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作者:何暮楚   文案:   程谓的工作室接了一项委托,任务是摘取薛寻野的腺体,委托方给出了六千万的酬金。   薛寻野反手就把程谓按在墙上,坚硬的枪支抵住他的后腰:“程先生,我给你更高的酬金,你向我服软一晚上好不好?”   薛寻野×程谓   疯批狼狗攻击力强Alpha×冷血禁欲精英Omega   年下/强强/1V1/HE 第1章 抱我一下   “怎样才能预防家暴?”   面前的omega蜷腿缩在高脚椅上,驼色毛衣裹住他娇小的身躯,宽松的袖子底下露出十个白皙圆润的指头,正捧着一杯25度的鸡尾酒小口啜饮。   鸡尾酒名称叫死亡午后,他的alpha丈夫于今天下午被刺杀,死状甚是惨烈,子弹从左臀斜穿进腹部,躺在他身下的情妇吓得当场尿湿一片床单。   今晚点这杯死亡午后意在于祭奠,或者说是庆祝,毕竟丈夫的死亡在他的计划之中,他所雇佣的杀手正与他面对面交谈。   程谓搭着吧台勾唇笑笑,低头时清俊的脸庞被大片阴影覆盖,夜店跳动的斑斓灯光一束束描摹他的侧脸轮廓,金丝眼镜腿挂着的防滑链随着他的动作在肩膀上轻微滑动。   单从优越的外形和文雅的气质来看,程谓都与杀手二字完全沾不上边,更像是下班后来这里短暂放松一下的年轻金领,小酌一杯后便要回家换上柔软的睡袍靠在床头或书房的皮椅上加班至深夜。   除了出轨丈夫刚逝世的委托人,没人能猜到程谓的烟灰大衣下还藏着一把勃朗宁M1935手枪,今天他仅仅是花费了一颗子弹,就完成了一项酬金两百万的委托。   吧台后的alpha调酒师锲而不舍地劝服这位戴着抑制项圈的冷脸omega赏脸品尝自己精心为他调制的B52轰炸机,程谓按捺住一丝不耐烦,偏头第三次打断调酒师的滔滔不绝:“抱歉,我现在只想喝牛奶。”   调酒师讪讪地把鸡尾酒收回去,转身为这位客人盛上一杯纯白的甜牛奶。   委托人还在巴巴地望着自己等待回答,额角和脸侧都贴着印有小熊图案的创可贴,但程谓见过他衣服底下缠满四肢和腹部的白绷带。   与家暴相关的问题对没结过婚甚至是没谈过恋爱的程谓来说不易回答,他更愿意和志同道合的人探讨如何布下天罗大网蚕食花重金投资的企业。   但委托人与他同属一类花香味信息素,他可以看在这份上多花几秒钟解答对方的困惑。   “两个选择,要么不结婚,要么变强,”程谓修长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敲了敲,覆着薄茧的指腹感受着热牛奶透过杯子传达给他的温度,“当然,从你找上我的那一刻起,你已经在变强的选项上迈了一步。”   委托人猫儿似的眼睛弯了起来,今夜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不必担心干完情妇回家的丈夫兴致高涨地把他从床上拖到客厅冷硬的地板上拳打脚踢。   “谢谢。”他摸出一个银行卡推给程谓,“这是尾款,在原来的基础上我多加了五万。”   程谓毫不客气地将酬金收入囊中,作为回礼,他把一沓洗好的照片塞进委托人两条并着的大腿中间:“这是你丈夫死亡瞬间的现场照片,希望你今晚做个好梦。”   omega揣着照片轻快地跳下高脚椅跟他告别,程谓拿起杯子把余下的半杯牛奶喝光,刚警觉到溜过舌面的酒精味时他已大意地咽下了最后一口牛奶。   他倏地抬起眼睑,调酒师正耍着调酒壶扭头冲他笑:“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杯子底部浅浅地涂了一层金酒,只有喝到最后一口才会发觉这杯不是单纯的甜牛奶。   临近晚上十点,来夜店寻求刺激和放纵的顾客已然进入一个疯魔状态,舞的舞醉的醉,程谓环顾四周,猛地起身撑住吧台翻身跃过去,快得仅让调酒师看见一抹擦过的黑影,随即就被他刚才调戏的冷脸omega掐着脖子按在地面,冰冷的枪口顶上了他的胸口。   清冷的雪绒花香从程谓的抑制项圈下挤出来,调酒师作为alpha竟受到来自omega的压迫而不敢动弹,微张着嘴期期艾艾地解释,唯恐那把无情的枪支了结了自己的性命:“我只是想让您尝尝……”   “我提醒了三遍,不需要加酒。”镜片后的狭长双眼垂下半分,程谓用拇指微微扣动扳机,“还放了其它东西么?”   任何人在被枪支抵住要害时都只能做到束手就擒,何况是攻击能力极弱的低等级alpha,调酒师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咬字都不甚清晰:“先生……我发誓只放了点酒。”   杀这个人没有一分酬金,尤其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解决这位对自己造成不了威胁的低等级alpha,程谓大度地收枪别到腰后,手背在调酒师脸上拍了拍:“下不为例。”   起身离去时他做工精致的乐途仕皮鞋碾过调酒师垂在地板上的手,一声惨叫淹没在夜店振聋发聩的音乐中,掌骨碎裂对于一位靠双手生存的调酒师来说已是致命的打击。   程谓按着后颈快速离开了嘈杂的夜店。   手机在兜里振动,他摸出来接听,工作室的档案员在下班前向他确认:“老大,今天的委托方把尾款结了吗?”   “刚结清,档案能装袋密封了,拿去给邢嚣签字。”程谓顿了顿,躯体内突然蹿起的一丝麻痒在五脏六腑冲撞,无法收敛的信息素从项圈底下散发出来,他暴躁地踹了一脚墙根,朝电话那端吩咐,“让他签完字来一趟诡爵夜店,五分钟。”   挂了电话,程谓摸了根烟叼嘴边点燃,吞云吐雾中解开锁屏查看备忘录里的待办事件以分散注意力,位列第一打了着重符号的赫然是前天刚接下来的委托。   委托方是国内最大腺体交易协会的总会长郑恢弘,也是腺体研究中心的副主任,出价五百万委托程谓捕捉薛寻野并摘取其腺体,遭程谓屡次拒绝还三番四次亲自登门拜访提高酬金以请求援助。   因为在所有备选受托人当中,只有程谓不在乎委托是否难度过高,而是委托酬金是否达到理想值。   最后郑恢弘把价格提高到六千万,程谓才勉强将委托接下来,但有一个条件,长达一年的任务时间里郑恢弘不能有任何形式上的催促,更不能另外派人打乱他的狩猎计划。   五分钟过去了,程谓掐灭烟头,右手伸进兜里捏紧抑制剂又松开,手机屏亮了,他咬着牙关接通来电,档案员小心翼翼地说:“老大,邢先生说家里的情儿omega发情了,他赶着回去安抚……”   “……”程谓差点把防滑链扯断。   “他还说,让老大您也赶紧找个合适的alpha嫁了……”   程谓当机立断把电话给掐了,锐利的目光扫过街上一张张陌生的脸,尽管知道是徒劳无功但也并非不能一试。   几分钟后他放弃搜寻了,街上来往的行人中beta占了75%,其余的都是些于他而言毫无用处的低等级alpha和omega,现在返回夜店的话或许还能碰运气抓到个高等级alpha解决自己的需求。   然而他现在更想把那个不听话的调酒师给一枪毙命。   刚迈出脚步,肩膀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程谓下意识就往腰后摸,抬头发现对方正停下侧身盯着他看。   那人长得极高,程谓净身高一米八,站在他面前也得微微抬高点视线,打量他黑白裂变的揭面头盔下露出的一双具有侵略性的眼睛,敏锐地辨识出这是位他苦苦寻找的高等级alpha,目测至少在SS级或以上。   如果他们相遇在杀戮基地,这位alpha大概能成为一位很棒的对手。   鼻腔闯入浓郁的烈焰气息,程谓依稀在哪里闻到过,后颈腺体开始隐隐作痛。   他的手离开手枪握柄,alpha低声对他说了句抱歉,转过身就要继续往前走,程谓一把拽住alpha的手臂,隔着衣服布料感受到了对方结实的肌肉。   在alpha不解的注视下,程谓挑了挑眉梢,食指托着滑下鼻梁的镜架往上轻抬,当惯了上位者,说话时与其说是请求,倒不如说像命令:“抱我一下。”   程谓的弱点——易被酒精诱导假性发情,抑制剂不管用,要高等级alpha抱抱才会好。 第2章 高匹配度   alpha留意到弥散在夜空下的一缕清幽的雪绒花气息,即使冷漠的高岭之花已努力控制,求欢的信息素仍然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   和每月一次的固定发情期不同,被酒精诱导的假性发情是程谓唯一不可控的范围,平日工作应酬不得不沾酒的情况下都由搭档邢嚣当工具人替他解决困境,今天临时出状况,只能在逮到的陌生alpha面前丢一下脸。   alpha似乎在笑,程谓看到他头盔推开的遮阳镜片下露出的双眼翘起了眼尾,随即他被alpha攥住肩膀狠推到墙上,腰身被对方有力的胳膊紧紧箍住——   “身上带枪了?”alpha含着笑意问,环在他腰间的手摸到了枪支的形状,只稍作判断便知晓怀里主动提出要抱抱却依旧眼带防备的omega绝非常人。   他强硬而克制,腾出一只手按住omega偷偷摸枪的手,同时大方地为高岭之花释放出大量安抚信息素,烈焰般的气息灼热地将omega包围,企图压制对方从而向自己臣服。   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爬遍了全身,程谓被假性发情折磨的痛苦缓缓减轻,意识清明时才惊异地察觉到一些刚刚被自己忽略的东西。   双方腺体在距离小于十公分时能探测出彼此信息素的大致匹配度,程谓能在短时间内被这位不明身份的alpha治愈假性发情,更大的因素在于他们俩的信息素竟然达到了95%以上的高匹配度。   他和邢嚣的匹配度充其量只有77%,况且邢嚣的信息素是伏特加,他找邢嚣当工具人时还要集中精力抵抗对方侵袭而来的浓烈酒香,以免在舒缓痛苦时反而让假性发情愈演愈烈。   显然对方也注意到了,松开揽住他腰身的手,挑起他脖子上的抑制项圈勾下来一点,让自己的烈焰信息素更放肆地灌入omega的腺体内,试探着融化对方眼里的霜雪。   过度汲取高匹配度alpha的安抚信息素容易对对方产生依赖心理,程谓见好就收,不打算与alpha牵扯更多的关系,抬手挡开alpha越线的动作:“够了,谢谢。”   空气中雪绒花香的求欢信息素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源于SS级omega身上的压迫信息素,放在平时哪怕是S级的alpha也要极力抵抗,眼前的这位却不为所动,压着他的身子不让他挣扎:“这就够了吗,隔街就是帕尔纳酒店,我有固定的套房。”   话音刚落,一把尖锐的匕首就横在他脖子上,omega凛冽的眼神透过干净的镜片扫向他:“把你放在我腰后的手撤开。”   alpha乖乖松开双手,和他分开距离时眼中尽是不舍。   程谓收起匕首,从兜里摸出几张大额钞票卷起来塞入alpha的夹克口袋当作安抚信息素的谢礼,拢紧大衣迈开笔直的双腿,按着被混蛋alpha扯歪的项圈,快走几步在路口处拐了弯。   开始入冬时沐浴便成了享受,水流冲刷着冷香型的泡沫在身上蜿蜒,顺着两条长腿爬下来积聚在淋浴间的地面,逐一亲吻过omega白净的脚背后才争先恐后地涌入下水道。   程谓关掉水阀,披上浴袍从蒸气弥漫的淋浴间走出来,在踩脚毯上把水蹭干净趿上棉拖,随手将脏衣篓里沾染血腥味的衣服捞起来扔进洗衣机。   吹头发时梳洗台上的手机亮起屏幕,来电显示“邢嚣”,程谓顶着头半湿的头发回卧室接通,对面不知死活地问他边上是不是躺着alpha。   “你下个月工资没了。”程谓寒声警告。   邢嚣不吃他这套:“那你下次应酬别喊我。”   程谓不作声了,随手拿下个贴着标签的蓝色文件夹靠在床头翻看,邢嚣等了半分钟没听见他吱声儿,又追问道:“你今晚怎么解决?”   “街上随便捡了个alpha应付。”程谓说。   邢嚣笑了:“用枪指着人家的脑门儿威胁?”   “不然还要我跪着求吗?”程谓反问。   两人没在这话题上停留太久,邢嚣知道程谓这人正经不爱被戏弄,一笑而过后就谈起了正事:“薛寻野的资料你过目没有?”   “在看。”程谓凝眉,视线缓慢游过信息素这一栏,拿笔圈起“烈焰”二字,“不是说这人行踪不定么,有没有他的定位范围?”   “就是来给你说这事的,我收到消息说目标来东口市了,暂时投宿在帕尔纳酒店。”邢嚣被刚出浴的情儿缠上来,omega趴在他胸膛前踮着脚亲他下巴,刹那的分神导致他忽略了电话那端钢笔掉落在文件上时发出的轻响,“具体明天到工作室再谈,或者……你需不需要我稍晚点到你那儿帮你安抚安抚?”   程谓呵了声,听觉捕捉到听筒里有omega甜腻的娇嗔,估摸着是被邢嚣那禽兽掐了屁股:“不用,忙你的吧。”   将手机扔到一旁,程谓捡起笔在资料上重新勾画重点,此前他对薛寻野仅有过只言片语的了解,一个被各大组织及腺体黑市所觊觎的26岁高等级男性alpha,在杀戮基地参与搏杀训练时腺体细胞分化成稀有的SSS级。   SSS级属于腺体细胞分化的极限级,只在极少数alpha群体中产生,对力量和速度等方面的掌控能力永无止境,多少科研人员渴望克隆一副SSS级的腺体用以研究,多少富人愿意砸钱买下腺体移植在自己身上以获取至高无上的权力。   程谓翻到下一页,照片上薛寻野穿一身显身材的黑色迷彩服,手扛EF88突击步枪,蹬着战术皮靴的脚下踩着一截不知道哪个可怜儿身上掉下来的流血手臂,眼神倨傲地望着远方,等待下一个不要命送上门的猎物。   一个小时前程谓就遇见了这双眼睛。   他居然命令一个SSS级的alpha抱抱他。   草率了,他应该把薛寻野敲晕拖回自己的住处囚禁起来。   临睡前程谓不经意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仍是留有一串儿被火焰撩过的灼热感,似乎在很久之前他就经历过这样的感觉,脑海深处却打捞不起任何回忆,印象中他和薛寻野在杀戮基地应该没有碰过面。   隔日去工作室前程谓先把寄放在维修店的车子给提了回来,上周出任务时不慎在路上遭遇了追尾事故,后来坐邢嚣的豪车上瘾了一直不愿记起自己原来有车,直到昨天邢嚣说他前晚和情儿omega在车上搞过一发。   “看什么?”邢嚣上班迟到了两分钟,一来就往程谓身旁凑,不太在乎人脸打卡后系统从工资里自动扣除的两百块罚款。   程谓正跷着腿靠在沙发上,墨蓝色的西装裤下露出一截被黑色竖纹袜束缚的纤细脚腕,工作室里无论男女或AO都会偷偷打量他,这位年轻的老大若非过于心狠手辣,绝对会成为他们大部分人的暗恋对象。   他垂眼刷着购物平台,在挑选出来的几种材质犬笼中犹豫不决:“在看狗笼子。铁笼兴许会更牢靠?”   “养狗了?”邢嚣问。   程谓回想一下薛寻野踩着的血腥断臂,颔首应道:“嗯,是条恶犬。”   工作室全员到齐,准点开会前程谓下单了个半人高的铁笼子,商品页面说明购买可附赠超豪华狗狗玩具套装,程谓特地让客服把玩具换成超厚可替换尿垫。   会上程谓把近期接的委托按任务难度与小组能力的匹配度一项项安排好,困难系数最高的照旧亲力亲为,邢嚣自然是跟他出生入死。   散会后会议室里就剩程谓立在窗前思考两份委托同地点同时实施的可能性,邢嚣出去拿了瓶气泡水又返回,倚靠在墙边向他认错:“昨晚挂线急了,还有个事忘了说。”   疏忽到这种程度,程谓摘下眼镜揉揉山根,看向对方时眼里有几分探寻:“新的情儿很诱人?”   邢嚣眼神躲了躲,想起昨晚omega在他身下动情时散发的求欢信息素,与他香醇的伏特加大相径庭的是甜甜的奶茶味,他点点头:“还行。”其实是很可以。   果然程谓又开始训他:“分清主次,邢嚣。和我搭档做任务时你绝不能分心想着情人,被目标方抓住漏洞你就没命儿了。”   咬开的瓶盖掉到地上,邢嚣灌下口气泡水润嗓子,舔舔嘴唇表现出一副受训的模样:“我知道。”   “说吧,什么事?”程谓回归正题。   邢嚣指间夹着瓶子,手肘搭在窗台上:“昨晚你不在工作室,郑会长那边的负责人送来新验证的消息,说薛寻野的腺体细胞自分化成极限级后就拥有和每一个omega至少80%的匹配度。”   程谓略感诧异:“有没有数据证明?”   “有,”邢嚣拿起只资料夹放程谓手中,“这是负责人给我们参考的数据报告副本。”   程谓粗略扫了几眼,报告中列明上百个近期与薛寻野有过接触的omega姓名,匹配度大多分布在80%~85%的区域内,最高的是88%。   他刮了刮纸张,这有什么,他和薛寻野的匹配度未经检测就达到了95%。   “难怪在杀戮基地那么嚣张,估计他的压迫信息素一出来,得有过半的高等级omega甘拜下风。”邢嚣由衷感叹。   程谓冷哼:“一群没有定力的家伙。”   “什么?”邢嚣没听清程谓的嘀咕。   “没什么,回去写任务方案吧,下午讨论结果。”程谓合上资料夹,走出几步又回头提醒,“工作室内不许乱扔垃圾,等下把瓶盖儿捡起来。” 第3章   最后一抹余晖被冬夜吞噬,帕尔纳酒店矗立在沉黑的天空下,毫不吝啬地点亮每一盏夺目的装饰灯。   程谓放下刀叉用餐巾一角按了按唇角,邢嚣还在吃,老大请吃法餐他从不客气,捏着叉子挑出蜗牛肉,瞥向对面用棉布擦拭枪管的程谓:“考虑得怎么样,先搞定薛寻野还是檀宥?”   檀宥是另一份委托的目标对象,委托人来自一家上市科技企业的高管,其公司研发的新产品还未正式发布就被内鬼设计盗取机密文件,檀宥就是那名内鬼。   才处于进阶级的男性omega深奸巨猾,怀揣商业机密只身约见同行的竞争企业代表团于今晚在帕尔纳酒店谈判,妄想将以不正当手段得来的金钱占为己有,而委托方的要求是先于檀宥把储存文件的U盘取回来。   “先搞定檀宥,棘手的搁后头。”程谓嫌邢嚣吃得慢,抓起最后一只蜗牛壳扔对方的波尔多杯里,“别吃了,往你斜后方看。”   没喝完的葡萄酒和一口未动的蜗牛都废了,邢嚣很心痛,嘴上委屈抱怨程谓是冷血动物,脑袋却听令转向斜后方,才看了一眼那方餐桌就回头:“檀宥人呢?”   程谓不动声色冲穿短裙绑双马尾的omega扬扬下巴,檀宥本人与委托方提供的照片很不相符,坐在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性alpha中间就像……其中一位男士的高中生女儿。   邢嚣没忍住又看了眼:“靠,女装大佬?”   “掩人耳目而已,没看他左手按在大腿上没挪开过吗,U盘绑大腿内侧了吧。”程谓擦擦手,将餐巾叠好放回原位,“拉电闸和开启信号屏蔽器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我去趁火打个劫,你随后接应,保持通讯。”   正要起身,程谓被邢嚣按住手,对方表情越发委屈,语气带上了不满:“老大,我再不济也是个SS级alpha,你能不能把劫持的工作交给我?”   “没问题,可你不是顶讨厌螺蛳粉吗?”程谓挑起好整以暇的笑。   邢嚣控制住自己向程谓释放压迫信息素的冲动,以防老大一个不高兴就让他丢了工作:“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程谓抬起手掌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目标的信息素是螺蛳粉,您请上。”   邢嚣讪讪挂上耳机:“对不起老大,我这就去拉电闸。”   穿黑色燕尾服的优雅琴师坐在餐厅一角抚着琴键弹奏《秋日私语》,程谓手腕搭着桌沿,食指随着音乐节奏在餐盘边轻敲,缱绻下酝酿一场不知会否搭上无关性命的骚动。   靠谱的搭档没有让他等待太久,细微的电流声响蹿过餐厅半空,周遭的灯光倏然悉数熄灭,整座帕尔纳酒店由内到外融化在夜色中,人们的惊呼参差交缠,唯有琴师沉浸在高尚的艺术世界中舞动十指继续有条不紊的演奏。   事先藏在餐厅各处的信号屏蔽器逐一开启,现场所有宾客的手机失去基站信号,在酒店工作人员无法建立通话联系的情况下程谓争取到趁火打劫的机会,摸出随身枪械迅速离座。   曾经在杀戮基地的无光线训练使他即使暂且丢失视觉也能凭借听觉嗅觉及勾画在脑海中的地图毫无阻拦地寻到檀宥的所在方位,低等级omega难以自制地散发螺蛳粉味的慌乱信息素正欲逃跑,程谓轻而易举地扣住他的肩膀:“让你跑了吗,小家伙。”   空有一腹坏水的檀宥被SS级omega的压迫信息素限制了行动能力,一管冰冷金属顶上太阳穴,黑暗中一切触感都极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他颤巍巍举起双手:“别……别杀我……”   程谓用嘴撕下手腕的抑制贴片低头贴到檀宥的腺体上,嘴唇擦过那片光滑的皮肤,枪支卷起檀宥的一根辫子:“听话。”   耳机里传出邢嚣的声音:“老大,走安全通道。”   程谓应了一声,横抱起颤着腿直往地上滑的檀宥,兜住檀宥膝弯的手不忘用枪口顶着小omega的大腿外侧:“我的枪里只装了一发子弹,可别让它在你身上走火了。”   宾客们后知后觉亮起手机自带电筒的那一瞬,程谓发挥SS级omega的优势以每秒十二米的速度游走在划定路线,檀宥紧紧搂住这位陌生omega的脖子,被吓得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我知道你是冲什么来的,我给你东西,你、你放我走……”   “抱歉,物和人我都要带走。”程谓避开一群着急乱窜的beta服务生往安全通道的方向走,忽听耳机中传出一句脏话。   走廊前方二十来米开外,两股来自高等级alpha的压迫信息素互相冲撞,烈焰的气息趋于压倒性地位,伏特加的气息不甘示弱,只是难敌SSS级alpha的紧逼而逐渐处于下风。   适应昏暗的眼睛捕捉到了两团持枪对峙的模糊黑影,程谓收敛自己的信息素慢下脚步,只用单手托着娇小的omega,右手勾着手枪的扳机护环打了个转,凭感觉瞄准薛寻野的腿部。   正要扣下扳机,倚在程谓肩上的檀宥就因不堪强烈信息素的折磨而嘤咛一声,下一刻程谓的怀里一空,檀宥被强劲的力道拽到了另一个更为有力的怀抱里,如火的气息把他包围,薛寻野为吓坏的omega释放出安抚信息素:“怕什么,没见过神仙打架?”   “救……救我……”檀宥无端对这个与他匹配度高达90%的alpha生出期待,柔弱得直把脸埋进alpha的肩窝处,乱蹭中头顶碰到了什么,他抬头眯着眼细看,震惊地发现对方的下半张脸被防咬器所覆盖,皮质绑带从脸侧延伸至耳后,光线暗淡以至于看不清适用于极限级alpha佩戴的口笼下是否藏着漫不经心的笑。   随后檀宥便被alpha摸了大腿。   “老大,我们好像被目标抢了生意。”邢嚣循着薛寻野逃走的方向潜进安全楼道,不算宽敞的空间承载三个人错落的脚步声,程谓没说话,屏息借着自发光指示标志的弱光,瞄准仅隔七八米之遥的薛寻野,缓缓压倒枪械击锤。   狠狠扣下扳机的同时,薛寻野突然改变行动轨迹朝他们奔来,一声枪响,枪膛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划破黑暗击打在坚硬的墙体上,檀宥害怕地埋头呜呜直哭,眼泪洇湿alpha的衣领,给予他安全感的alpha却毫不留情把他往空中一抛——   omega颈后的抑制贴片并没起到多大的作用,呛鼻的螺蛳粉味儿砸在邢嚣怀中,后者“操”了一声,到底是没松开手,无奈而不情愿地为omega释放着安抚信息素。   急促的步伐消失在楼上,薛寻野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了。   程谓为自己错估薛寻野的路线而负气,手探进檀宥的短裙底下一摸,只摸到一片滑腻的皮肤,U盘已经不在了。   整个楼道回荡着吓坏了的omega哼哼唧唧的哭啼,程谓换用手枪撩开檀宥的裙摆,贴着他的那处软/肉顶了顶,心烦道:“闭嘴。”   邢嚣直接一个手刀把檀宥劈晕,呼了口气问程谓还追不追了,程谓用衣角擦擦枪口,将两斤重的武器别到腰间:“追,肯定得追。”   委托人的东西被另一个目标对象劫去,怎么想都绝不会是好事。   邢嚣要把蜷在臂弯里的小麻烦挪到老大怀中,程谓不接,从兜里掏出个御寒口罩摸索着给邢嚣戴上以抵挡空气中渐淡的螺蛳粉信息素:“别擅自划分工作,人我去追,你负责把檀宥带回工作室,别让他跑了。”   邢嚣骂骂咧咧地走了,也没敢骂太狠,就诅咒老大在今年生日之前被随便哪个alpha标记一下,让老大也尝尝被制服的滋味。   程谓都听在耳里,他哼出不屑的笑音,扶正脖子上的抑制项圈,从腰间摸出备用的匕首。   帕尔纳酒店从八层及以上全是客房区,程谓辨出楼梯间墙上的楼层数字“4”,放轻了脚步往上走,试图从空气中搜寻到烈焰的气味。   手边骤然掠过一阵疾风,程谓心里一沉,忽袭手腕的疼痛致使他松开了手,匕首摔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继而程谓被熟悉的alpha揽着腰身按在墙上,薛寻野的低笑钻进耳畔,程谓费劲寻找的烈焰信息素热情而霸道地将他拥抱——   他忘了自己子弹耗尽,下意识就要摸腰间的枪支,薛寻野早有预料,用一只手就轻松地桎梏住他的两只手高举头顶,防咬器的冰凉金属慢悠悠地蹭过他的脸蛋。   “……滚。”程谓别开脸躲过这种没有温度的触感。   薛寻野肆无忌惮地把手探到程谓的衣服里掐了把柔软的腰间肉,程谓反应极大地颤了一下,哪管得上顶尖级的omega还有什么优势,抬起脚用力地踩上混蛋alpha的脚背,脚掌恶劣地施力碾下去。   薛寻野却没呼痛,指尖撩拨似的轻轻挠过程谓的脊梁——他的omega变化太大了,但仍是让他爱不释手。   “一只小omega也敢朝我开枪,活腻了。”薛寻野贴着程谓的耳朵,湿凉的气息从防咬器的间隙内拂出来。   静谧中划过电流的轻响,灯亮了。 第4章 临时标记   在柔和光线下触及薛寻野的面容,程谓藏在抑制项圈下的腺体碾过一丝无以名状的刺痛,像谁的虎牙陷进他的皮肉里留下血印。   抗拒的信息素从程谓的项圈底下逸出来,几近于无的雪绒花淡香如同春日山头的细雪一碰阳光便消融,炽热的烈焰气息仿佛担心灼伤了omega而减弱了一些。   薛寻野低头看着镜片后那双微垂的眼睛稍一愣神,正思考着程谓是不是在向他示弱,程谓便盯准他松懈的分秒狠劲挣开桎梏抽走他别在腰侧的枪械。   局势扭转,程谓握着薛寻野的斑蝰蛇手枪抵在它主人的腹部上,尽管禁锢于alpha的臂膀中看起来仍像被压制一方,但程谓已全然放松下来,眼里赤裸裸的尽是挑衅:“小屁孩儿,开枪而已,家常便饭了。”   omega凌厉的眉眼间无半分对极限级alpha的恐惧,年少时在这张脸上浮荡过的欲浪在时间的推移中悄悄退潮,冷漠得像得不到滋润而干涸的滩地。   薛寻野摸了摸兜,察觉腹部的枪又顶得深了些,他笑了笑,从口袋拖出一副手铐在程谓面前晃了晃:“不用紧张,我身上唯一的武器在你手上。”   他利索地把自己铐上,双手伸给程谓,添一句好心的指引:“钥匙在我兜里,你可以拿去。”   高等级的alpha都是狡猾的生物,哪怕是自己的手下程谓都时常留有一丝警惕心,他握紧枪械从薛寻野的腹部移开,瞄向对方的小腿外侧打出一枪,可穿透软体防弹衣的子弹轻轻松松划破薛寻野的裤腿擦着他的皮肤留下长约五公分的浅伤。   只有SSS级的alpha淌着血像狗一样跟在自己身后,原本每秒二十米的行走速度被迫成了蹒跚,程谓才放心拽了铐链牵引薛寻野往楼上走。   耳机里邢嚣简洁描述着酒店内外的状况,电路总闸开启后工作人员将酒店封锁了,餐厅各处的监控皆被人为破坏,楼层负责人无法查究是谁安放的信号屏蔽器。   “监控你给破坏的?”程谓问。   薛寻野差点应一句“是”,发现程谓轻按着耳机没看他,他撇嘴把话憋回去。   “监控那玩意儿对我们来说形同虚设,搞它浪费时间?”邢嚣说。   程谓回身看一眼,撞见薛寻野似笑非笑的眼神,登时明白是谁搞的鬼。   他扯一把铐链让薛寻野跟上,拐入十六层的走廊前朝通风窗下俯瞰:“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安全。”邢嚣把昏迷的檀宥扔进车后座,甩上门后松了松腕关节,“你呢,逮到目标没?”   程谓拖着薛寻野停在1608房门前,说了串只有邢嚣听得懂的暗号:“630426。”   六千万到账——目标已逮到。   摘下耳机,程谓敲了敲房门:“房卡。”   薛寻野抬了抬被铐住的双手:“藏裤裆里了,自己掏。”   omega警告的视线扫来,薛寻野倚在门栏上轻笑:“这么不经逗,我要说我刚才偷偷把房卡插你裤腰里你是不是得朝我脑门儿崩子弹了?”   程谓算是看出来了,所谓的SSS级alpha就一满嘴荤话的痞子。他从薛寻野口袋摸出房卡开门,先把人推进去,自己随后把门锁上。   屋里景象与他所想的大有出入,原以为的满墙战术装备并没出现,倒是充满了生活气息,扣在置物台上的揭面头盔,茶几上掐了几枚烟蒂的玻璃烟灰缸,捏瘪的啤酒罐蜷缩在沙发边,待机的笔电正插着电,幽蓝的小灯一闪一闪。   程谓捏着无线鼠标晃开屏幕,薛寻野陷在沙发里,受伤的腿搭在茶几上:“密码是五个X两个c一个w,后三个小写。”   毫无保留的薛寻野让程谓感到自己被轻蔑,他压着电脑合上,跷腿坐在茶几上面向薛寻野直截了当地审问:“檀宥盗取的商业机密你也需要?”   薛寻野被程谓交叠的双腿吸引着注意力,他见过这两条腿光/裸的样子,在阴仄潮湿的厕所隔间,那两条腿颤抖得只能倚着他才能维持站立的姿势,白花花的皮肤被弄脏时有种粘稠的美感。   偏偏程谓现在端着架子拒人千里,害他不得不放弃追忆那场十年前的美梦:“作为一名情报商,我对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尽管已知悉关于薛寻野的全部资料,但对于薛寻野这种无所顾忌自曝身份的行为,程谓很难不怀疑自己掌握在对方手中的数据早就成了薛寻野随时能拿出手威胁他的武器。   “那份商业机密我不可能让给你。”程谓瞥向薛寻野被束缚的双手,无声提醒他眼下是哪方处于弱势。   薛寻野把另一条腿也蹬上桌沿,恰好把正经的omega夹在中间,笑起来时能从防咬器的间隙中看见尖尖的虎牙:“商业机密倒是其次……酒店的工作人员兴许正一间间客房地排查捣乱的嫌疑人,你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   “好办。”程谓摸出战术腰带里的匕首,手起刀落便把薛寻野的皮带割断,刀尖顺着裤腰一路划下去,划破的沾血裤子随手扔到一旁盖住躺在地面的斑蝰蛇手枪。   肌肉线条流畅的双腿遍布深浅不一的伤疤,任何一个alpha或omega能带着这样的勋章活生生从杀戮基地走出来,意味着其腺体细胞分化等级已超越80%以上的人类。   薛寻野近乎享受地看着程谓单膝半跪在他面前为他处理腿侧的伤口,用纱布在包扎末端打上可爱的蝴蝶结,从他这个角度看,程谓清俊的脸刚好悬在他的裆部上方,他很怕自己的鞋底会蹭脏了程谓垂首时坠在他靴子上的防滑链。   防咬器只能防止alpha发情时乱咬人,阻挠不了alpha面对心仪的omega时汹涌而起的欲念。   裤裆快要爆炸了,薛寻野滚着喉结,浓烈的求欢信息素直逼向与他共处一室的omega,程谓才撑着沙发起身,俯在他上方展开一个自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很淡,甚至没有直达眼底,但对于吝啬微笑的人而言已经显得很慷慨。   薛寻野急切地舔了舔自己的虎牙,铐环和铐链碰撞发出的声响昭告着一个SSS级alpha的迫切和无奈。   “冷静点,小alpha。”程谓勾下眼镜,没有镜片的遮挡,那双眼睛更为有神又漂亮。   薛寻野想抬头吻他,防咬器的阻挡却令人懊恼。   “U盘在夹克的内袋里,你可以拿去。”十年前是程谓求他,十年后他不惜献出自己的所有筹码只为标记这个迷人的omega,“只要你帮我摘一下口笼。”   程谓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他喜欢投机取巧,也喜欢看比自己强的人对自己服软。   现下两种情况都占了,他要回了本就自己先夺得的U盘,满意地帮难耐的alpha摘去防咬器,用指关节刮了刮薛寻野脸上的压痕:“乖一点,我去开门。”   绕开茶几时程谓顺手解下自己脖子上的项圈砸在薛寻野脸上,那上面沾有自己的信息素,够这个发疯的alpha镇定些许。   礼貌叩门排查的酒店工作人员是两个beta,敲开门后受到来自SS级omega的眼神问候,两位均是怔然,对视过后低声询问能否进门检查一下客房的安全隐患。   “当然可以。”程谓让开身子领他们进去,释放高浓度的信息素让清新的雪绒花香盖过屋里的血腥味,即使beta对信息素的感应迟钝,这样做能让他感到踏实。   两个beta绕过隔断,前头拿笔记录的那位抬脸看见沙发上衣衫不整的alpha惊愣了下,程谓将薛寻野的破裤子连同卷在里面的枪械踢到茶几底下,撑在狠狠瞪他的alpha身体一侧,回头脸带歉意冲工作人员笑笑:“麻烦缩短检查时间,我的alpha因为刚刚被断电扰了兴致很恼火,我得哄哄他。”   后面的beta年纪较长,应对这种场面淡定许多,指着束缚薛寻野的手铐道出疑惑:“请问这是……?”   “情趣。”对待不相干的人薛寻野挺没耐心,双手被铐住也不得安分,揪着程谓的衣领要回主导权,眼睛斜睨向没眼力见的两个beta,“客房里能有什么安全隐患?有那多余时间不如去改善改善你们的电路,别影响客人的旅宿体验。”   工作人员点头称是,简单解释一番今晚的事情经过让他们注意人身安全便离开,程谓挥开薛寻野的手抻平自己的衣襟,前去确认工作人员到下一间客房排查才重新落了锁。   