　　等到试训结束，吃完晚饭，夏至有气无力地拖着脚步，躺倒在边上的沙发上，再开口时嗓子都哑了。
　　“我觉得灯火可以让位指挥了，”LUX摇头，随口道，“今天夏至是真的有激情，输出全靠吼。”
　　他手上拆开喉糖的包装，直接往要死不活的夏至嘴里一塞。
　　“啊，我讨厌这种薄荷的。”
　　嘴上这么说，夏至还是老老实实地含着糖块，含糊不清地说：“我当指挥？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EVE菜市场。”
　　一颗喉糖吃完，他看了周围一圈，想起某个不在这儿的人。
　　“方糖呢，”他问，“刚才起好像就没见着。”
　　“我看到他之前往厨房方向过去了。”江月回答。
　　LUX刚“哦”了声就想起队友的兴趣爱好，立马惊悚道：“不是，这吃完晚饭才刚过半个多小时啊，这会儿就加餐？”
　　“去去去，谁快去拦着，”他说，“不然咱们这基地迟早变养殖场。”
　　“我吧。”
　　谷一涵主动请缨：“还没见识过唐大厨的厨艺呢。”
　　方糖本人就姓唐，队友之间都知道彼此的真名，但圈内风气使然，平时还是称呼ID比较多。
　　她人走了，LUX左想右想觉得不对味。
　　——这听意思不像是去拦着啊，怎么感觉是过去提前蹭吃蹭喝的？
　　-----
　　还没到厨房门口，谷一涵就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香味。
　　“方糖你还真是有精力，”她探头进去，看见人正待在烤箱旁边，“这么香，烤什么呢？”
　　胖乎乎的男生闻言看过来，笑道：“黄油曲奇。”
　　“大家今天试训不是都累了嘛，做点小点心也放松心情。”他接着说，“你来得刚好，这盘马上烤好了，来尝尝？”
　　谷一涵本来就没把LUX的话多放心上，只想找个围观的借口，闻到饼干香气时更是直接将其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闻言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
　　她在旁边看着方糖打开烤箱，被烘烤成金黄色的星状曲奇饼干整齐地在烤盘上排列着。在方糖示意下，她拈起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下去。
　　“没糊吧？”看她半天没说话，方糖紧张地问。
　　“没有没有，”还沉浸在饼干口感里的谷一涵回过神，连忙说，“酥脆程度跟甜度都刚刚好，味道很棒，比外面卖的还好吃——原来方糖你还会做点心啊？”
　　“嗨。”
　　方糖笑着摆摆手：“我就好奇，自己随便研究研究。没糊我就放心了，先麻烦你帮我端过去？”
　　“没问题。”
　　谷一涵端着盘子出了厨房，路上没忍住又吃了两块。这一口还没咽下，适逢转角，她眼尖地看见走过来的人，及时地刹了车，这才没跟先前那次一样撞了个满怀。
　　“吓我一跳，”她倒吸一口凉气，“洒了我可没法跟方糖交代了。”
　　蒋临嘉看见她手里的东西，“看来LUX还真没猜错。”
　　“嗯？”谷一涵茫然，“他猜什么了？”
　　“没什么。”
　　他绕过这个话题，“方糖做的？”
　　“对啊，黄油曲奇，尝尝？”
　　见蒋临嘉点了点头，谷一涵从最上面拿起一块。
　　她本意是想就这么递到他手上，却不知是高度还是别的什么引起的误会，他视线扫过她的手指，低头。
　　谷一涵：“……”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直接就着她手咬过那块曲奇，数秒后，轻描淡写地评价道：“不错。”
　　谷一涵神情僵住，手垂下来，下意识捻了下手指。
　　那里还在发烫，仿佛还残留着与他唇瓣接触的触感。
　　“我有件事想问你。”
　　蒋临嘉说。
　　“……国服第一辅助？”
　　还有些怔然的谷一涵闻言立刻反应过来，警惕道：“教练跟你说的？”
　　他一挑眉，“不然呢？”
　　确切地说，是全部。
　　她跟老何说的时候可没想到老何居然会把她卖了！
　　不过……
　　算了。
　　“哎——说就说吧，”谷一涵不自在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反正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就连蒋临嘉自己也没发觉，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东西我端去客厅，”他接过她单手端着的盘子，转过身，“走吧。”
　　谷一涵正想跟上，就见蒋临嘉侧首看过来。
　　“对了。”
　　他笑道。
　　“你把自己刘海弄乱了，国服第一C。”


第二十六章 
　　除了需要比赛的周末, 一周五个工作日里，世界杯的线上试训占去了三天的时间。参加线上试训的一共二十六人。六人同队比赛地轮下来, 每人都会有一一与其他二十五人合作的机会，而且还不止一次。
　　所以在轮到双白时, 谷一涵并不惊讶。
　　和他们同队的还有夏至和AS的多多洛, 以及ZD和OPT的几人。
　　比起上次线下见面时的略显拘谨，隔了条网线、不用面对面的安全距离让双白得以表现得自然许多。他语调平常地跟谷一涵打了声招呼, 却在得到她回应后悄悄红了耳朵。
　　AYA被分到对面的敌对阵营里, 正无聊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坐在旁边晃来晃去地等比赛开始。一扭头看见自家队友不寻常的表现, 他立马发现新大陆似的蹦了起来。
　　“哟哟哟, 你们看，双白脸红了！”他不在青龙组的语音里，这会儿只能问别人，“发生什么啦？”
　　“哦——”
　　多多洛意味深长地拖长腔调，接着回答道：“小姐姐也跟他打招呼了。”
　　末了又忍不住好奇地问。
　　“你还真喜欢小姐姐啊，认真的？”他说，“虽然我能懂为什么……怎么说也是唯一一个能上OWPS的女选手，人是长得好实力也是不错。但你粉丝不是挺多的嘛，没必要非找木槿啊，你要是想谈保准大把大把人涌上来, 连性别都不是问题。”
　　双白被最后那句给噎了半天。
　　神TM性别不是问题。
　　“……这不一样。”
　　他道。
　　尽管他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这种感觉本来就不知从何而起, 但双白也分不清自己动心的时机——到底是一开始见面就被完全符合他标准的长相所吸引，还是比赛后的那次握手。他私心偏向于后者。
　　“那种输了还能笑着说恭喜的气度……”他低声说, “确实挺打动我的。”
　　“啥？恭喜？”
　　AYA又跳起来，“小姐姐跟你说恭喜？怎么都没人跟我说？！”
　　“可能……因为我当时表现得挺愧疚。”
　　“木槿性格是挺好的，知道相处怎么让别人觉得舒服。”
　　AS的队长迪托不以为意道。
　　“喜欢就喜欢了，这哪说得清，去争取不就行了。不过，”迪托接着调侃，“我记得那边可是全员单身啊，你从EVE手里抢人可不容易。”
　　“灯火。”
　　这场比赛没轮到副T红杉上场，他本来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会儿突然插话进来：“说到这个，我觉得灯火不简单。”
　　“啊？”AYA惊讶，“为什么是他？”
　　“不知道，就是隐隐约约这么觉得。”红杉尝试着回忆，“可能因为那会儿AYA开玩笑说要小姐姐微信，其他人还罢了，灯火给我感觉不太高兴。”
　　AYA坐回椅子上，仰脖望着天花板，眼睛转了一圈，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他当时也没说什么啊。”AYA说。
　　“咱们哪知道他想什么，反正有人盯着是真的。”作为有女朋友的过来人，迪托指点道，“要我说，赶紧趁早行动是正道，双白你现在就去加木槿好友，咱没时间没机会出门约会可以先约着双排嘛，而且——吊桥效应懂不懂？游戏里也是同理。”
　　说完感觉哪里不对，半晌，他“啊”了声。
　　“虽然你们两个C，还都是甩了链子就不见影儿的主，好像没有谁保谁的道理。”
　　-----
　　EVE基地，夏至忽然用力拍了下大腿，响亮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卧槽！”他震惊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双白！”
　　蒋临嘉闻言看过去一眼。
　　江月：“啊？”
　　“刚才，就刚才，”夏至努力做出一副认真解释的样子，可笑容里全都是八卦的意思，“双白在YY里说上次AYA是开玩笑，但能不能要下木槿的好友位。哎，你们说，他不会是真喜欢木槿吧？那哪成啊，小姐姐明明是我们的。”
　　方糖偷偷瞄了眼蒋临嘉，成不成他不知道，但灯火的脸色不太好看哦。
　　平时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就挺冷，这会儿都快掉冰碴了。
　　“哇，这瓜我喜欢，”吃瓜群众LUX眼睛一亮，“木槿你加了吗？”
　　谷一涵：“……加了。”
　　“就一个好友位的事，以后天梯也会遇上的。”
　　她接着说：“以后跟夏至再和双白AYA他们商量，要不咱们约约训练赛……空调多少度，怎么感觉有点冷？”
　　夏至伸手拿过遥控器，“二十六啊，我还嫌热呢。”
　　-----
　　“怎么样，”AYA时刻关注着后续进展，“约到小姐姐开婚车了吗？”
　　“加了好友，但是……”
　　双白顿了顿。
　　“她说他们队长刚才约她双排了。”
　　AYA沉默。
　　EVE的队长，那可不就是灯火阑珊吗。
　　他转身，用力一拍红杉的肩膀。
　　“可以啊老铁，这火眼金睛啊。”
　　红杉谦虚地拱手，“不敢当不敢当。”
　　“用不着气馁，”迪托安抚道，“反正好友位要到了，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
　　迪托想到的，蒋临嘉当然也想到了。
　　而他邀请谷一涵的由头，是借着国服第四的这个位置，冲一冲国服第一。
　　说国服第一这个名头，说不难也不难，说难也难。
　　不难在天梯的配合差一些，他们拉上队友开个六轮车，除非也遇上别的职业队六轮车还能有来有往地打打，不然基本稳赢，但那样就没什么意思了。抛去这点，谷一涵本身底子在，国服前十的位置是靠自己单排冲进去的，甚至也只凭借一己之力登顶过一小段时间，再次登顶也不是不可行。
　　难就难在，到了这个分段，系统的加权系数发生改变，可能赢了只加几分，输了就扣十多分乃至二十分。五百强的分布也跟学校的成绩排名很相像，末端分差极小，越往上就越大，前几名相差几十乃至上百分不等。想要赶上这样的分差，可不止是几局比赛就能解决的事。
　　线上试训的第一个阶段暂且告一段落，剩下的自由时间，谷一涵都用来跟蒋临嘉一起双排，冲击最高的那个宝座。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又到了周六。
　　这是OWPS春季赛常规赛的最后一周。
　　“有件事，我想了又想，”临走前，老何跟他们说，“决定这会儿再告诉你们。”
　　夏至紧张道：“什、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道。
　　“今天你们的比赛，我会去解说。”
　　江月：“……”
　　LUX：“……啥？教练你要复出了？”
　　“我制定的战术当然是我最了解，他们来邀请我的时候我就同意了，当然，战术泄露的那个度必须要把握住。这也是为了世界杯预热，到时候世界杯中国站，没有意外的话也是由我来当主解说。”
　　谷一涵总觉得老何想说的——或者说隐含的意思不止这些，然而他就这么点到为止了。
　　“既然这样……”
　　方糖沉吟片刻，郑重地抬头。
　　“教练，千万千万千万别奶我们。”
　　老何：“……”
　　“对对对，教练以前不就是著名毒奶？”LUX赶忙接上，“一会儿记得多奶奶EGS，争取做到用解说操控比赛，奶死他们！”
　　“出息劲儿。”
　　老何呵呵一笑：“留着决赛和世界杯的时候再用——别跟我说你们连决赛都打不进。”
　　-----
　　晚上七点，前后两场比赛的选手分别离场入场，解说也交替入座。
　　“正如各位观众朋友所见到的这样，”查理让出控场主解说的位置，三人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他在一边笑道，“今天我们也是请到了何老师来解说他自己战队的这场比赛，相信何老师也是有不少的心得跟大家一起分享。”
　　“没那么夸张。”
　　老何笑道。
　　“最近都是担任教练的职务，也有很久没回到解说这个位置上来了。”
　　简单的交流寒暄之后，就来到了双方的人员介绍环节。
　　“木槿这名选手，”镜头跳到谷一涵，老何说，“一开始招她的时候，其实我是比较犹豫的。”
　　“因为大家一般觉得女生嘛，多多少少会娇气一点。当然了，这是刻板印象，实际上招进来以后，她的表现也出乎我意料，跟大家都相处得非常好，而且在一些战术和训练上面，只要是你说了，她就会落实得非常到位。”
　　“比如今天，如果第一张图是EVE选，”他接着道，“应该就能看到——算了我还是先不剧透。”
　　“剧透光说一半非常不厚道啊何老师。”
　　女解说柠檬忍俊不禁地说：“你这样会让我忍不住猜EVE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武器。”
　　“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说是秘密武器。”老何乐呵呵地看着屏幕上的地图选定为绿洲城，“看来第一张图是EVE选的了。”
　　年初上线的新地图绿洲城，顾名思义，是位于阿拉伯沙漠的一座充斥着各色未来科技的绿洲之城。和漓江塔、伊利奥斯一样，绿洲城也同样是一张拥有三个小地图的控制图。每回合的一分钟准备时间后，双方穿过复活点大门，争夺地图目标点的所属权。
　　数十秒的时间飞速流过，系统宣布“开始进攻”之时，OB也将镜头切到了其中一队的那边。
　　柠檬：“……法老之鹰？！”
　　“木槿这是拿法老之鹰吗？”她完全没有掩饰声音中的震惊。
　　“这难不成就是何老师说的秘密武器？”事情发展也同样出乎查理意料，“据之前的数据和木槿本身的生涯来看，她擅长的一直都是即时命中的英雄，法老之鹰这样的弹道类英雄还是第一次出现在比赛的赛场上！”
　　“没错，是她在加入EVE后我才要求她练的，就结果来说，非常让我满意。”
　　“当然，”他又笑了笑，“这跟灯火的天使也是密不可分的。”


第二十七章 
　　OB要做的工作, 就是灵活把握好各个视角间的切换——从现场观众到解说席，从各个选手的第一人称视角到悬停在上空俯瞰的上帝视角。
　　一个好的OB必须要有良好的游戏意识, 这样才能及时或提前地预判到团战中的carry点，将选手们精彩的操作呈现在观众们眼前。要是遇上不靠谱的OB, 完全有可能发生另一头的源氏一把龙刃砍了四个刷屏右上角, 观众看到的却是DJ在滑墙的情况。
　　眼下，OB把镜头切给了备受瞩目的法老之鹰。
　　现场的几块大屏幕上, 直播间的画面里, 代号为“法老之鹰”的法芮尔·艾玛莉的侧颜坚毅英挺, 她的五官带着埃及人那种特有的深邃。一身喷气作战服将周身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高科技的机甲装扮又格外显出英气之美。
　　一根蓝线将她与身后的“天使”——安吉拉·齐格勒连接在一起。这位来自瑞士的医学博士年长于法老之鹰, 长相却更柔和。
　　不论如何，这两名英雄一同翱翔在高空之上，确实是道亮丽的风景——如果对面头没被轰烂的话。
　　“这场比赛对木槿和灯火来说，”老何如是道，“都是一种新的尝试。”
　　“木槿头一回在赛场上拿出法老之鹰。”
　　查理接话：“灯火也是吧，我记得之前没见过他用天使。”
　　“其实天使一直在他的英雄池里，只是我们以前没采用过双|飞的天地狗体系。”
　　“当初让木槿去练法老之鹰的时候，我光下了个命令，实际上是灯火用天使一起陪着练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地练出来。我得说, 一个好天使, 对法老之鹰的帮助是非常非常大的。”
　　听着他的话，直播间里的弹幕慌乱地抱作一团。
　　【完了完了完了老何开始发功了】
　　【这一口奶自家战队就奶得非常稳……心疼地抱住胖胖的自己】
　　【恭喜EGS】
　　【提前祝贺EGS赢得比赛！】
　　【灯火：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当时突然就键盘冒奶】
　　【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小姐姐要被奶死……】
　　“EGS今天一开始使用的也是传统放狗，”老何话题的转变让EVE的粉丝都松了口气，“跟传统放狗相比，天地狗的清人效率显然是要落后的。双|飞在天上的输出不够稳定，在集火上就差了些。”
　　——所谓不够稳定，原因之一在于法老之鹰的主武器是只有六发子弹的延时弹道火箭炮。
　　曾有人预言，就算只多出一发子弹，法鸡这个英雄就会强出现在一倍有余。
　　再次换出新弹匣，看着只差一炮伤害就能杀掉的温斯顿又被奶了回来，谷一涵心里不由气闷。
　　她还没完全找到手感。
　　烦闷愈积愈多。
　　……
　　……冷静。
　　她闭上眼，复又缓缓睁开。
　　抛去所有杂念，重新稳下心态，眼神已经有所不同。
　　四下搜寻着目标，谷一涵看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下一发带有天使蓝线的加强炮，相当狠厉地在猎空身上炸开！
　　-----
　　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看到这一幕，老何终于缓出口气来。
　　解说们会抽空看看弹幕，因此他也知道有人在开玩笑吐槽他毒奶。但于老何而言，这还是他顾虑于解说的中立立场和避免队员复盘时膨胀而相当克制的结果了。
　　平时在队内，老何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以批评为主，要求相当严格。一旦到了这样的场合，把自家队员拎出来，真是恨不得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让所有人都知道这群孩子有多努力。
　　强调天地狗弊端时，他就生生忍下去一句“一旦木槿找到状态，这根本不是问题”。
　　实际招进来以后，才知道当初的决定有多赚。
　　这是个实打实的天赋选手，但又不止是天赋那么简单。
　　最初几天的训练后，老何看出这小姑娘不像是从守望先锋才开始接触FPS，盘问时，她笑嘻嘻地承认是从小就偷玩射击游戏了。
　　著名的那几款都玩过，玩的时间还不短，更要命的是成绩还不差。尽管那时还无法与职业比肩，这底子也是挺优异了，在转守望先锋时也带来了良好的基础，让她得以迅速上手即时命中这样比较符合传统FPS概念的英雄。
　　但这不意味着她没法玩弹道类英雄。
　　源氏是挺辣眼睛，在法鸡上的进步却是日新月异。唯一的问题是还不够稳定，就职业要求来说有些吃状态。
　　今天敢拿出来，也是因为EGS跟EVE有一定实力差距，有试水的余地。
　　老何笑起来。
　　这水，试得不亏。
　　-----
　　法老之鹰给EGS带来的压力，以猎空的阵亡为分界线，断崖似的演变到了另一个极端。
　　连丢掉两个回合的点后，EGS终于不得不换出了麦克雷来限制双|飞。
　　“哎——”柠檬忽地提高了声音，“法老之鹰飞得是不是有点低？”
　　的确是飞得低了。
　　老何眼神一凝。
　　前面就是麦克雷，飞到这个高度简直是找死。
　　他都能看到麦克雷扔出闪|光弹时抬手的前摇，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木槿前面打得太凶以至于这时候上了头——以现在的动向来看很有可能。这一波只看能不能保住法鸡，老何倒不担心她之后的状态——总有人能让她冷静下来，毕竟本人就是那种自始至终都能平静得可怕的性格。
　　这也是他选灯火当队长和指挥的原因。
　　闪|光弹“嘭”地一声炸开，法老之鹰被晕住后直直坠落在麦克雷面前，他点了一枪法鸡的身体，正要再来枪爆头，对方的血线就突然被抬了起来。
　　——天使来得再及时不过！
　　短暂的怔愣让麦克雷错过了爆头的时机，法鸡从晕眩状态中恢复过来，仗着自己有着天使的黄线，当机立断往脚下轰出火箭炮，借自伤的火箭跳迅速抬升起高度。
　　这一炮也同样溅射到麦克雷的身上，法老之鹰反手的震荡冲击又将他弹飞——她的本意是想弹他下旁边的悬崖，不料方向没把握好，反倒让他上了跳板。跳板感应到重量后即刻触发，EGS的麦克雷被朝着正上方弹起，也就是这时，木槿再次启动了刷新过后的推进背包，蹿升至高空——
　　场下陡然响起尖叫声！
　　她飞得比坐了跳板的麦克雷更高，在他向前落在二楼平台的前一秒，火箭炮轰然砸下！
　　不差毫厘、完完整整地全部炸上了麦克雷的身体。
　　“这一炮——”查理向来都是激情型解说，忍不住喊道，“漂亮！预判得非常漂亮！”
　　粉丝看着EGS的攻势被一波瓦解，欢呼的浪潮一阵高过一阵。
　　台上，谷一涵却语气平静。
　　“你说得对，我上头了。”她闭了闭眼，“我会谨慎点的。”
　　“——不。”
　　她又说。
　　“量力而行。”
　　-----
　　绿洲城过后，EVE以1:0的比分暂时领先。
　　败者EGS选了六十六号公路。
　　情况却不容乐观——EVE选择先行防守，他们几波都没能突破防守方的防线。眼看着时间剩下最后四十秒，想要不输于A点惨案，EGS只有至多两波团战的机会。
　　谷一涵跟蒋临嘉的安娜站在一起，充当着保镖的职责。
　　他刚刚说过，EGS的源氏下波有刀。
　　所以在看见源氏冲过来的那瞬间，对方台词才喊出第一个音节，她的闪|光弹就往他头顶丢去，硬是打断了他的大招。还不等源氏重新拔刀，她一枪点中他的身体，还不等开出下一枪，身上猛然多出了安娜的激素效果。
　　这发子弹才刚点爆源氏的脑袋，准星已调转至另一头的安娜和猩猩，爆头的“叮”直搔进人心底。
　　雅典娜系统在接着宣布“三杀”时，屏幕下方的骷髅头刷新出来，宣布大招已然充能完毕。
　　谷一涵即刻按下了Q。
　　“确定要在这种地方开大吗？”查理讶异，“这个位置不太好啊——”
　　她很快就用行动证明她的打算并非如此。
　　在视野发生改变的瞬间，谷一涵右键取消了“午时已到”，伴随其的是免去换弹动作就因为大招而重新盈满的弹匣。
　　“午时换弹！”
　　紧接方才查理的步伐，柠檬惊呼道：“厉害了我的小姐姐！这个操作这么骚的吗？！”
　　这是一种极其手热才敢放开了大招直接自己上的状态，木槿放弃了用午时已到来完成击杀，但她接下来的枪枪都毫不逊于一击毙命的午时已到。
　　“四杀！五杀！”查理数着，“激素麦克雷六杀！”
　　除了DJ之外，五人都是由麦克雷最终击杀。
　　“嗯，”老何点点头，内心的自豪强撑着没露出来，谦虚地奶了一口，“至少最佳稳了。”
　　-----
　　在这方面，老何的毒奶罕见地没奏效。
　　麦克雷无大招手动六杀的表现，被系统评定为“神枪手”的全场最佳。运载目标没推过A点，攻防互换后，EVE也让比赛结束得异常迅速，最终以2:0的成绩取得胜利，再次拿到了两点积分。
　　其他队友已经聊天的聊天，喝水的喝水，，谷一涵又瞄了一眼赛后结算的画面。
　　职业比赛里，大家在乎的还是输赢——如果赢不了，再carry的数据和最佳也没有意义。至于赛后结算的牌子，打多了比赛几乎没谁会再去看，谷一涵原本也是如此，但今天的数据非常令她满意。
　　EVEMujin的麦克雷位于牌子第一位，以64%的命中率和14%的暴击率上榜。
　　这在天梯里一般般，在职业比赛就难些了，职业级的走位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投票页面的“0”变成了“1”。
　　接着，数字忽然又发生了变化。
　　眼见升成“2”，谷一涵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蒋临嘉。
　　他收了外设，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只有屏幕上那已投票过的按钮出卖了他。


第二十八章 
　　“僵硬, ”LUX看着电视点评道，“真的僵硬。”
　　打赢了EGS, 一直心心念念要接受一次赛后采访的夏至终于得以实现他的心愿。然而真等他跟主持人一同站在镜头前的时候，早就不复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活蹦乱跳。谷一涵看着屏幕上面无表情的人, 怀疑这是夏至不为人知的第二人格。
　　彻丽小姐姐台风从容自信, 惯例的开场白后，她也邀请夏至先面对观众来个自我介绍。
　　“大……大家好, ”他们家DJ身体僵直, 声音里带着颤, “我是 EVE的……”
　　“呃, EVE的……夏至。”
　　江月：“……怕不是把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岂止是名字都差点忘了。
　　谷一涵想。
　　简直是快哭了好吗？
　　“平时大家开玩笑说EVE双辅打出了兼任队内输出的效果, 众所周知，你和灯火也都是从C位转过来的。”彻丽也看出他态度上的拘谨紧张，有意更加放柔了态度，“从源氏到DJ，有什么感想？都说输出转辅助，风格会打得凶一点，你对这点怎么看？”
　　夏至的声音都带出了哭腔：“其——其实我也没什么看法。”
　　LUX：“卧槽这个夏至说他没什么看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谷一涵：“……”
　　尬！
　　大写的尬！
　　好在夏至是紧张得思考困难，但也不到没法思考的地步，很快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说没法让主持人接话，紧忙吭哧吭哧地结巴道：“就是……皮一点, 稍微皮一点。然后打的时候……信、信念最重要, 相信自己能输出，可能就会打得凶了……大概。”
　　这回就连谷一涵都忍不住趴在桌子上, 兀自笑得浑身发抖。
　　这都回答了个什么玩意儿！
　　“懂了，”方糖沉吟，“信念杀人夏允杭。”
　　等熬人的采访终于结束，休息室里已经笑倒一片，连蒋临嘉都没绷得住，眉眼唇角都带了笑意。夏至自然清楚队内的规矩就是大家一起在休息室里写作欣赏读作吐槽地看队友的赛后采访，于是回来一推门，看见这样的景象直接炸了。
　　“啊啊啊啊啊你们还笑？！”崩溃了的夏至又往头上揪了两下，本来就乱毛的头发被他挠成了鸟窝，“我他妈在台上都快抖成筛子了！”
　　“不止是抖成筛子吧？”
　　江月好整以暇地问：“我怎么感觉都要哭了啊，夏允杭同学？”
　　“少来，”夏至眼角抽了抽，“你看错了。”
　　“真的，我一看到镜头，一想到有一百多万人都在看直播，简直紧张得要死好吗？”
　　他深吸一口气，显然还没从情绪中缓过劲儿来。
　　“搞不懂木槿跟灯火怎么做到那么自然的。”
　　“别说了，”江月跟他有着坚定的革命互黑情谊，“你怂而已，当初卡赞也没你这么紧张。”
　　“可拉倒吧。”
　　夏至嗤之以鼻：“有本事明天你去，反正以后季后赛或者夏季赛我再接受采访我是狗。”
　　“我去就我去。”
　　江月答应得痛快，可听上去……
　　嗯，怎么都像是在立FLAG。
　　-----
　　第二天的周日，是春季赛常规赛的最后一天，也同样是EVE在常规赛的最后一场比赛。
　　谷一涵在常规赛途中加入EVE，屈指一数也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想起这期间经历的诸多波折不由恍然。好在期间的输赢不一而足，结果还是好的——他们的实力在磨合中不断进步，获胜的场次全是以2:0的形式，没有让对手排名继续上升的余地，即便是输了，也从CRL和AS手上抢到一分。
　　如此计算下来，EVE在积分榜上的排名，从当初的低谷第九名，一跃到了现在的第五。
　　今晚与JM的比赛，且不说悬念不大，输赢都不会产生什么影响。春季赛取常规赛的前八名进入季后赛，输了是落到第六名，赢了是前进到第四名，不论名次如何，都是要重新打乱进行季后淘汰赛的。
　　晋级稳了，大家赛前的心态都要平和许多。
　　“我就知道，”LUX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让木槿去就对了。”
　　打从那次她猜硬币赢了选图权之后，队内一致商讨得出的决定还真是接连几次都派她去。这可能真是玄学，她随口蒙的答案居然都是对的。
　　谷一涵：“……总觉得你这样奶我迟早要翻车。”
　　“也许我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猜硬币上了，”她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沉思，“怎么平时开箱子开不出金呢？”
　　“怕啥。”
　　夏至一抬下巴，“这不是什么皮肤都有吗？”
　　职业比赛时，选手们使用的是暴雪专门提供的独立比赛服账号，不仅是目前满级的白金框，皮肤、语音或是喷漆这样需要开补给箱抽选出来的物品也是全解锁的。
　　“有也没用啊。”
　　谷一涵叹气。
　　“比赛的时候也不让用。”
　　夏至：“……是哦。”
　　“往好处想，”LUX安慰道，“至少语音喷漆和表情还能用。”
　　话虽这么说，常用的喷漆也就那么几个。抱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思，谷一涵进大厅前随便挑了些不常用的装备上，比赛正式开始后，从出生点赶往目标点的路上“啪嚓啪嚓”地喷了一路。
　　眼下的EVE，什么阵容都能打，但用得最久也是最顺手的还是放狗。控制图毫无疑问是极适合这阵容的地图之一，作为开局的第一场比赛，他们自然选择了漓江塔。
　　初次交手，EVE就占据了上风。
　　“下一波，JM猎空、D.VA和猩猩是有大招的，而EVE是双辅手上有大。”EVE占领目标点的进度达到百分之六十三，老何的满意放在心底，面上还是不偏不倚的中立，“能否打开局面，一个要点就是看猎空或者D.VA的炸弹能否造成减员。”
　　镜头切换到JM的猎空，看他的行进路线，显然是想去找安娜或是DJ。
　　世事往往不尽人意。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却与另一人在绕后的过程中狭路相逢！
　　柠檬：“这一边是遇见了EVE的猎空——两个猎空在这个小房间中对位，看到底谁能成功造成击杀！”
　　木槿的猎空，出名在她人形外挂式的锁头枪法和诡异的走位。
　　天梯路人王的身份就注定了她的个人能力一流，在一对一的单挑上永远不是吃亏的那一方。
　　JM的猎空落了下风，眼见自己只有二十血时交了闪回。心知这样下去落不了好，在两人闪现错身而过的瞬间，他转手扔出了脉冲炸|弹。
　　查理看见屏幕上的命中提示：“——贴中了！”
　　视野中炸开警告的感叹号，谷一涵心知粘性炸|弹粘在了自己身上，她顾不上太多，一个闪现径直追上了想要远离炸|弹范围的敌方猎空。
　　三，二，一。
　　两人间距离贴到最近，谷一涵心里飞快地倒数，在炸|弹发出最后提示音的那一瞬间，她按下了闪回！
　　猎空的身影在刹那间消失，于空中划出一道蓝色的轨迹，完好无恙地返回了三秒前的位置和状态。
　　与成功躲过一劫的谷一涵不同，JM的猎空被自己炸|弹伤害波及，连尸体也轰然炸飞！
　　弹幕随解说一同爆发出喝彩。
　　【木槿天秀！】
　　【秀秀秀秀秀蒂花之秀！】
　　【6666666666】
　　【小姐姐我求求你不要再秀了】
　　【学不来这个真的学不来】
　　【JM我上我也行】
　　猎空的提前意外阵亡，使得JM只得暂且放缓步伐，等待他复活再发起下一波进攻。
　　-----
　　EVE又一次以2:0的战绩为自己的常规赛划上句点，这并不令人意外。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昨天就立下旗子的江月，今天不得不践行自己的大话。
　　结果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他！”夏至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他还好意思说我，这话筒都快被他捏断了！”
　　这话不假，虽然江月还没那么大力气，但显然他抓着话筒的手指都在泛白。
　　他还在强撑着回答主持人小哥的问题。
　　“是的，教练当时跟我们说——”
　　“你们说教练听到会是什么表情？”
　　老何不在，LUX托着下巴，语气里的同情也不知是对老何还是对回来肯定要被收拾一顿的江月。
　　“肯定恨不得冲上台去捂嘴，”方糖附和，“风远是真的黑，每次他当主持人采访都能把战术套出来。”
　　“上次队长采访就没有啊。”
　　夏至道：“可能因为队长比他更黑。”
　　蒋临嘉冷飕飕地瞄过去一眼，夏至边赔笑边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好，感谢江月的回答。最后一个问题，”风远继续问道，“就你个人而言，你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适逢世界杯选拔，他本意是问这方面又或者季后赛的准备。
　　可江月大脑已经短路，想也不想就脱口道：“抢先木槿登顶国服？如果可能的话。”
　　正在喝水的夏至：“噗——”
　　谷一涵手里的瓶盖刚拧开，闻言手一抖直接洒了小半瓶。
　　“他之前没说过啊？”她震惊道。
　　“对，没说过。”夏至艰难地抽过纸巾，“只跟我说了，因为他分还差了点觉得有点难，要不为什么最近一直拉我双排打排位？”
　　万万没想到不小心就被套路了，更要命的是人家还没想套这个，他自己给顺道说出来的。
　　江月回来时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来比赛啊，”谷一涵原本还是无所谓能不能拿到第一的心态，一听这话反倒生出了竞争心，见他回来就顺口说了一句，“看谁先登顶。”
　　“嗯。”
　　她自信地点头，“肯定是我。”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江月顿时不服输道：“听说过后来居上吗？”
　　夏至开始调侃江月昨天的话，几人又吵闹了几句，准备离开时，谷一涵一低头才傻了眼。
　　——她那小半瓶水全洒队服外套上了。
　　夏季的夜晚大多时候并不冷，偏巧今天过来时就在下雨，淅淅沥沥地到现在都没停，夜间气温就这么降了下来。
　　她拎着湿了一半的外套，还在头疼之际，有人从旁边递了件衣服过来。
　　“那件别穿了，”蒋临嘉道，“你想感冒？”
　　瞧着上面“EVELight”的名字，谷一涵有些犹豫，“但是队长你自己……？”
　　他摆了摆手，让她用不着再继续说下去，只把外套往她手里一塞，自己走到一边背上了键鼠包。
　　谷一涵看看蒋临嘉，又看看手里的两件衣服，抿抿唇，套上了其中一件。
　　两个人身形不同，她穿上当然是有些大的。
　　袖子松松垮垮地垮下来，忽然包裹上来的感觉让谷一涵浑身一僵。
　　满满萦绕在鼻尖的，是清淡的皂角香气。
　　以及……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擂鼓般的心跳。
　　……他的气息。


第二十九章 
　　两人落在最后, 蒋临嘉说话时声音又轻，本来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直到穿过走廊时, LUX无意间一回头，发现了不对：“我怎么感觉木槿这衣服比平时大啊？”
　　视线落在胸前的字样上, “嗯？灯火的？”
　　谷一涵从披上蒋临嘉的队服外套起就在心猿意马地想些有的没的, 闻言瞬间卡壳。反倒是衣服的主人淡然开口：“嗯，刚才水洒她外套上, 我就把我的借她了。”
　　LUX“哦”了声, 也没放在心上。
　　“那你们早说啊, ”他说, “我今天带了两件呢。”
　　谷一涵：“……”
　　蒋临嘉：“……”
　　夏至奇道：“你带那么多干嘛？”
　　“今天不是天冷吗？”LUX的语气理直气壮, “我在车上补觉的时候穿一件盖一件啊。”
　　他探过头问：“要不灯火穿我那件？”
　　“行了，车停得也不远，都走到这儿了还折腾啥。”徐琪把他脑袋拍回去，“还穿一件盖一件，车上开着空调呢，也不嫌热。”
　　她嘴上这么说，眼神却似笑非笑地从他们两个身上扫过去。谷一涵一个激灵，总觉得琪姐看出了什么。
　　但徐琪到底什么都没说，顺便又呼噜了一把LUX的脑袋。
　　“手感不错，”她道, “你头发还能再留长点。”
　　LUX：“……”
　　-----
　　春季赛的第二个阶段——常规赛正式结束。
　　早在上个礼拜的线上试训期间, 老何和另两名中国队委员心里就有了谱。做过最后的斟酌，他们于周一早晨下达了继续参加线下试训的选拔名单。
　　AS入选四人, AYA、迪托、多多洛和双白。
　　EVE入选五人，江月、木槿、LUX、夏至和灯火。
　　CRL只有副T木千一人入选。
　　OPT入选两人，主T的ROPO、C位的吉良和副T扳手。
　　对谷一涵来说，在她的位置上，竞争对手就只有吉良。
　　其他人也大同小异，压力大点的是LUX，需要与木千和扳手两人比较。
　　但实际上，压力最大的还是被淘汰的方糖。
　　他是玩猩猩出身。大锤是后来才练起来的，跟他的温斯顿要差一个档次。EVE以往主打放狗阵容，大锤基本上派不上用场，这一点也就可以忽略不计，可等到世界杯选拔，方糖就因为大锤相较于其他主T有些差距而被刷了下来。
　　世界杯分两期举行，七月到八月的小组赛及十一月的暴雪嘉年华，相差了四个月的时间，版本有可能发生天差地别的变化。出于这层考虑，国家队选人时就会优先选择那些英雄池较深、较为全面均衡的选手来组成一支自由度更高的队伍，哪怕不是由于版本更迭，在战术应对上也能更好地变阵。
　　这是其中一个选人原则，另一个原则，是教练组打算选用两到三支战队的选手。
　　两支最好，三支也行，超过三这个数字就困难了。
　　每支战队的战术、思想、方针天差地别，思维惯性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过来的。离小组赛开始还有一个半月，没有太多时间来磨合一个全新的队伍，所以也不可能六人全都来自不同的战队，两支或三支不同战队的队员就是极限了。
　　“行了，”方糖站在门口，看着教练和队友们离开，“你们放心走，看家的工作就交给我。”
　　注意到谷一涵仍有些迟疑的眼神，他笑了一声。
　　“用不着担心我。”
　　方糖说。
　　“我同意教练的看法，没选上本来就是因为大锤确实不行，这是自知之明。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世界杯倒在其次。游戏不可能一直都是放狗的时代，如果将来重新流行起地推，那时候我还拿不出一手靠谱的大锤，那才叫吃亏呢。”
　　“我会好好练大锤的，”他沉下语气，认真地说，“等你们打完小组赛回来，让你们看一个心理学满分大锤。”
　　-----
　　线下试训的中心离EVE基地不远。
　　他们到得算早的，比EVE还早的是AS，只是其他战队的人还没来齐。在等试训开始的期间，谷一涵决定四处转转。
　　中央的大厅堆放了十多台电脑，设备一应俱全。周围倒是有些弯弯绕绕的走廊，她倒没打算去乱闯乱撞，只因为心里还有点小紧张，想借着溜达溜达的运动消耗让自己冷静下来。
　　谷一涵今天穿了件连帽衫，又转过一个拐角，她手从衣兜里抽出来，低头看了眼拿出的手机——九点二十三分。
　　OPT的人之前说还有十多分钟，应该快到了吧……
　　谷一涵正心不在焉地这么想着，就听前面有人走来。
　　她应声抬头。
　　对面的人也同样认出了她，露出一个带着些腼腆的笑容。
　　“早上好啊，”谷一涵打了招呼，“我说刚才在大厅怎么没见着你呢。”
　　“早安。”
　　双白的视线从她手上略过，“那会儿觉得无聊……就想来转转。”
　　注意到他瞄了一眼手机上拴着的手机链，谷一涵笑着举起来晃了晃，造型可爱的小猴子随着她的动作晃荡了一个跟头。
　　她接着顺势开了口。
　　“手机链的事多谢你了，不然我将来回家的时候可能都进不了家门了。”
　　“哎，”双白吃惊道，“这么严重吗？”
　　他长相秀气，眼睛本就大，看上去很清亮真诚，这时又睁大了些就莫名显出可爱。
　　看见双白这样的反应，谷一涵轻笑出声。
　　“是啊，”她说，“因为是我妹妹亲手做的。”
　　她平时说话的语气一向都很轻快，这时候却柔和下来。
　　这声音入耳，双白的心跳又乱了。
　　“我当时捡到的时候……”他听到自己说，声音都不太像是他的，“是看上面写了个‘双’字，所以多留意了一些，想着可能对主人比较重要，就准备送到前台那里去。”
　　谷一涵伸手握住那只猴子翻转过来，它的背后的确写着一个“双”字，只是因为长时间的磨损而几乎辨认不出多少痕迹。
　　“我还以为看不出来呢。”
　　她讶异地说：“所以都没跟工作人员提，没想到你眼力这么好。”
　　“我妹妹名字里有个‘双’，属猴的。”谷一涵笑道，“当时她做了两个，把她的给了我，自己留下了我的，还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不要弄丢，不然以后打死都不让我进门。”
　　这话当然只是说着玩，就算丢了也不可能真不让她回家。但这毕竟也是妹妹的一番心意，她当姐姐的得好好留存珍惜着才行。
　　她神情很温柔，双白心口忽地一跳，忍不住叫了声：“木槿。”
　　“嗯？”
　　“我可以——”
　　双白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你在这儿？OPT的人到了，试训一会儿就——”蒋临嘉话音在看见站在旁边的双白时戛然而止，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改口道，“试训马上就开始了。”
　　“好。”
　　谷一涵应了声，又转过头问：“你刚才想说……？”
　　“没什么。”
　　咽下“追你吗”三个字，双白弯起唇角。
　　“试训不是马上开始了吗，过去准备吧。”
　　-----
　　“源氏睡在75血包。”
　　谷一涵：“……”
　　这已经是她这场第四次听见类似的话了，而比赛开始还不过两分钟。
　　一共十二人入围，试训时正好六对六，通过不断轮换位置来观察选手个人对战局的影响。
　　这场她与江月和蒋临嘉一队，双白在对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谷一涵总觉得他在针对双白。
　　安娜针对源氏——这乍听上去似乎不大可能，但如若安娜大多时间总把睡眠针留给源氏，偏偏这还是个睡针异常稳定的安娜，源氏的游戏体验就可以称得上极差了。
　　她忍不住又侧头看了看他们家队长，发现他面上不起任何波澜。
　　应该是错觉吧……
　　谷一涵想，睡源氏和猎空毕竟是安娜的必修课，以前跟他双排也时有这种情况发生。
　　这一局结束，老何拍了拍手。
　　“好的，试训先暂时告一段落，大家辛苦了。”他大声说，“现在可以自由休息，半个小时后外卖送到，等吃完午饭再开始下午的试训。”
　　选手们纷纷从座椅上站起，说笑着三三两两地四散下去，活动着久坐而酸疼的腰背。
　　谷一涵的视线紧随着老何，他跟另两名委员聚头到一起，三人一起往门口走去。
　　也许可以跟踪一下，然后试试找个机会跟教练旁敲侧击，没准能试探出点最初的人选什么的。
　　于是，她也站起了身。
　　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忽然有人拽了下她的兜帽。
　　动作挺轻，还只用了一根手指勾住。感受到背后的力道，谷一涵惊愕回头，看见蒋临嘉依旧坐在他的座位上，收回了手。
　　“你要去哪里？”
　　他低声问，平和的表面下暗潮涌动。
　　“去找双白吗？”


第三十章 
　　双……白？
　　谷一涵怔住, 愣是好一会儿都没想明白这跟双白有什么关系。
　　——等等。
　　这么说起来，试训开始前她跟双白聊天的时候是被他撞见……
　　“哎, 队长，”她眼珠一转, 单手撑在桌子上, 歪头打量着蒋临嘉，“我从之前就在想, 你好像特别在意双白啊。”
　　顾虑到周围不远处还有人在, 谷一涵压低了声音, 但刻意咬重的字音就使那狡黠的笑意更加明显, 看在蒋临嘉眼里, 他沉下眼神，移开了视线，“没有。”
　　“嗯，我懂，”谷一涵做出副异常理解的样子，双手一拍，“是好奇，上次你这么说的嘛。”
　　“那你就接着好奇下去吧。”
　　她点点头，转身作势要走，“我去找双白了。”
　　又是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被人拽住, 位置从颈后的兜帽变成了手腕。大厅的中央空调温度开得挺低, 皮肤间的接触却让她觉得手腕在发烫，谷一涵试了几次, 终于藏起了唇边止不住偷笑的笑意。
　　这么两句话说下来，蒋临嘉哪能还不明白她是在故意气自己，心知如此，见人要走时身体却擅自做出了行动。他眸色微暗，手指又收紧了几分，在对方侧首看回来时，抬头与她眼神相对。
　　谷一涵瞥了眼他仍然握住她手腕的手，故作惊讶道：“队长，你是不想让我去吗？”
　　语气里的讶异十分浮夸，又或者她本来就没有要好好掩饰的意思，蒋临嘉看了她两秒，忽地笑了起来。
　　在弧度勾起来的那一刻，谷一涵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响。
　　她想起当初蒋临嘉赛后采访里的那条弹幕。
　　——【笑起来真是要了命了。】
　　这么一笑真是要了命了。
　　“对，”他慢慢松开手，轻声说，“我不想你去。”
　　恍惚之间，有什么东西在她耳边轰然炸响，好大一朵。
　　两人一坐一站，平时的身高差在这时反了过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谷一涵更能将他的神色一览无余，眼中的认真也就更加看得分明。他眼底仿佛有什么在涌动，和着认真之色让人看着心慌之余又不由生出些期待。
　　她动了动唇，正欲再度开口，有个大嗓门就突兀地从旁插了进来。
　　“你们俩怎么还在这儿干站着？”夏至叫道，“来啊！造作啊！”
　　谷一涵：“……”
　　真有活力啊这人。
　　夏允杭，MMP。
　　思绪被强行拉了回来，她叹口气，想起自己原本的打算，指指门口，冲夏至问道：“教练他们是不是往那边走了？”
　　“对，”夏至顺着看过去，“木槿你找教练有事？”
　　“啊——”谷一涵刚应声，猛然想起刚才忽悠蒋临嘉的事，偷眼瞄了他一眼，果然发现自家队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赶忙心虚地收回视线，她食指一点下巴，“我想去找教练探听探听早上试训的结果来着。”
　　心虚的感觉一旦冒出来就越发如芒在背，她说话都带点语无伦次。
　　“那才走不久，应该还来得及，我去跟踪一下啊马上回来！”
　　说完就急匆匆地往外面走去，把夏至的声音留在了背后。
　　“打听出什么记得跟我说啊——哎灯火你瞪我干嘛！”
　　-----
　　“那个……”
　　谷一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队长啊，你怎么也过来了？”
　　离开了喧闹的大厅，七绕八绕的走廊里还是很安静的，在墙壁地面之间回荡着的只有鞋跟接触到地面的摩擦声。在她走出后不久，蒋临嘉也跟了上来，不发一言地走在她旁边，这会儿听见她的问题才微微抬眼。
　　“跟你一起去找教练问个问题。”
　　——鬼才信！
　　谷一涵挠心挠肺地想就着刚才在大厅里的那个话题追问下去，但夏至那一打断本来就使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这会儿也想不出怎么挑起话头才不显突兀。她想再看看蒋临嘉的反应，结果一扭头就与他打了个照面。
　　毫无防备的视线相对，两人俱是一愣。
　　片刻过后，蒋临嘉先开了口。
　　“你只是想气我。”
　　语气很平淡的陈述句。
　　自己心思被揭穿，谷一涵既不反驳也不回答，取而代之地反问了回去：“那你为什么会生气？”
　　“双白也好谁也好，我去找谁、跟谁聊天、和谁当朋友，不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吗？”带着点挑衅，“队长的职责里不包括插手队员的感情状况这一条吧？”
　　“所以——”
　　她还没所以出个所以然，蒋临嘉就打断了她的话：“是不包括。”
　　又是那种眼神。
　　他看上去是要再说些什么，却在此时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响动，清楚昭示着有人正往这边走过来。
　　蒋临嘉：“……”
　　谷一涵：“………………”
　　流年不利啊！
　　为什么这种时候都又有人冒出来？！
　　她条件反射地就往旁边的门把手上拧了一把，没想到动作下去一路畅通无阻。
　　门“咔哒”应声而开，谷一涵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发现里面只零散堆着几张桌椅，连忙伸手招呼着蒋临嘉一起进来。他倒没说什么，谷一涵自己落上门后才发觉不对——他们又没做什么，干嘛要躲？
　　只能说是氛围使然，蒋临嘉将说未说的话把她的情绪堵在那里，以至于听见有人靠近，紧张就霎时压倒了一切。
　　脚步渐渐近了，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也从门缝钻了进来。
　　辨别出这声音是属于谁时，谷一涵立刻瞪大了眼睛，庆幸起自己拉着队长藏起来的决定。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从脚步声可以分辨出，走在外面的是两个人。
　　“你的意见呢？”说话的是中国队委员之一格雷。
　　“我跟老何一样，”另一名委员HAKU回答道，“觉得这么做没什么大问题。”
　　这两人一个是去年的国家队教练，一个是前中国队队长，在赛事上的影响力不言而喻。今年也是与老何一同，经由投票后被暴雪中国委任为中国队委员。
　　格雷的口吻若有所思。
　　“其实我也是在想，到了线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该选谁了。”
　　HAKU：“以一支队伍为班底的话，OPT肯定是不行，一方面只入选了三个人，另一方面团队的协同上还是差一点。所以只能从AS或者EVE中选。”
　　……！
　　趴在门后的人竖起了耳朵。
　　格雷：“问题是，尽管季后赛结果还不一定，但现在的积分榜排名第一是AS。”
　　HAKU：“AS的C位只进了双白，OPT只进了吉良，想要双C就要么他们俩打配合，要么从EVE里拆一个出来——我跟老何都觉得这样不是上乘之选。”
　　“双子星的配合很重要，EVE的双C配合我看过，有他们一套独特的模式，想让其中一个人勉强去适应，说实话很难。”格雷接着道，“AS和OPT的风格也不同。还有很重要的一点，EVE这边，江月跟木槿的英雄池是完美互补的，所以……”
　　话里话外的答案很明显。
　　HAKU：“如果EVE的双C必须上，那就得用EVE的班底。”
　　一偷听就听到了这么个大新闻，谷一涵倒吸了一口凉气。
　　吸气声没来得及传出来，有人用手轻轻捂了上来，温热的手指与嘴唇相触，谷一涵抬眼看见蒋临嘉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知道啦！
　　对自己耳根发热的反应感到恼怒，她无气可出地睨了他一眼。
　　声音消失在走廊的那一头，蒋临嘉放下手，看见小姑娘仍然处于兴奋之中。
　　她双手攥成拳状举在身前，在原地转了两圈，恨不得直接跳起踢踏舞。脸上全是欣喜，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就像……
　　就像漫天的星星，全都落进了她的眼底。
　　谷一涵还沉浸在梦想成真的喜悦里。
　　世界杯！世界杯！可以去世界杯了！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非要说的话，就像有一千朵一万朵的烟花在她的世界里炸开，还未完全熄灭的火星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烫得整个人都高昂起来。
　　“恭喜了。”
　　旁边的人抱着双臂靠上门，言语里带着浅淡笑意。
　　谷一涵回过神来。
　　“这事要不要告诉夏至他们啊，”她问，“虽然他让我打听到什么就转达，但是……”
　　“不说比较好。”
　　蒋临嘉赞同了她的看法。
　　“夏至知道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了，看委员会的意思，是还要再观察观察，除了你跟江月之外具体选谁还不一定。要是知道这消息而影响了试训时的发挥，反倒得不偿失。”
　　谷一涵心知他说的没错。
　　以EVE为班底，这个班底可能是五个人，也可能是四个或者三个，人选究竟是谁还真不好说。
　　“但是，”受了先前那几番谈话的影响，谷一涵到底忍不住地大胆开口道，“选了我的话，你肯定是会进的啊。”
　　蒋临嘉罕见地一怔。
　　“我的法鸡……”
　　她挪开视线，故意不去看他。
　　“还缺一个天使呢。”


