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sunnyfox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宫中有大王》 作者:今夜来采菊 文案 虎大王被抓进了宫。 他给皇帝爸爸跪了。 从此黄马褂加身,万千宠爱衣食无忧。 标签: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甜文 爽文 主角:虎大王,狗皇帝 作品简评 大王是名副其实的山大王,在虎头山上,他说一没谁敢说二,然,天有不测风云,狗皇帝派御林军捕捉猛兽以充围场,大王被兔子野鸡暗算,自投罗网,作为百兽之王,他能屈能伸——给狗皇帝跪了,忍辱负重——抱着狗皇帝大腿逗他玩,就这样,在大王的卧薪尝胆下,他成为了狗皇帝的统治者,从此万千宠爱衣食无忧。本文故事诙谐,语言风趣,人物性格鲜明生动,主角互动自然流畅,不经意间便能令人捧腹大笑,值得一阅。 =============== 第1章   风柔柔的吹着,树叶沙沙作响,雨似停未停,一丝丝地,飘落在树林里.在周围的青山中,仿佛这细细的雨丝也是绿的,从苍穹中软软地洒下.林子的泥土夹杂着清新的气味,嫩嫩的绿芽慢慢地从泥土里探出头来,安静地蔓延着不为人知的浅绿。   如此美景大王却没心思欣赏,他正趴在草丛里进盯着不远处的小白兔,直淌哈喇子,他看准了时机,猛扑上去,一口咬死了正埋头吃草的小白兔。   “大王威武!”小松鼠趴在树上不停的叫好,拍着大王的马屁。   大王把兔子咽了,添了添嘴边的血,“蠢兔子而已。”   松鼠拍完马屁后快速的钻到了树洞里拍了拍胸脯,深吸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大王只喜欢吃野鸡和兔子,还好野鸡和兔子能生,要不然他们这一山都不知道怎么活。   大王是一只棕毛黑纹的老虎,平时看着像大猫似的温顺,总眯着眼睛,蜷缩成一团趴在那晒日头,唯有捕食的时候,那双绿眸里隐隐泛着凶光,活脱的人间阎王。   自打有意识起大王便生活在这虎头山上,是这一山霸主,这山上生灵皆称他大王,除了山里的龟爷爷,没有谁比他活的长久,可自己究竟多大了,大王也不清楚,他每日满脑子都是野鸡兔子,并不知晓时间流逝。   吃饱喝足后大王又像往常一样趴在树荫地下开始听路过的小鸟讲故事,这次的小鸟是只凤头鹦鹉,她和往常那些鸟可不同,她来自长安皇宫里。   皇宫,大王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以前来往的鸟儿都给他讲了宫里好多事,大王想听新鲜的,便吩咐啄木鸟送些虫儿来给鹦鹉,“给本大王好好说说。”   鹦鹉偏头,有些看不上这些虫子,不过到了人家的地界上,人家老大都发话了她也得给点面子。   鹦鹉怀念的诉说着皇宫里的锦衣玉食,以及她高贵的身份,“我可是皇后的爱宠,我的鸟笼是金丝楠木的,平日里有两个宫女负责服侍我,只要我开口说句话,就能把皇后哄的花枝乱颤……哎,要不是皇后失宠,我哪里会在这……那会就连这世界上最尊贵最厉害的大人物见了我都要夸我聪明……”   “等等,最厉害的大人物?”这只被宠坏了的鹦鹉没什么眼力价,让大王不开心了,“有本大王厉害。”   鹦鹉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嘲讽他,“那可是皇帝,你不过是一只老虎,只有给人家做宠物的份。”   做宠物……这话还是头一次有鸟说。   大王看向鹦鹉的眼神顿时充满杀气。   鹦鹉自知失言,急忙飞了起来,打算逃跑。   大王的确不会飞,追不上她,“把那只鹦鹉给我打下来!”   刷的一下,树上飞起了两只健壮的鹰,如同两根离弦的箭,同时攻击鹦鹉,将她从天空中击落下来,大王抬起粗壮的腿慢悠悠的走过去,一口将她吞入腹中。   什么皇帝,别看他整日在这深山里,却也听长安来的麻雀说过,民间都称这皇帝为狗皇帝。   听听,狗皇帝,狗是多让人讨厌的东西。   大王最讨厌的就是狗,他还不大的时候,曾被猎人带着的狗追了好远,那可是奇耻大辱。   说狗皇帝厉害,大王不服,他才是最厉害的。   最起码在这山头。   ……   在这个以养兽为尊的时代,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家里几乎都有两三只猛兽,虎,狮,豹,越凶猛且乖巧越让人有面子。   尤其是京城,天子脚下,一个个比着赛着,看谁家的凶兽品相好,通人性,为了好的凶兽,甚至不惜一掷千金。   而这一切都源自于宋朝的开国皇帝,他可以说的上是个“暴君”,这天下是他真刀真枪的打下来的,据说他攻进皇城那天就是骑着一只身长两米的巨虎,一路所向披靡,那巨虎立了大功,开国皇帝死后还跟着一起葬入了皇陵。   新帝赵先傲是幼年登基,生性顽劣,顽劣到什么程度。   十二岁那年喜欢鱼,便命人把御花园里的花草都挖了改成湖畔养鱼,隔了小半年,又喜欢上了花,那鱼塘又让人给填了重新种花,平常无奇的花还不行,必须得是奇花异草,就为这个,大宋不知花了多少财力和人力四处寻花,因此,百姓们纷纷骂他是狗皇帝,迟早要把先帝留下来的大好江山给败坏了。   近日狗皇帝又迷上了打猎,在长安的贵族圈里掀起了一波打猎热潮,红枫围场里的野兽供不应求,无奈,只好从御林军里分出了一小波,到偏远的地方猎捕野兽。   莲花县附近的大山纷纷遭到了“洗劫”。   就连虎头山隔壁山头的那帮骚狐狸也被捉了去。   “大王,这几日你可要小心,莫要出山。”龟爷爷记性不好,却是虎头山里动物们尊重的长者,别看平时大王在山里横行霸道的,对龟爷爷还是很亲近的,他还小的时候,常趴在龟爷爷的龟壳上睡懒觉。   “知道了龟爷爷~”大王甜甜答应了一声,便跑到一旁抓兔子去了,他的饭量越来越大,也使虎头山一众整日愁容满面。   生怕有一天,野鸡和兔子的产量供不上大王的胃口。   他们可不是杞人忧天,光看大王身上越来越多的肉,就应该知道他对食物的需求有多大。   “山里这帮东西,分明就是把我们当成食物看待!”兔子首领红着眼睛,满脸戾气,与其可爱的模样完全相反。   野鸡首领扑腾着翅膀,也很恼火,不过大王比起野鸡更钟爱兔子,他倒是比兔子好一点,“那我们能怎么办,要去和大王拼命吗,那和送命有什么区别。”   兔子冷笑一声,怪异的唇瓣动了动,“附耳过来。”   这日天气晴朗,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照射进树林里,落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点点斑驳。   大王懒洋洋的趴在阳光下的一块平滑的青石上,百般无聊玩着自己胖乎乎的爪子,他已经两天没有见到一只兔子和野鸡了,实在饿的不行了,捉了一只野猪来吃,肉质实在太肥腻了,大王到现在还倒胃口。   忽然,大王的面前一道白影窜了过去,速度极快,不过光凭味道,大王便知道那是什么。   傻兔子!!!!   大王猛的追了上去,圆滚滚的身体爆发了无限的潜力,所过之处皆尘土飞扬。   “大王,别追了,前面就是官道了!”守林的松鼠急忙喊到,可大王着实馋兔子,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这可如何是好。”松鼠心焦不已,在树枝上来回踱步。   他从飞鸟那得到的消息,今天御林军要路过虎头山去往莲花县补给,愿大王不要遇到……大王虽说能吃了些,但正是因有他在虎头山,那些猎户才不敢来犯。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兔子就是掐好了时间,故意的把大王往守城军那里引。   “嗷呜!”大王一个威猛的虎扑,把兔子按到在路边,“傻兔子,还敢跑。”   大王被自己的威猛霸气帅到了,可一回头,二十多支尖锐又锋利的长矛对着他,仿佛他稍一动作,便会被扎的浑身是窟窿。   大王是谁啊!能屈又能伸!   他半点不挣扎的被请进了大笼子,装上了马车。   敌军优待俘虏,更何况是大王这种不同寻常的山中霸王,他在笼子里过的还算不错,一日三餐都是精品猪肉,肥而不腻,味道还不错。   唯一让他觉得不满的就是隔壁笼子的那群骚狐狸,一天到晚的唠唠叨叨没完。   随着一只大黑熊的落网,御林军的捕猎任务结束了,带着三十多个大铁笼子风风光光的回长安了。   大王眼含热泪的看着远方的老虎山,这才刚刚离开一天,他就有些想念虎头山的老老少少们了,尤其是山上的野鸡和傻兔子们……   御林军归心似箭,队伍却行走缓慢,没办法,不是每一只动物都像大王这样乖巧听话,安分守己,总有一些吵着闹着要回家的,不过都被御林军强行镇压了。   有的实在凶猛,比如那大黑熊,别说拿着□□对着他,就是菜刀人家也不怕,御林军的统领左思右想,送到铁笼里一桶蜂蜜。   呵呵,那凶猛的大黑熊,顿时乖巧的跟女人怀里的小猫似的,大王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小老虎,吃肉了。”   “嗷呜~”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长安红枫围场。   大王不禁感叹,这可是个大山头,他听送肉的小士兵说他们以后都要住这了。   大王伸出锋利的爪子,在铁笼上磨了磨,他有预感,要想占山为王,铁定是得有一场大战了。   马车把他们分别送进了各个树林中,凶猛一些的动物后面都跟着二三十个守城军,防止放出的时候发生暴动。   大王的马车后面跟了两个,还有一个是给他送肉的炊事兵。   太过分了。   大王非常的不满意,对着送肉的一顿咆哮,“本大王出行怎么能就跟着两个人呢!”   小士兵搞不懂他在叫唤什么,转头对旁边的士兵说道,“这小老虎平时挺听话的,怎么今日如此暴躁。”   “大概是到了新地方有些不适应吧,无碍。”   不适应?   不存在的。   短短三日,红枫山一大半的山头便被他占了去,别看大王平时像个大猫似的,真要耍起狠来,几只猛兽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另一半山头大王没什么兴趣,一方面是那山头上是一群狼,群起而攻大王未必能占上风,另一方面是太远了,他实在是懒得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大王挺滋润的,腰都粗了一圈,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这红枫山上傻兔子太少了,就有那么几只还不够大家分的呢。   傻兔子到了最后竟成了快要灭绝的保护动物,一般野兽是不让吃的,也就老虎黑熊这种级别的能吃上一两只。   这也让大王愈发的怀念虎头山。   “启禀皇上,红枫围场的猎物以补充完毕,共有二百三十五只,其中有虎一只,熊一只,豹两只,狼十五只……”小李子拿着兵部上的折子一边读一边皱眉头。   这兵部也是,明知道皇上虽然喜爱打猎却骑射不精,还弄了这么多猛兽,这不是要给皇上难堪呢吗。   “好了好了,下去吧。”好在,这两日皇帝对打猎没什么兴趣。   宫中人人皆知,皇帝喜欢上了放纸鸢,天天带着一帮妃嫔在御花园里放纸鸢,哪个妃嫔纸鸢放的最高最稳,皇帝晚上就去哪个宫里就寝。   为了这个,妃子们也不研究勾心斗角这回事了,天天鼓捣纸鸢,还做出了许多新花样。   可她们哪有皇帝会玩啊,大白天的不批阅奏折,画起了图纸,命内务府连夜赶制,研究出了可以载人滑行的大纸鸢。   皇帝还为大纸鸢取了一个优雅的名字。   飞鸢。 第2章   大王是知道那些人把自己抓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但他一直忽略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成了人类的猎物,仍然像在虎头山一样在红枫围场四处游荡。   他和大黑熊关系要好,时不时的去大黑熊那串串门。   “小黑,吃蜂蜜呢?”   大黑熊两米的个头,几百斤重,被大王叫小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满。   说实在话,他打不过大王。   大王的牙可比那剑刃锋利的多,一口就能从他身上扯下来一块肉,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被咬过。   “来点?”   “我不吃,腻牙。”大王往小黑身边一趴,懒散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真没劲……这两天都不出太阳。”   大黑熊看了他一眼。   有点想摸他爪子……   可那肉呼呼的垫子里,藏着刀。   大黑熊屁股一撅,也趴在了地上,有些伤感的问大王,“你怕死吗?”   “哪来的这话,本大王是与天齐寿的!”   对于大王超乎寻常的自信,几日下来大黑熊已经习以为常,他叹了口气,“昨天我去树林外头溜达,看到有人骑着马在追那只长的很漂亮的小鹿,一箭就射伤了,活生生的给拖走了,可能会活扒了她的皮……哼!他们要敢那样对我!我一定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大黑熊说这话时心里也虚,毕竟人类一直都比他们强大,即便是开了灵智的生灵,也斗不过那些奸诈狡猾的人类。   听着小黑的话,大王舔爪子的动作一顿。   据说,那些愚民很喜欢虎皮……   “嗯……那你可得小心点,我听一个鹦鹉说,熊爪可是那些人饭桌上的美味佳肴。”   “你不怕吗?”   大王骄傲的扬起自己毛绒绒的圆脑袋,“真是笑话,你看这几日那些愚民哪个敢接近本大王,看到本大王他们不拔腿就跑。”   这倒是真的。   从黑熊那回来,大王做了个噩梦,梦里他正在扒拉兔子玩,一只箭远远的射了过来,他躲避不及,不知怎么就射中了浑身上下最脆弱的肚皮,他怎么也不能动,被人扯着两条腿拖出老远,口口声声要扒了他的皮毛做毯子。   大王猛地惊醒过来,好半天才回过神。   不行不行。   这绝对不行!   平生第一次有了危机感的大王整整半个月都没离开地形复杂的深山里,就连小黑那也不去了。   嗯,他不是害怕,只是不爱动而已。   可问题来了,他待在这里,那些长腿的口粮就往外跑,给他送肉的士兵也不会送到这里来。   大王饿啊。   感觉自己都要饿瘦了。   迫于温饱,他不得不出去觅食。   比较幸运的是,大王很快就找到了猎物,是一头鹿。   红枫围场的鹿非常多,肉质鲜美极了,就是跑的太快,难以捕捉。   大王站在那,远远的望着鹿冲着他的方向跑来,藏在肉垫里的利爪刷的一下冒了出来,幽幽的闪着寒光。   那鹿跑近了才看到藏在草丛中的大王,急急的想拐弯,却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大王猛地跃过去,死死的咬住了鹿的喉管,那鹿很快便没了生机。   正当大王打算把他拖走,慢慢享用自己的午餐时,他的耳朵微微一动,奔腾的马蹄声距离他越来越近。   大王听着,这不像是一匹马。   起码得有十匹。   大王迷茫的歪着头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确实有好多马。   还有那些愚民说话的声音。   “皇上!前面有只猛虎!千万要小心啊!”   “皇上,那是围场一霸,好长时间没看到它出没了。”   “围场一霸,呵,抢了朕的猎物,叫它偿命。”   不是愚民……   是狗皇帝!   大王发誓,他下次捕食前一定要找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日子。   怎么就这么倒霉。   能屈能伸,不想被扒皮就跑吧!   大王平日里跑的很快,就没有他追不上的猎物,更不会有有胆量追他的,按照科学原理来说,他不会被区区几匹马追上。   然而,今日不赶巧,来的人是皇帝,他身下是汗血宝马,大王又饿,加上还不太熟悉地形,种种原因,还没能跑进山里,一支箭就从他身旁擦了过来。   大王有种感觉,在跑下去他就要成刺猬了。   所以他停下了。   与其背后受敌,还不如拼死一战!   大王停了下来,几秒钟的时间便被团团包围。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被好几匹马护在中间的人,他正笑着,拉起手中的弓箭,对准他的身体。   大王冲着那群马低吼一声,绿眸中凶光乍现。   素来以骁勇善战为名的汗血宝马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坐在马上的赵先傲身形一晃,下意识的松开了拉弓箭的手,握紧了缰绳。   那支无比锋利的箭冲着大王飞过来,戳进他前方的泥土里,稳稳的立在那。   大王耷拉着脑袋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那支箭,扎的挺深,随即,他伸出爪子挠了挠地面,嗯,泥土很硬。   他在皮糙肉厚也顶不住这个啊!这不妥妥的会扎死他吗!   大王顿时心如死灰。   “皇上没事吧?”   “无碍。”赵先傲盯着那只老虎,不知为何,觉得他有点难过,这弓他竟无心在拉起来。   “疾风今日居然露了怯,哈哈,看这老虎圆头圆脑的,没想到还真是一霸。”   赵先傲笑了,“咬人的狗不叫。”   “嗷呜!”   你说谁是狗!本大王最讨厌狗!你个狗皇帝!   大王刚叫唤了一声,十几张弓立马拉了起来,大有他动一下就让他变刺猬的架势。   大王闭紧嘴巴。   不说话了,不说话了还不行吗。   总动刀动枪的……过份。   “拿下了这红枫围场一霸,今日的赢家可就是皇上了。”   赵先傲笑了,压下心底那一丝不忍,再次拉起弓箭。   不行!本大王不能被扒皮!   大丈夫能屈能伸……服个软也没什么的……   大王软了,准确的说是腿软了,两只粗壮的腿微微弯曲,彻底放弃挣扎的趴在了地上,看上去好像人类跪拜一般,他用湿漉漉的绿眸看着那个狗皇帝,还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可怜巴巴的。   这一幕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好半天,才有人回过神,“这,这虎可是在求饶。”   是的啊!你咋那么聪明!我求你放虎归山!我祝你大吉大利!   赵先傲扬起嘴角,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更显面容俊美,“倒是通人性。”   他身旁的御林军统领连忙说道,“这虎不同寻常,围场猛兽皆畏惧于它,如今见了皇上不仅不跑,竟还跪拜,可见皇上乃真龙天子,就连猛虎见了都不敢放肆。”   大王听后,用爪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眼睛里的嫌弃。   还真龙天子,狗皇帝臭不要脸。   旁人不知他的心思,只觉得他这副害羞似的模样萌态十足。   赵先傲尤其。   “来人,把它给朕带回宫。”   “奴才遵旨。”   因为狗皇帝一句话,大王莫名其妙的又被装上了铁笼。   不过这次,大铁笼外头被盖上了帘子,他趴在笼子里,感觉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好远,他听到好多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各种奇怪的香味。   大王闹海中闪过一个从飞鸟那得知的词语。   集市。   对外面的世界着实好奇,大王把爪子伸出了铁笼外面,吃力的想要拨开帘子,刚拨了两下,不知道什么东西打了他的爪子。   “嗷呜!”大王吃痛,嗖的一下把爪子缩了回来。   嘶——   你们这群愚民!给本大王等着!迟早吃了你们!   “哈哈哈,这老虎还挺逗。”   我逗你娘的四舅老爷!   这一天经历的事太多,肚子还咕噜咕噜的叫,大王甚是疲累,蜷缩在笼子的一角沉沉的睡了过去。   “嗷——”大王醒时已是黄昏,他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往外看,对上两个人脑袋。   “醒了。”   “心可真大,换笼子都没醒。”   换笼子?   大王转过身,巡视一般在笼子里转悠了一圈,然后一屁股坐在那两个人跟前。   笼子是大了点,所以呢?打算以后就让本大王独居了吗?   两个宫廷御用驯兽师一时间没有读懂大王的意思。   大王冲着两个人吼叫了一声,伸出爪子摸了一把自己的嘴。   这总该懂了吧?独居会饿死虎的!本大王真的好饿!   穿着黑色劲装的驯兽师愣了一下,“你,是饿了吗?”   “嗷——”   “还真通人性!”   “细端详长的也很标致,头圆,吻宽,眼大,四肢强健,毛色绮丽,额上的王字清晰,眼珠还是罕见的墨绿色,果真不凡。”   “好好伺候着,皇上保准会想起它来。”   他们俩当着大王的面聊个不停,根本没有要去给他拿肉吃的意思。   大王叹了口气,趴在了地上,两只前腿忧郁的搭在了一起。   真是虎落平阳啊。   过了不知多久,两个人终于聊够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正是大王一天当中最兴奋的时候,两个驯兽师拎了两块巨大的肉,一块从笼子上空扔了进来,大王饿极了,一口叼住那块肉,三两口就咽下了肚。   味道还不错,就是不太新鲜。   “嗷呜!”   驯兽师看着他的状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来人!”   门外迅速进来一群穿着铠甲手持长矛的士兵,还有几个人手里拿着一张打着利刺的网。   大王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其中一个驯兽师穿上一身非常厚的衣服,一手拎着肉,一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铁笼。   “来,小虎乖,吃肉好不好?”   乖你娘的四舅老爷。   大王很想一口咬死他。   可是他不能。   别问为什么。   请问你被一群老虎抓起来你会咬老虎一口吗?   大王慎重考虑之下,非常优雅乖巧的从驯兽师手中叼走了那块肉,受到了驯兽师好一通赞扬。 第3章   在铁笼里待了两天,大王一直都表现的非常好。   可他有点郁闷了。   笼子就这么大点地方,别说跑两步,就是溜达溜达都能转圈转迷糊了,大王在虎头山那也是风一般自由的老虎,现在对他来说无疑是折磨。   生……倒也不能说是不如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嘛,最起码在这吃的挺好,就是憋得慌,不能跑不能跳,也没有个小动物说说话什么的,天天就对着那两个驯兽师,在这么下去大王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吃了他们。   晚上没事大王就趴在笼子里琢磨,他要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那些愚民始终认为他是有攻击性的,就算进到笼子里也会全副武装,生怕他会突然咬人。   神经病,你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本大王,本大王是头上长犄角了会去咬你,你的肉咋就那么香,我非得去咬。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那些愚民知道,他不咬人……   第二天清晨,驯兽师拿着一盆血淋淋的猪肉走到了笼子前,今天的猪肉被切的很小块,不用撕咬就可以一口一口的吃掉。   驯兽师用长长细细的夹子,夹了一块肉顺着笼子的缝隙递了进去。   大王装模作样的凑过去嗅了嗅,头一偏,背过身坐下,浑圆的大屁股对着驯兽师,用肢体语言充分的表达了自己对生肉的不喜。   从今天开始,本大王不吃生食。   “咦……”驯兽师有些纳闷,前两天还吃的倍儿香,吧唧吧唧的都停不下来,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   带着疑惑,驯兽师把那块肉抛到了大王身旁。   大王看都不看一眼。   就是这么的有性格。   看他不吃东西,驯兽师有点急了,不吃东西可是会瘦的,皮毛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顺滑,要是哪天皇上想起来它了,要来看一眼,看到的是一只瘦骨嶙峋的老虎,他可就得卷铺盖走人了,到时候这名声不他也跟着毁了,那还会有达官贵人去请他驯兽。   这可怎么办。   驯兽师琢磨着,可能是在外面自由惯了的老虎,冷不丁被关进了笼子天天吃现成的,缺乏运动,导致了食欲不振。   所以,驯兽师往笼子里扔了两只那种扑棱着翅膀能飞很高的野鸡。   他想,这样不仅可以让老虎锻炼一下身体,促进一下食欲,也能维持住凶悍的本性。   虽然,他迄今为止没看出来这只虎有多凶悍。   大王看着那两只看上去味道就很好的野鸡,不由吞了吞口水,   这帮愚民真是脑子有毛病,一方面不想让他咬人,另一方面还用这些活物来刺激他。   不吃,说什么也不吃!   大王因为觅食吃了两次亏,对他幼小而脆弱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现在倒是能克制住自己。   见他还是没有动作,驯兽师不解的挠了挠额头,转身出去了。   令一个驯兽师正在院里训练给惠妃娘娘的番狗,见他一脸迷茫便问道,“怎么了?”   “哎,不吃东西可怎么办……”   大王与寻常猛兽不同,是皇上让带回来好生伺候的,要真出点什么事谁也担待不起,他把番狗扯着脖子拎起来放回笼子里,进了豢养大王的虎房。   这两个驯兽师各有所长,身材壮硕动作灵敏的张肃善于驯服猛兽,而看着弱不经的潘琪善于给动物治病,潘琪觉得大王不吃饭可能是得了病,可他进虎房扫了一圈,大王正追逐着两只野鸡玩,角落里的粪便也很正常。   还真是邪了门,怎么会不吃东西呢。   “张肃,今个早上给那些狗熬的食是不是还剩了半锅,送进去试试。”   “行。”张肃答应了一声,跑到外面去取狗食。   宫廷犬比外面的百姓要高贵的多,就连吃食都是好东西,用猪骨鸡肉小米粥以及各种蔬菜顿了一大锅,营养相当均衡了。   大王捉鸡玩的开心,也没听到他们说这是狗食,见张肃送进来一大桶热气腾腾的东西,好奇的凑过去闻了一下。   这是熟的?   大王打记事起就没吃过熟的东西,他盯着那里面绿油油的草看,有点不喜欢。   大王平日在虎头山时,吃的太腻了,也会勉强自己吃点草消消食,那味道真是让虎想一头撞死,不到逼不得已,他是不会吃这些绿色的东西。   今天,就是逼不得已。   大王把头埋进木桶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哎嘿!   这味道还真不错啊!   大王感觉他那些肉都白吃了,以前听飞鸟说过人喜欢把吃食煮熟了在吃,他还嫌那些愚民蠢,吃个东西都要这么费劲,可现在想来,倒是他没有见识了。   大王把那半桶狗食吃了个干干净净,奶白色的肚皮都鼓了起来,他趴不下去,只能仰躺在地上,两只粗壮的后腿翘的老高,雪白的前爪轻轻揉着自己的肚子。   两个驯兽师看着惊奇,“这虎莫不是开了灵智?”   皇宫里禁止封建迷信,禁止动物成精,所以驯兽师很委婉的换了一个表达方式。   “说来也奇怪,看牙已经成年了,可身形却还像是幼虎,说不清岁数。”   “管他呢,等过些时日番邦使者觐见的时候皇上必然会来百兽坊挑选猛兽,这只虎皇上看了保准喜欢,你我兄弟二人好生伺候着,封赏肯定少不了。“   “潘兄此言有理。”   先帝驾崩后新帝年幼顽劣,从那时起这些番邦就开始蠢蠢欲动,先帝骑虎夺天下已成美谈,所以藩国使者每年来进贡的时候都要带本土最凶悍的猛兽与大宋豢养的猛兽进行一番较量。   赵先傲刚登基那两年大宋的猛兽还是稳赢的,从稳赢渐渐变成了平局,又从平局到屡战屡败。   近年那些藩国从长安离开的时候都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对赵先傲说话也不那么毕恭毕敬了。   对此赵先傲不是很在意,对他来说,这种比赛完全就是看个乐子,让他们赢了又怎样,小小番邦,也就只能在这上面找点成就感了。   但是有人在意。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太监总管李秋实这两天最怕的就是上早朝,他总觉得有股杀气在曼延。   镇国大将军第一个站了出来,“臣有本启奏。”   即便不听他也知道,付勇想要进兵番邦。   付勇和宰相司徒章一样,是两朝元老,和死去的先帝一起打下的江山,和死去的先帝一样好面子且好斗,年年到这个时候 都要受到那番邦小国的鄙夷,怎么能不气呢!   赵先傲叹了口气,他们怎么就不明白,以前大宋一年要为这所谓的面子花多少钱。   北国贫瘠,年年进贡就那么丁点东西,使臣来说两句好听话,大宋就要拿出一大笔银子做赏赐,比人家进贡的多出几倍,可赛兽输了就不一样了,仗着自己丢面子,赏赐省了,北国还美滋滋的。   多好。   世人都说赵先傲是狗皇帝,谁又知道他心里多苦,他打登基起满脑子只有一个字——穷。   他的好父皇留下了一大堆的烂摊子,天灾频发,难民遍野,国库空虚,朝廷每个月还要发给一帮游手好闲的关系户一笔饷银,那会就连军饷都拿不出来。   赵先傲恨不得把自己小时候的玩具当了。   先帝打肿脸充胖子,父债子还,赵先傲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赚钱。   经过长达几年的经济体系改革与艰苦奋斗,大宋国库满盈,百姓富足安康,可赵先傲却已经掉进了钱眼了,成了彻头彻尾的财迷。   就连前些日子那些妃嫔送给他那些华美的纸鸢,都被他找人拿出宫去卖了。   反正,放在那也没什么用。   朝堂上这些大臣们最是清楚自己主子什么样,他们可以顶撞圣上,以权谋私,甚至可以管管皇上的衣食住行,就是绝对不可以成为贪官污吏。   众所周知,赵先傲手底下有一笔暗卫,乃是先帝留下的铁血军团,其中每一个人都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一旦被这群人查到有哪个官员贪了财,皇上立马化身狗皇帝,管你多受百姓爱戴,拖出去一刀斩首,还要株连九族。   这股狠劲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到九品芝麻官各个两袖清风,除了俸禄以外,在没有来钱的路数。   不过还好,皇上是赏罚分明的,只要业务能力好,逢年过节都会给一笔过年费,每个月也会给一份制衣费,怎么说也是官员,不能太寒酸了。   下了朝,赵先傲换了一身玄色常服,他打算去一趟百兽坊。   李秋实看着被宫女伺候着更衣的皇上,不由感慨皇上俊美,其身长玉立丰采高雅也难怪让那些官家之女明知道皇上抠门……咳咳……节俭还一门心思想进宫当妃子。   赵先傲去百兽坊的路,每一步都走的很忧伤。   看来这次为了面子,要选一个善战的猛兽了。   就是不知道为了面子得花费多少真金白银,他边走边盘算着,怎么能让北国使臣没出长安之前就把这钱给他吐出来。   百兽坊的虎房内,大王也很忧伤,他今天刚得知,自己居然吃了那么多的狗食。   大王恨,恨那个狗皇帝,要不是他把自己抓到这里,他怎么会吃狗食!他只能安慰自己,现在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终有一天,他会让那个狗皇帝知道他的厉害!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傻兔子! 第4章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正用舌头给自己梳理毛发的大王忽然听到了张肃的声音。   狗皇帝!   “嗷呜~”   赵先傲听到虎啸声去豹房的脚步微微一滞,“是从围场带回来的虎?”   “回皇上,正是那只虎。”   “去看看。”   赵先傲一直记得大王,却没打算让他与北国猛兽交战,所谓红枫围场一霸他是不信的,只当是那些人为了奉承他所说的话,毕竟大王看上去真的很怂。   走进虎房,赵先傲看着大王不由一愣。   大王做在笼子边上眼巴巴的看着他,非常小声的冲他叫唤,雪白的爪子伸到笼子外面扒拉着,“嗷呜~”   皇宫中的百兽坊内有虎、豹、狼、象、猫、狗、鸟、十几种动物,近百个品种,都是从前朝起就一直传下来的,赵先傲还是太子的时候常常喜欢到这里玩,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比猫还要憨态可掬的老虎。   “呵。”赵先傲轻笑一声,伸出手去触碰大王的爪子。   张肃还是有些担忧,“皇上小心……”   大王的爪子在他开口的时候已经搭在了赵先傲的手掌上,赵先傲半蹲在地上,抬眼看了看大王,竟从他的绿眸中看到了一丝期待。   赵先傲笑着握了握大王的爪子,胖胖的,软软的,毛乎乎的,比他手掌还要宽很多,他微微用力,捏了一把,大王的指甲便控制不住的伸了出来,赵先傲扫了一眼,点点头,这种品相倒是能称得上红枫围场一霸,就是性子软和了些。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赛兽的事。   赵先傲站起身,“走吧。”   哎?别走啊!我不好看吗?我这么帅你瞎了吗?   大王的话到了赵先傲耳朵里,就成了哼哼唧唧的撒娇,充斥着恋恋不舍。   赵先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大王,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顿时让他的心化成了一滩水。   他偏头嘱咐张肃,“好生照料着。”   “奴才遵旨!”   跪在地上的张肃眼睛一转,提议道,“皇上,今年的赛兽,是否要让这虎出战。”   哦,忘记和他说了。   “今年赛兽要选一个凶猛善战的,它不行。”   或许是雄性生物天生对不行两个字就很排斥,大王一听不行瞬间炸了毛,抬起爪子猛地砸了一下铁笼,只听砰的一声,孩童手臂那么粗的铁栏被砸的凸出来一大块。   张肃被吓了一跳,急忙拦在赵先傲身前,“来人——”   他话还未喊出口,被赵先傲拦住了,“不必。”   赵先傲看向扬着脑袋得意洋洋的大王,不禁疑惑。   听得懂吗?   “你很厉害?”   “嗷呜——”   那是必须的好不好!   有趣。   赵先傲上前一步,盯着大王的眼睛,对张肃说道,“去把桀骜带来。”   桀骜是豹房里的老大,人如其名,非常的桀骜不驯,和他同一个笼子的猛兽都必然会被被咬的浑身是伤,是宫廷兽当中最凶猛的一只。   张肃领命而去,很快推过来一个带轮子的铁笼,那铁笼里是一只体态健硕,浑身黑点的金钱豹,他咧着嘴露出四颗尖利的牙齿,口水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地上,看上去极为凶狠,光是面相就让人犯怵。   大王看着那只金钱豹,非常嫌弃。   “你能不能擦擦哈喇子?恶心死了……”   金钱豹一直被豢养在宫中,却因为驯兽师的调教并没有失了野性,反而更加暴躁,他对着大王吼叫着,迫不及待要撕碎他。   你爹个爪爪!活腻了吧!什么东西都敢骑在本大王头上了!   给本大王把笼子打开!   赵先傲见大王不像那日在围场里的怂样,反而跃跃欲试,便开口道,“把桀骜放进去。”   “奴才遵旨!”   张肃其实也很忐忑,桀骜是百兽坊里最暴戾的,要是大王真的斗不过它,伤了碰了,养这么多天他也心疼。   不过想想大王一巴掌能打弯铁栏,张肃心安了不少。   他把金钱豹推到大王笼门处,用铁锁将一大一小两个笼子的笼门扣死,随即将金钱豹放出。   桀骜在宫中乃是常胜将军,未尝败绩,还有皇上赐名,可以说是心高气傲,根本没把大王当回事,两个笼门一被抽开,他猛地窜了过去,速度极快。   大王抬爪就是一嘴巴子,把金钱豹抽出老远,嘭的撞在了铁栏上,金钱豹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大王冲过去一口咬住他的喉管,连皮带肉血淋淋的扯下来一大块。   吃了几天的狗食,大王竟然有些讨厌这股血腥味了。   电光石火间,桀骜已经躺在了血滩中没了声息,张肃愣在那里好半天,暗自庆幸他进到那笼子里这么多次居然还活着。   赵先傲盯着大王,许久过后也笑了。   现在他信了,这真的是红枫围场一霸。   “就他了。”赵先傲说着,再次蹲下身,对大王说道,“赛兽赢了,朕给你赐名,还加官进爵,如何?”   本大王坐不更名行不改姓,用你赐名!   不过,加官进爵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就不用关在这里了?   大王轻轻的拍了一下笼子,歪着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狗皇帝。   赵先傲觉得可笑,他居然感觉自己能听懂这只老虎在和他说什么。   于是他试探的问了一句,“你不想关在笼子里?”   张肃悄咪咪的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皇上,然后他惊讶的发现,那,那只虎居然点头了!   我的妈我的妈……我怕不是疯了吧。   “好,赛兽赢了,你要是听话,就放你出来。”赵先傲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却也是倍感惊奇。   这虎居然如此聪明……   要是好生养着,或许带到宫外表演一个杂技什么的,能赚不少钱。   “嗷呜~”就这么说定了!   几日后,北国使臣进宫觐见,夜幕降临时,赵先傲设宴招待了他们,他坐在上位,右侧是文武百官,左侧是十几个北国使臣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北国使臣耶达起身向赵先傲敬酒,并说道,“皇帝陛下,今日前来,带来了我北国神兽,此神兽英勇无畏,一如我北国将士。”   这话说的够狠啊。   要是赛兽输了,岂不是证明了大宋将士不如一小小番邦?   付勇紧张起来,瞪着眼睛看向高位之上的赵先傲。   赵先傲笑了笑,敢说出这种话,今年也确实该灭灭这帮蛮夷的嚣张气焰了,“如此,让朕也开开眼界。”   很快,一个身穿铠甲,长发编成一根根鞭子的高大异域男子,的男子牵着一只雄狮走到了宴厅,那雄狮身形极大,面相凶狠,让一众侍卫都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只要雄狮有了异动,他们会迅速冲上去要了它的性命。   可这雄狮跟在男子身旁,倒是十分乖顺。   确实新奇。   赵先傲夸赞,“不错。”   耶达花了一年的功夫调教这只雄狮,十分自信,话里话外要和大宋斗兽。   既然如此,便如他所愿。   赵先傲开口,让众人前往斗兽场。   张肃小心翼翼的打开笼子,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今天就靠你了,你可一定要给我长脸啊,只要能赢,你想多少肉我都满足你。”   大王终于能从这个笼子里面出来了,开心的不得了,他轻快的蹦跶了一下,令御林军紧张的不得了。   真舒坦。   不就是打架吗,本大王这辈子还没输过呢。   大王跟着张肃慢悠悠的走到了一个十分幽暗的地方,不过即便是夜晚在大王看来也亮如白昼,他顺着一条窄小的通道慢慢走进去,隐隐的有了光亮,等他走到头,已经身处在一个更大的铁笼内,外面坐满了人,而铁笼里有一只奇怪的动物,大王没有见过,也没听说过。   “你是什么东西?”大王问道。   那雄狮听不懂他的语言,叽里咕噜的回了一句。   大王也没听懂他说话。   语言不通吗?   不过笼子外面的人说话,大王可是听明白了。   他的声音很小,却也能让笼子里的两个猛兽听清,“咬死他!”   大王这才从自由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他看向笼外,狗皇帝在最前面坐着,他们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大王很不喜欢这个狗皇帝,要不是他,他哪里会受到这么多的屈辱,要不是他,或许自己还在虎头山里追兔子。   可是,这个狗皇帝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   担忧?   还没等大王看仔细,那只雄狮已然冲了上来,他要扑到大王。   大宋臣子纷纷摇头,这只虎只有这雄狮的一半大,怎么能赢。   北国使臣们也露出了迎接胜利的笑容。   就在这时,大王猛地跃起,从雄狮背上跳了过去,回身对着雄狮的屁股就是一爪子,刹那间雄狮身上多了三条血痕。   这令人意外,也令大王意外。   他这一爪子用了多少力气他自己清楚,按照常理说,伤口应该更深才是。   咋回事。   大王正视起面前的雄狮,殊不知雄狮也怪自己大意。   一虎一狮在笼子里对视着,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就连笼子外的看客也不由屏住了呼吸。   赵先傲暗暗的攥紧了拳头,他第一次在斗兽的时候这么想要赢。   一定要赢。   很快,大王先动了起来,他抬起两只爪子向雄狮的扑去,雄狮用同样的姿势抵挡,两只猛兽相撞,身形较小的大王更胜一筹,他将雄狮撞的连连后退。   乘胜追击,大王张着嘴去咬他的脖颈,雄狮抬起前腿抵挡,大王便顺势咬住了他的前腿。   那雄狮发出一阵诡异的叫声,“哈咯咯咯——”   这个大王也会,只不过他从未这么叫过。   求饶。 第5章   北国神兽,确实不负盛名。   最起码他和大王一样,懂得认怂。   对待拥有灵智的生灵,大王向来不会赶尽杀绝,他没有扯下雄狮前爪的肉,反而松了口,雄狮的前爪留下了几个血洞,鲜血不住的往外涌,   雄狮自知不敌大王,动作迟钝的后退几步,缩到笼子的边缘,看上去,很老实的模样,驯养他的耶达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文武百官和北国使臣也都惊呆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先傲翘起嘴角,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得意,“如此看来,这雄狮,的确一如北国勇士。”   注定臣服我大宋。   大王给大宋长了脸,生活质量瞬间提升了不少,从斗兽场出来,他便被带到了先帝豢养天下第一虎的猛虎阁。   猛虎阁是位于皇宫的西北角,宫殿如琼楼金阙一般,朱甍碧瓦富丽堂皇,前院中假山林立,花团锦簇,透着一股雍容与繁华,后园是玩耍的地方,宽阔的草坪上是奇形怪状的隧道与庇荫的高树,树下还有两个滚圆的绣球。   大王被带到了这里后,张肃便关上了猛虎阁的大门。   大王迷茫的在园里逛了一圈,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在笼子里待久了,他撒欢似的跑到后园的隧道里上蹿下跳,将绣球用爪子拨来拨去追逐着,玩累了就进到连门都没有的宫殿里休息。   这宫殿也是专门为老虎打造,一个近五米长的床榻上铺着软绵舒适的被褥,床榻四周有四根盘龙金柱,左面的偏门里是金碧辉煌的大浴池,浴池边上镶嵌着珠光宝气的翡翠玛瑙,右边的偏门是一张低矮的大理石桌,桌上有两个和田玉制成的大碗,其中一个碗里盛着清水,矮凳上垫着明黄色的软垫,上面绣着猛虎的图腾,宫殿的高处还悬挂着几个灯盏。   东西不多,但样样精致奢华。   大王太开心了,他没怎么见过世面,可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   只有这样的地方,才配的上本大王高贵的身份。   大王趴在舒适的床榻上不由想到被他吞进肚子里的凤头鹦鹉。   难怪她那样恋恋不忘,跟皇宫比起来,他的虎头山根本就拿不出手啊。   喜新厌旧的大王在这个时候遗忘了那个让他被关笼子吃狗食的狗皇帝,心满意足的大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小日子,舒坦。   大王最近的作息时间出了点差错,一向在夜晚有精神的他和人一样睡了一晚上,天亮时才慢悠悠的爬起来。   “嗷——呜——”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后,大王感觉口有些干,他从床上跳下去,走到桌子旁,跳上矮凳,将白玉大碗中的清水添了个干干净净。   大王正觉得有些饿了,猛虎阁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吃饭了吃饭了~   大王脚步轻快的跑出大殿,坐在门口等着自己的早膳。   厚重的大门缓缓被打开,十几个蓝衣服饰的男子鱼贯而入,最后面进来的两个男子,手中还捧着托盘,托盘被用明黄色的布料盖得严严实实。   大王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   这么酷吗?搬到这种地方住也就算了,连早膳都可以吃人了?   他还没吃过人,听野狼说人肉酸唧唧的不怎么好吃。   正想着,门口又走进来三个人,一个是大王熟悉的张肃,一个是大王讨厌的狗皇帝,还有一个是太监总管李秋实。   刚刚在朝堂上,赵先傲下旨封大王兽王。   这个兽王不单单是一个名号,而是真正的郡王封号,与赵先傲同父异母的弟弟端王齐名,一方面他是为了恶心总是想着结党营私的端王,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大王实至名归,百兽之王当之无愧。   虎封郡王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长安城,到时候百姓必然会议论纷纷,可赵先傲不在乎,反正就算名声不好,他的皇位也坐的很稳。   李秋实深吸了口气,拿着圣旨到大王前面不远的地方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元欢,朕之爱宠也,天资不凡,神勇无畏,乖顺成理,念光耀之大宋,睹仪态之从容,授以冊宝,封尔为兽郡王,赐黄马褂,入猛虎阁。钦此。”   大王一脸懵逼的看着那些蓝衣服的人跪在地上,一脸懵逼的看着李秋实把圣旨塞进他嘴里,至于他的话,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当然,也没有人管他听没听懂。   不知什么时候跪在他身旁的张肃开口说道,“奴才代兽王谢皇上恩典。”   “平身吧。”赵先傲走到大王跟前,从他嘴里拿出圣旨,看他迷迷糊糊还没回神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元欢这个名字,你觉得如何?”   元欢?   我的名字?   你咋那么不要脸?   看到大王眼中的嫌弃,赵先傲轻笑出声,“把黄马褂拿来。”   其中一个蓝衣男子拿着托盘走了过来,“皇上,奴才来吧。”   “不必。”   赵先傲也觉得很奇怪,明明眼前的虎一口就能要了他的命,可他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赵先傲拿出内务府连夜赶制的黄马褂,往大王的背上一披,大王不适的往后退了一步,赵先傲冷着脸看他,“乱动朕就命人把你大卸八块。”   这,这个成语大王听的懂,其含义也非常清楚,所以他不动了。   赵先傲又笑了,他的手绕过大王两只粗壮的前腿,把黄马褂的扣子一颗颗的扣好。   这黄马褂做工十分精细,上面绣着四爪蟒,蟒眼处还缀着两颗圆滚的夜明珠,是赵先傲昨夜亲自吩咐下去的,节俭如他,算是下了血本。   又是奇怪,在大王身上花钱他并不心疼。   穿好了黄马褂,赵先傲满意颔首,又给大王佩戴上了金虎牌。   这虎牌制作的也很讲究,镂空的猛虎花纹中间巧妙的夹着元欢两字,下面是用红宝石穿着的一排流苏。   人靠衣装马靠鞍,大王换上了一身行头,更加威武霸气,赵先傲看着就很喜欢。   他给大王如此殊荣的原因有很多,其一是大王强悍,就连桀骜都一击毙命,其二是大王通人性,比桀骜凶狠待人却温和,其三,是他从小就对父皇拥有一只虎将军而感到艳羡,那只虎将军只听从父皇的命令,对父皇忠心耿耿,比人更值得信任。   现在,他也有了。   可能命中注定,他赵家就是与虎结缘。   “元欢,走,朕带你去御花园逛逛。”   本大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大王不理赵先傲,转身就走。   张肃心里直打鼓,“皇上,兽王刚进宫不久,还未适应,相信不出几日,必然对您唯命是从。”   “唯命是从……”赵先傲轻声念了一遍,脑海中闪现的确实父皇和虎将军相处的画面,正是因为父皇能让猛虎唯命是从,他才会对父皇超出寻常的仰慕。   赵先傲想象着大王对他唯命是从的样子,有些迫不及待了。   “元欢,今日怕是心情不好,让他好生休息,膳食就免了。”   膳食?免了!   大王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盯着那个狗皇帝。   咬死他算了。   赵先傲叹了口气,“朕本想着,带元欢去御花园——旁边的御膳房,尝一尝元欢从未吃过的美味佳肴,看来……”   赵先傲话未说完,只见那个穿着黄马褂的胖老虎用一种让人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到了他面前。   所有人还没从皇上的话里回过神,就看到兽王已经坐在了皇上的脚边上,抬着脑袋殷切的看着他。   真吓人,要是刚刚兽王是想“谋朝篡位”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实话实说,赵先傲也被吓到了。   他开始对自己把如此猛兽豢养在身旁的决定感到有些后悔。   不过,一低头,看到大王迫切的小眼神,赵先傲那点后悔便抛到到九霄云外去了。   赵先傲没忍住,伸出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细手指,揉了揉大王的脑袋。   大王愣了一下。   他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触碰他。   有点舒服是怎么回事?   大王抑制不住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知道大王喜欢他的触摸,赵先傲对大王残存的那点畏惧,也彻底消散了。   “元欢,走吧。”   虽然不喜欢狗皇帝给他取的破名字,但是大王早就听说皇宫里的御膳房是集天下美食于一处的宝地。   大王已经开始要流口水了,哪里还在意一个破名字。   跟着赵先傲到了景致极美的御花园,大王在花丛中看到了扑棱着翅膀飞个不停的小蝴蝶。   哎嘿!蝴蝶啊!   都快冬天了这居然还有蝴蝶!   大王感觉自己的爪子都透着一种酸痒的感觉,蹦蹦哒哒的钻进花丛了,将那些名贵的奇花异草踩弯了腰,“小蝴蝶~让本大王摸摸~”   赵先傲看着大王,虽然心疼那些花草,但是却并不打算阻拦。   他对李秋实说道,“是不是很可爱?”   李秋实拿着拂尘不住的点头,“兽王天真烂漫,甚是可爱。”   赵先傲听这形容词怪耳熟的,“你前几日不是还说惠妃天真烂漫吗?”   我那不是为了让你去惠妃宫里造小人吗,这深宫里那个妃子能称得上天真烂漫啊。   李秋实正在心里吐槽着,只听花丛那边传来的女人尖利的叫声。   “啊——有老虎!”“快来人啊!”   赵先傲眉头紧蹙着,快步走过去,只见穿着一袭鹅黄色宮装的敏嫔被一圈人护在中间,吓的脸色惨白,姣好的面容都扭曲了。   而他的元欢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群人,有些懵懵懂懂的。   仿佛在说你们鬼吼鬼叫什么。   “敏嫔。”   一听到赵先傲的声音,敏嫔瞬间恢复了理智,她和一众宫女迅速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说道,“嫔妾参见皇上,嫔妾御花园失仪,惊扰圣驾,望皇上赎罪。”   在受到大王的惊吓后,还能得体自如的完成规矩礼仪,并用自己的面部表情来表达委屈,企图以此获取赵先傲的怜惜,敏嫔半点不愧对她的封号。   大王初到宫廷,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不过作为一个雄性生物,对雌性,尤其是这种看上去很脆弱的雌性,大王还是很懂的绅士风度的,他上前两步,打算安慰安慰这个小雌性。   然而敏嫔用余光扫到他接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眼泪浸湿了精致的妆容,她急忙起身扯着裙子往赵先傲的方向跑。   大王发觉自己吓到她了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正巧蝴蝶经过,大王的注意力瞬间被蝴蝶吸引,蹦着高的冲进了花丛里。   赵先傲看大王情绪良好,这才把视线移到了敏嫔身上。   他不喜欢敏嫔,也不喜欢任何一个妃子,世人说他贪玩成性也的确如此,和这些女人虚与委蛇实在是耽误了他好多玩乐的时间。 第6章   敏嫔低着头,感受到赵先傲在看她,再次整理好了情绪,说话的声音却还是发颤,“皇上,嫔妾真的很害怕。”   “起来说话。”   敏嫔站起身,仍是低着头,“皇上,御花园里为何会有虎,是从百兽坊中跑出来的吗?”   后宫还不知道大王被封郡王的事,敏嫔由于惊吓,刚刚也未能仔细的看一看大王,没有注意到他身上的黄马褂。   深知皇上不喜欢和后宫妃嫔多费口舌李总管小声回道,“那是皇上今日刚册封的兽郡王,现入猛虎阁,皇上要带他去御膳房选些喜爱的吃食。”   “兽,兽郡王?”饶是聪颖如敏嫔,也不由愣了。   一只老虎而已,居然封了郡王。   看来皇上远比她所想还要离经叛道。   “那嫔妾,该是要恭喜兽王了。”敏嫔似乎是被这件事逗的破涕为笑了,若是忽视她脸上黏腻的妆容,可称得上是人比花娇。   偏偏赵先傲是非常爱干净的,受不了她脸上脏兮兮,“恭喜就不必了,下次见到,莫要如此失态。”   像没听出赵先傲话中的意思似的,敏嫔娇笑道,“不知者不罪,嫔妾下次不会这样了,那为了补偿嫔妾对兽王的失礼,就让嫔妾陪皇上和兽王一起去御膳房吧。”   赵先傲扫了她一眼。   “朕瞧着,今日的着装倒是很婉约,就是这妆过浓艳了些。”说完赵先傲径直向大王的方向走去。   敏嫔一时没听明白,想跟着,却被自己的贴身宫女拦了下来,“嫔主……你的脸……”   敏嫔这才反应过来,一双美目瞪的吓人,“不早说!回宫!”   “元欢,过来。”   大王就像没听到一样追着蝴蝶满御花园跑,把一个个宫女太监吓的瑟瑟发抖。   赵先傲蹙眉,问李秋实,“这个时节,哪来的蝴蝶?”   李总管微微弯着腰,谨慎的回答,“回皇上,奴才想着,这蝴蝶和敏嫔衣裳上的蝴蝶倒是很相像……可能是那蝴蝶绣的栩栩如生,从衣服上飞出来了。”   赵先傲回忆了一下,敏嫔穿着的鹅黄色宮装,似乎是上好的苏州锦绣,是了,敏嫔的父亲乃长安首富。   真有钱,羡慕。   “元欢!还去不去御膳房了!”   听到御膳房三字,大王才恋恋不舍的放弃了蝴蝶。   走了很远以后,终于到了御膳房,大王离老远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气,这和狗食的味道可是差之千里,大王整只虎都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   赵先傲抿着唇压抑着自己快要溢出的笑声。   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他还真想摸一摸。   今日就罢了,元欢和他还没有培养出感情,待来日,一定会让他摸摸的。   皇上驾临御膳房,一众御厨纷纷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出来跪拜迎接,“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王一看,这么多人给狗皇帝下跪,狗皇帝好威风啊。   那他也要这么威风,“嗷呜——”   李总管服侍了两任皇帝,早就成了人精,能看透皇上的心思,自然也能把兽王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是皇上钦封的兽郡王。”   几十个厨子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兽郡王是那只穿着黄马褂的胖老虎。   这,这算怎么回事……   好在,赵先傲做的稀罕事够多,厨子们立即齐刷刷的说道,“奴才参见兽王!”   大王眯着眼睛点了两下头。   还凑合吧。   赵先傲忍俊不禁。   听说过狗仗人势,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虎仗人势。   要是大王知道他内心的想法,是一定要生气的,就算非要仗着个势,他也是虎仗狗势!   得知皇上是来让兽王尝菜,试一试喜好,谁做的食物和兽王心意,谁以后就是兽王的专属御厨,俸禄翻倍,这让一众御厨都期待起来。   给人做菜处处谨慎小心,生怕味道有些差池,给虎做饭自然就没有了那些担忧,又轻松又能赚到更多的银子,这是一份好差事啊。   因此,几十个御厨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御膳房里面乱成了一锅粥。   趁着这会功夫,赵先傲和大王强制性的培养了感情。   虎他是头一次养,但猫猫狗狗从小到大没少玩过。   赵先傲认为,这道理都是一样的,听话就赏,不听话就罚。   “元欢,坐下。”   “嗷——”你好像有病。   “朕让你坐下。”   “嗷呜!”凭啥?   赵先傲知道他能听懂自己的话,就只是单纯的不听话,“你不坐下朕就不给你吃东西。”   狗皇帝!就会威胁本大王!你等本大王吃饱喝足的!   大王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屁股蹲在地上,头偏到一旁气呼呼的不去看赵先傲。   赵先傲的手却伸了过来。   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此刻那好看的手指微微弯曲,塞到了大王的脖颈处,轻柔的挠着他的下巴。   又来了又来了!   大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仰起头眯着眼睛,再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唔……好舒服……   “呵呵。”赵先傲笑了两声,收回了自己的手。   大王如梦初醒似的往后退了两步。   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被鬼上身了吗?!   那个狗皇帝又开口了。   “元欢,过来。”   大王发誓,他只是单纯的想印证一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他走了过去。   赵先傲欣慰的点了点头,抬手捏了捏大王的脸蛋,肥嘟嘟软绵绵的,手感相当好了,“大王真乖。”   你竟然敢掐本大王!   有点舒服是怎么回事?   赵先傲看着他眯起的眼睛,知道这是舒服了,所以摸的更欢了。   不过他自己也得克制,摸多了就不算是奖励了。   赵先傲恋恋不舍的放开自己的手,这时御厨们已经做好了几道菜,怕兽王试菜吃的太多身体消化不了,菜肴分别用精致的小盘子装着,在桌子上摆了一排。   “元欢,过来。”   大王这次也没有功夫嫌弃名字了,颠颠的跟了过去。   赵先傲吩咐太监找个矮凳过来,毕竟是郡王,也不能趴在地上吃东西,大王在猛虎阁已经用过桌椅,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直接就跳了上去。   凳子有点小,坐着没有猛虎阁的舒服,勉强吧。   大王迫不及待的把脑袋伸到那些菜品边上,却被赵先傲拦住了,他的手推着大王的头,硬是给推了回去,“每样只能尝一点,否则后面的你就吃不到了。”   大王想想,觉得这狗皇帝说的有几分道理,他要是现在都吃了,后面那么多好吃的就没有口福了。   “嗷呜!”   感觉到大王的赞同,赵先傲这才放开了手,他盯着每道菜只吃一半的大王,心里涌上一股骄傲之情。   我们家元欢啊,就是这么聪明。   大王可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当今皇上怎样的表扬,他只觉得这些东西太,太,太好吃了!   御厨为了投其所好,用料都是实打实的肉,做法也各不相同,调味料虽少,但口感十分的好。   大王左一盘右一盘的吃了将近三十多盘后,终于有了些饱腹感,。   他跳下椅子,短粗的两只前爪伸过头顶,紧紧的抓着地,腰身拉的很长,屁股也撅了起来。   爽。   赵先傲看着萌态十足的大王,发自内心的觉得,驯兽也没什么难的啊。   看来要给那些驯兽师减去一些俸禄了。 第7章   “元欢,选几道爱吃的。”   大王看着面前长案上摆放着的大大小小的菜品佳肴,有那么一点小纠结。   狗皇帝这个时候倒是贴心。   “以后吃腻了可以换。”   这一句话大王对狗皇帝的好感度上升不少。   不过,大王还是记着狗皇帝的仇,他在虎头山称王称霸惯了,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对他不好的,他都刻在骨头上,绝不会那么轻易的忘记,现在只是,卧薪尝胆。   大王也没什么选择困难症,做事向来果决,很快就选好了几道菜品,这几道菜品出自三个厨子的手,赵先傲随便选了一个胆子大的,让他去猛虎阁置办小厨房了。   毕竟大王的膳食和人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赵先傲还要批阅奏折,便让人先带着大王回了猛虎阁。   回猛虎阁后大王才发觉,早上那些蓝衣男子都是专门来侍奉他的,主要负责打理猛虎阁上下的杂事,而张肃负责给他“更衣”潘琪负责条理他的身体,在加上刚刚选的小厨子,一时间猛虎阁热闹非凡。   张肃和潘琪是猛虎阁的管事,相当于后宫嫔妃身边的大丫鬟,俸禄翻倍还有赏赐。   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大王虽然对“大丫鬟”不是那些脆弱美丽的小雌性感到遗憾,但是勉勉强强还能接受。   看吧,他就说他是在卧薪尝胆,好多事啊,都是勉强着自己的。   赵先傲爱干净早已是出了名的,即便大王总舔自己的毛,身上难免会有些脏脏的感觉。   张肃想着,头两天皇上有新鲜感或许不在意,可过段日子三分钟的热度过了,一定很嫌弃,所以刚在猛虎阁安顿下来,便张罗着给大王洗澡。   这个大王不勉强,往年在虎头山,他也乐意跳进水里清理一下身体,顺便算是纳凉。   有人伺候的感觉还真不赖。   大王趴在浴池边上,池子里都是花瓣,张肃拿着刷子在他身上来回的蹭,那种感觉和自己添差不多,大王一点都不排斥。   可是让他不高兴的是,张肃这个愚民,居然说他胖,   只因他下了水,身形半点没有变化。   大王是无奈的,他感觉自己岁数挺大了,可就是只长肉不长个子,他隐约记得自己以前见过一只母老虎,他很是喜欢,但是那只母老虎比他大了两个头,根本就瞧不上他。   或许是品种不一样吧。   大王如此安慰着自己。   洗完澡,那些蓝衣男子拿来了很大一张鹿皮,盖在了大王身上,仔细的擦拭掉他身上的水。   大王也是刚刚听张肃和潘琪说话的时候才知道,这些蓝衣男子都是要被流放的犯人,流放是非常可怕的刑罚,将人发配到穷山恶水的地方,有的人或许见不到穷山恶水什么样就死在了去往流放地的漫漫长路上。   在大王看来,他们也不是犯了什么非死不可的罪行,这些人中有以次充好欺骗百姓的商人,有压榨农民肆意收税的地主,有强抢民女拦路收费的恶霸。   大王的价值观就是恃强凌弱……呸,弱肉强食,他不觉得这些人哪里有错,但对赵先傲来说,是不能容忍的。   让这些本该流放的人来侍奉大王,赵先傲就是抱着大王发脾气把他们咬个缺胳膊断腿也无所谓的想法,最重要的是,不用给俸禄,很省钱。   可这些人却万分感恩,伺候大王,比吃饭靠拾荒,生病靠硬捱,外面下小雨,家里下暴雨的流放生活不知道幸福指数高多少,因此,他们伺候起大王来十分的有干劲,把大王都当救命恩人。   大中午的,日头正足,大王洗完澡后身上的水被用鹿皮擦了个半干,他便趴在前园铺着干净褥子的塌上晒太阳,等着阳光把身上的水分蒸发。   大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忽然听到了头顶的鸟叫声,他抬头一看,是只灰突突的小麻雀,尚未开灵智。   大王有些失落,这里的生活好是好,就是没有个说话的,他比较闷。   要是小黑能陪着他聊聊天就好了。   不过小黑傻乎乎的,见到人保准是要拼命,不知道现在还活着吗。   应该活着,他皮糙肉厚,扎两下也死不了。   也不知道虎头山怎么样了,他走了,那些猎人会不会上山作乱。   大王一时间显得有些多愁善感。   身上的毛干了,张肃拿着黄马褂给他穿,大王嫌热,不是很想穿,张肃便和他有商有量,“兽王,这是皇上御赐的,必须得穿上。”   大王不为所动。   张肃想了想,有道,“你穿上这个很气派,符合兽王高贵的身份,要不然不就和百兽坊里那些野兽一个样了吗。”   真的是这样吗?   大王回忆了一下,在这皇宫中,身份地位不一样的人穿着打扮的确各有不同,他毕竟是有身份的虎,怎么着也要与众不同才行。   这么一想,大王就任他摆布了。   张肃渐渐摸索到和大王相处的方式,一虎一人倒是很和睦。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李总管带着两个小太监到了猛虎阁,说是皇上要和兽王一起用膳。   大王这边吃的都端上桌了,正准备大饱口福,哪里会动。就算要去吃第二顿,也得把面前的吃干净,浪费粮食总是不好的。   好几个人围着大王威逼利诱怎么都请不动他,李总管叹了口气,这兽王可真倔强。   没办法,他只能就这么回去了。   等着和大王一起吃饭的赵先傲,等来的只有李总管快耷拉到地上的老脸。   “元欢呢?”   李总管心里苦,但是他不说,“兽王,已经用过膳了。”   用过膳了?   赵先傲站起身,“去猛虎阁。”   此刻的大王对赵先傲来说,就是孩童的新玩具,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里玩,所以大王不来,他就亲自去。   到了猛虎阁,大王早已吃饱喝足,慵懒的躺在床榻上酣睡着,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大王的眼睛微微掀起一道缝隙,瞄了一眼,看到是狗皇帝,又闭上了。   “元欢。”赵先傲的语气温柔极了,他坐在床边摸了摸大王无比顺滑的皮毛,眼睛弯了起来,“洗澡了?”   大王不理他。   赵先傲寂寞难耐,伸手去捏他,大王头一偏,张口就含住了他的手,把旁边的几个人吓的腿都软了。   幸好,大王那两颗尖锐的牙并没有碰到赵先傲的手,赵先傲虽然感觉到了疼,却也没挣扎。   “元欢!”他语气很严厉,“不能咬人!”   你还欠欠的捏我!   大王眼睛一扫,李总管身边站着的那几个太监已经把手伸进了怀里,仿佛他稍有动作,就会有无数把小刀扎到他身上。   算了算了,卧薪尝胆。   大王松开口,翻个身又要睡。   赵先傲继续扰他,两只手在大王的头上不停的揉搓,时不时的还扯一下大王的耳朵。   这狗皇帝,真当我是病猫。   大王起身,嗖的一下窜到地上,眨眼的功夫便跑出了大殿。   赵先傲终于是把他叫起来了,笑呵呵的要去寻他玩耍。   那几个武功高强的太监想要跟着,被赵先傲拦了下来,“你们在这等着朕。”   李总管连忙上前嘱咐道,“兽王毕竟是凶兽,皇上还是要谨慎小心才好。”   “朕知道。”   除了李总管和身边几个太监以及藏在暗处的侍卫,没人知道赵先傲的武功极好,是先皇手把手的教导出来的,那时为了得到先皇的认可,赵先傲学习的非常刻苦,武功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先皇子嗣稀少,只有三子,长子早夭,次子便是赵先傲,长子小小年纪便夭折,让先皇痛心疾首,对非嫡非长的赵先傲万分呵护疼爱,即便嫡幼子赵先永出生后,也没有让先皇对赵先傲的疼爱有半分消减。   从小被宠爱的赵先傲养成了顽劣的性子,但对父皇也是真心仰慕、敬佩、孝顺,正因如此,先皇临终前执意要将皇位传给非嫡非长的赵先傲,即便那时朝堂上大部分官员都是支持赵先永继位的。   幸运的是宰相司徒章和镇国大将军付勇对先皇唯命是从,这才帮赵先傲保住了皇位。   而被封端王的赵先永对皇位仍有觊觎,他不认为自己哪里比赵先傲差,事实上他也确实优秀,他不懂为何父皇如此偏爱赵先傲,所以,端王才屡屡结党营私,小动作不断。   赵先傲不理他,他自己富的流油,大宋兵强马壮,又没有藩王作乱,皇权都集中在他手上,端王想谋朝篡位可能得等他死了,他身体这么好,端王一定比他先死。   想想都可怜他的弟弟。   可怜归可怜,但端王老是搞事情恶心他,赵先傲不是那种能忍着的人,当然会恶心回去,所以他才封了大王为兽郡王,要不是怕群臣不满,他都想封亲王。   “元欢,躲到哪去了啊……”看着把脑袋藏在隧道了,尾巴在外面一甩一甩的大王,赵先傲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你这样吃了就睡,会更胖的。”   大王想用尾巴抽他。   你才胖,你全家都胖,本大王这个叫威武雄壮。   见大王还是对他爱答不理,赵先傲也不气恼,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人因为种种利益装作感情深厚,一旦利益受到损害,伪装的感情也会迅速抽离,赵先傲认为动物不会这样。   “元欢,要不要玩球?”   大王往隧道里拱了拱身子,始终用屁股对着赵先傲。   赵先傲幽幽的看着大王屁股,“元欢,你这样太伤朕的心了,朕晚膳都没有吃,就来和你玩。”   他就想吃饱和足好好睡一会,怎么就这么难呢。   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寄人篱下,只能委屈求全哄哄这个狗皇帝了。   哎,虎生艰难。 第8章   大王实在是受不了狗皇帝在他身后哀怨的唠唠叨叨个没完,直接从隧道的另一端出口爬了出来。   赵先傲开心坏了,这次他可没有威逼利诱。   “这就对了,元欢真乖,朕听张肃说,你晚膳吃了很多肉,若是不活动一下,一定会比现在还要胖。”   大象还吃草呢!瘦了吗!本大王这是品种问题!你懂什么!   大王很是不喜欢狗皇帝说他胖,可这个狗皇帝好像是把胖拴在嘴上了一样,一说话就一晃悠。   “元欢,想不想玩球?朕扔出去,你去捡回来,这样你很快就能瘦下来,会更好看,你说好不好?”赵先傲说着,把绣球扔到了大王的脚边上,“咬着,给朕送回来。”   大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稳稳的坐在那里。   “元欢,来啊,把绣球咬住,送过来。”赵先傲殷切的看着他,怎么想,能驯服这样一只猛兽,都是值得骄傲的事,他很有耐心。   大王耷拉着眼睛,前爪微动,把那轻巧的绣球扒拉到与赵先傲相反的方向很远。   赵先傲笑眯眯的看着他,“不对,是要送到朕这来。”   到底是虎,再怎么聪明也会有听不懂的时候,多教几次就好了。   赵先傲怎么训狗,就怎么训练大王,他打算先给大王示范一下,赵先傲过去,捡起绣球,拿到了大王身旁,放在了他的两个爪子前面,“元欢,看到了吗?这样送到朕身边就好了。”   大王幽暗的绿眸扫过狗皇帝,再次用爪子把绣球拍走,然后盯着狗皇帝看。   只见他微微一愣,二话不说就跑过去捡球。   果然,狗皇帝和狗一样愚蠢,这种扔球捡球的愚蠢游戏都能玩的这么开心。   当大王又一次把球拍走的时候,赵先傲猛地反应过来。   好像哪里,哪里不太对劲。   他,他是不是被这胖老虎给耍了!   赵先傲扔了手里的绣球,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恼羞成怒的拍了一下大王的脑袋,“你去给朕,把球捡回来!”   大王皮糙肉厚一点不疼,可他生气,“嗷!呜——”   我陪你玩你还敢打我!   赵先傲算是看出来了,这是胖老虎不威胁是不会听话的,他抿着唇从袖口里拿出一把匕首,冷着脸压在大王的脖子上,“去给朕捡回来!”   我今天要不咬死你,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大王迅速移开脑袋,长着大嘴,尖锐的牙齿闪现着比刀刃还有锐利的寒光,冲着赵先傲冲了过去。   赵先傲脚尖一点,腾空而起,瞬间后退了十余米,刚刚若他不退,必然被咬的鲜血淋漓,“你敢和朕动真格的!”   “嗷呜!”   猛虎的低吼声令人畏惧。   听到带着怒意的虎啸声,前园的太监急忙赶来,一人手里带着一把刀。   狗皇帝同款。   大王凶猛的虎啸顿时来了一个急转弯,“嗷呜——呜……”   声音愈发小,到最后已经没有了动静。   错了,错了还不行……   你们这帮人也是,皇宫是大家的大家庭,一家人就不能和和睦睦的相处吗……干嘛总是动刀动枪的……一点文化人该有的素质都没有!   赵先傲眼睁睁的看着胖老虎态度大转变,怂了吧唧的躲到了树后面,刚刚的恼火像是被一场大雨浇灭了一般,连个火星都不剩。   赵先傲生气的原因不外乎是他对大王这么好,给他赐名,给他加官进爵,给他亲手穿黄马褂带虎牌,给他选厨子,而大王不仅不听他的还要咬他。   可仔细想想,他给的都是他认为好的,或许这只胖老虎并不在意。   想通了后,赵先傲忍不住笑那个因为大王要咬他而感到难过的自己,真是,和一只虎置什么气。   大王躲在树后面,感觉自己这次是死定了,得罪了人家地盘上的老大,一定会被生吞活剥,就像当初他吃掉那只风头鹦鹉一样。   好日子一天还没过到头就要结束了,他不禁感到后悔。   不就是打脑袋吗,这算什么啊,哪有命重要啊!   等了好半天,园子里还没有动静,大王准备英勇就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他坐在树后面,伸出脑袋往外看,园子里七八个人都在盯着大,都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大王嗖的一下又把脑袋缩了回来。   怎么办,怎么办……   动动脑子,一定能想到好办法的!   大王那双绿眸骨碌一转,看到了不远处孤零零的绣球。   就这样吧!牺牲小我,拯救大我!   大王迈着小碎步,四条粗腿捣腾的那叫一个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挪到了绣球的位置,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叼起绣球,又哒哒哒的走到了赵先傲面前,松开口把绣球扔在那后,他躺倒在赵先傲的脚边上,身体蜷缩起来,刚好把赵先傲的腿围住,撒娇似的用爪子拨弄他的衣摆,“嗷呜~”   赵先傲的喉咙里溢出两声奇怪的声音,是他硬憋着笑憋出来的。   不能笑,这小胖虎太聪明了,要是笑了,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到底是皇帝,赵先傲很快稳住的自己的情绪,冷着脸要抽出自己的脚。   两只雪白的爪子死死的抱住他的腿,“嗷呜~”   “放开!”   大王乖乖听话,放开了爪子,顺势将一只爪子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你看我,我超可爱。   赵先傲的心都软和的不得了,却还是执意要走。   大王动作那叫一个快,直接咬住了他的衣角,也没有使太大力气,轻轻的扯着,摇晃着。   他以前去猎户家偷家禽吃的时候,猎户家的小孩不管做了什么让人生气的事,只要这样,那家人就不生气了。   难不成是因为他和狗皇帝没有血亲的缘故。   好像不太管用。   “元欢。”   “嗷~”   “你以后可会听朕的话?”   “嗷呜~”   赵先傲微微颔首,对着盘在他脚下的大王说道,“坐起来。”   大王听话,坐了起来。   “右爪抬起来。”   右爪?哪边是右爪?   听说用哪只爪子使筷子哪只就是右。   嗯,他不使筷子。   真会为难虎……   大王抬起两只前腿,坐在那里,圆滚滚的脑袋扭到这边又扭到那边,随即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向赵先傲。   赵先傲终于是笑了,他俯下身,摸了摸大王的右爪,“这边是右,这边是左。”   见他笑,大王松了口气。   这条宝贵的命可捡回来了。   心情好,胃口就好,赵先傲对大王说道,“元欢,跟朕走。”   大王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脚边上。   这样受制于人,被压迫着,大王心情着实好不起来,整只虎都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他是可以凌驾在狗皇帝头上的。   赵先傲的晚膳是在自己的寝殿里用,各宫妃嫔得知他今天有了新玩伴,都不敢来打扰他。   大王跟着赵先傲进了寝殿,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是花香,却并不刺鼻。   他抬起头,只见一个宫女端着金盆走到了狗皇帝面前,狗皇帝把手伸进金盆里,仔细的清洗着自己的手指,另一个宫女用托盘送来一块香喷喷的皂角,狗皇帝拿起皂角揉搓了两下,弄出了许多白色的泡沫,那香味也更加浓郁。   大王看的目瞪口呆。   好神奇。   无意中扫到大王的眼睛,赵先傲勾起嘴角,洗掉手中的泡沫,把站在手指上的水珠扬在了大王身上。   大王没有闪避,水珠都落在了黄马褂上,赵先傲这才在烛火的映照下,看到被大王弄的脏兮兮的黄马褂。   “来人,把兽王的衣服脱了,李秋实,命内务府给兽王赶制一批新衣,颜色要喜庆些的,就暗红色吧。”   “嗻,奴才这就去办。”   赵先傲又叫住了他,“对了,告诉内务府,不要大红大绿的绣花,黑色的祥云暗纹即可。”   “奴才遵旨。”   等赵先傲转过头来时,大王的花马褂已经被脱掉了,正趴在地上舔自己的爪子。   是看朕净手,有样学样吗?   赵先傲越看他越觉得真配的上那天真烂漫四个字,一举一动都招人喜欢。   “元欢,来,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   寝殿外靠窗的方桌上摆着十道菜品,皆是色香味俱全,和大王今日看的那些不太一样。   味道也复杂的多。   大王一时好奇,直接跳到了桌子上,未曾想这桌子年久失修,赵先傲节俭一直没舍得换,大王一跳上去,桌腿便歪了,整张桌子都倾斜过来,那精致的盘子及美味佳肴落了一地。   大王反应的快,一下子跳了出去,没受到波及。   可他一回头,看着一地的汤汤水水,碎盘子碎碗,心里直突突。   怎么,这么倒霉,前脚刚从鬼门关踏出来,后脚就又被拖回去了。   大王这次是真委屈了,他不是故意的呀。   脖子上面时时刻刻悬着一把刀,这日子没法过了。   想回虎头山!   大王都没看赵先傲一眼,自行忧郁起来,他一屁股瘫在地上,短粗的后腿张开着,前腿并排杵在后腿之间,奶白色的肚皮都露在外面,藏着的小肚子层层叠叠堆在了一起,肉感十足。   大王耷拉着脑袋,感觉才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就从大王变成了狗皇帝口中的元欢。   而大王口中的狗皇帝,看着小胖虎不开心的样子反而揪心的紧,忙凑过去问,温柔小意的问,“元欢?是不是吓到了?这桌子不稳,明日换个更大更结实的,到时候你在往上跳。”   赵先傲的态度让大王始料未及,以至于一脸懵逼。   嗯?   大王还是非常聪明的,他意识到,这个狗皇帝是吃软不吃硬。   那,他想,他找到了再次成为大王的办法。 第9章   感情是靠相处,慢慢培养出来的,而相处又免不了磕磕碰碰,互相磨合。   两天的时间,大王和赵先傲就找到了和睦相处的方式。   赵先傲知道大王是吃硬不吃软,该对他好的时候恨不得捧到天上去,该惩罚他的时候也一点不手软。   大王呢,也看透了狗皇帝的弱点,不断的试探他的底线,若是越过了雷池,立马装可爱扮乖巧,狗皇帝就吃这一套,大王屡试不爽。   短短两天,一人一虎都摸清楚了对方的禁忌,赵先傲不说大王胖了,大王也不咬他了,可以说非常融洽。   赵先傲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又或者说,三天乐。   这一到第四天,受到冷落的嫔妃纷纷上门,给批阅奏折的赵先傲又送茶水又送鸡汤,还有那出现频率极高的桂花莲子羹。   大王和赵先傲很和谐的把这些东西都分食了。   比如大王吃鸡,赵先傲喝鸡汤,各取所需。   李总管一直在旁边守着,他掐指一算,来了五个了,皇上正值壮年,龙马精神,没有道理一直跟着些花一样的女子显摆自己的大老虎啊。   按照常理,不应该是因为这些妃嫔,无心批阅奏折才是吗……   看着坐在那看一会奏折,就要起身去摸摸兽王头的皇上。   李总管不住的摇头。   让皇上无心批阅奏折的不应当是一只大老虎。   为了让皇上专心办理政务,李总管想了个好主意,他招手让自己的干儿子过来,“去鸽子放捉两只鸽子来,在御书房前面找个角落放了。”   “哎。”   没一会,趴在那的大王听到了鸽子咕咕的叫声,他待不住了,趁狗皇帝不注意,偷偷的溜了出去。   御书房前无比庄严和肃穆,连花草都没有,大王一眼就能看到那两只鸽子,他撒腿就追了上去。   他追,鸽子必然要跑。   这一路就追到了储秀宫。   李总管是看着他跑远的,也不担心,反正兽王不咬人的。   储秀宫是离皇上寝殿最近的宫殿,也是惠妃的住所,同时这里还住了几个品级不高的小主。   大王一进储秀宫,顿时掀起一阵女人的尖叫。   乍一听刺耳,仔细一听,还真是好听。   雌性在大王看来是脆弱的,虎头山上雌性就不多,大王把兔子追到手都得看上一看,好生养的母兔子他是不吃的。   这是一个大王为了虎头山发展做出的长远考虑。   正因为眼光长远,大王对雌性格外包容,也十分嫉妒狗皇帝能同时拥有这么多配偶。   他,一个都没有。   大王坐在那等女人们的尖叫平息后,迈着慈祥的步伐缓缓的接近她们。   “这,是兽王……”“不吃人的吧?”“据说不吃生食,也不攻击人……”   几个女人看着大王窃窃私语,其中一个穿着和其他人不同的女子站了出来,“兽王,自己来的吗?”   皇上那么喜欢兽王,跟来了也说不定,就在后面也说不定。   这样一想,夏贵人壮着胆子凑近了两步,“兽王,你可是饿了,我屋里有吃的,你想吃吗?”   宫里的女人规矩礼仪都学的很好,若果站在这的是端王,她说这话就直接请进冷宫,可兽王……让她和一只虎像模像样的做那些规矩,实在是做不来。   大王今天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还不算饿,所以他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可把夏贵人和几个宫女惊着了,“真是好聪明啊。”“是啊,真通人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被小雌性夸奖和被狗皇帝夸奖可不一样,大王心里美滋滋的。   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大胆!竟敢如此议论兽王!”   大王看过去,从正殿里出来的是身穿一身粉色宮装的惠妃,她身旁跟着一个老嬷嬷,刚刚的话,就是从老嬷嬷嘴里说出来的。   几个宫女似乎很畏惧老嬷嬷,连忙对大王跪了下去,“奴婢参见兽王,兽王赎罪。”   赎罪赎罪,多大点事啊。   可大王说不出。   那老嬷嬷眼睛一瞪,凶神恶煞的,“自行掌嘴。”   然后,清脆的啪啪啪声此起彼伏。   大王听着脸蛋都疼,“嗷呜!”   听到大王的叫声,老嬷嬷才道,“既然兽王饶恕了你们,这次的事就罢了,往后不可多嘴多舌。”   “奴婢谨遵金嬷嬷教诲。”   夏贵人全程尴尬,硬是在院子里撑着,可久久不见皇上来,她便放弃了,“惠妃娘娘,妾身身体不适,想先回屋歇着了……”   一直站在门口的惠妃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怀里抱着的小番狗,“身体不适,就不要到处乱走,省的把病气过给旁人,旁人也就罢了,若是不小心过给皇上,这个罪你担待不起。”   夏贵人咬着牙,深吸了口气,“妾身晓得了。”   “这些日子,就好生修养着吧。”   夏贵人心里恨透了她,看来她又要好几天见不着皇上了。   待夏贵人和宫女离开后,园子里重归平静。   大王嘴巴要是能摆个造型,现在绝对是圆的。   这个惠妃他记得,两个时辰前还去御书房送了鸡汤,那叫一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这怎么,一晃的功夫,长大了不少呢。   大王正在心里嘀咕着,惠妃已经抱着小番狗走到了他面前,笑的甜甜的,“兽王怎么没在御书房里陪着皇上,定是贪玩跑出来了,臣妾这就送你回去。”   不是,你等一下行不行,我确实是跑出来了,但是我也没说要回去啊。   大王不回去,他趴在地上不动弹。   见状,惠妃仍是笑着,“也是,皇上政务繁忙,待在御书房没趣,那兽王就在储秀宫里玩吧,让白雪陪着你。”   她口中的白雪是他怀里的小番狗,这小狗浑身雪白,像个馒头。   大王讨厌狗,讨厌馒头,自然也讨厌白雪,因此浑身都散发着敌意。   “来,白雪,和兽王做个伴。”   惠妃将白雪放下来,白雪被大王吓的瑟瑟发抖,“别,别咬我……”   呦呵,还是个开了灵智的馒头,不,小狗。   “你多大了?”   既然开了灵智,那岁数应该也不小了。   “我……刚满四月……”   “四月!”大王惊呆了,“你才四个月啊?那你怎么……”   白雪知道他要问什么,便老老实实的回答,“半个月前,我无意中跑到了礼佛堂,在礼佛堂的菩提树下睡着了,醒来就是如此。”   礼佛堂……菩提树……   惠妃坐在石椅上,用手帕掩着樱桃小口,不住的娇笑。   这一虎一狗,一个嗷呜,一个汪汪,一言一语的,还真像在说话。   嗯,看来一定要好好奖赏一下潘琪,白雪在百兽坊待了十多天,聪明多了。   惠妃今年正值二八,十二便进宫伴圣,宫中的勾心斗角,让她小小年纪便心机颇深,她能看的出,皇上对兽王不可能是三天乐,先不说有先皇这个例子,就她去御书房待那一小会,皇上的嘴里就没离过兽王,这热乎劲,别说三天,三年都绰绰有余。   只要她笼络住这只小老虎,那往后在想见皇上一面,不是轻而易举。   这样一想,惠妃对大王笑的更甜了,“金嬷嬷,去弄些吃的给兽王备着,切记不要犯了兽王的忌口。”   “奴婢这就去。”   ……   赵先傲拿着奏折,看着看着又想逗大王玩了,一抬头,原本大王趴着的地方空荡荡的,赵先傲眼眸微垂,“李秋实,元欢呢?”   “回皇上,兽王跑出去玩了。”   赵先傲听后便没在说什么,低下头专注的批阅起了奏折。   工作效率翻倍。   终于,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赵先傲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旁边等候着的宫女连忙端来温水让他净手。   敷衍的洗去手指上的墨迹,赵先傲侧头对李秋实说道,“走,跟朕去找找元欢。”   皇上这么离不开兽王,李总管觉得,他皇上身边第一红人的位置,要让贤了。   还有点伤感。   不对啊,兽王又不是人,啧,他都快忘记兽王是只老虎的事了。 第10章   赵先傲找到大王的时候,大王正在储秀宫的园子逗弄一只小狗玩,他把那小狗用爪子推到,看着他吃力的站起来后,又再次推到。   “元欢。”   一听到皇上的声音,大王没什么反应,而背对着宫门的惠妃立马起身向他请安,“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来的正是时候,看兽王和白雪玩的多好啊。”   赵先傲笑了,这分明是他的元欢在玩白雪。   “元欢,过来。”这几日,赵先傲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元欢,过来。   他要说好多遍,元欢才会有反应。   赵先傲心里有种感觉,他总觉得,元欢是嫌弃他太烦了才会过来。   “元欢,元欢,元欢!”   赵先傲连叫了三次,大王才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   “真听话。”赵先傲摸了摸他的头,问惠妃,“你不怕他?”   “兽王这样温和,臣妾怎么会害怕呢,皇上是刚批完奏折吧,一定累了,到臣妾那歇息会?”   赵先傲点了点头。   得知皇上去了惠妃那,夏贵人牙都快咬碎了。   这一定是因为兽王愿意去惠妃那,皇上才会跟着兽王去的,要是兽王去习惯了,那皇上不也要天天去。   怎么办……   夏贵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然笑了。   即便皇上天天去惠妃那,她在储秀宫也是近水楼台,应该有人比他更急切才是。   不出两个时辰,各宫都知道了兽王跑到储秀宫玩耍,皇上不久后也去了那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还和惠妃一起用了膳。   她们一个个羡慕嫉妒的不得了。   殊不知,惠妃自己也羡慕嫉妒。   皇上啊,对一只虎都比对他好。   说是一起用膳,皇上跟本就没看过她一眼。   大王用太监刚从猛虎阁取来的矮凳和玉碗坐再惠妃宫中的饭桌上大口大口的吃着肉糜粥,而赵先傲拿着筷子走神似的盯着他看。   只要大王一吃东西,赵先傲就这么盯着。   大王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现在有人帮他问了。   “皇上看什么呢?”惠妃娇声问道。   赵先傲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转过头,对惠妃笑了笑,“你不觉得,他的吃相很好看吗?”   吃相?好看?   惠妃瞧着,兽王那肉糜粥都蹭了一脸,喷到桌子上了,这也叫吃相好看?   皇上是对吃相有什么误解吗?   不过好歹是和她说话了。   惠妃勉强着自己昧着良心夸赞大王,“臣妾也这么觉得呢,兽王的吃相一看就是有福气的,皇上看看白雪,就是没有兽王吃相好。”   赵先傲随意的扫了一眼趴在地上吃东西的白雪,同样是肉糜粥,白雪吃的很干净,用舌头一点一点的往嘴巴里面添。   “嗯,确实。”   ……   大王吃饱了,就不想待在这,他嗅觉灵敏,闻着屋子里有股腻腻的香味,闻一会还好,闻久了就让他迷糊。   所以大王屁股一抬,跑了出去。   他走了,赵先傲也不会继续留在这,直接跟了出去。   随行的小太监赶忙拿起大王吃饭用的凳子和大碗,向惠妃告退。   一晃神的功夫,人没了。   惠妃紧攥着帕子,好一会才放开手。   大王不知道自己快要成了后宫所有妃嫔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现在很想要去礼佛堂看一看。   要知道,仅仅四个月的小番狗开了灵智,这要是传出去得是多大一件事。   大王虽然不记得自己究竟多大,但是他最起码得在虎头山上待了五十年,就连首领的松鼠,他自己也说自己年满二十了。   一般长时间生长在有灵气的地上才会让动物生出灵智来,虎头山正是这样一个灵气充裕的地方,自从大王有意识以来,虎头山的动物先后都开了灵智,就连愚蠢的野鸡和兔子也是如此。   可那都是十几年积累的成果。   是什么能让白雪一夜之间就拥有灵智呢。   大王起了贪念。   他带着狗皇帝在宫里转悠着,到每个有牌匾的宫殿都要看上一看,嗅上一嗅。   大王是个文盲,挺大岁数也不识字,幸好鼻子灵,他虽然不认识牌匾上的字,但是各宫皆有不同的香味。   礼佛堂。   听这个名字就和佛祖有关。   既然和佛祖有关,那么一定会有香火的味道。   大王就是没有想到皇宫这么大,居然有这么多的宫殿。   赵先傲跟在他身后一直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闻什么,东闻一下西闻一下,怪傻的。   “元欢,你在做什么。”   “嗷呜!”我在找礼佛堂啊。   听大王叫唤的动静,赵先傲感觉是有点事,可是他到底是个人,实在听不懂。   大王也忽然反应过来,狗皇帝都听不懂他为什么要说。   那他为什么要说?   傻了吗?   大王不再理他,专心找起了礼佛堂。   就在他闻到香火味,抬着爪子去推宫门的时候,被那个狗皇帝扯着尾巴拖走了。   “嗷呜——”   “嗷什么,跟朕回去用膳。”   你有病吧!本大王吃完了!   狗皇帝态度强硬,大王也不能咬他,于是很尴尬的被他拽走了。   大王暗暗记下这个地方,打算有时间自己来。   天黑之后,赵先傲要就寝了,他有心想让大王上床上来陪他一会,可想想,大王整天在地上又是坐又是爬,浑身的尘土,这是他不能忍受的,便让张肃把大王带回了猛虎阁。   除了张肃,还有两个小太监,一个拿着凳子,一个拿着碗,当着他的面在说他的闲话。   “今日兽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跑到了礼佛堂去。”   那地方果然是礼佛堂。   “自从皇后娘娘被禁足在礼佛堂,我就没见过那门打开,听送饭的小太监说他们都只能走偏门。”   偏门……那他可以从偏门进去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说皇后娘娘好好的,又有了身孕,怎么就突然被禁足了呢。”   “说不定这是皇上保护皇后的方法呢,皇上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得透的。”   “皇后现在也得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吧……”   “别说了,再叫人听见。”   大王不是人,可以听一听。   晚上,张肃伺候着大王脱掉了黄马褂后便离开了。   兽王虽说身份尊贵,但也不至于让几个人蹲在那一宿给他守夜。   大王有些困了,可他还记着那个礼佛堂,他很好奇那棵菩提树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子时,宫里的人都歇息了,只有两批御林军巡守,大王趁着夜色,爬上后园的树,跳出了猛虎阁的宫墙。   即便伸手不见拇指,在大王眼里也是亮如白昼,他穿梭在墙根底下的阴影处,与暗夜融为一体。   没有费多少力气,大王便找到了礼佛堂的侧门,侧门不似正门那般厚重,也没有上拴,大王轻易的便推开了。   礼佛堂里静悄悄的,比外面还要静,一尊佛像摆在没有门的正殿,正对着的就是菩提树。   那菩提树的枝叶溢出浓郁的灵气,令大王心惊。   他扫了眼佛像,便想通了。   本身菩提树就是汇聚灵气的神木,再加上在这金佛又是受皇家供奉,不凡是必然的,想来那小番狗就是因为这棵树的灵气,才会短短一晚就开了灵智。   大王在树下绕了一圈,伸出爪子搭在了树干上,灵气顺着他的爪子,疯狂的涌进他的身体。   不一会的功夫,菩提树的灵气消失了。   大王有种吃饱喝足的感觉,那些灵气似乎都待在他的肚子里,等着消化。   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感受。   啧,没劲。   知道了小番狗开灵智的秘密,大王也就满足了,他打算离开这里。   一转头,那尊金佛正对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大王总觉得那尊金佛在看着他笑。   让他有种,诡异的亲切感。   大王第一次见到佛像是在莲花县的荒郊,那里有一个破庙,常常有人去求神拜佛。   据说,能愿望成真。   这是好事,既然碰到了,他也得许个愿。   他慢悠悠的走进大殿里,学着人的样子跪坐在佛像前的软垫上。   “佛祖啊,保佑我能长生不死……”   大王说道一般,又觉得这个愿望不太好。   这世间万物,谁能长生不死呢。   他苦恼的思考了一番,眼睛亮了亮。   “长生不死就算了,让狗皇帝成为我的狗,像猎户家狗那样忠心护主就好。”   大王太满意他这个愿望了,一箭双雕,一来能报他给狗皇帝当宠物的仇,二来如果狗皇帝成了他的宠物,那大宋以及这个漂亮的皇宫不都是他的了吗,到时候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大王了。   狗皇帝就让他当小王吧。 第11章   大王在金佛那许完了愿,从容的离开礼佛堂回到了猛虎阁,他发现事情变得尴尬了。   回不去了啊。   他是通过猛虎阁后园的那棵树蹦出来的,宫墙外面哪来的树。   睡地上一晚……   要搁在以前,也不是不可以,可这几日锦衣玉食已经把大王惯坏了,俗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大王在这又硬又冰的砖上睡一晚,他是不愿意的。   没办法了。   “嗷——”   大王叫了两声,猛虎阁里面便有了动静。   很快,门被打开了,是伺候他的下人,披着件衣服就出来了,“兽王?怎么在外面?”   大王不理他,蹭的跑了进去,直奔自己的大床。   一躺下,就睡着了。   真困了。   曾经那个越到晚上越兴奋的他已经一去不复返。   这一觉,大王睡到了次日晌午。   是被饿醒的。   这一睁眼睛,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些奇怪的变化。   就比如,他以前看什么都是黑白的……可现在,居然能看到那绚烂的颜色。   当然,大王并不是这么轻易的就接受了这件事。   从大殿里开始,大王的脑袋就不停的转,看看大地,看看草木,看看蓝天,看看白云,以往任何对他来说都平凡而普通的事物,现在全都不一样了。   包括内务府刚给他送来的新衣裳。   “兽王别看了,换上衣服还得去找皇上呢。”   大王用爪子把几件衣服扒拉来扒拉去,觉得这颜色真好看,哪件都好看。   行,换上。   然后,张肃又给他穿上了鞋,说是鞋,但做工相比衣服来说要粗糙的多,就是牛皮底加黑色钱袋子。   张肃给大王套上以后勒紧了上面的红绳,系了一个漂亮的结。   大王穿上这个,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指甲也不能伸出来了,一伸出来,他的新鞋子就要被刺破掉。   走到御花园,大王看到了往这边走的赵先傲。   赵先傲今日穿着一身白底青竹纹长袍,看上去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元欢。”看到大王,面无表情的赵先傲笑了起来,“新衣服喜欢吗?鞋穿着舒服吗?”   大王没吱声。   说了你又不懂。   然而大王的高冷并没有保持太久。   赵先傲说他要出宫,去长安的集市,说好听点事探查民情,不好听点就是出宫去玩。   热闹且香味四溢的集市一直是大王所向往的,他比赵先傲更想要去玩,所以对待赵先傲格外的亲近,圆滚滚的脑袋在赵先傲的衣袍上蹭来蹭去。   “怎么,你想和我一起出宫?”赵先傲本就有带他一起的打算,可看到他这样 ,忽然升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不行啊,带着你太张扬了。”   大王一听这话伤心的不得了,两只爪子抱着赵先傲的腿怎么也不放手,赵先傲想走,就得拖着他走。   由此可见,那大王是真的想和他一起出宫。   赵先傲被大王这等姿态逗笑了,“带着你也不是不可以,你要听话知道吗?”   大王瞬间站了起来,围着赵先傲转圈圈,“嗷呜~”   赵先傲时常出宫去玩,对于出宫的准备李总管早已轻车熟路,不过这次多了一个大王,倒是有些难办。   往日皇上出宫,就扮作饱读诗书的书生才子,既可以自由浪荡,也不会引人注目。   但带着猛兽出行,这是只有富贵人家才会做出来的事。   所以这次,赵先傲干脆放开了,换了身很显富贵的衣服,大摇大摆的出了宫。   天子容颜不容窥视,即便是皇城根下的百姓看着赵先傲的脸也认不出他就是皇上,赵先傲带着李总管和大王去了长安的观戏楼,这戏楼很是气派,上午说书,下午唱戏,晚上就唱点小曲,供人喝酒寻欢,即是大俗,也是大雅。   很少人知道,这观戏楼背后的老板就是赵先傲。   你看,观戏,关系,有关系啊,后台硬啊。   赵先傲敛财多年,名下产业无数,赚了一座金山的他,到了自家酒楼还是秉持着勤俭节约的人生信条,坐在大厅里点了一盘花生,一盘瓜子,一壶茶水,惹得小二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看。   穿着人模狗样,啧啧啧……   赵先傲不在乎,拿起一颗花生,剥了皮塞到了大王嘴巴里,“好吃吗?”   大王没嚼就咽了下去,好不好吃的他还真没尝出来,注意力都在台上的说书人身上。   今个说的是长安城的老段子,始恒帝骑猛虎夺天下。   故事是老掉牙的故事,但不同的说书人说起来是不同的味道,一段故事,在好的说书人嘴里,那叫一个跌宕起伏,紧张刺激。   恰巧,观戏楼里的说书先生是全长安最出名的,他一开口,自然就把人带到那个场景里面去了,“只听一声虎啸,虎将军便从那树林当中窜了出来,口中衔着的,正是刚刚伤了始恒帝那将领的项上人头,虎将军口含鲜血,连血带头都吐在了地上……”   真威风啊……大王趴在赵先傲的脚背上摇头晃脑听得津津有味。   赵先傲也愿意听,这故事他听了得有几十次,都快要背下来了。   一人一虎都十分专注的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并没有注意到门口晃晃悠悠的走进来一个富商,这富商是实打实的富商,除了赵先傲的老丈人,敏嫔的爹,就属这个刘勇最有钱。   有钱归有钱,他是个土商人,这里的土,就是字面上的那个土,做的生意一点都不洋气,专卖老百姓用的厕纸啊,痰盂啊什么的,还做的是垄断性的买卖,全国都在用他生产的厕纸,所以很豪气。   刘勇手里,也牵着这么一只老虎,看着比大王凶悍许多,招摇的很。   他就是出来显摆自己的新宠,可一进来,正好说书先生讲到精彩的地方,没人看他,刘勇很恼火,这一转头,就看到了到坐在大厅里的赵先傲和他脚边上的那只虎。   刘勇一手牵着老虎,一手转着两颗核桃,朝赵先傲走了过去。   “小兄弟你这老虎挺听话啊,绳子也不栓一拴。”   赵先傲抬起头,扫了一眼刘勇,笑了,“乖着呢,不用栓。”   刘勇一听,心情更加不美丽了,他这虎拴着的时候还算听话,一放开就能跑没影,这是在笑话他吗?不过长安这种地界,掉片叶子都能落在权贵的肩上,他看赵先傲穿着不像普通人,说话也倒和气。   “也是,小兄弟这虎看着不大,该是从小养的吧,长大了就野了,畜生这玩意就这样。”   赵先傲一听畜生两个字,冷了脸,他的元欢是堂堂兽王,哪能让这种人评头论足,还敢骂畜生,赵先傲不在理他,漫不经心的偏过了头。   什么东西,也敢跟大爷摆谱。   有钱人都聪明,绝不会冒昧的得罪任何人,搞不好人家来头就比你牛逼呢。   刘勇皮笑肉不笑的看了赵先傲一眼,欲走,抬起脚却落在了大王的爪子上。   沉迷在故事里的大王猛地被踩了一脚,疼得呲牙咧嘴,“嗷呜——”   大王这一叫,把听书的客人吓了一跳,纷纷起身,对大王避如蛇蝎。   赵先傲急忙低下头,“元欢,怎么了?”   刘勇最起码得有两百斤,又高又胖,这一脚踩的又实,大王疼得不得了,咽下这口气是不可能的,他跳起来,对着刘勇的脸就是一嘴巴子,刘勇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蒙了半晌,迷迷糊糊的从嘴里吐出一口血,那血里面还搀着一颗牙。   “你……你们给我等着!”   赵先傲虽然没注意发生了什么,但他知晓他的元欢不会主动伤人,一定是刘勇先得罪了他,好在他家元欢自己报复回来了,否则不是受了委屈。   既然报复了,那就走吧,真的刘勇找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把事情闹大,他这皇上还怎么当,嗯,这个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这观戏楼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元欢,我们走。”   大王本想把故事听完,可他抬头看了一眼台上,说书先生已经被吓跑了。   真可惜……   见大王迟迟不走,赵先傲开口道,“快,带你去吃好吃的。”   听到好吃的,大王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赵先傲和李总管没走出多远,那刘勇就带着十几个常在街上晃悠的混混追了上来。   集市上人多,大多都是女人小孩,看到这样的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赵先傲和李总管便被这人群冲散了。   倒是大王,谨记着那句吃好吃的,寸步不离的跟着赵先傲。   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里,赵先傲才停下了脚步,他看着一脸无辜的大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为什么打他。”   大王一听他问,爪子就疼起来了,其实他也不是战无不胜,受过伤流过血的,可这次特别疼,他抬起爪子,苦着一张脸,憋足了浑身的力气,吼了一句,“他踩我!”   “他居然敢踩你!”一听这话,赵先傲气不大一出来,他钦封的兽王,平时就是威胁威胁都得犹豫一下,居然敢……   不对劲……   好像哪里不是很对劲……   赵先傲低下头,他家元欢正懵懵的看着他,很可爱的一只虎。   “你,你说他为什么打你……”   “嗷呜!”   哦,是幻听。   他就说嘛,一只虎开口说话真是邪了门。   赵先傲笑笑,俯下身靠近大王,伸手温柔的摸了摸肉肉的脸颊,然后,一把掐住,“妖精!少糊弄朕!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这下,大王想欺骗自己都不行了。   他,刚刚真的说话了。   他的嘴里,居然冒出了愚民的语言…… 第12章   “进去。”   “嗷呜……”   大王心里很慌。   狗皇帝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态度强硬的带到了长安八角巷的一个小院子里,看他的眼神都闪着光,那种光,让他浑身都直哆嗦。   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大王无奈的和他进了屋。   一进屋,狗皇帝才收起了匕首,转身去关门。   大王不敢从背后偷袭他。   刚刚他想跑来着,狗皇帝突然就飞了起来,猛地骑到他身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刀已经搁在了他脑袋底下。   仔细想想,能有这么大一个底盘,手底下这么多人做小弟,狗皇帝的确是深不可测的,所以,他还是老实一点比较靠谱。   栓好了门,赵先傲才转过身兴奋的看着大王,“说,你是不是妖精。”   “嗷——”   赵先傲走过去,拍了一下大王的头,“说人话。”   大王偏过头,拒绝再发声。   赵先傲作势要掏刀。   “你,请你不要这样为难一只小老虎。”   赵先傲听着这似少年般清亮的声音,眨了一下眼睛,“你真是妖精啊?”   大王 很是无奈,“我,只是一只小老虎。”   赵先傲挑挑眉,“那你怎么会说话。”   这个问题,大王也很想知道,他的脸皱出了褶子,显得很是忧愁,“可能是,我比较有语言天赋吧。”   ???   赵先傲倒是知道有一些奇人,很轻易的能学会各种方言,就连番邦蛮夷的话都能很快的融会贯通,可,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一只老虎居然能学会人说话。   赵先傲一时还真被他绕了进去,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不要胡说八道,认真回答朕的问题。”   大王坐在地板上,身体直立起来,非常无辜的摊了摊手,“我没有胡说八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还说不是妖精。   赵先傲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作为一国之君,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极强的,换做普通人,早就吓的屁滚尿流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胖虎面相十分可爱,赵先傲不仅不怕,对小胖虎的喜爱之情更甚了。   果然,他家的元欢就是与众不同的。   对了。   元欢一直很不喜欢这个名字,叫他他也不愿意理,那他该是有自己的名字才对。   “你原本叫什么名字?”   这个是大王一定要说的,“本大王,行……咳咳,本大王就叫大王,所有人都叫我大王。”   他是想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来着,但是忽然想到,狗皇帝唤他元欢他也应了,现在还这么说,有点打自己的脸。   大王……   赵先傲盯着他额头上的王字看了一会,“你姓王?”   “我是大王!虎头山的大王!”   赵先傲当然知道他并不会是姓王,单纯逗他罢了,“行,那你以后就叫王元欢了。”   大王有心说不,可狗皇帝指尖正转着匕首玩,他不敢。   王元欢就王元欢吧。   大王简直把自己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赵先傲抿了抿唇,压制住笑意,一本正经的对他说,“你得学会知足,你现在从那个穷乡僻壤来到了繁荣昌盛的长安城,从那个籍籍无名的大王,变成了有名有姓有户籍有地位的兽王,这是别的妖精……不,别的老虎想都不敢想的事,你多幸运啊。”   其实,仔细琢磨琢磨,他说的是有道理的。   可大王就是不知足。   “在虎头山,他们都听我的。”大王的意思是,现在得听你的,他的地位不如以前了。   赵先傲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你看,你在虎头山能管多少动物,这大宋又有多少子民,除了朕以外,你就是地位最高的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咦。   大王还真没有这样想过,他一直很委屈来着。   听狗皇帝这么一说,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大王沉思许久,抬起头看着狗皇帝,眼睛里带着些许警惕,“你是不是图我什么?”   赵先傲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朕图你什么?你浑身上下就一身虎皮,朕还能图你什么?”   也是。   在皇宫里住了这么些天,大王长了见识,狗皇帝比起他这个虎大王,厉害了不止一星半点,是因为这个狗皇帝,他才从那个破笼子里面出来的,也是这个狗皇帝,让他住进了那么漂亮的房子里,还给他最好的食物,漂亮的衣服,除了偶尔用刀吓唬他,狗皇帝真的……对他很好。   大王从小生活在弱肉强食的虎头山,他深知那些弱小的生灵讨好他,只是为了不让他吃了他们,为了让他保护他们,可狗皇帝是比他强大的,又不图他什么,那为什么会对他好呢……   大王虽然还没有理解其中的缘由,但是已经对赵先傲渐渐卸下了心防。   在他内心深处,已经把狗皇帝和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画上了等号。   一人一虎对视着,大王忽然开口,“李总管来了,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赵先傲估摸着李总管也该来了,八角巷里这个小院子是他在宫外的据点,以防止有什么突然情况,“你耳朵这么灵吗?”   大王骄傲,“那当然。”   赵先傲觉得,这只小胖虎身上还有好多值得他探寻的秘密,“你会说话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否则,他们会把你当成妖精一把火烧死的。”   被火烧死。   大王想都不敢想,连忙发誓,“我绝不说。”   赵先傲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元欢这只虎,胆子非常的小且非常的惜命,但凡危及他性命的事,他一定会很谨慎很小心的。   李总管很快就进了院子,看到皇上和兽王都安然无恙,长舒了一口气,“皇上赶紧回宫吧。”   回宫?   不是说要吃好吃的吗?   大王坐在地上哼唧了一声。   赵先傲没忘,他安抚的摸摸大王的头,“先不急着回宫,让官府的人过去找他们些麻烦,等集市上静了,朕还要逛逛。”   “那,奴才这就去。”   李总管作为皇上的心腹,很清楚皇上的心思,这个找麻烦绝对不能给刘勇惹上大麻烦,毕竟是有钱的商人,皇上对商人一向宽容。   李总管刚进门,又走了,大王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抬头问赵先傲,“我们什么时候去吃好吃的。”   真馋。   赵先傲抿着嘴冲他微微摇头,“你不能和朕这么说话,要懂规矩,你得叫朕,皇上。”   狗皇帝对他好他也得说,屁事真多。   但虎头山一众都叫他大王,谁让自己不如人呢,“皇上,我们什么时候去吃好吃的啊。”   真听话。   赵先傲亲昵的揉了揉他的脸,“等会就去。”   那就等会吧,大王甩了甩脑袋,跳上了床榻,打算趴着等。   而赵先傲一直都站着,他嫌凳子上落了灰尘,不愿意去坐,按理说,大王应该和他一起站着的。   不过,看大王还很小的样子,就让他先自由一段日子,规矩,要慢慢立。   “对了,你可知道自己今年多大?”   大王不知道自己具体的岁数,可他知道一般的虎虽多就活个二十年,他怎么也得活两三个二十年了,要是说了,狗皇帝一定认准了他是妖。   大王甩了甩尾巴,仗着自己个子小开始装嫩,“三岁。”   三岁,那不小了,都到了可以讨个母老虎的年纪……可是本来小胖虎就不愿意搭理他,要是在找个母老虎和他作伴……   算了算了。   一晃的功夫,赵先傲把给大王娶妻生子的事扔到了一旁。   待李总管回来,赵先傲把已经昏昏欲睡的大王唤了起来,带着他去了集市。   刚刚忙着逃跑,大王还真没注意到,这集市这么大,路这么宽,人这么多,难怪狗皇帝说虎头山是穷乡僻壤,就是莲花县也比不起这里啊。   