刚要转身,薛寻野的双臂就举过他的头顶套下来,只一下子他就被一米九的alpha困在双臂间,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他没有项圈保护的腺体上,浓郁的求欢信息素像蹿起的火焰在他的皮肤上跳舞。   程谓心下凛然,手按上自己的腰间,才记起战术腰带在工作人员来排查之前就解下藏在了靠垫后。   薛寻野的嘴唇蹭过他的腺体,程谓眉头轻皱,脑海里闪现许多他不曾有过印象的奇怪画面,转瞬即逝。   只刹那间的失神,程谓便抓着薛寻野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人按到柔软的地毯上,膝头跪在alpha的胸膛上:“先生,请自重。”   不喜色/欲的omega清眸里盛着愠怒,薛寻野却从他眼尾的飞红中看出难以启齿的羞恼。   薛寻野翘起势在必得的笑:“你曾经被临时标记过吧?” 第5章 好想好想   屋内雪绒花香的压迫信息素渐渐压过烈火般的求欢信息素,却由于双方信息素至少95%的匹配度而导致程谓必须耗费更多的精力才能抗拒情/欲的侵袭。   “没有,我不需要alpha。”程谓拖起薛寻野扔回沙发上,利落地为他重新戴上防咬器,捡回自己的战术腰带掏了两管抑制剂注射到薛寻野的腺体周围。   环绕全身的烈焰气息淡了,被随意摆弄的alpha却没半点不悦,挨着沙发扶手悠哉地调戏面无表情的omega:“你好歹给我套个裤子,别整得我像是主动来上门服务的。”   omega的抑制剂对alpha好像效果不大,程谓丢掉空针管,翻出根平时哄工作室小德牧的磨牙棒塞口笼里堵住薛寻野说骚话的嘴:“我的工作室有几个单身omega,我明天可以帮你问问他们需不需要一个求欢信息素过剩的alpha陪床。”   咬着磨牙棒的薛寻野说话有点含糊:“可我只想和匹配度95%以上的omega上床。”   当然爱/抚也不是不可以,像以前那样,踩在崩溃边缘的omega融化成一滩只能挂在他身上的水。   程谓嫌他吵,塞了自己的抑制项圈让他和磨牙棒一同咬着,揣着手机去卧室帮他找裤子。   正低头划拉手机查看物流信息,程谓便瞧见狗笼子预计明天到货,他盘算着先把薛寻野养在家里一阵子,到委托期结束再把人交给郑恢弘。   他侧目望向客厅里将项圈拽出口笼后用衣角擦净项圈的薛寻野,战斗力极高的极限级alpha除了偶尔对他毛手毛脚以外,其余时间都没有做出过分的攻击行为,反而屡屡打量他后颈腺体的炙热视线让他隐隐担忧自己会不会不明不白被一个危险的alpha给标记了。   为了防止薛寻野伺机逃跑,狗笼子必须要放卧室,这样看来睡觉时还得在枕头下多备一把手枪,以免半夜被发狂的alpha标记。   “顺便洗个澡吧。”程谓拎着套衣服走出卧室,他不太乐意明天带一个脏兮兮的alpha回住宅里,他有轻微洁癖,应酬完要泡上一个小时的澡洗去沾染一身的杂乱信息素,杀完人要用花香味的洗手液净手,从杀戮基地归来要扔掉一整套溅满鲜血的战斗服,连枪械都要来来回回擦拭好几遍。   薛寻野却格外兴奋,在程谓背对着他弯下身调试水温的过程中,他盯着程谓被合身的西装裤裹束的臀部几度想把omega推进盛满清水的浴缸里,让浸湿的纯黑西装服帖地缠住程谓的细腰,想看程谓抬起挂满水的脸,他要抓着omega湿漉漉的头发逼迫他跪着为自己咬。   好想好想,他又想爆炸了。   “别逼我对着你的裤裆崩上一枪。”程谓扯下毛巾擦干手上的水,走过来给薛寻野解开手铐,“你床底下的EF88,衣柜暗格的格洛克,抽屉里的91式,全部被我卸去子弹了。”   薛寻野双手一得自由就打开卫浴柜门给程谓看:“这里还有几盒弹夹。”   “……”程谓抱臂倚着盥洗台,松锁的手铐垂挂在食指上,“不要把所有把柄都递给别人,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吗?”   “你也是其中一个?”薛寻野脱去夹克揉成团抛进脏衣篮,紧接着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褪掉甩进去,脏衣篮很快被挤满了,一条纯棉的黑色平角裤盖在最上面,中间还保持着隆起的形状。   如精心雕琢的七大肌群完美地嵌合在挺拔的躯体中,胸腹后背同样布满新旧交叠的伤疤,alpha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优势展现在浴室莹白的灯光下,映在墙上明镜中的身影如同展览在博物馆里的昂贵油画。   程谓收紧拎在手指上的手铐,移开眼盯着置物台上米白色的香薰干花,回答得真假难辨:“不算是,但如果你要这样认为我也不否认。”   铐链叮铃作响,薛寻野把它当成沐浴的伴奏,舒服地躺进漾满温水的浴缸里,受伤的右腿搭在浴缸边沿,颈部枕着另一端的防水软垫,将沐浴乳打泡揉到自己的身上:“那无所谓,既然你和他们存在竞争关系,那我在你这里就是绝对安全。”   难得有人这样无条件信任自己,程谓嗤笑一声:“你了解我多少?”   薛寻野摘下防咬器抹掉飘到嘴边的小泡沫,听见程谓的轻笑还是没忍住看过去:“不多,知道你是SS级omega,委托工作室里的手下都是高等级AO,最新一项委托内容已在二十分钟前完成。”   其实还知道更多,薛寻野知道程谓的敏感点,知道程谓的轻声吟叫挠人心窝,知道程谓镜片下的双眼什么时候最动人。   但28岁的程谓早就不是十年前躲在学校实验楼的厕所隔间忍受发情期带来的痛苦却无计可施的低等级omega学长,腺体细胞已分化成顶尖级的omega不会哭也不喜欢笑,不可胜数的搏杀训练使他举起枪就能果断地了却一个人的性命。   程谓用食指刮刮眉心,躲开薛寻野直勾勾的注视。早猜到薛寻野作为一名情报商肯定摸清了自己的底细,但听这口吻大概是还不知道他和郑恢弘有交易。   “我直说吧,你在我这里只会比待在任何地方都危险,”程谓用指甲在花瓣上捻了枚半月痕,将手铐挂到花枝上,“但我绝不会放你走。”   半晌没得到薛寻野回应,只听见水流哗啦,程谓以为薛寻野沉进水里淹死了,扭头才发现alpha青筋浮起的右臂正垂在水里搓洗,枕着软垫的脖子扬起性感的弧度,喉结在那段弧度上调皮地来回滑动,alpha半掀着眼皮目光炽烈地锁着他:“再把后半句话重复一遍吧,我没听清。”   浴室里的烈焰信息素激烈得有吞掉沐浴乳和香薰气味的趋势,程谓平时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哪个能像薛寻野这般厚脸皮,当即沉了脸色甩上浴室门出去,一缕清淡的雪绒花香夹断在门内。   薛寻野就靠着这丝若有似无的omega信息素打完了手枪。   程谓说什么来着,说“我绝不会放你走”。   时间再往前推,程谓对beta工作人员说“我的alpha”。   夜店外重逢时程谓拦着他说“抱我一下”。   以及那场他回味了十年之久的美梦,程谓校裤半褪,后仰枕在他肩上用哭腔求他“给我”。   总有一天,他要拴住程谓的脖子,命令他的omega跪着为他吞咽。   用索链会刮伤omega的皮肤,他得专门定制一条刻名字的牵引绳,绳子的另一端就系在床头上。   “帮我买条牵引绳吧,项圈的那种……对,拴狗的,明天就到家了。”程谓靠在阳台护栏上抽烟提神,邢嚣在电话里问他还有没有别的需求,程谓想了想,说再给我送两箱alpha专用的抑制剂吧。   当晚程谓留在了1608过夜,薛寻野将另一床被褥从柜子里搬出来铺床上,自觉地戴上防咬器和手铐只占双人床的一小块:“程先生,你睡这边,我保证不咬你。”   程谓刚洗过澡出来,穿工作人员送上来的新浴袍,绑带系得很紧,可衣襟遮不严实的锁骨和露在棉拖外的脚腕就足够让薛寻野欣赏很久。   程谓把手洗过的衣服晾在与卧室相连的阳台外,合上推拉门扯好遮光布帘:“不用,我不困。”   alpha打的小算盘他一清二楚,不就是盯上了他们俩之间的高匹配度,哪天他牵个小鸭子回家让薛寻野止止痒,也许就能断了薛寻野的念想。   往日最忙的时候程谓试过七十二小时不合眼,正好邮箱里堆积了几份商业策划书没看,就用来当作今晚的消遣。   手机不比电脑,盯个半小时就容易产生眼部疲劳,程谓搁下字体密匝的电子文件去茶水间找咖啡,经过卧室瞧见薛寻野靠在床头亮着壁灯看书,他退后一步,顿在卧室门前嘲对方好兴致:“是在看《腺体细胞分化论》,还是《ABO战争史》?”   结果薛寻野举起封面给他看,是《小alpha的睡前小童话》。   程谓不禁想问问郑恢弘,所谓难得一遇的SSS级alpha到底有什么研究价值。   床铺上留给他的那部分还是整齐的,薛寻野将儿童读本扣在床头柜,拍着铺得平整的被褥要求程谓陪他睡:“屋里有人提防着我很影响睡眠,不如你坐我边上释放点催眠信息素,等我睡了再出去工作?”   雪绒花香轻轻柔柔的确实适合安抚睡眠,程谓转念一想,哄alpha睡了自己倒是能放下戒备借用薛寻野的电脑专心工作,他拢了拢浴袍,推开被褥将软枕垫在自己腰后,随手抄起本杂志摊开放在大腿上打发时间,恬静的信息素柔和地笼罩着侧卧的alpha。   入睡后的薛寻野比程谓预想的要安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脸上的防咬器被蹭歪了,铐住的双手也因找不到合适的姿势而只能叠放在枕边,不知自己即将要住进狗笼的alpha睡得很香甜。   程谓大发慈悲为薛寻野摘下防咬器和手铐轻放在床头柜上,alpha掀了掀眼皮又合上,翻过身平躺在床褥中央。   那双眼睛里分明是沉在梦境浅滩时特有的朦胧,程谓却在那不足一秒的对视中惊愕地忆起了一双在无数次重复的梦境里出现过的眼睛——相同的形状,可梦里的眼睛涌动的是少年人的深情和疯狂的占有欲,他被看不清脸庞的男人牢牢掌控,濒临高/潮的身躯仿佛要被人撕碎。   另一侧床头柜上盛在瓷杯里的半截香薰蜡烛悠悠熄灭光芒,丝缕白烟飘散在空中,薛寻野睁开眼,蹑手蹑脚抽走程谓用手掌压着的杂志,支起身子把沉睡的omega扣在怀里,埋首在香喷喷的肩窝里亲了一下,湿凉的吻辗转至后颈的腺体,微张着唇露出虎牙在上面磨了磨,最终还是没咬下去。   助眠香薰的气味还未完全消散,薛寻野把omega平放在他躺过的位置,让留在床单上的烈焰信息素像温暖的怀抱箍住程谓的身子。   薛寻野撑在程谓上方,衣襟半敞的omega看起来特别可口,薛寻野扯松了程谓的浴袍绑带,俯身在胸口落了个吻。 第6章 始乱终弃   寂静的城市被秋季最后一场雨浇醒,落了厚重布帘的卧室内还是昏暗一片,被褥云层似的盖在程谓身上,只露了片肩膀的omega动了动,碍于双手被束缚无法伸懒腰,反而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连同动作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让他猛然惊醒。   程谓从暖烘烘的被窝里蹿出来,昨晚用来拘束薛寻野的手铐此刻正铐在他手上,一枚金属物体顺着他的起身动作从他的锁骨滑进衣服里,被程谓从浴袍里捞了出来,是手铐的钥匙。   急促的手机闹铃夹杂在吵闹的雨声中,程谓咬着钥匙为自己解开手铐,赤脚奔出开了暖气的卧室抓起手机关掉闹钟。   意识彻底回笼,程谓首先摸了把自己的后颈,腺体没有痛感,他松了口气。   踩着冰凉的木质地板走回卧室,程谓拉开唯一能藏人的步入式衣柜的门又甩上,转头就看见床头柜上的杯子里积着滩熔化的紫色烛蜡,遗留的气味和他的信息素很像。   薛寻野会逃跑的情况在他的预料之中,但留下了一屋子私人物品还真的让程谓有点意外。   除了把格洛克,其它枪械都还在,电脑应该被使用过,关机了但并未合上。   程谓更关心的是昨晚从薛寻野手里夺回的U盘,他急急扒开沙发缝隙,U盘原封不动地夹在里面,除此之外还多了盒M1935用的巴拉贝鲁姆弹,估计是薛寻野看他手枪没弹了为他准备的。   ……他被敌友不分的alpha弄得想笑。   昨儿半夜大概刮过狂风,晾在阳台的衣服都干了,程谓边换衣服边接邢嚣的电话,那端alpha搭档语速很急,说是工作室一大早来了客,出价三十万请求接一份委托。   “才三十万?不接。”程谓偏头夹着手机腾出手系袖扣,这才早上八点没到,能在营业时间外找上门来的肯定是急单,三十万唬谁呢。   “不是,委托人是邓叁啊,”邢嚣生怕他大清早的脑子不清醒,喋喋不休地在电话里补充,“就第三医疗所的院长,上周才在新闻露过面儿的。”   第三医疗所在东口市创立有三十逾年,程谓记得电视播报的新闻,年过半百的beta老头儿精神矍铄,披着白大褂接受媒体采访时笑得满面春风,说自家小诊所门面虽小,但医者之心可以容纳所有前来求医的病患。   “委托的什么内容?”程谓用吊袜带夹好衬衫下摆,站在穿衣镜前将西裤往上提。   邢嚣也不太清楚,他还搁家里没出门,工作室里就咨询师在,邓叁明确跟咨询师说了,要见了话事人才肯道明委托内容。   “你家离工作室近,你过去跟他谈。”程谓束好腰带,把满弹的枪别在腰间,“我得下去看看酒店解封没有。”   “我脱不开身啊老大,”邢嚣骂脏话了,“操,檀宥那傻逼放在工作间没人看管,我昨晚把他领回家了,乖情儿也没说什么,结果檀宥大半夜发情爬我床,我情儿炸了,把自己反锁屋里头,烦死。”   程谓穿鞋的动作顿了顿:“你跟檀宥上床了?”   “淦,没有!”邢嚣气道,“反正我今儿把他带工作室去,谁爱看谁看。”   客房有人叩门,程谓让邢嚣等等,披上大衣遮住腰间的枪,凑近从猫眼里看到是昨晚来排查的其中一位工作人员。   他放心开了门,对方通知说酒店解封了,他有意多问一嘴:“请问是几点解的封?”   “凌晨六点。”工作人员说,“因为担心打扰大家休息,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客人。”   程谓心里有了个数,待工作人员走后,他把房卡塞口袋,握着手机让邢嚣处理好家里的事赶紧上班,挂了线,他在门边置物柜上留了张烫金名片。   这场雨下足俩钟头,程谓下车时皮鞋底淌了水,来不及在地毯上蹭干净就举步朝会客室走,邢嚣跟他同点到的,手里还拎着个在路上吃饱油条的檀宥。   “把他扔给公主。”程谓用手背拍了把搭档的胳膊。   公主是工作室里一个S级的男alpha,生了张御姐脸,平时出任务有需要出入某些特殊场合的都由他男扮女装上阵。   邢嚣顺势将檀宥甩到吃水果罐头的公主面前,朝对方打了个眼色:“调教调教。”   会客室里邓叁刚满脸怒容地挂了个电话,程谓含笑敲敲门:“晚辈也就迟到几分钟,邓老气什么。”   桌上咨询师给端的好茶邓叁一口没喝,大约是急坏了没那闲情逸致,程谓看在眼里,默默换了茶叶新砌一壶,努嘴让邢嚣接过邓叁递来的资料。   “咱们诊所里有个住院部的小孩弄丢了,这事她家长还不知道。”邓叁急出了一脑门汗,手里攥的方帕子湿成一团,程谓拆了包抽纸搁老头儿手边,垂眼瞄向邢嚣在看的资料。   弄丢的是个五岁女孩,出生后性别鉴定为alpha,上半月被检测出未觉醒的腺体信息素紊乱,故被建议住在隔离区观察,非医护人员不得探视。   “住院部每隔半小时就会派人巡逻,失踪时间初步确定在七点到七点半这个范围,监控里没有显示出任何异常。”邓叁捏茶杯的手有点颤,从脚底下拎上来一皮袋子,稍微拉开点链子给两人瞥见成捆钞票的边角,“程先生,我早听闻你团队办事效率高,我也不分什么定金尾款,这里是三十万,你看能不能……”   程谓本来抱臂背靠桌沿儿站着,看邓叁实在抖得厉害,他伸手托了下邓叁的手腕:“邓老,委托不是大问题,但酬金得给到位啊,三十万是不是有点敷衍了?”   闻言,邓叁怔住了,连邢嚣都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眼程谓,老大的表情还是让人捉摸不透。   能分化成SS级的omega只占全部omega的2%,这类人要么基因突变要么心狠手辣,程谓属于后者。邢嚣有幸见过程谓在杀戮基地里的样子,搏杀训练最后一个阶段,弹夹用尽的omega仅持一把匕首,撂倒了剩余携突击步枪的挑战者。   搏杀训练说好听是训练,实际上是真枪实弹的干架,邢嚣踢开一众被干倒的SS级alpha迎面走向精疲力竭的程谓,把全场唯一的omega按在血泊中,枪口抵着程谓的下巴。   他在程谓的眼里看见了视死如归,然而他没开枪,只是将omega脸颊的血珠揩去:“我认输。”   邢嚣以为走出杀戮基地的程谓起码会回归点人情味儿,可事实是即使温和地笑着面对邓院长,程谓眼里仍旧不带感情色彩。   “我愿意再添两万,”邓叁妥协,“程先生认为呢?”   “翻倍。”程谓不由分说。   邓叁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手攥紧了沉甸甸的皮袋子。   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明白。   茶香四溢,程谓重新为他倒上一杯,将资料从邢嚣手中抽走推到邓叁面前:“邓老品完这壶茶再走吧,晚辈先去忙了。”   掐了把邢嚣的肩膀,程谓示意alpha工作去,邓叁忽然叫住他:“程先生,一周能完成任务吗?”   程谓低头笑笑,邢嚣会意,直接替他接了话:“邓老,三天就行。”   雨停了,程谓喊人送邓叁回医疗所,程谓的车尾随其后,邢嚣坐副驾翻资料,什么都没看进去。   被纸张翻动的声音扰了一路,程谓放慢车速:“有事说事。”   “啧,老大你。”邢嚣合上文件夹,“你倒是说说,管人家要那么大笔酬金,邓院长跟你有仇?”   “不翻两倍够仁慈了。”程谓不以为意。   “你眼里能不能别只盯着钱?”   “资本家就这德行。”   “邓叁不是别人。”   “找我做委托的谁不是别有用心?”   “行了行了,固执的omega。”邢嚣枕在靠椅上,“对了,你托我买的狗绳在我车上,今晚收工你提我一声,我给你取。”   “alpha用的抑制剂呢?”   “撂后备箱了,管够。”邢嚣搭着扶手箱敲节拍,目光无意中飘过程谓的后颈,他眼都看直了,“操,抑制剂给谁用啊?”   程谓目不斜视,一手将邢嚣的脑袋按中控台去:“给狗用。”   邢嚣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这两天的事儿一联系起来顿时就明白了,揉着额头瞪向程谓:“靠,老大你玩儿囚禁呢?”   程谓打转方向盘驶入第三医疗所,绕到住院部楼下寻了处隐蔽的地方泊车:“极限级alpha不太听话,得拴住才不会乱跑。”   后备箱有工具,程谓在车上做了点手脚,把降压线连接到汽车电瓶上。   隔离区在住院部六楼,早上出了事邓叁就派人将整层楼封起来了,未经批准的医护人员都不得擅自入内。   邓叁亲自带领程谓和邢嚣绕六层逛了一圈,程谓插着衣兜四处打量,手隔着衣服贴在腰侧的枪械上。   隔离区的装潢比他想象中要温馨,墙壁和病房门粘着卡通墙贴,天花板挂满假花藤,走廊上的长椅摆着小玩偶,批发市场卖两三块的那种。   就是楼层过于冷清了,病房都下了窗帘看不清里面的情形,门也紧闭着,门缝下透不出一丝光亮。   “邓老,这隔离区住的都是什么人啊。”邢嚣拿起手边一个玩偶看了看,放下后又揪来另一个弹弹耳朵。   邓叁说话音量压得极低:“每个年龄段的都有,患者病因不一,医院里给他们安排的都是独立病房。”   失踪的女童alpha住护士站旁边的病房,十平左右的房间只摆一床一桌,墙上挂着台液晶电视,床尾有个歪倒的鲸鱼玩偶,程谓托在掌心掂了掂,玩偶尾巴处开了线,棉花都挤出来了。   邢嚣和邓叁立在窗旁交谈细节,程谓侧耳听着,将鲸鱼放回原位时腺体忽而传来刺痛,他按住后颈回头,突然想起自己忘带项圈了。   “老大,怎么了?”邢嚣望过来。   程谓摸出根烟叼嘴边,说没事,烟瘾犯了。   走廊一股消毒水味儿,程谓戳在通风窗旁抽烟,手机在口袋里贴着大腿轻振,他掏出来解锁,有个陌生号码给他发来条短信——   “程先生,别始乱终弃啊,今晚还过来陪我睡吗?” 第7章 玩儿偷袭   从医疗所出来,邓叁把拎了一路的皮袋子交程谓手上,电视上风光接受采访的邓院长在高出一头的omega面前作伏低状:“程先生,这事儿就拜托你了。”   三十万掂在程谓手里跟没有重量似的,他也不打开清点清点,抬了抬眉毛表示知道了:“另一半酬金事成后再给吧,邓老您也给点诚意,有线索就知会我们一声。”   回程没有开车,程谓招了出租车把邢嚣塞进去,让他跟科技企业那边的委托人见个面顺带把尾款给收了,自己要上别的地方转转,关门前将皮袋子甩邢嚣怀里,就像没把三十万当多大回事儿。   支开邢嚣,程谓又招了另一台出租调头往反方向去,去的帕尔纳酒店,浑身上下就带了把满弹的手枪,照昨晚那个局势估计也用不上。   口袋里有房卡,程谓搞不来矜持那一套,他昨晚在薛寻野的客房洗过澡睡过觉,他是来逮人的,不是上门服务的鸭子。   正欲叩门的手放下去,程谓从口袋里夹出房卡刷开门,客厅里很安静,薛寻野正抱着笔电背靠沙发坐厚绒地毯上看电影,两腿搭着,耳朵里塞着耳机,似乎没发觉有人来了。   程谓没刻意放轻脚步,他弯身把房卡按在电脑屏幕上,一松手浅蓝色的卡片就顺着覆了薄尘的屏幕滑下去,薛寻野不是个有洁癖的alpha,电脑用完后很少顺手合上,他个把月才擦一次屏幕和键盘,用擦枪口的棉布。   房卡滑过一张辨识度很高的脸,是当红的新人演员景桉,染一头奶茶色头发,鼻翼右侧有一颗小痣。   程谓对娱乐圈不了解,知道这个omega还是在常用那款手霜购买时附赠的卡片上,景桉是产品代言人。   薛寻野敲下空格键暂停观看,屏幕定格在景桉切牛排的画面上。他把电脑放到一边,舔了舔自己的虎牙,舌尖蹭到了上唇,程谓发现他很爱做这个动作。   “房卡给你保管也可以,我有备用的。”薛寻野拉开茶几抽屉给他看里面一模一样的卡片,然后把滑到键盘上的房卡捡起来递还给程谓。   程谓没接,物流信息已显示派件中,他必须尽快把薛寻野抓到自己家,免得一个SSS级的情报商alpha再次妨碍自己的委托任务。   在此之前他还有些事要问清,医疗所的女童在有人看守的情况下离奇失踪,失踪时间和酒店解封的时间存在关联,加上薛寻野离开酒店时带走了一把格洛克,事件蹊跷得让他很难不怀疑到薛寻野头上。   “你今天早上去哪了?”程谓直起身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收敛自己一贯的审视目光,语气听起来很稀松平常。   一米九的alpha不爱用仰视的姿势跟人交谈,脖子会酸。他撑着沙发站起来,垂下眼看程谓昨晚被他吮红的后颈,他特意避开了腺体的位置,不然他怕自己把控不了力度露出虎牙咬成了临时标记,像十年前那样。   “嗯?”程谓挑起眉眼看他,将眼镜架到鼻梁上。   总让薛寻野想起高三时的程谓被他扣在怀里欺负,那时的omega学长很软弱,被掐狠了就会哭,戴着黑框眼镜的脸映在厕所隔间的亮面瓷砖上,镜片被泪水弄湿了,嘴微张着发出压抑的低吟,薛寻野想让他叫得更大声,就把手指伸进他嘴里搅他舌头。   “买早餐去了,灌汤包,还有酱香饼,酒店餐厅不提供这个。”薛寻野手痒拨弄耷拉在程谓肩上的眼镜防滑链,“买了两份,有一份是给你的,没想到回来你人就不见了。”   “别手痒。”程谓偏头拨开薛寻野的手。   收回手时薛寻野故意擦过程谓粉红的耳尖,看敏感的omega扫过他故意装出若无其事表情的脸后避嫌地退开两三步,眼睛看向了别的地方,眼神飘忽着,从近处的电视柜,跳到稍远点的圆桌上。   能不掏枪就很好,但薛寻野善于挑战别人的底线:“结果我给你发短信你就来了,对别人你也这样听话吗?”   程谓很讨厌别人把他当任人摆布的弱者。   就比如眼下,薛寻野说他听话,就相当于触了他的逆鳞,他可以用枪顶着别人的脑门威胁对方听话,但自己绝不会是受妥协的那类人。   所以程谓不找自己早上随手扔下的手铐了,他撩开大衣摸藏在里面的枪,枪柄还没握好呢,薛寻野就朝他靠近一步:“程先生,又想掏枪吗?这又不是战场,过多使用武器只会体现你本人的怯弱。”   程谓目光一滞,全身呈现数秒钟的僵冷状态,像被人血淋淋地挖出心脏用刀尖挑出沉积在最深处的丑疤。   片刻后他摸枪的手往下移,掏出振动的手机接通来电,刚好让他把丢脸的状态给调整回来。   是快递员的电话,程谓沉声应了几句简洁的话,公式化地道了声谢,挂线后也没看薛寻野,迈开步子朝门外走,刚走两步就让几米开外的薛寻野闪过来往怀里扯。   “专程跑一趟就为还个房卡值么,吃个饭再走吧。”薛寻野低头用鼻尖蹭上程谓的颈侧,他的omega没以前那样温驯了,被他触碰就挣扎,双手抬不起来就拧他大腿,连语气都不带半分求饶:“别逼我砍断你的双手!”   “你看,你一心急就惦念你的武器,能不能惦念点别的?”说话时薛寻野的嘴唇碰了碰程谓从淡粉变通红的耳尖,他从前很喜欢吻程谓的耳廓和耳垂,程谓会缩在他怀里轻声说着痒,他就像现在这样朝上面吹一丝凉凉的气息——   被言语和生理双重刺激的程谓竭力忍耐自己掏枪的手,顶尖级的omega力气再大也不是SSS级alpha的对手,唯恐没戴防咬器的alpha咬上自己的腺体,尽管薛寻野没有释放让人窒息的求欢信息素,程谓还是在对方箍紧的臂膀中费劲转过身,双臂不能动,他就仰起脸咬薛寻野的下巴,试图让对方吃痛放开他。   当谁没有虎牙似的。   “操。”薛寻野忍不住爆了脏话,程谓收紧牙关时温软的嘴唇贴上了他的皮肤,他没觉出痛,反而还挺享受。   一个与他匹配度至少95%的omega边咬他,边用锐利的视线恐吓他,这分明是在撒娇。   好可爱。   薛寻野松了点力道,程谓立刻搡开他,隔着安全距离整理自己被揉乱的衣服,薄唇抿出嘲讽的弧度:“希望薛先生别玩儿偷袭的把戏,很不道德。”   “杀人不眨眼的程先生来跟我讲道德?”薛寻野用拇指揩去下巴渗出来的血,勾起唇角目光露骨地抚过omega起了雾气的镜片,那副禁欲的眼镜得沾上点白色的液体才好看。   带有火药味的两股信息素在空气中相撞,程谓做不到把一个用一张嘴就能将自己气死的alpha带回家里,狗笼牵引绳抑制剂都不够,他需要添个口塞,剥夺alpha说话的权利。   拒绝了薛寻野共进午餐的邀请,程谓打车回了家,快递员按他吩咐把狗笼子放在了院子门口,很大的一摞用纸箱装着,他提回屋里组装,拼接上螺丝铺尿垫,实物跟卖家展示的商品图没差,就等一个住进去的alpha。   程谓将笼子拖到床头,以便各项能力指标不明的alpha越狱时他能及时发现。   但是被垂涎于标记自己的混蛋alpha目光灼灼地盯着恐怕会很难入眠,程谓将压平的纸箱板挡在笼子和床中间,感觉不太美观,最后上网买了套盖顶床帘,正常尺寸太大,他买了婴儿床尺寸的,盖在狗笼上应该刚刚好。   顺便下单了几副口塞,备注“加急”。   邢嚣给他来电,说上一份委托已经把尾款收了,但是委托人拒绝把檀宥带走。   “正常,明天就是发布会,委托人注重的是取回关系到企业经济利益的东西,不在于惩罚一个背叛企业的内鬼。”程谓打开手机免提放到料理台上,取下围裙绑好,从冰箱里拿出午餐食材,“何况一份委托就令他们损失十几万,聪明人重心都放到如何利用产品获取更大利润的问题上去了,再费时间跟个内鬼周旋只会得不偿失。”   “那现在檀宥怎么办?就扔工作室不管了?我拒绝。”邢嚣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程谓洗净手抄起菜刀将牛腱子切成个头适中的块状:“没事,先让公主带着,我留他有用处。”   “一个低等级omega能有什么用?”   “做实验。”程谓言简意赅。   午饭吃得不多,程谓想着薛寻野直戳进他心脏的那句话,很没胃口。   ——“过多使用武器只会体现你本人的怯弱。”   程谓把餐具丢进水槽,从冰箱里拿出罐EKU勾开拉环,趿着棉拖走到二楼阳台上,那里有个松软的布艺沙发,坐着能让大半个身子陷进去,很适合放空身体状态沉思。   在应酬之外,程谓也不是不碰酒,有时遇上难办点的委托,让邢嚣到他家里一块儿讨论实施方案,两人都头疼的时候就会喝点酒,反正工具人在,程谓也不担心什么。   但今天他只能通过折磨自己的法子,来清醒地说服自己相信既定的谎言,抛之脑后许多年的问题被薛寻野的一句话揪出来,不处理的话很容易干扰他今后的工作。   程谓喝了一口啤酒,伴有烟熏混合黑巧口感的焦香酒液滚入喉咙,他屈指擦去唇边的一点湿润。   薛寻野不是第一个说他弱的人。   “软弱”这个词从出生开始就伴随着他,性别鉴定为beta使他只能活在alpha兄长的阴影下,跻身于上流社会的父母每次出席晚宴只会带着他的兄长,和友人攀谈也常常说“我家程熹如何如何”,从来不会错把“程熹”说成“程谓”,因为不常提起的名字说出来都会很拗口。   男A女O生出beta孩子是极小概率事件,他是爱面子的父母一生中最大的耻辱,他们甚至把他送到医院妄图改变他的腺体信息,尽管在十六岁的二次分化中他也只能从beta转化成一个低等级的omega,而他的兄长继承了父母的良好基因转化成了进阶级的alpha。   身体有点热,程谓解了两颗纽扣,灌了口酒后轻晃着易拉罐,喝剩小半的酒液在里面打着转撞击着罐身。   被寒风扑打的躯体开始渴望得到alpha的抚摸,又痛又麻的感觉由轻至重袭击每一根神经,程谓揉了揉自己的腺体,自虐似的将十八岁以后进入杀戮基地的每一帧画面灌入自己的脑海——起初他被高等级的对手踩断过肋骨射穿过大腿,后来为了活下去,他逃、他躲,无路可退时便颤着手举起五斤多重的左轮枪,踹倒对手将枪口怼进对方的嘴里,扣下扳机时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高等级alpha的脑袋在他面前爆炸。   抓易拉罐的手有点不稳,无名火焰在他体内的燃烧已不容许他再想别的事情,程谓返身回卧室扯掉自己松垮的领带,趴在枕头上难受地咬自己的手背,却执着地不给邢嚣去一个电话。   发情期和假性发情撞在一起足以让人精神决堤,程谓不用抑制剂也不吃安眠药逼自己入睡,清醒地承受着痛苦,看窗外的天空一寸寸泼墨。   邢嚣给他来过电话,说工作室又接了项紧急委托,程谓让他单独完成去,证明一下SS级alpha的能力。   “那医疗所的委托怎么办?”邢嚣问。   程谓吸了口气使自己的嗓音如常:“简单,我自己做就行。”   刚挂线不久又有电话进来,程谓以为是邢嚣有要事禀报,闭着眼划拉了接通键将手机举到耳边,传出的却是邓叁焦躁的声音:“程先生,院里又有病患失踪了!” 第8章 招架不住   石英钟指向九点二十分。   出门前程谓注射了两管抑制剂,效果甚微,现在的他就像是十年前扛着把M500射出四发子弹没打中一个人反而被敌方攻击得遍体鳞伤的弱小omega,仗着自己还存有一颗宝贵的子弹而继续深入基地——硬撑。   下午摄入的酒精现在仍在他周身的每一个细胞发挥作用,仿佛要言传身教告诉每块组织,它们的主人揣有多么可笑的弱点。   黄昏才换过的衬衫又被汗水浸湿了,程谓从衣柜里拿出件铁灰色的换上,对着穿衣镜系纽扣时发现自己的红果儿肿得厉害——omega的发情期,身上每个特征都明显得可怕。   程谓撇开眼,用束腿皮革腰带固定衬衫,穿上西装裤后再覆上战术腰带,最常用的M1935别在腰侧的枪套里。   上午车子停在医疗所里没开回来,恰好这种状况程谓也不方便开车,他招了台出租车,屈着长腿坐在后排,听邓叁在电话里向他描述情况:“这次失踪的是个六岁的alpha男童,他的病因和上次的女童一致——”   “挺巧的,试问贵院隔离区有多少宗相似个案?”   “也不多,”邓叁思考了下,“大概五六个。”   程谓敲了敲手机壳,用沉默示意对方继续说。   “事情发生时隔离区只有两个护士当值,可她们谁都没有留意到有其他人进入住院部六层。”   “那个人很聪明,他没有让任何监控拍下他的身影……对了,有两只摄像头被恶意损坏了。”   离第三医疗所还有段路,程谓热得不行,按了按降窗按钮,没反应,他捂着话筒偏头对司机说:“麻烦帮我开一下窗。”   冷风拂在脸庞上,程谓心不在焉地听着邓叁东一搭西一搭地为他提供线索,不能怪邓院长语焉不详逻辑混乱,毕竟院长日无暇晷,能了解到的事情经过都源自于两个手足无措的beta小护士。   邓叁在医疗所东门等他,这个门离住院部近,天黑后就鲜少有人出入,程谓进来还要由邓叁准许门卫特别放行。   “安保措施做得不错。”程谓看着伸缩门在他进入后缓缓合上。   邓叁笑了声,院里接连发生两起失踪案,再诚挚的夸奖也无法激起他的喜悦。   九点准是隔离区病人的休息时间,现在接近十点,程谓让邓叁把隔离区的两个值班护士给叫走,今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有任何人踏入隔离区。   “包括您,邓老。”程谓最后说,“我不喜欢在执行任务时被人打扰。”   等邓叁走了,程谓回到车上拍了根烟叼嘴边,以缓解身体的极度不适。   车头正对住院部,程谓把工作了十多个小时的行车记录仪拆下来,连上手机蓝牙,将录像传到手机上去,不时瞟一眼住院部六层。   文件传输速度很慢,等待的过程中程谓再找不到其它事情可以分散注意力,他轻喘着将到嘴边的呻/吟压下去,夹烟的左手垂在降下的车窗外。   单是一件衬衫也束缚得人难受,程谓扬起脖子,右手指节泛白地抠着扶手箱盖板,轻颤的上眼睑连带两排睫毛在漆黑中贴着镜片小幅度扇动,一颗汗珠从额角顺着脸庞滑落至下巴尖。   二十八年的人生,他还是没学会“理智”怎么写。   副驾上的手机轻振两下,程谓掸了掸烟灰,把剩余的短烟叼回嘴边,滤嘴被他指间的汗渗得有点潮软。   