第三十一章 
　　“哟, ”迪托胳膊往自家源氏兼自由人的肩膀上亲亲热热地一搭，“看什么呢？”
　　双白往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看了一眼。男性占了绝大多数的守望圈又称守望gay圈, 圈内风气gay里gay气，他们队长身上也沾了这种习气, 但实则笔直笔直, 还仗着自己是队内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是个不秀恩爱会死星人, 左手中指上时时刻刻都戴着戒指。
　　……戒指。
　　他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 确认自己没在木槿手上见过类似的东西。
　　“我在看那边。”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迪托轻轻地“哇”了一声。
　　下午又有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 EVE的其他几人不知去了哪里, 木槿和灯火还留在座位附近。桌上电脑的显示器将他们身形遮去大半，尽管距离太远而听不清他们在聊些什么，但也能隐约感觉得出这氛围确实不太寻常。
　　“红杉……”他想了半天想不出该说什么，喃喃地念了自家不在现场的副T的名字，“牛逼啊。”
　　双白开始回想他所见时木槿对灯火的态度，过了会儿慢慢说道：“你觉得他们……”
　　他没接着往下说，不过迪托也了然，摇了摇头，“不知道。”
　　“要不要让AYA去问下，”迪托提议, “反正他跟夏至关系好, 他们队内的人总清楚吧？”
　　AYA没去太久，回来时脸上带着纠结之色。
　　迪托：“问了？”
　　AYA：“……问了。”
　　看他神色不太对, 迪托疑惑道：“你怎么问的？”
　　“我就说，”AYA挠挠头，“感觉你们队长跟木槿小姐姐关系很好，想八卦一下是不是有点什么啊？”
　　“……你这还真够直白，”迪托无奈，“那他怎么回答的？”
　　“他听完一脸茫然，说，‘啥？’”
　　迪托：“……”
　　双白：“……”
　　“所以我在想是确实没什么还是这货根本没发现，后面这个可能性比较大，”AYA思索道，“但还没成是真的，不然说要微信要好友位，小姐姐就不会是那样的回答了，灯火也肯定不是那种态度。咱家双白还是有争取一下的希望的嘛。”
　　双白收回视线，呼出一口气。
　　希望如此。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应该把话咽回去。
　　-----
　　那一头，夏至被AYA莫名其妙抛出来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碍于他给自己认定的八卦小天王的身份，肯定是死活憋不住的。
　　他寻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倾诉人选。
　　“琪姐琪姐琪姐，”连声叫住自家的领队，夏至神秘兮兮地凑上去，“刚才AYA问我一个问题，你猜他问了什么？”
　　徐琪早就习惯他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大呼小叫，摇了摇头。
　　“他问我，灯火跟木槿是不是有点什么？”
　　徐琪：“……啊？”
　　“对吧，琪姐你也惊讶对吧，”夏至兴致勃勃地说，“我一开始听他那么说也吓了一跳，但是一想就知道怎么可能嘛，你看灯火平时那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可别扯上小姐姐了——咦，琪姐你揉我头干嘛？”
　　“傻点是福。”徐琪语调慈爱地收回了手。
　　“他就没跟你说为什么问这个？”她状似不经意道，“谁让他问的？”
　　“他自己来找我的啊，可能就是突然想问吧。”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闲得没事专门跑来八卦吗？”
　　徐琪恨不得一指头戳他脑门上，“那我再问你啊，AS队里有没有谁……嗯，表现比较特别的，比如在意一涵之类的？”
　　“啊，琪姐你这么一说——”他闻言恍然大悟，“之前跟AS打比赛的时候，AYA他们就开玩笑说双白想要木槿的微信，虽然没要到，但后来试训要到了小姐姐的好友位。”
　　徐琪皱眉，“还有这种事？”
　　“是啊，我记得那会儿琪姐你是去找赛方了……？后来跟我们在大门口集合的，我们遇见AS的人是在后台。”
　　夏至总算明白过来。
　　“琪姐你是说，AYA是因为双白才过来问的？”
　　“八|九不离十。行了，你回去吧，这事别跟他们说，尤其是木槿。”徐琪顿了顿，“虽然这个要求对你比较难做到。”
　　“你这也太不信任我了吧？”夏至不满道。
　　“就你那大嘴巴，缝上以后保密能力才比较牢靠。”
　　徐琪嫌弃地又叮嘱了句：“千万记住了啊。”
　　-----
　　如是嘱咐过夏至，当天的试训结束，她自己在回到基地后把蒋临嘉叫了过去。
　　“来，”进了房间，她一指对面的椅子，“坐。”
　　跟徐琪面对面坐下，蒋临嘉问：“琪姐找我有事？”
　　“是有件事。”
　　徐琪的风格向来不拖泥带水，上来就开门见山：“我想问问你啊，你怎么看我们一涵的？”
　　这问题一出，蒋临嘉立刻明白她看出了什么，还不止一丁半点。
　　见他迟迟没回答，徐琪接着道：“就说喜不喜欢。”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半晌，蒋临嘉如实说。
　　“因为以前没有类似的经验。”
　　“……啥，”徐琪傻眼，“你还真的从来没谈过啊？”
　　“没有。”
　　“我还以为你就是懒得被夏至他们缠着，结果居然——”
　　她咬牙叹气：“真浪费你那张脸，但想想你平时对粉丝的态度，我大概明白为什么了……”
　　OWPS春季赛开赛前为了造势，曾有个向各个选手提问的环节，其中就有会不会跟粉丝交往的问题，有人的答案是会考虑。而相较于此，灯火女粉众多，他本人对粉丝的态度却永远是客气疏离，签名合影可以，但再往前进一步是不可能的。
　　“那么问题来了，”徐琪问，“现在改主意了？”
　　蒋临嘉“嗯”了一声。
　　“可能一开始印象比较特别，”他想起录像里那只手，“实际接触以后，她一些反应也挺有意思的。”
　　再然后，注意到的时候，视线就已经移不开了。
　　徐琪观察着他，心道这人平时在外面都是冷冰冰的样子，原来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就这么柔和下来。
　　看来是真喜欢。
　　“还没跟她说？”
　　“我今天正想说的时候，”蒋临嘉道，“撞上了格雷和HAKU。”
　　“嗯？”徐琪一愣，“他们？”
　　“没有正面撞见。”
　　他做了个拉门的动作，“木槿把我拉进了旁边的房间，然后听到他们在讨论世界杯选人的事情。据说委员会三人一致同意要采用EVE的双C，所以打算把EVE现在的五个人当成基础班底，再进行具体的选人和调整。”
　　徐琪还是头回听说这码事，不由“啊”了声。
　　她是EVE俱乐部守望分队的领队，属于管理层，自然就得考虑得多些。
　　旗下的选手被选入中国队，对俱乐部是一件有利有弊的事情。
　　往好处讲，参加世界杯的选手会得到大幅的曝光，俱乐部的名气和影响力也自然水涨船高。
　　但同样也有弊端，中国队选手势必要脱离所属战队进行集训，配合是需要长期磨合并不能脱节的，等世界杯结束回到原本的战队，肯定会有一段时间无法打出巅峰时期的效果。
　　小组赛结束后还有夏季赛，这些都得考虑在内。
　　“我知道了，但在老何转达给我们之前，我不会说的。”她点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一涵怎么想？”
　　蒋临嘉想起她当时的反应，“心思全在世界杯上了。”
　　从她之后说的话里，能感觉得出好感，但他清楚更多的还是字面意思，也是谷一涵为了让他放心自己也能入选的定心丸。委员会选人参考了木槿的英雄池，其中自然有法鸡在内，相较于多多洛，他就更有优势。
　　“现在肯定不是个合适的时机，琪姐你也知道，”说出口的话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她不就是那种游戏痴的性格？”
　　徐琪听出来了。
　　“年轻真好啊。”她感叹道，“你琪姐明天还得去相亲。”
　　蒋临嘉：“……”
　　“对了，我得提醒你，”她说，“当心着点儿啊，AS那边有人盯着呢。”
　　“双白？”
　　徐琪了解他的想法，蒋临嘉也用不着掩饰语气里的敌意。
　　“很清楚嘛。”徐琪调侃道，“怎么，他要微信和好友位的时候你都在吧，吃醋了吗？”
　　看见蒋临嘉蓦地僵住，“啊，原来灯火也会有这种反应”的想法再次划过去，徐琪一边忍笑一边说：“我今天可是听夏至说，AS的人跑过来跟他打听你跟一涵是什么关系，明摆着有想法。你抓紧，真要让人截胡了，我可帮不了你。”
　　“……我在看着。”
　　说到双白，他眼底又多出深色。
　　在感情这种事上，再完美的人都难免七上八下。
　　更何况人无完人。
　　“不会让他抢走的。”
　　-----
　　等谈话结束，蒋临嘉走出房门，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来到训练室。
　　一天的试训下来是很累了，众人的反应却跟上周不同，谁也没抱怨什么，就算没约训练赛也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打天梯。
　　唯一的例外是谷一涵，她正撑着下巴发呆，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笑道：“回来啦？”
　　“琪姐跟你说什么了？”等他在旁边坐下，谷一涵好奇地问。
　　蒋临嘉没说话，只是无意似的在唇前竖了下食指。
　　“……！”
　　看见这个手势，她瞬间回想起了他那时用手指捂上来的举动。
　　“哦，”谷一涵不再追问下去，“这个啊。”
　　见她“明白”过来，蒋临嘉收回手——某种意义上，他说的是事实，只不过有些误导。
　　“我开了？”
　　蒋临嘉登陆上游戏，谷一涵把他拉进小队，转头征询。
　　他应了声，她也就点下了“开始比赛”。
　　——目标，是国服第一。


第三十二章 
　　“天使天使天使天使天使！”
　　队友在耳麦里不断叫喊着, 谷一涵站在木箱堆成的掩体后，从黑百合的狙击镜中望去, 果然在防守方复活点的门口看见了天使金色羽翼的影子。
　　烟味挺重啊。
　　天使的群体复活大招“英雄不朽”注定了她会成为团战中最先被众矢之的的那个，不然等己方放完大招一波五杀, 结果敌方没死的天使一个复活就直接GG。有天使的阵容中, 天使是否被敌方找到就成了双方博弈的关键点。
　　由此衍生出的天使“抽烟流”玩法便是天使提前估算出对面的大招后找好藏身处，等队友死完再出来群拉, 这往往能成为翻盘性的一波操作, 无愧于她那句“我只是个医生, 偶尔创造奇迹”的语音。
　　右上角的阵亡列表中防守方在一个接一个地阵亡, 天使小心绕过掩体, 瞅准了队友散落在车边的灵魂球就想shift过去。距离在不断拉近，人数也在不断增多，眼看着数字就要到达四，就在天使按下Q键的前一秒，狙击手的子弹破空而出！
　　“天使掉，”黑百合远远挂后，狙击手的特性注定她没有伤害衰减，一枪狙掉天使，谷一涵动作冷静地继续调转准星，瞄准还在车前绕来绕去的猎空, “猎空一枪, 交闪回！”
　　没了回复小技能的猎空再无还手余地，很快就被进攻方的人集火杀掉, 运载目标距上回合对面推到的距离本就只差三点六米。小数点后的数字飞速减少，迎来了团灭的防守方不再有返场的机会，运载目标在畅通无阻的情况下到达了终点。
　　“Nice！”
　　“奈斯！”
　　进入象征着比赛结束的慢镜头的瞬间，队友猛然爆发出韩式发音的喝彩。
　　“这局我们家黑百合很强啊，”双方结算比分时，己方猩猩在语音里吹捧道，“我几次刚跳过去，砰一枪人没了，傻了我都。”
　　“还行还行，手感来了。”
　　谷一涵假意谦虚，没忘再捧一下自家奶妈：“我们安娜比较强。”
　　“哎——”
　　D.VA拖长音，话里揶揄的意思不要更明显。
　　“感情这么好的吗？”
　　蒋临嘉的反应倒淡定，“主要是怕我下次激素不给她。”
　　谷一涵：“……”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她打个哈哈，“别说出来嘛。”
　　“行行行，激素黑百合这操作六得一批。”猩猩闻言大笑道，“谢谢国服第二的大佬carry，以后有缘再见啊。千万别排我对面，我怕我才刚跳起来呢你两枪给我崩了。”
　　谷一涵笑了笑，尽管难以抑制兴奋和炫耀之意，还是矜持地没有纠正他说，是这把之前国服第二。
　　这回也兼任小队队长的蒋临嘉在一边问她：“要留下来吗？”
　　“留留留！”她马上道，“我要截图发微博！”
　　公开的全场最佳和点赞页面过去后，是这场比赛后的个人经验结算和分数结算环节。
　　进行到最后这个环节，谷一涵屏住呼吸。
　　兴许是她的表现确实不错，系统给她加的分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一点，而象征着五百强名单中排名的数字，也终于缓缓发生了变化。
　　从“2”，变成了“1”。
　　——国服登顶。
　　眼看着主播在排行榜上的名次再次成为第一，弹幕眨眼的工夫就热闹了起来，刷满了“666666666”和“恭喜恭喜”。满屏的白色弹幕中，突如其来的礼物特效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句句句句句号送出佛跳墙×1。
　　竹子平台面值最高的礼物一送出，直播间的左下角就立刻出现了一个宝箱，待得宝箱上显示的倒计时结束，手快的用户人人都能从里面抽选出礼物。
　　【6666666666】
　　【woc这是真·句号？】
　　【句号你居然窝在这里不开播！】
　　【句号老板来查房了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这个佛跳墙立刻带动了其他大大小小的礼物，其中也包括了仅次于佛跳墙的龙虾。
　　“谢谢句句句——算了就句号吧，谢谢句号的佛跳墙，”眼看小钱钱不断入账，谷一涵笑眯了眼，“谢谢马猴烧酒蟹黄包、阿飘、康茄舞史蒂文和白小五的龙虾——”
　　她将面额较大的这些礼物都感谢了个遍，至于再小点的饭团和666或是免费的竹子，送的人实在太多，实在不可能一一历数过来，最后也只能笼统地谢谢大家支持和祝贺。感谢礼物的环节告下段落，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径直按灭了她的麦克风。
　　“句号是谁，”蒋临嘉语气不显情绪，“那个主播吗？”
　　这也算是个跳脱平台之外，火得圈内皆知的人物了。
　　“是啊。”
　　谷一涵搞不懂他要问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开麦。
　　“就上次那个演员安娜的事，他帮忙带了个节奏，然后就认识了。”
　　她家队长就这么注视着她，半晌，谷一涵疑惑地几欲开口，他却收回了目光，平淡地“哦”了声。
　　蒋临嘉伸手从旁边拿过手机，另一手重新握上鼠标，以小队的形式离开了比赛。看他不打算再说，尽管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谷一涵还是扭头再次看回显示器，看见又升了一级而刷出来的新补给箱，连忙准备烧香开箱。
　　适逢周年庆活动，她氪了一百五十箱，活动限定的各英雄跳舞表情还没集全。
　　箱盖轰然打开，里面装着的四样物品弹射至空中，还来不及看清它们各自是什么花色，谷一涵忽然发现左侧的弹幕助手里又炸了。
　　【谢谢老板！】
　　【老板辛苦了！！！】
　　【哇又是一个，木木一当国服第一，大佬们就全冒出来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也是本人？】
　　谷一涵：“……？”
　　她往上翻了翻。
　　灯火阑珊送出佛跳墙×1。
　　谷一涵：“………………”
　　谷一涵：“？？？？？？？？？？”
　　她满脸震惊地往旁边看去，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的某人不为所动。
　　“快，”他催促，“念。”
　　谷一涵张了张口，愣是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等她好不容易组织完语言，才艰难道：“队长……你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不行？”
　　句号能送，他就不能送？
　　“不是不行，”谷一涵纠结地摸了摸下巴，“直播平台要分成的，好大一笔呢。”
　　“……还不如直接转账给我。”
　　蒋临嘉：“……”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尽管心里仍带着惊讶，她还是笑着重新打开了麦克风。
　　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深呼吸。
　　“谢谢灯火阑珊的佛跳墙。”
　　【？？？？？】
　　【卧槽灯火也送了个墙还行】
　　【灯木粉顶着锅盖低调飘过……】
　　【感恩老板！！】
　　【狗粮的味道？？幻觉？？？】
　　弹幕这边还没掰扯清楚，坐在蒋临嘉另一边的LUX就震惊出声：“——啥？！”
　　“佛跳墙？灯火这么有钱？”他探出身子，“那个……如果我现在去开直播有没有墙啊？”
　　谷一涵冷酷道：“没有，滚。”
　　LUX“切”了声：“怕不是表面队友。”
　　“没有。”
　　蒋临嘉语气闲闲。
　　“等你也当个国服第一再说。”
　　-----
　　季后赛就定在常规赛后的下一周，时间紧凑没有间隔。
　　当周的比赛是先按照排名进行重组，第一名打第八名，第二名打第七名——如是排列下来，排名第四的EVE所对战的是第五名ZD。
　　在常规赛时，他们就与ZD交过手，只不过意义有所不同。
　　那时是积分赛，现在是淘汰赛，赢了的晋级半决赛，输了的直接出局。
　　“季后赛的第一场，”等在休息室里，夏至提议道，“要不要一起来抱一个？”
　　LUX：“嗯？怎么抱？”
　　“就这样围成一个圈，胳膊搭胳膊。”
　　夏至略作比划。
　　“鼓舞鼓舞士气嘛。”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谷一涵。
　　“哦，我不介意，”作为目前在场唯一一名异性，她很快明白过来，“要抱就抱好了。”
　　“那行，来来来。”
　　老何摆了摆手说你们这些上场比赛的抱抱就行了，于是六人站在中间的空地，如夏至所说，胳膊互相搭在肩膀上。
　　隔着衣物，温度传了过来。
　　蒋临嘉站在她左边，右边是夏至。本来该是差不多的感觉，却因为她心里那点不同的想法，左肩的感觉也仿佛要异样得多。
　　谷一涵没顾上继续往下想，因为夏至忽然喊出了声：“EVE！”
　　明明没有提前说好，这会儿所有人却心照不宣，胳膊往下一压，喊声回荡在休息室里。
　　“加油——！”
　　这里，会是他们的舞台。


第三十三章 
　　谷一涵回到座位上, 面对队友们纷纷投过来的目光，扬起一抹笑。
　　“叫我欧皇, 谢谢。”她道。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就知道猜硬币的结果如何了。
　　“木槿还是稳的啊！”夏至啪啪拍了两下巴掌, “为你爆灯为你转身, 为你打call日夜不分！”
　　谷一涵：“……”
　　爆灯还行。
　　蒋临嘉：“阿努比斯？”
　　“那当然。”没再去看突然犯抽的夏至，她回答道, “ZD选了防守方。”
　　-----
　　解说席上。
　　众所周知, EVE在沃斯卡娅工业区这张地图上多有磨炼, 从AS和CRL这样的战队手上都能扳回一成。他们选出阿努比斯神殿的原因也能猜出大半, 无非是因为阿努比斯的B点与沃斯卡娅工业区也有相似之处, 都是极适合黑影的地图。
　　另一方面，ZD所擅长的搭配是双|飞和源氏组成的天地狗，在纯攻防类型的AB点图除了花村之外都有发挥的余地。
　　“那么我也很好奇，”开口的是ELI，上场比赛结束后，他跟老何分别接任了查理与另一名解说的位置，“想请问一下何老师，EVE在A点会拿出什么样的阵容？”
　　战术马上就要呈现在观众眼前，老何也没必要藏拙。
　　“还是常规的放狗。”
　　他微微一笑。
　　“不过，木槿应该会用黑百合。”
　　解说们的声音被收音后, 同时响彻在直播间和现场。
　　直播间的弹幕爆炸自不必说, 现场也是响起了一片兴奋的窃窃私语声，其中的大多数人都看过句号那个在微博上广为流传的视频, 也有人打从那时就举过“万人血书黑百合”的应援灯牌。
　　如今终于能在职业赛事里亲眼得见，要说不期待是不可能的。
　　OB的观战视角里，可以隔着建筑物看见双方的透视人形。而在进攻方的红色边框中，可以清晰地看出其中一个所勾勒的，正是身材纤细而曼妙的原芭蕾舞者、现黑爪组织最冷血的完美杀手。
　　——黑百合。
　　她是双|飞最大的敌人。
　　狙击手的远程伤害是恐怖的一击致命，但她近身作战能力的薄弱注定她无法参与近距离的团战，更多时间都是与团队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挂后距离。
　　也正是出于这点，以江月的源氏和方糖的猩猩为首的队友向着点内发起冲锋，在他们身后，谷一涵仰头抛出的抓钩勾住了正门口那两座神像头顶上方的横梁。
　　这只是个开始。
　　针对黑百合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她找不到输出的空间。一旦她站上高台，就要想尽方法将她驱赶下来——一个疲于奔命跑尸的狙击手威胁力几近于无。
　　谷一涵才站上去不久，瞄准镜开启，刚刚看到远处的景象在眼前放大，察觉到黑百合位置而在对面二楼拐角处躲闪的法鸡就瞅准了一炮轰过来。
　　赤红色的火箭|弹瞬间覆盖了谷一涵的整个视野，她实打实地吃了整发子弹的伤害。黑百合吃痛地咬牙呻|吟出声，所站位置和准星也都发生了偏移，弹道与法老之鹰的身体擦过。
　　空了一枪。
　　残血到这种程度的黑百合完全可以收掉，ZD的法老之鹰和源氏一同做出了行动。前者一个E将自己反向弹飞，源氏则开着“闪”于空中跃起，“影”骤然拉近距离的同时，胁差的刀刃从黑百合的身体上狠狠划过。
　　血条眨眼又空下大半！
　　“一丝血！”看着黑百合只剩下三滴血的状态，柠檬喊道，“三个人同时过来针对，黑百合非常危险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黑百合会就此殒命之时，却见她像是对此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向后跳下，竟是生生躲过了源氏反手的近战。她于空中自然下落，在CD刷新好的那一秒，再次向墙壁上伸出钩爪。
　　这次，谷一涵多接了个空格，黑百合径直凌空飞起！
　　短暂滞空期间，她手腕一晃，一百八十度地调转了枪口。
　　“叮！”
　　黑百合击杀源氏！
　　“丝血反杀！”ELI脱口而出，“Nice！这一枪飞天狙太漂亮了！”
　　但毕竟只剩了三滴血，法鸡带着天使蓝线的火箭炮的溅射伤害让黑百合一命呜呼。
　　“这样ZD和EVE算是一换一。”
　　由于是自家战队下场比赛，老何就更不能像其他两人那样叫好，而是尽可能注意用客观的口吻来解说局势。
　　“可ZD作为防守方来讲是赔了的，而且，双|飞加源氏三个人来管黑百合——”
　　他的话还没说完，右上角一片突如其来的刷屏就直接帮他补完了之后的发展。
　　江月的源氏三杀！
　　ZD为了处理黑百合而没能及时安排好人手，前排后排严重脱节——三人全被黑百合吸引去注意力，点里就变成了五打三的局势，一个DJ根本无法奶起猩猩和D.VA。这样看来，EVE在采用了黑百合战术的同时，让黑百合也兼任了诱饵的作用。
　　黑百合不管不行，只用一个人来管也不行——不然很有可能像之前的源氏一样，就算是三打一都有其中一人被反杀的风险。但一旦对面用了超过一人来牵制黑百合，这也恰恰中了EVE的下怀，剩下的人面对的就是以少打多的局面。
　　现在双|飞所能做的，是在点内拖时间。
　　职业选手们的集火效率让五打二根本没什么悬念，双|飞齐齐丧命。ZD最先阵亡的源氏凭着自己的高机动性最先返场，却没急着立刻现身，而是把握着队友复活的时间等人，在目标点即将被EVE尽数占去的前一刻才从高台上窜出。
　　——又是一声脆响！
　　还未来得及接触到点内，源氏的身体便应声而落。在尸体扑通摔在地上的同时，占点的进度条读到了最末。
　　“已占领目标点A。”
　　听见系统在耳边的提示音，再次狙掉了源氏的谷一涵“啪”地合上了狙击镜。
　　复活的可不止源氏，还有黑百合，而且她还要离得更近。
　　目标点眼看着要被占下，敌人能做的只有去拼命续点，没人再有工夫来管一个站得远远的狙击手。
　　-----
　　看着黑百合从横梁上跳下，移动到占下A点后新刷新的复活点内，老何点点头，“现在是要换英雄了。”
　　“这边灯火也是准备换了，”一同进去的还有和尚，柠檬猜测道，“要用黑影体系吗？”
　　取代了黑百合姣好身姿而站在原地的，是个身披乌黑斗篷、面戴惨白色面具的身影。
　　“黑影加死神，”ELI思索道，“带DJ单奶，EVE打算用这个阵容来打B点。”
　　每每轮到AB点图，又或者推车图的最后一个点，防守方的复活点都极近。这时采用简单粗暴点的“葫芦娃救爷爷”的续点方式，又或者升级版的“韩式续点”，完全有可能在进攻方完全读完进度条前把点或者车救下来。
　　对进攻方来说，清人效率就变得异常关键。
　　阿努比斯神殿的B点掩体太多，黑百合输出空间不好，战局也往往会在最后演变成在点内混战的局势。这种时候，近身作战能力极强的死神就派上了用场。
　　他的地狱火霰|弹枪一枪足有一百四十血的伤害，小技能幽灵形态可以暂时进入无敌模式，暗影步则能将自己传送至想要的位置，大招死亡绽放在近距离的爆发伤害更是惊人。
　　相较于A点结束得极快的战斗，在B点的战线显然被拉长许多。
　　谷一涵生生打出了第二个大招，将自己传送到环绕着柱子的小平台上。这个决定有点冒险，但收益显然不低。
　　ZD的法老之鹰闻声刚转过身，死神在原地旋转而落，迎面而来的死亡绽放枪枪都开在了他的脸上。遭殃的不止是法鸡，还有正在滑墙续点的DJ。
　　释放过大招，谷一涵又是转手一枪爆了猩猩的头，D.VA的机甲也堪堪坠毁，小D.VA弹射出来的瞬间就被源氏连招收走。
　　四杀。
　　浅黄色的身影从侧翼闪出，藏起来抽烟的天使这就要飞出来拉起死在点里的四个队友，也就是在这时——
　　“Apagando las luces！”
　　从黑影这个墨西哥黑客身体里扩散出的球状巨大光网，好死不死地将天使笼罩在其中。天使头顶上显示的对号图标，清楚地显示出他被黑而无法使用大招，转瞬就被EVE其他人秒杀。
　　第一回合结束。
　　“哇，队长是真的黑，”攻防互换，夏至心有余悸，“天使玩家毫无游戏体验。”
　　江月：“……你这个一厘米天使在那里害怕什么？”
　　“看着都觉得超级绝望好吗？”
　　LUX嘿嘿一笑：“不过我喜欢。”
　　按照老何让他们在防守时使用的战术，A点对双|飞，B点再次换成黑影。
　　于是，谷一涵拿起了这场比赛的第三个英雄——法老之鹰，蒋临嘉也选出了天使。
　　从出生点赶往A点本来就只有两条路，但双|飞自然能飞得更高更远。谷一涵降落在塔后的高台上，没忘了给天使留个能继续看见她的视野。
　　天使随之飞了过来。
　　“有我看着你呢。”
　　耳边响起的人物语音让谷一涵短暂怔住。她飞快地瞥了瞥蒋临嘉，尽管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这条语音，还是心下一动。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
　　法老之鹰这条被触发的语音，声音坚定。
　　“我们同生共死。”


第三十四章 
　　季后赛的淘汰赛制是BO5, 也即是五局三胜。
　　错失了阿努比斯神殿的比赛后，ZD在第二局自己选出的好莱坞中也没能占尽先机。
　　第三局, 再次成为败者的ZD选图。
　　——绿洲城。
　　“老实说，”ELI笑着说, “木槿的法老之鹰已经是非常非常出乎我的意料了。”
　　“哦？”
　　作为教练的老何听他谈论自家选手, 好奇道：“怎么个出乎意料法？”
　　“上次跟EGS的比赛里拿法老之鹰的时候，可能因为EGS的阵容整体是偏地面的, 法老之鹰的输出主力也让她看着更像是地面轰炸机。”
　　ELI接着道。
　　“但现在看来, 空战也完全不弱啊。一般主即时命中的C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转型法老之鹰就很不容易了, 空战这样需要经验磨出来的东西还能做到这种程度就更难得, 平时是有刻意去多练这方面吗？”
　　“哦——这个啊。”
　　老何一副高深莫测的高人模样, 心知自己这群同事们真是喜欢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埋坑套话，好在他心里有数，根本不会像家里那些缺心眼的一问就被套了个底朝天。
　　“练肯定是要练的，我是跟她提了几种训练方法，据我所知，她是每一种都去做了，而且样样都花了不少时间。”
　　战术对每支战队来说当然是最顶级的机密，说到这里点到为止，更具体的就对他们的恶趣味报之以慈祥的呵呵一笑。
　　言谈之间，第三回合开始。
　　从ZD与EVE的开局到现在, 两队间的实力相差有多悬殊已经很明显了。明眼人都看得出, 一贯以天地狗著称的ZD，这一次偏偏是在双|飞上被人压得有点厉害。ZD自己心里清楚, 中途也一度更换过阵容，然而效果都不大，兜兜转转还是换了回来，用最擅长的天地狗打完这场。
　　结果没多大悬念，大局上的让二追三或是这一局控制图的让二追三都不太可能实现。
　　两边的法鸡再度打了照面。
　　比赛没进行到最后一刻，谷一涵就断没有要放松的意思。她的空战被ELI称赞，此时也是再度推进升空，看准了对面法鸡的位置动向就发起了攻势。
　　双方法鸡空战，比的就是预判和空中的走位能力。眼看着法鸡吃痛左右闪躲，她不能让对方的天使及时将他奶上来，转手朝着墙面一个震荡冲击打过去，借助着反作用力飞速拉近两人距离。在与对面法鸡脸贴脸的瞬间，重重地一炮砸下！
　　惨叫声昭示着法鸡的殒命，这场团战十拿九稳。末了，谷一涵还不忘嘲讽了自家副T一句：“什么叫王炸，这才叫王炸！你这局核弹炸了几个人？”
　　LUX：“我我我我我——我炸罩子不行吗！怎么说我也是炸过小D.VA的，别因为个头小就不算人头啊！”
　　“嗯，炸罩子可真是太厉害了。”
　　谷一涵表面队友地点头，“虽然我几炮下去罩子就没。”
　　LUX：“………………灯火你管管她！”
　　“……啊？”有那么一刹那，谷一涵以为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被揭发出来了，“关队长什么事？”
　　膝盖超级疼的LUX是没察觉到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语气。
　　“你说的啊，队长啊，指挥啊，”他气急，“天使快管管你家法鸡！”
　　这回答实在正直，谷一涵心道果然是她做贼太心虚。
　　“行。”
　　蒋临嘉还真就开了口，只是话题天差地别。
　　“法鸡回来点，你压太前了。”
　　LUX：“……”
　　“——哦、哦哦。”
　　谷一涵这才发现自己的站位确实太浪，连忙往回撤了撤，准备迎接下一波的团战。
　　两波团战过去，EVE占点的百分比到达了百分之七十还要多。
　　天地流清人的效率，注定ZD只剩下最后一波的时间。
　　在到达87%的进度时，ZD再次集合返场。
　　两炮轰下法鸡，谷一涵还未来得及稍微松口气，就见到对面天使立刻稍微飞低了些，抬手就将自家法鸡拉了起来。一经复活，ZD的法鸡直接一炮连着shift起飞，极大地提高了自己的高度。
　　——不好。
　　谷一涵意识到什么想要躲避，奈何这个位置卡得太过巧妙，正好是她的头顶。
　　“天降正义！”
　　微型火箭|弹尽数在她的盔甲上炸开，可怜脆皮的两百血根本经不起这样大量的伤害，法鸡眨眼阵亡。
　　ZD的法老之鹰开出大招，蒋临嘉也是在这时切出了手|枪。
　　他的目标不是法鸡，而是旁边的天使。
　　法鸡有天使的黄蓝线切换加持，治疗量高出他每枪爆头的伤害，还真动不了。
　　天使本就被谷一涵炸成了残血，此时再度受到伤害后回血的被动自动停止。蒋临嘉的天使左右躲过剩余的火箭|弹幕，手中冲击枪的子弹经过短暂的延时，有数发都命中了敌方天使的身体，成功造成击杀！
　　紧接着，方才的场景再度上演，蒋临嘉蹭到了最后一点能量，单拉起了法鸡！
　　谷一涵早接到了信号，被复活后也毫不含糊，抬升起高度就脸对脸地冲着对面法鸡来了一炮。天地狗没了天使又没有DJ大招，直接相当于凉了一半。进入到最后清人的阶段，所有人都看得出此时ZD败势难挽。
　　“……好的，”带着对ZD的遗憾，ELI道，“看来是没了。”
　　“应该没了。”
　　柠檬附和，进度条也随即达到百分百，宣告了比赛结束。
　　“恭喜EVE获得了本场比赛的胜利！”
　　-----
　　赛场上。
　　“——说到赢了比赛，”激动难耐地喊完“Nice”，夏至摘下耳机，语气慢悠悠的，残留的兴奋却还听得出来，“我们是不是又要有人去接受采访了。”
　　江月：“……”
　　他把耳机挂回显示屏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这个嘛。”谷一涵想了想，“我记得LUX和方糖还没上过。”
　　“可千万别，”LUX满脸警惕，“别看我。”
　　方糖的反应也挺犹豫，“我也不太想上。”
　　“那……”
　　夏至试探道。
　　“石头剪刀布？”
　　-----
　　谷一涵：“……”
　　她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为什么她在猜硬币上可以说是一往无前，在石头剪刀布上的运气就能这么差。
　　只是都站在台前了，笑容还是要露出来的。
　　“上次也是由我来采访木槿，”主持人彻丽笑道，“那这次，我同样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两场分别和EGS和ZD对战的比赛里，你拿出法老之鹰的表现都可以说是非常出众的。在短时间内改变自己的定位练出一个新英雄，就这点说毫无疑问很有天赋，你自己对这一点怎么看？”
　　谷一涵“咦”了声。
　　“那要问我的话，”她回答，“我肯定得夸一下自己有天赋啊。”
　　观众席上隐约传来善意的笑声。
　　“不过我觉得能走上职业这条路的，天赋跟努力都是不可或缺的，每个人都是这样，不止我。”
　　彻丽闻言也是一笑，接着问道：“以前有接触过其他FPS游戏吗？或者是MOBA？”
　　“从小玩的都是FPS，MOBA……说实话没怎么碰过。”
　　“你说从小，那是从多大开始的？”
　　“七岁，”谷一涵回忆着说，“小学一年级，当然，那时候是肯定没想过要往职业方面发展的，就觉得这游戏好玩。后来慢慢接触得多了，国内的电竞也慢慢发展起来了，才想着以后也许能走这条路。”
　　“所以《守望先锋》是你第一个开始打职业的游戏？”
　　“是这样。”
　　“第一次打职业，还是作为第一名站上OWPS这样顶级联赛的女性选手，平时会有压力吗？”
　　“压力肯定会有，”谷一涵坦诚道，“因为想要打出成绩嘛，又怕自己做的不够好，但现在看来跟大家磨合得还可以。”
　　“这也太谦虚，现在也是直接挺入半决赛，我认为是非常可以了。”彻丽笑道，“这样一路走过来，有什么话想跟粉丝说？”
　　……这问题好像有点耳熟。
　　略作思考，谷一涵抬起了右手。
　　面对镜头，她笑得真诚，食指与拇指交错地做了个手势。
　　远高于方才那阵笑声的惊叫声响起，直播间里的弹幕看见这一幕更是直接疯狂。
　　【比！心！】
　　【卧槽我老婆！我老婆在跟我比心啊啊啊啊啊！！】
　　【比个鬼是在跟我比！】
　　【打call啊啊啊疯狂打call打电话】
　　【这个小姐姐我承包了你们可以滚了！！】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EVE的支持，在之后的比赛里，我们也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发挥。”
　　“我们的目标，”她道，“是冠军。”


第三十五章 
　　“套用我的话？”
　　回到休息室后收拾东西, 一听到这问句，谷一涵就知道他听出来了。
　　“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嘛, ”她轻咳一声，“正好你上次这么回答的, 我就……”
　　上次在常规赛打赢ZD, 接受赛后采访的EVE队长也被问到了同样的问题，她在想起这事时, 干脆直接照搬了他的原话。
　　蒋临嘉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看见他这幅神情, 谷一涵接着试探道：“队长你没有这么小气……吧？”
　　“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他们队长没答她的问题, “几乎一个字不差。”
　　谷一涵：“……”
　　“啊, ”她眼神飘忽，“记性好这种事，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因为他之后那句“我信她”而把那一段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的事绝对不能暴露！
　　她这表现看上去就知道在心虚，蒋临嘉也没有继续揭穿。他本来是随口提这么一句，对方的反应却一如既往地有意思，而且，既然被戴了“小气”的名头，他也不介意坐实下去。
　　“我可是要收版权费的。”他说。
　　谷一涵：“………………”
　　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要、要收多少？”谷一涵紧张地问，转过头去跟徐琪寻求帮助，“我可没钱啊, 经理说我上个月那几天的工资跟这个月的一起在月末结, 是吧琪姐？”
　　徐琪哪还看不出这是在逗她，偏偏还当了真。她努力忍住笑：“对。”
　　蒋临嘉也好说话。
　　“那就先欠着吧, ”他说，“反正我也没想好。”
　　莫名其妙地欠了一笔的谷一涵默默磨牙。
　　行吧行吧，你好看你说什么都对。
　　-----
　　她隔天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留给国家队的时间并不充裕，一周的线上选拔和一周的线下试训也已足够说明问题。总结了这些天试训的所有视频资料，心中已经有所定论的赛事委员会经过讨论，终于确认了参与世界杯中国站小组赛的中国队成员。
　　最终，中国队由四名EVE队员、一名AS队员和一名CRL队员组成。
　　主T迪托，ASDETTOL，擅长英雄莱因哈特、温斯顿。
　　副T木千，CRLTHOUSAND，擅长英雄D.Va、查莉娅、路霸。
　　自由人江月，EVEMOON，擅长英雄源氏、狂鼠、黑影、路霸。
　　即时命中C位木槿，EVEMUJIN，擅长英雄猎空、士兵：76、麦克雷、黑百合、死神、法老之鹰、查莉娅。
　　主奶灯火阑珊，EVELIGHT，擅长英雄安娜、禅雅塔、天使、卢西奥、士兵：76。
　　副奶夏至，EVESUMMER，擅长英雄卢西奥、禅雅塔。
　　听完老何带回来的消息，LUX长长叹了口气。
　　“知道你为什么被刷下来吗？”老何睨他一眼。
　　“知道，”LUX垂头丧气地说，“大招有点辣眼睛。”
　　“知道了就赶紧去给我练，你的大招不是光用来让你换机甲的，我不信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点。现在离半决赛和决赛还有一段时间，多去自定义地图跑点位练练怎么扔还来得及。”老何严厉道，“不出意外，这个礼拜要打的还是CRL，你其他方面做的都不错，但是到时记得多限制木千，以及，给我把木槿和两个奶保好。”
　　“现在没进中国队也没关系，等到小组赛办完，还有可能要视夏季赛和年度总决赛的表现追加名单——不然要是只选六个人去，签证官来个六杀就尴尬了。”
　　见LUX和方糖的眼神亮起，老何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他拇指一指，“你们得指望你们这几个队友能顺利挺过小组赛晋级。”
　　剩余四人：“……”
　　怎么突然压力这么大？
　　“话跟你们说在前面。”
　　老何坐着沙发，双手搭在大腿上。
　　“去年中国队止步八强，今年我们世界杯，冲着冠军去，目标是保底四强。”
　　几人都点了头，他便又道：“我跟格雷他们早就心里有数，回去OWPS重新解说也是想着万一真的选了你们当班底，为了让观众更了解你们，给你们造造势。”
　　“这两天，守望电竞的官博会一一公布中国队的人选，到时候@到你们谁就记得转发，要是有居心叵测的人带节奏，别理别怼，好好打你们比赛，实力会说明一切。”
　　-----
　　官博采用的公布形式，是头天给出一人的描述后发动大家竞猜，隔天公布的同时从转发的人中抽奖抽出三人。
　　最先是蒋临嘉。
　　作为EVE的队长，同时也是队里唯一能指挥的人，毫无疑问也成为了这届中国队的队长。由于给出的描述是“他的安娜和禅雅塔同样出众”，猜他跟多多洛的人基本五五开，公开结果后也并不令人意外。
　　接着是江月。
　　提到了一句“他在防空方面异常出色”，猜测是江月这个有名防空源的玩家比例瞬间大幅增长。但双白的人气也不容小觑，仍有人抱着微妙的希望或是明知选上的不是他也要为了情怀猜一波。总体来说，在还未公开前，大家心里先有了定论。
　　连着两人都是EVE的，确实也掀起了小小的风浪。好在他们已经打进了半决赛，实力也都有所证明，KY的人倒算不上多。
　　谷一涵排在了第三天。
　　江月的名字被公布后，官博紧接着就发了下一条竞猜微博。
　　刷新出这条微博的谷一涵捏着手机，觉得自己的心情异常复杂。
　　【选手猜猜看：这位选手将代表中国队出站#守望先锋世界杯#中国站，擅长英雄之一是猎空，猜猜这是谁？（关注微博，转发评论，说出你认为这位选手是谁，就可以参加抽奖）我们将抽出三位幸运粉丝，送出共3个238战网点！@微博抽奖平台】
　　底下的评论也是不一而足。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刘先生：你说这码薄吧……确实只说了猎空是擅长英雄之一，光看这个人选也有几个，说厚吧……这TM简直是我看过最薄的码[允悲]行吧行吧我选择木槿】
　　【@五个柠檬：这太明显了吧[摊手]前两个都他他他的，这个连人称代词都不提，等一个小姐姐】
　　【@那么大一条狗：搞不好是□□呢，试试猜一下吉良】
　　【@灯火迷妹九十度：送分题，压木槿】
　　【@兔子先生BAKA：不是木槿小姐姐我直播吃……吃芋头[doge]】
　　【@我为灯木续一秒：夫妻档！夫妻档！跪求夫妻档！】
　　【@一念成魔一念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TM当初说啥来着！就说小姐姐走出国门站在那里气势上都赢了好吗！！！哎哟我真的有先见之明！！！！】
　　翻完了评论，谷一涵点开转发，视线在转发数最多的那一条上停了片刻。
　　【@主播。：木槿】
　　想了会儿，她直接打开了之前的私信页面。
　　[你这节奏带的[笑cry]]
　　发完这条私信，谷一涵就把手机放在了一边。还没等手机屏幕暗下去，忽然刷出一条新回复。
　　谷一涵：“……”
　　这人刷微博是有瘾吗？
　　句号：[我爱节奏节奏爱我。]
　　句号：[我就随便猜猜，觉得应该是你。黑箱一下，偷偷告诉我是不是，我不告诉别人。]
　　反正官博掉马都掉了个七七八八，经过了上次的那件事后，谷一涵也还是挺相信句号人品的。
　　[是我。]
　　句号：[哇！恭喜！]
　　句号：[真好啊，我都有点想去打职业了。]
　　[来呗，你这条件不愁找不到队伍的吧？]
　　句号：[条件不太允许啊……主播总比职业选手工资高，我再斟酌斟酌好了，没准哪天就过来当你对手了。]
　　[那敢情好[笑而不语]期待哪天在赛场上见到你。]
　　又随便闲扯了两句，谷一涵关了APP。等到第二天中午，她才再次翻出官博的那条微博，果然，官博已经重新转发并公布了她的名字。
　　【这位代表中国队出战#守望先锋世界杯#中国站的选手就是：EVEMUJIN！】
　　按下转发按钮，对着空白的输入界面，谷一涵沉住气，开始慢慢打字。
　　【@EVE木槿：一直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谢谢委员会的认可与俱乐部的支持，让我得以有机会代表中国站在世界杯这个大舞台上。我会尽全部努力，与队友们协力让世界看到CNOW的风采。这个世界需要更多的英雄，请你们与我一起来。】
　　点击确认。
　　微博发送出去，像是终于有一块大石缓缓落定，她一口气正吐到一半，忽见下方跳出了红色的信息提示。
　　有人已经转发了她的微博。
　　【@EVELight：一起加油。】


第三十六章 
　　半决赛。
　　EVE对阵CRL, AS对阵OPT。
　　胜者晋级决赛，败者互相比拼争夺季军的位置。
　　当然, 对EVE的意义远不止于此。
　　——复仇之战，这一场可一定要赢。
　　“就查理老师看, ”柠檬笑问, “第一局会选哪张图？”
　　今晚的解说三人组里并没有老何的身影。
　　他重返解说台是以防真以EVE为班底而提前造势，如今势造得差不多了, 中国队成员也公布了四个。
　　其中有三人都是EVE的, 乐见其成的当然开心, 可粉越多, 黑也就越多。这周也正是节奏最盛的时候, 时任EVE教练的老何再担任解说总有些敏感，为防止直播间被节奏霸屏，也就商量着先把这周跳过。
　　下周决赛，大家的情绪也沉淀得差不多了，等到时候再来解说——当然，是如果EVE能打进决赛的话。
　　坐在今晚的解说席上的，也就变成了柠檬、ELI和主解说查理。
　　“如果是EVE选图，那可能就是沃斯卡娅工业区了，”查理道，“CRL的话, 多拉多或者努巴尼吧。”
　　话音落下不久, 屏幕上显示出这场比赛的选图结果。
　　——国王大道。
　　ELI：“……”
　　查理：“……”
　　柠檬：“……”
　　“国王大道？”分析被打脸啪啪啪，查理不由奇道, “印象里EVE和CRL都没选过这张图，但如果选出国王大道的话，那应该是EVE……为了黑百合？”
　　黑百合被划归为防御类英雄，实质上却更适合进攻，也有那么几张地图可以称为黑百合的主场图——其地形和高台的视野都便于黑百合的发挥。
　　国王大道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是进攻A点时门口的高台，一旦黑百合站上那里，防守方的活动范围就会被压缩大半，对进攻方无疑是极有利之举。
　　嘱咐过那些容易说漏嘴的家伙之后，EVE这次在战术上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
　　——以至于查理又猜错了。
　　在木槿的头像上方亮起的，既不是黑百合，也不是猎空。
　　而是查莉娅。
　　距离开始进攻还有数秒的时间，但看她完全没有要换的意思，解说们的口吻也从一开始的诧异疑惑变成了若有所思。
　　“查莉娅这个英雄，”查理说，“我记得确实是在木槿的英雄池里的，尽管今天这场比赛之前还没有在赛场上使用过。”
　　“不管怎么说……”
　　柠檬笑笑。
　　“小姐姐又在疯狂秀英雄海了。”
　　查莉娅，在游戏设定里是世界上最强壮的女运动员之一，后来为了从智械危机中保卫自己的祖国俄罗斯，毅然决然地成为了一名士兵，故而外号叫做“毛妹”。都说前两赛季五百强人人会一手查莉娅，原因就在于当时以大锤和查莉娅为坦克的地推版本盛行。
　　直到第四赛季后期，猩猩和D.VA的放狗阵容得到加强崛起，地推乃至毛妹这样行动较为缓慢的坦克在高机动的放狗下只能沦为充电宝，便在职业乃至天梯上渐渐减少了出场的频率。
　　EVE这回拿出来的不仅是查莉娅，还有单C三T的时泪阵容——即“312”。
　　“312”的三坦单输出双辅阵容，可以相当于“303”这样三坦三辅阵容的变体，在安娜治疗能力巅峰时期广为流行。后来安娜惨遭削弱，“312”也逐渐退下舞台变成了时代的眼泪，EVE现在将这样的阵容展现于众人面前，不说是有多出奇，但或多或少都有些令人意料之外。
　　谷一涵跟着其他队友，一边走出复活点，一边抬头往防守方的大门内源源不断地射出球状的粒子炮。
　　其中大多都空掉，不过也有几发砸中了里面的敌人，她大招的能量蹭到了个位数的百分比。
　　“方糖。”她叫了一声。
　　“准备跳了，”队友陆续在门前集合，温斯顿不断晃动着身体来回走位，“我数一二三。”
　　“三”字响起，他随着起跳动作在空中高高跃起，本该紧随其后的D.VA没有立刻跟上用矩阵掩护，取而代之套在猩猩身上的是从毛妹手中粒子炮所化出的能量护盾。
　　温斯顿在护盾消失前准确地于空中扣下罩子。球状的防护力场与他一同下落，位置卡得十分精准，正好将他罩了个完满。
　　谷一涵不消低头看，就知道准星中央的数字已经眨眼从零跳到了四十。
　　查莉娅与D.VA这两个副T的共通之处，是护盾和防御矩阵对队友的保护。
　　查莉娅的小技能——粒子屏障和投射屏障分别可以给自己和队友身上套上为时两秒的护盾。护盾的效能不仅是免除伤害和负面状态，还能视伤害量而给查莉娅的主武器——粒子炮进行充能，满能为100。
　　能量越高，她手中的粒子炮激光也就越粗，秒伤也就越高。一个高能毛妹，伤害量爆炸到甚至可以顶两个输出。
　　方糖和LUX在江月协力下骚扰对面的后排，但双狗跳脸从来都是相互的。
　　猩猩从她头顶越过，源氏的身影也在余光处一闪而过，谷一涵转头就给蒋临嘉的安娜套上了护盾，自己身上也没忘来一个。
　　“激光笔”瞬间变得粗壮！
　　“木槿，出罩子！”
　　蒋临嘉声音里难得带了分紧张，谷一涵这才发现她走位间失误地错进了敌方猩猩的罩子，直接隔断了安娜对自己的治疗。她错后一步，安娜的治疗瓶立即在脚下碎开，治疗增幅的效果下有些危险的血线被瞬时抬满。
　　她安全了，同时被三狗盯上的安娜又有些危险。习惯了时不时需要视角一百八十度转向的猎空，谷一涵在转身上的反应速度可以说是快得惊人。
　　她这一发右键来得全靠下意识的反应和预判，从枪□□出的爆炸粒子却精准地炸在源氏身上，硬是将他的“影”炸偏了向，从安娜身上完美错开！
　　眼见着再这么纠缠下去也占不了多大的偏移不说，自家后排也有些危险，这三条狗扭头就想原路返回。
　　也就是这时，麻醉针从安娜的手|枪中飞射而出，扎上了D.VA的身体！
　　正处于推进状态中的D.VA从空中以平躺的姿势摔落，头顶还不断地冒出“zzz”的符号。在D.VA被睡倒的同时，谷一涵右键炸了过去。
　　D.VA受到伤害被打醒，可位移的shift技能还在CD。满能的激光笔直接穿过矩阵戳在他身上，只能向后走动的D.VA的反抗徒劳而无力，只能说是开矩阵骗自己。
　　“木千这被针对得有点厉害啊。”查理可惜道。
　　随着3T阵容的上场和这一幕的上演，他心里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CRL的carry点在于他们的副T，EVE也将突破口放在了他身上。
　　——查莉娅，是D.VA的最大克星。
　　D.VA的矩阵可以吞下诸多攻击，毛妹、小美和秩序之光的左键是其中的例外。相较于需要先冰冻再右键爆头攻击的小美和需要连接上左键后绕圈尬舞的秩序之光，毛妹一经充能，粒子炮的伤害高到恐怖。D.VA想要打出伤害势必要近身，这时一旦遇上毛妹，那机甲脆得就跟纸糊的似的。
　　六百血的机甲，径直变成了毛妹大招的充电宝。
　　CRL在国王大道的防线就这么被一波捅穿。
　　连带着在B点都没能拖守多长时间，等运载目标被推至C点，木千从D.VA换成了毛妹，但谷一涵在此时早已满能，粒子炮能量光束的伤害高到可怕。
　　高能毛妹，足以毁天灭地。
　　似乎是嫌这样还不够，查莉娅身上转眼附上了纳米激素的闪光效果。
　　有什么比一个满能的毛妹更可怕？
　　那当然是满能的激素毛妹。
　　万众瞩目之下，黑色的光球喷射而出，划出了一道令人绝望的抛物线，落在了人群之中。
　　“随意开火吧！”
　　伴随着查莉娅浑厚的嗓音，足有四个敌人被重力喷涌齐齐吸到一起。安娜一个生物手|雷让他们全部陷入禁疗状态，谷一涵连续几个右键炸过去，短短两秒之内，在安娜的助攻下完成三杀！
　　唯一借助“影”逃脱的源氏，还是没能躲过一劫——毛妹的粒子炮紧紧地跟随着他的身体，在这样恐怖的跟枪下，源氏的二段跳似乎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与此同时，通体散发着绿色光芒的机甲也直直朝空中飞去。
　　“正在启动自毁程序！”
　　D.VA声音清亮，时间把控得也不错，机甲在落到车顶的瞬间轰然炸开，直接炸死了想要续点的DJ和猎空。
　　夏至：“啥？！LUX炸死人了？！”
　　LUX：“……滚吧你！”
　　雅典娜系统紧接着宣布“团灭”，运载目标顺利到达终点。
　　第一回合结束，攻防互换。
　　“队长，队长，”迎来短暂的休息时间，谷一涵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我刚才那一波阿贡吸了四个，是不是特别帅？！”
　　她仍然不怎么好意思像当初天梯单排那样花式自吹，却意外地发现了另一种满足感的来源，开始变样暗示明示别人——尤其是蒋临嘉——来夸自己，甚至感觉后者比前者还要来得令人满足。
　　这语气带着满满的得意和邀功，眼神也全是期待，两腮微微鼓起，显得平时尖尖的瓜子脸有些圆。
　　蒋临嘉看了眼旁边的摄像机，到底还是忍住了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一下的冲动。
　　“嗯。”
　　他状若无事地回答道：“很帅。”
　　或者说，很可爱。