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大王眯着眼睛走到了一处小摊前,那桌子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糕点,没有皇宫里的精致,但味道却很别致,“嗷呜~”   长安城里的人见多识广,大王乖顺他们也没有太过惊慌,那摊主更是看到了一笔大买卖。   只有权贵才能养这么听话的老虎。   赵先傲走过来,看了一眼大大小小的粘肉包,翘起了嘴角,眼睛里蔫坏蔫坏的。   “给我把这个最大的包起来。”   “好嘞。”   从摊主手里接过粘肉包,赵先傲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待肉包凉了,才送到大王嘴边上,“元欢,吃吧。”   大王感动的不得了。   狗皇帝对他真好。   大王张开嘴,昂呜一口将粘肉包给吞掉了。   然后,嚼啊嚼,嚼啊嚼。   大王嚼的腮帮子都疼了,这肉包就是嚼不烂,软乎乎的塞了他一嘴。   赵先傲走出了老远,一低头,大王还在那里嚼。   这粘肉包,是用糯米做的,里面包裹着一点带着浓浓香味的肉馅,闻起来像是肉包子,其实就是一块糯米糕,原先专门卖给吃不起肉的穷人解馋,自从赵先傲登基后,百姓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卖粘肉包的人也少了,但还是有人愿意买来忆苦思甜,所以也有人在卖。   赵先傲头一次出宫的时候就被这东西骗过,一直耿耿于怀,现在他释然了。   “好吃吗?”   大王的嘴被堵着,叫不出来,只能摇摇头。   嗯,还是皇宫里的东西好吃,他以后要好好巴结狗皇帝,争取在宫里养老。   虽然他今年三岁。 第13章   天色渐暗的时候,长安几条大街的红灯笼都亮了起来,这一亮就要亮到早晨。   自打赵先傲登基后,长安城里便不再禁宵,街上的人和白日里一样多,一直要热闹到子时,颇为繁华。   大王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街头上卖的小帕子,小娃娃,还有拨浪鼓,金绣球,他都要买来看看,李总管都拿不下了,赵先傲贵为皇上,怎么也不能帮他提东西,便扯了一块布扎成口袋,把大王要买的小零碎都装到口袋里挂在他的脖子上。   大王的脖子坠的疼,却仍是不放过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这不,看到卖纸灯笼的还凑过去要买一个。   纸灯笼做的精致,用纸糊好后,再用彩色的颜料涂上鲜艳的颜色,大王一眼就看好了那盏漂亮的荷花灯,灯芯里的小蜡烛在夜晚让娇艳的粉色花瓣栩栩如生。   “嗷呜。”   赵先傲心疼钱了,他今天给大王花了不少银子,况且这个灯很大,买了也不方便拿,所以他和大王商量,“别买了,今天先回去,改天我才陪你出来玩。”   大王虽然很喜欢那个荷花灯笼,但是他选择了听赵先傲的话。   毕竟,现在狗皇帝是老大,得讨好他。   从偏门隐秘的回到皇宫后,赵先傲从太监那得知,惠妃和德妃今日在御花园吵了起来,现在两个妃子连晚饭都没有吃,就等着他来评评理。   赵先傲陪着大王溜达半天,腿都酸了,刚回来就这样不安稳,赵先傲打心眼里烦,却又不得不去给她们判官司。   他命人把给大王买的东西都送回猛虎阁后,带着大王去了德妃的颐和轩。   大王不知道为什么要他跟去,赵先傲就说了一句元欢跟着,就没了下文。   到了颐和轩,赵先傲坐上了主位,惠妃很有眼力价的叫宫女搬来一把大椅子放到赵先傲的左手边,给大王坐,然后才开始娇滴滴的诉苦。   “皇上今日臣妾才御花园散步,看到德妃姐姐采了一朵园中的奇花别在头上,很是心痛,那毕竟是皇上的心爱之物啊,德妃姐姐怎能随意采摘呢,臣妾便上前劝说了几句,没成想德妃姐姐竟对臣妾冷嘲热讽,让臣妾好伤心……”   德妃是将军之女,性子直率,听惠妃颠倒黑白,气的手都在颤抖,“你满口胡言,皇上,那只是一朵普通的野花,是她说臣妾的长相连野花都配不上!”   “德妃姐姐怎么能这样说呢,那分明就是皇上花费了好多心思寻来的奇花,那花名臣妾都知晓,叫望冬来,这个时节是开的最娇艳的时候。”   她这一说,德妃自己也不确定自己采下来的是不是望冬来了,德妃向来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今日也是兴致颇高,才心血来潮,“就算是名花,你我平级,也不该那样对我说话!”   赵先傲听得头疼,一侧头,只见大王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的津津有味,跟听评书似的。   “好了,一朵花而已,你们居然如此失态,德妃御花园采花,触犯宫规,这段时间就在宫里反省着,惠妃寻事挑衅,也要反省,你们两个抄十遍静心经,写好了拿来,朕亲自检查,不得叫宫女代写。”   一听这话,惠妃先是不满,“皇上,臣妾哪有挑衅她!为何不信臣妾呢!”   赵先傲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落在长相有些粗犷的德妃脸上,“你有没有,朕心里清楚,还有,你今日穿着身衣服,着实显得老气。”   女子最在意的就是容貌,其次就是衣冠,被皇上说穿了老气,惠妃都快哭了,满心都是忧伤,就连抄静心经也没有这句话对她伤害大。   再说她今天这身衣裙是今年长安最流行的颜色,好似红茶一样,宫女们都说好看的!   赵先傲只看出了贵,他看这些妃子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十多个女人好吃好喝的养在后宫里,一年到头得多少开销,还得有那么多宫女太监伺候着,这又是多少银子,所以,有事没事赵先傲就想让她们找点事做。   纸鸢是这样,静心经也是,知道要给他看,德妃和惠妃一定会写的很规整,倒是后整理成册,到宫外卖了去,又是一笔银子。   有时候赵先傲真觉得他不适合当皇上,更适合当一名商人,他要是商人,那绝对就是首富。   从颐和轩出来,赵先傲忍不住叹气,李总管也跟着叹气。   李总管愁啊,皇上也登基八年了,先是为了先帝守孝三年,三年孝期刚过,太后也仙逝了,又得守孝三年,好不容易啊,熬过了给太后守孝的三年,赶上南水岭地震,死伤无数,皇上又要修身养性一年给南水岭难民祈福,这中间正常过的日子屈指可数,宫外皇上这么大年纪的男子都儿子两三个了,皇上还无后。   到了第八年,好不容易皇后怀上了子嗣,皇上也不知抽了什么风,一下子给关进礼佛堂了。   现在德妃惠妃也给关起来了,有时候李秋实真怀疑,皇上是不是为了省钱才这样做的。   李总管想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得出了一个非常不靠谱,但是极有可能的结论。   宠幸妃子,耽误皇上玩乐的时间了。   这不,都要到了就寝的时辰,皇上还要跟着兽王到猛虎阁去。   “皇上,已经很晚了……”   赵先傲不在乎,他回宫的路上就想好了,今晚要和大王彻夜长谈。   “朕今晚就宿在猛虎阁,你命人准备一下。”   “……”   到了猛虎阁,大王洗澡的水已经备好了,闲来无事,赵先傲决定亲自给他洗澡,这也是一种乐趣,   “这水是不是太凉了?”赵先傲把手试探性的放在浴池的清水里,摸着只是温和,不由蹙眉。   一旁的潘琪连忙回道,“皇上,这水温兽王用刚好,太热他难免不适。”   这样啊。   “你们先下去吧”   潘琪和张肃对视一眼,便退出了猛虎阁大殿。   他们一走,大王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他都快要憋死了,“下次出宫得买荷花灯。”   “买,你先进水里去。”   大王扑通一下跳进池子里,水花溅了赵先傲一身。   一想到这池子是给大王洗澡的,向来爱干净的赵先傲嫌弃的不得了,“你能不能慢点?”   “凶,凶什么,你就不会离远一些吗?”   他说话总是有停顿,还慢吞吞的,听上去憨憨的,赵先傲一听他说话就不生气了,“朕没有凶,就是顺口一说,还有,不是让你叫朕皇上吗?”   大王这次没有不理他,他还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和赵先傲说的,“皇上为什么要惩罚那,嗯,两个妃子啊,你不应该对她们好吗。”   大王是真的不理解,要是有母老虎能看上他,他一定把抓来的傻兔子都给她吃。   “你这是打抱不平呢?”   大王游到水池边上,两只湿漉漉的爪子扒着镶满玛瑙的沿,用水汪汪的绿眸盯着赵先傲看,嘴巴微微一动,吐出来两个字,“好奇。”   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事,赵先傲没法和他说,也不会和他说,“朕的事不准好奇,朕给你刷刷毛。”   大王喜欢刷毛,舒坦,他转过身,背靠着池子,两个前腿搭在沿上,动作与人无差,“那就刷吧。”   赵先傲感觉自己在伺候个大爷,他活活气笑了,“你这姿势打哪学的?”   “这还用学?”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果然,人都是愚民。   赵先傲没听出他话里的鄙视,主要也是大王藏得太好了,他是一只很有心机的老虎。   赵先傲抬起手,把刷子落到大王的腿上,仔细的清理着他的皮毛,“对了,你是结巴吗?”   大王不知道啥是结巴,便问了赵先傲。   “就是这样说话,你,是结巴,吗?”   大王这才听懂了,抬起爪子用力的拍了一下水,“谁是结巴,我,也是头一次说话,不得适应,适应吗。”   赵先傲顿时对大王肃然起敬,“那你挺厉害的。”   “本大王向来厉害。”大王最不禁吹捧,赵先傲刚夸一句,又让他找回了在虎头山的威风,这一嘚瑟,话起当年,把他在虎头山那些值得炫耀的威风事都说了一遍,比如把隔壁山头的骚狐狸打的头破血流,抢了大半个山,比如带领着虎头山的群众们举办选拔大会,选官立规矩,在比如说把猎户追的满山跑,都吓尿裤子了。   赵先傲听得很入迷,“那你为什么不咬死那个猎户?”   大王怎么会说是因为人肉酸涩难吃他才不咬,“我不吃人,人是我的好朋友。”   赵先傲听着都虚,他轻拍了一下大王的头,笑着说道,“我要听实话。”   这一下不疼,大王没什么感觉,他回答赵先傲,抑扬顿挫的声音里都带着满满的真诚,“真是实话,你看,你就是我的好朋友,我不会吃你,自然也不会吃别的人,在虎头山的时候,就有一只守林的松鼠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也不吃别的松鼠。”   大王说话实在是太慢了,他说到一半赵先傲就自顾自的感动了起来。   原来小胖虎把他当朋友啊,那他也不能把小胖虎在当个宠物看。   大王并不知道,自己信口开河说了一大堆,因此收获到了虎生中第一个朋友。 第14章   给大王洗干净后,赵先傲拿起鹿皮巾,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   这怎么办。   赵先傲皱着眉头,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求知欲很强烈的大王问他,“你为啥这副表情?”   赵先傲后退一步,“你会飞吗?”   我能上天你信吗?   大王窝在鹿皮巾里面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   那就是不会飞了。   刚洗完澡,要是在地上走不久白洗了。   赵先傲过去,憋足一口气,搂着大王的四条腿,猛地把他抱起来。   这可把大王吓坏了,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双脚离地,话都不会说了,“嗷呜——”   赵先傲脸憋得通红,也没有说话,三两步的功夫,把大王抱到了床上。   一放下他,赵先傲浑身无力的瘫在了刚换好新被褥的床上。   两百斤,这小胖虎最起码两百斤。   大王也呆愣了好一会,才不敢置信的问赵先傲,“你刚才是把我抱起来了吗?”   赵先傲仰躺着,感觉有水滴甩了过来,不由往旁边避了一下,小胖虎拖着鹿皮巾半点眼力价没有的凑了上来,那样子,一点不像个二百斤的胖子。   “你把我抱起来了?”   “别问这种废话,你感觉不到吗。”   大王连忙不迭的点头,“感觉的到感觉的到,就是有点……嗯,奇怪……”   小胖虎的声音着实娇羞,令赵先傲忍不住侧目,眯着眼睛问他,“哪里奇怪?”   大王说不出,比挠下巴舒服,比摸脑袋舒服,比刷毛洗澡还要舒服,就好像,是有娘亲的感觉。   大王没有像虎头山的任何生灵以及赵先傲说过,他其实很羡慕人家有娘亲,羡慕树上嗷嗷待哺的小麻雀,羡慕猎户家的孩童,他没有和谁那样亲密过,守林的小松鼠再怎么讨好他,也不会离他太近,大王用爪子摸过的,除了龟爷爷,最后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半天没有得到大王的回答,赵先傲坐起身,又拿了一块鹿皮巾,把他身上已经湿掉的那块拿了下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来,朕给你擦擦,擦干了好睡觉。”   “好~”大王格外乖巧,撅着屁股坐到了床边。   赵先傲擦的比张肃细致,动作也比张肃轻柔,大王看他的眼神愈发黏糊糊的。   赵先傲擦到脑袋的时候,终于避不开这种眼神了,他低头,对上大王的视线,翘起了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朕,让朕感觉,你要吃了朕。”   误会啊!   大王摇头,水又甩了出去,赵先傲侧头避开的同时用手拍他的脑袋,“别乱动!”   大王对赵先傲的定义已经从压迫者有所转变,所以被打一下他也不会像前几天一样在心里骂他狗皇帝,反而赵先傲说不动,他就不动了。   这么乖?   赵先傲刚刚只是句玩笑话,现在还真怀疑这只小胖虎是不是要降低他的警惕心然后一口吞了他。   “躺下。”   大王在床上打了个滚,奶白的肚皮对着赵先傲,四条腿窝在那里,看着可以说非常可爱了。   赵先傲摸了摸他的肚皮,只听到他的身体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要不是亲眼目睹过大王轻轻松松的干掉过桀骜和那只北国雄狮,赵先傲真的会怀疑眼前的这只虎就是一只大猫。   不过,猫只有在毫无防备心和极为信赖一个人的时候,才会露出自己最脆弱的肚皮,想来,他也是如此。   大王躺在那里,看着赵先傲专注的帮他擦拭身体,心里美滋滋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开心。   一人一虎都收拾的清爽干净后,赵先傲躺在了大王的床上,他还没有和大王聊够,打定主意腰要彻夜长谈。   猛虎阁是没有大门的,一到深夜冷风呼呼的往里面钻,赵先傲躺在里面,大王趴在外侧,毛绒绒的身体紧贴着他,赵先傲还盖着被子,倒是没有太冷。   他们小声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大王在说,“冬天的时候虎头山可安静了,也找不到什么吃的,我那时候就会下山去,离虎头山很近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子,家家户户都养着狗,我去偷鸡那些狗老是叫……”   赵先傲从小便生活在皇宫,甚至从未出过长安城,大王口里的虎头山和莲花县竟让他生出了几分向往之情,“有机会朕也要出去看看。”   大王特别高兴,“好啊,我也想回虎头山。”   赵先傲忽然侧躺过来,在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眼睛里充斥着温情,“你想回虎头山,那还想回来吗?”   “当然要回来,这里下了雪也有吃的对吗?”   赵先傲有点心疼眼前这个到了冬天要面对饥寒交迫的小胖虎,“有,什么时候你想饿了,都有吃的。”   这样大王就满足了,他对赵先傲说,“我真羡慕你。”   “嗯……朕也羡慕自己。”说着,赵先傲闭上了眼睛,呼吸声渐渐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大王还没有聊够,他本来还想在问问赵先傲做皇帝是什么样的感觉。   算了,以后再问吧。   大王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窝进被子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和人一起睡,没想到这么舒服,热乎乎的。   待大王睡着后,赵先傲睁开了眼睛,盯着大王看了好久。   他刚刚说了谎,他一点都不羡慕自己。   听大王说的越多,他越觉得这个皇宫如此的小。   人总是这样,永远学不会知足。   至于这只小胖虎,就算他要回虎头山再也不回来,赵先傲想,他是不会允许的,哪怕再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赵先傲和大王在一起的时候,说话做事不用有所顾忌,这让他前所未有的放松。   ……   日上三竿时,大王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刚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门外张肃和潘琪就拿着衣服这鞋子走了进来,满面春风的,看上去很高兴,“兽王,更衣了。”   大王老老实实的任他们摆布,换好了衣服和鞋子,然后寻着气味找到了自己昨天在集市上买来的小玩意,他把兔子娃娃叼在嘴里,慢悠悠的走到了桌子前,把兔子放到一旁准备进餐。   “兽王很喜欢兔子啊。”   大王确实喜欢兔子,可那些傻兔子永远无法理解他深沉的爱。   今天吃的是炖猪肉和鱼肉粥,汤汁很多的东西,大王刚要把脑袋插进大碗里,就被张肃给拦下了,“兽王,皇上吩咐过了,让我喂你吃饭,省的弄脏了脸。”   喂?   大王觉得怪怪的,有些抗拒。   张肃犹豫了一下,把今早皇上交代的话对着兽王重复了一遍,“兽王,只有这样用膳才能显出你身份高贵。”   是这样吗?   那就喂好了。   大王坐在椅子上,嘴巴长的很大,尖锐的牙让人看了鸡皮疙瘩都起一身。   然而张肃起鸡皮疙瘩不是因为他的牙。   邪了门……   张肃颤抖着手用精致的银汤勺舀了一大勺送进大王的虎口里,大王闭上嘴巴吞咽下去,再次张开嘴,如果此刻有人走进猛虎阁,便看到一只身材圆润的虎坐在椅子上像个小孩似的等待投喂。   “真是……真是不得了,皇家的虎都这么与众不同。”   潘琪倚在墙上,看着一个劲惊叹的张肃轻笑了一声,“要么说能得皇上垂青呢,咱们今天涨了俸禄,也多亏了兽王的福。”   吞咽着鱼肉粥的大王听了这话,不由骄傲的挺起胸膛。   给大王喂了饭,潘琪和张肃便离开了,把大王一只虎孤零零的留在了大殿里,皇家驯兽师一般都不会和自己饲养的动物玩耍,怕动物和自己产生感情对正主不亲近。   大王不知道其中缘由,他懒洋洋的坐在窗边的塌上盯着外面的太阳看。   哎,都过了午时,他怎么还不来……   大王有点想那个狗皇帝了。 第15章   大王在猛虎阁等了许久,也不见赵先傲来找他玩,他在后园的草坪上拨了会绣球,觉得闷极了。   要不去找狗皇帝玩吧?   那多没面子……   卧薪尝胆要什么面子。   说的有理。   大王自己说服了自己,便咬着兔子娃娃,迈着开心的步伐溜溜达达的走出了宫门,他一出宫门,三个刚调来的小太监就跟了上来。   本来吧,猛虎阁除了张肃和潘琪以及那十几个本该流放的犯人以外,是没有太监宫女来伺候的,这三个小太监是赵先傲昨日特地吩咐的,一个给大王拿着碗,这样他到各宫有人给他吃的方便吃,一个给大王拿着凳子,毕竟宫中少有大王坐着舒坦的凳子,还有一个抱着一卷地毯,让大王随时趴在地上休息。   可以说非常体贴周到了。   大王以为这个时间赵先傲会在御书房,可走到御书房门口时正巧遇到了平日在赵先傲身旁伺候的太监,他很有规矩的对大王作揖行李,“奴才见过兽王,兽王找皇上吧,他在议政厅呢,从这里外拐过去,过一道长廊就是了。”   大王听了他的话便转身往议政厅走去,没走多远,迎面碰上了一个穿官服的男子,那男子面无表情,看到他还皱了皱眉,等他走近了,大王才知道他的身份。   “奴才参见端王。”   大王听说过端王这个人物,也知道自己和他属于平级,这样碰上,是有点尴尬。。   大王看着他,发现他和赵先傲还真有几分相似,不过相比赵先傲总带着笑意的桃花眼,赵先永的脸略显薄情寡淡。   赵先永也看到了大王,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心中却嗤笑着,对所谓的兽王是不屑一顾的,径直的向前走去。   端王腰间挂了一个玉佩,玉佩底下还悬了三个水晶珠子,在阳光的穿透下珠子折射出绚烂的光晕。   大王没控制住自己,在端王从他身旁走过时,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   赵先永停住脚步,视线下移,落在了大王穿着鞋的爪子上。   他不动了,玉佩还在晃,大王欠欠的又扒拉一下。   还挺好玩的。   旁边的小太监看端王脸上都要掉冰碴了,连忙劝阻,“兽王……”   他这一声兽王喊出来,端王的脸色更不好看,却仍不会对一只老虎发作,他攥住自己的玉佩,拂袖而去。   若是赵先傲此刻与他角色对调,必然要抢夺下大王口中的兔子娃娃,有多远就扔出多远。   小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大王,他脚步轻快的跑到议政厅,迈过了高高的门槛,一眼便看到坐在高位上的赵先傲,以及,跪在地上的两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   见到大王,赵先傲便挥手让两个臣子退下。   他喜爱大王,但不会让他随意的听取政事。   “元欢,你来的正好,跟朕去御书房。”   去御书房   这个时间不是可以玩了吗?   大王跟着赵先傲到了御书房,李总管给赵先傲呈上了茶点,又给大王放了些特制的磨牙小吃放在了角落的八仙桌上,便退了出去。   大王站在一旁,脑袋搁在桌子上,忧心忡忡的问,“你还要看多久……”   赵先傲的脸也很是苦情,“很久,这段时间都要这样了。”   “为什么?”   “过几日是先皇生祭,朕要去清秋寺祈福三日,好多事情都要处理。”   清秋寺……   大王的眼睛亮了亮,“寺院,有人烧香拜佛的那种。”   赵先傲端坐着,手持毛笔,用尾端戳了戳他的额头,将他的头从桌子上推了下去,“是又怎么了。”   大王围着他的椅子转圈圈,“我也去,我也去。”   小胖虎兴奋的有点诡异。   赵先傲很是好奇,他一个妖精去寺院做什么?   “你真的要去?”   大王点头如捣蒜,“真的。”   赵先傲看着他,“那朕考虑一下,你去一边等着,乖一点。”   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王嗖的窜到角落,围着八仙桌玩耍,尽量让自己保持安静。   赵先傲自小聪明,工作效率也极快,几摞有关大宋大事小情的奏折,不到两个时辰便批阅完了,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抿了口茶水,再抬头的时候,大王已经站在了他跟前,眼睛亮晶晶的,“皇上考虑好了吗?”   真想说他没考虑好。   “嗯,朕考虑好了,带着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朕有个要求。”   大王认确信自己会说话是和礼佛堂里的菩提树有关,他一定要去寺院看看的,很有可能自己的身上还会有什么其他变化,搞不好能做神仙,倒时候他要把狗皇帝当宠物养,所以,别说赵先傲有一个要求,就是有一百个他都要先答应下来。   “你说,你说。”   赵先傲围着大王绕了一圈,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朕的要求就是,你不准欺骗朕,否则朕就割了你的鼻子。”   大王被他吓的坐了起来,两个爪子捂着自己的鼻子问,“已经骗了怎么办。”   “说,哪句话骗朕了。”赵先傲捏着他肥嘟嘟的毛脸蛋,“朕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欺君之罪知道吗?”   大王很慌张,老老实实的回到了赵先傲的问题,“欺君之罪不知道,熊心豹子胆吃过。”   “……朕问你哪句话骗朕了。”   大王想了一下,那还真挺多的,但是他又不傻,不该承认的绝对不承认,“我不是三岁。”   赵先傲愣了一下,板着脸问,“多大?”   “我也不知道,不记这个,应该十几岁……几十岁……”大王在避重就轻,声音也跟着轻,到最后,赵先傲都听不到了。   这个,不算什么大谎。   “还有呢?”   大王用臀部的力量往后挪了一寸,“还有,说话的事,不是语言天赋。”   “说,那是因为什么。”赵先傲要笑场了,这种画面很少人会忍住的。   “就是,因为皇上是真龙天子对吧,这皇宫有,龙气,对,龙气,我又不是一般的虎,在皇宫里待久了,自然会不一样,你说是不是。”大王这几句话虽然一听就像是在胡说八道,但是赵先傲不得不承认,这个马屁拍的他很舒服。   “那你以后还会有什么不一样,不会变成人吧?”   和大王说话,赵先傲的情绪并未多加隐藏,大王又处在成精的边缘,很轻易的听出赵先傲并不希望他会变成人。   大王也不希望,一来,人长的那么丑,没有漂亮的小毛毛,肉还酸了吧唧,二来,要是变成人,就和宫里的那些太监一样了吧,那他就不是兽王了,赵先傲也不会给他养老,可以说是百弊而无一利。   “当然不会!”   大王的语气很肯定,半点不犹豫不心虚,想想他平时说话的方式,赵先傲可以确定一点,除了这句话,今日他所说,多半都是撒谎。   罢了。   “走,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能出去玩,大王开心的不得了,率先一步走出了御书房。   赵先傲跟在后面,看着的两条粗腿和一晃一晃的胖屁股,皱了皱眉。   明明吃的东西已经在逐量减少,怎么还愈发胖了呢。   这样可不行,先不说样子憨笨,还易得急病。   走到一半,大王忽然转过身,奔着御书房跑了回去,嗯,跑的倒是不慢。   赵先傲耐着性子等他,没一会,他咬着兔子娃娃慢吞吞的又走了出来。   “这么喜欢这娃娃?”   大王咬着东西不能吭声,便摇头晃脑的表达自己对兔娃娃的喜爱,这集市上买来的娃娃不轻盈,布料也不好,大王咬了一会就破了洞。   赵先傲当着大王的面没说什么,私下里却吩咐李总管让内务府的绣娘做几个娃娃。   御花园中有一风景格外秀丽的凉亭,即便是这悲秋之际,也透着几分凄美和雅致,大王和赵先傲围着小湖畔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凉亭里,大王仰着脑袋看牌匾,凭经验认出一个亭字,剩下两个就不知道了。   还是那句话,挺大岁数是个文盲。   “浮华亭。”   大王听到赵先傲的声音,心中感慨,皇宫就是皇宫,连一个小亭子都有这么好听的名字,不过他的也不错,王元欢。   在虎头山,大家都没有名字,大王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在皇宫里,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大王不经意间低头看到自己挂牌上的元欢二字,也不排斥了。   甚至,渐渐的开始喜欢。   “元欢,你看那桌子上是什么。”   大王站在桌子前,随行的小太监急忙把椅子放了过去,他退出亭外长舒了口气。   这椅子是实木的,分量不轻,小心翼翼的搬了一路,他出了一身的汗。   大王跳上椅子,稳了稳身形,把兔子搁到一旁,这才看向桌面。   咦。   这是什么东西,这是鸡毛?铜钱?   大王歪着脑袋疑惑的望着赵先傲。   赵先傲笑了,拿起毽子扔给一个小太监,“给兽王示范一下。”   这些太监都是自小进宫,常常和宫女在一起,性子偏阴柔,毽子是会踢的。   小太监拿稳毽子,轻轻抛起来,用鞋子接住,很轻松的便踢了十几个。   大王看的瞠目结舌。   这种高难度操作,他做不到……   一转头,赵先傲正用一种带着嘲笑的眼神看他。   大王恼火了,他明白赵先傲的意思,你胖这两个字都写到眼睛里了。   我就是不胖,我一只虎也踢不起来这玩意啊。   赵先傲接收到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看着他,眼中的嘲笑越发明显。   大王就受不了这个,他带着他的倔强走到小太监那,叼起了毽子,猛地一甩脑袋,把毽子抛了起来,随即动作迅速的跑过去,用额头顶住,一撮鸡毛稳稳的立在头顶。   结束,完美!   赵先傲微微颔首。   可以,这种程度已经能表演杂技赚钱了。 第16章   转眼到了先皇的生祭之日,要去清秋寺了,大王一晚上都没睡好,眼巴巴的盼着天亮。   日出之际,猛虎阁里乱了起来,兽王要伴驾去清秋寺待上三日,该准备的东西都要准备妥善,清秋寺要吃斋饭,没有肉,小厨房的厨子生怕把兽王饿成瘦王,临行的早上,打算让他吃一顿大荤,忙的热火朝天。   大王在大殿里就闻到了肉香味,他想去看看,可一低头,自己光着脚,想了想,还是没用动弹。   他在床上急的团团转,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张肃拿着一件素净的虎衫走进大殿,看到坐在那的大王,怔了怔,“兽王今日起的好早啊。”   “嗷呜——”可算来了。   穿衣服的时候,张肃意外的发现,内务府按照原来尺寸制造的虎衫有点紧了。   这……怎么又胖了。   也难怪,大王在虎头山的时候运动量大,吃多少都能保持身材,可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的又都是营养丰盛易消化的食物,胖是必然的。   勉强换好了衣服,张肃替大王穿上了鞋,昧着良心夸赞道,“兽王真是风度翩翩。”   张肃的文化水平和大王是一个熊样,夸赞雄性就会这么一个风度翩翩,还用来拍过赵先傲的马屁。   大王不知道啊,他感觉张肃没有必要欺骗自己一只虎,美滋滋的以为自己的模样又俊俏了。   穿戴好后,大王直奔小厨房,小厨房里面有这么一张长木桌,上面一盆一盆的肉看着都让大王眼馋,厨子看到他咧着嘴笑了,用手背贴了一下酱猪肘,“可以了。”   大王吃不了太烫的,都要提前晾晾才能吃。   潘琪就在一旁,听到厨子说可以了便把肘子端进了大殿。   大王连忙跟了上去。   潘琪用小刀切开肘子,满是油光的肉皮颤颤悠悠的直抖。   大王吞了吞口水,张大了嘴,等着潘琪把肉送进来。   潘琪不紧不慢的切好肉,用长筷夹起软糯嫩滑的肉皮,放到了大王嘴巴里,大王等他把筷子拿出去,立马闭紧了嘴。   这猪肘是厨子天还没亮就起来炖,非常了软烂,大王都没怎么嚼,咕噜一下就咽了。   张肃看他吃居然馋了,“要不,你喂我一口吧。”   潘琪没看他,自顾自的夹肉喂给大王,“你吃?”   “想吃。”   潘琪没说什么,直接用手捏了块肉,冲着张肃发出一阵唤狗的声音。   张肃笑了,粗粗的眉毛弯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大王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潘琪手里叼走了那块肉,还添了一下潘琪的手指头。   你们……   你们……   你们吃我的东西都没考虑过要问我一下吗!也太不把本大王当回事了吧!   大王正生气着呢,潘琪的筷子已经递了过来,向来慢性子的潘琪这口肉喂的很急迫,若不是大王反应快,搞不好筷子都要插到他的鼻孔里。   大王咬着肉打量着潘琪,他白白的脸上染着一层粉红,看着很奇怪。   人的脸不被太阳晒也会变颜色吗?   大王打算等和赵先傲独处的时候问问他。   在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早膳,大王鼓着肚子躺在园中的木塌上等待着出发去清秋寺。   皇帝出宫祈福规矩礼仪很繁琐,赵先傲便提前交代和他兵分两路,等他出宫后大王在从皇宫后方的安武门离开。   很快,来接大王的人到了,国寺不是一般人有资格去的,所以这次出宫只有张肃和潘琪跟着,一行人到了安武门,宫门外是一辆朴素却宽敞的马车,马车前有一个矮凳,和两个侍卫,两个侍卫对大王很陌生,却不畏惧。   “兽王,上车吧。”   坐马车吗?   大王看着那两匹高头大马,觉得分外新鲜。   他上了车就不这么认为了。   马车颠簸,晃得他头晕,很不舒服,大王扒着木门想要出来。   潘琪坐在外面,轻声道,“兽王,下来走不和身份。”   两个驯兽师已经抓住了大王的软肋。   他是一只非常虚荣的小老虎,就喜欢摆架子。   果然,这么一说大王就不闹了,乖巧的蜷缩在车里,一会的功夫便熟睡过去。   大王现在睡觉很沉,不似在虎头山时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睁开眼睛。   到了清秋寺还是张肃把他叫醒的。   “兽王,兽王,到了。”   大王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走出马车,差点一头载下去,他听到身旁有人发出了一丝略带嘲讽的冷笑。   大王看过去,竟是端王。   “嗷——”笑你娘亲四舅老爷!   给先皇祈福,端王是一定要来的,也是碰巧,他和大王同时抵达清秋寺,又同时下了马车。   端王认为这是赵先傲刻意的安排,为的就是折了他的面子,所以对大王的厌恶更深了。   大王没有那个心情去理会他了,要想上清秋寺必须三叩九拜走上九百九十九层青石阶梯,这是国寺风范,天底下有特权的只有当今皇上一人。   哦,大王不是人,不用三叩九拜。   就是他想三叩九拜,也不是在红枫围场那会的身材能跪得下去了。   大王迈着小粗腿一步一步的往上挪,青石阶梯非比寻常的高度限制了他步伐的速度,即便如此也把那些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等大王上了清秋寺,累的直喘,寺中的僧人与皇宫来往密切,倒也知道这个兽王,看到他后并未惊慌,引着他去了安排的院子。   大王跟着前面的僧人,圆滚滚的脑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很是肃穆庄严的大寺院,这里的香火味可比礼佛堂浓重百倍,可大王却并未寻到灵气浓郁的地方。   “兽王在这稍后片刻,皇上很快就回来。”   “嗷呜。”大王答应的乖巧,可能僧人离开后,悄咪咪的溜了出去。   清秋寺比他想象的还要大,由于皇上要来祈福三天,平民百姓和达官贵人都禁止入寺,清秋寺显得格外安静,大王四处游逛,一些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扫地僧看到他只会躲得老远。   大王很快就找到了和在礼佛堂相差无几的灵气。   是一座小佛堂,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红墙上一面写着佛一面写着禅,门口还立着两个石狮子,大王瞧着上面的红底金字的牌匾上写着什么,但是他又看不懂。   没文化真可怕。   大王绕着小佛堂走了一圈,除了门口的大门外就全是高大森严的墙,他想进去,估计得等成精长翅膀那天。   既然是佛堂,也不能总关着,再想办法吧。   大王转身,循着气味按原路返了回去。   你说巧不巧,又让他碰上那个端王了。   本来就是冤家路窄,仇人见面,大王自己都感受到了暗流涌动,偏偏这个张肃一点眼力价都没有,“兽王,你跑哪去了,奴才找了你好半天。”   大王暗搓搓的看了一眼端王,他手里原本是把玩着一串核桃,听到张肃喊他兽王,核桃都捏裂了,大王都听到爆开的声音了。   真是,解铃人就是系铃人,赵先傲封的他兽王,给他拉的仇恨,也是因为赵先傲,他才保住了这身虎皮。   怎样,你奈我何,我老大是皇帝~   看到那只又肥又圆的老虎冲着他嘚瑟,赵先永手里的核桃渣都掉到了地上。   他,他为什么,这么想弄死这只老虎。   在心里默念了几句静心经,赵先永心里的火渐渐的压了下去,他转过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身旁的小厮看了一眼大王,赶忙跟上自家王爷的脚步。   自家王爷总是埋怨先皇偏爱,认为皇位该是自己的,可是,他觉得,皇上的确更像先皇一些,就连身边有这么一只虎都是一样的。   但这想法,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大王气走了赵先永,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虎生都格外幸福美满。   当然,有个人和他是一样的。   当晚,赵先傲做完第一天祈福的法事回到暂住的院落,驱散了随从后听大王说了今天赵先永被气的脸色铁青的事,他不禁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灿烂的笑着,十分亲昵的揉了揉大王的脑袋,“好样的,以后继续。”   大王看到他胸口挂着一串珠子,随着他的动作在晃,爪子又痒了起来,冲着赵先傲的胸口扑了上去。   赵先傲迅速的一闪身,让大王扑了个空,还不等大王不高兴,只听赵先傲小声说了一句,“你别这样,朕怕。” 第17章   清秋寺的给皇上安排的院子档次非常高,有地龙有火炕,即便室外寒风凛冽,室内也是温暖如春,就连窗台上的花草都生机勃勃,分外喜人。   可这个地方只能睡一个人,两个人算是勉强,一人一虎是不可能的,赵先傲困了,就开始把大王往自己的院子赶。   “我要在这睡,在这睡~”大王在炕上翻来覆去直打滚,死活不出去,他多精明啊,哪好哪坏还不知道。   赵先傲为了自己的睡眠质量,毫不留情的扯着他的尾巴往出拽,“朕今日天不亮就起来,到现在为止眼睛都没闭上过,明日还要早起,你要是有良心就滚回去。”   “嗷呜!”   大王架不住他的生拉硬拽,嚎叫着被拖出了正房,李总管裹着夹袄守在门口,急忙走上前来,“皇上……”   赵先傲拉着大王的尾巴对李总管说道,“李秋实,带人进去收拾收拾,朕送兽王回去。”   “奴才遵旨。”   即便清秋寺的僧人早在赵先傲来之前就已经收拾好了屋子,可李秋实仍要重新规整一便,被褥要换,犄角旮旯的灰尘也要清扫干净,就连寺院中备好的杯子都要用清水冲洗三遍,再用干净的帕子仔细擦拭。   大王住的地方就在隔壁院子,仅几步远,赵先傲把大王带了回去,俯下身笑着揉搓着他的脑袋,“元欢好好睡。这三日表现好,回去给你奖励。”   大王看着他眉眼中的无尽温柔,忘却了刚刚拽他尾巴的是谁了。   祈福即是吃斋念佛。   第二天天不亮,外面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花,大王窝在热乎的被褥里睡的很香甜,鼾声隔着一道门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平时也不打鼾,昨天爬上九百九十九层阶梯实在是累着了。   张肃哆嗦着推开大王的房门,带进来一阵冷气,“兽王,该起了。”   大王把脑袋塞进四条腿里,阻绝着外界想要把他从炕上弄起来的一切因素。   “兽王,快起来了,早上这顿饭吃不到一天都得挨饿。”打蛇七寸,打虎巧劲,作为驯兽师的张肃早已融会贯通。   挨饿?   自打进了宫,大王就不知道挨饿这两个字怎么念。   等等,这不是在宫里。   清秋寺,吃斋,没有肉。   大王扑腾一下坐起来,眼神迷蒙的看着张肃。   快,给本大王穿衣服,赶紧吃饭。   皇家吃早膳的地方离住的地方不远,可隔一小段路就有一个扫地僧,把青石板上刚落下的薄雪清扫干净,生怕宫里来的贵人滑倒受伤。   大王正在为吃斋这件事犯愁,一抬头远远的看到了赵先傲,由于后天培养,他的骨子里拥有了某种神秘特性,因为这种神秘特性,大王冲着赵先傲跑了过去,“嗷呜。”   听到大王的声音,赵先傲也惯性回头。   只见小胖虎走一步打一个滑到了他跟前,用头蹭他的衣袍,赵先傲瞧着他自己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   “走吧,去用膳。”   先皇子嗣单薄,一共就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夭折,两个女儿又嫁的远,来清秋寺祈福的只有赵先傲和赵先永,吃饭的地方倒是大,一张长桌起码五米。   赵先傲在主位坐下后,张肃便习惯性的将大王的凳子放到了他的旁边,大王跳上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顿时胃口全无。   别说是荤腥了,连点油水都没有,满桌子绿油油的。   大王不是很想吃了,他想要吃肉。   赵先傲一直注意着他,见他有想往下跳的动作,一把就掐住了他的脸,威胁道,“你给朕老实点,否则……”否则了半天,他就是不说,那省略的话是什么呢,清秋寺不能有杀念,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不用否则了,吃,吃还不行吗。   大王把前腿抬到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桌子,巨大的包子脸十分愁苦。   他看着这一桌子斋饭能坐在这赵先傲已经很欣慰了,其余的小任性,都是可以包容的。   李总管拿着银针把桌上的菜扎了一边,又挨个尝了一口,当他尝到最后一道青椒炒青椒的时候,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冷脸端王。   他这一进来,大王觉得屋里的空气比外面都冷了三分。   端王进来后对着赵先傲作揖行礼,他看了一眼桌子,只能坐在赵先傲的左手边,即是大王的对面。   按规矩说,坐在右手边的应该是他,所以赵先永看大王的眼神更加不善。   大王想着,完了,这顿饭他吃了一定会死。   两人一虎坐稳后,从偏殿走出了两个住持,“阿弥陀佛,皇上和端王孝心可贵,先皇在天上想必也能感知,如此才有了今日这场瑞雪。”   瑞雪兆丰年,这个时候下雪的确是好兆头。   有大王这个会说话的妖精在,赵先傲可以说非常迷信了,根本不觉得两个高僧是在拍马屁,规规矩矩的回了一句,“阿弥陀佛。”   虚伪的寒暄了两句,总算是能开饭了,因为是祈福,一切从简,没有太多宫中繁琐复杂的规矩,皇上和端王没用人伺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有手吃饭的兽王就很有气派了,左面站着张肃夹菜,右面站着潘琪喂饭,在配上那地主老财一般的身形,显得格外富态。   对面坐着的两个住持和端王已经看愣了。   早就听闻这虎有灵性,却,却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聪颖。   大王吃了不到半碗饭,就有些吃不下去了,平时一大盆肉粥外加一盆猪肉的饭量已经随着一桌子的绿色消失殆尽。   对面三个人都在看他吃东西,见他闭着嘴巴一动不动,心里都清楚这吃肉的东西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吃素的。   只听皇上漫不经心的说着,“多吃点,下顿,饭都没有。”   大王已经后悔到家了,他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要是成了神仙以后都不能吃肉,那他宁可不当这个神仙。   大王眼含热泪的张开嘴,像咽药一样硬是把带着绿叶的米饭咽了下去。   赵先傲看着没什么表情,其实也挺心疼的,不管是从主人的角度还是朋友的角度,大王没能吃到肉都让他心里不舒坦。   其实他同意带大王来这里,为的也是大王的身体着想,吃三天素食对他来说是好事一桩。   坚持坚持吧,就三天而已。   大王吃菜吃的脾气暴躁,偏偏对面的端王总是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大王更气了,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就生出来一个坏心眼。   反正有赵先傲撑腰,有恃无恐。   大王含了一大口饭在嘴里,腮鼓鼓囊囊,显得脸又肥又圆,他眯着眼睛看着赵先永,令赵先永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刚刚升起,就成为了现实。   大王打喷嚏了。   大米饭带着菜叶子全都喷到了赵先永脸上,菜叶稳稳当当的挂在了他的鼻子上,画面极为有喜感,就连他身旁的住持都遭了殃。   赵先永攥紧了拳头,静心经在肚子里滚了一圈,冷静的从小厮手里拿过帕子,不紧不慢的擦掉自己脸上的饭粒和菜叶,由此可见此人性情沉稳心机颇深。   赵先傲看着,打心眼里心疼自己这个弟弟,这要是他,一定会疯掉的,他忍着笑意,假惺惺的训斥大王,“用膳的时候怎能如此失态,看朕待会怎么教训你。”   大王一脸无辜,“嗷呜~”   看我看我,我不是故意的。   桌上的菜都沾染到大王的口水,没法在继续吃了。   赵先永起身,仍旧是冷酷无情的一张脸,“皇上,臣弟失陪。”   赵先傲大度极了,“去洗一洗。”   赵先永半点没客气,转身就走,急切的步伐中都带着一股冷厉的杀气。   大王也没有很好过,他被赵先傲带着去了佛堂,这是清秋寺最大的佛堂,三米之高的金箔佛像令人望之俨然,大王坐在赵先傲身旁的一个明黄色的软垫上,被强迫的听着近百个和尚跪在一起嗡嗡嗡的敲木鱼念佛经。   说真的,他这时候真觉得自己是妖精。   不行不行,脑袋疼,迷糊。 第18章   大王不知道他在佛堂里的那几个时辰是怎么度过的,他只知道,上午的祈福结束后,他整只虎都不太好了。   然而,遭了一上午的罪,午膳时迎接他的,还是那一片绿油油。   其实,清秋寺的斋饭很是美味,冬季的蔬菜难得新鲜,又是大厨精心烹制,用料和手法独具匠心,嫩嫩的油菜叶放入口中别有一番青菜中自带的甜美滋味,但对于无肉不欢的大王来说,再怎么美味,他也尝不出来。   这顿饭,心理阴影还未消散的赵先永坐的离大王八丈远,大王也非常听话,即便看着那些菜叶直恶心,也硬生生的往下咽。   这顿饭,吃的还算是融洽。   赵先傲优雅的吃着从表面上看很简朴的青菜和玉米饼,每一个细小的举动都带着皇族耳濡目染出的教养,他和端王一样,吃东西并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两位高僧虽然在清秋寺有很高的地位,但是在皇上和王爷面前还是会谨慎小心,也十分安静。   正因如此,大王咬勺子的声音很刺耳。   赵先傲略略侧头,见大王蜷成一团,似球一样坐在椅子上,愤怒的把碗大的汤勺叼在嘴里,要张肃用力的拽,他才肯松口,然后苦着脸迎接下一勺难吃的菜,再次重复相同的动作。   赵先傲嘴角漾起一抹几乎淡不可见的笑意。   “元欢,吃完了就让张肃陪你在寺里逛逛,别乱跑,天黑之前回院子。”   不用去佛堂了!   大王这么努力的吃东西为了就是这个,他没有片刻犹豫跳下椅子向门外跑去。   跟逃难似的。   住持很是担忧的看着大王的背影,生怕他吃素没吃饱,出去随便捉个和尚吃。   赵先傲看出他的忧虑,宽慰道,“大师不必担心,兽王虽为猛兽,但心地良善与端王相似。”   赵先永差点捏断了筷子。   大王不知道赵先傲又用他来恶心端王,得了空他便远远甩开张肃,往昨日发现的小佛堂跑去。   这个门他现在必须得进去,否则菜就白吃了。   清秋寺属实大,除了皇上和王爷的必经之路,地上还存着积雪,大王没有走多远鞋子就湿了,习惯了保持爪子永远保持干燥温暖的大王有些不适。   走到小佛堂时,那道门还关着,不过从地上的脚印来看,不久前这里有人出去过,还没回来。   小佛堂旁有一道长廊,大王寻了个较为干净的地方趴了下去,打算守株待兔。   可大王给赵先傲惯的是愈发娇气,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趴了一会,他的肚子就开始不舒服。   大王去拉了个粑粑。   拉完他看了一眼,仍是那令人讨厌的绿色。   再回来的时候,小佛堂门前的地上多了一排脚印,人已经进去了。   大王悠悠的叹了口气,感觉这两天他可能是时运不佳,就这么一小会功夫,怎么就错过了呢。   等等,这是什么味道。   大王凑到门口嗅嗅,闻出一股很浓重的肉味。   是烤鸭。   嗯,绝对没错。   和尚居然吃肉!那凭什么不让我吃肉!   大王抬起爪子愤怒的砸着门,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随即,他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没一会的功夫,门被推开了,是一个年老的和尚,眉毛花白,胡须也是如此,在大王眼里和那两个住持高僧长的差不多,却不知为何,显得很轻浮,没有那么的德高望重。   那老和尚一推开门看到了一只老虎,腿都吓软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王趁机闯进去,忽略了院子里浓郁的灵气,直奔佛堂偏殿,一爪子推开门,又一爪子掀开被卧,从褥子底下翻出了没了一只腿的烤鸭。   好啊这个老和尚,真的在吃肉!   没收!   大王连骨头带肉一口咬进嘴里,嚼的稀烂也舍不得咽下去。   这时老和尚也回过神来,跑进屋里,指着大王手都在颤抖,“你,你还我烤鸭!”   大王这才把烤鸭吞下去,因为愤怒,他的质问脱口而出,“老和尚你竟然敢吃肉!”   老和尚用相同的口吻质问大王,“你这只胖老虎竟然敢说话!”   呀?   他刚刚说话了吗?   被发现了?   大王第一个念头是吃了老和尚毁尸灭迹,可下一秒,他又反应过来,这老和尚刚刚说的是敢说话而不是会说话。   大王是一只聪明的小老虎,他意识到,这个老和尚有故事。   “我为什么不敢说话。”大王盯着老和尚,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老和尚就一步一步的往外退,他的眼神从探究到飘忽,最后化成了惊讶,“你不是妖……”   大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老和尚周身被一股白烟漫过,大王眼前模糊了一下,在看清楚时,老和尚没了,地上是一只有圆盆那么大的老乌龟。   懵了。   大王真的懵了,他不懂人为什么会变成龟。   不对,是龟为什么会变成人。   大王扫了一眼已经被拴好的大门,对这个行事谨慎的老乌龟充满疑惑,他有好多问题想要问。   可没等他问,老乌龟就自己说了,“我是空见大师养的乌龟……”   老乌龟生在野外,常年藏身在河水中,吃些小鱼小虾度日,在他一百岁那年终于开了灵智,从一只狐妖那学习了修妖之术,从此靠吸食来河边洗衣的农妇和玩耍的孩童精气修炼,虽然修为进展缓慢,但是老乌龟很是满足,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总会有能化成人的那天,可渐渐的,被他吸食过精气的人接连生病,甚至卧床不起,有人说是风水不好,有晦气,于是村长找来了一个道士,想要查出晦气的根源。   老乌龟也是倒霉,碰上了一个有真学实干的道士,他查出有妖物作乱,便让人把老乌龟从河水里捞了出来,说他就是那晦气的根源。   村里的人也都知道这河里有只龟,可龟寓意是长寿,谁也没想过会和他有关,便问道士该怎么办,道士说要做场法事,把老乌龟烧死,村里人的病自然不治而愈。   不幸中的万幸,道士在做法事的时候,吸引了清秋寺上一任住持长老空见大师的注意,那时的空见大师已经得到了先皇的青睐,有了一定的身份和地位,他见老乌龟可怜,便把他带回寺中度化,希望他痛定思痛,以后不再修行那些害人之术。   这佛堂就是空见大师生前的住所,恰巧这佛堂的院中有一株名悯生的神草,老乌龟正是因为这悯生神草用短短三十年的光景便修炼成妖,他成妖后,空见大师看着他又摇头又叹气,最后收了他做清秋寺的和尚,让他一直待在清秋寺里守护悯生神草,不准离开半步,之后空见大师便外出游历,在也没有回来过,他就以给空见大师打理佛堂的名义留在了这里。   “一转眼都过去十年了……这些年我也没再见过一只妖,可能他们都像我一样伪装成人了吧。”   大王听他说完,才慢慢的把嘴巴合上,“你,那你为什么说我不是妖?”   “你今年才多大啊,我都一百四十岁了,我以前见过的那只狐妖得两百岁,你肯定不是妖。”   所以嘛,他就是一只小老虎。   老乌龟的下一句话颠覆了大王的世界观。   “你应该是白虎神兽和老虎的后代。”   ???   白虎,神兽?   神兽!   大王脑子里自动省略了别的字眼,只剩下听上去就很气派的神兽两个字。   老乌龟看着大王,皱皱巴巴的脑袋写满了无奈,他老气横秋的说道,“你干嘛那副表情,你又不是真的神兽后代,最多是个混血。”   据老乌龟所说,上古时期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龙性本淫,青龙上了一只牛,生下了麒麟,上了一只猪,生下了象,所以民间才有了龙生九子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的说法,白虎和青龙关系好,却不是像他如此,他爱上了人间一只普通的母老虎,并且对母老虎言听计从,两只虎所生之子却像了青龙,在人间四处留情,几百年过去,他的孩子可以说是遍布天下了。   “你的意思是,我有很多兄弟姐妹?那我怎么没见过?”   老乌龟没敢说,可能都死了。   即便是神兽后代也都有生老病死,能活个二十年算是寿命长的了,这人世间仅有少数的生灵能得老天垂爱,活到开灵智的年纪,也仅有极少数的生灵能修炼成妖,这一切还都要看机遇。   “嗯……你看到绿眼睛的老虎大概和你就是一家人,对了,我从空见大师那听说,先皇的那只虎将军就是白虎的儿子,你的亲爹。”   这都啥玩意啊。   大王自诩聪明绝顶,也好半天没理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第19章   上古四大神兽与万物同生,受天地灵气养育,自有一股神力,与妖修是完全不同的。   随着时代变迁,灵气逐渐稀薄,四大神兽顺应天意的随之泯灭,可神兽血脉仍旧存在,大王是幸运儿,诞生在灵气浓郁的虎头山,身体里的神力自小被灵气滋养,愈发壮大,所以那菩提树里的灵气遇到他自然而的涌进他的身体当中。   大王理清楚了有关自己的事情后,感到了一丝忧伤,为他那没有见过面的爹。   “你说我爹,既然是白虎之子,为什么会死了呢。”   “据空见大师所说,三十多年前,先皇驯服了虎将军,以他为坐骑攻占天下,但是在一次攻城之时,先皇被箭所伤,生命垂危,为了救先皇,虎将军与他定下血契约,生同生,死同死……”   大王听他说完不由感慨,他爹那么大岁数了,好好的怎么就傻了。   虎族生性亲情淡薄,大王难过了一会就把他那个不靠谱的爹扔在了脑后,专注的打量起空见大师守了一辈子的悯生神草。   这神草与普通野草看着没什么两样,长长的绿叶慵懒的舒展着,叶梢微微打卷,中间夹着娇嫩的草芽,在寒冷的冬季,在白雪覆盖的土地上极为乍眼。   大王这只虎不老实,看了一会见老乌龟不注意,把爪子伸了过去。   “哎!干什么呢!”老乌龟伸长了脖子张着大嘴要来咬他,大王连忙抽回了爪子,悻悻的说道,“我就摸,摸摸。”   “你当我傻,不准摸。”   大王瞧着他那龟壳,堪堪手掌厚,却看上去十分的坚硬,他自己掂量了一下,感觉是咬不动,便对着老乌龟笑了,“火气这么冲干嘛,一株草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守着也没什么用。”   老乌龟还挺讲情义,“空见大师对我恩重如山,他让我守好悯生神草,我就决不能有半点差错!”   老乌龟!老顽固!死板板!   大王在心里骂了一通,也就不在打神草的主意,左右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没什么兴趣变成人,就保持这样也挺好的。   “行行行,我不摸,对了,你从哪弄的烤鸭?还有没有了,我快饿死了。”   老乌龟身上有冒出一阵白烟,眨眼的功夫变成了老和尚,“哪来那么多烤鸭,清秋寺禁荤,我好不容易趁着没人注意偷偷下山买了一只打算慢慢享用,还被你一口给吞了……”   他话未说完,便被大王嘘了一声,大王压低了声音道,“有人来了。”   老乌龟一听说有人来,吓的脸都白了,连声说糟了糟了。   “宝泉观平时鲜少有人来往,定是我刚刚上山的时候被看到了!他们来捉我了!”   大王从院中的葡萄架三两步跳上墙檐,向外张望,“你别自作多情了,是来找我的。”   张肃寻着他的脚印找到了这里,正傻了吧唧的往他拉屎的地上去呢。   “来找你……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兽王吧!”   大王要不是咬不动他的壳子,一定要弄死他,“你才是王八。”   老头模样的龟挠挠雪白的长眉毛,“我本来就是啊……不过你们父子和赵氏皇族还挺有缘分的。”   这算哪门子的缘分,孽缘吧。   不对,他那不靠谱爹是为了救狗皇帝的爹死的,那父债子偿,因果报应,他现在享受的一切优越待遇都是他应得的啊。   想想自己被赵先傲用刀架在脖子上那几次,大王心里头生出了许多不满,他打算回头跟狗皇帝好好说道说道,让他认清事实。   也不行,那狗皇帝把他当宠物看,要是知道了这狗屁生同生死同死的主仆血契,必然要拿刀架着他脖子逼他定契的。   “老龟,那个人过来了,帮我打发了他,我还想在这待会。”   老乌龟也好久没打开话匣子好好聊聊了,他见了大王,挺亲,便一口答应下来。   很快,张肃来宝泉观敲了门,老乌龟打开门后一本正经的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来寻兽王。”   张肃一看,老乌龟道骨仙风,没等他开口就知道他来意,一定是个大师级人物,“阿弥陀佛,大师说的是,兽王可在?”   “兽王的确在,他与贫僧甚是投缘……”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乌龟和空见大师在一起待久了,别的没学会,装模作样可厉害了,三言两语就把傻乎乎的张肃给打发走了。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大王从葡萄架上跳下来,“你刚才说我和谁投缘?”   “我说你头圆。”   ……   宝泉观是空见大师所住之处,藏书无数,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书本,老乌龟所知道的一些事,大多是从这些书上看来的,他向大王介绍着这些书籍。   “这本神兽传就是讲的上古四大神兽的事,我晚上睡觉前最喜欢看,尤其是青龙篇的故事,嘿嘿嘿……”   大王看他笑的那么猥琐,眼珠子都疼,本来还想让老乌龟给他读读,现在也没了那个心情。   “老乌龟……”   “啧,别一口一个老乌龟的,我有名字,是空见大师给我取的,我叫空净。”   大王侧躺在他的床上,顿了两下头,“好的老空净。”   “……”   到了傍晚时,张肃又来寻大王,说是今日祈福结束了,皇上让他接兽王回去用膳   大王早就饥肠辘辘,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走了,临走的时候顺走了那本神兽传,把他藏在了自己的衣袍中。   傍晚的清秋寺有种别样的美感,落日的昏黄笼罩着整个清秋寺,将树梢的薄雪染上了一抹温暖的颜色,光晕透过玻璃漏窗折射在青石板上,五彩斑驳如同仙境,这是皇宫里没有的静谧和安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也让人心里平和。   诵经祈福一整天的赵氏兄弟也不在争锋相对了。   大王看到他们并排走在一起怔了怔,追赶上去,爪子落在赵先傲的屁股上,在他素净的衣衫上留下一块雪泥,大王看着,讪讪的收回爪子,干净习惯了,差点忘记自己是四条腿走路。   赵先傲回过头,对他笑了,“玩的可开心。”   大王谄媚的把叼着的神兽传送到他手里。   赵先傲接过后看了一眼书名,收了起来,“走吧,你的晚膳在院中用,朕特地为你备了好吃的。”   好吃的!   大王对这三个字有种谜一般的喜爱,颠颠的跟在赵先傲身旁往回走。   刚说了,赵先永是和赵先傲并着排的,大王明明能在另一边,可他偏是挤到了两人中间,还用屁股撞了一下赵先永的小腿。   是可忍孰不可忍,谁也不是被后娘养大的,赵先永笑着开口道,“皇兄,你衣服脏了。”   衣服脏了。   赵先傲低头扫了一眼,忽然想起大王刚刚拍他那一下,眼神不善的看了过去,“你给朕站起来。”   按照大王站坐姿,他现在就是站着,大王明白赵先傲是什么意思,他直立起来,两只爪子耷拉在胸前。   赵先傲又道,“伸手。”   哼。   大王伸出爪子,露出黑乎乎的鞋底。   于此同时赵先傲一巴掌打过去,他手抬得很高,挥下去的动作又快,看着唬人,大王却不躲,果然,快贴到他脑袋的时候赵先傲停滞了一下,手掌落在大王头上的力气轻柔无比,他眼睫下沾染着淡淡的笑意,声音却是低沉的凶,“再这样,你就站着走。”   大王总被他这样打,不痛不痒也不会长记性,反讨巧卖乖的用头去蹭赵先傲的衣袍,“嗷呜~”   大王发誓,他不是心甘情愿这样的。   挨打了还往上凑那是傻子。   关键是……刚刚……赵先傲不是说……有好吃的吗。   赵先永怔怔的站在那看着眼前这一幕,那张冰冷的脸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痕。   这就完了?   这是谁?是他那个洁癖的皇兄?   早就听闻有人喜好猫狗猛兽成痴,底线和原则尽失,甚至到了被奴役的地步,赵先永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回到院中,赵先傲去换衣服,让大王等着他的好吃的。   大王眼巴巴的等啊等,可算等到赵先傲换好衣服出来,“李秋实,去把吃的取来。”   什么吃的啊,神神秘秘的。   又过了好一会,李总管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盘大饼,大饼喷香,味道很好。   赵先傲随手撕开一个大饼,露出里面薄薄的一层肉馅,塞到大王嘴巴里,“朕特地命人去买的,好吃吗?”   有肉肯定比菜粥好吃就是了。   大王越嚼越香,很快就把一大盘摞的高高的肉饼都吃光了。   等他抬起头时,屋里除了赵先傲已经没人了。   而赵先傲正拿着那本神兽传看的津津有味。   “没吃饱。”   赵先傲扫了他一眼,有些嫌弃,“凑合吧,清秋寺禁荤,要是让人发现朕偷买肉饼,朕的面子往哪放。”   大王侧着头问,“那明天买肉包子行吗,肉,肉多。” 第20章   冬日里天暗的快,大王吃病这么会功夫,太阳便悄然无踪,在毫无乐子的寺院里,天黑就到了该入睡的时候。   可赵先傲的屋里却点起了几盏烛灯。   就在刚刚,赵先傲翻了一会神兽传忽然问道,“这书是哪来的?”   “一个和尚……给的。”大王用嘴扯开绑着鞋的黑绳,用力挣脱,露出干净雪白的爪子,拍拍赵先傲的肩,“皇上,能给我读一读吗?我很想看,但是不识字。”   离开的虎头山,大王深知文化对人的重要性,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打算学习认字。   不是大王自负,他就是很聪明,只要认真学,什么都难不倒他。   “朕给你读?这些?全部?”   书是挺厚的,但是大王对青龙怎么上猪上牛没有兴趣,“读白虎篇,好不好?”   赵先傲拿着书翻到白虎那一篇,心里已经打算给他读了,却还是问,“为什么?”   大王借着这个由头开始炫耀自己牛逼的身世,“白虎神兽,那是我爷爷。”   赵先傲愣了愣神。   白虎,上古四大神兽,真的存在吗?   赵先傲信了,自从大王开口说话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由不得他不信,“元欢原来这么厉害啊。”   大王不知怎么,听他这么说,有点害羞,“其实,也,也还好……”   “那朕就给你读,走吧,去那边。”   赵先傲在火炕上多铺了一床被子,然后脱掉外袍,躺在了里面,靠在方枕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趴着。”   “好~”   大王喜欢听故事,不论是什么样的故事讲故事的是人是鸟,还是观戏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他都能听的十分入迷,想象着每一个字中所展现的场景,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可今天,这种想象力有些失常了。   赵先傲读书的时候字正腔圆,一字一句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他的声音很轻柔,有点哑,仿佛低沉的弦音,到大王耳朵里,化作一阵电流,听得他浑身都酥酥麻麻的,故事没听仔细,倒是眼皮愈发重了。   难怪老乌龟说他每晚睡前都听这个。   赵先傲侧头,三两眼打量着大王,见他眼神迷茫,略微不爽,他这么仔细的给他读,他却一副要睡着的样子,“行了,你回去睡吧。”   大王都要睡着了,这屋里暖和,被子又软,还有赵先傲讲睡前故事,他舍不得走,“我能在这睡吗,求求你了~”   赵先傲摇头,“太挤了,这火炕最多睡两个人。”   大王不愿走,睁大了眼睛道,“我还要听,再听一会。”   小胖虎,死赖在这是吧。   “好吧,那我继续讲了。”赵先傲说着,薄唇轻启,“神兽白虎性子暴戾,看不惯青龙所做作为,常常与他争执,性情温和的朱雀便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做和事佬,以免因他们的争执,扰乱四方安宁……”   大王这次终于仔细的听,仔细的看了,他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这书上一页,就百来个字,可赵先傲总是长长的念很久,他心中疑惑便问了赵先傲。   赵先傲一手掐着书,一手捏了捏他的脸,“朕若是按照这上面的来读,你哪里能听的懂。”   大王明白他的意思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要对赵先傲道谢,又不好意思开口,便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   遭了嫌弃,“没洗澡,不要碰朕。”   不碰就不碰!狗皇帝!   赵先傲嘴角翘起一丝不可察觉的弧度,俊雅的面容更显柔和,他继续给他大王着故事,“某日,白虎化作人形来到了人间,他见一屠户手持开山斧竟要砍死自己的妻儿,白虎因其妻子之故,向来怜惜母幼,便上前劝阻,那屠户却说,妻,妻……”   赵先傲的脸一下子冷了,和端王模样愈发相似。   大王没意识到怎么回事,还催着赵先傲继续读。   “你给朕闭嘴!”赵先傲低声喝道,把书扔到了一旁。   生气了?为什么?   大王摸不着头脑,但赵先傲低气压的样子又让他害怕,他想了想,转移话题,“白虎能变成人,那我应该也能吧。”   他知道这么说赵先傲会接他的话,赵先傲也确实给面子,“你变成人,你知道人一顿饭能吃一头猪,躺在那一睡就是一整天会长成什么样子吗,朕告诉你,你要真有变成人那天,最好别让朕看见。”   两百斤的小胖虎,赵先傲能宠的没边,换做两百斤的大男人,不是赵先傲冷酷无情,是他真的没法容忍一个两百多斤的男人趴在他身边。   用脑袋蹭他胳膊?   来人给朕拖出去斩了。   第三天早晨,大王又吃了一顿米饭就青菜,他一想到明天这个时候就能离开这了,勉强着自己吃了三晚饭。   张肃新都心疼兽王了,要在宫里面,这三碗饭给兽王塞牙缝都不够。   吃完饭,大王又去宝泉观找空净玩耍,他去的时候空净正在院里扫雪,愁容满面的。   “你怎么了?”   “我想吃肉……昨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开荤,都怪你。”   老乌龟也是肉食动物,待在清秋寺里就像是受刑一样。   “我也想吃肉,不过还好,明天我就能回皇宫了,到时候我的厨子一定准备了酱猪肘,烤全鸡,还有鱼肉粥!”大王说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旁边的空净已经流了。   他擦了一把下巴,凑过去问,“你伙食这么好呢?”   “当然了,想吃什么有什么。”大王话里带着点炫耀的意思。   他命好啊,当时要遇上了空见大师,保准就得过天天吃草的日子。   万幸万幸。   大王把心里所想对着空净说了出来,语气满满都是得意的庆幸。   空净的表情几经变化,随即一把扔了扫帚,视线落在嫩绿的悯生神草上。   其实,他承认昨天大王说的话有道理,这破草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守着有什么用,要不是因为空见大师让他守着神草,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空见大师,现在应该也不在了吧……   他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   空净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对大王说道,“你说,我们相识一场,是不是很有缘分?”   大王想了想,“是吧。”   “那我们的关系,是不是非同一般。”   “应该,是吧。”   “那我能不能信任你?”   “应该,能吧。”   大王说一句话心里就虚一下,但是他得硬撑着说啊,他还指望着让老乌龟跟他多讲一些故事呢。   “好,既然如此,我就劳烦你帮我看守悯生神草,我呢,下山去买两只烤鸭回来。”   大王刚要猛点头答应下来,就听老乌龟开始骂他,“你是个面善心狠的奸诈小人,费尽心机欺骗我的信任,其实打的就是悯生神草的主意,趁着我下山的功夫,一口吃掉了悯生神草。”   大王懵懵的看着他,“你,在讲故事吗?”   “你觉得怎么样?”空净那张老头脸,笑的可奸诈小人了。   大王仿佛才明白过劲来,“虚伪,空见大师要知道你这么虚伪一定很后悔救你。”   “我守了这神草也有十年,已经尽力了,我活了这么久,一直被困着,被束缚着,我也想要自由的……”老乌龟看上去有些可怜。   大王也确实觉得他很可怜,因为空见大师一句话,因为一株破草,吃肉的妖在寺庙里待了十年,想想都难受。   “那,那你去买烤鸭吧。”   空净笑了起来,“我去了,很快就回来。”   他迈过扫帚,朝门口走去,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悯生神草,便大步离去。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大王的炫耀不过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一走,大王嗖的一下窜到了悯生旁。   别看他刚才答应的吱吱扭扭,其实也是虚伪。   这可是生在国寺里的悯生神草啊!他要真吃了,保不准就能立马成仙法力无边!   到那个时候,皇上他都能做得,在礼佛堂里把赵先傲当狗养的愿望不就轻松实现了吗。   空见大师和老乌龟好像都是傻子呢,嘻嘻嘻嘻。   大王空手套白狼捡了一个大便宜,着实是美滋滋,即便如此他也没傻到一口吞了悯生。   他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的触摸悯生神草的叶子,就如同那棵菩提树一般,悯生神草当中庞大且浓郁的灵气疯狂的朝他的身体涌来,大王不在觉得舒服,他浑身都疼,疼的不得了,就好像明明吃不下了,还有人硬往他的嘴里塞肉一样。   大王感觉自己快要炸开了。   可他却动弹不得,爪子像是被黏在那草叶上一般。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大王还不想死,他还有好多吃的没有尝过,他还没有听狗皇帝读完那本神兽传,他还小,他没活够!   大王活活的被疼晕过去,可想活着的强大意念渐渐压制了这股汹涌的灵气,神兽血脉被激发,灵气如细水长流般滑入他的身体,和血液相融在一起,缓缓开拓着……   不知过了多久,大王悠悠转醒,他浑身冷的不像话,感觉四肢都僵硬了,手脚也感到麻木。   等等,手脚?   大王傻傻的看着那只被冻得通红的手。   这,是他的手! 第21章   大王内心是崩溃的。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了人,还差点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怎么办怎么办。   大王缩在空净的被窝里,大脑一片空白,就在刚刚,他光溜溜的躺在外面,虎衫和虎鞋都破碎的散着,唯有虎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想要变回老虎的形态,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变。   不仅如此,他的尾巴还拴在尾巴骨上。   半人半兽,这他娘的算咋回事啊。   大王盘着腿,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变!”“虎!”“变身!”“变成虎!”   没有用……   这下完蛋了。   大王头一栽,躺倒在床上,彻底放弃了挣扎。   空净啊空净,你烤鸭买哪去了,赶紧回来吧,要不然等到了晌午吃午膳的时候,张肃一定回来找他,看到他这样……   大王越想越觉得虎生……不,是人生灰暗。   好在,空净赶在晌午之前回到了宝泉观。   他怀里抱着两只烤鸭,忐忑的推开门,只见院里的悯生已经枯萎发黄,软趴趴的躺倒在那里,再无半点生机。   空净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一半是解脱,另一半则是对自己未来的茫然。   哎?   “兽王?兽王?”   “我在这!屋里!”   听到大王喊,空净慢悠悠的走到了自己房门前,刚打开,又嘭的关上了。   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劲,重新来一次。   空净深吸了口气,再次打开房门。   屋里的床榻上坐着一个估摸十五六的少年,黑棕相间的短发碎碎的耷拉额前,白皙细腻的圆脸蛋肉呼呼的让人想要掐一把,他生着一双神气十足的虎眸,眼角略微上翘,眼睫纤长浓密,似两把扇子低低的垂着,而在这眼睫下,是一双圆润澄清的墨绿色瞳孔,少年微微嘟着嘴巴,显得十分哀怨,又十分的惹人喜爱,他用清亮透彻的声音轻唤“老空净,你快过来看看这是咋回事嘛。”   “兽,兽王?”空净的声音都在发颤。   大王已经无语了,他自己就是一个妖怪干嘛一副这么惊讶的样子。   “你变成人了?”空净问着,心里却想,这悯生神草的力量果然强大,只有想大王这样的神兽血脉才能全盘接受,换了他,早就爆体而亡了。   大王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尾巴从被窝里抽了出来,拎着甩了两圈,“哪个人长尾巴?”   “刚变成人这是难免的,你感觉一下自己肚脐下三寸的位置,有没有一团热乎乎的东西。”   大王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小鸡鸡,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空净,“有。”   “阿弥陀佛。”老空净扯着他的手腕往上移了一点,“是这里。”   大王细细感受,“咦,真的有。”   “你把这股热气慢慢的引出来……带到自己的眼睛和尾巴。”   大王按照他所说尝试了一下,尾巴便消失了,眼眸的颜色也变漆黑,但若是盯着看一会,还会发现那不过是更浓郁的墨绿。   “没了……哇。”大王觉得神奇,他仰起头又问空净,“那我该怎么变回去?”   空净见他和人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松了口气,随意的说着,“把那股热气收回去就好了。”   大王反而不急着变成虎了,“有镜子吗?我想看看我的样子。”   “等着,我去给你拿。”   空净拿来的一面铜镜,递给大王,趁着大王看自己脸的功夫,自顾自的拿出烤鸭,坐在一边啃了起来。   大王窝在床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会摇头,一会叹气,似乎对自己的样貌很不满意,“老空净,为什么我的头发是这样的?”   空净拍了一下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知足吧,我还没有呢。”   龟的脑袋,是没有毛的,他也是命中注定的要做和尚。   原来这是样的。   拥有了人脸的大王,猛然间能够感受到人的美丑,就像人看毛色相同的猫猫狗狗,感觉它们都是一样的,分不出太大差别,大王看人也是这样,熟悉一点的还好,猛虎阁那些犯人穿着一样的衣服,他总是分不清楚谁是谁。   现在不同了,他知道什么样长相的人是好看的,什么样长相的人是难看的。   印象里,最好看的应该是,赵先傲吧。   大王歪着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赵先傲一比较,有些丧气,“算了。”   还是变回去吧。   大王想要把那股气往回收,可他发现,那股气在浑身上下细密的散开,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它们凝聚在一起,不留神还露出了虎耳朵。   大王急了,转头问空净,“我怎么变不回去?!”   空净嘴里咬着鸭腿,含糊不清的回答他,“慢慢来,我当初用了两个月才适应的,你现在已经很快了。”   可是眼看就要晌午了!   等等。   “你怎么把烤鸭都吃了!不一人一个吗?!”   空净讪讪的把鸭腿从嘴里拿出来,抹了一把嘴角边的油水,“忘了……要不,这个给你……”   “……”   到了正午,大王仍是没有变回虎的模样,没有办法,他只能换上空净给他找来的一身扫地僧穿的灰袍,带上禅巾,装会和尚躲过午膳在说。   刚换好衣服,张肃就来敲门了。   “空净大师,阿弥陀佛,兽王在吗?该用午膳了。”   “阿弥陀佛,贫僧未见过他,兽王应该是跑到哪里玩去了,施主不妨四处找找。”   听到大王不在这,张肃的脸色变了变,他看向院里,却只见一个青葱水嫩的小僧坐在那里,盯盯的望着他,“劳烦大师了……”   张肃转身去寻,脚步急切。   他走了,大王松了口气,肚子愈发饿了,还是早上吃的那三碗饭,到现在颗米未进,大王不由恼火,“这叫怎么回事啊!”   空净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你不是说,皇上知道你会说话,也知道你是妖吗,你为何担忧成这副样子。”   “你不懂。”大王只说了这三字,脑子里倒是想一大堆。   这老乌龟怎么会懂呢,昨天晚上赵先傲还说,如果自己变成人绝对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满脸的嫌弃他想忘都忘不掉,如果这副样子被赵先傲看到,他的猛虎阁,他的酱猪肘,他的鱼肉粥,他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就全都没有了。   大王骨子里还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他可舍不得抛下这些。   果然不能太贪心,想着坐地成仙法力无边,结果除了变成人,什么都没有,就连原本拥有的都要失去了。   大王越想越丧,圆圆的脸蛋都皱成了包子样,瞧着就是一个小可怜。   另一边,张肃和几个僧人围着清秋寺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大王的踪影,无奈之下只好禀明了皇上。   赵先傲正不耐烦的等着大王回来吃饭,听闻大王失踪,所有的不耐烦都化为担忧和焦急,“都找过了?”   “回皇上,清秋寺上下都找了一圈,寺门处的僧人也询问过了,并未看到兽王下山,除此之外清秋寺便没有别的出口了。”这个时候,雪也彻底化了,根本找不到一点线索。   赵先傲紧紧蹙着眉头,“厨房去看过吗?”   “去过了,僧人们都说没见过兽王,奴才后来又去宝泉观找了一次,里里外外都没有兽王的踪迹。”说到这,张肃的心都悬起来了。   那么厉害的一只老虎,能去哪呢,这要是真丢了,他命都不够赔的。   还好还好,负责照看兽王的是他,若是潘琪那就糟糕了。   赵先傲坐在那里,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他终于冷静了下来,“不用去找了,叫人看好寺门,兽王大概在那里睡过了头,等他饿了,自然会回来用膳。”   “奴才遵旨。”   午膳,赵先傲没吃几口,他心里虽然觉得,大王舍不得宫中的锦衣玉食,不会偷偷跑掉,但是他也不确定,三天吃斋念佛会不会让那个傻老虎饿急了跑到山下去找吃的,要是在遇到点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他那身毛色那么漂亮,那样光滑,要是被人捉了去,剥了皮……   赵先傲不敢在细想。   心中的忐忑已经让赵先傲失去了原有的判断力,先不说大王的爪子有多凶,就说他那个欺软怕硬的怂样也不会被人剥了皮。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大王也没有出现,赵先傲心中的焦灼与不安已经难以掩饰,大王自打被封兽王以来,从未离开他过这么久。   就连一向厌恶大王的赵先永也忍不住打听,“皇兄那只虎跑哪去了,怎么一日未见?”   赵先傲没有心思理会他,在院子门口来回踱步,终于是忍不住了,“李秋实,传朕命令!所有僧人和宫里带来的太监和侍卫寻找兽王,清秋寺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寺里找不到就给朕下山去找,挨家挨户的找!”   “奴才这就去……”   此时的大王已经快要饿的昏过去。   “老空净!老乌龟!你倒是给我弄点吃的啊!”   空净坐在那也很无奈,“晚上的时候我不是给你带回来了两个馒头吗?”   “那好干什么的!给本大王塞牙缝本大王都嫌塞不住!”   “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啥也不是的老和尚,每天的伙食都是定量的,带回来的那两个馒头还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大王真的好想念赵先傲啊,他从未有一刻在自己身上感受到如此浓重的思念之情。   快变回去!变回去!   饥饿激发了大王的潜能,他猛然一下收回了自己身上维持人形的所有灵气,嘭的一声,清软的少年从凳子上掉了下去,变成了胖乎乎的老虎。   眨眼的功夫,那小胖虎飞奔着往外冲去,“吃饭啦!” 第22章   大王离开后,空净才反应过来,他待在这一大天,居然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不过人家原形长的好,变成人都好看,丧也丧的招人稀罕。   空净摸了摸自己的白眉毛,打算进屋里收拾收拾东西,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还没等进门,后面有人叫他。   “空净大师。”   空净一回头,是张肃和皇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有点紧张,却还是端着大师架子,双手合拢,冲赵先傲微微弯腰,“阿弥陀佛,贫僧空净见过皇上。”   “可曾见兽王?”   “贫僧刚见他从门口过去,往前去了,怕是从小路走和皇上错开了。”   赵先傲松了口气,扫了一眼院子,残雪化成的泥水已经冻结成冰,满地都是大王被冻上的脚印,院中石椅处还有一套灰色的僧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空净注意到他的视线,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他向来谨慎,把大王撑破的虎衫和虎鞋都塞进了灶子里,烧的干干净净。   赵先傲没看出这个老和尚和院子有任何的特别之处,不解为何大王要常跑到这里玩,“走吧。”   大王回去的这一路上,遇到了好多人,每个人看到他都要说上一句,“兽王,皇上正急着寻你呢,赶快回去吧。”   这个时间,清修寺居然还这么活跃,人人都举着火把到处游逛,狗皇帝一定是着急死了。   大王一路狂奔,反而将赵先傲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到了院子,端王竟在这,他看到大王还是一副冰块脸,大约是因为四下没有赵先傲的人,还阴阳怪气的嘲讽他,“惯会讨巧卖乖,果真是养不熟。”   大王现在非常饿,又跑了这么远,看着端王的眼睛都是绿油油的,一副馋肉的模样。   一向沉稳的端王不由后退了一步,“你,为何用那种目光看着本王。”   大王盯着他看,抬起爪子上前一步,他上前,赵先永便后退,一会的功夫退到了大门,气氛十分紧张,仿佛下一秒,大王就会扑上去狠狠的从赵先永身上扯下来一块肉。   那日斗兽,赵先永也在,只不过这两日大王乖巧的模样快要让他忘了,这是一击便战胜北国雄狮的猛兽。   忽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先永没等回头,就见那只胖老虎一屁股敦实的坐在了地上,两只爪子摸着自己奶白的肚皮转了两圈,像个小奶虎似的对着他们哼哼唧唧的叫唤。   刚才这只虎绿着眼睛想吃人的模样全然是他的幻觉了。   赵先傲看着这一幕,积压在胸口的火气便烟消云散了,他无奈的吩咐道,“李秋实,去给兽王拿些吃的。”   傻虎,玩了一天,一定饿坏了。   大王听到能吃饭,开心极了,跑到赵先傲身旁蹭他,赵先傲不理会,转头对赵先永道,“端王在这做什么。”   “臣弟来找皇兄商议明早回宫的事。”   “一切从简,天色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三言两语打发了端王,待他走了,赵先傲扯着大王的脸把他拽到屋里,“说,你今天去哪了。”   大王被他掐的生疼,暗暗在心里骂他。狗皇帝下手真狠。   “我,就随便逛逛,在一个小佛堂里睡着了,醒,天就黑了。”大王说完,贱兮兮的凑上去,“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皇上!别生气~”   这种时候叫皇上,保准是撒了谎,“衣服呢?”   “嗯……不小心刮在树枝上扯掉了……”   还撒谎,衣服扯掉了鞋还会掉。   赵先傲最讨厌被欺骗,有心思要给他些教训,可抬起手,又不忍心。   小胖虎用那双绿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一看他,他就心软了。   “行了,朕告诉你,下不为例。”   “好好好,我保证没有下次。”怕自己的表达不诚恳,大王还发了个誓,“要是还有下次,我三天不吃饭!”   赵先傲岂会被他这点小机灵糊弄过去,“别,饭还是要吃的,就三天斋饭。”   三天斋饭这四个字,从即日起,成了悬在大王脖子上的一把无形刀,比真刀还可怕。   天一亮,到了回皇宫的日子,大王无疑是最兴奋的一个,他寺里准备的最后一顿早膳都没吃,留着肚子等待着回到猛虎阁里大饱口福。   至于老空净,本是被他忘到了脑后的,可回程的路上,他从马车车窗里,在路边上看到了一只乌龟,越看越觉得像空净。   “嗷呜——”   大王一叫,那老乌龟就抬头看了他,慢吞吞的往这边爬。   还真是。   大王砰砰的拍车门,回去的路也不着急,兽王的马车还跟在最后,张肃便让车夫将马车慢慢悠悠的停了下来,又将车门打开。   大王一跳下马车就奔着空净跑去,“你怎么在这?”   “我想起一些事,特意在这等你。”   “你说。”   “切记切记,一定要清心寡欲,不要让自己太热了……你能懂吧?”   老乌龟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大王也没听太懂,但是他要走了,他的马车停下来没什么,前面皇上和端王的马车竟也跟着停了,礼部的人已经开始催促张肃,生怕误了回宫的时辰。   “好,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老空净看着大王跳上马车,那长长的车队又齐刷刷的转动轱辘,不由感慨,白虎一族和他们赵氏皇族可真是有缘分。   回到皇宫,赵先傲赶着去上朝,大王赶着去吃肉,谁也没搭理谁,下了马车就分道扬镳了。   大王一靠近猛虎阁,一股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大王可以说是流着口水走进去的。   “奴才参见兽王!”   大王已经顾不得这些人了,急匆匆的往小厨房跑,被潘琪拦了下来,“兽王去屋里等吧,马上就给你端过去,在小厨房吃不和身份。”   好吧。   潘琪很少说话,可一说话大王总是觉得有道理。   这一顿饭大王吃的那叫爽,他一口气吃了两大盆肉,外加一盆肉糜粥,吃的肚子圆鼓鼓的,一动都动不了。   吃饱喝足,潘琪又轻声细语的商量着,“兽王洗个澡好不好,在清修寺已经三天未洗过了。”   消消食也挺好的,大王欣然答允,跟着潘琪进了浴室。   平时洗澡就是过过水,梳理一下毛,但是今天属于大洗,好几个人忙前忙后,当然,贴身伺候的还是潘琪和张肃。   大王舒服的泡在温水里,潘琪张肃一左一右的给他刷毛,本来大王是很享受的,可不知道怎么,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潘琪道,“你别胡闹。”   张肃便笑道,“摸摸怎么了,更亲密的事又不是没做过。”   潘琪恼羞成怒,“你住嘴。”   张肃有点委屈,“清秋寺那晚,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潘琪用力击打水面,溅起的水花落在张肃的身上,“还说。”   “好好好,不说。”   “别摸我手。”   大王是站在水里让他们刷背的,看不到自己背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这一侧头,潘琪的脸红通通的。   大王上次忘记了问,为什么人的脸不被太阳晒也会变颜色,这次他一直惦记在心里,下午的时候便在御书房中告知了赵先傲自己心中的疑惑。   赵先傲听后,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是说,潘琪对着张肃脸红了?”   大王不懂他笑什么,仰着脑袋瞪着坐在案后的赵先傲,“生气了。”   然后头一扭,撒娇似的说道,“我走啦。”   赵先傲又被他逗笑了 ,“回来,跟你说,不想听了?”   偌大的皇宫除了赵先傲以外大王就能和白雪聊聊天,他又不喜欢白雪那小玩意,所以根本就没打算走,赵先傲说回来,他就立马回来了,“那你说吧。”   还真难解释。   赵先傲斟酌着,组织着语言,想把这种情况简单的向大王说明,“人本性如此,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会脸红,潘琪喜欢张肃。”   喜欢?   大王虽然没理解喜欢的含义,但是他清楚的知道,绝对不像他喜欢傻兔子的那种喜欢。   怕显得自己太无知,大王没有在继续问下去。   赵先傲暗暗舒了口气,他还真怕大王刨根问底,到时候他怎么能和一只虎解释。   看着大王,赵先傲随手拿起暗卫传回来的信件,当着大王的面拆开。   上面详细写着莲花县附近所有村庄及猎户五十年间在虎头山附近见过大王的次数,一位七十岁的长寿老人说,他曾分别在壮年和迟暮之年在虎头山上见过一只虎,而这只虎的模样身形相差无几,极有可能是同一只虎,附近村庄也传说着这山上有虎妖,但这虎妖并不伤人,只是偶尔在冬季下山偷些家禽吃。   也就是说,经过调查,大王的年龄初步估计在五十岁左右。   呵,这五十岁,真是白活了。   知道大王不是别国暗探,赵先傲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是一国之君,即便在喜欢大王,也不得不谨慎小心。   “元欢,到这来。”   大王怔了一下。   怎么回事,平时不是不让他去书案那吗?   “来,朕教你认字。”   认字好啊!   大王好学的精神确实值得天下学子的效仿,他凑过去,爪子搭在书案上,翘着脑袋看一桌子的奏折和笔墨纸砚,觉得新奇。   赵先傲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三个大字,笔势雄健洒脱,力透纸背,颇有气势,大王不认得那龙飞凤舞的字,却仍觉得好看。   大王崇拜的看着赵先傲,那眼神活脱的文盲看状元。   “这怎么读?”   “赵、先、傲。”   “赵先傲……”   这还是头一次有谁连名带姓的叫他的名字,不知为何,赵先傲心尖一颤,不自在极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提笔在下面写上了王元欢。   这个大王知道,一个字在他脑袋顶上,两个字天天在脖子上挂着。   “王元欢~”   赵先傲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小胖虎喜欢这个名字了。 第23章   从清秋寺回来以后,赵先傲面对积攒三天的政务脱不开身,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御书房里,大王偶尔陪着他,却也耐不住寂寞,待一会就要出去玩玩,赵先傲不拦着他,等他玩够了自然会回来休息。   大王现在只要一在后宫转悠,总能偶遇到各个妃嫔,比皇上还偶遇的还频繁。   这不,他刚在御花园偶遇了德妃,没走几步便迎面碰上了敏嫔。   敏嫔披着烟粉色白狐狸毛的大氅,笑眯眯的冲他走了过来,声音都透着一股温婉亲和的劲儿,“兽王怎么自己在这遛弯。”   一般情况下,大王会被邀请到敏嫔的宫里,吃点小点心,等赵先傲忙完了便会去找他,顺便在敏嫔宫中吃午膳。   套路都是一样的。   但今天大王已经在德妃那吃过了,他要回猛虎阁睡一会,在御书房赵先傲隔一会就要来扰他,德妃那又有股腻人的香味,怎么也睡不好搞,所以,他没有理会敏嫔。   面对人,这种情况非常尴尬,敏嫔或许会觉得丢脸,或许会选择矜持,可面对大王,便没有这种顾虑了,知道大王能听的懂人说话,敏嫔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道,“兽王,我给你做了两个兔娃娃,要不要去瞧瞧?”   作为皇上的爱宠,身份高贵的兽王,大王是被富养着的,上次在集市买的兔子娃娃被撕碎后,内务府送来了十多个让他磨牙玩,他也不稀罕敏嫔的,脚步不停,把敏嫔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自打长安下了雪后,猛虎阁的大殿便被挂上了一层厚帘子,能遮挡风雪,也不会阻碍大王平时出入,大王一进园子,几个正在扫雪的下人便恭敬的和他打招呼,他们对大王很恭敬,从不当赵先傲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毕竟伺候大王的活很轻巧,没事打扫一下卫生,修缮一下园子,便可以回屋休息,睡睡懒觉,玩玩牌九。   进了猛虎阁,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暖意,大王抖了抖衣服上风吹来的雪花,一抬头,愣了。   大殿里,张肃把潘琪压在窗边的塌上,一手握着他的两只纤细的手腕强硬的按在他头顶,舔舐着潘琪的嘴巴,另一只手掌伸到了潘琪的衣襟里,潘琪似乎很难受,一直低低的喘息着,两条腿不停的扭动。   大王歪着脑袋满眼疑惑,感觉他们像是在打架,可赵先傲又说张肃喜欢潘琪,他有点不解,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这样。   是潘琪先看到大王的,他一把推开张肃,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脸还红着,也没和大王问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被推被踢的张肃挠了挠头,傻兮兮的笑了,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大王身上,“兽王,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人真是难以捉摸,打成这样还笑的出来。   大王也没深想,慢吞吞的走到床边,鞋子脏也没往毯子上踩,他对着张肃叫了一声,张肃瞬间理解,半跪在地上帮他脱掉了衣服和鞋子,“睡醒了叫我。”   说完,他把大王的衣服搁在一旁的柜子里,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大王从窗户往外看,张肃果然进了潘琪的屋里。   或许,他知道刚刚那两个人在做什么了。   大王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觉得两个男的有些奇怪,还有就是,刚刚他们的动作很诡异。   人□□原来是用嘴巴吗?   大王跳上床,窝在柔软舒适的被子里,回想着刚刚看到的场景,渐渐进入梦乡。   梦中,是他记忆中的虎头山,他懒散的趴在平时最喜欢的大石头上面晒太阳,一只飞鸟站在枝头给他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大王听得津津有味,摇头晃脑。   “大王!大王!皇上来了!”   狗皇帝怎么会在这?   大王这一转头,便看到赵先傲坐在他夏天洗澡的那条河的对岸,两只脚搭在水里,手中还拿着一本奏折。   大王似乎很久都没见过他了,兴奋的不得了,冲他扑了过去,他压在赵先傲的身上,赵先傲难得没有说他怕,也难得没有嫌弃他脏嫌弃他胖,而是问他,“元欢就这么想朕吗?”   “想!”   赵先傲很是俊美,秀长的眼睛形如桃花,眼角略带淡淡的红晕,高挺的鼻梁下是颜色浅淡的薄唇,鼻尖上有一颗不是很明显的小痣,他听到大王说想,便笑了,他笑起来时眼睛弯的像月牙,灰色的睫毛也低低的垂下来,却愈发显得迷蒙勾魂。   大王看着他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赵先傲用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嘴巴凑了过来,在他额头的王字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缓慢的移到他的眼睛上,移到他的嘴巴上。   大王彻底懵了,身体里似乎烧起了一把火,从脚底窜到脑袋里,烧的他晕晕乎乎,不知所措,烧的他肚子里滚烫,十分的疼,感到疼了,大王才反应过来,是脐下三寸处的那股热气才作乱。   大王眯了眯眼睛,将热气疏散,舒服不少。   然后,他听到赵先傲的声音变得很冷,“你怎么变成人了。”   “我,我没有……”大王急切的想要解释,可一睁眼,看到的却是摆在猛虎阁大殿里的一坛香炉,袅袅的烟雾正从镶满宝石的炉盖孔中升起,清雅的香味弥漫在大殿里。   原来是一场梦,好逼真……   不对!   大王猛地坐起身,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的手。   他,又变成人了!   这一个惊吓让大王忘记了自己刚刚的梦,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他上次是怎么变回去的来着!   大王全然不记得了,他清楚的知道,这里不是宝泉观,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慢慢琢磨,说不定什么时候赵先傲就会来找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进来,那就百口莫辩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从这里出去!   大王小心翼翼的下了床,他浑身上下只有脖子上挂着精巧的虎牌便再无衣物蔽体,大王冷的浑身发抖,还没走到大殿门口就退了回来。   不行不行,这样出去他会冻死的。   得找件衣服。   对了!那次赵先傲在这睡的时候,李总管好像在柜子里放了身衣服来着。   大王打开柜门,只见里面几厚摞的虎衫,虎衫后头,搁着几件明黄色的中衣。   大王轻手蹑脚的拿出衣裤,稍稍琢磨了一下,便将单薄的衣服和裤子穿在了身上,至于扣子,他实在扣不上,干脆把衣摆全都掖在了裤子里。   这一层衣服显然只起到了心里作用,但对于大王来说,心理作用往往比实际作用有效得多。   他悄悄的把帘子掀起一道缝隙,四下张望着。   园中的雪已经清扫干净,天气很冷,下人们都躲进了屋里,下人房在园子假山的那一边,而张肃和潘琪的屋子在大殿的左侧,大王嗖的从右侧大门跑了出去,动作异常之快。   猛虎阁在皇宫的西北角,在往东走便是僻静的东三所,大王前段时间去那里转悠过,他知道那里住着的都是一些没有分到各个宫中的小太监,宫里的苦活累活都是他们干,白天很少有人在。   到了东三所,大王瑟缩着躲在一间房后的窗户往里看,冻得牙齿都打颤,幸好,如他所料,屋里没人,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无其他。   大王做贼一样四处打量,这才抬起窗户,跳了进去。   一进屋,大王直奔衣柜,里面一水的太监服。   太监就太监吧。   刚胡乱的披上衣服,还没等大王松口气,只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别提了,那三个没良心的,自打被调到猛虎阁,你瞧滋润的,看见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傲着呢。”   “可不是,前几天皇上带着兽王去清秋寺,给他们三清闲的都不知道怎么着好了,还来好一番炫耀。”   “哎,人各有命,忙去吧。”   猛虎阁?那三个给他拿东西的小太监?   大王正想着,脚步声声竟往他这边来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事实上就是这么倒霉,大王恰巧就进了东三所掌事公公的房里 ,眼看着门就要被打开了,大王急的团团转,却又无处可躲。   掌事公公推开门,被屋里的小太监吓了一跳,发现是个生面孔,便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太监?怎么我屋?”   皇宫这么大,有上千个太监,即便是内务府负责将太监们记录在册的也不见得都认识。   大王吞了吞口水,看着眼前的方脸太监,磕磕绊绊的说道,“我,我是,我是储秀宫的太监。”   “储秀宫的太监?”方脸太监打量着他,“怎么着,被惠妃打发到东三所来了?”   大王一看,他没认出自己穿的是他衣服,连忙应和着点头,顺便拢了拢自己太监的外袍,将里面明黄色的中衣遮挡的干干净净。   “咦?不是说去珍宝馆了吗……”方中德觉得奇怪,惠妃宫里的确打发出来一个得病的小太监,不过听说被到珍宝馆伺候那些宝器去了,他也就没多管这事,怎么这会冒出来了。   没想到这个小太监长的还挺俊……   “嗯,本来是要去珍宝馆的,但是我比较毛躁,珍宝馆的掌事公公怕我碰坏了宝器,就让我来这了。”   方中德忽然笑了起来,一反刚刚的咄咄逼人“病都好了?”   “好了好了,全都好了。”   “年轻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诶,你怎么在我这屋呢?”   大王舔了舔唇,谎话越说越溜,“嗯,刚刚我问一个公公,他说让我到这等你。”   “这样啊,行,你就叫我德公公吧,带上东西走,我给你安排地方住。”   “呃,我的东西都被烧了,惠妃娘娘说怕晦气。”   惠妃矫情是出了名的,方中德也没多想,他带着大王往一个空房间走,边走边说道,“东西烧了没什么,一会我叫人去内务府给你取两套衣服,我看你也不是干粗活的小太监,在储秀宫挺受宠吧,这是一个单间,你就先住着,凭你这长相,不愁一直待在东三所,等过了这难关,别忘了德公公我。”   大王暗暗松了口气,“当然当然……”   德公公愣了,这小太监还挺自信的。   不过,人家确实有自信的资本,这宫里的太监哪个不是因为家里穷才被送进来的,各个都皮糙肉厚的,等在宫里养好了,都二三十岁了,像这种长的俊俏年纪又小,掐一把都能嫩出水来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忘问了,你叫什么啊?”   大王想了想,笑着开口道,“我叫小元子。”   他这一笑,露出了两个尖锐的小虎牙,水光潋滟的眼睛弯弯如月,懵懵懂懂的小模样看的德公公晃了晃神。 第24章   德公公管的杂事很多,平时忙的脚不沾地,但今日,特地等给大王拿衣服的小太监回来,又叮嘱了几句话才离开。   等狭小阴暗又潮湿的小屋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大王拉上了门栓,才彻底放松下来。   真是,莫名其妙成了小元子……   也不知道这会赵先傲忙完了吗。   大王一边胡乱的想着,一边把衣服往身上换。   起初他的手指还不用不太明白,不过大王聪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系上扣子了。   太监的中衣是白色的,大王穿在身上总觉得有些刺痛,不太舒服,考虑了一下,大王还是选择穿赵先傲的,反正藏在衣服里面也看不出来,棉袜和鞋子没有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大王扯过被子的一角,擦了擦有些脏的脚底,套上了干净的棉袜和黑靴。   东三所的太监是最低等的,外袍仅有一件白领深蓝的贴裹,袖口宽大,腰部以下做褶,大褶上有细密的小褶,除此外再无多余的纹样,这贴裹倒是很厚实,穿上立即暖和不少,再把从德公公那里偷来的黑色圆帽往头上一带,大王看着铜镜里的小太监,顿时笑了起来。   把福公公的衣服送回去后,大王闲散的在东三所里溜达了一圈,他发现自己那个小破屋已经算是很豪华的了。东三所里有好多大通铺,七八个小太监挤在一起的那种。   天色渐暗,小太监们都拖着疲乏的身子回来了,看到大王也没有太过疑惑,每年都有很多小太监进宫,各宫挑选完机灵的,剩下的都会送到东三所来,有不招主子待见给打发到这的,也有得了主子垂青给带走的,来来去去大家也习惯了。   很快,要吃晚饭了,东三所里热闹了起来。   “哎,哎!”   大王正懵呢,听到有人喊,一转身,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太监,“快吃饭了,你怎么还在这?再不去就要挨饿了。”   吃饭?大王眼睛亮了亮,跟着小太监一块去了饭厅。   饭厅很大,摆着五六张长桌子,呜呜泱泱的全是人,有的还端着碗蹲在一边,坐着的全都是成群成伙的,显然,这东三所里也是拉帮结派才有甜头吃的地方。   喊大王吃饭的太监叫小顺子,是一个受孤立的小可怜,他拿了两副碗筷递给大王一副,便拉着他去了角落,小声的说道,“在这等会,他们吃完,咱就能吃了,还能剩很多呢。”   小顺子沾沾自喜,自认这是一个好地段,却惹得大王极度不满。   让本大王吃剩饭?   大王皱着眉噘着嘴,一屁股挤到了一伙年长的太监堆里,那几个太监顿时不是好脸色的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边去!”大王猛地踢了一脚坐着人的长凳,又往旁边挤了挤,腾出来一个地方后,冲着瑟瑟发抖的小顺子招了招手,“过来坐。”   嘭!   “你是哪来的愣头青,懂不懂规矩!”拍桌子的人是这群老太监的领头羊,和德公公关系极好,相当于东三所的二把手,这些小太监平日里都不敢得罪他。   大王不管什么规不规矩,要他吃剩饭就是不可能,他看都没看老太监一眼,把小顺子拉到身旁坐下,小顺子哪敢坐啊,挣扎着要起来。   正巧这时饭菜端了上来,满满当当的一大盆白面馒头,还有稀汤寡水的两盆菜,大王看着没食欲,可他也清楚,要是不吃这个就得挨饿。   所以他放开小顺子伸手去拿馒头,可那装馒头的盆却被老太监拉到了自己跟前,老太监看着他,阴阳怪气的说,“今个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老虎手底下夺食直接燃起了大王的怒火,“找死?!”   老太监看他气势汹汹的起身要过来,有些慌了神,连忙说道,“把他给我按住。”   几个太监纷纷围拢在一起,扯着大王的衣服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大王更生气了,一把挣脱按着他的几双手,抄起菜盆里的大勺子,舀了一勺还滚烫的菜往老太监脸上甩了过去,“今天谁也别想吃!”   大王身手矫健的跳上桌子,一手握着大勺,一手拉着菜盆,把一大盆的菜甩的到处都是,看那些太监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抱头逃窜,大王蹲在桌子上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他觉得这场面可太有趣了。   “干什么呢!”德公公刚回来,便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屋子人,气的手都发抖,“都停下来!”   德公公的话还是管用的,饭厅里百来号太监都停了动作,大王也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德公公是知道东三所里头也有小阶级制度的,有些太监干的活又脏又累还吃不饱饭,但这皇宫里头本就是这样,处处都有潜藏着的规矩,所以他从不过问。   这还是几十年里,东三所头一次乱成这样。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事的时候,“都别吃了!兽王不见了,赶紧出去找,等回来在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事!”   大王一听,心虚的不得了,他还记着在清秋寺的时候他给赵先傲做了保证,再有一回吃三天斋饭。   这下完了,狗皇帝一定不会放过他。   皇宫里最尊贵的皇帝下了命令,这可是大事,太监们那还顾得上吃饭,赶忙四散开来,到处去找兽王。   大王也得找啊,他顺手拿了两个馒头,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你,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啊……”不知何时,小顺子站在了他的身后,一脸紧张忐忑,“桂公公是不会放过你的,他整人的手段可多了。”   大王咬了口馒头,漫不经心的问,“比如呢?”   “上次有个小太监得罪了他,下雪天被扒了裤子按进了雪里……”小顺子边说边抖,很害怕遭受到相同的境遇。   “看你那样。”大王吸了吸鼻子,往御花园走去,“这天真冷。”   大王咬了两口馒头,感觉刚拿出来就冻硬了,实在是难以下咽,便递给了小顺子,“给你吃吧。”   大王现在在小顺子眼里就是英雄,他接过馒头跟着大王,“你要去哪找兽王啊?哎……要是能找到兽王就好了,肯定会被封赏……说不准还能去猛虎阁呢……”   “那,你还是不要抱这个希望了。”我就在这,你上哪找去。   “也是……那种好运气哪会落到我头上……”   御花园里到处都是各宫的太监宫女,那些妃嫔和小顺子是一个想法,大王看他们找的焦头烂额,勾起了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声音也甜甜的,“走,我带你吃好的去。”   此时,赵先傲沉着脸站在猛虎阁,“还没找到吗?”   李秋实低垂着头,“回皇上,还没有。”   赵先傲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在猛虎阁里走了一圈,最后打开了大王的衣柜,“李秋实,朕问你,上次朕来这住的时候,是不是换了一套中衣?”   “老奴愚钝,有些不记得了……”李秋实作为宫中的总管,要操心的事太多,那能记得皇上的衣服放在哪。   可赵先傲不同,他向来节俭,自己一身衣服那么值钱,有多少件他心里门清,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早上他起晚了,差点耽搁了上朝,衣服换下来以后,李秋实顺手就搁进了这里面,可现在却不见了。   王元欢这只小胖虎,一定有什么秘密。   ……   大王带着小顺子到了德妃的颐和轩,颐和轩离皇上的寝宫最远,但是宫殿很大,还有自己的小厨房,大王今天在御花园偶遇德妃后还被她带到这吃了一盆卤牛肉,味道相当的不错。   小顺子死活不进来,“别,被发现就死定了。”   “不会被发现的,刚才我在御花园看到德妃宫里的人了,全都在那找兽王呢,肯定没人。”   “我不进去……我害怕。”   行吧,不强人所难。   大王明目张胆的走进了颐和轩的小厨房,在架子上拿了一个食盒,装了些糕点,和一碗牛肉,然后从容不迫的离开,颐和轩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包括德妃在内,全军出击,都去找他了。   大王不紧不慢的走到墙边,把食盒递给躲在那里的小顺子,“给,拎着。”   小顺子已经惊呆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没被人发现吗?颐和轩里真的没人吗?”   大王被他惹的不耐烦了,“你嘴怎么,这么碎。”   大王的高傲嚣张以及不可一世瞬间顿时让小顺子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回了东三所。 第25章   皇宫可比清秋寺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地形也相对来说要复杂,要想找一只能上窜能下跳的老虎可以说非常不容易了,可比清秋寺强的一点是,不论这只老虎他身在皇宫里的哪个角落,也绝对不可能离开守卫森严的皇宫半步。   整个皇宫找了两个时辰后,得到了皇上的命令,暂时不找了。   