拖过手机,文件已经传送成功,他转发给一个手下,同时拨通对方电话,让他把录像中出现过的所有可疑人物记录下来。   “邢嚣还在工作室么?”程谓捏了捏自己的后颈,被手下告知他的搭档出任务去了。   “行吧……”程谓被烟呛得轻咳,眼尾倏然瞟见六层其中一格窗子熄了灯光,他心里一紧,匆匆结束通话,下车前再次打开弹匣检查里面是否子弹齐全。   住院部只有左侧楼梯可以直通隔离区,程谓戴上皮质半指手套,存有十三弹的手枪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他加快速度悄无声息地冲上六楼。   隔离区整条走廊寂静无声,惨白的灯光刷白了铺着防滑瓷砖的洁净地面,中间有一截地面偏暗,因为它顶上的灯管熄灭了。   灯管是碎的,被击碎的——程谓半蹲在咨询台后观察,视线很快锁定住不远处躺在盆栽旁的一颗子弹。   混沌的大脑很难高速运转,程谓也不管过多使用抑制剂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副作用,他只想要保证今晚的自己能不受主观影响完成委托。   下车前程谓就把车上的抑制剂都放包里了,掏针筒的手太抖,他把拇指放在嘴边使劲咬了下,用痛觉唤醒被麻/痹的知觉。   身后突然响起连串的破碎声响,走廊上的光线比之方才还要暗上几个度,程谓迅速跳转视线,身后几盏灯全都熄灭了。   灰暗的地面躺着几枚相同规格的子弹。   没有听到枪响,程谓猜测对方上了消音器。   空气中只有他自己尽力敛起的信息素,本身雪绒花香不算浓郁,混在各种奇特的信息素当中很容易被忽略——前提是在各种信息素围绕的情况下。   可现在,他寻不出除他以外的第二种信息素。   消毒水的味道倒是格外刺鼻。   这种不正常早就在他已推敲出的范围内,程谓毫不犹豫将摸到的抑制剂塞回去,抬起右臂精确地瞄准计算好的点,快而狠地先后射穿由远及近的所有灯管,十三发子弹用尽,整个楼层沉入了阴森的黑暗中。   程谓不再隐藏自己,飞快地撤离咨询台寻找下一处藏身点,发情带来的痛楚限制了他的行走速度,但只要目标不是SS级或SSS级的alpha,基本没人能追上他……   随即程谓听到了身后逼近的脚步声。   二十八年没骂过脏话的程谓现在很想把从邢嚣那里学来的脏话都骂一遍,喷给那个在自己身后穷追不舍且疑似等级不低的alpha。   他熟练地更换弹夹,眼睛还未适应黑暗,他朝判断的方向打出一枪,以每秒十二米的速度向另一个方向跑去——程谓将SS级omega所能发挥的全部力量给用上,摸到盆半人高的万年青用单手生生举起砸出去,预料中的重物落地响却没听到。   alpha徒手接住了盆栽,刚才打出去的那枪对他来说毫无威力。   程谓从未试过像今天这样没把握。   挫败、自责、丧气,很多种负面情绪一同上涌,很多年前快被遗忘的一个动态画面突兀闯进记忆中,他的父亲扇了他一巴掌,骂他是不争气的废物。   发挥全部力量的后果是他无法把控自己持续逸出的求欢信息素,程谓躲回咨询台下,难耐地解开两颗纽扣,右手握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膛,冰冷的枪管模拟抚摸的动作在敏感的地方游走。   这样做的成效微乎其微,程谓绝望地辨识出一团撑着咨询台从他头顶落下的黑影,他唯一能做的是抬起麻木的手冲对方开出一枪,须臾间的火花中,他看见了一张被照亮的、熟悉的脸。   紧接着,浓烈的安抚信息素炙热而温柔地将雪绒花信息素拢在其中,SSS级alpha将接在手心热量犹在的子弹小心地放进口袋,取而代之的是拿出一根属于omega的抑制项圈,单膝跪地为程谓戴在脖子上。   “程先生,你总这样,我哪招架得住啊。” 第9章 惊不惊喜   被酒精诱导的假性发情折腾一整天,程谓疲惫地瘫软在薛寻野怀里,他拒绝不了与他匹配度高达95%的alpha给予的安抚信息素。   这次的拥抱治疗比上次的时间要长,他事先打下去的两针抑制剂对假性发情有副作用,加上过量耗费体力,此时他脖子以下的全部知觉仿佛处于半休眠状态。   但他清楚留有十一弹的手枪还握在他右手里,alpha没有乘人之危夺走他的武器,这一点比他当时要挟对方的做法高尚得多,当然程谓也从不否认自己的卑劣。   “别咬我。”程谓偏过脖子,alpha的防咬器不知轻重地碾上他的脖子,他受不了地后仰着身子躲避,却被alpha逮住了扑倒他的机会趁势将他按到地上。   “刚才你在底下偷偷摸摸干什么呢?”薛寻野用戴着手套的手掌垫住程谓的后脑勺,另一只手随意把格洛克手枪扔边上,狡猾地勾下防咬器扣在动弹不得的omega脸上,不顾omega抗拒的扭动,手探进对方解开了纽扣的衣襟里用指甲刮了刮。   “唔……”程谓瞪大眼,被alpha精壮的身躯分开的两条腿在空中乱蹬,脚跟不安地砸着薛寻野的后腰,“滚边儿去!”   薛寻野将咬在牙齿中间的果肉松开,从程谓的衣襟里抬起头:“程先生,你先搞清楚现在谁处于优势地位。”   程谓当然知道主导权现在握在谁的手里,他的四肢提不上丁点力气,双腿蹬了一会儿就只能屈辱地搭在薛寻野的后背,扣着扳机的食指更是僵冷——即使这样,他也不想平白无故被来路不明的alpha标记了。   覆了一层涎水的胸口湿湿凉凉的,程谓暂时放任alpha过火的举动,融于黑暗中的眼神像猛劲撞着窗玻璃的北风那般森冷。   “医疗所发生的连续两起失踪案,都是你搞的鬼吧?”程谓活动着握枪的右手,食指试着做出扣扳机的动作。   为了不引起薛寻野的怀疑,他的左手罩在alpha拱动于他胸前的脑袋上,指腹状似无力地拨拉薛寻野的头发。   “嗯……程先生觉得是就是。”薛寻野含糊不清地回答,加大两排牙齿的咬合力度,果然听见底下的omega轻声抽了口气。   程谓克制住自己拱身上前的冲动,耐心将缓慢恢复的力量蓄到预备施力的身体部位:“好好的情报商不做当什么人贩子……嘶,轻点儿……”他用膝盖顶开薛寻野沉重的身子,“做笔交易吧,你把那俩孩子给我,我给你透露两条你感兴趣的情报。”   胸膛上的脑袋突然抬起来,程谓扣在alpha后脑勺的手毫无防备地下滑,最后勾住了薛寻野的脖子。   薛寻野在腰间的装备包里掏了掏,摸出只哑金色的卡地亚火机打着火,举到omega的脸侧晃了晃,以便自己看清这只omega跟他谈判时的表情:“程先生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   摇曳的火光下程谓透过镜片的眼神如往常那样自持,哪怕他身上遍布吻痕,凌乱的额发失了仪态,耳尖红得能渗出血液,他的眼睛永远盛着一潭拍不起波澜的死水。   薛寻野很失望。   他想看见程谓哭,只要omega向他露怯,他所有值钱的不值钱的东西都能送给他心爱的omega。   干燥的空气中似乎能听见火苗窜动的声响,程谓在融融的火光中盯着薛寻野斜贴在下巴的创口贴,应该是他上午把人给咬伤的。   目光往上挪动,程谓和薛寻野四目相对,确保薛寻野一移开眼他就能及时应对:“比如说,七年前从杀戮基地走出来的另一个SSS级alpha,我知道他在哪里。”   “这个确实……”薛寻野摘掉程谓脸上的防咬器,手指钻进程谓的嘴里捻他躲藏的舌头,“但这条情报对我来说价值不大。”   程谓凝眉,不管他的舌头往哪儿躲,都不可避免地舔过薛寻野跟他玩儿捉迷藏的手指,倒成了他在变着法子地讨好薛寻野。   正打算咬断薛寻野的指头,对方飞速地退了出来,将满手水渍抹他喉结上,再低下头勾下项圈舔舐他湿润的颈部。   “……”程谓摩挲着手里的枪械,“你喜欢景桉么,精致漂亮的omega演员操起来应该会很带劲,我可以帮你把他弄来。”   薛寻野一愣,打火机滑出手心摔在地面,周围重又坠入黑暗,今晚的月亮被云层遮住了,窗外同样黯淡无光。   半晌,薛寻野将匕首从腰带的刀鞘中拔出来利索地在程谓裤裆一划,程谓错愕,反应过来后惶恐地用脚踹他,反被薛寻野单手攥住两只脚腕止住动作,另一只手钻进割开的裤缝摸索寻找那座曾被他侵犯过无数回的花园——   “薛寻野——!”那一刻程谓记起了些零碎得难以拼凑完整的画面,那些片段通通没有色彩,以至于他辨不出画面中的场景,他身边又有什么人,只记得那时的自己还是个低等级的omega,被迫听话时他难过又舒服。   “被程先生记住名字真是件荣幸的事,”薛寻野伏在omega身上轻笑,退出来的手指扯出雪绒花的清香,看来他的omega用的沐浴乳也是这样的味道,“高中老师没有教育你不要胡乱揣度alpha的心思吗?”   程谓握住枪柄,讽刺的调笑表明了一个人的愤怒,他感知到景桉对薛寻野的重要性,可没想到薛寻野会为他对演员omega的一句侮辱把格洛克捡起来怼进他的裤缝。   当知觉蔓延上肢体乃至每一个指头,程谓猛然翻身而起,坚硬的枪柄敲上薛寻野的颈侧,直起身时那把格洛克从裤缝里滑出来掉到地面,他听见薛寻野笑了一声。   那声笑唤起了程谓人生中很多个耻辱的瞬间,像走投无路时狠心杀死第一个alpha一样,程谓把M1935捅进薛寻野的口腔,寒声反问:“你的高中老师有没有教育你,不要随随便便羞辱一个顶尖级的omega?”   薛寻野还是笑,他说不了话。   程谓捡起格洛克以及地面其他东西——打火机、匕首和防咬器,零零散散地挂在腰间,顺手扯下薛寻野的腰带将alpha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捆住。   枪械从薛寻野嘴里被取出来时,他舔了舔嘴唇,笑着问默不作声将他扛在肩上的omega:“你接这份委托到底意欲何为?”   程谓寻到楼梯口冲下去,把烦人的alpha扔进副驾驶上为他系安全带:“六十万酬金。”   “就这。”薛寻野勾勾唇,室外视野明朗,他瞄到程谓破烂的西装裤,嘴边的弧度翘得更起劲。   程谓戴上蓝牙耳机接了个电话,手下告诉他录像倒数八十分钟处有个戴防咬器的alpha朝记录仪挥手示意,并走近说了句话。   “……说了什么?”程谓把挂满装备的战术腰带解下来扔到车后座,只留了把手枪压在自己左腿下。   手下支吾好久,才不确定地回答:“看他嘴型,好像是……”   “?”   “他说,宝贝儿,惊不惊喜?” 第10章 遛狗么你   程谓顺路回了趟工作室,裤裆划破了不方便下车,他揪了件外套盖住下半身,打电话让手下将邢嚣留在他办公桌的东西给搬出来,两箱抑制剂放后备箱,牵引绳由手下递进车窗里。   “老大,我把那段录——”像截取下来发到你邮箱了。   不经意瞥见副驾上SSS级alpha眼熟的面孔,手下噤了声,有种撞破老大秘密的忐忑感。   “早点下班,回去后留意消息,我给你发临时任务清单。”程谓抬手看表,“加班太晚的话明天批准休息一上午,月底前记得补交假条。”   路上程谓给邓叁去了电话,让他派人回隔离区严加看守,过两天就给他把俩小孩安然无恙送回去。   “你可够盲目自信的。”薛寻野研究了一路omega脖子上被他吮出来的吻痕,不知那手下见着没,他好名正言顺介绍自己是程谓专属的alpha。   白色的飞驰滑进车库,程谓将牵引绳的皮革项圈调节到合适长度,欠身揪住薛寻野的衣领把人拽过来,抓着项圈往对方脖子上扣:“这叫十足把握。”   手指贴着薛寻野的颈侧皮肤插进与项圈之间的缝隙里,程谓勾着项圈扯了扯确认它的结实度,满意地牵起绳子另一端的手握拉环拽薛寻野下车。   “遛狗么你,”薛寻野被迫爬过扶手箱和主驾跳下车,“你给个令,就算你不绑我,我也跟着你走啊。”   毕竟是他欠程谓的,当年没看住,不小心就让人独自潜进了杀戮基地好几年,昨晚在酒店床上他检查过了,程谓身上的伤疤可不比他的少,哪像是十年前那副上好羊脂玉般的无暇样儿。   程谓当他放屁,进屋后踢掉皮鞋穿上棉拖牵alpha上二楼卧室,拉开狗笼铁门按住薛寻野的后颈朝里头塞。   薛寻野刚还顾着欣赏程谓的脚腕想象它们架在自己肩头的样子,转头就摔进个空间局促的狗笼子里,他屈着两条没位置放的腿,左右看看自己的处境:“程先生你这是打算养g……”他把狗字咽回去,改口道,“养我?”   回答他的是铁门上锁的声音,程谓不信任他,锁链在门栓周围绕了很多圈。   “闭眼。”程谓半蹲着命令他。   薛寻野依依不舍地从程谓裤缝风光中移开视线,转过头闭上眼。   程谓设好锁的四位数密码,拿起手机和睡袍进了浴室。   薛寻野束手无策地靠坐在狗笼一角,尝试着用艺术的眼光看待屁股底下印有泰迪狗图案的尿垫,以及被他用来垫脚的粉红色狗粮碗。   然后听着浴室里噼里啪啦的水流坠地声硬/了。   手被绑在身后动不了,操。   他的omega像是有忙不完的事,洗完澡出来在卧室里外走了几个来回,握着手机边讲电话边把文件电脑搬到床上,走路时轻盈的睡袍衣摆在小腿边晃动,脚步声很轻,踩在地面软软的,不像皮鞋跟踏在地面时那样干脆而冷硬。   薛寻野清晰地记得读书时的程谓也是走得很轻,但那时候程谓穿的是廉价的白布鞋和套上去后看不出腿型的校服裤,只有薛寻野知道这个omega的双腿摸起来有多滑腻。   程谓又走出去了,这次没有拐进隔壁书房,薛寻野听见他走楼梯的声音。   很快卧室里飘起一股鸡蛋面的浓香味,程谓捧着个瓷碗站在狗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寻找最佳的投食方式。   显然隔着笼子喂食是不明智选择,程谓搁下碗,摸过床头的枪,暂时把薛寻野放了出来解绑,用枪指着他的腺体监督他蹲在床头柜边上把面吃完。   “程先生,我们来打个商量?”薛寻野吃得很慢,“你帮我把医疗所隔离区里剩余的小孩子都偷出来,我给你六百万酬金。”   程谓的枪口在薛寻野的腺体上磨了磨:“给个准数,多少个?”   SSS级alpha全无被枪支威胁着自身珍贵腺体的自觉性,极其从容地吃光omega亲自为他下厨的鸡蛋面,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转身给程谓报了个数。   “你要那么多小孩干什么?”程谓的枪口顶上薛寻野的脑门。   薛寻野露出虎牙笑:“最近办了个幼儿园,这不是想借帮孩子撑撑场子么。”   程谓面不改色,牵着狗绳拽他进浴室:“做梦。”   薛寻野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程谓接了个电话就离开浴室不看他洗澡了,他淋浴完顺便打了发手枪,出去后还要把手握拉环交还到程谓手上。   每晚睡觉前的那段时间是程谓最忙碌的时候,十多个小时堆积下来的邮件和各投资企业寄来的文件都需要他一项项审阅,庞大的数据比所有药物或香薰都催眠,他不得不在床头柜放一杯冒烟的黑咖。   狗笼里很久没有动静,程谓合上审完的商业计划书,下床蹲在狗笼前观察半晌,悄悄释放出一丝引诱信息素。   歪着脑袋沉睡的alpha毫无反应,程谓把信息素收回去,关了卧室的灯安心将未完的工作和冷掉的咖啡端到隔壁,薛寻野睁眼时只来得及将omega迈出房门的腿收进眼里,随后房门轻声合上,黑暗把他的omega隔绝在外。   狗笼成了他距离心爱的omega最近的住处,薛寻野把藏在尿垫下的两颗弹头攥进手里,这是重逢后程谓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他得想个办法礼尚往来。   第二天程谓牵着薛寻野到工作室,早上因为薛寻野吃早餐太慢连累他上班迟到,虽然老大不用打卡,但平时以身作则惯了的程谓头一回迟到整整四十五分钟推开工作间的大门,他的脸色不大好。   早高峰塞车时程谓分神思索好久也没理出薛寻野进食速度奇慢的原因,决定以后只给alpha准备流质食物,免去咀嚼或许能节省很多时间。   程谓的情绪很少直达言行,但镜片后的眼睛直视别人的时候会给人以压迫感,聚在一楼长桌旁交头接耳的一伙人全散开了,各回各的工位处理事情。   一股淡淡的烈焰信息素浮在工作室上空,等级越高的alpha信息素对其它等级的AO影响程度越高,程谓眼见公主打翻了一盒散粉,远处的O喝水被呛,捧着摞A4纸的档案员手抖将刚整理过的资料摔到地上,角落缩在纸箱里睡觉的檀宥打了个螺蛳粉味的喷嚏。   从二楼走下来的邢嚣皱着眉退回去,摸出情儿送给自己的香水往空气中喷了喷,正想着替老大组织早会,就撞见了跟在程谓身后眼神高傲没有半点被驯养意识的SSS级alpha。   “操。”邢嚣骂道。   程谓扯一把牵引绳,薛寻野被牵动着低下脖子贴近他,他冷淡地扫了个眼刀过去:“别乱放压迫信息素吓唬我的手下。”   薛寻野转了转脖子上稍紧的项圈:“我只是在向他们打招呼。”   早会时程谓暂且把薛寻野拴在会议室外侧的门把手上,会议室是隔音的玻璃隔墙,只要alpha有逃跑动机,坐在门边的程谓就可以立马追出去。   没有资格进入会议室的还有墙角的檀宥,omega恢复了男装打扮,套着件厚卫衣,右脚腕上有副单环镣铐,铁索另一端连着墙上的拉环。   比他更自由的小德牧撒丫子欢快地在纸箱周围打转,偶尔跳进纸箱盘在他的赤脚边给他取暖,也不担心人家把它赶出去,毕竟箱子本来就是它的。   檀宥搓了搓小德牧的耳朵,目光就没离开过薛寻野的侧脸,不过alpha一直盯着会议室里身段颀长的黑西装omega,好像对他不感兴趣。   低等级的omega很难抗拒高匹配度的高等级alpha,有时会由于崇敬和仰慕而滋生出爱情,檀宥目不转睛地被薛寻野吸引,咳了两声引起对方的注意。   薛寻野的眼神从程谓身上一挪开就变了味儿,他一腿支着一腿伸直,搭着膝盖坐没坐相,冲怯生生看着他的小o抬下巴:“喊我?”   “我记得你……”檀宥兜上帽子只露出张红扑扑的脸,“记得你给我的安抚信息素。”   “哦,”薛寻野夹着两颗弹头在手里把玩,不在意omega对他的暗示,“我当时是为了顺走你身上的商业机密,对你没别的意思,别误会。”   “我也没有。”檀宥说完这句话就心虚地低下了头,抬了抬被小德牧踩住的脚,连带镣铐也发出金属碰撞的清响,“我就是想,咱俩现在都被困住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逃出去?”   薛寻野诧异地看向面露期待的omega。   檀宥因为他的注视而害羞地把脸埋进小德牧的绒毛里。   薛寻野又转头去看隔着堵玻璃隔墙的程谓,魄力十足的omega站在白板前画着外部人员看不懂的符号向手下讲解,金色的阳光在细腻的防滑链上玩滑梯,随便哪个定格都适合钉在床头睡前欣赏。   “小o,我解开这个易如反掌,”薛寻野点了点脖子上的项圈,“可我恨不得他在我身上多套几个。”   “不过你完球了,”薛寻野露出顽劣的笑,“你有了逃走的念头,我可是要告状的。” 第11章 你尽管逃   早上八点打卡,八点半开早会,早会结束各小组出发做任务,这是工作室雷打不变的安排。   型号各异的车从工作室旁边的停车场挨个开出去,一台长轴距版古斯特泊在门外,邢嚣搭着主驾车窗高声催促门内的人:“老大,走了。”   程谓半蹲着给薛寻野解开了牵引绳,让他听咨询师和档案员的话,薛寻野拽一把程谓的窄领带迫使对方跟自己拉近距离,眉峰轻轻挑起:“你觉得两只低等级的小o能管住我?”   人类各性别的腺体等级鲜明,全员beta均属于普通级别B,他们的腺体细胞处在没有起伏的直线稳定状态,不会退化也不能进化。   大部分alpha和omega属于进阶级别A,他们有能力通过搏杀训练进化成更高级别以获取权力和地位,但由于怯于死伤而选择安于现状。   小部分alpha和omega进入杀戮基地以获得进化的可能,除去死亡因素和半路逃兵,成功进化成卓越级别S的AO只占15%。   基于S级,能通过所有训练阶段进化成顶尖级别SS的AO只占3%,而总有那么些调皮的alpha精力过剩闯入基地拥有者的地下领土发起挑战,能活着爬出来的则进化成极限级别SSS,目前世上达到此等级的alpha屈指可数,omega没有。   在常人眼里,S及以上等级为高等级,在极限级alpha眼里,只有自己和SS级omega才算是高等级,当然这更大的可能性在于傲慢的alpha只对自己的心上人臣服。   程谓释放少量压迫信息素维持自己在手下面前的威严,夺回被攥皱的领带站起来,盘起牵引绳扔在薛寻野脚边:“你尽管逃,大不了我再抓一次,我多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   薛寻野啧了声,仍是不习惯仰视的姿态,撑着地面站起来压下视线,将搓得光滑的两颗弹头揣入口袋:“乖乖,你为了金屋藏我真是费尽心思。”   他拖了个离得最近的转椅一屁股坐下,右脚勾起地面的牵引绳挂自己脖子上:“你看,我只对驯养我的人动心。”   邢嚣在车上听完了轮播的早间新闻,程谓才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   “你跟薛寻野的匹配度是多少?”邢嚣从后视镜中隐晦地观察着程谓抑制项圈底下露出来的一小块遮不住的吻痕。   程谓系上安全带,在大腿上摊开一份才翻阅了几页的资料:“95%……以上。”   邢嚣倒抽一口气:“通过交/配驯化一个极限级的alpha……老大,真有你的。”   纸张翻动的声音骤停,程谓不可思议地看向主驾上的搭档:“你在说什么?”   察觉气氛不对,邢嚣忙撇清关系:“我也是从呜啦那儿听来的,他在群里说薛寻野喊你宝贝儿,你们还在车上玩S/M来着。”   程谓立刻打开常年屏蔽的工作群看自己如何被手下污名化,邢嚣抓了抓裤腿:“那啥,他们另外建了个群……”   防备领导是常规操作,程谓理解,但心里难免有点闷,放下手机重新翻看资料:“出发。”   邢嚣发动引擎打转方向盘驶出停车场:“其实他们一般就在群里拼单叫个下午茶什么的,偶尔才聊聊闲话,离谱点儿的我会叫停。”他扭过头去看程谓表情,却见对方对着资料上彩印的图片沉思,“这谁,新任务目标?早会上没见你提啊。”   “景桉,最近红起来的演员。”程谓推开邢嚣的脑袋让他认真开车,“上星期来东口市了,听说今天在圣亚剧院有新电影的首映仪式。”   邢嚣在红灯前猛踩刹车,亏得后面没有跟车才免遭追尾事故,程谓原本跷起的腿放下了,冷静地教训自己的搭档:“处事沉稳点,别一惊一乍。”   “我能不炸?”邢嚣敲了敲方向盘,“老大,我尊称您一声老大,邓院长那活儿明天就是最后期限,我以为你今儿上圣亚剧院是找着那俩孩子下落了,结果你跟我说你去追星?”   “绿灯了,开车。”程谓把资料翻到下一页。   邢嚣行动上听从命令,嘴上依然苦口婆心劝程谓悬崖勒马:“老大,六十万酬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委托失败还得倒贴违约金,底下那么多人指望你养活呢。”   “还记得我是老大就别跟我废话。”程谓把今年景桉的主要行程所在地圈起来,抬起眼观察映在倒后镜的一台自红绿灯后就紧跟在斜后方的本田。   路上开本田的多了去了,尾号638的这台是很普遍的银色,混在车群中不算引人注目。   问题是程谓在医院住院部楼下见过这串尾号,当时还暗忖车牌号挺吉利。   邢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那车,也认出来了:“巧合?邓院长怎么还派人跟着我们呢。”   “老家伙信不过我们,要不就是想截胡免去委托费用,人精一个。”程谓笑着摇头,“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车在圣亚剧院外停下,程谓扣紧抑制项圈,和邢嚣一同进入大门,向工作人员出示早先托人准备好的入场券。   剧院大厅座无虚席,划分的座位区域中当属粉丝区最热闹,个个举着单反和硕大灯牌,一拉起应援横幅就知各自是哪家粉。   景桉的粉丝还挺多,首映礼还没正式开始程谓就听见她们对着舞台大荧幕投影的电影海报上景桉扮演的角色造型声嘶力竭地喊“桉桉子妈妈爱你”,邢嚣掩了掩耳朵:“嚯,幸好我没出道,不然得上赶着给多少小姑娘当儿子。”   程谓找到位置坐下,卷起剪了角的入场券塞进衣兜:“认清现状,没演技没资源你只能点头哈腰认大爷。”   手机振动几下,有两人同时给程谓发来消息,档案员报告说薛寻野跑了,公主说潜进第三医疗所隔离区了。   程谓只回复公主的:尽快。   首映仪式拖延了半个小时才正式开启,开头就是冗长无趣的开场白,程谓将两份资料在邢嚣腿上拍开:“对比一下,提炼有用信息。”   关键点都让程谓在车上给圈出来了,邢嚣拿着两份资料定论:“薛寻野的行踪走向和景桉的行程路线基本一致?”   “嗯,”程谓点头,“医疗所两起失踪事件都跟薛寻野有关,我猜测薛寻野把俩小孩带走后交给了信任的人看管,但排查藏身范围太耗时。”   “所以你让公主假扮护士潜进隔离区给儿童病患装微型追踪器?然后特地放走薛寻野好让他再偷一次?”   程谓不置可否:“这是最快捷的方法。”   邢嚣用指节搓搓下巴:“你觉得景桉跟薛寻野有关系?这太扯了,这小明星能挤进二线,证明日程是排满的,哪有空管两个小屁孩?不怕被狗仔拍到造谣养私生子了?”   主持人念着电影主演的名字上台和观众互动,粉丝区涌起高分贝的尖叫浪潮,在人气颇高的景桉现身时远处的相机快门声更是交织一片,唯独来“追星”的程谓懒得为景桉分出一个眼神,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两手相扣搭着左腿膝盖:“他的助理是个SS级alpha。”   迄今为止没有哪位SS级alpha愿意屈尊纡贵当个打杂的艺人助理,哪怕给其发工资的是一线的国际明星。   除了坐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悄悄举起手机为自家艺人录像的alpha助理,他扣着棒球帽,脸蒙口罩,以朴素的运动风装扮在景桉家站姐的精修机场图里出现过好多回,全被高超的修图技术模糊成了人肉背景板。   程谓的手机又振了一下,公主发来消息:任务完成√   程谓问他隔离区有多少个小孩,公主报了个数字,跟薛寻野说的没有差别。   “可是老大,”公主发语音过来,“就他妈邪门,隔离区的小孩都跟得了嗜睡症似的,没一个是醒着的,我这追踪器一贴一个准,谁都没反抗。”   程谓见怪不怪,这现象他在昨晚——甚至更早就发现了。   无论外界发生什么,隔离区的患者总能保持不被干扰的深度睡眠。   公共场合不便谈工作,程谓敲字回复,问手下离开医疗所没有,对面迟迟才飘来一句语音:“在溜了在溜了,被我打了休眠针的真·护士要醒了……我去。”   最后俩字公主是用气音说出来的,像是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而被惊吓得失了声。   良久聊天框才弹出长长的语音:“麻蛋,我看见薛寻野了,差点被他打了休眠针,还好我倒得快,他以为我被他的压迫信息素吓晕了……出任务随身带装o喷雾真是高明远识,得推广。”   台上景桉跟幸运观众玩互动游戏,他的alpha助理却停止录像埋下头摆弄手机,程谓拍一把搭档,率先离了座:“撤了。”   几乎是在他们走出剧院大门的那刻,alpha助理也压下帽檐起身朝门口方向走来。 第12章 我家小o   车里略显闷热,邢嚣降下半扇车窗让凉风拂进来,点了根烟夹在手里不时呷一口,沉下眼皮细细窥探映在倒后镜的银色本田。   “老家伙跟太紧了吧。”邢嚣也不恭恭敬敬喊人邓院长了,“待会儿用甩掉他不?我赛车那本事儿不是盖的。”   程谓注意力不在后面那台本田上,他紧密盯着alpha助理上了斜对路的黑色SUV,拍打邢嚣的胳膊让他开车:“老实点儿,别跟丢了。”   三辆车呈等距行驶在不算拥堵的公路上,程谓信得过邢嚣的跟车技术,便不时时刻刻盯着路况,摘下眼镜擦擦镜片,拿起脚边的笔电搁在腿上掀开。   线人发来第三医疗所近半年的入院病历档案,程谓一目十行,建立新表格将“腺体信息素紊乱”的病例拉进去,问线人能否查出二十二年前的相同病历档案,线人许久不回应。   程谓:合理范围内,酬金你定。   线人:我尽量试试,不一定行。   程谓合上电脑。   古斯特紧随SUV进入一座上年纪的小区,建筑墙体灰败,最高楼层不超过六层,老人们晾晒的鱼干在阳台上摇摇晃晃,空气中漫散着旧衣服潮湿的霉味儿。   邢嚣升上车窗,问旁边人自己这车是不是太格格不入了,程谓手肘支着车门把,指尖绕着防滑链把弄:“还行,下次你把它弄成婚车,再豪也没人怀疑。”   前方的SUV找位置停下了,程谓让邢嚣继续开,从SUV面前开过去,带着后面的本田在小区里瞎兜两圈,最后把车泊在了垃圾场附近。   “……为什么非要在这。”邢嚣感觉自己上周才洗过的车被侮辱了。   程谓解开安全带,将腰带上的武器全部拆下来扔到座椅底下:“这里人少经过。”   “不带枪?”邢嚣意外。   程谓推门踏下车:“看阳台晾的衣服,小区里住的都是老人小孩,别误伤。”   邢嚣愣了愣,把自己腰间的手枪也拆下来丢进了扶手箱。   SUV里面已经没人了,程谓环顾四周,紧挨着车位的一个堆积杂物的废弃车库里有一桌搓麻将的beta老妇,个个手边堆着五毛一块的零钱,不玩太大,纯粹用来消磨时间。   她们周围聚着凑热闹的人,程谓和邢嚣也挤进去,没引起谁的注意,就听她们在洗牌的空当津津乐道:“桉桉家怎么回事哟,见天儿地冒小孩儿,今晚别是又带回一个。”   另一个阿婆麻利地搭起两排麻将:“不懂了吧,桉桉当明星的,别家把小孩送他那儿学艺呢。”   “嘿,赶明儿我把家里那调皮孙儿也给送过去学学,说不定将来也能当个小明星给家里挣面子。”   强劲的摩托轰鸣从远处逼近,老妇们纷纷捂起耳朵,没搭好的麻将七零八落躺在油绿桌面没人理会。   “桉桉家那alpha每次回来都这般烦人,见鬼哟,我乖孙要是在家又得被吓哭!”   “开的什么破车,比卖老鼠药的三轮还讨人厌,桉桉也不教训教训!”   线条利落的川崎忍者H2R极速冲过车库门前,老妇口中的破车绕着棵细干树转了两圈才停下熄火,趴在车主胸前的男童被逗得咯咯直笑。   薛寻野推开头盔的遮阳镜片,把不谙世事的男童抱下车,心里叹着自己又该挨那帮阿婆的暗骂了。   他锁了车,一手拎着头盔,一手用臂弯托起小孩儿,阔步走进楼道口:“我们住六楼,等下开门见了韩云哥哥要问好知道吗,他会给你好吃的,过几天就送你回家。”   “你的小伙伴儿也在,这会儿估计在天台上玩耍,你可以跟他们搭积木小屋。”   “鬼伯伯还会不会给我打针呀?”男孩问。   薛寻野扒拉扒拉小孩子软软的头发:“不会,你再也不用看见他了。”   魏韩云听见脚步声给他开了门,在厨房观看佣人做烤饼干的两个小孩儿叽叽喳喳鸟儿一样跑出来跟新来的伙伴玩作一团,薛寻野将头盔扣在桌上,从冰箱里摸出瓶汽水拧开瓶盖,扬起脖子大口消掉半瓶。   “吃了午饭再走?”魏韩云问。   薛寻野用指腹揩了把唇角:“不了,这就走,我的omega回去见不到人会闹的。”   魏韩云抱肘歪在墙上笑:“我听着怎么像你自个编的呢。”   “爱信不信,我家小o辣起来只有我知道。”薛寻野捏扁塑料瓶投进垃圾篓,见三个小孩儿趴在沙发边挤着脑袋共看漫画书,他走过去挨个揉揉头发,拎起头盔跟好友打了个招呼,“走了,照顾好寻桉。”   刚搭上门把手,外面就有人敲响了门,薛寻野以为景桉参加完首映仪式回来了,开门看见程谓的脸,那声“寻桉”卡在了嗓子眼。   门外程谓长身鹤立,两手插着裤兜,墨蓝色西装外套的衣摆在小臂上堆叠起来,露出的腰带上干干净净没挂任何枪械。   “怎么不让桉桉进来?”魏韩云偏头看打开的门缝,外面的人被身板结实的薛寻野挡得严严实实,他过去把直愣的alpha扯开,“干什么你……这是?”   他和外面两个面孔陌生的男人撞上目光,omega的眼神透过薄薄的镜片锋利地割过他的脸,随后落在屋内铺了一地的玩具上,扬起唇角对薛寻野笑笑:“话不多说,薛先生应该知道我们来的目的。”   也是在这时候,薛寻野才真正意识到程谓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胆怯、软弱的omega学长了。   十年光阴,他所认识的程谓蜕变成了冷漠不讲人情的金钱主义者,为区区六十万酬金甘愿当一个非法组织的冷血刽子手。   魏韩云靠在门框上不知所以,留意到程谓身上有不易察觉的烈焰信息素,他顿悟,扯起笑用手肘撞好友的胳膊,挑眉反问:“辣?”   被魏韩云提醒,薛寻野才晃过点神,松开门把一脚挤出门外,低头对着程谓笑:“行了,也就偷跑一次,这就跟你回去。”   “不止这事儿吧。”邢嚣掰住即将合上的门,释放出强烈的压迫信息素。   恰在此时,错乱的脚步声自背后楼道响起,程谓微怔,第一反应就要抬脚把门踹上,腰身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箍紧朝薛寻野的方向倒去,只听一声枪响,一颗快得看不清影子的子弹掠过他头顶朝门缝里飞去,薛寻野和邢嚣同时骂了句“操”。   程谓的鼻梁撞上alpha的肩膀,有点疼,也有点酸,那种酸穿过鼻腔泛上眼眶,像细针刺入眼皮,在那种不曾出现过的奇怪情绪里他竟然模糊地生出了后悔的念头。   空气只沉寂半秒,屋里突然响起小孩子们惊恐哭喊的声音,掉漆的铁门被魏韩云暴力关上,他有足够信心认定自己的SSS级alpha好友有能力解决外面的不速之客。   事实是薛寻野为了护住程谓,掏枪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不止半拍,即使程谓能力强了,性子寡淡了,薛寻野还是剔除不去程谓当年留在他心中的少年影像,他下意识就要保护对方。   “后生别激动,你们都别激动,掏什么枪啊,都把枪放下,别把孩子吓坏了。”邓叁按住左右两个随身的alpha壮汉举枪的手臂,beta老头儿不惧周围混乱的alpha信息素,举步朝前走,手里亮出证件,“薛先生,我是第三医疗所的院长邓叁,现在怀疑你劫走了我院隔离区的三个病患,希望你配合一下把他们交出来。”   没等薛寻野说话,邢嚣先表达起不满:“邓老,您也忒不讲理了,说好我们工作室独立完成委托,您怎么能带人掺一脚呢,是不信任我们的能力?”   “哪里的话,我也是怕程先生不小心和嫌疑人搞上了担心影响委托效率才过来跟踪进展,六十万酬金少不了你们的。”邓叁笑呵呵揣起手,全然没有了上门委托时的那副急相。   程谓为这冷不丁的嘲讽皱了眉。   他轻轻从薛寻野怀中挣出,转身面向这位空有名声的狡诈委托人,抬手托眼镜的间隙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邓老,什么时候引诱目标落网还成了您口中不堪的关系了?”   邓叁不恼,笑着拍拍程谓肩膀,手掌宽厚有力:“是我眼拙了,总归今儿这事得谢谢你。”他偏开身子望向薛寻野,“薛先生考虑得怎么样?”   薛寻野目光一直停留在程谓身上,omega的后背挺得笔直,只在被邓叁碰到肩膀后不着痕迹地后退小半步,薛寻野却瞧出了那么点故作镇定的意思。   他勾着扳机护环转了两圈,将手枪塞回腰间,屈指敲敲门板,让魏韩云开门交人。   孩童哭嚎着被带走时那几张糊满眼泪的皱脸扭曲地钻进程谓的大脑皮层,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半晌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学了薛寻野舔虎牙的动作。   再看薛寻野,对方看着他若有所思,目光相撞时alpha无谓地笑笑,把头盔抛给屋里的好友,抬脚把门踹上:“程先生别愣着啊,还不把我带走吗?” 第13章 害臊什么   回程路上换了程谓开车,邢嚣在副驾上登上工作室账户查看交易明细,户名为“第三医疗所”的账户已汇款剩下的三十万酬金。   他觉得闷,降下车窗后摸出烟盒想抽根烟,手指往盒子里一掏,空的,他揉皱了盒子拍进扶手箱,提溜起一小时前扔进去的枪械别回腰带上。   程谓右边脸被副驾车窗灌进来的寒风吹得僵冷,他按键将窗升上去,瞥一眼烦躁的搭档:“气什么。”   邢嚣满脑子都是邓叁身边那俩S级alpha用枪对着他们的画面,当时他就不该听程谓的话把武器留在车上:“操,我想一枪爆了邓叁的狗头。”   歪在后座的薛寻野笑了一声,十足讽刺的意味。   程谓勾勾唇角,让邢嚣别太计较:“你也发现邓叁的不对劲了吧。”   邢嚣看了看后座,薛寻野跟他们上车前被程谓用腰带捆住了手,扁平的腰带不像手铐或麻绳,并不能起多大的束缚作用,这位SSS级的alpha却没有挣脱,抖着腿一脸风轻云淡地听他们控诉那位老奸巨猾的beta。   “看我干什么,只要你骂邓老贼,我们就是好朋友。”薛寻野耍杂技一样抛着两颗弹头锻炼手速。   邢嚣看着薛寻野的脸就想起在酒店和对方较量被对方的强劲信息素所压制,再看程谓脖子上疑似被SSS级alpha的虎牙咬出来的痕迹,他眼底神色更复杂,索性不拿薛寻野当外人了。   “我有怀疑过但不太确定,我被他对外的形象蒙蔽了双眼。”邢嚣刮刮眉心,“腺体细胞二次分化之前,未觉醒的信息素不会散发出气味,走廊长椅上的玩偶就没有留下一丝信息素,可他说隔离区里有各个年龄段的患者……这不合理。”   “很棒,你的脑子终于不是光想着情儿的屁股了。”程谓面色平静地表扬自己的搭档。   邢嚣有点头疼,转头问同一车的alpha:“哥们,有烟吗?”   薛寻野掏了掏兜,给他扔了根原本用来哄小孩的棒棒糖。   这次委托过后,程谓回家开电脑在系统上发布了新公告,工作群里粘贴一条,大致意思是自己得休息一段时间,接下来工作室的任务安排先交给邢嚣管理,每份委托完成后必须上交小组报告。   群里好一会没人吱声儿,大概都摸不透他休假的缘故。   程谓艾特打杂的呜啦,称明天开始会每月拨一笔经费用以解决大家的下午茶。   群里开始活跃起来,年轻的手下变着花样发谢谢老板的表情包,邢嚣给他打电话问怎么回事,程谓扯谎说投资的一家企业生产链出了差错,为免作为投资人遭计划蚕食的企业反噬,他要过去盯梢。   邢嚣:“不是别的事儿就行。”   程谓:“你以为什么事?”   邢嚣:“比如报复邓叁啥的……行吧我知道你没那么幼稚,是我太记仇。”   程谓笑了一声,转移话题:“明天把檀宥送到我家来吧,省得Diadem天天黏着他沾一身螺蛳粉味。”   浴室门开了,薛寻野仅下身裹了个毛巾,半掉不掉的,支着门框探出头来:“程先生,给我的双手放五分钟假好嘛,要么你进来帮我搓搓后背?”   从医疗所回来以后,程谓就给了薛寻野相对较多的自由,只要铐着双手就允许在屋里任意走动,念在alpha还有职业在身,程谓不干涉他使用通讯设备。   他不清楚一个被囚禁的情报商还能在这岗位上待多久,这或许取决于alpha手握的情报数量和分量,又或者是对方手底下的人愿不愿意为失去人身自由的上司卖命。   但他们各自都眼观利益,即使他为薛寻野今天保护的动作动容过,他还是没法将这种微妙情绪上升至六千万酬金的高度。   六千万可以投资一份有潜力回报大的好项目,可以为工作室招聘更多高等级的AO,可以雇佣黑色组织投掷弹药炸毁第三医疗所。   更遑论薛寻野远不止六千万的价值。   程谓挂线将手机扔在枕头上,款步走过去把薛寻野推回浴室。   “怎么,真要帮我搓背啊。”淋浴间就挨着门边,薛寻野勾了一下程谓睡袍的绑带,带子绑得紧没被扯开,反而将程谓勾进了淋浴间。   地面漫着来不及冲进下水道的水,程谓的棉拖一踩进去就濡湿一圈。   挂钩上的长袖T恤被撕裂好几道口,程谓向薛寻野投来询问的眼神,后者晃晃双手让手铐发出声音:“看见没,脱的时候在手腕卡住了,只能撕破了。”   程谓又把目光投向薛寻野腰上的毛巾,思考双手被缚如何将毛巾围上去。   薛寻野就趁他盯着那个方向的时候将毛巾一拽,程谓脑子里的围毛巾方案全乱成了无限复制的膨胀形状,他匆忙移开眼。   薛寻野将毛巾也挂到壁钩上:“程先生害臊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   程谓没说话,手摸向腰间的绑带,心想上网买的口塞好像还没发货,他得催个单。   “不是吧程先生,”薛寻野惊讶,“你想跟我一起洗?”   期待的事情没发生,程谓从绑带的蝴蝶结里抠出了手铐钥匙。   睡觉时间薛寻野依旧被推进狗笼里,仰个头就能撞上铁栏,但是隔着冰冷的牢笼他能恣意观赏他漂亮的omega,夜灯的柔光独独照亮omega的侧脸,薛寻野阻挡不了自己疯狂回想那些肉/体相贴的日子。   不怪程谓认不出他,那时他才二次分化成进阶级alpha没多久,腺体信息素不像成年后那般炽灼,况且他们每次见面都在幽暗的洗手间,发情的omega躲进厕所渴求抚慰,贪图新鲜的alpha就给了。   他们没谈过恋爱,更多的是欲望沉沦的享受,薛寻野问程谓能不能接吻, omega偏过了头说不要,薛寻野不听,不但吻了,还临时标记了。   键盘敲打的声音注定成不了安眠曲,薛寻野盯着工作中的程谓越看越精神,后仰着身子以舒适的姿势靠在笼子侧面,程谓在笼子四侧垫了软枕,靠着也不算硌背:“程先生,你这样我没法睡。”   小夜灯以外的漆黑区域,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程谓不知想起什么,腺体那片皮肤烈烈发烫。他用指尖揉了揉,盖上电脑搁到床尾凳,摘掉眼镜折起镜腿:“你转个向,别面朝我这边。”   薛寻野不动:“你把我推进来后我就没变过姿势,怎么转,这笼子也不够我舒展啊。”   一米九的人被拘禁在活动空间严重不足的狗笼确实是委屈了,程谓不强求,抖开被子出溜进被窝:“闭嘴,闭眼,睡觉。”   “你生活不无趣吗,除了赚钱就是睡觉,你工作室的小o活得比你还滋润,就今天开会坐最后排的,我看他在桌底下敲着字儿跟男朋友打情骂俏。”薛寻野一点点消磨程谓的睡意,“还有那个做笔记最认真的,我认得他,每周六晚上到帕尔纳的推拿区点最酷的alpha技师给他揉屁股,你怎么就不知道耳濡目染呢?”   程谓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每个人追求的生活方式不一样,我不喜欢谈恋爱,也不喜欢被人……揉屁股。”   薛寻野:“听听,多么扎心的谓言谓语,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   程谓看着天花板没说话。   薛寻野拎了只软枕垫在自己颈后,方便自己抬高视线直视床上那团静止的身影:“喜欢射箭吗?”   程谓:“没碰过。”   “调酒呢?”   “我酒精过敏。”   “飙车呢?”   “危险。”   薛寻野笑了:“打枪呢?”   程谓这次的回答略为迟滞:“这不是爱好,是职业。”   薛寻野闷声笑:“我不是指那个。”   程谓愣了一下,从薛寻野的轻笑中听出戏谑。那方面的话题他不爱深入,翻个身背对着薛寻野把棉被往上扯了扯,谁料薛寻野还是没完没了逗他聊天:“程先生活得挺正派嘛,怎么会沦落到给邓叁这老贼办事儿?”   程谓又把脸埋进了被子:“总喊人老贼,你知道邓叁都干了些什么?”   狗笼的锁被踹了两脚,程谓以为薛寻野要撞门而出。支起身子眯缝起低度数的近视眼才发现对方只是伸了个懒腰:“想徒手套情报?挺狡猾啊,知道关于邓叁的情报我能卖多少钱吗,只要我给媒体透露点风声,娶媳妇的钱我都不用愁了。”   本来也不指望能从薛寻野嘴里挖出点什么,程谓不多加探究,依赖卧室里若有若无的烈焰信息素缓解总在深夜袭来的发情热潮,被子底下的手解开睡袍上的绑带,仗着没人看见,温热的皮肤贴在凉丝丝的床单上蹭了蹭,蜷起身子沉入梦境。   来自alpha腺体的安抚信息素逐渐充盈整个卧室,薛寻野听着程谓绵长的呼吸,把手铐举到嘴边,虎牙在上面轻巧一咬,手铐便松开掉进怀里,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从笼子的铁栏空隙中伸出手,摸黑拨弄四个锁上的数字齿轮,试了程谓的生日和电话号码后四位都没开,他没什么耐心玩破译游戏,用两个指头夹住锁梁施力,锁就悄无声息被解开了。 第14章 乖乖在家   次日下午,邢嚣把檀宥送到程谓的住所,檀宥因为那天被程谓用枪口顶过某个部位而对这个SS级的omega保留心理阴影,进了门就拘谨地贴在鞋柜子旁不敢挪动半步,不受控的慌乱信息素钻出腺体,邢嚣用喷了香水的大衣袖子掩在鼻子底下。   “进来汇报一下今天的工作进度?”程谓侧过身子。   邢嚣忙摇手:“别,晚点跟你线上汇报吧,沾上这股酸臭味儿我情儿不肯跟我睡了。”   “你情儿什么品种的omega,那么娇气。”程谓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   邢嚣还站在原地不动,程谓用眼神问他还有什么要交代,邢嚣支吾其词老半天,说没事了。   关上门,程谓释放安抚信息素让檀宥镇定,把僵直站立的omega拨到一边,打开鞋柜门拆了双新的棉拖扔在檀宥跟前:“这两天在书文那里学了什么?”   龚书文是公主的本名。   檀宥还在颤栗,视线扫着程谓的腰间:“答得不好要挨打吗?”   程谓撩起衣摆擦眼镜,方便檀宥确认他腰间没有挂枪:“可能会,所以你组织好语言再答。”   檀宥就戳在茶几旁搅手指,等程谓坐上沙发重新戴上眼镜看向他,他结结巴巴地说:“文哥教我化各种妆容,还、还有化妆产品的优劣分类……”   “你确定你组织好语言了吗?”程谓抄起手边的衣架。   檀宥还记着小时候不听话时被老爸用衣架子抽小腿的惨痛经历,当即挺起胸脯流利回答:“文哥还教我怎样模仿女性alpha、beta和omega在不同行业的各方面特性,比如行走姿势、职业着装和惯用词汇,他说我很有天赋。”   程谓点点头,用衣架把够不到的水杯勾过来:“的确,你谈判那天就不该穿一身JK……是叫这名儿么,我不混这个圈子,不太了解。”他也不在乎檀宥的回答,拔高点音量朝楼上喊,“薛寻野,我让你别乱放东西,二楼阳台的衣架怎么跑一楼客厅来了?”   很快木质楼梯响起不急不缓的脚步声,alpha手戴镣铐晃下来,颈部皮质项圈的黑色牵引绳拖在薛寻野身后,“哒哒哒”地滑过阶梯。   在还有两级台阶到平地时薛寻野停住了,小臂搭着扶手,目光在檀宥身上巡了两秒钟后回到了程谓脸上:“哦,我没找着鱼竿,就随便拿了只衣架逗逗你的鱼,都挺蠢的,没挂鱼饵还往上凑,乌龟都比它们聪明。”   进门以后没停下过打颤的檀宥在看见薛寻野之后亮起了双眼,喜悦的神采在眼底一闪而过。   程谓掰弯衣架,右臂一扬,投回旋镖一样把衣架甩出去,衣架在半空拐了个大弯,最后精准勾在了薛寻野的项圈上,看得檀宥直瞪眼。   “把它掰好放回阳台,明天让我瞧见哪条鱼嘴皮子破了你牙齿也别想要了。”程谓想起薛寻野最爱用虎牙磨他,着重强调,“虎牙。”   “好凶啊。”薛寻野摘下衣架,拖着牵引绳慢悠悠回了楼上。   单独面对程谓时檀宥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自己被这位无情的omega当作回旋镖从二楼阳台抛出住宅,或是拔下虎牙投喂没有人性的鱼。   程谓指了下单人沙发让他坐,他腿一软坐下了,双膝并拢,两手撑在膝盖上。   察觉空气中蔓延的忧虑信息素,程谓从笔电屏幕上抬眼,在果盘里拎了串洗过的美人指给他:“别紧张,想回家吗?”   檀宥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葡萄,忙不迭应答:“想。”   “有这志气就行了。”程谓摸了摸笔电键盘下一个凸起的按键,登时一份单张文件从底下隐秘的狭长暗格弹出来,程谓从抽屉里翻了支签字笔与文件一同递给檀宥,“把它签了,接下来一周按我说的做,任务完成送你回家。”   是一份保密协议,上面简单罗列了协议乙方需要遵从的内容,当中每个字檀宥都认识,组合起来就变得高深莫测,他看了看程谓,对方似乎给予他足够的思考时间,正低头继续线上的工作,对他投来的犹疑眼神视而不见。   “老大……”檀宥喊他。   程谓挑起嘴角笑了一声:“我们之间没有上下级之分,你不必这样称呼我。”   檀宥忙改口:“程先生。”   “考虑好了吗?”程谓把电脑搁到桌上。   保密协议上并未列明任务内容,檀宥捏着签字笔踌躇:“我没握过枪,更没杀过人。”   “这些交给你做我也不放心。”程谓揪了颗美人指放嘴里,腮帮被鼓起一小块,使清冷的脸庞看起来比平时可爱很多,“到时候你只负责坐在车上帮我通关追踪游戏就好,我知道你擅长这个。”   二楼的墙体护栏后,薛寻野松了左手的铐环,指头勾着衣架晃圈儿,垂眼看着檀宥在保密协议右下角签了个因手抖而不算美观的名字。   晚上吃过饭程谓就带着檀宥出去了,薛寻野照例被扔进狗笼里,程谓临走前将牵引绳另一端伸出笼子绑在床头柱上,为他戴好金属防咬器,指尖托着薛寻野的下巴帮他调整防咬器的位置,真皮绑带绕到脑后锁上卡扣。   数量稀少的极限级alpha被活生生玩弄成了受虐物,檀宥心惊胆战地站在卧室门外观看,偶然间触上薛寻野望过来的视线,他心头猛然一跳,心动信息素漏出腺体。   他们匹配度高至90%,当威风凛凛的alpha抱着他安抚无措的情绪并带他逃离危险,他会对alpha产生依赖和仰慕的情感,可当alpha落魄被困并朝他露出近似求助的眼神,他不顾一切想将alpha带出困境,以此获取对方的信任和倾心。   檀宥向蜷曲于笼子里的薛寻野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结果薛寻野没接收到,眼里只剩下那个囚禁他的omega。   程谓上锁后将数字齿轮打乱,半蹲着偏过脸,冲缩在门后的檀宥扬眉:“喜欢他?”   “我没有。”檀宥迅速红了脸。   “很难承认吗。”程谓不清楚情情爱爱,他用手指戳戳干净软乎的尿垫,卖家当时发货还附送了两条,就放在柜子里,但一直没机会替换。   “你憋不住了就尿,别担心弄脏垫子,我会帮你洗。”程谓五指撑地起身,领带扫过笼子边缘,“我出门了,你乖乖在家。”   听到“家”这个字,薛寻野弯了弯眼睛,笑起来时在虎牙上舔了舔,嗯嗯两声算作回答。   他早就想和他的omega有个家,以前他们也谈过这方面的话题,在双方的求欢信息素紧密缠绕的时候。两人惯用后入的姿势,程谓朝后揽住他脖子求他要更多更猛,薛寻野就咬他嘴角,将他揉皱的校服往上卷起,抱着omega被自己的烈焰信息素占有的火热身躯慢慢地磨:“我想送你一枚婚戒。”   可omega好像没有接受的打算,双臂松开他的脖子扶在墙上,软着腿尝试拉开两人的负距离,被薛寻野粗暴地捞了回去,动作变得失控。   薛寻野不知道程谓到底在担忧什么,明明每个omega都渴望得到一个只属于自己的alpha,在难熬的发情期不用依靠抑制剂,可以钻进alpha怀里无限度地索要温柔的安抚信息素。   而程谓不需要他的亲吻,不需要他的标记,若不是薛寻野最初的强迫,程谓连抚慰都不想要。   听觉留意到飞驰从车库驶出的声音,薛寻野右手拇指往左手铐环上一拨,锁扣弹开解放了他的双手,将防咬器和牵引绳摘掉,薛寻野爬出笼子时顺带揣上了手机。   他拐进程谓最常待的书房,紫檀色的实木书桌上收拾得很整洁,是程谓一贯的作风,就像曾经他们做完以后程谓总要把校服抚得看不出一丝皱痕才回教室继续晚修。   薛寻野从兜里摸出一双手套戴上,桌面的东西没碰,程谓对他戒备心很重,不会把重要文件放在显眼之处。   书房里但凡有抽屉或柜门都被锁上了,书柜上有层次地排列贴着标签的书籍,整个房间唯一的摆设是一艘用不同型号的弹壳粘合而成的游轮。   游轮放在办公桌左手边的矮柜上,用亚克力盒子装着,薛寻野多手拿起看了看,一捧在手中就发现了不寻常。   常年摸枪械的缘故,薛寻野熟知一切子弹与弹头分离前后的重量,他用肉眼计算这艘游轮摆设所用到的十二种弹壳型号各自的数量,除开亚克力盒子的重量,他设想了两种可能性,但无论这艘游轮是实心或空心,其总重量都与此时薛寻野感受到的不一致,数值似乎处在实心重量与空心重量的中间值。   他狐疑地揭开盒盖把游轮捧出来,在甲板上敲了敲,手指伸进船头一个凹槽部位扣了下,没想到沉重的甲板被轻易掀了起来——游轮是空心的,里面有数十个更小的槽位,放置着不少贴了标记的三插型钥匙,专门用来打开三孔的新型锁。   时间有限,薛寻野判断不出程谓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匆匆扫了眼办公桌的八只抽屉,取出其中一枚插/入办公桌正中间上方的扁长型抽屉锁孔中。   只听咔哒两声,薛寻野放慢动作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是几十份打散的档案打印件,程谓不是那种不爱整理的人,资料这般凌乱大概是主人时常拿出来研究,为了延续思路而将上一次被中断的思考场景保留原状。   薛寻野沉下了心。 第15章 帮我   程谓带着檀宥回来时薛寻野已经钻回狗笼里了,正捧着手机玩儿枪战,两腿惬意地搭在软枕上,看见omega回来,他操作着按键把剩下的人头赶紧爆了,不在乎名次地把手机甩到一边。   清冽的雪绒花香溢满卧室,程谓连外衣和鞋子都没脱就抱着笔记本侧卧到床上,头发凌乱地贴在脸庞上,两颊透出不正常的红。   血液仿佛冒着气泡在体内翻腾,程谓浑身燥热而疼痛难耐,随手从床头柜抽屉里抓了管抑制剂,指甲顶开针帽,针尖在距离左臂静脉毫厘之近时忽然停下。   抑制剂有严格的剂量使用限制,过量注射会导致受体在发情期期间体能下降,信息素功能被严重削弱,程谓谨记自己要事在身,宁可受煎熬也绝不能拖着副没用的身躯执行任务。   手一松,抑制剂顺着床沿滚落地毯。程谓揉着后颈的皮肤,皱眉觑向门口战战兢兢的檀宥:“愣着干什么,帮我 。”   “哦,好、好。”檀宥始终不敢跨进卧室半步,戳了下墙上的开关熄灯,又帮忙把门掩上了。   他踱步到走廊拐弯的客卧,这是程谓为他准备的卧室,床上四件套是素净的方格牛仔蓝,床下的厚绒地毯绵软而暖和,床头柜上摆着盒低等级omega专用的十二支装小剂量抑制剂,边上还有一罐止疼糖丸。   如果不是早听说过委托工作室老大程谓的心狠手辣,檀宥会认为为他布置这个房间的人是个温柔体贴的omega。   檀宥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蹬掉鞋子拱进被窝里。他回想着今晚的事情难以入睡,思绪发散到临出门前和薛寻野对视的眼神,又从床上爬起来。   被锁在狗笼里的alpha看似很痛苦,檀宥想趁睡不着的深夜把他解救出来,却担心程谓的枪口下一个对准的就是自己的头颅。   他飞速转动脑筋,获得行动能力的SSS级alpha兴许能制约SS级omega,只要他帮助薛寻野解开笼子的锁,对方肯定会出于感激而保护他。   破解密码对檀宥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大至密文攻击和明文攻击,小至简单的实体密码锁,他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破解开。   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已近凌晨两点,檀宥打定主意,找了块新的抑制贴片粘自己腺体上,以防紧张信息素漏出来呛醒了程谓。   赤脚踩着地板摸到主卧,门没关严,他用指头将门往里推开一点,视野范围内最先容纳进非盲区的狗笼,奇怪的是笼子的铁门半开半掩,长长的锁链垂在地面,笼里空无一人。   屋里黑灯瞎火,檀宥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把门敞开点探进头去,他呼吸一滞,心脏急剧跳动,在捂嘴巴和捂腺体之间激情选择,最后果断选了B。   卧室内alpha的安抚信息素满溢,占有欲十足的烈焰气息容不得人有半点抗拒,原本该在狗笼里的人此时居然大胆地卧在住宅主人的床上,程谓的外套被褪下搭在床尾凳,进屋时没来得及换下的皮鞋整齐地摆在床下,omega修长的双腿被牵引绳捆绑着不让动作,整个身躯被人按在怀里,alpha正埋在omega的肩窝轻蹭他的耳根。   而omega没有反抗,不知是陷在睡梦中毫不知情,还是默许alpha的过线行为。   檀宥心里默念一句“打扰了”,按着腺体光速退了出去,回房间关好门后把抑制贴片撕下来,上面沾了一股螺蛳粉味,半夜闻着使人饥肠辘辘。   主卧里,薛寻野盯着门缝半晌,又埋头继续被打断的动作。   越高等级的AO在发情期得不到安抚的情况下身体所承受的痛痒更甚,薛寻野毫不吝啬释放的安抚信息素源源不断注入程谓的身体,被发情期折磨得半昏半醒的程谓在得到安抚后才失重般跌入梦境。   梦里有个辨不清面容的alpha伏在他身上不厌其烦地亲吻他,炽烈的吻中满含压抑的情愫,扫过他敏感的耳根,在他腺体周围铺了条湿凉的路,将他侧卧蜷曲的睡姿扳成仰面朝上,舌尖撬开他干燥的嘴唇强势钻进来,程谓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气。   被遗忘的一小片记忆区域躲在将散未散的浓雾后,程谓被亲得喘不过气,告饶似的从潜意识里喊出一声“Vul”,alpha突然就放过了他,在他眼底下亲了亲,然后把他抱在怀里没再动作。   连续三四天,程谓都做了这样的梦,他记得梦中高大的alpha对他实施的所有荒唐行为,那种感觉真实地传达到身体的每根神经,他屡次把怀疑的矛头指向和他共处一室的薛寻野,但alpha每天早上都抱着软枕缩在狗笼一侧安睡,他的怀疑就转化成对alpha被迫囚禁的惋惜——这种想法昙花一现,等手上的事办完后程谓就会让薛寻野发挥他的极限价值。   薛寻野的脸离铁门很近,程谓伸了个手指进去,还没碰到脸又缩回来,爬上床够另一边床头柜的抑制剂,薛寻野乘机撩起眼皮偷看他的omega被修身西装裤裹束的下半身,裤管紧绷时能勾勒出束腿腰带的线条。   程谓转过身来,他立马把眼闭上了,感受到一个没有温度的东西在他脸上戳了戳,他装出刚睡醒的惺忪,盯着程谓伸进来戳他脸的抑制剂针帽尾音上扬地“嗯”了声。   程谓一圈圈解开索链,打开铁门为薛寻野摘下防咬器,戴这玩意比口塞耐受,程谓本就没打算让薛寻野成为只会口垂涎水的傻子。   发情期过去后,程谓每晚出去的时间长了起来,凌晨回到家洗完澡就窝上床睡觉,梦里那位名叫Vul的alpha没再欺负他,只是从背后抱住他,暖融融的信息素浅浅地覆在他身上。   薛寻野低头在程谓后衣领上方光洁的后颈印了个吻,扯起被子将他的omega裹好,不声不响地下床离开卧室。   走廊拐弯处闪过一片衣角,薛寻野几乎不用迈多大的步子就晃了过去,从缓缓合上的门缝中提溜出正欲躲起来的omega。   为免影响程谓休息,薛寻野直接把檀宥拎到楼下厨房,识别时间的声控灯自动开了橘黄的柔光档,薛寻野开了瓶气泡水灌一口解渴:“不是第一次了,在门外鬼鬼祟祟干什么?”   檀宥被alpha逼问的眼神盯得直打哆嗦,双脚还光着踩在地面冻得通红:“我只是好奇,看看你是怎么从笼子里走出来的。”   “看清了吗?”薛寻野笑问。   檀宥痴痴地看着他弯起的嘴角:“没……”   “这么蠢,他是缺的哪根筋让你随同他去办事?”薛寻野巧妙转了话锋,“这几天他都带你上哪去了?”   檀宥被问住了,权衡良久后别开脸:“我不能说。”   “因为签了保密协议?”薛寻野了然于胸,“你说说,违反协议会受到什么惩罚?”   檀宥想了一下,协议内容好像没有提及这一点,但签协议的只有作为乙方的他,哪怕协议甲方做出约定内容以外的事情,也不算作违反协议——一份保密协议而已,程谓完全不受其约束,甚至任务完成后违背送他回家的承诺,举枪就能置他于死地。   气泡水都喝完了薛寻野也没能等到檀宥的回答,他捏着瓶子细长的颈部在指间悠闲转动,身体以放松的姿势倚靠在冰箱上:“你也看到了,他这几天状态不稳定,出任务发生意外了你来护他?分分钟你比他先死。”   “我跟他什么关系你这几天应该一目了然,你把他的计划告诉我,我充其量暗中跟着当他的隐形保镖,嗯……”薛寻野停下转瓶子的动作,认真思索了下,用冷冰冰的玻璃瓶底托起檀宥的下巴,“顺便保证一下你的人身安全吧,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虽然SS级omega能力顶尖,但SSS级alpha显然更可靠,檀宥被动地和薛寻野对视,橘黄灯光映得他脸色更红:“相信你。”   他把这几天晚上出任务的经过向薛寻野详细描述了一遍。   程谓的计划中没有特定的路线,似乎他也在探索,檀宥的任务是坐在副驾上捧着程谓的笔电观测屏幕上六十个追踪目标的距离并通过通讯器向程谓做及时反映。   屏幕上的追踪红点标有1~60的序号,遍布在以第三医疗所为原点的地图坐标系上,追踪目标每天不同时段会发生移动,晚上十点的移动范围最大,而红点有时会聚拢,有时会分散。   薛寻野的手机加密相册存有从程谓书房里拍下来的档案打印件,刚好是六十张,隔离区全部病人的资料被囊括其中,均是五六岁左右的孩童,档案内容比薛寻野知晓的情报消息还要全面。   “每个孩子身上都装了追踪器?”薛寻野问。   檀宥点头:“是植入皮下对人体无害的微型追踪器,在体内最多能存留半个月。”   程谓在自己身上也装了追踪器,在监测终端显示的是绿色标记,方便檀宥观测绿点和红点之间移动距离的过程中协助程谓判断目标的最终定点。   “现在能确认的其中一个地点是医疗所的隔离区,但每晚都会有红色标记批量式地朝另一个方向移动,程先生的目标是找到另一个地方。”   薛寻野扳指头数了数:“你们连续找了四天了,没找到?”   檀宥:“基本能确定是在附属于第三医疗所的一个小型制药厂,程先生很多次和目标点的距离趋近于零,但他把制药厂三层楼寻遍了都没找到期望的目标点。”   薛寻野:“你建的是平面坐标系?”   檀宥:“嗯,这个其实很方便——”   “先不论方不方便,”薛寻野打断他,“明晚十点之前,你把它改成三维坐标系。”   他打了个呵欠,把玻璃瓶扔进感应垃圾桶:“明天程谓问起谁喝的气泡水,你怎么回答?”   檀宥毫不迟疑:“我,我喝的。” 第16章 不不不不   今夜东口市飘了细雪,雪花穿过枝杈落地即融,深冬的大街寒冷潮湿,路上行人伶仃,唯有街头的一个流动烧烤摊亮起的小灯徒增点烟火气,但摊主久等不到一位客人,摘下手套搓搓手准备收摊。   程谓适时出现,买下他剩余的烤串,用纸筒装着捧回车上,车子停在偏僻的树荫里,右前方顺拐就是制药厂大门。   副驾上檀宥十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嗅到香味儿也只是耸耸鼻子,注意力仍胶着在发着淡光的屏幕上。   “看你敲一整天了,是有什么新发现?”程谓合上车门,自己先吃了两串撒了孜然粉的烤羊肉暖胃。   檀宥瞄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加快手速将最后一串代码打完,把统共六十一个追踪标记拉取到立体地图中,时间刚好踏准晚上十点。   他松口气,转过笔电给程谓看:“程先生,我怀疑制药厂有地下室,你之前和目标无限接近却找不到目标点可能是由于你们在同一个横纵坐标却在竖轴的不同位置,所以我将坐标系改成了三维,现在制药厂里的红点标记竖坐标显示的都是负数。”   程谓并不意外,他设想过这种情况,这几天也一直在探寻通往制药厂地下的入口,但结果并不理想。   不过檀宥的三维坐标系起码证明他的猜想是对的,程谓拎起水杯槽的保温瓶呷几口温水润喉,将一大桶烤串塞檀宥怀里:“行,你打起精神盯紧点儿,别打瞌睡。”   开了一线天窗散味儿,程谓脱掉御寒的大衣,里头穿了黑色战术服,防红紫外线的腰带把腰肢勒得极为纤细。   他戴上半指皮套,双手交握活动指关节,推门下车后绕到监控盲区的侧边围栏翻墙而入。   仅为第三医疗所服务的制药厂规模不大,一幢凹字形三层建筑伫立在空旷的平地,一层为生产车间和仓库,二层为研发技术部和质量部,三层为物资部和认证中心,各部门之间是平级关系,唯一上级是第三医疗所院长邓叁。   制药厂内一片漆黑,程谓蹲在注射剂车间的冷冻干燥柜后,通讯器里传出檀宥的声音:“就是这个位置,在竖轴坐标上你和红色标记相距5.58米。”   程谓分出右耳细听周围情况,打着手电筒,光束扫过能躲人的高效灌装机和高温蒸汽消毒柜,确保没人才轻声询问:“目标有没有移动?”   檀宥:“静止,今晚聚集在制药厂的标记是31~36号。”   乱扫的光束中倏地闪过一抹黑影,程谓迅速关掉手电筒,转移藏身点躲在两排注射剂配料罐中间,适应黑暗的眼睛捕捉到对方潜入了对门的固体制剂车间。   那人身材高大,行走速度与常人相比不算慢,如果对方没有刻意放慢速度制造假象,程谓可以断定那是个S级alpha。   但alpha躲开了他的光束直射,说明对方误会他是夜巡的保安,有躲避意图的只会是制药厂的外部人员。   为了不让人妨碍自己的计划,程谓只能先上去解决掉那个身份不明的alpha。   程谓悄然无声地潜进了对面的车间。   胶囊填充机后蹲着团黑影,薛寻野引以为傲的身高优势此时成了劣势,制药设备不大,他必须不断蜷缩躯体才能把自己隐藏起来。   这种姿势对于高的人来说很难受,但程谓熟睡时似乎享受这个姿势,每个同床的夜晚薛寻野屡屡帮程谓展开身子,几分钟后程谓都会不自觉地缩回原来的睡姿。   他只能在背后抱紧他的omega,让对方感知到自己身后有坚实的依靠。   他的omega强大但脆弱,这好像并不冲突。   程谓身上覆有淡淡的烈焰信息素,这是薛寻野每晚抱着他释放安抚信息素时渗进他表皮内的,受体本身并不会察觉,但薛寻野对自己的信息素灵敏度极高,只要程谓在附近,他立马就能感应且拉开安全距离。   薛寻野与檀宥接通信号,出发前他给自己装上了追踪器,从檀宥那边的监测终端能设置显示或隐藏。   同时连通两个人,檀宥不能让程谓听到自己和薛寻野的对话,他敲击两下触控板发出声音,提醒薛寻野已追踪到对方的移动路线。   拥有和薛寻野的秘密交流方式让他紧张又兴奋,一时的粗心使他忽略了车顶盖的轻微声响,当一个人影跃入天窗并轻盈地在主驾落座时,檀宥不能自已地叫出了声,随即被那人捂住了嘴。   “怎么了?”程谓警惕地问。   檀宥睁圆了眼惊恐地瞪着主驾上的SS级alpha,对方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穿一身黑底白纹的运动服,帽檐下的双眼泛起温和的笑意,无意中释放一丝夕雾花香的压迫信息素。   视线下移,看到对方放在大腿的左手握着把手枪,檀宥险些晕厥。   他遇上的人怎么净爱携带威胁人的枪械?   魏韩云摘掉檀宥的耳机切断通讯,扯下口罩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吓到你了?别担心,我是寻野的朋友。”   他帮檀宥摆正怀里歪掉的烤串桶,将电脑搬到自己腿上,再捏着通讯器给檀宥戴回去:“告诉你们老大,你刚才把烤串掉车座下了,捡的时候通讯器蹭变速杆上短路了。”   