第三十七章 
　　第一场国王大道, EVE就以开门红的形式给CRL来了个下马威。
　　突如其来的变阵打得CRL措手不及，尽管之后转为进攻方也推过了第二个点, 但到达C点时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最后被卡在了离终点只差五米的位置, 比赛就此以3:2的比分告终。
　　相较于EVE近乎全程平推、以至于推完全程还剩下了足有四分多钟的时间, CRL在头场比赛的表现不可谓不惨烈。不过，要是职业战队能这么容易就在心理上被打垮, 他们也不用吃这碗饭了。
　　每场比赛的间隔会有五分钟左右的空档留给选手们去休息调整, 同时也是教练或是他们之间商讨战术的时间。
　　数分钟后, CRL那边的氛围有所缓和, 作为上场胜者的EVE相反地凝重起来——他们对CRL做过相当多的准备, 或者说每个对手都是如此。
　　CRL的行事作风，每支战队在自己战术被针对时的行事作风，也都略知一二。
　　“我们3T在国王大道打得最好，”老何不敢放松丝毫警惕，“别的图还不好说，如果是控制图或者推车图，就选进攻，第一波先拿出来试试。之后CRL肯定会针对毛妹，情况不对你就立刻换英雄，视情况拿猎空或者76, 再不行就C计划。”
　　更详细的战术和更具体的变更, 他们在训练赛里早就练习过太多遍，此时只要稍作提点就能醍醐灌顶。
　　简单的交流过后, CRL向裁判递交了他们的选图结果。
　　战场来到漓江塔。
　　《守望先锋》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的半FPS半MOBA性质。不同于传统FPS游戏，由于各式技能的存在和血量上的区别，枪法在这个游戏中固然重要，但也不到能完全左右游戏的程度。想要赢得比赛的胜利，要在己方减员前杀掉更多的人，团战的攻歼与反攻歼就变得尤为重要。
　　谷一涵不过刚冒了个头，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视野因为边缘浮上的紫黑色而暗了下来。
　　——敌方和尚的“乱”挂在了她的身上。
　　禅雅塔的“谐”用于挂给队友回血，“乱”则是用给敌人，后者受到的伤害会有所加成。这也是随着放狗阵容的越发强势，禅雅塔的地位渐渐取代安娜的原因——他的“乱”可以加快放狗的集火效率。被套上“乱”的敌人，也就是最先要杀掉的目标。
　　此刻也不例外。
　　谷一涵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她都来不及蹭到多少能量，“激光笔”细得像牙签，眼看着数字有所增长，自己的血量却也飞速减少。安娜生物手|雷的百分之五十治疗加成在这样的集火和执行力下，根本显不出多少作用。
　　四狗跳脸，还带了个DJ，别说是蒋临嘉，连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第一波团战，血崩。
　　毛妹D.VA和猩猩的3T阵容不再行得通，他们重新转回最常见的放狗。
　　在猎空和士兵76号之间不需要多少犹豫，谷一涵还记得上次自己用76打得有多难受。一起打过诸多训练赛和世界杯试训后，她对木千的D.VA了解得也更甚。
　　没有黑影的情况下在他面前玩76，除非她打算直接扣了Q键，战术目镜不打算要了。
　　可换回猎空，木千的D.VA对队友的保护仍然是一件难事。
　　他的D.VA在保护队友方面做得实在太过到位，在这点上，跟LUX走的就不是同一个风格——EVE整体偏进攻，两个坦克也打得非常凶，LUX的D.VA压迫感极强，主要作用在于与方糖协同打得敌方后排很难受。
　　但如果队友的输出跟不上——
　　无奈之下，EVE换了计划C。
　　火箭|弹的破空声，宣告着他们起用了双|飞。
　　这次确实起到了一定成效，开局后第三波团战，当红方CRL对目标点的占领进度到达危险的99%时，EVE成功夺回了目标点。
　　而CRL也随之改变了策略。
　　从空中看向敌方复活点的方向，可以清楚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CRL上双|飞了。”谷一涵声音不显意外。
　　春季赛初期，能打双|飞的只有以天地狗出名的ZD。但在双|飞加强且到了赛季后期，越来越多的队伍都能拿得出一手双|飞。
　　限制双|飞的最好方法，一是长|枪配合D.VA，二是对双|飞。
　　“嗯，”蒋临嘉有自己的打算，“把他们拉扯过来。”
　　“江月，准备好。”
　　-----
　　“那么两边都上了双|飞，”解说席上，柠檬说道，“但在大招能量上来看，因为CRL的天使和法老之鹰是新换出来的，还是EVE更占优势。”
　　“现在是王牌空战时间啊。”
　　看着两边的法老之鹰对轰，查理笑道，他注意到木槿的法鸡一反往常的凶悍，打得居然显出几分束手束脚。
　　还是且战且退。
　　留心他们飞行的位置，他将EVE的意图看出大半。
　　“看来EVE是打算利用源氏的大招来造成一波击杀！”
　　——源氏的声音与之同时响起。
　　“竜神の剣を喰らえ！”
　　江月闪身飞上半空，亮绿色的龙神之剑横在身前，shift追上天使，挥刀用力一砍！
　　天使于刀下斩落，借助造成击杀而重新刷新出来的“影”，江月的源氏径直赶上了飞得更高的法鸡。
　　一刀，两刀！
　　“双杀！”查理大声喝彩，“这一波拔刀砍双|飞真的漂亮！刀，怒斩雪翼雕！”
　　场面变为六打四，自然是EVE的巨大优势，就在其他人都以为会就此拿下这波团战时，有一团巨大的绿光直直地抛了过来——
　　谷一涵暗骂了一声，想要利用震荡冲击让自己快速位移到障碍物后方。
　　但D.VA这核弹分明是冲她脸上来的！
　　“轰！”
　　三杀！
　　江月：“……”
　　谷一涵：“……”
　　蒋临嘉：“……”
　　两个C位全部阵亡，EVE的输出能力就要比CRL少了许多。
　　点再次回到了CRL的手里。
　　第一回合结束。
　　任何细节都可能瞬间扭转战局，这也毫不例外。这第一回合错失得实在有些可惜，特别是在后几个回合都打得胶着的情况下——CRL显然一改最初的猝不及防，在自己的主场地图上找回了状态。
　　他们以1:3负于CRL。
　　这次EVE沦为败者，接着选出的六十六号公路也是惜败，没能成功拿下比分。
　　于是，他们在第四局比赛选出了阿努比斯神殿。
　　由于在这两张攻防图上的绝对掌控能力，EVE不知不觉已在人们口中变成了“沃斯卡娅工业区区长”和“阿努比斯神殿殿主”，CRL在这里失掉一分毫不意外。
　　EVE和CRL以2:2打平。
　　眼下要面临的是最终战。
　　看着CRL选择的地图，谷一涵深吸一口气。
　　——努巴尼。
　　一个字就足以形容他们先行进攻时的感觉：难。
　　几乎是完美印证了“不到加时不会玩”，前两个点都是他们在最后的加时关头才成功拿下的，最后一个点反倒稍微好些，在倒计时剩下零点三秒时推至了终点。
　　假使下回合CRL也推完全程，双方就需要进行第三四回合的对战。只要时间不是一点不剩，哪怕是零点三秒，在之后的回合都会刷新成一分钟，也意味着还有再次对战的机会。
　　如果说这时还怀有希望，第二回合CRL开局的攻势，就让其直接变成了绝望。
　　从A点到B点，他们只抵抗住了两波团战的时间，易守难攻的C点就跟上回合似的反了过来，前进时竟稳稳当当地没受到什么阻碍。
　　“运载目标即将到达终点。”
　　听着雅典娜系统在耳边的提示音，谷一涵狠狠咬牙，猎空几下闪出复活点，向车边冲去。
　　一个人支撑不住六人的集火，她只恨自己不能拖延更多的时间好让队友及时赶到。猎空阵亡、视野轰然倒下的瞬间，她看见方糖的猩猩从门口跃出，然而在他身体挨上车子的前一秒，系统宣告第二回合结束。
　　“……”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对CRL在努巴尼的优势有所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一分钟对四分钟，足有三倍的时间差，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气氛变得沉闷，接下来面临的是一场恶战还是碾压式的比拼，又或者两者兼有，谁也说不准。
　　“怕什么。”
　　蒋临嘉打破了沉默，从表现看已经是六人中最处惊不变的那个。
　　“战术需要调整，现在放弃也太早了。”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不是没有动摇。但作为队长和指挥，如果队里有一个人必须要永远保持冷静和威严，那只能是他。
　　因此不得不坚信，也只有坚信。
　　“用行动告诉CRL，”他声音淡淡，谷一涵不由觑过去，“这场比赛，我们要赢。”
　　“这个游戏里，从来就不缺一分钟奇迹。”


第三十八章 
　　一分钟。
　　团战时间短, 能打两波，拖长一点就只有一波半的机会。
　　更改后的策略, 是先由谷一涵和方糖试着一同绕后。
　　第二回合进攻A点时，他们就已经领略到了CRL在正面防守的能力。这时候本来时间就不够, 再跟他们耗下去不是个好主意。
　　蹲着压下脚步声, 她的猎空与方糖的猩猩一起从连通两侧的地下室悄悄潜伏进去。
　　谷一涵连技能都没敢用——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猎空那闪现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尖锐——而是小心地从柱子旁边探出头, 确认防守方没注意到这边后, 回头示意体型更大也更显眼的方糖跟上。
　　“和尚在楼上, ”她说, “我头顶。”
　　蒋临嘉：“你先去, 方糖看好位置直接跳。”
　　她应了声，继续下蹲着从楼梯拾阶而上，不忘时刻扭头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五米，四米，三米。
　　拉近到一定距离，一个闪现骤然闪到和尚身后！
　　谷一涵将准星锁定在和尚的头上，小半梭子子弹已将他血量削去大半，旁边的76见势不对赶忙给自家奶妈插了根奶棒。也正是这时，方糖得了信号，从楼下一跃而上, 猩猩弹跳落地的伤害让他一屁股就将和尚坐出了生物力场的治疗范围外！
　　木千的D.VA闻声不对扭头想保, 可防御矩阵挡得住猎空的子弹，挡不住温斯顿特斯拉炮的平A。
　　落下了二楼的和尚除了被猩猩活活电死外, 没有其他的选择。
　　“和尚掉了！”战术成功实行，一贯沉稳的方糖声音里的兴奋满得都要溢出来，“上！”
　　以五打六仍有转圜的余地，CRL仍成功拖延了一段时间，等到EVE占下点、运载目标缓缓启动浮空，已经进入了加时阶段。
　　“往前压，”蒋临嘉道，“注意自己的位置。”
　　和尚也飘在车前，留DJ一个人在车上滑来滑去——这种时候，看车永远是DJ的工作。
　　CRL的人马集合完毕，凌空跳起的猩猩发起进攻的号角。
　　蒋临嘉在他起跳的瞬间就给他挂上了“乱”。
　　“猩猩易伤！”
　　猩猩落在车前时，尽管还带着自家和尚的黄球，也已只剩下半管血。谷一涵眼疾手快地窜过他的屏障，抬手扔出的脉冲炸|弹准确落在了猩猩身上。
　　“滴滴”两声，炸|弹炸空了他所剩无几的全部血量！
　　D.VA同样受到了波及，江月也没闲着，朝着想要后退的D.VA就是右键三镖接着一个“影”，成功收掉了他的机甲。最后一点能量让他的大招充能瞬间达至百分之百，随着一声大喝，他再次抽出了龙刃。
　　一把刀，四杀。
　　“……怎么感觉没我啥事。”
　　想冲上去补点伤害的谷一涵发现江月根本不用她插手就能砍完，干脆退了回来。
　　运载目标顺利地推过了第一个拐角。
　　“下波源氏有刀，”蒋临嘉根据已有的情报统筹安排，“夏至先开大招。”
　　等CRL的源氏扛着四十米大刀冲出，夏至一个强音加速带着众人四下奔逃。在源氏的刀刃要挨上蒋临嘉身体的前一秒，扩音器拍在地面上，一圈圈的音浪转瞬散开。
　　音障护体，EVE开始着手反打。
　　眼见己方即将陷入不利，CRL的DJ也拍出音障，顺利扛住了这波伤害。原本位于前方的方糖卡着自己的血线及时跳回，可不管是他还是LUX的D.VA都有些危险，蒋临嘉见势只得开出了“圣”，眨眼间将自家两个前排奶满！
　　成功顶过这一波，下一波却因为双辅已经开过大招而变得有些难打，全靠方糖和LUX的大招勉强再次通过。
　　接下来虽称不上EVE的大招空窗期，可CRL的和尚的“圣”成功counter了江月的龙刃，谷一涵的炸|弹尽管炸死了DJ，却不足以改变局势。
　　EVE的推车进程在C点的拐角前戛然而止。
　　但这对EVE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好的结果了。
　　剩下的是怎么从CRL手中尽可能拖住时间，不让他们推到那个点。
　　所以，就得考虑他们会采用什么样的阵容。
　　-----
　　“EVE想赌。”
　　看着他们选出的阵容，查理慢慢说道。
　　“他们赌CRL会用双|飞来打A点。”
　　“用黑百合来防守有点冒险，”他说，“你也不能保证CRL会不会像上回合那样进攻。但EVE起码把车推过了第二个点，是有赌一把的余地的。”
　　“——就现在来看，他们赌对了。”
　　站在二楼的广告牌后，谷一涵开着狙击镜，一直在小心地瞄准着海报夹缝。
　　世界完全静止下来。
　　任何风吹草动——只要有一点点的动静，就会立即引起她条件反射下的甩枪。
　　然后，她等到了她想要的。
　　法老之鹰的蓝色头盔才刚刚冒出了个尖儿，一声响亮清脆的爆头，便将CRL还未发起的攻势掐灭了影！
　　“天使回去了。”
　　偷摸去查看情况的江月如是报告，谷一涵闻言就扭头用钩爪往复活点赶回去。
　　法鸡阵亡，天使跟着返回——显然，这是打算换下双|飞了。
　　换成猎空，她三段闪现往目标点跑去，好在时间刚好来得及。
　　接下来是他们最熟悉最擅长的战斗。
　　兴许是因为开局成功用黑百合打开了局面，且在蒋临嘉重新调整过集火顺序后，他们真就一次次地抵挡过CRL的攻势。尽管很显勉强胶着，可时间就这么被一丁一点地耗尽，直至进入加时！
　　场上CRL还剩四人，源氏别无选择地拔出了龙刃，想要凭此完成一波翻盘。
　　同一时间，所有观众都看见DJ的状态栏里，标志着大招能量的数字从99，变成了100。
　　“在这停顿！”
　　“这是个绝望音障！”夏至拍出的音障让EVE全员身上被护盾覆盖，扛过了源氏的大招，ELI喊道，“这个音障将彻底宣告CRL在努巴尼的终结！”
　　“——那么我们已经可以恭喜EVE，获得了晋级决赛挑战冠军的资格！”
　　-----
　　“NICE——！”
　　嘶声力竭地喊出这句话，场下同样爆发出尖叫和欢呼，耳边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声音。
　　谷一涵久久看着“胜利”的字样还未回过神，低头看见递到面前的纸巾，才意识到自己的眼角湿了。
　　“……现在哭好像有点早。”她接过纸巾，低声念叨。
　　“嗯，”蒋临嘉收回手，“等到捧起冠军奖杯的时候也不迟。”
　　“但是——”
　　激烈的心跳仍未平复，她抬起头，任由舞台上明亮的灯光照进来，哪怕是晃了眼。
　　“果然很开心。”
　　正如他所说，他们创造了活生生的一分钟奇迹。
　　她知道这将成为教科书般的一战，也会成为他们、成为EVE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亲手打出了这样的战役，并在此时此刻为此衷心地喜悦着。
　　-----
　　输了石头剪刀布的LUX在百般不情愿下接受了赛后采访。
　　他的表现反倒比夏至和江月好出太多，至少口齿清楚条理清晰，重要的是能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不过据他讲，还是不想再有下一回这样的经历了。
　　中国队剩下的两名成员在之后两天分别公布。
　　EVE成功晋级决赛这件事让原本颇有微词的人安分不少，揪着他们实力不足空凭着人气和教练黑幕而入选的黑子失去了跳脚的凭证，大多不得不选择闭嘴。
　　但总体而言，看好和不看好的声音仍各自占据半壁江山——AS毕竟到目前为止都保持着全胜战绩，用成绩说话的话，明明是AS当成班底更为顺理成章，却只入选了一个迪托。
　　对这种言论持反对意见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认为如今还真不好说是AS还是EVE更强，现在还把EVE只当做一支人气队简直大错特错。哪怕是EVE在决赛里输给AS，只要表现够好就足够。
　　更何况世界杯人选已成定局，委员会反复斟酌做出的决定都是根据试训过程来的，选手和俱乐部都没什么微词，别人还跳脚什么。
　　无论如何，越来越多的人都瞩目在了马上要进行的决赛。
　　那将证明一切。
　　-----
　　这即将成为他们在春季赛的最后一次征程。
　　临出门前，谷一涵悄悄落在了最末。
　　“队长。”
　　她拽了拽蒋临嘉的衣角，看他回头。
　　“你还记得你那天晚上说了什么吗？”
　　这样描述大概太过模糊，谷一涵接着问道：“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他凝视着她，她也毫不回避地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睛。然后，他唇角的些微弧度恍若又重现了那晚的笑容。
　　“那就看我们家猎空有没有这个信心了。”
　　果然，再次听到与那晚无二的话，谷一涵耳根又不可避免地一热。
　　雀跃和甜蜜不自觉地涌上来，而等到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的是希望和信念。
　　“嗯。”
　　她回答道。
　　“我有。”


第三十九章 
　　硬币在空中高高抛起。
　　落下被扣住, 裁判慢慢掀开另一只手，抬眼看了看两人：“‘1’。”
　　谷一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迪托在那边笑得猖狂得不得了, “听说你欧？”
　　两个礼拜的试训下来，再加上一起被选进国家队的那层关系, 互相之间也都熟稔不少, 此时迪托也是一点都不嫌拉仇恨，又挑衅地指了指裁判手里捏着的硬币。
　　“从今天起, 我才是欧皇。”
　　“裁判, ”她举起手, “我能打死他吗？”
　　裁判：“按照官方规定, 私自斗殴是要被禁赛的。”
　　谷一涵眨眨眼, “所以我这不是在申请嘛。”
　　裁判：“……”
　　“下手轻点，”裁判严肃道，“别让他一会儿上不了场就行。”
　　迪托：“喂！！我要举报黑哨！！”
　　开玩笑归开玩笑，谷一涵当然不可能真揍下去，等走出后台，她叹了口气。
　　常言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她之前在猜硬币上无往不胜，自然而然成了每次赛前去争取选图权的代表，万万没想到在决赛翻了车。尽管她清楚队友和教练都不会对此说什么，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想法, 但她自己心里有些过不去那个坎, 甚至疑心这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征兆。
　　算了，不想了。
　　她摇摇头, 把这念头晃了出去。
　　-----
　　决赛的形式总要来得更隆重些。
　　音响中传来主持人简要介绍双方成员的声音，在观众的欢呼声和掌声中，两支战队入场。
　　会场内座无虚席，人头乌泱泱地攒动一片，谷一涵的视线扫过各式五光十色的灯牌和荧光棒，终于停留在立于最中央的奖杯上。
　　黄金的质感在镁光灯下显得异常夺目。
　　摄像机拉近拉远，拍摄着他们一步步走上台。每向前走一步，都仿佛与奖杯更近，在与端放着奖杯的柱台擦肩而过时，谷一涵不易察觉地稍稍停了停，余光多看了一眼——这是她打从决定投身职业电竞的行业起，就朝思暮想的冠军。
　　杂念终于可以全部放下，眼下最紧要的，是全身心投入接下来的比赛。
　　-----
　　“我们也是刚刚接到消息，”决赛的安排与以往不同，提前进行的掷硬币环节让解说们也可以做好准备，老何面上不露遗憾，内心开始扎AS的小人，“第一张图是由AS选。”
　　“那就是说，有可能是直布罗陀或者六十六号公路。”
　　查理道：“AS一向喜欢用推车图开场，这两张图上又是百分百的胜率。当然，我个人是偏向于前者。”
　　相较于当初EVE的不按套路出牌，以“稳”著称的AS就显得中规中矩许多——查理说中了，他们的确选出了直布罗陀监测站，但这对EVE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就他们的表现看，他们确实认真钻研过也练习过这张地图不少，可与真正以这张地图为主场的AS相比较就相形见绌了。在直布罗陀监测站，AS远比EVE要经验丰富，这也让EVE的推车进程直接比AS少了一个点，第一场比赛就此落上帷幕。
　　AS暂时以1:0领先。
　　第二场比赛的地图，来到了国王大道。
　　谷一涵横举着弓箭，朝着还未开启的大门射出了探测箭。“音”的波纹散开，墙后没有出现任何红色的透视人影——AS没有选择埋伏也没有什么脏套路。探测效果还在持续，她已经跳回重生室的范围内更换英雄，从半藏换成了黑百合。
　　他们选择用黑百合而不是毛妹进攻，一方面是因为不像打CRL时要格外针对D.VA，AS是更为稳固的团队风格，而另一方面，是想试试故技重施的效果。
　　入眼的是国王大道的夜空，当高架台旁边的小门开启时，谷一涵开镜瞄准。
　　视野中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想必还是对黑百合有所防备。
　　“木槿去右边影院二楼，”蒋临嘉也意识到这点，“我们打正面。”
　　钩爪勾住了二楼的大理石围栏，伸缩的细微声响过后，谷一涵移动到那面积不大的阳台上，发现AS的走位果然已经被压到了孟达塔的巨型雕像后。她把这点转告给队友，一扭头就看见了源氏覆着银白色金属外壳的身体，刀刃泛着冷光，在夜色下更显冰冷。
　　——双白！
　　“源氏来找我了！”
　　谷一涵喊道：“只有他一个！”
　　她这个黑百合本来是个诱饵，只引过来双白一个未免太亏——而AS只派双白过来显然有他们的考虑，并非完全是因为看出了EVE的伎俩，还因为对双白个人能力的信任。
　　面对冲到脸上来的源氏，她扭头看了一眼无暇回来插手的队友，立刻用出了冲锋狙。
　　所谓冲锋狙，也就是先用左键的自动步|□□式将近身的敌人扫至残血，再伺机右键开镜狙一枪身体。
　　当近战搏斗能力薄弱的黑百合被人近身，还要其开镜爆头一枪来反杀未免压力太大，冲锋狙的反杀方式就轻松得多，无须一定要爆头，打身体就行，反正无论是打哪里都是120血。
　　她的子弹飞速扫过源氏的身体，磨掉了他小部分血量后，发觉到他左右闪躲走位间透露出的意图时，谷一涵顿时心里警铃大作。
　　她试图向下跳过围栏，却还是没能躲过源氏的胁差，“影”在最极限的距离擦过了她的身侧，配合着最先的两镖直接将她削成丝血！
　　“影”后的转身近战是源氏最基本的连招，双白顺利抹空黑百合的血条，功成身退地转身加入了目标点内的战局。
　　EVE第一波团战宣告失败。
　　“饵百合”战术派不上用处便只能另做打算，数秒后，等所有人重新集合，法老之鹰与天使便齐齐翱翔在国王大道的上空。
　　双|飞是国王大道又一个进攻方最好用的战术——特别是在AB点。
　　林林总总的高楼大厦可以充为诸多掩体，沿途的屋檐遮住双|飞的身形，哪怕长|枪点中法鸡或是天使一枪，只消越过屋顶就能躲到高楼的另一侧便可安全无忧。哪怕是具有高机动性的源氏或是猩猩D.VA，也不一定能收到残血。
　　双白的源氏并不擅于防空，他不是不能拔刀砍双|飞，可与以“防空源”著称的江月相比发挥得并不稳定。只让源氏和D.VA来管双|飞完全不现实，AS的即时命中C位布谷很快也从猎空换成了麦克雷，配合着自家和尚“乱”的易伤来限制法老之鹰的输出。
　　“源氏拔刀！”查理看着双白的动向，“砍了一个卢西奥！”
　　柠檬：“D.VA的机甲爆了，温斯顿和源氏在队友补刀下同样阵亡，现在才去砍双|飞——？”
　　“这是在逼走位！”
　　老何一眼看出隐藏在双白的源氏那低空空砍两下和麦克雷已经蓄能完毕的大招后的意图，心简直在滴血。
　　“想要把法老之鹰和天使逼上去来配合麦克雷完成午时已到的击杀！”
　　蒋临嘉的天使手上有大招，他活下来，EVE才留有反打的机会。最有助于天使存活的无疑是翱翔于天际的法老之鹰，让法鸡把天使带上天，只要走位够秀，完全能躲过源氏的大招。
　　但双白根本就没想真上天砍，他无非做个样子，让法鸡shift的瞬间被麦克雷更稳妥地读取到目标。麦克雷的午时已到需要蓄能，所需时间视目标的血量而有所不同，法鸡和天使无非两百血的脆皮，等他们察觉到麦克雷的位置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站在平台上，只等法老之鹰推进喷气作战服越过屋檐的一瞬间。
　　“下去。”源氏的龙刃仍未结束，蒋临嘉的声音却坚定得不容反驳。
　　谷一涵：“但是——”
　　她心里清楚AS的意图，现在完全是左右两难的境地。
　　这个位置太危险了，她隐隐能瞥见麦克雷的所在，就算是现在落地，也不能保证是否一定能躲过他的午时已到。更何况双白还在地上虎视眈眈，他的龙刃甚至都没收刀入鞘。
　　蒋临嘉又重复了一遍：“下去。”
　　没有任何多余解释的意思，也没有那个时间。
　　谷一涵咬牙，一个E弹向建筑物高处，反作用力将她向下弹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他是他们的指挥，是她的队长。
　　既然他这么说，那就只能选择相信他。
　　正如他曾经说“他信她”，她也信他。
　　也在这时，她听见了麦克雷沉声念出了“午时已到”。
　　枪□□发出硝烟，子弹穿透法老之鹰头颅的同时，天使的身上闪耀出了金色的光辉。
　　“英雄不朽！”
　　查理：“拉起来四个！”
　　柠檬：“不对——”
　　话一出口，查理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接着柠檬的话就改口道：“不是四个——是五个！法老之鹰也被拉了起来！”
　　“这个操作非常的极限！”
　　老何一直有意克制着自己，这时也不免失态：“麦克雷的大招是从右向左开的，灯火抢在布谷刚刚射出第一颗子弹后开出了复活！并用金身挡下了自己的那颗子弹！”
　　这是理论上才能完成的操作。
　　麦克雷向目标射出子弹是有先后顺序，可这顺序快到只能用零点几秒来计算，令人难以想象到底需要怎样的反应速度和精准的把握能力才能成功做到这一点。
　　谷一涵重新站在原地时已经从震惊中缓过了神，其他人也是如此，开始立即着手准备一波反打。
　　他们一往无前，成功地将运载目标推到了终点。
　　“那个复活……”她到这时才想起来问。
　　“那个复活，”蒋临嘉听见她的话，挑起一抹笑，“谁说辅助不能carry？”
　　“谁敢这么说，不想要奶了还是不想要激素了？”谷一涵马上道，又接着问，“你让我下去，是因为复活距离不够，对吧？”
　　当时飞的高度根本不允许天使在午时已到开枪前够到阵亡在地面的四名队友，只有先行降落，才有可能连着法老之鹰一起拉起五个，她也是之后才明白过来这点。
　　蒋临嘉“嗯”了声。
　　“我本来还想，你会以为我选择拉起剩四个而牺牲你。”
　　说这句话时，他挪远了麦克风，声音并非从连接着连麦器的耳机里、而是从耳机外钻进来，带着丝丝的痒。
　　“……有一瞬间，我是那么想的。”谷一涵不自在地坦诚道，“但就算那样，如果你决定了，我也会去做。”
　　“我相信你。”
　　她看见蒋临嘉微怔。
　　“那就好。”他道。
　　声音里有笑意。
　　“这话可是你说的，关于‘同生共死’。”


第四十章 
　　EVE的双|飞在国王大道取得了奇效。
　　一比一地拉平比分, 春季赛的决赛进入第三局。
　　——多拉多。
　　同样是夜色，比起国王大道充满现代气息的高楼林立, 四处都是彩条和花带的布置让背景设定下正在举行光明节的多拉多要具有民族风情得多。
　　兜兜转转地再次来到这里，EVE所有人的心里都难免有些疙瘩。
　　上次在常规赛里遇见AS, 他们就选出了这张图来作为决胜局。本来以为该是自己的优势图, 还顺利将AS给卡到了终点前，没想到轮到他们进攻时, 连AS的进度都没推到。
　　但往好处想, 至少不会是像直布罗陀那样近乎一边倒的局势。
　　EVE擅长的阵容很明显——以放狗为基础的各种变体, 包括传统放狗、古典放狗、天地狗和超级放狗。多拉多不如国王大道那样充斥着障碍物, 几个点也都有便于长|枪输出的高台, 对双|飞自是有所限制。所以EVE这一回采用的也并非天地狗，重新换回了最常用的传统放狗。
　　场景似乎变成了那次常规赛的重演。
　　AS如那时一样选择了先行进攻，而EVE也靠着韩式续点，又将车堪堪堵在了距离终点的数米前。
　　然而——
　　“其实，”解说席上，老何道，“推到这里的话，跟推到终点也没什么区别了。”
　　“是这样。”
　　查理附和了他的话。
　　“主要是因为这段路程是一个直道，难过的转弯推了过去，最后几米推没推完差别不大。之后如果EVE推到C点, AS要卡的也是这个拐角。”
　　事实上, 那时也是如此。
　　EVE在推到C点时，本来时间就所剩无几, 大半都被浪费在了最初的机械门和这个拐角处——两个地方都是易守难攻、最有利于防守方火力交叉的场所。自这样的惨痛经验后，老何让他们对着录像总结过教训，在各自的位置上都不断优化着细节，时间上的统筹也确实取得了效果。
　　这一回，EVE比AS上回合到达C点时多出了半分钟。
　　左右横不过三十秒，也称不上是什么优势，一波团战就可能把这时间消磨殆尽，再加上有上次的血泪经历，所有人都不敢放松警惕。
　　AS也显得异常难缠，等磕磕绊绊地拉扯到上坡的车道拐角，两分钟只剩下四十多秒。
　　谷一涵敏锐地从人群中窥探到了安娜的身影。
　　安娜手上有激素——数秒前，蒋临嘉估算后这么告诉她。
　　如无意外，源氏也有刀，如若放任他们俩达成配合，激素刀就将让EVE迎来一波团灭。
　　等到团灭后再复活，四十秒估摸着也就十余秒有盛，到时AS一定会选择堵他们的门，能不能摸到车抢下加时还两说。
　　仗着猎空身材纤细行动灵活，她从体型庞大的坦克身边窜过，手上脉冲双枪的高爆发子弹朝着安娜套着兜帽的脑袋飞射而出。
　　多多洛的安娜左右下蹲试图闪过谷一涵的攻击，后者瞄见不对就立刻闪现躲过了射在她前一秒所处位置上的麻醉针！
　　安娜承受伤害的瞬间，血条也从他头上显现出来。
　　半血！
　　一丝！
　　眼看着马上就要大功告成，红杉的D.VA放弃了前线的战斗侧头回来，防御矩阵将安娜罩了个满怀。谷一涵根本没在怕的，她错身而上，shift接着近战敲掉安娜的血皮，可是——
　　“释放你的怒火吧！”
　　在安娜惨叫着丧命的前一刻，他释放大招的语音已经响了起来——多多洛在临死前，准确地在混战的人群中找到了源氏的身影并朝他注入了激素。
　　双白得了信号，转手便抽出龙刃，一声“竜神の剣を喰らえ”还没喊完，蒋临嘉就往他身上挂了“乱”，禅雅塔的身影也随即被金黄色的光芒笼罩。
　　“圣”每秒可以回复四百点生命值，只要“抱紧”和尚，完全可以counter掉源氏的激素刀。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
　　发觉已经无法击杀抱团在和尚周围的人时，双白没做过多犹豫，转身就最先冲最有可能击杀的猎空冲了过去。
　　猎空作为全游戏中最脆皮的英雄，血量只有可怜的一百五十。根本用不上光速斩也用不上秒刀流，源氏在激素效果下的一刀就可以送她归西。
　　看到源氏起手的动作和方向，谷一涵了然。
　　她只有一段闪现，根本不足以躲过源氏的追杀，情急之下唯有选择豪赌一把。
　　——她径直向脚下扔出了脉冲炸|弹，倒数着炸|弹爆炸的秒数，在源氏冲上来的瞬间交出了闪回。
　　视野发生晃动，猎空双手重新握上双枪，她的身影在原地化为残影后再次出现，炸|弹也是在这时轰然炸开，以“影”冲来的源氏未曾料到她来了这么一手，根本躲闪不及。即便有安娜激素减伤的效果在身，猎空炸|弹的伤害依旧太过致命，更遑论他还带着和尚的“乱”。
　　猎空击杀源氏！
　　安娜和源氏相继阵亡，少了激素刀，AS再无反打的机会。
　　运载目标缓缓推过了拐角，上回合AS推到的位置留下了金色的长方形边。当车身终于与那边框完美吻合，EVE再次获得了本场比赛的胜利。
　　败者选图，胜者接着选择进攻或是防守，于是，第四场的六十六号公路就成了由EVE先行防守。
　　之前一直是由蒋临嘉使用的黑影，这回轮换到了江月的手上。
　　EVE依旧是双奶阵容，加上黑影可以算是半个奶，三个半辅助，续航能力是绝对足够的。
　　有黑影在，就能绝对把控住A点两个二百五十大血包的使用权。两个坦克猩猩和D.VA凭借自己的高机动性持续去吃这两个血包，黑影的大招可以刷新得非常快。对于职业战队的集火能力和执行力而言，一旦技能被黑无法使用，面临的只有被团灭的结局。
　　偏偏AS第一波没能突破EVE的防线。
　　接下来，如非寻找到特定的突破口，还真不好破坏掉黑影已经建立起的能量循环。
　　变故和危机也就发生在眨眼之间。
　　“漂亮！”看见AS换出来的麦克雷闪光|弹的命中效果，老何心里猛地一揪，却是抢先另外两人喊了出来，“晕住了一个猎空！”
　　猎空身形瘦小不易瞄准，但晕住后比其他二百血的角色更好解决——一枪爆头就带走。
　　不过是零点几秒的操作失误，却在心理博弈间被布谷抓住了空隙，甩手而出的闪光|弹直接造成了减员，这下哪怕EVE手上捏着黑影的大招，在己方掉了一名输出的情况下要用出来都得掂量几分。
　　教练和解说的双重身份让他时常面临十分尴尬的境地，自家选手打出精彩操作时不便大声叫好，战局胶着时，内心分明煎熬得要命还必须对另一支战队的表现作出夸赞。这是一名解说的专业素养，可在为EVE与他赢得更多交口称赞的同时，也意味着更多。
　　就像他无法像其他战队的教练那样陪同、及时对战术进行细节调整，他只能寄希望于队员自己，更大程度上的，寄希望于他们能时刻谨记并融会贯通曾经讲过的战术和灯火这个指挥的能力。
　　即便相信一个战队七分靠队员个人实力，三分靠教练，老何此时还是忍不住担心紧张。
　　稳住，他盯着屏幕想，千万别慌了阵脚，暂时往后撤，这波还有的打。
　　AS断然不会放过这个六打五的契机。
　　解决掉了猎空，猩猩带着D.VA一跃而上！
　　“方糖往回拉，猩猩易伤，”蒋临嘉指挥的声音不停，在察觉到温斯顿走位退缩和D.VA矩阵消耗情况后立即改换目标，“D.VA易伤。”
　　“我复活了！”刷新在复活点的谷一涵立刻出声，“马上到！”
　　蒋临嘉一顿，心里估算出猎空赶到需要的时间，“江月准备开大。”
　　D.VA的机甲血条空了大半，摇摇欲坠得只差最后一击，正处于换弹期间的江月只来得及补上一个近战。眼看几滴血的机甲要爆掉，红杉的D.VA就在此刻朝空中推进，机甲上升的过程中，一句“这太imba了”，径直宣告他打开了机甲的自毁程序。
　　——很危险。
　　黑影掌控着如今最有可能反打的EMP，OB的视角自然而然切到他身上，看着呈现出的视角，几乎是全部观众都不由自主地这么想到。
　　江月的黑影现在所处的位置非常危险，根本来不及赶去能躲D.VA核弹的掩体，如无意外，这个核弹甚至会径直扔到他的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直直朝上空扔出了传送信标。
　　核弹抛出的抛物线毫不令人意外，巨大的蓝绿色光团轰然炸开。
　　与此同时，随着传送信标的闪动，黑影的身影赫然被传送到了上方。
　　江月在核弹爆炸的瞬间卡住了传送间这短暂的“无敌”时间，成功地死里逃生后，立即着手开出了EMP！
　　西班牙语的大招语音响彻六十六号公路加油站的上空。
　　被黑到的英雄身上霎时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紫黑色雾气，谷一涵的猎空也于此时及时返回。眼见这又将成为与先前一样的屠杀，预料到黑影将会开大而提前潜藏在山洞里的多多洛立马按下Q键进入了“超凡入圣”的状态，短暂的加速效果让他得以迅速移动到队友身边，顺利挺过了黑影的大招。
　　台下转瞬响起AS粉丝的欢呼，无须仔细听都能听见其中有人在呼喊多多洛的名字。
　　他这一举，直接救下了AS在六十六号公路的A点。
　　挺过EVE在A点的黑影战术，一旦进入了B点和C点，就是AS最熟悉的节奏。
　　六十六号公路，最终以EVE对AS二比三的比分画上句点。
　　-----
　　OWPS春季赛的决赛，双方打得异常势均力敌，大比分再度2:2追平。
　　光是竹子转播的官方直播间的观众人气就早已突破百万，别的平台加起来的人数更不必说。决赛刚开始时，还有些两三级的小号暗搓搓地带起世界杯选人的节奏，好在直播间的房管本身就给力到见节奏必封，再加上明眼人都能看出AS和EVE的发挥都足够出众，这会儿还带节奏的怕不是傻子。
　　EVE在国王大道就以双|飞取胜，再度拿到选图权时，选出了绿洲城启用双|飞完全在意料之中。他们在绿洲城取得胜利没有用太长时间，3:1的小比分足以说明他们在这张地图和阵容上钻研得有多透彻。
　　而AS下一场选出的花村，就实打实有些针对的意思了。
　　花村是出了名的不适合双|飞，在逼仄如鸟笼的B点，尽管天使还能借助花果山站位的队友四处移动，法老之鹰的高空优势已然不再，而且B点内部空旷没有任何掩体，她在长|枪的面前完全就是个活靶子。EVE无奈之下只能弃用天地狗，使用了安娜和DJ的双辅组合。
　　这一战打得格外漫长。
　　历经了四个回合的拉锯战，EVE用去了所有时间，AS还有一分钟来占下A点的一格。
　　最终的7:6，标志着EVE遗憾地落败于AS。
　　-----
　　三比三。
　　谷一涵松开鼠标，才发现指尖在微微地发着抖。
　　为了止住这不自觉的颤抖，她长长地吸进了一口气，右手用力地攥成拳状，再度松开时却发现没什么效果——这不仅仅是来源于精神上的压力和紧张，还源于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惫。
　　她闭上眼试图自我调整，全然不觉自己的动作被自家队长尽收眼底。
　　蒋临嘉不动声色地转过头，他清楚，不仅是她，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现出了疲色。
　　从决赛的第一场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四个小时。
　　《守望先锋》这个游戏实在太过耗神，你需要无时无刻不集中在手上的操作上，一个技能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意味着的就是快节奏。尽管是半FPS半moba性质的游戏，可它毕竟不是真正的moba，也就没有发育这一说，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最本能的反应。
　　准星发生的任何一丁点偏移都有可能导致你错失击杀那个敌人的良机，走位上稍微偏差一厘米都有可能成为这波团战失败的关键。
　　你需要在短短的数秒甚至零点几秒内做出判断，有时候甚至都来不及进行思考，靠的都是极佳的动态视力和本能下的条件反射。
　　高分段的天梯一打几小时尚且会累，而排天梯时好歹还有数分钟的休息时间，更遑论其娱乐性质偏重，排到有趣的队友时大家一起欢声笑语打出GG也是一种体验。
　　这是职业比赛。
　　赛前再怎么开玩笑，一旦比赛真正开始，能做的只有以认真的态度对待手里的比赛，这是一名电竞选手的职业素养。
　　曾有人评价《守望先锋》作为一款竞技游戏，尽管有时竞技性对普通玩家过重，但职业战队有足够时间去发掘出英雄们的精髓之处，也导致职业比赛的观赏性极强。在观赏性的背后，也有着职业选手高度精神集中而带来的极大压力。
　　决赛的赛制是BO7，七局四胜。在其开始前，老何也曾与AS的教练Yace达成共识，一致认为不论是哪方获胜，最好不要打满七场，这样于双方的选手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精神折磨。
　　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只能说，比赛一经开始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终于还是来到了第七场，这即将奠定春季赛最终冠军的一战。
　　“木槿。”
　　蒋临嘉叫了一声，在对方闻声睁眼看过来的时候，支着下巴的修长手指收了起来。
　　“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大脑一时转不过弯，谷一涵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那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他的眼底那抹深色如潭水，“现在拿出来给我看看。”
　　“既然说过要拿冠军，可没有在这里停留的道理，我想你一个人离开家，也不是为了只拿一个亚军吧？”
　　“……！”
　　谷一涵霎时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知道的？！
　　——不，现在在其他人眼中，她应该也是一个人孤身来到S市闯荡。从这点上说“一个人离开家”也算不上错，可听他们队长的意思却像是话中有话。
　　但他说得对。
　　收起脑中杂七杂八的念想，她继续听蒋临嘉说道。
　　“我知道你们都很累，”这回不仅是向着她一人，而是EVE全员，“因为我也是。”
　　“没站上这个舞台前，我可以对你们说尽力就好，但如今既然是站在决赛的台上，前面摆着的那个奖杯就只能是属于我们的。”
　　“都是打满了六局，AS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要做的只是把状态调整得更好，甚至只要与他们持平——因为这场是我们的主场。”
　　最后一场比赛，当然要用王牌。
　　——沃斯卡娅工业区。
　　-----
　　早有过基于春季赛季前赛和常规赛的数据分析，先行防守的一方获胜概率要更高。
　　这一点以往在EVE身上并不成立，上回在沃斯卡娅对战AS，依然是由先进攻的EVE取得了胜利。
　　但就像EVE曾认真研究过直布罗陀监测站和六十六号公路，AS也对自己将要面临的对手不敢大意，仔细琢磨过沃斯卡娅工业区这一张EVE最为擅长的地图。
　　他们成功防住了EVE的第一波攻势，甚至还收获了意外之喜。
　　——多多洛的安娜睡到了DJ。
　　职业比赛的战术常常沿袭到天梯中，如今无论是比赛还是天梯中，“养人”的战略都屡见不鲜。
　　《守望先锋》一贯讲究快节奏，一波团战为时一到两分钟，在团战过后如何拖住对面的节奏也成了一门学问。“养人”也是其中之一，几人圈养住敌方没有多大战斗力的单位，比如小D.VA、天使或是DJ，不杀他也不让他自杀，等对方的队友即将赶来时才集火杀掉，如此可以拖延敌方十秒到二十秒的时间。
　　五人齐齐围住还在地上酣然大睡的DJ，眼神沟通后，多多洛一个禁疗瓶砸下。
　　砸醒了DJ还附带禁疗效果，这样就算他切歌也无法回血，夏至的DJ悠悠醒转，起身动画刚过就来了个强音加速，跳跃间直接一脚蹬上了安全屋的墙壁。
　　包括AS在内，所有的解说和观众都傻了。
　　他、他他他他——
　　他飞走了！
　　【这超级跳66666】
　　【DJ：打不过打不过，溜了溜了】
　　【养DJ被DJ跑了是最骚的……】
　　【妈妈快看这个DJ会飞】
　　一时间诸如此类的弹幕刷了满屏，那厢夏至已经成功与复活回来的队友会合，再度发起了第二波团战。
　　能被称作是“沃斯卡娅工业区区长”，EVE当然并非浪得虚名。
　　第二波团战读到A点的大半格，之后AS即便返场也并未逆转局势，A点就此成功占下。
　　AB点图最好的进攻节奏就是刚拿下A点后就一鼓作气冲到B点，争取先让其减员以让防守方无法及时组织好阵型、只得乱打一气。
　　EVE的径直闯入的确乱了AS的阵脚，之后续点虽是续住了，却也让EVE占掉了两格。进度条被占去三分之二，对AS而言不仅仅是有点伤的程度。
　　——这意味着他们防守撑不了太久。
　　果不其然，等EVE第三波打进来，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进度条根本容不得AS返场。
　　第一回合，EVE成功占下两个点，时间还有三分钟。
　　不过，这可算不上是“平推”，即便是平推，互相平推在这个游戏里也屡见不鲜。
　　攻防互换后，AS在第一次团战中就出乎意料地占了上风。
　　相较于他们以前在沃斯卡娅工业区的表现，这次实在是快得惊人。EVE的猩猩和黑影先后阵亡，D.VA也爆出了机甲，猎空接着被挂上“乱”，和尚一个珠子的爆头让她转瞬一命呜呼。
　　EVE在场内只剩下了源氏、DJ和小D.VA。
　　“迪托的温斯顿在追着源氏电，”老何同步解说道，“源氏只剩下一丝，卢西奥来不来得及救一下——感觉应该是很难了，温斯顿击杀源氏！”
　　“等等！”
　　柠檬忽然注意到右上角刷新出的击杀列表。
　　“这边小D.VA居然也造成了双杀！”
　　LUX的D.VA在机甲爆掉后第一时间躲进了方糖留下的罩子里，在其消失前，仗着宋哈娜的体型较小躲在战场一边用小手|枪猥琐输出，竟然还真趁乱摸到了两个人头。只是这样依旧不足以挽回四打二的局面，他跟夏至陆续被集火杀掉，战场也随之转变至B点。
　　AS显然打算沿用上回合EVE进攻时的节奏。
　　大招最先好了的是D.VA。
　　团战混乱之际，红杉的D.VA瞅准机会便朝上空投出机甲，绿光闪烁，随之跃起的还有另一个身影。
　　他后于D.VA起跳，时间和角度却把握得刚刚好，在机甲下落的瞬间将防护力场扣了过去，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完美的灌篮！
　　“方糖的温斯顿罩住了D.VA的核弹！”查理高声道，“完美地保护了队友！”
　　方糖自己却来不及全然躲开核弹，情急下直接开出大招原始暴怒，体积变大的同时血量也翻了番，好在他也没有全然吃到核弹的伤害，只被炸去了一千血的一半。他又是一个跳跃，拍飞了正要原地召唤机甲的小D.VA，两巴掌把他糊到墙上后，小D.VA的尸体软倒在地。
　　掉了一人，防守方还能源源不断地复活，AS没能一举占下一格。
　　调整过来后，战局慢慢拉长，又进入了EVE最熟悉的作战节奏。
　　——黑影放大，团灭对面，排队吃黑影黑掉的血包并蹭能量帮助黑影攒大，黑影放大，如是往复。
　　“AS先前占下了两格，”查理评价道，“这最后一波能不能占下一格，其实还是有点希望的——灯火的黑影并没有大招。”
　　没有大招，就意味着DJ的音障不会被counter，和尚的大招不至于被EMP黑掉而放不出来。
　　黑影的大招还差百分之三十。
　　这个数字，要是能出去蹭一波能量，还是有希望能蹭出大招的。
　　镜头切给灯火阑珊，看着他在血包前扔下传送器，自己进入了隐身状态，扭头往AS的方向跑了过去。
　　黑影一经进入隐身状态，除非是半藏的探测箭或是黑百合的大招，或者与他擦身而过发生体积的碰撞，在偶然对其造成伤害前是不可能使其现形的。
　　蒋临嘉的作风也非常小心，他从坦克和机动单位的旁边绕过，直接找到了多多洛走在一边的和尚。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谁也不能说迪托的猩猩是有意还是无意，也许他本来就料到了黑影的出现，于是看似无意地扭头往旁边的地面上电了一下，偏偏就这么一下，直接将黑影给电了出来，强制使其脱离了隐身的状态。
　　再逗留下去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可这是个机会，蒋临嘉的黑影已经离多多洛的和尚非常近，后者握有着AS唯一一个辅助大招。
　　也就在此时，他忽然轻轻跳了一下。
　　甚至有人都没来得及捕捉到这个动作，可多多洛看到了，下一秒，和尚“圣”的金光直接在眼前炸开！
　　“假动作！”查理失声道。
　　“他用这个跳骗出了禅雅塔的大招！”这根本不在战术之内，老何对蒋临嘉这临机应变下的举动同样感到震惊，“多多洛并不知道他有没有EMP，一般选手在放EMP的情况下总是习惯性跳一下，在看到他跳起来的瞬间，多多洛直接开出了‘圣’！这个失误和博弈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AS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弃。
　　和尚提前开出了大，那就还有另一种打法。
　　蒋临嘉转手传送回血包旁边，另一边AS开“圣”入场，配合着这个“圣”，双白的源氏拔出了龙刃。
　　可他一个“影”冲过去，谷一涵的麦克雷就等在一旁。
　　一个“竜”字刚刚出口，她的闪光|弹瞬时将刀又砸了回去。被麦克雷晕住，双白只得重新拔刀，可他已经错过了在“圣”内拔刀免受任何伤害的最佳时机。当龙刃再一次出鞘，谷一涵的战术翻滚立即短暂地拉远距离，一枪点中了源氏的身体，而另一枪——
　　“叮！”
　　这非常极限的两枪，后来被无数次地回放，镜头准确地记录住她是怎样在源氏冲上来的那一瞬间，用子弹准确地点爆了他的头颅。
　　比赛结束的刹那，会场内响彻了尖叫和欢呼。
　　“恭喜EVE！”解说席上，查理喊道。
　　“这是一个奇迹！”
　　柠檬的声音里同样满是激动：“一个从常规赛第九名到冠军的奇迹！恭喜EVE击败了一直保持着不败纪录的AS！”
　　“谁人年少不轻狂，欲与天公试比高！”有眼尖的人，发现老何的眼睛已经隐隐发红，“让我们恭喜EVE，获得了春季赛季后赛的总冠军！”
　　谷一涵摘下耳机时，见证的正是这么一幅场景。
　　所有声音都汇聚在一起，共同呼喊着EVE的名字。
　　振聋发聩。
　　她眼眶忽地发酸。
　　也许，这一路不断地奋战，为的就是今天。
　　这里，的确是他们的舞台。