众人只以为天黑难寻,皇上打算天亮后在继续找,东三所的太监和西三所的宫女纷纷回到住处,而各宫的妃嫔还在自我感动,顶着寒风大晚上的满皇宫找兽王。   “吃饱了。”大王把手里的半块糕点扔进食盒里,拍了拍手心里的碎渣子,盯着已经吃饱了还把剩下的糕点硬往嘴里塞的小顺子,“你怎么还不走?”   小顺子不敢走,在饭厅的时候大王拉他一把,桂公公那伙太监一定认为他们两个是一起的,独自回去他会被欺负的很惨,他咽下嘴里干巴巴的糕点,忐忑的问,“我能,我能和你一起住这吗?”   大王看着他,果断道,“不行,床小。”   再说,他半夜变成虎可咋办。   他话音刚落,小顺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刷刷的就掉了下来,“求你了,我回去桂公公是不会放过我的。”   大王想了想,也多少猜到了原因,怎么说事情是因他而起,小顺子还挺无辜的,“你要想在这睡,就睡地上吧。”   即便睡在地上,对小顺子来说也比挤大通铺强,小顺子感恩戴德。   没一会,东三所的太监都回来了,有个小太监来敲了大王的门,今个晚膳时在饭厅发生的事还没完。   大王起身,极其自然的指使小顺子,“把食盒藏起来,你就在这待着吧。”   “那你,小心些,别顶撞德公公。”   大王笑了,推开门走出去,德公公正翘着腿坐在一旁的花坛上,听到声音转头看着大王,“你说说,怎么回事。”   大王现在是一个很会趋炎附势的人,他鼓起嘴巴,清澈的眼眸里浮出一层水光,十分无辜的看着德公公,“德公公,我只是饿了,想吃饭……他们就又瞪又吼还拍桌子,说要教我规矩。”   德公公有意培养大王成为一名优秀的太监,而想成为优秀的太监就要有勇有谋,能吃苦能耐劳,最重要的是能隐忍,“这宫里面,没有靠山没有人脉,就要学会安分,你要是不安分,就得吃苦果子,今天的事,我都问过了,都说是你先动的手,惹的事,所以这苦果子就得你来吃,今晚上别睡了,去把饭厅收拾了,再去把拆劈了,天亮之前送到各宫,主子们还等着用热水洗漱。”   这大王能忍?   “我不干。”   德公公先是愣了,随即手发抖的指着他,声音都尖利起来,“大胆,我看你是想去敬事房领板子了!”   领板子?打屁股?   大王在宫里溜达的时候去过敬事房,也见过被打屁股的宫女,裤子扒光了被压在板子上,嘴里咬着毛巾,要是叫出声就要多大十下,叫的太大声直接会被赶出宫去,到时候不仅得不到皇家的赏银,还会因为犯错被赶出皇宫的污点坏了名声,一辈子嫁不出去,大王一想到那清脆的声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也不行。”   德公公平生第一次遇到这么轴的小太监,气的脸都绿了,“你以为本公公是在和你商量?!”   大王犹豫了一下,他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现在是个不挂名的小太监,宫里又没人认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这要是被弄死了,不就太冤枉了吗。   大王咧开嘴笑了,眼睛眯成两条弯弯的缝隙,看起来傻乎乎的,说话倒是脆生,“那我选择干活好了,不过,我没收拾过东西,也没劈过柴,德公公你让桂公公教教我吧,他不是想教我规矩吗,满足他了。”   说到最后一句,颇有一种不是让桂公公和他一起受罚,而是给桂公公什么恩赐似的。   “你——”真是人活久了什么新鲜事都能碰上,德公公活生生的被大王给气乐了。   长的人畜无害就是好,如此的胆大妄为也不会惹人不悦,要是把这怪脾气理顺了,到主子身边,得宠不就是笑一笑的事吗。   既然如此,苦果子后面给点甜头安抚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桂公公一个老太监,也没什么发展前途了,只能在东三所里耗到五十岁拿着赏银出宫安享晚年去,德公公于他,不过是这么多年交情,抹不开面子罚,“行,那就让桂公公教你,小泥鳅,去告诉他一声。”   待小泥鳅领命而去,德公公起身,走到大王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话我已经带过去了,能不能让他老老实实“教你”就看你自己的了。”   桂公公得到的消息是去教不懂事的小元子规矩,还挺乐呵,可他一进饭厅,就见那小元子手里握着一根烧火棍,杵着下巴坐在那,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看。   桂公公就是一个外强中干倚老卖老的太监,他被大王看的有些慌乱,还硬撑着训斥他,“还坐着!起来干活!”   大王把手里的烧火棍猛地扔了过去,正好打在了桂公公的胸口,“别说废话了还有好多柴等着你砍呢。”   桂公公不会那么容易的屈服,他忍着疼站直身子,眼神阴郁的盯着大王,威胁道,“这可是东三所,死一两个小太监是不会有人发现的,你信不信,我能……”   这世界上最尴尬的事,就是放狠话的时候,该老老实实听着的人在抠手指甲吧。   大王也不想这样的,只是刚刚耍帅的时候不小心把烧火棍上的木刺弄进了指甲里,也是奇怪,做老虎的时候光脚满山头的跑也没事,当了人,皮肉也不经折腾,就一个小木刺,也能让他疼的难受。   好不容易把木刺捏了出来,大王抬起头,有些茫然的望着桂公公,“不干活傻站着干什么呢?”   桂公公一把年纪快被他气哭了,“你!岂有此理!”   大王瞧他不乐意,站起身朝他走了过去,现学现卖的当上了桂公公的人生导师,“在这宫里,有靠山的人可以不安分,比如我,没靠山的就得吃苦果子,比如小桂子你。”   “你……”   大王根本不给桂公公说话的机会,“你想知道我的靠山是谁吗?”   桂公公沉默了,大王今天做的事,整个东三所的太监都看在眼里,也和德公公说了一番,再不济德公公也得把这个小太监拖到敬事房打二十大板才是,怎么会这样就放过他,难不成,真的有靠山。   可既然有靠山,为什么会到东三所这种吃苦受罪的地方呢。   “哎,我不妨和你直说,我的靠山是李秋实李总管,他的那个干儿子王省,和我是本家,过几日就要提拔我到皇上身边去,这种事,我本不想说的,啧,就怪你,想低调都不行。。”   桂公公一想,大王这么嚣张,做出此等大闹东三所的事,也未得到惩戒,反而有了现在这一出,他说的话,确有几分可信,再说,既然他已经放话过几日就要提拔,那他现在忍一忍也无妨……要是过几日他还待在东三所,新仇旧恨一起报,为时不晚。   心里盘算好了利弊后,桂公公扯着老脸笑开了花,“嘿呦,其实能有多大点事啊,是怪我小心眼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赶紧的回去睡一觉,明天早上就都忘了。”   “那这柴?”   “我来劈,您看您细皮嫩肉的,哪会干这种粗活啊,我自己在这,一会就弄好了。”   大王成功的忽悠了桂公公,对自己说话都磕磕绊绊的口才十分满意,美滋滋的回了自己的小破屋。   小顺子已经把屋里收拾干净了,并在地上铺好了被褥,见大王回来连忙迎了上来,“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大王这么快就回来,而且什么事都没有,让小顺子看他的眼神愈发崇拜,彻底的把他当成了一条粗壮的大腿。   然而大王并没有一直罩着他的想法。   临睡前他还在想,明天或许自己就能变回去了,到时候小元子消失了,那个桂公公一定会被气死。   但此刻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一语成谶,真的被提拔到了皇上身边。 第26章   次日寅时,宫中的天才蒙蒙亮, 东三所便开始忙碌起来, 大王是被一阵阵脚步声吵醒的, 他紧蹙着眉头, 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无法重新入睡。   “烦死了!”   大王趴在床上,睡眼惺忪的看着这间与他而言还有些陌生的小屋,懊恼的抬起手敲了敲脑袋,“真是,居然睡的这么死。”   他本来还想着等小顺子睡着以后研究怎么变回去呢。   诶, 小顺子呢?   大王起身, 扯了扯皱巴巴的贴裹,感觉浑身都酸痛。   昨晚因为小顺子在,他怕暴露里面藏着的“黄袍”, 衣服都没脱就睡了,可能是因为睡的不好, 大王感到有些口渴,他舔舔嘴唇, 穿着白棉袜走到了桌子前,拎起茶壶的那一刻,脸色又阴沉了不少。   想睡觉,想喝水, 想换身衣服。   晨起的种种不如意, 让大王心情一度跌到了谷底。   小顺子端着水盆一进屋便看到大王一脸不爽的坐在那, 一头奇特的短发像鸟窝似的顶在脑袋上。   “你头发是怎么回事啊?”   宋朝男子虽说头发都不长,大多只是及肩而已,可像大王这么短的,小顺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天生的。”大王敷衍了一句,视线落在了装着清水的铜盆里,“这水,能喝吗?”   小顺子自打进宫以来头一次笑了,“这是洗脸的水,你渴了吗?”   “嗯。”   小顺子把铜盆放到了门后的架子上,“你先洗脸吧,我去给你倒点水。”   说着,他拎着茶壶走了出去。   大王被伺候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洗漱的水是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刺骨的凉,大王手刚伸进去就缩了回来,“嘶——”   柴和煤炭都是有限的,热水也只能可着主子们的宫里用,像东三所这样的地方,只能用冷水。   大王委屈巴巴的泼了一把冷水在脸上,瞬间精神了不少,也坚定了他必须要变回去的决心!   嗯,一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研究。   大王刚把自己收拾妥当,小顺子带着水回来了,他用小茶杯倒了一杯又一杯,一壶水都喝完了,才感觉舒服了不少,“走吧,先去吃饭。”   小顺子很开心的把他的帽子递过去,“今天是初一,有肉呢。”   有肉?   大王幻想着一大盆的肉,可等他到了饭厅,只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大盆白菜土豆,和令人厌烦的白馒头。   不对,那盆白菜土豆里还有白花花的大肥肉。   真是,烦死了。   大王一进饭厅,便被眼睛底下黑青一片的桂公公迎了过去,让他坐到昨天他们打架的那张桌子上,一副忘年交的架势晃瞎了一众太监的眼睛。   这是什么发展?   众人皆是一脸懵,唯有站在门口的德公公满意的笑了。   从他这两天的观察来看,这个小元子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仅有胆量,也还算机灵,看来可以往出带一带了。   德公公一进门,就代表着可以吃饭了,一桌子太监顿时如饿狼一般把筷子伸进菜盆里,一块块隐藏在土豆里的肥肉被他们夹了上来,塞进嘴里,吃的满嘴流油。   “你怎么不吃?”德公公背着手走过去问一动不动的大王。   大王才不会说他不会用筷子呢,他站起身,也不搭理德公公,径直向门外走去。   小顺子看了看肉,又看了看他,这次倒是没有跟着。   大王还没有走到门口,就被德公公叫住了,“你跟我过来。”   桂公公看在眼里,更坚信这个小元子有后台有关系,德公公这是领着他去吃小灶了。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去跑个腿。”   “为什么啊!”大王已经不耐烦了,他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会,怎么就这么难呢。   “啧,我说你怎么回事,给你好差事你都不乐意干?”   大王差不点就要脱口而出,什么事他都不乐意干。   “去内务府取些雨前龙井,交到清茶坊的惠心姑姑手里,出了差错你就直接去敬事房领十个板子,听到了吗。”   快过年了,正是内务府最忙的时候,这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跑腿的活都交给了东三所和西三所的太监宫女,而两所的太监宫女平日都做些扫地劈柴打扫皇宫的辛苦活,跑腿真就算是好差事了,更何况是给在御前伺候的姑姑和公公跑腿,要是幸运,说不准就能被提拔。   惠心姑姑大王知道,他在御书房玩的时候都是惠心姑姑给他准备的茶点。   清茶坊不单是有茶,好吃的也可多了。   大王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行!我去。”   内务府人才济济,几乎天下难事到了内务府都能轻易解决,当然,这里的人俸禄高,待遇好,内务府总管也是堂堂的正二品官员,在这里工作的人吃足的油水,各个都是暴发户,有人用这么一句话来讽刺内务府的人,“房新,树小,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说的就是内务府的人建造了新房子,院里刚栽的树还没长起来,土暴发户没有鉴赏能力,连墙上挂着的画都是假的。   即便在怎么讽刺,也挡不住在内务府当差的人傲气,除了御前的人,连失宠的妃嫔都不放在眼里,说冷落就冷落,他们这么傲,是因为皇上看重他们,他们就是财迷皇上的一个敛财工具。   大王要取茶叶,便直接去了广储司,这里算是皇宫的大仓库,皇上的小金库,专门储藏皇室的金银珠宝,皮草瓷器,绸缎衣服,以及茶叶。   他一进门,便看到高案后埋头于账本的一个太监,太监扫了他一眼,“哪的人,取什么,送到哪去。”   大王拿出德公公的牌子,“东三所的,来取雨前龙井,送到清茶坊。”   一说送到清茶坊,太监笑了,伸手唤来人叫他去库里取,那人走的稍慢些,还被一直催着。   不到两天的功夫,大王已经看透了宫里这些无利不起早的人,他有些感慨,作为兽王的他……不,是背后有狗皇帝撑腰的他和小元子真是天差地别。   所以,绝对不能被狗皇帝看到他变成人的样子,那他就完蛋了,搞不好会被关回百兽坊的虎房里吃狗食。   领了茶叶,大王往清茶坊走去,清茶坊在御书房不远处的一个小院落,屋前孤零零的立着一棵红梅树,树枝上挂着白雪,缀着红梅,在这肃穆威严的御书房附近,别有一番颜色。   清茶坊是伺候皇上的地方,为了防止有人下毒,或是其他,除了御前的三两个人外,其余人平时是不能进屋的,大王来送茶叶时,惠心姑姑正在归置一盏盏做工精致的茶杯,她看了一眼大王,瞧着陌生,便多问了一句,“德公公呢?”   “德公公有事。”   大王说着,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在窗前的架子上看到了约莫十几种点心,上面那层是赵先傲吃的,而下面那层都是给“兽王”的。   大王吞了吞口水,实在是馋了。   “茶叶从广储司取来的,你就一直拿在手上了?”   “嗯。”大王刚点头,便与惠心姑姑对上了视线,他挺喜欢这个每天给他送糕点的惠心姑姑,因此对着惠心姑姑咧嘴笑了。   他这莫名一笑,让惠心姑姑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你这小孩,傻笑什么呢。”   惠心姑姑也才二十二,叫大王一声小孩却自然的不得了。   “没笑什么,姑姑茶叶给你放哪呀?”大王仗着面相嫩,唤惠心一声姑姑也不脸红,他笑眯眯看着惠心,和面对德公公桂公公时的态度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没办法,他就是喜欢这些脆弱的小雌性。   “放在那边的架子旁边。”   “好的~”大王把茶叶放在了架子下面,顺手端了一盘糕点倒进了自己的怀里,“姑姑我走了~”   惠心姑姑止不住的笑,眉眼温婉至极。   她进宫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说话的小孩,奶声奶气的,像撒娇似的,往常来这送东西的太监哪个不是谨慎又小心,生怕说错一句话,忒无趣。   “你先等等。”   被叫住的大王紧张了一下。   不是吧,这样都能发现他偷东西?   “一会皇上就下早朝了,那有一筐红枣,挑拣些好的拿来。”   “哦,我知道啦。”大王松了口气,走到那筐上好的和田枣前,拿起一个塞进了嘴巴里,背着惠心姑姑偷偷地吃,甜醇的味道和软糯的口感让大王十分喜欢,他以前做老虎的时候可没吃过这个。   狗皇帝,原来天天背着他吃好吃的。   大王一赌气,将颗粒饱满果肉厚实的和田枣都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把不好的都挑到了狗皇帝吃枣用的白玉错金嵌宝石碗里。   至于吐出来的枣核,大王偷偷的藏进了袖口。   “弄好了吗?”   “好了~”大王笑着把碗端了过去。   宋朝饮茶时有吃枣吃橘的习惯,以此来消减茶中的苦涩,和田枣珍贵稀少且是养气补血的好东西,每年得到的进贡,只有皇上能食用,这是宫里人的常识,惠心姑姑检查了一下是否有毒后,便放入托盘中,等着一会呈给皇上,并未注意枣的品相。   离奉茶的时候还有一会,惠心姑姑就和大王多说了几句,无外乎是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进贡,因为什么时进宫,大王皆瞎编如流。   编的时候,他也有点担心自己怀里揣着的糕点,“那个,惠心姑姑,德公公还等着我回去呢,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惠心姑姑愈发的喜欢他了,她知道德公公让这小孩来送茶叶的意思是想提拔到有空缺的御前,她记得李总管那个干儿子小省子刚被李总管带到这的时候可是没事找事死赖着不走,这才在皇上面前露了两次脸,有了现在的小省公公。   在御前伺候的都有一个同样的特征,就是模样好,皇上喜欢看。   德公公眼神还不错,这小孩长的俊俏,能得德公公赏识应该也算机灵……   “别走了,一会跟着我去奉茶。”说完,惠心姑姑等着大王笑,然而她等来的是一脸惊恐。   “奉奉奉奉奉,奉茶?”大王眼睛瞪的溜圆,说话也直磕巴。   “怎么了?害怕?皇上贵为天子,又不吃人,怕什么。”   他不吃人,但他保不齐要吃虎啊。   大王想说话,却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咳……不是,惠心姑姑,我,咳咳……我不行,我这还有事呢,改天,改天。”   惠心姑姑看着因为咳嗽眼睛冒出一股水汽,眼角挂上了红晕的大王,心里升起一股女人天生便有的母性,对大王产生了一股怜爱之情,“改天什么,赶紧的,你这小孩真是不知好赖。”   惠心姑姑边说边用手轻柔的在他背上抚拍。   大王自打进宫以来,和他走的最近的一个小雌性就是曾用手帕给他擦嘴的惠妃,在有就是现在的惠心姑姑,前者大王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觉得非常虚伪,而后者让大王不自觉的红了耳朵,心里似有小鹿乱撞。   大王悄悄抬眼偷瞄了一眼惠心姑姑,第一次产生了变成人也挺好的感觉。   “不咳了?”惠心姑姑弯着唇温柔的问他。   “嗯。”大王有些羞涩。   哎呦,好想和惠心姑姑抱一抱~   从小没妈又接连遇到德公公桂公公这些奇怪老男人的小老虎猛然之间遇到一个温柔体贴的雌性,内心疯狂的想和她亲近一些,正因为这种念想,使得大王壮起胆子,决定和惠心姑姑一块去奉茶。   皇上下了早朝正是没有精神的时候,需要喝茶提神,惠心姑姑把枣和茶的托盘交给大王,让他跟着自己。   大王对御书房这片最熟悉了,几乎不看脚下就知道哪里有台阶,惠心姑姑见他毫不怯场,脚步又稳重,姿态也好看,心里暗自决定让他在皇上面前好好的露个脸,要是李总管也觉得可以,就调到清茶坊和她做个伴。   到御书房,大王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李总管,还是产生了一丝忐忑,然而李总管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用银针试了试茶水,尝了一颗和田枣,过了一会,感觉没什么问题,便让大王和惠心姑姑进去了,大王才放下了心。   对嘛,没人会认出他就是兽王的。   惠心姑姑给大王使了个眼色,大王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总在御书房玩耍,知道奉茶的规矩。   大王深吸了口气,打算把东西送过去就回清茶坊和惠心姑姑玩。   为了不影响皇上批阅奏折,宫女太监守着的地方和皇上的书案隔着一道屏障,大王绕过屏障才看到了坐在书案后的赵先傲。   这是大王第一次以一个人的角度看赵先傲,他穿着一身雍容贵气的宝蓝色金龙常服,持笔端坐脊背挺直,黑发被一只金玉簪高高的束在头顶,大王瞧他眉头微蹙,纤长的睫毛低垂着,桃花眸中似有云雾经久不散,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赵先傲敏锐的神经感受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有些茫然的眼睛。   嗯?   天子容颜不容窥视,即便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李总管和他说话的时候也要低下头,冷不丁碰上一个这么没规矩的,赵先傲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哪里不对劲,一直在看大王。   大王被他看的手心冒汗,连忙上前几步,打算将枣和茶放在书案上赶紧跑。   在御书房奉茶的时候是不能开口说话的,这会打扰皇上批阅奏折时的思路,大王现在爱死这个规矩了,他把托盘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拿起白玉碗,轻轻的放在了案边,而茶杯却没有地方放了。   大王想着,他总不能把茶杯放在那摞奏折上,更不能搁在砚台里头,所以他弯了弯腰,把杯子往里面送了一些。   这一弯腰,一直注意着他的赵先傲看到了他怀里的糕点。   兽王的糕点都是用专门的食材和模具制作,赵先傲总喂他吃,不能在熟悉了,所以,在大王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开了口,“等等。”   大王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压低了嗓子,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听到他的声音,赵先傲眉头蹙的更深了。   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你怀里是什么?”   大王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了,他脑海里一瞬间闪出好几种应对方案,想了又想,选择了最靠谱的,“是兽王的点心,奴才打算,用这个引兽王出来。”   完美,他太机智了。   大王正得意呢,又听赵先傲说,“拿出来。”   狗皇帝!我就想吃点东西也不行!你要饿死我啊!你等着我变回去的!   大王咬着牙,把手伸进了贴裹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糕点,放在了一旁的托盘里,然后愤愤的把手收了回来。   手放下来的时候,稍微的,多用了那么一点力气,藏在袖口里的枣核也被甩了出来……   大王和赵先傲双双盯着一地的枣核,表情大同小异。   大同,是指懵逼。   赵先傲唇抿的更紧了,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红枣中拨弄了几下,随意的拿出了一颗。   比起他以往吃的,今天的枣,很小,很瘦弱,这颗,还有虫眼。   好的大概已经被人偷吃到了肚子里。   他看了一眼面前鼓着脸委屈巴巴的小太监,清了清嗓子,没多说什么,“把这收拾了。”   大王一声不吭的蹲在地上用手把枣核拢到一起,抓起来重新放进了袖子里,随即站起来,拿起托盘,对赵先傲道,”奴才告退。“   “朕有让你走吗?”赵先傲侧身而坐,询问他,“你叫什么?”   大王端着托盘,耷拉着脑袋看着里面的糕点,“小,小元子。”   小元子……   赵先傲上下打量着他,许久过后忽然开口,“抬起头。”   不会是认出来了吧?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呢!   大王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只见赵先傲冲着他手里的托盘挑眉道,“吃一块。”   大王多聪明,他当然不会赵先傲说吃就往嘴里塞,很矜持的说,“这是兽王的糕点,奴才怎么能吃呢……”   赵先傲板着脸,冷声道,“朕命你吃你就吃。”   这可是你逼我的!   大王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去拿糕点,他还不太会用手,拿东西的时候像个孩童,四指合拢并做一指,与拇指配合着把糕点抓到了手里,然后直接用手掌往嘴巴里塞。   赵先傲眼睁睁的看他吃东西的时候把四根手指头也带进了嘴里。   嗯……他大概是疯了。   “你……”赵先傲正想问他些话,却听他糕点还没咽下去,口齿含糊的问,“皇上,我,奴才能走了吗?”   赵先傲觉得他吃的有点干,特别想让他喝口热茶压一压,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下去吧。”   大王端着托盘转身往外走,边走边把糕点往怀里塞。   怎么着他也不能就这么带出去吧。   赵先傲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拾起笔打算继续批阅奏折,可不知怎么,脑海里全都是“小元子”小小的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捡枣核的模样。   赵先傲勾起嘴角,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自己并不清楚此刻他眼中满含的宠溺。   小元子是吧。   大王一出御书房就被惠心姑姑一把拉到了边上,“怎么待了这么长时间,没出什么差错吧?”   刚刚大王一进去,惠心姑姑就后悔了,东三所的太监再怎么机灵第一次见到皇上也免不了慌乱,再加上兽王又不见了,皇上从昨晚开始就心情不佳,是她一时急迫,失了分寸。   大王进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惠心姑姑心里跟长草了似的,生怕他冲撞了皇上。   大王叹了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差错,可能,大概,或许,出了吧……   这边大王还没走,御书房里头赵先傲便唤李总管上前,一会的功夫,李总管出来了,他慢悠悠的走到了大王面前,从上到下扫了一眼。   也是奇了怪,这小太监进去这么一会,皇上脸上就有笑模样了。   “你叫什么?”   大王已经被这个问题问恶心了,“小元子。”   “小元子……”妈呀,不会是因为和兽王撞了一个字吧?完了完了,皇上怕是着魔了。   李总管内心澎湃,但面上永远是一个样子,“算你走运,御前刚好有个缺,明天开始你就到清茶坊当差,规矩让惠心姑姑教你,切记要少言慎行……”   他提点的话说了一大堆,然而大王只听进去了几句话。   到清茶坊当差,让惠心姑姑教规矩。   大王仰着脑袋望着湛蓝的天,止不住的傻乐,乐的旁边几个太监宫女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提拔到御前也不至于这样吧。   “行了!别笑了!赶紧的去东三所收拾东西,小省子,给他安排住处。”   大王拿着自己那套衣服说要去御前的时候,东三所全员震惊脸,尤其是桂公公,直接傻眼了。   说好的过几天提拔呢?这才一晚上啊!你们这后门走的太无耻!   德公公则是乐开了花,他万万没想到,就送个茶的功夫,直接到了御前,照这个速度,三五年下来大内总管不稳稳的,幸好幸好,他对小元公公的态度好。   大王原本是没什么好收拾的,王省说了,那边什么都有,让他拿自己的东西就行,可德公公脚前脚后的跟着他,往他的小布包里放了左一样东西右一样东西,好像生怕他去御前受委屈。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大闺女,你给我面膏干什么。”   “这话说的不对啊,皇上最在意身边人的模样了,你瞧瞧你这小脸,白白净净的,多嫩啊,得好好养着才行,我这盒面膏可是在宫外……哎,你别走啊,拿着!”   大王真就受不了这么墨迹,这要是在虎头山,德公公要是只兔子,他二话不说一口就咽了!   不,血淋淋还带毛的东西他现在咽不下去了……   再三保证自己将来得势绝不会忘记给他机会的德公公后,大王的耳根终于清净了。   他拎着沉甸甸的包裹不紧不慢的往清茶坊走,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糕点塞进嘴巴里,嗯,果然和在御书房吃的时候一样,味道很不好。   做老虎的时候吃着,也没觉着没滋味,做人怎么就咽不下去呢。   大王把嘴里的糕点吐到草丛里,开始琢磨今天在御书房发生的事。   赵先傲到底有没有听出来他的声音。   应该不会,要是听出来了他怎么着也得惊讶一下吧,不说惊讶,他刚刚眼神都没有太大变化。   要说唯一的异常,就是让他吃那块糕点,完全没道理啊,难道知道是他偷的,故意惩罚他?   再怎么回想,大王也没有察觉出丁点赵先傲认出他的迹象。   “小元子!你去哪啊?”   大王侧头,看到小顺子拎着扫帚朝他快步走来,“我去清茶坊,以后就在那当差了。”   大王说的漫不经心,可小顺子却和桂公公一样满脸震惊,“清茶坊!你要去御前当差了!”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大王蹙眉,不是好眼色的看他,“我和德公公说过了,那间屋子以后就给你住,估计那个小桂子也不敢对你做什么了。”   小顺子听了,猛地跪在地上,眼泪又不要钱的往下掉,大王看他张嘴就知道他想致一套长篇大论的感谢词,果断的捂住了他的嘴,“什么也别说。”   看小顺子含着泪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大王吞了吞口水,补充了一句,“都在心里。”   小顺子顿时觉得他无比高深莫测,用力的点头,以此表达自己崇高的敬意与深刻的感恩。   大王的又一新住处在皇上寝宫后面的一个小院落,这里住着的都是负责伺候皇上日常起居的御前太监,屋子都不大,不像东三所那么寒酸,却也没奢华到哪去,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平时在这住的太监宫外都有房产。   李总管不一样,他虽然也常在御前伺候,但是他自己住在坤宁宫边上的一个独院里,很是宽敞,作为李总管的干儿子,王省也能称得上是太监里的二把手,但此刻对大王,他客气的不得了。   “你以后就住在这,明日晨时去清茶坊即可,皇上喜欢干净,以在御前当差一定要每日净身更衣,不得吃葱蒜,对了,新衣服刚送来在床上,先只有两身,你换着穿,过几日内务府还会送来新的,春夏秋天一季五身。”   这就是升官的好处?   大王在王省的安排下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换上了干净的新衣,还美滋滋的吃了一顿饱餐。   吃饱喝足,大王又升起了玩心,他拿着九连环,不由的想,人的手怎么这么好,什么都能摆弄摆弄,比当虎有意思多了。   沉浸在做人的乐趣中,大王忘记了那个信誓旦旦说一定要变回去的自己,也全然不知,他的老底已经露了出来。   赵先傲坐在塌上,轻抿了一口热茶,“查到了吗?”   李总管低着头,轻声回道,“东三所的掌事说,小元子是因为生病从储秀宫打发出来的,奴才去储秀宫问过了,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他叫小卓子,现在在珍宝馆侍候宝器,随后奴才又清查了名册……十岁往外,二十往里,并没有名为小元子的太监……”   李总管就差没直接说,这个小元子是凭空冒出来的。   搞不好是别国的刺客暗探……李总管想想都倒吸一口凉气,多吓人啊。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听了他的话反而笑了,“行,朕知晓了,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李总管深深觉得自己不配做大内总管,他居然连皇上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还有一件事,夏贵人和敏嫔到现在还在宫里找兽王……”所以这兽王咱们还找吗?   “传下去,兽王找到了,染了风寒,在宫外修养。”   皇上的心思,他就是到死也猜不透了……   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啊!   很快,兽王贪玩,夜里因天气寒冷染上风寒,被送出宫外疗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大王听到有太监议论这件事的时候整只虎都是蒙的,九连环也不玩了。   啥情况?   狗皇帝不要他了?   意识到这点时,大王的情绪变得非常低落。   他把九连环塞到一旁的太监手里,默默地走到了长廊的围栏边坐下,弓着腰杵着下巴,忧伤的望着庭院中的假山。   “兽王”出宫了,他要是变回去,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狗皇帝一定是因为他再一次突然不见生气了,这可咋办。   从原本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变成了一个小太监,大王的心理落差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他一时半会想不到一点应对方式,只能落寞的坐在这里。   也是倒霉透了,这个时候天上竟然飘飘洒洒的落下了雪花,这雪还越下越大,大王冷的直抖,想悲秋伤月的忧郁一下都不行了,缩着脖子跑回了屋里,大被一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凌晨。   他醒的时候,凉凉的光透过窗子投进床榻边的白纱帐内,大王仿佛被包裹在一片朦胧的云雾中。   借着微光,大王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的手不似赵先傲那般细长,有些胖,攥起来就是馒头。   “哎……”   大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叹气,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委屈从何而来,总之,就连笑一下都很难。   不过,生性乐观开朗的大王很快就调节好了情绪,他想起来,今天要到清茶坊当差。   和惠心姑姑一起!   大王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别别扭扭的上了厕所,还未到晨时便去了清茶坊。   “惠心姑姑~”   惠心比他还要早来,看到他仍是夸赞,“这么勤快。”   大王实话实说,“自己待着闷。”   小孩耐不住深宫寂寞,惠心很能理解,她十五进宫,一晃七年,也是从那个贪玩的时候过来的,人迟早会长大,会稳重,性子是慢慢磨出来的。   就是会可惜,一个个天真活泼来,矜重谨慎的走。   “昨个雪下的大,把院里的雪扫扫吧。”   “好!”   皇宫很大,就是扫雪也是各司其职,各宫的太监把院里的雪扫到外面,再由东三所的太监清路的时候统一从东南西北四大门推出宫外,以免将化未化的雪结冰。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可大王并不清楚,他来到皇宫后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在此之前,他对扫雪的印象还停留在虎头山下的猎户家。   他记得自己去偷鸡吃的时候,猎户家的儿子把雪堆成了雪人,那时候他就可羡慕了。   下了这么大的雪,大王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他打算把雪推到一起,然后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大王扫雪的时候,惠心姑姑出来看了一眼,发现他力气很大,干活也麻利,一会的功夫,庭院里一半的雪都清干净了,夸赞了一句便转身回了屋。   等她忙完了再出来,院里的红梅树旁明晃晃的站着一个胖雪人,脑袋上还安着两个黑煤球。   惠心姑姑当下实在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小元子!”   大王笑呵呵的从拱门后冒出头来,摇了摇手里不知从那棵树上掰下来的树枝,“惠心姑姑~看到我堆的雪人没~”   “……”惠心姑姑面对着这样笑的大王,责备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下早朝,赵先傲就听说了某人扫雪扫出个雪人的事,生怕宫里这些墨守成规的人扰了大王兴致似的,忙嘱咐李总管,“别管他。”   小胖虎,你就玩,朕倒是要瞧瞧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朕来。 第27章   “快,捂捂手。”惠心姑姑夹了一块烧水用的木炭放到黄铜手炉里, 递给了大王, “你说你也是的, 好好的去玩什么雪。”   大王捧着手炉盘腿坐在塌上, 笑眼弯弯的盯着惠心姑姑,很享受这种带着关心意味的数落。   惠心姑姑偏头看了一眼窗户外的日头,“皇上这会应该在御书房了,你缓缓手,还得去奉茶呢。”   一提奉茶,大王满脑子都是昨天尴尬的场面, 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去, 奈何,这就是他每天必须要做的事。   “知道了……”   自赵先傲登基后,改了政策, 宫女满十四可入宫,最少要在宫里本本分分劳作三年, 十七时若想出宫大可离去,宫里会给一笔赏银, 十七过后也可继续留在宫中,三年赏银翻两倍,六年赏银翻四倍,但是也只有四倍, 年满二十三必须离开皇宫, 当然, 女官和嫔妃自己带的嬷嬷丫鬟是两说,毕竟她们前者领国家俸禄,后者领妃嫔例银,不用赵先傲掏腰包。   惠心姑姑明年就要离宫,在临走前,她要做的就是交班带徒弟,清茶坊共有两个职务,一个是奉茶,一个是煮茶,大王便是她选择的奉茶。   奉茶要近皇上身,那些模样漂亮的宫女见了皇上,都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总想上位当妃子,心大的很,惠心姑姑换了好几个,最终放弃了让宫女奉茶。   也怪皇上这两年愈发俊美无俦,总惹的少女怀春。   惠心姑姑忍不住瞧了一眼让他奉茶跟上刑场一样的大王,“你能不能笑一笑,到皇上跟前可别这样。”   大王凑到惠心姑姑面前,咧着嘴呲着牙,“这样总行吧。”   “好啊,你就这么笑,看皇上不让人把你那两颗小牙拔了。”   这两颗牙可拔不得。   大王不敢闹了,抿着嘴加快了脚步。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李总管顶着冷风站在门口,见他和惠心姑姑来了,便对他说,“你奉茶后,在屋里守着,我去办些事。”   “啊——”大王皱着眉噘着嘴,白嫩的两腮鼓出来一小团,他哀怨的看着李总管,“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吗,为什么让我守着。”   他这话说的惠心姑姑都一哆嗦,生怕李总管责难于他。   换一般的小太监,李总管二话不说就让人拖到敬事房去,可现在,他只能解释,“今个宫里有事忙,御前缺人手,怎么,让你伺候皇上不还不乐意了。”   哼,当他傻啊!   就是欺负他新来的,让他多干活!你们自己偷懒回去睡大觉!   大王气呼呼的用脚尖踢开了御书房的门,从小养出来的称王称霸的小性子显露无疑。   李总管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攥着。   忍,忍。   皇上都能忍,他有什么不能忍的。   是啊,正看着奏折被踢门声吓一激灵的赵先傲也忍了。   他笔直的坐着,一本正经的盯着奏折,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了,用余光偷偷的打量着大王。   穿着藏蓝色太监服的少年还嘟着嘴,不情不愿的往这边走,几步就到了他跟前,托着茶盘随意的搁在了书案上,茶盖茶杯在木盘上蹦了一下,落下时发出叮当的清脆撞击声。   皇上是一国之君,为了彰显皇家威仪,吃穿用度必须得样样精贵,就连喝茶饮水的杯子一件也是天价,赵先傲自己用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摔碎了,所以,听到这动静,他心里肉疼了一下,按捺不住的说道,“轻一些。”   他轻声细语的,远不如打脑袋有效果,大王压根没听进去,我行我素的把托盘上的小碗磕在桌子上,磕完了转身就要走。   赵先傲被他的态度拉回了现实。   差点忘记,这小胖虎是不能惯着的,稍稍给点好脸色就容易飘到天上去。   赵先傲拔高了声音,“朕让你走了吗!”   这大王就听得懂了,他手叠在一块,眨巴着眼睛,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给朕研墨。”   大王没碰过这些东西,他觉得研墨比在门口傻站着有意思,那就试试呗。   大王在赵先傲身边耳濡目染的,也知道爱干净了,怕墨弄脏了新衣服,特地把袖子挽了起来。   赵先傲看着他撸胳膊挽袖子,又开始心疼自己的朱砂万年红墨。   知道的他这是给皇上研磨,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玩泥巴呢。   大王确实存着玩心,他拿着有祥云纹样的红墨条在砚台上快速的转着圈圈,看着墨条和砚台里的清水渐渐相融,化成红墨水,大王忽然就开心了,两颗虎牙不自觉的冒了出来。   他正玩在兴头上,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纤长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磨墨要轻重,快慢适中,墨与砚台保持平正,你这样会生沫,色亦无光。”   他略略清冷的声音传到大王的耳朵里,即便大王没听太懂,也觉得赵先傲说的好有道理。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狗皇帝,也就这么一个优点了。   别人的优点是一定要学习的,好学的大王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认真的感受着研磨该有的力度与速度。   转几圈的功夫,大王便领悟到其中的窍门,得意的说道,“会了。”   傻子……   赵先傲忍着笑意收回自己的手,故意吓唬他,“你的声音,朕听着有些耳熟。”   嗯?   哎呀!忘记了!   大王连忙压低了嗓音,“奴才,和好多人说话都像。”   赵先傲其实挺奇怪的,不知道他害怕被自己发现的原因。   赵先傲已然忘记了自己在清秋寺说过的话,他认为大王一变成人就该和他说才对,这么稀罕的事,为什么一定要瞒着他。   不过,既然要瞒着,那他就配合,他倒是要看看,这小胖虎有什么花样。   至少,就现在看来还挺有趣的。   “嗯,继续研磨吧。”   大王是个实打实的三分钟热度,他磨了一会,站的腿累了,手腕也酸了,圆圆的脸又鼓了起来。   赵先傲玩归玩,政务是不会耽搁的,专注批阅奏折的他并未注意到大王忽然的情绪低落,只是在写字的时候会赞叹大王果真聪慧,墨细腻至极,不比李总管做的差。   大王偷偷的看他,发现他没有注意自己,把墨条搁在了一遍,悄无声息的蹲在了地上,不到半柱香,由蹲变坐,又不到半柱香,坐的口渴了。   大王抱着膝盖,抬眼望着在赵先傲胳膊肘旁边的茶杯。   想喝,手就不受控制的爬了上去。   赵先傲冷不丁一侧头,看到凭空冒出来的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受到了轻微惊吓。   那只手捏着茶盘,把茶杯缓慢的拖到了书案边。   赵先傲仗着大王看不到自己的脸,把皇帝的形象都笑丢了,又不能笑出声,忍的他肚子抽痛。   他的元欢,真是奇妙,不论是虎是人,总能不经意间让他开怀。   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赵先傲在他快要得手的那一刻,拿走了茶杯,一饮而尽。   而大王只觉得茶盘一轻,当他拿到手里的时候,就只有这么一个茶盘。   “小元子。”   大王噌的站起来,“皇上。”   “去续茶,这种事还要朕提醒。”   太监也是人,吃喝拉撒一样也不能省了,所以在奉茶的时候,只会送来一杯茶,感觉皇上喝的差不多了,便借着续茶的名头出去给自己补给。   大王懊恼。   早知道狗皇帝喝一口他出去续一次。   大王回了清茶坊,惠心姑姑正在挑拣茶叶,看他回来直奔桌子上的茶壶,忍俊不禁,“是不是渴了?”   大王咕嘟咕嘟的喝了好多水,可怜兮兮的捂着自己的肚子,“我还饿了。”   “我给皇上续茶,你坐下歇会,赶紧吃些糕点。”   大王也是今天刚知道,在清茶坊当差还有一个这么大的福利。   有些糕点隔夜了,或是凉了,就不能呈给皇上,便会分给御前的太监宫女吃,清茶坊有着绝对的优先权。   大王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杏仁酥,“惠星姑姑,李肿管痕嘛斯轰回奈?”   “你先咽下去在说话,喝点水,别噎着。”   大王喝了口水,把嘴里的东西顺了下去,又问了一遍,“李总管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帮你忙~”   站累了呀。   惠心姑姑转身,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嘴角的弧度都泛着柔柔的暖意,“李总管要过了午时后才回来,你真是走了大运,刚调到御前就能有这种机会,旁人可羡慕不来。”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大王脑袋一偏,一扬,不高兴三个字大大方方的写到了脸上。   “呀,眼瞅着皇上就要用午膳了,今个怕是得你来试菜,哎,你要不乐意,姑姑……”   一听试菜,大王就笑了,脸说变就变,“乐意乐意,伺候皇上这,光宗耀祖的事,可乐意了。”   惠心姑姑摇头,无奈的笑。   她真想不通小元子怎么会进宫做太监,看着性子得是在家里当祖宗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才是。   “姑姑,你说,试菜这么危险的事,我和李总管说说,以后我帮他试,他会不会很感激我?”大王攥着栗子糕,神采飞扬的说着,他已经在幻想着皇上今日午膳吃什么了。   “嗯,感激你,李总管得感动的痛哭流涕,到时候你可得给他擦擦眼泪。”   大王听她这么一说,忙走过来管她借手帕,令惠心姑姑是哭笑不得。 第28章   大王休息够了,端着茶回了御书房, 赵先傲听到脚步声, 抬眼望去。   少年模样的小胖虎眉开眼笑的朝他走来, 微微眯起的黑眸中似乎含着璀璨的星辰, 红润的唇瓣下挂着两颗白生生的小尖牙,他似乎心情极好,轻快的脚步都显得灵气逼人。   出去溜达一圈就开心了?   赵先傲收回视线,批阅奏折时稍稍加快了速度。   老虎是生性慵懒的物种,大王在旁边站了一会就又累了,他抬起左脚, 用右脚支撑身体, 又抬起右脚,用左脚支撑,来回换了两次, 大王看了一眼赵先傲刚抿一口的茶,又打量了一下四周, “皇上。”   “嗯?”赵先傲早就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询问的声音无比温和。   “奴才看着桌子有点不稳, 要不奴才给你扶着吧。”大王心里忐忑,这个理由属实不靠谱了点,可他想不到其他。   赵先傲停笔,侧首盯着他看, 许久后才微微颔首, “可。”   大王听了美滋滋的抱着桌腿坐在灰色的羊毛毯上, 他想,狗皇帝真好糊弄,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的身影从余光能看到的地方消失,赵先傲以为自己可以更加专注的批阅奏折。   事实上他想太多。   毛笔划过纸面,还未停稳,书案下面咚的一声,赵先傲的笔也跟着抖了一下。   桌子这次是真的不稳了。   赵先傲不经意的将椅子往后挪了些许,暗暗垂眸向桌底看,那吃过熊心豹子胆的小胖虎正用四肢并用,盘腿抱着桌柱,眯着眼睛在下面打瞌睡,带着瓜皮小帽的脑袋一晃一晃,刚刚就是这脑袋磕在了桌柱上。   睡了……   赵先傲翘起嘴角,温柔的凝视着他看上去就很软绵滑腻的脸颊。   赵先傲用力张开手,又攥紧拳头,感受着从指缝中传来的痛感,终于压下了想要去捏一捏他脸蛋的欲望。   当赵先傲再次端正自己的坐姿,打算抓紧时间完成工作时,桌子下面传出了鼾声,声音倒是不大,但在寂静无声的御书房,足够让赵先傲听的非常清楚,也让他的眼睛开始变得疲乏。   赵先傲想了一下,这一切完全都是他自作自受,便忍了,伴随着大王的鼾声,赵先傲在正午之前批完了奏折。   他将笔挂在架子上,甩了甩因为自己动手研墨而酸痛的手腕,拿起茶杯想喝水,却发现里面早已经空了。   这大概是他在御书房里最凄惨的一天。   赵先傲低下头,再看大王时,他的额头安稳的靠在桌柱上,嘴角似有水光浮动,白皙的脸颊被御书房烧旺的地龙染上了一抹红晕,睡的喷喷香。   赵先傲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走到大王身旁,将手搭在了他圆润的脸庞上,轻轻摩挲着,手感一如他想象的那般,软,滑,也暖,像是一块上好的暖玉。   原来那一脸毛下面是这样的手感。   莫名的,赵先傲喉咙中溢出几声低笑。   他笑后,便看到了睡眼惺忪,正迷茫着盯着他看的小胖虎。   赵先傲怔住,下意识的捏起他的脸蛋,“放肆,在朕的御书房,你竟敢睡觉。”   大王这才彻底醒过来,急忙坐直身体,抹了一把自己嘴角的口水,“皇上,皇上你忙完了。”   想到自己干活,他在睡觉,赵先傲还是心存怨气,他松开自己的手,站起身,颇有气势的甩了下广袖,“在你睡着的时候,朕兢兢业业,未有片刻放松,你说朕忙完了吗。”   大王可会溜须拍马了,“皇上是个勤奋的好皇上!皇上辛苦了,皇上饿了吗?吃饭吧!”   呵,以前怎么教他叫皇上都想不起来叫,现在成了太监倒是适应的快,“摆膳。”   “好!奴才这就去!”   赵先傲吃午膳的地方是在乾清宫,大王和赵先傲从御书房走过去的功夫,午膳便准备妥当了。   即便李总管和几个御前不在,乾清宫也守着十几个太监宫女,唯有大王自告奋勇的要给皇上试菜。   赵先傲坐在那,看着他笨拙的抓起筷子,犹豫了一下,又把筷子放下,拾起了喝汤的勺子,心里就清楚了,小胖虎这么积极的张罗吃午膳,不是担心他饿了,而是自己馋了。   当下,赵先傲心里产生了恐慌。   照皇宫里的规矩,为了防止他人察觉皇上的喜好,皇上一道菜再怎么喜欢吃,也只能吃三口,因此,御膳房送来的菜品虽多,但是样样量少精致。   大王攥着勺子,笑眯眯的把勺子伸进了赵先傲跟前的一碗脱骨猪肘里,一般情况下,该是用筷子夹一点下来,而大王,直接把勺子戳进了猪肘底下的花生碎里,连着花生碎带猪肘全都捞了上来。   那手叫一个稳,猪肘在小小的汤勺上晃晃悠悠的便进了大王的嘴里。   大王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活脱的像只松鼠,他眯着眼睛,幸福的嚼啊嚼,丝毫未察觉殿中忽然安静的空气。   唔~这个猪肘比他吃的好吃太多了,糯糯的,好香哦!   吞下猪肘后,大王又尝了一个用油酥面制成的荷花酥,那么一小朵荷花,孤零零的长在盘子里,大王一勺下去,就只剩盘子了。   赵先傲脸已经不是好颜色。   他发现,这只小胖虎,只针对他能一勺捞走的东西尝,像琉璃肉,蟹粉狮子头,云丝丸子这种成群结队上桌的,碰都不带碰一下。   大王当然不会碰了,他又不傻,物以稀为贵嘛,越少的东西,肯定越好吃啊!等他先把这些尝完了,要是还能吃下,他再去吃那些不能一锅端的嘛。   然而,大王着实能吃。   等他试完了菜,剩下了一桌子的残羹剩饭。   “皇上,可以用膳了。”   赵先傲端坐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眼,深吸了口气,他非常想现在就站起来给身边的人挪地方。   来,你是皇上,你坐这慢慢吃。   殿内的宫女太监打从大王吞了那块脱骨猪肘后就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心里却一个劲儿为皇上抱不平。   谁说皇上是狗皇帝!这他娘的是千古明君啊!   见赵先傲许久没有动作,大王感到疑惑,这些菜他都试过了啊,难道他没听见?   大王好心提醒,“皇上,奴才试完了。”   你是吃完了吧!   能忍吗?太过份了!根本忍不了!   赵先傲也是有皇上脾气的,他猛地一拍桌子,“大胆!”   这一下给大王凶懵了,没明白他哪大胆了,随后,他听到齐刷刷的扑通声,殿内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下去。   大王想,这他也得跪吧?   要是以往,大王还是百兽之王的大老虎,他是绝对不会在没有生命危急的时候给人跪下的,这太没有尊严了。   可他现在是太监,太监嘛,跪就跪呗,左右也没人知道。   大王也跪下了,准确的说,是坐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赵先傲看他堆成一团,迷茫的张望着,心里的火渐渐熄灭了,其实,小胖虎给他留的也挺多了,按照他的饭量,这一桌子都吃光轻而易举。   不行,不能心软,得趁这个时候教育教育。   “都下去。”   跪在地上的一圈人连忙爬起来,悄无声息的退出殿内,大王吃饱了,也不留恋,一身拍了拍膝盖,也打算撤了。   “你给朕站住!”   大王感觉是在叫他,停住脚步,疑惑的看着赵先傲。   殿内没其他人了,赵先傲也不藏着掖着,他指着一桌子残羹剩饭,“你就是这么给朕试菜的?”   大王明白了,这是嫌弃他吃的太多。   狗皇帝,真是抠门,本大王冒着生命危险给你试菜,你不心怀感恩也就算了,还这样对本大王。   心里对赵先傲很不满,可大王还是得昧着良心讨好他,“皇上,你不知道,现在人心眼都很坏的,有那种很神奇的□□,就是吧……就是吧……”   大王真的不太了解这些,他连编瞎话都很困难。   这就是没有知识的可怕之处,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   编不下去的大王换了一种新思路,他双膝着地,坐在腿上,仰着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赵先傲,抽泣着说道,“皇上,奴才从小家里就穷,爹死的早,娘又不要我了,我刚出生……刚出生三五年就自己找吃的,夏天吃野菜,冬天啃树皮,从小就瘦小,总是被人欺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我一时没忍住……皇上我错了……”   少年泪眼婆娑,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讲述着自己悲剧般的过往,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如果他没有说那句从小就瘦小,总是被人欺负,或许赵先傲还真就放过他了。   “无规矩不方圆,朕给你俸禄,供你餐食,你就应恪守本分……”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大王红着眼眶,水光潋滟的黑眸中满含无辜,“皇上,你说的我都听不懂……嘤……”   少年圆圆的脸本就稚嫩,堆坐着更是显小,撅着嘴委屈巴巴的从嗓子眼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哼唧,赵先傲觉得,自己要是在批评他就不是个人了。   “罢了,朕懒得和你计较,你起来吧。”   大王顿时喜笑颜开,“皇上真是个大度的好皇上,奴才不起了,这样挺好的。”   赵先傲也觉着他那么坐着挺舒服,懒得管他,心里暗自琢磨着,有机会得让小胖虎学学认字,读读书籍,也不用会的太多,最起码以后夸赞他的时候不会只有干巴巴的一句好皇上。   显然,今天不可能有人给赵先傲布菜,他又觉得自己撅着屁股去够菜有失体面,怎么说还有人坐地上看着,所以赵先傲只闷头吃自己面前的几道菜。   他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午膳没吃饱的皇帝了…… 第29章   赵先傲吃完午膳后,便是他作为一个合格狗皇帝的娱乐时间, 而这个时候, 他的妃嫔们也会蜂拥而至。   今天也是如此。   先来的是现阶段在后宫一手遮天的惠妃。   知道皇上好玩, 作为妃子, 想要邀宠必然得投其所好,而惠妃的手段之一,便是她极其聪明的小番狗,白雪。   “皇上,你这两天不去臣妾那,白雪都想你了。”   果不其然, 白雪一见到赵先傲, 摇着尾巴就往他跟前凑。   赵先傲睨了一眼站在柱子旁边看墙上挂画的大王,一把将白雪捞了上来,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白雪的背。   手感, 并不算太好。   白雪的毛是卷曲的,看着毛绒绒的一团, 事实上很瘦,毛也只有薄薄的一层, 两只眼睛虽然黑溜溜的,但眼睛下面略微潮湿,显得有些脏。   比起这干瘦的小番狗,赵先傲更喜他的元欢。   即便, 那小没良心的并不是很惦念他。   摸了两下, 赵先傲就将白雪递给了惠妃。   一招不行, 惠妃还备了后手,“檀儿,把本宫的落珠盘拿来,皇上,这是臣妾宫中一个宫女家乡的玩意,臣妾听着有趣,便让内务府给做了一个,可臣妾愚钝,怎么也不能将这四颗珠子归为,皇上快帮帮臣妾吧~”   这腻人的撒娇让赵先傲难受,却也对她口中的落珠盘产生了兴趣,待檀儿把落珠盘呈上后,赵先傲入目的是满眼金银。   落珠盘约莫菜盘大小,是一块薄厚适中的银盘,上面精细的划着几十条细小的隧道,隧道中则藏着金珠,从外面刚好能看到金珠在隧道中的位置,又不会让金珠掉出来,在银盘上的东南西北方分别有四个凹槽,需要不停的动作,将金珠从隧道中移到凹槽,看似简单,可手中的力气稍稍失了分寸,便会让四颗金珠堵在一起,四颗金珠全部归位确实困难。   赵先傲摆弄了两下,笑了,“好东西。”   “若皇上喜欢,臣妾便忍痛割爱,送与皇上了,只是,臣妾没有将金珠归为,心里实在不痛快,皇上可一定要让臣妾看着,把它们四个小东西弄回去啊。”   赵先傲听着惠妃腻歪歪的在他耳朵边上说个不停,忽然烦躁的笑不出啊来,他捏着银盘,晃了两下,唤道,“小元子,过来。”   大王正钻研墙上的画到底画的是什么东西,听到赵先傲叫他,脚步虚晃了两下,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他一过来,惠妃怀里抱着的白雪突然汪汪的叫了两声。   你是!兽王!   大王一个眼神瞪过去,白雪安静了,惠妃却恼。   皇上莫名其妙的叫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小太监过来,她正看着,谁成想这小太监居然敢瞪她?!   惠妃是聪明人,她决定先观望一下皇上的态度,若是个普通的小太监,她有的是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朕给你一炷香时间,把这个解开,若是解不开,晚膳便不要吃了。”赵先傲虽然能解开这落珠盘,但是要用最少半个时辰,他就是故意刁难大王,等他解不出来了,就能名正言顺的扣下他的晚膳,其一是解了自己午膳没吃饱的仇,其二……赵先傲喜欢看大王泪眼汪汪的求他。   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大王一听解不开就不给吃饭,嘴角歘的一下耷拉了下来,心里痛骂赵先傲是狗皇帝,伸手去拿还在赵先傲手中捏着的落珠盘,可那一端却被赵先傲捏的很紧。   大王疑惑的看着他。   赵先傲勾起嘴角,那微妙的弧度充分的表达着他的坏心眼,“檀儿,点香。”   你玩真的!   檀儿点起香那一刻,大王迅速从赵先傲手中夺过了落珠盘,先是看了一会,随即摆弄起来。   赵先傲惬意的倚在红木几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大王,在移动金珠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微微晃动,像个不倒翁一样,时不时的,这个不倒翁还要抬起头用极快的速度瞪他一眼。   你吃朕的午膳时,朕也是这么瞪你的,你可晓得。   赵先傲越想越有趣,他发觉逗王元欢比玩什么落珠盘有意思的多。   惠妃坐在红木几的另一边,脸上的笑容已经愈发的僵硬,她就坐在这,可皇上宁可盯着一个小太监看也不看她一眼。   大王不知道那两个人的心思,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将这四颗破珠子弄回去。   晚膳晚膳!   惠心姑姑说晚上有糖醋肉!和惠心姑姑一起吃糖醋肉!   眼看着那柱香渐渐缩短,即将熄灭时,大王忽然单手举起落珠盘,另一只手掐着腰,得意的欢呼,“完成啦!”   别说惠妃了,赵先傲都被惊着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转过头对惠妃笑道,“这回痛快了?”   惠妃愣了愣,难不成皇上是知道这小太监能解开落珠盘,故意哄她开心吗?这么一想,惠妃就真的开心了,她掩唇娇笑道,“皇上这么关心臣妾,臣妾还哪敢不痛快啊。”   没了赖在这的由头,惠妃没多久就离开了乾清宫,回储秀宫的路上,她小声的对贴身宫女檀儿说道,“这样看来,皇上也并不是丝毫不在意我……”   檀儿和惠妃的奶娘金嬷嬷都是自惠妃很小的时候便跟随在她身边,私下里说话没什么顾忌,平时也会给她出谋划策,“可,娘娘有没有想过,皇上究竟为何每每到娘娘宫中只是住一晚……却从不……”   惠妃捏着帕子,弯弯的柳叶眉微微蹙起,“说的也是,看皇上平日对本宫的态度,不比谁差,可偏偏只有到了本宫那,倒头便睡,到现在也未和本宫圆房……”   只要听到其他嫔妃得意的炫耀着她们侍寝时皇上如何如何,惠妃的心都在滴血,可她只能咬着牙硬撑,编造出和皇上了两三事,有谁知道她心里的苦呢。   惠妃也不是没想过赵先傲那方面有隐疾,那些妃嫔和她一样,都是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可皇后怀孕这事又怎么说。   赵先傲登基后先是为双亲守孝六年,又为百姓祈福一年,期间只去过皇后宫中,从未宠幸过她们,她们在皇上登基时便作为玩伴进宫,起初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随着赵先傲从一个乳臭未乾只知道玩的小孩,变成现在这个俊美温润身姿挺拔的一国之君,后宫的妃嫔们终于知道争宠斗狠,疯狂的嫉妒着受独宠的皇后,用尽各种手段企图把皇后拉下来。   可,皇后怀孕后,便被皇上禁足在礼佛堂,皇上也从不去探望,是谁出手扳倒了皇后,还是皇上为了防范于未然保护皇后及腹中胎儿,才有了今天这种局面,后宫一众妃嫔谁心里都不清楚。   但是她们一致的认为是后者,皇后就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是皇上登基至今,唯一真心宠爱的人,所以,后宫没有一个人不恨皇后。   嗯,她们并不知道,皇上本人也恨皇后,他心里苦,但他不说。   “挺聪明啊。”   大王扬了扬下巴,即便没说话,可眉眼的挑动和嘴角的弧度都透着无尽的得意。   显摆什么,自己聪不聪明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正当赵先傲和大王用眼神较量时,消失了一大天的李总管终于回来了,大王并不知道,李总管是提前回来的,他神色匆匆,表情中有一丝焦灼,手里还捏着一封信件,“皇上,都州快马加鞭传来急报。”   赵先傲从他手中接过信件,迅速拆开,眼中的笑意收敛,变得凝重起来,“传,司徒章,李康进宫觐见。”   大王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但李总管回来了,他就可以去找惠心姑姑了~   趁着赵先傲看信件,大王悄悄的退出了乾清宫。   回到清茶坊,惠心姑姑正在教导一个小宫女泡茶的技巧,见他回来笑容满面的问,“李总管回来了?”   “嗯!”大王凑过去,扎进两个女人中间,疑惑的问小宫女,“你是谁啊?”   小宫女叫芙蓉,家道未中落时是做茶叶生意的,对泡茶稍有些心得,为人有很知进退,她对大王笑了笑,“我叫芙蓉,以后我也在清茶坊当差了,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小元公公多多包涵。”   大王起初是不排斥这个芙蓉的,可他发觉,有芙蓉在,惠心姑姑就只和芙蓉说话,都不理他,大王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满脸的不高兴。   他讨厌这个芙蓉。   为了刷存在感,大王想方设法的和惠心姑姑搭话,“惠心姑姑,你知道司徒章和李康是谁吗?”   “司徒大人是当朝宰相,李大人是户部尚书,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   可找到能聊下去的话题了,大王忙把自己在乾清宫的所见所闻倒豆子似的告诉惠心姑姑。   却见惠心姑姑手中动作一滞,温柔的笑渐渐在她脸上消逝。   大王意识到,很有可能出了事。   惠心姑姑转过身,第一次对大王面露严肃,“这两日在皇上面前切记要谨慎小心,不可出错。”   大王看着惠心姑姑,不知为何,比赵先傲生气的时候更加畏惧,他猛地点头,“我知道了。”   另一边,赵先傲在议政厅见了司徒章和李康,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两个大臣,“都州瘟疫,当地官府竟放任百姓做法事驱瘟鬼,致使疫情扩散,又将百姓驱逐出都州,天寒地冻,放任自流,二位有何见解。”   天子不怒自威,短短几句话让下面的司徒章和李康心惊胆颤。   只有在这种情形下,他们才会想起,高位之上的已然不是那个顽劣的小皇帝了。   “皇上,臣以为,应当先命御医前往都州,解决疫情,在惩治都州官府。”   赵先傲冷笑,丝毫不顾及下面说话的是辅佐两任郡王的老宰相,“朕记得,朕说过不止一次,一旦发生疫情,知情不报者,满门抄斩,当地官员不作为,流放西北荒漠,必要让大宋所有百姓认识到疫情恐怖,宰相可曾落于实处?”   司徒章猛地跪下,“老臣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赵先傲不看他,盯着李康,“国库如何?”   “回皇上,前几日刚调走一批军饷,国库暂时……有些周转不开。”   赵先傲对军饷的发放向来大方,他对国库里有多少钱门清,“待会去内务府,调五万两白银,购置药材,以及百姓过冬的必需品,还有……”   五万两不是小数目,赵先傲虽然知道这笔钱该花,但是他一个人出血,就很心疼,“还有长安这些富商,该捐钱的都让他们给朕捐。”   “臣明白。”   赵先傲这才看向司徒章,“剩下的事就交给宰相去办。”   宰相叩首,“臣必当戴罪立功。”   “呼——都州的官员,都给朕留着,朕要亲自处置。”赵先傲是真生气,气的心肝肺哪哪都难受,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仍不忘恶心他亲爱的弟弟。   “宰相记得带上端王,他素来爱护百姓,想必愿意与染上瘟疫的百姓们共进退。”   这种紧张时刻,司徒章居然很想笑。   皇上真是不得了,虽然让他前往疫区,但是完全是让他干活受累去,绝不会让他一个老人家有感染瘟疫的风险,可到了端王这,就是和百姓共进退,那可真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得民心。   说的好听得民心得天下,可朝堂上谁人不知,皇上手底下的十万大军各个吃的膀大腰圆,兵器盔甲更是全副武装,那个当兵的放着这么有钱的皇上不效忠去抱连衣服都没几身的穷王爷的大腿。   百姓更是如此,别看他们骂皇上是狗皇帝,但自打皇上登基后,税收少了,日子好了,只要皇上自己玩自己的,不去惹他们,他们又不是傻子,非要冒着生命危险起兵造反。   所以说,有权,就有无数发财致富的道路,有钱,就握住了枪杆子,赵先傲的皇位坐的非常稳当,端王想篡位可能得下辈子。   不过,司徒章很不能理解,早在皇上登基几年后,端王就明目张胆的要篡位了,不论是那时候还是现在,想弄死端王都只是皇上一句话的事,皇上一直没有这么做,可见对其唯一的血亲还是有感情的,这么多年,端王怎么结党营私,笼络民心,皇上一直都对他爱答不理的,可为什么,皇上今年突然看端王这么不顺眼,天天想着折磨他呢。   哎,皇上的心思真叫人猜不透。 第30章   “惠心姑姑,惠心姑姑, 惠心姑姑~”   “又怎么了?”   大王一路小跑过来, 这两天皇宫里的气氛很不好, 都州的疫情远比密探上报的严重, 都州官府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带着衙役将几百个百姓轰到了荒郊野外让他们自生自灭,有疫情感染尚未眼中的百姓趁着□□逃了出来,报复性的返回了都州城,将瘟疫也随之带了回去。   虽然皇上及时命宰相和端王前往都州控制疫情,但仍有上千名百姓被身染疫情, 这次的瘟疫来势汹汹, 通过空气便迅速传播,皇上花重金为从长安出发的军队和御医制作了上千件包裹全身的隔离服,这样穿着白衣的人一到都州便租下都州所有客栈, 将百姓以病情轻重分成几组,分别入挂着皇家牌子的客栈医馆, 军队也在都州城四处搜查,一旦发现有瘟疫迹象的百姓便迅速隔离, 这才将疫情暂时的控制了下来。   可惜,这次的疫情治愈起来很是艰难,染上瘟疫的百姓先是耳鸣眼花,随即浑身发热, 胸闷气短, 短短几天便会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床, 别说吃饭,喝口水都会一股脑的吐出去。   现阶段死于瘟疫的百姓,要么是因为都州知府被冻死的,要么就是活活饿死。   御医翻遍医术仍找不到能缓解疫情的良药,皇上愁的饭都吃不下,整个皇宫也跟着低气压,妃嫔们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一心一意帮皇上解忧,就连吃饭都要捧着医书。   皇上在乾清宫闭门思过,大王就乐呵了,他闲的不得了,走路都踮着脚尖,轻飘飘的,“惠心姑姑,刚刚我在乾清宫外面碰到了李总管,他说皇上不吃东西,我说皇上不吃就给我好了,他就真的给我了,这有苹果,你要不要~”   惠心姑姑简直想打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着的是不是猪肘,“皇上不吃东西,你就没有帮着李公公想想办法?李总管一定在心里骂你蠢呢。”   大王嘴里叼着半个苹果,懵懵懂懂的看着她,“凭什么骂我呀,这么甜的苹果皇上都不吃,该是皇上……”   “停!不说了,不说了。”惠心姑姑悠悠的叹了口气,“你一点不担心皇上吗?真是可惜了皇上那么喜欢你。”   “咦,惠心姑姑,你说什么啊。”大王对喜欢的概念还停留在赵先傲曾经和他说过的张肃对潘琪的喜欢,就是会亲嘴巴的那种,所以听惠心姑姑说皇上喜欢他,大王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惠心姑姑听说了他给皇上尝菜的事,这种事皇上也没责备他,不是喜欢是什么,惠心姑姑暗骂大王是个小没良心。   当然,惠心姑姑所说的喜欢,是当主子的对奴才的宠幸,与其他情感无关。   “你听姑姑的,午膳的时候跟着李公公一起去劝劝皇上,别让皇上寒了心……嗯,要是皇上寒心了,你以后就吃不到好吃的了。”   听到这话大王才点头,“我知道了惠心姑姑!呐~给你苹果吃~”   大王有多护食,几天相处下了惠心姑姑太清楚不过了,现在他笑的甜甜的,把自己爱吃的东西往她这递,惠心姑姑心里很感慨,在这深宫里,想讨好她的太监宫女多的数也数不清,可她看的出来,只有这圆脸的小孩,是没有任何利益掺杂在里面的单纯的想要对她好。   “你自己吃吧,姑姑不喜欢苹果,吃了牙疼。”   大王笑了,“那我吃了~”   芙蓉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惠心姑姑和小元公公非常的,非常的像一对母子。   “芙蓉,过来,今天认认这些茶杯。”   “哎……”   芙蓉一走过去,大王脸就沉了下来,一扭头,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了清茶坊。   芙蓉很是尴尬,她不安的看着惠心姑姑,“小元公公好像不喜欢我。”   惠心温柔的安抚她,“别担心,他是小孩子脾气,你对他好点,给他些好吃的,保管对你亲的跟什么似的。”   如此,芙蓉才稍稍安心,毕竟将来是要一起共事,若两看相厌,那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大王从清茶坊一出来,便将手缩进了袖口里,他捏着苹果咬了一大口,边走边琢磨,惠心姑姑说狗皇帝喜欢他,那狗皇帝要亲他怎么办……   大王正苦恼着,忽然闻到一股菜饭的味道,他抬头望去,两个小太监手里拎着食盒,正脚步匆匆的往前走。   “哎,你们站住。”大王呲溜一下滑过去,“这吃的是要给谁的?”   他以为是给皇上的,然而那两个小太监却说,“要送到礼佛堂。”   礼佛堂?   大王还记得那棵菩提树,想到枯萎的悯生神草,大王对菩提树的状况感到好奇,“给我吧,我去送。”   两个小太监看到他身上穿着的太监服,明显是御前的公公,两人对视一眼,将适食盒递了过去,“那就劳烦公公跑一趟了。”   大王拎着食盒找到了礼佛堂的侧门,他推开门走进去,只见菩提树还好好的活着,而树旁,站着一个穿紫色披风的女子,女子双手合十,微微的仰着头,光看侧脸,大王就觉得她美丽的不像话,就像话本里,天上的仙女一样。   但大王很快就注意到,女子的肚子高高的鼓了起来,就连厚重的披风也遮挡不住。   哎呦,这得吃多少东西肚子才能这么大啊。   咦,不对,这是肚子里有孩子!   大王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孕妇,只觉得无比神奇。   女子也注意到了他,转过身来 ,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她的声音很冷淡,“你是皇上身边的人?”   大王都没听清楚她说什么,眼睛黏在了她的肚子上,脚步不受控制的走过去,这让江颜玉感到微微慌乱,她唤自己的奶娘,“嬷嬷。”   奶娘不知在做什么,没有回应,这会的功夫,大王已然走到了她面前,手掌以飞快的速度贴在了她硬邦邦的肚子上。   江颜玉吓坏了,可担忧腹中胎儿不敢乱动,一双美目紧紧盯着大王。   大王的手贴在她的肚皮上,里面的胎儿感受到母亲慌乱,也跟着害怕起来,小脚丫不安分的乱动着。   大王感觉到里面用东西在动,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哇——”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江颜玉看到他只是好奇,并无恶心,心里平静下来,“你这小太监胆子倒是大,你可知本宫是谁。”   大王满脑子都是这个娃,头都不抬便回答道,“我知道,皇后嘛,你这两个孩子都好可爱。”   皇后愣了,恰巧这时文嬷嬷跑了出来,“大胆!放开娘娘!”   大王反应过来,他这样好像不太好,松开手往后推了两步,“我,我是来送饭的。”   皇后抬手,拦住了文嬷嬷,“你说两个孩子,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啦~我还知道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大王得意,他手刚摸上去就感觉到了里面不同的两种心跳。   “是吗……”皇后笑了,这一笑更是动人心魄,大王盯着她,忍不住说,“皇后娘娘你真美,跟仙女似的。”   他宛如赤子般清澈干净的眼眸中毫无轻贱之意,即便是护主的文嬷嬷也无法斥责他的无礼。   皇后看着他,叹了口气,眼含幽幽的郁气,声音也带着些许哀怨,“本宫,倒真希望自己没有这张脸。”   “咦,没有脸也太吓人了。”   他一句话,让皇后又笑了起来。   另一边躲在宫里“不吃不喝”的赵先傲得知大王跑到了礼佛堂,脸一下子就绿了。   他倚在床上,让前来禀告的太监退下去,待殿中就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赵先傲咬牙切齿的攥着两个拳头在胸前直哆嗦。   他生气,又不知因何生气。   是因为那小胖虎知道他没吃东西还把他的吃的横刀拦截?还是因为他一个正常男人扮成小太监在他的后宫里晃悠?   赵先傲自己也想不通,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那个小胖虎按在地上狠狠的打一顿,打到他哭唧唧的求饶……   这一刻,赵先傲脑子里想的不是怎么打大王,而是大王怎么哭唧唧的求饶。   小胖虎的眼睛会生出一抹绯红的颜色,红润的嘴巴会委屈的嘟起来,声音必然是软糯至极,会抱着他的腿用头磨蹭着,会扯着他的衣角轻轻的摇晃……   赵先傲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他化拳为掌,落于胸前,感受着肋骨后那疯狂跳动的心脏,感受着自己逐渐滚烫的身体。   他,或许是病了。   赵先傲猛地坐起身,大步走到殿中的净手盆前,用手掌捧着已经冰凉的水,扬在了自己的脸上。   还是,还是不对。   赵先傲恼怒的推开窗户,冷风席卷而来,让他的理智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他警告自己,不要被他的纯善的外表所欺骗,那是一只能一口咬死桀骜的老虎精!   废了极大的力气,赵先傲终于驱逐了自己心里旖旎的念头。   然后,他听到门口传来罪魁祸首的声音,他砰砰的敲着门,“皇上!吃饭啦~”   原来还能想起来他。   赵先傲缓步走到门口,听到门外那人小声的说,“好香啊,李总管这是什么肉?”   “清蒸鹿肉,味道鲜的很,皇上一定会吃的。”   “这样啊,我来试试有没有毒……”   “你起开!我已经试过了!” 第31章   大王和李总管争执半天,养心殿里传来赵先傲的声音, “进。”   李总管忙推开门, 让一众太监宫女摆膳。   赵先傲原本是不打算吃的, 瘟疫属于天灾, 但凡发生了天灾,都会被百姓归结为由不顺应天道而造成老天对人的惩罚,一般情况下,矛头都会指向皇帝,所以历代皇帝在发生天灾时都会象征性的对“惩罚”自己,以抚平民心。   可赵先傲这顿饭必须得吃, 他还要好好的吃。   大王站在一旁, 眼巴巴的看着赵先傲大口吃肉,馋的直吞口水。   这让赵先傲的心情舒畅不少。   这个时候,他是实实在在生大王的气, 也是将对自己的不满转移到了大王身上,总是听到旁边咽口水的声音, 赵先傲只觉得痛快。   可,或许是他上辈子欠大王的, 心里痛快没多久,身体就不痛快了。   天色渐暗时,赵先傲忽然冷了起来,那种冷根本无法忍受, 他有预感自己可能是染了风寒, 特殊时期, 赵先傲不敢大意,唤了宫里的老御医来诊,老御医看过后,只说是着了凉,喝两副药便可。   李总管却紧张起来,急忙跑到清茶坊,让惠心姑姑煮些驱寒的姜茶,又命人用姜片烧了热水,送到乾清宫。   “皇上,洗个热水澡吧。”   赵先傲刚吃了药,在被子里捂出了汗,身上有些黏腻,便允了。   他泡澡的功夫,大王送来了姜茶,他走进寝殿,绕过屏风,氤氤氲氲的雾气中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肌肤白皙,肩膀宽平,及肩的长发湿漉漉的黏在背上,结实的左臂惬意的搭在木桶上,上面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大王走近,闻到一股浓浓的姜味,他视线落到冒着热气的水里,上面漂浮着姜片,还有细长的绿草。   大王一下子就慌了。   这是要把狗皇帝煲汤喝吗!   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一会舀一碗尝尝……   守在一旁的李总管看到了他,微微弯腰,“小元子把姜茶送来了,皇上喝一些吧。”   “嗯。”   李总管惊着了,皇上最讨厌的就是喝姜茶,小时候染上风寒都要好几个人哄着才啃喝,真是长大了。   李总管从大王那拿过姜茶,递给赵先傲,赵先傲便一饮而尽,眉头却始终紧蹙着。   喝完姜茶,赵先傲轻声说道,“朕,为都州之事操劳过重,病倒了。”   “奴才明白。”说完,李总管便退了下去,走的时候在大王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皇上染了风寒,好好照料着。”   大王站在那,很懵。   他就是来送个茶的,让他照顾人,他哪里会。   不过,狗皇帝生病了吗?   大王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跟前,“皇上……你没事吧?”   赵先傲斜睨了他一眼,“朕有事,你最好离朕远点,病过到你身上你就死定了。”   赵先傲虽然话说的阴阳怪气,但确实不是针对大王,他染上风寒的事这会该满皇宫人尽皆知,可那些平时想方设法接近他的妃嫔,这会一个个都安静的令人心寒。   还不是怕他的病与都州瘟疫一样。   “没事,没事,我死不了。”大王说的骄傲自豪。   赵先傲听的头晕,他倚在浴桶上不再理会大王。   大王捏着空茶杯,看他一直没动静,像是睡着了,咬着嘴巴把茶杯伸进了浴桶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舀了半杯“煮皇上汤”倒进嘴巴里,咽了下去。   大王眯着眼睛细细品味,发现味道和水差不多,有那么一丝丝的姜味。   很一般啊。   等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赵先傲用手支着脑袋,正在看他,“你干嘛呢。”   大王把被子藏在身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脸颊上的婴儿肥都在跟着抖动,“没,没干嘛。”   赵先傲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去外面守着。”   “可是,李总管让我好好照料你。”   还照料朕,朕怕你趁热把我吃了啊!   赵先傲没力气和他喊,只是摆了摆手,“出去吧。”   大王根本不会照顾人,就是和他客气客气,从浴室里出来,大王见外面没人,便坐到了赵先傲寝殿内靠窗的塌上,他没敢坐床,就是当兽王那会,往赵先傲的床上跳也会被他用力的打脑袋,大王已经长了记性。   等了一会,赵先傲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白色中衣,结实的臂膀被藏在了中衣内,看上去十分虚弱,却仍然挺拔俊朗。   大王很羡慕。   他觉得自己的模样没有赵先傲好看,整个皇宫能与赵先傲媲美的,大概只有肚子里有两个小孩的皇后了吧。   想到皇后,大王更羡慕赵先傲了。   赵先傲看大王坐在那不知想什么出了神,见他出来还在那坐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心思管他。   等赵先傲自己将头发擦了个半干,大王才回过神来,他觉得招狗皇帝这么虚弱,他得关心一下,“皇上,奴才帮你擦吧?”   赵先傲还烧着,身体有些烫,他仍是担忧大王会趁热吃他,并未让他接近自己,“给朕倒点热水。”   “好!”   赵先傲喝了杯热水,头发也干爽了,他躺在床上,浑身疲累,临睡前对大王道,“你就在这守着,知道吗。”   他盖着被子平躺在床上,眼睫低低的垂着,明明是令大王艳羡的一国之君,可大王却凭空觉得他很可怜,大王难得乖顺,“知道。”   看大王的样子,赵先傲勾起嘴角,侧过身,很快便熟睡过去。   这一觉,赵先傲睡的很好,他醒来时天还没亮,殿中只点着一盏烛灯,有些昏暗,他的视线在殿中扫了一圈,没有见到大王。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赵先傲自江颜玉之事后,再一次感到了难过。   君王是不应当有这种情绪的,可独自一人时,赵先傲难以抑制。   他尚未登基,父皇便把江颜玉许配给他,待江颜玉及笄,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赵先傲的母妃在他年纪尚小的时候,就常常在他耳边教导,将来一定要善待自己的结发之妻,所以赵先傲对江颜玉一直都很好,他把江颜玉当做未来的妻子。   他十二登基,江颜玉也才十一岁,便进宫做了皇后,那时端王尚未搬离宫中,三人常在一起玩耍,随着年龄渐长,赵先傲慢慢学会了如何做一个皇帝,他整日忙于朝政,只有在闲暇之余才能去找他们两。   情窦初开时,赵先傲愈发喜欢自己容颜绝美的皇后,他也察觉到,他的皇后相比他而言,更喜欢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在一起,常常在他面前说先永如何。   赵先傲并未说什么,直至他守孝六年后,江颜玉到了及笄之年,赵先永也被封为端王搬到王府居住,他与皇后,该同房了。   就在同房的那天晚上,江颜玉拒绝了和他欢好,她说自己不想做皇后,她一直以来喜欢的只是端王,对他只有兄妹之情,入宫只是年幼无知。   赵先傲听了觉得可笑,也不想强迫她,只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江颜玉,事已至此,她就是自己的结发之妻,大宋的一国之母,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后,赵先傲更是加倍的对她好,也从不去宠幸其他妃嫔,企图用自己的赤诚,收回她以远走的心,对皇后来说,这是殊荣。   只是赵先傲怎么也没想到,江颜玉会突然告诉他,她怀有身孕,有了赵先永的孩子。   赵先傲作为皇帝,当时该做的是杀了赵先永江颜玉及腹中胎儿,可作为与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赵先傲狠不下心,他一夜未睡,思来想去,最终选择留下这个孩子。   没过多久,江颜玉被以恃宠而骄,干扰朝政的罪名禁足礼佛堂,江家为官者尽数被贬为庶民,待她生下孩子,会因难产而亡,到那时,没有了皇后名分的江颜玉,想和赵先永双宿双飞,与他无关。   赵先傲对江颜玉的感情,早在知道她怀有身孕的那一刻彻底抽离,干干净净,半点不留,但仍对这件事感到恶心,甚至对女人产生了抵触。   所有不堪的种种,在赵先傲的脑海中快速划过,正想着,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搭在自己的腿上,赵先傲猛地坐起来,一眼便看到了蜷缩在他脚底下睡的正香的小元子。   赵先傲怔怔的看着他,空荡荡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一般,那种酸胀的满足感,令所有的气恼,苦闷,压抑,顷刻之间消散的无影无踪,赵先傲弯了弯唇,用脚尖踢了一下大王的膝盖。   大王长睫微颤,似乎还没睡醒,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小元子,朕口渴了。”赵先傲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朕,口渴了!”   大王虽未睁眼,但脾气已经起来了,他抬起胳膊,重重的拍了赵先傲的小腿,“闭嘴!”   小胖虎的一巴掌力气有多大。   反正,赵先傲没敢再去打扰他,自己蹑手蹑脚的走到桌子旁倒了水。   赵先傲边喝水边感到困惑,他明明是皇帝,为什么总是这么惨。   不过,就现在而言,他凄惨的有些乐在其中。 第32章   赵先傲的身体已经好转,不似昨晚那般无力, 但今日的早朝他不会去。   不用多久, 皇上因操劳国事病倒的消息便会传遍长安, 传到都州。   不为别的, 只是安抚都州百姓的心罢了,得让他们明白,皇上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很清楚,也放在了心上,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生命。   一方百姓寒了心,八方百姓皆感同身受, 所以在这种天灾上, 赵先傲在抠门也不会吝啬银子。   难得不用上朝,不用批奏折,赵先傲心情好的不得了, “李总管,找一身常服, 朕要出宫探访民情。”   这种特殊时期,他不能明目张胆的找乐子, 出宫是最好的选择。   了解他如李总管,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很快就送来了常服,自己也换了一身。   他常陪着赵先傲出宫, 已经理所当然。   然而, 赵先傲看着准备妥善的李总管, 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伤害老年人的心,“李总管……”   赵先傲平时都是直呼他大名李秋实,这么客气很少有,李总管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皇上……”   一主一仆,一老一少,含情脉脉的对视良久,赵先傲忍不住了,“李总管,今日,朕,想带小元子出去……你平日这么操劳,好好休息休息吧。”   李总管的心顿时碎成了渣渣。   皇上曾是太子,位高权重,虽生□□玩,但除了父母双亲和自小一起长大的皇后和端王外便再没有一个敢与他说话,陪他玩耍的人,先皇和太妃病逝后,皇上忙于朝政,和皇后端王也渐渐疏远,只有他,李秋实,与皇上是主仆,亦是唯一的亲友。   李秋实就是看着赵先傲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长成现在手握滔天权势的君王,他对赵先傲早就有了亲人般的感情,甚至暗搓搓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照看。   可现在,他要被抛弃了QAQ   “别……李总管,你别那副表情行吗?”赵先傲虽然整天对李总管呼来喝去,但是心里很在乎这个粘人的老年人,“朕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看你陪朕出宫走几步都直喘太辛苦了,朕是关心你。”   李总管还是很好哄的。   原来是关心他啊^_^   这皇上当的真心酸,赵先傲生无可恋的对着门口甩手,“带小元子换衣服去吧。”   “奴才这就去!”李总管往外走两步,忽然折了回来,“皇上,宫里好像没有合适小元子的衣服。”   “拿朕以前穿的给他。”   “嗯……不是都拿出宫去卖了吗?”   赵先傲一愣,“全卖了吗?”   “没,还有一身太贵了没人买,不过那套衣裳是不是太乍眼了?”   赵先傲已经无话可说,“没事,抓紧时间吧,朕要去早市看看。”   大王早上起来的时候,赵先傲还在睡,他挺庆幸的,要是被赵先傲发现自己穿着衣服就躺在他的床上,那就完蛋了。   他在乾清宫一直待到李总管来送药才悄悄的溜了出来,回自己的住处补眠,然而没睡多久,门被敲响了。   大王气的直踹被子,却仍被无比执着的敲门声叫了起来。   打开门,大王凶神恶煞的冲着李总管喊,“你干嘛啊!”   李总管吓的一哆嗦,怔了片刻才反击回去,“你喊什么喊!进去,有话和你说。”   皇上微服出宫这种事,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   李总管进了屋,把怀里抱着的包裹摊到了床上,阴阳怪气的说道,“皇上要微服出宫,你跟着一起……哼,要不是皇上体谅本总管太辛苦,这种事哪能轮得到你。”   大王一听要出宫什么脾气都没有了,眼睛亮晶晶的,“出宫!什么时候?”   李总管睨了他一眼,“换好衣服到乾清宫。”   “我知道了!”   他换好了衣服蹦蹦哒哒的去了乾清宫,乾清宫外李总管正站在一辆朴素的马车前,见了他连忙催促,“赶紧的上马车,怎么这么久。”   大王那叫一个听话,手脚并用的往马车上爬。   然而他手刚伸到车里,就被另一个人冰凉细腻的手紧紧握住。   马车里的人动作温柔的扶着他,待他整个身体都上来后,才用了些力气,将他拉了上去。   大王刚有点感动,就听他说,“衣服很贵,不要随便蹭。”   小气鬼。   大王在左侧坐塌上坐好,没看赵先傲,先检查自己的衣服,他低着头拍了拍衣襟,“没弄坏没弄坏。”   赵先傲端坐在正位,打量着他。   小胖虎穿着他曾经的衣服,从里到外无尽奢华,玄色长袍上用金线绣满了祥云,红短袄的袖边及领口是上好的白狐狸毛,黑貂毛瓜皮圆帽上缀着一圈玛瑙宝石,衬的他圆圆的脸蛋又白又嫩,墨黑色的瞳孔清澈透亮,活像民间年画里的小福娃,观音座下的送财童子。   他当年穿这身衣服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不,绝对不是这样的。   “和朕出宫,你便是朕的弟弟,要唤朕兄长。”   咦——   大王暗暗的想,自己和狗皇帝从头到脚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说是兄弟哪有人信,按照今天的打扮看身份的话,赵先傲更像是自己的……   大王不敢提这个意见,他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赵先傲忽然生了兴致,“先叫一声,免得待会出错。”   “兄长……”大王叫完了,与赵先傲对视,“是不是怪怪的?”   “贤弟习惯就不觉得怪了。”赵先傲一瞬间就进入了角色,叫大王贤弟,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伴随着有规律的马蹄声和木轮转动的声音,马车从僻静的皇宫缓缓进入了热闹的早市。   “主子,到了。”   大王坐在外面,他想先下车,却被后面的赵先傲一把薅住了衣领,“你敢到处乱跑,我就一刀一刀的割了你的肉。”   他的威胁,还是有用的,大王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兄长别这样对你可爱的弟弟好吗?”   赵先傲笑了,“好的,可爱的弟弟。”   他其实是害怕,小胖虎到底没良心,要这么就跑了,他在皇宫里该多寂寞。   下了马车,“兄弟俩”在早市里悠闲的穿梭着,长安的早市有好多普通却味道极好的美食,比如鸡汤小馄饨,辣椒牛肉面,粉皮玉米饼,酥脆油炸糕,浓郁的香味疯狂涌入大王的鼻息,他扯了扯赵先傲的袖子,用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望着他,“兄长,你饿吗?”   “我可爱的弟弟是不是饿了。”   大王刚刚还饿,现在很倒胃口,“我错了,你别这么叫行不。”   赵先傲就是很喜欢逗他,“可爱的弟弟,你怎么了?”   好,这可是你先挑事的,那就互相伤害好了。   大王冲着他腻歪歪的一笑,“好哥哥,我没怎么。”   大王词汇贫乏,他夸赞人只有一个好字,所以,他夸赵先傲好皇上,这会为了恶心他,便叫他好哥哥。   赵先傲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叫,却难以抑制自己的思想往歪道上走,白皙的俊脸不禁染上了一抹绯红的颜色。   脸红了?   大王傻眼。   难不成,狗皇帝真的喜欢他?   面对内心的疑惑,大王向来不耻下问,“好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赵先傲一把捂住他的嘴,把那个圆滚滚的脑袋夹在自己的胳肢窝下,若是在夜黑风高的晚上,旁人见了估摸着会以为他要谋财害命。   “你放屁,说什么呢!”   “唔……”大王挣扎着,甩开了他的手,在宫外也没了顾忌,“那你脸红什么!”   “我病了,你染了风寒你也脸红!”   大王摸了摸被他震疼了的耳朵。   这么大声,哪里像病了……   不过在大王的心里,他向赵先傲问问题,赵先傲是不会欺骗他的,因此,他也不在纠结。   走到牛肉面摊前,大王盯着旁人吃的满头大汗的辣椒牛肉面,脚都挪不动了,率先像赵先傲服了软,“兄长,你可爱的弟弟想吃这个。”   宫里忌辣,赵先傲也馋这口,却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施舍大王一般,“今个我心情好,就满足我可爱的弟弟。”   如他所料,那小胖虎看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感激。   两人找了一个干净的位置,大王一屁股坐了下去,而赵先傲就显得很矫情,他先是在长凳上铺了一块方布,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了一条手帕,细致的把筷子和桌面擦干净,这才慢悠悠的坐了下去。   大王看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两位客官来点什么?”   大王攥着筷子,笑眼弯弯,“两碗辣的牛肉面,多放肉!”   有一张招人喜欢的脸到哪都吃香。   没一会的功夫,小二端上来了两碗辣椒牛肉面,大王那碗里面满满当当的牛肉,赵先傲这碗则是满满当当的辣椒。   谁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显然赵先傲的肉都进了大王的碗里。   看赵先傲表情不对,大王眼疾手快的用一根筷子捞上来一大坨,直接咬了一口面,然后任由那些沾了他口水的面条落进汤碗里。   这样赵先傲就不能吃了。   令人意外的是,赵先傲并没有生气,反而对他笑,“亲爱的弟弟,多吃一些。”   他笑的诡异,大王刚开始还不懂,但他很快就明白过劲儿来。   大王皱着眉用力的控制着那双不老实的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夹起已经被他咬碎的面条。   而另一边,赵先傲已经美滋滋的吃了大半碗,居然还点评起来,“牛肉的味道香辣,面条的口感爽滑,牛肉和面一起吃味道属实鲜美。”   大王握着筷子,手微微发抖,忽然,他抬眼望着赵先傲,一脸的严肃认真,“兄长,刚刚我看到面馆掌柜在外面煮面的时候口水滴到面汤里了。”   赵先傲顿时石化般的立在那里。   又听他亲爱的弟弟说,“味道真的好吗?” 第33章   “他真的真的没有把口水滴进去!”   不要问大王为什么他这么快就反口。   赵先傲已经在墙角干呕了一炷香的功夫,大王感觉他肠子都要呕出来了。   “我发誓, 骗你我死全家好不好!”大王这个算是毒誓了, 然而他越这么说, 赵先傲就越觉得他在骗自己。   毕竟小胖虎说过, 他没爹没娘。   “呕……”   他还在恶心,大王是不能理解的,就算有口水怎么了,又没有毒。   “好了!真的没有,我故意那么说的!你怎么这么傻啊,这都信。”   赵先傲都干呕的没有力气了, 听到大王说他傻, 还是坚强的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瞪着蹲在那的大王,“你不要命了!”   大王急忙把手里端着的一碗清水送过去, “来,漱漱口。”   赵先傲还生气着, 漱口却不耽误。   他漱完口,感觉稍稍舒服些, 刚往前走了两步,脑海中再次冒出那个面馆掌柜油腻腻的脸,和他那一口焦黄的牙。   大王生无可恋的站在原地,看狗皇帝没走两步就脸色蜡黄, 打算退回到无人的角落打算再干呕一炷香时, 大王忽然觉得, 好不容易出宫一次,他这一天可能都要陪着狗皇帝在这里吐了。   这种想法加上满长安的美食给了大王无尽的勇气,他面无表情的站到赵先傲面前,冷静的看着他,看的赵先傲连恶心都忘了,“你——”   疑问的话尚未说出口,赵先傲眼睁睁的看着他仰着头,对着自己伸出了舌头,然后,舔了他的嘴唇。   温热,湿润,柔软,痒麻。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一般,赵先傲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似乎有一股电流随着他的嘴唇席卷全身。   等赵先傲回过神来时,那小胖虎已经躲出老远,趴在墙边上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的看他。   “你……你,你刚才做了什么……”赵先傲的指尖搭在唇瓣上,眼神迷茫的看着大王。   大王除了躲远些以外,并无其他畏惧之心,还故意掐着嗓子,奶声奶气的炫耀,“我舔你啦!你看,你不是没事吗?”   没事?   好像是没事……   赵先傲一点不觉得恶心,但恰恰是因为他不觉得恶心,事才大了!他让一只老虎精舔了……舔了嘴!   看赵先傲没什么反应,大王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怯生生的问,“你好了没,好了我们就再去吃点东西吧……”   怪他作死,刚刚的面,就吃着了一口。   赵先傲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眼神渐渐平静下来,盯着大王良久,才伸出拳头,不轻不重的砸在他的头顶上。   “你干嘛打我……”大王一脸委屈的捂着头顶的貂毛小帽,像是不清楚赵先傲为什么打他,事实上,大王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如果被打两下能把赵先傲从那个小角落里面拉出来,他认为这是值得的。   “打的就是你。”赵先傲打完他,就绕过了他,大步流星的往巷子外走,没听到后面该有的脚步声,赵先傲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瞪了大王一眼,语气没有先前那样冲了,“还不跟上。”   他这样的态度是大王始料未及的。   这就完了吗?   就这么打一下就完了?   大王晕乎乎的跟了上去,并没有看到,转过身的赵先傲,嘴角露出的那一抹笑意。   那一拳头换来了大王和赵先傲短暂的和平,他们东瞧瞧西看看,在平凡至极的东西到了他们眼里,也能看出新鲜感。   “哎,那边在干什么?好热闹?”   “卖艺。”赵先傲说着,侧过头看了大王一眼,“去看看?”   “好啊!”大王在人群里穿梭自如,赵先傲怕人太多找不到他,一直扯着他的腰带。   有大王在前面开路,赵先傲难得轻松。   往常和李总管出来,两个人走上半个时辰也走不了多远。   长安作为大宋最繁荣的地方,有着许多能人异士,这伙卖艺的其实很普通,不过是一些胸口碎大石,嘴里喷火的小把戏,但大王看的津津有味。   “哇!哇!你快看!他居然吐火了!”   赵先傲对这些小把戏是不屑的,可看他们赚的盆满钵满,还是有些眼馋。   要是王元欢能来卖艺他就发大财了。   赵先傲仍有让大王卖艺的想法,却已经不打算付出实际行动了。   “现场哪位勇士愿意来尝试一下胸口碎大石!”   大王想去当这个勇士,但他看着那么大的石头和锤子,心里有些胆怯,“兄长,你是不是勇士?”   “你打算让我去表演胸口碎大石吗?”赵先傲一个眼神斜过去。   大王讪讪一笑,“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大王怂,有不怂的,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走过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来!”   围着一圈的百姓顿时一片叫好,大王看那男子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他侧过头,小声的对赵先傲说,“他可真厉害。”   赵先傲抿唇,“那是托,和他们一起的。”   这句话恰巧被正拿着铜锣收钱的卖艺人听到了,他阴沉着脸走过来,“兔崽子,说什么呢!”   赵先傲无心惹事,并未应话,反而大王不乐意了,原本在虎头山大王就护短,自己山头的谁也不能欺负。   “你说谁是兔崽子!”   大王穿的明显比赵先傲贵气的多,横起来一点不心虚,气势一下子便压到了那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卖艺人,他低着头看了大王一眼,没敢在说什么。   大王猛地一扭头,扯着赵先傲的袖子挤出了人群,嘴里还不停的碎碎念,“哼!走!不看了!什么嘛,原来都是假的,那石头肯定是假的……”   赵先傲凝视着他的背影,听着他嘴里的话,不由心中一暖,虽然他的元欢没有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他一门心思的信任自己所说的话,他说那人是托,元欢就认为那人是托,对他的崇拜一扫而空。   其实,赵先傲也并不能确定,或许那个人也知道胸口碎大石并不会伤到人,想要出风头,并不是托。   他说什么,小胖虎就信什么,这种感觉意外的好。   赵先傲竟然生出了一点愧疚,他知道小元子就是元欢,还一直这样故意逗他,要是让他知道,一定气死了……   真是疯了,明明被欺骗的是他才对。   赵先傲被大王带到了一个卖胭脂花粉的小摊上,“你能给我买一盒吗?”   赵先傲以为,大王觉得这东西香,是好吃的,便解释道,“这是女人擦脸用的,你买这个做什么?”   大王脸一红,他当然知道这是女人用的东西,“我,我给惠心姑姑买。”   “哦,给惠心买……等,等等,你为什么给惠心买这个?”赵先傲感觉和大王在一起可真刺激,随时随地,刺激说来就来。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大王边在桌上挑拣胭脂盒子边琢磨着。   他喜欢惠心姑姑,这么说没问题吧?他不想亲惠心姑姑,但是很想抱她啊,嗯,没错。   于是,大王拿着自己挑选好的漂亮盒子,对着赵先傲露出了小虎牙,一字一句,脆生生的摔在赵先傲的脸上,他说,“我喜欢惠心姑姑~”   当下,赵先傲一个字也没说,掏钱买了胭脂。   然后,他将美滋滋的大王带到了长安最好的酒楼。   这间酒楼也是赵先傲的产业,牌匾上三个大字,靠山楼。   这名字,够直白吧。   赵先傲领着大王进了包厢,点了一桌子大王看都没看过的新鲜菜,让大王兴奋的不得了。   等菜的功夫,赵先傲拐弯抹角的打探情报,“你喜欢惠心姑姑,是想亲她的那种喜欢吗?”   “也没有,可是我想抱她~”大王说着,往赵先傲耳朵边上凑了凑,明明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还要说悄悄话,“我觉得惠心姑姑香香的,软软的,抱起来肯定很舒服……”   “哦,这样啊……”赵先傲喝了口茶,压下嘴里酸溜溜的味道,“那是因为她对你很好吗?”   大王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赵先傲就不满意了,“你身上穿的是朕的衣服,胭脂也是朕买的,还有,这好吃的也是朕领着你吃,朕和她谁对你好?”   大王想想,好像狗皇帝对他是挺好的。   “如果对你好你就喜欢,那你是不是也喜欢朕啊?嗯,你还亲朕。”   大王惊的紧紧攥着的胭脂盒都掉在了桌子上,差点摔散了,“我,我什么时候亲你了?”   “没有吗?”赵先傲不死心的问。   得到的是坚定不移的回答,“没有哇!”   没有就算了。   赵先傲不知从哪又掏出一块手帕,“去找点水打湿,朕要净手。”   这会赵先傲不怕大王跑,他舍不得这一桌子好吃的。   “这不是有茶水吗,凑合用用。”   “啧,你没听过吃人嘴短吗?”   大王坚定的反驳他,“我没吃人,真的。”   赵先傲被逗笑了,“让你去你就去!废话真多。”   大王撇嘴,接过帕子出了门。   他走之后,赵先傲盯着桌上的胭脂盒,犹豫了一下,打开了胭脂盒的盖子,用筷子将里面的胭脂尽数挖了出来,通通倒进了茶杯里。   做完一切后,赵先傲把胭脂盒按原状放回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坦然的坐在那里。 第34章   大王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条湿淋淋的帕子, 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块糕点。   “哪来的?”   大王笑呵呵的把帕子递给他, 解释糕点的来源, “我刚刚去厨房要水嘛, 有个大娘给我的。”   赵先傲边擦手边冷笑。   看来,小胖虎到哪凭着这张骗人的脸都饿不死。   大王咬了一大口糕点,与此同时抓起桌上的胭脂盒塞进了怀里。   他根本就没看那里面,也不知道胭脂长什么样,就是听人家吆喝是胭脂,过去挑了一个漂亮盒子罢了。   赵先傲看着他把胭脂盒收起来, 松了口气。   没一会的功夫, 菜上齐了。   赵先傲也是难得不用操心政务,还要了一壶酒。   大王看他拿着筷子,如鱼得水般的夹菜吃, 惬意的喝着小酒,捏着勺子眼馋的不得了。   注意到他的眼神, 赵先傲嘲笑他,“你不会用筷子, 傻。”   大王认了傻,丝毫不辩解,谄媚的凑过去,“皇上教教我呗……”   赵先傲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把大王坐着的椅子猛地拉到自己身旁, 自然的将大王搂紧了怀里, 握住了他肉呼呼的手,“你看,要这样。”   大王没有察觉此刻他们的姿势有多奇怪,专注的学习着怎么使用筷子,赵先傲却教的心不在焉,注意力都在大王长长的睫毛上,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草香味。   原来,喜欢还真的会觉得他香香的,软软的,想要抱一抱。   不过短短半柱香,大王已经能够从容的夹起花生米。   “我会啦!皇上你真是个好皇上!”   一出师,大王挪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用他新掌握的技能在桌子上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   赵先傲搓了搓掌心,忽而露出似春风般温暖的笑容,“要喝酒吗?”   “要啊!”   一只初出茅庐的老虎精,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好奇心,而这好奇心之下,藏着无所畏惧的勇气。   “有点辣,你先尝一点。”赵先傲嘴里冠冕堂皇的说着尝一点,却无比亲切的给大王斟了满满一杯酒。   大王端起酒杯,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皱眉。   味道没有他想象的好,可在赵先傲身边待了这么久,大王也知道他挑剔的很,不是好东西不往嘴里送的。   这一定是好喝的。   大王一口闷了半杯。   “唔!”   “咽下去!这酒贵着呢。”   大王咬着牙硬吞了下去,辣的舌尖发麻,肚子像火烧一样,白嫩嫩的脸颊飞上一抹蜜桃般诱人的绯红,他把舌头耷拉着,一个劲儿的摇脑袋。   赵先傲给他夹了一块肉,声音温柔,“压一压。”   大王筷子都来不及用,抓着肉便送进了嘴巴里。   嚼着嚼着,他眼睛亮了几分。   辛辣的酒在口中仍有余味,与咸香多汁的牛肉混杂在一起,竟生出一股独特的味道,爽口不腻,回味悠长,等他将肉咽下去,嘴巴里剩下的便是稻谷的甜味。   “如何?”   “嘿嘿嘿……好吃……”大王头一次喝酒,不过一口,已然微醺,晕乎乎的看着赵先傲,看着赵先傲的眼睛里透着几分迷蒙。   赵先傲摇头,有些可惜这窖香幽雅口感醇厚……嗯,价值不菲的“美人歌”。   正当赵先傲打算与他好好的小酌一杯时,大王热了,抬手摘下自己的貂毛小帽,还算规矩的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咳咳咳……”赵先傲突然狂咳不止,捂着自己的嘴,脸涨的通红。   不为别的,只为大王脑袋上变戏法似的冒出来的一对圆圆的虎耳朵。   大王晕乎乎的并没有察觉,他直勾勾的盯着“美人歌”,“皇上,我头疼……这酒……有毒。”   话音刚落,他的脑袋嘭的砸在了桌子上,再无动静。   赵先傲谨慎的观察着他的身体,确认除了那一对耳朵外没有其他的变化后,赵先傲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不过,这耳朵还能回去了吗?   赵先傲站到大王跟前,俯下身捏着他的耳朵轻轻的揉搓。   好神奇……   已经醉倒的大王忽然坐起身,包子脸皱巴巴的,很不高兴的推开他的手,“嘤……不要动。”   “朕摸摸。”   大王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是在看他,表情很是严肃,“不给摸……再摸,吃了你……”   ……   大王醒来时,发现自己正侧躺在马车的坐塌上,头枕着赵先傲的大腿,他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的道,“回宫了吗?”   赵先傲戳了戳他的额头,“醒的还挺快,记得自己怎么倒得吗?”   大王坐起来,点了点头,“酒有毒。”   看得出来,从这往后,他就不记得了。   “酒没有毒,你喝醉了而已,头疼吗?”   大王摸了摸头,他的帽子还戴着,“不疼。”   赵先傲笑了,“恢复的倒是快。”   也不知道是谁刚刚站都站不起来,他给从靠山楼背出来的,人看着不胖,身上肉挺多,赵先傲下楼的时候差点没把他从楼梯上面甩出去。   “我们现在就要回宫了?”   “怎么,没玩够?”   大王没回答,低下头从怀里拿出胭脂盒,看没有问题,又揣了回去。   