檀宥惴惴:“程先生会骂我的。”   魏韩云温柔笑笑:“一大活人闯车里你不制止,是该骂。”   他没那么多空闲跟檀宥唠嗑,任由檀宥按着通讯器一脸怂逼的模样向程谓解释通讯中断的缘故,他淡定地端着笔电在键盘上快而不乱地敲代码,借用檀宥建立的三维坐标系把红点标记的历史路径模拟还原,速度快得让檀宥瞠目。   只见立体地图中浮现的31~36号标记移动路线高度重合,虽然地图是根据已有的地理数据建立,因而通往地下的路线在没有实际数据的情况下处于浮空状态,但只要有明确路径,就完全打破了盲目探索的狭隘局势。   檀宥深吸一口气,感觉这群人的存在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魏韩云精通心理学,单从檀宥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就能洞悉他的内心想法,他捂着檀宥戴通讯器的左耳,把笔电搁到他腿上,用气音鼓励对方:“别发愣,该你上场了,把路线告诉他们。”   檀宥连忙点头,按魏韩云的示意揽功上身:“程先生,我提取到目标的移动轨迹了,你按我说的方向走。”   檀宥的声音同时传达到两只通讯器里,薛寻野一言不发从车间另一个门溜出去,避开程谓的可视范围攀上通风高窗翻进仓库,蹲在角落的一只大纸箱里。   “右前方17.22米,拐出车间侧门,尽头转弯直行11.5米到仓库大门,天花板墙角装有智能夜间监控,程先生小心暴露。”   周围药剂设备拥挤,程谓不方便极速行走,想返身从正门出去用走廊通行,然而一束强光扫射而来,他就地滚进一台压片机下才避免了被手电筒照到的可能。   进来的是个巡逻的低等级alpha保安,哼着不着调的曲儿看似悠闲,手电筒的光束却仔细地扫过每台设备之间的走道,连设备底部的缝隙都不放过。   原地不动很容易被发现,程谓不得不贴着靠墙的狭窄过道极速行走,途中手肘碰到了一台小型机器,他敏捷地出手扶正,但仍然不可避免地发出了突兀的声响。   “程先生你临时改路线了?出口不在这边,瞬时方向旋转47度,离侧门还有11米。”   强光扫过来的前一秒,程谓撑着设备台翻过去闪出侧门。   “程先生,进入仓库。”   经过仓库门前势必会被摄像头拍下来,程谓毫不犹豫举枪击碎监控,尽管枪械装了消音,监控器破碎的那一刻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车间立刻响起巡逻保安急促的脚步声,程谓推了推仓库门,里头被反锁了,此时再用子弹破坏门锁显然不可取,他按着通讯器低声问檀宥:“确定是这条路吗,仓库门锁了。”   “肯定没错的。”檀宥用汗涔涔的掌心搓搓大腿,截至此处目标路径差不多开始浮空,他只能凭借角度和距离为程谓指路,室内情况唯有置身局中的人才能摸索,奇怪的是代表薛寻野的62号标记显示已进入仓库并停驻,且进入那一瞬的历史标记位置和程谓此刻站立的点稍有偏差。   魏韩云的设想范围比檀宥这小毛孩的要广阔,当檀宥用光标在62号标记打了个圈时他已经判断到不良后果,刚要捂檀宥的嘴,檀宥就灵光一现:“程先生,你仰头45度,两米的高处应该还有个门。”   魏韩云捂着眼睛仰头靠在座椅上。   看见魏韩云的表情,檀宥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不,程先生——”   “那里是个通风窗……行我知道了。”程谓听着迫近的脚步声,目测了一下角度,退后几步助跑跳跃,左手有力地攀住窗框一按,身体借力撑上去,踩着窗台往下跳。   仓库内货架林立杂物众多,而离自己最近的藏身点只有角落那只半人高的大纸箱,里面黑洞洞的。   程谓没有多想,持枪从货架顶部轻盈跳落,耳畔还盘旋着檀宥口吃般的“不不不不不”,程谓猛地扎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通讯器被蹭落掉在脚边,比檀宥更具磁性的声音黏黏地攀爬在他的耳廓上:“怎么,程先生又来问我要抱抱了?” 第17章 他不愿意   巡逻保安匆忙的步伐踏过走廊接近仓库门口,白色光束四处乱扫,些微光线晃过通风高窗,经墙角折射到纸箱内。   纸箱的规格近似于程谓买的狗笼,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他主动爬入笼中将自己送到薛寻野怀里,而且姿势很不雅。   挨着角落的纸箱不易倾侧,程谓扑进来之前薛寻野蹲累了靠坐在纸箱壁,带着一身不能掩盖的烈焰信息素降落的程谓猛然降落,就差没把薛寻野的下半身给坐折。   幸而薛寻野反应灵敏托住了程谓最长肉的部位才免于兄弟受伤,程谓两个膝盖分开跪在薛寻野双腿外侧,手隔着纸箱撑在了墙上,这个动作定格了十秒之久。   “松手。”程谓压低声音命令。   薛寻野不松反揉,装作听力不太好的样子把耳朵凑到对方嘴边:“啊,你说什么?”   程谓用枪口抵住薛寻野的腹部,戴着半指手套的左手摸上薛寻野覆在他臀上的右手与对方十指紧扣,嘴角挑起一点笑。   正当薛寻野失神的间隙,程谓扣着薛寻野的手指朝对方指掌关节反方向拉扯:“松不松?”   在杀戮基地里薛寻野什么伤没受过,骨头趋于折断的痛感不算什么,但他还是能屈能伸地松开程谓,嘴上说着相反的话:“不松吧,我尝过了,挺紧。”   门锁发出细微声响,两人同时噤声。   保安掏钥匙开门进来,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向货架靠近,程谓将身子伏低,以免被强光电筒扫到。   薛寻野嗅到程谓衣领间的香味,像早春融化的雪,清清冷冷的。   他的右手被程谓扣着按在腿边,omega的手套有点粗糙了,硌在他手背上并不舒服,但心上人微凉的指头和他相贴又让他生出他们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牵手的错觉。   闲置的左手出其不意从程谓腰间摸了只弹夹,出门前他没带任何武器,暂且只能借用程谓的子弹防身,虽说不像由枪口崩出来那样杀伤力巨大,但从他手中投掷出去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刚把弹夹揣自己兜里,程谓将他左手也扣紧按住了,腰肢下凹与他贴得更近,光束堪堪从他们头顶掠过,昏暗中薛寻野瞧见程谓近在咫尺的侧脸,他的omega没有半点双重危机意识,顾着偏头观察保安的动向,竟然心大到把耳朵送到他嘴边。   薛寻野伸出舌尖舔了舔程谓的耳垂,感受到对方控制他的双手收紧了十指,紧接着程谓倏地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   于是薛寻野顺势描着他的嘴唇舔了一下,正要继续深入,保安的脚步突然停在了他们旁边的货架前。   “怎么没声音了?”檀宥摘下通讯器敲了敲。   魏韩云手肘搭着扶手箱,倾身观测61和62号绿色标记,两个圆点几乎重叠,箭头方向相对,看起来就像两尾难舍难分的绿色亲吻鱼。   “从对话细节能推断形势,他们碰面后都说了什么?”   檀宥盯着两个绿色标记不说话,脸却慢慢变红了。   “不肯说?”魏韩云声线温润,“没关系,我想程先生对谁坐了他的驾驶位会很感兴趣。”   檀宥发现这群高等级生物都惯会威逼利诱,他抓抓裤腿,无措地看向这个不知其名的alpha:“你怎么这样。”   魏韩云无所谓地笑笑。   通讯器中依旧没有回音,屏幕中所有标记都处于定格状态,檀宥忙里偷闲,摸出手机把羞于说出口的对话敲进备忘录——   “怎么,程先生又来问我要抱抱了?”   “松手。”   “啊,你说什么?”   “你松不松?”   “不松吧,我尝过了,挺紧。”   编辑完文字后檀宥把手机扔给魏韩云,脸比刚刚还要晕红几倍,只好抱着笔电背向魏韩云。   魏韩云抖着肩膀笑,笑完后叹了一声:“二位别是在该办正事的时候办了其它事吧,还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精神了。”   “有声音了。”檀宥转回身正色。   他将通讯器取下来一点,让魏韩云也听到里面的声音,是个区别于薛寻野和程谓以外的浑厚男声。   alpha保安终于拨通上级的电话,颤着声儿禀报:“院长,厂里好像闯人进来了,对方手里有枪。”   保安身后不超两米处,薛寻野仗着程谓不方便动作而肆意欺负他,浅浅地在他唇上印着吻,舌尖舔湿那两片不会好好说话的薄唇,尝试着顶开它们勾出自己的同伴。   程谓眉头轻皱,集中心思听低等级alpha慌乱而口齿不清地汇报:“是的,他用消音枪击碎了监控,他行走速度太快,我没看清他的脸。”   “应该是一个人,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在固体制剂车间。”   “仓库?仓库门锁的,里边儿没人。”   “行,我现在立马去封锁。”   程谓张嘴让薛寻野的舌头攻进来,趁机狠咬了下他的舌尖让他吃痛缩回去,等保安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程谓找准时机握着枪窜出纸箱,勾住对方的脖子将人脸朝下掀到地面,枪柄往他后颈敲下去,让这个低等级alpha暂时陷入了昏迷。   “惊动了邓老贼,现在难办了。”薛寻野捡起掉在脚边的通讯器跨出纸箱,还没站稳就被处理完保安的程谓反手甩到货架旁,阴冷的目光像要刺穿他的眼睛:“檀宥放你出来的?”   薛寻野留恋地用大拇指擦过自己的下唇:“程先生自己出门太急没把我锁好,冤枉人小o干什么?”   檀宥双手捂脸:“野哥帮我说话,呜。”   Omega嘴上净是吃过烤串后的油腻,魏韩云丢了张面巾纸过去:“麻溜儿的,给他们报路线去,别耽搁时间。”   檀宥擦擦嘴,按住通讯器听了听,无助道:“他们还在吵架诶,我要先劝架吗?”   浓浓的火药味在仓库中蔓延,程谓揪起薛寻野的衣领,鼻尖几乎与他碰上:“一次两次我能理解,今天是第三次,你到底要干扰我的任务多少遍?”   薛寻野俩手肘向后撑在货架隔板上,不顾场合地蹭了蹭程谓的鼻梁:“干扰?别说那么难听,你不是要救出那帮小孩吗,我也一样,你只是多了一名优秀的alpha帮手。”   程谓松开薛寻野的衣领,勾着扳机护环转了两下插.入腰带中,踢开脚边昏睡的保安冷笑了一声:“救他们我还费劲把你劫出来那几个小鬼送回邓叁手里,你以为我真缺那六十万酬金?想太多,我可不是救世主。”   从薛寻野手里夺回通讯器挂上耳朵,程谓调节了下音量:“檀宥。”   “在。”檀宥应道。   程谓蹲下身,用枪口扒开保安的眼皮检查,以确证他不是假晕,随后踹起一脚把人踢进货架底下用几只装重物的纸箱堵住缝隙,施力于鞋底碾碎了那只滚动的强光手电筒:“继续指路。”   檀宥:“好,逆时针方向转动120度,直行两米。”   薛寻野的微型通讯器没在耳里不易被察觉,同样接收着檀宥的指示。   两人在刚才呆过的纸箱前停下。   程谓:“?”   薛寻野:“?”   程谓:“檀宥,别胡闹。”   被指责的omega皱起脸,切换三维地图验证方向:“没有错,从你这个位置垂直下落就能到制药厂负楼层。”   “垂直下落?”程谓强调。   檀宥:“嗯,程先生看看是不是有电梯暗门。”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邓叁每晚九点半会分批次把病人从第三医疗所转移到制药厂,每批次有六个,次日凌晨四点再送回医疗所,晚上再转移下一批次。   从线人发来的病历档案来看,邓叁为病人分的批次根据的是病人入院的时间,入院越早批次越靠前,其中1~6号病人就是入院最早的,邓叁必须在为期四十天的隔离期内在病人身上做完实验。   而上一次第二个病人失踪的时间是晚上九点,程谓前去隔离区追捕薛寻野,两人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惊醒一个小孩,程谓有理由怀疑他们全被打了休眠针。   打了休眠针的病人需要用轮椅或转移床来运送,邓叁不可能只身行动,身边起码带了至少五个助手。   “你在干什么?”程谓转头看向把手探进货架底部在保安身上摸来摸去的薛寻野。   薛寻野:“没,我看看当保安的身板能有多结实。”   程谓:“别给我捣乱。”   薛寻野缩回手,掌心里多了部手机:“摸完了,连某只顶尖级小o都比不上。”   他用保安的手机给邓叁发短信:报告院长,可疑目标已逃出厂外,设备未发生故障,一切安全。   然后把手机揣进兜里,将仓库门合上,走过来半蹲在程谓身旁和他一同寻找启动电梯的机关,不时瞄一眼冷淡的侧脸:“这次任务怎么不带上你那搭档?哦,是他给你的安全感不够?”   程谓的小型手电筒舍出的光束扫过挪开纸箱后地砖的细缝:“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薛寻野:“我需要,我易感期快来了,没有omega的安抚会难受哭的。”   程谓摸出橡胶指套戴左手食指上,在地板上沿着墙角边缘按压:“据我所知alpha的易感期需要标记过omega才会产生,你应该找你标记的那位omega,而不是一而再地侵犯我。”   薛寻野一愣,握了握心脏骤疼时牵扯得神经微麻的左手:“他不愿意。” 第18章 嘴硬心软   程谓大致摸清了电梯的构造,是个长宽各九十厘米左右、摆脱曳引轮等装置的改装磁悬浮地下方形轿厢,一次最多可容纳3~4人。   现在问题是不知该启动哪个机关才能把轿厢扯出来,程谓踢了踢被挪到一旁的纸箱,如果刚才有人乘电梯上来,估计藏在纸箱里的他和薛寻野已经被顶到半空了。   “程先生,目标点又开始移动了,”檀宥提醒道,“31~36号同时移动,横纵坐标离你越来越近。你找到暗门了吗?”   “没有开关。”程谓冷静地拽住趴在地上拿匕首插地板缝隙的薛寻野,将纸箱踹回原位,“先躲起来,他们可能要上来了。”   等把人扯进货架和墙壁之间的狭缝当中时,程谓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在行动上承认了和薛寻野的合作关系。   炽热的气息扑打下来,烈焰信息素的alpha无论是气息、体温或是眼神都像烈火一样,程谓挤在他外侧,感觉自己被不伤人的火焰给包围了。   “嘴硬心软的小o,”薛寻野从背后搂住他,“你在保护我吗?”   “闭嘴。”程谓偏头呵斥,双手平稳地举着枪支,枪口瞄准了墙体夹角的位置,只要电梯一上来,他就能及时应对危机,上次跟在邓叁身后那两个alpha不是吃素的。   肩上一沉,薛寻野的下巴抵在他左肩:“我很疑惑,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既然和我的计划不冲突,那应该也是与邓老贼谋划的事情相悖的,那一开始你为什么要接他的委托?”   程谓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双臂并未因长时间的平举而有丝毫颤动:“别问太多,我们不是队友,没必要对彼此刨根问底。”   薛寻野叹气:“又来了又来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不是来拆散你和你的搭档,而是来加入你们的,我是个情报商,你完全可以向我索要一切对你们有利的情报,我又不是奸商,你怕什么?”   程谓小幅度地扇了扇眼睫毛,但没有改变动作。   他盯紧黑暗中的某一点,回忆着上次两个alpha壮汉的身高在墙壁上用目光描绘出一个虚影,他的枪口分毫不差对准了头颅的位置。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檀宥报来新的目标动向:“好家伙,目标们又垂直降落了,地下室还不止一层,我他……”他扇了自己一嘴巴子,把脏话收回去。   程谓聚在手臂的力道一卸,按了按通讯器:“同时降落还是轮流降落?”   檀宥:“同时。”   也就是说底下还有另一台更宽敞的电梯轿厢。   程谓扒掉薛寻野环在他腰上的手,从狭缝里走出来,回头瞥向薛寻野时眼里的淡漠快要与昏黑融为一体,平淡地回答他的问题:“我只会比你知道得更多。”   仓库四壁找不到操控电梯的开关,程谓转换思路,思索遥控、声控或是其它操纵方式的可能。   程谓蹲在地上打着手电筒在电梯轿厢顶部与地面衔接的缝隙中照射,摸出手枪想朝里打一发子弹测试深度,薛寻野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   嵌着轿厢的地面缝隙透出微弱的光,混在手电筒的光照中不易被发觉,薛寻野抠出程谓攥在手里的电筒倾斜照射,使覆在轿厢顶部的光照面积更大,缝隙内透出的光比刚才更强烈了些。   “把灯关了。”程谓说。   薛寻野关掉电筒,缝隙里的光渐渐熄灭了。   如此反复几次,程谓掏出手机打开照明模式再覆上一层光,电梯“嘀嘀”响了两声,但并未启动。   “光控?”薛寻野将自己和从保安身上搜来的手机一同打开照明,亮光均匀铺在方形的轿厢顶部,随着一阵启动的轰隆声响,那块面积不大的地面缓慢抬升,薛寻野第一反应把程谓拨到自己身后。   程谓踉跄了下,怔然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颇为不自在地低头扶了扶眼镜。   电梯轿厢四壁透明,内壁顶部的光感应器吸收光子后经由四条长棱把能量传送至底部触控开关,电梯启动。   程谓把右手腕搭上薛寻野的肩膀,拇指压下击锤,扣动扳机一枪击碎轿厢上的监控,薛寻野伸手接住掉落的弹壳揣进兜里:“走吧。”   这种光控电梯还没在各地推广使用,他们乘坐的这一台大概是较早生产的初代机,运作起来速度不快,但胜在够平稳,降落的时候刚好给程谓打量四周的环境。   轿厢里有残存的杂乱alpha信息素,程谓辨得出两个,来自邓叁身边的两个保镖,另外还有四股他所陌生的alpha信息素,排除beta的可能性,邓叁身边至少带了六个人。   轿厢稳固着地,走出电梯后轿厢自动合门重新升上去,看起来就像一只粘在天花板的晶莹玻璃箱。   四下漆黑,天花板上的电梯轿厢在无人乘坐的十秒钟后熄灭光芒,在此之前足够让程谓看清楚这负一层的场景,眼前俨然是一条长廊,直通往里面摆满电动手术床的封闭空间。   长廊两边没有任何装饰,阴仄得使人心底生寒。   不太清新的空气中混有高浓度的消毒水味,用量似乎已超出平常,程谓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喉头涌起一股不适的呕吐感。   哪怕是在杀戮基地面对满目鲜血和来不及阖眼满地滚动的头颅,他都没像现在这般难受得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仅仅是从抑制项圈底下挤出了一缕雪绒花香的信息素,它被项圈下紧贴腺体的微型阻隔器过滤了大半气味,渗出后甚至被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给淹没,薛寻野仍是第一时间觉察到程谓的情绪变化。   他释放出使人稳定心绪的安抚信息素,本想牵程谓的手向他输送自己的体温,又担心这别扭的omega甩开他,于是薛寻野不由分说抓了程谓的手扣在自己的手腕上:“alpha易感期将至前的一段时间很容易被陌生环境或刺鼻气味刺激大脑,指挥身体做出过激反应,你抓好我,我怕我搞破坏。”   Alpha的声音从檀宥的通讯器里传出来,魏韩云抽抽嘴角,轻声嘀咕:“这小子胡诌个屁呢。”   檀宥专心观察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程谓和薛寻野自潜进制药厂到现在已过去九十分钟,但绿色标记和红色标记仍在不断拉大距离。   “程先生?”檀宥听着那边的寂静,“现在有两条路径,第一条是负一层他们长久停留过的历史位置,第二条是十五分钟前位于负二层新形成的路径。”   程谓将凌乱得快要走散的思路整理起来,压下心脏的狂跳,轻声回应道:“你继续观测新路径,我等下把负一层的数据发给你,你负责建成新的地下坐标地图。”   掌下透出衣物源于alpha的体温是这个封闭空间里唯一的柔暖,程谓扣紧他,换成左手持枪,摸黑穿过长廊。   越往里走,消毒水的气味更浓,当中还混着股难闻的血腥味,幕幕场景像褪色的影片在脑中一页页翻动,若不是隔着手套,他手心的汗液指定害他连一把轻飘飘的M1935都握不稳。   “没人。”薛寻野开了手电筒的弱光档照亮这个地方。   和走廊连通的手术室陈列六张电动手术台,过道布满高精设备,最靠里是一座分隔有序的墙体柜,柜体透明,放在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薛寻野控制着光束扫了扫柜子,怒气爬上心头,他磨了磨后槽牙,憋了口气才把满腔脏话压缩成四个字:“这个畜生……”   手腕的力道一松,薛寻野转过头,瞧见程谓蹲到地上,他忙关掉电筒揣怀里,蹲到程谓面前紧张询问:“不舒服吗?”   程谓轻喘着气,脑袋埋进自己的双臂间,像一只发抖的小鸵鸟。   这个姿势让薛寻野感到熟悉,每晚睡觉程谓就是这样把身子蜷起来的,脸贴着枕头边的枪,手里攥着棉被一角压在耳朵上,仿佛这样就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薛寻野试图抽出程谓手中的枪,但程谓修长白皙的手指牢牢地扣住了握柄不愿交予他武器,他忽而想起自己故意激怒程谓时说的那句话——过多使用武器只会体现你本人的怯弱。   无心的嘲讽好像在他的omega心里埋了根,薛寻野不摸程谓的枪了,转而把omega握枪的手裹在自己手心里,由蹲姿改为单膝半跪,另一只手将垂在程谓脸边的眼镜防滑链往他耳后掖,金色的链子在暗夜里失去了光芒,正如它那从高处跌落的主人。   现在的程谓似乎褪去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回归穿校服的学生时代,会捂着嘴埋在他肩上哭,但绝不发出半点声音。   纵然知道程谓会厌恶,但薛寻野还是试探着伸出双臂,把他缩成一小只的omega抱在怀里,温热的手掌扒了扒程谓柔顺的头发。   他想问问程谓,既然不拒绝他的拥抱,为什么会不记得他们的从前。   可是连他自己都在胆小,贴着程谓的耳朵只道一句沉稳的“不怕”。 第19章 乖听我话   冰寒的夜风灌进汽车天窗,檀宥打了个寒战,睁大困得快要闭上的双眼,稳住滑到腿边的电脑,发现魏韩云帮他连上了充电器。   长时间使用的笔电散发着热量,檀宥把冻僵的两手塞到键盘底部取暖,魏韩云关上天窗,拎起积了层油的烤串筒推开车门:“你先自个儿呆着,我去把垃圾扔了。”   冬季店家打烊早,魏韩云扔完垃圾,沿路走出两百多米才寻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看店的是个beta姑娘,正捧着平板坐在柜台后看剧打发无聊的值班时间,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魏韩云绕着几个货架逛了一圈,拿了包暖宝宝,绕回收银台时看见有台咖啡机,于是礼貌地让姑娘做两杯咖啡,其中一杯多放糖。   姑娘放下未熄屏的平板转身去拿杯子,魏韩云注意到屏幕正好定格在景桉的脸上,姑娘在追的是景桉的新剧,冲咖啡的过程中还情不自禁往平板上那张精致的脸瞄了几眼。   魏韩云随口侃道:“你喜欢景桉?”   姑娘一个高兴,往两杯咖啡里都撒多了糖:“当然,他是世上最漂亮的omega!”   魏韩云搭在台沿轻敲的食指顿了顿,眼里温度降到了冰点,唇边虽还勾着平和的笑,却没法再仔细地听这个兴致勃勃的beta姑娘如何用赞美将景桉捧到她心目中的omega顶端。   只在最后付钱时,笑着应和了一句:“嗯,他确实很漂亮。”   咖啡杯摸着挺烫手,回到车上时刚好能喝。   魏韩云给檀宥递了一杯,又摸出暖宝宝扔给冷得牙关颤抖的omega:“贴上。”   檀宥取下通讯器揉揉发红的耳朵,道过谢后撕开一片暖宝宝贴后背:“那个……哥,你不要吗?”   “魏韩云。”   “好的韩云哥,你要暖宝宝吗?”檀宥数了数,一共十片,“你不要的话我全贴了,好暖哦,斯哈斯哈。”   “不用。”魏韩云挑开咖啡杯的盖孔喝一口,趁檀宥忙活着掀开毛衣贴暖宝宝,他捧过电脑放自己腿上,“他们没有新动向?”   在他离开的十几分钟里,坐标系中的62个标记都停滞在原地没有形成新的路径,那两条亲吻鱼不知道在搞什么,嘴对嘴黏个没完:“最高等级的AO都这样任性?小家伙,你通讯器开了没,问问他们还要腻歪多久,给个准数我好计时打个盹儿。”   “早断开了,申请接入也不回应。”檀宥捧着咖啡暖手,捡起通讯器再次申请接入,这次好歹接通了,程谓的嗓音要比往时软一点,檀宥猜测是被alpha亲过了才黏糊成这样,虽然有点羡慕,但人家是顶尖级omega,信息素也冷香袭人,自己跟人家可不是一个档次。   通讯器里传来的新指令阻止他再胡思乱想,程谓通过无线数据探测器将地下手术室的信息转化成图像和地理数据传输到电脑上,魏韩云让檀宥先把咖啡喝完,在檀宥崇拜的注视中飞速处理所接收到信息并有效成型新的地下三维坐标系。   剩下墙体柜那面墙,薛寻野把手电筒递给程谓,示意跟他交换探测器,程谓不接,退后两步将整面墙体柜纳入探测镜头中。   手电筒调至强光档,柜子中的东西尽收两人眼底。   尽管做好了心理建设,再度直视眼前的场景时程谓还是后背一僵,渗透冷汗的指尖好几次才按下探测快门。   柜子分有上万只方形无菌容器,容器中盛有等量的UD液(the uy of Dygiounas solution)用以腺体保存,UD液类似于UW液(器官保存液),由国外知名医科大学研发,在零摄氏度下用其浸泡的腺体能保存至少九十天。   腺体均被放入双层无菌保存袋以严防供体污染或滑落,带着腥红的血液在淡紫色的UD液中沉浮,柜子后的整面墙体冷丝丝地冒着寒气。   薛寻野将光束从墙体柜上移开,转头看见了程谓眼中的失神。   他摸摸程谓的耳朵,暂时切断和檀宥的通讯:“邓老贼涉足非法腺体移植多年,打着幌子设立第三医疗所,实际上通过隔离幼童私下偷换他们的腺体,这些你都知道,是不是?”   人类六岁左右腺体初步成型,有能力在腺体细胞觉醒时二次分化成alpha的不少,但有潜力直接分化成S级alpha且不用进入杀戮基地获取分化可能的概率为0.1%。   邓叁日复一日的工作内容,是隐瞒这些健康幼童的家长,摘取他们孩子有潜力的腺体,再为他们填补进一副平平无奇的普通腺体。   而摘取下来的腺体自然是送去腺体交易协会换取大数目的金钱,一副S级alpha腺体有高至八位数的价值。   “嗯,这件事早该被曝光了。”程谓挥开薛寻野揉他耳尖的手,刚刚长达十几分钟里他一直被薛寻野抱着抚摸颤栗的后背,等同于再次把怯弱的一面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薛寻野面前,这感觉犹如被扒光扔在博物馆展览厅供人欣赏那般让他难受,令他时时刻刻想要逃离这个alpha追寻他身影的目光。   可残留在耳尖的温度又让他的心脏也像那些血淋淋的腺体一样浮在UD液里荡悠,它脱离了主人的意志产生了悸动的频率,尽管被零摄氏度的寒气裹挟,然而一想到烈焰的影像,它就能鲜活地跳动。   程谓讨厌自己作为一个omega而无从控制的反应,它们源于本体,和他的意志做着无意义的拉锯战。   刚被他推开的alpha又贴了上来,胸膛挨着他的一侧肩膀。omega的体型和alpha是不能比的,经年累月锻炼出来的完美线条在alpha身边一站就显得格外纤瘦,薛寻野典型的宽肩窄腰每次瓷实地搂上来都让程谓有种几近窒息的——   程谓将差点弹进脑海的三个字挥散,他说过他不需要这种东西。   重新与檀宥接入通讯,程谓的指尖在耳麦上敲出响声:“醒着吗?”   “报告程先生,很精神。”檀宥灌了半杯咖啡,趴在扶手箱上看魏韩云完善立体地图的细节,“韩云哥,调成宏观图看……”   话未说完,他手肘一滑,从副驾滚了下去,匆忙间抓住变速杆稳住身形,就差没把变速杆给掰断。   来不及爬起来,他神情慌张地捡起蹭落在屁股边的通讯器挂回去,幸而魏韩云在他脑袋上挡了一下才没磕到中控台上:“程先生你听我说……”   “谁在你旁边?”程谓厉声问,“有人在我车上?”   薛寻野见势不妙,扯了程谓一把:“不怪檀宥,那是我朋友,上回你也见过,SS级的alpha……”   “所以现在我成了你计划中的棋子?”程谓即使是愠怒也保持着适度的音量,轻轻一挣就从薛寻野掌中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一步整理被攥皱的衣袖,语气中满是讥讽,“你和檀宥——对,我给他签订的那份保密协议哪比得上你们俩之间90%的匹配度重要,低等级omega拒绝不了高匹配度的alpha,我能理解。”   “……你理解个锤子。”薛寻野看着程谓一副遗世独立拒人千里的样子,心里就像被泼了桶冷水,胡乱把手电筒塞进兜里,蓦地跨步上前揽着程谓那截纤腰将人按在墙上,“他跟我匹配度90%他就得乖乖听我的?那你跟我有95%你怎么不听我的?这事儿跟匹配度能扯上关系?”   “那这是什么?”程谓冰凉的手拂过薛寻野的右耳,一枚微型通讯器就夹在了他的两指间。   因为95%的匹配度,薛寻野抱他,他没有立马推开。   因为95%的匹配度,薛寻野吻他,他拒绝之前还要迟疑。   因为95%的匹配度,他发情期梦见的alpha身上都带着薛寻野特有的烈焰信息素,每次和薛寻野视线交错他都恍惚他们似曾相识。   这些都是他作为omega而做出的真实反应,在薛寻野眼里大概就成了理所当然,兴许换成随便哪个omega——檀宥、景桉,薛寻野都会把这些肢体接触当成遵从于匹配度而合乎常理的存在。   腰间的手越勒越紧,薛寻野把他举在半空的手也扣住了,压在他耳边不让动弹,浓郁的烈焰信息素沉沉地笼罩在他上方,静谧中薛寻野突然贴着他的耳朵笑了一声:“行,都是我计划的。你真以为那帮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屁孩儿值得我去解救?我为了谁?”   火焰的气息中掺进一丝软软的雪绒花香,被过火的信息素压迫腺体能量的omega像在讨饶,薛寻野却没心软。   他腾不出手,于是用嘴叼下程谓鼻梁上的镜架,被防滑链保护的眼镜垂下时轻轻地砸了下程谓的胸口,伴着一声撞上胸腔的心跳。   薛寻野啄了啄程谓的眉心,顺着鼻梁点下来,贴着程谓的嘴唇低声威胁:“我不想你铤而走险而已。十二点,我们呆在这里的时间还剩四个小时,接下来你乖乖听我话,不然我把他们一个个杀了,再当着一堆尸体的面儿把你干了。” 第20章 宝贝儿好   刚过凌晨,魏韩云耳朵挂着从檀宥手里抢过来的通讯器,omega在副驾上揉着摔疼的屁股无意识地散发螺蛳粉味儿的信息素,被程谓发现违反保密协议令他迟迟未能从恐慌中晃过神来。   魏韩云分出心思释放馥郁的夕雾花信息素驱逐车厢里的怪味,静静地听着通讯器另一端的薛寻野放完骚话,屏幕上两条绿色亲吻鱼还贴着嘴。   “寻野?”魏韩云打出一整个界面眼花缭乱的代码,敲下回车键回归局部地图,负一层坐标系细节已完善,他摩挲触控板拖出宏观地图。   对面没有回应,魏韩云忽从车窗外瞥到一抹几十米远的人影,穿着保安服的alpha按着脖子跌跌撞撞从建筑里跑出来,保安室内窗口亮堂,对方随着惯性摔坐在小桌旁,抓起话筒手指微抖地在座机上按了几个键。   看来车子得换地儿了,魏韩云摸檀宥衣裤的口袋:“程先生给你车匙了没?”   通讯器那端终于有了回音,是omega冷冽的声调:“在扶手箱。”   两分钟前程谓因不满薛寻野对自己身体的肖想而冷言冷语驳斥了几句,被发狂的alpha扣住双手高举头顶,扯起了战术服下摆咬在齿间,覆着枪茧的粗糙指腹刮得他的胸口生疼,程谓才屈于羞辱地勉强答应听话四个小时。   他靠着墙,将衣摆掖入腰带里,把微型通讯器丢还给薛寻野,掏出对方兜里的手电筒,边听通讯器那一头陌生的alpha说话边打着弱光在一切能藏东西的缝隙里搜找。   魏韩云声线清朗,让人难辨出本人就是景桉家许多站姐出的精修图上那个永远身影模糊不起眼的alpha助理。   “程先生,很抱歉私自坐了你的车,但你这台宾利实在手感不错。”魏韩云掩着耳麦侧首看向副驾上的omega,“小家伙你会开车吗?好的会,来我们换个座儿……”   魏韩云轻松拎起檀宥换座,绑上安全带指挥对方把车开到对面小区围栏外的胡同里:“程先生,这里能接收到吗?”   “你妈的有事儿直跟我说,我能听见,别一口一个程先生叫得可亲。”薛寻野将通讯器往耳朵里捅了捅以防掉落,凑在冷冻柜前开着补光灯横竖拍了几组照片取证。   每个容器外侧都贴着注明腺体信息的标签,信息包含摘取日期、腺体信息素及二次分化潜能等级,最右侧一列容器标注日期久远,UD液中浮动的腺体不似日期新鲜的腺体那样猩红,薛寻野甚至看到了几副有潜力从beta转化成S级alpha的幼小腺体。   他怀疑邓叁非法猎取婴孩,有意对着那几只容器多角度拍了几张近照。   程谓从他身后经过,蹲在角落一只保险箱前拨弄,让魏韩云有话不妨直说。   