第四十一章 
　　守望先锋职业系列赛的第一届冠军——这个名头的含金量已经足够高。
　　作为胜利的一方, EVE全员站在舞台中央，一同捧起了放在中间台座上的那座奖杯, 那沉甸甸的分量更显得他们这一路走来的弥足珍贵。
　　——终于。
　　谷一涵想。
　　从她最初加入EVE时对徐琪说的话，到后来在镜头前夸下的海口, 终于没有让那成为空谈。
　　这是属于他们的舞台, 是属于他们的胜利。
　　观众们的呐喊足以掀翻会场的天花板，由暴雪的中国总监为EVE颁上了春季赛的冠军奖金, 在兴奋余韵仍未消散的掌声和讨论声里, 队员们相继离场。
　　这个晚上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一种结束——往大了说, 只要他们还有更大的目标, 往后等着的还有夏季赛、年度总决赛和泛亚太超级锦标赛；往小了说, 按照队内的惯例，当晚回去后还要针对各人的表现进行复盘。
　　但这些都无碍于他们在这时满面喜色和笑意，一直以来默默拼搏并取得了这样的成绩，为此欢欣鼓舞是理所当然。
　　老何也是如此，他作为解说不必参加颁奖仪式，早早回了后台。
　　“实话跟你们讲，”他语气中仍然难掩亢奋，“多拉多那场，双白拔刀冲着木槿去的时候，我在解说席上看得都太紧张了。”
　　“别说教练你看, ”谷一涵手伸进包里摸索了半天没摸出手机, “我自己都快吓死了。”
　　“他那刀冲着你去，为的就是灯火肯定保不住你, 要是猎空真被源氏砍了，那一波你们就很难了。”
　　老何分析起当时的局势。
　　“谁能想到你往脚下扔了个炸|弹？”
　　“我就猜一下他会不会shift到我旁边，还好猜对了。”她一笑，“得亏一直跟江月打协同，知道源氏那些套路。”
　　“这就是平时积累跟临场反应的问题了，”老何点头，“还有最后那场沃斯卡娅，灯火当时是想去切和尚结果被猩猩电出来了吧，顺势一跳的假动作确实精彩。多多洛是可以算出你可能没有大招的，但你用起跳冒充前摇那一瞬间让他不敢赌，毕竟和尚跟黑影放大就是拼时间，他要是真被你黑了开不出大，那AS这波就真的没戏了。”
　　“最后还不是没戏。”
　　夏至笑嘻嘻地说：“嗨呀教练你也别光夸他俩啊，我被睡还能溜走简直帅得飞起好吗！”
　　他话音刚落，休息室里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咦，”LUX侧耳听了听，“谁的手机？”
　　“我的我的。”
　　谷一涵一听铃声赶忙探过身去，从包下的那一角把东西勾出来，“我还说放哪儿了呢，敢情在这儿——不对啊，这时候谁给我打电话？”
　　她翻转过屏幕，在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脸色一瞬变得有些奇怪。
　　“我出去接个电话，”她道，“你们先聊。”
　　说是出去，她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另一手拧开门把时已按下接听、将手机贴在耳边，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声音，神情越发严肃，“怎么了？你别急——”
　　剩下的声音随着落下的门扇被关在了外面，只留下休息室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个发展。
　　“这——”LUX即便粗神经也能察觉到不同寻常，“是出什么事了？”
　　“可能……”
　　夏至有些不确定和担心：“朋友或是家里有人找她？”
　　反正这语气听着不像是对父母的。
　　“说到这个，之前都没有听木槿说过她家里的情况吧，”江月看向徐琪，“琪姐你知道吗？”
　　除了木槿之外，他们之间都对彼此的家庭状况有个大致的了解，像他自己的父母就对电竞这职业仍然存疑，而与他情况类似的方糖是风暴英雄出身，已经向父母证明了可以养活自己。而夏至那对不靠谱的父母已经打着来看儿子实则旅游的名号跑了S市好几趟，回回带一堆特产回去。
　　但这也是基于他们同吃同住了足有半年的时间，木槿新加入EVE一个月，平日里对自己的家庭也是基本上绝口不提，如今看着要闹出事来，一时还真不知道去着手从哪里开始猜测。
　　“她也没跟我说过。”
　　徐琪的神色也凝重了些。
　　“你们先别乱猜，等一涵回来我再问她。”
　　想到些别的，她侧头看向蒋临嘉。
　　他一直没说话，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
　　“嗯，我知道。”
　　夺得冠军的喜悦已被彻底冲淡，她抬眼看着白亮的日光灯，觉着有些刺眼。
　　电话那头，抽噎声小了下去，只是声音还带着哑。
　　“你做得很棒了。现在也挺晚了，你打电话给阿姨，叫她跟赵叔来接你回家，或者我打。”她顿了顿，“好，到时候她接到你以后记得让她给我来个电话，别的你不用管，今晚好好睡你的，我马上就订机票。”
　　又低声安慰了几句，谷一涵挂上了电话。
　　握着手机的手插进队服的衣兜，她还靠在墙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才猛地回过神来似的，往那间近期最后一次作为EVE休息室的房间走回去。
　　她一边听电话一边走，返回的路上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走了多远，等她经过又一间休息室，正好见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今天比赛的只有争夺季军和冠军的四支战队，逗留到这个时间的无疑不是工作人员就是AS的人。饶是如此，在看清双白的脸时，这回心情有些复杂的变成了谷一涵。
　　AS在春季赛一直维持着全胜战绩，偏偏唯一一次落败是在决赛，这发展比漫画还要漫画。
　　这是EVE的幸，也是AS的不幸。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以一句“晚上好”来开头，忽然就听对方先开了口。
　　“恭喜了。”
　　语气真诚而不带一丝勉强。
　　与她当初如出一辙的言辞让谷一涵恍然，她随即意识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也许双白那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尽管心里还压着块大石，她不由会心一笑。
　　“嗯，加油，”她道，“夏季赛赛场上见。”
　　“那时候的冠军，”双白接了她的话，“可是我们的。”
　　谷一涵挑眉，“沃斯卡娅见真章。对了，为什么就你一个？”
　　“都上车了，我才想起有东西没拿，你呢？”
　　“出来打个电话，”她晃了晃手机，故意避重就轻过这个话题，“那我先走啦，回见。”
　　双白本想叫住，但见她急着回去，队友也都在车里等着，只得点点头，“再见。”
　　等到了休息室，谷一涵已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面对其他人探询的眼神，若无其事道：“先回去吧。”
　　-----
　　三堂会审是躲不过的。
　　确切地来说，这场只有两堂，他们的教练和领队。
　　回到基地后，老何和徐琪就把谷一涵叫到了房间里，鉴于她可能会介意到隐私问题，把其他人赶去做自己的事不许偷听，而后才问起那通电话的事。
　　谷一涵知道自己当时表现有些失态，会让其他人担心。她也没打算隐瞒，就算教练跟琪姐不叫她来，她也得去找这两人——毕竟还涉及到请假的事情。
　　“电话是我妹妹打来的。”她承认道。
　　“咦，”徐琪讶异，“原来一涵还有妹妹啊？”
　　“对啊，”谷一涵点点头，“小我五岁。”
　　“她突然给我打电话……”
　　她垂下眼，“是因为我妈妈今晚突然晕倒了，她又是跑出去找邻居又是打120，等送到医院后才反应过来吓得一直哭，情急之下给我打了电话。”
　　老何关切地问：“那你妈妈……？”
　　“她以前身体就不太好，这次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谷一涵咬唇，“不过，我还是想尽快赶回去看一眼。”
　　“都出了这事，”徐琪也很理解，“假不是问题。”
　　谷一涵：“不……我还想说另一件事。”
　　“其实……”她纠结道，“我当初是离家出走的……来着。”
　　徐琪：“……”
　　老何：“……”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脸上都看不到惊异之色。
　　谷一涵：“……等等，你们都不觉得惊讶吗？”
　　“怎么说，”徐琪斟酌着言辞，“感觉是你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
　　“当然，说是离家出走，我妈妈跟妹妹她们是知情的。”
　　谷一涵接着解释：“问题主要在我爸那边。”
　　“他从一开始就不支持我打职业，说平时不管我玩游戏，小打小闹就行了，还真把这当饭吃怎么的？游戏能打一辈子？他是希望我以后能帮他打理家里的生意，总之吵了一架彻底谈崩，然后——然后我就拿了身份证跑出来，先是用平时攒下的和我妈妈偷偷资助的零用钱租间公寓，又买了设备，当主播维持生计。”
　　“再然后就来了S市，”她道，“这次我妈妈住院，我爸本来在外地，现在也应该赶回来了。”
　　“所以我是怕……”
　　她声音小下去。
　　“他不让我回来。”
　　一开始死活瞒着的原因就是这个。
　　早先就有太多俱乐部因为她的性别而拒绝她，好不容易来了个EVE，更怕因为自己是离家出走来的而被视作为麻烦。
　　现在自然是紧张起来。
　　“多大点事儿。”却听徐琪这么说道，“我之后去协调下时间，大不了陪你一起回去一趟。”
　　谷一涵猛地抬起头来，“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觉得不行。”老何忽然说。
　　徐琪：“？”
　　“气势上不够。”他道，“反正木槿走了也约不了训练，再加上这两天刚打完决赛，时间都能调整得过来。”
　　“让灯火跟你们一起去吧，作为刚赢得冠军的功臣，机票报销就成。”


第四十二章 
　　徐琪是主动请缨, 蒋临嘉就是完全被动中枪。
　　不过，他本人在听说时倒没表现出任何抗拒的情绪。
　　“行啊, ”他说，“反正时间来得及, 那就去吧。”
　　心里远没有表面那么风平浪静。
　　面对情敌时的那点压力与之相比完全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了, 蒋临嘉清楚，他跟谷一涵的关系还没有确定下来。这回去虽是以朋友身份, 但肯定会被看出些什么, 这第一印象能不能立起来就变得极为关键。
　　这一点, 他倒跟谷一涵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
　　教练提出时, 她本来还有些紧张他会不会答应。在这样暧昧不清的边界, 同意跟她——尽管同行的还有琪姐——回去，本身就默认了某些东西。大多父母和儿女总是最了解彼此的，这样友人以上恋人未満的关系会不会被父母看出，她一清二楚。
　　可以的话，她并不希望以这样的形式让蒋临嘉跟自己父母见面，而是以更正式的……但老何说的确实不无几分道理，而且，一想到他也会同去，心里还剩下的那些忐忑就全部安定了下来。
　　她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原来他对她的影响已经到了如斯地步。
　　现在只能希望父母能对他有所好感, 谷一涵想到这里又不由发愁, 妈妈还好说，她爸那边她都自身难保。
　　她叹了口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
　　-----
　　达成共识后, 老何他们也尊重了谷一涵的意见，直接把机票定在了第二天。
　　离世界杯小组赛开始还有大半个月，参加中国站小组赛的其余七个国家陆陆续续也都快到了。一经集结，就该着手准备宣发和各国国家队间的训练赛。
　　而OWPS春季赛结束前，作为冠军有力人选的AS和EVE、包括季军的OPT都在忙着各自的训练，现在各队才有功夫分出首发队员来正式参加国家队的训练。小组赛就在七月中旬的其中一个周末，时间自然不宽裕，安排之下，老何只能给他们调出三天假。
　　到了机场办理乘机手续，三人同行，座位也自然被安排在了一起。谷一涵座位靠窗，徐琪靠着走廊，两人中间隔着个蒋临嘉。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准时起飞。
　　谷一涵靠在窗边，看着机翼展开。
　　她家在H市，整个航程也就两个小时左右。明明才离开了一个月，这时候却感觉很久没回去过了。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说是离家出走，其实只是她在跟父亲冷战，妹妹有时候哪天作业少了也会跑过来玩。尽管她坚持靠直播收入已经足够养活自己，但妈妈那边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地偷偷资助不说，一听说她天天吃外卖，时不时叫阿姨做饭送过来补充营养还尽是些肉，搞得谷一涵那段时间觉得自己简直要生生胖出十斤。
　　一直是在同一座城市，实质意义上的家没回过，但家人间的联系没断，有时还会见面。而飞到S市才是真正拉远了距离，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这次回去，就必须直面先前永远在回避着的矛盾，不过她心里知道，也该是解决的时候了。
　　飞机进入平稳飞行的状态，下方是绵延的白云，谷一涵盯着看了会儿，拉上了小窗口的挡板。原本压着的困意止不住地翻上来，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是什么时候合上了眼睛。
　　“睡着了？”
　　空姐把饮料车推过来，徐琪正想问他们要喝什么，一转头发现有人已经闭着眼睛靠在窗边，轻声向蒋临嘉问道。
　　后者点头。
　　“可能昨晚就没睡好，”他道，“今早要赶这班机又起得早。”
　　看见她靠在坚硬的墙面上，蒋临嘉想了没两秒，轻轻推了推她。
　　“靠这边。”
　　简简单单三个字。
　　徐琪：“……”
　　谷一涵睡得迷迷糊糊，睁眼时还是睡意朦胧的状态，明显没经过思考就全凭着这话找到了目标。安稳地靠在了旁边的人的肩膀上后，她再次合上双眼。
　　“……哇，”徐琪难以置信道，还是没忘放轻声音，“这么信任你的吗？”
　　“可能吧。”
　　他轻飘飘地回答：“可能等她醒了都不会记得。”
　　徐琪：“………………”
　　一脚踹翻这碗狗粮！
　　突如其来的狗粮让她身心俱颤，徐琪愤愤然地掏出IPAD插上耳机。
　　“我现在开始看电视剧，”她忿忿道，“珍爱生命拒绝狗粮，再多看一眼我是狗。”
　　进度条还没过完十分钟，徐琪就死活忍不住扭头的冲动。
　　行吧，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反正本来就是单身狗。
　　汪汪！
　　“来，跟我说实话。”
　　到底还是有憋不住的好奇心，徐琪问：“现在有多紧张？”
　　她挺怀疑老何说的气势问题，照她来看，一涵是回自己家，她是作为管理战队的领队身份陪同，也有个谈判的砝码，蒋临嘉的身份就挺尴尬了。
　　一般情侣尚且还是要交往个几年几个月再见家长，这还没告白晋升男女朋友就提前完成这个过程，岂不是有点太过刺激？
　　徐琪是不信老何那个老油条老狐狸一点都没看出两人间的粉红泡泡，这一步推得好了是能推波助澜，不小心可就要栽。
　　但既然当事人自己都决定了，她也不好干涉什么。
　　“……已经把可能发生的情况都预演过一遍了。”
　　过了一会儿，他这么回答道。
　　徐琪心里发笑。
　　“没办法，这种事我也没经验，我就随便问问，没法给你建议。”她一本正经地说，“我再问你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涵是离家出走出来的了？”
　　“没有，只是猜可能是这种情况。”
　　肩膀上的分量让蒋临嘉又侧首看了眼，与平时的活力不同，这时她睡着的模样显得睡颜很安静。
　　喜欢一个人，总是忍不住去猜她心里的想法，去从她的处境上思考问题。观察着她以往的做法和行事上的处事态度，渐渐地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既然她需要，就陪她一起去面对。
　　-----
　　飞机遇上了气流颠簸，谷一涵悠悠醒转。
　　意识清明的瞬间，她忽然发觉自己是从哪里抬起了头。
　　“……队长，”她僵硬着扭头，“我一直靠着你肩膀睡的吗？”
　　蒋临嘉心情挺好地欣赏着她的表情，“嗯。”
　　“……肩膀会很酸吗？”
　　“还好。”
　　徐琪默默调大了耳机的音量。
　　谷一涵看见挡板已经被拉起，意识到飞机在她还睡着时就开始下落。一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真的睡了将近两个小时，一边探头看去，下面隐约得窥了机场建筑物的影子。
　　只是三天的短期行程，三人除了换洗衣物外都没带什么行李，各自的分量也用不上托运。从行李架上取下行李，他们直接去了出口。
　　“我是让赵叔来接的，”谷一涵探头看着，“我找找。”
　　今晚接机的人还挺多，她还没找着个所以然，先听一道尖细的声音划破了人群的嘈杂。
　　“姐！”
　　接着就看个身影直直地往这边冲过来撞进谷一涵的怀里——不，更确切地来说，是直接蹦到了她身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看谷一涵的样子，对这种情形也是很熟悉了，趔趄了一下就稳住了动作。
　　“下去，给我下去！”同时还在把勾住她脖子的手给掰开，“说多少遍了，你是十三！不是三岁！抱不动抱不动真的抱不动！”
　　扒在她身上的小姑娘“切”了声，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落在地上。
　　“我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吗，怎么跑机场来了？”
　　“我想早点见你嘛。”
　　小姑娘嘻嘻一笑，在看见自家姐姐身后的人时才有所收敛。谷一涵摆脱了这个大秤砣，终于缓过劲儿来介绍：“我妹妹，谷双薇。”
　　小姑娘一经面对两个生人，显得拘谨得多，怯怯地点了点头。
　　“眼睛不太像，”徐琪觉着这反应挺可爱，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别的还都挺像。”
　　“对，我眼睛随我妈妈，她随爸爸。”显然听过太多人这么说，谷一涵顺口就回答道，她扭脸又问谷双薇，“看你这样，妈妈好点了？”
　　“嗯，好多了。”
　　谷双薇认真道。
　　“医生说是颈椎问题，没什么事，不放心可以再住院观察两天，打打针什么的，重要的还是好好休息调养一下。”
　　说话的同时，她还在偷眼打量另外两人，忽然拽了拽谷一涵的手腕。
　　“嗯？”
　　谷一涵不明所以，看着她把自己往别的方向拽。
　　这还不止，她跟徐琪和蒋临嘉抱歉地笑笑，跟着走过去，还见谷双薇示意她弯腰低头把耳朵凑过去。
　　“姐，”谷双薇小小声道，“就是那个哥哥。”
　　“他是不是我姐夫啊？”
　　谷一涵：“…………………………


第四十三章 
　　有这么明显？
　　谷一涵刚被自家妹妹的敏锐吓了一跳, 就听谷双薇又失望地问道：“不是吗？”
　　谷一涵：“……”
　　“姐你加油！”这失望转瞬即逝，谷双薇立刻重振精神, 开始为姐姐鼓劲，“一定要争取把他发展成我姐夫, 不然那么帅可惜了啊！”
　　“你该去我们队看看, 或者其他队也行，”谷一涵挑眉, “还真不缺长得帅的。”
　　谷双薇重点抓得也快：“那他是不是最帅的？”
　　“……是。”
　　真不是她情人眼里出西施, 如果不是蒋临嘉长了那么张大众男神的脸, 也不至于吸了那么多女粉。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靠才华的典范。
　　谷双薇很满意。
　　“那不就对了嘛, ”末了才想起问话对象还没给她明确答复, 又好奇道，“所以他到底是不是我姐夫啊？”
　　谷一涵：“不是。”
　　谷双薇：“那为什么是他陪你回来？”
　　“什么叫他陪我回来，你把琪姐放哪去了——哦，就是站在他旁边那个大姐姐，我们领队。”谷一涵试图蒙混过关，这头谷双薇却打破砂锅问到底地死盯着她不放，最后只好松口道，“……好吧，现在还不是。”
　　“哇。”
　　谷双薇一副活似发现了新大陆的语气：“准姐夫？”
　　谷一涵：“………………”
　　“哎，”她手指戳了戳谷双薇的脑门, “我不在的时候你是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以前怎么不见得你有这么精？”
　　“可能，这就是成长吧。”
　　谷一涵被她那强装出的深沉样子给气乐了, 又忍不住戳了两下，“你可不准在他面前这么叫啊，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对了，”她被谷双薇这突如其来地炸了几下，这会儿才想起来问，“怎么是你在这儿，赵叔呢？”
　　“赵叔还在停车场里绕呢。”
　　谷双薇说：“刚才路上堵得要死要活，我们到的时候你们都快降落了，然后你也看到了。”
　　她冲这嘈杂人群努努嘴。
　　“今天的人好多，我们一时半会儿都没找到车位，然后我就先上来接我姐了。”
　　说着她一挺胸，从发丝尖儿到脚底都在暗示“快来夸我”的意味。
　　“嗯，”于是谷一涵摸了摸头，“乖。”
　　谷双薇：“……”
　　她刻意营造出来的“大人气质”被摸了个一干二净。
　　还没等她炸毛，又被谷一涵拎了回去。
　　一经知悉里面有自己的准姐夫，谷双薇的态度也比之前放开了许多，脆生生地叫人。
　　“姐——”然而下意识地出口才想起来自家姐姐嘱咐的话，一个“夫”字含在嘴边将出未出，她硬着头皮改口叫了下去，假装自己一开始就打算这么说，“姐姐好！哥哥好！”
　　她重新打了招呼，徐琪也笑眯眯道：“你好呀。”
　　蒋临嘉对生人的反应一贯都是带着些冷淡的，可眼前这位毕竟是未来的小姨子，再说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这题怎么看都有点超纲。
　　他还是尽可能柔化了自己的态度。
　　“你好。”
　　接着就见小姑娘瞥了他一眼，又拉姐姐过来咬耳朵说悄悄话。
　　谷双薇：“准姐夫平时都是这么外冷内热的吗？”
　　“……你还挺会用词。不是，可能因为你长得比较可爱吧。”谷一涵心里其实也猜到了为什么，但她当然不可能照实说，“还有，给我老老实实叫哥哥。”
　　蒋临嘉自然猜到在议论自己，但见小姑娘举手投足间的表现不像是带了恶感，也就随她们去。
　　等谷一涵重新直起身，将谷双薇之前的话转告给他们，四个人一齐往停车场走去。谷一涵也没忘了在路上给赵叔打个电话，告诉他不用再找车位了，他们直接下去就成。
　　到了停车场，远远地就看见约定好的位置停了辆揽胜。
　　车窗降下，谷一涵笑着跟赵叔寒暄了两句。
　　她爸爸在她十岁时做生意白手起家，赵叔也是差不多从那时起开始作为他们家的司机，他——还有家里的陈阿姨，都可以说是看着她跟双薇长大的。
　　八点半起飞的飞机，这会儿出了机场也才十一点左右，谷一涵大老远的跑回来，不先见上一面也没有吃饭的心思——她昨天是叫谷双薇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觉，自己却辗转反侧到三点半，脑袋里全是各种各样明知不会成真却忍不住担心的可能，最后只睡了三个小时。
　　所以尽管听了双薇说暂时无碍，还是决定先去医院。
　　“谷总昨晚连夜赶回来，”赵叔也是清楚这对父女先前几欲到了冰点的关系，这会儿小心提醒道，“现在也在医院。”
　　“……嗯。”
　　谷一涵低头想了想。
　　“没事，先过去吧。”
　　车内的氛围多少有些沉重，谷双薇最先受不了了。
　　“我刚才都忘了问，”她凑过来趴在座椅后背上，“你手机链呢？”
　　“要是不见了，等回家我不让你进门啊。”她警告道。
　　想起了什么的蒋临嘉：“……”
　　“大小姐，这在高速上呢，赶紧坐好。”谷一涵也想起了同一件事，连忙对队长跟琪姐使了个眼色，“放心吧，好好的在我手机上挂着呢。”
　　徐琪对上她眼神才隐约回忆起之前她差点丢了手机链的事，这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道：“什么手机链啊？”
　　“就是这个啊。”
　　谷双薇没觉出什么，也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上面的可爱吊坠晃悠了两下。
　　拴在绳子上的是只白白胖胖的兔子。
　　“我学手工的时候做了两个，”小姑娘自动把准姐夫跟这个大姐姐划入自己人的范畴，此刻也忘了紧张，而是骄傲道，“姐姐属兔我属猴，我还在上面各自写了‘一’和‘双’，不过实际挂的时候交换过来了——我挂姐姐的，她挂我的。来嘛，姐，把你的拿过来看看。”
　　没多想，谷一涵把手机递了过去，看她把两条手机链并在一起展示。
　　“你这字怎么这么磨得淡了，等我回去再写上去。”、
　　小姑娘挑剔道，忽地“咦”了一声。
　　“有人给你发消息哎，什么ASDoubleW……”
　　还没念完，谷一涵错身一把把手机抢了回来。
　　那边，蒋临嘉凉飕飕地问：“‘ASDoubleWhite’？”
　　“好像是这名儿！”
　　“咳咳，”谷一涵总觉着事情要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打开战网APP看清消息后就立刻说道，“双白说，问我们要不要跟AS约训练赛。”
　　蒋临嘉：“嗯，这种事应该是由Yace跟教练说吧？”
　　Yace是AS的教练。
　　“等我去问问教练。”
　　谷一涵打了个哈哈：“这对我们也是件好事嘛，AS之前可是只跟韩国队约的。”
　　蒋临嘉：“……”
　　AS来约训练赛固然有EVE成了本届春季赛总冠军的原因，但想想AS那全员的态度以及由此衍生的另一方面原因……他更低气压了。
　　谷双薇半捂着手机，偷偷摸摸地发消息。
　　[准姐夫吃醋啦？]
　　捏着手机，谷一涵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苦苦思索自己妹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一个人精。
　　[应该是。]
　　她打字。
　　[回去给你加鸡腿。]
　　-----
　　下了高速，又过了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他们到达了卫于珊待的那家医院。
　　单人病房在住院部的三楼，赵叔留在了车里，仍是姐妹二人与蒋临嘉、徐琪一起乘上电梯。
　　“叮咚”一声，轿厢门向两边开启，想到父母二人都在，谷一涵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谷双薇昨晚和今早来过两次，这时熟门熟路地将三人领到病房门前，自己敲了敲门。
　　门锁“咔哒”被打开，来开门的当然是谷建国。
　　他还穿着西装，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色。眼睛确实与谷双薇挺相似，谷一涵的五官也能看出他的些许影子，但毕竟人正值中年，皱纹还是出卖了他的年纪。他绷着脸，视线只在谷一涵身上停了两秒便移开，上下打量了另外两人。
　　“老公，”房内有人叫道，“谁啊，是一涵吗？”
　　“嗯。”
　　他侧身。
　　谷一涵有些不自在地也别过头，正从旁边走过去，就听他问：“不知二位是？”
　　“我是EVE俱乐部守望分部的领队，”徐琪连忙道，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名片递了过去，“负责的主要是战队管理宣传和生活上的一些事务。”
　　谷建国接过名片看了两眼。
　　“我女儿这段时间麻烦你们照顾了。”
　　很客气，隐含着的意味却让人感到不妙。
　　“你呢？”
　　这一回发问的对象是蒋临嘉，相较于刚才的客气疏离，甚至显出了些锋芒。
　　听上去简直是带着那种父亲特有的对出现在女儿身边适龄男生的警惕。
　　蒋临嘉早就预想过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这时回答得也波澜不惊。
　　“我是她队长。”
　　“不过，”他道，“是现在还只是队长而已。”


第四十四章 
　　愣住的不止是谷建国。
　　谷一涵原本在他挡住蒋临嘉和徐琪时就停住脚步回过头, 这时候听见这句话更是脚生了根似的根本挪不动。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示。
　　可在明显对二人没什么好感的父亲面前，她无法追问。而面对面听到如是回答的谷建国更是直接沉了脸色, 他也没多做回答，简单地“哦”了一声, 声音里的冷意比刚才还甚。
　　蒋临嘉的声音不大, 不过已经足够传到病房里面。
　　“老公，你先出去吧, ”女声带着笑, “我想先跟一涵单独聊聊。”
　　-----
　　谷建国对两个女儿——尤其是大女儿要求严厉, 对卫于珊却一向是百依百顺的。
　　他阖了门去走廊, 留下谷一涵在病房里。
　　绕过前面那条不长的门廊, 谷一涵这才算是真见着了自己妈妈。
　　卫于珊腰后垫个枕头，半靠着躺在病床上，正含笑望着她。她保养得不错，四十的年纪看着像三十，只是到底才从晕厥中好转，气色仍不大好，面色上见不到多少红润。
　　“妈，”她走过去，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吊瓶里的水一滴滴往下落, “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着呢, 没什么大问题。”
　　卫于珊的声音一贯很轻柔。
　　“就你爸非要让我多住两天观察观察，要我说没必要。”
　　谷一涵：“——不, 这一点上我就跟他持相同意见好了。”
　　“怎么，”卫于珊看她这有气没地方出的样子，调笑，“爷儿俩还怄着气呢？”
　　谷一涵哼哼一声。
　　“行啦，让我看看长肉没。”
　　卫于珊抬手捏了捏女儿的脸，满意道：“好像是圆了点。”
　　谷一涵：“…………？？！！！”
　　“不，这不可能！”她不敢置信地说，“我明明一直在控制体重的！”
　　“但我摸着是多了点肉啊，没关系，我觉着刚刚好，之前才是太瘦了。”
　　卫于珊的口吻挺无辜：“看来你们那儿伙食还挺不错。”
　　“跟咱家一样，一日三餐是请阿姨过来做的，有时候教练领队请客出去吃，是挺不错啦。”末了又补充一句，“所以我才怕多吃一直有意控制来着。”
　　卫于珊：“刚才那个男孩儿也挺不错？”
　　谷一涵：“！！！”
　　这话题跳跃得太快，她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妈妈就这么言笑晏晏地定定瞅着她。
　　她终于明白了叫她单独一个人过来谈的真正原因。
　　“‘现在还只是队长而已’，小伙子胆子挺大嘛。”卫于珊笑眯眯地说，“你爸爸现在肯定很生气，想不到女儿离个家出个走还冒出个人就要把女儿给拐走了，搞得我都不好把他直接叫进来仔细瞧瞧。不过听意思还没成？长什么样，你喜欢吗？”
　　三个问题里个个都冒了锋芒，谷一涵从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个最容易回答的。
　　“长得嘛……”
　　她想了半天，觉得用言语形容有些语言匮乏，干脆翻出手机打开微博。
　　电竞官博在比赛期间总会更新光鲜亮丽的“明星选手”的近拍照，木槿跟灯火阑珊作为话题度的个中翘楚，他俩的照片当然是更少不了的。
　　近拍照和公式照在放出来前都要PS修饰一番的。但按粉丝的话来说，灯火阑珊那长相本身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平时比赛的时候镜头切过去就是一道风景，后期用不着怎么修图都能直接发出去。
　　谷一涵挑了两张，把手机递过去。
　　“嗯，”卫于珊点头，“颜值合格了。”
　　“那你喜欢吗？”她又道。
　　谷一涵别别扭扭地移开视线。
　　“喜欢啊，”她嘟囔了句，“为什么不喜欢。”
　　一开始觉得这个人性格那么黑，只有脸能看，后来这点成见是从什么时候起磨成异样的情愫，她也说不清，只觉得就是在点点滴滴的相处间动了心。
　　看见她变幻的神情，卫于珊也明晰过来。
　　“既然喜欢，你们小年轻的事情自己慢慢折腾去，我犯不上管。”她唇角含着笑，“你爸就估计不会这么容易同意了。”
　　谷一涵撇撇嘴，“他还不同意我去打职业呢。”
　　“说到这个，我可得跟你说道说道。”
　　卫于珊道。
　　“你当时离家出走，你爸真不知道是气成什么样，还死命不肯退一步非说是要等你自己撑不住回来。结果呢，等着等着你跑去S市了，这下可不得了了。那会儿还问我你是去什么队伍了，我怕他直接飞S市去就没跟他说，趁我不注意又跑去盘问双薇，双薇你也知道，憋不住话给问出来了。”
　　谷一涵：“……”
　　她就不应该告诉谷双薇！
　　不过谷建国也没找过来，她不由好奇道：“然后呢？”
　　“你猜怎么着？”卫于珊挑眉，“我那天撞见他捧着个手机看，虽然我没细看手机就被他收起来了，但你打的那游戏我起码是认识的，你爸在看什么用不着我说了吧？”
　　……这感觉有点奇妙。
　　谷一涵发现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一直以为谷建国对她选择的这条路持完全否定的态度。
　　“他在试着去了解你。”
　　她妈妈轻声说。
　　“但我想跟你说的也不止是这个。”
　　“我年轻的时候，想的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守着家小画廊。”卫于珊望了眼窗外，“那会儿你还小，有些事应该记不得了，我也没跟你说过。当时有个去意大利深造进修的机会，我在那个机会和你跟你爸爸之间犹豫了有两个礼拜，直到他跟我承诺说会把自己和你照顾得很好，于是我做了决定。”
　　“签证过了，机票都定好了，我却突然发现自己怀了双薇。”
　　她笑了笑，“两个多月，孩子都快成型了，我做不到舍弃她，最后还是放弃机会留了下来。”
　　谷一涵小的时候，对妈妈的概念里带着颜料的味道，那时候的记忆常常是她跑过去，妈妈便放下画笔把她抱起来。
　　她也对这件事有些许残留的印象，但仅限于父母告诉她之后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妈妈，哭闹了许久后也就妥协。再之后的，只记得妈妈的肚子吹气似的大了起来，过了不知道多久，家里添了个会哭会叫的小小生命。
　　伴随着的是时不时就需要休息而且不能去打扰的妈妈，家里的画架也被收了起来，后来大了些，才知道是生产时落了病根。
　　“没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去想，况且，我很爱你们爸爸，也很爱你和双薇。现在和你提起这些，只是想借妈妈的经历告诉你，趁着还年轻，趁着还有机会，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做想做的事情。我们终究是你父母，就像你爸爸，总有些陈旧的观念一时改不过来，如果你用行动让他看到你有多坚决，他还是会妥协去看看你所追逐的那个世界的。”
　　她笑得很温柔，这温柔的笑意会隔着空气传染，不自觉也沾染到了谷一涵的嘴角。
　　“嗯。”
　　她应道。
　　-----
　　病房内气氛一片祥和，走廊上就可谓是剑拔弩张。
　　谷建国出来后同样暗示自己想跟蒋临嘉单独聊聊，听出来这层意思，徐琪也就推着谷双薇说咱俩去外头转转。后者一步三回头地拖拉着不肯离开，徐琪完全明白这小姑娘在想什么，因为她自己也一样担心。
　　——这俩人不会打起来吧？
　　但她还是了解蒋临嘉的，大抵会顾虑着这是未来老丈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吧……
　　……大概。
　　两人在走廊上走远，谷建国转回头。
　　“你喜欢我家丫头？”
　　完全的、开门见山式的问题。
　　“是，”这问题突如其来又直接，蒋临嘉的回答不显任何动摇，“我喜欢她。”
　　谷建国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声。
　　“老实说，”他慢慢道，“我对电竞这项产业，以及跟这有关的人都没什么好感。”
　　“年纪轻轻的，搞什么不好，偏偏跑去打游戏。光是这就罢了，她从小打打游戏当成爱好，平时学校里的功课保持得住我也不说什么，可看看这后来叫什么事？就去年高考完那暑假，废寝忘食地打这刚出没多久的游戏，T大的通知书都寄到家里来了，还跟我讲要去打职业，我不同意就直接离家出走。”
　　“如果。”
　　蒋临嘉安静而不发一言地听完，这时才开口。
　　“是因为这是她的梦想呢？”
　　谷建国闻言正皱眉要说话，却因忽然想到什么，眉头松动停顿了片刻。
　　他没有错过这表情的瞬息变化，抓住这个停顿，继续说道：“我想您应该看看这个。”
　　在手机上被放大的是一段微博视频。
　　正式公布季后赛总决赛冠军的时候，电竞官博将颁奖时的录像也一并放了上去。
　　所有人一起捧起奖杯时，谷一涵正巧是站在中间的位置。
　　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他的视线都无意识地追逐着她的笑容。
　　也正因如此，他清楚，这个笑容就是最好的明证。
　　这笑容……
　　显得那样真心而耀眼。


第四十五章 
　　视频完整地将现场的声音都收录了进去。
　　包括粉丝与观众们热烈的尖叫与赞美, 和同样不吝溢美之词的解说。在老何脱口喊出“谁人年少不轻狂，欲与天公试比高”后, 查理更是直接把这次胜利捧到了“凤凰浴火，涅槃重生”的高度——无论于当时现场的气氛, 还是于EVE本身的经历, 都是毫不过头的称赞。
　　以前卡赞还在，从年初到季前赛, 各人出众的个人能力和完美的团队配合让EVE在季前赛期间达到了那时的最巅峰。那时候CRL甚至都还是小透明的二流战队, 并驾齐驱的是AS和EVE, 哪怕是深有研究的数据分析师也说不清两者相对到底谁更占上风。
　　当时的EVE, 大抵可以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了。
　　不是没有黑子, 但他们即便看EVE不顺眼也找不出多大的毛病来。人气是高，可都是源于队员本身的魅力而吸来的粉丝，队内是好好打游戏不膨胀的氛围，想黑也没有黑点可带节奏。直到后来卡赞手腕受伤，他自己和EVE的状态一再下滑，输给了不少原本实力远不如他们的队伍，这些人才纷纷冒了出来。
　　是有这么一群人的——他们完全以胜负为判定标准，倘若你是冠军，先前有多少黑点都可以忽略不计，自会有人喊着“电子竞技胜者为王”把你推上王座。这点没什么错, 但也总有人是单纯的冠军粉, 脱粉了嫌不够还要回头踩一脚。
　　那也是EVE的最低谷，所有人的最低谷。从高处重重摔落, 他们都想站起，却不知道还能不能站得起。大半年这么走过来，几个版本一起经历过来，互相之间的磨合都到了最细微末节之处，卡赞这时的退出，无疑是直接折断了一条臂膀。
　　背地里早有人哭过，眼泪都流干了才有之后的云淡风轻和状若无事，卡赞在不甘心中离开，养伤途中还不忘持续关注着OWPS的赛事。
　　昨晚在直播里目睹众人捧起奖杯后，蒋临嘉收到他发来的消息。
　　“谢谢你们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那条曾经在谈天说地间构筑的冠军之路，终于在这个全国最高赛事的舞台上一步步地化为现实，即便没了他的身影，也依旧会让人觉得与有荣焉。
　　那是他的战队，是他的队友。
　　曾与AS并驾齐驱的凤凰垂垂老矣，而后在烈火中几经波折迎来涅槃新生。
　　从排行最末列跃升至全国冠军，期间有过多少非议风雨，但他们就是做到了——查理的言中之意，不外如是。
　　“在她出现前，”视频在选手们退下台时戛然而止，蒋临嘉道，“别说是冠军，我们连能不能保得住参加下季度比赛的名额都还两说。她的天赋不用我再多强调，更何况她的梦想也在这上，她对游戏有多热爱，我想您比我看得更清楚。”
　　话说到这份上，不仅仅是在会触怒谷建国的边缘了。
　　他方才的态度已经如斯冷淡，明摆着就是不支持女儿去干这些在他眼中没有前途的事情，偏偏蒋临嘉字字都往这上戳，简直是要戳爆怒气值。
　　但蒋临嘉不这么想。
　　真正打心眼里不接受孩子去打游戏打职业的人，根本不可能有耐心去听他说的这些话，甚至在他拿出手机放视频之前就会不耐烦地挥手让他拿开。会这么一言不发地把视频从头看到尾，本身就足够说明太多问题了。
　　谷建国的眉头还死死地拧着，但其中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
　　然后，他开了口。
　　“眼睛粘我家丫头倒是粘得挺紧啊。”
　　蒋临嘉：“………………”
　　不，这重点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所以，你想证明什么？”看见他这被戳穿而难得愣住的反应，谷建国的心情终于好了些，然而也好得有限，心道这小子还是道行太浅，“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我可以把话放在这里，就算我同意她去打你们口中的什么职业，也不会同意她将来找一个一样的。”
　　就现在而言，有前半句就够了。
　　但对蒋临嘉来说，后半句话直接决定了将来的难度。
　　他正想开口，两人身后的那扇病房门忽然打开一条缝。
　　“呃……”谷一涵探出头来，打量他们俩的眼神里带着狐疑，看表情却不像是听见两人间谈话的，“双薇和琪姐呢？”
　　她怎么感觉气氛有点绷？
　　不对，她猛然想起蒋临嘉先前的话，绷是当然的，问题在于谷双薇和徐琪怎么把这俩人单独留在这儿了。
　　“她们俩出去透气了。”蒋临嘉反应过来，已不复先前的怔愣，假装若无其事地把刚才的事揭过。
　　谷建国眼角扫他一眼，没说话。
　　“哦，”谷一涵将信将疑地应了声，她不想在这儿就这问题纠缠下去，抬头看向她家队长，“妈妈想见你。”
　　-----
　　卫于珊昨晚被送来医院，今早还在病床上躺着，本来没什么精神。可见了两个多月都没见的女儿，确认对方还过得不错，心情好了也自然精神不少。
　　她本来就显年轻，这会儿笑起来跟花儿一样。
　　比起谷建国那冷淡到极点的偏见态度，她的态度可谓是如煦春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蒋临嘉满意得不得了。
　　长得好的谁不喜欢，更别提是还有礼貌，谈吐得体尊敬长辈，最重要的是女儿喜欢。
　　当然，坐在一边的谷建国不这么看，在他看来，在病房外的那番谈话已经足够说是顶撞。
　　他对妻子的想法看得透彻也嗤之以鼻，偏偏这会子还没法说。
　　徐琪和谷双薇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姐！”一进病房，谷双薇已然忘记了先前被嘱咐过的话，又是大呼小叫地朝她扑过来，“姐！”
　　好在谷一涵早有准备，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这个砸过来的秤砣。秤砣本人在她伸手拉住前就及时刹住了车，对姐姐不肯给她扑而噘起了嘴。
　　不过兴奋之情不减，依然手舞足蹈道：“我刚才听这个大姐姐说，你要去代表国家打比赛，是不是真的？！”
　　谷一涵“啊”了声，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说这事。
　　“对，”她回答，“我被选进中国队了。”
　　“什么中国队？”
　　卫于珊好奇，“怎么没跟我们说？”
　　“上礼拜出来的名单，我想等打完这周的决赛一起给你们个好消息呢——要是拿了冠军就能凑个喜事成双，结果刚打完比赛就接到双薇电话，结果给忘了。”
　　她接着解释：“是官方举办的世界杯，一共三十二个国家或者地区参加，每个国家先选出自己的队伍，再进行小组赛啊八强赛啊什么的，基本可以说是目前能参加的最高赛事了。”
　　“为国出征啊——”卫于珊笑，没说完就被女儿抢了白。
　　“为国出征超帅的！”谷双薇两眼闪闪发亮，她一早就是自己姐姐的小迷妹，“我以后也要跟姐姐一样打游戏！”
　　一听这话，谷建国瞪眼，还没等他开口，谷一涵先摆了摆手。
　　“得了吧，你还打游戏呢。”她嫌弃，“玩个手机游戏换装游戏顶天了，真练起来你第一个喊苦。”
　　谷双薇：“………………”
　　“换装游戏怎么啦？！”她信誓旦旦道，“等我把换装游戏做成电竞给你们看！”
　　-----
　　话题很快转向更实际的方面。
　　比如，今晚要在哪里住。
　　“来之前已经定好酒店了，”谷一涵回答，“住那儿就可以了。”
　　难得回趟家，还要住酒店，这事怎么说得过去。
　　卫于珊皱眉。
　　她是有心想让女儿回家待着，家里也还有两间客房能让客人住，但考虑到丈夫的态度，她自己今晚还得在医院里住院查看，气氛是会挺僵硬。
　　这样一看也还是住酒店好点。
　　谷建国：“哦，几间房？”
　　这还用问？
　　谷一涵不明所以。
　　“两间啊，”她道，“我跟琪姐难不成还要分开定单间？”
　　谷建国闻言哼了一声，没再多问。
　　她没多想，不代表已经被未来老丈人看清楚狼子野心的蒋临嘉不会多想，他本来没往这方面想，在卫于珊催促着他们赶紧去外面吃个饭、四人再度一起离开时，被压下去的心思又冒出来，眼神难免有几分闪烁。
　　偏巧谷一涵这会儿往他身边凑。
　　“我爸刚跟你说什么呢？”要问的果然是这个问题。
　　“没说什么，”蒋临嘉避重就轻地摘去某些部分，“你当时扔了T大的通知书不要，跑去离家出走？”
　　“对啊，我本来不喜欢那个专业，我爸要我报我才报的。”
　　谷一涵耸耸肩。
　　“想着读了也就读了，结果刚好那之前五月末出了《守望先锋》，六月份我高考完入了一份，报专业的时候已经上了五百强。那会儿心思已经不在专业上了，后来通知书寄到，大大小小的比赛也办起来，我想着我上我也能行嘛，人生苦短，为什么不趁还能拼的时候拼一把呢？”
　　“我爸不同意，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但过了大半年才进EVE。”
　　“中间犹豫过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想了很久还是咬咬牙继续往前冲——冲到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还是挺值的。”她侧头笑了笑，“有没有觉得我很帅？”
　　她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缓和下气氛，没指着真得到回答。
　　而蒋临嘉注视着她的侧颜，微微鼓起的脸颊，眼底带着笑和浅浅的得意。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也是这般歪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在等待一次夸奖。
　　也想起那时候的冲动。
　　这里可不像舞台上，没有摄像机记录下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徐琪和谷双薇，在谷一涵讶异的视线中抬手，轻轻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手感很柔软。
　　“嗯，”他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走远，“很帅。”


第四十六章 
　　长时间抓握鼠标而带着薄茧的指尖在脸上轻轻蹭过的触感, 这些许的痒意让谷一涵还沉在队长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里，没有立刻回过神来。
　　谷一涵：“………………”
　　等等！
　　“不是, ”她莫名其妙地追上去，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突然捏我脸？！”
　　蒋临嘉闻言驻足。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慢悠悠地说：“因为觉得你刚才很可爱。”
　　可、可爱——？！
　　这个词一入耳, 谷一涵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卡住喉咙，瞬间哑火。
　　有一团热意火烧云似的从耳根席卷而来, 眨眼升起的热度像是要让整个人轰然炸开。她面上除了耳朵边上的红色外不漏分毫, 心里却噼里啪啦炸成一团, 压着火堆的锅盖眼看就要有被掀翻的架势。
　　这人……好像从之前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太掩饰什么了。
　　谷一涵：“……哦。”
　　要说她实在不大会演戏, 这会儿根本藏不住紧张与忐忑。蒋临嘉看着她的反应, 唇角才刚悄然勾起，就有听人紧挨装不经意地问：“就只有刚才吗？”
　　“不是，”蒋临嘉不假思索道，“现在也很可爱。”
　　轰！
　　火堆终于彻底炸了。
　　-----
　　一直到了餐厅，谷一涵都差点还是神游天外的状态。
　　好在她及时调整了过来，不至于露出太大的破绽——当然这跟另外两位都是自己人，尤其是徐琪，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也不无关系。调整是调整了过来，但心里还惦记着那句可爱，以至于差点把姜片当土豆夹进了碗里。
　　不, 谷一涵心想, 这根本就是因为姜片的伪装能力max！
　　好在咬下去前发现了端倪，不然想想那呛辣的味道都心有余悸。
　　吃完这顿饭, 几人下午又去病房里坐了会儿，而后直接被卫于珊撵了出去，说好不容易这么远来一趟又才待几天，让客人一起闷在医院里哪能行，更何况她自己还图个清净呢。
　　于是，赵叔开车，谷一涵俩姐妹作为东道主，干脆领着徐琪和蒋临嘉在临近几个有名景点转了转，直到晚上才送到了他们提前订好的那家酒店。
　　徐琪对自己多带了双运动鞋来的决定满意极了。
　　“我本来没想着还四处转转的，”她把高跟鞋彻底打包压箱底，“以为这边肯定是个大难关，三天时间都还不一定够。哪想到第一天就开始真休假旅游了，回去一说，那帮人肯定后悔自己怎么没来。”
　　“我自己也没想到。”
　　谷一涵靠在枕头上玩手机，在外时间太长，她中途就拖上了个充电宝，这会儿还牵着线，“我那时候闹得挺僵的，我爸甚至说‘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就别再回来了’的那种。”
　　“我又不傻，我当时行李都没收拾呢，当然没走。”她吐了吐舌头，“然后又想了一夜，确定将来不走这条路我会特别特别遗憾，于是半夜拿了身份证和零花钱，又打包了外设手机什么的，趁着他还没起就摸出去了。出来先住了两天酒店，然后找到了要租的房子。”
　　跟妈妈取得联系的时候，听她转述了谷建国发现人不见了时的怒火。
　　“她从小到大衣食住行全是从我口袋出去的钱，”他如是道，“我倒是要看看她一个人在外面能撑多久。”
　　哪料到谷一涵真的凭着一口气做下来。
　　带出去的零花钱只够起步资金，预付过两个月的房租后，剩下的钱全砸在了电脑设备上，最后口袋里空荡荡得都不知道够几天的饭钱。好在挺过最初的真空期，她在直播平台上也是混得有些起色，妈妈那边的赞助除了特殊情况外一例存下来不动，竟一晃就是将近一年的时间。
　　谷一涵本人不是没有产生过动摇。
　　连着被十二家俱乐部拒绝，哪怕直播间的关注人数越来越多，她仍然不免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做主播是比职业选手高薪，可她要是冲着薪水去，压根就不会离家出走，而是照着父亲所说的老老实实拿个T大文凭然后回来继承衣钵。
　　现在回头看看那些拒绝过她的俱乐部，好些的拿到了OWPS的保级名额，中等些的在OTS沉浮，再差些的因为当初进不了OWPS线下赛而直接解散。想想那些人要是看到如今EVE的成绩会有何感想，心里是会有快意的，但更多的还是感谢当初在风雨中看不到未来还愿意咬着牙坚持下去的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坚持，她不会遇到EVE，不会遇到蒋临嘉，不会梦想成真拿到冠军，也不会等来父亲的理解。
　　听到妈妈说某人在偷偷看游戏视频时，她就知道这次回来不会像自己想象得那么难了，更大的难度都落到了另一件事上。
　　徐琪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
　　“不过。”
　　她拉上拉链，若有所思道：“你爸爸好像不太喜欢灯火啊。”
　　“他——”谷一涵虽然知道徐琪肯定看出几分，但到了这会儿还要死鸭子嘴硬，“他不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
　　徐琪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不会希望父母也认可自己喜欢的人吗？”她笑眯眯地问。
　　“这、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对吧？！”
　　谷一涵脱口才发现自己默认了什么东西，然而也实在伪装不了了，她在徐琪的目光中直接萌生了逃跑的冲动。
　　“大不了就慢慢来——”她往旁边一瞧，终于找到了逃离的理由，“怎么线还在我这呢，琪姐你等会儿啊我先去还个充电线。”
　　——不对。
　　她愣住。
　　这时候去蒋临嘉房间，不就更坐实了——
　　“嗯，不着急，”徐琪果然笑意不减，“慢慢还。”
　　“………………”
　　她捏着充电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最后在徐琪视线里灰溜溜地出了房间。
　　充电宝和充电线都不是她的，她自己的放在包的太里面而无法方便地取出。前者是谷双薇的，然而这个手机重度患者的马大哈偏偏忘记了带线，还是蒋临嘉把自己的拿了出来。
　　他的房间跟她们不在同一层，尽管只是上下层的距离，谷一涵还是坐了电梯。
　　敲响房门时，她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
　　“马上来。”
　　隔音性极好的房门把他的声音削弱了不止一分，谷一涵站在门口等了会儿，终于等到里面的人把门打开。
　　从扩大的门缝中露出的景象让谷一涵蓦地怔住。
　　“你……”她迟疑道，“你刚才在洗澡？”
　　也不怪她直接愣住，平时在基地内，哪怕是大家同吃同住都难见到这场景。
　　EVE还是全男队时，大家也比较随意，都是同性也无所谓什么露不露的，只有在徐琪来查班时才注意着收敛点。但打从多出来个姑娘后就全然不同了，人人都不止是端着了点，哪怕混熟了也少有不收拾利索出来见人的时候。训练过后各自回房间，还会多空出来点给唯一一位异性队友洗漱的空档。
　　大家都注意避嫌，之前也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蒋临嘉明显是才洗到一半，在她敲门后匆匆冲完泡沫，随意套上衣服裤子后就过来开门。平时也看得出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基地里的健身房和老何说过的要求毕竟不是摆设，可从没有像这会儿这么明显过。
　　T恤带着凌乱套在上身，领口处露出的锁骨好看到了种过分的程度，因为还带着些潮湿而贴出的线条更是让人看见就脑袋一热。他头发都还没干，在发梢处汇聚成水滴，啪嗒一声打落下来，顺着领口流了进去。
　　谷一涵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你的充电线，”她偏过眼控制着自己不再去看，拼命在心里念叨着美色误人，竟然还能口齿清晰地又欲盖弥彰补充了一句，“忘记还了。”
　　蒋临嘉没有立刻接过来。
　　“其实你不用急着还，”他瞄了眼她的手，“我有备用的。”
　　谷一涵：“……”
　　不早说！
　　但是能过来看这么一眼好像也不亏……
　　“我当时说过，你自己忘了。”
　　看透她的神情，蒋临嘉口吻挺无辜，再开口时，声音里仿佛都带了点说不清的味道：“既然来了，要进来坐会儿吗？”
　　“！！！”
　　酥麻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头皮，两口警钟分别在谷一涵耳重重敲响。她噔噔后退两步，惊恐地抬头时对上他眼里那再熟悉不过的笑意，终于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蒋临嘉！”她忍不住咬牙切齿，“你——”
　　“哦。”
　　他眼角扫过去。
　　“不叫我队长了？”