赵先傲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将视线移到了车窗外,   已经进皇宫了。   一回到皇宫,大王急忙换上了太监服,往清茶坊跑去,“惠心姑姑~”   大王人还没进院,声音先进来了。   惠心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出去,“这一天你跑哪去了?”   “我,和李总管一起出宫了。”大王捧着胭脂盒笑眯眯的递到了惠心手里,“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看到是胭脂,惠心姑姑心中一暖,她不过是那日随口说了一句自己的胭脂用光了,没成想被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小孩记在了心里。   惠心姑姑打开胭脂盒的同时,大王的笑意僵硬在了脸上。   “嗯?!这个,里面没有东西吗?”   惠心姑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买的时候都没看看?”   大王尴尬的挠了挠头,“我明明,听到那个人吆喝卖胭脂香粉的……”   凭空消失的胭脂成了将永远被埋藏的迷。   距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宫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都州城百姓的疫情得到了控制,已有五十人完全康复,剩下的疫情较为严重者也在逐渐好转,即日端王和宰相便会带着都州刺史及所有涉案官员回长安。   熄灭数日的长安城红灯笼再次点燃,长安内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皇城脚下的长安百姓对政治格外敏感,百姓们在茶余饭后纷纷谈论起这次端王的英雄事迹。   比如,端王如何与患了疫情的百姓同吃同住,如何不眠不休的翻阅古书寻找治疗瘟疫的药方,如何惩治漠视百姓生命的都州刺史。   总之,提及端王,没有人说一个不好。   现在,百姓口中千好万好的端王,正面无血色的站在议政厅内,一字一句的将都州刺史的所有恶行告知皇上。   赵先傲坐在上位,听完后冷眼看着下面瑟瑟发抖的都州刺史,“割掉四肢,游街示众,挂于午门,暴尸七日,三族皆流放西北。”   大王在一旁站着,听的自己都浑身发冷。   赵先傲说完,在一旁的御林军便将都州刺史拉了下去,而那即将被割掉四肢的都州刺史一个劲的谢皇恩。   他谢的是皇上没有株连九族。   赵先傲看着他被拖下去,转头对端王笑了,“端王此行着实劳苦功高。”   赵先永没有笑,而是直接跪在了地上,“臣弟分内之事。”   “又无外人,无需多礼,赐坐。”   李总管顺手推了身旁的大王,小声道,“搬椅子去。”   “哦!”大王还沉浸在赵先傲那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里,被李总管一推才回过神,他跑着去搬椅子,往赵先永那送的时候不小心左脚绊倒了右脚上,连人带木椅都砸在了赵先永身上。   他原本就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被这么一砸,刚站起来就栽倒在地上,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赵先傲的身上。   赵先傲也很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串通好故意整赵先永的。   李总管连忙去扶赵先永,“端王,您没事吧,小太监手脚不稳,没伤着您吧。”   端王表情不变,摆了摆手,“无碍。”   待端王坐在椅子上后,看了一眼大王,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那只到宫外养病的老虎,他本想问问,那只老虎的近况,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端王可是身体不适?”   “臣弟一切安好。”   安好就怪了。   看到端王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赵先傲并没有以前痛快。   他想,或许对那件事,他不似以往那般在意了。   寒暄了几句后,赵先傲便让赵先永回府休息,带着大王回了御书房继续批奏折。   很快,赵先傲发现,这小胖虎总用一种畏惧的眼神打量他。   “有话你就说。”   大王也实在憋不住了,他小心翼翼的凑过去问,“皇上,那个端王说……都兜刺史……都州刺史,欺君罔上,罪大恶极,奴才想问,欺君罔上,是什么意思?”   赵先傲笑笑,“你是怎么理解的?”   “是欺骗你的意思吗?”   “嗯,孺子可教也。”   大王一点没有被夸赞的高兴,他额头上都直冒冷汗,“那,骗了你就要被割掉四肢,暴……暴尸七日吗……”   赵先傲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被吓着了。   是他的错,不该总那样吓唬他。   “这个得看什么程度的欺骗了,朕,还是很讲道理的。”   “程度?呃……就只是骗了皇上,但是没做其他的坏事,这算是什么程度啊?”   赵先傲这会笑的格外温和无害,就连语气都轻柔的不得了,“俗话说的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果是这种程度,及早的告知朕真相,朕不仅不会惩罚,还会给予赏赐。”   大王听后,一脸沉思的到旁边琢磨去了。 第35章   赵先傲以为,大王沉思的那么认真, 或许一炷香, 一个时辰, 就能跟他坦白从宽。   然而, 他万万没想到,这小胖虎居然思考了那么久。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六,到了这天,大臣们放假休息,皇上也能休息了。   赵先傲不用上早朝,不用批奏折, 一觉睡到自然醒。   而大王却起的很早。   今天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 作为御前太监的他,要发俸禄了。   所有的太监穿的严严实实的站在院子里,每个人都很兴奋的看着他们的领导, 李总管。   李总管背着手,手里捏着一个钱袋子, 里面叮当作响,让一众太监听了脸上都抑制不住的笑。   御前太监, 说出去好听,其实都不如那些在妃嫔宫里当差的挣得多。   人家那些妃嫔有事没事给赏银啊,他们的皇上,就节俭的多。   “这一年, 都辛苦了……往后的一年希望……”作为领导的李总管总结了这一年的工作情况, 又展望了一下未来, 这才把钱袋打开,将俸禄发放下去。   发到大王的时候,李总管多说了一句,“小元子,做人要懂得感恩,做奴才的更是如此,你可明白。”   大王不明白,但仍是用力的点头。   他的俸禄是五两银子,放在手心里并不多,就那么一小块,大王领了之后不是很开心,他并不知道,这五两银子是外面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大王捏着银子,垂头丧气的往清茶坊走。   皇上不批阅奏折了,清茶坊也跟着清闲了下来,就过年头两天彻底的清扫一下即可。   大王作为清茶坊唯一一个壮丁,所有的力气活都是他的。   一到清茶坊,屋里只有芙蓉一个人,她手里拿着一条方帕,正在擦柜子,见大王来了连忙冲他招手,“小元公公,快帮我搬一下柜子,惠心姑姑交代让把这下面扫一扫。”   芙蓉谨遵惠心姑姑教诲,有事没事就往大王手里塞一些吃的,一段时间下来,大王对她不想最初那般排斥了,“好!”   大王劲儿大的很,很轻松的将柜子搬到了一旁,趁着芙蓉扫地时,他问,“惠心姑姑呢?”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除旧迎新,积下的陈茶都要送到各宫去,惠心姑姑早上来就走了,应该快回来了。”皇上剩下的陈茶到各宫嫔妃那也是好东西,送过去都算是赏赐。   大王点点头,把柜子搬回去后便拿着扫帚出去扫院里的残雪了。   他刚扫了一会,拱门外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小宫女,原本也是在御前伺候的,不过因为做事毛手毛脚,被调到了敏嫔宫里。   这小宫女还挺高兴,谁人不知敏嫔娘家是长安富商,家底厚,有事没事就乐意打赏宫女太监。   她来这做什么?   大王正疑惑,就听她说,“不好了!惠心姑姑因为先把陈茶送到惠妃宫里,惹怒了的德妃娘娘,德妃娘娘要把惠心姑姑送到敬事房去打板子!”   大王在宫里这么久,自然清楚到宫女被送到敬事房是什么样的后果,惠心姑姑在宫里谨慎小心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出宫了,若是被送到敬事房扒了裤子打板子,那一切就都完了。   “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德妃宫里!”   大王扔了扫帚拔腿就跑,堪比他在虎头山追兔子时的速度。   到了德妃宫门外,大王看到惠心姑姑正跪在雪里,旁边还守着一个宫女。   “惠心姑姑!”大王满头大汗的冲过去,“你没事吧!”   惠心眼中还含着泪,看到他愣了一下,急忙小声说道,“你赶快回去,德妃娘娘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只是对惠妃娘娘不满而已。”   这就是宫里的斗争。   大王抿着唇想要将她拉起来,可惠心姑姑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就是跪着,无论如何也不肯起来。   旁边的宫女看着,也没说什么,大王现在的地位堪比李总管,满皇宫都知道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没人会傻到去得罪他。   “你等着我!”   大王没办法,转头奔着乾清宫跑去,他到门口,直接推开门进去了,旁边的小太监拦都没拦住。   “皇上!”   赵先傲真是要疯了,他辛辛苦苦一整年,想睡个好觉怎么这么难。   被活活的吵醒了,赵先傲也没发脾气,“怎么了。”   “你,你能不能帮帮惠心姑姑,德妃让她在雪里跪着,还说要把她送到敬事房去。”   大王的忙,赵先傲是一定要帮的。   可是,惠心……   “朕凭什么要帮你,你有给朕什么好处吗?”   好处,好处……   有了!   大王浑身上下摸了一圈,最后从袖子里掏出自己还没捂热乎的俸禄,双手奉上,“给!”   赵先傲盯着他清澈懵懂的眼睛,犹豫了一会,“……求朕帮忙,就这么点银子?”   “那你说需要多少嘛!”大王急了,生怕这么会功夫,惠心姑姑出点什么事。   赵先傲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说了句,“没规矩。”   然后,他慢悠悠的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大王已经在心里痛骂他狗皇帝一百遍,却见他喝完了水,转身问,“还不给朕拿衣服去。”   那一刻,大王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万丈金光。   往颐和轩走的时候,赵先傲一个劲儿的和大王算账,“一般求朕办事得花五千两银子,你现在给了朕五两,还差四千九百九十五两,按你每月五两的俸禄,你要在朕身边做满九百九十九个月卖身还债,考虑到你和朕关系好,朕就大度一点,给你抹个零头,嗯,一共是八十三年。”   大王在一旁听着,感觉整个人生都无比灰暗。   赵先傲算完了账,正好到了颐和轩,惠心正跪在地上,即便是在这样的处境下,看到皇上还是规矩的行了礼,“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赵先傲话一出口,惠心便站了起来,面色平淡,荣辱不惊。   赵先傲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小胖虎居然还能这么没规矩,可见这个惠心对他是真不错。   两句话的功夫,德妃得到消息迎了出来,笑的有些僵硬,“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怎么来了。”   赵先傲没有给她好脸色看,“朕不能来?”   德妃不似惠妃那般圆滑,她看了一眼惠心,“皇上不是来看臣妾的吧。”   德妃不过二八年华,赵先傲也不稀罕和她计较,“无故惩治宫女,静心经,抄五遍。”   “又抄!”德妃一听静心经三个字脑袋都大,一瞬间就把惠心的事给忘在了脑后,“皇上~不抄行不行……”   “没得商量,抄完拿给朕看。”   其实,解救惠心,不过是赵先傲一句话的事,他却亲自来了,并且当着大王的面罚了德妃,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当乾清宫只有大王和赵先傲,赵先傲在面对大王崇拜的目光时,似不经心的说了一嘴,“以后,德妃一定会找由头报复惠心的,到时候朕就没办法帮忙了。”   大王顿时愁容满面,“那可怎么办?”   赵先傲又似沉思,“朕倒是有个办法……你可想听?”   “当然想了!”   “不过朕的主意也是有代价的,一次一千两,你如果要听就要……”   他只说了一半话,大王就听懂了其中的含义,“我都懂,现在都已经八十三年了,在多个十几年我也不在乎。”   赵先傲笑眯眯的看着他,“好,朕的主意就是让惠心提前出宫。”   这个主意在大王这里,并不能称得上是个好主意,他很喜欢惠心姑姑,想让惠心姑姑一直陪着他,可这么长时间,他也明白,惠心姑姑在宫里过的不开心,出宫是她一直以来满心期盼着的。   “那要怎么才能让惠心姑姑提前出宫?”   见大王苦恼着,赵先傲便给他指了条明路,“朕是皇上,只要朕点头,她随时可以出宫,该给的赏银一文不少。”   也对啊。   大王笑自己蠢,“皇上,你真是个好皇上!”   “不好不好,你这算是求朕办事,我给你算算,六千两,刚刚好是一百年,你现在一共欠朕一百八十年。”   大王被他算账的速度折服了,“一百八十年……皇上你能活这么久吗?”   赵先傲板着脸,怒目而视,“朕是万岁,自然能活一万年。”   “嗯……”大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做一个诚实的人,他一本正经的看着赵先傲,苦口婆心道,“皇上,别听他们忽悠你,就是上古神兽也活不到一万年的,按照人的正常寿命,和你现阶段的身体素质,我估计你还能活个……”   他还没说完,赵先傲捂住了他的嘴,“住口,让朕活在梦里。”   大王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用力的点头。   如此,赵先傲满意的收回手,还顺带着掐了他的脸一把,“往后的一百八十三年,你可得好好的伺候朕。”   大王一想,他活一百八十三年稳稳的,可赵先傲一定活不到那个时候啊,赵先傲要死了怎么办,所以他问,“皇上,如果,我是说如果哦,如果你……嗯……一不小心活到了一百八十二年,那我咋办?”   赵先傲哪能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冷笑着说道,“那你就跟着朕一块死!”   这可不行!   大王严肃的看着他,“皇上,我会给钱的!”   “那最好不过。”赵先傲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说了一句句以大王的文化水平,暂时还不能理解的话,“朕,不介意多挣一笔。” 第36章   赵先傲的办事效率快的离谱,当天晚上惠心姑姑就在为出宫做准备了, 明天一早, 她便会离宫回到家中去。   大王倚在门口, 憋着嘴巴眼中含泪的看着正在收拾包裹的惠心姑姑, “惠心姑姑,我舍不得你……”   惠心姑姑边埋头收拾,边抹眼泪,语气却极为轻快,“有什么舍不得的,出宫是好事, 等往后你有机会出宫, 就来找姑姑,姑姑好好招待你。”   她这样说,大王心里稍稍舒服多了。   待惠心姑姑忙完, 拍了拍身旁的椅子,让大王坐过来。   大王很听她话, 乖乖的坐下。   惠心姑姑握着他的手,分外感慨, “小元子这手比姑娘家都嫩……往后可一定得好好服侍皇上,皇上对你好,你若是不出什么差错,这辈子就能在宫里享福了。”   换做别人, 惠心姑姑不会用享福这个词, 可对大王, 那就是享福,她在宫里这么些年,就没见过皇上对谁这么好过。   哪好啊,他还欠着狗皇帝一百八十三年呢……   大王心里苦,又不能对着惠心姑姑说,憋的整个人都很难受。   他藏不住心事,惠心姑姑看着他的表情,笑了,声音柔柔道,“姑姑从先皇还在的时候便进了宫,这么些年虽不敢说像李总管那般了解皇上,但一些事惠心姑姑还是能看清的,皇上看上去总是玩世不恭的样子,天下百姓也都这样误解着他,可皇上待人确实温柔,他嘴上不说,宫里那些家世不好的妃嫔,每每到发放月例的时候,皇上都会特地命内务府的人悄悄送些过去贴补,还有东三所西三所的那些太监宫女,初一十五肉也是管够的,人家说伴君如伴虎,我们这些在御前伺候的,随便拉一个出来问问,皇上哪里罚过他们,日子不必过的那么提心吊胆,是对我们这些人最好的赏赐了。”   大王想想,惠心姑姑说的没错。   不管是做老虎还是做人,皇上对他都很好。   他真不该那样欺骗皇上……   大王暗暗下决心,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就和赵先傲坦白!   就算,赵先傲知道了元欢变成了人会讨厌他,那……他起码问心无愧。   想到这,大王的情绪更低落了。   他不,不想赵先傲讨厌他的……   “好了,别闷闷不乐的,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大王嘟着嘴,委屈的看着惠心姑姑,“惠心姑姑……我能抱抱你吗……”   这是打他第一次见惠心姑姑就想要做的事。   惠心姑姑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张开纤细的双臂抱住了他,无奈又宠溺的说道,“你这小孩,真是的……”   大王被她抱着,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这个怀抱就想他想的一样,温暖的,香香的,软软的,让他刚刚还惶惶不安的心一下子变得很踏实。   大王猛地明白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像他听过,所有对娘亲的形容……   惠心姑姑抱着他,突然听见了一阵压抑的抽泣声,一低头,那比她还高出许多的小孩在她怀里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哭的招人可怜。   惠心姑姑莫名感到庆幸,这幸好是进了宫,到了皇上跟前,若要是在宫外,保不齐会被哪个喜好男风的权贵拐了去,非要日日夜夜的欺负他。   “好了,就算……去势了,你也是个男人,都大小伙子了,还这么哭。”   大王坐直身体,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的说,“我活的好好的,谁去世了。”   惠心姑姑本来挺难过的,听他这么说,一下子被逗笑了。   从惠心姑姑房里出来,大王手插在袖子里低着头慢吞吞的往自己的住处走,没走几步,他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   大王捂着额头,抬眼看去。   是赵先傲。   赵先傲见他眼睛湿润,鼻尖通红,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就气不打一出来,“你还哭了?”   大王盯盯的看着他,忽然扑了上去,一把抱住赵先傲,哭的那叫一个惨烈,“皇上!皇上!”   赵先傲要不是好好的站在这,还真的会以为他在给自己哭丧,“你,能不能闭上嘴?”   大王闭不上了,赵先傲忍无可忍,捂着他的嘴拖进了乾清宫。   李总管看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真是老了……难怪皇上不愿意和他玩。   进了乾清宫,大王还是啼哭不止,不过倒也没那么悲凉的喊皇上了,赵先傲咬咬牙还能忍。   终于,大王哭累了,抽搭着逐渐停了下来。   “你就这么舍不得惠心?”赵先傲看大王哭,又是心疼又是厌烦,两种全然相反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大王擦了把脸,微微摇头。   舍不得惠心姑姑是一方面,绝大部分原因还在赵先傲身上。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着关于坦白的事。   他想,他坦白了,赵先傲一定会很讨厌他,把他赶出皇宫。   到时候,他既不是兽王,也不是小元子,又变回了没有名字和来历的虎头山大王。   曾经的大王很想念他的虎头山,想念抓兔子吃野鸡的自由生活。   可现在,只要一想到他要被赵先傲赶出皇宫,他满脑子都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丧家之犬这些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成语。   这些事在大王心里积压着,让他很是苦闷,惠心姑姑不过是一个□□罢了。   一看小胖虎哭不是因为惠心,赵先傲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你跟朕说说,为什么哭?”   这无疑是坦白从宽的最好时机。   大王舔了舔嘴唇,用那双水光潋滟的黑眸盯着赵先傲看,看着看着,他忽然站起身,开始脱衣服,短袄,长袍,中衣,瓜皮帽,最后浑身上下就剩了一条肥肥大大的四角裤。   “皇上,你可别害怕。”大王哭的面色潮红,冷的瑟瑟发抖,这么可怜也不忘安抚赵先傲。   赵先傲原本涨红了脸,可随着他越脱越少,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颇为无奈,用说的不好吗?一定得这么刺激。   等等……难不成小胖虎哭成这样都是因为他吗?   赵先傲发现原来他比小胖虎还没良心,要是有良心,现在该痛才是,他可快活的不得了。   “朕不害怕,你继续。”   大王咬咬牙,脱掉了自己的四角裤,从光溜溜的一个大活人,眨眼变成了一只身形圆润的胖老虎。   事实上,他早就已经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很轻易的就能变回去。   只不过,兽王现在在宫外“养病”,他没了退路。   “皇上……”大王整只老虎都散发着深沉忧郁的气息,“我对不起你,我骗了你,其实我就是元欢。”   大王特地用了元欢,而不是兽王,就是希望能和赵先傲套套近乎,能让他想起往日的“情分”。   “你……你……”赵先傲演技高超,他装作惊讶的说不出话,手指都在发抖,“你竟然欺骗了朕!实在有负朕对你的一片信任!”   大王被他职责的虎脑袋都恹恹的耷拉了下去,一句话也不说。   赵先傲多精明一个人,见形势不对立马改变作战计划,他闭着眼睛,睫毛轻颤,瞧着比大王都惨,“你,伤了朕的心。”   大王见他这样,心里更加愧疚了,他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两只前爪搭在了他的膝盖上,脑袋轻轻的往他肚子里拱,“我真的知道错了……”   如果大王是一个知错就改,没有那么多黑历史的好孩子,赵先傲绝对立刻原谅他,并且抚摸虎头。   可大王不是。   “朕想安静一会,你穿上衣服回去吧。”说完,赵先傲站起身,往寝殿内走去。   还没走几步,他便听见大王在后面哭了起来。   这次,他哭的声音很小,几乎不可闻,却叫赵先傲的心似刀割一般疼。   怎么会这么伤心?   这疑问不是对他自己,而是对大王。   大王把脑袋埋在爪子里,哭着问,“你要把我赶出去吗……”   赵先傲在这之前,自认问心无愧,不论是对父皇,对母妃,对端王,对皇后,对百姓,对天下,皆是如此,可就现在这一瞬间,他将自己的前半生全盘否定。   他不是人!他太狠心!他愧对列祖列宗!   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收场!   赵先傲内心焦灼,却半点不影响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询问,“你想留在朕身边吗?”   大王曾慎重的考虑过如果离开皇宫,他会怎么样,所以此刻,他毫不犹豫的说,“想,我还欠你一百八十三年没有还……你能不能,别讨厌我啊……”   赵先傲的心已经软成了一滩水,心里的种种教训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赵先傲转过身,对着大王招了招手,那句许久未说的话脱口而出,“元欢……过来。” 第37章   大王常常因为他的无知而做出一些蠢事,可他的本体是一只聪明的小老虎, 赵先傲在他面前不会对自己的情绪变化加以掩饰, 所以, 他能很精准的把握赵先傲的弱点。   装可怜, 装无辜,撒娇卖乖,大王知道他就吃这一套。   使了惯用的招数后,大王已经感觉到赵先傲并没有讨厌他,心里泛起一阵喜意,赵先傲唤他的名字, 他便撒欢似的扑了过去。   真是太开心了, 大王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力气,一下子将赵先傲扑到在地上。   万幸乾清宫的寝殿地上铺的都是上好的羊毛毯,柔软厚重, 赵先傲的后脑勺重重的磕在了毛毯上,却没有什么大碍。   然而, 大王太真沉,那么大一只压在赵先傲的胸口, 他快要喘不上来气了,这要命的撒娇。   来人,护驾,朕怕是要死了。   大王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开开兴兴的把脑袋在赵先傲的脖子上蹭。   以往赵先傲一定吓死了, 这要是他张口咬一下, 他恐怕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凉了,可现在,赵先傲只是蹙着眉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大王的背,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话,“你太重了。”   大王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可比做人的时候重了好几倍。   他没有起来,而是眼睛眨眨变回了人,继续往赵先傲脖子上蹭。   这只作为一只老虎,表达自己对一个人喜欢的下意识行为。   而赵先傲仿佛刚磕了脑袋,像丢了魂一样僵直的平躺在地上,任由大王在他身上乱动,好一会,赵先傲的直觉才渐渐回到自己的身体,他感受到手掌下细腻光滑的肌肤,深吸了口气,想要开口让大王从他身上下来,却怎么也张不开这个嘴。   大王窝在他身上,见赵先傲一直不理会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还生我气吗……”   赵先傲哪还有心思生气,他所有心思都放在控制自己异样的身体上。   大王得不到他的回答,懊恼的埋进赵先傲的胸膛。   果然啊。   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从老虎变成人。   赵先傲穿着薄薄的外袍,大王的鼻尖抵在他肋骨之间,就好像戳中了他身体的某个穴道一般,赵先傲浑身都颤栗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滚烫的热浪汹涌着在他的身体里乱窜。   糟了……   赵先傲暗哑低沉的声音传到大王耳朵里,听起来有些冷淡,“你,先起来。”   在大王听来,他是不喜欢自己的接近。   伤心死了。   比惠心姑姑要出宫还伤心。   大王坐起来,撅着嘴看着赵先傲,“你……”   大王想要质问他,不是说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可话刚说了一个字,大王感觉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戳着他。   大王挪着屁股往前蹭了蹭,正想扭过腰回头去看,却听到赵先傲发出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从胸腔中逼出的喘息,痛苦而压抑。   “皇上,你不舒服吗?”   面对他纯净无暇且满是关切的目光,赵先傲顿时觉得自己卑鄙又无耻,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热的嘴唇,又微微偏过头,看向殿内摆放着的白瓷花瓶,花瓶中孤傲的红梅枝仿佛也在嘲笑着他。   “朕没事,你先起来,把衣服穿上。”名为贪婪的野兽在心中作乱,致使赵先傲每一个字都说的万分艰难。   大王见他脖子上有一道青筋凸起,延绵到衣领内才悄然无踪。   这对大王来说是极度诱惑。   他吞了吞口水,显然没有赵先傲那可怕的自制力。   大王不自觉的俯下身,舌尖顺着赵先傲的青筋舔舐着,从脖子一路滑到耳垂下,留下冰凉湿润的唾液,尖锐的虎牙不经意的触碰着赵先傲最为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赵先傲悬浮在半空中的手再也无法抑制,猛地落在大王侧腰的软肉上,扯着他的身体强硬的向后按去。   和那双懵懵懂懂的眼睛对视时,赵先傲脸上布满不自然的潮红,胡乱的摩擦着,“谁,允许你,舔朕的……”   大王也知道自己不该那样,可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这就是本性。   “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   许久过后,赵先傲给大王穿好了衣服,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大王坐在椅子上,赵先傲则是站着,他捧着大王的圆脸蛋轻声问,“冷吗?”   大王摇头。   很奇怪,虽然乾清宫的地龙烧的很旺,但是光着身子是一定会冷的,可刚刚他什么都没穿,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现在也是。   “好,你先回去,明天朕准你送惠心出宫。”   大王点点头,抬眼问他,“那你不怪我了。”   赵先傲翘起嘴角,两只拇指按着他脸,缓缓的揉搓着,“嗯,只不过不能有下次了。”   终于得到了答案,大王这才笑起来,“那我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送惠心姑姑出宫呢!”   “去吧,王省应该守在外面,让他叫人备水,朕要沐浴。”说完,赵先傲才将自己的手放下来。   “知道了~”   从乾清宫出来,大王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一路蹦蹦哒哒的回了住处。   临睡前,大王忽然坐起来,总觉得今天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脑海里乱七八糟的记忆翻涌着,最终落到在猛虎阁大殿内,张肃压着潘琪,亲吻着他的嘴唇,以及那急促的喘息。   嗯……   好像,是哪里怪怪的。   大王真的很聪明,只要有谁和他稍微的形容一下什么是“爱”他就能举一反三,把所有生物对“爱”的表达全部理解。   可惜,没有谁会对一只整天抓兔子的山大王说这个,更不会有人在一个小太监面前谈论起何为男欢女爱。   没有任何思路的大王栽倒在床上,没一会便睡着了。   他今天哭的有些累。   次日清晨,大王早早的就起来,到惠心姑姑的住处找她。   芙蓉也在。   惠心姑姑在宫里多年,东西却没有多少,大王一手一个布包把她拿到了安武门,放到了宫女出宫坐的马车里。   芙蓉说,“真羡慕惠心姑姑,这会回去还能在家里过年。”   惠心姑姑对她笑了笑,拉到一旁说话,“临走前,姑姑还有一句话交代你,可别和小元子说。”   “姑姑说便是。”   惠心姑姑看了一眼在和马絮絮叨叨说话的大王,“你平时要多多照拂小元子,免得他吃了亏。”   芙蓉不解,“小元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一句话的事惠心姑姑就能提前出宫,怎么会吃亏呢,姑姑多虑了。”   惠心姑姑笑了,“可不就是因为皇上对他太好了吗,李总管岁数大了,在宫里也待不了几年,原本这位置是一定会给他干儿子王省的,可现在出了小元子这么个变数,一定就成了不一定,王省明着不说,难免对小元子心有怨气,小元子大大咧咧的,要是王省真要算计他,他躲都躲不掉,你心思细腻,小心着点,以后有什么事,小元子也不会不管你,你们俩相互扶持着,我心也安。”   芙蓉听后,朝惠心姑姑欠了欠身,“芙蓉记住了。”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齐齐向大王走去。   大王还在和那只马唠叨,“你听到了吗,慢点走,不要着急啊。”   马儿哪里听得懂,大王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他的大长脸,“你怎么这么笨。”   惠心姑姑生怕这马闹脾气伤着他,“好了好了,你就别难为他了,姑姑家不远,半个时辰就到了。”   大王用力的点点头,“以后我去找你!”   “倒时候给你做好吃的。”   出宫的时辰转眼就到了,惠心姑姑上了马车,随着车轮滚动,惠心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眼泪也顺着眼眶往出淌,出了安武门,惠心姑姑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着大王和芙蓉直挥手。   大王似乎看到了阳谷落在她脸上,折射出的光。   他对芙蓉说,“惠心姑姑可真漂亮,是吧。”   芙蓉一直到看不到马车后才想起来回应大王,“惠心姑姑走了,你不难过吗?”   “她出宫嫁人生娃去,我难过什么。”   芙蓉侧头,看着大王一副守寡多年的娘终于要嫁人的满足表情。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   “你笑啥啊?”   “我笑自己蠢呗,还以为你喜欢惠心姑姑呢。”   大王正色道,“我本来就喜欢。”   芙蓉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她转身走了,徒留大王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才拔腿追上去,“你说明白啊!”   芙蓉是不会和大王说的,对一个太监来说,这种事不清楚比清楚好。   回了清茶坊,就剩大王和芙蓉两个人了,莫名有些寂寞,“芙蓉。”   “怎么了?”   “你会讲故事吗?你给我讲讲故事呗。”   芙蓉倒还真的会讲,不过她讲的故事都是胡编乱造哄小孩睡觉的。   她在讲之前就和大王说了,大王一听,还挺高兴,搬着板凳坐到了她身旁,“没事,你讲吧,反正今天没事干,讲困了我好去睡觉。”   芙蓉便开始讲了起来。   “从前,有一对兄弟,弟弟是个傻子,养了一条大黄狗,兄弟俩过的很融洽,没过多久,哥哥娶了媳妇,他这媳妇很看不上傻子……”   在芙蓉的睡前故事里,哥哥联合自己的媳妇要毒死傻子,给傻子下了三回毒,都被大黄狗通风报信给救了,后来恶毒的夫妻俩杀了大黄狗炖肉给傻子吃,傻子边吃边说这肉香,吃完以后,傻子就不傻了,原来,大黄狗是天上的天狗,凡人吃了能百病痊愈,长生不老,傻子不傻以后杀了自己的哥哥嫂子给大黄狗报仇,还把他们的尸体给炖成了肉,吃的一干二净。   大王听完瑟瑟发抖,指着芙蓉声音都打颤,“你,你……”   芙蓉疑惑的看着他,“不好听吗?我小时候我娘一给我讲,我就睡的可快了。”   “你们人可真怪!” 第38章   到了年根底下,皇宫里热闹非凡, 太监宫女们凑到一块玩玩牌九骰子说说笑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各宫妃嫔也难得和睦, 盛装打扮后约在一起看戏, 偶尔阴阳怪气的攀比。   而往年花样最多的皇上,今年有点安静的过了头,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宫里人都以为是今年没有皇后的陪伴,皇上才会如此低落。   皇后和皇上是真爱,为了让皇后顺利产子,皇上宁可一整年不见皇后, 也要让她在礼佛堂安心养胎。   事实什么样大王不清楚, 反正他就是这么听人说的。   没劲……   自打从乾清宫出来,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快两天没见到赵先傲了, 大王闷闷不乐的坐在石椅上,手里捏着一根从地上捡的枯枝, 划拉着草地上的雪。   他在写字。   写赵先傲交过他的,他唯一会的元字。   写着写着, 大王扔了手中的枯枝,抿着嘴唇一脸严肃的往乾清宫走去。   在乾清宫外,大王碰到了王省。   王省客客气气的朝他笑,“小元公公怎么来了, 今个你不用当差啊。”   大王总觉得他对自己有敌意, 和他的关系比较疏远, “李总管呢?”   “哦,李总管去内务府了,小元公公找他有事?”   “不找他,找皇上。”   王省脸色微变,随即笑的更为灿烂,“小元公公稍后,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大王点点头。   刚犯了错,他现在还安分。   王省推门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小元公公,皇上让你进去呢。”   大王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听他说了一句,“元爷慢些走。”   大王回头去看,却发现那几个太监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看,大王不懂,宦官被去了势成了阉人,再不能有子嗣,主子们才会在他们的贱名后面加一个子,以是安抚,然而宦官也认为自己的男人,心里是不乐意别人一口一个公公的,私下里地位高的宦官都被称作爷,若王省称他元爷,那就代表着他在太监里有着堪比李总管的地位和身份。   可大王来御前,不过一月出头,王省可是在御前磨砺了好几年,别说王省不服,旁的太监也是不服的。   大王挠了挠眼角,急着去找赵先傲也没多想。   他进了乾清宫,找了一圈,在书房里找到了他。   赵先傲正立于书案前,手持毛笔,专注的在一张宣纸上描画着什么,他的长发用白玉冠束于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颇为精致的眉眼。   大王像许久未见主人的宠物一样,冲着他跑了过去,“皇上!”   赵先傲被他吓的手一抖,墨迹长长的从纸上划过,就那么一瞬的功夫,赵先傲将宣纸团成一团塞到了一旁的扩口花瓶中。   “你怎么进来了?”   “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   赵先傲抬头看他,迅速发现了他身体的变化,“眼睛怎么回事?”   大王打了个哈欠,“我昨晚上一夜没睡……”   赵先傲放下笔,领着他往书房外走,“为什么不睡?”   大王就把芙蓉给他讲的睡前故事说了一遍,都快讲到变聪明的傻子吃兄嫂的时候,大王突然想起来这故事对他很不好,于是哭丧着脸问赵先傲,“你以后生病了不会杀了我吃吧!”   赵先傲刚刚就在想这个事,他还好奇,小胖虎就差给自己脸上写吃了大补四个字了。   “不会,朕吃你做什么,你不吃朕,朕就谢谢你了。”   大王对赵先傲还是充满了信任的,他安下心,继续往下讲。   赵先傲盯着他一个劲儿动的嘴巴,安安静静的听着,等他讲完才问,“你就因为这个故事一晚上睡不着?”   大王耷拉着嘴角有气无力,“对啊。”   赵先傲清了清嗓子,似很难为情的说,“其实你讲完朕也挺怕的……要不晚上一起睡吧?朕这还有别的书,说不定讲讲其他故事,就把这个忘了呢。”   大王一听,顿时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他晚上无聊的很,这样一来不是一箭双雕吗,“好!那我晚上来找你睡!”   “嗯,朕现在手里还有点事没忙完,你先回去,晚上在来。”   “好!”   “还有,让王省进来一下,朕让他找点话本。”   “好!”   看着这样的大王,赵先傲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蛋,“乖。”   大王从乾清宫出去,笑眯眯的对王省说道,“小省公公!皇上叫你进去呢。”   王省的脸骤然变得毫无血色。   大王却未注意到,高高兴兴的往外走,步态都透着一股得意洋洋的样。   ……   “皇上。”   赵先傲低头玩着自己手腕上的佛珠,似乎没有听见王省的话。   王省急忙跪下。   过了许久,赵先傲问,“可知朕为何叫你进来。”   “奴才……”王省本想说,他愚钝,并不知,就算刚刚小元子在皇上面前给他穿了小鞋他也是不怕的,他那一句元爷已然激起了所有御前太监的不满,只要他说,他没有让小元子进来,那么,外面那些小太监就都是他的人证。   然而话到嘴边,王省感觉不对。   “奴才知罪,请皇上责罚。”   能被李总管选中提拔上来的人必然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是很省力气的。   赵先傲笑了,这才抬起头,“你可知李秋实早已到了岁数,却迟迟不肯让位子给你吗?”   王省咬着牙,伏在地上,“奴才心思狭隘,难堪重任。”   “不单单是如此,李总管事事为朕考虑,你却为了陷害他,无视圣意,朕说过,不准任何人进来的,对吗。”   王省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赵先傲的语气越温和,他心里就越慌。   “朕不能留你在身边,亦有爱才之心,过了年你去内务府当差,如何?”   这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省长舒了口气,对着赵先傲行了大礼,“奴才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去吧。”   “奴才告退。”   赵先傲这样安排不止是为了大王,他早就有这样的打算,王省有心计,有手段,善于操控人心,这样的人若做了大内总管,赵先傲心里不踏实,让他去给自己赚钱最好不过了。   赵先傲浑身上下都有着作为一国之君不该有的弱点,心软,重情,贪财,以及大王。   他能稳坐皇位至今,正是因为知人善用,譬如端王。   端王自小就比他优秀,所以什么难做的苦活累活他都乐意让端王去做。   就像这次的瘟疫,很容易就解决了。   赵先傲一想到这件事,心情就好,他起身,慢悠悠的向书房走去,把他刚塞进花瓶里的纸拿了出来,放在书案上小心翼翼的摊开,抚平。   那上面是一副画,两个男人缠绵在一起,令人看了便会脸红。   “元欢啊……不识字可怎么办……”   赵先傲摇头叹气,继续将话本里有关男风的床笫之事的描述,缓缓绘于纸上。   他已经画了两天,今晚,就可大功告成。   不过,这段该怎么画……   赵先傲盯着书上的“少爷将小厮的腿折起,用力顶入,小厮舔着少爷的手指,面容娇艳……”这一句看了好半天。   嘶——   奇怪,怎么折着腿还能添手指呢。   赵先傲自己动来动去的琢磨着,终于想到了可能发生的姿势。   很快,少爷小厮又换了姿势,这次赵先傲真的想不通。   “小厮被少爷抵在椅子上,双腿放置于少爷肩膀,少爷挺着腰,令他娇喘不止……”   赵先傲苦恼的蹙着眉。   这到底在折腾什么,莫不是在为难朕。 第39章   到了该就寝的时间,赵先傲坐在书案前将他画好的画一一对折, 细致的用针线装订在一起。   最终的成品是一本看似普通的书。   赵先傲颔首, 对自己的作品还算满意, 他将这本书和几本类似于神兽传的话本放置在寝殿的枕头下, 然后端坐在床边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很奇怪,大王住的地方就在乾清宫的后廊,按理说该来了。   赵先傲起身焦灼的在寝殿里转悠了一圈,听到外面有动静,他蹭的窜上床,盖好被子, 随便拿了本书看。   “嘶——”大王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他刚刚在外头摔了一跤,崴着脚了。   没办法,白天明明挺暖和的, 没想到天一黑外面就下起了大雪,就连房檐上都结了冰锥, 大王从屋里出来就瞧着冰锥眼馋,他想摘下来一个玩会。   本身穿的臃肿, 房檐又高,地上有雪,大王这么一蹦,冰锥倒是摘下来了, 落地的时候脚一打滑, 就崴了, 冰锥掉在地上也碎了。   大王越想越觉得自己蠢,越想越生气,一激动拿着扫帚把房檐上的冰锥都打了下来。   这事,他是不会和赵先傲说的。   “脚怎么了?”   “摔了一下,没事。”   赵先傲听他摔了,下地拿了一身干净的中衣给他,“洗过澡了吧?换上。”   大王接过中衣,点点头,“我洗过了,吃完午膳洗的。”   他换衣服时,赵先傲冷不丁看到他脚踝红红肿肿的鼓得老高,皱眉,“摔一下摔成这样?”   大王也很无奈,他郁闷的说,“做人真麻烦,我做老虎的时候从断崖上往下跳都没事呢。”   赵先傲帮他系上扣子,扶他到椅子上坐好,心知道他说不定在哪嘚瑟,蹦跶摔了,不好意思说,也没多问。   他半跪在地上,轻轻褪去大王的棉袜,露出一只白嫩肉乎的脚丫子,“呵……”   “我都这样了你还笑……”   赵先傲这会也不嫌弃他脏了,指尖在他的脚心轻划了两下,那圆润粉嫩的五个脚趾微微蜷缩起来,却没有闪躲。   “你不怕痒?”   大王扬起脑袋,“有什么可怕的。”   赵先傲笑了,手指在大王脚踝上轻按着。   “啊,疼~”   “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就好了。”赵先傲叹了口气,虽说骨头没受伤,但是这脚怕是得三五天才能好好走路,他还打算带着小胖虎去北海冰嬉呢。   算了,明天叫人给他打一个大一点的冰车,等年后怎么也做好了。   这么想着,赵先傲起身,扔给大王一只鞋,“到床上去。”   赵先傲只比大王高了不到半头,脚却和手一样细长,大王脚一伸便穿上了他的鞋,蹦跶着跳到了床上。   这次,赵先傲没有在床上多铺一层褥子。   因为变成人的大王不会掉毛了。   “哇!好多书啊!”一掀开枕头,大王眼睛亮了亮,仿佛已经在脑海中幻想一出出精彩的故事。   “呃……你随便翻翻,朕去洗手。”   “我又不识字,有什么可翻的……”大王钻进被窝里,等着赵先傲回来。   哎,这被子真软,真轻,真干爽。   大王捧着被子用力的嗅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闻着舒服还不刺鼻。   等赵先傲回来,大王已经在床昏昏欲睡了。   他昨晚没睡,已经眼眶发青,往这里一躺,眼皮就黏在了一起。   赵先傲推了他一把,“你不是说睡不着吗?”   大王眯着眼睛,“现在能了……”   能什么能,不准能。   “你看看这些,都是王省找来的,很有意思。”   大王打了个哈欠,随便抽出来一本,“就这个吧。”   “朕看看。”   赵先傲侧躺在他身旁,倚着枕头翻开了那本名为地府游记的话本,“这个是讲如何筑造出坚固的桥梁。”   这够没意思吧?   赵先傲的眼睛略过他根本没仔细看的书籍,落到了大王的脸上,他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似乎对怎么筑桥很好奇。   赵先傲清了清嗓子,“朕觉得这个没什么意思,换一本?”   “挺有意思啊,你们人可真厉害,桥都建的那么漂亮,我在虎头山的时候,就只能把石头推到河里。”   赵先傲没有那个能力对着地府游记讲怎么筑造桥梁,“朕不喜欢,换一本。”   大王没办法,他不喜欢不可能给自己读的呀,“好吧……那这个。”   赵先傲翻开,扫了一眼大王,怕他发现端倪,便说,“这讲的是蛇妖修成人形,爱上人间男子的故事。”   这个大王可太喜欢了,“就讲这个!就讲这个!”   “嗯……从前,有一只黑蛇,在山中修炼多年,再过不久他便能化为人形,不想某日,一老道士上山采集药材,恰巧碰到了黑蛇,想要捉他入药……”   赵先傲讲起故事没有芙蓉那般生动,说到精彩的地方,他的声音也平缓低沉,可大王却觉得,他讲的比芙蓉好的多。   这样字正腔圆在自己耳边低声说话的赵先傲,看上去比惠心姑姑还要温柔。   大王不自觉的往他怀里拱了拱。   赵先傲的故事停滞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盯着他看的大王,翘起了嘴角,“黑蛇大惊,那书生挡在他面前,对老道士怒目而视,嘴里不住的说着,不可杀生,不可杀生。”   “老道士真坏……”   赵先傲又听了,柔声问,“你没有杀生过?”   “那不一样,我是为了吃饱,不吃就饿死了,他是为了炼药,不炼药又不会死。”   话粗理不粗。   赵先傲赞同的点头,继续往下讲,“书生在老道士手中救下了黑蛇,又将黑蛇放回山中……多年后,黑蛇化作人形,下山四处游玩,山下事物令黑蛇目眩……那天晚上下了大雨,黑蛇躲进破庙中躲雨,恰巧遇到了去往长安赶考的书生,书生见他浑身都被雨淋湿了,连忙说道,兄台,小生这有干爽的衣裳,你若不嫌弃便换上吧。”   大王又插嘴,“黑蛇是个男的?”   “对啊,怎么了?”   大王抿唇,刚刚赵先傲说化为人形的黑蛇一袭黑袍,眉眼秀丽,肤若凝脂什么的,在他的脑子里面一直都幻想黑蛇的皇后娘娘那样的脸,突然一下变成兄台,大王已经没法在想象故事里的画面。   “我不想听了,我要睡了。”大王吸吸鼻子,翻身朝里。   赵先傲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朕还没讲完。”   眼看着都深夜破庙了,怎么不听了呢。   “明天在讲吧,讲别的,我好困……”大王话都没说利索,已经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赵先傲深吸了口气,将手中的白蛇传往地上一扔,闷闷的转过身,背对着大王,气的眼睛都大了一圈。   黑蛇是男的怎么了?!   算了算了,日子还长,不着急。   自打认识了大王,赵先傲就在不停的屈服,满脑子都是算了。   画了两天的画,赵先傲也有些困了,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时,赵先傲感觉到一条腿搭在了自己身上,很快,胳膊也搭了过来。   赵先傲被他紧紧的抱着,心里甜滋滋的。   然后,他听到旁边的小胖虎说起了梦话,“不要动,这是本大王的猪肘子……”   赵先傲彻底醒了,他咬着牙,瞪大王。   还真是护食。   他正要把大王推开,就听他说,“皇上快吃,好大的猪肘子……”   ……   第二天天不亮大王就醒了,然而赵先傲比他醒的还早,已经倚在床上借着烛光看书了。   大王伸了个懒腰,仰头弯着眼睛对赵先傲笑。   他原本长的就水灵,睡饱了脸蛋更显白净,这一笑可招人疼了,“皇上,我想吃猪肘子。”   赵先傲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别说你想吃猪肘子,就是朕的肘子,朕也给你剁下来。   “回头让御膳房做,就说朕赏的。”   大王感动的要哭了,这么记仇的小老虎,早就忘了是谁拿着箭对准他,忘了是谁让他吃狗食,忘了是谁拿刀抵着他的脖子,更忘了信誓旦旦说卧薪尝胆的自己。   二十九这天,皇宫就开始为过年做准备,赵先傲也忙碌起来。   大王因为伤了脚,不方便走动,一个人窝在屋里啃肘子。   “小元公公!在屋里不?”   “在呢,进来吧。”   小房子是隔壁住着的小太监,负责打扫乾清宫,他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用明黄色的布盖着,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但大王知道,这么盖着的都是皇上御赐。   “什么呀?”   “恭喜小元公公了~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太监服,你和李总管一人一件呢!”   大王掀开,里面是一件红蓝相间的四趾蟒袍,齐肩圆领,大襟阔袖,袍长及足,胸口盘着一只四趾蟒,周身布满金银刺绣与彩线祥云。   在大宋,被皇上赐予这样的蟒袍便意味着位极人臣荣华富贵,迄今为止,只有李总管,内务府总管及朝堂上的两朝元老才有如此殊荣。   大王从肘子上撕扯下来一块肉,对着小房子道,“就放那吧,我吃完试试。”   “……”   大王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小房子一直以来就很讨好他,现在更是往前凑,“小元公公,你知不知道这蟒袍代表了什么啊?”   “什么啊?”大王抹了一把嘴上的油,一脸疑惑。   他在当兽王的时候被赵先傲惯坏了,赵先傲那会爱打扮他,虎衫虎鞋流水似的往猛虎阁里送,大王对衣服真的没有什么概念。   “哎呦,小元公公,元爷!说不定过些日子小的就要叫你元总管了!”   大王反应过来了,他笑了笑,“不能,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为什么啊?”   “皇上又不傻……”   他没有这个能力,赵先傲知道的。   转眼到了除夕夜,每年皇上都要让满朝文武带着家中正妻一起进宫过年,起初只是为了让后宫那些年纪尚小便离家入宫的妃嫔能有个机会见见父母双亲,到现在已经演变着了一种习俗。   赵先傲也挺喜欢这种场面的,热闹。   皇宫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大王在屋里待不住了,脚还没好利索便穿着他的新衣裳出来晃悠。   皇上在太和殿摆宴,御前的人都去忙活了,乾清宫空荡荡的,大王在乾清宫就能听到太和殿的乐声,他往那边瞅了一眼,想去凑热闹,又怕被李总管捉去干活,一时有些纠结。   想了想,大王去了清茶坊。   芙蓉领着两个宫女正在那忙,今天宴会上有好多不喝酒的夫人,茶都得从清茶坊出,见到大王,芙蓉忙里抽闲问了一句,“你怎么出来了?”   “哎呀,待得没劲呗。”   太贱了。   芙蓉作势要打他,大王笑着避了过去,“我帮你,我帮你。”   “这还差不多,你坐那看着点水,我领着她们俩去奉茶。”   自打惠心出宫,芙蓉的言行举止就和惠心姑姑愈发相似,人也愈发稳重干练。   大王坐在炭火前,烘了烘手,见水开了便取了下来,倒进一旁的茶壶里,又添了些水重新座在炉子上。   一会的功夫,芙蓉回来了,“太和殿都忙的乱套了,人怎么这么多,不过那几个舞姬真漂亮。”   大王听后更想去凑热闹了,他起身接过芙蓉手里的托盘,笑眯眯的说,“我去送吧~”   “……行吧,你小心点,脚还没好别摔着,这个是醒酒茶,一份给皇上,一份给端王,一份给付将军。”   皇上和端王大王熟,付将军他不认得,“谁是副将军?正将军呢?”   芙蓉无奈,“你还是给我吧。”   “别别别,我想去看看~”   “那,你把付将军这杯给王省……算了,到时候你问问李总管,他正好在皇上边上。”   大王点头,端着茶不紧不慢的往太和殿走。   芙蓉看着他这个速度,估摸着等到了太和殿茶都凉了……   不过,他穿着这身蟒袍,付将军和端王也不会为难他,皇上……就更不会了。   侍宴的宫女太监都是从太和殿侧门进,大王一进去就被满屋子的人惊着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皇上穿着一身红色的吉福坐在上位,左手边是嫔妃及官夫人,右手边是满朝文武,左侧每张桌子旁站着两个宫女,右侧则是宫中的太监,中间是二十几个舞姬,穿着绯色流仙裙,正伴着乐声翩翩起舞。   大王粗粗的数了一圈,感觉最起码得有三四百个人。   皇上真威风。   大王想着,慢吞吞的朝皇上走了过去,将醒酒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赵先傲看到他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嘻嘻,凑热闹。”   赵先傲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奉完茶就过来朕身边,一会外头放焰火,那才热闹。”   “知道啦~”   大王起身一本正经的问李总管,“哪个是付将军?”   李总管嫉妒的看着他的蟒袍,“不告诉你。”   “我告诉皇上你欺负我。”   “你个小人。”   “老人家心眼大一点行不行。”   李总管对着皇上右手边努了努嘴,“第三桌,脸上有刀疤那个。”   大王挤了挤眼睛,端着茶走了下去。   付勇将军虽年事已高,但毕竟是随先皇征战沙场的人,随随便便往那一坐就颇有气势,旁边的小太监低着头不敢看他。   大王把茶放到桌子上。   付勇早就醉了,那还能尝的出来茶是冷是热,大口大口的往下吞,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大王看他喝的那么快,干脆站旁边等着,付勇喝完,他就拿了过来。   付勇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最后一杯是端王的,他坐在付勇后面。   一看到端王桌子上的东西,大王都想把自己啃剩下的肘子给他送来。   真惨,这种日子,他桌上都是素菜,绿的大王眼睛疼。   端王也以为自己已经惨到极致了,然而他接过茶饮了一口,脸变得和菜一样绿。   原来还能更惨……   端王放下茶杯,深吸了口气,转过头看大王,一眼就认出他是在议政厅和皇上“串通”在一起用椅子砸他的太监,端王的火气猛地窜了上来,冷着脸道,“这茶,凉了。”   茶凉了得换杯热的,大王也不是不愿意给他换,可赵先傲刚说一会就要放焰火,让他一起去看的,于是他劝说着端王,“我脚崴了,走的慢,将就一下好不好……”   端王这一晚上一直在被侮辱,从席位,到酒菜,以及现在的将就,端王郁气攻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有几滴溅在了大王的脚面上。   大王怔住了。   虽然殿中大多数人都以喝的微醺,和身边的人聊得火热,但是端王吐血还是在一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一起,殿内的乐声也停了下来。   坐在正位的赵先傲也傻眼了,李总管比他先反映过来,“快传御医!”   这可是皇上的苦力,要是出了什么事皇上不得过劳而死。   “端王这是怎么了?”赵先傲被李总管拉了回来,连忙问道。   端王身体素质还行,吐了血明显舒服不少,“臣弟无碍,只是最近身体有些不适,一时饮酒过多……”   端王深吸了一口气,编不下去了,“臣弟出去醒醒酒就好,皇兄不必担忧。”   “那便去吧。”   端王离席后乐声再次响了起来,仿佛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王捏着托盘心虚的回到了赵先傲身旁,“我可能惹祸了……”   赵先傲笑着饮酒,说话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冒了出来,“你做什么壮举了?”   “他说茶凉了……我让他将就将就……”   难怪。   他这个弟弟向来心高气傲,面对他的所有折磨都能面不改色的忍下来,可一个太监让他将就,这就是彻头彻尾的侮辱。   “你可真厉害,活生生的把人气吐血。”   大王撅起嘴,他还不乐意,“端王气性也太大了,吓着我了都,我还以为酒里有毒呢……”   赵先傲对此笑而不语。   到了时辰,李总管站到赵先傲右侧方,声音洪亮道,“新春佳节,普天同庆,诸位不必多礼,可移步倚梅园赏焰火赏寒梅。”   倚梅园在皇宫最左侧,是长安最大的梅园,每到冬季,各种梅花在寒雪中齐齐绽放,好似红云一片,与焰火在一起更是极美。   而这种绝佳景致对年老的官员没什么吸引力,只有些年轻的官员陪同赵先傲一起离席。   大王跟在赵先傲旁边,还在想端王吐血的事,忧心忡忡的样子让赵先傲看了不满,“想什么呢?”   “端王去哪了?他不会越想越生气死外面了吧。”   “这种日子,你能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吉祥话?”赵先傲说完笑了出来。   李总管一脸麻木的往旁边挪了两步,争取让自己听不到这两个人说话。   这个小元子和皇上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知道的越少,越好。   说吉祥话大王会呀,他把被自己气吐血的端王抛在一旁,笑眯眯的对赵先傲说吉祥话,“皇上长命百岁~”   赵先傲并不满意,板着脸纠正他,“万岁。”   “行行行,万岁……”   “你那是什么语气,你觉得朕不是万岁。”   大王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赵先傲忽然好奇起来,他扫了一眼越走越远的李总管,小声问,“你能活多少岁啊?”   这个大王并不是很清楚,但他肯定自己一定能比赵先傲活的久,“一万多点吧。”   “……”   赵先傲不得不说,他没有吐血,证明他还是有希望活到一万岁的。 第40章   时辰一到,倚梅园上空, 绚烂的焰火在夜色中绽放, 惹得众女眷连连惊呼, 借着焰火的光在倚梅园内游逛起来。   就算不喜欢, 皇上的场也要捧着。   “哇——”大王仰着头,清亮的黑眸中映着焰火,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大王扯了扯赵先傲的衣袖,“好神奇……”   赵先傲笑了, 侧首垂眸, “你本身,比这神奇。”   他的声音好似太和殿内低沉的弦音,缓缓流淌进大王的耳朵里, 大王浑身一颤,酥麻的感觉令他不适, 于是往旁边稍稍挪了一些。   “别,别这么说话, 怪别扭的。”   焰火短暂,空气中留下一股刺鼻的味道,随着寒风略过,眨眼间连这味道也跟着消散了, 只剩下幽雅的梅香。   很奇怪, 若是往年这个日子, 赵先傲片刻寂静也无法忍受,早就去和那些文官一起赏梅作诗了,可今年,他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光是安安静静的站在这里,胸臆内满满涨涨的愉悦就让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是因为娇艳的梅花,纯净的雪光,皎洁的月色吗?   不是的。   只为那是贪生怕死的小老虎。   赵先傲发誓,贪生怕死在他心中绝对是一个褒义词,其释意为“在危急关头下头脑冷静清醒,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保护自己最珍贵的生命”。   想赵先傲也很后怕,当时自己若是毫不留情的一箭射死大王……   他身侧的大王没有染上他一丝一毫的诗情画意,也没有对往事的半点感慨,他闷头琢磨自己那点小心思。   大王犹豫着将怀里揣的荷包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一直盯着他的赵先傲问。   已经看到了啊……   大王压下心底那点不好意思,双手捧着荷包,谄媚的笑着,呈给了赵先傲。   从赵先傲的角度看,他眼睛弯弯,虎牙尖尖,脸蛋圆圆,穿着华丽的红色蟒袍,手捧石榴红的荷包,真就像年画里送金银财宝的小福娃。   不会是银子吧?   这个想法刚在赵先傲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穷虎没钱的。   “什么啊?”   “给皇上的。”大王一把塞到他手里,“压岁钱,我听说你们人到了春节,年龄大的都要给年龄小的压岁钱。”   一听说真是银子,赵先傲下意识的把大王后面那句话给忽视了。   赵先傲颠了颠荷包,里面叮当直响,还挺沉的,感觉有十两之多,他不禁疑惑,大王的俸禄只有五两,还都给了他,这些都是哪来的,赵先傲便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大王低头看着自己还有血迹的脚尖,声音跟蚊子似的,“你,打开看看。”   赵先傲也是听话,让打开就打开了,他将荷包里面的“银子”倒到手心里,哑然失笑,“鹅卵石?”   是了,他手心里是十来颗圆润的白色鹅卵石。   大王又忽然理直气壮起来,“昨天的话本里不是说,黑蛇化作人形后,可以把石头变成银子吗,这鹅卵石你留着,等,等我能变了,你拿来我给你变。”   说完,大王转头一瘸一拐的跑开了。   别看脚不好使,动作还真快。   赵先傲颠了两下鹅卵石,抿着唇收回了荷包里,小心翼翼的系上,这才扬声唤道,“李秋实。”   已经走出老远的李秋实喘着粗气跑了回来,“奴才在。”   赵先傲掩着唇轻咳两声,视线飘忽,“咳……私下里,给小元子一些赏银吧。”   各宫的太监宫女到了年根底下除了自己的俸禄外,还能得到一笔赏银,而御前的人除了大王,都悄悄地得了十五两银子。   赵先傲觉得自己很可恶,早知道就不扣下这十五两好了,苛待的小胖虎想给他压岁钱都给不起。   然而赵先傲怎么也没想到,平生第一次怀揣十五两巨款的大王居然开始沉迷赌博。   大年初一是宫里太监宫女最闲的一天,皇上领着各宫妃嫔一大早的出宫去皇陵祭拜,要午时才能回宫,乾清宫后廊的十几个小太监悄悄的藏进小房子的屋里头耍起了骰子。   那屋实在热闹,大王也被吸引了过去。   太监们的赌法跟简单,就三颗骰子,四至十为小,十一至十八为大,小房子是庄,若押中的银子比未压中的银子少,那么一比一赔付后,剩下的便是庄家的利,反之则庄家赔付。   还有便是三颗骰子平面点数相同的豹子,无人押豹子,庄家通吃。   大王在旁边瞧了一会,自己默默的在心中掐算。   若一局两局的,输赢不定,可长久了玩,庄家稳赚不亏。   “小元公公,看半天了,来一把赌赌运气啊。”   大王刚从李总管那领了赏银,他还打算先留起来,等过些日子赵先傲在出宫,他跟着一起出去,到惠心姑姑家玩,用这钱给她买点吃的……   可兜里有钱,心里就长草。   道理他都懂,身体不听话。   大王纠结了一下,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拍在了大上,“试试。”   “哎呦,小元公公大手笔啊!”   大王这一两银子确实是大手笔,要知道小太监们玩到现在,最多的时候桌子上也才七百文铜钱。   小房子也愣了一下,苦笑着说,“这我咋赔啊。”   “快快快买定离手。”   眨眼的功夫,一串一串的铜钱被扔上了桌,不知为何,他们的铜钱都压在了大王的银子上。   “哈哈,沾沾小元公公的喜气。”   都是这个想法,就苦了庄家。   小房子深吸了口气,开始拼命的摇骰子,屋里的太监们闷闷的喊,“大大大”“小小小!”   小房子心里也默念着“小小小!”。   终于,骰盅停了下来被扣在了桌子上,待里面的骰子没了动静。   众人齐声,“开!”   大王忽然紧张,手心里攥了一把汗。   小房子猛地掀开骰盅,二四五,险险的大。   押大的太监欢呼起来,纷纷把功劳归在了大王身上。   大王从一脸苦闷的小房子手里收回了一两银子和十串百文铜钱,大王笑的眼睛都没了,连声说道,“继续继续!”   刚上赌桌的人运气都好,大王除了偶尔失利以外,多数情况下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这帮太监就一窝蜂的跟着他押。   小房子几把赔了将近两个月的俸禄,他也不恼,反而越来越稳,终于让他开出了一把豹子,通吃一桌,自那以后,大王的运气和他的银子一起,插着翅膀远走高飞。   大王赢的钱一点一点的往出吐,他想,他只是一时手臭,在过一会,局面一定会翻盘。   沉迷赌博的下场是凄惨的。   午时,大王垂头丧气的从小房子的屋里走了出来,浑身上下就剩两百文了。   大王看着这两串铜钱,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   不行!他得把这钱赢回来!   大王拔腿就往清茶坊跑,“芙蓉!芙蓉!”   芙蓉正在清茶坊里绣手帕,“怎么了?这么着急?”   到了芙蓉跟前,大王不好意思开口了,他就算对人还不太了解,也清楚赌博输钱不是啥好事。   不过一想到那十五两银子,大王厚着脸皮问,“你,你能不能……借我十两银子啊……”   “十两银子?!”这对芙蓉来说是一大笔钱了,她就算和大王关系好,也得问问,“你要这钱做什么啊?”   大王臊的脸都红了,“嗯……就小房子他们,在玩骰子,我去跟着玩了两把……输了十五两……”   “十五两!你疯了吧!你说你好好的去跟他们玩什么!小房子自打进宫年年都开局,你能算计过他!你是不是崴着脚把脑子也闪着了!你娘生你的时候把脑壳掀开脑子炖鸡汤了吧!”   她一边骂大王一边往后躲,到最后已经站到了门口去,羞愧的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躲躲。   “我知道……知道了,我保证,赢回来就不玩了……”   芙蓉掐着腰,看他瑟瑟的躲在门口,又好气又好笑,“不行!不能玩了,这钱我是不会借你的,你要敢再去玩,我就给惠心姑姑写信,让她骂死你。”   你已经把我骂死了……   脑子被炖鸡汤的大王心里仍惦记着把银子赢回来,嘴上却向芙蓉再三保证,绝对不去和他们赌了。   一转头出了清茶坊,大王把主意打到了大宋最有钱的赵先傲身上。   大王低着头往乾清宫走,琢磨着怎么管赵先傲借钱才好。   反正不能再说玩骰子的事了。   在乾清宫外蹲了一会,大王有了主意。   他揉了揉脸,挤出一丝笑意,进了乾清宫,皇上正和李总管说些什么,见他进去两人齐齐收了声。   “皇上~”   大王的这声皇上叫的是又甜又腻,叫的赵先傲心尖都一颤,赵先傲给了李总管一个眼色,李总管便弯着腰退了下去,“你有事?”   “有……”大王凑过去,先是殷勤的给赵先傲倒了杯茶,才对他说道,“是这样皇上,我把芙蓉的祖传玉镯给摔碎了,她让我赔她……今天早上李总管刚给我发了赏银嘛,我就问她要赔多少银子,她说,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五两,我把赏银全给她,还差十两……你能不能借我……我都算好了,这样我还欠你一百八十三年又两个月。”   他的谎话是在大冷天里打过草稿的,还算是周密,赵先傲一时不慎被他忽悠了,从抽屉里翻出十两银子,心疼的不得了,嘴里碎碎念个没完,“什么镯子,怎么这么贵,二十五两,你不是让她骗了吧。”   “我也不懂,就看她平时挺小心的戴着,今天她摘下来擦,我手欠抢过来看看,就掉地下摔碎了。”   一点毛病没有。   赵先傲叹了口气,把银子塞到他手里,嘱咐道,“以后小心点。”   大王忍不住要笑了,他努力的压着上扬的嘴角,用力点头,“我知道了!以后绝对不碰那些看着就贵的东西。”   赵先傲深表赞同,“太贵的朕都不碰,要弄坏了多心疼。”   赵先傲有时候对自己后宫那些妃嫔很敬佩,她们就有勇气把那些脆弱的金玉玛瑙戴的浑身都是,吃饭走路做什么都不耽误。   “那,我这就去还她!”   赵先傲刚想说你把碎镯子拿回来朕看看值不值二十五两银子的时候,大王已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   赵先傲心里有点犯嘀咕,但他想,大王这才刚和他赔礼道歉几天,应该不会骗他吧……   不会吧……   不一定吧……   “李秋实!去一趟清茶坊!”   大王拿着钱,浩浩荡荡的冲进了小房子的屋里,此时屋里还有七八个小太监,看他来了故意逗他,“散财童子,又来送钱了?”   你说气不气!   大王推开坐在桌子前的一个太监,把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拍,“来!我还真就不信了!”   不信他会那么倒霉。   然而他就真的那么倒霉。   到最后,大王已经输红了眼,三两银子外加两串铜钱往小上猛地一摔,“开!”   小房子都有点慌了,他也不想让大王一直输钱,可大王怎么就能那么背,回回他押什么就不开什么,闹得那些太监全都押相反的,他自己也赔钱。   “小元公公,要不别玩了……我们也该去当差了……”   大王别的没学会,输家的霸道倒是学的淋漓尽致,“我输钱的都没说散局,快点开!”   小房子叹了口气,心里念叨着这次一定得是小!   可骰盅一打开,四三六,是大。   一屋子的太监都笑了,大王却要哭了。   庄家不赢钱,他就是想说庄家使诈都不行。   十两银子又输了个干干净净,身无分文的大王彻底长了记性,再也不想上这个赌桌了,他猛地站起来,往清茶坊跑去。   输就输吧!就当真的赔了芙蓉镯子!当务之急是先和芙蓉串串供,不能让他撒的谎败露了!   当大王跑到清茶坊,只见李总管站在屋里,一张老脸笑的万分诡异,芙蓉也是满脸慌乱。   不!   李总管看着他,阴阳怪气的说,“小元子,可以啊。”   大王第一想法是杀了李总管灭口。   付出的实际行动却是一把抱住李总管的大腿,放声哭嚎着,“李总管!我再也不敢了!”   李总管一个劲的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能让他一把老骨头托着大王往外走,还没出清茶坊的门,李总管就扯着嗓子喊,“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   “李总管!别!我再也不说你小心眼了!”   芙蓉傻傻的看着李总管把挂在他腿上的大王拖出去,心里对大王的担忧迷一样消散一空。   欺君之罪,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   芙蓉坐回椅子上,专注的摆弄着她的刺绣,外面刺耳的笑声和哭声不能影响她丝毫。   外面的雪还没清扫干净,李总管拖着大王更省事,一路把他拖到了乾清宫,在乾清宫内的赵先傲一听外面的哭嚎,心里已然有了谱。   他翻开清心经,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心中的火气逐渐平静。   赵先傲,保持住你良好的心态,天下这么大,你要去看看,不能这么早就被气死。   两页清心经念完,李总管气喘吁吁的把大王拖进了屋,像小孩打小报告似的,兴冲冲的举报大王,“皇上!他骗你!”   老东西,朕被骗了你就这么高兴!   赵先傲冷着脸,放下手中的书,“你出去,在门外守着,没朕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皇上终于要收拾他了!   李总管笑的牙花子都露了出来,甩开还一脸生无可恋的抱着他腿的大王,弯着腰退了出去。   赵先傲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大王,“王元欢,你可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大王这一路下来,屁股那一片已经雪浸湿了,他跪起来,头一次没坐在自己的腿上,“我以后不敢了……”   “以后以后!你有多少个以后!”赵先傲看着他鼻尖通红,眼睛湿润,楚楚可怜的模样,在心里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心软,越是放纵他越会铸成大错。   今天是十两,明天就敢是一万两!   “我真的不敢了!我发誓,如果再有下一次,我……我……我一辈子都不吃肉!”   赵先傲颇为意外,这真的可以称得上是毒誓了。   “说,钱都花哪去了。”   大王哇的一声哭出来,他以前从来不把钱当回事,自从赵先傲弄出那一百八十三年,大王就自动把银子和他的时间衡量在一起,二十五两银子不多不少也有五个月。   五个月输掉了,大王能不憋屈吗。   在赌桌上忍着,在赵先傲面前他就忍不了。   仿佛,只要他哭了,就会得到安慰。   大王哭着,还不忘把钱的去向告诉赵先傲,“我就是没……嗯嘤……没,没玩过……想试试……没想一直玩……呜呜呜……”   大王哭到伤心处,伏在地上肉呼呼的小手攥成一团,懊恼又愤怒的捶地。   赵先傲也发誓,以自己所有的钱发誓,他绝不是因为喜欢这只小胖虎才对他心软的,关键任谁见了他现在这副模样也不能狠下心责备啊!!!   赵先傲背过身,不去看他,强迫自己想他骗自己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样子。   你可以的赵先傲!   好一番给自己加油鼓劲后,赵先傲阴沉着脸转过身,“朕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还有无数个下次!无数个以后!”   大王猛地停住哭声,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看什么颜色?”   看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赵先傲一把揪住大王的衣领,把他拽到了寝殿内,按在塌上,掀起长袍,三两下的扒掉了他湿漉漉的裤子,咬着牙,手用力的拍了上去。   “啊——”大王叫的惨兮兮,其实他也没有那么疼,就一点点,要是变回老虎的样子,这一点点也不剩了。   可大王心里也清楚,要是这时候变回去,弄坏了新衣裳,狗皇帝那么小气,绝对会更生气的。   赵先傲打了他,心里却仍是不痛快。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头一次摸虎屁股,居然是以现在这种情形。   这么想着,赵先傲的手在他的屁股上多逗留的一会。   大王回头,忘性那叫一个大,“皇上,你手好热乎呀”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了。   赵先傲收回手,忽然觉得自己用错了方法。   他缓缓走到椅子上坐下,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大王见他这样,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皇上……要不,你还是打我吧……”   赵先傲偏过头不看他,闷闷的说,“朕没资格打你,朕把你当自己人,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朕。”   “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大王起身,长袍遮住下身,他走到赵先傲跟前,“你……你打我吧,我求你了!”   吸取了以往的教训,这次赵先傲和他说了大白话,“朕也是有心的,在这皇宫里,朕要提防所有人,每一天都过得很辛苦,但朕以为,朕对你这么好,你绝对不会欺骗朕,你太让朕感到伤心了。”   他眉头似蹙非蹙,眼中含着浓浓的悲伤,仿佛全世界都在与他为敌一般。   大王很后悔,他若是不去和小房子赌,现在一定兜里还揣着要给惠心姑姑买东西的银子,也不会被芙蓉骂,更不会来欺骗皇上,让他伤心难过。   大王开口,声音带着哭腔,软软糯糯的,意外动听,“皇上,我以后绝对不会了……”   赵先傲下定决心要让他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都坚持到现在了,怎么会因为这一句听烂了的话就放过他呢,他像没听到大王说话似的,自顾自的念叨着,“朕那么信任你,没想到你居然会又一次欺骗朕……”   一瞬间,大王把已经快要落下来的眼泪收了回去,“咦?你信任我你还让李总管去清茶坊?!”   果然,老虎生性奸诈狡猾,居然还倒打一耙!   赵先傲站起来,对着大王大声道,“朕只是让李总管去清茶坊看看那玉镯值不值二十五两银子!朕担忧你被欺骗!你居然这样想朕!朕!再也不理你了!”   说完,赵先傲学着大王的样子,脑袋一扭,下巴一扬。   俗话说的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41章   “你真不理我了啊~皇上~”   乾清宫内,赵先傲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任凭大王像个跟屁虫一样黏在他的身后, 他也坚定不移的绝不给他一个眼神。   大王难过极了, 一来是因为赵先傲对他不理不睬, 二来是……他沉迷赌博,午膳和晚膳都没吃到,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   大王非常想要和赵先傲重归于好,只要他们和好了,赵先傲就一定会让他吃饱饱的。   当然了,他也不止是为了填饱肚子……   “皇上, 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要不,你再打我两下?”大王说着,背对着赵先傲趴在了桌子上, 回手掀开了自己的衣袍,“皇上, 快点。”   赵先傲一瞬间灵光乍现,感觉自己能靠着想象力去画一本“书”。   ……不行。   眼不见为净。   赵先傲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随便拿起一本书来看。   大王趴了半天, 也不见赵先傲有所动作,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己动手把屁股盖上了,小声的念叨了一句。   “真不好哄……”   怎么才能让赵先傲高兴呢。   大王挠了挠脸颊, 开始了漫长的深思。   过了不知多久, 大王有了一个极佳的好主意。   在猛虎阁的时候, 猛虎阁那些人闲着没事,就爱讲一些听了就让人热血沸腾的故事,其中大王听到的最多的就是三十六计。   现在,肚子在唱空城计,身体演一出苦肉计的大王决定在加一招以退为进,给赵先傲来一个三计并用。   要是这还不成,他就只能给赵先傲磕头认错了。   他在乾清宫里转转悠悠好半天,赵先傲不理他也不把他往出赶,他心里清楚,成事几率还是很大的。   大王似要往赵先傲的身旁走,可刚抬起腿,身体便摇摇欲坠的晃悠,紧接着重重的摔到在地上,然后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赵先傲哪里会看不到,不过,他不信刚刚还活蹦乱跳让他过去打屁股的人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倒地不起了。   所以,他抖了抖手中的书卷,将身体往一侧偏了些许,视倒地的大王如无物。   乾清宫寝殿外面的书房是没有羊毛毯的,大王躺在那又冷又饿,浑身都舒坦。   不能起,忍住。   不能理,忍住。   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双方”皆意志坚定,绝不动摇。   舒服坐着的赵先傲,书没看进去,想的都是民间狼来了的典故。   爱骗人的放羊娃,最后因为别人再也不相信他,被狼吃掉了。   算了算了。   一炷香不到“漫长”的拉锯战结束了,赵先傲皱着眉快步走到他跟前,蹲下身询问,“你——你怎么了?”   大王这次没有抱大腿,只是眯着眼睛,很无力的说道,“我不舒服……”   赵先傲以为他着凉了,手往他额头上贴了帖,随即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还好,没有发热。   “哪不舒服?”话是关心,语气仍冷淡。   大王捂着肚子,眼泪说掉就掉,“这里疼……”   “这吗?”   “不是……”   “那是这?”   他戳到了大王的胃,大王在哼哼唧唧的答应了一声,“嗯……”   赵先傲眉头蹙的更深了,“没吃饭?”   “午膳……晚膳……都没吃……皇上,我真的知道错了,既然你不愿意打我,我就自己惩罚自己,今天,明天,后……我都不吃东西了……”大王还是下不了狠心对自己,活生生的把到嘴边上的后天给咽了下去。   两顿没吃对大王确实残忍。   可饿就饿了,往地上躺什么,博取他的同情吗?   因为贪玩不吃饭,罪有应得!朕是不会同情你的!   “起来吧,你吃不吃饭,与朕无关。”   大王见他还是这副态度,有些急了。   俗话说的好,急中生智,狗急跳墙。   不,只是急中生智,原本就很聪明的小老虎这个时候智商情商一路飙升,他的表情更可怜,声音更虚弱,“别的地方更疼……”   对待大王,赵先傲永远也硬不起来心肠,他满脸不耐烦,“还哪疼。”   大王握住他的手,移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位置,委屈巴巴的把脑袋埋在他的袖口里,“这里,你不理我,我伤心……”   那一刻,对大王所说的伤心,赵先傲感同身受。   他还活着,还有意识,胸口却仿佛被人用锋利的匕首刺穿了一般,冷风疯狂的穿梭在胸膛,寒气入骨,蔓延至换身上下,他伸手去遮挡,触及的是一片空荡虚无。   原来,这是伤心吗。   没良心的小胖虎,你哪里知道什么是伤心。   赵先傲的目光渐渐柔和,他拍了拍大王的肩膀,“好了,朕理你,起来吧。”   “真的吗……”大王从他的袖子里移出一只眼睛,偷偷的看他,“你不生我气了?”   赵先傲的表情变的严肃而认真,“元欢,朕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你有任何想要的,大可以和朕直说,如果不是违背原则,触及底线的事,朕一定会帮助你。但你绝对不能欺骗朕,朕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大王已经从今日种种凄惨中吸取到了教训,他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端正的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对赵先傲说,“我对天发誓,绝不欺骗你,再有下次,头顶长疮脚底流脓!”   这话大王忘了是从哪听来的了,他想了想,似乎还不够狠,又补充了一句,“再有下次!你就把我皮扒了铺椅子!”   赵先傲听到这句话,终于重拾对大王的信任。   “好,朕记下了,穿上裤子,起来吃点东西,吃饱了,琢磨琢磨怎么把钱赢回来。”   大王的眼睛亮的发光,“赢回来!你要帮我赢回来吗!”   开玩笑,二十五两银子是小数目吗,必须得赢回来。   待大王吃完了小灶,两人推开桌上的碗筷,以一种嫉恶如仇的目光,紧盯着桌上的骰盅。   “朕听闻长安有一老千,可随意操控骰盅内的骰子,使其变为自己想要的数字,曾经一夜赢的一万两雪花银。”   大王疑惑,“啥是老千?”   “就是赌钱使诈的那种,说白了就是骗人。”   大王眼睛瞪的老大,“骗人?不好吧?我都发誓不骗人了?”   赵先傲轻拍他头,“做事不要那么死板,除了朕以外,骗别人无所谓,朕觉得你骗人挺出色的。”   出色……吗?   大王觉得这像表扬,羞涩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其实也还好。”   “……”   “不过,我们要是也能像那个老千一样厉害,是不是就能有很多钱了?”   赵先傲不怪他,因为他本人也有过这个想法,“你知道那个老千后来怎么了吗?”   “怎么了?”大王颇为好奇。   “穷困潦倒,饭都吃不上,甚至沿街乞讨过。”   大王不敢置信,“为什么?不是,不是说他赢了一万两吗?”   赵先傲看到他的表情,一种说书人的自豪感涌上心头,“他太猖狂了,被人抓到在赌桌上出老千,一刀割掉了两根手指,缺少手指的人是禁止上赌桌的,而那个老千一辈子都在学习怎么出千,根本不会别的营生,到最后就那样了。”   大王唏嘘不已,缠着他细致一些讲故事。   “……行了,朕先试试。”   赵先傲拿起骰盅,放在耳边摇了摇。   “你在做什么?”   真笨。   “朕在听声音,你想,如果我们能凭借骰子停下时所发出的声音,判断里面的状态,那不就无往不胜了吗。”   大王感觉赵先傲这招不对劲,可他刚刚得到宽恕,还不想这么快就再得罪赵先傲,于是缄口不语的乖乖坐着。   赵先傲听了一会,把骰盅递给大王,“你耳朵灵,你听。”   大王的耳朵确实比赵先傲的好用,然而不论骰盅怎么转动,他半分不同也听不出来。   “皇上……或许,不能从声音入手……”   赵先傲板起脸,“你质疑朕?”   未等大王解释,赵先傲点头道,“质疑的对,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没有……”   大王想不到,两个人回到初心,继续以嫉恶如仇的目光盯着骰盅。   过了许久,赵先傲忽然起身,“走,出宫。”   “现在?出宫?”   “时间刚好。”   大年初一,长安的夜晚正是热闹的时候,尤其是赌场青楼这些做男人们生意的地方。   大王和赵先傲穿着常服,手持皇上金牌,从安武门悄悄的出了宫。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长安最大的赌坊——云顶屋。   即为神仙待得地方。   云顶屋不像观戏楼和靠山楼,和赵先傲没有半点关系,可整个大宋的赌场青楼每年都要给国库上缴一大笔的税收,比普通生意人多出整整十倍,可以说国库的半边天都是这些人撑起来的。   “这里面好大啊,真漂亮!哇,赌桌都这么大!”   赵先傲戳了一下他的腰,很是嫌弃,“你能不能别像老农民进城一样,咱们“家”难道没有这里漂亮。”   大王东看看西瞧瞧,“没有。”   赵先傲瞪他。   大王委屈,“我不能骗你啊。”   大王的确是实话实说。   云顶屋内富丽堂皇,奢靡至极,正对大门的石墙上挂着方形的牌匾,上面是唯有以金灿灿的赌字,牌匾上方挂着绣满金花的深红色帷幔,牌匾左侧的对联上写着大小随心意,右侧则是富贵由天定,屋顶悬着十二个水晶灯盏,使得云顶屋内亮如白昼,四角分别摆着一尊金箔香炉,白色云烟笼罩着屋内,乍一看真如人间仙境。   就更不要提雕工精致的红木桌椅和放在牌匾旁边的纯金聚宝盆了。   赵先傲的寝殿都没有这么阔。   大王和赵先傲走到一张大理石案的长桌前,那里正在赌大小,桌子旁围着将近百人还略显宽敞,而桌面上的大小两格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这可比大王在皇宫里玩的大多了。   这些人各个衣冠显贵出手阔绰,赌一赌就是上百两银子。   铜钱?不存在的。   “真有钱……”赵先傲看着眼馋,他虽然是大宋家底最厚的,但是那些钱只出现在账本上,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银子。   “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像老农民进城。”   赵先傲斜睨了他一眼,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元宝,在手里掂量着,就是迟迟不下注。   庄家早就注意到了他,“这位兄台看了也有一会了,来试试手气啊。”   赵先傲看了他一眼,“不急,不急。”   似乎料定他迟早会下注似的,庄家继续摇骰子,不再撺掇他。   过了一会,赵先傲将金元宝随手扔到了小上面,吓的大王都要变回老虎了。   可他还是有眼力价的,看出赵先傲在装阔,大王没有小家子气的去把金元宝抢回来,反而一脸无所谓的看着骰盅。   庄家开了骰盅,还真是小,他给赵先傲两锭金元宝,笑容满面的说,“兄台好运气。”   赵先傲接过金元宝,转脸对大王道,“好玩吗”   大王顿时心领神会,“这钱赢的太容易了,没意思没意思,我们去看看别的吧。”   庄家一听他们要走,脸色微变,“小兄弟说的这是什么话,赌骰子玩的就是爽快,比的就是运气。”   旁边的人也说,“我看你这是头一回玩,手气正旺呢。”“就是,还不乘胜追击。”“今晚得大杀四方了!”   赵先傲却摆了摆手,领着大王去了另一边。   庄家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做什么,看他穿着显贵,也怕得罪了不好惹的主,只能闷闷吃下亏。   离了人群,大王才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你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怂的都冒汗了。”   “谁怂,又不是我的金子。”大王嘟起红唇,没有说那句我还不是怕你输钱哭。   “放心,那人看我是生面孔,一定会让我尝一点甜头的。”赵先傲对长安城里一切和钱有关的事都了若指掌。   大王愣住,“你是说,那个人使诈?”   赵先傲微微弯腰,凑到他耳朵边,声音很小的说道,“你是不是想砸场子?小点声行不行?使诈是一定的,只不过都做的很小心,让一些人输,一些人赢,从中抽取利润,不使诈赌场也会亏损。”   大王不喜欢他在自己的耳朵边上说话,那股热气让他浑身都又麻又痒,“你不用这么说,别人又听不见。”   “好的。”   赵先傲抬起头,目视前方,半点没有刻意撩人失败后的尴尬。   “不过,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赵先傲四处张望着没有回答大王的话,许久后,他忽然笑了,“找到了。”   “什么啊?”   赵先傲领着他,走到一个约莫五十出头正在扫地的老头面前,将刚刚赢得的金元宝递给他,“请您帮个忙?”   大王起初并不懂赵先傲的意思,但机智如他,迅速的反应过来,这个看似寻常的扫地老头,右手一直缩在袖子里。   他就是那个老千!   “我一把年纪,就是个扫地的,能帮上你什么忙啊。”   高人都这么说话吗?一听就深藏不露啊!   “外面谈。”   大王以为,按照话本里的故事发展,高人会看破红尘,坚定的不帮赵先傲任何忙,而赵先傲就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高人被他的态度所打动,皆大欢喜。   然而,大王万万没想到,刚从云顶屋的后门出去,赵先傲就拿出了自己金牌令箭给老千看。   他们说了很多,精简后传进大王耳朵里是这样的。   “朕,皇上,帮忙。”   “好嘞皇上!”   “钱,拿着,报酬。”   “谢谢嘞皇上!”   话本里都是骗人的!   赵先傲和大王跟着老千回到了他的住处,在老千的教导下,赵先傲学会了如何操纵特制的骰子。   而大王下手没有轻重的大王空知道理论知识,不懂的如何操作实践。   回宫的时候已经是子时,外头冰天雪地,赵先傲也没有准备马车,冻的瑟瑟发抖,非要大王黏在他身上走,“今年怎么这么冷……王元欢,你不是妖精吗,给朕变个火出来……”   “皇上,你以后还是少看那些话本吧,都是骗人的。”   “鹅卵石变银子呢?不作数了?”   “嗯……那我以后努力吸取日月之精华,行吧。”   赵先傲被他逗笑了,微微偏过头去看他,可唇瓣却无意间掠过了他的脸颊。   那一瞬,赵先傲的心跳的很用力,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赵先傲听来如雷贯耳。   大王感觉到了划过自己脸颊的柔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还在惦记那二十五两银子,忧心忡忡的问,“皇上,我们怎么把银子赢回来啊?”   一直紧盯着他的赵先傲,为他的反应而感到失落,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这股火又不舍得撒在大王身上,他冷笑着,转移了目标,“明日,在宫里开赌局,让他们玩个够。”   这种事,也只有赵先傲能做的出来。   他素来是一个不靠谱的皇帝,否则,又怎么会喜欢上一只老虎精。   ……   次日晌午,赵先傲把赌桌设在了御花园,整个皇宫无论是谁,都可参与其中,一百文为底,无上限。   那些妃子们难得见一次皇上,也难得和皇上在一起玩,纷纷带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荷包来了御花园,而那些为了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套套近乎的太监宫女也拿来了自己的所有积蓄,当然,这些人是极少数。   而昨天狠狠赢了大王一笔的那些小太监全都来了,这在大王和赵先傲的预料中。   皇上在皇宫里开赌局还亲自坐庄摇骰子的消息眨眼的功夫传到了宫外,百姓们照旧骂他是狗皇帝,不做好带头作用,让那些本不去赌场的人也跟风去凑趣,就连文官们得到消息,也着手开始写批评皇上的折子。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惠妃!学学敏嫔,下注就不动了,你老换什么。”   面对皇上的斥责,惠妃心里头苦。   敏嫔的爹可是长安首富,一年到头家里给贴补多少,哪是她能比得了的。   不行!比不了也得比!   后宫这些妃嫔的攀比之心不容小觑,一个人带头下注一百两,后面的人全部跟上,赵先傲摇摇骰子,就有人心里哭有人面上笑。   赵先傲还是很公平的,有钱的多输一点,没钱的少输一点,总之最后赢的都会是他的自己人。   比如大王,比如李总管。   这些妃子也不傻,注意到大王总是能押对,纷纷跟着他押,小试了几把发现大王是真的靠谱,便下了大赌注,赵先傲瞧着金子都上了,微笑着摇出了一个豹子。   李总管在一旁笑,“皇上,你通吃了!”   “啊——怎么能出豹子呢!小元子你怎么回事?!”“就是啊!怎么会出了豹子!”“小元子!”   就连敏嫔都急了,更何况那些原本手头就紧的妃嫔们。   太监宫女也输了不少,不敢吭声罢了。   “各位娘娘,你们干嘛都怨奴才啊,要不是你们想赢庄家的钱,怎么会输这么多呢,是不是皇上!”   赵先傲与他一唱一和,不满的看着一众妃嫔,“怎么,朕就不能赢?”   上当了!   妃嫔们瞬间明白,皇上这是在公然使诈!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妃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一次站在一条线上。   赵先傲低头算钱的功夫,在抬头时跟前除了李总管和大王,一个人都没有了。   “皇上!赢了多少?!”   赵先傲难得这么开心,“不算那些铜钱,一共是两千三百五十八两,你呢,也没少赢吧,刚才朕通吃的那把你可就押了十两。”   “我赢了刚刚好三百两~”大王多懂事啊,他留下了十五两银子,剩下的都给了赵先傲,“都该是皇上的。”   说完,大王和赵先傲的视线齐齐落在了正要离开的李总管身上。   李总管讪讪一笑,把自己刚刚赢的二百六十两都给了赵先傲,“小元公公说的有理……有理……”   皇上坐庄的赌局使诈,赢了妃嫔们和太监宫女两千多两白银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宫外,瞬间成了街头巷尾百姓们议论的新话题。   据小道消息,皇上的赌术就是在长安的某家赌场里学来的。   长安的那些赌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一时间门可罗雀。 第42章   初四清晨,大王把药草制成的硬药丸放进嘴巴里, 嘎嘣嘎嘣的咬碎, 又往嘴里倒了一大口的水, 用已成碎末的药丸漱了漱口。   水放置了一晚上, 早就凉了,大王鼓着嘴巴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把水吐到了恭桶里。   大王放弃了用凉水洗脸,他推开门,猫着腰往乾清宫跑。   御前的太监都是轮班当值,晚上乾清宫里也得守着人, 现在是李总管王省大王三人轮班, 今天是李总管。   大王一进门,李总管正趴在寝殿外的塌上睡觉呢。   “李总管,李总管。”大王叫醒了他, “你怎么在这就睡了?”   李总管坐直身体,锤了锤腰, 疼痛难耐,“岁数大了, 熬不住……你来的正好,我回去睡一觉。”   李总管捂着腰慢吞吞的出了乾清宫,大王则直接进了赵先傲的寝殿。   “皇上!”   听到他声音,赵先傲缓缓睁开眼睛, “起这么早?”   “渴醒了。”大王走到炉子前面, 顿时暖和了不少, “今天外面还挺暖和的,风也小。”   “正好今个要去北海冰嬉。”   每年这个时候,北海湖水结冰,长安权贵家里的小辈都会受皇上之邀到北海冰嬉,男子打冰球,女子冰上舞,没有老一辈的束缚,小辈们十分自在。   有赵先傲这么个皇帝,大宋的民风很是开放,去年在冰嬉上结成了三对好姻缘,今年各家的家长干脆就把冰嬉当成了相亲大会,家中未许婚配的少男少女,不管是想去还是不想去,都得去。   而已有婚配的,就被禁止了。   一听要去冰上玩,大王一个劲的往赵先傲跟前凑,“带我吗?”   赵先傲揉了揉他软软的短发,“当然带你,朕还特地命内务府给你做了个冰车。”   大王的冰车在昨日完工了,这种冰车很是常见,乡野小孩自己都能做出来,一块木板加两块铁片,大功告成。   不过内务府出品必是精品,普通的冰车也做的极为精致,像一把被软绒布包裹着的椅子,椅子前面略长,大王坐上去刚好可以盘上他的腿,布料表面绣着一只圆头圆脑的小老虎,和大王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大王看到冰车可太喜欢了,恨不得现在就去冰上玩。   赵先傲和他一样迫不及待,“你先去多穿一身衣服,北海风大。”   “好!”   为了能好好的玩,大王多穿了两身长袍,还戴上了他的貂皮小帽,虽然有些窝囊,但是到了外面一点都不冷,大王还是很满足的。   然而,他看到的赵先傲,穿着一件蓝色龙纹盘龙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锦带,愈发显得颀长挺拔,面容俊朗。   大王有些困惑,“你不冷吗?”   赵先傲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朕需要保持风度。”   大王起初不是很明白,可当他到了北海行宫,在行宫上方的亭子里看到了二十几个男子,各个与赵先傲差不离的打扮,身姿修长风流倜傥,站在一起便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而另一边的长廊里,也如此站着十几个妙龄女,她们一直往这边看,相互间窃窃私语后,总能传来一阵娇笑声。   这些人有个相同的地方,就是穿的很少。   很好看。   赵先傲带着一行侍卫到亭子里和那些男子说话,大王则默默的拖着他的冰车躲到一旁去玩。   北海虽然只是个湖,但的确很大,周围站着上千个手持长矛的御林军,守卫极其森严。   大王自己玩的无聊,便和他们搭话,“你们冷不冷。”   御林军一脸严肃,一句话也不说,跟木头人似的。   大王自讨没趣,有些尴尬,偏偏他自己用棍子撑着冰车往前滑的时候还卡住了,怎么也动弹不得,大王生气的鼓起嘴,盯着离他最近的御林军喊道,“帮我推推!”   御林军平时最瞧不上宫里的宦官,私下里都叫他们阉人,所以不搭理大王,当大王恶声恶气的指使他们时,那人便起了坏心思,他从队伍里站出来,手搭在冰车后面,用力往前一推。   大王以极快的速度在冰面上滑动,他兴奋的惊呼起来,“哇呜~”   御林军们常年待在一起,默契十足,这边推了大王,那边就往冰上扔了一根长矛,冰车还没等速度慢下来就咯在了长矛上,冰车被强制停了下来,大王却猛地飞了出去。   他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重重的扑倒在了冰上,又因为惯性滑出老远,臃肿的身体使他看起来又蠢又意外的可爱。   一群御林军抿着嘴,极力压抑着自己不要笑出来。   大王好一会才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低垂着头拍了拍衣服,十分庆幸自己今天穿的多。   然后,大王屁颠屁颠的跑回到冰车上坐好,仰着脑袋对御林军笑眯眯道,“还要推~”   “……”御林军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   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一个傻子呢。   于是,大王滑到哪里,哪里的御林军便自动自觉的站出来推他的冰车。   赵先傲正在北海中央和那些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子打冰球,妙龄女子们围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着,时不时的夸赞赵先傲一句,赵先傲本想让大王也看看他在冰上的英姿,可一转头,大王正和那些御林军玩的其乐融融。   他穿着冰鞋,动作敏捷的滑过对方防守跟前,手持球杆将冰球用力击打过线。   又得一分。   论玩,赵先傲还没输过谁,论玩冰球,赵先傲更不会输,这游戏都是他研究出来的。   赵先傲忽然觉得他期待了一个冬天的冰嬉没劲透了。   在冰上滑确实很有趣,却也单调枯燥,没多久大王就失去了兴趣,又看赵先傲那边怪热闹的,他的好奇心压过了莫名其妙的自卑心,大王起身,冲御林军们摆了摆手,拖着冰车往赵先傲的方向走去。   离远了看,只看动作和步态,还以为是个小孩。   待大王走近了,赵先傲正表情凝重的从别人的球杆底下拦截下冰球,动作干净利落,在大王看来十分威风,“皇上你真厉害!”   听到大王的声音,赵先傲偏过头看他,眉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他握紧了球杆,玩的更加专注,大杀四方的气势令敌方队伍连连失守。   大王看赵先傲的眼神愈发崇拜。   冰球比赛的结果显而易见,赵先傲带领的队伍大获全胜,结束后,男男女女四散开来,或成群结队,或两两成双,在冰面上嬉笑起来。   而赵先傲穿着冰鞋,滑到大王跟前,“朕厉害吗?”   大王用力点头,绘声绘色的说着刚刚赵先傲进球时身旁女孩们的反应,以及他自己的。   “原来朕这么厉害。”   “当然!”   大王又是好一通夸赞。   赵先傲想问他今天嘴上是抹了蜜吗,为何这样甜,可一转头,就看他殷切的望着自己,明显是有事相求。   嗯……是想让自己教他滑冰鞋?   那可太好了。   想到这,赵先傲笑了,胸有成竹的问,“说吧,有什么事求朕。”   赵先傲问出这话的那一刻,脑子里已经想好了自己该怎么握着大王的小手。   可大王却一脸羞涩的说,“皇上,我也想成亲……”   赵先傲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诧异的盯着大王,“你,你从哪听的这话?”   大王东看看西瞧瞧,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的道,“刚刚我听一个女子说,成亲以后就不能来这了,真不想成亲呢,另一个就回她,成亲可比冰嬉有趣多了。”   “然后呢?就因为这两句话,你就想成亲了?!”   “也不是。”大王苦恼的低下头,实在难以用自己贫瘠的知识形容那些女子的笑声。   她们的笑法,让大王觉得成亲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乐事。   “我不管,反正我也要成亲!”   大王感觉到赵先傲的不满开始耍起了无赖。   赵先傲全然不见刚刚在球场上的意气风发,他把大王拉到无人之地,提着他的脸蛋问,“你一个老虎精你要和谁成亲?”   “我,就找个母老虎精呗。”大王挣脱开他的手,一本正经的道,“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我不放弃,总会找到的!”   “你——”赵先傲被他噎的说不出话,他一时被气到了,该有的逻辑都不翼而飞,许久后才理清自己的思绪。   “你打算去哪里找?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百八十三年。”   皇上一开口就知有没有,大王没有想这么多,“那咋办?”   咋办咋办,就知道问咋办。   赵先傲叹了口气,“要不,朕和你成亲算了,这样岂不一举两得。”   大王被他突如其来一句话吓坏了,“你是男人,我是公老虎,这样也能成亲吗?”   “你忘了话本里的黑蛇和书生了?”赵先傲把他揽过来,紧紧的搂在怀里,“等回头朕给你把话本讲完,后面他们就成亲了,每到夜晚,生活都有趣的很。”   大王说不出哪里奇怪,不过他知道一点,赵先傲是不会欺骗他的,“好!就今晚吧,仔细讲讲他们成亲以后究竟有多有趣!”   谁让那些女子说话都只说一半,剩下的一半让大王忍不住浮想联翩,成亲到底哪里有趣啊!为什么要那样笑呢!   大王都快好奇死了,只想着自己也成亲试试,差点忘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万事通皇上。 第43章   赵先傲原本打算教大王用冰鞋的,可北海行宫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赵先傲脱掉外面的披风挂在了墙上, 转头对端王道, “来讨媳妇儿?”   端王相比前几天在太和殿里气色看着好了许多, 他冷冷的看着赵先傲, 是来质问的,“皇兄怎么在宫里开赌局。”   赵先傲是初六上朝,群臣的折子也是在初六送到御书房,他还以为自己得在初六那天面对这件事,没成想居然有人找上门来了。   “怎么?你打算治朕的罪?”赵先傲说着,对还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大王道, “去拿壶热茶来。”   溜了溜了。   毕竟把人气吐血过, 大王还是很心虚的。   端王没有注意到躲在门后的大王,他听到治罪二字便跪在地上,声音淡淡道, “臣弟不敢,只是皇兄可知, 在宫中开设赌局,会使长安百姓追捧和效仿, 一旦沉迷于此……”   未等他说完,赵先傲便打断了他,他散漫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赵先永, “朕听闻, 民间有消息流传, 说朕在赌局上使诈,骗术还是在长安赌场学来的,导致好几家小赌坊因此做不下去了。”   端王低下头,“确有其事。”   “这消息是你传的。”赵先傲这句话没有用询问的语气,只是在叙述一件事。   端王也没有否认,“是臣弟所为。”   他敢大大方方的承认,就是料定了自己这件事做的对。   “看来,朕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端王的眼睛,朕这骗术,还真是在赌场里学来的。”赵先傲说到这里,收敛了笑意。   “巧合。”   端王说完,站起来了,“皇兄竟真的到赌坊里去学这等下作手段。”   “端王说的什么话,赌坊做的是生意,该纳的税一文不少,要想盈利用些手段在正常不过。”   说白了还是因为税。   端王的脸更冷了,“臣弟以为,长安必须实行禁赌,不知有多少平凡生活的人家,因出了个赌徒家导致破人亡流离失所,臣弟甚至见过有那走投无路的赌徒将亲生女儿卖到青楼,又或行骗行窃行抢无恶不作!皇上作为一国之君不扼制此等行径也罢,怎么在宫中行赌,岂不是变相纵容,孟朝法经有文,太子博戏,则笞。不止,则特笞。不止,则更立。由此可见,早在三百年前,皇家以意识到自己对百姓的影响力,拘束自我,以身作则……”   端王向来话少,赵先傲很少能听他这样长篇大论,所以认认真真的听着,也不打断。   等大王端着热茶从门槛迈进来时,端王看到了他,浑身一抖,似乎很怕他再摔个跤把热茶扬在自己脸上似的往一旁避了避,口中的大道理仍是不停。   大王听不懂他说啥,以为是在讲故事,把茶放在赵先傲身旁的桌子上后顺势站在了那里,打算听一听。   被弟弟教育这种事赵先傲不愿意让他看到,推了他一下。   大王不解的低头。   赵先傲冲着门口使了个眼色,大王耷拉着嘴角,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过了好久好久,端王说完了。   “坐,润润口,跟朕具体说说你打算怎么在长安实行禁赌。”   虽然对高额的税收感到可惜,但是赵先傲不得不承认,端王的话是有道理的,这件事是他做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话他对大王说话,放在自己身上一样适用。   “臣弟以为,该查封所有赌坊,颁布关于此类事的法令,对行赌之人施以重刑,对检举之人给与赏金。”   “刑罚以赌金为量,轻则,不得利者罚两金,得利归己者,以赃款多少,准盗论,重则,解腕,流放。”赵先傲说着,看了一眼门外晃晃悠悠的影子,“你给朕走远一点。”   “我知道啦!”大王答应着,蹲在了另一边,他是太寂寞,无处可去。   端王听到声音,眉头微动,知道他还在门口。   赵先傲摆手,大王听了他也不在意,“无碍,你继续说。”   “皇兄对这个小太监很不一样。”   早在太和殿他就发觉,小太监身上穿着一身蟒袍,质地比李总管的还要好,那凉茶,也不止是他喝。   提到大王,赵先傲整个人都柔和许多,“怎么,这个端王也打算管管?”   “臣弟并无此意。”端王看到他的表情,心里隐约知晓那个小太监对他的特别之处,身体轻松下来,面上仍是冰冷。   看着自己没有丁点笑模样的弟弟,赵先傲叹了口气,时隔几个月第一次提起皇后,“你心里可还惦记江颜玉?”   端王起身,砰的跪下。   几个月之前,他也是这样,跪了两天两夜,明明条理清晰能言善辩,却一句话也不说。   “你要是乐意跪着就跪着吧,对了,既然禁赌是你提出来的,后续的事也都交给你了。”赵先傲起身,打算好好的教训教训那个听墙脚的小胖虎。   在赵先傲即将出去的那一刻,端王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皇兄……臣弟惦记……”   赵先傲挑眉,没想到他会开口。   赵先永从小便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自诩君子,这件事对他来说,是耻辱,对他这个弟弟来说,则是污点。   “臣弟愿以死谢罪,只求皇兄能饶恕她……与臣弟之子。”   在外面偷听的大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赵先傲的记忆里,这个弟弟一直比他优秀,不管什么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他有野心,有抱负,赵先傲还真没想过他会愿意为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不信。   “你故意激朕?赌定朕不会杀你吗?”   “是。”赵先永今天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的往外倒,“皇兄对臣弟好,臣弟清楚,小时候,臣弟无意间弄脏了父皇珍爱的猛虎图,父皇大怒,要鞭笞臣弟,是皇兄为臣弟扛下了罪过。”   那会的事,赵先傲已经记不清了。   “臣弟忘不了,要鞭笞我的父皇只是拍了拍你的头,臣弟忘不了,事后皇兄笑着对臣弟说,不论你做错什么事,父皇都不会责备于你,那以后,臣弟亲眼看到,父皇将天下所有他认为好的东西放到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包括颜玉……我喜欢颜玉,比皇兄知道的要早,比颜玉知道的要早,很早很早……可我知道自己争不皇兄,颜玉是父皇钦定的未来皇后,而我不会是皇上。”   “后来,她进宫做了名副其实的皇后,臣弟也死了心……臣弟那时只想一心一意的辅佐皇兄,让她能安稳的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可臣弟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喜欢我……”   “皇兄最了解我,你知道,颜玉一朝是皇后,臣弟和她就绝不会有任何逾越之举……所以即便臣弟和颜玉单独相处,也不会对我们有一丝怀疑。皇兄高估了臣弟,臣弟也高估了自己……臣弟真的……很喜欢她……”   说到最后,端王以泣不成声。   赵先傲叹了口气,走到他跟前,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像父皇对他那般,轻轻拍了拍弟弟的头。   其实,若赵先永早一些和他说清楚这些话,事情未必到今天这个地步,管她江颜玉是太子妃是皇后,远远不及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弟弟来的重要。   “为何现在才说?”   “在等,皇兄和臣弟一样,真心的喜欢上一个人。”   夜里,从北海行宫回来,大王守夜。   他盘腿坐在赵先傲的身旁,专注的听他说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赵先傲说的同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还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最难以启齿的耻辱会被这么轻易的说出来,忆起往日种种,赵先傲才发现有好多事要不是今天赵先永说,他根本没注意到。   “所以,你那会很喜欢皇后吗?”   赵先傲摇头,“不是喜欢……”   他还在思考该如何像大王表达他对皇后的理所当然的占有欲时,大王已经给他定下了罪名,“那你太坏了。”   “为什么是朕坏?”赵先傲不懂,不管从江颜玉的角度还是赵先永的角度,他这个被戴绿帽子的才应该是可怜人吧?   大王杵着下巴,忧心忡忡的看着赵先傲,“皇上,可怎么办啊,话本里像你这种阻挠真爱在一起的坏人最后下场都会很惨的。”   赵先傲想想,也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的确是个坏人。   “今天端王哭的可真可怜呐,我还是头一次看他哭。”   “别说你,朕也是。”   两人沉默片刻,相视而笑,是对冰块脸的嘲笑,“他居然会哭。”“是啊是啊。”   赵先傲笑过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了白蛇传,打算继续给大王讲黑蛇传的故事,“今天就直接讲他们成亲以后吧。”   大王钻进被子里,看着赵先傲英挺的侧面,忽然问道,“你和皇后,惠妃,德妃,敏嫔,夏贵人,也是成亲吗?那成亲还挺没意思的……”   赵先傲生怕他不听成亲的故事,连忙解释,“这算哪门子的成亲,除了皇后都是太妃做主送进宫给朕作伴的,那会朕才十二。”   大王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心里涌起一股喜意,忍不住的想要笑,他把半张脸藏进被子里,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赵先傲,“讲吧讲吧。”   白蛇传的故事里,白蛇妖女死了,书生削发出家,看破红尘,两个人没有成亲。   可在赵先傲的黑蛇传里,黑蛇和书生成了亲。   赵先傲捧着书,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编故事,每讲一段,他就要停顿一下,回忆着另一本书对少爷小厮的描写,抄袭到自己的黑蛇传里,使得黑蛇传有些不伦不类。   而每当他停顿时,听故事的人就会迫不及待的问。   “黑蛇为什么要咬书生的胸?”   “书生都那么疼了他为什么还要咬?”   “黑蛇要吃了书生吗?这个故事和芙蓉讲的一样可怕!”   “黑蛇为什么说书生尿在了他手上啊?太脏了我不想听了……”   赵先傲也讲不下去了,他放弃所谓的循序渐进,直接从枕头下拿出了自己的亲笔作品,“你看这个。”   “我不认字……”   “这是画。”   大王借着昏黄的烛光,懵懵懂懂的看着自己随意翻开的一页,“这上面是黑蛇和书生吗?”   赵先傲弯着眼睛不怀好意的笑,“是的。”   大王看着画册,将赵先傲刚刚讲的故事代入其中,白净的肌肤渐渐变的粉红,看着就像半熟的果子,诱人咬上一口。   赵先傲贴近他的耳朵,声音暗哑低沉道,“好看吗?”   大王脸更红了,指着画册很不确定的问赵先傲,“这个是黑蛇?这个是书生?”   “嗯。”赵先傲盯着他的脸蛋敷衍的答应了一声,执着的问,“好看吗?”   大王重重的点头,视线黏在了画上,“好看……” 第44章   赵先傲有种感觉,小胖虎看了他的画以后, 似乎真的开窍了。   他会时不时的脸红。   说话甜滋滋的讨人喜欢。   看自己的眼神也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以及, 对自己更加顺从。   赵先傲想着, 春天可能要提前来了。   可事情, 渐渐变的有些不对味了。   初五晌午,大王坐在乾清宫,手里捧着一盘粉白相间花朵形状的海棠酥,嘴里哼着怪异的曲调,两只小腿耷拉在塌边快活的荡来荡去。   赵先傲刚从净房出来,洗完手, 一进屋就见他这副模样, 心里稀罕的不得了,柔声问道,“怎么没吃?”   大王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白皙细腻的脸颊染上一层薄红,“等你一起……”   赵先傲听了, 低下头,发出一声满足的轻笑。   大王能想着他, 他就很高兴了,“元欢吃吧,朕不爱吃。”   “那,我吃了。”大王捏起一块海棠酥, 嘴巴长的大大的, 整个放了进去, 海棠酥外酥内甜,松软滋润,咬开的时候酥脆的外皮好似炸开了一般,大王的嘴巴包不住,掉出来又可惜,他仰起头,伸出胖乎乎的手,一个劲的往回塞。   赵先傲盯着他,笑容愈发宠溺。   他走过去,给大王到了杯带着一丝甜味的红茶。“喝点水,顺一顺。”   大王接过茶碗,鼓着嘴巴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碗,红茶解了海棠酥的干腻,令香甜的味道在嘴巴里回味无穷,让人还想再吃一块。   宫中的美食常常使得大王乐不思蜀。   不过他也没忘了赵先傲,他要对赵先傲很好才是。   咽下海棠酥,大王看着赵先傲,“皇上,你今日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赵先傲无所事事,他该找的乐子已经找过了,宫里日复一日,对他来说总是枯燥难熬的,“没什么想做的……”   大王想了想,有了主意。   “我们去围场吧!”   “红枫围场?”   大王想陪着赵先傲玩,也想展现一下自己威风的一面,在人前他啥也不是,但在红枫围场……   那话怎么说来的。   他是一霸。   “走!去围场!”   冬天的红枫围场很沉寂,动物该冬眠的都冬眠了,长安的权贵们嫌弃天寒地冻也不愿意来这找不痛快。   大王和赵先傲到的时候,长安围场狩猎的人只有他俩。   不,大王算个随从,只有赵先傲。   赵先傲狩猎向来是被一大帮侍卫簇拥着,保护着,生怕他有丁点的闪失,可这次,侍卫们有些碍事了。   “你带着人在这里等着吧。”   赵先傲骑在马上,对御林军总统领如此说道。   未等总统领说话,赵先傲御马跑了出去,大王撒欢似的跟在他身后,双腿捣腾的那叫一个快。   “统领大人……这,不会出什么事吧?”围场内凶兽甚多,不慌不行,不怕不行。   总统领对赵先傲的身手略知一二,知道他打不过也能跑的了,在看那小太监追马的速度……   “无碍,就在这等着吧。”   大王跟在马屁股后面跑出老远,待身后御林军的身影渐渐消逝,他喊道,“皇上!”   赵先傲放慢了速度,伸出手一把将他拉到马上,“跑的还挺快。”   大王坐在他前面,赵先傲握着缰绳,手刚刚好环着他的腰,大王不喜欢这样,“皇上,我坐后面吧?”   “你会骑马?”   大王不会。   到了红枫围场深处,两人从马上跳下来,“皇上!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好朋友!”   “你的好朋友?是谁?”   “一只很可爱的小黑熊。”   赵先傲觉得有趣极了,他是第一次来红枫围场的目的不是围猎,而是交友。   不过,他也很担忧,怕那只可爱的小黑熊,已经不在了,大王找不到会伤心。   到时候在想办法安慰他好了。   赵先傲轻笑着道,“走吧。”   大王的记性很好,刚被捉到红枫围场的时候,他常去找小黑玩,他记得小黑住的洞穴前面有两棵茂密的柏树。   “就是那边了!”   大王一手牵着赵先傲,一手牵着马,脚步轻快的在枯草丛中窜了过去。   两人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凶兽,见到大王看了两眼都远远的躲开。   赵先傲感觉到了大王的威风。   真不愧是红枫围场一霸。   到了漆黑的洞穴前,大王将马拴在了柏树上,冲着洞口大喊道,“小黑!小黑!”   好一会没有回应。   赵先傲已经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想着该如何安慰他了。   大王却没想过这茬,他笑着对赵先傲道,“小黑可能是睡觉呢,你等会我,我进去找他。”   “朕……朕自己不敢。”   在这里,他需要围场一霸的呵护。   面对赵先傲的依赖,大王的虚荣心被大大的满足了,“别怕,要不我在你身上尿尿吧,他们闻到我的味道就不会欺负你了。”   “你进去吧,朕不怕了。”赵先傲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大王感受到他的嫌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放心,你尿在我手上我也不会嫌你脏。”   话音一落,大王跑进了洞穴。   赵先傲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话从哪来。   除了和钱有关的事,赵先傲的记忆里还真不怎么样。   大王进了洞穴,没走几步就看到了趴在那睡觉的小黑,他身旁还有几只野猪的骨架,味道腥臭难闻。   往年冬天大王也是这么度过的,可今年,被赵先傲娇惯的有些不适应,大王捂着鼻子蹑手蹑脚的绕过那些吃剩下的腐肉,推了推小黑的爪子,“小黑~”   小黑睡的很死,没有动静。   大王干脆用力的踩了一下他的爪子,“小黑!春天到了!”   洞里有回声,他的声音赵先傲在洞外听的一清二楚,忍不住发笑。   小黑虽皮糙肉厚,但好歹是个活物,他爪子微动,没一会就坐了起来。   几月不见,他好像又大了一圈,光是坐着,就和大王差不多高。   小黑迷迷糊糊的看着大王,满脑袋问号。   怎么着,这人都不要命了吗?   “是我,我,大王,嗷呜~”大王边说边用牙齿做出咬合的动作。   小黑就被他一只虎咬透过,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和你说呢,成精了吧,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厉害,不过你不是被抓走了吗?怎么回来了?”在动物的心里,人是世间最强大的,即便他们看上去弱小。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慢慢和你说,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大王停顿了一下,趴在小黑身上,在他耳朵边道,“我要他成亲的。”   赵先傲在洞外听着里面大王一句话,小黑熊一句熊叫,安下心来,他是真怕大王看不到小黑熊会难过。   然而,当小黑熊被大王领着从洞里出来时,赵先傲明白,是他多虑了。   这叫小黑熊?小?小吗?   小黑是四肢并用从洞里爬出来的,即便如此,他的头也和大王的头差不离处在同一个高度。   赵先傲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很怕黑熊站起来一巴掌打掉他的脑袋。   大王展现了百兽之王该有的威武霸气,他把胳膊搭在大黑熊的脖子上,“皇上,这就是小黑~”   赵先傲咽了咽口水,接不住话茬。   他和元欢的交友圈,差距着实略……略大。   “小黑,这就是皇上。”   小黑明显比赵先傲更善于交际,叫了一声,“皇上。”   赵先傲听不懂他说什么,却也知道小黑在和他打招呼,尴尬的笑了笑。   小黑扭头,有些严肃的对大王说道,“这个人也会在红枫围场捕猎吗?”   大王就是这么被他抓走的,便理所应当的点了头。   “他只是把你当宠物的,等他新鲜感过了,会杀了你。”小黑一向对人有敌意,这么说也是提醒大王。   大王却生气了,“才不会!”   “会的,人都是奸诈狡猾的,他们总是想把我捉去,吃我的爪子,或许有一天你和他吃饭的时候看见了熊爪,就是我的。”   大王沉默了一下。   赵先傲很好奇他们在说什么,便问大王,“他说什么?”   大王发誓,绝不骗他,但,也没有将小黑的话告诉赵先傲,“没说什么。”   黑熊又冷又困,他的冬眠期很长,该睡觉了,“你要小心,我回去了。”   “哦……”   黑熊直立站起,低头看着赵先傲,冲他摆了摆手,吓的赵先傲一哆嗦。   “胆子真小。”   大王争辩,“他很厉害,所有人都听他的!”   赵先傲听大王这么说,知道自己漏了怯,也很懊恼,可惜命是万物的本性,他会害怕这么大的一只黑熊,常理之中的事。   “咳咳……小黑,朕回去便命人给你送蜂蜜和吃的来。”正所谓爱屋及乌,大王的朋友他应该照顾。   赵先傲若知道小黑给他上了眼药,绝对要做一道清蒸熊爪送过来。   “多谢。”冬眠期的小黑沉闷的无趣,他转身会洞里,大王也不挽留。   “皇上,我带你去我在围场的时候住的地方~”说是住,实则是躲藏,那块可是红枫围场的风水宝地,最是安全。   大王的窝离小黑的洞不远,走一会就到了,让大王很生气的事,他的地盘里有股狐狸的骚味。   被占了!   这伙狐狸和大王早在虎头山就认识,他们住在隔壁山头上,是一群话痨,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的。   大王开始脱衣服。   赵先傲赶忙拦住了他,“你做什么?会冻坏的。”   “别拦着我,我变回去咬死他们。”   赵先傲哭笑不得,心里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别这样,反正你现在也不住这里。”   大王情绪低落起来,转过头问赵先傲,“你说虎头山是不是也被占了?”   相比没住多久的红枫围场,大王对虎头山的感情更深刻,他一想到虎头山一众有了新的大王,就很难过。   “等夏天,朕陪你回虎头山好不好?”   大王眼睛亮了起来,他原本眸色就深,这样神采动人时仿佛眼中浮着一层水光,令赵先傲不自觉的陷了进去。   “你真的会陪我回去吗?”   “真的。”赵先傲对他常挂在嘴边的虎头山也很期待,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只松鼠两只老鹰,都拥有着大王的曾经。   大王开心极了,把黑熊的话抛在了脑后,“皇上,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更好。”   从没良心的小胖虎嘴里听到这种话,赵先傲不由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他笑着问道,“为什么要对朕更好?”   大王不好意思说,转身往林子外面走,嘴里念叨着,“反正就是要更好,更好才行。”   赵先傲已然察觉到他有点反常,这当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可大王说,要对他更好。   赵先傲被诱惑了,即便有误会,暂时,他也不想说清楚。   “等等朕。”   大王听话极了。   两人在红枫围场里闲逛了一圈,赵先傲与许多曾经没有及距离接触过的小动物来了一番友好互动后,心满意足的回了皇宫。   在回去的路上,他脑筋一转又想到了一个赚钱的主意。   “朕觉得这样比狩猎有趣的多,你说,朕给你在长安开一家野兽参观园如何,你让那些寻常百姓见不到的凶兽乖一点,给他们足够的食物和好的居住环境,百姓花钱买票,进园参观,假设一张票五百文钱,一天下来……”赵先傲算着算着,脸上的笑意渐浓。   狩猎是权贵才有的娱乐,而他们狩猎根本不花一分钱,每年他还要花不少银子到围场,给那些猛兽投喂家畜,整个算下来是多大的一笔开销。   如果开了野兽参观园,光是票钱就能把禁赌所失去的税收赚回来。   “皇上,你很缺钱吗?”   赵先傲楞了一下,“怎么了?”   大王从怀里掏了半天,拿出一个小荷包,“给。”   赵先傲打开一看,笑了,是那十五两银子,“你留着吧,这十五两好干嘛的。”   大王沉默了。   他很穷呀,只有十五两。   “皇上……”   “嗯?”   “如果那样,我是不是要离开皇宫啊。”大王眼睫低垂,盯着他的细长的手指,一字一句道,“我不想离开你的。”   赵先傲忍不住了。   他一把将大王搂紧怀里,用力的揉搓着他的脸颊,“你怎么这么好。”   不该是这样的动作。   “唔……”大王用力挣脱他,坐直身体,手绕过赵先傲,将他的头揽到自己的肩膀上,“你也很好。”   赵先傲比他高一些,这样小鸟依人的姿势,说实话腰很不舒服,他得用胳膊支撑着坐塌才能勉强维持住。   不过通过大王强制性的把他们两摆成这样的姿势,赵先傲终于明白的误会出在哪里。   小胖虎大概没弄清楚谁是话本里的黑蛇,而谁又是书生。   “那个……”   “皇上,你明天就要上朝了吗?”   “对……啊。”   “如果你真的很缺钱,你批奏折的时候,我可以在宫外帮你赚钱,等你忙完了,我在回去,你觉得这样好吗?”   赵先傲用头发丝想也能想得到,小胖虎自己本身也是想每天出宫玩的。   他往大王那边靠了靠,使自己显得更加柔弱,“你对我真好。”   大王开开心心的笑了,两颗小虎牙从嘴巴里冒了出来。   回到宫中,赵先傲便开始筹备有关野兽参观园的事 ,位置就在现有的云顶屋,云顶屋后面是几所别院,很是宽敞。   赵先傲想好了,禁赌法令一旦颁布,可以把那里全都买下来,建上高墙,打通院落,前面的云顶屋用来收费,后面一个院落一只野兽。   眨眼的功夫赵先傲连野兽参观园的名字都想好了。   就叫兽王馆。   转眼年过去了,热闹的皇宫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   赵先傲也要上朝了。   如他所料,上朝第一天他面对的就是有关春节期间在宫里开设赌局的事,群臣愤怒,尤其是文臣,简直咬牙切齿恨不得血洒朝堂。   而赵先傲则冠冕堂皇,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瞎话,大言不惭的说他只是为了让百姓知道逢赌必输,紧接着就颁布了端王呈上来的整理后的禁赌令。   让文臣们深深愧疚,是他们错怪了这样好的皇帝。   禁赌令一出,整个大宋的赌坊都懵了,什么叫大起大落,这就是了。   前脚还以为皇上要给他们带来一个崭新的未来,后脚就被打入了冷宫。   禁赌令称,三天之内所有赌坊必须关闭,违背者没收所有财产。   全大宋百姓皆知,皇上干别的不行,抄家那叫一个痛快,就连你家米缸里的老鼠都不会放过,非得把老鼠肚子扒开,没消化的米粒都掏出去才算完,可以说是掘地三尺不留一丝情面。   于是,短短三日,长安所有的赌坊都关了门。   三天后,王省被调到了内务府,他的第一份差事便是建造兽王馆。   王省走了,李总管又年迈,御前空出来了一个大缺口,大王一下子被宫里所有太监追捧起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随随便便出去溜达一圈,大王就能收到好多银两。   都是希望他能在皇上和李总管面前美言几句,好让他们能够调到御前。   王省去了内务府,大王也很苦恼,好多活就只能他来干,所以大王很希望李总管快一些找到人顶上这个空缺。   令大王意外的是,李总管居然把这件事交给了他。   “你觉得谁好就让谁来,不行就换呗。”   大王不知所措,晚上就和赵先傲说了这件事。   赵先傲逗他,“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可以的。”   大王在赵先傲跟前待的时间长了,文化水平直线上升,多少也能听得懂他的意思,“你真的觉得我可以?”   “你放心,又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你看人的眼光朕还是相信的。”   大王在某些方面格外敏感,对他真心好的,他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心怀鬼胎的,从不接近,李总管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把这样的是交给他。   大王不清楚,只把赵先傲的这句话当做是夸奖,笑眯眯的应了下来,“我一定会办好的!”   这是他作为太监,接到的第一个重要任务,大王充满了责任感,他想,赵先傲太可怜了,他吃饭都要有人试毒,生命多么的珍贵,本来寿命就不长,要是在遇到坏人把他给害了,那可怎么办那。   所以第二天天不亮大王就到外面去晃悠,观察自己见到的每一个太监。   皇宫是权势的顶端,任再怎么脱俗的人在宫里待久了都会沾染上些许功利心,大王又拥有一双慧眼,看谁都不是那么满意,总觉得他们会害了他的皇上。   一连好几天,大王都没有物色到满意的人选。   直至他在御花园遇到了小顺子。   小顺子看到他,急忙跑了过来,“小元公公,终于见到你了。”   “你找我有事?”这些日子大王受到的吹捧太多,整个人都愈发高冷起来,在家上他穿的一身蟒袍,显得颇有气势,小顺子一下就蔫了。   “没,没什么事……只是想把这个给你。”小顺子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绳子,绳子上拴着一块玉,大王一看便知是有灵气的好东西。   “这是,我入宫时,母亲给的平安符,原先小元公公在清茶坊还好些,现在到御前,一定有很多事,这个给你,能保平安。”   大王打量着他。   小顺子似乎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摇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要贿赂你……真的,小元公公你可得相信我……”   其实大王觉得他还行,可是话太多了,他不喜欢话多的人。   “我相信你,这平安符你自己留着吧。”   “不不不不,这个一定得给你,这个很珍贵的。”   “珍贵你为何要给我?”   小顺子腼腆的笑了,“托了小元公公的福,我才能在宫里好好的过日子,母亲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元公公对我不是滴水之恩,是天大的恩情,是……”   大王捂住了他的嘴,“好了,我知道了。”   话虽多了点,但是的确是个好太监。   大王收回手,接下了平安符,“这个平安符我就收下了,你回东三所收拾收拾,跟我到御前去吧。”   小顺子张大了嘴,又急忙摇手,“不不不,小元公公,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喜欢待在东三所,我害怕,害怕皇上,也害怕李总管……”   “你认真的?”   “真的不能在真!”说完,小顺子急匆匆的跑开了。   大王看着他,把平安符收了起来,打算回去给赵先傲。   赵先傲活的小心翼翼很不容易,他得好好保护着。 第45章   夜色降临, 李总管端着一个托盘到了赵先傲跟前,“皇上……这个……”、   赵先傲扫了一眼,表情难以捉摸, “李秋实, 你闲的没事做吗?”   “皇上,多长时间没翻过牌子了……”李总管也很是为难, 皇上不好女色按理来说是好事的,可不好女色, 也不能不好的这么彻底啊。   帝王之家不比寻常, 历代帝王后宫佳丽三千轮流宠幸, 生他个百八十个孩子都是常有的事,倒也不是说贪图享乐,又或者为了多子多福, 只不过是刨除掉夭折的皇嗣和公主,再刨除生来有缺陷的和歪瓜裂枣,还要从仅剩的那么几个里面挑选出满足母家高贵,样貌端正, 品行高洁,足智多谋,秀外慧中的天之骄子, 来继承皇位。   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啊,稍稍有点意外,很有可能天下百姓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在倒霉一些, 皇位便会旁落他人之手,先皇是走了大运,两个儿子都是样样优秀,可难保证赵先傲和他爹一样幸运,所以,作为大内总管,李秋实认为他很有必要督促皇上。   赵先傲以往还愿意应付应付,可现在他真的一点这个心思都没有,“下去吧。”   李总管踩着赵先傲的底线,很是执着,又叫了一声,“皇上……”   赵先傲抬起头,看了他一会,“李总管,你说,朕若是不能有子嗣,该如何?”   不能有子嗣!   听到这五个字,李总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里的托盘都险险落在地上,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问皇上,“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赵先傲沉默的功夫,李总管的脑袋已经吵翻了天。   皇上那方面有问题吗?皇后不有喜了吗?那皇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皇后为什么被禁足在礼佛堂?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赵先傲也很烦闷,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做皇帝固然是这天底下手握最大权利的人,但也是所受拘束最多的人,他似乎做了很多荒唐的事,而这些荒唐却又无伤大雅。   赵先傲隐隐觉得自己一直在抗衡着什么,可如今,他却仍被束缚着。   “皇上,要不要,奴才去请个御医……来号号脉……”   赵先傲垂眸,深吸了口气,“你给朕出去,朕,好得很。”   李总管听他的语气,心里踏实多了,或许皇上只是随口一说,他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对,不能胡乱猜测。   端着绿头牌从乾清宫出来,李总管刚好碰到蹦蹦哒哒往这边跑的大王。   没心没肺的可真好。   老奸巨猾的李总管走到大王面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大王便问,“李总管你怎么了?”   “皇上……哎,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今个又不是你当值,来做什么?”   他话说一半真是让大王心里刺挠,不过大王也不问他。   哼,看我们谁难受。   “李总管守夜太辛苦,以后我都替你好不好?”   李总管不相信他有这个好心。   别看这小太监岁数不大,长的又是个无私奉献的模样,其实一点亏都不吃,做任何事都有点什么目的,就像他前段时间还深情款款的对自己说,“李总管,给皇上试菜这种事太危险,以后我替你好不好。”   李总管想了半天,老脸笑开了花,“好啊。”   不用在乾清宫里蹲一宿,自然是好的,李总管瞬间忘记了皇上说自己不能生子嗣的事,也忘了自己要提点大王几句的事,乐颠颠的走了。   送别的李总管,大王推开门蹦跶进去,站在门口就喊道,“皇上~皇上~”   “朕在这。”   大王寻着声音找到赵先傲,发现他居然在看书,“你怎么背着我一个人看话本。”   赵先傲无奈,合上书将封皮上的字对准大王,“这两个字念法情,正经书。”   “发情?哪正经了?”   “你——”   见他要生气了,大王嘿嘿一笑,“我知道我知道,正经,你怎么不禁逗呢。”   禁逗才邪了门好吗?这天下除了你谁敢逗朕?   “你这样不识字可不行,改日找个师傅教教你学字。”   大王是一个热爱学习天天向上的好老虎,“真的吗?能明天就找吗?我想学认字!”   看他如此迫不及待,赵先傲忍不住笑了,“这可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话从大王嘴里说出来竟让赵先傲有些不适应,“朕还真得对你刮目相看,再过两年你可以去考科举了。”   大王恭维的小话立马递了过去,“都是跟皇上学的呗,近墨者黑~”   “……是近朱者赤。”赵先傲纠正了他语法上的错误后,起身往寝殿走。   大王跟在他身后,一副做学问的模样,摇头晃脑的,“不对不对,近猪者痴,意思是离猪太近的人会变笨,近墨者黑就不一样了,墨是什么,是写字的东西,把一张白纸上写满了字,那这张纸就变黑了对不对,所有近墨者黑的意思是,和有学问的人待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有学问。”   “一派胡言……”赵先傲顿了顿,又说,“还挺有道理的。”   “本来就有道理嘛。”大王洋洋得意,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文化人了。   “对了皇上,这个给你。”大王从袖口里拿出那块平安符,和收到贿赂都交公一样交给了赵先傲,“这个你戴着,能活久一点。”   自打对这个小胖虎产生别样的心思,赵先傲就对自己的寿命格外敏感,他真的比历代皇帝都想长生不老,所以大王一说能活久一点,他果断的戴上了平安符。   太好了,现在,他也能活一万多一点。   早在李总管端着绿头牌进来的时候,寝殿内沐浴的温水就准备好了,赵先傲要洗澡,而大王一路跟到了浴桶旁。   “你要和朕一起洗?”   大王耳朵通红,分明是不好意思了,“我帮你洗,洗澡吧。”   赵先傲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他脑子里有别的念头。   怎么办呢,这个奇妙的误会,该不该说清楚。   为了防止大王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赵先傲委婉的拒绝了他,“不必了,朕自己洗就好。”   大王有些失落了,“真不用?”   “真不用。”   没办法,大王低着头闷闷不乐的走了出去。   赵先傲知道大王会用他剩下的水洗澡,很快就从浴室中出来了,他穿着中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糕点一边看画册的大王道,“你去洗吧。”   大王已经被他教出了规矩,不洗澡不更衣是不会往床上爬的。   “嗯!”   大王将书平摊在那里,嘴含着半块糕点进了浴室。   赵先傲拿起书,发现他不是在看“精彩”的桥段,只是少爷……不,黑蛇抱着书生坐在床边给他擦头发的一幕。   赵先傲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心底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胖虎的学习能力及其可怕,他绝对是要,是要……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赵先傲一连换了七八条干手巾,一个劲的擦头发,随即走到炉子跟前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下腰,热浪扑面也忍着。   待大王出来时,赵先傲已经头发干爽的躺在了床上。   大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噘着嘴钻进了被子里,一句话也不说。   “你生朕气了?”   大王说过不骗他,便诚实回答,“有一点……”   “为什么?”   该怎么说呢。   大王觉得自己可能是一厢情愿了,他想像黑蛇对书生一样对赵先傲,赵先傲却不像书生对黑蛇一样对他,大王舔了舔唇瓣,侧过身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能亲你吗?”   赵先傲说过,亲一个人代表喜欢他,大王还不是很了解什么叫做喜欢一个人,但他清楚,自己很渴望亲一亲赵先傲,这种感觉比想抱惠心姑姑来的还要强烈。   赵先傲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夸自己足智多谋好,还是骂自己自作自受对。   他犹豫这么会功夫,大王炸了毛,气呼呼的在床上直打滚,快要把赵先傲挤得贴在床架上,“你都不喜欢我!还在北海说什么和我成亲!”   大王以为,赵先傲喜欢他,毕竟他们俩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可现在别说成亲,就连亲亲都不行。   “朕喜欢,你先停下。”赵先傲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不该贪图大王对他的“呵护”,该直接了当的和他说明白才是。   “就不!”大王伤心透了,什么也听不进去,在床上作了起来,任凭赵先傲怎么好言好语的劝说,他就是一直念叨着赵先傲不喜欢他。   大王太急了,身体一个失控,差点滚到地上去,赵先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猛地一用力,将他从床边拉了上来,顺势按住他的肩膀,吻了上去。   只是一个如蜻蜓点水的吻,不带有丝毫欲望,却能最直观的表达爱意。   赵先傲吻过他,便抬起了头,一手压着大王的肩膀,一手撑着床榻,紧盯着大往,幽深的眼眸里似是平静,又似有暗流涌动,“你说,朕喜不喜欢你。”   大王懵懵的看着他,眼角含着的湿润从脸颊滑落,“嗯。”   赵先傲抹去他的泪痕,一字一句道,“朕爱你。”   赵先傲记得,父皇临终前曾和他说过,作为一国之君,是不用触碰爱这个字眼的,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就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   那时他只以为,人性多变,受帝王宠爱的人必然会恃宠而骄,扰乱朝纲。   可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若是爱了一个人,不等他恃宠而骄,自己便满脑子都是遭万民唾骂的想法。   赵先傲想为他,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第46章   在赵先傲主动亲吻他的那一瞬间, 大王已经意识到,在他们的故事里,赵先傲是黑蛇, 而他是书生, 黑蛇必须要无条件的对书生好。   那他还要对赵先傲好吗?   大王仔细想了想,他是愿意的, 赵先傲是人,他活不长, 一定要好好对他, 在他活着的时候, 让他开心快乐。   如此想着,大王抱住了赵先傲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口, “像画里那么做,你喜不喜欢?”   赵先傲疑惑,“为什么要问朕喜不喜欢?”   “我说了你会生气。”大王垂下眼睫,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道, “你活的一定没有我久。”   想逃避也逃避不了,“是啊,你在虎头山一晃过了五十年, 而这五十年可能会是朕的一生,朕很快就会变老,变丑。”   大王抱他抱的更紧了,好像他很快就要死掉一样, “我会一直陪着你,丑我也不嫌弃,你不是也没有嫌弃我是一只胖老虎吗。”   赵先傲感觉胸口有些酸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疼痛,令他透不过气来,“不同,元欢,朕问问你,如果朕变成了李总管的模样,你会这样抱我吗?”   “会的。”大王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那,要是那时候你喜欢上别人呢?你还陪着朕吗?”   大王不知道为什么,赵先傲的这句话,以及停顿,以及语气,都能让他感受到赵先傲的难过,这同样令大王也难过,他想要安慰赵先傲。   大王抬起头,严肃的盯着赵先傲似含了一层浓雾的桃花眼,“我以后不喜欢别人了,只喜欢你。”   “惠心还喜欢吗?”   大王眨了眨眼睛,还是挂念着惠心姑姑,他问赵先傲,“留一点点喜欢可以吗?”   赵先傲欣然答允,“可以留一点点,不能超过喜欢朕。”   “嗯!”   赵先傲侧过身抱紧了大王,沉默许久,轻声问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朕死了,你怎么办?”   大王真的没想过。   其实,他不想让赵先傲死。   大王扯着赵先傲的衣襟,眼巴巴的看着他,“你别死了,还是万岁吧。”   这么悲情的时刻,赵先傲仍然会被他逗笑,“认真的问你话,好好回答。”   大王脑子里是不存在殉情这个词的,他思考着赵先傲死掉之后的事,“我还欠你一百八十三年,我是不会赖账的,一百八十三年后,我应该也不小了……”   赵先傲的大喜大悲来的太快,一百八十三年对他来说是生死三个轮回,运气差一些五个都有可能,可对小胖虎来说,只是不小了而已。   真是令人悲伤。   “嗯……”大王一本正经的想了很久,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哭的那叫一个惨烈,把赵先傲的悲伤都吓跑了,“你哭什么?”   大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在赵先傲的衣服上,哭的快要背过气去了,“太,太难了,我,我答不……嗯嘤……答不上来!”   他一哭眼睛鼻子就发红,虽然赵先傲看来很可爱,但是他却要抽抽噎噎的很久,赵先傲后悔自己问他这个问题,“好了好了,朕不问了……给你讲话本上的故事吧?讲一个新的。”   大王抽泣着,闷闷的嗯了一声。   赵先傲又笑了,他的情绪被大王轻而易举的操控着,“你不是百兽之王吗?这么容易哭?”   “我,总是哭,风太大也哭。”   “明天叫御医给你开些药,迎风流泪是病,得治。”   “我没病!”   赵先傲三言两语的把不愉快一扫而空,然而他心里却还是惦念。   他死了可怎么办,会有人像他这样对他的元欢好吗?   赵先傲知道,一定会有的,元欢不管到了哪里,都会有人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赵先傲庆幸着也嫉妒着。   第二天开始,大王的清闲日子就到头了。   赵先傲的办事效率很快,晨起和李总管提了找一个师傅进宫教导大王,他上过早朝,师傅便进了宫。   为了方便大王学习,赵先傲特意在御书房旁边的藏书阁开放给他使用,不仅清净,而且很有做学问的氛围。   偌大的藏书阁内摆放着五十多个比人还高的大书架,上面是满满当当的书籍,大王学习的案几在光线明亮的窗户旁边,赵先傲怕他冻着,还在禁止明火的藏书阁里给他摆了两个炉子。   教书的师傅是一个将近四十的中年男子,身材瘦长,面容儒雅,他让大王叫他欧阳师傅。   大王盘腿坐在软垫上,仰着头问,“欧阳师傅叫欧阳?”   “欧阳是姓,名为亦。”   “欧阳亦。”   “正是。”   大王炫耀般的说了自己的姓名,“我姓王,名是元……呃……”   生生的把那个欢咽了下去。   欧阳亦手握书卷,在案几前踱步,“如此,我们便是认识了,请弟子端正坐姿,今日要学学何为笔墨纸砚。”   大王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学习,很是积极,“我知道,我会研墨!”   他说完,还美滋滋的笑了。   欧阳亦脚步一滞,温和的对大王道,“师傅未问,弟子莫答。”   大王抿唇,不说话了。   欧阳亦教大王的是孩童启蒙,该怎样握笔,怎样洗笔,怎样置笔。   这些大王常看赵先傲做,他上手就会,忍了又忍还是开口了,“师傅这些我都会啊,我想学认字。”   “还没学会走,如何能跑,一步一个脚印,学问才会扎实。”   大王回忆了一下,对欧阳亦道,“师傅我走和跑是一块学会的。”   怕他不信自己,大王还强调了一下,“真的。”   “……”   欧阳亦是个古板守旧的师傅,最擅长帮孩童启蒙,这么大的孩子他是头一次教,有些不适应,“不行,一定要先学会持笔。”   大王噘着嘴,将未蘸墨汁的毛笔在自己指尖灵活转动。   他的手用的愈发自如,等待开饭之前常常转筷子玩,转笔也是下意识动作,然而他刚转了两圈,身旁的欧阳亦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戒尺,打在了他的肩膀上,把大王打愣了,呆呆的看着他。   欧阳亦表情严肃,“文房四宝何等庄重神圣,怎么把玩于手,该打。”   “我——你——”大王气的说不出话来,除了赵先傲,欧阳亦是第一个敢打他的,“我要告诉皇上你打我!”   文人清高,不畏强权,欧阳亦无所畏惧道,“告去。”   大王重重的把毛笔拍在案几上,“哼!”   他起身,往门外走去。   进了御书房,赵先傲正在批奏折,见他气势汹汹的闯进来,笑了,“怎么了?”   “他打我!”   赵先傲愣了片刻,笑出声来,“为什么打你?”   “你笑?”大王伤心死了,自己挨打,本想到这来寻个安慰,没想到赵先傲居然笑了。   “不笑,说吧,为什么打你?”   大王绘声绘色的给他讲了从见到欧阳亦到现在所有的事,“就是这样,他就打了我。”   赵先傲越听嘴角的笑意越大。   走和跑一块学会,亏你说的出来。   赵先傲启蒙时贵为太子也被太傅打过,他觉得这挺正常的,可他又不能做恶人……   “那你说怎么办呢?”   大王理所当然道,“换一个不打人的呗。”   哪有不打人的师傅……   赵先傲清了清嗓子,“长安只有这一个师傅怎么办,如果你不用他,就没法学认字和写字了。”   大王太相信赵先傲了,求知欲太强了,听赵先傲这么说,他决定挨打也忍,于是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往出走。   赵先傲见不得他这副样子,也舍不得他在被打,“等一下。”   “嗯?“   “你和师傅说,你若是犯错了,让他告诉你一次,你会改正的对吗?”   大王看着他,点头。   “改正了,师傅就不会打你,还会夸赞你聪明。”   大王眼睛弯了弯,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赵先傲看着他的背影,十分欣慰。   颇有一种,为人父的自豪感。   回到藏书阁,大王规规矩矩的坐到了软垫上,对着一言不发的欧阳亦道,“师傅,我做错了,你和我说,我一定会改的,打人不好。”   大王万万没想到,曾经一言不和就想着吃人毁尸灭迹的自己,有一天会说出打人不好这样的话。   他想,这都是赵先傲的功劳,近墨者黑~   听到大王这样说,师傅的脸色稍稍缓和,“弟子此言有理,师傅自当反省,既然已经学会了持笔,那便开始学画横。”   “好。”   大王兴奋极了,他还是第一次拿着笔往纸上写字,手腕都发抖,他用毛笔蘸了些墨汁,轻轻在宣纸上画了一个横,然后抬起头,紧张的看着欧阳亦。   欧阳亦露出一丝笑意,“甚好。”   得到夸奖的大王顿时沉迷学习不可自拔,欧阳亦写些简单的字在纸上,让他临摹,大王便坐在那里,一遍一遍抄写着那些字,这过程任谁都会觉得枯燥乏味,而大王却乐在其中。   不知写了多久,大王感到手腕有些酸痛,便按照师傅教的,规规矩矩的将笔放置在笔床上。   听到动静,欧阳亦放下书,过来看,微笑点头,“甚好甚好,字迹工整,纸面干净,弟子果真聪慧,难怪走与跑同时学会。”   大王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师傅,待会你能在皇上跟前,这样夸我吗?”   身后传来赵先傲的声音,“朕已经听到了。”   大王回头,赵先傲正站在他身后笑眯眯的看着他。   欧阳亦说,“皇上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   而且脸上一直挂着如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第47章   大王只学习到了晌午, 欧阳师傅便出宫去了。   大王拿起自己写的第一张大字和最后一张大字给赵先傲,“看到了什么?”   赵先傲眉眼含笑,“看到了元欢聪明。”   大王得意, “再过几天, 我就能给你讲个故事了。”   世间那么多字,哪里有可能几天时间就全部认得, 赵先傲没有打击他,“嗯, 一定会的, 朕这几日有些事情要忙, 午膳晚膳不能和元欢一起吃了,不过为了奖励你,给你点好吃的。”   大王听到不能和赵先傲蹭吃蹭喝, 还不开心,赵先傲一说有奖励,又立马笑了,好哄的很, “什么?”   赵先傲给了他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荷包,“想吃随时就能吃。”   荷包里是色泽金黄的杏脯,去核晾晒后的杏味道酸甜, 口感柔软,大王看着就口中生津,他从荷包里拿出一个杏脯,扔到嘴巴里, 刚咬一口,白嫩嫩的脸蛋顿时皱成了个大包子,“酸酸酸……”   赵先傲跟着他一起酸出了口水。   “还挺好吃的,酸劲过了有那么点甜味。”嚼到一半,大王这样说着,往他嘴边上递了一颗。   赵先傲勾起嘴角,刻意的把杏脯连同他粉嫩的指尖一起含进了嘴巴里,“很甜。”   “不酸吗?”大王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真的很甜。”   大王只当他运气好,吃到了一颗甜杏脯。   不过……   “你刚才舔到我的手指了。”大王虎眸漆黑而清澈,看着赵先傲的眼神略带迷茫,看上去如同不谙世事的稚子。   “朕不是故意的。”赵先傲笑的很坏。   大王的关注点不是这个,“你不嫌脏吗?”   “不嫌你。”   这话听着比杏脯还诱人。   大王傻兮兮的笑了起来。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躲在藏书阁门口的李总管。   此刻的李总管,内心是崩溃的,在他的眼睛里,惊涛骇浪电闪雷鸣已经席卷了整个皇宫。   这是怎么回事……   李总管亲眼看到了两个人之间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不得不往这方面猜测了。   莫名消失兽王元欢,凭空出现的太监小元子,皇上的维护放纵,以及对小元子超乎寻常的宠爱,还有……还有那句不能生子嗣……   没错,小元子就是兽王!一只虎妖!一定是他施展妖术蛊惑了皇上!   虽然,现在这一幕看上去,更像皇上在哄骗大王,占他便宜……但是!李总管不认!   这样不行……他得像个办法,把皇上从歧途上拉回来,他不能辜负先皇的信任!   李总管想着,悄悄的退了出去。   赵先傲还有很重要的事忙,在藏书阁和大王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大王便回了住处,和那些小太监们一起吃了饭。   吃完饭,大王还得继续去找适合在御前伺候的太监,看着很忙,却也很自在。   大王拿着荷包,在宫里四处转悠,时不时的往嘴里塞一颗杏脯,不知不觉走到了猛虎阁。   由于“兽王”出宫养病,猛虎阁的下人和张肃潘琪也跟着“兽王”一起出宫去了,猛虎阁里空荡荡的,前园有些萧条。   像这样的空宫殿在皇宫里数不胜数,有些会有宫人隔几日去打扫一下,而猛虎阁这样的地方,是不会有人来的。   大王就是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前园而已,没打算进去,可他忽然听到猛虎阁内有说话的声音。   似乎是三个人,两女一男。   大王的好奇心作祟,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声音愈发清晰了。   “真羡慕你们俩呀,在宫里还能做个伴。”   “说什么呢,作伴的是咱们俩才是。”   “哈哈。”   “小邓子你笑什么。”   “你也找一个呗。”   “我倒是想啊,离出宫还有好几年,太寂寞了些。”   叫小邓子的太监又笑了,“有没有看着顺眼的,给你牵牵线。”   那说羡慕的宫女娇嗔道,“有啊,你去给我牵线吧。”   另一个宫女连忙发问,“还真有啊?谁啊,怎么都没和姐姐我说过。”   “哎呀,我都不好意思了。”   “说吧说吧。”   大王估摸着应该是几个要好的宫人在这偷懒闲聊,听了两句没意思,转身要走,却忽然听到了他的名字。   “好啦,说就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御前的小元公公。”   “啊?这个我可牵不上线。“   “你怎么会喜欢他啊?”   大王乐了,捂着嘴躲在一旁继续偷听起来。   “怎么不喜欢啊,小元公公模样俊俏,年纪又小,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大内总管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若能与他结成对食,在宫里的日子也能顺风顺水些。”   “说的也是,可人家哪能瞧得上你。”   “想想还不行呀!”   大王听他们似乎在往出走,轻手轻脚的猫在后园躲了起来,待他们出去后,大王才念叨着,“对食……什么意思……”   好学的大王把疑惑记在了心底,待晚上问了赵先傲。   “皇上,你知道什么是对食吗?”   赵先傲本是很疲倦,听到他这样问,瞬间精神抖擞起来,“你从哪听说的?”   “今天我偷偷听到一个宫女说,想和我结成对食,哦,还说喜欢我呢。”大王越想越高兴,时常看着赵先傲,他每每照镜子都觉得自己不好看来着。   大王的表情让赵先傲像喝了一口陈年老醋一样,酸的浑身难受,他捏住大王脸颊的软肉,警告他,“你不要想太多,喜欢就是你喜欢惠心姑姑那种喜欢,对食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饭而已。”   原来如此。   赵先傲轻咳两声,补充道,“那你也不能和别人吃饭。”   “为什么?”大王盯着他,“这个要求很无理取闹。”   “就是不能,朕会生气的,你想朕在死之前生气吗?”   大王一点都不想,他一个劲的摇头,“我听你的。”   非常好。   赵先傲今日偷偷出宫一趟,喝了些酒,着实疲倦,没一会的功夫就睡着了。   之后的几天,赵先傲都神神秘秘的摸不着人影,大王只有早晚能见到他,晚上赵先傲也不给他讲故事了,大王有些郁闷。   就连欧阳亦也看出他心情不好,“弟子可有心事。”   “没有。”除了赵先傲以外,大王不会和别人说丁点有关自己的事。   “那便勤练书法,可修身养性。”   他说的有理,大王写上字就不会想到赵先傲了,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这几日他进步很快,字写的也愈发端正,赵先傲也不在让他临摹自己的字,“自书契之兴,篆隶滋起,百家千体,纷杂不同。字如其人,可随心所欲。”   大王随心所欲起来,有点狂放。   欧阳亦说,这就是他的人,心中向往的是广阔天地。   大王觉得,他说的不对。   广阔天地再怎么好,没有赵先傲的话,他也觉得无趣。   他真的太想念赵先傲了。   大王蔫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终于见到了赵先傲,赵先傲却说,今晚也不能和他一起睡了。   大王一脸丧气,赵先傲看来却是很可爱,“朕最近有些忙,过些日子好好陪你,嗯……回虎头山玩,如何?”   大王是很想回虎头山,可他更想知道赵先傲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他盯着赵先傲的眼睛看,意思不言而喻。   赵先傲想了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他,“朕在为我们成亲做准备。”   简单,直接,一句话就让大王所有的开心一扫而空,他心里顿时敞亮起来,猛地扑到赵先傲身上,对着他的薄唇吧唧亲了一口。   他亲完就跑,却被赵先傲一把揽住了他的腰,用力抱到自己的腿上,手掌按在他的后脑勺上,强硬的压向自己,眼含笑意的加深了这个吻。   岂止大王想,他也想。   大王懵了,那柔软湿润的舌尖不由分说的闯进他的嘴巴里,划过他的牙齿,与他的舌头交缠在一起,奇异的感觉令大王心头一颤。   若是以往,他会以为赵先傲要吃了他,可看过了赵先傲的亲笔画册,大王明白他们俩在做什么,虽然明白,但是画册里的具体动作,脑袋里一片空白的大王想不起来,两只手傻傻的悬在半空,任由赵先傲对他为所欲为。   原来亲亲这么舒服呀。   大王浑身酥麻,两只脚轻飘飘的,脑袋晕乎乎的,完全沉浸在赵先傲的吻中。   李总管两只手插在袖子里,顶着冷风蹲在门口,他不懂,怎么就这么巧又撞见了两个人亲密。   这次,他已经无法欺骗自己。   蛊惑人的那个,的确是他们家皇上。   想到那一幕,李总管老脸一红。   不过……皇上对他,似乎动了真格的。   想到这几日皇上频繁出宫到各宫妃嫔的母家去,一待就是小半天,李总管觉得,皇上一定是有什么大动作。   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李总管一点头绪都没有。   过了不知多久,李总管听到了脚步声,连忙站起来,做出一副刚要往里面走的样子,“奴才参见皇上。”   第一次,李总管在这个时候抬了头,他看赵先傲满面春风的样子,心里拔凉拔凉的。   “嗯,朕今日去德妃宫里。”   这是什么套路。   虽然早就放弃了猜皇上的心思,但是李总管还是忍不住。   “对了,小元子和朕说他已经选好了人,你抽时间看看,合适抓紧安排。”   “奴才明白。”   他明白个屁,他啥也不明白。   赵先傲带着两个太监去了颐和轩,没让李总管跟着。   李总管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   他进了乾清宫,大王正傻笑着坐在那里,连他进去都没发现。   李总管拐着弯的和他打听,“皇上可算是去了后宫,德妃该高兴坏了。”   这傻子。   就像没听到一样。   李总管不放弃,又说道,“也不知道这次德妃能不能有喜。”   在大王所接受的教育里,一男一女在一起是只能一起吃饭的,他笑眯眯的看向李总管,并不当回事,“李总管,我都选好人了,一个是东三所的小顺子,一个是钟粹宫的小豆子。”   “……”   莫名的,李总管觉得皇上太不是个东西了。 第48章   还没等天彻底的黑下去, 赵先傲夜宿颐和轩的消息已经传遍的整个皇宫,这是将近两个月以来皇上第一次到后宫,嫔妃们一个个的咬牙切齿, 恨不得砸了宫中所有瓷器出出气。   当然, 她们是不会砸的。   赵先傲非常支持她们相互有仇恨的时候扯着头发打一架,也绝不允许她们浪费宫里的一丢丢花钱的东西。   该和她们一起吃醋的大王现在却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 回味着在乾清宫的那个吻。   太奇怪了。   大王摸着嘴唇,脸蛋红扑扑的。   他只要一想到那种感觉, 身上就好像有一群小蚂蚁在爬, 麻酥酥的, 痒痒的,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挠。   “哎呀!”大王蹬着两条腿,发泄着身体里的燥动, 翻来覆去好一会才进入的梦乡。   这梦,做刺激了。   等他醒来,竟然已经日上三竿。   大王呆呆的坐在床上,伸手往脐下三寸多的地方摸了一把。   那里, 还没有干透。   尿,尿裤子了……   大王臊的不敢去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胡乱的将短裤塞进了褥子底下,匆匆的往藏书阁跑取。   途经御书房时,大王从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赵先傲的身影, 他永远都坐的那么挺拔。   真好看。   对现在的大王来说,仅仅是模糊的影子,也能让他脸红心跳。   大王很快就从窗前跑过,赵先傲听到他急促又停顿了一下的脚步声,弯了弯唇。   进了藏书阁,大王本能的装虚弱。   “师傅……弟子,有些不舒服,起的晚了……”   欧阳亦丝毫不生气,他来皇宫给大王启蒙是不收一文学费的,毕竟皇宫的藏书阁能够让他饱览天下书,这对文人来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比多少钱都有意义。   赵先爱死他这个想法了。   “无碍,弟子入座。”   “好的师傅。”   大王的学习进度很快,今天开始,欧阳亦就要教他四书五经,成语典故,还有简单有趣用来开发孩童智力与逻辑的对对子。   大王记性好,让他背书和记成语典故并不困难,可如何对仗,他有些混乱。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天下之乐而乐,这便是对仗,正所谓意对为先,事对为次,反对为优,正对为劣。”   “师傅,什么是反对,什么是正对?”   “正对即是半斤对八两,反对则四两对千钧。”   看大王若有所思,像是懂了,欧阳亦给他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对子,“问青牛何人骑去。”   大王在案几底下掰手指头。   七个字……   大王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屁股,紧张的看着欧阳亦,“被,被猛虎一口吞掉……”   欧阳亦笑了,“师傅没有问你问题,而是让你对仗。”   对仗……可真难啊。   青牛该对什么呢……何人骑去又该对什么……意对,反对……   大王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大声回道,“问青牛何人骑去,看皇帝爬到树上!”   隔壁的赵先傲正在喝茶,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嗓子,呛得一个劲咳嗽。   “皇上,皇上,你没事吧。”   “朕,没事。”赵先傲说着没事,可隔壁那么热闹他也坐不住了,既然已经分了神,赵先傲干脆放下笔,起身去看热闹。   大王还在为他的对子沾沾自喜,“师傅,你不觉得我对的很工整吗?”   欧阳亦也不知道旁人听没听去,他清了清嗓子,“青牛对皇……黄鹤还是不错的,这个爬到树上,还是稍逊了些,何人骑去,弟子仔细想想该对什么。”   赵先傲已经到了门口了,他没往里进,却暗暗腹议着欧阳亦要求真高,他家元欢第一次对对子,对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居然还嫌。   “师傅我说的是皇帝。”   “不,弟子说的是黄鹤。”   师傅岁数大了,耳朵不好使,大王不和他计较,一门心思的琢磨看皇帝后面四个字应该加什么。   何人骑去是疑问,反对的话必然是肯定,“那么,看皇帝在水中游,师傅觉得如何?”   “师傅觉得……还是来学习一下三字经吧。”   在这么下去皇帝就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赵先傲这才走出来,“小元子对的很好啊。”   大王一看到他进来,脑袋羞答答的偏到了窗外。   怎么办,小蚂蚁又爬到了身上。   赵先傲和欧阳亦随意的打听了一下大王的学习,视线时不时的从他身上划过,可大王就是不看他。   是因为昨晚的事,吃醋了?   不应该啊。   赵先傲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包杏仁递给大王,“好好学。”   大王不看与他对视,眼神飘忽的接过了杏仁。   午膳时,小顺子惨兮兮的坐到了大王身旁,“小元公公……”   他打心眼里不想到御前来,是被大王硬拉来凑手的。   “怎么样,御前的伙食是不是比东三所好。”   “好是好……我就是还有点不习惯……”   小顺子到了御前话变少了,做事更谨慎,反观慈宁宫的小豆子,从无人宫里出来,一下子变得活跃了不少,短短半天时间就和御前的人打成一片,李总管对他们俩还算是满意,不过老话说的好,日久见人心,都需要慢慢考量。   “有什么不习惯的,哪不是一样。”   小顺子被噎的说不出话。   大王吃饱后直接离开了饭厅,小顺子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了口气。   他还以为来御前能和小元公公在一块当差呢……   “呦,叹什么气啊,小元子就这样,傲气的很,不过他既然把你提拔到御前,就一定会关照着你的。”小房子说着,看着小顺子的眼神羡慕极了,即是御前太监,也分三六九等,像他这种负责打扫的,算是最低等。   自从大王说自己不会做大内总管,小房子就有种预感,新来的这个小顺子,将来一定不得了,他现在得巴结着点。   转眼又过了小半个月,平静如死水的宫中发生了一件犹如惊涛骇浪的大事。   皇后被解禁了,从礼佛堂搬回了坤宁宫,荣宠一如往昔,甚至更比从前。   沉寂的坤宁宫一时热闹非凡,无数赏赐流水一般涌进坤宁宫。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复宠了。   又或者说,她从未失宠。   长安大街小巷上百姓们纷纷议论起这件事来。   “皇上虽然有点那什么,但是对皇后还是很好的,禁足估摸着也是为了她肚子里的皇嗣。”   “是啊是啊,不过,这眼瞅着要生了吧?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嗨呀,这话问的,正常人天天被关在那么一个地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人也会关出病来,跟别提肚子里面还揣着娃娃。”   “说的也是。”   大王此刻就坐在坤宁宫内,皇后被解禁了两天,他就像是长在了这一样,赵先傲不让他来,他就偷偷的来,一来是缠着皇后给他讲赵先傲小时候的故事,二来是大王就喜欢看皇后的肚子,他问,“还得多久能出来呀?”   皇后的手搭在小腹上,眉眼皆是柔和的笑意,“快了,三个月吧。”   大王算了算,那会不冷不热,是好天气,他忍不住感慨,“真羡慕你……”   皇后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不能留后,才这样说,正想要安慰他,却见他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皮,有些不爽,“我也想生娃娃。”   “这个……恐怕是很不容易。”   大王叹了口气,“没办法啊,皇上又不能生,真是没用。”   皇后也是个八卦的人,在自己讲故事的同时也不忘挖掘大王的秘密,作为听故事的交换,她想知道什么大王都告诉他,当然,除了自己是一只老虎精的事。   两个人像好闺蜜一样谈天说地,赵先傲怎么能不知道。   听说大王又不见了,赵先傲直接来了坤宁宫,他没有看皇后一眼,走到大王跟前,拎着他的脖领子从塌上拽了起来。   大王正和皇后聊得高兴,还想在多说一会的,“你干嘛啊?”   “朕有事找你。”   说着,赵先傲直接将他拉走了。   皇后看着他们俩,叹了口气。   待大王离开后,外面守着的嬷嬷才走了进来,担忧的问,“娘娘没事吧?”   “有事的可不是我。”皇后说着,忽然娇笑起来。   嬷嬷疑惑,“娘娘笑什么?”   她笑赵先傲当年一口一个喜欢她,还总是问她,她是一国之母,掌管凤印,统驭六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会的赵先傲觉得,他所给的,是全天下最好的,江颜玉至今还记得他看自己的满眼的冷漠与不耐,像是看一个傻子。   可现在,为了一个小男孩,一国之母无所谓了,六宫嫔妃也不要了,拐弯抹角的算计着怎么把自己身边的位置清理干净,只留下那一个人,做出的事分明是个疯子。   皇后仿佛听见了震耳欲聋的打脸声。   被赵先傲带回了乾清宫,大王一脸不乐意的看着他,“你不陪我,还不许我去找皇后说说话呀。”   “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嗯?”赵先傲恨不得现在就把江颜玉从宫里扔出去,省的她那张大嘴巴总是说自己以前那点破事。   大王看着他,问了一句,“你很生气吗?”   赵先傲点头。   “那你亲亲我吧。”大王说着,粉粉的舌尖从红润的唇瓣里吐了出来。   没有什么是亲一亲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在亲一亲。   赵先傲笑了,“你不会是想让朕亲你,故意惹朕生气的吧?”   被他发现了,就要说实话,大王伸出手指算他的罪过,“这些天你没有和我一起吃饭,也没有一起睡觉,没给我讲话本,没亲亲我。”   “好吧,是朕错了。”赵先傲话音落下把他抱上了床,也不管自己是否洗过澡,换过衣服,被子一掀,一落,把两个人都包了进去。   他亲大王的眼睛,嘴巴,耳朵,惹得大王身体发颤,圆润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你亲的我好难受……”   赵先傲含着他的耳朵轻轻的咬了一口,才说,“朕更难受。”   “你能让我舒服一点吗……”   赵先傲在一片拥挤漆黑中与他十指相扣,哑着嗓子说,“元欢,在忍忍,还不到时候。”   大王的声音中染上了一股焦躁的哭腔,他想要甩开赵先傲的手,“不行不行,到时候了!”   “嘘,还有人在外面。”赵先傲堵住他的唇,手伸到他的衣服里。   “唔……”   过了许久,被子再次被掀开,赵先傲坐起来,看着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气的大王,他的小圆帽早就不翼而飞,棕黑的短发湿哒哒的黏在额上,白皙细腻的脸颊染上一抹动人的潮红,迷离的黑眸中浮着一层潋滟的华光,随着喘息,他的白净的胸脯上下起伏。   赵先傲怕他冷,用被子重新盖上他,将掌心黏腻的液体蹭在了大王的短裤上,顺手将这条短裤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大王好一会才醒过神来,“好舒服……”   你是舒服了。   大王注意到他身体的异常,伸出手来,“我帮帮你?”   果然,不管是什么变得,本质上都是妖精。   ……   兽王馆完工那天,大王和赵先傲一起去了红枫围场,经过长时间的谈判后,大王带回了两只白狐狸,五只大灰狼,五只小鹿,还有一只豹一只小黑熊。   能把讨厌人的小黑带回来,大王可花费了好多口舌,从每天半罐蜂蜜涨到了一罐呢。   这些动物一被拉回长安,就遭受到了百姓的围观,大王作为一个人,和小黑一起待在铁笼子里,按照赵先傲说的做宣传,“兽王馆开业大吉!票钱仅需五百文!即可近距离参观猛兽,无需为性命担忧!皇家开办兽王馆!你想近距离接触猛兽吗?你想拥有和皇上一样的享受吗?只需五百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前一百位有机会获得皇上的亲笔题字!哎!那小孩,小熊超可爱的!叫你全家一起来看啊!”   大王扯着嗓子喊了一路,实在是喊不动了,他推了一把小黑,“快点,装可爱会不会,生意好给你多加一罐蜂蜜。”   全程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的小黑立马乖巧的坐了起来,对笼子外面的百姓不停招手。   正如赵先傲所料,兽王馆开张第一天,就狠狠的大赚了一笔,来参观的百姓足有三千余人,原本是五百文一张票,可若是进了兽王馆想和猛兽近距离接触就要加钱另买票,狐狸五百文,灰狼一两,黑熊五两。   长安百姓不缺钱,也有那个勇气尝尝鲜,一天下来,兽王馆净赚了两千两银子。   虽然日后不会赚这么多,但是也能有一笔不少的收入。   赵先傲看着账本笑的露出一排洁白的牙。   大王骄傲的翘着腿,仰着头,“这样下去,本掌柜欠你的钱是不是很快就能还清了。”   赵先傲乐意和他算这笔账,就算钱还清了,小胖虎也是舍不得离开他的。   所以说,他不介意多挣一笔。   大王有了新工作,字已经没办法在继续学习,不过他现在该认识的也大多都认识了。   就比如黑白这两个字。   夜里,赵先傲的事这些天已经忙完了,他又和大王睡到一块,大王躺在他的床上手里捧着那本白蛇传,故意问他,“皇上这个字念什么?”   赵先傲睁着眼睛说瞎话,“黑。”   “你就骗我吧。”大王气呼呼的把书扔到一旁。   什么啊,人家那明明就是白蛇传,白蛇还是一条母蛇,到了赵先傲嘴里,活生生的变成了公的黑蛇。   “你现在真的很厉害啊,认得字都比朕多了,朕一直以为那个字念白呢。”   明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大王还是被哄乐呵了,笑眯眯的往他怀里拱。   赵先傲现在比较担心一个事,“元欢。”   “嗯?”   “明天你自己出宫,就直接去兽王馆,不要乱跑好吗?”   大王一口答应下来,“我不乱跑。”   赵先傲搂着他的肩膀,笑了笑,“很快,很快朕与你就能成亲了。”   他最近在忙的事即便大王没有问,或多或少也知道了些。   赵先傲已经和宫中妃嫔的母家商量妥当,过些日子似乎就会让这些妃嫔出宫去,她们都是不到十一岁就进了宫,宫外的人大多没见过,等她们出宫后,家里都会给按上新的身份,左右年纪也不大,重新嫁人也无碍,无非就是嫁不到大户人家而已。   大王还知道,赵先傲每晚去那些妃嫔的宫中是去和她们促膝长谈的,除了惠妃以外,都很想出宫,毕竟小小年纪就进宫,枯燥乏味的生活已经过的无比厌倦,出宫嫁人和在宫里孤独终老比起来,简直就是恩赐。   惠妃的家世不同,所受的教育也不同,让她嫁给平民百姓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赵先傲深思熟虑后决定待她换过身份后,认她做义妹,以和亲的名义嫁到北国去,北国一直想取一个大宋公主做可敦,也算如了他们的意。   这些大王全都知道。   不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惠妃那边有一只叫白雪的小番狗。   赵先傲思前想后才决定要这么做的,他大可以一道圣旨找点理由把她们撵回家去,比如陷害皇后难产,比如身上有不祥之兆,可他不能那样做。   这些妃嫔都是小小年纪就进了宫,这么多年下来,没有爱情,也或多或少有些亲情,赵先傲不忍心亏待她们,也不能亏待她们。   次日,赵先傲上朝时,大王穿着一身富贵衣服悄悄出了宫,宫外没人知道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小元子,他就是年少有为的驯兽师,兽王馆的掌柜。   这也是赵先傲为什么不让他到处乱跑的原因,赵先傲生怕宫外有个俊俏姑娘看上他,他们元欢条件多好啊,在宫里做小太监都有宫女想要和他结为对食。   事实上,赵先傲的担忧是正确的。   大王穿着一身华贵的长袍,戴着貂皮小帽坐在熊馆的铁架子后面,几乎兽王馆所有的妙龄少女都凑到了这,也不知是看在那里睡觉的大黑熊,还是看坐在那吃果子的俊俏少年。   大王吃着吃着,抬头冲女孩们一笑,“进来摸摸小熊怎么样?”   这些姑娘都是长安富商之女,结伴来兽王馆玩,普通百姓一年的伙食费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大王一招呼,她们也不怕了,纷纷买了票。   然而进到里面,还是怯生生的躲在一边,不敢上前。   大王很怜惜这些脆弱幼小的雌性,他起身,领着一众小姑娘走到了小黑前面,“没事,小黑是跟我关系最好的,他不会对你们很粗鲁的,是不是小黑?”   小黑不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呀!”“好聪明啊!”“神奇!”姑娘们惊呼起来,胆子大的已经把手搭在了小黑的身上。   原本目的就不是小黑的姑娘和大王搭话,“小哥哥你几年多大啊。”   “呃……我二十一。”赵先傲刚满二十,大王刻意多说了一岁。   “天啊!我还以为你十六七呢,真是看不出来。”   大王嘿嘿的笑,摸了摸脸蛋,“长的比较小。”   就这么一上午的功夫,兽王馆的掌柜是个笑起来有小虎牙的俊俏少年的消息便传满了长安城,家家的妙龄少女都惦记着来看看。   还有一个人也是如此。   看到惠心姑姑的时候大王愣住了,“惠心姑姑!”   惠心姑姑笑了,“好久不见啊,想不想姑姑?”   “想死了都!”   大王瞬间忘记了赵先傲让他不要乱跑的话,乐颠颠的和惠心姑姑回了她家。 第49章   大王跟着惠心姑姑往她家里走, 一路上不停的说着自己这段时间在宫里的事,“芙蓉现在越来越像你了,还老是说要给你写信告我的状。”   惠心姑姑一个劲儿笑, 往日里觉得宫中没趣, 现在出来了还有点想,“你呢, 什么时候回宫?”   大王想了想,“不着急, 天黑以后吧。”   “那就在我家里待会, 姑姑……现在叫姑姑怪怪的, 你就叫我姐姐吧。”   “好啊~”   “嗯,姐给你做好吃的。”   惠心姑姑的家在长安城北门内的弯水巷子里,弯水巷子中间有一条河, 一直延绵至长安城南门,惠心姑姑的家就在河对岸。   大王跟着她一路拐了好几个弯才走到了一处小院门口,小院不大,三间朴实的泥砖房, 院里有一颗枣树,树下有鸡窝。   “就这了,进来吧。”惠心推开有些破旧的木门, 招呼大王进屋,毕竟外面还冷。   大王跟着他进了正屋,屋里有张土炕,炕上坐着个老太太, 正在绣被子,看到大王愣了一下,问惠心,“这是?”   “娘,这是……”惠心看了一眼大王。   大王给了她一个眼神。   惠心笑了,“这是兽王馆的小掌柜的。”   兽王馆虽说才开张一天,但是做个猛兽游街的场面太大了,惠心娘也知道,立马笑了起来,“快坐快坐,炕上热乎。”   这屋里冷,大王也不客气,脱了鞋坐到了炕上。   “娘,先别弄这个了,也不急,你去炒点瓜子吧。”   “哎。”惠心娘答应着,把针别在柜子上贴着的福纸上,穿着鞋下了地。   大王看了一眼她绣的被子,大红面,上面都是鸳鸯,大王抬脸问惠心,“你要成亲了?”   向来大方的惠心姑姑腼腆的笑了起来,“嗯,下月十五,到时候你可得来啊。”   大王猛地点头,“一定来!不过……你要嫁给谁呢?”   “你这孩子真是,这种事打听什么呀。”   “好奇~”大王冲着她甜甜一笑,“你就告诉告诉我吧~”   惠心姑姑说,她要嫁的是一个卖猪肉的屠户,屠户比她大三岁,条件很好,就是人高马大的长的凶悍了些,家里还有一个出了名的泼妇娘,这娘实在不是一个贤惠的女人,屠户的衣服和家里都很是脏乱,因此一直都没娶上媳妇。   大王很疑惑,“那你为什么要嫁他呢?”   “他虽然长的凶,但是人挺老实,悄悄告诉你,我在相他之前特意去买了一次猪肉,多给了他一百文钱,他低头数数,见不对,直接就还了我,品性好。”   大王瞬间想到了赵先傲,要是他,卖猪肉多收了一百文,二话不说就能揣起来。   “可他娘不好啊,他还脏。”大王现在是典型的娘家人,看屠户哪里都是毛病。   “嗨,我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婆媳关系要是摆弄不明白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再说,脏又不是他的错,待我嫁过去了慢慢收拾不就得了,姐这个年纪,能找到这样的很不错了。”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娘,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早?”   “今天货不多,就早下工了,我姐呢?”   “搁屋里呢,瓜子拿进去。”   几句话的功夫,门外走进来一个壮实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灰突突的棉袄,占满了面粉,手里捧着一笸箩瓜子,眉眼和惠心有几分像。   “这是我弟弟,辉朝。”   惠心姑姑的兄弟姐妹共有五个,除了她与辉朝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惠心小时候日子过的还不错,否则惠心娘也不会生这五个孩子,奈何家中的顶梁柱惠心爹在修桥的时候出了意外,掉进了湍急的水流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一家人的日子就苦了起来,惠心当年也是为了给两个哥哥讨媳妇才进的宫,现如今哥哥姐姐都成了家,就剩下惠心与辉朝了。   辉朝很是腼腆,见到大王笑了笑,把瓜子放到了炕上就又出去了。   “嗑瓜子。”惠心把笸箩往他腿边推了推,“香着呢。”   大王不太会嗑瓜子,他把一颗瓜子扔到嘴巴里,用牙嘎嘣一声咬开,费力的吐出瓜子皮,才能吃着一小粒的瓜子仁。   “可真笨。”惠心姑姑抓了一把瓜子放到炕上,用手帮着他剥。   外面的厨房里传出了炒菜声,惠心姑姑起身,让他坐一会,自己出去帮她娘做菜。   大王点头,自己慢吞吞的嗑起了瓜子。   没一会,辉朝进来了,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对大王笑道,“我姐让我进来陪你说话。”   大王自然而然的把笸箩推给他,“你会扒瓜子吗?”   辉朝一愣,“会……会啊。”   “给我扒。”大王穿着华贵,盘着腿大摇大摆的坐在人家炕头上,指使人家儿子给自己扒瓜子,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辉朝看了他一眼,便动手劳作起来。   他的速度比惠心姑姑可慢多了,大王杵着下巴等了会,闲着也是闲着,就与他交谈,“你在哪干活啊?”   辉朝老实的回,“粮油店,搬面粉。”   为了防止商人哄抬物价,长安的粮油都被赵先傲给垄断了,说白了就是国企,这在普通百姓中算是非常体面的工作了,赚的多又安稳。   大王一时找不到话说,默默的吃起了瓜子。   过了好久,辉朝忽然问道,“你和我姐关系好?”   “当然了。”   “那你能劝劝她不嫁给张猪肉吗?”   王猪肉?   大王动了,就是那个惠心姑姑的未婚夫。   “为啥,惠心姐不是对他很满意吗?”   辉朝叹了口气,“那张猪肉五大三粗的,对他妈愚孝,他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姐过门了一定受他们娘俩欺负。”   大王皱了皱眉,“要不,你领我去看看?”   辉朝点头,待大王穿上鞋,两人一起出了门。   惠心拿着菜勺子出来问,“你俩去哪?饭快好了。”   大王朝她笑,“屋里没意思,出去转转,很快就回来。”   张猪肉的肉摊就在弯水巷子的外头,辉朝站在墙后给他指,“就那个。”   大王看着,确实长得凶,一脸胡子,头发油腻腻的,手里还拿着两把大刀,在木案上砰砰的剁排骨。   “这个……”大王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模样不尽人意,不代表人就不好,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大王决定试一试他,在来研究劝不劝惠心。   “你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   “好。”   张猪肉认识辉朝,却不认识大王,待大王走过去,他粗着嗓子问,“来点什么。”   大王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猪肉摊,“臀尖,排骨,还有猪肘子,你这的我都要了。”   这是个大买卖,王猪肉带了点笑模样,“好嘞。”   他收拾猪肉时大王靠在柱子上故意找茬,“你这手洗没洗过啊,猪肉干净吗?”   张猪肉卖猪肉也有些年了,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怎么不干净了。”   大王扫了他一眼,“你看看你,头发都多长时间没洗了,也不怕油滴到肉上,咦……越看我越不想要这个肉了,算了算了,我不要了。”   张猪肉握着菜刀,好半天没说话,沉默着把肉又摆了回去。   大王还絮絮叨叨的,“你说你个卖猪肉的,怎么不收拾干净点,我看你这样,估计都没有女人乐意嫁给你。”   “有。”张猪肉恼了,砰的一声把菜刀钉在了木板上。   “有?奇了怪,真嫁你了?”   “快了……”   大王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话太毒了,怕张猪肉把菜刀钉在他身上,稍稍往后退了退,“我就说,一定是远远的看一眼吧?等真离近了,看你这模样一定后悔,说不准都得恶心吐了,不信我们赌个五两银子。”   张猪肉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少爷模样的大王,放下来手中的刀,一本正经的问,“那,我该怎么样才好。”   看来对惠心姑姑还挺上心的……   “胡子剃干净,勤洗澡换衣服,就这样吧。”   张猪肉点了点头,刀起刀落剁下来一块猪排骨,用绳子拴上递给了大王,“多谢小兄弟提点,这肉你拿去吃。”   大王忽然发觉,他大概已经猜到自己是为了惠心姑姑来的。   大王拎着猪肉,转身走了。   “辉朝啊……”   “怎么样。”   “还不错,真的。”大王说的很客观。   回到惠心家,饭菜已经好了,惠心看他手里头拎着一块猪肉,接过来挂到了外面房梁上,“你呀,我还以为干嘛去了呢。”   大王讪讪一笑,“是辉朝一定要我去的。”   “……我没有。”   大王在惠心家待到了傍晚,天色昏黄时他才依依不舍的提出了告辞。   “改天再来玩,反正你现在也清闲。”   “好~”   惠心让辉朝送他到离皇宫最近的太平街,怕天黑他找不到路。   大王出了惠心家门才想起来着急,便对辉朝说,“我们快一些走吧,我家里会着急的。”   “嗯。”   两人一句话不说,快步走到了太平街,离远远的大王便看到了在街边站着的赵先傲,他穿着一身常服,脸被风吹的通红,薄唇抿成一条视线,低垂的眼睫下藏着满满的怒气。   大王看他的功夫,赵先傲也看到了他,径直朝他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带着令大王畏惧的气势。   大王转头对辉朝道,“你先回去吧,我要到家了。”   辉朝拉住他的袖子,从怀里拿出一包瓜子仁,“姐让我把这个给你。”   大王匆忙接过来,道了声谢,拔腿就跑。   辉朝茫然的站在那里,只见一个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的男子从他身旁跑过,还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我错了错了!”大王一个劲的喊,嘴里还不忘承认错误。   赵先傲早就不吃这一套了,他跑的比大王快,眼看着手就要揪住他的衣领了,大王感觉到身后一阵风,机灵的往下一蹲调头往回跑,两个人再次与辉朝擦肩而过,大王还抽空和辉朝打了个招呼,“你赶紧回家吧。”   他这样赵先傲就更不满了,两个人在太平街上展开了激烈的追逐战,大王跑的没赵先傲快,但是反应比他快,每当赵先傲要抓到他时,大王总能迅速的躲开。   大王好几次从赵先傲的手心底下逃脱,彻底惹怒了赵先傲,他腾空飞起,轻飘飘的落在大王身旁,“还跑!”   “我……不,不跑了,跑不动了……”大王上气不接下气的抱住赵先傲,“我这不是想,想等你消消气在说嘛……”   “你还知道我生气?”赵先傲一把掐住了他的脸,“回去!”   大王蔫了吧唧的跟着他回了皇宫。   夜幕降临,乾清宫内。   赵先傲坐在暖塌上,小口小口的抿着茶,大王跪坐在羊毛毯上双手扯着耳朵,眼巴巴的看着他,“皇上,皇上,皇上~我知道我错在哪了,我会改正的。”   “改正?”赵先傲冷笑,“你知不知道朕这半天是怎么过来的?朕又没有和你说过午膳之前要回来?”   “你说过……”   “那你是怎么做的?”   “你不是说了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拿自己说出的话赌自己,让赵先傲很不爽,“那你有没有听过,不知者不罪。”   大王学了对子,自然能听出这句话当中的意思,他凑到赵先傲脚边,抱住他的腿,抬脸盯着他看,“那你罚我行不行。”   他认错态度太好了,使得赵先傲有火发不出来,他瞪着大王,“你这样我还怎么让你……让你再自己出宫。”   赵先傲这一下午过的何其煎熬,他一方面想着大王可能出跑出去玩了,一方面又担忧他那样单纯,会不会遇到不怀好意的人,自己会不会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赵先傲便心如刀绞,坐立不安,放下手中所有的事出宫去寻他。   当看到他和另一个男子站在一起时,赵先傲的不安已经达到了一个极致。   对于大王,他向来不安。   大王对感情懵懵懂懂,他虽答应过自己只喜欢自己一个人,但是感情的事是无法控制的,赵先傲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在某一天,像自己一样,突然遇到一个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才叫爱,比喜欢更甚,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他。   赵先傲发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就算日夜杀了那个人,将大王关在铁笼子里,精心饲养,也绝不会允许他离开自己半步。   大王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情绪,起身环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原谅我吧。”   赵先傲叹了口气,拍拍大王的肩膀,低声询问,“今天去哪了。”   大王在他身旁坐下,细致的和他讲了今天在惠心姑姑家的事,“吃饭的时候惠心姑姑让我喝酒,我都没喝呢。”   “为什么?”   “你说过不让我在别人面前喝酒的。”大王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很乖,我很听你话。   赵先傲这才想起自己确实说过,他笑了,不能在生大王一丁点的气。   “你说惠心下月十五成亲?”   大王点头,“我答应她要去的,嗯……你让我去我就去,不让就不去。”   真听话。   这下赵先傲彻底忘了大王的罪状,摸着他的脑袋道,“去,朕同你一起,好不好?”   “好呀!”大王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蹭的赵先傲一脸口水,“我们也快点成亲吧!”   赵先傲一点不嫌弃他的口水,只是问他,“刚刚让你跪生气吗?”   “不气,你这么累,我还惹你,就是我不对。”大王说着,殷勤的给他锤了锤肩膀,“舒坦吗?”   说实话,一点不舒坦,还很疼。   “舒坦。”   大王锤的更卖力了。   赵先傲实在是忍不住,“疼,有点疼……轻点。”   “疼吗?那我轻一些,疼就叫出来。”   赵先傲换了个姿势,趴在暖塌上,让大王骑着他的腰,“这个姿势舒服。”   “好。”大王慢慢的找到了力度,确实给赵先傲解了乏,他舒服的直哼哼。   乾清宫外,李总管蹲在墙根底下听着里面的动静,嘴巴长的老大,灌了一肚子的风。   我滴个亲娘啊!   这样!这样可不行!   再次之前,李总管本来已经不打算在管这件事的,毕竟主动的那一方是皇上,他想,皇上也就是图个新鲜,等新鲜劲过了,还得觉得声娇身软的女人好。   可他万万是没想到,皇上!真龙天子!一国之君!居然是下面的那个!   李总管咬了咬牙,他发誓,哪怕是让皇上恨他,哪怕是要了他的命也得把这个小元子弄走!   否则到了九泉之下,他怎么像先皇交代!   李总管是下了狠心,但他在宫外并没有实力,还得求助于旁人,于是第二天李总管就去各宫妃嫔那里找盟友,他当然不会傻到把那些事都说出来,他找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称小元子恃宠而骄,挤走了他的干儿子,还要抢他大内总管的位置,只要谁愿意帮他,以后再皇上面前,他绝对会给她开后门。   然而,这样好的条件,也遭到了拐弯抹角的拒绝。   李总管不懂,是他说的不够直白,还是这些人看他快失势了,打算上小元子那条船。   无奈之下,李总管找到了自己的干儿子,王省。   内务府和宫外交往甚密,王省业务能力强,在内务府已经打下了一片天,再过个一年半载,内务府总管退下来,就到了他上任的时候。   李总管轻易不求人帮忙,他说这事的时候,王省犹豫了一下,便拒绝了。   他自认因祸得福来了内务府,年纪不大,前途不可限量,自然不能像李总管一样冒着生命危险去得罪皇上,可李总管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会不管这件事。   “干爹,这里有一百两银子,是我一直以来的积蓄,你去八角巷找一个叫麻脸的男人,给他钱他什么都能帮你做,很好用。”   李总管借过钱,冲他笑了,“小子,好好干,干爹以后也不能帮你什么了。”   王省当然明白。   大王从那天被赵先傲批评开始,就按部就班的过日子,早上出宫去兽王馆,午膳之前闭馆回宫,和赵先傲一起饱饱的吃一顿午膳,日子过的美滋滋的。   “皇上!今天外面可暖和了,我们出去玩吧?”   大王听话,赵先傲就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出去玩算什么,“你想玩什么?”   大王嘻嘻的笑,“你教我射箭。”   “嗯,换身衣服,走吧。”   赵先傲有一段时间沉迷射箭,因此皇宫里有一处专门供他玩弓箭的地方。   赵先傲挺拔的站在那里,手持弓箭,容颜俊美,风吹动他的衣角,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大王蹲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直了。   只见赵先傲捏着箭,拉起满弓,对准远处的靶子,约莫几秒钟的时间,手微微甩开,离弦的箭径直向前窜了过去,钉在靶子正中间。   “哇——”赵先傲文武双全还真不是吹的。   赵先傲听到他的惊叹声,很满足,并且决定以后再也不在大王面前射箭了,难得这么幸运的正中靶心,他要让自己的技术停留在这里。   大王也不打算在让他继续射,迫不及待的上前,“我试试我试试!”   赵先傲把弓给他,“会吗?”   “不会。”大王从不吹牛,不懂就问,不会就学。   “朕教你。”   赵先傲从背后环住了大王,他的身子软软的,有股清淡的草香味,闻久了令人很舒服。   赵先傲一直想不通,他身上的味道究竟是哪里染来的。   “快点啊。”大王侧头,见他走神,不由催促。   “嗯。”赵先傲握住他的手,纠正他的姿势。   大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赵先傲在他身后,好像把小蚂蚁带到了他身上,酥麻的感觉让大王的手一个劲的抖。   赵先傲看着他渐渐红了的耳垂和脖颈,轻笑出声,“害羞了?”   大王已经习惯了对他说甜言蜜语,“你离我太近了,我这么喜欢你,当然会害羞。”   天呐。   赵先傲被他喂糖喂的快要晕过去,忘了被拉起的弓,手一松,箭飞出去,和靶子擦肩而过。   “啊……”大王失落的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   赵先傲清了清嗓子,放开自己的手,“两个人不方便,你自己试试。”   怕大王产生挫败感,赵先傲站在一旁一个劲的唠叨,“做什么事都要勤加练习,时间长了自然会和朕一样厉害,你第一次射箭,脱靶也是常事,朕第一次的时候,差点……”   赵先傲话没说完,大王已经射出了自己人生第一支箭,正正好好的落在赵先傲那支的旁边,相隔不到一指。   大王很不满意的摇了摇头,又问他,“你差点怎么了?”   “朕……咳咳……第一次差点把靶子射穿。” 第50章   大王在某些方面天赋过人, 这赵先傲就算羡慕嫉妒狠他也必须承认。   射了一下午的箭,大王已经能轻而易举的射中靶心,他仍是不满意的摇头, 看着赵先傲, “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射穿靶心呢?”   “你力气小。”   大王接受了这个说法。   到了二月里,长安的残雪融尽了, 御花园的望春来绽开了,大王的貂皮小帽也终于摘掉。   春困秋乏夏打盹, 大王除了冬天以外, 在阳光暖和的日子里, 总是提不起精神。   “天亮了。”赵先傲拉着他的手想要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大王感觉自己的眼皮像是被黏住了,“眯一会会,嗯~就一会会。”   “不行, 已经过了两个一会会了。”   大王猛地坐起身,皱着眉半眯眼睛斜眼看赵先傲,小模样奶凶奶凶的。   正当赵先傲以为他要发个起床气的时候,大王揉揉眼睛, 默默的下了床。   赵先傲笑了,揉了揉他乱糟糟的碎发,“乖。”   待大王洗漱完毕换好衣服, 乾清宫的门便被打开了,李总管带着小顺子小豆子走了进来,小顺子小豆子手里各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朝服和佩饰。   赵先傲是一个走在大宋时尚尖端的男子, 就连朝服也有许多的颜色,如宝蓝,如明黄,如黑红,今日这身便是宝蓝绣金龙纹朝服,大王觉得他穿这个颜色很精神,衬的他意气风发。   他坐在一旁痴痴的看着赵先傲,察觉到他的眼神,赵先傲每一个动作都无比做作,为了让自己更英俊。   李总管暗搓搓的翻了个白眼,给赵先傲扣上玉带,“皇上,好了。”   “嗯。”   李总管跟着赵先傲一起去上朝,临出门前,赵先傲习惯性的回头看了大王一眼,与他视线相对,他懒洋洋的倚在墙上,两条腿散漫的搭在一起,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肉呼呼的脸蛋愈发白净透亮,让人想过去掐一把。   赵先傲把攥成拳的手藏在袖子里,对着大王笑了笑。   大王冲他挤眉弄眼。   不必他开口,赵先傲便明白他的意思。   老早之前这小胖虎就说过,他上朝的时候特别像是上刑场,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   你没出现的时候,朕可不这么难。   赵先傲出了门,紧随其后的李总管也回了头,他扫了一眼大王,眼中划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最终头也不回的跟着赵先傲离开了。   大王捕捉到了他奇怪的眼神,心里有些犯嘀咕,为什么李总管那老头要用那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自己呢?   奇奇怪怪的。   大王没想过李总管一把年纪在宫里能翻出什么风浪来,赵先傲走没一会,他吃了早膳便急匆匆的出宫了。   兽王馆内已经忙碌起来,里面的人都是大王熟悉的,猛虎阁那批犯人,他们和猛兽一起,被关在大铁笼里,相当于从一个危险的地方被放到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当然了,不管哪里,也比流放强。   还有张肃和潘琪,现在他们两要好的像一个人似的,潘琪走到哪里,张肃就跟到哪里。   大王很羡慕。   对于这些曾经贴身服侍自己的人,大王并没有走的太近,一来是把自己露出什么马脚,二来比起他们,大王更愿意和小黑在一块玩。   小黑搬到了兽王馆后也不冬眠了,整天趴在暖和的热炕上吃蜂蜜,比那些家伙听话的多,就是一点不太好,两三天炕就被他压塌一回。   “一会就开馆了,你赶紧吃,吃完好出去,人家花了钱,总不能让看空院子吧?”   小黑抿了一口蜂蜜,幽幽的看了一眼大王,“你现在越来越像个人了。”   “你这是在夸我?像人有什么不好的,如果可以,我倒是真希望自己是个人,最好是个女人,这样就能生小孩了。”大王还是对生孩子的事念念不忘。   百兽之王活到这个份上,小黑忍不住说他,“真没出息。”   “你不懂,人过的日子可有滋味了,可舒坦了……”大王说着,红了脸,猛地拍一把小黑的肚皮,“走走走,跟我接客去。”   这几日下来兽王馆的生意没有那么好了,大部分都闲钱来尝个新鲜的百姓都来过,来第二次就没意思了,兽王馆里的各个馆都清闲了下来,唯有大王长待着的熊馆,客人络绎不绝,好多都是一连来三四天的小姑娘。   小黑逗姑娘们开心的同时不忘调侃他,“你不是想生孩子吗?找个女人给你生。”   大王抿唇笑,并没有说话。   他是想生一个像赵先傲那么好看的孩子,找别人生不就变了味道。   所以没出息的人是赵先傲啊,真是太没用了,怎么就连个孩子都不能生出来呢,比皇后差远了。   “小掌柜,想什么呢,和你说话都不理哦。”长安的小姑娘说起话来有些娇蛮,总像是要发脾气一样。   大王连忙摇头,“没,我听见了,你不是问我每天闭馆后都去哪吗?”   “对呀,想寻你一起去玩,都摸不着你影。”   大王装腔作势道,“我也是给皇上办事的人,闭馆后当然得把账目第一时间送到宫里去了。”   穿着粉衣裳面容清秀的小姑娘笑着问他,“非得小掌柜亲自送吗,和我们一块去玩吧,今个百花园那边有花会,可热闹了。”   旁边蓝衣裳的小姑娘立马补了一句,“我听说今年百花园还有一个对对子大赛,头奖是一百两银子,二奖是一朵栩栩如生的金花,那金花里头还嵌着红宝石呢。”   “这个呀,我也听说了,好像谁要是夺了金花,把它送给心上人,能长长久久一辈子。”   大王一听,心动了。   他低头琢磨了一会,笑了,“那带我一个吧,我和你们一块去。”   几个小姑娘见他小虎牙一露,笑的那叫一个甜,各个都跟着娇笑起来,都是刚从青涩枝丫里冒出来的花骨朵,这场面不比百花园的花逊色。   大王知道自从他跟着惠心姑姑跑了以后,兽王馆一直都有赵先傲的人,他还知道这是赵先傲用来监视着他的,却丝毫不生气,像他这么一只无亲无故的老虎精,有人日夜惦念着,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把姑娘们去狐馆,大王关上铁笼到兽王馆前面绕了一圈,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举止怪异的高大男子,“那个,你回去和主子说,我等会闭馆以后去百花园玩,嗯……天黑之前就回宫,让他别急。”   男子点点头,二话不说像皇宫跑去。   大王就坐在石台阶上等他,看到路边上买冰糖葫芦烤红薯的,嘴馋的流口水,一掏兜,一文都没有。   大王叹了口气,打算明天和赵先傲要一两银子当零花钱。   被街边小吃吸引了注意的大王并未注意到巷子里藏着一伙人,一直在偷偷的盯着他看。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男子才喘着粗气跑回来,“主子允了。”   这么痛快?   大王挠了挠鼻梁,不太敢相信,便旁敲侧击的问,“你,说我去百花园了?”   “主子还说,百花园见,金花给你,白银给他。”   大王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男子委屈巴巴的摸了摸自己的腿,又缩回角落里去。   百花园的赏花期是一年四季各有一次,园中花种繁多,需要的地皮也很大,因此,百花园在长安郊外,单靠走怕是要走几个时辰,大王可不想费这么大力气,正午,他吩咐着人将兽王馆的大门拴上后,便厚着脸皮蹭了姑娘们的马车前往百花园。   大王这种长相在姑娘堆里很吃香,整天在兽王馆门口装路人的御前带刀侍卫眼睁睁的看着大王被一群姑娘簇拥着上了马车,看他那粉面桃花春风得意的样,侍卫咬了咬牙,跟着马车在后面走。   “哎哎哎!站住!说你呢站住!”   侍卫愣住,回头,是街边的一个小商贩,“你怎么回事,人高马大的,还偷东西!”   侍卫不善言辞,只冷冷道,“我没有。”   “你没有?刚刚你从我身边一过去,我那钱匣子里可就少了一把银两!”   侍卫皱眉,不屑和他争执,一转身,大王的马车已经没影了。   大王还不晓得自己马上就要倒大霉,还笑呵呵的和姑娘们闲侃逗趣,“皇宫里的人我都可熟了。”   十五六的小姑娘对宫里的事都很好奇,“那你见过皇上吗?可像传闻中那般俊美?”   “俊美?谈不上吧,五官端正罢了。”大王说完,嘿嘿的笑。   “可我远远的见过端王一面,他便是俊朗非凡,皇上该比他更好看吧。”   大王忙摆手,“哪有哪有,你那是离远了看,近看端王丑的不得了,我就和你们说说,你们别告诉别人啊,他其实是个面瘫,没有表情的,还满脸大麻子,我们背地里都叫他端麻子。”   “真的啊!”“天啊!”   说说笑笑,马车从繁荣的城中心开了出来,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话本话本,一百文一本儿!话本话本,一百文一本儿!”   李总管也算是了解大王了,想引他上钩再容易不过。   大王听到外头有卖话本的,心思活络起来,“你们先去吧,我方便一下。”   反正要到了,姑娘们红着脸让车夫停了马车。   大王跳下车奔着卖话本的蹦蹦哒哒的跑了过去,“你这都什么样的啊?”   “小兄弟要什么样的,应有尽有。”   “就是……两个男人的……”大王绞尽脑汁的形容,“一幅幅画那种。”   “……小兄弟哪里看的?”   大王不能说是从皇上那看到的,他问小贩,“你就说你这有没有,哪里来的废话。”   满脸络腮胡子的小贩大笑两声,“有啊,不过在家呢,要这种话本的人少,我也没带出来,要不然你和我到家里面去取吧,就在那边,走几步就到。”   大王开心坏了,“好!”   没走几步,他忽然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小贩。   小贩出了一身的冷汗,颤颤悠悠的问,“小兄弟怎么不走了?”   “嗯,是这样的,我今天出门比较匆忙,也没有带钱。”   原来是这样……吓死了。   “没事没事,我看小兄弟穿着富贵,你就用你腰间的玉佩来做抵押吧。”   玉佩?   大王低下头,看着那浑体通透的翡翠玉佩,摇了摇头,“不行,我家里人说这个可贵了,弄丢就打断我的腿。”   “那就扳指,扳指也行。”   大王还是摇头,“要不我改天再买吧……”   难道是看出来了?不应该啊……他也没露什么破绽。   “别啊,俗话说的好,那什么,难遇有缘人,我看小兄弟是真心喜欢那些书,左右没人买放我家里也是积灰,就送小兄弟两本。”   大王隐隐觉得他不是一个好人,可画册对他的诱惑力太大,在加上一直以来大王都没有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坏人,毫无警惕之心,便跟着小贩往他家中去了。   小贩推着装满话本的推车费力的往拱桥上走,“我家就在这拱桥对面,是不是不远。”   还真不远,拢共也没走几步。   大王想着或许现在赵先傲也在去百花园的路上了,他得快点,便伸手帮小贩推了一把,小推车呲溜溜的爬上了坡,大王忍不住瞅瞅小贩,“你这小力气,都不如五岁小孩。”   你大爷。   小贩尬笑一声,“我,从小家贫,吃不饱饭,只能干这些不费力气的营生。”   “那你也挺不容易的,这样,你别白送我书了,明天早上你去兽王馆,我给你钱。”   “好嘞!”   说话的功夫,两人下了桥,大王还没看明白桥这边是怎么回事呢,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用一个帕子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   大王懵了一下,知道事情不对劲,猛劲挣扎,身后的人制不住他,很快被他甩在地上。   大王转身,正想说什么,却眼睛一花,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身旁的小贩接住他,长舒了口气,“麻脸,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我们不会惹上事吧?”   麻脸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小五,你不用担心这个,干完了这一票,我们去回老家去,哥给你拿钱娶媳妇。”   小五看着大王,点了点头。   “麻溜的装上车,石头还在城外等着呢。”   推车下头有一个夹层,两人合力把大王塞了进去,推着他一路到了东城门。   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都有长安官府的人巡守,不管是进城还是出城都得接受检查,麻脸和小五在城门口排了会队,就轮到他们了。   两个人都是老油条,冲着官兵笑的一脸猥琐,“大冷天的真是辛苦了。”   “别说废话,出城做什么。”这种小推车出城不常见。   “嗨,别提了,我这些话本啊,在长安不好卖,日子过不下去了,打算去乡下走一圈,大哥要不挑两本?拿回去和嫂子一块看?”   官兵一下子就笑了,“我看看……”   过了城门,麻脸小五皆松了口气,找到了接应他们的石头,将大王装上了马车,“石头,我和小五赶车,你进去把他绑了,好好看着,力气不小,别大意了。”   石头是这个团伙里的苦力,他长的高大壮实,天生神力,虽然有些一根筋,但是让他做什么他一定能做好。   石头进了马车,三两下的功夫把大王捆成了粽子,随后便一本正经的坐在塌上,呆呆的望着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大王悠悠转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简陋的马车,和坐在那里的人,“你……你是谁啊?”   石头一句话也不和他说,甚至不看他。   大王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变回老虎的模样咬死他们。   这是一主意,可大王现在着实下不去嘴。   他躺在地上,被绑的结实,动弹不得,便像个虫蛹一样,慢吞吞的往上拱,眼看着脑袋要撞开车门,就被石头一把拽住绳子拉回了远处。   大王心里清楚,自己这是遇到了坏人,又见石头拎自己就跟拎小鸡仔似的,顿时心如死灰,蔫了吧唧的侧躺在那里。   怎么办呢。   对了!搞不好赵先傲现在就在百花园等他!等不到他一定气死了!   不要啊!皇上太可怜啦!本来就活不长,在被他气出一个好歹来,他过不去自己良心的这一关啊!   大王认为自己必须得拯救一下自己。   当务之急,是先弄明白自己这是要往哪里去。   大王对着石头露出自己标志性的笑脸,“大哥,你们要把我带到哪去啊,我家里人该着急了。”   石头呆呆的看了他一眼,大王这才瞧清楚他的脸,相貌还挺端正,浓眉大眼,就是太黑了些,黑的发红。   大王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种肤色的人了,让他想到了虎头山下的老农民,十分亲切,“大哥,你这么捆着我,我很疼的。”   石头就是不说话,大王当他是哑巴,放弃了和他交流,冲着外面大喊,“有没有人啊!吱个声啊!”   车门被打开了,麻脸皱着眉往里看,“石头,给他嘴堵上。”   “知道。”石头声音低沉的答应了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团步,乍一看就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   大王吓的一个劲往里躲,“别别别!大哥,石头大哥,我错了,我不出声行不行。”   他既然不出声,石头也不愿意费这个事,便再次将头探向窗外,像一尊木雕一样,纹丝不动。   过了好一会,大王才小声的叫了一句,“石头大哥……”   石头僵硬的扭过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还知道你可能是个傻子。   比起外面两个看着就精明的骗子,马车里的傻子看上去更好对付一些,大王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乖一些,声音软一些,人畜无害一些,“石头大哥……你绑的我好疼,我保证不乱动,你能不能先给我解开呢?”   石头摇头,果断回答,“不能。”   大王不气馁,和他软磨硬泡,“求求你了,我这样真的很难受,而且躺在这太冷了。”   石头干脆不说话了。   “石头大哥,我渴……”大王的眼睛里已经含着一圈泪。   还是没有回应。   大王垂下眼帘,没声音。   他明白了,只有赵先傲才吃他的这一套,只有赵先傲才关心他冷不冷渴不渴。   大王被马车拉了一路,直至天渐渐黑下来,马车终于停了。   “石头,下来吃点东西。”   “嗯。”   石头下了马车,把大王一个人留在了里面。   大王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他好饿,还是早上吃了点东西,一直挺到现在。   不行,他得想办法把绳子弄开。   就现在来说,变成老虎很有可能会使他步入更危险的境地,那个石头力气这样大,说不准就有个刀有个剑的,砍下他的脑袋是很容易的事。   不过,他可以只变爪子啊~   大王瞬间乐观起来,把自己的肉变成虎爪,肉垫里的藏着的利刃咻的一下冒了出来。   大王别别扭扭的去割绳子,眼看着绳子就要被割断了,马车的门被石头拉了开来,他手里拿着两个包子,“吃。”   大王悄悄的把爪子变回去,可怜巴巴的看着石头,“我这样怎么吃……”   石头一点不可怜他,直接把包子扔到了他嘴边,“吃。”   这个大王没法忍,“我不吃!!!”   他一嗓子给外面的麻脸小五吓一哆嗦,从抓到人到现在也没这么大动静啊。   麻脸凑过来问,“咋回事?”   石头指着包子,还不乐意了,“他不吃。”   “不吃就饿着,一顿也出不了人命。”   大王察觉到一个关键信息,这伙人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命。   那么到底谁会让他们来抓自己,却不伤及自己的性命呢……   李秋实!你亲娘的四舅姥爷!我说你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原来在这憋着坏!等我回去,我要把你的头发一根根全拔光!编成辫子打个蝴蝶结挂在房梁上!   大王气的直喘,脑子倒还算清楚。   为今之计只有等,他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总是要睡觉的,是要他们一睡觉,自己挣脱了绳子,想跑并不难。   大王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保存体力。   可一闭上眼睛,他满脑子都是赵先傲。   皇上……我好想你……好像吃你的大肘子。   此刻的赵先傲正坐在百花园的牡丹亭内,他手里拿着一杯茶,喝了一口又一口,始终不见茶杯放下,而亭内跪着五个妙龄少女,额头都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的不敢看赵先傲。   若是她们看了,便会发现赵先傲的手也在抖。   “皇上,民女,民女真的毫无隐瞒,他说要去方便一下,就下了马车,之后民女便再也未见过他。”   “何处下车。”   “民女……只知道那里有拱桥和柳树。”   的确,他的人在拱桥那里发现了元欢随身携带的荷包,里面还有半袋杏仁。   赵先傲想不通大王会去哪。   他们明明约好了在百花园相见,赢白银金花。   为什么迟迟不见他……   见赵先傲久久不语,底下的小姑娘们更慌了,以为是自己说的位置不准确,“皇上……民女还记得……还记得……”   “说。”   “那处有一个吆喝卖话本的小贩。” 第51章   马车一路向南, 走的不是官道,小路颠簸,大王被晃的难受, 想吐, 肚子里还什么都没有。   他想,自己作为白虎后代是不是太惨了点?   说出去都丢人。   在大王快坚持不住, 打算变成老虎吓死这三个王八蛋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   外面的小五喊, “石头, 把他带下来。”   石头打开车门, 先走了下去,随后一手拽着大王的脚,一手拽着他腰间的绳子, 将他拎了起来,带进旁边的破庙里。   这荒郊野外的,破庙里阴气森森,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就连庙里供奉的土地公公都有些渗人。   大王被安置在一个破木柱子旁的干草堆上,草堆里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似乎还有小虫子, 大王急了,“我不要在这!我去马车上行不行!”   正生火的麻脸没看他一眼,“你缺根筋吧?在马车上待一晚明早能把你冻成冰。”   大王看的这个麻脸是三人中为首的,他想了想, “你们为什么抓我,需要钱吗?我有钱,你们要多少我给你们多少,只要你们放了我。”   麻脸点着火,走到他跟前,看了一眼他身上带的东西,“你是……宫里的人?”   看来李总管并没有明确的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   那么自己应该说吗?   