一颗子弹倏然从他头顶掠过,在贴着瓷砖的墙面响亮地炸出一个黑色窟窿,金铜色弹壳“叮当”一声砸落在保险箱,墙面的窟窿里飘出丝缕含有火药气味的热烟。   没有半分踟蹰地,程谓拔出枪支就地滚到一张手术台后,枪口瞄准子弹飞来的方向。   结果对准的却是慢悠悠把一排弹夹收进兜里的薛寻野,程谓眼尖地发现弹夹里少了一枚子弹。   他觉得那排弹夹眼熟,再一摸自己腰间,安插弹夹的槽位空了。   程谓:“……”他毫不怀疑徒手接子弹的人也能徒手射子弹,只要攻守得当,SSS级alpha的手既是盾牌也是武器。   魏韩云:“遇险了?”   程谓:“不。Alpha易感期前是不是脾气特臭?”   魏韩云:“看等级,等级越高越难哄。”   程谓:“知道了,有什么情况你直跟薛寻野说吧,我都能听见。”   魏韩云:“行,小野?”   程谓继续埋头研究保险箱,箱子采用双盘拨号密码设计,固定盘、大拨号盘和小拨号盘的轴套相互紧固,内置四枚锁片,意味着需要依次解锁四个密码才能打开保险箱。   听闻魏韩云说被他们打晕的alpha保安已经清醒并大概率告知邓叁地下手术室遭暗闯,程谓动作一乱,第二次密码拨号错误。   “红色标记移动了?”薛寻野收起手机,抽出两枚子弹夹进指间,不露声色接近程谓,把omega护进自己的安全范围内。   “还在原地,但不排除邓叁带人到负一层巡视,小心为妙。”魏韩云顿了下,“我听着动静,情况不对我立马赶过去。”   薛寻野没有拒绝,心里隐约形成一个恶劣的猜测,所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趋于凝固的空气只余金属密码盘被拨动的清响,锁片回弹,密码再次输入错误,程谓用冰冷的指关节刮刮眉心,回忆一件模糊的不确定性事件让他头痛欲裂。   两个拨盘能组合成298组多位数密码,拨号错误五次触动暂时锁定功能,程谓只剩下两次机会,他不敢贸然尝试。   右手的枪支被抽去,薛寻野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我帮你。”   迟钝稍许的目光落在指向密码锁的枪口上,程谓从塞满脑子的数字组合中乍然回神,不假思索伸手挡住枪口:“不行。”   薛寻野生硬地松开扳机,再迟一秒他打中的就是程谓的手心,他后怕又恼怒,把枪摔地上狠劲攥了把程谓的手,想到这只手差点被自己废成皮开肉绽神经断裂就心悸,不管不顾低吼对方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的无脑做法只会触动保险箱的警报。”程谓重新蹲下去,捡起枪支握回手里,排除三组错误密码,他还有2/295的可能性。   薛寻野又气又急,任倔强的omega怎么骂他,他单膝点地把omega圈进自己臂弯里,两枚子弹夹在右手蓄势待发:“对不起,你继续。”   连通讯器那边也只余下浅浅的呼吸,一个omega能成功进化到SS级不简单,魏韩云尊重程谓的决定。   锁片第四次回弹,保险箱右上角亮起红灯警告。   半指手套被冷汗濡湿,程谓额头抵上坚硬的箱棱,仿佛被迫面对一道世界级难题,解不出来就会被引爆绑在腰上的炸弹。   他拨了一个数,烦躁地甩开薛寻野的手臂,腺体像被刺入铁钉似的剧痛难忍。   “趁他们还没上来,你先走,别管我。”   “说屁呢,专心玩儿你的破密游戏,有我在你不用顾虑太多。”薛寻野释放着适宜浓度的安抚信息素。   程谓闭了闭眼,关掉手电筒,在一片黢黑中想象自己成为其中一个被抬上手术台的小孩。   他们会偷窥到什么,哪个数字会成为他们一生的噩梦。   六岁的记忆力可靠吗。   程谓摸索着拨了第二个数字。   远处传来电梯运作的声响,显然薛寻野也注意到了,亲了亲他的后颈:“我出去看看。”   Alpha的手离开自己的肩膀时程谓抓了一下对方的袖子,随即又松开,驱散脑子里的荒谬念头。   薛寻野扳着他的下巴在他嘴唇咬了一口:“这么舍不得我,回家就把你弄了。”   外面人声骚动,薛寻野贴着墙壁闪到拐角后。   魏韩云盯着屏幕操了一声,为了不影响程谓,他切断了其中一条通讯信号,恼羞成怒敲了敲耳麦:“小野,36号标记动了,在负一层电梯外离你不到五十米。”   薛寻野手心一凉。   魏韩云直白道:“36号可能被当成了人质。”   枪械被alpha手指灵活地抛起打转又接住,柯尔特M2000型手枪,高射击精度实现高一致性射击,是魏韩云的贴身宝贝。   对枪械罹患ptsd的檀宥瞳孔地震,魏韩云把笔电搁上他的大腿,从口袋摸出他的手机对着他的脸晃了晃,人脸识别解锁后设置与三个通讯器连通:“我去给他们搭个手,你留在车上实时报告情况。”   临走前魏韩云在车厢里留下了足量的安抚信息素。   电梯门开,六个高等级alpha簇拥一名穿白大褂的beta老头踏入负一层,为首的灰发alpha手握电源遥控,开灯前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的烈焰信息素。   一瞬间六个alpha齐齐掏出各自的武器,走在最后头的alpha左眼呈诡异的冷蓝色,他是六人中唯一的SS级alpha,手里仅持一把后坐力小射速快的pp19冲锋枪,左手臂托着个穿病号服的昏迷男童。   趴在蓝眼alpha肩上的男童就像对空气中的烈焰信息素有所感应,脑袋在alpha肩窝里拱动一下,睫毛贴着alpha脸侧扫了扫。   Alpha释放低浓度的茯神信息素,甘淡的中草药信息素有助眠作用,男孩尚未完全清醒又跌入了梦境。   “少安毋躁。”邓叁做了个手势,派人前去手术室测探情况。   谨慎的脚步慢慢靠近手术室,程谓抽出匕首,用刀背在自己腺体上划了几道浅痕,浅痕很快消失了,他拨动密码盘选定第三个数字。   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颗巴拉贝鲁姆弹从薛寻野的手中甩出,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刺破黑暗没入alpha的大腿,微苦的麦冬信息素溢满手术室,S级的alpha痛苦地倒在地上抱着因中弹而血流不止的右腿,喑哑的嗓子发出浑浊的粗喘:“有、有人……”   下一秒他就被踩住了大腿的弹孔,伴着他高亢的惨叫,那人在他那深可见骨的弹孔上又重重碾了几脚,手里还没派上用场的手枪被人抽了去。   弹孔喷溅而出的鲜血弄脏了薛寻野的短靴,他在对方的腿根蹭干净了自己的鞋头,再偏移点方位,在麦冬alpha的裆部踩了一脚。   下一声惨叫截在喉头,alpha痛得晕了过去。   里面的动静邓叁都听着,他咬咬牙,骂一句“废物”,那把嗓音落在程谓耳里,他转动拨盘的手顿住,锁片咬在正确的位置上没再回弹,红色警示灯熄灭,箱门自动弹开,程谓心头重担顿时落地。   保险箱的声响自然也落进了邓叁耳里,他心里一惊,心知手术室里不止一人,beta感应不出对手强弱,狡猾的老头只一声令下,四个alpha持枪冲向长廊,蓝眼alpha仍旧护在他身侧,勾着冲锋枪在掌上旋转,锐利的目光粘连在长廊尽头的挺拔人影上。   灰发alpha遥控开灯的动作迟了半拍,电灯尽数亮起的那一刻,alpha们的脚步险险收住,距离他们仅两米远,一米九的alpha站在惨白的灯光下吊着痞气的笑,鞋底踩着他们同伴的脑袋,抓着把搜来的枪在双方之间的地板上射了一发子弹。   弹壳刚好弹跳进麦冬alpha微张的嘴里,薛寻野朝冒烟儿的枪口吹了吹,目光触及他面容的邓叁突然出声:“别打他腺体!”   “说得好像能打到我其它地方似的。”薛寻野灵巧躲进手术室,与伏身在死角位的程谓对视一眼,不用分秒就读懂了彼此的眼神,明明没有并肩作战过,却仿佛有与生俱来的默契。   四个训练有素的S级alpha先后冲进手术室,见过同伴的莽撞,他们提高了警惕性,释放着高浓度的压迫信息素企图碾压SSS级alpha的烈焰信息素,同时高跳翻滚躲避开两边扫来的子弹。   但由于邓院长叮嘱过不能打薛寻野的腺体,他们在开枪时都多了几分顾虑。   “这里有个omega!先搞定他!”不知谁喊了一声,四个alpha的枪口齐刷刷向程谓扫来。   发情期刚过不久的程谓腺体脆弱,即使抑制项圈对腺体有防护作用也顶不住狭隘空间里充盈的四种中草药味压迫信息素,何况当中还混着薛寻野为了压制他们持续释放高能量的烈焰信息素。   程谓腺体胀痛,单手抱着从保险箱里顺出来的沉重档案袋,后背着地双脚在床腿上狠狠一蹬,身子借力滑出几米开外,他挪开的那片地面已经多了四个弹孔。   “啊——”灰发alpha突然捂住右肩发狂大叫,薛寻野率先收敛起压迫信息素,蹲在一张手术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自己打穿的肩膀:“你是打算纹花背还是后入挨.操来着,没人教你打仗的时候别给敌人露后背?”   他并没给废柴alpha们反应的机会,跃过几张手术床顺手接住几枚扫来的子弹揣进兜里,抄起一把还沾着血的手术刀精准甩进那个尚还挣扎的灰发alpha右肩的弹孔,程谓同时对着alpha的脚腕射了一枪。   “宝贝儿做得好。”薛寻野跳下手术床就地滚到程谓跟前,手伸进兜里夹住那几枚弹头,趁程谓还在为他的称呼而皱眉,他把手绕到程谓颈后轻浮地一揉,在程谓偏头躲他时他收回手在对方眼前捻开,只一眨眼的工夫那几枚弹头全部变成了绽放的短茎玫瑰。   在程谓惊愕的注视下,薛寻野叼起一朵插.进程谓的衣领里,嘴唇擦过程谓的锁骨:“给你的奖励。”   顺便偷走一缕幽香的雪绒花信息素,挨着程谓的肩抱怨:“那几个傻批的信息素好苦,还是我的花仙子最香。” 第21章 手中败将   沉寂良久的通讯器里突然传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魏韩云的声音夹杂其中:“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干倒了俩,问题不大。”薛寻野从手术床下探出头,“操,人呢?”   方才还挤满alpha的手术室就在他调情的工夫转瞬剩下他们二人,灰发alpha捂着肩步履蹒跚地扶墙走了段长廊,脚下拖了一路的血,最后体力不支倒在同伴身旁。   走廊长达三十余米,一端为手术室,另一端为空旷地,整个负一层呈H型布局,薛寻野揣测他们还在另一头,但双方都在彼此的盲区内。   程谓无心恋战,这里不是杀戮基地,他的待办事务中也并不存在刺杀几个没有价值的alpha。   最宝贵的东西就握在手中,程谓缩在手术床下,捏着档案袋的绕线扯开,将厚厚一沓资料拽出一点,看到封皮上“腺体移植报告”六个大字,他暗暗松口气,将资料拍回去收进战术服下,和邓叁周旋那么久,终于找到扳倒对方的关键证据。   不知灰发alpha倒下的身躯压到了电源遥控的哪个按键,负一层天花板的电灯明灭闪烁,长廊另一端忽然响起了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啼,恐惧的男孩儿不停叫嚷着“妈妈”,两声枪响伴随钢化玻璃破碎的巨响,薛寻野骂了句脏话,抄起枪站了起来。   “操,”通讯器里的魏韩云和他异口同声,“我在电梯里,我操。”   电梯轿厢缓缓下沉,魏韩云只身戳在上面,没料到迎接自己的是这样一个壮观的场面,四个alpha同时用枪口对准了自己,在杀戮基地起码还能找到个藏身点,他现在就像搏斗场里一个被搬到台上任人狙杀的猎物。   两颗子弹穿透钢化玻璃射向他,魏韩云灵敏躲过,然而空间有限,他的手臂被擦了道浅浅的血痕,电梯运行实在缓慢,他再不反击只能坐以待毙。   蹬着运动鞋的右脚蓄了力气踹向碎裂的玻璃,一小块玻璃断裂从半空砸下去,蓝眼alpha单手举着冲锋枪瞄准断口冲他三连发,魏韩云匆忙抬脚闪身,三颗子弹擦着他鞋底而过,被他另一只脚迅猛地踩在底下。   男孩儿认出了他,大哭着喊他“韩云哥哥”,魏韩云逼迫自己冷静,转动手枪用握柄砸向玻璃,速度又狠又准,底下的人为了躲避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的玻璃碎片只能四处躲闪,邓叁被蓝眼alpha护着走进长廊。   遍地的玻璃碎片在明灯下如同镶嵌地板的钻石,离地还有两米高时魏韩云手握枪支凌空跃下,矮身躲过擦肩而过的子弹,反手揪住背后偷袭的人挡到身前,一颗子弹恰好刺入人肉盾牌的眉心。   对面的人明显为自己错手枪杀同伴的行为而愣怔,魏韩云将倒在自己身上不省人事的倒霉蛋扒下去,极其无辜地举了举双手莞尔一笑:“不关我事啊,我还没开枪呢。”   须臾的寂静中孩童断断续续的啼哭尤为闹耳,薛寻野一迈向长廊就生生止住注满冲劲的步伐,邓叁揣着大褂口袋停在他面前,尽管比alpha矮了一头,身上也没携带任何武器,但身后蓝眼alpha用枪口指着的幼小人质让他有充分的把握使眼前的SSS级alpha不动他一根头发丝儿。   枪口在男孩儿的脑门戳出红印子,小a满脸的泪痕在薛寻野心尖上蜿蜒,饶是这帮小屁孩与他利益关系不大,甚至只能算是他计划中的一兜棋子,可他们信任地趴在自己胸膛上甜甜地喊“哥哥”的场景真真切切存在过,他很难做到冷眼旁观。   男孩儿抽噎着,仿佛不知道戳在脑门上的玩意儿能崩掉他的命,只哭闹着发泄自己的小孩情绪,说哥哥骗人。   蓝眼alpha的茯神信息素都未能哄他入睡,大概是缺乏耐心。   在自己的地盘上邓叁倒是自在,他心心念念保险箱里的东西,但不露急色,视线瞥向薛寻野手上的枪,很快又移开。   耳麦里,魏韩云轻喘着气:“这边我能抗,别担心。”   薛寻野手一甩,把枪扔到邓叁脚边,即使对方面不改色,薛寻野也清楚以自己那个力道能隔着鞋子在邓叁的脚掌边缘砸出一道淤青。   “跟高等级alpha交流的好处就是废话能省则省,”邓叁不屑于端出媒体镜头前的慈祥模样了,“兜里呢,衣兜翻出来瞧瞧。”   隔着半米,薛寻野低头笑着把手伸进口袋掰下弹夹里的子弹,攥在手心一捻,捧出来一掌心满满当当的玫瑰:“不是吧不是吧,哄家里小o开心的东西邓院也要没收,您身后那位总不能被几朵削刺玫瑰吓得连枪管子都端不稳吧,站便池前可别射偏啊。”   一般人可受不住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蓝眼alpha倒是面色平静,黑色的右眼瞄向手臂上的男孩儿,左手的冲锋枪堵进了小孩的口腔。   从仪器的反光上窥见所有情况,程谓按着通讯器低声:“他左眼是义眼,有机会打穿他右眼。”   说完整理着衣衫褶皱从死角走出来,带着从容不迫的气魄,对着脸色微变的邓叁颔首问好:“邓老,又见面了。”   始终没有表情变化的蓝眼alpha在瞧见程谓时右眼瞳孔微缩,程谓却没看他,神情淡然的扫了满脸脏污的男孩儿一眼,提脚踏上长廊,邓叁防备地后退一步:“听闻程先生你言而有信,别是收了酬金就翻脸不认人吧?”   程谓脚步一顿,金色防滑链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肩上滑动,寒霜似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邓叁被细纹夹着的眼睛上:“邓老误会了,我跟他不是一路的,狭路相逢而已。”   说着擦过邓叁的肩膀往外走,邓叁在他身后发出冷笑:“既然程先生踩进我的地儿也别怪我搞连坐,你要再踏出一步,这孩子就没命儿了。”   程谓侧身回头,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眼中尽是嘲意:“邓老想什么呢,您知道我的职业,拿个破小孩威胁不了我,您就算把他射成筛子了,那也跟我扯不上关系啊。”   那瞬间连薛寻野也辨不清程谓的心思了,omega眼里的冷峭过分真切,他总觉得程谓不应该是这样的,但转念想到,一个低等级的omega舔着血爬到现在的位置,怎么可能还残留曾经的影子?   恍神间,程谓的目光连同一缕难以察觉的信息素凉水般掠过他的脸,继而扭过头往前走,邓叁转眼珠给蓝眼alpha一个眼神,alpha动作迅速地从男孩儿口里抽出沾满口水的枪。   几乎是同一时刻,薛寻野飞快地直线甩出子弹,在蓝眼alpha转头的刹那,那颗子弹直直地钉入对方漆黑的右眼球。   Alpha连惨叫都来不及,子弹在他头颅内炸裂,程谓猛然回身,快得只让人看见一串虚影,男孩儿就被他抱在了怀中,顺着他安抚的动作将脸埋入他颈间,温柔的信息素如羽翼盖在小a身上。   蓝眼alpha还倒在地上抽搐,空气中散开尿液的骚臭,alpha身下的地毯濡湿一大块。   程谓的皮鞋踩上alpha的义眼,回想当年自己用匕首刺穿它的样子:“好好睡个长觉,我的手中败将。”   那只锃亮的皮鞋仿佛也在薛寻野的心头碾上一脚,再无法把这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和当年畏首畏尾的校服男生重叠。   他们太不一样了。   走廊尽头的光晕拢进一个人影,魏韩云一路走近,揪着衣领擦滑到下颌的汗,一张俊容挂了两道彩,颧骨的伤痕比额角稍长,对他来说司空见惯。   “搞定了?”薛寻野问。   魏韩云撩起衣摆擦擦枪口:“十七分钟,四个S级alpha,剩余两发子弹,挂彩三道,退步了。”   “没事,多练练。”薛寻野按按口袋,程谓比他先一步掏出止血剂和纸巾扔过去,于是薛寻野看向哥们的眼神从鼓励变成了艳羡。   通讯器里有人打了个呵欠,檀宥的嗓音粘着浓浓睡意:“大佬们,我发现个怪事儿。”   “刚才是36号在哭吗,他醒了的话没道理其他五个还在睡,可31~35号在负二层全程没动,是不是被控制住了?”   三人皆是愣然,薛寻野扬手往正欲贴墙逃走的邓叁脚前跟投了颗子弹,一声炸响,beta受惊止步,地毯上被烧灼出一个焦黑弹孔。   被三个高等级AO堵住去路,邓叁也不打算跑了,老胳膊老腿抗不过一帮后生,他就把俩废物助手的尸体踢一块儿坐上去,不担心污血脏了白大褂:“我活了大半辈子,你们当真以为我不给自己留后路?程先生,我保险箱的东西搁你那藏着了吧,回去好好研究,你会喜欢的。”   程谓瞳仁颤了颤,及时垂下眼睑藏起一丝没收住的惊慌,就近把怀臂弯中睡着的男孩儿塞薛寻野怀里:“我下去看看。”   到负二层的电梯与常见的电梯无异,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迈出轿厢时程谓仍是被灌满鼻腔的血腥味和满目暗红逼退半步,手背抵在了唇上咽下难受的呕吐感。   一股气团在腹腔内膨胀,闭合的轿厢门触到他的身子又自动开启,程谓腿软跪在地上,胡乱地摘掉眼镜遮住眼睛,可即使掩盖了视野,那些画面还是在眼前不断放大。   他狼狈地往前爬了几步缩在拐角的一道墙上,摸索着把枪械抱进怀里,半晌觉得太冷,又把自己的双腿给环紧,一米八的高个儿,蜷缩起来只占一块地砖的空间。   御寒的战术服还是没抵得住爬上后背的冷意,程谓挪了点地儿,蓦地瞟见身后哪是一堵墙,分明是另一排盛放着上千腺体的冷冻柜!   被他挨着的那只容器腺体浮动,程谓只看了一眼标签就没忍住涌上喉咙的恶心吐了出来。   标签发黄,上面的字迹却清晰。   【克隆腺体半成品】   信息素:勿忘我   分化潜能:beta转化S级alpha   原主:程谓 第22章 远远不够   细碎的雪花在路灯下洋洋洒落,有行人经过便懒散地趴在他们的发梢或肩头,恶作剧地弄湿别人的头发衣服后再倚着体温慢慢死去。   制药厂大门冲出两个身形高大的alpha,薛寻野走得急,抱着脸色苍白如纸的程谓快步赶在前头,几分钟前檀宥得了令已经把车子停在门口,他腾出手拉开后座的门将程谓塞进车厢里。   “程先生受伤了吗?”檀宥打开暖风,关掉手机的通讯连接,把笔电合上放到副驾。   薛寻野跟着坐进来,把程谓抱到自己腿上用外套拢着,压榨腺体的能量释放安抚信息素,这些天他为程谓释放了太多,可他还是感觉远远不够。   压根填不满分开的十年中哪怕万分之一的缺口。   “没事,先回家。”薛寻野抽了两张纸巾擦拭程谓嘴角的污秽和鬓角的汗,撩开搭在脑门的刘海,低头用鼻尖轻蹭紧蹙的眉头,嘴唇小心翼翼地触碰覆在眼球上薄薄的眼睑。   那些动作全都透过后视镜反射进檀宥的眼里,他抿了抿嘴,压了压后颈的抑制贴片尽量收敛自己的信息素,侧目看着倒后镜打转方向盘,街对面一辆黑色SUV的两束车头灯明晃晃扫过他映在镜子上的脸。   SUV与飞驰背道而驰,顾忌着车后座有小孩横躺着,魏韩云没踩太猛的油门,扣在副驾的手机响了一声,他在只剩十多秒的红灯前停车,翻过手机扫一眼,景桉问他今晚还回不回去。   魏韩云拧过后视镜看自己脸上的伤,肯定得回,不回去谁来给他处理伤口。   还是那个上年纪的小区,往日景桉飞到哪里不是住星级酒店,但回到东口市就只肯往这老屋子钻,他的父母生前为薛家两兄弟造过一个观星房,景桉喜欢躺在上面看夜空。   周围的住户歇得早,就薛家还亮着灯,保姆系着围裙在厨房里舀刚煮好的百合糖水,说景桉刚收工没胃口,就想吃这个。   魏韩云将熟睡的男孩儿换她怀中,端起玻璃碗脚步匆匆上了天台的观星房,景桉刚洗过澡,只穿了件长袖大T恤倚在床头看剧本,两条笔直的腿.交叠着搭在堆起的被子上,T恤下摆里隐约能窥探到一件布料不多的黑色小裤。   开着地暖,也不怕冷。   刚搁下碗,景桉就从背后缠上来了,魏韩云转身就能把他抱个满怀,兜着屁股把人重新放到柔软的鹅绒被上:“剧组这么晚才放人啊,明天几点的戏?”   景桉在东口市的行程安排紧密,前不久参加过电影首映礼,紧接着又进组拍戏,下周还得抽空出席俩代言活动,忙得脚不沾地。   明天摄制组带群演拍外景,景桉得空休息一天,也不急着睡,挑起魏韩云的下巴看他脸上的伤:“莽莽撞撞,见天儿弄一身伤让我收拾。”   “这还有呢。”魏韩云脱掉碍事的衣服,给景桉看小臂上的子弹擦痕。   景桉翻身把alpha按在床边,弯着腰拖出柜子底下的医药箱,T恤随着弯身的动作被拉扯上去,魏韩云看着他小裤裹不住的地方咽口水:“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不是大事,大事在后头呢。”景桉捏着几根碘伏棉签和纱布过来,岔开腿坐在魏韩云大腿上,抓着对方没有伤的右手放自己腿根,拨开了小裤的绑带,“帮我揉揉,想你。”   观星房不隔音,保姆在楼下睡,景桉叫得很轻,帮魏韩云处理伤口的动作更轻,怕弄疼了对方:“孩子们现在安全吗?”   魏韩云愣了愣,放开景桉抽纸巾擦擦手,也不管对方还没满足:“我只把小企鹅带回来了。”   这个回答代表凶多吉少,景桉垂眼在魏韩云的伤口上吹了吹,为他贴上纱布,两手捧起他的脸亲了亲:“别自责,这不是你们的错。”   他从魏韩云腿上下来,扔掉用过的棉签,捧起碗吹拂着糖水冒出的热烟小口小口地喝完,叼一片甜百合送魏韩云嘴里:“累了就不做了,早点睡。”   刚想套个裤子下楼把碗洗了,魏韩云突然用力把他拽床上,压着他舔开糖水味儿的唇和他接吻,即使知道景桉感应不到信息素,他还是热情地释放出高浓度的求欢信息素和安抚信息素将对方环绕。   alpha愿意为自己所爱之人倾尽所有腺体能量,魏韩云掐着景桉的腰,问他能闻到夕雾花的味道吗,景桉用手臂搭着眼睛不让alpha看自己失态,白皙的皮肤被撞得通红,呜咽着说闻到了,很香。   他的腺体悄悄散发一丝晨露的淡香,像一抔清水,味道淡得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魏韩云却渐渐放慢了动作,抚上景桉的后颈,在对方的失声尖叫中撕下一片快与皮肤粘合的omega模拟器扔在地上:“桉桉,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在我面前不需要戴这个。”   让人生怜的低泣中,景桉抬起发软的双臂搂住alpha的脖子,把脸埋进对方的肩窝里:“怕你不爱我,也怕我感觉不到你爱我。”   城市安静下来了,月光困倦地垂落在窗前人的眼中。   程谓两手搭着左腿膝盖,右腿垂在飘窗台下轻晃,丝质睡袍的下摆在大腿边风情摇曳,一道长约七公分的肉粉色旧刀疤时隐时现,忘了是哪次搏杀训练落下的,伤痕太多,记不清了。   从制药厂出来后他就没再说过话,他在车上回想冷冻柜里浮动的腺体以及躺在手术床上后颈剖开失血过多没有了生命体征的小孩们几度陷入昏迷,薛寻野一直在吻他,带着火焰气息的温暖的吻,他想让薛寻野别吻了,他脏,但是开了口却发不出声音,反让薛寻野钻了空子勾出他的舌头。   直到回家后薛寻野把他放入盛满温水的浴缸,他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把伸手剥他衣服的薛寻野搡了出去,浸在浴缸里想了很久的事情。   门边一阵窸窣轻响,程谓瞥一眼漏进地面的斜影,说进来吧。   檀宥就踩着小碎步跑来了,檀宥脚小,蹬着大码的棉拖到他跟前时差点摔倒,被程谓一把扶住手腕,顺势将对方捧着的碗端过来:“给我的?”   檀宥连忙点头:“是甜鸡蛋羹,好吃的。”   程谓探着碗的温度,让他给薛寻野也做一碗去,那家伙今天帮了不少忙,檀宥脸红,说野哥消了三碗。   程谓摸他脑袋,像摸小德牧一样,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有些歪心思得制止,不是每家企业都跟之前那个科技企业那样宽宏大量不追究责任。   “这段时间辛苦了,”程谓收回手,“明天睡到自然醒,收拾行李就回家吧,下周一到工作室找我领工资,以后找工作之前记得先把诚信俩字抄写十遍。”   靠着飘窗把甜蛋羹吃完,程谓端着碗到厨房洗,坐沙发上帮他擦枪的薛寻野立马站起来,程谓没看他,拐进厨房将碗沉进水槽。   等一双手臂快要揽上他的身子,程谓甩净手上的水,转过身抱起双臂先发制人:“薛先生,我们来算一下账。” 第23章 吻技太差   这声“薛先生”简直要在薛寻野的心头砸一道口子。   今天程谓让他找别的omega的那番话在他左手心的神经打了结,让他在触摸对方的时候每根指头都在作痛,却上了瘾地享受神经牵扯心脏时发颤发麻的快感。   作为情报商,他手握能让某位财团领袖顷刻间倾家荡产的证据,也有让某个国际知名艺人跌落神坛的材料,唯独缺少程谓十年来经历的每处细节。   他还是更喜欢半梦半醒缩在他怀里喊他Vul的程谓,至少他知道自己的代号被程谓刻在了记忆的最深处,沦陷欲望泥潭就会被记起。   薛寻野最不爱按常理出牌,那是正经人才做的事。   程谓的脸被头顶的灯光切割成明暗两半,他就把另一半也遮成暗的,手撑在程谓身体两侧,有洁癖的omega如果担心向后躲避会让水槽弄脏自己的睡袍,那就只能跌入他的怀抱里,看程谓还怎么装出一脸疏离。   “算吧,刚好你也欠我点东西。”薛寻野捞过程谓被睡袍绑带勒得纤细的腰,绑带和挂满枪械弹夹匕首的战术腰带是同样的效果,他下次想观赏不同的景色,比如系满了小铃铛的红绳子。   看程谓冷静自持的脸出现裂痕让薛寻野很满足,两人之间的体力仍旧存在悬殊,他压着挣扎的程谓整理好睡袍绑带的结,刚刚怎么把程谓从制药厂地下室抱出来的,现在就怎么把人抱上二楼卧室。   洗漱完出来的檀宥愣在卫生间门口不知所措,程谓腾出手按住卷到大腿的下摆,瞪向螺蛳粉儿让他滚进房间别出来,薛寻野就踹上卧室的门把程谓扔床被中间,捡起床头的牵引绳给他捆上:“一着急就出口伤人,这习惯得改。”   牵引绳足够长,在程谓被反剪到背后的双手绕了几个圈还能在床头柱打上死结,薛寻野欣赏自己的杰作,把omega踹来的脚按自己腿上:“你情绪不稳定,为了好好交流只能暂时把你绑起来,你放心,我不会乘人之危。”   程谓扫一眼自己被alpha攥在手里按揉的小腿,薛寻野的可信度在他这里一向极低。   睡袍溜肩儿了,程谓偏头咬着衣领扯上来,认命地靠在床头靠板上:“那份档案在你手里吧?”   他指的是从保险箱偷出来的那份腺体移植报告。   邓叁二十多年来的罪证全部记录在上面,只要向媒体曝光冰山一角,邓叁的社会公信力就能立即倾塌,警方会主动找上门来了解来龙去脉,他当然乐意等待罪行累累的邓叁被判处死刑的好消息,他将为他二十二年的噩梦蒙上一层白布。   回家的路上薛寻野把那份档案从他战术服底下扒出来了,那时程谓刚从昏迷中苏醒半晌,阻止不了毛手毛脚的alpha又摸进他衣服下,寻了好久才寻到一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到锁骨的短茎玫瑰,尽管玫瑰削了刺,还是把他皮肤刮出了血丝。   薛寻野的指腹打旋儿揉过程谓大腿上的一道伤疤,正要继续往上,突然转移了方向,掀开旁边的枕头给程谓看藏在底下的档案袋:“在这里,这份东西对我来说不重要。”   褐色的档案袋上还躺着颗颜色独特的玻璃球,剔透得像镶嵌在英帝国王冠上的斯图亚特蓝宝石。程谓却皱起眉,认出那是蓝眼alpha的义眼:“你挖他眼睛干什么?”   看来他还必须把碰过这只眼球的枕套拆下来塞薛寻野嘴里好让他反省自己的不妥。   “这枚义眼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薛寻野又把枕头拍上去了,不让这颗死人的眼球把他omega诱人的身姿给瞧了去,“对你来说可能会有点用。”   程谓把塞枕套的念头去掉了,脚掌抵在alpha肩上把人踹开,蜷着腿缩在床头:“为什么帮我?”   薛寻野捏着程谓的两只脚腕一拽,身躯挪上前拉近两人的距离,程谓再怎么躲也不可能躲到靠板里去,薛寻野越逼越紧,将程谓两只脚扣到自己腰后。   “当做是给你的补偿,我在地下室怎么跟你说的,回来之后就要把你弄了,是吧?”跟程谓一样,薛寻野也只穿了个睡袍,不同的是程谓的平角裤被他坏心眼地挂在了楼下厨房的水龙头上,而他的平角裤放在衣橱里根本没拿出来。   程谓躲他的吻时被薛寻野扳过了脑袋,眼镜的防滑链被他粗鲁弄断了,金色的链子长长地坠在锁骨窝里又痒又冷,末了薛寻野还用它打了只闪着金光的蝴蝶结放在程谓唇边,一手举起手机一手捏着程谓的左右腮帮让他嘟起嘴拍个照,如果程谓不听话那薛寻野也只能让自己不听话了。   程谓迫于羞辱看向镜头,等薛寻野拍完照片,他低声说:“你别把我的照片和……你取证的那些东西放一起。”   薛寻野设置相册密码的手一顿,输入和笔电相同的密码,将手机扔在一边又拱上前和他接吻:“好好,来我们再编个三对翅膀的蝴蝶结。”   防滑链什么时候打了死结的不知道,眼镜什么时候被摘掉的也不清楚,整个接吻的过程,程谓兴致都很低,仅有几次微不可察的迎合都是为了让薛寻野除了接吻而忘记更深一步的事。   兴许是薛寻野的易感期快到了,释放的信息素比往常还要灼热,热浪从四面八方涌向他,将他的皮肤烫得生疼。   程谓今晚心情不佳,很多方面的原因。   他接吻不闭眼,睁着眼冷漠地和薛寻野对视,思考薛寻野标记的那个omega是谁,可能是景桉,那个小明星看起来很乖,估计让摆什么姿势都愿意。但是小明星行程太密集了,薛寻野抱不了自己心爱的omega,就只能在他这半个敌人的身上发泄。   印象中他好像也跟谁这样亲密过,程谓记不起来了,兴许是梦里的事,他的梦千奇百怪,有时会在杀戮基地开辟雪绒花园,有时会躺在工作室的会议圆桌上淋雨,有时会穿着高中校服搂着一个看不清脸的alpha撒娇,还不止一次。   从程谓的直视中薛寻野读不出任何心动的内容,察觉到他的omega心不在焉,他泄气地解开牵引绳丢到床下,抱着程谓躺在被窝里:“是我吻技太差吗,你总是不专心。”   程谓推开他,翻过去背对着他,借着微弱的床头灯光看自己手腕上被勒出的淡红痕迹:“你去狗笼睡。”   “不要,太硌背了。”薛寻野重又抱上来,“我今晚挺累的,让我躺一晚上的床吧。”   门漏了条缝儿,檀宥起夜经过听了一耳朵,目不斜视撇了撇嘴,这瞎编的鬼话也就程先生才相信。   第二天程谓起床时客卧已经空了,落地窗帘向两边敞开,窗外天气不错,冬阳暖暖地照拂在枝杈间,地面湿漉漉的,昨晚薄薄的一层细雪已然消融。   床头柜的糖罐下压着张条儿,檀宥圆圆的字体写了句“谢谢程先生Q3Q”,程谓去厨房做早餐,锅盖上也粘着便利贴,上面写着“其实程先生也没有很冷血:D”。   水龙头上的平角裤不见了,估摸着被螺蛳粉儿顺手拎洗衣机里了。   锅里有两碗煮好的豆腐渔粉,分别放一个煎蛋两片火腿。   程谓坐在餐桌旁边吃早餐边整理预备公开的邓叁罪证,翻开档案拍了几张照片和线人发来的入院病历拼接成长图,档案越往后翻年份越靠前,快到二十二年前的时候程谓手劲儿极大地合上翻着毛边的档案册塞回纸袋里,握筷子的手好一会才停止了颤抖。   电脑屏幕最底下的程序任务栏,微信标志不断闪烁,薛寻野给他发来昨天拍的腺体容器和地下手术室照片,他一并保存压缩,以工作室的名义发给新闻媒体,再联系了个警局的朋友把带有历史路径的三维坐标系发给他。   薛寻野洗漱完下楼时程谓恰好合上笔电,跷起的左腿从右腿上放下来,站起来时笔直的西装裤管自然垂下,黑色袜子和裤管之间露出的一小截白净皮肤被遮住了。   薛寻野到厨房觅食,端出碗粉,料还挺足,两只煎蛋四片火腿。   “小螺蛳儿做的早餐?”薛寻野坐下来用筷子搅了搅。   程谓“嗯”一声,低头把笔电放进商务包。   薛寻野咬断一截粉尝味儿,忽见程谓拎着包到玄关处换鞋子,他抬起头:“你要出去?”   “上班。”鞋后跟被踩下去了,程谓弯下腰提了提,薛寻野踩着棉拖风风火火跑过来停在他身后:“你们工作室不是周日休息?哪来的急活儿要赶回去做,你对着一团空气开会?”   程谓直起身捞起柜子上的车匙,露出腕表看了看时间:“等下有警员上门你接待一下,昨晚的事儿你都了解。”   