第四十七章 
　　只有谷一涵自己才知道她腿还有些发软。
　　方才猛然晃入眼中的那幕太具视觉冲击性, 蒋临嘉注意到她目光后的那句话更是暗示意味颇重。有那么片刻居然真当了真，事后反应过来是玩笑也就更加恼羞成怒。
　　“怎么？”她顶撞上去, “不能叫你名字吗？”
　　“我没说过不能叫吧。”
　　蒋临嘉眼里盈了笑意。
　　“倒不如说比较好奇，为什么会一直叫我队长？”
　　谷一涵：“……”
　　谷一涵：“想叫就叫了啊！”
　　的确, 包括徐琪和老何, EVE队内平日里都是“灯火”、“灯火”地叫。除此之外，夏至他们是偶尔也会喊喊“队长”, 可原因无外乎是为了调侃, 从头到尾叫到现在的还真就谷一涵一个。
　　说她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
　　一开始因为徐琪向她介绍时直说这是EVE的现任队长, 她也就半带着调侃和尊敬这么叫了。后来叫顺口了也没有改, 但更主要的理由在于, 谷一涵不知从何时开始意识到全队里只有她一个人自始至终喊的都是“队长”。
　　于是，在那之后每每喊出口的时候，心里就悄悄带了点特别的窃喜。
　　这种事情当然不会跟他明说。
　　谷一涵想着转移话题，原本偏开来的视线再次不自觉扫过。蒋临嘉仍然侧身站在门口，胳膊搭在门框上当成是借力点，T恤沾染了水汽本来便有些发紧，这会儿领口和袖口随着他动作扯开，露出的地方更多。屋里的光线被主人调得偏暗，走廊顶灯白亮的光洒进去。
　　她看见了他颈侧，方才水滴滑落下去的那道水痕在泛着亮。
　　口干舌燥之余, 她觉得喉咙有几分发紧, 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留心到她吞咽的动作，蒋临嘉一挑眉, 唇边又带起些弧度。
　　“真的不考虑进来坐坐？”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很轻，清朗的声线压低就变成了磁性，语气中带着点诱哄。眼眸很深，再加上眼前这幅景象，哪还有半分平时在人前那种清冷的架势，谷一涵哪里还想得了别的，心跳快得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就像明知前方可能是剧毒，还偏偏被诱惑得一步步往前走——
　　在真的踏出去之前，谷一涵成功回过了神。
　　“……！”
　　她瞪着蒋临嘉，难以想象自己真的又着了一次道。
　　后者看见她这不敢置信的神情，终于忍俊不禁地扭头笑出声。听见这轻笑声，谷一涵耳朵都快热得烧着了。
　　“蒋、临、嘉！”
　　她磨牙，又一个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去，低头看见手里捏着的让她跑到这儿来的罪魁祸首，正想把充电线一把塞回他怀里，伸出手时忽然改了主意。
　　“队长啊，”谷一涵不动声色地说，“你那条备用的线借我呗。”
　　“你手上不是有一根吗？”
　　“不，我就想要那个。”
　　“行。”蒋临嘉答应下来，正想从她手上接过，就见对方倏地缩回手，“这个呢？”
　　她答得飞快：“这个我也留着。”
　　眼神里带着小小的挑衅，蒋临嘉只瞄了一眼就了然，心里不住因为这幼稚的报复而发笑。
　　他还真就转过身去，走到行李旁边，打开，找出自己备用的充电线，回来递到了谷一涵手上。
　　后者不客气地接过，把两根线分别扎成小捆塞进了兜里，哼了声扭头就走。
　　走了两步又犹豫着退回来。
　　“明天见。”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却在得到了相同回应时翘起了嘴角。
　　-----
　　第二天一早，又是谷双薇和赵叔来酒店接人。
　　这小丫头前几天刚结束了期末考试，学校还没开始补课，这会儿正是最逍遥解放的自在时光。于是便自告奋勇地担任起名义导游的职责，实际上还想借着这机会把自己都没玩过的地方去个遍。
　　最后一个景点连赵叔都不清楚具体位置。
　　“你是从哪儿找到这犄角旮旯的？”谷一涵狐疑道，“本地人平时都不去，那能有多好玩？”
　　“那是知道的人少！”
　　小丫头振振有词：“我们同学前阵子刚去过！说可有意思了，不去保准后悔。”
　　谷一涵：“谷双薇同学，你生在这儿长在这儿十三年了，什么时候想去不能去？”
　　“这当然不是为了我自己，”谷双薇眨巴眨巴眼睛，“哥哥姐姐就待三天，我怕他们后悔。”
　　“我觉得我应该提醒你，”她又戳了戳妹妹的脑门，姐妹俩从小到大的小动作就没变过，“我们回来本来就不是为了玩的。”
　　“但是现在不是在玩吗？”
　　谷一涵：“……”
　　被说服了！她居然被说服了！
　　她一直觉得谷双薇有一套自成体系的逻辑，最擅长的就是把别人拖进这套逻辑里然后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打败他们。
　　“而且。”
　　谷双薇软绵绵地说：“我想跟你一起去嘛。”
　　谷一涵：“………………”
　　她在卖萌攻势下溃不成军。
　　“行吧，”她妥协，“你想去就去。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啊，我这边手机没信号，不知道是不是被屏蔽了，你们谁能在地图上搜到这地方？”
　　“我也没信号。”
　　徐琪转头，“灯火呢？”
　　蒋临嘉的回答很淡然：“我手机没电了。”
　　“没电？你忘记充了？”徐琪诧异道，“一涵昨晚不是还专门把线给你送回去了吗？”
　　被谈及的某人下意识摸了摸衣兜，隔着布料碰到里面的充电线。
　　……咳。
　　“是啊，送回来了。”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意有所指道：“可能嫌我把它借人然后闹了别扭，故意想让我没法充电，自己跑掉了。”
　　徐琪：“……哈？”
　　“哇，你们的手机弱爆了！”另一边的谷双薇嚷嚷起来，“看我信号满格！我搜到了，Let\'s go！”
　　-----
　　回到酒店已是晚上八点。
　　说是三天假期，但由于时间确实不宽裕，往返的航班分别定在第一天和第三天，能真正自由活动的只有中间那天。
　　卫于珊住院观察了两天，坚决要求在第三日早晨出院，中午与众人一起吃了顿饭。席间除了谷建国仍在吹胡子瞪眼，姑且也能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飞机在下午三点半起飞，吃完饭向机场出发的时间有点紧张。
　　“我们就不过去送了，”卫于珊笑道，“让赵叔送你们过去。”
　　这一走，再见估计又要是几个月以后。但不论谷建国心里怎么想，面上不会露出分毫，只板着脸随妻子叮嘱了几句，态度仍然冷淡，比最开始的抗拒总是好了很多。他的目光随后落在了蒋临嘉身上。
　　后者也想起医院里那次未竟的谈话。
　　“我会证明的。”
　　他视线迎上去，语气仍如那时不卑不亢。
　　不想谷建国这次闻言，竟然没有多说什么，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看向不远处在弯腰跟双薇说话的大女儿，不得不承认妻子这两天的话有几分道理，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喜欢上什么样的也不是能管得住的。他能做的，只有多敲打敲打。
　　那一头，谷一涵又被妹妹拽着咬耳朵，俩人都心知肚明这也是临走前最后一次。
　　“下次回来，”谷双薇悄声道，“希望那个哥哥已经是我姐夫了。”
　　“正好我也在想一个问题。”
　　谷一涵睨她一眼，“我得跟妈妈讨论下你最近的阅读和观影范畴了，老实交代，看了多少偶像剧？”
　　“不多不多，”眼看自家妹妹掐指一算，“也就十来部，对了，我陪卫女士一起看的。”
　　“敢情罪魁祸首在这儿呢。”谷一涵沉默半晌，心里落定主意，“行吧，关于你刚才那句话——”
　　她勾唇一笑，摸了把妹妹的脑袋。
　　“等我的好消息吧。”
　　-----
　　返程飞机上定下的座位，依然是三人一排。
　　谷一涵也还坐在窗边，不同的是徐琪和蒋临嘉的位置与来时反了过来。
　　“还是我坐走廊那边吧，”徐琪主动说，心道她可不当那条银河，“拿饮料什么都方便。”
　　说是拿饮料，大家都清楚实则是因为什么，蒋临嘉也没推辞，低声道了谢后换了座。谷一涵余光瞧着他在旁边坐下，系上安全带，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扶手。
　　她记得，来的时候她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来着。
　　心思很快活络起来。
　　飞机进入平流层后不久，熟悉的一幕发生了。
　　谷一涵慢慢合上双眼，身体也因为入眠放松了力气，脑袋向着一侧滑下——只不过这次靠上的不是墙面，直接就是旁边某人的肩膀。
　　肩上蓦地多出的重量让蒋临嘉一愣，他本来没多想，只想调整下位置好让对方靠得舒服些，却在低头时瞥见了她不断颤动的眼睫。
　　哦。
　　他心下了然。
　　——原来是装睡。
　　眼底的笑意漫上来，蒋临嘉也没戳穿。柔软的发丝在脸颊上蹭过，他忽然萌生出另一个想法。
　　他动作幅度不大地侧过了头。
　　在旁人都还没来得及察觉的角度，轻轻在发顶上落下了一吻。


第四十八章 
　　什……
　　什么？！
　　谷一涵的眼睫毛猛地颤动一下, 生生控制着自己没有睁开眼睛，手底下已经拽紧了系在腰间的安全带。硬质的布料在掌心摩擦着的痛感让她得以暂时冷静片刻, 尽管如此，从胸口一直激荡到鼓膜处的强烈节奏却是欺骗不了自己的, 她呼吸乱了几分, 然后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就算闭着眼睛，傻子都知道随着呼吸盖下来的柔软物体是什么。
　　明明不过是隔着发丝的一触即离, 异样的酥麻感却飞快地从那处扩散开来, 直教谷一涵头皮发麻。
　　为什么偏偏突然在这时候……？
　　他知道她在装睡吗？
　　各色念头在她脑中转得飞快, 几乎要把谷一涵搅晕, 她现在连靠着蒋临嘉的肩膀都觉得别扭得紧。脸颊贴住的那块地方, 烫得惊人。
　　头顶有空气流过，谷一涵意识到这是对方在侧头看她时呼吸均匀地洒下来。
　　她自觉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
　　她心痒痒得要命，特别想就这么抬起头，仗着他刚做出那样的行为而直接质问。可这么做无异于暴露自己是在故意装睡好靠在他肩上，虽然现在也十分被动，但那就更加落了下风。最后还是一咬牙，准备装睡装到底。
　　算算还要过一个半小时。
　　真是种甜蜜的煎熬。
　　蒋临嘉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自然注意到了在最开始的瞬间瑟缩后，为了掩盖自己反应而刻意放松。这强自镇定的做法让他觉得有些好玩，他也感觉得到, 对方实则还在绷着。视线飘过去, 看见耳尖上沾染的点点红，心里忽然就有块地方柔软得不行。
　　“嗯？”他这变化的气场连徐琪都察觉到不对, “怎么了？”
　　“……没事。”
　　没事？
　　徐琪在心里哼了一声，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还是嫩。
　　她狗粮吃得够饱了，这会儿才没追根究底的心思，不然怕自己被秀到眼瞎。
　　下次再有这种事，让老何来好了。
　　她忿忿不平地想。
　　-----
　　且不说还有没有下次，被徐琪这么念叨的某位教练这回负责开车到机场来接人。
　　谷一涵没想到在“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他知道我在装睡他不知道他知道他不知道”、“一会儿装成刚醒来以后做什么比较好”之类各色念头的纠缠下，她竟然真的这么一觉睡了过去。还不同于去程时睡到飞机即将降落，这是实打实地在飞机都停稳了以后才被旁边的人戳醒。
　　“该起床了，”这家伙光明正大道，“我肩膀酸。”
　　“……”
　　她下意识揉眼睛的动作停下，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她家队长一眼。
　　装睡的时候，她怎么感觉他不是挺乐意的吗？
　　——装睡。
　　刚清醒过来的大脑还带着点黏糊劲儿，对冒出来的念头一时间没有思考过其含义。后知后觉地回忆起那时候发生的事，谷一涵的目光就这么凝住，凝在蒋临嘉的脸上，又缓缓往下滑，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唇形有些薄，却不是那种显出刻薄的薄法。
　　她那时闭着眼，对他的动作只能凭感觉。他唇峰的弧度很好看，这么看着的时候，有些难以想象是怎么以那种温柔的动作落下。
　　发觉对方的视线落在哪里，蒋临嘉明知故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谷一涵僵住。
　　“有啊，”她若无其事地说，“黑眼圈。”
　　蒋临嘉挑眉，他向来作息规律，何况所谓“修仙”的情况在半军事化管理的EVE里是根本见不着的。
　　“行了行了。”
　　徐琪被这俩人闹得没脾气，失笑道：“下飞机了啊，这跟去的时候不一样，还要领行李呢。”
　　做父母的不可能让女儿空手而归，卫于珊人在住院，心还在操心该准备些什么让谷一涵带走。最后收拾了整整两大箱，里面有一半塞的也都是H市的土特产，意在让他们带回去给其他朋友尝尝鲜，也便于大家今后更加友好相处。
　　接机的老何看见他们拖的两只行李箱也吓了一跳，和蒋临嘉一起把箱子搬进后备箱。
　　时近傍晚，却因正处盛夏，天空还全不见暗色。
　　“知道你们刚下飞机会很累，”老何早在他们还在H市时就得到消息，这会儿边开车边交代接下来的安排，“但时间也确实太紧张，不赶紧磨合就来不及了。”
　　“没事啊。”
　　三天没碰过鼠标键盘的谷一涵此时此刻无所畏惧。
　　“就一场训练赛嘛，又打不了多久。”
　　就是估计会变得特别菜。
　　教练给他们安排的训练赛在九点开始，打到十点到十一点。是为了磨合由三支不同战队组成的中国队队员间的配合，而让这三支队伍中没有被选进国家队的其余选手组队来打训练赛。今天这是第一场，在其他国家的国家队到达S市之前，姑且就这么先训练着。
　　“等会儿到基地，你们歇完以后先打两把排位练练手吧。”
　　老何想了想，如是道。
　　“不然我也怕你们手还没热，上来就是训练赛吃不消。”
　　-----
　　也算是奉旨四轮车。
　　“你们比我想象得顺利啊。”
　　几人拉了小队，在等着排队的时候，LUX东拉西扯到刚回来的两人身上，“居然还带回来那么多吃的。”
　　他倒是想吃，还没来得及拆包装就被老何轰进了训练室，这会儿对食物不准带进训练室这条规矩耿耿于怀。
　　“可不是？”言谈间排进了比赛，谷一涵挑挑拣拣先选了个英雄，“不过这两天都没带电脑去，也没去网吧，估计今天要变马枪了，给你们表演一下弹匣全空的麦卡利。”
　　尽管已经在靶场练过枪，但大头机器人跟实战中的远距离小模型还差着不少距离，谷一涵一上手就发现，明明才不过几天没碰游戏，这生疏程度就不是盖的。还真如她比赛开始前立下的FLAG，往常两枪爆头就能解决的法鸡，她用了整整一弹匣都没能让子弹摸到身上。
　　活脱脱一个人体描边大师。
　　谷一涵左右瞄了瞄，幸好没人注意到她这边。
　　这威慑性枪法倒让法鸡光顾着躲她子弹，LUX趁机去粘着天使，缠缠绵绵的小子弹不依不饶地往天使身上扫过去。法鸡两炮轰下D.VA，自己带着天使躲到下方掩体后，谷一涵看着对面那两人的位置，又低头看看充能完毕的大招，果断打算卡着法鸡shift那一刻开大。
　　电梯降到地面时，短腿麦柯基一跃而上，随着电梯缓缓上升而到达了顶楼。
　　在听见破空声的同时，谷一涵按下Q键。
　　法鸡一听那标志性的音效便知不对，转手就是一发火箭炮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抽了过去。
　　“……！”
　　这一炮好死不死地真抽中了，重重落在脚下的火箭|弹炸空了谷一涵半管血，可麦克雷开大期间的运动速度大幅减慢，这位置还没法找安娜去要奶。谷一涵一惊，扭头就冲旁边的LUX喊：“快快快，矩阵帮我挡一下！”
　　彼时大招语音已从个麦克雷脱口而出。
　　“午时已到——”
　　LUX闻言立刻回头用矩阵罩住麦克雷，就见浮空在对面楼顶附近的法鸡冒着风险地探出头来，又炸了一炮。
　　他的脑袋在谷一涵眼中已经化成了红色的骷髅头。谷一涵刚刚按下左键的瞬间，眼见着子弹要穿过枪膛，火箭弹直直撞在了麦克雷的身体上，足足把她轰飞了两米远。
　　LUX：“……”
　　谷一涵：“……”
　　“我真罩了！”LUX无辜道。
　　“讲道理，LUX，”心知这又是什么判定上的微妙误差，谷一涵长叹一口气，“你这矩阵漏风啊。”
　　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的江月：“你这怕是个假矩阵了。”
　　“不玩了不玩了。”
　　成功达成开大回城成就的谷一涵在复活点换了英雄，属于猎空的脉冲双枪在手中灵活地翻转，“江月，双|飞交给你了，我管地面。”
　　“防空源”的名号一向不是吹的，那道银白色的身影足以成为众多法老之鹰和天使的噩梦。除了转身还显出几分生涩外，谷一涵的猎空也逐渐找回了手感，在收掉最后一个想要逃跑的76后，她三两下闪现回来，找自家奶妈要奶。
　　在看见蒋临嘉枪口转过来时，谷一涵忽然改了主意。
　　他开枪的瞬间，她朝着旁边就是一闪。
　　附有治疗效用的子弹完美地从身边擦过，扎在了背后的墙面上。
　　蒋临嘉挑眉。
　　再瞄。
　　再躲。
　　“你这躲奶技术跟谁学的？”他无奈道，“夏至还是江月？”
　　无辜中枪的江月：“哈？”
　　“无师自通，自学成才。”谷一涵抬起下巴，“你不是号称双命中八十的安娜吗，来抓我啊抓我啊抓我啊。”
　　以往可从不这样。
　　隐约意识到对方心里又在打什么小九九的蒋临嘉哭笑不得。
　　“听话，别动。”
　　下一秒，猎空还真就原地一转身，盘腿坐下。
　　趁着团战间歇调戏自家队长，还有空做了个表情的谷一涵毫无心理负担。
　　左下角的血条随着扎过来的子弹被奶满，安娜那治疗效果的音效听得人身心舒畅。谷一涵正打算动动鼠标站起身，忽然见安娜上前两步，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蒋临嘉打算做什么。
　　他低头从斗篷中掏出个南瓜灯笼——谷一涵认得，这是安娜去年万圣节出的限定表情。这灯笼造型也即是那时的万圣节补给箱，空心的南瓜里装着各式各样英雄主题的糖果。安娜从灯笼中抓起一把，糖果稀稀落落地散落在两人间的地面上，接着又是一把。
　　“好了。”
　　他道，玩笑似的话却听得人耳根发热。
　　“奖励。”


第四十九章 
　　两人站在巴士后, 队友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只有离得最近的LUX听见了点动静, 歪歪头瞥过来一眼。
　　没过两秒又扭回了头去。
　　打完这把，蒋临嘉正要继续排, 被夏至叫住：“等会儿等会儿, 我马上打完。”
　　“你要开五轮？”
　　“才不是，”夏至一摆手, “等我打完拉上方糖, 我俩狙击你们去。”
　　他说到做到, 比赛一结束就拉本来在自定义房间里各张地图练跳位的方糖进了小队。同一间训练室里, 一辆四轮车, 一辆自行车，双方商量好时间，同时开始搜索比赛。
　　这游戏的匹配模式是优先匹配到同等组队人数，也即是说，谷一涵他们是四轮车，匹配到的队友可能会是两人组队的两轮车也可能是单排的路人。对面也更可能是同理的四轮加两轮配置，夏至跟方糖还是很有希望狙击得到的。
　　奈何第一把就不遂人愿。
　　夏至他们先排了进去，四轮车这边又多等了一分多钟才进了比赛。但他们没有就此气馁，两边都打完各自那把后，下一把继续卡着时间一起排。
　　这回排到了。
　　“我还以为这回也排不到呢, ”希腊小镇伊利奥斯的过场音乐响起, LUX跃跃欲试，巴不得对平日里的队友痛下死手, “来来来，我们针对一下那个DJ。”
　　谷一涵倒是看见了对面另一个眼熟的ID。
　　[比赛][句号]：hi~
　　[比赛][EVEMujin]：晚上好啊。
　　接着就收到了条私信消息。
　　[EVELight]：句号？→_→
　　……卧槽这人居然在用颜表情！
　　谷一涵难以置信地扭头，发现坐在她旁边的那位正目不转睛看着屏幕，面上风平浪静，仿佛闷骚得还专门私信她的人不是他一样。
　　发送至[EVELight]：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EVELight]：没有。
　　[EVELight]：有点想送佛跳墙。
　　……噗。
　　在他这句话下顺利回忆起之前某些事情的谷一涵没忍住笑。
　　看见回过来的那句“有那钱你还是直接打给我吧”，蒋临嘉慢悠悠敲下两个字。
　　[EVELight]：行啊。
　　[EVELight]：要工资卡吗？
　　谷一涵：“咳咳咳咳咳咳……！”
　　“咋地了？”LUX好奇。
　　“没什么，”她好不容易稳下来呼吸，刻意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你当我是被口水呛着好了。”
　　彼时已经过了选择英雄的时间，等谷一涵选好英雄，视野一晃直接站在了飞船舱内。短暂的准备时间过后，舱门缓缓开启，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斜坡，她正想一个战术翻滚直接滚下去，余光见着安娜的衣角从旁边飘过，手一抖就按了往左走的A键。
　　一头冲着悬崖栽了下去。
　　LUX：“……”
　　江月：“……”
　　[比赛][EVESummer]：看来我巴西拳王的名声已经能吓得人跳崖了..！
　　“你想多了！”谷一涵麦也不开，哭笑不得地直接冲坐在对面的夏至喊，“我手滑！”
　　末了不忘感慨一句：“果然是滑墙滑多了，打字这么快。”
　　江月：“单身十七年的手速。”
　　“还说我呢，你不是？”夏至不服，“咱们队有谁不是单身，除了LUX谈过一个以外有谁不是母胎单身？”
　　“哎。”
　　LUX幽幽叹了口气，叹得叫谷一涵背后一凉。
　　“那可不好说啊。”
　　夏至：“……啥？有人偷偷摸摸脱单了？”
　　“左边75血包房间单走麦克雷，”他还在这边惊诧，蒋临嘉报点的声音不咸不淡，“睡了。”
　　一句话立时将众人都拉回游戏里。
　　刚复活出来的谷一涵一边往大部队的方向走过去一边松了口气，她不确定LUX暗示的到底是不是她跟队长的事，但听那语气总觉得八九不离十。
　　夏至没看出来是肯定的，江月八成也没有，其他两人不知道发觉多少。
　　她和句号用的都是麦克雷，这英雄少不了要对位。句号虽说是主播，不比职业选手平日的训练量，但单就枪法而言并不比谁差，在麦克雷和黑百合的使用上——“国服第一”太过狂妄，谦虚来讲，完全无愧于“国服顶尖”的称号，这也是偶尔有战队想挖他去打职业的原因。
　　跟她也能打到五五开的程度。
　　当然，队内互相狙击嘛，重点自然还是在……
　　“我看到夏至了！”眼尖瞅见DJ的身影，LUX立刻报点。
　　谷一涵朝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银白色的青蛙头。
　　她远远地点了一枪。
　　“夏至半血。”
　　江月shift过去，三镖连中身体，“夏至一丝！”
　　用掉了“影”的源氏自是追不到见况不对立即切加速准备逃跑的卢西奥，方糖眼见自家DJ不保，跳上来就帮夏至扣了个罩子护着。可LUX的D.VA见状也当仁不让地开着推进器冲上，巨型机甲重重撞上了DJ的身体，冲撞带来的伤害摸掉了最后一点血皮。
　　夏至：“……”
　　“过分了啊你们！”他悲愤道，“还真针对我啊？！”
　　“不不不，这是在锻炼你的生存能力。”
　　表面队友的LUX和蔼地说：“你想想，你要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都能生存下来，那岂不是超级棒棒了，今后还有什么好怕的？”
　　夏至：“……我信了你的邪！”
　　对面的整体配合比起这边要差了些，双奶互保也做得并不十分到位，方糖一个跳后排的猩猩总不可能一直护着DJ，这也直接给他们提供了针对夏至的条件。夏至对此忿忿不平，直接把仇记到了最先提出这个主意也是屡屡最后击杀他的LUX身上。
　　被拿下一分后，对面见这个阵容不敌，迅速换出了眼下版本里强势的双|飞。
　　谷一涵倒也是头次知道句号还会法鸡。
　　看来这要接着对位了。
　　一想到空战，她就手痒痒。
　　但很显然，句号的法鸡中规中矩，并不如他麦克雷和黑百合那样精通，比起王牌空战，他更侧重的还是地面。
　　在谷一涵也换出法鸡、蒋临嘉换成天使后，谷一涵屡屡追着他打空战，句号却一门心思闷头打地面。也是因为她今天头回拿起法鸡，还未找到手感，轰了一个弹夹轰到一炮，还被天使给奶回来了。
　　在这个空隙里，句号都把地面上的人清掉大半，还一个震荡冲击打在墙面上，造成的冲击波让D.VA直直向前跌去，眼看着就要一脑袋栽进目标点中央那黑洞洞的深井里去。
　　LUX不慌不忙就shift往上飞，嘿嘿一笑：“想不到吧，老子会飞！”
　　抬头就看见DJ在井边上蹲着。
　　夏至：“哦，听说你会飞？”
　　哐当一个右键又把他给推了回去。
　　小D.VA和机甲一起惨叫着消失在深不可测的井底，LUX被这人生的大起大落搞得悲愤欲绝。
　　成功报了仇的夏至就爽得不行，还嫌这不够挑衅，瞄着人被清得差不多了，干脆在井边上做起了表情。戴着青蛙脑袋的卢西奥弯着腰大笑，不住地拍着大腿，忽然就身形一晃，整个人直接也被弹进了深井。
　　三分球，稳稳地直入井底，连滑墙的余地都没有的那种。
　　“唉，”本来都打算带着天使撤了，却看见DJ在那里嚣张做表情的谷一涵看着进入CD的E技能，叹了口气，“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
　　夏至：“……”
　　气到窒息。
　　“——我不做人啦！”
　　----
　　比赛告一段落，句号倒也没急着走。
　　[比赛][句号]：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比赛][句号]：世界杯加油！Fighting！
　　这话是对他们所有人说的，寒暄感谢的自然也不止谷一涵一个。等结束这把比赛，又狙了一把没狙到，也该到了要打训练赛的时候。
　　老何给了他们空档来在训练赛前休息一下，这几个人用这时间来上厕所。
　　谷一涵看向坐在椅子上没动的蒋临嘉。
　　他拧开瓶盖时的动作让手骨更加分明，她向来觉得他有一双好看到过分的手。
　　蒋临嘉就着瓶口喝了一口，余光瞟见有人在看自己。
　　毫不掩饰。
　　“看我干什么？”他问。
　　先前几番紧张的情绪褪去，这会儿谷一涵反倒有些不认输似的不服气。就许他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亲她，许他就工资卡的事情开玩笑，还不许她看他不成？
　　她大大方方地回答：“看你好看啊。”
　　入耳的是出乎意料却足够让人心里一动的答案，蒋临嘉一怔。
　　谷一涵还嫌这剂药下得不够猛，接着说道。
　　“我第一次见你就这么觉得了，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结果正好被你抓了包，可把我吓了一跳。心里还想这偷看还被队长发现会不会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幸好是我多虑了。”
　　“嗯，是你多虑了。”
　　“那时候……”短暂的怔愣过后，他的声音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可能是因为，我也正好想看你吧。”


第五十章 
　　谷一涵觉得LUX最近有些奇怪。
　　她有时——尤其是和蒋临嘉站在一起的时候, 总能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从某处投射过来的视线。等她似有所感地转向带给她这种感觉的方向，看到的往往是没事人似的LUX, 仿佛他之前根本没盯着这边看一样。
　　一开始还可以当这是错觉，时间长了, 再迟钝的人都知道这人铁定是看出什么了。
　　她还真没猜错。
　　LUX打从两人回来的那天打天梯时无意听见那句话起, 终于意识到这俩人之间可能有点什么。
　　天知道他以前可从来没听过灯火这么跟谁说话。
　　以此为契机，他开始下意识观察他们俩平时的相处, 发现哪怕两人说的只不过是最平常的话题, 举手投足间的小动作、乃至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浮想联翩——LUX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自己先入为主的想法作祟, 甚至由此衍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怪灯火还跟着一起去了趟H市, 虽说他那做事风格本来就没人能猜出会做什么, 但他看着不像是那种会专门去插手队员家事的性格。要是就如上这点联想起来，就好解释得多了。
　　——这哪是去撑场面啊，这是提前去见未来的丈人丈母娘了啊！
　　LUX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不已，找到了队内最沉稳不二的主T分享自己的想法。
　　主T方糖目光幽远地看了他许久。
　　“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他道，“没想到你到现在才看出来啊。”
　　LUX：“……？？？”
　　啥玩意儿？
　　“啥时候开始的？”他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反正比AS那边有人想要木槿微信的时候要早，”方糖回忆道，“我记得江月那会儿还跟我问了句，灯火是不是不高兴啊？”
　　LUX：“………………”
　　这都没看出来, 他以前是瞎吗？！
　　但转念一想顿感欣慰, 他瞎不要紧，反正还有两个比他更瞎的。江月和夏至, 他敢打包票，就他俩的表现而言，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LUX开始思考是不是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提点他们一下，毕竟光自己吃狗粮这种事情想想都凄惨，拽别人一起下水岂不是美滋滋。
　　他这边有闲心八卦是一回事，陪同国家队训练又是另一回事，知会两人的时机还没找到，国家队的短处就先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体现出来了。
　　说到底还是配合上的问题。
　　EVE作为以放狗见长的队伍，一直以来奉行的战术都是强集火。
　　换而言之就是快节奏与激进。
　　灯火阑珊作为指挥位，他玩安娜时禁疗瓶砸到哪里、玩禅雅塔时易伤挂给谁，只要报出点来就是全员行动的讯号。所有人都打得异常迅猛，甚至连两个辅助都是队内的输出担当，被开除出辅助界已经成了粉丝间调侃的日常。
　　与之截然不同的AS以双白的源氏为典型代表，他们也使用源氏体系，但整体的打法都偏稳健保守。CRL则介于两者之间，看似距两者都不远、较好调整，其实正是一个不近不远而不知道该偏向谁那边的尴尬距离。
　　最先暴露出的是两个T位间的问题，需要互相保护的主T和副T来自不同的战队，防御力场和矩阵的消耗该怎么配合着对方使用都得重新计算。
　　对方的打法风格还与自己平日里习惯的那种相去甚远。迪托和木千就起跳时间和跳过去的集火问题发生过不止一次的争执，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
　　这边还没解决，又出现了队伍屡屡脱节的现象。
　　木槿和江月这两个C位的配合没得说，这也是委员会决定直接采用EVE双C的原因；双辅互保也做得不错。可一旦正面发起团战，双C双坦齐齐突脸时却怎么也无法就先集火谁和由谁去补刀达成一致，而来自别队的两个坦克也并不完全了解EVE的辅助在各张地图上的站位，没办法在辅助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提供保护。
　　战前商量的一套是一套，实际打起来就什么都忘了，下意识就按自己最习惯最潜意识的打法来。
　　这问题不止出现在国家队身上，跟他们打训练赛的都是由三队里剩下的队员拼凑来的，在他们那边体现得更为明显。但毕竟前者才是要上场比赛的队伍，教练组只需要观察总结出他们的不足。
　　除了最开始票选出的三位委员，AS与CRL的两名教练也加入进来，五人一同组成了本届中国队的教练组。战队的战术都是由教练制定，原战队教练的意见就变得尤为关键。几人共同商议后，决定作出的调整是让EVE的四人放慢进攻节奏，AS的迪托加快些，至于CRL的木千，暂且保持原有的打法，视情况慢慢调整。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们还没适应好，其他几支国家队已经到了。
　　小组赛分为四站，参加中国站的一共有八支战队。
　　——中国、罗马尼亚、阿根廷、泰国、法国、中国香港、挪威和丹麦。
　　八支队伍被分为AB两组，组内循环比赛，赛制为四场积分赛。小组赛总计三天，最后一天的积分赛结束后便是两组内积分排行前二的队伍进行淘汰赛，由A组第一对战B组第二，B组第一对战A组第二，胜者晋级将于十一月暴雪嘉年华举行的总决赛。
　　同与中国队隶属A组的，是罗马尼亚、挪威和中国香港。
　　留给中国队的时间并不多。
　　其他国家队陆续入境后，开始彼此约战训练，中国队又是其中最勤勉的那个。
　　十天的时间，十四场训练赛。
　　没有更充分的空余去准备，他们唯有这么踏上战场。
　　-----
　　世界杯第一站中国站揭幕的第一天，首场便是主场的中国队与罗马尼亚队的比赛。
　　台下座无隙地。
　　每到这种世界各国间的对决，国民的凝聚力总是空前的。
　　到了这时，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国家落败，不会有人再记得当初在论坛上争吵的风风雨雨，再多的念头也变成了祈祷中国队每人都能有足够出色的发挥，无愧他们代表中国出战的名义、无愧那些被刷下来的选手，无愧所有玩家寄托的希望。
　　大屏幕上滚动起赛前几日拍摄的宣传片。
　　是关于各国国家队的队长的采访，满场气氛终于在灯火出现在镜头前时达到最高峰。
　　“是的，这一次，带上上一届前辈的份，我们的目标是冠军。”
　　他颔首，眼睛依旧明亮。
　　“这里是中国，在这里，我们一场都不想输。”
　　在满场的雀跃声中，两国队员入场。
　　谷一涵侧目时，看到了满眼的中国红。
　　人人手上举着的应援充气棒以红色为底，偌大的字样写着“CHINA NO.1”，也是真心实意地卯足了劲儿为自己的国家加油呐喊。
　　眼前是这一番景象，她忽然再真切不过地感受到了肩膀上的坠重感，深吸一口气，与其他人一起步上舞台。
　　十五天的训练，从陌生到默契，从对手到战友。
　　这不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是关乎民族荣耀的一战。
　　-----
　　四局积分赛的地图并非随意选择。
　　可选定的范围限制为地图的四种类型，先进攻A点后推车通过B、C点的复合图、控制图、只需进攻目标点的纯攻防图和只需全程推车的纯推车图。
　　四局比赛分别按照顺序从该类型的地图池中选图，每种类型的地图在同场比赛中只使用一次。
　　第一张地图，在艾兴瓦尔德。
　　在年初的三月，这张地图经历过一次重大改动——暴雪认为进攻方正面只有桥下一个入口未免会打得太过困难，在旁边又开了道侧门，为进攻方提供了一条新的进攻路线。尽管这道小门曲曲折折，异常容易处于火力交叉之下，但对于进攻方而言，聊胜于无，更何况——
　　这对于身形纤细又灵活的猎空而言，确实是绰绰有余了。
　　连续两闪绕过紧靠这道小门的石阶楼梯，谷一涵顺利躲入后方的小房间。
　　她心知罗马尼亚队断不会听不见猎空闪现的声音，也真切看见有人瞄着了她偷偷绕进来。但她所在位置太靠后，这时额外派人手来抓不知道躲藏在哪里的猎空完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他们能做的只是时刻提防着，等猎空出来露出身形才有空来抓她。
　　“常规的。”
　　凭着惊鸿一瞥，谷一涵报出罗马尼亚的阵容。
　　“DJ、安娜、猩猩、D.VA、猎空和源氏。”
　　“接猩猩，”彼时中国队也与罗马尼亚队正面交战，直直冲过桥下的同时，被猩猩直接跳脸的蒋临嘉指挥的声音临危不乱，“猩猩易伤。”
　　夏至穿过罩子后的一个右键顺利将猩猩蓦地推远，紧接着，有五道残影瞬时朝着体型巨大的温斯顿飞去。
　　和尚右键的五星连珠一发未空，最后一发狠厉地贯穿了他的头颅！
　　“双辅已经配合击杀了罗马尼亚的温斯顿！”面向中国观众的直播，解说无须刻意更正偏向，老何在解说席上不掩激动，“‘乱’挂到D.VA身上，D.VA 的机甲马上要爆！爆了！小D.VA也随即阵亡！”
　　“D.VA掉，”一刀抹掉小D.VA的血皮，江月的源氏凭着击杀而刷新出的shift，再次冲向已被谷一涵压得只剩一丝血的安娜，“安娜掉。”
　　柠檬：“猎空双杀！三杀！”
　　“A点秒破！拿下了A点！”
　　“恭喜中国队！”
　　查理高声喊道：“赢得了本次2017世界杯第一波团战的胜利！”


第五十一章 
　　在罗马尼亚队有机会返场之前, 中国队已如解说预测那般成功占下A点。
　　D.VA与温斯顿踩在车顶，猎空则与源氏四下奔波在各处小路上, 查看着有没有复活后提前赶来续点的敌人的踪迹。
　　上方的状态栏中，他们各自名字前顶着的不再是所属战队的缩写, 而是代表国家队的“CHN”。
　　中国队第一场比赛的首波团战便告捷, 这无疑是国人都喜闻乐见的发展，偏偏查理那一句话喊出来, 现场和直播间里傻了一半, 笑呛着了另一半。
　　【啥？？？赢了？？？】
　　【赢得第一波团战还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光听前半我还以为钦定冠军了】
　　【我特么以为夺冠了】
　　【第一波团笑死, 神经病啦！！】
　　【你们这群年轻人还是图样啊滑稽】
　　“查理老师到底是查理老师, ”另外两名解说也忍不住打趣, “这波搞事就服你。”
　　“哎，不敢当不敢当。”
　　查理谦虚道：“太激动了难以自已，可以稍微理解一下。”
　　“这总不能算奶了吧，怎么说也只说了第一波团战。”他将话题转回眼下的比赛，“那么这边车子推过大门，木千和迪托已经跳上城堡二楼占下高台，木槿绕进地下室，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在团战开始前趁乱先摸掉一个人头。”
　　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是警惕地在楼顶徘徊的双坦，他们其中一人的身上带着禅雅塔的黄色治疗球“谐”，而和尚此刻正浮空在车旁, 与DJ一起随着运载目标缓缓移动。短短数秒内, 六人已然安排好了各自的站位，蓄积着等待在信号递来的那一刻勃发。
　　谷一涵从阴暗的地下室绕过, 接近了最靠近防守方的返场路线。
　　A点占下得太迅疾，虽平白多出三分钟的时间来进攻B点，但另一方面，他们手上没有太多大招来应付下一波团战，优势并不明显。
　　现在只有她一人手上有大，下一个该是江月。配合顺利的话，该是她先造成罗马尼亚队减员，江月蹭到剩下的能量后大招清场。
　　猎空的脉冲炸|弹大招能量在全英雄中可以算得上是来得最快的，但同时也判定微妙，不留心就可能会滑落在地上而非黏在敌人身上，空造成没有半点卵用的伤害。对上较之坦克而身形瘦小的脆皮们就更容易失手，所以在并不劣势的情况下，没必要去冒险，最稳妥的目标——
　　在看见自己想找寻的那个身影时，谷一涵心念一动。
　　嗅觉敏锐的OB在她行动的瞬间将镜头切了过去。
　　第三人称视角下，作为进攻方的猎空被红色的轮廓所包裹，本来不过是红蓝色调的简单区分象征，此时此刻反倒应了场下那满片的莹莹中国红。只见这道红色的身影轻松穿梭过敌方阵列如入无人之境，准确地在温斯顿即将起跳的前一秒将脉冲炸|弹啪嗒黏在他的身上！
　　炸|弹在空中轰然炸开。
　　老何：“漂亮，脉冲炸|弹炸空温斯顿的血条！木千配合江月冲撞顺利收掉了温斯顿！”
　　“迪托的温斯顿已经是跳到了罗马尼亚队的后方，”柠檬语速飞快，“和木槿一起切下安娜。江月利用从D.VA机甲上蹭到的能量攒出大招——直接拔刀！”
　　查理：“龙刃出鞘，谁人能挡！”
　　“中国队再度拿下第二波团战的胜利，按照这个速度，在罗马尼亚重新集结之前，车子可以直接通过桥下，离推过B点只还有一波团战。”
　　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
　　运载目标就没有停过，罗马尼亚没能在六波团战中的任意一次中占据上风，中国队以三分钟速推完全程。这样的速度让许多人直接陷入了懵逼的状态中，第一回合的结束来得太顺风而轻而易举，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来到了第二回合。
　　【炸、炸鱼？】
　　第一条弹幕如是吐槽后，引起一片共鸣。
　　游戏中排位分数较低的分段被称为“鱼塘”，那其中的玩家就自然是小鱼苗。分高点的玩家借号或是开小号来低分段虐菜来获得爽感的行为就叫做“炸鱼”，这在暴雪对账号共享的行为严厉追究前一度屡见不鲜。
　　【别说，我还真的只在炸鱼局里见过这种推车速度……】
　　【夭寿啦！！举报中国队世界杯炸鱼啦！！！】
　　【我日炸鱼了炸鱼了】
　　【炸鱼可真是太过分了】
　　【中罗友谊毁于守望先锋~】
　　【暴风哭泣，给CNOW拼命打call！！你们都闭嘴我要狂吹CNOW！！】
　　【话别说太早，等一个互相平推（滑稽】
　　【互相平推还行23333】
　　以这互相平推的节奏为分界点，正式迎来罗马尼亚进攻的第二回合。
　　首战铩羽而归。
　　罗马尼亚的猩猩起跳的瞬间，他身上便套上了和尚的易伤。这个易伤直接导致他还在空中就被秒成了半血，不得不立即扣上罩子避免后续伤害，可“乱”下一秒便挂在了赶来保护的D.VA身上。在猩猩还在等下个起跳CD的期间，俩前排就在中国队令人难以置信的集火速度下迅速被秒。
　　两个坦克先后阵亡，剩下四人也不会被放过。
　　中国队前压清场时的凶猛，宛如猛虎扑食。
　　在他们身上已然看不出早先磨合时的生涩，由三支不同战队组成的队伍此刻浑然一体。随着指挥在不同时刻下的不同指令，他们的集火目标只有一个，心中贯彻的信念也只有一个——在他们的土地上，赢得属于他们的胜利，无需思考除此之外的一切。
　　所谓“互相平推”的情形并没有出现，罗马尼亚在A点外足足耗了有两分多钟，期间被中国队一波又一波的大招迎来团灭。
　　“就目前的大招状况而言，”老何分析道，“下一波团战应该是罗马尼亚到现在最有可能打进去的一波。”
　　柠檬：“五个大招。”
　　“没错，五个大招。”
　　查理应声附和：“看罗马尼亚这边打算如何安排放大了，只要得当，至少是很有可能占下两格的。”
　　罗马尼亚做出的决定是DJ与源氏的大招combo，以音障刀进场。
　　拔刀的源氏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也只是个二百血小脆皮，在职业战场上还砍不到两人就暴毙的情况大有所在，有音障或者“圣”可以极大地提高源氏的生存概率。而夏至也没有多做迟疑，罗马尼亚的先手音障交出来，他转手就是个反手音障，切歌强音加速带着所有队友迅速撤离。
　　源氏哪怕追上也刀刀都砍在音障带来的假血护盾上。
　　音障刀没能造成有效击杀，罗马尼亚只能另做打算。
　　他们的猎空切双辅不成，转身窜到D.VA身边，瞄着机甲一梭子弹扫过。木千意识到不对想打开矩阵，可脉冲炸|弹已经擦着边缘贴了上来。
　　“木千的机甲爆了！”
　　伴随老何这可惜的一叹，所有人都清楚，副T的机甲在团战中爆得这么早，除非灯火阑珊开“圣”强保，这个副T是掉定了。
　　开了也不一定保得住。
　　可人总得一搏，眼下中国队只有双辅有大招，不再接着打先手，守住A点就更无希望。一声“感受宁静”，和尚通体已被金光笼罩，护着所有队友展开反攻。
　　谷一涵早就在另一边逼着罗马尼亚的和尚交大，奈何几发子弹还没扫中多少就被DJ一个右键推远。再次闪现削掉和尚一半血条时，自己也中了双辅不少攻击，无奈下交出闪回。
　　好在终于逼出了和尚的“圣”。
　　在回到三秒前位置的同时，她看见满眼的绿光，脑袋嗡的一声响。
　　——这核弹怎么会扔到这里？！
　　她都来不及骂出声，以报废机甲为中心的震荡波已扫了过来。
　　“他们和尚交大，我掉了！”只能在语音里喊出最简短有效的信息，“保江月！”
　　双输出掉了其一的情况下，保住另一个尤为正经。哪怕场面上看着再是优势局，他们也精神高度紧张，不敢放松丝毫警惕，一点小失误就导致全盘皆输的场景，打多了这游戏的人都没少见过了。
　　肩上背负着的是几百万人的希望，怎么敢有所懈怠？
　　蒋临嘉的“圣”也没能保住小D.VA，一百五十血实在太脆，源氏一套民工三连便将其带走。出产过世界第一源氏的罗马尼亚向来不缺火影，HINJA的源氏在中国队开“圣” 时可劲蹭能量，很快又拿出了一把刀，可是——
　　江月的源氏也并非浪得虚名。
　　双方源氏的对拔刀，江月要稍晚一些，也正是这时间差让他直直顶上了HINJA的刀刃，一手精妙的卡转将HINJA斩落。然而他自己也挨了一刀，尽管蒋临嘉的“谐”及时挂上，猩猩和D.VA的双重集火也足以抵掉每秒的治疗量。
　　中国队在场内只剩三人。
　　老何：“迪托开出了原始暴怒拖时间，不过罗马尼亚要拿下这个点的可能已经非常大——”
　　他的话才只来得及说到一半。
　　“双杀！”查理猛然惊呼，“五星连珠连爆两人头！”
　　老何：“……？？！！！”
　　定睛一看，右上已经显示禅雅塔连续爆头击杀敌方猎空和DJ。
　　蒋临嘉右键蓄力出的五颗珠子，在一条直线上同时贯穿猎空与卢西奥两人的头部。
　　如果说这还带着些缘分的因素在其中，下一秒，他的“乱”套在D.VA机甲上，几发子弹爆头判定穿过机舱打爆机甲，在驾驶员小D.VA弹出的同时，又是一发左键爆头！
　　在墙上滑行的夏至紧接着跟上，一记重拳接着一个右键，小D.VA立时暴毙！
　　这还不算完，他凌空一跃跳上对面的墙壁，从天而降落在罗马尼亚的和尚头顶。左右蛇皮走位滑行之际，音速飞弹从手中的扩音器中源源涌出，在和尚只剩一丝时贴近身边，再度以一拳终结他的性命，贯彻了巴西拳王的称号。
　　双辅四杀！
　　全场轰动。
　　【灯火夏至：歪，听说输出掉了，所以我们把人都杀完了】
　　【四杀过分了！！！】
　　【你们让老何把话说完啊心疼hhhhhhhh】
　　【早跟你们说了EVE双辅是输出你们不信】
　　【听说罗马尼亚队这波能打进去，毒奶我只服老何】
　　【罗马尼亚键盘冒奶】
　　【解说请不要操控比赛……不！！请大力操控不要停！！】
　　眼下已经是一对三的局面，罗马尼亚队的猩猩却不知道怎么想的，在点内就开出了原始暴怒。
　　“可能是想等到队友来，”柠檬疑惑道，“但怎么看都是木槿的猎空会先来啊。”
　　彼时迪托的原始暴怒时间还没过，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滑稽。
　　罗马尼亚队的猩猩竭尽全力想先去拍中国队的和尚和DJ，迪托自然不可能如他所愿，上去就一巴掌把他拍飞，双方你来我往得不亦乐乎。
　　“好的。”
　　查理点点头。
　　“现在进入了双方猩猩激情肉搏的阶段，ABOTT向迪托发出示爱讯号，迪托表示不想理你并将你拍到了一边——”
　　弹幕炸成一锅。
　　【？？？？？？？？？？】
　　【激情肉搏？？？】
　　【肉搏66666666666】
　　【哇这个查理问题很大啊】
　　【公然开车大丈夫？】
　　【你好欢迎来到动物世界……不对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快放我下来！】
　　过了几秒依然没能占据上风，ABOTT唯有在开大形态下缩减了CD的跳跃下几下跳出目标点，回去与队友会合。但就如同解说们说的那样，他们已然错过了最有可能打进去的机会，这回哪怕是到了加时都没能攻破A点。
　　接下来的三局积分赛，真真应了弹幕吐槽的那两个字。
　　“炸鱼”。
　　在正式开始比赛之前，所有玩家都没有想到中国队的实力会如此强劲，强劲到足以把今天的每局比赛都打成碾压局。当最后一局六十六号公路收场，罗马尼亚队依然是以0:3的A点惨案告终。
　　世界杯第一站小组赛的第一场比赛，中国队赢得了漂亮的开堂彩。
　　接下来是A组另外两支队伍的比赛和B组的两场比赛，他们在观众们衷心的鼓掌声中退场，回到后台，等待他们的是其他原战队队友们的恭喜。
　　在这种情况下，总觉得队友微妙地充当着家属的角色。
　　谷一涵对着自己的想法沉默了两秒，跟其他人一起听着教练们的总结。
　　“今天发挥得不错，”AS战队的教练Yace言简意赅道，“明天继续保持。”
　　明天继续保持的意思也就是……
　　她不由自主地与队友对视了一眼。
　　“没错。”
　　老何自是看出了他们眼神里的小九九，“不许放水。”
　　明天要打的是中国香港队。
　　不同于集合了获得太平洋职业锦标赛全队队员的中国台湾队，中国香港队只是个市级队，队内成员甚至都不全是职业选手，高分玩家占了小半。要对上刚刚经历过OWPS这一长期高强度系列赛的中国队，后果可想而知。
　　真要让同胞输得那么惨有些不忍心……可毕竟是积分赛，一分都不能松手。
　　也一场都不想输。
　　“就算你们拿4:0，”老何又道，“比赛过程中有没有放水，我们看得出来，观众也看得出来。虽说观众估计会希望给香港队留点面子，但我要告诉你们，拿出全部实力才是对对手的尊重，否则，那是一种羞辱。”
　　告诉别人，我们哪怕不用实力，只凭着这种玩笑阵容玩笑打法也能把你们按在地上摩擦的羞辱。
　　哪怕让出一两场，也没有人会想要这种对手施舍下来的胜利。
　　一众人面面相觑。
　　谷一涵一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她下意识看了眼双白，对上对方眼神时一愣，立刻转回头来，应了老何的声。
　　其他人也纷纷答应下来。
　　“反正今天没有训练，”原委员会现教练组的格雷说，“留在这里把其他国家的比赛一起看了吧，顺便分析下他们的打法。现在还在挪威和香港准备上场的休息时间，你们也可以出去透透气。”
　　很快有人应声，走出门活动着胳膊。
　　谷一涵手机一震，低头看见双白在战网上发来的消息。
　　[ASDoubleWhite]：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她瞥过去，看见双白带着点紧张的神情。
　　想了会儿，动了动手指。
　　[EVEMujin]：嗯。
　　她从椅子上起身时，蒋临嘉侧过头，“去哪儿？”
　　“出去透个风，”谷一涵回答得泰然自若，“一会儿比赛开始就回来。”
　　他并未起疑，只“哦”了声，但见她消失在门口后不久，双白也起身离开时皱了眉。
　　绕进条安静无人的走廊，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近了些，谷一涵放下手机，转过身。
　　“怎么啦，找我什么——”
　　她的声音在与双白打上照面时戛然而止。
　　他看上去显得实在有些局促不安，脸上也尽是将说未说的犹豫。在看到这样神情的瞬间，谷一涵忽然就隐隐意识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不，早该明白的，在他说想借一步单独说话的时候就该——
　　“我……”
　　刚出口的这个音节显得有几分生涩。
　　“我是想说……你应该是很招人喜欢的女生。”
　　“从、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这么想，”一开始还很磕绊，说到后面便流畅起来，显然，他不知为了这番话排练了多少遍，“后来打完那场比赛后更那么觉得。其实我一直想离你更近一点，但也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最后还是决定趁着今天，想告诉你——”
　　双白深吸一口气，眼神真诚恳挚。
　　“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第五十二章 
　　谷一涵怔在原地。
　　她不是没收到过别人的告白。
　　初中与高中都在同一所中学, 学校为了出成绩，对早恋查得很严。当然, 这并不妨碍学生们偷偷发展到地下，整个学生生涯里, 明里暗里向她暗示过好感的男生并不少, 但是，用那时候她的话来说——
　　交什么男朋友, 是游戏不够好玩还是小说不够好看？
　　能从学业中抽出时间已经很不容易, 再有那谈恋爱的工夫, 她早就修炼成八百里开外一枪毙掉敌人的神狙了。
　　后来离开学校, 她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到游戏里。水平上去了, 游戏变成日常，也有余心去看看别处的风景。
　　倒是有大把粉丝喊着“木木我宣你”、“我永远喜欢木槿”，但粉丝的崇拜离正儿八经的喜欢差着十万八千里。况且铁打的选手主播流水的粉丝，粉丝的粘度也都因人而异，谷一涵从来不强求，对他们的表白也是一笑而过。
　　自打她踏进这个圈子来，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她面前，认认真真地告诉她，我喜欢你。
　　说一点都没有动心是不可能的。
　　但是……
　　也仅限于那一点点, 仅限于那一瞬间。
　　“……对不起, ”她没办法直视双白的眼睛，“我没办法答应你。”
　　对方给她的印象一贯是拘谨而温和的, 告白时也是以紧张不安作为伊始，可说到此时却显得尤为坚定，不肯按照她想的那般轻易退让。
　　“那如果退一步呢？”
　　他追问道。
　　“我可以追你吗？”
　　“不，这个也不太……”
　　谷一涵叹了口气，终于坦诚道。
　　“不可能的，那样对你也不公平。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出乎她的意料，双白听见这句话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模样，反倒是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你已经连着说了两次‘对不起’了。”他说，视线扫过她的脸庞，“喜欢的人，是指灯火吗？”
　　看见谷一涵因为惊讶而瞬间睁大的双眼，双白的笑容中夹杂了些苦涩。
　　“果然。”目光移开，看向她旁边的雪白墙壁，墙壁白得刺眼，“我一直看着你，当然也知道你看着的是谁。本来我还在想，也许你们的关系，或者说你对灯火，并没有那么……看来还是我自欺欺人了。”
　　“但你们现在还没有在交往，不是吗？”
　　双白仍然没有放弃，“我就真的没有一点机会？”
　　谷一涵抿唇，注视着他。
　　他很真诚，带着几分恳求，这样的神情落在一张清俊好看的脸上，只怕少有女生会拒绝他提出的请求。他与蒋临嘉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就像两条泾渭分明的平行线，不会在哪一点上产生交集。如果非要说有哪里有所相近的话，那大抵只有温柔。
　　而不同于蒋临嘉只对被他划定范围内的对象偶尔展露的温柔，双白的温柔是彻头彻尾地贯穿表里，靠近他的人总能感受到那种春风拂面似的善意。
　　正是为了回报这份善意和温柔，她才更不能吊着他，在这里让所有事情结束才是最好的做法。
　　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答案。
　　“……好吧。”到底还是不忍心让她太过为难，双白摇了摇头，“其实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能比他认识你更早一些，现在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会有吗？
　　谷一涵不知道。
　　当初她的排位分数掉不出五百强，却也称不上有多顶尖。那时的EVE和AS都是顶尖的战队，以卡赞还在的原阵容出阵的EVE风头正盛，没有招新人做替补或是组二队的打算。
　　招人补充才源的是AS那边，谷一涵的分数刚刚擦过及格线，时不时还在及格线周围上下沉浮，她犹豫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清楚自己当时的水平有几斤几两，没去报这家一线战队。
　　然后打进国服前十，然后被EVE挖去，到现在登顶国服、拿下春季赛的全国冠军，一切好像都是自然而然的发展。
　　要是那时候鼓起勇气去敲开AS的大门，也许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我呢……平时不太去思考如果。”
　　思索半晌，她抬头，露出听到了他表白后的第一个笑容。
　　“因为我一直想，眼下发生的才是现实，如果沉耽于‘如果’，未免太把自己困住了。过去是回不去的，我想，你以后一定能遇到更值得你喜欢的女孩。”
　　双白苦笑。
　　……真是不留一点余地和幻想的拒绝。
　　不过，这也正是他所熟悉的木槿的作风。
　　游戏里的战术打法往往能最明显地暴露出一个人的性格，干脆利落的人永远不会拖泥带水。木槿的猎空，激进、凌厉，穿梭于战场之中，能攻破阵型中最薄弱的那一环，夸张点来讲，“千军万马间取敌将首级”。
　　却总在最微妙的一点上柔和下来，戳中别人的心房。
　　偏偏他喜欢的就是这一点。
　　双白在心里叹出了气。
　　真要放下，那还得有一段时间了。
　　-----
　　表白失败，两人自然不可能同时回去大家都在的后台。
　　谷一涵让双白先回去，自己磨磨蹭蹭到了之前跟蒋临嘉说过的比赛临开始前，在解说们开始介绍挪威和中国香港的两队选手时才溜进了休息室。
　　门扇开启的声响吸引了好几个人看过来，他们的视线随即转回前方的电视，只有蒋临嘉一直看着她坐回旁边唯一一个空位子上。
　　“去哪儿了？”
　　这群半大小伙子是绝不肯安安静静看比赛的，更何况还是三队加起来二十多人，互相议论打闹着，还夹杂着主办方给选手们提供的薯片包装袋哗啦哗啦的响动。好在这些都不足以盖过电视机的声音，只遮住蒋临嘉的问话而不至于显眼倒是绰绰有余了。
　　谷一涵眼睛都没眨一下，“透风啊。”
　　余光瞥过去一眼。
　　……等等。
　　再瞥过去一眼。
　　她怎么觉得……她家队长这笑里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啊？
　　“只是透风？”他接着问。
　　谷一涵：“……那不然呢？”
　　“出去透风也不记得带件外套，”她那点隐约不好的预感被他轻描淡写带过的话题戳了个粉碎，“生怕不着凉？”
　　外面又不冷。
　　虽然自始至终没出过会场，才看过实时天气的谷一涵也清楚今天的室外温度。她正想反驳，忽然察觉出他语气中的不对来。
　　这听上去心情挺好。
　　奇怪了……
　　谷一涵狐疑地打量着蒋临嘉，她可还记得上次他以为她要跟双白出去的时候是什么表现呢。这会儿俩人都一前一后地出门了，怎么是这么个反应？
　　电视上，比赛已经开始，她不得不转过头去，在间隙仍然忍不住圈点这可疑之处。
　　-----
　　在中国站竞争两个晋级八强名额的八支战队，对于中国队而言，最具有竞争力的对手无疑是法国队。
　　世界范围的OW等级梯次，位居最顶端的无疑是韩国，其次便是欧美。CNOW的实力尚不明朗，一群人仍在为它属于第二梯次还是次于欧美而争论不休。
　　去年的中国队止步八强，其中少不了与法国队的恩恩怨怨。而这一次，法国直接将国内实力最为强劲的战队整班人马选入世界杯，获胜之心可见一斑。令不少想要看到巅峰对决的观众可惜的是，中国队和法国队分属AB两组，小组赛内是不可能对上的。
　　唯一有可能的是小组内积分赛后的淘汰赛，但法国队会成为B组小组第一还是小组第二都还两说。
　　A组内，罗马尼亚已经比完，中国香港无需多言，需要引起他们警惕的是挪威。
　　比赛从下午两点开始，除去中国队的比赛结束得格外迅猛，其余的国家多多少少都显出些胶着。等到AB两组的四场比赛打完，天色已黑了下来。
　　谷一涵对离场时遇见蹲守的粉丝已经见怪不怪，轻车熟路地和其他人一样在他们要求下帮忙签名。
　　一如既往地，总是她跟蒋临嘉两边的粉丝多些，后者的女粉尤其多。
　　她刚写完一个“木”，便听见那熟悉的音色开口：“这是……巧克力？”
　　手一抖，木字旁的横便斜着划了下来。
　　——巧克力？！
　　她不动声色地又描了一笔，顺利将签名补救了回来，脑袋里却乱成一团。
　　粉丝给喜欢的选手送礼物，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她自己也收到过好些，但无非是些守望先锋或是粉丝自行制作的她自己的小周边，里面不乏做工精巧的。除此之外也有零食，女粉送来的巧克力也有。
　　但巧克力这东西……异性来送就多出了些特别的意味。
　　“是的，因为一直都很喜欢你，”女生的声音里难掩紧张与羞涩，“如果你愿意收下的话……”
　　醋意开始止不住地翻滚。
　　但是说到底，她现在能去以什么身份阻止吗？
　　谷一涵面上没露，笔下的力气又多加了几分，差点把纸划破。
　　下一秒，蒋临嘉的声音就像一道定心剂。
　　“对不起，”他道，“我不能收。”
　　“那……”
　　女生显然有些失望，“就算是当义理巧克力也行。”
　　“那也没办法。”说到这里，他语气柔和下来，“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想让她误会