不该。   大王想明白后立马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份,“我是宫廷驯兽师!兽王馆的掌柜,你们放了我,我真的会给你们很多很多钱,如果你们不放我,信不信我一嗓子能喊过来好多猛兽,到时候你们会死的很惨!”   大王的谎话和麻脸所知道的信息八九不离十。   只是一个驯兽师,那到没什么,要真是宫里和皇权沾边的人,他可没办法顶着这么大的风险做这一票生意。   麻脸这么想着,恐吓大王,“你喊一嗓子我看看,喊来了今晚咱就吃狼肉。”   他这么说,不是不相信大王的话,而是有恃无恐,没有点本事,怎么敢做这种行当。   “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我给你钱你不要吗?”   “做我这行,诚信很重要,再说,你一个出门连个买话本的钱都没有,还打算给自己赎身?”   大王无话可说。   三个人生起火,不知从哪弄了一堆地瓜,围着火堆烤地瓜取暖。   大王正对着他们,绑在背后的手默默的变成了爪子,一点一点的磨断麻绳。   待大王好不容易磨断了绳子时,石头忽然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个扒了皮香喷喷的烤地瓜,“吃吗?”   打在马车上大王的肚子就咕咕叫,当然要吃,他用手攥住绳子,点点了头,“吃,你别扔地下。”   “嗯。”   石头答应了一声,蹲在大王身旁,把地瓜递到了他嘴边。   破庙里也冷,地瓜刚从火里拿出来就凉了,大王猛咬了一口,热乎乎的还不烫嘴,味道好极了。   大王吃完还想要,可石头却没打算给,转身回了火堆旁边。   过了一会,麻脸和小五都躺在火堆旁边睡了过去,唯有石头,坐在那死死的盯着他。   大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眼神,就好像在给他守灵一样,“你不困吗?”   石头摇了摇头。   “那……你不困能不能给我点水喝?我太渴了,嗓子都要冒烟了。”   原本就渴,吃了地瓜后嘴巴里又黏又甜。   石头打开水囊,将囊口对着他,“喝吧。”   这个水囊他们用过,大王很嫌弃,“我张嘴,你倒进来。”   大王可能是他们所绑架的人里面最矫情的一个了,即便是少言寡语的石头也忍不住说,“麻烦。”   喝了水,大王闭上眼睛装睡,他想着,等他睡着了,石头一定会放松警惕。   过了好久好久,大王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真快睡着了,他努力的睁开眼睛,石头还坐在那,像守灵一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亡命之徒,不得不谨慎。   你够狠!   行,是你逼我的!   破庙不大,大王距离石头也就三五步远,距离门口的位置仅仅十步,他现在站起来,拼命的往外跑,可以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只怕这三个人当中除了力气大的石头,还有像赵先傲那样会轻功的人。   可外面荒郊野外,伸手不见五指,对他来说是绝佳的优势,逃出去的几率一半一半,若要被抓回来可是要倒大霉了……   大王舔舔唇,下定了决心。   也不知道当时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一口一个能屈能伸,给赵先傲跪下的小老虎哪里生出的这么大勇气,大王甩开身上的绳子,趁着石头短暂的一愣神,撒腿就跑。   他听见背后石头喊,“麻脸,人跑了。”   果然,他没有第一时间追自己,而是叫了身旁的麻脸,那就证明了他的猜测。   这个时候胡乱的跑就是傻子无疑了,大王一头扎进树林里,哪里树木杂密,哪里草木丛生,他就往哪里钻。   身后传来麻脸骂人的动静。   嘻嘻嘻,本大王果然聪明绝顶。   树林不算大,大王深知在跑下去绝对会被追上,他犹豫了一下,三两下窜到了树上,伏在树干上一动也不动,呼吸都停了下来。   树林中漆黑一片,一丝月光也没有,大王看着麻脸脚步轻盈的飞过草丛,脚步顿了一下,直直的向前追去。   大王仍秉着呼吸,没一会,小五也跑了过来,他长的小,树枝拦不住他,速度也不慢,听着前边麻脸的动静,急匆匆的赶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大王松了口气。   成功~   麻脸一伙十分的谨慎,在把大王装上车的时候已经搜了他的身,没有任何利器,就连把他放在破庙之前都检查过破庙,根本没想过大王能把那么粗的麻绳割开,因此大王的逃脱使他们乱了方寸,一门心思想着赶紧把人追到,并没想发觉大王就在树上。   大王从树上滑下来,原路返回。   他不怕碰到石头,照石头的速度,碰到了也追不上他。   果不其然,大王还没出树林就遇到了手持火把的石头,他看到大王眉头一皱,拔高了声音喊道,“人在这!”   大王没管他,迅速的从一旁土坡跳了下去,光鲜的衣服早已沾满了尘土。   大王顾不得这些,他跑到马车旁,解开车横,翻身上马,“驾!”   控制一只马对大王来说不是难事,他抱紧了马脖子,任凭这只马怎么颠簸,就是不撒手。   然而……方向错了。   大王该往北去才是,可马头是朝着南边的,马上又没有马鞍和缰绳,他只能认命的往南边去。   马的精力有限,边跑边走,眼看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大王到了一个小县城里,他这一路过来,就觉得有些熟悉,直到到了这个县城,他才恍然大悟。   莲花县!   这不是他的地盘吗!   大王简直想仰天长笑,但现在,他得填饱肚子。   莲花县里边大王也不是很熟悉,路上一个人没有,他抱着马脖子慢悠悠的在街上转悠,好一会的功夫才在街边看到了一个包子铺。   “张三包子……”啧,有文化就是好。   大王下了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让自己看着干净一些,才去敲了包子铺的门。   “有人吗!”   包子铺是开张最早的,里面已经在和面了,听到敲门声,掌柜打开了门,“你——有事吗?”   大王隐约闻到了肉馅的香味,口水直流,“我要买包子……不,我用这匹马和你换包子行不行?”   掌柜的打量着他,心里犯嘀咕。   这人换身脏兮兮的,可看打扮又不像乞丐……逃犯?落难?   掌柜的笑了笑,“今天的包子还没出炉,有昨天剩下的要不要?”   “也行!”   虎落平阳,剩包子也吃。   掌柜的回屋,用油纸给他包了五个包子,“给。”   大王美滋滋的接了过来,“马给你了!对了,官府在哪?”   官府对此刻的大王来说,那就是家,那就是安乐窝。   当然,他可不是因为赵先傲的关系才去官府的,这种事本身,就要找官兵保护嘛~   “官府……前面走到头,有一家酒楼,酒楼一直往东走,就能看到了。”   大王咬着凉包子,哆哆嗦嗦的往官府走,牙齿都直打颤。   没进莲花县时他紧张倒还不觉得冷,这一放松下来,又冷又渴又难受,就连包子都食之无味。   大王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泛出的泪花,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和赵先傲诉说他的委屈。   到了官府,大门紧闭着,大王咬着包子敲了几下,也不见有人理会,他歪头,扫到了门侧挂着的鼓。   就这个了。   大王拿起鼓槌,用力击鼓,响声震耳欲聋。   “啊——”大王没想到这么响,他揉了揉耳朵,蹲下身,脑子里嗡嗡的。   可这玩意确实有用,门很快被人打开了,是一个披着外袍的老头,他明明看着了大王,还是问,“何人击打登闻鼓。”   “我我我!”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大王现在脏是脏了点,但不挡贵气。   莲花县就这么大的地方,有钱人都是熟面孔,那老头看了他一眼,“你有冤要伸?”   伸冤?   “不是,我想找那个,县令。”   “你这孩子,你可知无冤击鼓,是要被打板子的。”   大王哪懂这个,“那我有冤,反正我要找县令。”   老头叹了口气,“你可想好了,我看你细皮嫩肉的,二十个板子能要了你的命。”   “我不怕,赶紧让我进去,冷死了。”   又赵先傲撑腰,大王底气足的很,不管不顾的闯进了衙门,入眼的是一个光秃秃的院子,院内有一大堂,堂内一案,案前三个大牌子,上面写着退避,而案上则是明镜高什么玩意大王不认得。   老头把大王领到了一个小屋里,“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县老爷。”   “好!”   打更老头穿好衣服,去了后院,敲了敲县令的房门,“老爷,有人击了登闻鼓。”   大宋的法令是百姓若击鼓申冤,地方官必须第一时间审理。   屋里头响了半天,开门的是一个面容妖艳的女子,她打着哈欠,颇为不耐烦,“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告诉那人晌午再来。”   “这个……二太太,那人瞧着,不像个普通人。”   二太太没出声,往屋里瞅了一眼,才道,“那行,你让他等着吧,老爷一会就去。”   “哎。”   大王在老头屋里等了好半天,县令在慢悠悠的从后院走了出来,“人呢。”   老头急忙开门让大王出去。   见到县令,大王问,“想要往皇宫送信得多长时间?”   他这话一出口,中年县令脸色都变了,“你说往哪送信?”   大王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往皇宫。”   县令看着他,笑了起来,“咱屋里说。”   大王随他进了一间朴实无华的屋子,刚坐上椅子便有丫鬟送来了热茶。   县令先把茶给他,“信送至长安,若快马加鞭,只需八个时辰。”   八个时辰……大王算了一下,也差不多,“那你给我往皇宫送封信吧。”大王说完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皇上身边的人,有要事找皇上,你帮我办这件事,一定会有重赏给你的。”   县令手一哆嗦,热茶险险洒出来,他看了一眼大王,问道,“你可有皇上的信物……这种事,本官怎么着也得确定一下。”   大王当然有了,他的玉佩和扳指上就有赵氏独有的图腾,否则麻脸还不早就拿走了。   他摘下翡翠玉佩递给县令,“这个是皇上赏赐。”   县令接过玉佩细细端详好半天,又笑了,“还真是,不知您和皇上,是什么关系啊?”   这不比在麻脸他们跟前,大王深知得把自己的身份地位说的很高在能让县令重视起来,“我,的身份嘛……怎么和你说呢,反正你把我的信交到皇上手里,皇上一定会亲自到这来!”   他的话说完,县令脸上的笑僵住了。   大王当下就发觉不对劲。   这个县令有问题。   他不打草惊蛇,县令也没有,只是笑着说,“来人,笔墨纸砚伺候。”   很快,笔墨纸砚就被送了过来,大王看着那块墨,质感和皇宫里的八九不离十。   在赵先傲那里,用这种墨是节俭,可在这小小莲花县,就未免太过奢侈。   大王喝了口茶,即便用普通的茶杯装着,这里面也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问题就在这当中,难怪他说皇上会亲临莲花县把县令的脸都吓白了。   大王已有预感,这封信必然不会被送往皇宫,他仍是处在危险当中。   所以,他在纸上只写了几个字。   我在莲花县。   落款只有一个元。   写完,大王待墨迹晾干,叠好后交给了县令,“好了,也不用快马加鞭,我不着急,给我找个屋子睡一会就行,困死了。”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只不过,你是不是得先洗个澡吃点东西?本官瞧着,你是碰上了歹人吧?”   大王和赵先傲学的,人精似的,怎么会把实情告诉他,倒时候县令没把赵先傲找来,反而把麻脸找来了,他去哪说理。   “哎,不提也罢,你不说我还不觉得,那就劳烦你准备些水了。”   “谈不上劳烦,小翠,去备水,对了,还不知您怎么称呼?”   他还在套大王的话,大王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就叫我元掌柜吧。”   “小小年纪就是掌柜,真是年少有为啊!”   大王笑笑没说话什么,脑子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个县令绝对是贪污受贿了,虽然做的很隐蔽,但是还是很容易被发现,赵先傲对贪污受贿的官员下手一向狠辣,难保他不会破罐子破摔。   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大王洗了澡,换上一身朴素的棉布衣裳,感觉浑身都有些刺痛,这就是长时间养尊处优的后果。   “元掌柜换好了?”   “嗯。”   小翠送了些吃的放到桌子上,“县老爷吩咐过了,您吃饱了就在这屋里休息着,等您醒了,那信怎么着也送到皇宫了。”   大王冲她笑了笑,“我现在还不怎么困,一会到外面逛逛。”   小翠犹豫了一下,没给回话,缓缓的退了下去。   即便身处险境,大王面对吃的,还是充满了精气神。   他舀了一勺红通通的麻辣豆腐,搁到白米饭上,辣油顺着米粒蔓延开来,味道香喷喷的,十分勾人。   头一次发现素菜也这么好吃!   大王吃了整整三碗饭,将米粒都舔的干干净净,最后长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爽——”   真想躺在那里睡一觉。   可大王心里清楚,县令说信件送到长安是八个时辰,若皇上受到信件即刻上路到这也不过两天时间,那贪污的县令不可能把信送到宫中,再怎么找借口,三天时间最多了。   三天时间一到,他就真危险了。   大王想着,推开了门,不慌不忙的在院里溜达了一圈。   衙门有前后两个门,此刻都有官兵把守,那状态,不是怕人闯进去,就是怕人逃出去。   “呦,这是长安来的元掌柜?”   大王闻声回头,是一穿着烟紫色,妇人打扮的女子,皮肤白皙,五官妖艳,胸大腚大,看着就像话本里的狐狸精。   “我是老爷的二夫人,你叫我二太太就好。”   大王回忆了县老爷的长相,更加肯定了那货绝对贪污了。   “二太太。”   二太太走到他跟前,轻佻的用指甲刮了一下大王的下巴,“元掌柜长的好生俊俏。”   用你说。   大王笑了起来,“二太太也美。”   没有华丽文藻修饰的赞美,反而让二太太笑的跟朵花似的,“元掌柜不在屋里休息,出来干嘛呢?”   大王挺了挺肚子,“吃多了,消消食。”   “呵呵呵呵,元掌柜可真有趣啊。”   她这话说的让大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消的,差不多了,先回屋。”   “赶紧去睡一会吧,瞧瞧这眼睛,都青了一片呢。”   大王连忙回了屋,反手拴上了门。   还是睡觉吧,晚上再说。   大王并不知道,赵先傲已经完全还原了他被暗算的全程   百花园处在郊外,前面的金水桥附近更是只有几户人家,那里凭空冒出一个买话本的小贩,本就是诡异的事情。   大王痴迷话本在宫中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用话本把他勾引连行人都少有的金水桥东侧,趁他不防备,用蒙汗药迷晕他,沾着蒙汗药的棉布被随手扔在了金水河附近,然后用商贩的木车把大王推出城外。   有了这种猜想后,赵先傲立即询问了距离金水桥最近的长安城东门的巡守官兵,昨日晌午后果然有一辆装着话本的木车出城。   城外残雪融尽,地上还很是泥泞,车轮印十分清晰,长安城来往的马车不少,赵先傲派兵顺着所有车轮印一路追随。   “皇上,在云城东方十里处的破庙前发现一被弃马车,破庙内有被割破的麻绳和残火,属下带人搜查了附近所有山林,有见三人,落荒而逃。”   赵先傲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李总管,冷哼一声,“找几个人,乔装打扮,随朕出宫。”   “属下遵旨。”   皇上这意思是要出长安,这要搁以往,李总管就是一头撞死在这也不会让皇上玩忽职守,可现在,他理不直气不壮,一个屁都不敢放。   李总管怯怯的问皇上,“那朝堂的事……”   赵先傲盯着他,“朕病了,需要静养,小事找司徒章,大事让他们举手表决。”   李总管忙点头。   赵先傲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老东西,你给朕等着,他要有点什么事,朕就送你去见先皇。”   李总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赵先傲行了个大礼,“谢皇上恩赐!”   李总管效忠的从来都是先皇,先皇说辅佐赵先傲,李总管就辅佐赵先傲,先皇说不能让赵先傲遗臭万年,李总管便要扫清所有可能让赵先傲遭到后人唾骂的因素。   说他对赵先傲不好,那是骂人的话。   通过侍卫的说辞,赵先傲隐约猜到大王是跑了,有了具体的方向,他在宫里片刻也坐不住,即刻动身赶往破庙。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皇上,属下等找了一夜的马蹄印记,可这一带并未下雪……”   赵先傲心里有数,他看了一眼 车厢内部和散落在地上的车横,“往南去。”   几个侍卫满脑袋问号,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确信一定是在南边。   赵先傲清楚,大王若是骑马跑了,以他那两下子,没有缰绳想让马掉头往长安走,实在是一件难事。 第52章   大王很困, 可睡的一直不安稳,他几乎半个时辰就会睁一次眼,顺着门缝往外看看。   一直到傍晚, 小翠来敲门, 说县老爷请他去用饭。   大王也确实饿了,见小翠言谈举止并没有什么异常, 就跟着他去了饭厅。   县老爷家的饭厅也很简朴,一张圆木桌子, 碗筷碟杯皆普通, 菜也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菜, 四素两荤,看着还挺好吃的样子,而围着圆桌坐了六个人, 县老爷右侧是二太太领着一约莫五六岁的男孩,左侧是一个面貌平平的普通妇人,领着两个羞涩腼腆的少女。   有故事……   “元掌柜睡的可好?”县老爷笑的十分亲切。   大王点头,在他对面落座。   “也不知饭菜合不合元掌柜胃口, 元掌柜可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自然。”   县令看着他,又道, “那信本官以命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只是送到那位的手里,或许会需要些时间,元掌柜莫要急。”   大王连声说, “不急不急,县老爷这么热情,我巴不得在这多住一段日子呢。”   两个人嘴上寒暄,心里都在算计着。   皇上亲临对他一个小小莲花县县令来说是多大的一件美事,可县令知道自己贪污受贿,犯了皇上最忌讳的罪,他只能尽量的拖延时间,若能彻底销毁自己那些把柄,他才会真正将那封信快马加鞭的送至长安,若是不能,那大王的命他决不能留。   大王也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面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他可爱的家乡原来就是这么招待他的。   饭吃到一半,从往来的寒暄中,大王和县令渐渐熟络起来,县令便开始旁敲侧击的打探大王的身份和他为什么会来到莲花县。   大王早就想好了说辞,他故弄玄虚的看了一眼桌上的县令家人,县令便一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那五六岁的小孩还没吃好,哭闹着不愿离去,连碗都摔在了地上,“我都吃这种东西!你们还不让!我还要!”   小孩口齿不清,却仍然能让人听的出他平时吃的东西绝对没有这么寒酸,二太太一把捂住小孩的嘴,把他抱了下去。   左侧三位也安静的离了桌。   大王才道,“皇上的脾性县老爷即便在莲花县也应该有所耳闻,那用四个字完全可以形容,爱财如命,我及内务府一众就是专门为皇上四处敛财的,这次出长安,是为了去北国探一探那里的人文风俗,县老爷知道,北国贫瘠,好多日常用的东西都不完善,皇上便派我及一众侍卫,乔装打扮,去了北国,我们在北国待了好些日子,这不刚回来,在外夜宿时遇上了狼群,把我和那些侍卫给冲散了,我便一路往北行,到了莲花县。”   县令端起酒杯,小酌一口,问道,“那,元掌柜为何如此肯定,皇上见了你的信,一定会来呢?”   大王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这话县令和别和旁人说……皇上……皇上对我……咳咳……这种事不好说,县令懂就好。”   “啊?这,这……”县令震惊的鼻孔都大了一圈,未曾想过皇上还好龙阳。   大王大笑,像是根本不当回事一样,“皇上就是小孩心性,哎呦,要是没有先皇留下的那伙人管制着,大宋早就翻了天,要不县老爷你以为我今年才十七的年纪,怎么会到今天这个位置上。”   县令跟着笑,若有所思的又喝了口酒。   大王埋头吃饭,感觉赵先傲真的没有白夸他,他果然很有撒谎的天赋。   哎,真的很想他。   大王吃的很多,然后又以消食的名义在衙门的后院转悠,莲花县附近猛兽众多,因此莲花县里家家户户围墙都很高,大王看着高高的围墙,长叹了口气。   不过还挺奇怪的,后院也不大,他都看到二太太和那个小男孩两回了,那三位怎么没瞧见?   大王正准备回屋琢磨一下后面该怎么办时,他灵敏的耳朵听到隔壁小院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大王听出是二太太的,可尖叫过后,声音便小了。   大王凑到墙根底下偷偷的听。   “俊儿哥才多大啊!你让他吃那些猪食,他以后能长好吗!”   猪食???你不要告诉我是我今天吃的那些???   “你知道什么!要是皇上真的来了莲花县,那些刁民一定会把事情捅出去,到时候我们全家都活不了!何谈以后!”   “那就不让皇上来好了,你不也说皇上对那小子是那种关系吗,我们把他卖到窑子里去,应该能值不少钱。”   “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老爷!你也不想想,就算你能销毁所有的证据,你能把那些人的嘴都堵上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可就绝后了!”   县令长久的沉默了一会,问自己的二太太,“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听小翠说,他想要到莲花县里逛逛,一会……”   大王没听清她后面说的是什么,声音实在太小了。   可用这么小的声音说话,只能证明一点,这个二太太绝对没憋着什么好主意。   话说,窑子是啥?   大王迷茫的围着花坛转圈圈,心里头乱糟糟的。   算一算他都丢了两天了,也不知道赵先傲又没有找他。   找也找不到吧,从长安到这,马车换马,也走了八·九个时辰,天气都暖和了……   “哎……”   “元掌柜叹什么气呢?”   大王看着迎面而来的县令,灿烂的笑了,“没什么,就是在想那些侍卫,他们帮我引开狼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吉人自有天相,元掌柜无需担忧。”说完,他指着身旁一个看上去油光粉面的青年男子道,“这是本官的弟弟,本官事情太多,也不能好好招待元掌柜,听小翠说,元掌柜想到县里转转,现在正是好时候,就让他陪着你出去溜溜弯吧。”   大王看那男子一副体虚无力的样子,点了点头。   所谓县令的弟弟,在大王看来,那面相更像是二太太的弟弟。   “我叫段明,元掌柜就称呼我为段兄吧。”   短命?我看你的命也不会太长……   大王跟着段明从后门离开县衙门,后面是个长长的巷子,行人不多,因此大王一眼就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四个身强体壮的家丁。   “这是?”   段明笑道,“莲花县老有野兽闯进来,不太平,带着几个人心里踏实,元掌柜可别觉得不自在。”   大王笑笑,“没不自在,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好地方。”   段明如此说着,带大王东拐西转的到了一处烟花巷子,里面那叫一个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七八个大门口站满了打扮妖艳的女子,脸上涂的粉动一下就会掉似的,劣质的香粉味熏得大王直打喷嚏。   段明看他一个劲的打喷嚏,哈哈大笑,“元掌柜没在女人堆里待过吧?”   大王待过,可也没这么大的味。   段明待着大王停在了一看上去最高级的大门前,几个女子连忙拥着他两往屋里送。   大王猛然意识到这里是话本当中的青楼!   他的第一反应是兴奋,第二反应则是对赵先傲的愧疚。   过年前那会他俩痴迷话本,看到当中对青楼的描写都很是好奇。   “皇上,你去过青楼吗?”   “朕洁身自好,才不会去那种烟花之地。”   “你别唬我了,话本里都说,进去就要给老鸨一锭银子,你是不舍得花钱吧?”   “朕可是泱泱大国的一国之君,你太小瞧朕了,有机会,朕带你去青楼看看。”   “那就说定了。”   大王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形下到青楼来。   “姑娘们,这可是打长安来的贵人,你们好生伺候着,知道不。”   “奴家晓得了~”   大王举止青涩,长相又纯良,再加上在莲花县颇有势力的段明都说他是贵人,像这样的客人,青楼姑娘们可都喜欢的紧,一个劲的往大王怀里扑,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胸脯上放。   大王感觉自己像是进了狼窝,不,比狼窝还可怕。   “别别……别这样,段兄。”   大王叫段明给自己解围,段明却朝他一笑,“元掌柜消遣着,我看到一熟人,去说说话,待会就回来,玉霞,把他带到我的房间去,好好伺候。”   “哎~”   大王一脸懵逼的被推搡着上了二楼,入眼的是层层叠叠的粉色纱幔,墙上挂着一幅幅香艳的美人图。   大王被带到最里面的房间,屁股刚坐下,三四个姑娘就朝他围拢过来,那架势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慌是慌,但大王也没有失了理智,他知道那个段明还有后手,他得尽快脱身才是,“等一下……我,我想尿尿……”   他这话一出口,姑娘们一个个都笑翻了,让大王惊恐的时,其中一个竟然拿起了尿壶,朝他飞了媚眼,“奴家服侍小公子可好?”   “不,不用了,我又不想去了。”   大王抓耳挠腮之际,殊不知赵先傲已经带人进了莲花县,此刻他已经两天未合眼,未饱餐一顿,脸色都有些苍白。   “主子,按那乞丐的说法,天蒙蒙亮时有听见一阵马蹄声,元公子约莫是到了莲花县。”   赵先傲坐在马上,腰背挺直,扫了一圈人烟稀疏的街面,问侍卫,“你若是骑了一夜的马,到县城的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侍卫想了想,“饮马。”   马累死累活跑了一夜,肯定又饿又渴啊,不赶紧给点吃的给点水喝,那不得死了吗。   赵先傲摇了摇头,“他会卖马,让自己填饱肚子。”   “……”   赵先傲的脑海中浮现出骑了一夜马,又累又饿的大王,按照时间,他到莲花县的时候,街面上应该还没有人。   面铺,馄饨铺,包子铺,卖马,吃饱……拿着钱去住客栈……又或者……   “把这条街所有的面铺混沌铺包子铺都敲一遍门,打听一下今早有没有人卖马,之后他又去了哪里。”   “属下这就去。”   大王还挣扎在水深火热当中,“我真的不会喝酒。”   “嗯~小公子就喝一杯啦~奴家喂你花生米~”   大王瞪着眼睛看那姑娘把花生米含在嘴里,冲着他的脸就过来了。   不行!   大王猛地站起身,挤开她们往外跑,门刚打开,就见段明领着两个穿着绿色长袍的猥琐男子站在门口。   “元掌柜害羞什么。”   三人合力把大王重新推回了香味扑鼻的屋内,段明一个劲的笑,挥手让几个姑娘从房中推了出去。   不知为何,大王反而更加慌张,他深知能屈能伸的道理,先不说眼前这三个人,就外面好几个高头大汉还有在门口守着的四个家丁,他要想跑着实太难。   冷静,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   “段兄……我不能在这待着……上面那位会怪罪的。”大王把赵先傲拉出来当挡箭牌,然而此刻并没有什么用。   段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天高皇帝远,元掌柜怕什么呢,我知道元掌柜打长安来,看不上咱们莲花县那些胭脂俗粉,这样,陪段兄我喝上一杯,让你瞧瞧春风楼的花魁。”   大王无奈,只得重新坐回去。   “喝呀,美人配美酒,春宵一刻值千金。”段明看着那脸蛋绯红,眼眸湿漉漉的少年,不禁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升起邪念来。   今个,他也要尝尝鲜。   “好吧……”   大王握着酒杯,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被木板钉死的窗户,将闻着就无比辛辣的酒倒进嘴巴里。   大王鼓着腮帮子,脸歘的一下涨的通红,随即一口全都喷了出来。   “太太太辣了!”   段明被喷了一脸的酒水,却丝毫不嫌弃,笑容满面的给大王倒了一杯茶,“看来元掌柜是真不会喝酒啊,罢了,我也不强人所难,元掌柜便以茶代酒吧。”   大王见他喝过那壶茶,没想太多,将茶水一饮而尽。   没一会,门再次被打开了,段明所说的花魁婀娜的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白色薄纱,妙曼的身姿若隐若现,就连脸也被白纱遮去一半,只露出略有异域风情的眉眼,十分具有侵略性。   大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心里暗想,小姑娘好可怜,是不是死了全家啊,居然穿着一身孝衫。   正当大王看他时,那花魁悠悠走到大王跟前,不紧不慢的行了个礼,漫不经心的礼态中带着些许高傲。   大王忽然觉得自己身体渐渐发热,好像有一股火团在肚子里一样。   不是吧!   他这是被勾引了吗?   大王慌里慌张的连人带椅子往后推了一米,“你……”   话未出口,一直手臂从背后伸了过来,将他一把抱住,“元掌柜,怕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   说完这句话,他的声音更小了,凑到大王的耳边道,“我还真想尝尝,皇上的人是什么滋味……”   是,大王能屈能伸,能卧薪尝胆,能忍辱负重,可现在,他完全不能忍了,再忍就是老乌龟!   “你找死!”大王一把揪住段明的头发,狠狠的磕在了桌子上,随即踩着他的背,跃过桌子椅子,往门口跑去。   大王是真的很生气,从在长安金水桥被迷晕还是,这股火气就积压在胸口,让他浑身不舒服,现在终于能不顾后果的发泄出来,门口守着的两个龟公根本拦不住他。   大王一脚踹翻一个,三两下的功夫便推开门跑了出去。   刚刚上来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二楼所有的窗户都被封死了,因此,大王直奔楼下。   “都闪开!”大王又热又烦躁,不管不顾的穿过人群,手摸到什么就往外扔什么,果盘,酒盅,杯盏,瓷瓶,飞的到处都是,砸在谁身上不论男女都要尖叫一嗓子,一时间春风楼里乱做一团。   大王趁机跑到了门口,正要出去,被人从身后一把抓住。   “谁啊!”大王转身,只觉得天崩地裂。   什么叫冤家路窄,这就是了。   石头面无表情的扯着他的衣服,主动开了口,“好巧。”   巧你亲娘的四舅姥爷!   大王已经快压不住下腹那股热浪,他将蜷缩着的手指攥成拳头,用力击向石头。   石头来不及躲避,被他打在脸上,瞬间一片通红。   然而扯着大王的手还没松开。   这么会功夫,老鸨带着几个壮汉也匆匆赶来,“到我春风楼里来砸场子,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大王急中生智,对着石头道,“石头大哥!我们快跑!”   石头呆滞的看着老鸨和那群壮汉,笨嘴一张不会解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撸胳膊挽袖子的朝自己冲过来。   石头一时顾不上大王,松开了手,抵挡那群壮汉,楼上正享受着春宵一刻的麻脸和小五衣冠不整的跑下来,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加入了战场。   三个人还是很有实力的,和那群壮汉打的不可开交难分胜负,大王头都不回的往外跑,还嫌不够乱似的,跟站在门口不知道里面情况的四个家丁急匆匆的说,“不好了!段兄被人给打了!老鸨正带人帮段兄报仇呢!你们赶快进去帮忙!那三个人太厉害了!”   段明可是县老爷最宠爱的二太太的亲弟弟,家丁们互相看了一眼,一头扎进了春风楼。   小样,跟本大王斗,你们也不看看到岁数没有!   对大王来说,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的老窝,虎头山。   大王深吸了口气,往虎头山的方向跑去。   一边逃亡大王一边想,他的经历简直比话本上的还要扯淡,还有有传奇色彩,要是写成话本,一定会让大宋人手一本的,那赵先傲搞不好就发大财了。   跑出了莲花县,大王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身体里的燥热只增不减。   那杯茶,一定是那杯茶有问题。   大王栽倒在草丛里,不住的扭动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可两日来的经历,让大王的安全感从一百直接降到了负数,他觉得这里仍是不安全,挣扎爬到附近的小河沟旁,捧起一把冰凉的河水扬在自己的脸上,冲散脸颊上莫名的滚烫。   看着河水中自己满是潮红的脸和蒙着一层水汽的眼睛,大王咬着牙,“王元欢!你可是白虎后代!说出去丢不丢人!坚持住!还有人等着你呢!”   这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他的。   想到这,大王一瞬间有了精神,他站起来,踉踉跄跄的穿过枯木林,虎头山,就在不远处。   “皇上,找到了,是一家包子铺,掌柜说天刚亮的时候元公子敲了他铺子的门,说要用马换包子,还问了官府在哪。”汇报完,侍卫忍不住赞叹,“皇上真是料事如神。”   料事如神,呵……   他不过是太了解那个小胖虎了。   节俭的赵先傲在听了大王用价值百两的马匹换了包子后,毫无反应的对侍卫道,“去官府。”   几匹骏马以极快的速度到达了官府,侍卫下马敲门。   来开门的是打更老头,“你,你们有事吗?”   几人不顾老头,直接骑马进了院子。   “哎!官府你们也敢乱闯!来人啊!”   很快,从后院跑过来十几个人,县令也在其中,他看到赵先傲的那一刻,就知道大事不妙。   县令将抖动的手藏进袖口里,笑着问道,“不知,你们有什么事。”   侍卫道,“寻人,今日可有一十六七的男子来过此处?”   县令猜想,他们很有可能是大王口中帮他引开狼群的侍卫,难怪各个气势不凡,可见皇上对这小子的重视……   “不曾见过,可是诸位家人走失?若是如此,本官让人帮诸位找找吧。”   赵先傲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桃花眸中透出的睥睨之感让县令望之俨然。   “你,可是莲花县县令?”   “本官正是莲花县的父母官,诸位要寻的人可是在莲花县?”   赵先傲盯着他看了许久,笑了,“莲花县果真富饶,小小县令家中竟有如此多的家丁。”   县令脸色微变,“啊……这是本官夫人家的下人,来帮着,整理库房。”   他的话毫无漏洞,赵先傲却丝毫不相信。   他的元欢一定很想赶快回去,不让他担心,不让他生气,既然到了莲花县,第一时间问了官府的位置,就一定会来这里。   “搜。”   众侍卫领命,纷纷下马,在院中四散开来。   县令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放肆!放肆!这可是官府!”   赵先傲冷笑,“朕放肆又如何。”   听他以朕自称,县令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赵先傲,嘴唇颤抖不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能在当天找到这里来,怎么可能是传闻中的草包皇上。   完了,什么都完了。 第53章   御前侍卫的行动力是令人震惊的, 很快,他们在县令的房中搜出了大王的玉佩,侍卫呈给赵先傲, 并道, “回皇上,未见元公子。”   赵先傲接过玉佩, 眉眼冷峻,“他在哪。”   县令自知自己现如今必死无疑, 可想到那五岁小儿, 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他摘了头上的乌纱帽, 轻轻放在地上,“皇上,贱民犯了大罪, 自知罪无可赦,但贱民妻儿无辜,若皇上能大发慈悲,放他们离去, 贱民愿为皇上领路。”   “呵。”赵先傲冷笑,不晓得他哪里来的勇气,到这种时刻还在和他讲条件。   不过, 赵先傲现在只想找到大王,一刻也不愿意耽搁,“可。”   县令眼睛一亮,急忙对身旁的家丁说, “快叫二太太和小少爷速速离开。”   就在此时,旁边的小院里冲出一个眼神阴鸷的妙龄少女,她一把扯住县令的衣服,“你是不是人啊!只有那个贱女人生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吗!你们自作自受,凭什么要我们跟着送命!”   县令狠狠的抽了少女一巴掌,“你给我闭嘴!你就这么想要了你弟弟的命!”   县令原本只是一介书生,寒窗苦痛十几载,才考中了进士,某了一个县令之职,起初他与原配夫人琴瑟和鸣,做的也是两袖清风的好官,可原配夫人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又因生女时伤了身体,无法生子,县令不能接受自己断子绝孙,便娶了莲花县富商之女段箐做平妻,段箐也争气,过门没多久就生下来儿子。   因此,在段箐日复一日的枕头风下,县令勾结段明,走上了贪污受贿的狗官之路,并且对原配夫人及两个女儿不管不问。   也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赵先傲不想管这些家长里短,他吩咐侍卫,“去把他那个小少爷带过来。”   “是。”   没一会,侍卫一手拎着男童,一手扯着二太太大步走到了院子里。   赵先傲冷冷的看着县令,“朕的忍耐是有限的,现在就告诉朕,他在哪,否则,即刻杀了你的儿子。”   男童在侍卫手里不停的挣扎哭喊,“爹!救救我!”   县令颤抖着身体,对上赵先傲的眼睛,顿时心如死灰,“他……他被贱民的妻弟带,带去春风楼了。”   春风楼……   侍卫机灵,随手扯过一个家丁,“带路。”   赵先傲带着一个侍卫往春风楼去,留下四五个侍卫将县令一家团团包围在其中。   赵先傲到春风楼时,里面已经停战了,几个大汉及家丁头破血流的站成一排,麻脸一行人已经不见踪影,赵先傲见此情形便知大王已经不在这里了。   赵先傲微微垂眸,隐去自己的失落,带着侍卫不顾旁人进到春风楼内寻了一圈。   “皇上……未见元公子。”这会就连侍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除非皇上是大仙,能掐会算,否则怎么可能找得到一个用两条腿跑走的人。   “莲花县……”赵先傲轻声念叨着,转脸询问旁边的家丁,“这附近可有虎头山。”   家丁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话都说不清楚,“草民……确有虎头山,只是……草民鲜少离开莲花县……不知,不知虎头山才何处。”   赵先傲得知有虎头山,笑了,“孙常,去找到那狗官的妻弟,带回官府。”   “主子……”   “我明日午时前会回来。”   孙常点头,将佩剑递给赵先傲。   赵先傲随意在烟花巷附近找了一户人家,敲开门,一中年男子披着外衫疑惑的看着他,“你找谁。”   赵先傲拿出一锭银子,在手中颠了两下,“你可知虎头山在何处?”   那人看到他手里的银子,眼放精光,“知道,知道!”   赵先傲把银子扔给他,“带路。”   “这……”那人犹豫了一番,“虎头山附近多猛兽……怕是得多叫几个猎户才行。”   “不必。”赵先傲亮了亮手中的佩剑,重申,“带路。”   软硬兼施,那人不敢在磨蹭,胡乱的穿好衣服,领着赵先傲往虎头山方向走去。   大王跑到虎头山时,已然浑身滚烫,像是被火烧一般,他一边往山上跑,一边胡乱的脱掉了衣服,想要变回原形,却无论如何也变不回去。   他猛然想起老空净和他说过的话。   千万不能,让自己太热。   大王深深觉得自己可能是撞了邪,乌云盖顶,印堂发黑,否则怎么会这么倒霉。   “大大大大……大王!”   听到熟悉的声音,大王抬起头,瞬时间热泪盈眶,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   那树上的正是守林松鼠。   “你是……是大王吗?”   大王虽然变成了人的模样,但是属于百兽之王的气味一点没变,嗅觉领命的松鼠隔着老远就闻了出来。   大王现在没时间和他叙旧,埋头继续往前跑,在山的那头,有一处河流,半山腰积着一潭湖水,大王曾喜欢在那里洗澡,而现在,那急需那谭湖水为他消减身体中的热浪。   守林松鼠看到大王整只鼠都傻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一般,在树林中来回穿梭,将大王回来的消息宣扬开来。   大王看了湖水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跳了下去,冰凉的湖水令他牙齿打颤,大王紧闭双眸,忍耐着身体异常的忽冷忽热。   当他稍稍平复下来时,湖水周围已经站满了虎头山一众。   守林松鼠,龟爷爷,长尾猴,老鹰兄弟,啄木鸟,青蟒蛇……   看到他们,大王这才真正有了回到家的感觉,这里,可是他长大的地方。   “龟爷爷……”看到长者,大王泪眼汪汪,“我好想你啊。”   龟爷爷还是那般慢,“回来就好……”   大王变回原形,从水中跳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毛,颇有一种释放天性的爽快。   青蟒蛇问,“大王,你怎么变成人了?”   “奇遇,说来话长。”   离开虎头山不过短短几月,大王已经不在是那个喜欢听吹捧听赞美,整日无忧无虑的胖老虎,对时间没有概念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时间的漫长和短暂。   虎头山在大王离去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青蟒作为虎头山的万年老二,对大王向来马首是瞻,大王的回归让她开心不已,还特意去给大王抓了只兔子。   “我,不吃。”   大王看着在她嘴边上瑟瑟发抖的兔子,“还是放了吧。”   虎头山一众下巴都要惊掉了。   大王换口味了?不吃兔子了?那他打算吃点啥?   都为自己的种族感到担忧。   大王看着他们,笑了起来,“我不会在虎头山待太久的,过两天……我就得走了。”   “为什么?”长尾猴像是要哭了一样,“大王你不能走……没有你在,这段时间那些猎人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回。”   大王宽慰他们,“放心,等我……总之,以后他们不会再来了。”   虎头山一众感到费解,却暗暗的想该怎么能留下大王。   折腾了一晚上,大王又累又困,随便找了块石头趴在了上面。   闭上眼睛,他怎么也睡不着。   前路蒙着一层雾,让大王迷失在当中,食不知味,寝不能安。   “大王大王大王!”守林松鼠急躁的喊声传到大王的耳朵里,他懒散的睁开眼睛,问他,“怎么了?”   “有猎人上山了!两个!还有一个手里拿着一把剑!”   大王愣了一下,满脸不可思议,难不成那些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什么模样?”   问了等于白问,在他们眼里,人只有四个模样,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所以松鼠回答,“两个男人。”   两个?那应该不是麻脸那伙人……也不一定……石头根本没法在山上夜行……   大王研究了半天才忽然想起来,他现在是一只老虎啊!这是他的地盘啊!他怂什么!   无所畏惧的好吗!   这么想着,大王雄赳赳气昂昂的跟着松鼠往那两个人来的方向走去,心里还盘算着如果遇到那些仇人,他该怎么报仇的好。   然而,当他远远的看到那个手里拿着佩剑的男人,豆大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掉,浸湿了脸上棕黑的虎毛。   皇上!   “嗷呜~”   听到虎啸声,赵先傲身后的中年男子拔腿就往山下跑,而捧着大王沿途留下的衣裳的赵先傲却翘起了嘴角。   松鼠站在高高的树枝上,看着大王犹如闪电一般冲向那个“猎人”,猛地将他扑到,内心感慨万千,他们的大王终于回来了!虎头山又能重现往日辉煌。   ……   等等……   大王现在在做什么?   是……是在舔那个……那个“猎人”吗?   守林松鼠揉了揉眼睛,仔细的盯着那处看。   没错,确实是在舔。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大王舔了赵先傲满脸唾沫,随即便开始无尽的重复这句话。   赵先傲放声大笑着,两日以来积在胸口的郁气和担忧一扫而空,他家元欢真的很棒,真的很聪明。   就是……很久没有看到他这副样子,好像又沉了点……   “朕也很想你……要不,你先起来……别刚见到朕就把朕压死好不好……”   大王听他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快要窒息的样子,连忙站了起来,“你没伤着吧?!”   赵先傲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还好。”   大王又是凑到他腿旁一阵腻乎,“皇上~我好想你啊~”   赵先傲内心中翻涌的情绪无法用语言形容,他蹲下身,抱紧了大王的脑袋,“以后,别再离开朕的身边了,好吗?”   “好!”大王说着,眼泛泪花,“我好惨的。”   “朕知道,朕都知道。”赵先傲揉着他的脑袋,眼神迸发出锐利的光芒,“伤害过你的人,朕是不会放过的。”   大王一个一个的给他数,“麻脸,小五,石头,县令,二太太,还有那个短命鬼!”   “好,好,朕帮你报仇。”   大王退后一步,突然想起来,“还有李总管!”   赵先傲看着他,还不等说话,就听大王恶狠狠的说,“把他的头发一根一根都拔光!编成辫子打成结!”   赵先傲笑了起来,“行,回去就拔!”   奔波两日的赵先傲早已筋疲力竭,见到大王后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再也提不起精神,“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明早下山,去报仇。”   他不是自己,不能随便找个石头就睡,大王想了想,说,“你跟我来!”   大王带着他去了一个自己以及虎头山一众都不敢去的地方。   那是虎头山一侧悬崖,悬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谷,诡异的是,如此陡峭的悬崖下,却有一处平整的高台,两旁是青石阶梯。   “这里,像是人住的地方。”   大王晃了晃脑袋,“不知道,龟爷爷说,自从他记事起就有这个地方了。”   赵先傲颔首,走了下去。   没走几步,他便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一动不动的大王,“怎么了?”   “没怎么……”   大王鼓足勇气,跟着他走了下去。   高台内是一广阔山洞,洞中有石床石桌椅,便再无其他。   “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惬意的打量四周的赵先傲并未注意到大王眼中的震惊。   这山洞他曾经来过,只不过刚进到这里面,就有一股很强大的威压把他逼了出去,差点跌进深谷了,虎头山没有谁敢进到这里面来,可大王记得,曾经虎头山暴雨,猎人晚归,曾到此处躲雨,安稳的待到了天亮。   “好奇怪啊……”大王幻化成人形,光着身子跑到赵先傲旁边,“你知道吗,我以前不能来这个地方。”   赵先傲抿唇,将一直捧在手里的衣服递给他,“穿上,洞里有湿气。”   “好~”   冷热饥饱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大王朝他甜甜一笑,迅速的穿上了衣服。   在他穿衣服的时候,赵先傲如闲庭信步般在洞里绕了一圈,他觉得这个山洞很不普通……常人根本不能在这样的地方修建如此规整的山洞。   单纯的有棱有角也就罢了……   赵先傲凑近了看墙壁上的纹路,发觉那上面写着字,字迹潦草,却透着张狂。   在数不尽的岁月下,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了,赵先傲依稀辨认着上面的文字,靠前后联系猜测道,“敛星逐月,夜思忘忧,守君万年,大限将至,后人及此,拾骨葬尸……遗,流河岁月,盼,梦里人归。”   赵先傲念完,大王在一旁问,“啥意思呀?”   “字面上的意思,你不懂?”   大王点头,“不是很懂。”   赵先傲摇头轻笑,“所以啊,还是得让欧阳亦继续教你。”   不说就算了,大王对这个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抱住赵先傲的腰,不厌其烦的说,“我真的好想你啊!”   他头发湿漉漉的,不住的往下滴水,水滴滑过额头,眼睫,鼻尖,唇瓣,最后黏在粉润的唇珠上摇摇欲坠。   赵先傲吞了吞口水,忽然觉得口渴,仔细想来,他已经一整天没喝过水了。   “唔……”   赵先傲按着大王的肩膀,用力的吮吸着他的唇瓣,摄取着令自己渴望的水分。   大王被他亲的有些疼,却也舒服,满足的弯了弯唇,黑亮的虎眸中划过一丝餍足。   正当两人犹如干柴烈火一触即发时,身后的石壁猛地一颤。   赵先傲察觉不对劲,第一时间将大王紧抱在怀里,向后退了一步。   只见那毫无缝隙的石壁忽然开裂,洞中的地面仍然平稳。   “哇——”大王被震惊了,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没什么可震惊的,毕竟他一只虎都能变成人,石头成精算不得什么。   几息后,石壁停了下来,石壁内别有洞天。   就好像普通人家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应有尽有,碗筷茶盏,被褥脸盆,唯一不同寻常的是,在屋子的中央,有一个骷髅骨架端坐在石椅上。   大王兴奋的去拉扯赵先傲的袖口,“哎哎哎,你记不记得咱们看的那个话本,就是武林盟主从悬崖上掉下去,在悬崖下发现了密室,密室里头有什么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籍。”   “你觉得,这里面会有武功秘籍吗?”   大王表情渐渐变得凝重,“或许,比武功秘籍厉害的多,搞不好你能长生不老呢……”   大王只是开了一句玩笑,赵先傲也没有当真,这世间若真的有人能长生不老,现在在这里的,就不会是一具骷髅。   “那有本书。”   赵先傲走过去,看了一眼,“已经烂了。”   “我明白了,这个人一定是神仙来的,我说怎么除了人谁都不能进来,他一定是怕我们毁了他的尸骨,对了,我刚刚就想和你说,这里面有好浓郁的灵气,怪不得虎头山开智的生灵这么多……可能是因为这个。”大王说完,思考了一会因果关系,“那他就是我的恩人了,要不我哪能活这么久,我得给他磕个头才是。”   赵先傲笑了起来,“你要是觉得磕一个头就能冒出来什么武功秘籍,你就磕吧。”   大王冲他飞了个眼,大步跑到密室内的柜子前,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一个红木盒子上,“皇上,你说我要不要打开?”   “还是别乱动的好,他是想让后人来埋葬他的尸骨,又不是让人来打劫。”   大王呵呵一笑,又说道,“搞不好价值连城哦~”   “那拿着吧。”赵先傲果断道。   真是财迷。   大王胖乎乎的手在红木盒子周围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觉得赵先傲的话有理,怎么着也得先把这人埋了,再打劫。   “怎么埋啊?”大王看着那副骨架,总觉得伸手一碰就会散开。   赵先傲围着骷髅转了一圈,把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平整的扑到了地上,“你,把他放在上面,包好,抱出去,然后挖个洞,埋上。”   大王瞪大了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为啥是我?”   赵先傲很是嫌弃的看着那副骷髅,“上面都是灰。”   “你——”   “不行不行,朕为了找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实在是没有力气。”   “难道你以为我就吃的饱睡的香吗!”   赵先傲笑,“别骗朕,你最起码吃了六个包子,还去了青楼。”   大王无言以对。   他认命了。   把骷髅从洞里抱出去,大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挖了一个还算宽敞的坑,将骷髅头是头腿是腿的摆进去,“怎么样?”   赵先傲蹲在坑边,伸出两根手指,捏着骷髅歪向一侧的颅骨,将其摆正,“可以了,埋上吧。”   大王听他吩咐,用松软的泥土掩埋了这副骷髅。   “搞定!”大王拍了拍手,问赵先傲,“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墓碑。”大王挖洞的时候,赵先傲也没闲着,用佩剑砍了一块木板。   大王问,“墓碑上面该写什么好?”   “墙上不是说,敛星逐月,夜思忘忧吗,那这个忘忧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不如就写,忘忧夫君之墓。”   不懂就问,“要是他单相思呢?”   赵先傲斜睨了他一眼,“少废话,朕刻字了。”   哦呦,这人变得可真快,也不知道刚刚抱着他又亲又咬的是那根葱。   赵先傲在木板上刻好字,将木板钉在了土里,“可以了。”   大王看了一眼不是很稳的墓碑,开始脱裤子。   “你做什么?”   “我在这旁边尿一圈尿,这样就不会……”   赵先傲急忙拦住他,“你要在人的墓前尿……尿尿?你不怕他气的从里面爬出来?”   “那不是好事吗?”   赵先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吸了口气。   没事,他们家元欢最聪明。   大王嘿嘿的笑,他就是故意逗赵先傲的,“走,我们进去打劫……不是,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呃……”   赵先傲帮他说了后面的话,“能报答我们为他敛尸骨恩情的东西。”   “对对对,没错的。”   想到里面可能会有价值连城的宝贝,赵先傲也不困了,也不饿了,脚步轻快的进了山洞。   他在大王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红木盒子。   里面似是一颗乳白色的珠子,令二人震惊的是,那颗珠子竟然无比柔软,还会发出呼吸的声音,像一颗卵。   赵先傲险些没有将盒子甩出去,“这……这是活的?”   “好像是哎……什么东西啊?这洞中的灵气全来自这。”大王想去摸摸,不过又怕自己再次把灵气吸进自己的身体里,一不小心成了神仙就不好了,“皇上,要不你吃了吧,保不齐是什么补品呢。”   “补品?这可是活的!”   “说不定吃了能活一万岁呦。”   “保不齐,说不定,朕的命如此珍贵,怎么能冒这种险。”   大王想想也是,“那我吃吧。”   赵先傲推开他凑上来的嘴,“你饿疯了吗,什么东西都要吃。”   “这不行那不行,你说怎么办。”   赵先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食之不敢,弃之可惜。   “要不,你摸摸?”   “摸摸?”   “对呀,我摸肯定不行,白虎血脉会把里面的灵气吸干的。”悯生神草那样的神物,不就是他摸了一下,就蔫了吗。   摸摸也不要紧……   要是真的有了奇遇,他能够活久一点,和元欢在一起时间长一点,冒险也值得……   赵先傲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随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触摸那软软的珠子。   他的指尖落在珠子上的一刻,珠子忽然顺着他的手指像光团一般,溜进赵先傲的身体。   大王看着他,眼睛瞪的溜圆。   赵先傲的肚子,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了起来。   “这这这这这……”   大王嘿嘿一笑,虎牙俏皮又可爱,“你可以和皇后一起喝安胎药了呀~”   赵先傲听到这话,眼珠一翻,昏死过去。 第54章   “皇上!皇上!快起来~”   赵先傲睁开眼睛时, 他在乾清宫内。   他不是在虎头山吗?   原来是一场梦……   赵先傲松了口气,正想坐起身,却发现他的肚子, 鼓的比皇后还要大!   他昏过去以后, 小胖虎把他带回了宫!以这副模样!   “皇上,你醒了?”   是光头的李总管, 他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到时辰该喝安胎药了。”   安胎药!   “朕不喝!”赵先傲一把打翻那碗汤药, 便听到李总管对站在帷幔后面的人说, “孕期脾气大, 你来劝劝皇上吧。”   帷幔后的人缓缓走了出来,“皇上,你这要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我就说安胎这种事你要向人家皇后学学嘛,来,这还有一碗。”   “朕——”赵先傲看着大王手里那一大锅弥漫着苦涩味道的安胎药,忽然感到肚子一阵疼痛, 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皇上!是不是要生了!快叫产婆和御医过来!”   大王询问李总管,“该怎么生啊?”   李总管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用刀把肚皮划开, 孩子拿出来就好了。”   “朕不生!朕不生!”   大王跪在他的床边上,笑眯眯的道,“皇上,真羡慕你, 能生娃娃~”   赵先傲看着他,“羡慕!羡慕你来生吧!”   “我要是能生,我就替你生了呀,这不是不能吗,皇上你别怕,我一直在旁边陪着你。”大王深情款款的说完,往旁边挪了挪,给手持大刀的产婆和御医让开了地方。   “朕不生啊!”赵先傲着急的握住大王的手,“元欢!朕不能生!不!朕能生!不要切开朕的肚子!”   “皇上!哎!赵先傲!”   赵先傲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用力拍打他的脸。   “皇上,你没事吗?”   赵先傲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肚子,那里一片平坦。   生完了?这么快?   不对,是梦!   “朕……朕的肚子……没事吧……”   大王急忙安抚他,“没事没事,我知道那颗珠子是什么东西了。”   赵先傲缓缓坐起身,深吸了口气,将那真实无比的梦境从脑海中甩出去,侧首问道,“是什么?”   大王拿起手中的破书,“我在那个柜子里找到了一本被封存的书,这上面写了,他叫闻生,有好多字我不认得,你来看看。”   没有孩子就好,赵先傲接过书,“闻生,乃天地醇精之气而化生,上生星君之法器,可观仙神心魔邪念,可幻化世间万物。仙魔战,天宫陨,闻生落,神识灭,后成顽灵,无主之珠,吾命化形忘忧,终化形难化骨,随将其封入镇灵盒。”   大王竟然意外的都听懂了,他捏着那颗珠子,笑眼弯弯道,“这玩意能变成人的模样吗?”   小珠子又白又软,像个元宵,在他手心里滚来滚去,大王觉得挺可爱的。   想吃。   大王戳了一下小珠子,开始了赵先傲眼中的自言自语,“你变一下让我看看。”“不变吗?”“不变我就吃了你呀!”“我可真吃了!”   大王絮絮叨叨好一会,闻生白光一现,变成一男子的模样,男子穿着一袭浅蓝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白绫双穂绦,一头黑色长发用玉带绾着,白皙的肌肤在幽暗的石洞中散发着如雪般的荧光,纯净的眼眸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的魅惑之意。   “哇……”大王惊叹。   赵先傲这一晚上真是身心俱惫,他倚在石壁上视线从闻生幻化出的男子身上一扫而过,落到捧着脸直勾勾看着人家的大王,深沉的叹了口气,“眼睛要掉出去了……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大王盯着男子,用手去扒拉赵先傲的胳膊,“你说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忘忧啊?他真好看。”   赵先傲懒洋洋的一抬手,“你还是让他变回去吧……”   “哦……”赵先傲不感兴趣,大王也就不那么兴奋了,他对着闻生道,“你能化成人形吗?自己的模样。”   又是白光一闪,宛若谪仙般的男子瞬间变成了粉雕玉琢的婴孩,约莫一两岁,该是在襁褓中的年纪,婴孩却稳稳的站在地上,光着小脚丫哒哒哒的跑到石床边,仰着脑袋看赵先傲,脆生生的唤道,“娘!”   赵先傲眼睛瞪的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大王,“他是在叫我吗?”   “那个叫啥来着,雏鸟情结,他可能是把你当他娘了,怎么着你也生他一场嘛。”   “朕!什么时候生过他!”   大王眼中划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刚刚不是你喊着朕不生朕不生的吗?”   赵先傲涨红了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闻生还在叫他,莲藕似的小胳膊朝他伸了过去,“娘!”   赵先傲一想到那个无比清晰的梦就不能容忍他叫自己娘,恶狠狠的喊道,“你给朕闭嘴!”   闻生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大王看他原形还有点想吃的意思,可现在看着婴孩模样的闻生,就只剩喜爱了,他就是很喜欢小娃娃,“不哭不哭,来,爹抱你。”   闻生还是哭,赵先傲忍受不了,捂着耳朵进了里面的密室,也不管脏不脏,直接躺在了床上。   大王大笑起来,抱着闻生原地打圈圈,闻生被尘封足有上千年,早就忘了前程往事,唯一记得的就是忘忧的模样,此刻就如初生婴儿,大王逗他,他便咯咯的笑了起来。   “皇上,你看他笑了,好可爱啊!”   赵先傲已经睡着了,可见确实累的不轻。   大王看了他一眼,没忍心打扰他,用包过尸骨的外袍把闻生包了起来,带到了外面玩耍。   待赵先傲起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一丝光从洞口照射进来。   “元欢?”   听到声音,大王抱着闻生走进密室,“你醒了,我们赶紧下山吧,肚子饿。”   赵先傲也饿,“好……不过,他怎么处理?”   大王撅起嘴,恳求道,“带回去吧……他也挺可怜的……”   “……”看着那两双可怜兮兮的眼睛,赵先傲深吸了口气,“怎么带回去?说我们捡到了一个婴儿?在山上?”   闻生瞬间变成那颗软白的小珠子,落在大王的手里,大王笑,“这样就可以了。”   赵先傲没法拒绝。   两人从洞中出来后,密室的门再次封闭,赵先傲拍了拍沉甸甸的包裹,对自己这次上山打劫的成果很是满意。   “你太过分了,抄家啊。”   “反正,也没人会用的上。”   两人视线相交,沉默片刻,同时笑了起来。   “发达了。”   “是的啊。”   两个要离开虎头山时,虎头山一众纷纷赶了过来,“大王!你要走吗?”   大王点了点头,虽然很舍不得他们,但是他更舍不得赵先傲,轻重立分高下。   “你们放心,以后不会再有猎人上山了,如果你们想跟着我走也可以,我保证让你们吃香的喝辣。”   他们在虎头山都有自己的族群,不像大王,轻手利脚去哪里都可以,因此,他们离不开虎头山。   临走前,大王交代了一句,“青蟒,东边有一个墓碑,你帮我照看着点。”   青蟒作为冷血动物,此刻却显得多愁善感起来,“知道了……大王你要经常回来啊。”   “嗯!”   赵先傲看着大王对一群形形色色的动物挨个道边,长长的叹了口气,这要搁在去年,他怕是已经被这种场面吓死了。   幸好,有一个循序渐进。   往山下走时,赵先傲问大王,“你不是一直想回虎头山玩吗?”   大王心情有些沉重,“我在这里已经没什么可玩的了。”   这句话中包含着好多深意,赵先傲精简后就是,“我们元欢见过大世面了,现在是城里虎。”   大王被他逗笑了,“对呀,本大王的虎头山,在梦里的样子最美。”   两人回了莲花县,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官府,而是找了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子的好菜,赵先傲真是饿的不行,否则昨晚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昏过去,他顾不上碗筷是否干净,徒手捏了个馒头,猛地咬了一大口,咬完,伸手要拿汤碗。   大王拦住了他,“这个不是给你的。”   “嗯?”   大王把汤吹凉,从袖口里拿出闻生,把他放进了汤碗里,“真好~”   “……”   赵先傲很好奇,不由问,“你就这么喜欢他?”   “当然了,不止我喜欢,你也要喜欢。”   “凭什么。”   大王理所当然道,“你可是闻生的娘啊,娘疼孩子,不是应当的吗。”   赵先傲不听他这套歪理,只问自己想要问的,他抬起头,望了一圈四周,小声的说,“他……闻生,会活一万多一点吗?”   大王毫不犹豫,“当然了,他是法器,虽然现在灵气稀薄,但是只要还有灵气,他就能活着。”   “这样啊……”也挺好的,他迟早有死掉的那一天,闻生和元欢也能做个伴。   如此想着,赵先傲笑了,“那就把他带回去吧……不过,你要听我的安排,这段日子,就让他这样老老实实待着。”   “嗯嗯!”大王用力的点了点头。   吃饱喝足后,大王跟着赵先傲回了衙门,这会才想起告诉找赵先傲自己在县令家的所见所闻。   赵先傲一个劲的夸赞他机灵,聪明,不得了。   把大王夸的都要飘起来了。   侍卫已经将县令一家和段明关在了屋内,见赵先傲回来,孙常急忙迎上来,“主子。”   “嗯。”   看赵先傲无事,孙常转头对大王道,“元公子。”   这些侍卫不似李总管,都是赵先傲一手提拔上来的,只效忠他一人,赵先傲如此大动干戈的来寻一个太监,对他们来说,合情合理。   皇上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们关在哪里?”   孙常领着他往那边走,“那狗官的原配夫人和两个女儿被属下单独关在了一起,昨晚那三人打的不可开交,狗咬狗一嘴毛,吐出了许多阴秽之事。”   赵先傲冷笑,“贴出告示,县令贪污受贿,长安御史大夫亲自审理,受难百姓皆可公堂对证,”   “属下这就去办。”   审归审,私仇还得报。   赵先傲命侍卫打开门,看着里面已经头破血流的两男一女和蹲在那嚎哭不止的孩童,“把那孩子抱出去。”   “是。”   小孩被带走后,赵先傲和大王走了进去,大王指着段明,“就他带我去的青楼。”   赵先傲从侍卫腰间抽出佩剑,递给大王,“去剁了他的手。”   大王点头,看着侍卫冲段明扬了扬下巴,模样颇为矜贵,“帮我按着。”   段明吓破了胆,跪地求饶,“饶了贱民!贱民再也不敢了!”   “想什么呢。”大王一想到他在自己耳朵边上说那句话就恶心透了,别说砍手,他还要拔了他的舌头!   侍卫领命,无情的抓住段明的手按在地上,将头往旁边避了避。   其实侍卫此刻不是很相信大王会剁了他的手,毕竟大王看上去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太监,哪里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可做了一夜噩梦。   侍卫并不清楚,在大王眼里,人和兔子黑熊都是一样的,他以前没伤过人,不过是听信了人肉酸涩难吃的传闻罢了。   “按住了啊。”   段明体虚,哪怕拼命挣扎也无法挣脱侍卫的钳制,手掌被死死的按在地上,“姐!救我救我!”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段箐猛地扑过去,想要撞开侍卫,而县令缩在一边,和段明厮打一夜,已经没了力气。   赵先傲一脚将段箐踢开,“快点。”   大王从来没有用过剑,有些生疏,倒是干脆利落,一剑挥下砍断了段明的四根手指,十指连心,锥心之痛让段明连声惨叫。   大王皱着眉头,再次抬起了剑,“等等啊,我再来一下。”   侍卫咧着嘴,把手往后挪了挪,生怕大王砍到他。   可怕。   这回大王掌握了技巧,轻易的剁掉了段明的手,满意的笑了,转头看向赵先傲,客气的问,“能拔了他的舌头吗?”   赵先傲笑了,“当然。”   割舌头这种事太脏,赵先傲不会让他亲自动手,留着提审完县令一块行刑。   很快,公堂边上围满了百姓,赵先傲坐在椅子上,头顶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就不像以前那般讽刺了,百姓们议论纷纷。   赵先傲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肃静。”   底下顿时雅雀无声。   赵先傲根本不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该做什么,他清了清嗓子,“把那狗官带过来。”   勉强对付一下吧。   县令显然不会怎么做一个合格的贪官,百姓对他是怨声载道,强加税收,贪污包庇,所判冤案无数,还有什么纵容小舅子杀人放火,强抢民女,强占百姓土地,乱七八糟一大堆,赵先傲听的头疼,只怪莲花县是个小地方,他的人根本顾不到这里。   说不定其他地方也有这种情况……该如何整治才好……   算了,不想了,回头让端王去办。   理清楚证据后,赵先傲惊堂木一拍,直接判了县令一家及段明死刑。   这会百姓们开始向赵先傲求起了情,“御史大人,那狗官的原配夫人是好人,她们是无辜的啊。”“是啊!她们也是被段氏姐弟迫害的!”   赵先傲倒是一时忘了这茬,“那便遵从民意,赦免夫人及一双女儿。”   “御史大人英明!”   赵先傲笑了起来,“都是皇上英明。”   百姓们便纷纷跪在地上,高呼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要赦免,一直一言不发的县令眼睛亮了亮,他嘴唇轻颤,犹豫了一下,“大人……贱民那五岁小儿也是无辜的,恳请大人饶他一命!”   赵先傲没说话,挥手让人把他拖下去,这案子就到这里为止了。   下了公堂后,躲在一旁看完全程的大王问他,“那小孩也要杀吗?”   “你觉得不该杀吗?”   大王也不清楚,“我觉得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赵先傲也明白这个理,“可朕杀了他的父母亲人,来日他长大了,找朕寻仇该怎么办?”   历代君王为了免去后顾之忧,都是这么做的,也有史记,君王才抄了贪官家时心慈手软放过三个孩子,许多年后,这三个孩子长大,伪装成宫女太监,潜入皇宫刺杀了那个君王。   若不是那些百姓求情,在加上县令那两个女儿对他抱有仇恨,也该杀的。   大王想想,赵先傲说的也有道理,“好吧,我明白。”   赵先傲抿唇,捏了捏他的脸。   总有一天,会有人真正解决这些事,但赵先傲觉得,自己可能没有这个能力,又或者,还没到时机。   当天赵先傲带着大王启程回长安,莲花县后续的事便交给了孙常来处理。   来时匆匆,归时惬意,大王躺在马车里,翘着腿悠哉悠哉的吃着在外头买的炒栗子,“你说李总管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他不是讨厌你。”赵先傲叹了口气,就连李总管都这么大反应,他不知道那些大臣会是什么样。   搞不好会排队撞死在宫门口。   其实,大王也知道李总管是怎么想的,“我们不能成亲对不对?”   “能。”   “你别骗我了,我是男的,我要是个女的……”大王顿了顿,忽然坐起来,“对呀!要不然我打扮成个女的好了!”   赵先傲看着他白白嫩嫩的脸蛋,勾起了嘴角,“你头发太短了,个子太高了,怎么办?”   大王摘下帽子,拨弄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你看着啊。”   赵先傲看着。   大王引着自己身体当中的那股热气爬到头顶,浑身都在跟着用力,脸揪在了一起,“嗯……”   “你这样特别像……拉、不、下……”赵先傲闭上嘴,怔怔的看着他越长越长的头发。   “怎么做到的?”   大王得意的笑,“嘿,好歹我也是个老虎精啊,变点头发出来算的了什么。”   赵先傲从纸袋子里掏出一颗栗子,“给朕变个金子看看。”   大王抓抓头发,讪讪一笑,“这个,可能不行。”   “……所以老虎精,你就只能变长头发吗?”   大王伸出手,“按理说,指甲也是可以的。”   赵先傲叹了口气,把栗子皮剥下来,塞到他的嘴里,“你吃吧。”   不过,他的话还是值得考虑的,回去叫内务府做几身女装穿穿看好了。   马车不紧不慢的走了整整三天,才回到了长安,大王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想着怎么拔光李总管的头发了,然而,一回到养心殿,大王看着光着脑袋的李总管,愣了。   难不成,他这么厉害吗?   赵先傲也没想到李总管会剃发。   原本太监到了年纪,不是殉葬便是出宫,早在先皇那里便废除了殉葬这一说,而出宫的太监大多选择寄身长安附近的寺院,希望得到心灵上的安慰和解脱,毕竟自己做了太监断子绝孙不说,对祖宗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所以很多太监都会在未离宫前给寺院一些香火钱,或者集资修建一座寺院。   也有少数有地位的太监会出宫寻个好地方盖一座宅院,用自己的积蓄安度晚年,赵先傲以为,李总管也会这样。   “奴才自知有罪,愿剃发出家,用余生为先皇祈福,望皇上成全。”   赵先傲看着他,微微颔首。   他对李总管是有感情的。   “皇上,奴才有些话要说。”   “你说便是。”   乾清宫内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李总管抬起头,看了看大王,视线移到赵先傲身上,“皇上与先皇有些地方真的很像,同样的喜欢虎,甚至,走了同样的路。”   他话中有话,引的赵先傲回忆起父皇生前的事。   在赵先傲的记忆中,虎将军一直都待在猛虎阁里,直到父皇死去,虎将军为其殉葬。   父皇死前废除了殉葬,因此,那皇陵里,只有父皇和虎将军。   或许虎将军和大王是一样的。   赵先傲隐隐明白了李总管话中的含义。   他看向站在一旁不知想什么的大王,笑了。   他和父皇,只是有些地方像而已,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第55章   李总管很快就离开了皇宫, 他的离开是必然的,可赵先傲还是有些不适应,毕竟是从小把自己照顾大的人, 有些什么事总想喊一声李秋实。   没有李总管的约束, 大王这个太监当的更轻松了,宫外的兽王馆渐渐步入正轨, 赵先傲说什么也不让他独自一人出宫了,清闲下来的大王开始把心思放在如何把自己打扮成女人的模样。   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王左思右想, 决定去求助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大王趁着皇上和大臣谈事情的功夫, 偷偷摸摸的跑来了坤宁宫。   “你来了!”皇后看到他很高兴,深宫沉闷有个能陪她说话逗趣的人最好不过了,所以大王来到坤宁宫, 总能受到皇后最热情的欢迎。   “皇后娘娘,我有事求你!”大王这一嗓子喊出去以后,变得羞涩起来。   他这副模样很是少见,皇后好奇地问, “什么事呀?”   该怎么说呢,大王低头摆弄自己两根食指,纠结了好半天, 才开口说道,“我,我要和皇上成亲,但我是个男的, 总是有人不同意,所以我想,只要把自己打扮成女人的模样就好了,想请皇后,帮帮忙。”   皇后闻言轻笑,幸好她在大王来的时候,就把宫里的嬷嬷和宫女打发出去了,要不她们听见这样的话一定吓得半死。   “这个,你真的想好了吗?”皇后问这句话,只是单纯的好奇,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身,要把自己打扮成女子的模样,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大王毕竟是一只老虎,又从小生长在虎头山,对于所谓的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之类说辞,他也不是很在乎。   不就是扮成女人,和赵先傲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   经历了那些事后,大王对和赵先傲成亲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在水深火热的那两天,大王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赵先傲对于他的重要性,所以他要做一点什么。   “我想好了,请你帮我!”   看着大王充满坚定的眼神,皇后只得点了点头,“我尽力而为,也不能保证,看上去和女子真的一样。”   “我觉得可以,他们都说我长得俊。”大王说着,捧着脸往皇后跟前儿凑,“你觉得呢?”   皇后不禁失笑道,“是,俊的很。”   既然下定了决心,皇后便开始为他梳妆打扮起来,皇后虽然天生丽质,但是和普通女子一般,喜欢研究妆发,女子的柔美,很大一部分都要靠妆发来衬托。   因此,皇后决定先给他梳理头发。   大王摘下帽子后,皇后愣了楞,“我印象中,你好像没有这么长的头发。”   大王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嬉皮笑脸的说,“我都藏在帽子里啦~”   是吗?   皇后也有些记不清楚了,不过他头发长是好事,皇后笑了笑,拾起银梳子,轻轻的划过了他的发丝。   “这样一看,还真有几分像女子。”   大王端详着自己的模样,没看出来。   “待会儿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接下来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大王不明白,梳个头发而已,有什么疼的。   老话说的好,活到老,学到老,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大王就明白了皇后话中的含义。   “啊!疼死了!”   皇后扯着他的头发,神情淡然,“都说了忍一忍,这才刚梳了一半儿啊,那些簪花还没插上去呢。”   难怪人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他常在后宫里看到那些漂亮的小雌性,原来背后在自己的身上下了这么多功夫。   想到她们都能忍,大王咬咬牙,也忍了。   不知在铜镜前坐了多久,大王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醒一醒。”   “唔……”大王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红布遮挡住的铜镜。   “好了吗?”大王感觉头发勒的生疼,鼻子底下香喷喷的,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整个人都很精神。   “好了,你都睡了两个时辰了,再不好,我怎么好意思呢。”皇后说着站到了大王面前,手捏着红布一角,笑着道,“准备好了吗?”   大王忽然紧张起来,连忙摆手,“等等等等,我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呀?挺好看的,嗯……别的不敢保证,但是离远了看,看不出来。”   皇后这样说,大王安心许多。   “那掀开吧。”大王深吸了一口气,如同等待审判一般,紧紧盯着铜镜。   很快,红布被掀开了,铜镜里的人,长发被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用玉钗簪起,再插上一枝华美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额前的几缕青丝,遮住了大王的额头,更显女气。   浓重的桃花妆让原本的白皙水嫩的脸蛋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皇后在他的眼角用画眉黛点了一颗痣,他的眉眼愈发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若不开口说话,分明就是个女子。   “哎呦!”大王凑近了看,发现自己原本的眉毛都被盖上了,皇后在那上面重画了一双柳叶眉。   “这也太厉害了吧!”   看到大王的反应,皇后觉得这么长时间功夫没有白费,扶着腰满足的坐在了椅子上,“还好吧,好久没有画这种妆,手有些生疏了,要不能比现在好得多。”   大王忽然扭头看她,“皇后娘娘,你去洗把脸吧,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   “……”   皇后打扮他打扮出了乐趣,已经很久没有让她觉得这么有趣的事了,“等着,我去给你找身衣服,换上以后,就更好了。”   皇后正在孕期,身体浮肿,衣服都做得很大,大王穿虽然有些勉强,但是凑合着试一试还是可以的。   “嗯!”   待大王换好衣裳,皇后忍着笑,围着他转了一圈儿,“尚可,就是少了点什么。”   大王两手攥拳,贴到了自己的胸口,笑眯眯的说,“是不是差了这个。”   皇后向来端庄,却也被他这个姿势逗的开怀大笑,“你等等我,我拿点东西来。”   皇后转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拿回来两个馒头,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塞进了大王的胸口里。   “哈哈!”   大王托着胸口的两个馒头,表情有点不自在,“往下掉。”   “嗯……那是馒头太小了。”   两人正笑着,宫门口穿来了宫女的声音,“奴婢参见皇上。”   大王一哆嗦,下意识的想躲起来。   皇后一把抓住了他,“怕什么,让他看一看。”   这会儿赵先傲已经走了进来,他刚和端王宰相商量完关于莲花县的事,就发现大王又不见了,找了半天,才听一宫女说,大王往坤宁宫去了。   一进门,他先看到的是皇后,“他呢。”   皇后对他毕恭毕敬,“在那。”   赵先傲的视线略过他,落在了大王身上,随即整个人都僵住了,“你——”   大王眨了眨眼睛,十分忐忑的问,“如,如何?”   他穿着一袭红色宫装,上面绣着大朵的海棠花,将他衬得清灵又贵气,单单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砰砰直跳。   赵先傲捂着胸口,耳朵渐渐红了起来。   皇后偷笑着,悄悄进了内殿。   “你说话呀,这样子,让我很慌。”大王说着,向后退了一步,因为皇后说,离远了看才像。   “真,真能折腾……你是把脑袋插,进了面粉里吗?”   大王摸了摸脸,很白吗?   他原本就白的。   赵先傲大步走过去,看着他的胸口,小声问,“这个,也是你变出来的?”   大王摇头,把一个劲下滑的馒头掏出来,递给赵先傲一个,“吃不吃?”   这样一来就原形毕露了,可赵先傲喜欢的,就是他这副模样。   “你……赶紧去洗了吧。”   大王很难过,“不好看吗?”   赵先傲说实话,“还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儿不习惯,还是先洗了吧。”   大王不。   “这头发梳了很久,现在就拆了,实在是太浪费了,我就要这样。”   赵先傲无奈,“被人看到你怎么说?”   “就说我原本就是女人~”大王说着,一把夺回他手中的馒头,重新塞回了衣服里,“我聪明不?”   “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盯着看了他半天,赵先傲笑了起来,“其实,真的挺像的,就是声音还差一点。”   大王掐着嗓子,声音变得尖细起来,“这个样子呢?”   这动静,听的赵先傲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还是不要说话的好……”赵先傲抬起手,将他额前的头发随手梳理,别到耳后,“元欢,朕带你出去转转吧。”   大王就是随口一说,真让他出去,他不好意思的,“我还是去找皇后,把头发拆了吧……”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赵先傲笑着摇了摇头。   嗯,要是他的计划行不通,就让大王扮成女子好了。   无论如何,他要给大王一个身份,让后人知道,这是他的爱人。   二月十五,是惠心姑姑大婚的日子。   天还没亮,大王就从床上爬起来,琢磨着给惠心姑姑什么贺礼好。   他是宫里最穷的太监,还欠着赵先傲一百八十多年,要想送上一份能拿的出手的贺礼实在太难了。   所以,大王把注意打到了赵先傲的小金库上。   趁着赵先傲还睡着,大王蹑手蹑脚的掀开乾清宫地上的羊毛毯。   他早就发现,这羊毛毯下面是空的,赵先傲把从虎头山带回来的宝贝都藏在了这里面。   “你,干嘛。”   大王被吓了一跳,他一抬头,面前站着一个婴孩,正是闻生。   “我,我找点东西。”   闻生很听话赵先傲的话,赵先傲不让他出乾清宫,他就不出去,并且只在夜里活动,偷东西的大王被他抓了个正着。   “你骗我!”   “嘘嘘嘘!”大王连忙跑过去贿赂他,“我今天,要出去,回来给你带宫外最好吃的糖葫芦。”   “不吃。”闻生说话还不利索,心眼儿却不少,知道做主的是赵先傲,想要什么都找赵先傲,“我告诉娘!”   说着,闻生光着屁股往寝殿里走。   大王一把拽住他的腿,将他拎了起来,“你敢,你信不信我和你娘说不要你了,你不知道谁对你好吗!”   闻生倒挂在半空中,慎重的思考了半天,“好吧,不和娘说。”   “这才乖嘛!”   赵先傲躺在床上,清楚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由翘起嘴角。   怎么办,他现在是不是需要装睡?   不过这个小胖虎真是惯不得,居然连他私藏的宝贝也敢去偷。   也不知道惠心要收到这样的贺礼,会吓成什么样子。   在床上躺了约莫一炷香,大王就回了寝殿。   做别的事总是慢吞吞的,偷东西倒是快得很,赵先傲装作悠悠转醒的模样,睡眼惺忪地问他,“你今天起的好早。”   大王发过誓不再和他说谎,“嗯,早点儿起来给慧心姑姑准备贺礼。”   他都这么说了,赵先傲怎么能不问,“你准备了什么?”   大王故弄玄虚,“我不告诉你~”   “我也不想知道。”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快点准备一下吧,待朕下朝便出宫,正好能赶上迎亲。”   “嗯。”大王比新郎官儿都兴奋,他一直很好奇人的嫁娶,听说很热闹来的,今儿个终于能开开眼界了。   李总管出宫后,陪着赵先傲上朝的人暂时变成了胆子大的小豆子,他不像腼腆的小顺子,在文武百官面前容易怯场,若结结巴巴,易失了皇家颜面。   至于大王,赵先傲刻意的不让他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   而小顺子做事很细致,将乾清宫上下打理的妥妥当当,两个小太监各有各的好,下一任大内总管很难抉择出来。   赵先傲上朝的功夫,大王从怀里拿出一个玉镯子,美滋滋的看了半天。   这玉镯子通体绯红,是上好的血玉,大王就是在不识货,也能看出这镯子的好。   他欣赏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放进了锦盒里,“惠心姑姑一定很喜欢……”   闻生蹲在一旁,一字一句的说,“反正,我娘,一定,不,喜欢。”   大王心里也很虚的,“你不和他说,他不会知道的。”   “不知道什么。”赵先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闻生立马变回了小珠子的模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大王手忙脚乱的把锦盒揣进怀里,“没什么,我们赶紧出宫吧,要不然赶不上了!”   “嗯,朕换身衣服。”   平民大婚,没有什么富贵亲戚,因此两人都穿的很普通。   出宫后,大王带着赵先傲直接去了弯水巷子,路上正好碰上了迎亲的新郎官儿。   王猪肉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黑红相间的长袍,胸前系着一朵大红花,他前面是吹吹打打的乐队,后面跟着八抬大轿。   轿子旁边跟着一个喜娘,穿红着绿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大宋百姓都喜欢凑热闹,路两旁熙熙攘攘的围了好多人,大王拼命地往前挤,被赵先傲一把揪住了脖领,“跟着朕。”   在赵先傲的眼睛里,大王的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三个字,撒手没。   所以,他必须得看紧了。   “哎呀!我想去看看新郎官儿长什么样。”   赵先傲疑惑,“你不是见过吗?”   皇上太无知了,大王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你没听他们说新郎官儿长得英俊吗,我上次见的那个可不是很英俊,大概是换了人吧,我去看看。”   赵先傲捏着他的脸,凶巴巴地说,“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人家大喜的日子,当然要收拾的好看一些。”   大王被他掐的疼了,连忙说好话讨好他,“那你成亲那天得好看成什么样啊。”   这个马屁拍得他心里舒服,赵先傲松开了自己的手,关切的问大王,“掐疼了吗?”   “没有没有,一点儿都不疼。”大王哪敢生气呀,他现在可是做了错事的人,对好好表现着。   迎亲的路绕了大半个长安城,一直快到弯水巷子了,大王才挤到前面去,也才看清了新郎官儿的脸。   “我的天!”   赵先傲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惊讶,看着那个新郎官儿,确实很英武,和大王跟他形容的样子差之千里,“难不成真换了人?”   “要是真换了人我就不这么惊讶了,他就是那个卖猪肉的,没想到不是剃下去以后是这个模样,还真挺好看的。”   赵先傲不开心了,他伸手掰过大王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一本正经的问,“我好看他好看。”   大王瞪大了眼睛,“你和他比?”   一国之君和一个卖猪肉的比?   赵先傲清了清嗓子,“比,怎么了。”   这有什么可比的,“当然是你好看,显而易见啊。”   听到大王这么说,赵先傲很满足,“你非常的有眼光。”   “哪是我有眼光,本来就是嘛。”大王不懂为什么赵先傲一定要在一个卖猪肉的身上找认同感,转过头跟着迎亲队伍继续往前走。   赵先傲回过头,瞪了一眼那个正教训花痴的孙女,在背后说他瘦了吧唧没有新郎官好看,没有新郎官壮实能干活的老太太。   真没眼光。   到了弯水巷子,大王和赵先傲站在门口,往看院子里看,辉朝穿着一身干净的新衣裳将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的新娘子背出了门,他的双脚已跨过门槛儿,惠心姑姑便不算是这个家的人了。   赵先傲仗着惠心姑姑盖着红盖头啥也看不见,明晃晃的站在那里。   百姓间的嫁娶,不单单大王看着觉得新鲜,他同样觉得有趣。   惠心姑姑捧着苹果,被喜婆扶着上了花轿,这会辉朝才看到他,早就知道他会来,辉朝并不惊讶,“我姐说,让你跟着去那边,吃喜酒。”   大王不太懂这些习俗,但是乐意凑热闹,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好!”   辉朝并没有认出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先傲,“这是?”   “哦,这个是我,我家,家丁。”大王话音未落,便抬头冲着赵先傲甜甜一笑,他这么笑,总是能成功的让赵先傲一点儿脾气都生不出来。   “嗯,家丁。”赵先傲重复了一遍,心里已经盘算着今晚回去怎么收拾他。   二人跟着花轿到了王猪肉家,他家条件还真不错,漂亮的砖瓦房,敞亮的大院子,算是有钱人了。   花轿落下后,新郎官走过去,踢了一脚轿门,不懂规矩的娘家人大王,很不满意,“他为什么要踢轿子!”   “好像是个习俗吧。”   “那你和我成亲也要踢轿子吗?”   “你想的真多,我们成亲不这样。”赵先傲一想到封后大典那些麻烦的事,头都疼了起来。   “呵呵,一看就是有经历的人。”   大王是第一次用这样拈酸吃醋的语气和他说话,赵先傲还挺高兴。   新娘子扯着红绸带,被新郎官领着进了院子,院子里摆着好十多个大圆桌,坐满了来客,门口站着好几个人,进院先送礼。   大王想了又想,没有把贺礼给他们,跟着辉朝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婆家人看辉朝带了两个蹭喜酒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新娘子和新郎官并排站在厅里,王猪肉的娘坐在椅子上,笑着看他们。   大王站在一旁,盯着那老太太看,她面相刻薄,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不过,好像对惠心姑姑挺满意的。   大王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吉时已到,喜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短短四句话,惠心姑姑和王猪肉就成了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   大王羡慕,想和赵先傲成亲的心又迫切了许多。   随后,辉朝给他们俩安排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座位,“你们坐着。”   赵先傲可没打算真留在这里喝喜酒,他侧耳小声的问大王,“我们什么时候走?”   “你在这等会儿我,我回来就走。”大王也没打算吃,他现在被赵先傲管教的,也知道干净了,在外面吃饭和风餐露宿差不了多少。   大王趁着王猪肉和他娘照顾客人,悄悄溜进了新房里,惠心姑姑正盖着盖头坐在床边上,旁边的喜婆一看他,往外哄人,“干嘛呀干嘛呀,还没到闹洞房的时候呢。”   “惠心姐姐!”   听到他的声音,惠心姑姑笑了,“没事。”   大王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凑过去把盒子塞到她手里,认真的说一句,“等我成亲,你也得送贺礼呀!” 第56章   大王毕竟是个男人, 贸贸然跑到新房来总是不好,他送完贺礼并提醒惠心姑姑要礼尚往来后,便跑了出去。   惠心姑姑低下头, 看着锦盒, 将其打开,眼睛瞬间就红了。   不过……刚刚小元子说他要成亲?   成亲……   好像哪里怪怪的。   大王和赵先傲沉其他人不注意悄悄的离开的王家院子, 赵先傲还有政务要忙,不能在宫外逗留太久, 两人离开后直接回了皇宫。   要搁在往常, 大王绝对要拉着赵先傲在外头玩一会, 毕竟他现在出宫也不容易,可刚做完了亏心事,他不敢提什么要求。   赵先傲前脚刚回皇宫, 后脚小顺子就赶了过来,“皇上,苏州长公主来信。”   长公主是先皇头一个女儿,比赵先傲大了两岁, 前些年榜下招婿,相中了状元郎,后状元郎被封会稽郡郡守, 长公主也一起去了,路途遥远,她也一直没有回来过。   赵先傲和这个姐姐关系普通,少有往来, 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来信。   当看过信上的内容,赵先傲长长的叹了口气。   原来,长公主不知从哪听说的皇后即将临盆,说什么也要回来看看,信到了,她人也在半路上了。   赵先傲批奏折的时候,大王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茶,见他叹气,脑袋凑过去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长公主的到来,影响了赵先傲好些部署和计划,他看着大王亮晶晶的黑眸,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解决长公主这个岔子。   大王见他不回答,就知道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因此不再打听,从精致的小碟里拿起一块莲蓉酥递给赵先傲,“你吃这个。”   赵先傲并不是贪食的人,可大王喂他什么,他总觉得比以前自己吃过的好吃,吃了这块,还想那块。   “嗯。”   赵先傲思绪太乱了,吃了莲蓉酥便放下了手中的笔,对大王道,“陪朕去御花园转转。”   “好!”大王正坐的有些烦闷,能出去透透气自然是最好不过。   御花园里花种繁多,即便是春风似剪刀的二月,那些迎春花、腊梅。二月兰,也将御花园妆点的十分动人。   “皇上,你有没有发现御花园里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大王踮起脚尖,扫了一眼御花园,平时这个时候,那些妃嫔都要成双结对的到御花园来遛弯的,这两天越来越少,他今天到现在都没有见着一个,“你那些妃嫔呢?”   赵先傲笑大王的后知后觉,打从半月以前,就有妃嫔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和嬷嬷出宫去了,现在后宫的妃嫔只剩下那么一两个,“都在她们宫里待着呢。”   大王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反应过来,“难怪这么安静。”   赵先傲一想到那些出宫的妃嫔,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他都不敢算自己省了多少银子,怕睡不好觉在笑醒了。   “皇上,你别这样笑行吗?”大王看着赵先傲一张能称得上俊美儒雅的脸活生生笑成了二傻子,心里感到惋惜。   “朕,笑了吗?”   大王摇头,“你肯定没笑。”   两人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赵先傲和大王都开始觉得无趣,“皇上,我们去那边的亭子坐会吧。”   “你累了?”   “那倒也不是,就是没啥意思。”   深宫高墙,看似手握滔天权力,过的确实最没意思的日子。   赵先傲以前还有心思琢磨着给自己找点乐子,可这些日子他被乱七八糟的事拴住了脚,也没有那个闲功夫,“你进宫也半年了吧。”   大王记不住了。   赵先傲自顾自的说,“才半年,新鲜感就过了……”   他可是自打出生就被养在这一方天地里。   “谁说的,那些好吃的我可是吃一辈子都不嫌腻。”大王拉住他的手,认认真真的对上他的视线,“你放心,我一定陪着你。”   自己心里的顾虑被他一眼看破,赵先傲弯了弯唇,“朕只是随口一说,来陪朕下棋吧。”   亭子里有棋盘棋子,赵先傲请大王在他对面坐下,“会吗?”   大王从兜里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桌子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哪会这个。”   “朕教你。”   其实赵先傲鲜少和人下棋,也是个臭棋篓子,不过对大王还是能耐下心好好教他的,大王又聪明,没一会就学的八九不离十了。   赵先傲看他犹豫不决,指点道,“你该这样落子。”   大王扔了个瓜子放到嘴巴里,瓜子皮呸的吐到地上,握着几粒瓜子的手冒出食指和拇指,捏起黑子挪到了另一个位置,“不对吧皇上,我放着不是更好?”   赵先傲一看,好像还真是这样……   “朕是故意的,看来你学的还不错,那我们就正儿八经的来一盘。”   大王自信满满,“押一些赌注!”   “又提赌……禁赌不知道吗?”   大王立马紧张兮兮的扫了一眼无人的四周,“没被人听到吧。”   赵先傲倒也配合,声音都压低了许多,“没有。”   “那你会去检举我吗?”   “当然不会……”   “这不就完了,自家人,小赌怡情。”   他这句自家人取悦了赵先傲,“那行,你说赌什么。”   大王磕了一粒瓜子,装模作样的想了半天,“我记得你好像有一个血玉的镯子,若是我赢了,就把那个给我吧。”   原来,是把那个偷走了。   赵先傲肉疼了一下,这那叫小赌怡情。   “那朕赢了……朕若是赢了……”赵先傲想啊想啊,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什么都没有。”   大王是真的很穷了,“对啊对啊,我什么都没有,昨天有只老鼠到我房里偷吃东西,出去的时候哭的可惨了,还给我扔了半斤玉米粒。”   和他对比,赵先傲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挺有钱的。   可怜了他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到头来都要花在这个小胖虎身上。   不爽。   “朕想到了,你若输了,就赌你给朕洗三个月的短裤!”   赵先傲这人爱干净,归为一国之君,自己的贴身衣物向来自己动手洗,他嫌别人手脏,嫌别人洗不干净。   “可以。”洗个短裤算什么,大王一口答应下来,他把腿抬到石椅上,毫无形象的坐着,“来吧,看我杀你个片甲不留。”   “呵,下棋还一知半解,就放狠话了。”   大王的视线和赵先傲的视线撞在一起,溅出噼里啪啦的火花,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屁大点事,两个人的架势却像要决一死战一样。   赵先傲第一次下棋这么认真,每一步棋都给自己留了后手,而大王初生牛犊不怕虎,步步紧逼,气势汹汹,赵先傲险些招架不住,一退再退,退避的同时也在大王的身旁埋下了陷阱。   “快一些。”看大王一脸疑惑的盯着一盘,赵先傲心里忐忑,开口催促他。   “等会……着什么急。”大王撩开自己的衣袍,从兜里又拿出一把瓜子,“容我好好想想。”   赵先傲看着一地的瓜子皮,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等大王一把瓜子磕完,他嘿嘿的笑起来,“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他的棋子落下,赵先傲天衣无缝的陷阱便被攻破了。   这场对弈因为大王的这颗棋子愈发胶着,两人在亭子里下了三个时辰的棋,赵先傲悔棋七次,大王磕了一斤瓜子。   终于,在大王肚子咕咕直叫的时候,决出了胜负。   “哈哈哈哈!赢了!”大王举起手,绕着石桌跑了三圈,胜利者的欢呼声刺痛了赵先傲的耳朵。   赵先傲无语的看着棋盘,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会输给一个新手,还输了三子!   “你笑什么,没有听过胜而不骄败而不馁吗?”   大王得意的抖胳膊,“没有听过啊~再说你现在就很馁。”   “你——”赵先傲起身要捉他的衣领,大王敏捷的避开,“啦啦啦啦,玉镯是我的了!”   赵先傲对天发誓,他是真的很喜欢大王,可现在,他必须得打他,从脑袋到屁股,按在地上狠狠的收拾。   是小豆子救了大王,“启禀皇上,端王求见,现下正在议政厅候着。”   听到端王的名字,赵先傲才想起来,他根本无需为长公主犯愁,该愁的人是端王才是。   既然如此,招待长公主的事就交给他做好了。   赵先傲顿时无事一身轻,他有些可惜,早知有今日,当初父皇就应该给他多生几个弟弟才是。   很明显的利大于弊。   议政厅内。   赵先傲一进去站在大殿中央的端王便迎了上来,“皇兄,臣弟收到信,长姐要回长安了。”   “你收到了,朕自然也收到了。”赵先傲皮笑肉不笑的问,“你打算如何安排她?”   端王心里很有逼数,“请皇兄体恤臣弟思念长姐之心,让她住到臣弟的王府中。”   “可常常入宫与皇后作伴,只是……临盆之时莫要来捣乱。”   他说什么在端王这就是什么,“臣弟晓得。”   三日后,长公主的马车风风光光的进了长安,端王亲自去接,随即长公主和端王一同进宫面圣。   长公主和赵先傲一点也不亲近,甚至二人从小到大都说不上几句话,不过长公主和江颜玉的关系极为要好,此次回长安也是为了江颜玉。   赵先傲随便的和她客套了几句,便放她去找江颜玉叙旧了。   端王看着长公主离去的背影,很是羡慕。   “怎么,端王也想去叙叙旧?”   端王摇头,面无表情道,“臣弟还有些事想请教皇兄。”   赵先傲坐在椅子上,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屏风后面打瞌睡的大王,“说便是。”   “前日,臣弟在街上看到了一个与德妃很相似的女子……可以说一模一样。”   “哦?或许是德妃的姊妹吧,”赵先傲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已经在骂德妃不老实了,说好了这段时间少出门少出门,居然明晃晃的到街面上溜达。   真是……真是在宫里憋坏了……   “不止如此,同一天,臣弟还看到了一个和敏嫔相似的女子。”   赵先傲尴尬的笑,“谁家还没个姐姐妹妹。”   看他的态度,赵先永更确信这当中有事,否则赵先傲该阴阳怪气的嘲讽他怎么对后宫这样了解才是。   ……   大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时,赵先傲正在和端王谈论什么郡县管制,他听不懂,便悄悄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乾清宫后便是坤宁宫,这两日赵先傲黏大王黏的紧,他都没怎么去看皇后的两个宝宝,趁着赵先傲有事缠身,大王径直去了坤宁宫。   他知道长公主今日会进宫,却不知道她现在就在坤宁宫。   大王一进去,没见到皇后,只看到了坐在塌上的长公主,她和端王长的很是相像,一双凤眼狭长而凌厉,大王一进去就被她探究的眼神给看愣了。   有人在?   那他走好了。   大王随意出入坤宁宫在宫里任何一个人眼里都是极为正常的事,可长公主看来,诡异到极点,她是太后之女,和端王一样重规矩,一见大王一声不吭的进来,又要一声不吭的出去,脸瞬间冷了下来,“站住!”   大王站住了。   “你是御前的太监?怎么如此没规矩。”   大王舔了舔唇,虚虚的给长公主行了个礼,“奴才参见长公主。”   “原来知道本宫是谁,本宫还以为你瞎了眼。”   “……我没有。”大王在宫里横着走惯了,被长公主这么刻薄的说,心里很不舒服,不自觉的小声顶撞。   只要看一个人不顺眼,那这个人有一丁点错都会被揪出来无限放大,长公主现在看他哪哪都是毛病,即便嫁了人,她也是皇上的长姐,太后的嫡女,大宋的长公主,教训一个奴才想都不想,“跟本宫说话竟敢不自称奴才,给本宫掌嘴。”   旁边的宫女简直想在房梁上栓个绳子吊死在这,大王是谁,是和皇上一同射箭下棋的红人,未来的大内总管,后宫里唯一一个穿着蟒袍的公公,她哪里敢上去掌嘴啊,再说,皇后也不能让啊。   “本宫说话你没有听到!”原本长公主看到自己的亲弟弟如此瘦弱就气不顺,再加上大王的怠慢,小宫女的无视,让她火气上来就压不下去,挥手就给了小宫女一巴掌。   宫女连忙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大王对事情莫名其妙的发展感到无比的迷茫,他看着长公主竟然冲着她过来了,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转身就跑。   这下可真把长公主气坏了。   “怎么了?”从净房出来的皇后看着面红耳赤的长公主很不解,“嫌我去时间的长了?”   宫女瑟瑟道,“刚刚,小元公公来过,冒犯了长公主……”   皇后愣了愣,笑了,劝道,“都是两个孩子的娘的,怎么脾气还是这样,来,坐,我们姐妹难得能见面,以后……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长公主坐下后越想越生气,“这口气本宫咽不下去,这宫里居然有这么没规矩的太监。”   “皇上心怀仁爱,有些宫女太监年纪尚小,皇上不忍他们受那些繁重规矩的束缚,皇上爱民如子,公主该高兴才是,消消气,喝杯茶。”   “高兴?皇上爱民如子,那儿子就敢骑到爹的头上,不行本宫得去找皇上!”   皇后非常了解长公主的脾性,知道自己再怎么劝这个事也没完,“小元公公待皇上是掏心窝的好,皇上感受的到,自然会对他好些,公主可别说些什么不好的话,惹皇上生气。”   “为了一个太监,皇上会和本宫生气?”长公主冷笑,丝毫不信这个邪,大步走了出去,两个宫女急急忙忙的跟上。   大王跑掉后直接回了乾清宫,有陌生人的皇宫实在是太危险了,在他心里赵先傲这里是最安全的。   然而,当长公主出现在乾清宫时,大王深刻的体会到了女人的执着。   看长公主进来,又看大王像做贼一样躲起来,赵先傲长长的叹了口气,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日子啊,过的好艰难。   “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未免太没规矩了些!”长公主也是在会稽郡的公主府横行霸道惯了,连宫里最基本的拐弯抹角都忘到了脑后。   赵先傲笑了笑,“长姐难得回长安,不必要为一些小事大动肝火。”   长公主愣住了,“小事?区区一个阉人屡次顶撞本宫,视本宫的话为耳旁风,皇上认为这是小事?”   赵先傲的脸顿时阴沉下来,“长公主失态了。”   端王忙劝,“长姐,别为了这些事坏了兴致,你难得回来。”   长公主看着弟弟,让自己冷静下来,“本宫未曾受过如此屈辱,实在气不过,恳请皇上将那小太监交由本宫。”   赵先傲微微偏过头,大王正盯着他看,委屈巴巴的模样像是受到屈辱的人是他。   就该是他。   赵先傲脑补出长公主刁难他的样子,心里也窜起了一股火,他把大王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怎么能容许他人如此轻贱他。   在其他人眼里,大王是一个阉人,太监,奴才,正因如此,赵先傲在一定要给他一个堂堂正正站在自己身边的身份。   赵先傲盯着长公主的眼睛,冷冷道,“长公主莫不是忘记自己已经嫁了人,现在竟管起了朕的家事,手未免伸到太长。”   长公主气的手指发颤,嘴唇长了几次,就是说不出话来。   “好!好啊,这宫里已经不是本宫的家了,本宫还在这做什么!”说着,长公主转身大步离去。   “臣弟告退。”端王匆匆跟了上去。   “长姐,长姐。”   长公主已然满脸泪痕,她看着自己嫡亲弟弟,悲从心来,“这皇位,本该是你的。”   端王脸色微变,扯着她的袖口到无人之处,“长姐别说这种话。”   “本宫说的有错吗,论尊卑,论能力,论骑射,他哪点如你,若不是父皇偏宠他,这皇位就该你来坐,本宫何至于受这种气。”   端王也曾和长公主有着一样的想法,整日惦记着如何能坐上皇位,他不屑使那些阴招,却也小动作不断。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现如今只想一心辅佐赵先傲,稳住赵家的江山。   “这话长姐以后不要再说了,以后也别在到皇宫来。”   “长姐是心疼你啊……”长公主抬手摸了摸他没什么血色的脸颊,“长姐在苏州好好的过日子,却扔下你在长安受这样的煎熬……”   长公主一想到自己想惩治一个太监都不行,那她弟弟得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没有的……长姐,皇上待我很好,真的。”   “你不必宽慰我,今日的事,我算是看透了他。”   