下颚一疼,他被薛寻野托着下巴抬起脸,alpha的眉宇间夹着不解:“操,怎么了啊,不肯看我。”   一宿之后程谓好像变回了那个公事公办的冷脸omega,迎向他的目光犀利而淡漠:“我赶时间。”   那副金边眼镜少了条防滑链让薛寻野有点不习惯,稍一愣怔就让程谓拂开了他的手,甩上门把他自个儿困在了家里,不帮他拴上牵引绳,也不叫他爬进狗笼。   薛寻野戳在门后,明明程谓没有将他赶出去,他却像个被抛弃的大狗。   飞驰滑出车库驶上车道,周末清早的公路车流稀疏,程谓踩着油门咬尽限速边缘,仿佛这样就能把昨晚的梦抛到脑后。   昨晚他又梦见了那个叫Vul的alpha,对方吻着他大腿的刀疤说爱他,他怕疼地缩起脚,忽然alpha疑惑地抬起头,弥漫的轻雾中他竟然辨出了薛寻野的脸。   程谓支着手肘撑住脑袋,经过工作室时慢下车速,想起Vul昨晚把他按在办公室侵犯,他头疼地打转方向盘走了另一条路,漫无目的开了十多分钟才把车停在邢嚣家门外。   他偏头看一眼门牌号确认是邢嚣的家,又诧异地把视线挪回对方的脸上:“怎么是你?” 第24章 克制温柔   Omega和上次见面时稍有些不同。   周身萦绕一股奶茶和伏特加混合的味道,就像被谁扔进特意调制的奶茶鸡尾酒里浸泡,然后抱起来细细地吻干净。   陶珰珰在温暖的室内不爱穿厚毛衣,他穿一件挽起两圈袖子的宽松白衬衫,衬衫下摆遮到大腿,下身套一个很短的运动裤。   露出的四肢润白如玉,旧时被家暴留下的疤痕已经很浅,没再添上新伤,看来他的alpha对他宠爱有加。   “程先生,喝茶。”陶珰珰弯身在程谓面前放一杯色绿香浓的云雾茶,程谓不经意的抬眼扫到了他藏在领口里的吻痕。   陶珰珰有点怕他,放下茶杯就局促地站着,两只猫猫棉拖朝着程谓的方向咧起嘴冲他笑。   楼上飘落一个慵懒的嗓音,alpha起床后摸不到身边的omega来一发休息日的晨炮有点扫兴:“宝贝儿,上来再抱抱。”   一霎间陶珰珰的手指捏紧了,猫儿似的杏眼紧张乱瞄,程谓看着他的反应只觉得好玩,他轻倚在沙发上,搭在扶手的右手无意识地把玩左腕的表盘:“叫谁宝贝儿?”   很快邢嚣套上个圆领卫衣火急火燎下来了,哄着傻站一边的omega到楼上收衣服,然后一屁股坐单人沙发上:“老大,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程谓呷一口茶,泡得还行,用心了。他扬扬下巴,开了话头:“挺能瞒啊。”   提起陶珰珰,邢嚣就忍不住要笑,但是在老大面前不敢表现得太过,工作室里有规定的,哪个员工都不能和牵扯人命的委托人交友、约炮,谈恋爱更是明令禁止。   邢嚣怕丢工作,首先就用匹配度来挡事儿:“老大,我跟他匹配度92%,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想要抱他。”   想了想觉得既然事情败露了也没必要再为此找借口:“也不是,我很心疼他,没人规定被家暴的人就不能拥有新的家庭,我想把他救出来。”   陶珰珰找上他们做委托的那天临近傍晚,他从工作室出来就蹲到花坛边不敢回家,他刚挨过一顿打,两脚光着从家里跑出来的,下过雨的花坛边积了滩水洼,他就站在那里踩水,把脚板的污泥踩干净,然后抱着膝盖掉眼泪。   邢嚣收工早了点,路过把他揪上车,用外套裹住他又湿又冷还被石子划拉开血口子的脚,经过商店还给他买了合脚的猫猫棉拖,陶珰珰就窝在副驾上抱着棉拖哭,他舍不得穿,怕自己弄脏了崭新的东西。   程谓听着邢嚣讲述感人的爱情故事,玻璃杯里的茶喝到了底,他搓着杯口说:“他既然能雇人杀害他的前夫,保不准他以后能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你,别太掉以轻心。”   “不会的!”二楼的护栏突然探出了omega的脑袋,不知道在后面偷听了多久,他涨红了脸,眼眶也红了,很大声地反驳程谓,“邢嚣和那个人不一样!”   他散发着一身奶茶味的怒气信息素冲下来,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双手捧着茶壶为程谓添茶,添完茶跑到厨房捧出一碗麦片缩在餐桌旁吃,脸快要埋进碗里,程谓从余光扫见镂空隔断后的他悄悄用手背抹眼角。   意识到自己有些话说得太重,程谓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跟邢嚣说借阳台抽口烟,烟瘾犯了。   到阳台上一摸口袋才记起烟盒落车上了,于是只能摸摸阳台上被精心打理过的花草,花瓣和叶子都沾着水珠子,泥是湿的,应该刚刚才被浇过水。   程谓想起昨晚薛寻野说他容易出口伤人,他觉得自己不适合理性对待人的感情,从他记事起被骂着废物长大,他就不认同克制与温柔同在。   现在又有点改观,可一深入探究他就迷路。   他可以是个理智的思考机器,但被感情牵着走让他恐惧。   他捻着片虎刺梅的花瓣,考虑着把工作室的规定稍作改动。罚还是得罚,扣个两千块差不多了,全拨去当下午茶经费。   从玻璃门望去餐厅,邢嚣还在哄着情儿——应该不算情儿了,陶珰珰被标记过,身上附有alpha的标记信息素。   正想着找个什么乐子来消磨一下在阳台上的时间,兜着的手机贴着大腿连续振动,他那个当警员的朋友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家里那个alpha跟他什么关系。   “临时搭档?行。”穿一身警服的alpha挂断电话回到客厅,他的同事正在向薛寻野了解昨晚制药厂事件的始末细节,薛寻野知无不言,配合三维坐标系的历史路径为他们展开描述,当中真假参半,具体表现为把每一个“程谓”或“我搭档”称呼为“我老婆”。   Alpha总是对自己标记过的omega有强烈的独占欲,从而对omega身边关系不明的其他alpha抱有敌意,薛寻野听到那个相貌不凡的alpha警员直呼程谓的名字就暗叫不好,特意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吩咐案件有后续进展就告诉他,不要再刺激他老婆。   “你先到车里等我。”楚俨拍拍同事的肩膀,等人拎着笔电记事本走了,他以一个放松聊天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手臂搭着一边的靠枕,拿水杯的手势更像是捏酒杯的,食指在杯沿轻敲,“关于你说小谓晕血这事儿,我保持怀疑态度。”   “先不提他在杀戮基地呆过好几年,单从他平时接的委托来看就知道不可能。小谓的工作室在某些意义上是和我们警署挂钩的,他所接到过牵扯人命的委托都经由警署的特批,我清楚的就有不下百件,他是见惯了血的omega。”   “你想说什么。”薛寻野无畏地直视这个用审视目光打量他的SS级alpha。   楚俨按着被烈焰信息素压迫的腺体无奈摊手:“我认为薛先生还隐瞒了些事情——哎我们能不能和平交流,用任何方式威胁警员是违法行为,包括信息素压迫。”   薛寻野双脚踩在茶几沿儿上,手里把玩着一条打了死结的细链:“我隐瞒的事是出于对程谓的考虑,并不会对整个案件产生直接影响。”   楚俨偷偷用摄像笔拍下薛寻野的坐姿:“制药厂这事儿牵扯到六条人命了,但小谓此前并没有向警署上报过这件事,我猜想这次不是受人所托,而是他自己的私人任务,而且他自己或许也没料到会出人命。”   薛寻野:“所以呢,他选择把邓叁那老贼交给你们处理就证明他相信你们会审问出自己想要的信息,我为他隐瞒的只是不足挂齿的一些小事,在你们看来重要的是案件的走向,可在我这里重要的是维护他的尊严。”   “行吧。”楚俨又在笑,看得薛寻野想把水杯塞他嘴里。   他起身送客,回屋后把水杯砸碎扔了,盘腿坐在地毯上花了十几分钟才把防滑链的死结解开,他摸出两颗穿了孔的弹壳,将链子穿过去,打车到附近的珠宝店让人在链子两端添一副锁扣。   链子的长度和项链相近,店铺的姑娘委婉提醒这种吊坠会比较重,薛寻野不以为意:“没事,不是戴脖子上的。”   店员:“?”   薛寻野到眼镜店买了根新的金色防滑链赔给程谓,转念想想又多买了几根备用。   从眼镜店出来正欲打道回府,薛寻野的目光被藏在胡同口的一家隐秘小店给吸引了去。   Omega老板娘浑身散发着风骚的野玫瑰香,薛寻野掏出那根项链,问能不能在两颗弹壳里安装强频振动器,老板娘掩着嘴笑,反问他要便宜的还是贵的。   薛寻野:“最贵的,要防水。”   老板娘:“哎呀,小伙子真是。”   薛寻野:“……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板娘:“嗯?”   薛寻野:“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25章 能抱我了   在街上溜达一圈儿,薛寻野一直等待程谓给他打来电话催他回家,但手机像在兜里冬眠不发出半点嘈杂,薛寻野从昨晚被允许和程谓同床的喜悦到早上淡了点儿,现在已经和大地上的最后一堆薄雪一起融化了。   薛寻野揣着两只手,左手捏着拇指大小的无线遥控器拨拉开关,从慢速推上中速,再从中速推上强速,右手攥的两枚弹壳振得手心发烫,效果不错。   前方奔来个穿校服的高中生和薛寻野擦身而过,怀里抱的一摞书因了强劲的冲撞力而哗啦啦撒了一地,男生迭声向他道歉,扶了扶鼻梁上歪掉的黑框眼镜蹲下去捡满地的习题册。   是个已二次分化的omega,躯体相撞那一刻薛寻野读到了他们之间的匹配度,93%。   Omega低眉时和十八岁的程谓有几分相像,向来和热心二字绕道而行的薛寻野破天荒半蹲下帮忙捡书,随口问道:“今天周日,急什么?”   Omega抬头看他,目光触到他的脸庞时不由自主地散发丝丝缕缕的垂头菊信息素:“有张没做完的试卷落教室里了,今晚得交。”   薛寻野嗅着那丝信息素舔了舔嘴唇。   垂头菊和雪绒花有个共同点,它们都是高山植物。   薛寻野把手伸到兜里按停了振动器,猛地揪起omega的衣襟拽到跟前,omega惊恐地睁大眼。   似乎也没有那么像,薛寻野难得失措地将刚撂好的书本推倒,按着后颈眺目寻找能载他回家的待客出租车,上车后靠着车门,虎牙抵在指节上慢慢地磨。   易感期中的alpha暴躁而缺乏安全感,越强大的alpha在易感期中的表现反应越大,会哭,也会缩进堆叠的被子里藏起来,omega的抚慰是易感期alpha的良药。   遏制不住的求欢信息素从腺体满溢而出,连对信息素敏感度极低的beta司机也感应到了,踩油门的脚不安地一松一紧,终于车子在半路骤然死火。   “啧。”薛寻野摔门下车绕到主驾那头,将司机拨到副驾上,系上安全带一路漂移回了程谓的住宅,扫了方向盘中间的码付了三百块,多余的足够司机交超速罚单。   厨房里飘出饭菜的浓香,程谓系着围裙在灶台前炒菜,分量很少,是一个人吃的量,听见他回来也只是轻轻掀一下眼皮,被浓烟熏着了眼,程谓又眯起了那只眼睛。   易感期中的alpha难过到极致,从后面抱上去把脸埋进omega的颈窝里,闷闷地问他为什么不催促他回家。   他知道程谓有很多禁忌字眼,但程谓不想提起的都是他想得到的,比如程谓不喜欢和他筑家,他偏要把这里当作他和程谓的家。   “我今天咨询了医生,”程谓关了火,把糖醋茄子盛入盘中,“他说易感期的alpha需要omega的亲吻和拥抱,omega能满足哭泣的alpha无休止的求欢最好不过。”   薛寻野从程谓散发清香的脖颈中抬脸,那盘色泽鲜艳的糖醋茄子并不能完全勾引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却因程谓的一句话而亮了起来。   随即程谓又把他打入无光地狱:“我原谅你昨晚的无礼,现在你可以找你的omega陪你度过易感期,我不阻止。”   “你什么意思?”薛寻野拽住程谓的胳膊把人拧过来,还冒着热烟的糖醋茄子被失手整盘打翻在地上,“你把我推给别人?”   Alpha在易感期中的暴躁情绪很难控制,当他感觉到他的omega企图疏远他,他就凑上前吻他、抱他、占有他,让omega忽略不了他的存在。   薛寻野不顾程谓的推拒将他抱上料理台,一手搂着程谓的腰一手压下他的脖子逼迫他跟自己接吻。   十年前程谓接受了他的无礼,十年后也别想逃得过,薛寻野仰着头追捕程谓无处可躲的舌头,扯紧了omega的领带使他只能低下高傲的头颅,他的omega怎么总是穿戴这些无谓的东西,夹着领针的细长领带、将皮肤勒出红印的束腿皮革腰带、金光流动的眼镜防滑链,明明它们都该有更好的用途。   “你……”箍紧的领带使得呼吸道中的气流被压缩,程谓咬了薛寻野的舌尖,暴戾的alpha非但不放开他还将舌尖渗出的血蹭到他嘴唇上。   “有时候修养太好也见不得是件好事儿,瞧你,对着欺负你的人连句脏话也不会骂,吃亏了吧。”薛寻野用手背抹去程谓唇边的血,挤在他身前摘掉他的眼镜,将新买的防滑链穿上去。   程谓骂他假好心,薛寻野帮他把眼镜戴回去,虚揽在他腰后,易感期的他总是会陷入自我矛盾,明明才强迫过程谓接吻,现在又期待程谓的一句同意:“我也没说自己是真好心,我做所有事之前都会盘算等价回报,所以你现在能不能抱抱我?”   他的眼神就像一位朝圣的教徒那样虔诚,但程谓知道如果他不答应,alpha就会毫不犹豫玷污他所仰望的圣者。   尽管如此,程谓还是抬脚把薛寻野踹开,在他肩上留下一个不算明显却足以让情绪敏感的alpha伤心欲绝的鞋印,离开厨房前冷声支使他把地面收拾干净。   薛寻野蹲在地上,不想这盘打翻的茄子落得个被扔进垃圾箱的下场,但程谓从客厅斜睨向厨房,他就缩回舔虎牙的舌尖,任劳任怨地抓起了扫帚。   弄干净地面,刷洗完碗盘,程谓把手机推到他面前让他将茶几擦一遍,屏幕上是他悠哉连脚带鞋晾在茶几沿儿的照片,一看角度就知道是谁拍的。   他对那个警员alpha又多了几分敌意,厌恶他能和程谓聊电话,也厌恶他喊程谓的小名。   他攥了攥兜里的弹壳,去卫生间把抹布打湿。   出来时程谓正跷腿坐在单人沙发看电视,新闻记者正实地播报最新资讯,背景是第三医疗所,五十多个小孩相继被医护人员带出来,队伍浩浩荡荡,他们的家长围在医疗所外悲恸哭泣——电视被调到静音,但滚动的字幕和人们的表情已然把场面气氛渲染成浓重的格调。   程谓跷起的腿放了下来,双手抓了抓裤腿。   电视屏幕里场景转换,记者连线到制药厂大门的另一位记者,他唇齿快速启合相碰,无声讲述运出制药厂地下室的巨大冷冻柜里所装载的是什么,那些被打上马赛克的肉红色腺体又源于何处。   程谓两只穿黑袜的脚脱离棉拖踩在沙发边沿,他的视线躲了一下电视里的画面又挪了回去,弓起后背,两手搭着双膝,下巴枕在手背上。   薛寻野忙着看他,擦桌子的手差点又打翻边上的玻璃杯,他急急稳住,跑去把抓过抹布的手搓干净,这样有洁癖的omega才不会嫌弃。   程谓隐没在眼中的神情也像静音的电视画面那样无声地流动着悲伤,薛寻野才发现程谓的眼里不是空有让人不敢直视的从容或严肃的,他的眼睛会说话,只是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少有人会耐心倾听。   前段时间才在媒体镜头下风光露面的邓叁此时被铐着双手在画面中一闪而过,薛寻野用身躯挡住程谓的视野,在程谓面前单膝跪下。   为了维护程谓捧在手心里的尊严,他宁愿自己变得弱小,跪在沙发前仰头看他的omega错愕的脸,在程谓如惊弓之鸟朝后缩时,薛寻野环住程谓的双腿,下巴搭在对方的膝盖上,用很轻很低的声音问:“我把厨房的地面弄干净了,水槽里的餐具都洗了,茶几也擦好了,现在程先生能抱我了吗?”   像乞求,也像哄骗。   程谓攥着裤腿的手犹豫着松了松,薛寻野的腺体无声无息透出一丝示弱信息素。   高山上摇摇欲坠的雪绒花松开了紧抓的花托,跌入满腔热忱的烈火中。   程谓刚把双脚放上地面,薛寻野就挤开他的膝盖,双臂攀上了他的腰身。   强大的alpha像个需要被安慰的孩子趴在他的腹部,自下而上目光如炬地抓着他控不住细微表情的脸,在他最是动摇时向他讨要更多:“程先生,能给我一点安抚信息素吗?”   程谓的注意力就这样从电视中的新闻播报彻底转移到薛寻野身上。   他不知何来的怜悯,可能是看到新闻中奔向家人的小孩想起了曾经一无所有的自己,也可能是薛寻野的认错态度良好,他给了alpha想要的东西——平常吝啬给予任何人的安抚信息素,还有俯下身的一个不知到底谁更需要的拥抱。   遽然唤醒两人的是贴着茶几玻璃疯狂振动的手机,薛寻野下意识就要把扰人好事的来电掐掉,程谓先他一步夺过手机接通电话,来电人的声音迅速扑灭了他眼里刚燃起的焰火。 第26章 可以试试   老大复工的第三天,工作室的整体气氛持续低迷,早会上程谓站在圆桌前痛批了一顿效率低下的员工,散会前两手撑着桌面,在众目睽睽下低头沉默漫长的半分钟,然后轻声说了句抱歉。   那根垂在肩上的金色防滑链仿佛失去了平日的光芒,程谓转身上楼后大家都按捺不住离了座聚拢在邢嚣的座位旁打探老大的情况。   邢嚣用食指关节搓着下唇沟思考良久,工作室里公认他是最了解老大的人,但其实他对程谓的了解也只停留在一些很浅的层面,例如他知道程谓对邓叁有别的看法,但没料到程谓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骇人听闻的非法移植腺体事件查得水落石出并端到公众面前。   再或者他为了陶珰珰违反工作室规定而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但没想到程谓只让他上交三千字检讨,另外再从工资里扣除无关痛痒的两千块。   哦,也许问题出在程谓周末朝他提的那个疑问上:“六千万和诚信也没那么重要是不是?”   迫切要用六千万换一副高等级腺体的郑恢弘又给程谓打来电话,这是近段时间里郑恢弘催来的第十二通电话,程谓不胜其烦,按下接听键后把手机放在一边。   扬声器中传出郑恢弘铿锵有力的声线,果决地问他什么时候能把薛寻野交出来,如果再无故拖延,他将采取非正常手段逼迫程谓交人。   不知道郑恢弘从哪里得知他捕到了薛寻野并把人藏了起来,可能这个不信任他的alpha会长私下派人跟踪着他,这令程谓升起了一丝反感。   他扶着脑袋,右手攥着钢笔在铺平的白纸上写下60000000,下面延展开很多分岔线,他像一个熟练运用思维导图的人,轻易就将与六千万人民币同等价值的事物填在分岔线下,再把它们换算成所期待的更高利润。   在金钱方面,聪明的投资者总是这样头脑清醒。   “郑会长怎么会天真地认为逮到了这个alpha就能轻松取走他的腺体?”程谓捏着钢笔在指间旋转,不慎把钢笔重重砸在桌面,笔尖甩出一线墨水覆盖在白纸上——踩在分岔线最终指向的总利润数据上,那是个以无数个零当尾巴的十一位数。   这不重要,昨天、前天、大前天,入不了梦的深夜,程谓都会把这个描绘过上百遍的图驾轻就熟地温习几遍。   但今天是第一次,他在这个庞大的数值后面写下薛寻野的名字,郑恢弘说他自是有法子摘取薛寻野的腺体,程谓就情不自禁把天平倾向了薛寻野那端。   一边是思路清晰的资金用途,一边是没有定数的生活发展,此时程谓不再承认自己是个有多聪明的投资者,但有些事在头脑里渐渐明朗。   他关掉扬声器,攥着发烫的手机贴在耳边,笑声像浇在噼啪烈火中的一场细雨,它们不求浇灭火焰,只想体验被灼烧的快感。   程谓踩着办公桌沿一蹬,转椅向后轱辘一小段距离,他双腿/交叠搭在桌上,歪头夹着手机,手里握着马克笔将纸上除薛寻野名字以外的字涂抹成黑色。   他笑着对郑恢弘说:“你可以试试。” 第27章 你不对劲   今天不用出任务,程谓下班的时间比往常早了很多,他经过菜市场买了食材拎满两手,右臂搭着在车上嫌热脱下来的西装外套,腾出个指头解开指纹锁。   衬衫沾着块干涸的血迹,他买的那条鲈鱼太闹腾,鱼贩子处理它时直接甩了他一尾巴血,程谓见不得脏污的老毛病又犯,一进屋就把东西放下,边扯领带边往楼上走。   床尾凳上扔着条犹带体温的海军蓝西裤,穿衣镜里映有两条比例匀称的长腿,肤色是少见日光的白,陈年的可怖伤疤深深浅浅伏在腿侧。   程谓挑开束腿腰带的针扣和小夹子,连带着白衬衫一同脱下扔到床尾凳上,捞起件丝质睡袍套上,边系绑带边弯腰看向狗笼子,轻叹一声撑着床沿坐下。   Alpha的易感期比他想象的要难搞,他现在并不限制薛寻野的自由,每天下班回来却见薛寻野拖走他床上的棉被塞笼子里筑成密不透风的巢,极度缺乏安全感的alpha就龟缩在那个软巢里足不出户,每次程谓把棉被拽出来都能探到里面热烘烘的温度,烈焰信息素像藤蔓爬满了整个被面。   今天他甚至拽不动被子,薛寻野把被角都压紧了,要不是被子里面明显有拱动的幅度,程谓几乎要怀疑薛寻野会被闷坏在里面,他可不想自己整洁的卧室透出一股难闻的尸臭味。   他起身到走廊给相熟的医生打电话,压低声音咨询对方要怎么对付处于易感期的SSS级alpha。   医生:“出于你的职业关系,我得先理清你说的对付是指?”   程谓:“不是杀人。”   医生:“我懂了,你的alpha有没有筑巢行为呢?”   程谓为这带有专属意味的称呼而慢了反应:“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三天了,这对劲吗?”   医生:“三天?从常识角度出发,这肯定不对劲……哦我是说,你不对劲。”   程谓:“你是不是很闲。”   医生:“别急,你先听我说完,不同等级的alpha在易感期内所呈现出的各方面指标都不同,等级越高指标越高,着重表现在信息素敏感度、畏光性和情绪三方面。”   程谓:“你上次已经给我科普过了。”   医生:“是,可是你没做好。家里窗帘都关了吗?不要让alpha接触自然光。”   程谓自成年后还是头一回被指责,他无话可驳,连忙回卧室把飘窗和落地窗的窗帘关得严严实实。   医生侈侈不休道:“这时候别的omega信息素对他而言无疑是罪恶的过敏源,他只需要你,不要捂紧你的安抚信息素。”   程谓揉揉山根,单手解开抑制项圈在笼子前半蹲,为这个烦人的alpha释放足量的安抚信息素,并思索这事儿是不是该由景桉来做会更合适。   心尖猝然掠过密匝痛感,他想象薛寻野趴在景桉的膝上用乞怜的眼神向娇软貌美的omega撒娇讨要拥抱和亲吻,烦闷得快要将手机捏碎。   无论alpha或是omega释放安抚信息素都需要保持耐心平和的心态,不掺进杂质的信息素才会起到最大的安抚效果,薛寻野蜷在沾有程谓体香的棉被巢内,里里外外被雪绒花信息素包裹,本该缓解一些易感期的不安,却敏感地察觉程谓的安抚信息素中渗入了几分不平衡。   他抱着手机编辑消息指导医生:告诉他,易感期的alpha会反复向自己的omega求欢以稳固占有意识,请omega尽量满足alpha的需求,以免积郁成疾。   医生:薛先生,其实没您说的那般夸张……   薛寻野:你在教我做事?   一颗热泪从眼眶滚落砸在手机屏幕上,SSS级alpha能力再强也无法止住易感期时无缘无故的眼泪,薛寻野揪住被子抹脸,用力吸了两下鼻子,感觉到程谓开了铁门将手掌按在他背上摸了摸。   “他好像醒了,在哭,我要怎么哄他?”程谓请教医生。   医生搓搓裤腿,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安慰自己并没有违背医德:“他向你发出性.交邀请了吗?不要拒绝他,心灵受挫的高等级alpha很容易出现腺体降级的现象。”   程谓:“……”   医生:“如果他边哭边在你体内成结,最好的做法是温柔地亲吻他,切忌用抑制剂阻断他的求欢信息素。”   程谓五指撑着地面借力起身,抱起床尾凳的脏衣走向浴室:“林医生,你向每一个来咨询alpha易感期的人都这样解释吗?”   医生:“当然,不过来向我咨询的人并不多,omega大都天生懂得如何安抚自己的alpha……好了,我等下有台手术,有问题可以给我留言。”   很快林医生收到了来自薛寻野的消息,作为报酬,薛寻野给他发了一份第三医疗所未公开的新型止痛类药剂配方。   程谓洗了个澡才出来,思绪纷乱使他疲于释放纯净的安抚信息素,索性往身上揉了两遍雪绒花香的沐浴乳,擦干身躯后又抹了层味道无差的精油冒充信息素。   冬日余晖被浓云偷去,程谓扯开点窗帘,问薛寻野害不害怕月光,薛寻野并不说话,于是程谓又把窗帘拉上了。   最近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从周日郑恢弘打来的那通电话开始。   谈那通电话时程谓特意避开了薛寻野,在这之前他无可避免地被薛寻野瞅见了来电显示,国内觊觎薛寻野那副腺体的人那么多,加上他们曾经谈及过这个话题,以薛寻野的头脑不会猜不到他和郑恢弘存在交易关系。   太多烦心事,程谓没有精力陪一个只把他当泄火对象的alpha耗费时间,他拍拍笼子引起对方的注意:“我去做饭,你饿了就下来。”   刚拔下床头充满电的手机,郑恢弘又来了电话,这次程谓没回避薛寻野,当着他的面接了来电。   郑恢弘音色洪亮,穿透听筒戳入程谓耳膜:“程先生,你别忘了委托书一式两份,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协议内容,我是不是能上门索要些应得的赔偿?”   程谓站在穿衣镜前哂笑:“郑会长说什么呢,您认真读过协议内容了吗?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委托时限为一年,就算我在明年十一月才把委托目标交给您,也不能算我违约啊。”   在委托关系哪怕对方再强势,权力或地位再大,程谓也非要占主导地位不可。   他从不做亏本生意,签订委托书时郑恢弘交了五百万定金,程谓有能力在委托时限结束前通过投融资将五百万翻倍成六千万不止,即使违约赔偿一部分损失,他也稳赚不亏。   郑恢弘显然没料到他还留了这么一手,咬牙切齿地谈条件:“这样,我再给程先生添两百,你这周内把他送到我这里怎么样?腺体摘取的麻烦事儿交给我来做就好。”   程谓:“两百?郑会长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郑恢弘:“两百万,少说一个字而已,别太执着。”   狗笼半掩的铁门忽然被人撞开,门栓旁的锁链拖在木质地面发出刺耳的咔啦声响,薛寻野弓身而出,从单膝点地的姿势缓慢站起来的过程,他的目光透过塌在眼前的乱发,像猛兽的舌头森凉地从程谓的后背一路舔舐上omega转过来的脸上。   唯一与之不相符的是他的眼眶还红着,让程谓不自觉地就为这个使自己乱心三个深夜的alpha释放出安抚信息素,即便它的气味和自己洗过澡后自带的香味毫无差别。   下一秒他的手机就被阴晴不定的暴躁alpha抽出来砸到地上,郑恢弘还在对面跟他讨价还价,通话就陡然被暴力掐断——不知alpha下了多大的劲儿,机身应声断成两半,空气中还能嗅到一丝儿烧焦的气息。   程谓还没来得及发火,薛寻野就捋起额发,幽深的眼睛里还藏匿着狠戾,以一个蛮不讲理的态度薅住他的衣领把他往笼子里塞。   “干什么你……薛寻野你他妈疯了!”棉被巢里像被篝火烘烤过般炙热,尿垫还湿了一小滩,程谓以为那是尿液,碰过垫子的掌心在睡袍上胡乱地擦着,被逼得骂了脏话。   薛寻野紧跟着钻进来,攥着他的领口逼问:“你他妈是不是以为我死了?!啊?我能听不见你们说话?程谓你人心还是肉做的吗,玩儿了几年杀戮游戏还把脑子给崩坏了?”   绵软的被褥抵不住铁笼硌在后背的疼痛,视野一片黑暗,灼热的液体接连不断落在程谓脸上,顺着脸庞滑进脖颈和领口里,程谓才知被自己逼迫住狗笼的alpha有多难受。   他从混乱的情绪中分心挤压信息素安抚哭泣的alpha,扒拉着薛寻野缠在他腰间的手想让对方别哭,唇上就一暖,薛寻野凑上前与他唇舌贴合,碾着他的唇肉哑声质问:“你怎么不直接把我杀了算了……” 第28章 悠着点儿   在炽热的烈焰信息素裹挟下,程谓如同被焚烧成一根高温的秸秆。   腺体受高度压迫使他不得不蜷曲起躯体形成自我保护的姿势往下滑落,随即被alpha兜着腰身捞回去,铺天盖地的昏暗席卷了他,他是在火海中求救的落难者。   薛寻野托住他的后颈迫使他仰头接吻,程谓两只手缩在胸前,也被薛寻野单手扣住了两个手腕制约着动作,软巢里的窒闷使程谓偏过头强行终止了这个冗长的吻,撇着脸大口大口地喘息。   脸上和领口都是薛寻野眼眶里砸出来的热泪,程谓被抓着手不让动作,只能把脸埋入被子里蹭掉双颊的潮湿,终于明白过来屁股底下坐着的这块加厚尿垫被这个泪腺发达的alpha当成了泪垫。   服了,他养的这是什么品种的流泪狗。   “好了吗,”薛寻野哽着声儿还故作低沉,滚烫的嘴唇贴在他耳根蹭动,“擦完眼泪我们继续。”   程谓用肩膀顶开他,背过身缩在笼子的角落里,早上为薛寻野做出背叛委托方的决定时那份轻快的心情重新变得沉重,他像跌入离家前的迷茫,那时他被所有人排挤,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满意,现在只是换了个难题。   薛寻野火热的胸膛隔着衣物炙烤着程谓的后背,低头在他的omega柔软的腺体上啄吻,眼泪好歹是止住了,标记omega的欲望却愈加强烈。   但是程谓不点头,他也只敢用尖锐的虎牙在对方腺体表皮磨着过瘾,私心祈盼程谓能记起十年前的事,然后热切而毫无顾虑地为他打开腔体。   “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交易品?”薛寻野扯掉碍事的棉被,趴在程谓肩头帮他梳理乱糟糟的一头软发,卧室里没开灯,外面的走廊漏进了光,与十年前相似的暗度和从背后搂抱的姿势,omega近在毫厘的脸庞却堆砌着他所陌生的锋芒。   程谓揣在腹前的两手暗暗将绑带拧成死结,施力于背部重重砸向身后的alpha,挣开束缚后攀着铁门爬出笼子,踉跄着摔坐在床边伸展被alpha的体重压得麻.痹的下肢:“没有,交易取消了。”   飨足安抚信息素的薛寻野也从笼子里爬出来了,挨着程谓坐到厚绒地毯上,再抱起他的omega放在身前环着,熟门熟路从抽屉里摸了盒徽商抽出一根叼在嘴边。   “别在我房间抽烟……算了,给我也来一根。”程谓张嘴正欲含下薛寻野递来的烟,alpha突然收回手,取下自己叼着的烟塞程谓唇边。   “烦不烦。”程谓用舌尖卷了卷湿润的滤嘴,转头微抬下颌示意薛寻野,“打火机。”   一抹火光被薛寻野拢掌点亮,两根烟凑在火苗中同时燃起,松开打火机前薛寻野撩起眼帘看向垂着眼睫的程谓,omega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嘴边呼出一缕细长的白雾,那张侧脸就变得模糊了。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薛寻野右手肘往后搭在床沿,左手指腹摩挲程谓睡袍的滑软布料,现在这个宁静的时刻才让他恢复点理智,“郑恢弘怎么跟你说的,六千万酬金是吧,再添两百万?程先生野心不小,你一不打算让我加入你的团队二不喜欢我不跟我打炮解决发情期需求,笼统点说我在你这里就是条没用处的狗,你让我拿什么相信你会为了我放弃六千二百万?”   程谓被香烟里石斛爆珠的浓甜呛了嗓子,轻咳两声后甩开薛寻野抚上他后背的手,夹着烟用拇指揩去了下唇的湿意,翻身站起来将地上躺着的断裂手机踢到薛寻野脚边:“手机里存有我和郑恢弘上午的通话录音,我拒绝得明明白白,你有能力摔碎我的手机,不妨试试把它拼回去验证我说话的真实性。”   向来懒得为自己辩解的omega也只会漫不经心地说两句不轻不重的话让alpha辨别真伪,程谓抬脚往门口走,想起了什么,又在光暗交界处回了头,秀颀的身影在地面拉长:“相信我的确是件难事,你也别勉强。”   薛寻野眼神一颤,光束中程谓的腰板笔挺,他想到的却是那天从制药厂负二层的角落里找到程谓的场景。   他在那时的omega身上找到了十年前的影子,抱着枪械卷成团状的程谓一察觉到他的信息素就听话地偎进他怀中,于是薛寻野知道程谓其实还嵌着段没让人发现的弱骨。   离开制药厂前,他把剩余的子弹全部打进那副克隆腺体中,贴有标签的容器被炸得粉碎,再没人能发现程谓想守住的秘密,那位姓楚的警官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   晚些时候薛寻野出去了,他在玄关多逗留了片刻,程谓坐在沙发上摆弄那只破手机,薛寻野开合鞋柜门弄出动静,程谓头也不抬地平淡道:“想走就走吧。”   薛寻野甩上门走了。   SIM卡落在手心,本就断成两半的手机再度被人类摔在地上,程谓泄愤般用脚掌碾过机身,扬着睡袍下摆走上二楼,抄起枕头边的手枪冲空荡荡的狗笼子打了两枪。   腺体袭过刺痛,程谓抱着后颈卷在床上,他的痛阈一直很低,不知道为什么就忍了那么多年。   “Vul……”   最近总是频繁想起这个名称,好像呼唤那个潜意识中的alpha,疼痛就会轻一点。   沉沉夜色下,一个黑影闪进药店旁的深巷里。   薛寻野摘下兜帽,咬开针帽将抑制剂注射进腺体附近,等体内的燥热稍有缓和,他把空针管往野猫扎堆的垃圾箱里一扔,兜起卫衣的帽子扣到脑袋上挡光。   他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帕尔纳酒店的位置,途中给魏韩云去了个电话。   