第五十三章 
　　“我怕她误会。”
　　女生原本还抱着些幻想, 此时听到这么明确不过的拒绝，脸上一时也挂不住。可事情发展到最后连这样明确的回复都逼了出来的地步, 跟她不肯轻易放弃也不无关系，这也没有办法怪谁。她讪讪又不无尴尬地将装了巧克力的袋子收了回去, 神色复杂地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就这么走掉。
　　露出这样神情的也不止她一个。
　　异性粉丝对偶像的憧憬中, 有些只是单纯的欣赏，但同样也有很多人在憧憬的感情中或多或少夹杂了一些旖旎的心思。要是从粉上时就有女朋友还好说, 要是粉上时还是单身, 又偏偏颜值过人, 哪怕明知道自己和对方不可能也忍不住幻想些有的没的, 这会儿听到这句话无异于某种程度上的失恋。
　　气氛比起刚才明显安静了许多。
　　哪怕不是聚集在蒋临嘉旁边的粉丝, 此刻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另外几名队友也是面面相觑，LUX和方糖暗自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稳住。
　　谷一涵心脏跳得飞快，脚下的地面有那么几秒几乎开始旋转，仍然不忘这么告诫自己，低头签下最后一笔，努力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
　　……有点难。
　　她不确信自己现在的神情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只好尽可能地做到自然，哪怕已经不太记得自然表现为何物。
　　远处有汽车的喧嚣，私语声中, 有女生大胆问了句：“可以问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谷一涵侧起耳朵, 准备好听她家队长会怎么夸自己。
　　“不好意思，”他应答的声音淡淡, “现在还不能说。”
　　谷一涵：“……”
　　切！
　　表面倒是平静地又接过一个粉丝递来的纸笔，熟稔地签名时心思飘到一边。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想让她误会。
　　两句话恍若又在她耳边响起，蠢蠢欲动的悸动仿佛要酿出蜜。
　　果然……高兴这种感觉是怎么也骗不了自己的。
　　-----
　　灯火阑珊亲口承认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这对当晚在场的人无疑都是一个重量级的大新闻，而很快，这大新闻的风声就又流传到了节奏盛行的某NGA精英论坛。
　　——灯火阑珊脱单了？？？？？？？？？？[赛事直播讨论]
　　【百合求求你别狙我：RBT，刚听去现场的朋友说的，日哦真的假的？？？？】
　　主楼下，回帖哗哗地涨。
　　【ANOR：他不是一直单身吗……？（咦.jpg）】
　　【墨墨卢克：我TM不管！我TM不信！我还没跟我老公告白呢！！哦凑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没错我是娇妹：你坛是真打算把电竞圈发展成娱乐圈？有这闲心关注选手私生活就不能好好看比赛吗？】
　　【绝赞废化中：冲进来的时候想跟楼上说一样的话，直到我默默抬头看了一眼标题的名字……突然燃起兴趣，如果是灯火阑珊我还真挺好奇他会看上谁的，以前有个采访里是不是表露过短期内没有要谈女朋友的意向？默默捧起了瓜。】
　　【当一条活的锦鲤：毕竟EVE颜值担当，往大了说圈内颜值担当……看好小姐姐们疯一波。（嘲笑.jpg）】
　　【抠掉Q键不回城：看来瞒不过你们了（闪光.jpg）是时候告诉大家，其实我和灯火已经秘密地下交往一年了。】
　　【Symphony：喷了，你们别以讹传讹造谣好吧？当时我也在现场，灯火根本就没说他脱单。是有个妹子要送他巧克力，他说不能收，因为有喜欢的人了，不想让她误会。以前我没怎么追过EVE比赛，也不清楚这是不是搪塞粉丝的借口，但光是搪塞应该用不着再补后半句，何况语气挺真的，你们自己慢慢品。】
　　【七月七日晴：诸君，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夏夏夏夏：请开始你的表演（PS.我觉得有心仪对象跟脱单没多大差别…………话说OWPS选手里也就灯火有这种讨论度了吧，别人爆出来能有这种热度的讨论都是劈腿或者emmmm……………………都是脸惹的祸】
　　【老北京鸡肉卷：我猜有人想说木槿】
　　【我为灯木续一秒：灯木is rio，不接受反驳。】
　　【爱睡觉的喵：嗨嗨嗨，CP粉醒一醒醒一醒，俩人都没什么表示，自己在视频里扣糖吃就不要继续脑补到现实了谢谢？】
　　【我这把就是要飞机场：怎么就没表示没苗头了？之前那两期周边节目，他俩互动的时候那气氛简直要各种按头小分队出动了好么？再加上采访里谈到对方那语气……灯木CP我是认的，这俩人有段时间还天天直播双排，后来几轮车了，别的队友都混着来，他俩永远一边。何况EVE那管理制度，一天除了训练赛就是打天梯，灯火哪来的时间去认识别的妹子啊？如果不是木槿，灯火连收个巧克力都怕人家误会，天天和队里唯一一个妹子开车就不怕误会了？】
　　【三千世界鸦杀尽：这也不是不能合理化解释……怎么说也是队友，何况木槿确实可以算队内大腿吧？】
　　【我这把就是要飞机场：本木木粉衷心想吹木木是大腿，但你觉得灯火那性格是抱大腿的人么，笑哭。】
　　【切歌五毛治疗一块：有理有据使人信服………………如果灯火说的人真是木槿，那就真的是……大新闻了啊…………………………】
　　【玻璃下巴：我我我我我老婆？？？】
　　【暗涌：不忍心戳破你们的幻想。免鉴定，当时我也在现场，楼上战友漏了很重要的一点，灯火说这话的时候没看小姐姐，小姐姐离得不远，在跟粉丝签名，我在小姐姐旁边。我能听见的小姐姐也能听见，她头都没抬一下也没什么反应。说是有喜欢的人明显没在一起也明显没表白啊，要是小姐姐的话不会是这种反应吧？】
　　-----
　　论坛上讨论得正如火如荼的时候，EVE的保姆车还在驶回基地的路上。
　　显然，很多人忽略了一种可能性——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还偏偏都演技在线的情况。
　　蒋临嘉那句话，不仅是在粉丝间砸起了波澜。
　　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夏至。
　　“真的假的？”路都走了一半，他还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以前没有谈的打算吗？”
　　“那你就该记得。”
　　蒋临嘉一挑眉，“那时候我说的是之前没有想谈的打算。”
　　“之前”两个字被他用重音读出，成功把夏至噎了回去。
　　唯一一位与他一样被蒙在鼓里的江月，察觉到车内异样的氛围，左看看右看看，再联系起以往的种种迹象，终于后知后觉地隐约意识过来什么，理智地选择闭嘴，而不是像某位小龙虾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谷一涵靠着窗边，看着霓虹灯和街景不断从车边掠过。笑意还藏在她托在下巴上的手边，方才一直忽略的古怪感觉却悄悄冒了头，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就这么隐隐约约地萦绕着。
　　关于……“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
　　怎么都有点耳熟了。
　　虽说可能是她的错觉……但再联系起蒋临嘉之前在休息室里的表现，时机确实有些微妙。
　　纠结了一路，她终于趁其他人上楼时，把夏至拽到了客厅一角。
　　——这完全是因为其他人打量她跟蒋临嘉的眼神都多少显出意味深长，只有他还是一脸懵逼，看上去属于唯一还不知情的那个。
　　想想他平时的自称“八卦小天王”，这人实际上还真是粗神经到让人心痛。
　　“我问你啊，”当然，在这种时候，这点就体现出好处了，谷一涵直接打听道，“今天我去透风的时候，我出去以后，还有谁出去了？”
　　“AS的双白啊。”
　　谷一涵：“……只有双白？”
　　“我想想……”夏至倒还真在认真回忆，“队长也出去了吧。”
　　……！
　　她内心一紧，脸上波澜不惊。
　　“什么时候？”
　　“好像双白出去后没多久？我当时没怎么注意，说是嫌我们太吵了去清静清静，倒是回来挺早的，”他眨眨眼睛，“怎么啦？”
　　果然。
　　如果是夏至说的这个时间点，那就应该是全部听到了。
　　谷一涵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夏至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灯火会不会是那时候去打电话了？”
　　她茫然半晌，才意识过来他说的可能是在他认知里还尚且未知的那个“喜欢”对象。
　　谷一涵：“………………”
　　某种意义上来说，粗神经到这个地步还是挺不容易的。
　　“很有可能，”她一本正经地帮他分析道，“其实我也特别好奇那个人是谁，没准就可以从这个地方着手调查，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使命就交给你了，你一定不会辜负我们大家的期望。”
　　“嗯，”夏至用力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谷一涵这边忽悠完，看着夏至走开时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过了一会儿，这笑意也转变成另一种意味。
　　她猜测到了这可能性，在夏至这里得到证实时也不觉太过意外。
　　既然这回是被他先听到了……
　　她就不信，还没招让他主动来跟她开口。


第五十四章 
　　要说打罗马尼亚的时候, 观众们都还有点嘻嘻哈哈看热闹的心态，等轮到中国香港队, 多少就动了些恻隐之心——在看过挪威队与香港队的比赛后，大抵也就了解了后者的实力如何, 也确实符合了他们由职业玩家和业余玩家组成的阵容。
　　【要不放放水让一局什么的……？】
　　正式开始前, 有弹幕这么犹犹豫豫地问道。
　　马上就有人出言反驳。
　　【别想了，不可能】
　　【跟还不知道的人解释一下, 小组赛是积分赛制, 根据积分排名来打淘汰赛】
　　【+1, 四局积分赛, 不会让的】
　　果然, 不多时，比赛开始后，中国队就用行动证实了他们的说法。
　　与OWPS不同，这次世界杯将各个国家队的职业选手的排位分数从高至低排列，世界杯的选图优先权也就掌握在综合名次更高的国家队伍手中。在这点上，中国占据了最大的优势——从第四赛季开始，国服在本身计算机制的变动和众多肝帝的下，五百强的门槛越发水涨船高。
　　后续的赛季中比起亚服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直接导致集合了国服前几名乃至前几十名的中国队在面对哪支国家队都不虚——不管对手是谁，选图的优先权永远在中国队手里。
　　第一张地图也就自然而然地如昨天一样, 来到了艾兴瓦尔德。
　　香港队的头波攻势被轻而易举地化解, 其余人被清完时，还留下了个刚爆出机甲的小D.VA。
　　队友全都死了, 为了不拖延下一波的进攻时间，最明智的做法自然是立刻自杀。艾兴瓦尔德A点也正好有处悬崖，小D.VA正想往那边跑去好跳崖自杀，跑路到一半，忽然横窜出一个身影直接把小D.VA撞飞到另一边。
　　目的成功达成，木千的D.VA停下推进器在原地转了一圈，还用矩阵把敌方小D.VA罩得严严实实，吞下了对方用小手|枪绝望挣扎的全部攻击。
　　木千背靠悬崖左右走位，挡着小D.VA不让其靠近悬崖。
　　小D.VA好不容易从他身边逃开，蒋临嘉一发睡眠针又不知从何处飞出。小D.VA的身体随着这针一震，随即直直仰倒陷入了沉睡。
　　几人围着被睡的小D.VA，该发“你好”的发“你好”。
　　【撞完还睡素质极差23333】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过分了】
　　【这种局还养小D.VA，果然是要认真打吗ORZ】
　　直播间内被“哈哈哈哈哈哈”和“心疼小D.VA”、“心疼香港队”刷屏，眼看着中国队在直到香港队差不多都复活完毕后才集火杀掉小D.VA，生生又拖出了十秒用于D.VA复活的时间，差不多都心知中国队没有一点要放水的意思。
　　完全是一边倒的比赛，情势比昨天挪威打香港队还要倾斜得严重——那时候至少是3:1。
　　而现在，迎来的是毫无任何悬念的4:0。
　　-----
　　世界杯第一站小组赛开赛两天，中国队的两场比赛结束得都极为雷厉风行。
　　论坛上早就不乏“我TM就去取了个快递结果把AB点全推完了”、“我去倒水了，刚才发生了啥？？？？”的吐槽，可潜藏在这吐槽背后的，无疑都是喜笑颜开。在正式上场比赛前，没人会想到CNOW在与别国的比试中会强到如斯地步。
　　简直是全程碾压。
　　A组当天第二场比赛落下帷幕后，积分榜呈现出的排名大体上已经可以算尘埃落定。
　　中国队以完美的八分位居第一，仅次于它的是六分的挪威队，再次便是以一分并列的罗马尼亚队和香港队。
　　小组赛的前两名没什么悬念，哪怕是明天罗马尼亚以4:0战胜香港，总分也只有五分，无法超越第二名的挪威。
　　两天的时间足够分辨队伍的实力，隔壁B组第一名的桂冠将会被法国摘下是不争的事实，第二名倒还在争抢中，只有一点是确定的——
　　尽管这是唯二能有出线机会的名额之一，可没有人会愿意和中国队对上。
　　哪怕是法国队也不想。
　　老何和他们说这些话时并不怕他们膨胀，CNOW在世界杯小组赛中展现出的实力是难以遮掩锋芒的，他们自己也同样需要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才会更有自信地去面对接下来的每一场比赛。
　　每站世界杯小组赛为期三天，最后一天的积分赛奠定两组前两名后，便会在数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之后进行晋级淘汰赛。为了提前给第三天做准备，各国国家队队长需要再次接受一次短暂的采访来制作短片，蒋临嘉也不例外，他与挪威队的队长被一齐叫去，回来时神色倒显得有些奇怪。
　　是一种若有所思。
　　“我跟挪威队的队长是分开接受采访的。”
　　他靠在门边的墙壁上，思索片刻，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我先他后，不过我走的时候，听见了两句他的话。”
　　“他说，”蒋临嘉接着道，“他们已经发现了中国队的弱点。”
　　谷一涵一愣。
　　夏至的关注点显然和别人不太一样，“……你听得懂挪威语？”
　　“想什么呢。”蒋临嘉斜他，“说的是英语。”
　　夏至：“……”
　　英语对他来说也很难了好吗！
　　“弱点？”
　　迪托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你要说弱点，我只能想到咱们之前配合不到一起去，但打从训练赛开始，你说打谁我跟木千就打谁，教练们都夸是已经变成一支队伍了。何况咱们这人员配置，什么阵容拿不出来？这两天打罗马尼亚和香港都顺风顺水，我都说不上弱点在哪，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木千话不多，闻言只点了点头。
　　“怕什么，”夏至一点不担心，闲闲往椅背上一靠，“就按现在的打法打呗，反正又没出毛病。”
　　“说实话。”
　　教练组的Yace慢慢开口道：“我也想不到挪威那边看出了什么。”
　　“你们这两天在各自位置上做得都很出色，节奏也把控得很好，”他说，“尤其是夏至，终于记住自己是个辅助了。”
　　夏至：“………………”
　　突然就很想念当初进了精彩表现TOP10的激素DJ。
　　他个人是很想像OWPS那样浪一浪的，奈何在国内还有来点骚操作的空间，到世界杯就得打得保守点，全程和灯火互保。
　　“难道，”他灵光一闪，“挪威队是看出了我们这边的辅助都有一颗输出的心？”
　　Yace：“……”
　　蒋临嘉：“……”
　　谷一涵：“……”
　　“这种东西不用看出来，根本就是明摆着吧？”
　　LUX忍不住吐槽：“天知道我那天看到你们这边几乎全掉，剩灯火跟你把人全杀完了是个什么感受？比输出还输出！和尚DJ滚出辅助界谢谢！”
　　特别是当他看到迪托跟罗马尼亚队的猩猩互殴时，这俩人在旁边趁乱输出这个开了原始暴怒的巨型充电宝，各自还把大招充能了足有一半的时候。
　　两边辅助大招充能的速度简直鲜明地体现着他们在输出伤害上的差异！
　　“和尚和DJ有在过辅助界吗？”谷一涵冷不丁附和，“还有安娜和天使，阿三更别说，辅助栏里有谁是辅助的？”
　　从玩这个游戏开始，她都数不清自己被辅助单杀多少回了。
　　脑壳疼。
　　她沉思，“现在的辅助得去突击栏里找，比如76，比如黑影，辅助界仅存的良心。”
　　江月表示不认同：“运载目标第一个不服，你把它放在哪里了？”
　　进攻方站在运载目标的车旁边，可以恢复少量的血量。
　　夏至：“……”
　　夏至：“你们这样让我想起DJ奶量刚削的时候，我打天梯，队友说DJ换了吧，你还没车奶得多。”
　　委屈极了！汪的一声哭出来！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成吨的伤害！
　　怎么就沦落到跟运载目标比奶量了？！
　　“总之，”老何一句话把话题拖回正道上，“夏至和Yace说得对，该怎么打还怎么打，就目前的阵容我看不出有什么毛病。其他的，视情况换阵容就行。”
　　放狗也好，AB点图的死神黑影阵容也好，到现在为止发挥得都不错。或者说，因为碰到的对手实力和他们差一个档次，还没有什么要更换打法的必要。
　　罗马尼亚、香港、挪威，包括B组的那些，教练组对有可能会对上的那些队伍都做过大致的分析和预测，也视那些选手以往的表现猜测他们可能会使用的阵容。
　　从这些猜想出发，中国队并不需要担心面对的是什么。
　　-----
　　第三天，与挪威的一战。
　　开场选什么图都是商量好的。
　　复合图优先选艾兴瓦尔德，控制图优先选漓江塔或尼泊尔，攻防图优先选月球基地，推车图优先选六十六号公路。
　　——话虽这么说。
　　临到做选择时，蒋临嘉却陷入了迟疑。
　　他指节敲了敲桌面。
　　“我想选国王大道。”他道，“你们怎么想？”
　　谷一涵：“我……？我没意见。”
　　“可以吧，反正本来也在教练圈定的图池里，再加上本来是你们EVE优势图，我跟木千也跟你们练过，胜算还是蛮大的。”迪托又问，“不过怎么会突然选这个？”
　　“只是一个想法，刚刚想到的。”
　　蒋临嘉解释的口吻不疾不徐。
　　“如果是真的，选这张图就赚了，如果不是，我们也不亏。”
　　世界杯的舞台上，除非战术暂停，台上做出选择的只有选手自己。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中国队的决定也传达至裁判，在他们选择国王大道后，挪威队选择了先行进攻，在获悉这一点时，蒋临嘉眸色微敛。
　　布防完毕，静待比赛开始。
　　教堂大门开启，打破了夜空寂静的是一阵熟悉的破空声。
　　“果然。”
　　谷一涵的耳朵并没有漏过蒋临嘉低声的两个字。
　　“……什么？”
　　蒋临嘉侧目看她一眼，“挪威用的是双|飞。”
　　“联系他们队长昨天的话，”他道，“我大概猜到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
　　谷一涵有点摸不着头脑，国王大道进攻起双|飞是个再常见不过的战术——防守用就有点蠢了——在她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是针对不了。
　　“挪威实际上是有些轻视我们的，不然也不会赛前就放出找到了中国队弱点这样的话。可偏偏因为这种轻视，他们对我们的了解仅限于前阵子的训练赛和这两天的比赛，没有去认真看过OWPS。”
　　“所以……？”
　　“所以我们之间心知肚明的东西，挪威一无所知。”
　　木千：“这两天的比赛有什么问题吗？”
　　“最大的问题，应该是我们自始至终没怎么换过阵容，木槿用的只有死神和猎空。”
　　夏至嘴角一抽，“不是吧，他们难不成以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蒋临嘉笑得有些冷，“他们以为的所谓弱点，应该是中国队没有长|枪。”
　　所以，他选择了国王大道。
　　——黑百合攻守兼宜的主场。


第五十五章 
　　但凡看过OWPS的比赛, 就该知道“中国队没有长|枪”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EVE战队的主C木槿以猎空闻名，但这是因为她最早用猎空打出名气、EVE最擅放狗阵容而放狗阵容又在当下版本最万金油。
　　她原本就是传统FPS游戏出身, 在麦克雷、76和黑百合这类长|枪的掌握上毫不逊色于猎空。
　　在她以黑百合正名后，除非是原本只能拿出双|飞为主的阵容的队伍, 其他OWPS战队在面对EVE这个兼具神准的长|枪和顶级防空源氏的队伍时根本不敢轻易动用双|飞, 甚至可以说是在避免以双|飞与他们交战。
　　到了世界杯，除了用黑影体系会更好打的纯攻防图, 中国队全以放狗阵容与他国交战。可这其中的原因无非是单用这个阵容就足够了, 还不需要更换其他阵容来做战术上的针对和调整, 要说挪威队仅从这一点上判断出中国队没有长|枪, 那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何况还有江月在。
　　哪怕现在拿的是传统放狗阵容, EVE也对如何针对双|飞早有经验。蒋临嘉的“乱”挂在法鸡或是天使身上，只消一个信号，所有人即刻同时抬头，如果打的是天使，天使压根扛不住他们的集火，如果打的是法鸡，法鸡掉的血量天使奶都奶不回来。
　　“是谁告诉他们，”谷一涵近乎是自言自语了一句，“猎空就不能针对双|飞的？”
　　她藏身在二楼走廊窗边的墙后，脚下隔着层地板就是自家两个辅助。双|飞突脸肯定要先切掉和尚, 她只需要在这里等着, 等着猎物出现的那一刻。
　　当细微的喷气声隔墙传来时，谷一涵眼神一凛。
　　——来了。
　　“法鸡易伤。”
　　她听见蒋临嘉说。
　　闪身于窗口之时, 身上带着紫黑色负面状态的法老之鹰离她还不过半米远。
　　他悬在半空中，对突然从这里冒出来的猎空还有着些许愕然。这正中了从一开始便埋伏在这里的谷一涵的下怀，她的准星牢牢锁定着法鸡的头部，随着他的左右晃动而偏移着，猎空的近距离高爆发伤害附加上爆头和易伤的翻倍效果，天使全程牵黄线都救不回来。
　　法老之鹰的血量飞速减少，眼见只剩一丝血皮！
　　可右下角的子弹数量也变成了零，脉冲双|枪开始在手中翻转自动换弹，谷一涵咬牙，心知要等换弹完毕再去追杀，天使也能把法鸡的血量奶回一半。
　　她直直往前交了个闪现。
　　如果这时被她切的是天使，天使只要往旁边的队友飞去，没有大幅位移技能的猎空是决计追不上的。
　　偏偏是法鸡，也幸亏是法鸡。
　　他在来找和尚时已经交过快速位移的E技能，此时只能空格悬浮着走位躲避着子弹。哪料到猎空忽然不按常理出牌，追着便shift过来，手中双枪将转未转之际，枪托就用力砸下。
　　“别起来了！”
　　法老之鹰应声而落，猎空的语音余音仍未消散，在半空中正要下坠的身形虚晃一下，借助闪回回到了数秒前所在的二楼，换过弹后便又是一梭子往仍在空中的天使扫去。
　　天使反应也快，扭头就往后方的队友那边飞走。猎空的子弹随着距离拉远而衰减，只打掉了天使小半管血，但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先前挂在法鸡身上的“乱”已然套在天使身上，在他其余队友都还没来得及作出相应保护举措时，和尚的一发光波球赫然将其一击爆头毙命。
　　“Nice！”解说席上猛然爆出喝彩声，查理语调激昂，“灯火和木槿配合收掉了双|飞！这一连串切法老之鹰的动作非常漂亮！”
　　老何：“双|飞掉了，挪威队显然得后撤，趁着这个机会去突他们前排——养！养！养一下小妹妹！”
　　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
　　哪怕国王大道A点不像艾兴瓦尔德一样有着悬崖，这次挪威队落单的小D.VA仍然被围作一团，直到进攻方开始陆续教堂大门复活出来，江月的源氏才右键三镖爆头将他了结。
　　短暂的团战间歇，镜头飞快从两国选手的脸上扫过，挪威那边看不出有多沉重，中方更是全然的运筹帷幄。在经过方才天秀了一手的木槿时，摄像机多停了那么两秒，这两秒也足够观众看清她正在和队友交流，不知听见什么而轻轻一笑，笑容中自信之意了然于目。
　　弹幕转眼炸裂。
　　【我日啊啊啊啊不行我窒！息！了！！！】
　　【承包这个笑！沉迷小姐姐！】
　　【又秀！又秀！游戏秀完现实秀！】
　　【趁你们不注意抱起小姐姐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你跟灯火为什么坐一起啊啊啊啊岂可修颜控按头小分队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手】
　　【前面抱着小姐姐跑的你特码给我站住】
　　【（致前方弹幕）后来他说起这件事时，仍然忍不住激动地拍着轮椅扶手】
　　【twitch上那群老外已经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狂给Mujin打call中】
　　【小姐姐无国界！这两天蹲twitch看直播，一群沉迷小姐姐的也是66666】
　　【外国解说不知道怎么读Mujin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一口一个China girl】
　　作为世界范围内的比赛，中国站的小组赛自然也在海外的直播平台twitch上实时转播。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中国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人气暴涨，一方面出于那极其令人惊叹的实力，另一方面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木槿这个迄今为止全世界第一位站在这么大舞台上的女性选手。
　　这是守望圈内的首例，也同样是电竞圈内浓墨重彩的一笔，更遑论本人还是实力颜值双修。用曾经有人预测过的话来说，组委会能让木槿成为中国队一员站在国际舞台上，首先在气势上就压了其他队伍一截。
　　直播间的观众还沉浸在狂欢中，解说们却毫不留情地泼了桶冷水。
　　“下一波，中国队不太好守。”
　　“不是毒奶啊，”老何又申明一句，“这个阵容还是不好打双|飞的，你们别看江月有刀。我现在可以这么说，挪威整体能量占优，他要是在这里拔刀，挪威可以直接把B点推一半。当然，看他们表现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了，具体看打算怎么应对吧。”
　　这个阵容打双|飞本来就不是长久之计。
　　挪威队一通大招砸下，再加上来自法老之鹰的空中火力压制，A点掉了也是在所难免。原本还在欢呼的观众多少有些失望，但接着，中国队状态栏上方的头像变换，呈现出先前从未出现过的阵容。
　　天使、麦克雷、禅雅塔。
　　“我可以给大家解释一下。”
　　队内的战术本来该是全部保密的，但在三支队伍共同筹备世界杯时，为国家荣誉做出的牺牲也是相互的。大家互相透了些底，策划战术时也将己方的部分战术分享出来。老何作为EVE的教练，同时也是世界杯中国队的教练，既是已将战术公布给敌队，这时再给观众讲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我们之前一直在练的一个阵容，但实际在OWPS上场时用的都是双|飞或者黑百合。加入世界杯训练后，也顺便把麦克雷加天使和尚的配合加了进去，看上去是第一次在比赛里拿出来，实际上练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谷一涵脑袋里转的也是同样的念头。
　　“没想到第一次实战……”她对那时蒋临嘉向教练提出的建议依旧记忆犹新，“是在世界杯。”
　　“那又怎么了。”
　　站在她身后的天使手杖顶端的蓝光一直牵着麦克雷，蒋临嘉的语气轻描淡写：“你对自己没信心？”
　　“我在OWPS哪吃过这么多资源……”
　　商议的结果是B点先用麦克雷，效果不好到了C点再用黑百合。EVE在OWPS与麦克雷搭配用的阵容一贯是安娜和DJ，像这样用天使和和尚的只在训练赛里出现过，这也意味着全部资源倾斜给麦克雷，能分给源氏的只有和尚的球——这还是不是要用来保天使或是麦克雷，可以说是对源氏的自保能力要求非常高。
　　“万一打不出效果那不就丢人了，”谷一涵不确信地问了句，“你有信心吗？”
　　“你这一口奶自己倒奶得挺稳。”
　　他的声音透着忍俊不禁，“我为什么要对我家麦克雷没信心？”
　　——我家麦克雷。
　　木千：“……”
　　江月：“……”
　　裁判！这里有人公然虐狗！举报了！
　　谷一涵也听出他弦外之音，想起他以往称呼的变化，心里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她为了掩饰情绪轻咳一声，扭头看见晃晃悠悠飘在队伍最末的和尚。
　　到底是主DJ选手，禅雅塔虽在夏至的英雄池里，玩起来时还是会受些影响——当然，都是心理层面上的。
　　“……嘶，”他瞥着墙壁，和尚在原地蹦了一下，有点心不在焉地嘟囔了句，“下意识就想跳上去滑。”
　　可以，这很卢西奥。
　　整个阵容中，行动最慢的自然是小短腿的麦柯基——不，麦克雷和禅雅塔。等他俩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看着屏幕上方象征着车辆位置的进度条一点点推进，挪威队也越来越近，稍显轻松的氛围退去，所有人立时进入了备战状态。
　　随之散去的还有那点微不足道的忐忑，谷一涵深吸一口气，有什么隐隐在血液深处燃烧。
　　准星在窗口附近飘忽不定，法老之鹰的头盔露出的刹那，她手腕飞速一晃。
　　一枪！
　　“法鸡挂球。”
　　一进入他的能力范围内，夏至立即给法老之鹰挂上了“乱”，对方躲藏在掩体后，分辨出和尚与麦克雷所在的位置，再次探头时已是两炮轰来。谷一涵原地翻滚，只蹭到了最浅的溅射伤害，旁边蒋临嘉的天使也立即切成黄线帮她奶满，紧接着再次切回蓝线。
　　她的准星移动得异常平滑。
　　“叮叮”两枪，径直视法鸡的左右走位为无物，连续爆头将其击杀！
　　谷一涵暗自松了口气。
　　麦克雷叼着雪茄，声音在耳旁响起：“……谁帮我把棺材店老板叫来？”
　　法鸡的灵魂球与尸体一同飞速落地，天使随之飞下，抬手的“英雄不朽”使两人身上同时闪耀起金光。复活起来的法老之鹰shift腾空接着震荡冲击，将自己弹至麦克雷、天使和禅雅塔所在的平台上空，“天降正——”
　　一句大招语音还未喊完，微型火箭|弹才从盔甲各处射出几发，谷一涵仰头就是一个闪光|弹，生生打断了这个大招。
　　晕住，六连，一气呵成。
　　【？？？？？？】
　　【……这大招我看不懂看不懂】
　　【挪威队法鸡失了智？？？】
　　【这个天降正啊我上我也行】
　　【浪费两个大招，我觉得OK，我觉得贼值】
　　“天使单拉我可以理解，这个天降正义，”感到困惑的不止是弹幕，解说查理也显得欲言又止，“交得有点迷啊。”
　　他这话还算是客气的，岂止是有点迷，简直是非常迷。
　　这样直接冲到对面的C位脸上去开大，还是天降正义这种极易被打断的大招，不是失了智，就是把C位当傻子。
　　的确。
　　谷一涵低头换弹，心里有点不爽。
　　感觉被小看了。
　　没关系，她想，有的是机会。
　　-----
　　实际上用不着以后，连续两次回城，原本以为中国队长|枪不过尔尔、只是硬要拿出来充场面的法鸡冷静下来，重新发起进攻时便要谨慎许多，不再孤身前去打头阵，而是由温斯顿率先跳上，一个罩子将麦克雷与她的其他队友隔绝开。
　　天使的作用在这时便体现出来了。
　　治疗之杖的光束连接无视屏障阻挡，猩猩电谁他牵谁，而天使每秒的治疗量还比猩猩的秒伤量高，怎么电都电不死人可以说是非常绝望了，无奈之下只能更换集火目标。
　　在猩猩和猎空都将目标转向天使之际，谷一涵余光看见猎空身影闪过，原地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身，闪光|弹在最接近原先面朝方向的角度“啪”地炸开，同时晕住了猎空和猩猩。
　　她不慌不忙，一枪点爆猎空脑袋，弹匣里剩下的五发子弹尽数连发打在温斯顿的身上。在易伤状态的加持下，温斯顿的性命岌岌可危，他毫不迟疑地往回高高跃起。眼看天使的黄线就能牵上他掩护他安全撤退，牛仔左|轮手|枪枪□□出的火星明灭，温斯顿的身体在空中骤然失去力气，了无生气地坠落在地。
　　运载目标在B点桥口便止步不前。
　　接下来虽在缓慢推行着，每段路程都极为艰难，挪威队勉勉强强地将车在加时阶段推至B点终点前，第一回合以1分迎来谢幕。
　　“我猜，”在教堂里等待着准备进攻时，谷一涵拿着半藏一通乱射，“饵百合战术用不了。”
　　经过先前一役，挪威队对她的麦克雷应当有所提防，也该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有所偏差。但至于会不会像OWPS那些熟知EVE个人实力的队伍专程派多人来管黑百合就是另一回事了。
　　蒋临嘉唇角一弯：“那不是更好。”
　　——没错，那更好。
　　“饵百合”以黑百合为诱饵，本身就建立在敌方知道黑百合实力极强、必须要分出两个人手来限制不然单人来切很有可能被反杀的前提下。如果挪威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也就意味着——
　　她的输出环境极佳。
　　谷一涵利用半藏攀爬上脚手架，音波从探测箭箭尖射中的位置荡开，外面并无红色的透视人形显现，她后退两步，放心地换成了黑百合。
　　从站位上看，挪威队对中国队是否会在进攻时起用黑百合还是有些防备的，况且，他们没再采用双|飞。
　　只是这防备的程度未免太过不足。
　　防守方的位置受到狙击手压制，缩减到孟达塔的雕像后。谷一涵的钩爪勾上墙壁，飞天狙的高度跃迁足以让她的视野在鼠标晃动间越过雕像，瞄向在那之后的敌人。
　　正处在二段跳过程中的源氏被一条红线无情洞穿。
　　“源氏掉。”她报点的声音冷静。
　　江月的源氏随迪托的猩猩一起跳向挪威队的后排，双辅慌忙躲避间又被她揪住空隙。
　　“安娜掉。”
　　滑来滑去的DJ无疑是最不好狙的模型之一，谷一涵第一击未能爆头，紧随其后的一枪再次命中身体，顺利收掉DJ。
　　“DJ掉。”
　　以黑百合的三杀为开端，中国队在国王大道一路平推。
　　-----
　　如果说第一场比赛结束时还表现得不那么分明的话，第二场尼泊尔结束，挪威队队员的脸上已经不见笑容。
　　两相对比下最是明显，中国队这边全员老神在在，还有空聊上两句。比起他们那明显是闲谈的氛围，挪威队之间的交头接耳就显得愕然而不可置信，是在出乎意料的失利下商量着下一步的举措。
　　就在这时候，直播间里开始播放昨天的采访录像。
　　等放到挪威队队长的那段话，弹幕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
　　【我们已经找到了中国队的弱点（PS.然后被一波捅穿】
　　【你们啊图拿衣服！这才两场！没准来个二比二呢！是的我奶都要奶死挪威！】
　　【挪威强无敌！】
　　【听说你们找到了中国队的弱点emmmm……】
　　“——是这样的，”老何略作思索，分析道，“根据前两场的表现来看——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挪威之所以在国王大道的第一回合和尼泊尔大胆采用前两天比赛都没用过的双|飞，之后一度被打得慌了手脚，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在看过中国前两场小组赛比赛后，误认为我们的即时命中选手只会短|枪。”
　　【……6666666666】
　　【只会短|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木槿：委屈.jpg】
　　【委屈的小姐姐我喜！！坐着轮椅扛着小姐姐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身残志坚，社会社会】
　　【给你们讲个笑话，木槿不会长|枪】
　　【我仿佛又想起当初万人血书黑百合的盛况】
　　【一手麦克雷黑百合教做人系列】
　　【滑稽，继续奶挪威让二追二，毒奶是无敌的！】
　　电竞毒奶作为圈内延续已久的传统，时不时被冠上“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的“美誉”，恰如此时明明希望中国队场场获胜却偏要反着来说“挪威强无敌”、“挪威让二追二”，诚然是一种迷信，但同时也常有奶得越狠发展越如人所想的情况发生。
　　此时也不例外。
　　号称自己掌握到中国队弱点的挪威队，与罗马尼亚和中国香港一样，被4:0剃光头带走。
　　简直心态炸裂。
　　好在到底还是第二名，总还有个能和法国队争夺出线名额的机会。
　　-----
　　中国队回到后台后，有一段时间好等了。
　　A组分差明显，中国与挪威的名次早已定下，B组稳固的只有第一名法国，第二名和第三名互相之间咬得挺紧。
　　他们需要等待B组最后一场比完，才能知道自己今晚淘汰赛要面对的对手是谁。
　　B组倒数第二场小组赛打完，第二名丹麦与第三名泰国的分差是三分。具体则看泰国在最后这场与阿根廷的积分赛中能拿到几分，若是四分便直接晋级淘汰赛，三分就与丹麦持平，两队再打加赛。
　　目前进行到第三局，泰国已经3:0阿根廷。
　　最后一局前的休息时间里，蒋临嘉有些无聊地掩唇打了个呵欠，扭头看见桌上的背包时忽然想起什么，冲谷一涵问道：“你那笔记能借我看一眼吗？”
　　“嗯？没问题，”谷一涵只当他是想看之前制定的战术，其中的笔记毕竟也包括了世界杯期间教练组的想法，“不过我用了挺多速记符号，里面有些我自己才懂，不然这东西要是丢了也蛮麻烦的。”
　　“没关系。”
　　蒋临嘉轻飘飘应道，看她拉开拉链取出笔记本。他从她手里接过，漫不经心地从头翻到尾，动作顿了顿，又从尾翻到头。
　　他“啪”的一声把本子合上，语气里明明白白写着“我不高兴”：“我觉得里面少了什么。”
　　“啊？”谷一涵一脸莫名其妙，“没少啊？”
　　“少了。”
　　她眨眨眼，脑海里忽然闪过许久之前她自己开的那个玩笑，以及有人在那之后的所作所为，顿时明白过来，表面上仍是一派无辜。
　　“没有吧？”她装傻道。
　　只可惜她的演技到了蒋临嘉这里依旧不过关，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行吧行吧，我承认，”谷一涵只得举手投降，“是少了，我撕下来了。”
　　“哪儿去了？”
　　“你猜。”
　　“嗯？”
　　这简单的语气词里包含的危险意味不言而喻，谷一涵视线虚晃一下，忍着笑老老实实交代。
　　“基地我房间书架的资料册里，你自己让我拿好的。”
　　况且，的确是独一份儿的签名呢。
　　怎么可能不收好。
　　蒋临嘉“哦”了声，修长好看的手指再次翻动起纸页，这回倒是在认真看上面写的东西了，尽管蹙起的眉透露出他还是只能连蒙带猜地看她的笔记，但唇角的弧度和举止间的小动作都再明显不过地表现出他心情颇好。谷一涵在一旁偷眼瞥着他的反应，总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意外地好哄啊，队长。
　　她在旁边乐出了声，又引得对方狐疑地看过来，连忙装作在看比赛。
　　泰国队用的阵容并没有多么出奇，却仍以4:0的成绩赢下全场。
　　以韩国为代表，亚洲的电竞实力可以用一句“超群”来形容。泰国在亚洲各国间也算是佼佼，去年在世界杯上同样与中国交过手。
　　“如果不是现在小美太弱势所以没什么可能，”临出发前，夏至又开始贫，“我还真希望他们继续拿小美——木槿肯定也这么想。”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谷一涵正色道。
　　“我从来不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当然，如果小美能跟我们并肩作战那更好。”
　　原因全在去年的世界杯，泰国队的小美在中国队的麦克雷开大时，把本来用于挡住“午时已到”的冰墙放歪了位置，垫在了麦克雷的脚下抬高了对方的高度，帮助麦克雷对自己和队友完成三杀。从此留下个“泰一手”——“抬一手”的戏称。
　　这位小美选手今年也在泰国队其列。
　　只可惜版本变迁，去年还常见的小美，今年成为了毒瘤英雄，除非是借助冰墙和冰箱来续点，否则鲜少在职业赛场上出现，甚至天梯里都不怎么见得到了。
　　另一种意义上也挺让人唏嘘的，别国的选手今年尚且有继续出战的，中国队却是经历了一番完完全全的大换血，原成员也是退役的退役、转教练后勤的转教练后勤。国内的战队也是如此，强队几度变迁，AS和EVE也都是今年年初才崛起，CRL则还在其后，去年站在巅峰的可并非这几支队伍。
　　一代版本一代神，能适应全版本的才是真神。
　　好在EVE的英雄池普遍够广，哪个英雄增强哪个体系削弱，就整体而言，适应的时间不需要太长。
　　思绪越飘越远，谷一涵回过神，开始跟其他人一起调试设备。
　　与最初坐在这个赛场上相比，她对整个流程早已轻车熟路得多。
　　能否为中国站小组赛划上最完满的句号，成败在此一举。
　　-----
　　最终战的淘汰赛，与四局无最终胜负的积分赛不同，为BO5赛制。
　　第一场的地图便被选定在漓江塔。
　　以往的职业比赛沿用竞技规则，为三局两胜的BO5，由此也经常有“让二追三”的情形出现。而借由此次世界杯开始，规则出现了变化，控制图被更改为BO3，占下两回合点位即可获得比赛的胜利。
　　泰国队在一开始选定的阵容便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们直接进点了，”第一回合的小地图在充斥着灯火通明的小吃摊的夜市，猎空按照惯常从侧翼行进的进攻路线闪到目标点后方的75血包，谷一涵小心地观察着泰国队的阵容，“D.VA、猩猩、源氏、黑影、DJ、和尚，你们到了吗？”
　　话音未落，奇怪的音效忽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谷一涵听见这声音就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闪，巧不巧正好卡在墙壁的拐角处，算是勉强躲过了一次黑影的“黑客入侵”。她转头佯攻，眼看又引来泰国队其他人的攻击，不敢在这里久留，慌忙就往大部队所在的后方撤退，让蒋临嘉及时给自己挂上了治疗球。
　　“差点被黑。”
　　她心有余悸道：“一起进吧。”
　　说是一起进，打头阵的依然是猎空与温斯顿。
　　她闪得比猩猩快些，进来后第一时间也是先提防黑影的位置，还不忘借着迪托的罩子遮挡伤害。可就在她准备配合着迪托击杀掉和尚之时，方才还不见踪迹的黑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也不管别人，盯着猎空便操纵起右手的程序。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谷一涵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技能图标已尽数变灰。
　　“……？！”
　　她绝望而不敢置信地重复按动着shift，怎么也无法得到回应。
　　“我被黑了！”谷一涵立刻在语音里求救，“保我！”
　　蒋临嘉的球马上挂在她身上，夏至也开始切换强音加速和加血——可这都不够。
　　被黑影黑掉的英雄无法使用大招和技能，这在职业比赛中是致命的，尤其对于猎空而言——她是个一百五十血的小脆皮，所谓最强的骚扰性都来自于她的shift三段闪现技能和E闪回技能。巧妙利用这两个小技能方能实现在位置上的灵活变换和对伤害的回避，猎空的难以针对正是因为她所处位置的捉摸不定。
　　一旦被黑——
　　一旦被黑，这个英雄跟直接废了没什么两样。
　　源氏击杀猎空。
　　这种状况发生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猎空强在近身作战能力，她的任务就是冲进人群里骚扰敌方奶妈和后排输出，可她每进去一次就被黑一次。黑影对猩猩和其他人不管不顾，首要就盯着猎空怼，针对之意显而易见得要命。
　　遭殃的不止是屡屡被黑的猎空。
　　江月也吃足了黑影带来的苦头，猎空阵亡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源氏一旦被黑也没多少反手之力，尤其是当他拔刀时，泰国队的黑影显然异常精通这个英雄，总能卡着他的视角黑掉他，躲不过就径直放一个EMP的大招，徒留一个失去了shift技能而无法快速位移的源氏在原地挥刀空砍。
　　很难受。
　　谷一涵深呼吸。
　　真的很难受。
　　更主要的是——打得非常憋屈，有一种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
　　这种情况到了第二回合过半仍未得到好转，事已至此，泰国队采用的战术已经明了——抢先他们进点，利用自己在点内的优势，进来一个人就黑一个。
　　猎空被黑直接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和尚被黑无法治疗队友，源氏被黑就谁都砍不到，猩猩和D.VA被黑成了任人蹭能量的充电宝。
　　一次EMP就意味着一次团灭。
　　以前只有EVE用黑影体系把别人打崩的道理，没想到这次被打蒙的成了他们自己。
　　“木槿，”哪怕是在这种时候，蒋临嘉的声音依旧平静，“换英雄。”
　　谷一涵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
　　“换什么？”她问。
　　“76。”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按下了H键，年长而坚定的女声响起。
　　“安娜，向你报道！”
　　-----
　　出现这种情况，是教练组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泰国队在先前从未使用过这种战术，也没有人会想到中国队会在控制图被黑影体系打崩，可事到如今已经来不及叫战术暂停。哪怕暂停，眼下大招能量上也是泰国队占据着优势，中国队很可能只剩下最后一波机会，容错率太低，牺牲一次暂停的次数可能价值不大。
　　只能靠选手随机应变，这到底只是第一场，淘汰赛是BO5赛制，想要赢得总体上的胜利还有很大机会。
　　但不会有人忘记，那个“在这里，我们一场都不想输”的约定。
　　木槿的猎空换成了76，灯火阑珊的和尚换成安娜。彼时泰国队的占点读条已经到了百分之六十，双方在点内胶着至百分之九十时，76率先因为源氏的大招而阵亡。
　　百分之九十二。
　　紧接着被砍死的是安娜，他手上的激素都没能给出。
　　百分之九十四。
　　D.VA的机甲爆出，木千随即阵亡。江月的大招在这时充能完毕，想要凭借拔刀来拖延时间，可他只来得及利用光速刀砍死了还未来得及充出大招的和尚，泰国队的DJ拍下音障挡掉其余的伤害不说，江月也被集火而死。
　　百分之九十五。
　　迪托在血量濒危时开出大招，变身为“原始暴怒”形态的温斯顿血量升为一千，他不断在点内跳起并将敌人拍到一边。可敌人太多，他能做的实在有限，只勉强拖到了进度条读到百分之九十九的两秒后。
　　“还在续！”加时读条迟迟未结束，老何一眼窥见还在墙上滑行的DJ，“夏至还在续！”
　　除去两边的开口，位于庭院正中的目标点是一个圆形的房间，夏至的卢西奥一手紧贴墙壁，旱冰鞋划出的轨迹是一道圆满的弧。眼见自己血量危险，他向着中柱跃起，继续在柱上不断攀升，硬是多撑了五六秒的时间。
　　泰国队的源氏已经压到了拱门口以免其他人来续点。
　　谷一涵的76侧身就从他旁边跑过，源氏不依不饶地追上，下一秒，身后飞来的睡眠针就精准地扎入源氏后腰。
　　“我马上到！”
　　夏至在耳机里狼嚎，谷一涵疾跑到河对岸的桥边，却在同时看到了DJ阵亡的提示。
　　她头皮一麻，心知加时条马上就要结束。
　　“你被强化了，快上！”
　　身上眨眼多出安娜的激素效果，谷一涵抬头看见阻挡着桥边与目标点的墙檐，狠狠一咬牙。
　　——只能这么做了。
　　“夏至死了——”柠檬的声音全是痛惜，“来得及进点吗？！”
　　查理：“火箭——”
　　最后一个字被他咽下，不止是他，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76在疾跑过程中，一发榴弹直直朝着自己脚下炸开。
　　她整个人也随之腾空跃起，跨过底下深不见底的悬崖鸿沟，擦着围墙的墙檐向前落地，片刻不歇地在加时条最后一点残留的黄色消失前冲入了目标点！
　　火箭跳入场！
　　“76进点了！”老何语调高高扬起，“带着安娜的激素成功返场！”
　　“并且是直接开启激素战术目镜！泰国队这边并没有能counter掉激素目镜的辅助大招，黑影开启EMP，但是没有用！EMP没有办法中断76的大招！双杀，三杀，四杀！”
　　查理激动得直接破了音：“激素目镜成功清场！这边安娜也是击杀掉被睡的源氏，一直在外面奶着76！最后只剩下D.VA，杀掉这个D.VA目标点就是我们的，漂亮！”
　　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目标点终于转为中国队所有的蓝色。
　　“时间真的只差一点点！”查理的声音依然难掩激动与难以置信，“如果不是那个火箭跳，应该是赶不上加时结束的，但是她做到了！没有让泰国就这么取得这场比赛的胜利，我们仍然还有机会！”
　　片刻，他酝酿好情绪，一锤定音地落下了赞许。
　　“——救世火箭跳。”
　　不会有人忘记。
　　这里是中国，在这里，我们一场都不想输。