今日的事……   端王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龙有逆鳞……长姐怕是触了逆鳞……”   乾清宫内,大王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的脚尖看,“我不是故意的……”   他这样让赵先傲心疼死了,“你没做错什么,头抬起来。”   大王哪好意思抬头,在他眼里,长公主是赵先傲的姐姐,好些年了难得见一面,结果还因为他变成了这种局面,他都快心虚死了。   “我,我该好好行礼的……”   站在他面前,伸手捏住他的脸,“给朕抬头。”   “疼——”   赵先傲与他对视,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谁?”   赵先傲这问题把大王问懵了。   他是谁?   虎头山的大王?兽王元欢?还是御前太监小元子?   不知道怎么回答,大王苦恼的皱起了眉。   赵先傲忽然放开了手,桃花眸中满是自责。   大王没错,长公主也没错,错的人是他才对。   “元欢。”   “嗯?”   “再等等,很快的……”   察觉到赵先傲情绪低落,大王虽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却还是笑了起来,“嗯!”   赵先傲的指尖划过他的小虎牙,微微的痒意让他也笑了起来,“你知道什么你就嗯。”   “我知道你对我好。”   虽然这么想有点不太好,但是大王还是觉得,给他撑腰的赵先傲实在是太好了,好的让他有点……情不自禁。   大王猛地站起身,吻上了赵先傲的唇,他用舌尖和牙齿舔舐着他软软的嘴唇,吮吸着他唇齿间的津液,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大王的心狂跳不止,他不想等了,就算是很快,很快也不想等。   大王的手掌胡乱的爬上赵先傲的肩膀,企图让两个人离的更近一些。   “元欢……”   赵先傲死死钳住他的胳膊,将他从自己身上拉了下来,重复着那句他说了好多次的话,“再等等。”   大王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等的。   那会他给自己将黑蛇传,黑蛇和书生第一次见面就在破庙里这样那样了。   他们为什么不行!   赵先傲也很想,那种欲望比大王强烈百倍千倍。   可是,不管大王是一只虎,或是一个寻常男子,他都不可以因为这样而轻视他,妻之间该有的,他要一样不少,全部给他。 第57章   大王很很难理解赵先傲为什么不肯和他做那样的事, 因此闹了几天小脾气。   他闹脾气的手段无非就是拉拢闻生,只和闻生说话,还说一些赵先傲插不上嘴的。   简单的说, 就是三个人还要在被窝里头搞小团体, 故意排挤冷落赵先傲。   赵先傲一点不生气,他觉得晚上听大王和闻生在那里絮絮叨叨也挺有趣。   “闻生, 你能不能不要挤过来,你这样小, 我怕一翻身压死你。”   “我, 和娘睡。”   闻生往里挤, 只是想离赵先傲近一些。   “我给你留了地方。”大王也往赵先傲那挤,“你躺在这好了。”   听他们俩为了那一亩三分地争执不下,赵先傲想着, 或许明天该换一张大点的床。   闻生是夜猫子,在床上躺了一会,没能和他娘腻乎腻乎,就待不下去了, 幻化成黑猫的形态,跑出了乾清宫。   大王很是羡慕闻生,瞧瞧人家那妖精当的, 多有滋有味。   羡慕归羡慕,大王也很能开导自己,毕竟他的岁数只是闻生的一个零头,在几万年前那个人人修仙的时代就有了闻生, 他才活了几年,算个啥啊。   没了闻生,大王翻过身,打算睡了。   反正,他不和赵先傲说话。   可是睡不着啊,好无聊啊……   赵先傲看他翻来覆去憋的难受,又忍着不和自己说话,便给了个台阶下,“朕问你一个问题。”   问问题?   大王想了想,把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有点大发慈悲的意思,“问吧。”   “你是不是在清秋寺时就能变成人了?”赵先傲也没话找话说,知道小元子就是元欢的时候,就猜到在清秋寺那会大王是因为变成了人的缘故才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嗯,空见大师的院子里有一株悯生神草,我是因为那棵神草才……”   大王忽然停住了声音。   因为他由悯生神草想到了老空净,以及先皇和虎将军之间的血契。   “怎么了?”   大王犹豫着要不要和赵先傲说这些事。   他当时是怕赵先傲知道后会强迫他定下血契,如果那样,赵先傲有个三长两短,他就得跟着死了,所以大王隐瞒了,自己不知不觉的也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可现在忽然想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和赵先傲说。   “嗯……我吸收了神草里的灵气,才会变成人。”大王把脸贴近赵先傲,“差点冻死在雪里头。”   “是吗。”赵先傲顺势给了他下一个话题,“冬天确实很冷,不过对我来说夏天更难熬。”   “夏天太热了。”   “对,你一身毛更热。”   大王还琢磨着关于血契的事,对赵先傲有些敷衍,“嗯……”   话说他根本不知道订血契这种操作应该怎么完成啊。   那还要不要和赵先傲说?   如果赵先傲老死了,他有那个勇气陪着赵先傲一起死吗?   大王不是人,按照人的年龄算他也才十二三岁,赵先傲望九,他仍是弱冠,在大王的意识里,他还未经历什么,就要走向死亡。   任谁都很难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   “没关系,等夏天朕带你去行宫,那里很凉爽,地窖里还存着冰,到时候……”赵先傲话说到一半,大王抱了过来,他声音软糯道,“对不起,我不该和你闹脾气。”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赵先傲偏过头问,“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你要死了怎么办,死之前,我还这样对你。”   赵先傲很是无奈,他还这么年轻,在大王眼里就是将死之人,大王常常因为这个对他好没错,可他这心里,难免会别扭,“你别提这个了行不行。”   大王憋着嘴,还是和赵先傲说了,“你知道什么是血契吗?”   令大王意外的是,赵先傲一点都不为这个词汇感到疑惑,“知道。”   “你知道?”   赵先傲点头,“藏书阁里什么书没有。”   在他知道大王能开口说话时,就找过有关灵异怪谈的书,不知道为什么,藏书阁的一面书架上全部都是类似的书籍,上面就记载了有关妖的一切,包括人与妖的血契。   取出一滴妖的心头血,滴入人的眉心中,即订下主仆之血契,一旦主死去,仆也必死无疑,而仆死,主却毫无影响,若仆心中对主产生一丝一毫的忤逆,心口便会痛不欲生。   不仅如此,主濒危之际,会从仆身上摄取灵气和精气为自己续命,然,即便如此,主灯枯油尽无药可救,这主仆血契便会将仆活活耗死,这也是为什么说主死去,仆也必死无疑。   “那你,那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有什么想说的?你以为朕会逼着你弄这个血契?”   大王舔了舔唇,眼神有些飘忽,“也没有……我就是想让你活的长一些。”   赵先傲用一种蜜汁自信的表情把大王的脸推到了一边,“不用,朕有能力靠自己活到老死为止。”   “你要努力啊。”   “朕会的。”   大王看着他,心里一阵抽痛。   之后的一段时间,大王在赵先傲忙于处理政务的时候便和闻生一起,一整日都泡在藏书阁里,他想了又想,觉得一定会有什么办法能够延长赵先傲的生命,否则几万年前的那些修真者是怎么能活千年万年甚至飞升仙界的呢。   即便现在灵气稀薄,可仍有悯生神草这样的仙草存在。   所以,一定有办法。   令大王比较尴尬的事,书上他有好多字或者句子不能够理解,还要请教只是一个婴儿大小的闻生。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闻生看了一眼,“悔,后悔,那个悔。”   闻生虽然被关在封灵盒内已经忘记了一切,但是让他看这些字,他还是能认得。   大王敬佩他。   有文化的人他都敬佩。   “……八邪之疫,不能为害,而疾病……自少,安康……自多矣,形质固而少病多安,全其天命,乐其天年,益寿……延龄,乃称人仙……”大王磕磕绊绊的读下来,大致理解了意思,不由的想,做神仙可真好。   赵先傲站在门口听他念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由觉得好笑,起初大王钻研这些东西,他只以为是脑子一热,以他三天乐的习惯,过几日自然而然就忘了,没成想这次就然这么固执。   他得阻止一下啊,在这样下去,大王就成神棍了,整天想着长生不老,修仙入道。   “元欢。”   “嗯?”大王转身,笑了起来,“皇上,你快来看这个。”   赵先傲走过去,合上书,放到高高的架子顶上,“以后别看这些东西了,生老病死,乃是常理之事,在虎头山你也看到了,那破书上写着,仙魔战,天宫陨,神仙都没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仙这一说,说不定再过千年,妖也不会在出现,这都是躲不掉的。”   大王不信,他指着闻生,“那他呢,他为什么还好好的在这。”   闻生却一本正经的说,“没有,好好的,迟早,没。”   几万年前,仙魔大战,波及大千世界,使得灵气稀薄,别说那些仙佛灵魔,就连四大神兽都因此陨落,闻生乃天地醇净之气而化生,那封灵盒即是困住了他,也是救了他,否则,闻生早在千年前就泯于世间了。   闻生的话让大王垂头丧气。   “好了,朕前两日批奏折的时候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今个内务府就做出来了,朕带你去玩。”   “什么啊……我还要看书……不想玩。”   这是赵先傲特意为大王准备的,他不相信大王看了不喜欢,“走,陪朕。”   “好吧。”   赵先傲看了一眼闻生,闻生立即变成了软珠子,赵先傲拾起他,妥善的放在大王怀里,“揣好了。”   赵先傲所说的好玩的,看上去很像毽子,拖却不是铜钱,和是圆滚滚的羊毛线球,而上面插着五颜六色的鸡毛。   “这是啥,能踢吗?”大王把球状的毽子高高抛起来,伸脚一踢,“毽子”就跑偏到很远的地方了,他跑过去时已经落地。   “不行啊。”   赵先傲抿唇轻笑,“不是这样的,小豆子,东西拿过来。”   小豆子拿来一对木拍,是一个椭圆的竹框,下面钉着长长的圆木棒,而竹框周围上用锥子穿了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小孔,上百根细小的马鬃毛从小孔里穿过,绑成了渔网状,手按上去很有弹性。   “这个朕给取名为羽毛球。”   看大王一脸迷茫,赵先傲拾起球拍,将羽毛球抛起,用球拍用力的击打出去,“如何。”   “你批奏折的时候就琢磨这个了?”   赵先傲笑了笑道,“劳逸结合。”   大王感叹,“你真的很会玩,这种东西都能想的得出来。”   “来,试试。”   “好!”   赵先傲握着球拍,在心里给自己鼓劲,这和用剑差不了多少,他一定能赢的很漂亮。   和大王射箭下棋,是赵先傲的心理阴影。   事实上就算打球,两个人也是旗鼓相当,大王反应快,行动力迅速,赵先傲也是如此,那羽毛球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就是不落地。   不知不觉的,旁边围了一圈的太监宫女,脑袋齐刷刷的跟着羽毛球的轨迹转动,宫女们一脸花痴的看着赵先傲,也不知是谁壮着胆子喊了一声,“皇上必胜!”   紧接着,宫女们高呼起来,“皇上必胜!皇上万岁!”   女人的呐喊声让大王很生气,一个用力,将球打的要多偏有多偏。   赵先傲得意,“这朕可没法接。”   眼尖的小太监急忙把球捡回来递给大王,大王等着他,“你们都是哑巴吗,也给我喊。”   小太监傻了,“喊必胜……还是……”   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喊……就喊天下第一!”   “这不好吧……”   “让你们喊你们就喊,快去。”   小太监看向赵先傲,见赵先傲微微冲他点了个头,这才放下心,转头去组织太监们。   当大王把球打出去后,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太监堆里传出来,“小元公公!天下第一!”   宫女们一听,更来劲了,“皇上必胜!皇上万岁!”   太监们一想到作为他们之间的代表性人物能赢皇上,兴奋之情再也压抑不住,扯着嗓子喊,“小元公公!天下第一!”   到了这个时候,赵先傲和大王打的已经不是羽毛球了,而是一种面子,一种尊严。   此刻,强烈的胜负欲让爱情的小床说翻就翻。   赵先傲无意间失了一球,他手握球拍,紧盯着大王,大王也用同样凶狠的眼神盯着他,“你累不累。”   “朕不累,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满脑袋汗。”   “呵,年轻人有的是力气,你不能和我比。”   “朕的手再怎么着也比你的爪子好用!”   相互捅了一刀,赵先傲将羽毛球扔起来,击打出去,那球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向大王的小腿飞了过来,大王快步上前,球拍一挑,高高的回击回去。   太监宫女的嗓子都喊哑了,却还卖命的坚持着,“皇上必胜!皇上万岁!”“小元公公!天下第一!”   大王已经没了力气,又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跌份,一直坚持着,可再怎么坚持,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赵先傲打回来一个高球,他抬手去接,球是打回去了,连球拍也扔了出去。   赵先傲看着迎面而来的球拍,一时闪躲不及,正正好好的被砸到了额头。   “皇上!”   众人顿时围了上去,“皇上你没事吧?”   赵先傲捂着额头,看向一脸担忧的大王,笑着安慰他,“技不如人居然用暗器。”   大王听后,笑意从眼中溢出,漾及满脸。   两个人打了半天的球,晚膳时都饿的饥肠辘辘,御膳房做了十多道大菜,赵先傲也不管什么只能吃三口的规矩,直接把盘子放在自己下巴底下,一个劲的往嘴里送。   大王更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狼吞虎咽。   可就算这个时候,他也不忘给赵先傲夹菜,“皇上你尝尝这个肘子,炖的好软。”   赵先傲以前不愿意吃这种很腻的菜,可自从认识了大王,他对肉也变得亲切起来。   两人吃饱喝足,赵先傲无法忍受自己身上黏腻的汗,他唤人备水沐浴。   大王也很想洗洗澡,“皇上,我们挤挤行不行。”   赵先傲看着他好半天,“那就一起洗。”   这皇宫是赵家抢来的,而前朝皇上喜爱奢靡,在皇宫中建造了水澈宫,水澈宫内只有一大汤池,汤池四方皆有地漏,而汤池下则是烧水用的炭火,比起浴桶,这更像是把人放在锅里煮,赵先傲一想到要自己在别人沐浴过的地方沐浴,他就浑身难受,自他登基后,这里也从未用过。   知道皇上要用汤池,十几个小太监连忙彻底的清理了汤池,十几把小刷子在汤池内刷个不停,连着冲洗了三次,这才注入清水。   赵先傲带着大王到的时候,水澈宫内已经暖意融融,汤池内的清水冒着丝丝热气水中被放置了上百个满盛摆钟香料的纱制香囊,汤池周围张设着一道龙纹彩锦的帷帐,帷帐下是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幔,使得水澈宫内有种朦胧暧昧之感。   大王吞了吞口水,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   赵先傲很是无奈的看着他,“就只是沐浴而已。”   大王睨了他一眼,“你别想太多好不好。”   他只是,迫不及待的想洗澡,太爱干净了没办法。   大王很快就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扑通一声跳进汤池里,“好舒服~皇上你快下来。”   赵先傲缓慢的脱掉自己的衣服,从大理石阶梯上走了下去。   还真是舒服。   赵先傲靠在石壁上,半眯着眼睛,长舒了口气,感觉打羽毛球的疲惫被这暖暖的水冲散了一般,“元欢,你说这羽毛球,朕若是批量制造,是不是能在长安掀起热潮,若真是这样,朕该卖多少银子好……”   赵先傲说着话,没有听到大王的回答,他睁开眼睛,在汤池内扫了一圈,人不见了!   “元欢!”赵先傲一头扎进水里,正好和偷偷潜到他脚边的大王撞上,赵先傲把他从水底下揪出来,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大王谄媚的笑,手爬到了赵先傲腰上,随即一把抱住他,脸也埋进了他的怀里,故意装可爱,奶声奶气的说,“皇桑!咱们一起酥糊酥糊~”   “你把舌头伸直了说话。”   “皇上~”大王仰起头,水光潋滟的眼眸痴痴的盯着他看,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求求你了。”   赵先傲看着他,口中有些干渴。   “你再这样朕就出去了。”   大王鼓起两腮,十分不满的松开了他的腰,“好啊,你等着。”   狗皇帝,你够狠你就忍,等你想酥糊酥糊,我还不愿意呢!   大王顺势趴在他旁边的石板上,“你刚才说啥来着?”   赵先傲被他这么一吓唬,自己也忘了,“没什么……”   “对了,江颜玉应该快生了吧?”   赵先傲从来不打听皇后的事,他这么一问到让大王很是吃惊,“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随便问问。”   大王掰着手指头算,“还有一月……”   一月……   这次真的快了。   赵先傲勾起嘴角,拍了拍大王细腻白皙的肩膀,把大王送给他的话还了回去,“给朕等着。”   等着什么等着啊……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安城内却在短短一个月内发生了许多离奇之事。   比如李家染布坊的布一夜之间全部变得血红,又比如宋家茶园的茶一夜枯萎,又又比如每到子时,长安街上总会出现成群结队的白衣女鬼,女鬼的哭嚎声传遍长安。   这些怪事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却在这闲谈中,得知的更令人魂飞魄散的可怕之事。   “你们知道吗,宫里的枯井这几日忽然一个劲的往出冒血水,皇上喝的茶凭空变成了血,就连那些太监宫女,半夜都被长发缠了脖子,差点勒死!听说啊,是皇上无意之间放出了先皇镇压的近百个前朝被斩杀的后妃和公主,现在这些冤魂才长安上下到处作乱,我听一个道士说,现在只是开始,要不了多久,就要害人的命啦!”   “真的啊!那可怎么办啊!皇上就没想些什么办法!”   “别提了,这两日国师一直在宫里守着皇上,结果做个晚上忽然就一病不起了,哎,也不知道设么时候才能好,连国师都制不住的厉鬼,你说说……得多吓人啊!”   “这狗皇帝可真不干好事。”   那传消息的老头贼眉鼠眼的往旁边看了一圈,“这都是我听一个侍卫说的,你们可别告诉别人啊。”   “自然自然。”   转头,这话就传遍了长安,一时间长安城上下人心惶惶,乱成一片,那女鬼的哭声,一日比一日惨烈,就连晚上长安街头的打更老头,也莫名其妙的都不见了,又听闻那些老头的尸首在皇宫里出现,各个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层皮包骨,这下百姓们纷纷闭门而不出,哪怕是闹市也空无一人。   一连半月,赵先傲上朝文武百官都在说这个事。   赵先傲就是一口咬死了,“何来鬼怪,都是谣传,不可信不可信。”   而一向给赵先傲擦屁股的端王,这会也一声不吭。   文武百官都信了,这宫里是一定有鬼!   一个月眨眼便过了。   皇后临盆那日,赵先傲才终于去了坤宁宫,装模作样的守在坤宁宫殿内,他听着里面传来的尖叫声,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抬眼看急的上蹿下跳的大王,“你能不能坐下,又不是……”   “又不是什么?”   殿中有宫女太监守着,赵先傲没说。   又不是朕生孩子,你着什么急。   在虎头山那晚的梦,赵先傲到现在都没忘。   皇后的喊声一会比一会虚弱,赵先傲把闻生放在手里,轻轻的揉搓着。   不一会,产婆跑了过去,猛地跪在赵先傲面前,“皇上!皇上不好了!皇后难产了!”   赵先傲惊讶,随即威胁,“大人小孩都给朕保住,否则朕要的你的命!”   大王已经不知道这是赵先傲计划好的还是真难产了,他看产婆满头大汗,不像是装的,一下急了,“我进去看看。”   赵先傲一把将他拽回来,“女子的产房你也要进,疯了。”   “我不是太监吗,怕什么的!”   还真入戏……   赵先傲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不着急。”   大王盯着他看。   赵先傲没什么表情,看大王的眼神却无比温柔,“信朕,再等等。”   大王从他口中听到再等等这三个字,心里忽然踏实起来。   “嗯。”他坐在赵先傲身旁,小声的问了一句,“生孩子原来这么疼啊。”   皇后那样的人,喊成这样,一定是痛不欲生。   “你以为呢,都会疼昏过去。”   大王眨了眨眼睛,“那我还是不生了。”   说的好像,你想生就能生似的。 第58章   不知过了多久, 皇后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御医送了好些汤药人参片进去,而产婆则端了一盆盆污水出来。   大王看向赵先傲, “怎么这么久啊。”   “还不久呢, 你安静些。”   为了不让皇后感到慌乱,产房内只有一名御医两名产婆, 而殿外的宫女太监也大多被清了出去,只留下了小顺子小豆子。   到底皇后肚子里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一点都不着急。   大王撑着下巴呆呆的往里头看。   忽然里面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大王一下子窜了起来, “是不是生了。”   赵先傲露出了些许笑模样,“你听到了的。”   大王分外的紧张,马上就能见到一对刚诞生的小娃娃了。   赵先傲手心里的闻生动了动, 感觉自己可能要因为二胎失宠了。   不开心。   就在这时,产婆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那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贺喜的,“不好了, 皇后诞下了死胎!”   大王愣了,“刚刚,不是还有哭声吗?”   “皇后腹中是一对龙凤胎, 夭折了一个……”   大王转过头看赵先傲,他似乎并不为此感到意外,而是淡定的问,“死胎是皇子还是公主。”   “回皇上的话, 是……皇子。”   赵先傲微微颔首,还未说话,太医从里面跑了出来,“皇上!皇后血崩了!”   那便是活不了了。   赵先傲放下手中的茶杯,扯着大王的手走进了殿内。   此刻殿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汤药味和血腥味,大王看向床榻之上,却有一滩鲜血在那里,而皇后也气息微弱。   这是咋回事!   大王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床上的皇后虽虚弱,但也只是虚弱。   “咦……”   赵先傲从产婆手里接过公主,便示意产婆出去。   房中再无闲杂之人。   大王大步走至传遍,那产婆口中因难产而死的皇子,正好端端的躺在襁褓里。   “哎?”   大王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闻生在作怪……准确的说,是受他娘的指使!   赵先傲缓缓走到床边,他不太会抱孩子,看上去谨慎又小心。   江颜玉看到他的动作,笑了起来,“多谢皇上。”   “朕也该谢你才是。”赵先傲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将女娃娃放置在其弟弟身旁,“朕会将你和孩子送出宫,往后,这世间便再无江颜玉这个人,而你,也绝不可嫁给先永,这辈子只能在端王府后宅里,做一个无名无姓的妾室,你的孩子,也只会认为自己是其他女子所生。”   江颜玉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她虽然看上去柔弱温顺,但是骨子里却有一股倔劲儿,普通的平凡女子,却有这样的取舍和勇气,赵先傲既觉得她愚蠢,又不得不佩服。   当然,不是佩服她的愚蠢。   赵先傲看了一眼连走路都慢悠悠,不舍得带起一点风吹着两个孩子的大王,轻声道,“这个女孩,朕打算为为她取名为祝安。”   江颜玉知道赵先傲会留下一个孩子在皇宫,很谄媚的将儿子的取名权也交到了赵先傲手中,“请皇上赐名。”   赵先傲扫了一眼那个皱皱巴巴的小男娃,“就叫招财吧。”   大王在一旁听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皇后装作没听清的样子,“朝安,皇上取的这个名字很好。”   赵先傲一本圣经的纠正她的发音错误,“是招,不是潮,招财。”   “皇上,朝安挺好听的,赵朝安,多好。”大王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说着,又念了一遍祝安的名字,“赵祝安……也好听。”   赵先傲冷哼一声,将闻生放在了江颜玉的身上,“出去传,皇后殡天了,记得哭一哭。”   大王重重的点头,跑了出去。   没一会,宫里传来阵阵钟声和宫女太监的哀嚎声。   江颜玉听着这些嘈杂的声音,笑了,她伸出手摸了摸祝安的脸颊,眼泪一对一双的掉了下来,“祝安便交由皇上照料了,她年幼不懂事,若做了错事,望皇上能宽恕她。”   赵先傲没说话,江颜玉也毫不在乎他是否回答。   反正,就算赵先傲不喜欢祝安,也会有人护着她。   江颜玉盯着祝安的脸一个劲的看。   此一别,她和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女儿,怕是此生都不能相见了。   不到一个时辰,“皇后”及“皇子”便被装棺下葬了,而这个消息也被风风火火的传遍了长安城。   偏偏这一天,长安下起了春雨,处处阴雨绵绵,呼啸的风吹得人心里直打颤。   民间皆传皇后和皇子是被那些个怨鬼害死的,皇上被吓了诅咒,更甚者扬言他也将不就与人世。   次日赵先傲上朝,文武百官都炸了。   原本龙凤胎是吉兆,可现下皇子夭折,连皇后也殡天了,这便是大大的不祥之兆。   文官们总结了这段时间长安内所有的谣传,最后齐声说道,“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赵先傲稳坐在龙椅之上,毫无为妻儿之死产生的哀伤。   他看向端王,那张一百年不变的冰块脸,现在正垂着头在那里偷笑。   怎么搞的,好气啊。   “端王笑什么,朕死了你就能做皇帝了。”   端王连忙跪下,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严肃道,“臣弟绝无此意!”   赵先傲也不让他起来,转头看向“大病初愈”的国师,“这会国师还不开口。”   国师上前,恭敬作揖,“这厉鬼也不是无法可解……”   “说。”   “后宫乃是世间阳气至盛及阴气至盛之地,其皇上之天下至盛阳气压制着女子的因此,方能让后宫一派祥和,然而那些厉鬼心有怨气,死而魂魄不灭,又被先皇镇压在枯井中十几年,怨气更甚,后宫女子的阴气又……”   国师站在那里,絮絮叨叨兜兜转转的说了一大堆,简而言之就是,“厉鬼”被怨气十足,又被阴气滋养,现下对乃是真龙天子的赵先傲毫不畏惧,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在皇宫里作乱。   “朕,问你该怎么解。”   这戏做的也太足了。   “皇上,这解,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国师最会的就是忽悠人,回回都说半吊子话,勾的人心里痒痒,想挠他又不给挠,文武百官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尤其是那些急性子的武将,要不是在朝堂上,怕殿前失仪,早就一拥而上拿刀戳在他胸口上,逼着他赶紧说了。   幸好,赵先傲帮了他们一把。   “说。”   国师不紧不慢道,“是这样的,皇后是后宫之主,若皇后身上也有着锋芒毕露的阳气,便能将这些作乱的冤魂镇压驱散。”   这会不用赵先傲问,宰相已经等不及他这一句话一个揭秘的节奏,“何等女子身上才会又所谓锋芒毕露的阳气?”   “女子自然是没有……需找到一个阳年阳月阳日阳时降生的纯阳之子,此等纯阳之子不但能驱散邪祟还可壮哉大宋国之运势,也可保皇上延年益寿。”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了,只能听见丝丝的呼吸声。   赵先傲心里暗爽,面上却极为平静,“要到哪去找纯阳之子。”   “臣昨日夜观星象,已经算出了纯阳之子的位置,与皇上八字相合,真乃天生一对。”   赵先傲笑了,幸好下面的文武百官都低着头,没有看到,他深吸了口气,问道,“众爱卿怎么想。”   底下能说得上话的人,大多都是先皇手下的得力干将,当年逼宫前朝,每个人都有一份功劳,可以说和赵先傲一样是那些“厉鬼”的仇人,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赵先傲作为真龙天子都止不住这些厉鬼,死了妻儿,生怕波及到自己身上,扰的家中不宁。   几个大臣互相用眼神交流了半天,是大将军付勇率先开的后,“臣觉得国师这办法好!不仅能解决后宫之忧,还可壮大宋国运,百利而无一弊。”   宰相也附议,“大将军说的有理。”   武官之首及文官之首做了一个非常好的带头作用,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成。   跪在地上的端王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时候才能退朝。   他想家了。   然而退朝的时候,赵先傲却把他留了下来。   “皇兄可有事交代臣弟?”   赵先傲挺纳闷的,“你不想看看祝安?”   “臣弟的外甥女,臣弟自然想看,只是公主尚在襁褓中,臣弟怕自己惊扰了公主。”端王规规矩矩的说道。   赵先傲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他还怕端王三天两头的进宫探望“女儿”,那他可真的要生气了。   “行了,朕有件事要你去办。”   即便想要天天待在王府里,可端王还是应了,“皇兄尽管吩咐。”   “朕要在宫外给他一个好的身份,你可明白?”   “臣弟明白了。”   安排好所有的是,只等着封后大典的赵先傲脚步轻快的回了乾清宫,离老远便听到大王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她在攥我手手指啊!”   赵先傲不由的笑了,走进乾清宫,大王正盘腿坐在床榻上,而站在一旁的乳母眼观鼻鼻观心,对于大王肆无忌惮的坐在龙床上的事,只当看不到。   “怎么就这么好笑,在外面朕就听到了。”   大王忙冲他招了招手,“你快过来!她好漂亮啊!”   睁着眼睛说瞎话。   刚出生的奶娃娃,脑袋都是奇形怪状的,脸蛋通红,五官皱在一起,头发稀疏的黏在脑袋上,赵先傲就是把眼珠子扣下来看也看不出好看。   “真丑。”赵先傲很不能理解,江颜玉脑子虽然蠢了些,但是模样没得挑,怎么生出来的孩子丑到了这个份上。   “哪丑了?将来一定是个大美人~”大王说着,捧着脸美滋滋的看着祝安。   赵先傲抿唇,抱起祝安交给了乳娘,“抱下去把。”   “你干嘛呀,我还没和她玩够呢!”   “跟一个两天不到的小孩有什么可玩的,朕和你说些事。”赵先傲脱了鞋,用和大王一样的姿势坐在了床上,与他对视良久,笑了起来,“朕过几日就能和你成亲了。”   大王听后,害臊的捂住了自己的脸,低着头从嗓子眼里发出怪异又充分表达自己喜悦的笑声,“盒盒盒盒盒盒盒盒。”   这个害臊的反应让赵先傲瞬间明白,他的喜悦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他终于能和自己这样那样了,而不是……自己快成为皇后。   “就这么高兴?”赵先傲问这话时眉眼间尽是柔情。   “高兴!”   大王高兴的不得了,他笑了一会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似的忽然停下来,转脸对着赵先傲道,“皇上……我吧……看着祝安,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问题?”   大王有些难以启齿,“你连个儿子都没有,将来谁继承皇位啊?为啥不把朝安留下呢。”   赵先傲弯了弯唇,往大王身边挪了挪,趴到他肩头小声的说,“谁说朕没有,成亲以后,你给朕生,朕努力一些,让你三年生俩好不好。”   大王的脸腾的红了,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我,我说真的,我怎么生……”   大王毕竟在宫里这么久了,知道子嗣对赵先傲的重要性,普通人家都一门心思的生儿子传宗接代,那赵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要是因为他断了香火,他的心里可过意不去了呢。   赵先傲点点头,一脸的恍然大明白,“哦,原来你不能生啊,那朕去找别人生了。”   “别别别。”大王一把抱住他的腰,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里蒙着一层薄雾,“我能,能生。”   赵先傲爱死了他这副样子,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赵先傲没有给大王明确的答案,使得大王还在心里琢磨这件事,过了一会,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要不然这样吧,等你岁数再大一些,我就做你儿子,给你养老送终,顺便帮你做皇上。”   赵先傲刚亲完他,回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想的挺美,说,你的目的是不是朕的皇位。”   “疼——”大王揉了揉脑袋,打了回去,“我这是帮你想办法呢,好心没好报。”   赵先傲见他敢还手,活活气笑了,又是一巴掌过去,“敢打朕!”   大王的反击来的那叫一个快,啪的一声打在赵先傲的肩膀上,“怎样!”   “啪——”   “啪——”   “啪——”   两个人盘腿坐在床上,互打对方十几下,最后由赵先傲投降而告终,“朕不同你计较。”   在赵先傲这,大王称得上很没良心了。   他筹谋这么多,废了这么多力气,甚至编出了话本里的情节,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大王受到的关注太多,怕他的身份被人发觉。   否则,以他狗皇帝狗了多年的名声,完全可以直接立大王为后。   大王揉了揉肩膀,“你打我打的那么疼,你还说不和我计较,我打你都没用劲儿!”   赵先傲瞠目结舌,“大哥,你是老虎啊,一爪子铁笼都能敲开,你还没使劲?”   大王心虚,眼神东瞧瞧西看看,就是不看赵先傲,“我本来就没怎么用劲儿。”   赵先傲当下便开始解衣扣,他脱掉自己的长袍和中衣,露出线条流畅的身躯,随即指着自己通红一片的肩膀问大王,“你把刚在的话在说一遍朕听听。”   大王当即换了一副嘴脸,“哇!皇上你可真好看,怎么能有人连肚脐眼都这么英俊呢!看这个肚脐眼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的肚脐眼。”   “……你要是不会夸人,就别夸好不好。”赵先傲捂住自己的肚脐,摇头轻笑。   怎么办,他拿这个小胖虎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了,明日你便搬出皇宫去,约莫两日,朕便会命国师去寻你,到时候你就装作从未来过皇宫即可。”   大王一切服从指挥,“我知道了,这两天我会好好想你的,想的吃不下去饭,想的睡不着觉。”   “茶不思饭不想。”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大王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然后问赵先傲,“你呢,是不是也对我茶不思饭不想。”   赵先傲回答道,“朕比你想朕更想你。”   “我比你想我更更想你!”   “朕更更更想你。”   “我更更更更想你!”   眼看着又要一分高下,赵先傲乖乖闭嘴了,“行,你更想朕。”   大王满意了。   赵先傲还得批奏折,大王趁着这会功夫去了清茶坊。   他不在清茶坊当差后芙蓉又找了个奉茶的小太监,每天忙的不得了。   大王去的时候,那小太监不在,“芙蓉~”   芙蓉转过头,看到他笑了起来,“怎么想起来这了。”   皇上和大王的事,宫里人或多或少都知晓一些,宫里凭空消失的妃子,死去的皇后,都让他们惶恐不安,生怕赵先傲把他们都杀了封口,因此,就连私底下讨论都不敢。   “我要成亲了,来向你学绣荷包,我看话本上,成亲之前都要送定情信物,手帕啊,荷包什么的。”   大王一句话扔过来两个雷,把芙蓉劈蒙了,不知道是该为他要成亲这件事震惊,还是为他要学刺绣震惊。   “你,为什么来找我学啊。”   大王理所当然道,“我看你天天在这刺绣,一定很厉害,而且我俩关系最好对不对。”   芙蓉不知道该说什么,“你要绣……给谁?”   “给……”大王顿了顿,才说,“给要和我成亲的人。”   芙蓉委婉的问,“你是打算,绣鸳鸯呢……还是绣龙呢……”   大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是好久以前,他还是兽王的时候赵先傲给他画的画,“绣老虎,然后呢,在下面绣恭喜发财四个字。”   芙蓉扯了扯嘴角,“你的定情信物,好生别致。”   大王眉眼弯弯道,“这个叫做……嗯,奉承?迎合?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我懂,你准备布和线了吗?”   大王朝她的簸箕扬了扬下巴,“你这不都有吗?”   “嗨呀,这些都是我平时绣着玩的,你要给……要和你成亲的人,必须要好一点的针线和布才是。”   大王理解了,他转身跑了出去。   宫里最好的线和布都在内务府。   大王匆匆赶到内务府,他前些日子在清茶坊当差的时候常常来取茶叶,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大王这次来,受到了内务府二把手的热烈欢迎。   “这不是小元公公吗!”   大王看着意气风发的王省,笑着说道,“我想要红色的布还有黑色的线和金色的线。”   这是赵先傲最喜欢的三个颜色,作为前大内二把手,王省自然是知道的。   “你等着!”   王省自己掏腰包,在内务府拿了上好锦布和丝线,光是布就两匹,“如何?”   大王哪知道好不好,不过摸上去手感不错,“谢谢你了。”   “没事没事,这多大点事。”   大王捧着布和线回了清茶坊,芙蓉顿时无语,“你绣荷包而已,哪里用的上这么多。”   抱着皇上的大腿果然不一样。   阔气。   “没关系,快来教教我。”   “这很难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这么聪明,什么能难得倒我。”   其实芙蓉对大王没有什么太大信心,他手笨是一件众人皆知的时。   不过……就算绣不好,受到荷包那人也得稀罕的不得了。   赵先傲批完奏折,小顺子立即送来净手帕,赵先傲擦了手,问道,“他呢?”   不必说名字,小顺子就知道这个他是谁,“今个小元公公没来御书房,也没去藏书阁。”   赵先傲没说话,小顺子拿着手帕退了下去,赵先傲收整好自己的东西后,刚到门口,小顺子便上前,“小元公公在清茶坊,和清茶坊女官芙蓉学刺绣。”   赵先傲一个踉跄差点从御书房前的青石台阶上摔下去,“学什么?”   小顺子重复了一遍,“刺绣。”   赵先傲愣了片刻,笑起来,“走,去看看。”   赵先傲刚到清茶坊,就听到了大王的声音,“芙蓉,针掉了……”   底气不足。   芙蓉倒是中气十足,“你是中风了吗!哆嗦什么!不哆嗦不绣的挺好的吗!”   “我这不是,怕被扎着吗……”   “我看你成亲之前是送不出去了!”   定情信物吗?   赵先傲缓缓退出去。   看来,他也得着手准备一下才是。 第59章   大王是真的很怂。   他长这么大, 根本没有受伤过,就算前段时间因为李总管倒霉到那种地步,浑身上下, 别说流血了, 就连死皮都没蹭掉。   所以面对尖锐的针,他实在是心慌慌, 手就像八十岁老头似的,抖抖抖个不停。   这让芙蓉很生气, 不过冷静下来以后, 她想了想, 大王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了,她得巴结着,便温柔的给他讲道理, “我跟你说,初学刺绣被针扎是很正常的事,你需要克服恐惧,我相信你可以的。”   大王低头看了一眼手指间捏着的针, “我不可以的,我害怕。”   “没事……慢慢来……”   过了一会,芙蓉夺过大王手里的针, 一把抓住他的手掌,“来来来!扎一下就好了!”   “不要不要不要!”大王就知道!虽然乍眼一看芙蓉和惠心姑姑很像,可从那天她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就能看出来!她根本不像惠心姑姑!   大王抽回自己的手,背到身后, 警惕的盯着芙蓉,“你这样是不对的。”   芙蓉坚信自己的做法非常正确,她伸出自己的手,用针轻扎了一下,随即云淡风轻的表示,“一点都不疼。”   大王眨了眨眼睛,“不疼你就扎着自己玩呗。”   “……你难道不想在成亲之前把这个绣好了吗?”   “想……”大王咬咬牙,把手递了出去,“你扎吧,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芙蓉死死的攥住他的中指,“准备好了啊。”   大王把头偏到一旁,“好了。”   “一,二,三……”   大王鼻子眼睛都皱到一块,正当他打算把头转过来时,指尖才传来刺痛感。   “疼吗?”   大王看着自己的指腹,嘿嘿一笑,“不怎么疼。”   就如芙蓉所料,感觉被扎也不疼的大王握针的手不在抖了,刺绣起来也游刃有余的多。   “嗯,不错……就是……修的有些……歪。”芙蓉感觉大王初学就绣这么难的东西,实在是很为难他,“不如这样吧,这张画是谁画的,你去找他在布上用炭笔画一个轮廓,这样你绣起来就不会歪了,等绣好把炭的痕迹洗掉就可以了。“   大王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可问题是,他去找赵先傲在布上画画会不会太刻意了?   大王拿着布和画纸缓缓的往乾清宫走,脑子里琢磨着滴水不漏的说辞。   到了乾清宫,小豆子守在外面,他看大王来了急忙笑脸相迎,“小元公公。”   “嗯,我找皇上……”大王有些心不在焉的和他搭了一句话。   小豆子拦住了他,笑的很是尴尬,“我有些事想和小元公公说。”   “什么事啊?”大王皱着眉被他拉到了一旁。   “是这样的,那个,过些日子,宫里年满二十的宫女就都要出宫了,到时候会有一批新进宫的宫女……”小豆子不止笑的尴尬,聊的也很尴尬。   “所以呢?”大王啥也没听明白,这些事和他说做什么,他又管不着。   正巧这时,小顺子从乾清宫里出来了,小豆子看了他一眼,挠了挠脖子,“没事了……我刚刚突然想起,我记错了。”   “你有病。”大王不客气的骂他,就怪小豆子这一打岔,他想的那些主意都给忘了。   “是是是是,小元公公赶紧进去吧。”   大王走进乾清宫,赵先傲正端坐在塌上,练习书法,案几上摆放着香炉和花瓶,一缕缕缥缈的青烟划过染着水珠的花瓣,旁边就是赵先傲精致的侧面,他鼻子高挺,睫毛纤长,坐那那里的他,仿佛融入了画中一般。   怎么那么好看!   大王看的嘴巴里都湿了。   “皇上~”   赵先傲好似刚察觉到他来了一般,转过头微微一笑,“你来了。”   大王颠颠的走过去,把画和布平铺在案几上,“你还记不记得这幅画。”   赵先傲点头,“记得,怎么了。”   “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副画画在布上。”大王说这话的时候很紧张,因为他发过誓不和赵先傲撒谎,他都想好了,若是赵先傲问起,他就算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也绝不说。   可令他意外的是,赵先傲竟然没有问,只是笑着说好。   大王万分庆幸,连忙去给他准备炭笔。   “给,画吧。”他还赶着要绣,老虎可比鸳鸯难绣的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成亲之前赶出来。   赵先傲一手接过炭笔,“帮我按着布。”   他的另一只手随意的放在案几下一直没拿上来,大王也没有发觉异常,毕竟是有求于人,赵先傲说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嗯。”大王将布抻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先傲。   赵先傲拿着炭笔,想了想,将这复杂的画精简了一些,“布不比宣纸,只能这样。”   大王感觉自己今天可太顺了,“这样挺好的,真的!”   他伸出手,指了一下虎下面的地方,“在这帮我写四个字好吗?”   赵先傲眼尖的看到他指腹上的红点,案几下的手便藏不住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拿上来抓住大王的手,微微低垂的眼眸深藏着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这怎么弄的?”大王也愣了,赵先傲的手指上也有两道划痕,看上去像是刀刃割的,口子很深的样子。   “哦……今天在御书房不小心碰碎了杯了,划着手了。“   大王瞬间把自己刚刚听到了的话用不同的语气说给赵先傲,“怎么这么不小心!”   赵先傲笑了起来,“我俩都得小心一点。”   “嗯……”大王看着他的手,“很疼吧?”   他这么一小点针孔都疼的不得了,赵先傲一定都疼哭了。   “不疼,对了,你要写什么字?”   大王原本是打算写恭喜发财的,可就在刚刚他改变了主意,“写,平平安安。”   赵先傲低下头,掩饰自己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好。”   赵先傲画功了得,没用多长时间就将一只栩栩如生的胖老虎画在了纸上,“可以吗?”   那画布上的胖老虎正懒散的趴着,身体蜷成一团,因打哈欠眯起的眼睛和伸出的卷舌头让原本凶凶的老虎显得憨态可掬。   若是以前,大王会觉得这样的画像失了他百兽之王的霸气,可现在,他觉得好看,并且十分满意,“可以可以!那我先走了,你继续练字吧!”   大王画都不要了,攥着布就往外跑,跑到一半,他忽然掉头回来,抱着赵先傲的脑袋猛亲了一口,“皇上,你太厉害了,琴棋书画什么都这么厉害!”   赵先傲谦虚了一下,“还好,下棋你比较厉害。”   大王这会毫不犹豫的承认了,“不,是你赢了,我趁着你低头看瓜子皮的时候动了棋盘。”   “你——”   大王帮他说后面的话,“我耍赖了!哈哈哈哈哈哈!”   大王笑的猖狂,蹦蹦哒哒的跑了出去。   赵先傲松了口气,从案几下面拿出了匕首和木块,继续做他给大王的定情信物。   晚上,一只小黑猫悄悄溜进了乾清宫,随即变成婴儿的模样。   摆弄木块的赵先傲看了他一眼,“怎么样?”   “都,好了。”   由于皇后的死在其他人的眼里并不是好死法,还带着一个被认为是不祥之兆的死胎,所以葬礼没有大办,不过仍要超度一天,然后才能封棺下葬,赵先傲提前准备了两个假人,让闻生在一旁施以幻术,这才瞒过了礼部的人的眼睛。   赵先傲笑了,放下手中的东西,舀了一勺蛋羹喂给他,“吃吧。”   闻生吃了一口,问道,“老虎呢?”   “他,忙着呢。”   闻生开心的不得了,这样他就能和娘在一起了。   “娘,你也吃。”   赵先傲叹了口气,“别叫朕娘,只有女子才能被唤做娘。”   闻生不解,“可是,是你,生的我啊。”   赵先傲不想听这个,连勺子带蛋都塞进了他的嘴里,“多吃点。”   “唔……”   次日,赵先傲下朝后端王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着大王的家庭背景和住址。   是长安宝靠山楼掌柜家的远房侄子,家住苏州城,很是富有,奈何父母亲双亡,无亲无故,大家大业又不能操持,便将所有家产变卖,来长安投奔亲戚,因有驯兽的本领,被靠山楼的掌柜安排给皇家做事,是兽王馆的挂名掌柜,前段时间回了趟苏州,今日午时抵达长安。   天衣无缝。   赵先傲看着那上面的几句话,不由对自己的弟弟刮目相看。   看上去端王,比他知道的还心里有数。   有点可怕。   “行了,这段时间忙完,就在家中休息一段日子吧,瘦的都不成形了。”   “臣弟多谢皇兄!”端王笑了,那张如冰山的脸,化成了热腾腾的水,柔情似水的水。   赵先傲被他笑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大王在领了住址后便收拾行囊出了宫,他前脚出宫,后脚皇宫上下就领命彻底忘记这个人,小元公公从未出现过。   大王住进了靠山楼掌柜的家中,掌柜知道他的身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将他安排到了府中最好的院子。   “这以后就是您的家了。”   大王点点头,“我这两天会很忙,饭菜帮我送到屋里就好。”   “知道了知道了。”掌柜点头哈腰,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大王。   大王是真的很忙,他的刺绣还是绣了一个轮廓,这玩意比他想象的难多了,就算日夜不休,两天的功夫也很难完成。   大王打了个哈欠,捏着针穿过锦布。   他一边绣一边幻想赵先傲看到时的表情,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很精神!   “能行的!”   之后两天,大王就像和赵先傲约定好的,茶不思饭不想,一心一意绣着荷包,他进步飞快,手法也愈发娴熟,整只虎都显得知书达理温柔贤惠。   正午,大王有些肚子饿了,他放下锦布伸了个懒腰,打算起身去填饱肚子。   这时门被敲响了,“公子,礼部来人了。”   大王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也没有惊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出了门,去了大堂。   在礼部的人面前,掌柜不像前两日那般卑躬屈膝,他笑眯眯的向大王招了招手,叫了他的名字,“元欢。”   礼部的人一听,愣住了,“王掌柜,你这侄子叫元欢吗?”   掌柜笑着到,“是叫元欢,王元欢。”   大王走过去,管王掌柜叫了一声三叔。   王掌柜道,“这是礼部尚书季大人,今日来有事寻你。”   “季大人。”   季大人打量着大王,将他穿着一身华服,虽然看着有些憔悴,但是模样甚是端正,俗话说面由心生,长得端正,人应该也不错。   “王公子可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   大王点头。   王掌柜忙在旁边说道,“我这个侄子啊,命不一般,我那兄长年近四十才生了这么唯一一个儿子,自打他出生以后,家里做什么什么顺,在苏州生意做的可大了,人家都说过刚易折,可我这侄子,命不一般,长这么大不管碰上什么险事都能逢凶化吉。”   “哦?那不知王公子为何到长安来?”   王掌柜叹了口气,又说了,“兄长年纪大了,命数已尽,我嫂子悲伤过度,也跟着去了,你说这么大一个孩子,哪能操办了那么大的家业,就把家产都卖了,到京城投奔我这个三叔来,对了,内务府开办的兽王馆,他现在就在那当差,也是缘分,有幸和兽王同名。”   季大人听到这,也不由的背后冒冷汗。   因为这些,都和国师算好的一模一样。   难不成,这还未及弱冠的男娃,就是未来大宋的皇后!   这么一想,季大人再也不觉得扯淡了,笑的跟上门提亲的媒婆似的,“王公子快坐,别站着了。”   差一个痦子否则就真是媒婆了。   这么想着,大王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   “王公子……是这样的,皇后殡天的事你也应该听说了吧,前两日国师夜观星象……”季大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已经做好了大王愤怒的准备。   毕竟让一个男人进宫做皇后,而进宫的意义和冲喜差不了多少,季大人以为,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事。   大王看着他,“那好吧。”   “啊?”   “我说做皇后,可以。”大王眼中透着一些哀怨,“皇命难违……我一个普通百姓,又有什么办法呢。”   戏精一般的王掌柜听了他这么说,一把抱住了大王,哭嚎起来,“我的侄子啊~兄长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王掌柜哭的太凄惨了,惹得季大人都想抹眼泪。   等王掌柜哭的差不多了,季大人才道,“封后大典得准备些时日,嗯……由于公子是男后,凤冠霞帔的样式都要由内务府重新缝制,过两日会有人来给您量尺寸,还有皇上吩咐了封后大典那天,长安东城门至西城门十里长街都要挂上红灯笼,系上红绸,您的嫁妆也会由大婚礼仪办来准备,您什么都不用操心,到皇上还说,娶您为后,普天同庆,大宋上下免税一年,这可是敏容皇后都没有殊荣。”   大王一脸懵逼,只听进去了头一句话。   不是说就两三天的事吗,怎么还要这么久。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他可以慢慢的绣荷包了。   “还有这个,是皇上给您的信,公子看看。”   大王接过信,拆开看了一眼,那上面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想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费些时间,你别急。”   见大王看了一眼就收起来了,季大人抓心挠肝的想知道那上面写的什么。   “那,我就先走了,今天来的匆忙,没有准备封后的圣旨,明天我会送来。”到那时候,他就要称面前的男子为皇后了。   还真别扭。   隔天,圣旨到了,大王被册立为皇后的事长安人尽皆知。   按理说皇后刚因为难产而死皇上就立新后,还是一个男人,百姓们该骂几句皇上薄情寡义狗皇帝的,可现在,整个长安没有一个骂的。   对他们来说,皇家的事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对他们没有利弊的关系他们就能很客观的骂,可现在,不仅令他们惶惶不安的冤魂事件解决了,抠门的皇上居然免税一年!这是多大的事啊!百姓们笑开了花,对大王这个男后一点不满都没有。   感谢因他身心平安,感谢因他免税一年。   而还有那么一伙人,看透了所有的阴谋。   这伙人正是常去兽王馆的那些富家千金们,她们可不像其他人,真以为是什么国师算出来,皇上才要娶兽王馆小掌柜的,她们还记着百花园赏花那次小掌柜丢了,皇上急成了什么样。   这会就不认识了,还要娶了当皇后。   多戏剧,多梦幻,小姑娘们得到这个消息,一脑补,也不知怎么的,激动地上窜下跳。   大王现如今两耳不闻窗外事,礼部来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剩下的时间一门心思的扑在绣荷包上。   出宫后第五日,子时。   大王坐在灯下,将针穿过锦布,把安字的最后一点点绣完。   “搞定!”   大王已经累的不行了,他把绣好的荷包放进抽屉里,动了动自己酸痛的肩膀,顿时疼的龇牙咧嘴,“真是……不容易。”   大王打了个哈欠,打算熄灯睡觉。   就在这时,窗外闪过一道阴影。   大王就在窗前,吓的一哆嗦,“谁……谁啊?”   “是我。”赵先傲站在门口,轻声说道。   “皇上!”大王急急忙忙的跑去开门,猛地扎进他的怀里,“我好想你!”   赵先傲抱住他,“朕也想你了。”   “进来进来。”大王想他,也想和他腻乎腻乎,别管是男人还是公老虎,好色都是本性。   “不进去了……到院子里坐会吧,朕有点东西要给你。”   好巧,大王也有。   “你等我一会!”   大王转身跑进屋内,把刚完工的荷包揣进了怀里。   两人在院子里的长凳上坐下,大王笑眯眯的问他,“为什么不进屋?外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朕怕进屋你欺负朕。”赵先傲装的很黄花大闺女似的,让大王浑身都抖了抖。   “你故意的是不是……对了,你要给我什么?”   赵先傲把一块小木头塞到他手里,“等会进屋看。”   大王效仿,把荷包也这样递给了他,“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可不容易,你别弄丢了,我会很生气的。”   赵先傲点头,握着荷包的手都不敢用力,“朕知道。”   在夜色中,大王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他的轮廓,大概是太想念赵先傲了,就连这轮廓,大王都觉得好看的令他心砰砰直跳。   “我这些天很乖,哪也没去。”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喜欢到处跑的大王很老实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像百花园赏花那次一样出点什么乱子,那他会后悔死的。   “真乖,不闷吗?”   大王摇了摇头,“我要顺顺利利的和你成亲,闷一些也不怕。”   赵先傲又把闻生给他,“叫闻生陪着你,闲着没事可以让他帮你读话本,这样他也能多说说话,不用结结巴巴的。”   看到闻生,大王想起了祝安,“祝安呢,长大了吧?”   赵先傲客观的说,“不那么丑了。”   “她不丑,你别说她丑。”   赵先傲不在和他争执祝安到底丑不丑的问题,“你知道吗,内务府大批量制造的羽毛球和球拍已经卖出了三百套,仅仅一个时辰,准备的那些就都卖光了。”   在娱乐设施不多的大宋,这种老少皆宜的玩意确实吃香。   “一套卖多少钱啊?”   “三两五钱。”   这么贵!   大王在心里头一算,“那你岂不是要发了!你这钱赚的也太黑了。”   “傻子,你知不知道大宋上下免税一年那些空缺都是朕用自己的钱填上的,朕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全都没了!”一说到这个赵先傲就心痛不已,简直疼的想撞墙。   这样啊……   大王讪讪一笑,“那你一定很难受吧……”   平时节俭的连自己穿坏的鞋都要缝缝补补拿到宫外去卖了,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一夜被掏空,大王想想都替赵先傲肉疼。   赵先傲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一般碎碎念道,“没事没事,钱没了可以在攒,朕是个好皇帝,这是在造福百姓。”   大王握住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没事,以后我会和你一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   要不是自己的手被他拍的有些疼,赵先傲还真想和他抱头痛哭一场。   他不经意的将手抽出来,“你放心,吃饭朕还是养的起你。”   大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信誓旦旦道,“少吃点,也可以的!”   赵先傲不由翘起嘴角,慢慢的凑过去,碰了碰大王的唇瓣,终于不卖惨了,“朕还有小金库,放心吧。”   大王笑了,“皇上,我们进屋吧。”   “为什么?”   “人家怕黑嘛……” 第60章   赵先傲死活也不和大王进屋, 并且在大王的生拉硬拽下轻盈一跃飞上高墙,消失在夜色中。   这倒是在大王的意料之中。   他高高的蹦起来,对着赵先傲消失的方向狠狠的踹了一脚。   就这样吧, 当泄愤了。   大王垂头丧气的走进屋里, 借着烛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尊手掌大的梨花木雕,是赵先傲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的模样。   大王看着木雕好一会, 忽然回过神来。   那天他去找赵先傲在布上画画,他的手被割了两个口子, 其实不是打碎了杯子, 而是因为亲手雕这个……   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进屋, 也是因为手上有伤口。   大王将材质细密纹理柔美的木雕贴近自己的脸颊,一股沁人的芳香便涌入鼻息,他的眼睛蓦地红了起来。   有时候, 他确实没良心,只想着自己。   赵先傲为他做了很多,他都知道,却把这当成理所应, 总是想着,反正一切事,他都会安排好。   从始至终, 他为赵先傲做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荷包。   大王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不知道是心疼赵先傲的手, 还是为自己的没良心感到愧疚。   闻生落到地上,化成婴孩,光着屁股问他,“哭,什么?”   大王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夹在咯吱窝下面,扔到了床上,抽抽搭搭的说,“我太坏了,都不能给赵先傲生孩子,还总想着和他成亲。”   这件事,算是大王的心结,每每想起,心里总是一阵难过,使他不禁怀疑,到底该不该和赵先傲成亲呢。   闻生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脚丫玩了一会,才说,“孩子,和你,娘,在乎什么。”   闻生的话让正在脱鞋袜的大王转头去看他,对上闻生眼睛那一刻,大王忽然失去了意识。   当他醒来,自己竟躺在皇后的床上。   怎么回事,他已经和赵先傲成亲了吗?   “你醒了?”赵先傲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转过头去看,赵先傲正抱着他,手搭在他的肚子上。   大王愣了愣,仰起脑袋,看向自己鼓起来的肚子。   “我,我要生娃娃了?”   赵先傲轻笑着点了点头,柔声问道,“元欢高兴吗?”   “高兴!”   大王的手小心翼翼的落在自己的肚皮上,“我会生小老虎?”   “是朕的孩子,大宋的太子。”   “大宋的太子?”   “嗯,等他出身,朕一定要好好教导他,等他坐上皇位,朕就带着你四处游玩好不好?”   “你不是说,要努力活到一百岁,先把端王耗死吗?”   “那是以前,朕现在要有儿子了啊。”   大王太开心了,躺在那里一个劲的傻笑。   赵先傲也笑,“过几日就要生了,你身体不好,不要乱跑,就躺在这里安心养胎,知道吗?”   “我知道!我会好好保护他的!”大王说完,肚子里的小太子踢了一脚他的肚皮。   等他出生,宫里就有三个小孩了……嗯,闻生也算,到时候,他可以带着他们三个一块堆雪人!   大王一眨眼的功夫,周围便出现了两个产婆,以及一个御医,这三张脸大王很熟悉,他们就是给江颜玉接生的人。   “皇后!您加把劲啊!”   “什么?”   “孩子胎位不正!腿是在外面的!”   大王懵逼的看着自己被支起来的腿,上面盖着被子,而自己的手正被两根绳子绑在床头,“这么快就要生了?”   产婆急的不行,“皇后,你得使劲啊!”   使劲?怎么使劲?往哪使劲?   大王想坐起来,“快,让我看看孩子从哪出来!”   “皇后!孩子就要保不住了!你别乱动啊!快,出去禀告皇上!”   自己脑海中的历史仿佛重演了,那产婆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大王清楚的听见她的哭喊声,“皇上!皇后难产了!大小只能保住一个!保哪个啊!”   啥?   你他娘的倒是问问本大王啊!   当然是保我了!   大王正想开口,赵先傲匆匆的走了进来,“你没事吧?”   大王本来没啥事,他连疼都没感觉到,可当赵先傲用关切的眼神和焦急的语气询问他时,铺天盖地的痛席卷全身。   大王攥紧了绑着自己的绳子,猛地喊了出来,“啊!疼!”   赵先傲握住他的手,泪水一个劲的流,“没事没事,很快就不疼了!”   他说完,哭着对产婆说,“保大!他有什么事朕要你们的命!”   大王就在那一瞬间,知道了何为保大保小。   保大,就要把他肚子里,还没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的小家伙大卸八块,一块一块的从腹中取出来。   保小,就要把他的肚子劈开,一直划到大腿根,他要看着自己血淋淋的肚子,耗上两三个时辰才会死掉。   大王意识到赵先傲为什么会哭。   他现在也很想哭。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他死,我还要等下雪,带着他,祝安,闻生,一起去外面堆雪人……”大王说着说着,眼眶里已经蓄满泪水。   赵先傲握紧了他的手,声音颤颤巍巍,“元欢,朕不需要太子,朕也不稀罕这个皇位,端王也好,闻生也好,祝安也好,谁做皇位朕都不在乎,朕只想要在死之前,你一直在朕的身边……”   “皇上,臣要动手了,您先出去吧。”   御医不知何时,已经拿着一把剪子站在了一旁。   大王意识到,他要剪碎自己的孩子,自己和赵先傲的孩子。   “不要!不要!不要杀他!他在我肚子里动!他要出来!”大王用力的挣扎着,却被赵先傲死死按住。   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已经通红一片,肿了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两拳,爱干净如他,此刻满脸水痕,鼻尖下都是的鼻涕,声音沙哑着,带着浓浓的悲戚,“元欢,很快就好了,朕求求你,别动……别乱动!”   “不要杀他!”   大王用了很大的力气,坐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自己还在王家的院子里,周围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是梦。   不,是闻生的幻术。   大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还在不停的抽泣着。   而皇宫内,赵先傲也是如此。   “你……这是你,你弄的……”大王盯着坐在床尾的闻生,心口好像被堵住一样,悲伤还未散去。   闻生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很是无辜,“什么。”   大王吸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没什么。”   他应该知道这是幻术的,可在那个场景里,一切都像是真的。   “你过来陪我睡。”   “好。”闻生撑着床,灵敏的站了起来,迈着小短腿踩着大王的身体,走到了他肩膀旁边,“我,以后,可以当你,孩子。”   闻生自己并没有想到,在大王的幻境里,他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大王抱住他,用被子盖住两个人,小声的说,“你比我大很多的。”   “以前的事,都忘了,我很小。”闻生把自己变的更小了点,像是刚刚满月,“反正,皇上,也是我娘。”   大王破涕而笑,“让他听到,一定会说你惦记他的皇位,做梦吧你。”   “我娘,才不会。”闻生打了个哈欠,似乎是累了,“我要睡了。”   “你现在说话顺多了。”   大王话音刚落,闻生已经窝在他身旁睡着了。   “睡的还真快……”大王的眼睛又干又涩,在闻生的陪伴下,也很快入睡。   乾清宫内,赵先傲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清冷的月光,回忆着自己的梦。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对于自己不能有一个孩子的事,还是耿耿于怀的,大王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也把这件事记挂在了心里。   赵先傲一直在劝他,生不了没关系,却从未给出对未来的明确答复。   皇位,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权利和地位,做皇帝,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每天上朝,批奏折,处理政务,想办法让百姓过的更好,让大宋更加富饶,这些是刻进骨子里的责任,还有,他自私的一面。   赵先傲的内心深处,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好好的教导他,关爱他,将他培养成储君,将肩上的重担交出去。   下一任皇帝,必须要是他的孩子才行,就连他的亲弟弟,他的亲侄子,也不可以。   所以大王和孩子,究竟谁更重要。   赵先傲也疑惑过。   可就在那个梦里,他做出了很明确的选择。   赵先傲忽然笑了起来,他低头看向手中红色的荷包,上面的小老虎正慵懒的打着哈欠。   朕果然自私,送你的木雕,也带着自私。   ……   四月末,娇艳的蔷薇花开满了长安,十里长街上挂起了火红喜庆的灯笼,街面上的青石砖被清扫的干干净净,沿街的楼阁上扯开了云霞般的绸缎,上万御林军穿着赤色铠甲从长安东城门一路站到了长安北城门。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到那时,封后大典便开始了。   大王是被宫里的嬷嬷强行从床上拽起来的,“公子!赶紧起了。”   大王知道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昨晚上特地想早点睡,可惜,他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活活拖到了子时,这才没睡一会,“知道了——”   想赖床也挣扎着起来了。   大王眯着眼睛被带到了浴室,当成好多人的面脱的只剩一条短裤,随后进了浴桶。   在浴桶了睡了一会,大王便被几个嬷嬷洗的干干净净,他真的没洗这么干净过,要不是他是个男的,可能……嗯,幸好是个男的。   因为性别不同以往的皇后,所以规矩少了很多。   大王打了个哈欠,把自己擦干净,又被拖到了镜子前头梳头发。   大王的皇后冠服和头饰都是赵先傲亲自和礼部及内务府商议了好几个晚上才定下来的,繁复雍容,奢靡华贵,也又不失男子英姿飒爽的风范,大王的头发被擦拭干爽后,用金冠玉钗高高的束了起来,嬷嬷们又为他换上红色的中衣和赤玄织金云龙纹冠服,因大王是男儿身,这身凤袍看上去与赵先傲的吉服很是相似,就连上面绣着的也是五爪金龙,龙眼处绣着名贵的猫睛石,而腰间的玉带上镶满了蓝色的宝珠。   大王还是第一次装备齐全,他穿上这身衣服,感觉自己真的是天底下最贵的人了。   然而,就只是梳了个头发,穿了个衣服而已,外面的天就亮了起来。   宫内传来的震耳欲聋的乐声。   嬷嬷听了乐声,恭敬的对大王说道,“公子,该出去了。”   皇上大婚和民间嫁娶不同,规矩礼仪甚是繁重,不过皇上大婚也是一件稀罕的事,当年赵先傲登基的时候江颜玉已经是太子妃了,直接在宫里举行了封后大典而已,好多皇上都是这样的,所以礼部的那些官员也是头一次准备,都是看着书慢慢研究,摸着石头过河。   赵先傲考虑到大王可能撑不住太久,祭天拜庙都是昨天他自己去的,而到大王这里,就简单多了。   很快,大王被请上了轿子。   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不需要盖头,而轿子也很别致,四根柱子上面只有一层纱幔,而上面缀满了圆滚白嫩的珍珠,为的是不让风吹起纱幔。   大王坐在被十六个男人抬着的轿子上,一路东行,乐声常伴,长安街两旁站满了百姓,都来看这个前无古人的男后。   大王不敢出什么岔子,坐在轿子上一动也不动。   他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这就是皇后啊?”   “还真是个男的。”   “长的还挺俊。”   “好像是兽王馆的掌柜。”   大王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声,偏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百姓们顿时如同脸上沾了光一样,兴奋的不得了。   大王恍恍惚惚的意识到,自己真的做了皇后。   赵先傲的皇后。   大王幸福的头晕目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宫门口,也不知道封后圣旨上读了什么,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了太和殿外,两旁的穿着官服的文武百官。   说是文武百官,可起码要有几千人,按照官品从上到下的站着。   大王微微仰头,看向上方的赵先傲,他穿着一身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赤玄色吉服,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旁边有人催促着,“皇后,上去吧。”   大王懵懵的迈开了自己的脚步,踏上庄严巍峨的龙浮雕,赵先傲龙浮雕那里等着他。   看上去很远的距离,大王感觉自己很快就走到了他跟前。   赵先傲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一直在对他笑,“害怕吗?”   是赵先傲怕,他怕大王紧张。   “不怕……”   赵先傲牵着他的手,走上了太和殿,随即与大王齐齐转过身,后面是龙椅和凤椅。   下面的官员见礼成,纷纷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王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跪,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觉得自己受之无愧,也不怕折寿。   不过好像哪里怪怪的。   大王微微侧头,小声的问,“皇后,不是千岁吗?”   “朕特地命他们这样说的,怕你……嫌朕咒你。”   大王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才不会。”   群臣拜贺,帝后同享,大王不知自己创造了多少前无古人的先例,也不知自己拥有着何等的殊荣。   受过朝拜后,大王和赵先傲一起坐上了轿子,赵先傲要送他回到乾清宫,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虽说各种礼仪都被简单化了,但是和民间嫁娶一样,来客总是要招待的。   “待会,你好好休息,眼眶都青了,昨晚没好好睡吧?”   大王点了点头,“太兴奋了,我睡不着。”   赵先傲忍不住笑,“你这两下子。”   大王想怼他的,你娶过皇后,还有那么多妃嫔,一定很平静,睡的很好吧。   可他看着赵先傲指尖上十几道还未褪去的疤痕,抿着唇没有说话。   皇宫内也一反往常的肃穆,到处都贴着喜字,系着红花,显得格外活泼,乾清宫尤其如此。   赵先傲把他送到了寝殿,大王看着桌子上的清粥小菜,洋溢着开心的面孔顿时拉了下来,“啥啊这是。”   “不要吃的这么油腻,晚上还要,圆房呢。”赵先傲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   ……   晚上。   大王穿着红色的中衣躺在床上左一圈右一圈的直打滚,一想到今天晚上就能和赵先傲这样那样,他的心里就咕嘟咕嘟冒泡泡。   乾清宫内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闻生都被轰了出去,大王嘚瑟了半天,从枕头下面拿出了那本画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深吸了口气。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大王猛地坐起来。   东风回来了!   他光着脚跑过去,在赵先傲进屋的那一刻跳到他身上,“东风!”   赵先傲早有预料般将他抱了个满怀,将头埋进了他圆润的肩膀,嗅着那股清新的草香味。   大王的身体肉很多,抱起来软软的,赵先傲感觉十分的满足。   “我等了你好久。”   “着急了?”   “没有,等你多久我都不着急的。”   如愿和赵先傲成亲的大王嘴甜了不止一星半点,他说着这样的甜言蜜语,撅着嘴巴亲了赵先傲一口。   赵先傲现在能拍着自己的胸脯,非常明确的说,大王不着急,他着急。   将攀在他身上的人抱到床榻上,赵先傲指尖颤抖着解开了他中衣的一刻扣子埋下头去。   大王的眼中浮着一层迷蒙的水光,捏着他的耳朵,嗓子中漫出一阵阵焦躁的喘息声。   “元欢……”   “这是什么?”   “香膏……朕来教教你怎么用……”   “可是,这里已经很湿了,都是水……唔!你干嘛!太疼了!”   “谁让你勾引朕的……你这个妖精!”   “不不不,等等!你倒是等等啊!”   赵先傲翘起嘴角,笑的坏透了,“朕不等了,再等朕就死了!”   大王抱着他的脖子,一脸迷茫,“我看书上不是这样的姿势。”   “那是朕画的,朕想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   大王恍然大明白,“你是,是不是,早就……嗯嘤……”   他剩下的话,断断续续再也说不清楚了。   ……   第二天,赵先傲差点误了早朝。   其实他起的很早,只不过,还是差点误了早朝。   他上朝的时候脚步很匆忙。   然而群臣倒是一点没往歪想。   嗯,皇上一定是因为昨天的封后大典累着了,今天才起的有些晚。   他去上朝了,大王一个人睡到了日上三竿。   这后宫里,除了他就没别人了,宫女太监们哪敢来叫他,浴室里备好的水换了好几次,大王才懒散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天他就注意到了,御前除了他比较熟悉的那几个,都换了新面孔,负责服侍他的宫女们脸红的不行,“皇后,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大王饿坏了,可身上黏糊糊的也很难受,“我可以,一边洗澡,一边吃东西吗?”   “啊?皇后这要怎么吃?”   大王一脸的理所当然,“你喂我不就好了吗?”   “……”   赵先傲在上完早朝后回来过一次,看大王还在睡,争分夺秒的赶到御书房去批奏折,得知大王醒了,放下笔就回了乾清宫。   “皇上,皇后正在沐浴……”   赵先傲没说话,脚步匆匆的进了浴室。   “……你在做什么?”   大王美滋滋的泡在花瓣水里,张嘴吞掉了宫女送过来的肉丸子,含糊不清的说道,“洗找啊,炕不粗来吗?”   新婚燕尔,赵先傲不稀罕和他计较这些没用的,他从宫女手中接过筷子,“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纷纷退了出去。   赵先傲半跪在浴桶旁的矮凳上,看他把肉丸子咽下去,又送过去一个,“是不是很饿?”   “我今天早上就和你说我要饿死了。”   赵先傲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确实说了,可是,那会他也很饿……   “多吃点。”   大王伸出白白嫩嫩还带着水珠的手,搭在他的脸上,摸了两下,长叹了口气,“好舒坦~”   赵先傲侧头,忍不住舔了舔他的手指。   “你干嘛?”   “朕有些渴。”   大王想,得多渴啊,洗澡水都喝。   看出他想法,赵先傲想起了自己那次风寒,“你是不是很想喝朕的洗澡水?”   “我哪有!”思及那些傻事,大王说什么也不认。   赵先傲笑了起来,“朕那会真的挺怕你吃了朕。”   “我没有……只是想喝点汤……谁让你洗澡的时候往里面放姜片和葱花的。”   “那哪是葱花,那是驱寒草。”   “……我就说……你只是生个病,怎么就要把你炖汤喝……”   赵先傲用筷子串了两个肉丸,一块送进他的嘴里,“快吃。”   “干森嘛!”   “等你吃完,去床上腻乎腻乎。”   大王险些没把肉丸子从嘴里喷出来。   这话,原来不是他说的吗。 第61章   如果有人问大王, 当了皇后,他的生活有什么变化。   大王会回答,除了赵先傲这个人以外, 啥玩意都没变。   “得金, 你过来。”   小豆子和小顺子现在愈发干练,被赵先傲改了名字, 地位不同了,不能总是叫贱名, 小豆子原姓秦, 赵先傲赐名为秦忠正, 而小顺子原姓黄……赵先傲给他取名黄得金,大王记不住小豆子的名字,但是小顺子的记得很牢。   “我要去看看祝安, 要是皇上问起,就说我去御花园遛弯了。”   小顺子点了点头。   成亲半个月,大王实在是被赵先傲弄怕了。   祝安还小,按理说应该和母亲住在一起, 由于皇后情况特殊,她和照料她的奶娘一起住在坤宁宫偏殿。   大王去的时候奶娘正在逗她玩。   “奴婢参见皇后。”   “你下去吧,我和她玩会。”   祝安刚刚满月, 脸蛋张开了些许,眼睛又黑又圆,小嘴巴嘟嘟的翘起来,可爱的不得了。   “祝安~”大王冲她做了个鬼脸, 祝安便咯咯咯的笑起来。   她是一个很爱笑的孩子。   “呦呦呦,祝安笑的真漂亮,你说对不对?”大王对揣在兜里的闻生说道。   “也没有。”   “你果然和你娘是一条心的。”大王不理会他,轻轻的捏住了祝安的手,晃了两下。   刚满月的小孩,手才和他拇指一般大,大王这样下手不知轻重的人,都格外的小心翼翼,祝安也乖,不管大王怎么玩,她都不哭不闹的,时不时还冲着大王笑。   “她什么时候才能走?”大王问的是闻生回答他的却是赵先傲。   “早着呢。”   大王猛地转过头,“你怎么来了?”   赵先傲走过去,捏住他的耳朵,“你说呢,朕只是出去那么一小会,你就敢跑出来。”   “整天待在乾清宫太没劲了,先放开我……”大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感觉有点疼,“你用这么大力气做什么?”   赵先傲愣了,“朕没使劲啊,真的。”   “可是我耳朵好疼,这两天就疼……”   “让朕看看。”赵先傲揪着他的耳朵往里面扫了一眼,很干净,也没有什么毛病,“哪疼?”   大王的手指按在耳骨上,“就这样按下去,可疼了。”   赵先傲笑了,“你是上火了,回头让御医开点药,吃了就没事了。”   “上火?”   “谁让你吃那么多橘子了,手心伸出来。”   大王乖巧的伸出手心,惊讶的发觉自己的手心居然变黄了,“这是吃橘子吃的?”   赵先傲一想到今早掀开被子,被窝里一小堆的橘子皮就很想笑,“朕都说了,让你少吃点,还背着朕偷吃。”   “那以后少吃点。”大王说着抱起了祝安,“她百天的时候能走吗?”   赵先傲也不是很清楚,“有的孩子要两年,”   大王惊呆了,“居然要那么久!”   他有点失落,看来祝安要很久才能和他一起玩了。   “对啊,她现在需要好好的休息,才能快一点长大,你看,她都困了,把她放下,和朕出去。”   大王表情微变,“我不想躺着了……”   “不躺着,朕带你去吃好吃的。”   大王这才笑了起来,“那走吧。”   放下祝安,大王把闻生搁在了她枕头下面,“你好好陪着妹妹哦。”   吃了数十吨狗粮的闻生,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要带孩子。   赵先傲说着要带大王吃好吃的,却把他带到了御花园,大王眼尖,看到了亭子中的一盘嫩黄色的果子,冲过去捏起一个就要往嘴里塞。   赵先傲急忙拦住他,“你做什么?”   大王呆呆的望着他,“吃啊……不是这么吃的?”   对了,去年这个时候他还没来宫里,自然没吃过这个时节的水果,“这是蜜望,要剥了皮才能吃。”   大王脸有些发烫。   他还以为自己在宫里带这么久,已经不是山沟沟里的老虎了。   “朕初次吃的时候也是连皮吃,你尝尝,喜不喜欢。”赵先傲剥开蜜望的皮,露出金黄的果肉,水汪汪的看着极度诱人。   大王咬了一小口,感觉有点像是胡萝卜的味道,口感黏黏的他也不是很喜欢,便皱着眉头往后推了推,“不好。”   人人口味不同,他不喜欢赵先傲也没继续给他吃,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递过去,“把嘴擦一擦,别弄脏了脸。”   “弄脏了又怎样?”   赵先傲笑了,“脸会很痒的,你是不是对朕有意见啊,说话总是这么大火气。”   大王脑袋抬起来,“我哪有!”   “你看。”赵先傲往后挪了挪身体,将大王看的清清楚楚,指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生气。”   大王迅速垂下头,扁着嘴委屈巴巴的说,“还不是你,我都说停下来,你还在里面一直动,戳的我很疼,差点真尿在被子上。”   随便找个人评评理,这小胖虎张口就是勾引人的荤话,还能怪他失去自控力吗。   然而赵先傲是很喜欢他说这些话的,他扫了一眼周围,见没有人,便故意引导着大王,“你不舒服吗?”   “舒服没有难受多。”   “是吗?那哪里难受?”   “太痒了,又挠不到,浑身不舒服。”大王一本正经的说着,还瞪了赵先傲一眼。   赵先傲又口渴了,看来夏天真的要来了,他这些天时不时的就口干舌燥浑身发热,“走吧。”   “去哪?”   “给你挠痒痒。”   大王非常淡定的摇头,坐在亭子里的石椅上怎么也不动,“我不要,我就喜欢待在这里。”   赵先傲面露坏笑,随手抽掉凉亭四面绑着布幔的绸带,外面的天光瞬间被遮挡的干干净净。   大王顿时瞪大了眼睛,起身就要跑,却被某人一把抓住,“既然你喜欢,那就待在这里吧。”   “不行!”   “朕的蜜望可不是白准备的。”   过了好久好久。   大王气喘吁吁的躺在桌子上,两条腿悬在半空,他指着布幔哑着嗓子问,“这是哪来的?”   赵先傲坐在一旁,笑着说道,“你说你不喜欢总躺在床上,朕特地命人准备的,如何?”   大王很想打他,可是实在是爬不起来。   赵先傲这股名为青春……不,新婚的欲望一直持续到了盛夏,才算告一段落。   主要原因是今年实在是太热了,大太阳高高的挂在没有一丝云彩的蓝天上,烤的地面发烫,洒些水在上面都直冒烟,空气中弥漫的热浪令御花园里的娇花都无精打采的垂着,灼灼烈日的炙烤,乌云压顶般的烦躁,赵先傲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精气神了。   “太热了太热啦!”大王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躺在床上,圆润的双颊带着一丝潮红,红嫩的嘴巴微微张开着,呼出的都是热气。   若是赵先傲在,可能又要冒着出一身汗的困难险阻和他腻乎腻乎,幸好,他不在。   大王原本以为自己没了那身毛,夏天应该会很好过,可他万万没想到皇宫的夏天比虎头山的热那么多。   “皇后,皇后,水备好了。”   一听水好了,大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急急忙忙的跑进浴室,跳进了浴桶里,舒服的长叹了口气。   现在唯一凉快一些的,也就是刚打上来的井水。   大王一天要泡在这里面几个时辰,就连吃午膳也要在浴桶里面吃,否则他没有胃口。   “皇后,这是御膳房送来的酸梅汁,你喝一些去去暑气。”   大王接过酸梅汁,抬眼问道,“皇上呢?”   “还在议政厅。”   长安酷暑,南方就是大旱,一些地方已经好几个月没下过雨了,土地都干裂开来,农作物也理所当然的枯萎,也就意味着今年要颗粒无收,这属于正常的天灾,只要及时处理,也不算大事。   赵先傲正和几个大臣商议着赈灾一事。   大王掐指一算,他这次可能要动自己的小金库了。   一直到午膳时,赵先傲才从议政厅回来,他热的额头上都是汗珠,下巴上还起了两个火疖子。   “你怎么还在水里泡着。”   大王往他身上扬了点水,“我太热了。”   “出来,手指都泡皱了,明天朕带你去行宫,那里凉快。”   为了皇宫的庄重和安全,鲜少有高大树木,因此太阳能明晃晃的照射进来,行宫却不同,三面环水,树荫遍地,地窖里还存了许多的冰块,比皇宫凉爽不知多少,要是不为了处理大旱的事,赵先傲早就带着大王去了。   “那我们可以去湖里划船了?”   赵先傲点头,“当然能,不过要晚上。”   大王已经幻想着阴凉的夜晚他坐在船头,舒舒服服的吹着风。   光是想想就很舒坦。   天气太热了,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大臣们也不想上早朝,因此赵先傲直接给自己以及所有官员放了个暑假,第二天一大清早,趁着天气还不那么热,带着大王去了行宫。   行宫位于天子脚下,皇城近郊,有着大片的湖泊沼泽,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这里原来也是有百姓居住的,不过前朝皇帝贪图享乐,赶走了所有的百姓,扩建殿堂宫室,四周砌墙一百二十里,内设猎场和南海。   这里不像北海行宫那般简陋,大王觉得不比皇宫差,路上,他听赵先傲说,这里还圈养着老虎,作为在猎场里狩猎之用。   “我想去看看老虎。”   赵先傲听他这么说,不由侧目,“有什么可看的?”   “哼。”   “哼什么?”   大王给他讲道理,“你看,假如你整天待在虎群里,看到人会不会觉得很亲切,我整天和人待在一起,想看看虎也很正常啊,你还问有什么可看的,是不是傻吧。”   赵先傲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到时候,就去看看吧。”   到了行宫,大王先下了马车,感觉确实不一样,行宫里比皇宫不知道凉快多少,“那边有山啊。”   赵先傲慢悠悠的从马车上下来,看着他所指,“嗯,上面挺凉快的,待会朕带你去逛逛。”   行宫很大,南海真的像海一样一望无边,与湛蓝的天空连在一起,湖中岛之间还有一座华美的九龙桥,而远处的山上有庙宇和高塔,好似一幅画般。   “真美……”   “美景多着呢,朕往后慢慢带你看,先进去歇会吧。”   赵先傲带着他进了德寿宫,行宫的人得知赵先傲要来,已经在屋里准备了冰块,一进殿内冰冰凉凉。   大王感觉自己怕是到了天堂。   “皇上……”   看着突然泪眼汪汪的大王,赵先傲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了?”   大王一时感慨,“做皇上可真好。”   “……”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宫女太监便会自觉的退下去,因此大王毫不避讳的说,“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和你学习,这样等你死了,我就做皇帝,行不行。”   赵先傲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朕要活到你先死!”   “你又打我!这可是未来皇帝的脑袋!”   “啪——”赵先傲打他一点都不客气,不过转眼就抱着他往床上腻乎。   大王哈哈大笑起来,快速的脱掉了自己所有的衣服。   他难得这么主动,赵先傲一时有些发蒙,等他回过神来,大王已经变成了老虎的模样,以一种娇羞的姿势躺在床上,费力的伸着自己的短腿,“来呀~快活啊~”   “……”能想象的到吗?当一个男人下半身有反应的时候,那个使他冲动的人变成了一直浑身是肉的胖老虎,还做出那种下流的姿势,用那种贱兮兮的语气调戏他。   赵先傲知道他变成老虎的时候皮糙肉厚不怕疼,冲过去就骑在了他身上,一点不留情的往他的背上打。   “哎哎哎~不疼不疼~气屎你~”   赵先傲打累了,从他身上下来,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朕就不该带你来,就该让你在宫里热着!”   大王毫无反省之心,“好不容易凉快点了,我才不要又那么热,等冬天的~”   “你别说话,朕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厚!我就知道你看上了我的美貌,你……”大王剩下的话还没说完,赵先傲嗖的一下闪到他跟前,扯着脸来回的揉搓。   “给朕闭嘴!”赵先傲又给了他一顿小手板,这才算出了这口气,“赶紧变回去,你不饿?”   大王还真有些饿了,他变回人,穿好衣服,问赵先傲,“我是不是胖了?”   赵先傲扫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晚上你再遍一次,我给你找一块大镜子,好好照照。”   大王不用照,他刚刚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变得很沉重,明明就现在来看,他只胖了一点点,没想到虎的模样居然胖了那么多,想像以前那样蜷起来都很困难。   “哎……”大王沉重的叹气,“我以后不能在吃这么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赵先傲非常肯定,自己给他头猪,他都能啃的只剩骨头。   自从有了大王,那些宫女太监都没吃过剩菜。   主要他也不知道饥饱,给多少吃多少,根本停不下来,若不是赵先傲有意无意的控制他的食量,早就胖成球了。   行宫就是一个用来享受的地方,光是储存冰块的冰政就有八十多个人,而吃食和水也有很多花样,为了知道大王的口味,行宫为他准备了十种饮品,紫苏饮,杏酥饮,姜蜜水,椰子水,甘蔗汁等等等等,都是去暑的饮品,至于吃的,那就更新鲜了,什么翠绿豆糕,金鱼蒸饺,琉璃珠玑,胭脂凉糕,大王看的眼花缭乱。   他便质问赵先傲,“这有好多我都没吃过。”   赵先傲学他,“哼。”   “你哼啥?”   “朕没钱,这多贵,偶尔吃吃很不错了。”   “……”   赵先傲盯着他,“你干嘛那副表情,你就万幸朕咱还算是有钱,知道吗,朕父皇那会,有一段时间因为没钱,吃的和一般百姓家差不多。”   大王听后,顺嘴说了一句,“那我爹真惨。”   “你爹?”   “……对啊,你爹不就是我爹吗?”   赵先傲搬着椅子往他跟前凑了凑,“你别唬朕,实话实说。”   大王震惊,“这你都看的出来?”   “你不自诩是白虎后代吗,随便认爹是你性格吗?跟朕说,虎将军和你什么关系?”   大王又震惊,“这你都猜得到!”   赵先傲其实没猜到,就是随便试探一下,“所以,该说的都说。”   大王只能老老实实的和他交代,“嗯……我爹和很多母老虎在一起过,也生了好多的小虎……不过我那些兄弟姐妹应该都死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和你父皇遇上了,然后就变成了虎将军,有一次你父皇受伤,快死了的时候,他用血契救了你父皇……就是这样。”   “原来是这么回事……”赵先傲没有太过惊讶,只说了两个字,“缘分。”   “我也觉得很有缘分。”   “那你以前怎么不和朕说。”   大王非常诚恳的看着他,“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忘记了,真的。”   赵先傲看来,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吃吧,尝尝这个胭脂凉糕。”   “嗯!”大王将胭脂凉糕放口中,酸酸甜甜,冰冰凉凉,那种沁人心脾的舒爽在身体中蔓延开来,大王忍不住眯起了眼眸。   “好吃吗?”   “好吃,这就是胭脂的味道吗?难怪上次我送惠心姑姑的胭脂都没了,一定是被人给偷吃掉啦!”大王现在想到这件事还很生气。   赵先傲沉默不语。   吃完了午膳,赵先傲带着大王去看老虎。   那老虎很是凶猛的样子,可这大热天的,蜷缩在笼子里一动也不动,身上都落了苍蝇。   大王一看是只母老虎,顿时升起了怜悯之心,“你们怎么这么对她,也不给她洗洗澡。”   小姑娘嘛,就该漂漂亮亮的。   “你告诉朕,怎么洗?”赵先傲忍着没说,你以为哪只老虎都和你一样吗,拿着刀往脖子底下一放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人家也是有脾气有尊严的。   大王拍了拍胸脯,“我来给她洗。”   赵先傲抬眼看他,“朕给女人洗澡行不行。”   “那当然不行了。”   赵先傲笑,“同理。”   大王今早刚用这个理来压过他。   “那不一样啊,人洗澡光溜溜的,我们虎洗澡有毛毛~”大王说着,还晃了两下屁股。   “那你问问她,让不让你给洗。”   大王点头,贴着笼子蹲下,与里面的母老虎对视,温言软语的道,“天气热不热,你要不要洗个澡?”   母虎和那只叫桀骜的豹子一样,受到过驯兽师的训练,却又未开灵智,已经关在笼子里很久,这会嗅到陌生的气味,猛地扑了上去,叫声比大王的凶悍的多。   大王被吓的一哆嗦,噗通一个屁蹲坐在了地上。   尴尬……   赵先傲强忍着不笑,走过去将她拉起来,“别打扰她了,和朕去南海转转?”   大王点点头,看了一眼那只母虎,和赵先傲走了。   “皇上。”   大王一用这种语气叫皇上,赵先傲心尖就一颤。   不是有事求他,就是要说什么让他生气的话。   可赵先傲还是问,“什么事?”   “我刚刚忽然想起来,比起你的皇位,我的白虎血脉好像更重要一点,你觉得呢?”   赵先傲攥紧了拳头,深深的吸了口气。   “朕不觉得。”   大王又掰起了手指头,“我跟你算一下,你没有子嗣,但是你还有一个弟弟,一个侄子,一个侄女,长公主那边我就不算了,可是我呢,就一个爹,还因为你爹死掉了,我要是没孩子,这上古神兽的血脉不就断掉了嘛。”   赵先傲神一般的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   但是。   赵先傲转身,深情款款的盯着大王,“感情,是靠两个人互相维系,互相牺牲的对吗?”   大王点头,“我就是想证明一下,我牺牲的比你多。” 第62章   在赵先傲这里, 大王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能言善道,他说不过,也不与他争论, 大王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傍晚时, 是行宫中一天到晚最美的时刻,余辉倾斜着洒下来, 落在朱红色的宫墙上,落在花卉绿荫上, 落在南海波磷的水面上, 晚霞与鸟鸣相融的温馨, 令赵先傲十分的享受。   他坐在园林里,炫耀着自己的画技。   大王站在假山前面,一脸的不耐烦, “好了没啊。”   “催什么。”赵先傲细致的在纸上勾勒着大王身体的轮廓,其实,就算是不让大王站在那,他也能画的出来, 可是今天他在大王身上吃的瘪太多了,难得找到了一个好的契机,必须要暗搓搓的报复回来。   “你这也太慢了, 我腿都酸了。”   “别急,画完正好去南海划船。”   过了好一会,赵先傲终于放下了笔,“过来看看。”   对于他的成品, 大王没兴趣看,连声催促着他,“不看不看,我们赶紧走吧。”   赵先傲瞪他,“必须看。”   大王无奈,只好走了过来,他扫了一眼案几上铺着的画纸,上面是自己的模样,他微微弯着身子,一只脚抬起来,斜眼看着旁边盛开着的牡丹花。   这个画风大王可太熟悉了,他呵呵一笑,“一点都不像我。”   赵先傲听大王这么说,哼了一声,“谁叫你长的平平无奇。”   然后,他拾起笔在大王的脑袋顶上加了一对小虎耳朵,又把他的嘴角扯起来,加了一颗虎牙,画中的人立即生动起来,看牡丹的眼神都变得俏皮可爱。   “哇……”   赵先傲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   可以说非常满足了。   “走吧,去游湖。”   南海虽然没有北海大,但是景色极美极别致,赵先傲喜欢在这里游湖。   游湖的画舫船就停在岸边,大王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看,这画舫船并不大,长约十米,宽约三四米,工艺却十分复杂,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子赫然立于船头,而船尾弧线优美、高高翘起,上面的雕花栏杆与船舱、船头的雕刻遥相呼应,船身四周贴着浮雕祥云,分外的华贵奢靡。   大王跟着赵先傲上了船,跪坐在床头四角亭中的美人靠上,打量着船上的彩画和盘龙柱子,尤其是那盘龙柱子,龙柱上的浮雕盘龙和祥云一层扣着一层,层层错落有致,雕刻精细到盘龙身上的每一个鳞片都细细可数,叫人不由惊叹。   “怎么样?”   大王现在才清醒的发现,自己还是没有见过大世面,“太美了,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   “你说。”   “这船卖了应该值不少钱,你怎么不卖呢?”   赵先傲笑,“瞧你这话说的,朕是那种人?”   大王想了想,非常肯定的点头。   “……大宋泱泱大国,每年来觐见的异国使臣无数,朕也不能显得太,穷酸了。”赵先傲这是大实话,要不是为了大宋的颜面,南海行宫他也不会留到今天。   看大王还是一脸懵懵懂懂,赵先傲坐在他身旁,用简单易懂的大白话给他讲起了其中的道理,“你知道吗,在长安之外,大宋之外,还有一片广阔天地,有许许多多的异国小城,也有许许多多壮丽的山海,南海和那些大海比起来,就是小水沟一样的存在,而那些异国的君主,都是仰视着大宋,在异国,身份地位高的不是贵族,而是来过大宋的异国人,每当有异国人来我大宋学习先进的工艺,就比如这制船,制陶器,制布,回到他们本国便会被官员百姓视作尊长,因为那些小国蛮夷视大宋子民为神佛。”   “真的有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赵先傲说完,清了清嗓子,“所以,朕的牺牲也是非常大的。”   大王猛地站起来,“我就知道!你在这等着我呢!”   “坐下坐下,别掉下去。”   说话的功夫,画舫船已经划到了南海中央。   大王即便知道赵先傲在套路他,仍是对他的话感到震撼无比,“所以,在那些真的大海前面,南海只是小水沟而已吗?”   “朕……也没看过,只是有一本游记,写书之人曾用一生去过许多地方,他是这么写的,那些漂洋过海来到大宋的异国人也是这么说的。”   “那我怎么没见过异国人?”   赵先傲道,“他们来一次要用一年的时间,上一次还是几年前,你知道吗,他们是金发碧眼的,很奇怪的模样。”   大王听到碧眼两字,把眼睛变成了墨绿色,“是这样吗?”   赵先傲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着迷,“嗯……差不多吧……”   “有机会,我要去看看。”   “还是不要了,很危险,你知道吗,或许这些年他们有人来了,死在了半路上,在海上,若遇到了狂风暴雨,是必死无疑的。”   大王不怕,他抬起头,指着南海,“我水性好!”   赵先傲见他这样,就不在戳破他的梦想了,“好啊,到时候你就说,你来自大宋,他们一定会盛情款待你。”   “嗯!”   夏日的黄昏持续了很久,大王趴在栏杆上看着水下的鱼,“我有点饿了。”   赵先傲便换了一声守在里面的小顺子,“黄得金,备膳。”   大王只要听赵先傲叫小顺子黄得金就很想笑。   要是小顺子不姓黄,得金也是一个普通的名字而已。   晚膳在船上吃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船舱里灯火通明,乐声常伴,赵先傲坐在大王身旁,小心翼翼的将鱼刺剔除,然后夹到大王的碗里.   大王很客气,“多谢皇上。”   他这一客气,倒是把赵先傲弄不会了,“你干嘛?”   “我发自肺腑的感谢你,真的。”   大王很感谢他,要不是那时在红枫围场他那一捉之恩,自己怎么可能会过上现在这样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你别,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朕。”   大王默默的收回自己的视线。   大王觉得,自己以后不能总堵着赵先傲说话,搞的现在他都害怕了。   忍了又忍,大王还是侧过头对他说,一字一句的说,“谢谢你。”   这三个字听在赵先傲耳朵里面,很像是骂人的话,“不用客气……”   这样,大王心里舒服多了,“这鱼比宫里面的好吃。”   “都是刚从南海里面抓上来的,新鲜,味道也好。”   这段饭没有多少肉,好多都是鱼,南海的鱼肥美,就是刺多,大王吃了很久才填饱了自己的肚子,他站起身拍了拍赵先傲的肩膀,“你吃吧,我自己去船上玩。”   “你不吃点了?”   大王摇头,“不吃了。”   赵先傲知道他水性好,便也不拦着他,“黄得金,跟着点。”   “是。”   小顺子跟着大王到了船头,此刻天已经黑了,但在大王眼里,仍有别样的风光,“好漂亮。”   小顺子看着黑乎乎的一片,低着头不说话。   大王一个人无聊,便与他搭话,“得金,你现在和在东三所的时候很不一样。”   小顺子道,“在皇上身边更要谨慎些。”   其实大王是想说他都胖了,小顺子这样一说,他反而没法在接茬,“船好像不动了?”   “因为皇上在用膳。”   对哦,大王笑了起来,“去拿个鱼竿过来,我要钓鱼。”   小顺子领命而去,不一会就拿过来了杆和饵。   看着那些小蚯蚓,大王还有点嫌弃,“你帮我穿吧。”   小顺子给他穿上了饵,大王就把饵放到了水里。   “皇后……”   “嗯?”   “这个应该扔出去才对……船下没有多少鱼。”   大王讪讪一笑,扯着线把鱼儿捞了上来,用力的甩出去,“这样呢?”   小顺子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奴才老家是江南水乡,那里处处都是水,房子是建在河边上,出行都要坐船。”   这种地方在大王眼里是很神奇的,他一边等着鱼上钩,一边让小顺子和他将水乡的事。   小顺子娓娓道来,“奴才的老家在扬州,那里江河湖泊星罗棋布,常常下雨,却很温暖,那里房房相连有很多的庭院,彩画极少,不似长安这般艳丽,白墙青瓦,很是淡雅,房屋时间多有流水,水路宽阔,但是街巷窄小,奴才小时候经常和同伴们穿梭在这些巷子里……”   大王听到这些,脑海里已经幻想出江南水乡的景致。   他对此是向往的。   可他不会离开长安,不会离开皇宫。   “动了动了……”大王看着自己手上微微晃动的杆,紧张的问,“我怎么弄?”   “用这个往上摇,使劲的拽。”知道垂钓只是主子们的乐趣,小顺子指导着,却并不动手帮忙。   大王咬着唇,专注的把鱼线卷了上来,随即用力拉扯,一条大鱼被他扯出了水面,在半空中摇头摆尾的挣扎着。   “哈哈哈哈哈!”大王笑着收回杆,跪在美人靠上弯腰去拽鱼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歪,整个人都栽了下去,小顺子是一直盯着他看的,奈何大王很沉,他力气又不大,哪怕是迅速的抓住了大王的衣服,也没能抵住他掉下去。   乐极生悲的大王刚掉下去,小顺子大喊了一声,“皇后落水了!”然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大王是会水的,可他掉下去的太突然,头磕在了船身上,一下子就被撞懵了,咕嘟咕嘟的呛了好几口水,沉了下去。   当赵先傲急忙跑出来时,水面上一个人都没有,船上会水的奴才像下饺子一样往下跳,不识水性的赵先傲攥紧了拳头,盯着船下,“来人,放灯下去照亮水面。”   大王在往水底下沉的时候确实傻了,他很慌乱,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两条腿挣扎着往上游。   不能死,他怎么着也不能死在赵先傲前面,那赵先傲一个人得多寂寞。   这个念头在大王脑袋里盘旋着,他憋足了一股劲,用力的往上游。   小顺子就在上面,原本因为天黑看不到大王的身影,幸而上面点起了灯盏,大王又从深水瞪了上来,他冲过去一把拽住大王的手,将他拉出了水面,这里距离画舫船还不远,“皇上!找到了!”   大王被拽上了船,一个劲的往出咳水,“咳咳……咳……真是……要了命……”   赵先傲扶他坐起来,往背上猛拍了几下,大王这才将水咳干净,然而让他难受的不是被淹,“头疼……”   赵先傲看着浑身湿漉漉,脸色惨白,双眼通红的大王,他一把将大王抱起,“你给朕等着。”   又要被打了吗。   大王抿唇,委屈的缩进了他的怀里。   他又不是故意掉下去的,只不过是一时没坐稳而已。   赵先傲将他放到画舫的床上,用被子包好,“哪里疼?”   大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掉下去的时候撞了一下……我不是自己跳下去的……”   赵先傲心疼的看着他已经开始变红的额头,“刚刚你出去的时候朕就感觉会有这么一出。”   “为什么?”   “直觉。”   大王为了调节气氛,故意嬉皮笑脸的说,“那你不跟着我一起,要不然我是不是就不会掉下去了,鱼就那么好吃吗?”   “你给朕把嘴闭上,是不是水没喝够。”赵先傲转身去给他取药,“你为什么就不能安稳的待会呢?”   “我哪里不安稳了,我就是钓个鱼,一时没坐好而已!”大王不开心,他刚刚差点被淹死,要不是小顺子水性好救了他,他就死定了,现在上来了赵先傲还这样对他。   赵先傲打开药罐,抹了一些到他头上,“你是不是跪在美人靠上钓鱼了,如果不那么跪着,哪会掉下去,被淹了还不算,头也受伤了,疼不……”   赵先傲话说到一半,大王打开了他的手,撅着嘴把脑袋偏到一边,“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你生气朕也要说,这次是命大,下次呢?下次再出现这种事你该怎么办?”一想到大王会淹死在那幽深的南海里,尸体都找不到踪影,一个人孤独的在那水底慢慢腐烂……   赵先傲心都停了半拍,止不住的后怕。   大王真的生气了,他为了赵先傲努力的活下来,结果没有得到安慰,还被一通训斥。   他不打算搭理赵先傲了。   “一会回德寿宫,你好好洗个热水澡,热风寒更折磨人。”   大王不回话,也不看他。   赵先傲盯着他看了一会,放下药罐转身走了出去。   两个人的第一次冷战由此而展开。   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游南海显然是不可能了,船很快就停靠在岸,大王裹着被子回到了德寿宫,刚刚他掉下去的时候已经有一艘小船赶回行宫,当他到的时候,热水早就备好了。   大王泡在热水里,没看到赵先傲,心中愈发的烦闷。   这会因为晕船留在行宫的小豆子拿着一身干爽的衣服走进浴室。   “小豆子,皇上呢?”   小豆子先是道,“皇上正准备去偏殿沐浴,现在正在更衣。”又道,“奴才现在叫秦正忠。”   大王叹了口气,“我洗好了……”   大王从浴室里出来时,赵先傲已经寝殿里了。   折腾了一小天,大王也累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按理说,生气归生气,一觉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当大王起来的时候,天刚亮,旁边空荡荡的。   “小豆子!”   “奴才在这,皇后,奴才叫秦正忠。”   大王敷衍的答应了一声,“我知道了,皇上呢?”   “哦,皇上去和黄公公学游水了。”   游水在大王的心里一直归属在玩乐这一类里。   他以为,赵先傲昨晚睡在偏殿,大早上起来还自己跑去玩。   “哼……”   大王躺在,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压下眼睛里冒出的水汽。   “皇后,要用早膳吗?”   伤心,但也不当误正事,大王坐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吃。”   吃午膳的时候,大王又忍不住问,“皇上不吃吗?”   小豆子笑着道,“游水是费体力的,皇上当然要吃饱了再去学。”   当时大王想哭的心都有了。   没精打采的吃了两口,大王回了寝殿,他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额头青紫的那一块淤痕,顿时从没精打采变成了垂头丧气。   “皇后,你怎么了?”   大王转过头问小豆子,“这里是不是很丑?”   小豆子认识大王也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在意自己的外貌,“不丑啊,这点上很快就好了。”   大王却是不信的。   一定很丑,要不然他怎么就失宠了呢。   失宠的大王伤心落寞了好一会,直到随行的小宫女说围场的麋鹿十分好看,大王才提起了兴致,“我们去围场吧!”   小豆子指了指自己,“奴才吗?”   “对,就是你,就我们去。”   狗皇帝,不和他玩就算了,我自己也能玩的很好,羡慕死你!你就是想和我玩,我也不带你……   当然,要是他求着自己带他玩,也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上午还不是很热,大王带着小豆子去了行宫的围场,这围场不像红枫围场那么大,大王能一眼就看到对面的麋鹿,不过要想到那边去,走着实在太累了,“那个……秦正忠,叫人牵匹马来。”   “皇后,你会骑马吗?”   大王颇为自信,“开什么玩笑,我骑马的时候连马鞍缰绳都没有,我骑了一宿都没掉下来,你就说厉不厉害。”   如果不炫技,这确实算是厉害了。   小豆子唤人牵了一匹温驯的马过来。   大王看着有些瘦小的马,问马夫,“她叫什么名字?”   “回皇后,她叫雪儿。”   雪儿,一听这个名字就不威风,大王摇了摇头,“换一个。”   这种一看就是女子骑的马,他就算是皇后,也不是个女的啊。   不用他说,马夫就看出他的不满在哪里,于是换了一批名为追风的棕马。   大王从名字到马都满意的不得了,他骑上马,接过弓和箭筒,得意的跟小豆子说,“看见那头鹿了吗。”   小豆子说,“看到了。”   大王没说话,意思很明显,他能捉到那只鹿。   随即大王便威风凛凛的出发了。   小豆子急忙让几个侍卫跟上去,态度不像对大王那般,“都给我机灵着点,皇后再出什么事,谁也别想好。”   “是。”   侍卫们急匆匆的跟了过去。   大王骑着马追着那只鹿满围场的跑,他想腾出手来拉弓,又不敢,就这样一直追着玩。   这会的功夫,赵先傲得知他来围场,赶了过来,看大王在马上,冲他喊了一声,“过来!”   大王看了一眼赵先傲,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随后放开缰绳,拿起弓,抽出箭。   “元欢。”   大王才不理他,他对准麋鹿,好一会才放出了箭。   箭从麋鹿的头顶擦过。   大王很是满意,得意洋洋的扯着缰绳掉头回去。   迎接他的是赵先傲阴沉的脸。   “哼。”大王扬起下巴,看着赵先傲。   这会他的头发还是半干的。   赵先傲深吸了口气,语气还算温和,“你来围场怎么不叫上朕。”   大王想说,你去游水不也没叫我吗。   不过他已经决定不搭理赵先傲了,硬生生的把这句话从嗓子眼里咽了下去。   大王利落的跳下马,扫了一眼赵先傲,头一扭,走了。   赵先傲这会意识到,自己想要让他安分一点所说的那些说在这个吃软不吃硬的胖老虎这适得其反了。   他说生气,还真就一点不客气的生气了。   赵先傲叹了口气。   说好的他都要死了让着他呢…… 第63章   难得来行宫散散心, 赵先傲一点都不想让大王不痛快,他只需要说几句软和话,就能雨过天晴风平浪静。   可赵先傲想了又想, 还是觉得不能这样。   原本大王是很让着他的, 两个人有点矛盾,都是大王来主动认错, 还哄他,可现在都学会和他冷战了, 这会自己要是屈服, 那以后的日子, 大王只要心里不开心就会像现在这样。   赵先傲认为自己现在能包容他,可等他四五十岁,一点一点的老了, 身体会拖垮他的精神,让他失去所有的耐性,他很怕那时候的他会让大王伤心。   与其到那个不能挽回的地步,就应该从现在开始, 树立他良好的价值观。   正因如此,赵先傲决定。   和大王冷战。   冷战到他愿意和自己坐下来谈谈,愿意说出自己生气的原因为止。   大王走出猎场, 在拐外的时候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发觉赵先傲没有跟上来,因此,他更生赵先傲的气了。   整整一天时间, 两个人在行宫里像是藏猫猫一样躲着对方,午膳不在一起吃,晚膳也不在一起吃,大王带着小豆子去行宫的山上抓兔子,而赵先傲就留在园中给他昨日黄昏为大王画的那副画上色。   赵先傲多有心机,他已经为和好而做准备了。   在画舫船上是他的错,可他偏偏要让大王知道,冷落人还独自跑出去玩的人是他,而自己一直在看着画思念着他。   到时候没理也是有理。   赵先傲翘起嘴角,看着已经快落下去的太阳,“皇后呢?”   “皇后在山上捉了兔子,现在正在喂兔子。”   下山了就好。   赵先傲放下笔,将画纸上的墨晾干,“把这个收起来,别让皇后看到。”   “是。”   “对了,黄得金,朕还有交代你一些事。”   “皇上尽管吩咐,奴才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赵先傲笑了,“上刀山下火海到不至于,给朕演一出戏,要精彩的完成。”   ……   晚上,大王在外面实在待不下去了,白天倒是好说,晚上他总得洗澡吧,总得回来睡觉吧。   大王手里捏着两根狗尾巴草,慢慢悠悠的往寿康宫走,此刻若是有旁人离他近一些,一定能听到他嘴里嘟囔着何等大逆不道的话。   “狗皇帝……你最好今天也别和我一起睡了,以后也别和我睡,要不然我半夜起来一口咬断你的脖子,喝干你的血……”   虽然这样说,但是大王还是期待着赵先傲能在寿康宫里等着他。   一整天就见了那么一面,看了那么一眼,好想他……   天啊,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赵先傲总共才能活几天啊!   这会大王才想起来,赵先傲命短这个事,他有点后悔了。   然而当大王走进寿康宫内,并没有见到赵先傲。   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再次奔腾起来,大王一个眼神扎在小顺子身上,“皇上呢。”   小顺子浑身一哆嗦,不敢直视大王倾斜到只能看到眼白的眼睛,他吞吞吐吐的,“皇上……皇上,皇上说,今晚,住在偏殿……让,皇后好好休息……”   “休息他……”大王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行,赵先傲,咱们走着瞧。   “你下去吧,我太累了,想直接睡。”   小顺子非但没走,还往前上了两步,“皇后……皇上他……”   他这一开口,明显就是有事,大王本不想问的,可小顺子那张脸上的表情,勾引着他不得不问,“他怎么了。”   小顺子思考了一下,摇头,“没什么事,奴才先下去了。”   大哥你这个态度像没事吗?   大王还想多问问,然而小顺子已经退了出去。   “啊!”大王气急败坏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似乎还不解恨,穿着鞋在赵先傲散发着清香的被子上猛踩了几脚,随后狠狠的踢到地上。   为什么所有人都像是在和他作对!   大王那时被麻脸一伙人抓走,被莲花县县令圈禁,被段明带进青楼下药,所有的倒霉事加在一起,都没有让他像现在这么不爽。   因为大王明白,不管那时的自己又多惨,赵先傲都一定在寻找他。   可是现在,他的不愉快都是赵先傲带来的。   “烦死了!”大王躺在床上,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个劲的往出冒,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他睡的很不好。   以至于早上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连床都不想下。   冷战第二天,大王伤心的卧床不起了。   今天行宫里也是很热,窗户旁的花都晒得打不起精神,大王哪也没去,就待在寿康宫里,一会吃点这个一会吃点那个,吃饱了就躺在那里睡觉,过着猪一样无趣的生活。   他忍着不像小顺子打听赵先傲的事,但只要是门口有人进来,他便会第一时间看过去。   随着天再次暗下来。   大王的内心正有一黑一白两只老虎激烈的争吵。   要不就这样吧,去找赵先傲,干嘛要和赵先傲置气呢。   不行!狗皇帝那么凶你,现在连理都不理你,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你也是做出牺牲的人,怎么能这么没有骨气!   可是赵先傲活不了多久啊,就要这么浪费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吗?骨气重要,还是赵先傲重要……   狗皇帝那么聪明的人,他会想不到吗,他都不来找你,就证明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不是的,他喜欢我!可是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他嫌你烦了。   我很烦吗?   “哎……”   对于寿康宫内隔三差五就出现的叹气声,宫女太监们已经听习惯了,并且听的整个人都很低落。   这是干嘛啊,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知道□□的小顺子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大王叹气,他也跟着叹了一声气。   大王正愁没得话说,一听见他叹气,几乎迫不及待的问,“你叹什么气!”   小顺子被他问懵了似的,“奴才叹气了吗?”   “叹气了啊,不信你问问他们!”   一众宫人立马点头。   小顺子又叹气,“皇后,奴才实在是忍不住了……”   大王因为他昨晚那句没什么事好奇心就已经被吊了起来,这会不能容他说半吊子话,“你赶快说行吗。”   小顺子看了一眼宫人们。   大王急忙摆手,“你们先下去。”   等他们出去,小顺子才小声的说道,“皇上不让奴才说的,可是奴才觉得,还是有必要和皇后说。”   “皇后让我转告你,他求求你了,赶紧说吧。”大王瞪着他直磨牙,那眼神看着像分分钟就要扑上去咬人似的。   “皇上病了……”   “病了!”大王猛地坐起来,“什么病了?”   “前个您失足落水,皇上急的不得了,可他又不会游水,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让奴才教他游水,晨起时水凉,一冷一热的皇上就染了风寒,再加上……郁结于心,就病倒了,今个一天都没起来……这不,怕把病气过给您,昨晚睡的偏殿……”   他没说完的时候大王已经坐起来穿鞋,“你怎么不早说!”   “皇上怕皇后担心……让奴才瞒着……”   大王现在不想理他,大步的出了门,拐个弯就进了偏殿。   赵先傲果然一脸病容的躺在床上,瞧着十分的虚弱。   大王一想到自己在猎场对他的态度,又是愧疚又是心虚……磨蹭着脚步,不敢上前。   赵先傲听脚步声就知道他来了,故意没有睁开眼睛,病歪歪的躺在那,气都喘不匀。   赵先傲模样俊美,平时姿态又雅致,看着高贵,让凡人不敢轻易接近,可生病的时候,那张脸苍白的近乎透明,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令人忍不住怜惜他,想要抱抱他。   大王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这才缓缓上前。   “你,没事吧……”   赵先傲睫毛轻颤,睁开眼睛,那里面是一片淡漠,毫无情感的色彩。   大王的心仿佛被活生生的剜下去了一块肉,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大王蹲下身子,伏在他床头,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我错了……”   傻老虎,你怎么就不明白,朕再怎么说,也是皇帝啊。   赵先傲看着他,弯了弯唇,微微垂下的眼睫瞬间染上无尽的温柔,“你不生朕的气了?”   大王抹了一把眼泪,摇了摇头,“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生你的气。”   本该到这里结束,可赵先傲问他,“为什么?因为朕病了,你可怜朕?”   “嗯?”大王被问住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样说会伤了赵先傲的心,“不是……”   赵先傲一反病态,显得咄咄逼人起来,“那是为什么,为什么生朕的气,你说过不撒谎的。”   大王一时没有察觉,老老实实的回答,“因为……因为我觉得,我不是故意掉进水里的,受了伤你还不安慰我,一直对我很凶,我太难过了,所以,生你气……”   赵先傲点了点头,“那是朕的错,朕和你道歉,可朕也是心疼你,又是掉水里,又是被磕到头,如果你能好好的坐着钓鱼,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朕才那样和你说的,你能原谅朕吗?”   大王其实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可他现在就是忍不住,“呃嘤……能……我能……是我的错……嘤……”   “别哭了……”赵先傲最受不了他这样脸颊憋的通红,眼睛水汪汪,哭的直哼唧的模样,这让他的下半身出了戏。   赵先傲说不让他哭了,大王就不哭了,他憋着嘴,忍着眼泪,却还是一抽一抽的。   “那么我们互相原谅好不好?”   大王点头如捣蒜,“好!”   “那你答应我,以后生气,一定要和朕说是为什么,这样朕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你连说都不说,让朕很伤心,不过念在你是初犯,朕就不和你计较了。”   大王握住他的手,眼神诚恳,“谢谢你……”   赵先傲心里暗爽,面上渐渐变的虚弱起来,“朕可能是因为生病了,有些冷。”   “那怎么办?要不要叫御医?”大王的眼睛单纯懵懂的像一只小鹿,这让赵先傲很鄙视自己。   然而,他还是掀开了被子,“上来,帮朕,变的热一些。”   大王听懂了潜台词,一头扎进被窝里,赵先傲伸手帮他脱掉了鞋。   ……   帝后长达两天的冷战终于结束了,行宫里再次热闹起来,天气也不像前两天那般燥热,还刮起了凉丝丝的风。   “可能快下雨了。”   大王点点头,“下雨以后会闷热的。”   赵先傲拿出自己给他画的画,铺在桌面上,“好看吗?朕上色用了一整天。”   这非常明显的是在磕碜大王,他那天可是在山上抓了一天的兔子。   大王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好看……皇上要不我们出去放风筝吧!”   赵先傲笑了,点头答允。   二人拿着风筝出了门,赵先傲的风筝是一只颜色艳丽彩蝶,而大王的则是一只振翅高飞的黑鹰,“皇上,我们来比谁的风筝高!”   又来。   “赌什么?”   “嗯……就赌……”让大王想赌注是一件非常难的事,他啥都没有,“还是你说吧。”   那赵先傲就不客气了,“如果朕赢了,你就抄写一遍清心经,如果你赢了,朕就带你去百花园赏花。”   这种赌注,大王怎么也要赢的!   赵先傲也是打算让他赢,毕竟都把人弄哭了,当然等哄一哄。   但是,赵先傲很快就被求胜欲所支配,黑鹰和彩蝶不相上下,若仔细看,黑鹰要高上一些,“皇上,你输定了!”   “那可不一定。”赵先傲说着,扯了两下风筝线,彩蝶又高了不少。   今天也是赶上天气好,这风筝就是死活不落下来,赵先傲和大王都放累了,便临时改了规则。   看谁想把对方的风筝打下来。   大王仗着自己力气大准头好,拿着石子就往天上扔,想打到赵先傲的风筝,赵先傲趁着他捡石子的功夫走过去扯他的风筝线,结果两个人的风筝缠在了一起,双双掉落。   “这怎么算?”   赵先傲沉默了片刻,“看谁的风筝在下面,谁就输了呗。”   话音刚落,两人齐齐朝风筝掉落的放下跑了过去。   好巧不巧,虽然线缠在了一起,但风筝是分别掉在地上的。   “没办法了,没有胜负。”赵先傲这么说着,转身欲走。   “等一下!是我赢了!”   “你哪赢了?”   大王得意的笑,唤人端来了一杯茶,直接倒在了自己风筝的旁边,那水顺着地面缓缓下滑,而方向,正是彩蝶。   “我这边是上坡啊~”大王摇头晃脑走到赵先傲跟前,“走吧,百花园~”   “呵……”赵先傲轻笑出声。   谁说他家小胖虎傻,他可是要不高兴了。   南海行宫到百花园不远,赵先傲和大王坐上马车,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百花园一年四季皆有赏花宴,现在正是夏天的赏花宴,这个时候也很热闹,大王穿着一身普通的素袍戴着瓜皮圆帽,装成赵先傲的小厮,跟在他身后。   “这里面好香……”   赵先傲很庆幸,大王现在已经不是那副土包子进城的模样了,“你还记不记得上次的赏花宴你没有来。”   大王当然记得,所以他才这么想来,“白银给你,金花给我。”   “现在也不迟。”   赵先傲早就命人打听了日子,特意带着大王来,其实就算风筝赛大王输了,他们也是要来的。   赏花宴有很多有趣的小游戏,譬如投壶,对对子,猜谜,成语接龙,赢家得到的奖品十分丰富。   而最勾人的奖品就是赏花宴代表情定终身的金花。   大王不知道,但赵先傲清楚,那金花一年只有一朵,今年是春天,明年是夏天,顺序是不变的。   不过今年,赵先傲动了些做皇帝的特权,硬生生把金花留到了现在。   他要赢来。   两个人的穿着打扮和百花园上的年轻男子差不了多少,并不能引起别人的主意,因此,赵先傲带着大王直接进了人群里。   春天那会是对对子,现在则是猜谜底。   相比猜谜底,对对子要容易的多,毕竟对对子只要能对上,就算是赢,没有固定的答案,可谜底不同,就写在谜面后面,答案是不变通的。   “有没有人要试试啊,猜对一题,一两银子,二题二两,三题三两,四题四两,只要连对五题,就可以带走金花,连对六题,一百两白银带回家!”   人家也不是让白猜的,挑战一次就是五两银子。   旁边围了不少人,却不上前挑战,可见谜不简单。   “去,给钱,本少爷试试。”赵先傲侧头对自己的小厮说。   大王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给你。”   掌柜的笑了起来,“掀布!”   第一块布掀开,露出了一张莲花牌,牌子上写着三口重叠,摸把品字猜,打一字。   大王乐了,对谜面嗤之以鼻,“这也太简单了。”   赵先傲侧首看他,眼中满含宠溺,“你说是什么。”   “目,双目无神的目。”   大王对这些简单的字无比的熟悉,毕竟他是刚接受过启蒙教育的人。   “恭喜,答对了!”   掌柜的一掀开牌子,后面正是一个目。   第二题就难住大王了,上面只写着两个字,遗言,却让打三个字的谜底。   “遗言……”   遗言是什么,大王歪着脑袋看赵先傲。   赵先傲给他提示,做了一个翻书的动作。   大王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他的动作,恍然大悟,“古人云!”   赵先傲点头,对大王这聪明的小脑袋瓜很是满意。   “恭喜!又对一题!”   之后两道题就比较深了,大王就算是挖开脑子也想不到,都是赵先傲答出来的。   到了第五题,掌柜的问赵先傲,“公子,还要继续答吗?要是答不上来,这四两银子可就没了。”   赵先傲动了动折扇,“本公子若止步于此,何必尝试。”   “好!那我可就掀开了。”   第五题的花牌上只写着一个字——晒。   晒字打一字。   旁边的人都跟着猜了起来,两个看上去像是书生的男子在大王旁边说,“是夕吧,日落西山,夕阳西下,夕字。”   “不,我倒觉得是胜,晒字可分成日西,日西下,日下月生。”   大王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   穷书生穷书生,家里没钱的才要好好读书,然而读了书又拿不出这五两银子,因此他们没有这个资格猜谜。   大王听了两个书生说的话,连忙到赵先傲旁边打小报告,把书生说的告诉了他们。   赵先傲看了一眼掌柜,见他笑嘻嘻的对大王公然作弊没反应,开口道,“酱,日落西山,即为酉时将近,两个字合起来便是酱。”   掌柜的愣了愣,大笑起来,“恭喜公子!谜底正是酱!”   这种答案不确定的题,想猜对确实太难了。   掌柜的问赵先傲,“这第六题,还答吗?”   赵先傲微微颔首,“自然要答。”   赵先傲万万没想到,这第六题竟是最简单的一道题。   夺取一半,还剩一半,打一字。   这个别说赵先傲,在场所有人都能猜的上来,大王也知道。   要呢是达要么是过。   可这谜底就让打一个字,这不是让人幸福二选一吗?   大王不乐意了,“这谜底分明是两个字,谁知道你后面是什么!”   掌柜的笑了,“求爱和求财那是两码事,想要得财,运气也是关键啊,就看公子怎么选了。”   赵先傲看向大王,“你随便选吧。”   “我选错了怎么办……”大王心里没谱。   “怕什么,选错了就从头来。”   也是,大王嘿嘿一笑,随口说道,“谜底是过。”   掌柜的愣住了。   若是旁人,达过两字必然是要挑选吉利的达字,谁会去选那个罪过的过啊。   “对不对啊!”大王急了,跑过去翻牌子,那上面赫然是一个过。   “对了!皇……公子我对了!”   赵先傲笑着点了点头,“你运气好。”   大王也觉得自己运气好,否则怎么会和这么好看,这么聪明的皇上成亲呢~   掌柜的叹了口气,拿来一百两银子和金花,“恭喜公子了……”   他心里已经在骂人了。   赵先傲接过钱袋和栩栩如生的金花,随手将金花递给了大王,“说好的,奖品平分。”   大王傻兮兮的笑,“金花给我,白银给你。”   掌柜的:????   我真的要骂人了哦!   这金花可是我们赏花宴代表真爱的圣物!你们居然这么市侩的对待他!过分过分! 第64章 完结   赢了金花白银, 赵先傲和大王并未就这么离开百花园,毕竟百花园里除了好玩的,还有不少好吃的。   各种去暑气的花茶和美味可口的花糕, 花粥, 一圈吃下了呼吸都带着花的香味。   “这个还挺好喝的。”大王捧着一杯茉莉花泡的茶,感觉甜滋滋的, “里面掺了蜂蜜耶。”   “我尝尝。”赵先傲低头抿了一口,“一般吧。”   他说一般就一般, 大王不反驳, “那边有玩投壶的。”   “没什么意思。”   大王忍了。   他嘟着嘴放下茶杯, 自顾自的往前走。   赵先傲跟了上去,明知故问,“怎么了?”   赵先傲说的话, 大王都记在了心里,他说过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要说出来,所以大王直白的问他,“你为什么总要反驳我呢?”   赵先傲满意了, “我改,走吧,去玩玩投壶。”   投壶是很久以前就有的一种投掷游戏, 徒手将箭扔进装有红豆的壶里,投中多着为胜,输者喝酒。   百花园的酒都是以花酿造,并不醉人, 即便是女子也能喝上几杯,这比赛也是商人为了推销自己所酿的酒,想出来的主意。   这游戏也没有什么奖励,就是一群好友来互相比试,图个热闹。   “比?”   大王点点头,“当然。”   赵先傲去给了钱,一转头,大王正捏着箭在找手感,看他轻飘飘的把箭扔出去,一个偏差箭调到了壶外,赵先傲心中有了谱。   “我先?”   “可以啊。”   赵先傲投壶的技术比射箭要好得多,他小时候还拉不开弓,就喜欢自己一个人投壶玩,可以说是打遍长安无敌手。   赵先傲一连投中五支箭,偏头看了一眼大王,耸了耸肩膀,“该你了。”   或许他听不见,但周围女子对他的崇拜大王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哼,就会出风头。   “你看着。”大王拿着箭,用力一掷,箭从壶旁擦过,钉在了后面的树上,发出叮的一声,箭尾轻颤了好久。   “哇!”   大王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女子们的惊呼声,与此同时得意的朝赵先傲挑了挑眉毛,“呀,我输了。”   赵先傲看着他,箭一扔,闷闷的说道,“不玩了。”   输了就是输了,大王作势要去喝桃花酒,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呼喊声,“这畜生疯了!”   “还不去请园主来!”   赵先傲皱了皱眉,“我们去看看。”   “好。”   大王跟着赵先傲到了百花园的花酿池,所谓的花酿池并不大,只不过是一些低劣的酒水被倒进池子里,令那小小池子也成了百花园中出色的景致。   而此刻,淡紫色的花酿池中有一直浑身漆黑的豹子在里面宛如翻江倒海一般发疯,若是人,看着就像喝醉了。   “这是怎么回事?”   旁人说,“这是百花园园主饲养的母豹子,平日里性格极为温顺,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王看了看,对赵先傲道,“喝醉了,可惜这一池子酒了,要不我去把她弄上来?”   赵先傲阴阳怪气的,“去吧,还让那些姑娘们看看,你多厉害啊。”   大王点头,赞许的对她竖起大拇指,“此言甚是有理。”   说完,他脚步轻快的奔着花酿池去了。   那黑豹真是在耍酒疯,一下子就把大王扑进了酒池子里,周围人皆倒吸了口凉气,“这人不要命了!”   赵先傲这会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大王有时候常常会无意间的做一些危险的事,但是本质上比谁都惜命,没有把握的事绝不做,他既然敢过去,就证明这件事他心里很有数。   大王被呛了一口酒,急忙钻出来,“你干嘛呢。”   黑豹也是个开了灵智的,然而此刻晕晕乎乎的和傻子也差不多,“酒……喝酒……”   “行了,赶紧出来。”   黑豹被养的不错,肌肉的线条很流畅,就算毛都沾湿了也很好看,大王看着他,不由的想,自己若是变成原形,在这里面泡一泡,上来估计浑身上下的肉褶子都能看到。   想想就可怕。   大王揪着黑豹的脖子给他拽了上来,“清醒一点。”   黑豹躺在那里不动了。   大王的举动称得上是英勇,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身上,赵先傲怕被人认出,快步走过去,“我们回去吧。”   大王浑身都是酒,自然是要换衣服,“好。”   两人正要走,一个身穿蓝袍的男子走了过来,“二位留步。”   “你有什么事吗?”   男子相貌一般,但是一举一动都带着神秘的气息,大王总觉得他很奇怪。   “我百花园园主,那黑豹是我的爱宠,我不在身边她一时贪玩,劳烦小兄弟帮忙,我无以为报,送小兄弟一身换洗衣服如何?”   这个人,很奇怪。   明明二十出头的模样,可举止却好似一把年纪,十分老派,说话时脊背都是微微弯着的。   大王点头,“那就多谢了。”   赵先傲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这边请。”   大王扯着赵先傲的袖子,跟着他到了百花园深处的木屋里,在这里,大王感受到了令他震惊的浓郁灵气。   是什么东西?   进了木屋,园主看了一眼赵先傲,“在外面等候可好?”   赵先傲看了一眼大王,大王摇头,“就让他在这里。”   园主笑了,“看来二位关系很亲密。”   他说完这句话,小屋里头爬出来一只老乌龟,大王一眼就认出那是老空净,“你,你怎么在这?”   老空净看看赵先傲,不敢说话。   大王知道他心中的顾虑,“没事,他什么都知道。”   如此,老空净便化做成人形,说话还是不着调,“头圆啊,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遇上你!”   赵先傲很淡定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有种感觉,现在这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确实是这样的,园主的原形是树妖,乃是万年神木修炼成型,和大王比,他厉害的不是一星半点。   经老空净介绍,园主名为孔竹,曾与狐妖结为夫妇,狐妖死后他便将长安的花圃改成了如今的百花园,园主十分痴迷酿酒,百花园内所有的花酿都出自他的手,而长安一带的妖与他关系都很好,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来他这里蹭吃蹭喝,顺便帮忙干活。   老空净很羞愧,他活不下去。   大王压根没有在意这个,他惊讶的看着孔竹,“你居然是树妖?”   孔竹虽然资历老,但是很谦逊,“正是。”   “……树居然也能成妖……还能和狐妖在一起……”   一提狐妖,孔竹明显不高兴了。   老空净急忙和大王解释,“你别说这个啊。”   “为什么?”   孔竹到底是岁数大,很快就面色如常,自己说起了这段故事。   原来,狐妖死时,孔竹曾滴了一滴血在她脸上,这样即便狐妖转世轮回,脸上也会粘着那滴属于他的血,孔竹相识这么多妖,不为别的,只求他们帮忙寻找一只脸上有红点的狐狸,希望以此再能和狐妖相会,到如今他已经等待了三百年,却一直没有等到,他只能不断的变化自己的模样,从年少,到年老,最后变成自己的孩子,一直都是这百花园的园主,在他和狐妖相知相爱的地方苦苦等候着。   话本上都不敢这么写吧!   “要是你还没等到她就死了怎么办?你死了,就算轮回不也只是可树吗?”   孔竹被他逗笑了,“且不说我会不会死,找她已经刻在了我的灵魂中,即便是轮回百次,只要我见到她,仍会一眼就爱上她。”   真他娘的感动天地!   大王顾不得给自己抹眼泪,这会满脑子都是对孔竹的好奇,“所以你今年多大了?为什么你说你不会死?”   孔竹笑道,“化形以来,七百岁整,树生我活,树亡我死,只要护好那棵树,我又怎么会死。”   “原来是这样,灵气来自那棵树……不过,你叫我来是做什么的?不会也是让我帮你找她吧?”   “我与你父亲曾有几面之缘,十几年前托他之福,才能保百花园安稳,父恩报子,若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呦呵!   他那个爹居然给他留了遗产,这算遗产吧!   大王想了想,抬眼看站在一旁的赵先傲,“我现在就有。”   “尽管说便是,力所能及,自当尽力而为。”   赵先傲也很好奇,他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不找自己,反而找一个刚认识的老树妖。   “是这样啊,这个人快死掉了,我想让他能活久一点,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啊?”大王这么问,其实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孔竹有办法他开心,没有办法就算了。   赵先傲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都说了不要提这个事,怎么还提呢。   孔竹打量着赵先傲,“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命数,只不过人心复杂,灵气更青睐心性单纯之物,人只能强制的吸收天地灵气,他们称这位修仙……可现如今……修仙是不可能了。”   大王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对赵先傲说,“你完了,你死定了。”   屋里要没有这两只妖,赵先傲发誓自己会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   算了,不和傻子计较。   “倒也不能这么说……”孔竹的一句话让大王的眼睛都亮了亮。   “你是说有方法!”   孔竹坐在竹椅上沉思片刻,“或许有吧……古书中记载着名为清回的仙草,乃是修仙之人用来炼制洗髓丹的一种草药,洗髓丹上的其他草药世上已经没有了,唯有这清回草我曾不止一次见到过,不过近百年……不曾见过,书上说只要将这草药囫囵吞下,便是凡人,也可活上百年,且永葆青春。”   大王知道这个消息真的是开心的不得了,“清回长什么样?你在哪见到过?”   孔竹叹了口气,“清回就如寻常野草,叶片隐隐发蓝,我也是百年前在武城外燕南山的悬崖边见过一次,若你想要去碰碰运气,不妨去试试。”   这还用说,他是一定要去的!   大王转身,兴冲冲的想要和赵先傲说他们现在就出发,可他看到,赵先傲一脸平静。   他这个表情让大王即将出口的话,活生生的咽了回去。   从百花园出来,赵先傲一直没有提及这件事,他甚至买了两壶孔竹酿的上好的桃花酒带上了回行宫的马车。   似乎孔竹没有说过那些话一样。   大王实在憋不住了,“武城离长安远吗?三五天就能到吧?”   赵先傲盯着他,“你想去?”   “当然想啊,你没听那树妖说的吗,只要有了清回,你就能活很久,而且不会老!你都不心动吗?”   赵先傲不可否置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心动,可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不可能会有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大王说的很大声,很凶,然后眨眼的功夫就换了一副软绵绵的语气,“我不想让你死,不想让你变老,我想让你永远是现在的模样。”   赵先傲摸了摸的他的白皙滑腻的脸颊,“那朕派人去寻。”   大王摇头,“树妖说,清回和普通的野草差不多,我去找,能马上知道……”   大王话没说完,就被赵先傲打断了,“若燕南山的断崖没有,你该怎么办?”   “那里没有,别的地方总会有的!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一直找下去,总能找到!”   赵先傲就是知道他会这样,才一点念头都没动。   “所以,你想在朕剩下的生命里,只为寻找清回草而活吗?”   大王心思通透,赵先傲一句话,他该懂的,该明白的,便都懂了,都明白了。   大王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又哭了,眼泪噼里啪啦的往手背上掉。   赵先傲打从那树妖开口的一刻就知道会有现在的场景。   “你不是大王吗?虎头山大王,这点事就哭哭啼啼的?”   大王吸了吸鼻子,“窝也不想啊,控及不住窝制几。”   大王说话有虎头山那边的口音,有时候总是口齿不清,赵先傲听了就很想笑,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笑非常没有良心,人家怎么说也是因为他才哭。   “快到行宫了,你想让那些宫女看你笑话吗?”   大王一口气鼻涕眼泪都收了回去。   不能被小雌性们看到他哭,丢人。   赵先傲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真是……”   “咋了!”   “没事……不哭就好,清回草的事就别惦记着了,饿不饿?”   大王摸了摸肚子,“刚刚茶喝太多了,想尿尿。”   到了行宫,大王第一时间去净房解决了自己涨涨的肚子,然后一脸舒爽的走了出来,“好棒。”   赵先傲笑了笑,“洗洗手,去船上。”   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大王对那艘害自己差点淹死的画舫船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跟着赵先傲屁颠屁颠的上了船。   赵先傲还记得他那天是想钓鱼才从船上摔了下去,因此今天特意陪他钓鱼。   两人并排坐在船边上,又开始了无聊幼稚的比赛,“看谁钓上来的多。”   “比谁的大?”   赵先傲忽然坏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腿之间,“那应该是朕的吧……”   大王学着他的样子翘起嘴角,“我的头发可以变长呦。”   赵先傲脸色微变,鱼竿险些没扔下去,“真的假的?”   大王得意的摇头晃脑,“当然是真的,你不是见过我头发变长吗?”   “你知道朕的意思。”   大王歪着头,黑眸中满是懵懵懂懂,“皇上说的哪里话,我哪知道你什么意思。”   赵先傲轻哼一声,偏过头,灿烂的笑意从脸上漾荡开来。   “你偷笑呢?”   “朕什么时候笑了?”   大王也哼了一声,随即疑惑的看着水下,“好像都没有鱼啊……”   赵先傲一挑杆,就是一条大鱼。   “……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朕赢定了。”   大王冲着他呸了一声,专注的盯着自己的鱼竿,“走着瞧。”   事实上这种比赛大王必输无疑,他就不是那种老老实实坐在那守着鱼竿的性子,没一会起来喝口水,没一会起来吃点东西,就让鱼竿挂着鱼饵自己在那钓鱼。   赵先傲看到他鱼竿动了也熟视无睹。   要赢的。   夜幕降临时,作为赢家的赵先傲坐在船头悠哉悠哉的赏着月,而输家的大王,只能听他指挥,赵先傲说要吃什么,他就给往嘴巴里送什么,直到赵先傲说,“朕吃饱了,你坐下吧。”   “谢谢皇上!”大王一屁股坐下,开始席卷桌上的佳肴,他刚刚已经馋的口水都滴到了桌子上。   “慢点吃,和朕喝些酒。”   大王咽下嘴巴里的东西,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喝酒啊?”   赵先傲不喜欢酒,大王喝了酒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两个人很少会触碰酒。   “朕买桃花酒的时候尝了尝,味道很好,现在气氛正适合喝。”   气氛确实很好,今个是满月,在南海中央,灯火通明的画舫船上,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那就喝。”   大王像现在这么乖的时候,赵先傲真的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   他又何尝不想陪伴大王走完他的一生。   赵先傲将杯中桃粉色的酒液一饮而尽,压下心底那一抹苦涩,“元欢……”   “嗯?”   “朕死的时候,你也滴一滴血在朕的脸上好吗?”   “好!”大王答应的很爽快,他举起酒杯,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赵先傲看,“我对天发誓!不管几世轮回,我最喜欢的人都是你!”   他像拼命一样皱着眉喝了那杯酒,喝完砸吧砸吧嘴,眉头舒展开来,傻兮兮一乐,“不是辣的呀。”   “当然不是了,辣的朕不会让你喝的。”   大王坐到他旁边,握紧他的手,“皇上,你对我真好~”   赵先傲觉得,这种时刻,他不该说扫兴的话,可是……   “元欢……”   “怎么?”   赵先傲舔舔唇,“到时候,朕给你些银子,等你找到朕的时候……能还朕吗?“   “……你能别这样吗?”   赵先傲说,“小时候穷怕了。”   桃花酒不是醉人的酒,可大王仍是喝的酩酊大醉,赵先傲把他抱回了寿康宫,差点没累断气,“真沉。”   大王斜躺在床榻上,白皙的脸蛋粉扑扑的,看着很招人稀罕。   赵先傲难得没有洗漱,直接上了床,将他抱在怀里,碰了碰他的唇瓣,那里还带着一股桃花的香气。   “好好睡吧……”   赵先傲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大王醒了。   准确的说,他从最开始就在装醉。   赵先傲说不让他在惦记清回草,可他怎么能不惦记呢。   不去燕南山看看,他就吃饭睡觉都会想到这件事。   大王搬开赵先傲搭在他身上的胳膊,悄悄的下了床,穿好鞋袜,趁着天黑,溜走了。   听到门开又关的声音,赵先傲才睁开眼睛,他望着自己身旁空空的位置,叹了口气。   怎么,就不能好好睡呢……   知道大王不会死心,赵先傲也不拦着他。   他在这里,大王一定会回来。   ……   没有大王的日子是一成不变的,赵先傲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又一觉,十天时间转眼就溜走了。   晌午日头毒,赵先傲连坐在窗边练字也不愿意了,他倚在床头呆呆的看着大王送他的香囊,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快了。   黄昏时,小豆子来报,“奴才看到皇后在行宫定安门来回转,就是不进来。”   那是不敢进来。   赵先傲起身,重拾朝气,“走,去看看。”   独自在外奔波十天的大王此刻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七八糟,看着就像是打了败仗的逃兵,垂头丧气,要多蔫有多蔫。   赵先傲远远的喊了他一声,“元欢!”   大王抬起头,那眼神就像宠物看到许久未见的主人,给他安条狗尾巴现在都能摇的飞上天,“皇上!!!!”   大王疯了一样往赵先傲身边跑,几乎一瞬间就到了他跟前,一把抱住赵先傲,往他的颈窝里拱,“我想你~”   赵先傲没问他去哪了,也没问他做什么了,只问了一句,“还走吗?”   大王抱紧了他,恨不得将他,或是自己,融入对方的身体里,“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你很脏……”   “你在这样推我,我可不开心了。”   “不行……朕受不了……”   “我爱我吗?”   “朕真的受不了……你出了多少汗?没洗澡是不是?身上怎么酸溜溜的?”   “你太过分了。”   大王说着,把他抱的更紧了。   就这样吧,就算你嫌弃我,我也要黏在你身边生生世世。 第65章 长大   自封了男后以来, 百姓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转眼十年间,革新变法, 百姓自家有了自家的土地, 农户税收一减再减,而商人挣的钱也越来越多, 街边的乞丐都被安排着有了自己的差事。   大宋盛世,正应证了国师所言。   这十年间皇家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 就比如说一直没有婚配的端王, 百姓们都觉得莫名其妙, 端王连个王妃都没有,五年前不知从拿抱回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常年带着半张面具, 露出的那半张脸和端王极为相似。   百姓们一算,明白了,可能是在皇上之前端王就有了孩子,但是作为王爷, 比皇上先有孩子总是不好的,更何况端王和皇上总是比这个比那个的。   那是真的在比。   端王的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刚抱回来没多久,没有储君和皇子的皇上就认了个干儿子, 也是那么大的年纪,皇上待他不比永乐公主差,几乎是拿他当诸君养着,什么祭天大礼都带着这个干儿子。   有传言说, 皇上的干儿子其实也是亲儿子,也有人说,自己曾在祭天时看过这个皇子,模样和皇后很像,说不准是皇后的儿子。   百姓们稀里糊涂的,根本弄不明白,当然和他们也没啥关系,只要他们日子过的好,皇上就是把皇宫拆了他们都懒得理会,皇上和皇后隔三差五的在宫里自己玩自己的,自己作自己的,百姓们也就当个乐呵看,至于将来事儿坐   这不,大下雪天的,皇上和皇后带着太监宫女们在皇宫里打起了雪仗,那宫里面的嬉笑声都传了出来。   “不要打祝安!”十年过去了,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清朗。   赵先傲攥着雪球高高的抛出去,正好砸在大王的脑袋上,“那朕打你啊。”   “父皇坏!”十岁的祝安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公主宮装,外面披着梅花披风,这会正扯着披风挡在大王前面,一副誓死保护大王的样子。   大王感动的想哭,他一把抱住祝安,“安安!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赵先傲叹了口气,坐在了一旁,转头对身边的闻生道,“你看到没有。”   十岁的闻生,模样和大王赵先傲各有五分相似,桃花眼,小虎牙,脸颊上还有些婴儿肥,宫里人看到他总是觉得很诡异。   “看到了两个傻子。”闻生如此说着。   “这是你说的,”赵先傲表示赞同,并将这句话转达给两位傻子。   祝安从记事那天起就常常和大王在一起玩,脑回路和大王八九不离十,有时候大王说个自认为很好笑的笑话,也就只有祝安能笑的出来。   虽然从理论上都是十岁的孩子,但是闻生这十年间脑子里塞进去的东西可不少,从赵先傲常常和他讨论革新变法一事上就可以看的出来。   闻生说大王和祝安是傻子,两个人除了把雪球扔过去泄愤以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先傲在外面陪他们玩了一会,有些冷了,“元欢。”   “来了~”大王呲溜一下窜过去,“回屋吗?”   “嗯,外面太冷了。”   大王拍了拍闻生的脑袋,“好好陪妹妹玩。”   闻生点头答允。   虽然他嘴上说只喜欢现在是他父皇的娘,但是不管是大王还是祝安,他都当做家人一般。   从那封灵盒中出来的每一天,他都充满了感激。   “皇上~你等等我啊~”十年时间改变了很多,唯有大王还和十年前一样,“你怎么走这么快。”   “朕冷。”三十岁的赵先傲很不一样。   他学会了保养自己,晚上睡觉前女子用的面脂面膏都要涂抹一遍,天气冷要加衣服,累了立马就休息,操心的事都交给端王,每天早上起来还要动一动,身体好的不得了,偏偏要把自己当八十岁老头一样爱护着。   现在,他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到了三十岁还一点毛病没有的皇帝。   大王抱住他的脖子,赖着他拖着自己走,“抱抱就不冷了。”   “你好沉啊……”赵先傲笑了起来,“不是说少吃点吗?”   “我这几天吃的不多,真的。”   前段时间兽王馆的小黑因为过度肥胖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现在被送回了红枫围场,吃不着蜂蜜不说,天天还要在雪里追豹子,以此减肥,累的像条狗。   大王可不想胖死,所以吃饭的时候终于知道节制了,可他也没瘦下来多少。   什么时候能瘦一些呢?   大王想,他瘦不下来的。   “吃不吃?”赵先傲总是这样,他怎么能瘦下来。   大王推开他递过来的栗子糕,摇了摇头,“不吃。”   “没事,就一口,能长多少肉。”赵先傲这么说着,把栗子糕塞进了他嘴里,“甜不甜?”   “甜~”   “再来一块?”   “嘿嘿……那就再来一块。”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赵先傲现在对大王的态度越发温和,不想以前那样总是伸手打他了,一年,也就那么一两回,也是气急了的时候。   又是五年转瞬即逝,过年那日,满朝文武照旧进宫过年,大王和赵先傲并排坐在上位,大王这种时候都很老实,屁股死死的黏在凳子上,什么时候赵先傲说可以动了,他才会动。   可今天,他旁边坐着的是祝安。   祝安到了要选婿的年纪,这次皇上特地命大臣们把家中适龄的男子都带进宫来,给公主过过眼,若是有喜欢的,就接触接触。   作为大宋唯一的永乐公主,祝安的地位非比寻常,就连选婿也与众不同,她坐在大王身旁,往下面看,左侧全都是长安的青年才俊,各个样貌端正,这会都沉默着任她打量。   永乐公主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公主雍容的气度,众适龄男子都不敢抬头看她。   大王帮他参谋,小声的说,“看到那个没,蓝衣服的,我觉得这个好。”   祝安淡淡的看了一眼,“长的丑了点。”   “长得丑,但是很善良。”   “不,我要长的好看,还善良的。”   大王嘿嘿的笑,“你说我吗?”   赵先傲那边趁文武百官不注意,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大王懵了一下,呆呆的扭过头,不解的问,“你打我干嘛?”   闻生坐在赵先傲身旁,帮着解释,“你傻呗。”   祝安掩唇笑了起来,忽然注意到坐在右侧的端王,她扯了扯大王的袖子,大王又把脑袋转了回来,“怎么了?”   “端王不是有个儿子吗?怎么这么多年一直没带进宫里?”   “你是说赵朝安?”   “对啊,我还没见过呢。”   大王清了清嗓子,“长的太丑了呗,那孩子毁了容,上半边脸都不能看的。”   “这样啊……真可怜……”   “是挺可怜的……要不哪天我带你去端王府探望……”   旁边的赵先傲又一巴掌抽到他的后脑勺上。   大王唰的扭过头,“干嘛啊你。”   赵先傲保持笑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什么,你少说两句话。”   “说话还不让,哼。”大王不满归不满,却也听赵先傲的把嘴闭上了。   他看向坐在下面的端王,虽说是赵先傲的弟弟,但是看着可比赵先傲大多了,他一会和身旁人说话,一会抬起头笑眯眯的看一眼上位,像是看赵先傲,可大王知道,他是在看祝安。   大王瞪他,端王便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赵先傲向来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大王这样的表现就得到了夸奖,“做的好。”   大王朝他灿烂一笑,眼睛里仿佛藏着天上的星星。   底下的臣子们纷纷低下头,心中百感交集。   自打册立皇后以来,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能见到皇后一面,十五年前,皇后坐在上面这样的笑,十五年后,十五年间,司徒章宰相与付勇将军这些两朝元老都已经告老还乡了,就连永乐公主都已经开始选婿,皇后今天还是当年的模样。   真是……   年后,永乐公主与大理寺少卿之子定亲,待五月公主府修缮好,天气也暖和了,两人便成亲。   公主都要成亲了,也就是说皇上外孙都要生出来,大臣们终于开始为皇上子嗣的事操心,奏折像冬天的雪片一样往御书房里飞。   赵先傲对此熟视无睹。   大臣们私底下一讨论,得出了个可怕的结果。   册立男后那年的年宴,妃子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没有在传出来哪个妃子有喜的消息,反而皇上和皇后的关系越来越好。   这说明什么,皇上弯了啊!   要么,就是有什么隐疾,不管哪点都是给大臣们当头一棒。   也就是说,皇位最后要落到那个干儿子手里头!   其实他们也不讨厌闻生,可闻生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皇后,他们一直以来都猜测闻生是皇后的儿子,论一个名正言顺,闻生还不如祝安,赵家的天下总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至于端王……他更是连个王妃都没有,就那么一个毁了容的儿子,怎么继承大统。   正当大臣们准备一起请命,让皇上为江山社稷考虑大选秀女延绵子嗣时,赵先傲却宣布封闻生为太子,做一国储君。   这下为赵家效忠的那几个大家族顿时傻眼了,一瞬间跪了一地,“皇上三思啊!”   “皇上,赵家江山怎能落到旁人之手!”   “皇上,想想先皇的在天之灵!不能这样啊!”   赵先傲看他们这样,很坦然的笑了起来,“朕意已决,无需多说。”   年少轻狂的狗皇帝仿佛再次出现,他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容不得任何人否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赵先傲看着站在下面越长越像他和大王的闻生,笑出了声。   这就是闻生的脸,并非幻化,从还是天庭星君法器时,他一直保持着婴孩的模样,是不知道自己应该长成什么样子,直到现在,他有了自己的脸,在他心里,他就该长成这样。   赵先傲觉得,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退朝后,赵先傲带着闻生往御书房走去,走到一半,闻生忽然停下脚步,“父皇。”   “怎么了?”   “你真的认为我可以做太子吗?”   赵先傲一个眼神,小豆子和小顺子退到了一旁,他眼带笑意的问闻生,“为什么不能?”   闻生低下头,“我只是一个法器。”   他是自卑的,即便他是曾经身处天庭,可在闻生的心里,他不过是上生星君的一个小玩意,天庭陨落后,他成了一个没有主的法器,他连变成别人的样子哄主子开心都做不到,以至于被关在封灵盒里上万年,直至今日,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令闻生越发沉闷起来。   赵先傲揽着他的肩膀,像当年自己的父皇对待自己一样对待他,“你是朕的儿子,是太子,未来的皇帝,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你只是过奈何桥时忘了和孟婆汤罢了。你看朕的皇后,他可从来没把自己当一只老虎看。”   闻生沉思很久,笑了起来,“那个……你的皇后带着我的妹妹,去端王府了。”   赵先傲经过的大风大浪太多了,这点小事还震撼不到他,“什么时候?”   “现在可能已经到了。”   据赵先傲所知,这些年大王一直在和江颜玉偷偷传信,说的都是祝安的事,年宴后大王就和他提过,左右祝安也要成亲了,不如让她去见见江颜玉,母女俩还从没见过。   赵先傲一直横加阻拦,却不单单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见她的生母而已。   “这个傻子……”赵先傲叹了口气。   小胖虎的聪明在这些人情世故上总是差了一大截。   闻生附议,“是父皇的错。”   子不教父之过,皇后傻,皇上的锅。   赵先傲还是叹气。   他的确有错,当年,他将祝安留在宫里,一方面是因为大王确实喜欢小孩,想留一个给大王作伴,另一方面,是想用这个孩子来给宫外那对和和美美的夫妻俩添堵,让他们每时每刻都思念着宫里的女儿,等女儿长大了,保准会让江颜玉躲在被窝里抱头痛哭。   可这些,都不过是年少时因为自尊所产生的莫名其妙的坏心眼,这么些年,他也算看着闻生和祝安长大,为人父母的感觉也有所体会,所以,现在他有点后悔了。   “我们真的要去端王府吗?”祝安有些不知所措,父皇一向不喜欢端王,就连端王的儿子都不可以进宫,也不准她和端王走的太近,现在大王带他去端王府,她怕父皇生气。   “真的啊,不用管你父皇,他这人太小心眼了。”   祝安倒也听说过端王曾经和自己的父皇争过皇位,她也觉得因为这么点成年旧事耿耿于怀,有些小心眼,“一个手下败将,父皇确实不应该这么放在心上。”   正喝茶的大王被呛了一下。   祝安连忙去拍他的背,“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别这么说,端王怎么着也是你叔叔,一会见到他们态度客气一点啊。”大王所指的他们,包括端王家的世子。   “我知道了,对了,我那个哥哥在家里戴不戴面具?他很丑吗?我怕吓到我。”   大王也开始后悔了。   或许不应该待祝安来,可江颜玉给他的信里一个劲的求着他,他实在于心不忍……   没办法了,已经到了。   赵先傲在信上已经和江颜玉说好了今天要带祝安来,因此,江颜玉兴奋的一晚上没睡,把府邸收拾的干干净净,自己也打扮的十分端庄慈祥,老早就带着丫鬟们守在门口,等着大王带祝安来。   祝安一下马车就看到了她。   皱眉了。   作为大宋唯一的公主,她的身份是无比尊贵的,而现在的江颜玉,只不过是端王的一个妾室,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妾。   看到她皱眉,江颜玉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大王本想和江颜玉叙叙旧的,两人也是很多年没见过了,可现在不是时机,“朝安呢?”   “他在练武,先进去吧。”江颜玉一辈子也没有招待过客人,此刻脸话都说不顺溜了。   祝安想,难怪只能做妾。   进了端王府,大王听见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在进一道门,就能看到一个和闻生差不多大的少年带着半张银面具,正和一个高大的武夫学功夫,出剑的动作十分凌厉,整个人……显得有些冷硬和阴沉。   大王看着他,转头对江颜玉道,“和端王很像啊。”   “是……像他父王,不怎么爱笑。”江颜玉唤朝安,“朝安,歇一会吧,看谁来了。”   朝安飞快的往这边瞥了一眼,不为所动。   祝安的脸沉了下来,满肚子的不爽。   她主动来,那是屈尊降贵,可现在得到的是什么待遇啊!   江颜玉发觉女儿不快,急忙解释,“朝安要练完武才能休息,进屋吧,我准备了早膳。”   大王笑嘻嘻的,“正好我饿了,祝安,走吧,先吃饭,你皇叔很快就回来了。”   祝安犹豫了一下,“不用等皇叔回来吗?”   “不用不用,公主……饿了就先吃,不用等的,你皇叔看到你来,一定很高兴。”听到祝安还惦记着端王,江颜玉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她现在虽然没有往日的风采,但是仍是很美。   祝安这才仔细的看她。   奇怪……这个人的眉眼,怎么这么眼熟。   旁观者清,大王看的出来祝安的眉毛眼睛和江颜玉长的十分相似,而下巴和嘴则像了端王,偏偏端王的下半张脸和赵先傲也很像,祝安一直为自己的嘴巴像赵先傲而引以为豪。   “走啊,刚在马车上你不还是你饿了吗?”   祝安和大王是以朋友论的,两个人没什么规矩,可祝安还是很听大王的,“好吧……”   她跟着大王进了大堂,一张八角桌上面摆了十六道菜,祝安愣住了,“端王府早膳吃这个?吃的也奢侈了吧。”   真该让他父皇来看看,看看人家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哎呀,还不是为了招待我们俩,你今天话真多。”大王训斥祝安,江颜玉还不乐意,她笑着瞥了大王一眼,“公主还小,童言无忌,你别这样说她。”   这让祝安的不满达到了顶点,在宫里也就算了,大王不在乎这些,可现在是在端王府,祝安瞪着江颜玉,“他是大宋的皇后,你不跪拜也就算了,怎么敢用那种眼神……”   祝安话还没说完,被大王一把捂住嘴按在了凳子上,“吃饭吃饭,你知道什么啊。”   “我怎么了!”祝安委屈极了,她可是在护着大王的。   “你没怎么,吃饭吃饭,我求你了祖宗。”大王现在非常后悔,他就不该一时心软带着祝安来,现在一看,他家皇上真是料事如神,他该听皇上的才对。”   “没事……我给公主盛饭……”江颜玉转过身,抹去眼角的一滴泪。   这都是她的报应……怨不得别人。   大王叹了口气,头疼的不得了。   江颜玉还是了解他的,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肉,“皇后,多吃点。”   大王立马就笑了。   祝安哼了一声。   这时朝安走了进来,唤了江颜玉一声娘,又盯着祝安看了一会,在一旁坐下。   和朝安相比,闻生就是二十四孝好哥哥,几乎是把祝安当着女儿宠,现在一比较,祝安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哥哥失望透了。   算了,看在他脸上有伤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这么想着,祝安主动和他说话,“兄长功夫真厉害。”   到底是同胞兄妹,即便自己因为她的缘故一辈子都要戴着面具而生,朝安此刻也没办法在生她的气,“尚可。”   这种说话方式大王在熟悉不过了,简直和当年的端王一毛一样,不过祝安就不是很适应,她认为这是不愿意搭理她。   祝安起身,“我忽然想起来,父皇说下朝后又事找我,我要回去了。”   “哎……”不等大王有反应,她已经向外走去。   江颜玉急忙去拦她,“公主,王爷马上就回来了,你在等等吧。”   祝安皱着眉看她,“你凭什么拦着本公主,走开。”   大王看着猛地站起来的朝安,意识到自己怕是闯了祸。   怎么办?现在偷偷回宫,说是祝安自己来的,皇上能不能信? 第66章 死亡   大王觉得, 皇上不能信。   祝安确实跟他关系好,可赵先傲的话,祝安也是真当圣旨来听, 这次要不是他撺掇着, 祝安是不会来的。   所以,他现在必须得把事情摆平。   在宫里十五年, 大王也不是一无是处,他看的出现在的关键人物不是别人, 正是这个像极了端王的世子。   趁朝安出去为他娘打抱不平之前, 大王拉住了他, 且笑眯眯的对她说,“世子,你要想清楚祝安是谁, 她究竟是谁,可关乎着你们所有人的命。”   大王声音不大,赵朝安听得清清楚楚。   他真是像极了端王,只是点点头, 便走了出去。   大王不放心,起身跟出去看。   只见朝安走到祝安跟前,语气温和的叫了一声祝安的名字, “父皇,很快就回来了,你在等等吧,兄长不善言辞, 你,不要见怪。”   现如今,一些话朝安说得,江颜玉却说不得。   毕竟是有血亲在,祝安看着朝安被面具遮挡一半的脸,抿着唇,好一会才说道,“好吧……想必父皇也不会怪我。”   江颜玉双眼含泪看着兄妹二人,既激动又心酸。   激动的是已经很久没有听儿子说过这么多话了,心酸她这个亲生母亲,现在面对自己的女儿,只是一个皇叔的小妾。   大王看着他,倒是很好奇她有没有后悔过,不过事到如今,就算后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终于,四个人又重新坐回去,气氛渐渐融洽。   大王高高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过了一会,端王回来了,他看到坐在桌子上的祝安愣了一下,便面色如常的和她打了个招呼,“祝安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皇叔快坐。”   端王笑着坐到了她旁边,“祝安第一次来王府吧,待会让朝安带你逛逛。”   祝安打趣道,“当然得逛逛了,不知道皇叔的王府里藏着什么好玩意,从来也不找侄女来玩。”   “那是皇叔的不是。”端王说着,偷偷的握住了江颜玉的手。   看着一家四口第一次坐在一起,江颜玉的心里开花似的,有些乐不思蜀了,她竟脱口而出,“要不公主在王府住两日吧,回头我让人收拾间干净屋子。”   祝安喝茶,并未回话。   大王发现,做人真的不能太心软,他现在整个人都在发抖。   怎么办,好可怕。   皇皇皇皇桑,我想回家!   江颜玉在王府的日子过的太好了,整整十五年,她没有离开过王府半步,王府也从不接待任何客人,端王和赵朝安都顺着她,以至于江颜玉早就将规矩礼数忘到了脑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江颜玉的话对现在的祝安来说,简直就是仗着自己受到端王独宠,在挑衅她。   万幸的是,祝安喝了茶后,态度还算好,“这可能不行,五月就要出嫁了,要准备的东西又很多。”   祝安和闻生都和赵先傲一样,有个一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喝茶的习惯。   江颜玉还想说什么,被端王阻止了,“李家之子我知道,是个温润君子,公主选他做驸马眼光极好。”   李公子在被挑中做驸马的第二天,从头发丝到脚底心就被皇上王爷查了两遍,确定没有大毛病,赵先傲才让两人定的亲。   “我也这么觉得。”提到李公子,祝安脸颊微红。   之后江颜玉就像被下了什么咒语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时不时的看祝安一眼,这顿饭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吃完了。   吃完饭后,朝安带着祝安去逛王府,他们前脚出门,大王后脚就趴在了桌子上,“江姐姐啊,你差点没吓死我。”   江颜玉这会也想明白的自己刚才说话有问题,她怎么能让堂堂公主住在王府里呢,“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刚刚她手都要被端王掐紫了。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大王叹了口气。   这也可以理解,做母亲的,和女儿分离十五年,好不容易见到了,兴奋过了头嘛,“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祝安成了亲,你就断了在见她的念头吧。”   江颜玉点了点头,“能看她这一面,我死也瞑目了。”   端王对江颜玉笑了笑,“放心,她过的很好。”   说完,端王转头看向大王,“谢谢你。”   大王有气无力的,“别客气,你也帮了我很多。”   若不是端王费这么大心思堵住群臣的嘴,这次的子嗣风波早就爆发了,况且这么多年,赵先傲有些什么麻烦事就找他干,物尽其用的样子就连大王看了都很可怜端王。   否则他这次也不会带着祝安来王府。   “对了,皇兄今日在朝堂上封闻生做太子了。”   大王知道这件事,赵先傲早就和他说过,“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闻生是哪来的?”   端王想知道的都想疯了,他不像那些大臣,他可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过闻生的脸,说是赵先傲和大王生的他一点都不怀疑。   可是两个男子,怎么……怎么生出来的?   端王只对这点好奇。   “嘿嘿嘿,我就不告诉你。”   “……真是近朱者赤……”端王盯着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大王,对他身份的猜测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有种预感,用不了几年,他在长安,就见不到这个人了。   另一边,祝安正在看朝安练武的地方,那里有一把很宽的长剑,祝安用了吃奶的劲儿也拿不起来,“这把剑好重啊……是兄长的吗?”   朝安点了点头,将剑拿了起来,“明年,我会去驻守边塞,父王命我保卫大宋疆土。”   祝安疑惑的看着他,“皇叔为什么要这样,边塞的日子很苦,兄长还是不要去了。”   朝安握着剑,嘴角终于有了弧度,“我想去。”   ……   没多长时间,大王就带着祝安回了皇宫,在马车上,他一遍一遍的嘱咐祝安,端王府的事不要和赵先傲说。   “我知道了,不会说的。”   回到宫里,大王刚见到赵先傲的面,就被他扯着衣领拽进了寝殿,刚刚和大王分开的祝安听到了大王凄厉的惨叫,扯着裙角头也不回的往自己宫里跑。   “别别别,我知道错了,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赵先傲的十五年,真的没有白活,原本就精明的人,现在更是精的可怕,就连教训的大王都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新花样,不用动手揍他,就能让他此生难忘。   这会,赵先傲压在他身上,逗他浑身粉红,在外面蹭来蹭去,任凭大王怎么哼唧,就是不顶进去。   “求求你了……皇上……我很,不舒服……”   “朕不开心怎么办。”赵先傲眼眸清亮,半点没有沉浸其中。   怎么说呢,既然是教训大王,他首先就要克制住自己。   “那,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开心……我好痒啊……”大王努力挺起自己的腰,早就忘了什么叫害臊。   赵先傲说,“你亲朕,朕就开心了。”   大王听后,胡乱的亲吻着他的眼睛,舌尖在他的眼角划过,一直顺到了耳朵。   故意的,故意用这么撩人的方法亲。   “可以,可以了吗……”大王水润润的眸子里印着赵先傲的影子,含着浓浓的渴望。   赵先傲下腹一紧。   算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办法,本就是不可行的。   做人要知道变通。   最好,赵先傲还是用残忍的手段惩罚了大王,让他哭的嗓子都要哑了。   永乐公主成亲后两年,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同年,闻生登基了。   赵先傲没有按照他所说的在皇位上待到七老八十,他带着容颜依旧的大王离开了长安,大王想看看真的大海,他便带着大王去看海,大王想看诗人笔下的山山水水,赵先傲便带着大王看遍所有美景。   一路上,大王都在寻找清回草,可正如赵先傲说的,不会有。   两人游山玩水数十年,直到赵先傲走不动了。   他们在离长安很远的白城安了家,以父子相称,赵先傲又做起了生意,发展的势头很猛,没两年就成了白城首富。   赵先傲时常感慨,他当年要是没做皇帝,现在绝对是大宋首富,生意遍布天下。   大王作为白城第一富二代,那喜欢他的小姑娘可海了去,大王常常和他“爹”炫耀,总会以他爹捧着胸口说要气死了结束。   后来赵先傲和大王偷偷回了一次长安,闻生还在老老实实的做他的皇帝,大功没有,却也无过,就是挺无聊的,不过对他来说,这样过个五六十年也就寻常人的一年半载,坚持坚持也就过去了。   而祝安成了贤妻良母,对自己的相公喜欢的不得了,明明是公主和驸马的尊卑关系,却一口一个相公的叫着,甚至为此做过很出格的事,比如自己相公被其他文官弹劾,堂堂公主跑到皇宫里抱着闻生大腿哭天抹泪,闻生实在被她逼的没有办法,把那个文官给一撸到底,也把驸马给撸回了家。   美名其曰,这样才能夫妻恩爱。   因为这件事,驸马和祝安还大吵了一架,最终以驸马弃政从商告终。   端王五十二那年因病去世,而他死后第二天,江颜玉自杀在房中。   若端王的死让赵先傲恐慌,那江颜玉的死就让赵先傲恐惧。   “你不会这样吧?”   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的大王宽慰他,“放心,我会等着你的。”   他笑起来,还是那样甜,眼睛弯弯的,露出一对虎牙。   面露老态的赵先傲看着这样的他,也笑了。   端王死后,闻生明显忙了很多,所以,他将赵先傲效仿到了极致,硬拖着回来奔丧的赵朝安不让他走。   物尽其用嘛。   大王和赵先傲不知道闻生是怎么将赵朝安留下来的,总之他是留下来了。   看他们过得挺好,赵先傲和大王启程去了与白城相反方向的禹城。   禹城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处处开满鲜花,大王带着赵先傲寻了个清净的好地方,过起了祖孙生活。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王开始学着照顾赵先傲,他有好几次差点把赵先傲吃死,幸好赵爷爷身体硬朗,坚强的活了下来。   “爷爷爷爷~你的孙子问你晚上想吃什么?”大王靠在窗户旁朝屋里问道。   赵先傲在练字,他抬头看了一眼大王,“你爷爷我想吃鱼。”   大王叹了口气,“吃鱼啊……”   “不行?”   大王笑眯眯的从背后拎出一条鱼来,“想吃啥有啥。”   赵先傲装作震惊的样子,“这你都能变出来?”   “那必须的。”大王得意的冲他挤了挤眼睛,转身去炖鱼。   傻老虎,真当他岁数大了闻不到鱼腥味。   大王厨艺进步很快,又是吃惯了御膳的,普普通通一条鱼也能做出别样的鲜味。   “好不好吃?”大王期待的看着他。   赵先傲点头,“就是鱼刺太多。”   眼睛越来越不好,有些小刺他已经看不见了。   “我给你弄。”大王一边给他剃刺一边回忆着往昔,“你记不记得那时候在南海画舫船上,你因为给我剃刺自己都没吃饭,你吃饭那会功夫我就掉进了南海里。”   赵先傲怎么会不记得,他记得清清楚楚。   大王为了这件事,整整两天没有理他,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把自己的错变成了大王的错,“嗯,脑袋撞在船上差点淹死对吗?”   “水克我,那次在蓬莱岛我也差点淹死。”   大王掉进水里不止一次,赵先傲四十那年,带着他去有人间仙境之美誉的蓬莱岛玩,结果回来的时候大王因为在穿上摆弄赵先傲送给他的木雕,船一晃悠,木雕掉进了海里,大王扑通一下就跳了下去,在南海学会游水的赵先傲也跟着跳了下去,两个人为了一块木头,差点双双淹死在海里。   幸好最后木头捞上来了,要不然他们可能现在还在海上捞木头。   说道这件事,大王笑个不停。   赵先傲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   其实,看着他年少如初,自己渐渐变老,走向死亡 ,赵先傲也有过一段时间,很焦虑,很烦躁,甚至整整三天没有和大王说过一句话,陷入一种对自己的厌恶中,无法自拔。   幸好大王肚子里能撑船。   他对赵先傲的态度没有任何的变化,赵先傲胡搅蛮缠的时候,他还会气呼呼的伸手打人。   这让赵先傲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平静,却仍有波澜。   闲暇之余赵先傲喜欢去街上闲逛,他是腰缠万贯的大富翁,不过在这种地方,还是财不外露的好,赵先傲的打扮和普通花农无异,他要去街上买些鸟回来挂在窗户上,最近,他在琢磨画鸟。   大王跟在他身后,看到巷子里有卖栗子的,想着赵先傲牙口有点不太好了,打算买些栗子给他吃。   拐进去买栗子的功夫,赵先傲被人撞了一下。   “老头,你眼瞎了!看不着本大爷?”说话的是禹城一霸,恶霸那个霸,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权有势似的,出门要带十几个家丁。   赵先傲看着他,眼神一如当年凌厉,“你再说一次。”   “你……说又怎么样,你眼瞎了?!”   赵先傲侧过身,看了一眼捧着栗子站在巷子口的大王。   大王瞬间红了眼眶,栗子散落一地,他抄起旁边西瓜摊上的刀冲着那人冲过过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刺进他的胃,“让你再说一次你就再说一次,你是狗吗这么听话!”   还嫌不够解气,大王回手照着他的脖子上又抹了一刀。   若以往,谁都不会在意这么一句话,今时不同往日,大王不像让任何人,说赵先傲一个字不好。   要不是他,赵先傲现在还在皇位上好好的坐着,受万民朝拜,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受到这种侮辱。   当街杀了人,大王和赵先傲不会被怎么样,却也在禹城待不下去了。   大王带着赵先傲回到了长安,没有去皇宫,没有见任何人,大王带着赵先傲去了他早就准备好的宅子,就在皇陵附近。   在这里等待着最后的日子。   “你还好吗?”大王趴在赵先傲的床头轻声问他。   赵先傲盯着他看,笑着说道,“恐怕不太好。”   听他这么说,大王眼角染上了些许湿润,“那我该怎么办?”   “去找闻生,带他过来,之后就离开这,到别出去玩,你不是一直想去瑶琳洞,看会发光的石头吗,我没能陪你去,对不起。”   “我知道了。”大王低下头,深吸了口气,“我会再和你去看一次的。”   “嗯……去吧。”   大王听他的话,找来了闻生,闻生现在已经五十岁的模样,这么一看,和赵先傲更像了,两个人都很平静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赵先傲,像是约定好了一般,没有那些生离死别的悲伤。   大王拿着一根针,在他身旁坐下,“我会想你的。”   赵先傲没有说话,他知道大王会想他。   当年,他自私的刻了自己模样的木雕送给大王,为的就是哪怕他死了,大王也睹物思人,日夜惦记着他。   赵先傲这次没有为自己那时的自私后悔。   他就是想,大王时时刻刻想他,生生世世,都最喜欢他。   眼前似乎出现了在宫里时,他和大王一起倚在床上,看着他亲手画的画册,赵先傲这会才看到,原来自己当时的表情是那样的……不怀好意。   对了,是他先迈出这步的。   他耽误了大王才是。   ……   大王刺破了手指,挤出一滴血,滴在了赵先傲的眼角,那是他曾亲吻过的地方。   赵先傲笑了,“元欢……谢谢你。”   他等到了这滴血,就再也没了生息。   他带着对未来的期盼离开,嘴角的笑意一如年少。   大王攥紧了拳头,好一会才缓缓的放开,他对闻生说,“我要走了。”   闻生点头,“过段日子我会去找你。”   “好,我在虎头山等你。”   后来,大王在虎头山听说皇上死了,新皇是荣亲王,赵朝安之子。   没过多久,他等来了闻生。   闻生看着也就十七八岁,他看着大王,说,“你瘦了。”   大王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瘦,事实上他可以的,没有赵先傲一脸慈祥的往他嘴里不停塞吃的,他就瘦下来了。   最嫌弃他胖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嗯~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瘦下来的。“   闻生坐到他身旁的石头上,“我有些事想不通。”   “什么事?我这么聪明,来帮你想想。”   闻生情绪很低落,他垂头丧气的,“赵朝安死了我很不开心……是因为他和祝安和像吗?”   大王想了想,“是啊,祝安是你妹妹啊,朝安,就算是弟弟。”   闻生还是低着头,“可祝安成亲,我很开心,赵朝安不是。”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闻生侧头,对着大王翘起嘴角,那双和赵先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桃花眸时刻带着无尽的温柔,“我挺想你的。”   大王哽咽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你别这样行不行,肉麻啊。”   闻生愣住了,他刚刚用了幻术,把自己变成了赵先傲的模样,显然,他没有骗过大王。   “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   闻生偏过头,他想,他还是不能理解所谓的爱。   他不能明白,明明很想看到那个人,为什么宁愿让自己不看到。   “哎。”大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看着闻生,“走吧,我们四处去逛逛,你也没有好好玩过吧。”   闻生累了,他变成一只黑猫,跃上大王的肩头,“嗯,去哪?”   “随便吧,看心情。”大王拍了拍自己胸前挂着的包,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可有钱了。”   “那就随便吧。”   这一随便就是好多年,大王带着闻生,寻找着眼角有血痣的人。   后来,让赵先傲引以为傲的大宋亡国了。   后来,他们听说老树妖找到了一只浑身雪白,唯有鼻尖有一撮红毛的小狐狸。 第67章 现代番外1   王家的天才神童考上了上海的大学, 学什么,航天……什么……   反正就是制造宇宙飞船的。   村里人都为他感到高兴,王家也在宴席厅里摆了三天三夜的酒席, 镇长还特意开着小汽车来接他去火车站, 一个村的人都来送小神童上车。   小神童哭的可惨了,他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的高中。   上海, 对他来说只是出现在新闻联播里面的大城市。   从坐上火车开始,一直到大学寝室, 王小虎都处在懵懵的状态, 幸好他爸虽然是个农村人, 但是也是个小官,见过世面,帮他把一切都处理好了。   寝室里只有王小虎一个人, 有点脏,王妈妈和王家大哥忙上忙下的把四个床位都收拾干净,又把小虎的被褥铺好,把他的衣服都放进了衣柜里, 然后王妈妈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小虎啊,妈舍不得你。”   王小虎这会倒是没有哭, 新学校带给他的新鲜感冲淡了即将要和父母分别的恐惧,“妈,没事,寒假我就回家了。”   大哥也劝, “妈,别哭了,等会小虎同学来再叫人看笑话。”   生怕王小虎的同学瞧不起他,王妈妈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小虎,这些土特产妈给你放在柜子里头了,给你屋里的同学都分点,得和人家处好关系知道不,这可不是在家里了,有你爸给你撑腰。”   “我知道了妈。”   到了中午,王小虎的室友陆续到了,一个是来自东北陆超,一个是来自南方沈天,都是大城市小孩,自己轻手利脚来的,东西都是快递过来,啥也没拿,不像王小虎,行李都是他大哥和他爸背到学校的。   两个小年轻一看自己的床位都被王家人收拾好了,自己省了力气,对王小虎都挺和善,这下王家人安心多了,依依不舍了会,赶着下午一点的那趟火车回家了。   爸妈和大哥一走,王小虎心里就不是滋味,也不想和陆超沈天说话,自己爬上床盖上被子偷偷抹眼泪。   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小孩,知道男子汉大丈夫在外人面前哭哭啼啼的太丢人。   坐了一宿的硬座火车,王小虎也累了,哭了一会,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他是被饿醒的,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了,寝室里面开着灯,很安静。   王小虎有点渴,想喊他妈给他倒杯水喝,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眼珠子转了几圈才想起了自己已经离开家,到一个全都是陌生人的陌生地方。   又饿又渴又想家,悲伤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想和人说说话,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顺便想办法填饱肚子。   王小虎探出头,往下面看。   没看到陆超和沈天,倒是有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   他背对着王小虎,站在电脑桌前面,他光着脚,穿着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半袖T恤,头发短短的,皮肤很白。   明明是很简单的打扮,在王小虎看来,特别的洋气。   男人整理好了被子,微微垫脚从床上拿下来一件衬衫,扯着领子随手脱掉了自己的T恤,露出了线条流畅肌肉结实的背,他的背很白,肩很宽,腰很窄,然而吸引王小虎视线的却是他背上的纹身。   是一只墨黑色的龙,龙眼睛正紧盯着他。   王小虎一下子用被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害怕。   在他的脑子里面,只有无恶不作的坏人才会有纹身。   躲了两秒钟不到,王小虎忍不住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他。   那人穿好了衬衫,正低头系扣子,随后转过身。   王小虎赶紧把眼睛藏起来。   那人走到他床前,敲了敲旁边的栏杆,“醒了吗?”   王小虎不说话,他这会很想念陆超和沈天。   直到听见了寝室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王小虎才敢从被子里钻出来,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对面床上写着的名字。   赵昊南……   连名字,都不像是好人的名字。   不过这个人,干净的可怕。   桌面上一尘不染,电脑键盘鼠标都是白色的,就连玻璃杯上都没有一个手指印。   往上面看,白色的床单被罩,比他们镇上招待所里的都干净。   回头看看自己花里胡哨的那一片,王小虎有些自卑。   手里捏着食堂饭卡,王小虎打开门,又缩了回来。   不敢出去。   幸好,陆超和沈天吃完饭回来,也给他带了吃的,是很普通的炒饭,“刚才看你睡觉,我们出去就没叫你,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带了点。”   王小虎接过盒子,“谢谢……”   他对人情世故不通晓,却也知道这会不应该谈换钱的事,“明天,我请你们吃饭吧。”   陆超往椅子上一坐,用宽大的手掌给自己扇风,“聚是得聚聚,等军训完的吧。”   这会门再次被推开,是赵昊南,他一进来就说,“外面的垃圾袋是谁的?洒了。”   沈天道,“不知道啊,隔壁寝室的吧,刚刚我们出去的时候垃圾都带下去了。”   听到这话,赵昊南转身走了出去。   “呦,是不是去隔壁了?看看去。”陆超起身跟了出去。   一直面朝墙壁低头吃饭的王小虎这才看向沈天,这三个人,就沈天看着最和善,“我,我们什么时候军训?”   “明天吧,你吃完饭记得把盒子扔出去,昊南好像不喜欢把外卖盒子放屋里。”   王小虎连忙点头,“我知道了……你们认识了?”   “嗯,他是本地人,我们才在食堂一块吃过饭。”   这样啊……   很快,赵昊南和陆超回来了,陆超一个劲的笑,还拍赵昊南肩膀,“行啊哥们,一两句话就给他们镇住了。”   “太脏了。”赵昊南皱着眉,眼睛里透着嫌弃。   王小虎这会才看见他的脸,他长的真好看,皮肤白净,五官精致,眼睛狭长,眼角还有一颗,红色的泪痣。   王小虎着魔似的盯着他看,胸口像是钻进去了一只小麻雀,扑通扑通的在里面作乱。   可当赵昊南一个眼神扫过来,里面凌厉的光瞬间让王小虎养在胸口的麻雀死翘翘了。   他飞快的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吃着饭,嘴巴塞得鼓鼓的。   赵昊南本想说,以后别在寝室里吃东西,可看着他四处躲闪的眼神,像只惶惶不安的小动物,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   “我开会窗户。”   他从王小虎身后走过,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清香味。   一个男人,怎么这么香。   把炒饭的味道都压下去了。   吃完了饭,王小虎乖乖的把饭盒扔到了楼下,出门的时候隔壁寝室的两个同学正在拖地,他们好像是把没喝完的饮料装进垃圾袋里放在门口了。   扔完垃圾回来,王小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在争吵。   准确的说,是陆超在单方面的和赵昊南争吵。   一瞬间,陆超的形象在小虎的心中格外高大。   他居然跟坏人吵架!   不敢进去,王小虎蹲在门口偷听。   “凭什么不让抽烟啊,我这打游戏不抽烟没有手感。”   “我不喜欢。”   “大哥,你是我爹啊?我逢年过节用不用给你磕一个?”   “屋里还有小孩,要打游戏要抽烟去网吧。”   赵昊南说出这句话后,里面的声音就小了。   王小虎疑惑,寝室里有小孩吗?   不过这个赵昊南也没这么坏。   “你蹲这干嘛?”   王小虎被吓了一哆嗦,不知道赵昊南为什么突然开门出来,“我……我东西掉了……找东西……”   赵昊南俯下身,问他,“什么东西?”   “呃……一块钱……”   赵昊南忽然伸手,对着他的脑袋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少撒谎,赶紧进去。”   王小虎哈着腰从他的咯吱窝底下溜了进去。   陆超要跟赵昊南去网吧solo,两个人脚前脚后出了寝室。   赵昊南大步往前走,在要下楼梯的时候对身旁的陆超说道,“以后在寝室小点声说话,给人孩子吓着了。”   “我知道了,真是……”   寝室里,王小虎问沈天,“他们,去干嘛了?”   “单挑。”   要打架吗?   两个人打了一个小时才回来,胜利者显然是赵昊南,陆超对他的态度简直好的不得了,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   沈天拿着笔笑,“你俩谁大啊。”   陆超说,“我十九,七月份的。”   赵昊南在整理东西,“十九,五月份。”   沈天嘿嘿一笑,“我也十九,二月份,合着我最大啊。”   在一旁的王小虎着急的说,“我十九,正月的!”   赵昊南扫了他一眼,“你算虚岁?”   王小虎反应过来,按照周岁算,他还没满十八……   他沉默了,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慢慢翘起的嘴角。   “我去洗澡,你去吗?”   王小虎下了火车就想洗澡了,只不过自己不敢去,可叫他的人是赵昊南,他有点害怕。   怎么办呢……   “这盆里的都是你的东西?”赵昊南端起他洗漱用的盆,侧头问道。   “啊?是啊……”   “拿着。”   “哦。”   “直接拿睡衣,洗完澡睡觉。”   “我……”   “快点,我困了。”   王小虎很迷茫的跟着赵昊南去了澡堂,临出门前看了陆超和沈天一眼,发现他们都看着电脑,好像没有要一起去的意思。   殊不知他们走后,沈天问陆超,“为什么不叫我们?”   “咋的?你是小姑娘?上厕所还要找人作伴?”   “那他俩是为什么?”   陆超很理所当然的说,“为啥,照顾小孩呗,我大哥的境界,不是我们能比得了的,你知道吗,他是上海的理科状元,妈的,打游戏居然那么屌,长的还帅,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沈天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不公平,辅导员说小虎好像还未成年……”   “我说呢,一家人来送,眼睛哭的又红又肿。” 第68章 现代番外2   S大的军训就在开学后的第二天, 交了两百块的军训服钱,为期半个月的军训正式开始了。   军训对王小虎来说,非常痛苦。   他以前在家的时候, 爸妈什么都不让他做, 只需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虽然生活上勉强能自理, 但是他确实是身体虚弱,单单是站军姿就能要了他的命。   怎么不昏倒呢, 怎么不昏倒呢……   王小虎站在太阳底下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可还是他没能昏倒, 坚持着到了军训结束。   “你怎么晒成这样?”   刚到寝室门口, 王小虎就听见了屋里头沈天的声音,他恹恹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陆超光着膀子坐在椅子上,脸和脖子晒的通红,和身上的皮肤完全是两个颜色。   他无所谓道,“我就是爱黑, 过两天就好了,小虎你怎么样?”   王小虎僵硬的笑了一下,“还行……坚强的活了下来……”   “这么惨?”   背后传来赵昊南的声音, 王小虎转过头,“你,好像没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你们一会都去洗个澡, 袜子衣服也都洗了,一进屋就是一股汗味。”   王小虎愣了一下,往外走。   赵昊南拉住他的胳膊,“你干嘛去?”   “我,我去外面长椅上睡。”   “……至于吗?”   他认真的点头,杏眼里含着泪光,“我快累死了,我只想躺着……”   赵昊南垂着眼眸盯着他看了一会,“算了,你先歇会吧。”   军训的第一天,王小虎还是被赵昊南逼着去洗了澡,洗了自己的袜子和内裤。   但他觉得赵昊南是个好人。   他帮自己洗了衣服。   之后的半个月,每天晚上他换下来的迷彩服,赵昊南都帮着他洗的干干净净,散发着薰衣草的香味,穿着干净的衣服,王小虎莫名觉得,站军姿也没有那么累了。   半个月的军训,不知不觉就熬了过来。   “为了庆祝军训结束得解放!为了庆祝306寝全员皆在人世!我提议,今晚咱们去撸串怎么样?”   陆超的提议全员通过。   四个人去了街边的烤串摊,点了一堆的烧烤,外加两箱啤酒,打算今晚夜不归宿,去学校附近的小旅店开房住。   王小虎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在外面吃饭,他坐在赵昊南旁边,既紧张又兴奋,胳膊像一年级小学生似的叠着,规规矩矩的放在桌子上。   赵昊南皱眉,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都是油。”   “没有油,有也没事。”   我洗你当然没事。   强硬的把他的胳膊扯下来,赵先傲抬起手唤来服务员,“麻烦你,桌子擦一下。”   沈天在一旁笑了起来,“大哥你的洁癖已经无药可救了。”   沈天虽然是寝室里年龄最大的,但是陆超一口一个大哥,把他也带跑偏了,当成外号叫。   “洁癖能在这撸串?”   赵昊南确实不是洁癖,只是比寻常人稍微爱干净了点,陆超随口调侃,“哈哈哈,大哥你是不是GAY啊?”   赵昊南笑了,好像是被他逗笑一样,“是啊。”   陆超呆滞了几秒,“卧槽?你说真的假的?”   “真的。”赵昊南弯腰从地上拿了瓶啤酒,用筷子随手起开,放到陆超面前,“怎么?你有意见?”   “没……没有。”   沈天也懵了,“你什么时候,弯的?”   赵昊南笑了,没有回答。   王小虎迷茫的看着桌子上的三个人,他们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明白,显得格格不入。   有点失落……   幸好,这个话题只到这里为止,之后他们说起了自己以前的事,王小虎都能听的懂。   “我女朋友考到北京去了,异地恋,一毕业就分手了,其实我是真喜欢她,上学那会没少幻想过未来的生活。”陆超说着,大有掉眼泪的架势。   “呵,你知足吧,我……就别提了,我前女友就是个傻逼!”向来温文尔雅的沈天,喝醉了酒想起伤心事也是张嘴就说脏话的。   把自己的苦水吐干净,两个人齐刷刷的打听起赵昊南的情史,不管是看面相,还是性向,他的故事显然会更动听。   然而他们得到只是赵昊南轻飘飘的一句话,“我没谈过恋爱。”   “你说啥啊?”   “天呐。”   与震惊的两个室友相反,王小虎捧着空的扎啤杯呵呵呵的傻笑起来。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赵昊南饶有兴趣的问,“你笑什么?”   “我笑那个,嗯,笑……”王小虎不敢说,抿着嘴把脸上的笑意收敛干净。   “哈哈哈,他这是赤裸裸的嘲笑,怎么的,你谈过恋爱?”陆超问他。   王小虎红了耳朵,摇了摇脑袋,圆头圆脑圆眼睛的模样十分招人稀罕。   “我猜也是。”沈天笑道,“小虎上学的时候一看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说话的功夫,烤串和啤酒都上来了,陆超自诩酒量好,他扬言要把三个人都喝到桌子下面去。   这是王小虎第一次喝酒,身旁的赵昊南给他倒了半瓶在杯子里,“就这些吧。”   那就是陆超一口的量,却也差不多是王小虎的极限了,半瓶啤酒下肚,王小虎的脸飞上了一抹潮红,说话也比刚刚放得开,他拍了一下赵昊南的大腿,“我还以为你处过很多对象。”   “为什么这么说?”   “你,有纹身啊。”   他这么一说,陆超也好奇起来,“对啊大哥,你那纹身什么时候纹上去的?”   “那个啊,谁还没有个中二期,觉得好看就纹了。”他翘着腿慵懒的靠在塑料椅上,颇有一种矜贵的气派。   王小虎看着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还想以为你是坏人……”   这句话只有赵昊南听清了,他笑笑没有说话。   寝室里除了王小虎以外都是酒场高手,三个人几乎说两句话就要喝一口酒,啤酒下去的相当之快。   王小虎趁着赵昊南没注意,偷偷摸摸的又喝了一瓶,越醉越嘚瑟,骨子里的坏毛病的暴露无疑。   他可不是像表面上这样胆子小又乖巧,在村里的时候,他可是全村人的掌中宝,在家父母宠着,在外面家家户户都宠着,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做什么都能得到原谅,他又是聪明人,知道谁对他好,也会欺负对他好的人。   给他洗了半个月衣服的赵昊南,就是他欺负的对象。   “我想吃虾。”   陆超点了小龙虾,王小虎不会剥,看着眼馋也不好意思去吃,喝了点酒胆子大了,丝毫不客气的指使赵昊南。   赵昊南看着他,轻笑了一声,顺从的戴上塑料手套帮他剥虾。   其实他很讨厌这个,就算戴手套也会油也会弄到手指上。   不过,谁让他喜欢这个怂小虎呢,好不容易他才不怕自己了,这会得顺毛摸才是。   赵昊南捏着虾肉一边和沈天说话,一边将虾肉递到王小虎的嘴边上,王小虎吃掉他手上的虾,眼睛亮了亮。   他还没吃过小龙虾,这味道好的不得了。   所以,当赵昊南再递过来的时候,他不自觉的添了一口赵昊南手套上的酱汁。   赵昊南身体僵硬了一下,又笑了。   对面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正面对面争论着寝室里的四个人谁能先脱单。   “我告诉你,我已经有目标了!”   “哈哈哈搞笑!那就比比啊!”   王小虎根本没听进去他们在说什么,赵昊南剥虾的速度实在太慢了,他鼓着嘴巴催促,“你快点啊。”   “嗯……”赵昊南拿起一个小龙虾,漫不经心的和对面两个人说,“我觉得是小虎。”   “……你在搞笑吗?”   他们都不相信,只有赵昊南坚信,寝室里第一个脱单的会是王小虎。   十一点后,沈天和陆超都被赵昊南喝到了桌子下面去,结账的人是赵昊南,他脚也有些打晃,就这样还站在原地对了一下账单和他们点的菜,然后将三个人都带到了旅店,开了一间双人房。   王小虎躺在床上,仰着头问他,“还用洗澡吗?”   “你不想洗澡?”   “我可能喝醉了……”   少年模样的王小虎脸颊潮红,清澈的眼睛里含着一层水光,让赵昊南有些难以自控。   他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总之在那一刻,脑子里都是坏念头。   “大哥……”   “嗯?”   王小虎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赵昊南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另一张床上沉沉睡过去了两个室友,走到王小虎的床边蹲下,“怎么了?”   他背后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这样逆着光看他,眼角的那颗血色的泪痣格外明显,王小虎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眼睛,又嗖的一下把手缩了回去,随后羞涩的把头迈进了枕头里,露出圆滚滚的后脑勺。   赵昊南不禁失笑,“你干嘛?”   王小虎没有说话。   这时候他还是比较清醒的,知道自己做的事太奇怪了,不好意思面对赵昊南。   “我去洗澡,你转过来,别把自己闷死。”   “嗯。”   很快,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王小虎翻过身,想着赵昊南的背,莫名的燥热。   他真的喝醉了。   ……   这次喝完酒后,306寝室的四个人明显更熟络了,奈何他们四个人四个系,平时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   王小虎是航空航天专业,赵昊南是金融。   刚刚接触航天的王小虎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他不像同系的同学都是喜欢这个专业,早就看过各种资料听过各种讲座做过各种的实验,他完全就是一群初中生里的六年级小孩,虽然看上去只差了一岁,但是大一岁真的大不少事。   每天回到寝室,王小虎都垂头丧气的。   赵昊南问他,“那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   王小虎歪着头想了想,“听上去很牛逼。”   之后赵昊南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每天闲暇之余都带着他去图书馆恶补这方面的知识。   赵昊南在出成绩那天就是风云人物,理科状元,S大校草,头上顶着各种光环,走到哪里都会备受瞩目,他和王小虎一出现在图书馆,就被送上了S大论坛的首页,不到一天时间,回帖量就将近一千。   标题是【看图讲故事,高冷校草与迷糊正太】   王小虎的专业需要好一点的电脑,他爸妈把市里和学校发的奖金都用来给他买电脑和一些衣服,手机还是那种老式的小直板,王小虎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学校有这么个论坛。   赵昊南是知道的。   他点进帖子看,发现照片照的还不错,显然是用专业的相机拍摄的,光影效果处理的很好。   王小虎穿着运动服,头发乱糟糟的趴在桌子上,一脸迷茫的看着书,他在一旁拿着笔认真的翻译书上的英文,看上去,确实很符合标题。   赵昊南保存了照片,做了壁纸,很是满意。   “大哥!”   赵昊南手一抖,回过头,王小虎躺在床上,刚睡醒就懒洋洋的使唤他,“帮我拿一下水。”   “哦……好。”赵昊南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瓶递过去。   “超哥和小天哥呢?”   “明天周六,他们去网吧包宿了。”   王小虎喝了口水,忽然意识到,那今天晚上,寝室里只有他和大哥……   实话实说,他很喜欢这种单独相处。 第69章 现代番外3   好紧张, 真的好紧张。   王小虎探出头去,赵昊南正在下面一颗一颗的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气氛忽然变的暧昧起来。   “小虎。”赵昊南猛地抬头,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王小虎眨眨眼睛, 偷窥被抓包十分尴尬,“啊?”   “明天你没什么事吧?”   王小虎想了想, “有的,外国语系的学姐约我去看科技展。”   “科技展?”   “嗯, 她还给了我票。”王小虎说着, 把挂在杆子上的裤子摘了下来, 从里面拿出了科技展的门票,冲着赵昊南摇了摇,“听学姐说, 有会说话的仿真机器人。”   赵昊南接过门票看了一眼,上面是没有价格的,但据他所知,这科技展不错, 价格也不便宜,里面的垃圾桶都是智能的,“你怎么认识的?”   “天哥介绍的。”   “门票是她送你的?”   “嗯, 她说我不懂这些,应该多学习。”   “哦……这样啊……”   王小虎问他,“你明天有事找我吗?”   赵昊南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对了,你那个学姐叫什么名字啊?”   “宫娜。”   赵昊南点点头,把票还给了他,他爬上床从枕头下拿出手机,给沈天发了微信。   总有刁民想害朕:在吗?   阿沈:咋了?   总有刁民想害朕:宫娜和小虎是怎么回事?   阿沈:哈哈哈,还真让你说着了,搞不好我们寝第一个脱单的真是小虎,宫娜是英文系的学姐,前两天不在论坛上看到小虎的照片了吗,知道我们俩一个寝室,让我给介绍,现在网上特流行什么年下小奶狗,小虎这种类型相当吃香了。   总有刁民想害朕:……   阿沈:怎么了?   总有刁民想害朕:他还未成年。   阿沈:啧啧啧,都什么年代了,宫娜还和我说,小虎这种是潜力股,她要趁早抓住,你放心,宫娜是我们系系花,白富美,人也挺好,和小虎很配。   总有刁民想害朕:……   放下手机,赵昊南侧头看了一眼翻来覆去的王小虎,“怎么,明天要和女孩约会,兴奋了?”   “没有啊……刚刚睡太多了,现在睡不着。”   王小虎是个好孩子,晚上一定要躺在床上,没有看电脑的习惯,所以他失眠的时候总是很难熬。   赵昊南舔了舔唇,猛地坐起身,“什么东西!”   王小虎被他下了一跳,“怎么了?”   赵昊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装模作样的在墙壁上扫了一下,“好像又虫子在我身上爬……”   “寝室里有虫子吗?”   赵昊南匆匆下了床,“不行,我害怕。”   王小虎嘲笑起他,“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我们家那边到夏天虫子可多了,我都能徒手拍死蜘蛛,厉害吗?”   听到这话,赵昊南顺势往他床上爬。   寝室里黑乎乎的,王小虎被他的举动吓着了,“你,你干嘛啊?”   “我自己不敢睡了,我们挤一晚上吧,明天买点杀虫剂。”说话的功夫,赵昊南已经躺在了王小虎的身旁。   在旅店的那天晚上他们俩也是睡在一起的,可那天王小虎喝多了,脑袋晕乎乎的,没什么感觉,现在不一样,赵昊南身上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短袖传到了他身上,让王小虎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体温直线飙升。   “你……你别贴在我身上……我热。”   “没办法啊,床这么小,将就一晚吧,怎么,你不乐意吗?”赵昊南的语气大有你不乐意就对不起我对你这么好。   道德绑架。   “没不乐意……我就是怕热……”王小虎侧过身,将背贴在强上,他脚这么一动,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是赵昊南的小腿。   赵昊南说,“你脚怎么这么凉?”   “我从小,就手凉脚凉……”王小虎更不好意思了,他用被子挡住自己的半张脸,不敢对着赵昊南呼吸的太用力。   “伸过来,我帮你暖暖。”   “不,不用了……快睡吧,我明天还要早起……”   赵昊南微微蹙眉,“你喜欢那个宫娜吗?”   这问题,问的很奇妙。   王小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有一点他很肯定,“宫娜喜欢我。”   “这么自信?”   王小虎嗯了一声,“她对我这么好,肯定是喜欢我啊。”   “她喜欢你,你就喜欢她?”   “这个……有一点吧……”这是人性。   赵昊南侧过身,与他对视,“我对你好吗?”   “好……也好啊。”   “我和她谁对你好?”   王小虎在心里认真的比对了一下,“你。”   “你那也喜欢我?”   咦?怎么说到这了?   不过,他确实挺喜欢赵昊南的,“嗯……”   生怕赵昊南误会什么似的,王小虎连忙补充了一句,“你是大哥嘛。”   赵昊南一听他前后两句话这么说,立即确定那天吃烤串的时候自己说自己是GAY,王小虎同学根本就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难怪,这些天他约他去图书馆,约他吃饭他都答应的那么爽快,自己在追他,他还以为是哥俩好。   赵昊南长长的叹了口气,问王小虎,“你会和宫娜谈恋爱吗?”   “我也不知道……”王小虎处在青春期,体内的荷尔蒙正是无法控制的时候,他挺想,脱单的。   赵昊南装作不经意的说道,“那寝室里没有谈过恋爱的只有我了。”   “肯定也有女孩喜欢你……你这么帅……”王小虎的语气酸了吧唧的,他也不清楚自己在酸什么。   赵昊南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装作非常惊讶的样子,“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不喜欢女人?”   “啊!”还有这种操作吗???   赵昊南认真的给他科普,“我喜欢男人,同性恋,现在有很多人都是这样,有些是天生的,有些是喜欢的那个人刚刚好与自己是同性别,有好多地方已经实施了同性婚姻法,虽然我国还没有关于这样的法律条例,但是你学过历史应该知道,宋朝的时候文德帝就娶了一个男皇后。”   王小虎确实知道关于文德帝和男后的事,可是,可是,史书上的人物和自己身边的人总是不同的,“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啊……”   “你觉得我为什么和你说?”   王小虎身上麻了,完全没有知觉了。   他躺在这里,眼前是一片漆黑。   有一句话就在他心里头,上窜下跳,想要往外跑。   王小虎捂紧了嘴巴,眼睫不停的颤抖着。   赵昊南却在这个时候轻声笑了起来,“你讨厌我吗?”   “什么?”   “我以前有很多朋友,知道我喜欢男人以后,都疏远了我,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很难过。”   都是假的,赵昊南在上大学以前,可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男人。   他是见了王小虎,才产生这个想法的。   王小虎上了当,赵昊南低落的样子让他心疼,就好像又针扎一样,他着急的说,“我……我不讨厌你!”   “那你敢抱我吗?”赵昊南似乎在考验他的话究竟真不真诚。   “抱你?”王小虎愣住了。   夜深人静,只有他俩在寝室,还躺在同一张床上……   “你果然也讨厌我了……”赵昊南叹了口气,微微起身,“我回去睡。”   “别!”王小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抬起头看着他,用炫耀的语气说道,“你看,我抱你了。”   赵昊南强忍着笑意,“你这么不想我回去睡吗?”   啊?   “好吧,既然你这么不想我回去睡,那我就陪你睡好了。”   王小虎觉得哪里怪怪的,明明不是这么回事啊……   他正懵着,赵昊南反手抱住了他,“睡吧,你不是说明天还要早起。   “哦……”   王小虎想说,我们还抱着呢,就这么睡吗?   不过赵昊南好像不在意啊……   他喜欢男人……   是不是说明,他有那么一丁点可能会喜欢上我呢。   王小虎心里面甜滋滋的,他下意识的往赵昊南胸口凑了凑,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扑鼻而来。   怎么办……他好像很难睡着啊。   科技展是在第二天上午八点,王小虎是七点多一点起来的,沈天和陆超刚刚从网吧回来,两个人都困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就这样沈天还调侃他,“还不抓紧点,别晚了。”   王小虎没看到赵昊南,叹了口气,眼眶发青的模样也像是打了一晚上游戏,他从梯子上爬下去,慢吞吞的开始穿衣服。   “你就穿这个?”   王小虎疑惑的看向沈天,“怎么了?”   他的运动服都是名牌,还挺贵的。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陆超我记得你再网上买小的那条牛仔裤是不是还没换呢?”   “嗯,没换呢,小虎要穿吗?”   沈天是来自包邮区,是寝室里的时尚达人,他借了王小虎一件白衬衫,又把陆超的牛仔裤给他穿,稍稍一打扮,王小虎的颜值便显露无疑。   沈天感慨,宫娜确实挺有眼光的。   王小虎就是个潜力股。   “那我去了。”   “记得请人家吃顿饭!”   “我知道了。”   科技展览馆离S大只有两站车的路程,王小虎还不太会坐公交车,所以决定步行去。   他到科技展览馆的时候离八点还有五分钟,没有看到宫娜。   听沈天说,女孩子总要晚到一会,因此王小虎没有着急,拿着票站在门口耐心等待。   “铃铃铃——”他的小电话响了,王小虎看了一眼号码,是宫娜学姐。   “喂……”   “小虎啊,学姐社团突然有点事,去不了了。”   王小虎皱了皱眉,他收了人家的门票,本来还打算请她吃饭还回来的,这样不太好吧……   “那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王小虎没听到回答,电话被人从身后抽走了。   他转过身,微微抬起头,“大哥?”   赵昊南挂断了电话,盯着他看,厉声质问道,“你怎么回事?”   他这副样子,王小虎还是挺害怕的,“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昨晚不是说喜欢我吗?”   “啊?”   赵昊南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把手机拿了出来,播放录音。   录音里传出他们两个人的声音。   “小虎。”   “唔……”   “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想和我一起看科技展吗?”   “想啊……我好困……”   “那好吧,我可以陪你去看科技展,你睡吧,明早见。”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听到了吗,你昨晚说什么了。”赵昊南非常不满,“你既然都已经喜欢我了,怎么能约其他人吃完饭。”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王小虎抓了抓耳边的头发,苦恼的思考了一会,才明白过劲来,“大哥,你是不是想和我谈恋爱啊?”   赵昊南一点都不知道害臊,“对啊,你才看出来吗。”   王小虎瞬间涨红了脸,他踉跄的退后两步,哆哆嗦嗦的用手指着赵昊南,憋了半天,想说的话都没说出来。   赵昊南都急了,他握住王小虎的手,眼睛泛红,“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快点给我个痛快行不行?”   王小虎憋出来两个字,“好,好巧。”   在科技馆的航空仓内,赵昊南问王小虎,“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不会是因为我给你洗衣服吧。”   “不是的,就,就看到你脸的时候……”   赵昊南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决定回头买一些保养品,好好呵护着。   “那你呢?”   “我……我不告诉你。”   面对一个崇尚科学的技术人才,赵昊南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自己已经与他相识多年。   每天晚上,都有一个少年闯入他梦中,那少年喜欢摸他眼角上的泪痣,笑嘻嘻的说这是属于他的,少年的脸从来都是模糊的,可当王小虎出现的那天晚上,梦里的人忽然变的清晰起来。   谁都不知道,赵昊南内心曾经历过怎样的汹涌,他又是如何拼尽全力克制自己。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赵昊南侧过头,捏了捏他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我太对不起你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还。” 本书由 sunnyfox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