第五十六章 
　　【救心丸救心丸快把朕的救心丸拿过来！】
　　【我擦快吓死了】
　　【年纪轻轻看什么守望先锋世界杯】
　　【救世火箭跳！！！！！！】
　　【小姐姐帅得一批WOC！！！！！！】
　　【灯火那手睡源氏秀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求求你们继续秀！天秀！蒂花之秀！造化钟神秀！】
　　【等一个让1.99追2】
　　【哭了, 终于拿回来了】
　　目标点一旦落入中国队手中，再加上黑影判断失误地只对76一人提前放出了大招EMP, 泰国队在漓江塔上的战术被直接打乱。中国队也逐渐找回了一度被黑影打崩的节奏，第二回合的局势发生了惊人的逆转。
　　第一场控制图, 双方暂时以一比一战平。
　　漓江塔的第三回合, 中国队也学乖了。
　　你能进点？不好意思，我们也能进, 大家都有DJ都有加速, 谁怕谁。
　　在蒋临嘉的指挥下, 谷一涵从76再次换回猎空。
　　“别切后排了, ”他统筹时说道, “直接吃他们前排两个坦克。多针对下黑影。”
　　所谓针对，在中国队的双坦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猩猩时时盘桓在自家输出和辅助的身边，有空没空地电下旁边的空气；D.VA仗着自己的无限子弹时不时就往边上扫两下，哪怕是霰弹枪远程的输出伤害量如小水枪一般，这也足够让黑影头疼的了。
　　隐身潜行的过程中永远会被人打出来，而每当他把手伸向猎空，掌心透出的光线还没闪两下，突如其来的伤害径直将其截断，他必须伺机从头开始。
　　这个机会始终找不到。
　　更有甚者——
　　当他传送回血包前时，赫然发现面前正蹲着个源氏。
　　——三魂六魄都要吓出来！
　　黑影转身就跑, 蹲守在传送器前的江月还有余心发个“你好”, 在对方离血包只有一步之遥时猛然以“影”突进，一刀抹掉了他仅剩的三十滴血。
　　镜头完整地以黑影视角记录下了全过程, 活似一部恐怖片。
　　当然，等中国观众回过味来便纷纷为此喜大普奔。
　　“66666666”和“黑影报警了”被带成节奏，所谓的“让1.99追2”成了真，泰国队在漓江塔的优势被抹得一干二净。当比赛以2:1的小比分告终时，也正式宣告中国队夺得了自己国家主场的这张地图的胜利。
　　第二张推车图，多拉多。
　　“这张地图……”解说席上，老何的语气略显迟疑，“其实我很好奇泰国队选多拉多出来的原因，要知道OWPS的时候，EVE和AS打这张地图都是很有优势的。就算这两支队伍互相交战显得他们好像打得很胶着很艰难，但这是建立在双方的实力基础和对这张地图的熟悉程度上的，不代表中国队在多拉多的适应上会差到哪里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喜欢解说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的样子】
　　【这不是明不明白的问题！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奶！】
　　【完了完了何大仙开始做法了，这把多拉多稳了】
　　【众筹买老何闭嘴】
　　【现在奶泰国队还来得及！！】
　　老何也不负弹幕众望。
　　“当然，也许泰国队钻研出了多拉多某些特别的套路。”他遵循礼尚往来的原则，礼貌性地奶了泰国队一口，“从之前的漓江塔来看，泰国队的黑影实力确实是很强。黑影啊，她属于一个概念性英雄，基本的理念有了，你这个英雄用出来也都像模像样，泰国队在黑影体系的配合上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这口奶6666666】
　　【黑影哭了， D.VA猩猩针对我源氏针对我，现在TM连解说都针对我】
　　但多拉多到底不比六十六号公路，后者两个二百五十血包距离极近，血包四周也是地形空旷。多拉多A点能触手可及的只有一个七十五小血包，去往二百五十血包所在的路上都弯弯绕绕，很可能半途中就被人截胡杀掉，不大适合再用黑影战术。
　　选择这张图，也有可能是因为中国队在漓江塔的后两回合对黑影针对的意思颇为明显，转而试探性地换作另一种打法避其锋芒。
　　老何一口奶奶歪，泰国队并没有用什么新奇的战术，而是传统意义上的放狗。
　　如果说泰国队选了多拉多来做战场已经是一步错棋，那选用放狗就是错上加错。
　　EVE和AS都是擅长放狗的队伍，加上训练赛，双方在多拉多交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应对放狗早都是得心应手。泰国队几番努力都没能通过桥洞，眼看供给他们进攻A点的时间所剩无几，无奈之下只能再换阵容。
　　——地推。
　　看见这个逆版本的阵容出现，解说和观众都愣了两秒。
　　“地推……”查理迟疑道，“……也不是不行。”
　　猩猩和D.VA的连番增强，让放狗阵容在天梯和职业比赛中都大放异彩。大锤毛妹为T的地推在高机动性的放狗骚扰下极易变成充电宝，便渐渐衰落下来，就像在OWPS的春季赛中，以往以地推著称的队伍基本上都凉了大半——可这话也并不绝对。
　　世界杯筹备期间，提供大半成员为中国队做班底的EVE主动退出的杯赛中，其余的国内队伍便有用地推抗击韩国队伍成功的。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为地推的正名，证明在这个放狗盛行的版本，地推仍有一息尚存之地。
　　况且泰国队换出地推的目的也很明确。
　　“中国队压着桥洞的火力压制可以说是非常凶猛。”
　　查理接着说，伴随着他的话语，跳进人群中的猩猩被泰国队的大锤一锤抡开，“这种情况，想要用莱因哈特的能量盾和查莉娅。在前面顶着硬开出一条路，确实是种不错的尝试。”
　　放狗强在前后夹击。
　　当谷一涵从二楼落下袭向安娜，在看见转眼套在安娜身上的护盾时只能暂且罢手，可些许落在盾上的子弹又让毛妹的粒子炮变得粗壮了些。后者抬手一个右键在她脚下炸开，血量眨眼少了一半，谷一涵吃痛，看着越发粗壮的毛妹不敢久留，交出闪回回到楼上。
　　中国队的防守终于出现了松动的趋势。
　　泰国队的莱因哈特很莽，却是那种理智的莽，这一个“莽”让他不仅大招来得很快，连带着给他套盾的毛妹也是全程高能。运载目标一点点地向前推进着，最后十多秒，车子即将途径喷水池，江月向空中跃起便想拔刀，龙刃从刀鞘中褪出锋芒——
　　“吃我一锤！”
　　火箭重锤在地面上迸出火花，裂缝从锤面接触地面的缝隙间延展开，源氏没能开出大招就被裂地猛击击倒在地。
　　保江月。
　　都不用蒋临嘉作出指令，谷一涵的脑中已闪出这个念头。
　　必须保他能开出这个大招。
　　电光火石间，在大锤准备向源氏撞去的前一秒准确闪现在他背后的猎空并未多做迟疑，抬手的脉冲炸|弹就粘在了他身上。
　　紧接着，她看见莱因哈特周身多出了一层红色的圆形护盾。
　　——靠！
　　毛妹的护盾在炸|弹炸开的瞬间挡下了伤害，同时也为其粒子炮又增添不少能量。他一个右键将猎空炸飞，左键毫不留情地顺着瞄准在空中滑落的猎空。
　　柠檬：“猎空很危险——禅雅塔直接开‘圣’强保！现在泰国队的车离大门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对中国队来说，最好是能撑到江月的源氏及时带刀返场，不然这一波是真的有点可惜！”
　　蒋临嘉想用“圣”保下的不止是猎空，还有和源氏一样被震倒的D.VA。就在他从猎空身边移动到D.VA旁的同时，眼看着D.VA的血量就要回满，从泰国队后方扔来的禁疗瓶径直让人心凉了大半！
　　处在禁疗状态下的D.VA和猩猩被高能毛妹一波捅穿。
　　“圣”的状态结束后，脆皮的猎空和行动缓慢的和尚也没捞到好下场，车边四人相继阵亡。
　　进入加时阶段。
　　“要放吗？”蒋临嘉问，“你还能续？”
　　“都他妈守到这里了为什么要放？！”
　　夏至咬着牙爆了粗。
　　“我当然能续！”
　　键盘噼里啪啦作响，卢西奥贴着高处的建筑物划过，偏偏这还处于系统的判定范围内，运载目标由于敌人仍处在附近而停滞不前。泰国队的人都拼了命地想要杀了这个DJ，可他依旧重现着上场在漓江塔的表现，左闪右避地躲掉了大半袭向他的伤害。
　　耐心是会被很快消磨殆尽的，眼见时间被他越拖越久，毛妹一心只想速战速决尽快推完这个点，瞄着DJ滑行的轨迹，黑漆漆的重力弹直接朝墙上扔去。
　　夏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走位和前摇。
　　在即将被吸住的刹那，他纵身一跃，滑上了喷水池的中柱。
　　“完美地躲过了查莉娅的重力喷涌！”查理惊呼，“你这个卢西奥是真的皮！”
　　与此同时，屏幕上DJ的身形倏地一顿，像是得了什么信号直直落地，大招能量在这时终于涨至百分之百，他手中的扩音器与地面猛然相碰，音浪荡开。
　　他身后的拱门处，源氏的身影在空中划出浅绿色的弧线。
　　恍若完成了最重要的交接。
　　老何：“音障刀！”
　　音障的掩护下，江月拔刀冲向安娜，自上而下巧妙地避开了DJ的音爆，耳边，雅典娜系统在不断提示着：“双杀！三杀！四杀！”
　　一声比一声语调高昂，一声比一声引人热血沸腾。
　　龙刃的持续时间在宣布“五杀”时就悄然结束，但这并不是终点，江月以最平常的民工三连回身收掉大锤，为加时宣告落幕。
　　——六杀。


第五十七章 
　　泰国队在多拉多的步伐被强制停止。
　　A点惨案也便意味着, 下回合的一比零。
　　漓江塔与多拉多相继战败，第三张地图的选择权仍然躲在败者泰国队手里, 在攻防类型的限制中，选择仿佛只有一个。
　　——地平线：月球基地。
　　这是最新推出的地图, 也由于这个原因并不在OWPS的图池中, 对看上去鲜少练习这张地图的中国队，想要战胜他们似乎只剩这一条路可走了。
　　泰国到底跟低估了对手的挪威不同, 饶是十天内能做的准备有限也该清楚, 面对以EVE为班底的中国队, 选沃斯卡娅工业区和阿努比斯神殿是在找死。
　　而所谓“鲜少练习”, 从来只是看上去的。
　　早知世界杯的图池中会出现这张地图, 再加上以后必然会经常用到，他们在地图上线时就重复在训练赛里练过许多遍。大家练习月球基地的时间都大同小异，还真说不好谁会更占上风，在最初失误被泰国队拿下A点一格后，中国队还真就守住了波波攻势。
　　眼见又要守出一个A惨。
　　状态栏中飞涨的大招能量预示着泰国队打算用源氏的激素刀来打开缺口。伴随着一声怒喝，源氏提刀就朝柱后的安娜冲来，夏至眼疾手快拍下的大招让他第一刀砍在了音障上，而接下来的一刀——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在源氏飞过安娜头顶的瞬间，蒋临嘉是怎么在大幅度的转身中让睡眠针精准地甩到源氏身上的。
　　“——睡了！”老何大声喝彩, “灯火睡到了激素源氏！”
　　没有人会去忍心打搅激素拔刀源氏的睡眠时间。
　　在激素效果褪去的同时, 蒋临嘉的激素转手交到迪托身上。附加了激素效果的温斯顿直接电向了醒来的源氏，在激素源被睡的那一刻, 已经标志着泰国队最后一搏的终结。面对激素猩猩的追杀，源氏和安娜都相继阵亡，其他人妄图续点也只不过是清场快慢的问题。
　　第一回合，泰国队占下35.8%的目标点。
　　月球基地的A点进攻，就如同国王大道一样，有一个再适合不过的英雄。
　　——黑百合。
　　最初的狭窄通道后，进攻方可占据的地形广阔，黑百合可以轻易将防守方的走位逼至点内，自己则在点外输出。
　　谷一涵拎着狙击枪出门，发觉泰国队极其注意自己的走位时，进一步将钩爪拉至下一个高台上。
　　步步紧逼。
　　视野中有身影晃动，她甩过去就是一枪。
　　狙中了源氏，没能爆头。
　　泰国队极其注意走位，绝不会有多少暴露在黑百合视野中的机会。连着几枪都只是压下了血线，谷一涵心知这不是个好兆头。
　　如所有攻防图一样，月球基地的A点易攻难守，可眼下他们就像泰国队一样连着几波没能打进去——甚至还要不如。泰国至少占了多于三分之一进度的点，他们如果不能超过一格那也是白搭，这场仍是泰国队胜。
　　打出A惨的时候，他们想的可不是互相A惨。
　　黑百合战术无法生效，中国队在中途换了阵容。
　　由黑百合换成死神，也就转变为彻底拉进点里打的战术。
　　时间一分一秒地减少着，眼看着占下A点的希望也越发渺茫。
　　“——还剩下最后一分钟，”老何的声音显出凝重，“中国队接下来这一波能不能成功打进去，就看能否保下木槿开出这个大招。如果能保证死神的死亡绽放拿下两到三个人头，对只需要占下百分之三十五的点的中国队来说，拿下月球基地的A点就很有希望了。”
　　死神的大招死亡绽放，与麦克雷的大招午时已到和法鸡的大招天降正义，三者开大回城的几率奇高的原因就在于，在开大时不仅容易被各式控制性技能打断，本体还无法有效地移动，跟个活靶子没区别。
　　在目睹中国队再次从右侧走廊入场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放在死神的生死存亡上。
　　作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谷一涵不断四下窥探着。
　　她在找机会。
　　找一个不会被敌方D.VA和猩猩阻碍的机会，找敌方后排最薄弱的部位。
　　——然后，她找到了。
　　黑色的虚影化为实体的刹那，地狱火霰|弹枪爆发出的火力已经足够将近距离的所有人吞噬。
　　柠檬：“D.VA在保！
　　大招所拉远的第三人称视角清楚地显示着绿色的矩阵正严严实实地罩住死神，木千的D.VA在她开大的同一时刻回过头来，竭尽全力地用防御矩阵吞掉了所有袭向死神的伤害，随着死神旋转移动的方向而偏移，掩护着她拿下双杀！三杀！四杀！
　　矩阵消耗到了最后一刻。
　　DJ阵亡，安娜阵亡，D.VA阵亡，76阵亡。
　　随着木千矩阵用尽，死神的血量已经不甚健康，源氏从外面赶来的爆头三镖立时令她一命呜呼，但她的使命已然完成。
　　短短的十秒观战，谷一涵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江月的三镖接着shift收掉温斯顿，蒋临嘉最后的一枪瞬狙了结在空中二段跳的源氏。
　　——团灭！
　　死神复活站在出生点的那一刻，比赛迎来终结。
　　“Nice——！”
　　掌声和欢呼声贯彻全场，标志着“CHINA NO.1” 的应援棒摇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浪。
　　“中国队！”
　　“我们可以恭喜中国队！”查理对着话筒大声喊道，“以15比0的全胜战绩成为了世界杯小组赛中第一支出线的队伍！”
　　“一个小分都没有丢！”
　　柠檬的声音中隐隐带出哭腔：“在这里，我们一场都不想输！”
　　“到现在为止，中国队已经顺利晋级八强，”作为EVE的教练以及中国队的主教练，老何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再见就是在十一月份美国的暴雪嘉年华上，让我们衷心期待中国队可以取得更好的成绩！”
　　舞台上，选手们从电脑前站起，终于可以暂且卸下肩上的重担。
　　他们围作一团，搭住彼此的肩膀，是对这些日子并肩作战共同的慰问和喜悦的分享，也终于达成最初的誓言。
　　——赢得了每一场比赛。
　　-----
　　“——紧张得我眼泪都快看出来了，”听着泪眼汪汪的小粉丝的控诉，谷一涵失笑，“真的！木木你在我心里就是最棒的！”
　　“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工作。”
　　她把本子递还回去，“主要是队友carry，我在旁边喊喊666——这么说是不是有点狂妄？”
　　“没有没有没有，”一连串的否认是典型的迷妹心态，“我这么说木木你会不会娶我？”
　　“这个嘛——”
　　谷一涵佯装思索了两秒，“可能有人会不乐意。”
　　女生八卦之魂顿时熊熊燃起，“谁啊？”
　　“秘密。”
　　只是显然这位也是CP粉的受害者，面对她“是不是灯火啊是不是灯火”的一连串追问，谷一涵笑着摆摆手，转身往停在路边的保姆车走去。
　　当初说好的是今晚中国队晋级八强，大家就一起去聚餐——教练组请客。
　　地方是徐琪定的，志在痛宰老何他们一顿。
　　“这家菜品不错，”人员不算特别多，中国队全员捎带上因为大半只队都在世界杯集训导致自己也无所事事的方糖和LUX二人，坐在圆桌前，徐琪介绍道，“我之前跟朋友来过几回，强烈推荐梅子酒，特酿的——当然，未成年不许喝。”
　　夏至和木千齐齐“切”了声。
　　谷一涵成年三个月，理所当然分到了一杯，酒瓶还就放在她手边。
　　酒液赤黄，闻上去就有股扑鼻的果香。
　　谷建国是做生意的，烟酒往来从来不断，她自己小时候趁大人不注意偷喝过啤酒，十多岁后开始往白的发展，自认酒量尚可。她抿过一口，是觉得酒味里夹杂着甜，还蛮好喝的。
　　相继端上来的菜肴铺满了桌，全胜出线的喜气洋洋氛围萦绕下，再加上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全然都是朋友的相处法。大家都在谈笑，就连徐琪也是在不经意间一瞥才看见谷一涵抬手准备续杯的动作。
　　“等等等等，”她赶忙拦下，“你这第几杯？”
　　“呃……”
　　谷一涵想了想，“第三杯。”
　　确切地来说是两杯半。
　　徐琪大抵是没想到她这么短时间内喝了两杯，赶紧把瓶子从她手上抢下。
　　“怎么你喝得这么快，”她哭笑不得道，“我还想着放你这边不至于呢，结果……行了别喝了，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不然一会儿走不动了。”
　　谷一涵托着腮，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良反应，“这酒感觉像饮料啊，挺好喝的，别小看我酒量啊。”
　　徐琪：“………………”
　　“小丫头片子有什么酒量。”
　　她不由分说地把瓶子往自己那边一放，“这酒后劲儿大，现在觉着没事之后就该晕了。”
　　不至于吧？
　　谷一涵没把这话放心上，不让她喝酒那就该聊天聊天，该吃菜吃菜。一直到聊得差不多了，她一起身，才一个没站住晃了下。
　　徐琪伸手扶了一把，“怎么？”
　　谷一涵：“……有点晕。”
　　“……我说什么来着，”她翻了个白眼，“行啦，要么你先回车里坐着，要么等会儿再慢慢走。”
　　“我想去车里……”醉意倒真是缓缓漫上来了，“这里好闷。”
　　说着就拽住走过的人的衣角。
　　徐琪顺着抬眼一看——正好。
　　“行，”这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顺势指挥道，“灯火你给扶过去吧。”
　　醉是真的醉，意识可还没完全迷糊过去，谷一涵还残留着清明知道自己扯着的人是谁。仗着自己可以理所当然地“醉”过去，她直接往前一靠，头栽在他腰上。
　　“……你这样可没办法走。”蒋临嘉的声音响起。
　　装死，不理。
　　她听见有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动作很轻地拉开她的手，转而握住她手腕将她拉起，让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就这么扶着往包间外走去。
　　说实话，这姿势有点别扭。
　　尽管蒋临嘉刻意弯下了腰，到底身高是比她高出不少，走起来总有种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
　　但……
　　感受着手腕上的灼热触感，她想。
　　感觉不赖。
　　从包间到大门口的距离不远，凉风一吹，谷一涵是真明白徐琪那句后劲大是什么意思了。
　　脑海里雾蒙蒙一片，脚步也变得虚浮不定，她根本没感觉到接下来走的路程是远是近。回过神来时，听见开锁的“滴滴”一响，旁边车门被“哗啦”拉开，跟着蒋临嘉的提示，被他扶到座位上。
　　她这边还没坐定，感觉到旁边的人有要走的意思，立即伸手拉住。
　　“不要。”
　　衣服后摆再次被不由分说扯住，蒋临嘉无奈止步。
　　“我去后备箱给你拿瓶水。”
　　“……不要。”仿佛嫌这还不够，又补上一句，“陪我。”
　　蒋临嘉呼吸一窒，回过头去看。
　　醉意熏染下，她眼神显得很朦胧。车内没亮灯，所有的光亮来自外面的路灯，从车门这一隅照进来，除去小半昏黄的区域外都被黑暗吞噬。在这样的环境下，只看见脸上丁点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别的原因染上的红色。
　　“叫我名字，”他诱哄般的说，“我就陪你。”
　　“队长……？”
　　“叫我名字。”
　　谷一涵妥协得很快。
　　“蒋临嘉，陪我。”
　　气氛暗沉下来，透着露骨不过的暧昧，在他有下一步的动作之前，她忽然开口道。
　　“之前我在想，”她问，“就前两天，有粉丝送你巧克力，你为什么要说有喜欢的人啊。”
　　“好奇？”
　　她虚着眼看他，忽然想起那次在试训基地两人的对话，理解到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
　　“非常好奇。”
　　“哦，”蒋临嘉单手撑在座椅软垫上，探过身，“因为这个。”
　　他吻上去，尝到梅子酒的清香。


第五十八章 
　　明明不过是亲吻了唇角, 感觉就比他想象中都要好。
　　他低着头，从边角探寻到唇瓣, 在气息交错间辗转。谷一涵捕捉到他呼吸间不经意带上的颤抖，意识到原来他也会在这种时候紧张。
　　不过她也没好多少。
　　梅酒的味道比方才入口时还要醉人。
　　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候直接亲过来, 谷一涵的大脑一片空白, 心跳的声音在耳边震耳欲聋，她尝试着回应双唇间柔软温热的触感, 下意识的小动作也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察觉到攀上他肩膀拽紧了布料的手指, 蒋临嘉眸色又深了些, 进一步欺近, 就在谷一涵以为他要接着深入时, 他结束了这个浅吻。
　　仍然保持着极近的距离，两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真醉假醉？”蒋临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和一丝哑。
　　“……”
　　“不说话的话，我就默认是假的了，”他又在她唇角吻了下，“醒了以后不许赖账。”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谷一涵屏住呼吸。
　　离得这么近，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在里面分辨出了许多情绪。
　　不安的、忐忑的、期待的……专注的。
　　就是这种眼神，被它注视着，仿佛什么都会不由自主地答应下来。
　　“我喜欢你, ”呼吸很灼热,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一个“好”字就在嘴边呼之欲出，谷一涵不知道费了多大劲才把它咽了回去, 她看见他的神情，故意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说不好呢？”
　　“如果你说不好……”
　　蒋临嘉把她那点小心思看了个十成十，唇角勾出一个笑。
　　“那就只能送你一个男朋友了。”
　　——什么啊。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做不出佯装其他情绪的语气。喜欢这个人的念头从未像此时此刻这么清晰，喜欢的感情和喜悦在胸腔里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嘴角翘起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下，谷一涵也索性不去管了，拖长了语气叫了一声。
　　“队长——”
　　“嗯？”
　　“我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从蒋临嘉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乌黑的眼仁亮亮的，“你上次问过我为什么，因为只有我这么叫。”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往上摸索，谷一涵勾着他领口，轻轻往下拉让他更多地靠向自己，这回闭着眼主动贴了过去。
　　所及之处气息乱了。
　　蒋临嘉压根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他托住她后脑，一点点地加深了这个吻。两个人都没什么技巧可言，所做的都只凭小心的试探，可哪怕只是这样温柔而小心翼翼的动作都让人满怀欣喜，当他再度贴近，谷一涵微微睁开眼。
　　透过车窗的灯光光怪陆离，眼前人的脸庞显得模糊又明晰。
　　入眼所及，仿佛已经是未来。
　　-----
　　作为领队，徐琪的职责就是战队事务和生活上的管理。从OWPS春季赛到世界杯小组赛，每周周末她都是例行跟着的。
　　打从谷一涵入队起，作为队内唯二的同性，两人在保姆车里也自然而然是坐在同一排。
　　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徐琪上车时只瞄了一眼，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直接坐在了方糖旁边——那是蒋临嘉原本的位置。方糖也心领神会，吱都没吱一声。
　　车子绕道过了AS基地，过了CRL基地，送回迪托和木千两人后驶回了自家基地的正途上。徐琪直到这时候，才慢悠悠地开口问了句：“谈开了？”
　　谷一涵：“……”
　　噗——
　　“卧槽？”旁边坐着的俩人下车后，LUX懒懒散散地躺回他老位置正准备戴上眼罩，一听这话登时来了精神，“真的假的？！”
　　“对。”
　　蒋临嘉应得是云淡风轻，黑暗中看不清什么，谷一涵只感觉到他手指稍稍收紧了几分。
　　她原本只是一手托腮靠在窗边，右手随意地落在座垫上。对方的左手也不知是何时悄然覆了上来，温柔地穿插过她五指扣住。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让人脸红心跳，她能做的不过是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窗外，早不知夜色在眼中乱成了怎样一幅绚烂的景象。
　　徐琪“啧”了声。
　　“果然，”她牙疼似的说，“早知道这样我还相什么亲当什么领队啊，趁早改行当红娘去算了。”
　　“啥、啥意思？”
　　喝得迷糊的不止是之前的谷一涵，夏至诚然获得了未成年人禁令，仍然在临走前跟木千一起偷喝了点。偏偏这人酒量完全不行，俗称“一杯倒”，上车的时候也是晕晕乎乎不知天南地北，这会儿才从座位靠背上直起身，瞪大了眼，“琪姐你怎么坐那儿去了？”
　　“喏，”徐琪示意，“力所能及地提供点二人世界的空间。”
　　“……哈？”
　　夏至一脸莫名其妙，直到他顺着徐琪的视线看向前座的两人，一哆嗦直接把酒给吓醒了。
　　“……是说灯火和木槿？”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无意识重复了一遍LUX先前的问题，“真的假的？”
　　徐琪：“骗你干嘛。”
　　夏至：“………………”
　　=口=！
　　“不是，这不能够啊。”
　　他茫然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看出来？”
　　“就你没看出来，”江月嗤笑一声，“小龙虾。”
　　“你才小龙虾呢！”
　　夏至不服气地反骂回去，“我还不信你早就看出来呢，明明平时跟我一样瞎。”
　　江月：“反正比你早。”
　　一贯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夏至这回罕见地没就这个问题跟江月纠缠下去，他想了半天意识到现在什么比较重要，掰着手指一件件事数了过去。
　　“——所以那天，有女粉给灯火送礼物，灯火说有喜欢的人是说木槿？”
　　“所以木槿说家里有事的时候，是琪姐跟灯火一起陪着回去？”
　　“所以那天AYA找我来打听说——”
　　这后半句话被徐琪捂着嘴巴给捂了回去，谷一涵疑惑地眨眨眼，“打听什么？”
　　“没什么。”徐琪泰然自若道，“既然你俩都谈开了，再说这些也没意义，不用管了不用管了。”
　　“……哦。”
　　谷一涵将信将疑地转回头。
　　其实她能猜到夏至没说完的话大概是什么。
　　AYA与双白同队，联系到这一点也就猜出大半，所谓打听的事十有八九与她有关，还有可能与她跟蒋临嘉有关。
　　原来……
　　她忍不住想。
　　那时候就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
　　世界杯对俱乐部和战队，从来都是把双刃剑。
　　可以说是一场赌博，为了世界杯集训而牺牲的时间是赌注，赌输了会背负一片骂名，赢了就是无上的嘉奖与荣光。
　　中国队以15:0的全胜无负场战绩出线，这成为了所有CNOW玩家的骄傲，原本不怎么粉战队的观众也都把目光放在了组成中国队班底的三支战队上。提供了四名队员的EVE尤甚，更遑论它本来就是高人气战队，受这点的影响，许多新晋粉丝都急于找到组织。
　　最初的木槿只是竹子平台上一枚不算多起眼的螺丝钉小主播，在登上OWPS的舞台后吸引到更多人的注意，直播间的人气在暴涨后逐渐稳定在五到六万。不料今天才刚开播不到二十分钟，观众人数已经有了翻了数倍的架势。
　　“谢谢谢谢。”
　　面对着刷了直播间满屏的“恭喜”，谷一涵笑着道谢：“也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其他人的直播间……”她耐心地回答着弹幕的问题，“AS和CRL那边怎么规定我不清楚，EVE是允许直播的，不过——”
　　她四下瞄了一眼，开始光明正大地黑队友。
　　“他们懒，不播。”
　　【哇，扎心了】
　　【没关系我看我老婆就好】
　　【呸呸呸你滚蛋，这是我老婆！】
　　【全程看手的只有我吗啊啊啊啊啊啊手控表示一本满足！】
　　“所以全队现在只有我在直播。”谷一涵早就练就了选择性过滤弹幕的本领，“对，我自己是没有水友群的，直播时间一般固定是早上两到三个小时，下午或是晚上看训练赛安排随缘，具体时间变更可以关注我微博。”
　　“想要关注EVE消息的可以加直播间右边挂着的群号。这是我们战队的官方粉丝群，过阵子可能会安排一些活动，比如水友赛啊Open Day什么的，等夏季赛开始了也会由粉丝领队组织应援——我们会不会在群里？不知道哎，具体看领队安排吧，如果你们实在想的话我会去跟琪姐说说看……”
　　“差不多是这些事，行啦都过了这么久了，我先去练枪了。”
　　进入训练靶场，谷一涵一如既往地先选择猎空热手。
　　先在可活动的靶场机器人间练习一百八十度转身秒锁目标，然后是闪现间持续锁头，练到觉得找到手感，她闪回出生点去换英雄。正要切成麦克雷时，忽然因为飘过的一条弹幕而顿了下。
　　“就算问这个……”
　　她哭笑不得道：“我又不玩安娜。”
　　“别因为是女生就觉得该玩辅助啊，”谷一涵叹了口气，“去看看比赛就知道我是打C位的，唯一会的奶是76，问我安娜瞬镜怎么练还不如问我黑百合怎么跳狙。”
　　“不过——”
　　她还是好说话地换成了安娜。
　　“我也好奇挺久了，可以试试看。”
　　安娜不开镜时的左键具有延迟性，从射击到命中需要经过短暂的时间差，有时这微妙的时间差就会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导致队友阵亡。
　　于是瞬镜应运而生。
　　开镜后的弹道是即时命中的，右键开镜瞬间轻点左键松开右键便被称为“瞬镜”。这是成熟的安娜必备的技巧，但具体怎么把握好节奏就是安娜玩家进阶的难点之一。
　　……谷一涵试了半天，觉得有点难。
　　安娜跟黑百合定位相同，都是狙击手，但一者是奶妈，一者是杀手。由于杀伤力不同，黑百合比安娜多出了开枪前蓄力时间和关镜动画的限制，安娜必备的“瞬镜”在黑百合身上是无法实现的，谷一涵找不到两者间的共通之处。
　　“……瞬镜有点难啊。”
　　她往椅背上一靠抱怨道。
　　蒋临嘉闻言侧首。
　　“唔，”谷一涵解释，“节奏把握不了。”
　　若有所思的神情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他没说话，直接从电竞椅上站起，走到她身后，一手隔着椅背环住肩膀。
　　谷一涵由这动作猜到他要做什么，也没拦着，任由他另一手盖上她在摄像头下握着鼠标的右手。
　　左侧的弹幕助手里似乎炸了。
　　【？？？？？？？？？？？？？？】
　　【卧槽哪来的手？？？？？？】
　　【谁在摸我老婆的手？！！！】
　　【男生？！！！男生？！！谁？！！！】
　　两只手的主人都没在意这些，蒋临嘉隔着她的手握上鼠标，轻轻晃了晃，瞄着旁边经过的机器人就是一枪瞬狙甩了过去。
　　右键、左键、右键，如是往复几次让她感觉按下的节奏。
　　“嗯，所以就是这样。”
　　她家队长坐回座位，谷一涵一本正经地说道：“瞬镜的节奏要你们自己多加练习，练多了就像我一样自然而然就会了，什么？刚才有人帮我？不存在的，年轻人不要老对着电脑手机，时间长了容易眼花。”
　　“溜了溜了，去打排位。”她转移话题，“要加群的赶紧加，过两天就办水友赛了，先报名的有名额，后面的要抽奖选，你们把握好机会啊。”
　　还真有被她带偏了的。
　　谷一涵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她瞄了蒋临嘉一眼，发现对方挑了挑眉。
　　——好像是忘了什么。
　　她连忙退出比赛搜索队列，把正在主界面等着的某位拉进小队。
　　这回……
　　应该可以算是名副其实的“婚车”了。


第五十九章 
　　刚才木槿直播……我要炸了！！[赛事直播讨论]
　　【老北京鸡肉卷：TM有人在看吗！就刚才！木槿直播的时候不是会露手吗！TM突然多了只手啊！啊啊啊啊炸了！这特么什么鬼！】
　　【单身狗保护协会会长：……看了主楼我也想说这特么什么鬼。】
　　【极乐妄想：没看懂楼主想表达啥, 建议组织好语言再来发帖。】
　　【与吮指原味鸡的虐恋：在现场的帮忙翻译一下，木槿是露手直播的, 平时粉丝们就指着这个过活（划掉）。然后今天直播的时候忽然旁边有只手盖了上去，看手型是男生的, 于是就炸了。】
　　【风魂：（茶.jpg）得, 灯火阑珊说个暗恋对象疯一片，木槿拉个手再疯一片, 电竞娱乐圈诚不欺我】
　　【玻璃下巴：卧槽！！！谁敢摸我老婆的手！！！！！！】
　　【你的小祖宗：楼上, 弹幕也都是这么说的, 不如你们先决斗一下争个名分？】
　　【小布丁先生：扔张当时的截图, 多亏我眼疾手快[查看图片]】
　　【奥特曼打不赢小怪兽：重点错……手还挺好看的（花痴.jpg）】
　　【等一朵花开：报告兄弟们（黑枪.jpg）已经去翻EVE在OWPS的全部比赛录像了, 争取找到里面的露手镜头找出这是谁的手！兄弟们，跟我进！】
　　【七月七日晴：劲爆大象部落，你们是真的有毒hhhhhhhhhh】
　　【花间辞：这还用得着找？（呆.jpg）来，给你们梳理一下事情经过。
　　木槿开播，回答昨天世界杯疑问，练枪的时候有弹幕问安娜瞬镜怎么练。
　　木槿-我不会安娜但是可以演示一下。
　　（练不会）
　　木槿-瞬镜有点难啊，节奏把握不了。
　　（如3L所述，有人握着手操作了几次瞬镜）
　　木槿-有人帮忙？不存在的，你们看错了，溜了溜了去打排位。
　　想想EVE队里谁是主安娜的……很容易得出结论吧（呆.jpg）现在木槿在排位练安娜, 这位大佬全程在旁指导呢。
　　哦,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他俩又日常双排了（呆.jpg）】
　　【不知道啥ID：又双叒叕婚车？】
　　【我为灯木续一秒：卧槽？在意料之外的地方突然吃到大糖！】
　　【我的奴仆是送死哒：他俩双排的时候我怎么就觉得那么甜呢（心.jpg）顺带一句, 我记得EVE战队周边节目拍他们训练，灯火和木槿就跟比赛时候一样是邻座的，要说啥都没有我还真不信。】
　　【凌凡5244：未必就是灯火吧- -谁说只有主安娜的才会瞬镜的？再说了队友之间摸一下手就带这么大节奏，人家自己都没觉得有啥，你们怕不是脑洞有点大哦。】
　　【ALOUIN：倒不如说你在强行想少吧……吃瓜路觉得俩人挺有发展空间啊，带带节奏也没啥吧，要不要这么不接受现实强行不可能？】
　　【优雅的包子君：扑哧，可能觉得不是灯火自己就有希望吧，灯火家小姐姐粉说不定也这么想的，对着空气吃醋也真是够了（擦汗.jpg）】
　　论坛上掐得风生水起，到了直播间里也不过一句话弹幕的事儿，谷一涵只瞄了一眼，让自家小房管去掂量轻重。她倒是也不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做了什么，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又不可能也不想一直都是地下恋情，自然而然循序渐进公布出来就好了。
　　注意力还是放在眼前的排位上。
　　习惯了在敌阵后方出生入死和输出的思路，谷一涵连着被提醒了好几次才调整过来安娜该有的站位。好在蒋临嘉玩的是76，大多时候跟她站在一起没毛病，互保起来也算方便。
　　“源氏在切我！”
　　碧绿色的假面忍者一经从旁窜出，谷一涵立马向队友——主要是76——求援，同时，第一反应便跟大多安娜一样预估着源氏下落的方向按下shift。然而就在睡眠针脱手的前一秒，她才看见源氏手边胁差的反光。
　　——卧槽！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谷一涵：“……”
　　蒋临嘉：“……”
　　“我……”她看着倒在地上的76，“真不是故意的。”
　　“没事，”蒋临嘉已经看淡了一切，睡针被反算什么，女朋友开心就好，“我习惯了。”
　　……别习惯这种事情啊！
　　不行，谷一涵忿忿地想，她一定要证明自己。
　　纳米激素配合着76的战术目镜打赢这波团，清场后只剩下个苟延残喘的源氏。谷一涵可还没忘他方才的所作所为，眼看着他二段跳后准备跃上高台试图逃脱，抬手的睡眠针便朝那个方向飞去。也正是这时，源氏似有所感地回头，谷一涵远远地看见他有所动作而一愣，细小的针状物体转瞬飞回她眼前正中央。
　　“哧”的一声，视野整个翻倒过来。
　　谷一涵：“………………救命！我被睡了！队长救我！”
　　浅黄色的生物力场插在旁边，睡眠针的些许伤害被奶满，76随即站在她身前挡着可能会有的攻击。
　　他明知故问道：“奇怪，对面不是没安娜吗？”
　　“他们刚换的！”
　　睡眠时间结束，谷一涵的安娜拍拍灰重新站起来，“……好吧，我觉得如果把shift扣掉，我的安娜还有点希望。”
　　“或者用不着那么麻烦，”一发榴弹在血包前终结了源氏，76埋入了装满脉冲弹药的崭新弹匣，“别的时候睡针还是很准的，我先替你杀了源氏就好。”
　　-----
　　一时兴起开始练的安娜，几天时间里在蒋临嘉的一路指点跟护航下也算是练得有了那么点意思。
　　在这期间，挂在直播间页面上的粉丝群在世界杯带来的余热下不断有人涌入，以至于谷一涵在徐琪示意下连换了两次群号。现在挂着的已经是三群了，数千人之中迅速踊跃报满了水友赛的限定名额，徐琪又从剩下的人中抽选了一些，一起统计好获得了线上水友赛参加权的粉丝。
　　眼下夏季赛还没开始，EVE不像一些别的战队那样放一小段假，但也减了些训练强度好让选手们放松放松，这时正适合搞点回馈粉丝的小活动。
　　既然是让粉丝参与的线上水友赛，性质自然偏向于娱乐。规则也简单，建个快速赛制的自定义房间，每队随机分配三名选手三名粉丝，大家随便打着玩玩就好。
　　谷一涵把自己的直播间交给老何，让在观战席上可以自由切换各人视角的教练直播水友赛。
　　EVE内部拉成一支小队进语音，自定义房间内小队不会随阵营变化而拆散，这样哪怕是被分到阵营不同的两队也能自由交流。
　　最初的分组是谷一涵、LUX和夏至一队，方糖、江月跟蒋临嘉在对面。
　　水友赛嘛……
　　谷一涵看着跳出的英雄界面，毫不客气地选择放飞自我。
　　那就狂鼠好咯。
　　听说狂鼠马上要迎来加强，尽管他原本就是在江月的英雄池里，谷一涵觉得自己提前熟悉下弹道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个词足以概括这个疯子设定的英雄的全部精髓——狂轰滥炸。
　　一瘸一拐地在进攻方门口放好了陷阱夹，谷一涵扭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路霸。两人隔着面罩沉默地用眼神交流一波，LUX迈着沉闷的脚步走到不远处的小房间蹲好，准备鬼鬼祟祟摸人头。
　　谷一涵隐约觉得他命不久矣。
　　——果不其然。
　　“卧槽卧槽卧槽！”一开局她的夹子被拆，紧接着就听见LUX的鬼叫，“我这TM勾过来一个大宝贝！好汉手下留情！”
　　谷一涵放完夹子就跑，这会儿蹲着看夏至踢里哐啷地敲他的炮台，闻言好奇道：“什么啊？”
　　“灯火选了个小美！”
　　LUX哀嚎道：“这个灯火阑珊有问题！我把他钩过来还没来得及补伤害就被冻住了，一解冻喝口奶的工夫又被冻了！恶魔啊啊啊啊！”
　　听见他这话，谷一涵探头往旁边的屏幕望去，这一看就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第一人称视角的小美蹦蹦跳跳地绕着路霸喷洒左键，路霸沐浴在冰霜里很快被冻成了一座冰雕。蒋临嘉瞄着他脑袋来了一发冰锥爆头，这样当然不足以秒掉血厚的路霸，他很快绕到背后，等他一解冻就开始了下一次冰冻。
　　这样的景象落在LUX眼里一点也不美妙。
　　小美被誉为最拉仇恨的英雄之一，其原因在于，她脸上无时无刻不带着笑容。
　　偏偏主流的攻击方式是近身先用左键冰冻，敌人动弹不得后再用冰锥爆头。而在被击杀的人角度，就是一点点丧失了行动能力，绝望地、毫无还手之力地迎来死亡。
　　更重要的是——
　　被爆头时贴近的那张脸，她、还、在、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惊讶，”夏至吐槽，“反正他切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莫名其妙地跟小美相性很好啊。”
　　蒋临嘉在房间里安乐死LUX，这头谷一涵也没闲着，卡着桥洞扔□□，时不时配合一个震荡地|雷。狂鼠的好处之一便是他的AOE伤害，只要你往人群里可劲砸，大招可以来得非常快。
　　刺啦一声，狂鼠本体在原地捂好耳朵，谷一涵的操作视角变成了可自由滚动的炸|弹轮胎。
　　对面死的死逃的逃，她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起目标。
　　找着找着，她忽然眼前一亮。
　　——瞧瞧她发现了什么，一只野生的小美！
　　早在轮胎进门时，小美就缩进了冰箱。谷一涵恶作剧心起，离轮胎自动爆炸的时限还早，她也不急，轮胎也不往别的方向去了，就这么绕着冰箱一圈圈地转。
　　蒋临嘉：“……”
　　小美的冰箱维持不了多久，在冰块碎裂的瞬间，轮胎轰然炸开。
　　EVEMujin击杀EVELight。
　　“队长，”谷一涵故意问道，“绝望吗？”
　　“嗯？”
　　他似笑非笑看过来一眼。
　　“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哎哟，她好怕怕哦。


第六十章 
　　数分钟后。
　　“LUX, ”谷一涵平和地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LUX：“啊？”
　　“对面哪来那么多大招？”
　　“不知道啊, ”LUX装傻，“也许他们开了能量挂。”
　　“去你的能量挂。”
　　夏至语气幽幽：“我可以友情提示一下, 我治疗银牌。”
　　“那就很有问题了啊, 你这个安娜怎么玩的？！”LUX马上反客为主地质问道，“我们队就你一个奶, 你都治疗银这还打个蛇皮？”
　　“对, 我也很好奇这点。”
　　夏至点点头。
　　“全队就我一个奶, 连76跟黑影都没有, 治疗金牌总不能是车拿着吧？”
　　LUX：“这个嘛……”
　　谷一涵：“什么这个那个, 你自奶了多少？”
　　“不多不多，”LUX自认很无辜，“也就六千五。”
　　夏至：“……”
　　谷一涵：“……”
　　六千五的治疗量，相当于一个路霸就送了对面五六个大招。
　　“六千！这还只是从A点到B点，我才奶了四千！”夏至抓狂，“我说灯火怎么那么多‘冻住不洗澡’，敢情都是你送出来的，送还不够还要一边喝血一边送。路霸，霸霸，求求你换了吧能赢！”
　　LUX委屈道：“他玩小美我玩D.VA不是更充电？”
　　“……D.VA充电是充电, 你玩路霸已经是核电站了好吗！”
　　谷一涵心有余悸, “幸亏每次他一扔大招我一个shift跑得快，不然得跟夏至一起被枪毙。”
　　“卧槽, 你有工夫逃跑能不能帮我把灯火炸飞？！”夏至愤怒地一拍桌子，“你们留我一个安娜等死知道我有多绝望吗，队友情全被你们吃了吗？！”
　　吵的是热火朝天，塑料花般的队友情眼看着要毁于一旦。
　　“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依我看，这比赛不如各凭本事算了。”
　　LUX一本正经反驳。
　　“而且，这话你得去找灯火说，他杀的你。”
　　蒋临嘉闻言抬头。
　　“队友情？”他又把残血路霸冻住，枪毙，“不存在的。”
　　LUX：“……”
　　夏至：“……”
　　夏至：“我很难过，告诉你们，你们没奶了。”
　　夏至：“老子要去建帝国。”
　　“啪”的一声换了个半藏。
　　“建帝国好啊，”谷一涵挑眉，“来来来我陪你一起重建帝国。”
　　她说话时，角色的头像在左上角的小队频道闪动，话音还没落下，已经从狂鼠换成了黑百合。
　　江月的法鸡轰炸得正酣，见状径直头皮一凉。
　　“起狙过分了啊！”
　　“就许你拿法鸡针对我，不许我拿黑百合？”她慈爱地摸了摸黑百合之吻，“放心，我不狙粉丝，只狙你们三个。”
　　言出必行，谷一涵左右看了看，挑了平时最常用的狙击点。钩爪拉住围墙，她才刚移动上去准备找角度开镜，一转头就对上一张笑脸。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看着小美，谷一涵条件反射地就低头看自己的钩爪CD。
　　很好。
　　刚刚开始冷却，还差十多秒。
　　谷一涵：“……”
　　跑不掉了。
　　“真巧啊，队长，”她僵硬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妄图垂死挣扎的黑百合在被冻住前尝试着想要开两枪，奈何一枪狙到身体一枪落了空，保持着往后逃跑的姿势冻成了一座曼妙的冰雕。
　　“因为你以前都会站这里，所以我先过来等着了。”
　　小美还专程绕到她跟前，慢悠悠地拧了下阀门。
　　宛如宣判死刑。
　　……
　　两秒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咦？”
　　冰霜化去，身体蓦地恢复了行动能力，谷一涵茫然地看着在那之后就没有动作的小美。
　　“不杀我吗？”
　　蒋临嘉的声音强忍着笑意：“为什么要杀你？”
　　“你自己刚才说的，”这番死里逃生让谷一涵还没回过神来，“最好别让你抓到。”
　　一般人都会认为是打击报复的吧……？
　　“哦，那个啊。”
　　他慢条斯理道：“因为有趣。”
　　……这话有点耳熟。
　　还没等谷一涵由此回忆出点所以然，旁边颠颠地走上楼梯的路霸正好撞破了交易现场。
　　小美跟黑百合面对面站着，联系起他俩在语音频道里说的话就能猜出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LUX从开局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冻住多少回。路霸打从削弱后就不那么容易秒掉二百血以上的英雄，小美这样的近身爸爸更是天克路霸，偏偏LUX还死不长记性，愈挫愈勇愈勇愈挫，可以说蒋临嘉的大招能量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他送的。
　　“这不公平！”LUX的控诉字字泣血。
　　“哦，”蒋临嘉还是挺照顾队友情绪的，“那这样？”
　　小美“嘿”地一声往前挥出拳头，打在黑百合身上。
　　不痛不痒。
　　LUX：“……我觉得有失公正。”
　　“去去去，我觉得这很OK。”低头看见钩爪的CD成功刷新，谷一涵果断地选择脚底抹油，“我走了，你们慢慢玩。”
　　未免中途横生枝节，她直接用钩爪把自己拉到了血包跟前。
　　LUX：“既然如此我也——”
　　“溜了”两字还没说出口，他刚转过身，却发现自己行动越发迟滞，怎么走都走不动。
　　带着不好的预感，LUX慢慢扭过头，看见小美正大方地往他身上喷洒着冰霜。
　　成功地把路霸冻成一坨猪肉冻，身着厚重棉衣的气候学家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隔着路霸的面罩往他嘴里塞了一发冰锥，满脸写的都是“让你当电灯泡”。
　　LUX：“…………………………”
　　恶魔啊啊啊啊啊啊！
　　-----
　　三人同时聚在一起，视角在队员间自由切换的老何当然没错过这种镜头。
　　看见小美放走了黑百合，留下路霸接着折腾，直播间里笑成了一片。
　　更过分的已经开始计数。
　　【路霸被小美冻住×11】
　　【小美杀路霸×6】
　　【LUX是来搞笑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路霸，打钱】
　　【放走木槿我相信是真爱了】
　　【放着黑百合不杀跑去杀路霸……emmmmm我仿佛发现了什么】
　　【冻住还放走必须是真爱】
　　【灯火还打了一拳hhhhhhhhhhh】
　　“我跟你们讲，”老何一向觉得只要不是牵扯到俱乐部和战队的形象，队员间的事主要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决定具体什么时候公开，眼见有人刷起“灯火是不是喜欢木槿”、“灯火说的人是不是木槿”的节奏，不动声色地带走了话题，“上个版本路霸还强势的时候，我是安排江月去练路霸的。”
　　“结果嘛……还凑合，不过最后也没怎么用路霸的阵容。”
　　“LUX的猪就辣眼睛多了，灯火拿小美是有原因的。一开始训练赛他打路霸，真的是对面拿出个小美就把他克得死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扎心了】
　　【LUX：我不要面子的啊？！】
　　【其他战队默默记下小本本】
　　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
　　“幸好这次不是在对面。”
　　一局比赛终了，老何从对战列表中移除粉丝后，又把选手打乱，调换的倒只是夏至和蒋临嘉，LUX不由松了口气。
　　“我在想一个问题，”他仍然念念不忘上场的惨痛经历，“如果下个版本小美加强，咱们队里让灯火去玩小美吧，这属性简直了，本色出演。”
　　“你还好意思说呢，队长玩不玩小美我不知道，我知道你绝对不能玩路霸。”
　　谷一涵抖了抖。
　　“以后路霸还是让江月去打吧，你的路霸怕是一掏出来就凉了。”
　　“每个路霸都是从核电站做起的，”LUX严肃声明道，“你们要对我有信心！”
　　不管别人对他有没有信心，LUX对自己能否练出路霸还是自信心爆棚的。他在进入比赛后再次秒选了路霸，速度快到谷一涵都来不及抢，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光标移到另一边选了个半藏。
　　“不就是互演吗，没在怕的，比拼演技的时刻到了。”
　　他俩“啪啪”秒选，同队的三个粉丝也迟疑着选了英雄，天使、76和D.VA的头像陆续亮起。剩下蒋临嘉还什么都没选，他沉吟片刻，手指敲动键盘。
　　[队伍][EVELight]：不好意思，天使可以给我吗？
　　[队伍][音音喵]：咦
　　[队伍][音音喵]：可以可以>////<
　　唔……
　　谷一涵看着左下角，她敢打赌这天使是个妹子。
　　是谁的粉丝就不好说了。
　　顶着“音音喵”ID的天使很快换成DJ，把天使让了出来，蒋临嘉回了个“谢谢”，对方却仿佛就此找到了话题。
　　[队伍][音音喵]：灯火平时是怎么玩天使呢，有没有什么心得
　　[队伍][音音喵]：我玩天使总是上不去分……qwq
　　嗯，看样子是他的，谷一涵偷眼瞄过去，觉得男朋友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搭讪，哪怕是粉丝，还是会有一点点不爽。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从半藏换成法鸡宣誓主权，蒋临嘉那边又有了回复。
　　[队伍][EVELight]：也没什么。
　　[队伍][EVELight]：牵好大腿输出，大腿死了单拉就行了。
　　……这算哪门子心得？
　　谷一涵正纳闷，天使的蓝线忽然牵到了她身上。
　　“准备好，”他笑道，“这把的复活全给你了。”


第六十一章 
　　谷一涵：“……”
　　虽、虽然是很开心但迷之压力好大！
　　“其实……”她努力斟酌着言辞, “我刚选出来半藏准备演LUX呢，要不我换法鸡？”
　　她转身想回标志着黄色加号的门内换英雄, 哪料到天使也随着她的步伐往后迈了两步，在门口把半藏挡了个正着。
　　“用不着, 就玩你的半藏。”
　　蒋临嘉又补充道。
　　“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我保你。”
　　谷一涵“唔”了声。这场轮到他们防守，她仗着半藏爬墙的被动一路翻山越岭地到了A点, 期间天使牵在她身上的蓝线就没有断过, 一旦拉开距离就用shift技能跟上。
　　DJ滑进了底下的小房间, 还时不时往这边看过来两眼。
　　女生在这方面总是很敏感。
　　室友从旁边走过, 看见她正望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地发呆, 不由好奇道：“怎么了？”
　　“啊，”音音喵回过神来，“在想事情。”
　　“这么出神想什么呢？”
　　跟身处圈外的现充室友言及这种事情总有些尴尬，音音喵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忙你的论文去吧。”
　　等人走了，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灯火在那两句话之后所采取的行动倾向太过明显，哪怕她不愿意这么想都只能指向那个结果。心里止不住地泛起酸涩，她是由喜欢灯火阑珊这名选手才去粉EVE这支队的，说她对灯火一点倾慕心理都没有怎么可能。
　　后来确实是真粉上了这支队伍, 也算是其他队员——包括木槿——的路人粉, 但这跟灯火阑珊本人比起来都不重要。
　　她也清楚有许多跟她抱有同样想法的粉丝，但在知道他一直单身时, 那种窃喜不是骗人的。
　　就算知道没有多大希望，也忍不住想过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可能。
　　从论坛上听说有人在送灯火巧克力时被他以“有喜欢的人”的理由而拒绝，还是心存幻想地以为他可能只是用这种理由来断了那个女生的念想。
　　谁都愿意认为自己是特别的，音音喵也不例外。她在参加水友赛时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接近灯火阑珊，好不容易找到话题去搭话，却被对方亲手以这样的形式打破。
　　有时并非是旁观者清，恰恰就因为是成了那个身处其中的人，她的感觉才尤为明显。
　　失恋了。
　　——果然是木槿啊。
　　音音喵总是刻意略过那些让她看了发涩的猜测言论，说服自己这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测，现在回过头来才发现他们说的都不无道理。
　　也是，除了她以外也不可能是别人了。
　　既然这样……
　　她大着胆子发出了一条好友邀请。
　　-----
　　“咦？”
　　半藏的脚步忽然停下，又听到她声音，蒋临嘉问道：“怎么了？”
　　“等我一下，”谷一涵打开好友列表，“马上好。”
　　名气日益水涨船高，好友也愈发爆满，还发展到了随便打把排位都有队友或者对手求好友位的地步。暴雪对好友数量有限制，除去实在没人认识的小号，几个常用账号里可用的好友名额所剩无几，所以她最近都不怎么通过好友请求了。
　　但今天是个例外。
　　经过了先前那个小插曲，谷一涵还是挺好奇对方为什么会加她的。
　　至少看样子，队长没收到。
　　在一堆邀请里翻过去，她找到了“音音喵”的名字，选择接受。
　　[音音喵]：那个……
　　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音音喵]：祝99_(:з」∠)_
　　谷一涵一怔。
　　果然……被看出来了吗。
　　选择私信而不是在队伍里发出来，明显不是想带节奏，而且还挺细心的。
　　当然，对谷一涵来说……承认也无妨。
　　发送至[音音喵]：谢谢。
　　“‘祝99’是什么？”
　　声音突兀地在旁边响起，谷一涵晃神，瞧见蒋临嘉探头看过来。
　　“队长你不知道吗，”她眨眨眼，“谐音幸福长久的久，祝长长久久的意思啊。”
　　音音喵会专门加她好友发这句话，谷一涵就意识到，对方肯定是多多少少有些喜欢她家队长的。如果只是单纯的战队粉丝心理，肯定不至于做到这一步，会这么做，想来也可能是为了给自己的喜欢一个交代，谷一涵并不讨厌这样，反倒莫名觉得挺宽慰的。
　　何况长长久久实在是句不错的祝福。
　　她在打出“谢谢”二字时就不自觉带着微笑，这时候转达给蒋临嘉，发现对方脸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神情。
　　像阳光融了冰川，又像春风拂面，谷一涵暗自骂了一句自己到现在还不争气的心脏，又莫名地觉得这样下去也不错。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到屏幕上去，比赛已经开始了，她侧耳听过去，还真听见了点动静。
　　这时轻时重的脚步声……
　　谁玩的源氏？
　　心思流转，她隔墙就射出了探测箭。
　　墙上清楚地勾勒出源氏的红色身形，他本人还没发觉到自己的行迹在敌人眼里已经一览无余，兀自蹲着想要悄悄摸进点。
　　源氏一只脚迈进门槛，射向他脚下的那支箭便从箭头处炸出无数细小箭矢。他条件反射开E，然而为时已晚，才刚来得及起手第一刀，箭矢就在反射在墙面上后再度贯穿了源氏的身体。
　　夏至：“呜哇！”
　　“散”成功击杀敌人，半藏哼了声：“简单的几何学。”
　　“愚蠢的欧豆豆啊，”谷一涵习惯性想换弹，才反应过来半藏的弓箭是无限的，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说，“哥哥教你几何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好好听讲？”
　　“卧槽！明明只是因为你有透视阴了我先手！”
　　夏至那头看见了半藏视角的死亡回放，马上不服大喊道：“你给我等着，我今天一定要砍我哥！”
　　正如每个岛田源氏都有杀了哥哥的梦想，每个岛田半藏也都得肩负起教育弟弟的职责。
　　岛田双傻的互怼从不过时。
　　“哦。”
　　膨胀了，谷一涵膨胀了，她不以为然地挑衅：“那你来啊。”
　　夏至还真来了，他一复活出来就直直地冲向大门这边，一个shift眼瞅着要刮到半藏身上——
　　“叮！”
　　拉满了弓射出的一支箭，完美地爆了源氏的头。
　　夏至：“……”
　　谷一涵：“……碰瓷啊你？”
　　她瞄的还真不是源氏，而是原本站在门口的江月的麦克雷，谁能想到忽然就有个源氏从旁边冲出来用头接住了这一箭。
　　“你懂什么，这叫用心感受用头接箭。”
　　“你的头会找到我的箭？”谷一涵一拳打向倒在地上的源氏，尸体在她动作的碰撞下翻了个身，“相信你是在用心感受了。”
　　“我不服！再来！”
　　这回夏至吸取了教训，他原本也是打源氏出身，玩DJ玩多了难免生疏，但还不至于全忘。他在空中就是三镖往半藏身上飞来，三镖全中，可是——
　　半藏身后还有个天使跟着呢。
　　源氏造成的伤害被天使迅速奶满，给谷一涵争取了不少时间——她有奶，夏至可没有。这样单方面消耗的期间，她一箭接着一个“散”，最后以握成猫爪似的一掌终结了源氏。
　　夏至：“……”
　　“这不公平，”他冷静分析道，“你有天使，我没有。”
　　谷一涵一摊手，“又没说不让你带。”
　　夏至一想觉得有道理，扭头就喊：“江月！”
　　江月：“干嘛？”
　　“回去换天使牵我！”
　　“为什么不是你换天使牵我？”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夏至痛心疾首道，“难道不该回馈我一下吗？！”
　　江月：“……哈？”
　　“你开大的时候，是谁帮你开加速去追对面？”
　　“……”
　　“你被猩猩电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谁不顾自己安危，第一个冲上去把猩猩推开的？”
　　“……”
　　“上次世界杯，要是没有我的音障，你哪来的六杀？”
　　“……”
　　“怕了你了，我换还不行？”麦克雷一个翻滚滚回复活点，再出来时已经变成了天使，江月把线牵给夏至的源氏，就见对方一个shift往点里冲，“等等，你不会想让我跟你飞进去——”
　　夏至用实际行动告诉江月，他就是这么想的。
　　一个带着天使的源氏去切一个带着天使的半藏，这画面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更滑稽的是还不怎么打得过。
　　“这绝对是因为我太久没玩源氏了，但是！”夏至看着充能完毕的Q键热泪盈眶，“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岛田源氏了，现在的我，是——”
　　谷一涵接口：“岛田二傻？”
　　“没错，现在的我是岛田二——”他猛然反应过来，“呸呸呸！我是有刀的源氏了，就问半藏你怕不怕！”
　　她——
　　她还真怕。
　　夏至拔刀的目标非常明显，就是冲她来的。天使牵蓝线加攻的龙刃一刀一百五，不过对两百血的英雄来说，有没有蓝线都是两刀死。谷一涵靠着爬墙躲过第一刀，接下来的两下可没躲过。夏至下一个目标就是冲蒋临嘉去，他却及时飞向了远处的路霸，在源氏再度追过去时，反身一个shift飞回了半藏的灵魂球旁。
　　“英雄不朽”在耳旁响起时，不亚于一声“哈利路亚”。
　　谷一涵的手感偏偏在这会儿爆了棚，复活起来后，远远地一箭命中源氏身体，在他跳起时又一箭完美预判。
　　“江月。”夏至拼命暗示，“你看看队长，人家也是绑定天使，死了就拉。”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根本就是明示。
　　“行行行，我也拉我也拉。”
　　光芒闪过，源氏再度站在原地，他一个空格跃起——
　　“叮！”
　　“这不怪我，”谷一涵无辜道，“你的头接得太准了。”
　　夏至：“………………”
　　这日子没法过啦！
　　-----
　　“我发现我的半藏是真的可以carry。演员？不存在的。”
　　谷一涵打了个响指，剩下的“担得起一声大腿”咽到肚子里没说。
　　半藏的特写出现在两队人的屏幕上，他助跑两步，一脚蹬在地面上反身腾跃，箭尖直指敌人，拉弓欲射。一旁的字样清楚地说明她夺得了这场的全场最佳。
　　江月的天使刚复活起两人，蓝色的双龙就从其中穿行而过，三杀。
　　“快，”她笑眯眯转头，“夸我。”
　　眼神亮晶晶的，一副求表扬求奖励的乖巧模样，蒋临嘉心下一动，唇角带起笑意。
　　“好啊。”
　　他探过身去，侧首轻轻覆上她双唇。


第六十二章 
　　眨眼的呼吸贴合后, 蒋临嘉收回动作，低笑出声。
　　他很满意谷一涵因为这突然袭击而愣住的反应。
　　“嗯, ”他说，“夸了。”
　　“……！”
　　在做好心理准备时, 谷一涵可以适应良好甚至大胆回应, 偏偏如果是这样令人措手不及的轻浅一吻，反倒让她脸上迅速涌上热意。她的心跳又开始作祟, 还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作为回复时, 忽然听见有人悲愤地喊了一声。
　　“我不干了！”LUX气汹汹站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
　　“怕啥呀？”
　　“忘了自己没分以前天天秀的时候了？还记得你自己说的话吗, ”夏至语气幸灾乐祸,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怕啥呀，不就吃吃狗粮吗’？”
　　LUX闻言“哇”了一声：“此一时彼一时，而且性质完全不一样，可不是你在旁边近距离被秀得眼睛要瞎啊！”
　　“不吃不吃打死我都不吃，真爱生命拒绝狗粮，我要换座位！或者——”
　　说着，他哗啦啦地把自己的电竞椅推到了这一排的对面，在方糖的旁边坐下，强行跟他挤着看一台电脑。
　　“唐总, ”LUX可怜巴巴道, “我无家可归了，收留我吧唐总。”
　　“拒绝。”
　　方糖目不斜视。
　　“想想你曾经的所作所为。”
　　“江月, 月月——”
　　“滚。”
　　“夏至……哎，夏至还是算了，”LUX欲言又止，“我怕我突然变gay。”
　　夏至：“卧槽你这个人，我‘滚’字都在嘴边了你居然先嫌弃我？”
　　今天的EVE，也是一如既往的队内关系水深火热。
　　惨遭嫌弃的LUX最后还是委委屈屈地回了自己座位。
　　“我跟你们讲，”他仍然咽不下这口气，严肃地扭头对两人说道，“秀恩爱是要遭报应的。”
　　“嗯，对。”
　　谷一涵点头，“比如你。”
　　LUX的表情看上去活像是被她这句话直接噎出一口血。
　　“……对！比如我！”比赛再度开局，她跟蒋临嘉仍然一边，LUX在对面。LUX忿忿地选了英雄，谷一涵探头一看，后面显示的英雄特写看上去像是D.VA，“给我等着，我今天就要当FFF团员替天行道！烧烧烧烧烧！”
　　“……哦。”
　　她站在进攻方的二楼，这里有一面单向玻璃，可以一览无余地看见对面站在台子上的英雄。
　　果然有D.VA。
　　有了上局的经验，LUX也意识到灯火就是在给木槿当绑定奶，进攻方大门一开，他站在直布罗陀监测站A点最前的横梁上就探头找着天使的身影。找好切入的时机，一窥见那双黄色的翅膀就飞了过去，聚变机炮的子弹还未尽数发射，天使身上就多了一个护盾。
　　与此同时，骤然变粗的粒子炮无视他的矩阵，直接戳在了D.VA的机甲上。
　　卧槽！毛妹！
　　见毛妹特别是高能毛妹就怂是每个D.VA的本能，LUX象征性地打了打小水枪，扭头就跑。
　　“好疼好疼！”他慌忙降落在方才的横梁上，一按TAB发现木槿的ID上赫然亮着查莉娅的头像，“木槿你玩毛妹？过分了啊！”
　　“不是你说要烧的吗？来嘛，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可是要做到的。”
　　“有个毛妹我根本不敢打啊，”LUX委屈极了，“我要回去换猎空！”
　　“那我换麦克雷。”
　　“你拿麦克雷回去我还玩蛇！你去给我玩D.VA！”
　　……这算个什么奇怪的组合？
　　最后达成的协商变成了两个人交换，谷一涵打D.VA，LUX拿麦克雷。
　　“你觉得这样有用吗？”谷一涵沉默两秒，问道。
　　LUX：“……”
　　被按在角落的麦克雷瑟瑟发抖地摇了摇头。
　　矩阵塞嘴堵墙角，往日明明只有他这么对别人的份儿。
　　谷一涵也给了他一个痛快，瞄着麦克雷脑袋就是一通输出，“拿麦克雷打D.VA，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她自己见了D.VA都得绕道走。
　　“为什么……”LUX绝望道，“为什么会有D.VA这种英雄……”
　　谷一涵：“………………”
　　你这种主D.VA的人说这话合适吗？！
　　水友赛时间没有持续太长，四舍五入也就两个小时。那场比赛的后半，LUX回去换了毛妹也找回场子，如果排除被谷一涵吸掉了一个大招之外，还能算是五五开，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针对，留下一颗被秀得千疮百孔的心。
　　更要命的是人家还不觉得自己在秀！这种无意间流露的气场才是最致命的！
　　“我心好累……”他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我需要去抽根烟冷静一下。”
　　夏至：“说得你好像抽烟似的。”
　　“那就吃个冰激凌冷静一下。”
　　LUX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前阵子在网上看到一家特别好吃的冰激凌，反正今天下午放假，要不要一起去啊？”
　　“啊？”夏至问，“哪家？”
　　“就这个——”
　　他低头翻手机，打开APP找到上面的地址和点评，把店名念了出来。
　　“行啊，”江月语气懒洋洋的，但显然也有兴趣，“那就去呗。”
　　“那家店我听说过。”
　　谷一涵若有所思，“前两天粉丝群里也有人提了一句，有点印象。”
　　“走起啊！”
　　“……”她的表情终于垮了下来，哭丧着脸道，“我去不了。”
　　某位亲戚就在昨天不长眼地拜访，她不是会一直痛经的体质，但自从有一次在姨妈造访期间贪嘴吃了冷饮后直接卧床两天，再也不敢冒险碰了。
　　夏至同情地摇摇头，“那我估计灯火也不去了？”
　　蒋临嘉“嗯”了声。
　　LUX看了一圈，“所以我们四个去？”
　　“准确来说是三个，”方糖插口说，“我在减肥就算了，你们去吧。”
　　夏至：“……我幻听了？”
　　“卧槽，”LUX震惊道，“有生之年能听到方糖说要减肥？你让教练作何感想？！”
　　“去你的！”
　　方糖笑骂了一句，又接着说：“你们去把教练叫上啊，再问问琪姐，暗示一个请客。”
　　这两天赢了春季赛冠军又赢下世界杯，老何心情正好，又赶上EVE和赛方都给他涨了工资，对家里和队里都是“好好好买买买”，把一个土豪的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
　　徐琪在总部回不来，最后高高兴兴成行的就是LUX、夏至、江月和老何四个人。
　　谷一涵也不觉得遗憾，反正就在本市，这次去不成大不了下次大家一起去，而且——
　　唐大厨又开始实践他的厨艺了。
　　一小时后，她端着盘子敲开了队长的房门。
　　蒋临嘉正在房间里研究OTS那几支升班马的录像，过来开门时看见她手里端着的东西一愣，“方糖又烤饼干了？”
　　“准确地说，是他准备烤的时候，因为自己要减肥不想多吃，叫我去尝尝味道。”谷一涵纠正道，“我一想那我干脆来试着做一做算了，以后说起来也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这是我跟方糖一起烤的，来尝尝？”
　　他在听到那个“一起”时挑了挑眉。
　　谷一涵浑然不觉地走进去把盘子放在桌上，自己拈起一块饼干对着光看了看又放回去，“我觉得颜色还行，至少第一次没烤焦。”
　　“哦，那下次跟我一起烤好了。”
　　“……啊？”
　　谷一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转过身时忽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扑哧一乐。
　　“你连自己队友的醋都吃啊？”
　　蒋临嘉还真认真想了想。
　　“还行吧，”他回答道，“像是听到别人说你跟江月是‘双子星’的时候，是会有点不高兴的。”
　　虽然并没有说错。
　　人人知道EVE的双C英雄池完美吻合，两人可以配合着拿出各种各样的阵容，之间的配合也是一绝。“双子星”向来是冠在这样的两名队员身上，形容二者对彼此缺一不可，当初世界杯选人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这边，被称作“双子星”其中一星的某人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原来队长这么容易吃醋啊……”
　　蒋临嘉一听这话就知道还有下文。
　　“但是又没说错。”
　　——果然。
　　谷一涵抬头看他表情，看见对方的眼神时就知要糟，偏偏这时唯一留存着她希望的房门在蒋临嘉身后落下。他一步步地走过来，谷一涵下意识后退，心道不好得赶紧开溜，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拽住了手腕。
　　湿热的感觉猛然包裹上她指尖，一阵酥麻直冲上来。
　　她愣愣地看着蒋临嘉低头含住她食指，细细舔过上面沾着的饼干碎屑，心脏在轰鸣，后退一步抵上桌沿。
　　被蒋临嘉放过的只有她的手指，他跟着前压。
　　“当是中午的后续好了。”
　　那个浅尝辄止的吻的后续。
　　话语消失在唇齿间，房间内的两人可以无须顾忌地深入。谷一涵有些招架不住，她的舌尖被他勾起，引诱着探寻过每一个角落。也不知是何时被半推着靠坐上桌子，胳膊揽上他的脖颈，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几乎要忘记周围的一切。
　　直到蒋临嘉先缓缓停下了动作。
　　谷一涵被亲得有点发蒙，她茫然地睁开眼。
　　这次的亲吻相较于前两次都极为不同，是不符合对方那清冷外表的热情。能窥视到这样极为鲜明的反差，而且是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到……
　　谷一涵下意识舔了舔唇，却忽然发觉腿上有什么硬物抵着。
　　“……？”
　　她疑惑地动了动。
　　蒋临嘉压在桌边的手指猛地扣紧。
　　“……别闹。”他声音里透着隐忍。
　　要是谷一涵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她真是白活这么大了。
　　她脸上一烫，下一秒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时机刚刚好，反正这时候也不可能真发生什么，也就意味着——
　　随便撩！撩完不用负责！
　　想到这里，她眼神一转，抬腿用膝盖轻轻蹭过那处凸起。
　　手指顺着他撑在桌上的胳膊向上摸索，谷一涵视线探寻到他的脖颈，顺势侧头靠过去，舔了一下他的喉结。
　　清楚地听见他呼吸一紧。
　　她抬头注视着蒋临嘉的神情，哪怕是一贯以冷静著称的“灯火阑珊”，在这种时候也显然游离在理智边缘。谷一涵的手指隔着衣服划过他上身的线条，仿佛还嫌这不够，在他耳旁轻声开了口。
　　“知道吗，队长，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特别……”这句话她从在酒店那天憋到现在，然后才艰难地寻找出一个词，“诱人？”
　　“是吗？”
　　蒋临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有胆子可以过几天把刚才的动作都再做一遍。”
　　他可以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还会不会这么忍。
　　谷一涵：“………………”


第六十三章 
　　平日里看着没什么欲求的人因为自己而情动, 这总让人生出些微妙的满足感。可惜另一方面，谷一涵也是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 何况色字头上一把刀，真要把人惹急了是谁吃谁——这问题的答案已经十分明显。
　　怂了怂了。
　　不敢不敢。
　　不过, 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还是可以的……对吧？
　　“队长。”
　　第二天一早起来坐在训练室里, 她悄声叫了句，捅了捅蒋临嘉。
　　按理说对方就坐在她旁边, 捅下胳膊就可以, 她以往也都是这么做的。可这回偏不, 谷一涵的手直接从电竞椅的扶手下穿过, 轻轻戳向他的侧腰, 末了准备收回动作时还用指尖划了下。
　　蒋临嘉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
　　手腕被攥住，谷一涵索性歪头靠向她另一只支在桌上的右手，压低了声音，笑眯眯地问：“周六要不要去看比赛？”
　　音量小到防止第三个人听到，理所当然是两个人之间的邀约——换而言之，约会。
　　蒋临嘉思忖片刻，理解出她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EGS和WF那两场？”他问。
　　“对。”
　　春季赛和夏季赛隔了有一个月，因为中间夹了个世界杯，显得时间过得飞快，令人期待的比赛一场接着一场办得让人目不暇接。在很多人还目眩于中国队于世界杯小组赛中的表现余韵时, 国内的顶级赛事OWPS又掀开了下一赛季的序幕。
　　夏季赛的季前赛。
　　春季赛排名前八名的战队自动晋级至夏季赛常规赛, 最末的两支队伍则惨遭降级，将和从OTS次级联赛升上来的六支队伍一起于夏季赛的季前赛争夺可继续参加常规赛的四个名额。
　　将于周六举办的就是两场胜者组的比赛。
　　EGS作为春季赛积分榜的倒数第二名, 在季后赛到季前赛期间的休整时间里，经历了很大程度上的补强换血。而其效果也很明显，EGS在第一天的比赛里明显实力大增，将作为其对手的QZ在自己那胜场里就表现平平，几乎可以说是比赛还没开始，EGS已将晋级名额攥在手里了。
　　而WF则是以OTS冠军的名次进入了季前赛，这支才组建不久的队伍未来得及参加春季赛，但在OTS的初登场便展现出不俗的实力。这回的对手在OTS的决赛就败给过他们，晋级仿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无论是换血后的EGS，还是作为OTS土皇帝的WF，一旦进入夏季赛常规赛，无疑都是强有力的敌手。
　　提前去现场考察下敌人的水平，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反正周六是公休日，时间自己安排。
　　当然，为什么只有两个人去，就全出于谷一涵的私心了。
　　“行啊，”蒋临嘉的脸上露出点笑意，“正好购票是十二点开始，我到时候买就好了。”
　　他松开手时，拇指无意似的在她掌心刮蹭了下，带起一片电流般的□□。
　　毫无预警被反撩回来的谷一涵一颤，猛地缩回手。
　　她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时，嘴角带着笑。
　　-----
　　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公休日的当天，EVE全队人都在基地里无所事事地消磨了大半天。七个人轮番组队打牌斗地主，剩下的那个人就在一旁围观，这样清闲的时间也算难得。一直到了下午，其他人才从他们俩口中得知了去现场看比赛的事。
　　“你们！”
　　夏至第一个从沙发上蹦高起来，难以置信地指着他俩，“你们怎么不早说？！你们要是早说你们今天要去看比赛——”
　　“你就去买票了，”蒋临嘉顺口接道，“对吧？”
　　“……咳。”
　　他的队员什么秉性，他作为队长最清楚不过。这几天被狗粮喂得正是摩拳擦掌、报复心重的时候，要是敢让他们知道，这群人绝对干得出哗哗哗坐到周围一圈把两人围在正中、摆出一副“我看你这样还有什么心情秀”的架势的事。
　　“教练，”果然，LUX到现在都还没放弃，“还有票吗？”
　　“你问我也没用啊。”
　　老何一耸肩。
　　“你们自己打了一整个季度的比赛还不了解选手跟解说手上都拿不到票？都这个点儿了，票早都卖完了，老老实实待基地看直播吧。”
　　LUX不甘心地“切”了一声。
　　“瞧瞧你们，人家约会都是去电影院看电影，”他手指隔空点了点两人，“你们俩倒好，约会是看比赛，无不无聊，平时还没打够？”
　　谷一涵：“这说明我们兴趣相投啊。”
　　LUX：“……”
　　他身体一震，转头就埋到方糖肩膀上，流下了单身狗的泪水。
　　“行了，”老何戏也看够了，转手一指大门方向，“车钥匙在老地方，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把一个大家长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依然是谷一涵熟悉的那辆轿车。
　　但自从正式加入EVE，一贯都是集体行动，她来去都是跟其他人一起坐的是那辆轻客型的保姆车。像是坐上这辆轿车，还真是许久以后的头一遭。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拉上车门，对驾驶位上的人笑问道：“想起我当初来试训的时候。”
　　时间好像是一眨眼就过得飞快，虽然不至于说时过境迁，但两个人的关系比起那时确实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蒋临嘉正要系上安全带的动作倏地一顿。
　　“——对啊。”
　　他答道。
　　安全带从他手中脱出，卡扣片“啪”地一声回归原位。他侧过身，挡住阳光的阴影落了下来，气息从她面前蹭过，谷一涵愣愣地看着对方弯腰拉过她右侧的安全带，一直到扣进另一边的收束器发出完美的吻合声，一如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如果说那时候她漏过了什么的话——
　　大概是藏在眼神里的温柔吧。
　　“说过了，”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从容系上了自己的，“注意安全。”
　　-----
　　“所以啊——”
　　谷一涵话说到一半，还没出个所以然，看见窗外马上要掠过的景色忽然拍了拍门，“等等等等，先在这附近停一下。”
　　车子驶向路边，缓缓停下时，蒋临嘉才挑眉问了句怎么了。
　　接着就见谷一涵坚决地指向了路边的店面。
　　“奶茶店。”她说。
　　蒋临嘉：“……”
　　“零食就算了，饮料还是带上吧，”谷一涵说着解开了安全带，“你要喝什么吗？”
　　然后想起他不喝饮料，果不其然看见对方摇头。
　　“不了，”他指了指座位旁边的杯架，“这里有水。”
　　谷一涵下了车三两步跑过去，趴在柜台上按着价目表点单。
　　“中杯草莓奶茶，加椰果，”末了想起前几天不能一起去吃冰淇淋的痛苦，恨恨地加了句，“要冰的。”
　　这里离会场不算太远，谷一涵买完奶茶回到车上，没过多久就远远见到那座熟悉的场馆拐了出来。
　　“感觉很奇怪。”
　　她喃喃道。
　　蒋临嘉了然。
　　“因为第一次作为观众过来？”
　　“差不多吧。”
　　往来这么多趟早就了解路上要费的功夫，这次时间把握得刚刚好，找到位置停了车，他们俩正好能凭票入场。为了防止在进去的时候就被人认出来，谷一涵又压了压自己的帽檐。
　　她倒不怕被粉丝发现两人是在单独成行地约会，敢这么做本身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不想被发现得太早，免得连比赛都可能赶不上。
　　效果似乎还不错，他们顺利跟着其他观众一起走进会馆，习惯性想往前走时，她才反应过来现在自己不需要上台。
　　“怎么说……”找到位置坐下，她这边座位靠走廊，蒋临嘉另一边的人正在埋头玩手机，根本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谷一涵若有所思道，“一想到这回不用自己坐在上面苦哈哈地打比赛，就……”
　　她正色。
　　“有点爽。”
　　蒋临嘉因为她这答案失笑。
　　等待了一段时间，台下的灯光暗了下去，谷一涵也摘下帽子塞到座位旁。
　　她理了理头发，随即撕开吸管开始专心捣鼓起那杯奶茶。
　　第一下捅下去——
　　……没捅开。
　　吸管尖屈服在奶茶的塑料包装上弯掉了，蒋临嘉将这全过程看了个一清二楚。
　　听见旁边人的笑声，谷一涵重重咳嗽了一声。
　　“我这是故意的，”她一本正经地说，“为了让它放松警惕。”
　　“哦？”
　　“要讲究方法，比如你用吸管很容易戳不开奶茶或者酸奶，这时候你就需要看向一边，让它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趁它不注意来个突然袭击，然后——”
　　她一门心思在怎么戳开奶茶上，还在滔滔不绝之际，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抬起了她的下巴。
　　蒋临嘉另一只手抚上她手腕，扣住她的五指。
　　他的唇瓣就这么堵了上来。
　　温热，柔软。


第六十四章 
　　“唔——”
　　谷一涵的思绪还停留在她方才乱扯的歪论上, 没搞清这突然袭击是出于什么。她怔怔地看着对方在眼前放大的脸庞，连眼睛都忘了闭上。
　　五指下意识回握回去。
　　碰触很短暂, 蒋临嘉很快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也就在这时, 谷一涵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正拍向这里的摄像机。
　　……！
　　原来如此。
　　-----
　　电竞圈里有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
　　像是在解说开始介绍两队的选手前, 直播的镜头会随机给到观众席上与观众互动。被拍到的粉丝要么大方地打个招呼，要么不好意思地用灯牌或是应援用的平板电脑挡住下半张脸。
　　但还有另一种情况。
　　如果被拍到同框的是相携来一起看比赛的情侣, 两人就要在镜头前亲吻, 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愿意证明彼此之间感情甚笃的标志。当然, 这对于众多在电脑前手机前孤独地看比赛的单身狗而言, 就是极易引起不适的虐待了。
　　摄像机扫到这列座位时, 画面中央的女生正低着头摆弄手里的饮料，看不清面容。
　　坐在她旁边的男生先注意到了镜头。他没显出半分犹豫，动作很轻却极具压迫，甚至带着些侵略性，就这么不由分说地背向镜头吻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一闪而过地露出眼睛和小半张脸来。
　　光从这线条都能看出是长得极俊秀的。
　　导播极其贴心，还眼疾手快地给配了个粉色爱心圈圈的特效，把两人亲吻的画面圈了个正着。甚至没漏过更多细节，给了这对情侣十指相扣的双手一个特写。
　　【我屮艸芔茻看个比赛都要吃狗粮！！】
　　【再见，单身狗已退出直播间】
　　【啧啧啧啧啧】
　　【6666666666666666666】
　　【电子竞技没有爱情！拖出去给我烧！！！！】
　　在镜头前亲吻当然只是意思意思, 那两人很快分开。被贸然亲了下的女生嗔怪似的看过去一眼, 在对上男生脸上清浅笑意时也不过是无奈地笑了笑，他们的正脸终于出现在直播间内和现场的屏幕上。
　　很多人正要接着打字起哄看热闹, 在看到这两张脸时傻了眼，愣住两秒后又疑心自己没看清，狠狠地揉了揉眼睛。
　　……
　　不是，这，没看错啊？
　　……？？？！！
　　原本被海量弹幕刷得几近瘫痪的直播间出现了短暂的恐怖寂静。
　　导播也意识到什么不对，现在按流程已经该到了介绍选手的环节，他迅速将画面切到了选手的资料页。比观众还要了解各位职业选手的当然是要做好各种各样准备工作的解说，他们同样因为这爆炸性的画面而一时回不过神来，可到底专业素养在，迅速把话题引向EGS和QZ的十二名选手身上。
　　有没有人在这种时候还听得进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直播间里有那么几秒，完全没再有任何弹幕，选手资料页一页页闪过，屏幕上干净得可怕。
　　半晌，终于有人颤颤巍巍地打破了这片表面上的平静。
　　【……？】
　　这个十足犹豫的标点符号带出了满屏的“？？？？？？？？”。
　　问号还不足以充分表现出他们内心的震惊，总算反应过来的观众们都快没心思去关注接下来的比赛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停留在数十秒前的画面上。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我他妈看错了？？？？？】
　　【如果你觉得五十万人陪着你一起眼瞎】
　　【木槿？？那妹子是木槿？？？？】
　　【不仅是木槿……她旁边那个明明就是灯火阑珊吧……】
　　【预感又有瓜吃了，兴奋地苍蝇搓手.jpg】
　　【亲了亲了亲了他们居然直接亲了……？！！！我不知道的时候错过了什么大新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灯木党头顶青天，我要昏古去了】
　　【嘻嘻嘻怕不是电竞小姐姐们和臆想老公同时失恋哦】
　　直播间里乱成了一团，谷一涵的手机也没得安静，震个不停。
　　信息爆炸地塞满了Q|Q和微信，她选择性地跳过粉丝和队友的，只回了老何和徐琪的，简单解释了两句始末。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粉丝而言可能需要时间来消化和接受，对选手本身确实没多大影响。电竞圈说是第二个娱乐圈，可说到底并不真是，人气不是他们吃饭的本钱，实力才是。
　　她滑过列表，看见了柠檬的名字。
　　大半个赛季打下来，选手们之间、跟解说之间也都混得挺熟了。柠檬今晚就坐在解说台上，毫无防备地迎来了这么个大新闻，第一反应就是趁着解说的空档跟当事人确认。不多时，等来了回复后，她看镜头还没转过来，使眼色跟其他两位解说通了气。
　　介绍过QZ的最后一名选手，台上开始做最后的临赛准备，这段空余时间本就是留给他们自由发挥，柠檬笑着把话题带了回来。
　　现在弹幕里全是节奏，作为解说当然是得在比赛开始前给个交代才行。
　　“刚才我们也看到，”她笑道，“EVE的灯火阑珊和木槿今天也是来到现场观看我们OWPS夏季赛的季前赛。”
　　ELI补充：“就他们俩。”
　　“没错，整队只有他们两个人来，”查理说，“很明显是来约会，我个人觉得他们俩还是蛮配的。”
　　“——是的，就是这样。”
　　柠檬简明扼要地把刚才发生的事和从木槿那里得到的消息做了概括。
　　“这两个人据说是现在正处于交往中，看样子感情也很好。”她调侃道，“对很多人来说应该算是个大新闻，但对我而言，作为朋友肯定是要先祝福一下的。”
　　不过，她也可以肯定，她的话不出十分钟就会出现在NGA论坛上。
　　确切的时间是五分钟。
　　——柠檬说木槿跟灯火在交往了？懵逼[赛事直播讨论]
　　【安吉拉艾玛莉：所以说那对情侣真是灯火阑珊和木槿？我的妈，好大一个瓜，有人截图吗？】
　　【不懂就不会长大：正脸出来了，柠檬的意思就是说本人吧（呆.jpg）就几秒的时间，我反应过来想截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羧甲淀粉钠：哇！祝福！】
　　【keeeeeeey：我屮艸芔茻我屮艸芔茻我不信！！！！】
　　【半碗牛肉面：哦呵呵呵呵这个世界真玄幻啊，我肯定是晚上吃菌子中毒了，看到的都是假的。还看得见小人绕着我转呢。幻觉幻觉，这他妈都是幻觉不存在的……………………………………个鬼啊！我现在感觉我戴绿帽了！！双份的！！！我老婆跟我老公在一起了！！！！！】
　　【0杀吃鸡小能手：……啥玩意儿？今天不是季前赛吗，没看比赛的人不知道你们在说啥（汗.jpg）】
　　【喵绒绒：木槿？灯火？在交往？（惊.jpg）纳尼，是我想的那个灯火阑珊和木槿吗？沃日双重失恋？】
　　【我为灯火续一秒：…………………………what？这糖突如其来砸得我有点晕………………】
　　【打包还是带走：那什么，之前不都惯例吗，现场被拍到的情侣要亲一下虐个狗，今天也是这样，然后他们抬头的时候大家发现是灯火和木槿……】
　　【遂人愿：手快党，怕被打，顶着锅盖扔完截图我就跑[显示图片][显示图片]】
　　【赐我一把AMW：……WOC】
　　手快是真的手快，超清画质的截图截到两张。一张是吻照，一人背向镜头，还挡住了另一人的脸，如果不是已知身份，光从图还真看不出是灯火阑珊和木槿。另一张就清楚多了，两人都属于出众的长相，扔进人群里也能被立刻找到。镜头的角度还正好将他们的个人特征暴露无遗，哪怕是不甚熟悉、稍稍关注过比赛的路人玩家都能一眼认出来。
　　【阿基米德的鱼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真的啊啊啊！！原地爆炸！！！等一个今晚上传的录像！！！我就差这个素材了嘿嘿嘿嘿嘿嘿嘿！】
　　【全都是泡沫：我……仿佛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是我破碎的少男心吗……（哭.jpg）】
　　【爱吃蟹黄的蟹黄包：宅男要什么少男心……这话同样送给我自己，今晚十二点，天台约么TAT】
　　【Yooooko：so？你们的小姐姐你们自己抱走，查理说话让人想翻白眼，搞不懂木槿哪里配得上灯火】
　　【情定奈何桥：……喂喂喂酸气都快溢出来了喂！人是灯火阑珊自己选的，醒醒吧不选木槿也不会选你的】
　　【MYSTERYS：哪里配不上了？（嘲笑.jpg）论长相你看泥潭多少人把小姐姐捧着当女神，论实力，春季赛冠军和国家队主C哎，15-0的成绩靠你敲键盘打出来的？泥潭小姐姐天天一口一个我家灯火，有人见了说灯木CP的就往死里踩，怎么样，现在脸疼不疼？官方认证哦。】
　　【赫然于心：……妈呀，这下全对上了。我要去搜下当初那个灯火阑珊爆出暗恋的帖子，当时谁特么说的木槿来着，这嘴开过光的吧，还是名侦探柯南？】
　　“要开始了。”
　　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有人轻巧摘下她的鸭舌帽，扣在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上。
　　柠檬一番话惊到的可不止是在家里看直播的观众，在现场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其中不乏在那短暂片段中就辨别出两人的人。不少人都在前后左右地探头寻找着，看看能不能在自己周围找到类似打扮的身影。
　　好在台下光线偏暗，他们俩又及时地戴上帽子遮了下脸。等到比赛开始，骚动也渐渐平息下来，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回了大屏幕上。
　　“队长，”谷一涵看了眼盖住手机的帽子，决定告状，“有人说我配不上你哎。”
　　“……这么快就有帖子了？”
　　蒋临嘉皱了皱眉。
　　“你在看那个？”
　　“你对EVE和EVE队长的人气有什么误解。”
　　话是这么说着，她语气里可听不出一点愠怒的意思。就像她自己所说，一开始被评判得太多，后来遇到什么声音都云淡风轻地不放在心上。
　　心态很好，就是形成的过程未免让人心疼。
　　蒋临嘉没有让她别去看这些，转而问道：“你呢？”
　　“啊？”
　　“觉得我配得上你吗？”
　　颠倒过来的问题，换了一种方式安抚着她。
　　“这个嘛……”谷一涵了然，瞄他一眼，“马马虎虎吧。”
　　挑眉。
　　“非常好！”她马上改口，“想不出更合适的人了！”
　　这才看见满意的神色从问话的人眉眼间一闪而过，蒋临嘉伸手，“拿过来。”
　　“什么？”
　　“奶茶。”
　　在她手里还桀骜不驯的吸管到他手里就变得服服帖帖，轻松戳开了包装。
　　插好吸管的奶茶递回给她，谷一涵捧着奶茶喝了一口。
　　“队长，”她笑得有些狡黠，“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没问过你。”
　　“你为什么会选择打职业呢？”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嗯。当时也没想太多，教练问我要不要过来打职业，我就答应了。”
　　“——看不出来啊，”谷一涵吃惊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是这么冲动的类型。”
　　“我以为你经过刚才的事情就该知道了。”
　　……咳。
　　“但说到底，还是因为喜欢吧。”
　　她视线转向大屏幕，十二人的团战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画面。
　　“如果不是喜欢这个游戏，不会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来打职业——好歹也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
　　她接着道。
　　“我呢，从小就想走这条路，一直认为除了这个什么都不重要。但是啊，我刚才在想……”
　　唇角弯起了柔软的笑意。
　　“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梦想也不是。但两者加起来，差不多就是我追寻的全部了。”
　　能来到EVE很幸运，能遇见他很幸运，能和大家一起为共同的梦想一起拼搏，很幸运。
　　“那我想，”蒋临嘉忽然开口道，“目标可以定得再远一些。”
　　“……？”
　　“当初说的是全国冠军，这一次，世界冠军怎么样？”
　　谷一涵笑眯了眼，“和你一起？”
　　“嗯。”
　　他俯首，轻轻一啄。
　　比方才都还要清浅的一个吻，最令她心动的一个吻。
　　“和我一起。”
　　-正文完结-


第六十五章 番外
　　看完整场比赛的过程算是有惊无险, 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真是巧合？”
　　夏至一脸狐疑地追问道。
　　“那当然。兄嘚，这问题你问我第三遍了, ”谷一涵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难不成我们还能让导播故意把摄像机转过来？”
　　“而且, 我估计导播一开始都没注意到。”
　　她补充道。
　　“当时柠檬就抽空在Q|Q上问我了, 后来她跟我说的时候，说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们之前把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谷一涵听了只能讪笑, 因为她根本都没想过做什么保密工作, 是真的才交往不久, 没来得及跟别人说而已。被镜头拍到纯属正赶巧了, 观众席那么大，赛前总共就只够扫到几个人的，这样的几率都能被他们俩赶上也是没谁了。
　　既然是这样难得到就像是老天旨意似的机会，不如趁热打铁顺势公布——说实话，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夏至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他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道，“就像明知你俩是去约会，我们只能在基地里相依为狗。结果冷不丁一个镜头还把狗粮一把塞嘴里了，我的心简直在滴血啊！”
　　“更过分的是这个！”
　　他一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头用力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我特么今天早上一起来，时间线上还给我推送这玩意儿, 这粉丝行动怎么这么快啊。”
　　递过来的手机上显示着B站的界面, 而夏至打开的这个视频，最上方赫然一行大字。
　　——《【灯火CP向】不熟练的告白》。
　　谷一涵：“………………”
　　“这是什么？”她迷茫道。
　　“你自己看咯, 我溜了。”夏至努了努嘴，“分享给你了，唉，这个世界真是不给单身狗活路。”
　　打开Q|Q一看，他果然已经把链接发了过来。
　　谷一涵往下翻了翻视频简介，随即就被那一连串的感叹号吓了一跳。
　　【你们看到这个视频过审的时候！！！UP本人正在楼下跑圈！！！！本来陆陆续续剪了很久，都做好发出来说圈地自萌勿扰真人的准备了！！！！结果！！突！然！转！正！啊啊啊啊啥都不说了赶紧连夜把视频剪出来，渣剪辑，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接下来倒是很简要地标明了封面及歌曲的出处。
　　点下播放按钮，最先流淌起的便是低沉缓慢的钢琴声。
　　沙哑的男声带着磁性，一经响起，歌词以白色的字体浮现，第一幅出现的是坐在台上选手席中的二人低头交谈的画面。
　　谷一涵一愣。
　　连她自己都忘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镜头拉得很远，也显然是简单的一扫而过，剪辑这个视频的UP主故意逐帧放慢了速度。这样也似有若无地看出，蒋临嘉在转过头时，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在不经意间带着温柔。
　　画面一转，来到了EVE和ZD的那场比赛。
　　安娜在源氏对着麦克雷开了“闪”的瞬间，从旁边一跃，接下了那颗子弹。
　　“没想那么多，”镜头连上他在赛后采访展露的那个笑容，“我信她。”
　　接着——
　　看到那眼熟的场景，谷一涵本能地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
　　“灯火阑珊，我失眠。”
　　谷一涵：“……”
　　听着自己神态僵硬地说出这句话，果然、还是、很羞耻。
　　她没关弹幕，方才还捂着胸口嗷嗷叫甜的弹幕一闻此言便连番刷起“灯火阑珊，木槿失眠”。一直到之后蒋临嘉表现出迟疑，她连着叫了好几遍，他都只是摇头。
　　一条弹幕率先犹犹豫豫地飘过。
　　【emmmm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请说出你的想法】
　　【请开始你的表演】
　　【不是前面的那条弹幕，但我怀疑灯火是故意的→ →】
　　【看过那期节目，前面猜那么溜，后面轮到自己名字就猜不出……噫】
　　【……卧槽破案了！我就说为什么一直没猜出来不科学！】
　　谷一涵：“………………”
　　等等。
　　谷一涵终于起了疑心，马上把进度条拖回去，仔细观察起对方的神情。
　　那时候她对蒋临嘉还不太了解，现在回过头看，果然还是能瞧出些端倪——尽管只有那么一丁点。
　　——她真是信了他们队长的邪！
　　她没有立刻去秋后算账，而是选择先把这个视频看完。
　　从细节的契合上就能看出UP主的用心。蒋临嘉在节目组前公然“贿赂”她的那颗草莓，两人双排时的日常，她最初练安娜时的屡次睡蒋临嘉和后来被自己的睡针反到时的高呼“队长救我”，以及——
　　在歌曲高潮部分时切换到的，那个在观众席上的吻。
　　谷一涵嘴边不自觉浮起笑容。
　　有些点点滴滴，她或许不记得，或许有的当时没有意识到，但总有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再看时才解了其中的意味。
　　念头一转，她干脆把这个视频分享到了微博。
　　不多时，评论转发和点赞数飞快上涨，大多都是“卧槽又吃狗粮”、“亲手喂狗粮最为致命”。
　　她正打算退出微博，就看见又一条新提示弹了出来——
　　“EVELight等294人赞了你的微博”。
　　谷一涵懒得上楼，干脆直接打开了Q|Q。
　　[你看那个视频了？]
　　[还没，等下看。]
　　[正好，我有话想问你。]
　　她斟酌了下，打字道。
　　[当初做那个关于唇语的周边节目的时候，最后念到你名字，你几次没猜出来是不是装的？]
　　比起先前的秒回，这次的间隔显得格外长。
　　[……]
　　还是一串省略号。
　　——可惜啊。
　　谷一涵不由扼腕。
　　太可惜了。
　　早知道就上楼去当面问了，她现在太期待蒋临嘉会是什么表情了。
　　她继续一本正经地打字。
　　[而且我觉得粉丝对你的理解有偏差。]
　　[……什么？]
　　[里面有句歌词，‘因为我是一个笨拙的男人，对于你来说还有很多不足’。嗯……我不这么想，我觉得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不。]
　　这个字跳入眼里，谷一涵等着他的下文。
　　[后半句我还是很认可的。]
　　[那更不可能了。]
　　[？]
　　这句话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但这确实是她所想。
　　[我眼里的你是最好的。]
　　几乎都能想到手机那头的人笑起来的样子，谷一涵打完这行字还不忘遮掩似的发了句。
　　[好啦，我准备开播了，你下来吗？]
　　[ok，马上。]
　　跟徐琪和老何沟通过后，谷一涵最后也决定在刚开播时正面回应一下这场突然地公开恋情的风波。
　　她准备收起手机，又想起什么，看了看世界杯后也没改过的备注名，在“队长”前面加上了“我家的”。
　　“——完美。”
　　谷一涵打开软件，把平时对准手部的摄像头调整上来，开启了直播。
　　……进来的观众无一不表示了惊异。
　　【？？？？？？？？】
　　【卧槽有生之年居然能看木木开摄像头？……不对，居然能看露脸？？】
　　【可以近距离看了啊啊啊比赛的镜头过得太快了！】
　　【QAQ木木有了灯火就不要我们这群粉丝了】
　　【不不不我老婆还是我老婆】
　　【笑看有的人活在梦里】
　　“首先，”谷一涵轻咳一声，“摄像头只开一次。”
　　“为什么？”
　　她理直气壮地说：“因为一直对着脸我紧张，还是那句话，露个手证明是我本人打得就好了，其他地方不要强求太多好吧。”
　　“以及……有些事，我等过会儿人多了再说，大家可以先等等。”
　　有粉丝已经猜出她想解释的就是前两天季前赛以及两人交往的事，谷一涵也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猜来猜去。事实上，事前就在俱乐部的粉丝群里透了些风声，这时即便有恶意的节奏出现，房管也不是吃素的，十秒内必吃个禁言套餐。
　　听见训练室的门扇开合，她转过头去，“来啦？”
　　一句意味不明的指向又让直播间内刷出一片问号。
　　看人数差不多了，谷一涵打了个响指。
　　“好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对，我跟灯火在一起了。”她爽快道，“什么时候？世界杯小组赛出线的那天晚上。——嗯，谁先告白的？”
　　视线瞥向一边，示意让某人回答。
　　蒋临嘉失笑。
　　“我。”他说。
　　【我屮艸芔茻刚进来的是灯火？】
　　【虐狗现场举报了】
　　【主播虐狗！取关！】
　　【这把狗粮吃得我心服口服】
　　“怎么勾搭上的？哇，谁问的，你有问题啊。”
　　“最开始就是他跟琪姐来接机的吧。”她瞄了蒋临嘉一眼，接着说，“我刚来试训的时候住酒店，也是队长来接的。不不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那会儿只是工作接触——”
　　“你确定？”
　　靠在一旁站着的人冷不丁插上一句。
　　“你拆我台。”她抱怨道，“行吧，可能确实没那么单纯，你们要那么想也没问题……”
　　说着，头顶就感觉被人摸了一把，谷一涵顿时卡了壳。
　　蒋临嘉唇角笑意浅淡，他看了眼再度爆炸的弹幕，拉开椅子坐下来。
　　有些人，你在遇见时就会隐隐约约意识到其将来对你的意义，只是命运多舛，未必能实现最初的想望。
　　好在，他们都牢牢把握住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