那头异常吵嚷,魏韩云说剧组里景桉所在的A组今晚要大夜(通宵拍戏),现在正准备走戏。   “组里没混进生面孔吧?”薛寻野盯着车窗外飞掠的街景,留意着各处可能藏枪口的隐蔽位置。   魏韩云找了处安静地儿跟他聊:“没有,都是熟人。怎么了,有新状况?”   “最近比较危险,你盯好他。”薛寻野下了车进了电梯才把话说开,“老郑头委托了程谓摘取我腺体,程谓可能跟他取消了交易……这事儿我不确定。”   魏韩云:“?程谓是傻批吗?”   薛寻野:“?我允许你骂我老婆了?”   魏韩云:“你他妈搞搞清楚现在的情形,既然他能知道邓叁非法移植腺体,他能不知道邓叁是老郑头的走狗吗?”   这事薛寻野比魏韩云还纳闷儿,邓叁的非法移植事业服务于郑恢弘的腺体交易中心,从孩童身上所调包的拥有高等级分化潜能的腺体都会在私底下输入腺体交易中心的冷冻库,可以说郑恢弘和邓叁是利益共享。   既然程谓早就清楚邓叁的不妥,理应从最初就拒绝和郑恢弘牵扯关系,如果扯上关系是为了抓住郑恢弘的把柄从而推倒对方的势力,那后来就不该中止交易——   那心里不顺畅的就成了自己了。   “操,他到底在想什么。”薛寻野刷开房门,掀开行李箱把装有枪支弹夹的小箱子往里头扔,“反正你把寻桉护好就成,别的不用担心。寻桉没闹着退圈子吧?没有最好,有这念头就给他按回去,训一顿就行——你妈的,我不是说那种训,你悠着点儿。”   虽说是一个爹妈生的,但薛寻桉和他不同,他弟有个怪病,出生后到现在腺体似乎长久地处于休眠状态,没有体现出任何觉醒特征,十五六岁时也并未出现二次分化。   读书时期的薛寻桉在同学眼中是个怪人,他既不是任一等级的alpha或omega,也不是占率达75%的普通beta。   他仿佛游离在这个生物圈之外,只能靠安装在后颈的定制精微模拟器来扮演一个晨露信息素的omega。   合上行李箱前,薛寻野想了想,又从里面掏出那支被程谓用过的斑蝰蛇手枪别在腰间。   拎起行李箱骑着尘封超半月的机车赶回程谓的住宅,还没开门,薛寻野就听屋里传出玻璃破碎的脆响,他解指纹锁的手一顿。   “郑会长什么意思?”程谓抓着手机压抑怒火,搭在左膝上捏拳的左手骨节苍白,扬手打落的玻璃杯在脚边呈放射状破碎一地。   从抽屉深处翻出来的旧手机不好接收信号,滋滋的电流声透过听筒流遍程谓的耳廓,听起来就像郑恢弘的声音藏了刺戮的刀子:“我说程先生你都把邓叁的地下手术室给端了,还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程谓按着剧痛的腺体,反复做着吞咽唾沫的动作,将顶破喉咙的呕吐感压下去,身体寻找着让自己安全的姿势缩在沙发扶手边,脑袋埋进堆起的两只靠枕中。   郑恢弘势在必得:“抱歉,你不肯交人,我只能用这个方式要挟你了,当然我还有更好的途径。”   靠枕的缝隙里逸出痛苦的信息素。   程谓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没让自己的嗓音过于狰狞:“行,您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第29章 腹背受敌   不同于程谓咬在牙关下的颤意,电话那头年逾五十的alpha反倒中气十足,挂线前往他双肩撂上千金石:“等你答复。”   听筒里余留急促的挂断音,程谓只占据长沙发的一端,头顶的靠枕掉到地上,熄屏的手机也随之从握不稳的手中坠向尖锐的玻璃碴。   搭在沙发扶手的右手攥着折起的眼镜,防滑链垂落下来,镜片内侧挂着漫开的透明水痕。   程谓两个手背被自己咬出了纵横交错的牙印,他坐起来,用衣角把镜片擦干净了,踩着拖鞋失神地走向洗手间鞠冷水拍脸醒神。   洗完脸出去看见薛寻野搭着只行李箱立在客厅中央,他有点意外,随即端上一贯的冷淡面孔:“怎么,没人帮你解决易感期?”   薛寻野没答话,捡起地上的旧手机拂去沾在上面的玻璃碴:“这回也录音了吧。”   程谓心脏漏跳一拍,意识到薛寻野只是随口一问,刚才的通话十有八/九被对方听见了——郑恢弘对他的要挟不是重点,但他挂线前回应郑恢弘的那句话足够让薛寻野多虑。   “没录,不是什么重要内容。”程谓从门后抽了只塑料袋,蹲身徒手扒拉地上的玻璃碴扔进去,“你易感期这周之内能结束吗?”   薛寻野最不愿看到程谓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理性还没回魂前,他手中的行李箱已经脱离他的行动意识顺着他推出的方向朝蹲在地面的omega滚去,程谓猝不及防被撞到地上,手掌撑着地板才堪堪稳住了即将跌坐上玻璃碴的身子。   那一瞬薛寻野心里晃过了用鞋底把程谓的手钉在地面不让动的念头,他想看高高在上的omega像从前那样向他屈服。   可当程谓纹丝不动的手掌下逐渐爬出暗红的细小血流,给茶色系的开司米地板添上浓稠的一笔,他的眼眶又迅速红了。   “我他妈……你不是很能躲的吗?!”薛寻野甩手丢开夹在臂弯里的揭面头盔,头盔咕噜噜滚远,他粗鲁地拽了程谓的手腕翻过手掌,只见满是枪茧的右手又多了俩割破的小口子,鲜血汩汩往外冒,沿着掌纹染红了整个手心。   “我不是——”   “不是故意的。”程谓平静帮他接话,拉出茶几下的抽屉翻出根消过毒的镊子,垂眼为自己夹出黏在伤口里的细小玻璃碴,“每个推卸责任的人都会这样为自己狡辩。”   他的动作又狠又快,三下五除二处理完伤口,抽屉里的纱布用完了,程谓直接抽出睡袍的绑带在手掌上缠了几圈,敞开的睡袍里是肌肉线条漂亮的胸腹,区别于别的omega柔软白嫩的身躯。   薛寻野的气就消了,盘腿坐在程谓跟前,搂住omega精瘦的腰,释放点烈焰信息素让自己在路上被寒风刮过的脸庞回了温,才放心埋脸暖暖地贴在程谓的身上:“对不起。”   程谓至今还在为郑恢弘那通电话伤神,没心思和一个情绪不定的易感期alpha争辩孰是孰非,迟钝地摸过旁边的手机,依旧用缠着绑带的右手操作按键,一点儿小伤对他来说没什么:“我必须要问问我搭档,易感期的alpha是不是都这样烦人。”   薛寻野拍掉那台破手机,抓过程谓的右手给他呼呼:“不要跟其他alpha说话。”   程谓哼笑:“我只是个替代品而已,你入什么戏?你在你的omega面前也这样蛮横无理吗?”   薛寻野蹭地抬头,头发扫过程谓的腹部:“替代品?别学个词儿就瞎他妈乱用,从我分化之后我就只标记过你,我上哪去找别的omega?”   程谓扶着自己的后颈怔然,alpha眼红红的样子看得他想笑:“你戏演得挺真啊。”   “我日……”薛寻野狂躁地捏捏眉头,“十年了,你把事儿忘得一干二净情有可原,但你不能污蔑我出轨。来,你过来。”   他站起来俯身兜住程谓的肩膀和后腰把没记性的omega照面儿提到怀里,程谓身体失重一刹,居然没挣开薛寻野的钳制。   上一回到医院咨询,医生是怎么说的,易感期的alpha攻击力可能会变弱,但激发强占欲的某方面力量会反向大幅增长。   被抱上楼梯时程谓的两条腿晾在薛寻野的身侧晃动,他仰起脸不可思议地望着alpha隐忍的怒容:“什么十年?你认错人了吧?”   “哦,还强词夺理,等我帮你记起来你就知道我认没认错人了。”薛寻野踹开卧室门停在开关旁,“开灯。”   “没手。”程谓最讨厌被指使。   薛寻野点点头,将臂弯里的omega往上托高了点,让程谓的后脑勺对准灯开关,他凑上前重重啄了下程谓的唇,通过作用力让程谓后仰的脑袋打下了开关。   门窗紧闭缺少空气流通,卧室里充斥着散不开的烟味儿,徽商的气味倒也不呛鼻,一股轻甜混杂其中,程谓就被抛进了沾染半烟半甜的床被中,刚撑起上半身,扑到身前的alpha就堵了他的去路。   枕头边的手枪没子弹了。   有也使不上,他做不到用手枪威胁薛寻野了,舍不得,就很烦,啧。   他开始变成了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类人,受匹配度的支配,变得没有定力,感情用事。   “找枪?”薛寻野了解他的omega,看他眼睛往枕头两边乱瞄就懂他企图,于是卸下自己腰间的斑蝰蛇手枪扔程谓怀里,“用这把,老朋友了吧,上次还拿它打我腿,今天你用它顶着我的脑门儿我也得把正事儿给办了。”   程谓眉眼轻挑,左手勾住扳机环,拇指抵着枪柄一弹,枪支就越过薛寻野的腋下打着旋儿飞向了床尾凳。   “想多了你,我不乐意的事儿,你能强迫得了么?”   “强迫?”薛寻野把人逼到床头,学他挑了挑眉,“要真是强迫,你在夜店外面找我要抱抱那天你就走不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的易感期我怎么过的?让人从阿尔卑斯山摘一飞机的雪绒花运过来铺床上,打上两管高浓抑制剂闻着你的味儿睡足七天,你说你当什么花仙子不好,玫瑰野菊向日葵多容易找,非要往那一千七百米的海拔上长,这不是诚心刁难人么。”   Alpha越靠近,梦里Vul的高大身影愈加与薛寻野相重叠,程谓的腺体如同被利齿撕破一样痛,他脊背紧贴着床头靠板,拧眉捂住自己的后颈,慌乱的信息素却悄悄从指缝间漏出来。   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叠影,视野像出现了故障的老式电视机时而交织着黑白画面,程谓另一只手掐住了薛寻野的脖子:“行了,适可而止。”   “你很难受吗,”薛寻野抚上程谓的小臂,易感期alpha的安抚信息素通常被汹涌的求欢信息素和暴躁信息素排挤在腺体最深处一个闭合腺舱中,他被标记过的心爱omega扼住咽喉,却还忍不住心疼他,为他强行牵扯自己腺体内的安抚信息素陪他感受剧痛,“你一声不吭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很难受。”   “Vul……”程谓疼得视线涣散,尝试着像平常那般唤起这个名字来减缓自腺体蔓延至脑神经的痛楚,指甲深陷进颈侧抠出几枚月牙形的深痕。   “你说什么?”薛寻野倾下身盯着程谓呢喃的唇形,突然弯起了眼睛,“啊,Vul是我——是我十年前的宝贝摩托,那时我说要把你抱到上面边飙车边弄你,你哭着说不要。”   ——“那么浪,把你载到海边好了。”   Vul在梦里交握着程谓的手说。   这次名为Vul的药物好像失效了,程谓推拒着薛寻野,七零八落的拼图碎片从幻境四处争相挤破他的大脑皮层撞进他的脑子,他手忙脚乱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Vul却抱住他坠入十年前的一段记忆空白区。   “每次都这样躲开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压根就不重要?”薛寻野托起程谓不让他往被褥里钻,抱起他朝浴室走,调试好水温顺手抓了罐身体乳直接在盥洗台坚硬的边沿磕碎了瓶罐,“来,靠着镜子坐好,看着我。”   沾水后湿淋淋的睡袍被卷成一团扔到地上,程谓被腺体以外的疼痛扯回现实,不顾右手的伤撑住大理石台面跳到地面,薛寻野捞住他的腰反手又把人推到盥洗台上。   “我当初就不该把你领回家,”程谓伏在盥洗台边森冷地看着镜子里的薛寻野,右手心的血渗出来浸染了层层叠叠的绑带,他像感受不到痛,用牙齿咬住绑带一角将黏住伤口的绑带一圈圈解下来,他的眼眶也被染红了浅浅的一小片,“就该一枪把你崩了,为民除害。”   “你舍不得。”薛寻野嘴上逞强,眼底氲了层薄雾,“你舍不得那六千万……你他妈,别哭了。”   程谓收拢右拳,指甲嵌进手心的血肉里,眼神锋利地望向镜中站在他背后快要哭出来的alpha讥笑了一声,该委屈的是他,搞不懂alpha在难过什么。   随即一把比斑蝰蛇手枪威力更强的枪械抵上了他的后腰。   讥讽的笑意在程谓嘴边凝固,即使是在杀戮基地穷途末路时被敌人用命中率极高的枪支抵住要害,他也未曾像现在这样慌乱。   他惯于表现出来的镇定、出任务时的狠戾,现在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薛寻野左手握枪,右手覆上程谓受伤的手,尽量避开他的伤口,然后把那只比自己小的手笼在掌中,拇指指腹在对方凸起的关节上滑动,“问我易感期什么时候结束,然后把我健健康康地送到郑恢弘面前好拿到丰厚的酬金,是吗?”   程谓不敢乱动,眼睛盯着置物架上用来替换的刮胡刀片,琢磨着把它藏进手心:“我说过交易取消了。”   薛寻野红着眼笑了一声:“故弄玄虚谁不会,你当我聋了听不到你跟郑恢弘的谈话?”   程谓闭了闭眼,从接完郑恢弘来电后就在体内翻腾的疲惫牢牢攫住了他的躯干,让他升起自暴自弃的失落感:“随便你。”   肩上一沉,薛寻野把下巴搭在他的肩窝处,滚烫的泪水砸在他锁骨里:“程先生……”   明明手握武器,薛寻野也占据绝对优势的地位,可他黏糊的哭嗓倒像他成了被迫的那一个:“程先生,我给你更高的酬金,你向我服软一晚上好不好?”   程谓默不作声移近置物架,捻起刀片握进了手里,锋利的一面露在指间外侧。   刚要转身,薛寻野忽然拦腰抱起他朝卧室里走,重新把他扔上床,扬手把厚重的遮光窗帘布拉起来。   医生说得没错,易感期alpha把力气用在什么地方,程谓算是领会到了。   他踹开沾满信息素像团火球似的扑过来的alpha,反被对方拽着两只脚腕拖了过去,后背摩擦过冰凉的床单,程谓捏住刀片狠下心在薛寻野的大腿划拉出一拃长的血口子:“薛寻野你住手!”   被自己的omega割伤,薛寻野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毛一扇,泪水就摔在了程谓的小腿上,程谓绷紧了腹肌,支起上半身时身侧与后背拉扯出了流畅的线条。   他怔怔地看着指向他的枪口,再挪向alpha被他划破的那道细长血口,划伤对方时薛寻野特有的烈焰气息的温热血液也沾到了他的指腹上。   程谓伸出舌尖卷去拇指上的鲜血,嘴角勾起挑衅的笑:“有种你继续。”   随即一把比斑蝰蛇手枪威力更强的枪械抵上了他的后腰,alpha在面对自己的omega时就爱用这个来威胁人。   斑蝰蛇手枪全枪长196毫米,射速达40发/分钟,五十米内能轻易穿透软体防弹衣,但在薛寻野的爱枪中只能算非常不起眼的一把。   而薛寻野手中的这把G.ON手枪尽管只有185毫米,射速最高时却能达120发/分钟,弹匣内的子弹自动无限更新,和它的主人一样攻击力度惊人。   讥讽的笑意在程谓嘴边凝固,即使是在杀戮基地穷途末路时被敌人用命中率极高的枪支抵住要害,他也未曾像现在这样慌乱。   他惯于表现出来的镇定、出任务时的狠戾,现在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薛寻野左手握枪,右手覆上程谓受伤的手,尽量避开他的伤口,然后把那只比自己小的手笼在掌中,拇指指腹在对方凸起的关节上滑动,“问我易感期什么时候结束,然后把我健健康康地送到郑恢弘面前好拿到丰厚的酬金,是吗?”   程谓不敢乱动,眼睛盯着置物架上用来替换的刮胡刀片:“我说过交易取消了。”   薛寻野压下枪械击锤:“故弄玄虚谁不会,你当我聋了听不到你跟郑恢弘的谈话?”   程谓闭了闭眼,从接完郑恢弘来电后就在体内翻腾的疲惫牢牢攫住了他的躯干,让他升起自暴自弃的失落感:“随便你。”   肩上一沉,薛寻野把下巴搭在他的肩窝处,滚烫的泪水砸在他锁骨里:“程先生……”   明明手中握着大威力的G.ON手枪,薛寻野也占据绝对优势的地位,可他黏糊的哭嗓倒像他成了被迫的那一个:“程先生,我给你更高的酬金,你向我服软一晚上好不好?”   程谓把刀片握进了手里。   刚要转身,薛寻野忽然拦腰抱起他朝卧室里走,重新把他扔上床,抄起G.ON冲他大腿开了一枪。   医生说得没错,易感期alpha把力气用在什么地方,程谓算是领会到了。   他踹开沾满信息素像团火球似的扑过来的alpha,反被对方拽着两只脚腕拖了过去,后背摩擦过冰凉的床单,程谓捏住刀片狠下心在薛寻野的大腿划拉出一拃长的血口子:“薛寻野你住手!”   被自己的omega割伤,薛寻野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毛一扇,泪水就摔在了程谓的小腹上,程谓绷紧了腹肌,支起上半身时身侧与后背拉扯出了流畅的线条。   他怔怔地看着指向他的枪口,再挪向alpha腿上那道细长的血口,划伤对方时薛寻野特有的烈焰气息的温热血液也沾到了他的指腹上。   程谓伸出舌尖舔去拇指上的鲜血,嘴角勾起挑衅的笑:“有种你继续。”   薛寻野眼神暗了暗。   刀片割出的小伤算不了什么,他见了血就兴奋,拇指揩下一串儿血珠抹上程谓的嘴唇,再按倒他的omega吻上那两片染上猩红的嘴唇。   他的舌头闯进程谓唇齿中,游刃有余地勾出程谓躲藏的舌头在口中把玩。   Omega的身体少了以前的那份青涩,但屁股摸上去还是很软,薛寻野用手掌兜上去,程谓乱蹭着要躲,薛寻野的指头顺着臀缝儿滑进了那个已经用身体乳扩开的穴口,两根手指在温软的肉洞中撑开。   “……疼。”程谓下意识抬起下半身要离开那两根在他体内作恶的手指,可腹背受敌,不但屁股里的手指没退出去,前面微翘的阴茎更是撞上了薛寻野灼热的G.ON手枪(全称genital organ,生殖器)。   他脸上的矜持冷漠早就褪尽,只余了被侵犯的崩溃,alpha健壮的身子压在他身上,他被迫大张着腿,捏在指间的刀片不自觉地划伤逼他承痛的alpha:“不是放你走了吗,回来干什么,弄死我让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唇舌间尽是肮脏的血腥味,程谓重归成年之前每日每夜会在脑海中自动形成的场景,他躺在寒冷的深坑中,人们不断铲起泥沙填埋在他身上,他的口腔、鼻孔和眼睛全部被堵死,脏泥里的蛆虫钻进他的耳朵将他啃噬,最后他变成一幅不得安详的白骨。   程谓:“不是放你走了吗,回来干什么,弄死我让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薛寻野:“我回东口市就是来找你的,你让我能往哪走。”   “乖宝贝,看着我,我不要安抚信息素了,也不要逼你喜欢我了,你就看着我。”   他压得瓷实,程谓转了转眼珠,木然地看着他。   利刃破开穴口闯进他的身体里,他腿根颤了颤,咬着唇愣是没叫出来。   Vulcan和薛寻野的脸完整重叠,零碎的记忆片段时明时灭,一用心回想就溜走,腺体和后脑就针刺般痛。   原本抗拒的身体在咬到了alpha的阴茎后就本能地抱紧了它,仿佛它们本就该融合一体,程谓哆嗦着屁股,说你别弄太狠,也别在我身上留印子,明天还得上班。   “不疼,你别怕。”薛寻野包住程谓的右手护在枕边,低头舔湿omega胸前挺立的红果儿,指甲在乳尖上刮了刮。   他捞起程谓的腿驾到自己肩上,搓硬了对方冒水儿的性器,丢失十年的omega回到身边,他恨不得关照到宝贝儿身上的每个部位。   起初还能控制住力度,可察觉到程谓咬着嘴不愿叫出来,薛寻野就忍不住狠劲儿地干他,摆着跨将硬邦邦的性器钉进程谓的屁眼儿里,舌头顶开他的双唇让他在接吻的过程中难耐地叫出来。   “轻点……”   “轻不了宝贝儿,你在咬我,我得惩罚它。”薛寻野边撞边抠弄程谓的尿眼,程谓哪里受过这般待遇,蜷着脚趾难受地哼哼,甚至分不清自己想要摆脱还是享受,抬起屁股轻磨着薛寻野的胯部:“不知天高地厚的小alpha。”   “说谁呢,你也就比我年长两岁,别一副教训人的口吻。”薛寻野低头亲了亲程谓的嘴,程谓被亲惯了,条件反射地张嘴伸了舌尖出来,薛寻野笑着退后,程谓气恼地撇过脸,然后又被追上来的alpha含住了舌尖。   “嗯……想尿进你身体里,让你变成一个晃悠悠的小尿壶。”薛寻野插了几下顶到一个闭合腔口,程谓敏感地绷紧身子,眼中神色清明了些,目光凛冽地警告得寸进尺的alpha:“出去。”   “不尿不尿。”看来他的学长还存有一丝理智,这不行,不够沉浸的性爱是不完美的,薛寻野倔脾气上来,撑起身子扒开程谓被撞红的两个屁股蛋让自己进得更深,身上的汗水血液在腹肌线上走迷宫,他把它们蹭到程谓布满伤疤的躯体上,这使他俩看起来更般配。   这段时间存了不少货,薛寻野全交到程谓屁股里了,顾及程谓的意愿没有打开他的生殖腔,但是故意射得很深,希望有聪明的小宝贝能钻进生殖腔里睡个懒觉。   程谓平时很少弄自己,被薛寻野搓弄着射了两回,看着身上张开五指给他看他指掌间黏腻液体的alpha就来气,瞥见身下的床单像杀人现场一样糊了一大片血更是险些晕厥,搂着被子踹开了要抱他的alpha缩在另一边的床头,用沙哑的声音支使薛寻野:“你去把床单换了,把血给我搓干净……滚,不是搓我,是搓床单。”   薛寻野眼睫一扇又想哭,程谓对他没辙:“行了,你上别的房吧,我自个儿处理。”   最后还是薛寻野把他抱到浴室放进浴缸里一同洗净了,薛寻野身上被他划了十几道长的短的刀疤,血液将一池清水染成了红的。   程谓扶额靠在浴缸壁上休息,薛寻野又默默跨出去帮他按了换水键,围上浴巾到楼下找了医药箱回来,蹲在浴缸边托起程谓的手笨拙地给他包扎了伤口,拿红色记号笔在上面画了团火焰。   但他画技不佳,火焰像个红色的狗爪子。   他亲了亲程谓的指尖:“现在你记起来了吗?”   可是程谓已经歪过头睡着了,薛寻野趴在边上盯着他,右手无聊地搅着温水:“如果老郑头为难你了,你就把我交出去吧。” 第30章 小奶茶了   平安夜当天,东口市下了场大雪,白皑皑一片覆在长街上,雪地里踩满深浅不一的脚印。   一只穿红色针织毛衣的安哥拉猫轻盈地踏过咖啡馆门前主人留下的鞋印,像只行走的大圣诞帽跃进了店里,跳到壁炉前抖了抖身子,卷起蓬松的尾巴取暖。   咖啡馆二楼落地窗后垂下了暗紫色的窗帘,窗帘被靠窗卡座里的男人用两指挑开一角,一双让人琢磨不清情绪的视线透过干净的镜片打量着街上的行人。   落了白雪的深棕色私家车沿街停下,司机撑起黑伞弓身拉开后座右侧车门,左掌虚罩在车顶盖旁,以防下车的人不慎撞到了头部。   关车门时司机手中的伞偏了少许,被遮在伞面下的人身材挺拔,背头梳得一丝不苟,应该是才染过发不久,浓密的黑发中瞧不见显龄的银白发丝。   这位有钱的老先生把自己收拾得挺人模狗样。   程谓收回手指,窗帘落下后截住了一束贪图俊容趴在他脸上偷懒的日光,不喜晒太阳的omega还是更喜欢幽暗的环境。   桌上摊开了本德语,程谓翻过一页,小臂压着书本。他不算精通这门外文,所以读得很慢,看见一段有趣的对白便停驻目光思索更深层的含义。   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按住腰侧力度适中地揉捻,SSS级的alpha真难服侍,易感期结束了还死命儿求欢,昨晚在书房工作到一半被薛寻野抱到逼仄的狗笼里弄了俩钟头,那小alpha喜欢看他身上仅穿戴着背带式腰带及皮革吊袜带的样子,脚上还要蹬一双竖纹的纯黑棉袜,对他的呵斥装聋作哑。   狗笼的尿垫倒是派上了用场,薛寻野帮忙更换的时候勤快得很,狗子一样趴在浴缸边问他能不能多买几块,被他往嘴里摁了只洗澡鸭。   咖啡馆的原木楼梯响起沉稳的脚步声,程谓在书本右下方折了只小角,把书塞回壁架上,打算下回来时再看。   方桌对面落座一人,郑恢弘摘下深黄色的蛤蟆镜挂在毛衣领口,SS级的老alpha保养得不错,只眼角的细纹大致能猜出他的年纪。   程谓按铃喊来服务生递上餐牌,顺便为他替换掉冷却的咖啡,等服务生走开了,郑恢弘问道:“等了挺久?”   程谓将袖口往上抻了抻露出表盘看一眼,笑着摇头:“不算,我习惯提前十五分钟到。”   您也就比约定时间迟了半小时而已。   两人闲扯几句生活琐事,服务生端上冒烟的咖啡后,话题才被等不及的郑恢弘引入了正轨:“程先生向来长算远略,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确实,”程谓托着腮,手指探着咖啡杯的温度,“您看我只身前来就明白了。”   郑恢弘点头:“我理解你,毕竟谁都不乐意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糗事儿。”   程谓诧异,防滑链随着抬头的动作在他肩上调皮地滑了一下:“啊,不是,我是说我没带薛寻野过来,郑会长懂我的意思吗?”   郑恢弘端起的笑容消失了。   “实在抱歉,是我看不住人,让目标逃走了。”程谓眉头不皱地抿了口不加糖的意式特浓,折起餐巾点了点嘴唇上缘,“本来我当然可以使些不光明的手段把人抓回来,但郑会长您看似不打算给我充足的任务时间,这次委托只能算作您毁约处理,郑会长觉得呢?”   一声脆响,不锈钢搅拌棒从郑恢弘指间松落掉入杯中,郑恢弘拄着沙发扶手沉下脸:“程先生真会反将一军。”   “话不能这样说,”程谓点点自己的颈侧,“郑会长只是没了五百万违约金而已,我失去的可是我的腺体啊。”   白毒伞信息素从郑恢弘腺体内释放出来有意无意地对面前的omega造成压迫威胁,郑恢弘忽地笑了,眼角泛开细纹:“你不想知道你的腺体现在什么情况吗?”   程谓捏着搅拌棒悠悠地在咖啡中转圈儿,像是根本不受白毒伞信息素的影响:“唔,已经不重要了。”   “是吗,”郑恢弘盯着他的眼睛,“即使它被改造了基因信息拥有顶尖级的分化潜能,你也觉得无关紧要吗?”   顶尖级即SS级,腺体本身如果存在SS级分化潜能,代表拥有此腺体的人获得进化成极限级(SSS级)的可能性更大。   匀速转圈的搅拌棒脱离轨道撞上咖啡杯内壁,程谓停下动作,扬起轻松的笑:“我身上这副顶尖级腺体可不比原来的差,二次摘除这傻事儿我就不做了。”   他轻托眼镜,低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委托终止证明,递过笔示意郑恢弘在上面签字:“很惋惜不能合作到底,相信郑会长以后能找到更合适的受托人。”   空气中的白毒伞信息素陡然加重,郑恢弘远不像程谓这样沉得住气,刚要挥手拂开程谓递来的钢笔,衣袖却碰倒了未碰一口的咖啡。   程谓眼睫一抬,递钢笔的手迅速扶了把郑恢弘的手腕免得咖啡弄脏了对方的衣袖:“郑会长当心。”   听到动静上来的服务生急急拿了抹布擦桌子,友好微笑着安抚客人的情绪并表示能为客人重新冲泡一杯咖啡,程谓卷起两张大额纸币放入beta服务生的围裙口袋,欠身在对方耳边吩咐:“请帮忙照顾好这位老先生的情绪,顺便……贵店的意式特浓味道真的不错。”   委托终止证明只是走个流程,程谓把昂贵的钢笔放回衣袋里抄兜下楼,邢嚣的古斯特就停在街口。   程谓踩着雪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里,全身卸了力气般靠在颈枕上,忽闻到车厢里甜甜的奶茶信息素,他转头看向后座,陶珰珰护着肚子坐在斜后面,穿一套暖和的连体小猫睡衣,尾巴拖在两条腿中间。   “程先生。”陶珰珰看他的眼神还是有些躲闪。   怕老大责备,邢嚣连忙解释:“珰珰嘴馋到对面买蛋糕,看见我的车就顺便跟上来了。”   奶茶omega露在包跟棉拖外的瘦削脚脖子被冻得僵白,大着胆子和程谓对视:“是我自己非要往车里钻的,不关邢嚣的事,程先生不要炒他鱿鱼。”   “行了,紧张什么。”程谓看向他的肚子,“怀小奶茶了?”   陶珰珰终于放松神情欢快地点点头,开着车的邢嚣朝后视镜瞥了眼,更加紧张了。   怀孕的omega及其腹中的胎儿总会不定时地需要alpha爸爸的安抚信息素,这对于频繁出任务的人来说是一个不小的牵绊。   程谓屈指抵着下巴想了想,指甲敲响扶手箱:“邢嚣,明天到林医生那里取个信息素储存囊,回去塞嫂子的抱枕里。”   邢嚣:“据说这玩意儿有弊端吧,需要在AO交配的过程中才能开启读取信息素功能。”   程谓:“还挺清楚。珰珰,满三个月了吧?”   陶珰珰又点点头。   程谓:“可以了。邢嚣我了解你,你不是忍者,明晚就开始用储存囊,这段时间尽量把它填满,有备无患,我也不想你丢了工作。”   邢嚣咧起嘴:“遵命老大。”   陶珰珰脸蛋通红,释放的奶茶信息素从半糖变成了全糖。   开了暖风的车厢里很舒服,程谓从看见郑恢弘之后的不适感才缓和下来,扶着腺体靠在车窗边,偷偷享用一小股邢嚣释放给老婆孩子的安抚信息素。   察觉异样,邢嚣偏头问阖眼小憩的老大:“那老家伙威胁你了?”   “没有,他没那能耐。”匹配度75%的alpha安抚效果并不强烈,何况程谓的不适感更多的是来源于心理而非生理,“郑恢弘搞非法腺体移植半辈子,估计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他那腺体也不是他本身的,而且跟他身体契合度不高。”   邢嚣:“他原来是卓越级(S)吧?”   程谓:“嗯,现在是顶尖级,但信息素的功能表现力很差,也可能是本体和腺体还没磨合,他竭力释放的压迫信息素对我没用。”   邢嚣:“哦,可怜的糟老头子。”   既然老大不心疼打了水漂的六千万酬金,邢嚣也没有立场批判老大作为半个杀手,黑色的血液里竟开始流淌连本人都没发现的几分正义感,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比爱情更具阻挠性。   让邢嚣在小区外停了车,程谓摇手婉拒了陶珰珰递来的伞,迎着纷飞的大雪推开车门。   蹭了一路的伏特加信息素很快被落在肩头的雪卷走,程谓在拐角停下整理被狂风扬在肩后的围巾,抬眼看见邢嚣的车还在原地,邢嚣正拧着身子把搓热的手放在他家omega的脸上,先亲了亲大奶茶的鼻尖,再摸了摸肚子里的小奶茶。   想起昨晚临睡前薛寻野顶开狗笼子的顶盖探出脑袋说想要个小雪绒花或小火苗,程谓嗤笑一声,理不清他们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哪里需要搭上未来做保证。   薛寻野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见人,程谓没当回事,解开围巾露出胀痛的腺体,埋头陷进床头的云朵抱枕里。   里面的枕芯被替换成饱满的信息素储存囊,他轻吸一口,暖融融的烈焰信息素像大掌抚在他腺体的创口上。 第31章 家小野狗   被郑恢弘的事情所烦心,程谓一夜没睡好,圣诞当天的早会上连带开小差的员工也遭了殃。   平时员工在桌底下搞些小动作程谓是视若无睹的,顶多喊人起来陈述自己对任务方案的观点,能答出来的就让人坐下,只要不影响工作效率和质量,程谓大都保持包容态度。   但今天他没轻易放过人,把在桌底下和男朋友打情骂俏的alpha揪到投影布前让他选取两句聊天记录读出来给昏昏欲睡的大家醒醒神,又拎起一个反复揉屁股的omega让他分析从帕尔纳推拿区各技师处得来的有用情报,最后走到忙着加购下单螺蛳粉的公主背后,罚他给工作室里热爱嗦粉的同事都买一份。   龚书文抬起一张英气的脸:“老大,咱们技术部不是缺人手么,把小柚子招来怎么样?”   程谓关掉激光笔扔在桌上以示散会:“工作室不需要低等级的员工,免谈。”   一帮高等级AO偶尔受气也从没动过辞职的念头,一是上司能力的确强,二是人均年薪实在高。   会议室内人散后,程谓捧着笔电陷进角落的单人沙发里沉思,邢嚣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挨着转椅滑过去:“我不懂你,没酬金的事儿琢磨它干嘛用,郑会长那委托毁了就毁了,你还使法子搞他干什么?”   “看他不顺眼。”程谓抽走邢嚣嘴边的烟扔窗台上,“把烟戒了,对你老婆孩子都有好处。”   “我就上班的时间能抽会儿……”邢嚣愁眉苦脸地搭着沙发的靠背,和程谓一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红色标记,“还没有头绪?”   昨天借着为郑恢弘扶手腕的时机,程谓在郑恢弘皮下嵌了枚无色无痛的微型定位芯片,和之前贴在孩子身上的追踪器大同小异,这种定位芯片经过改造,在人体存留的时间更长,并且能通过标记的闪烁或静止状态判断目标是在活动还是睡眠。   但程谓却不知该从何下手,解决邓叁时他至少能凭借六岁的模糊记忆推测邓叁的行踪和动机,郑恢弘可比邓叁难对付得多,既然郑恢弘连邓叁这号大人物都能控制,肯定也有更多有威望的人甘愿听从郑恢弘的指使。   他忌惮的是以郑恢弘为中心的关系网。   “不急,放长线钓——你看什么?”程谓抽了份文件拍开邢嚣凑得极近的脸。   “瞧我发现了什么,”邢嚣拿掉挡视线的文件紧盯着程谓的脖子,“爸爸的好大儿,这小草莓比我留给珰珰的还多,老大你家alpha挺猛啊。”   只见眼前冷光闪过,程谓出手迅速,枪口已经抵在了邢嚣脑门:“你几天没挨打了?”   “我去,老大冷静,停停停……手指从扳机挪开……”邢嚣小心地偏开头躲开枪口,他可不想小奶茶还没出生就没了alpha爸爸,“我这不是暗示你么,你家小野狗是情报商吧,他嘬你那么多小草莓,你向他打探条消息不过分吧。”   程谓收起枪,拿过刚才摘下的围巾挂到脖子上。   “不行,他的情报太贵,我付不起。”   邢嚣:“贵得过六千万?”   程谓不自然地用舌头顶顶腮帮,操作电脑退出定位观测,新建关系图表和邢嚣一起分析:“来看看,在已知邓叁是郑恢弘走狗的条件下,我怀疑之前的两起医疗所失踪案都是由郑恢弘指派邓叁来找我们做委托,可以说是多付出六十万酬金变相催促我们捕捉薛寻野。”   “还有另一种可能,邓叁早就知道孩子失踪是薛寻野搞的鬼,但如果被郑恢弘知道腺体源丢失,邓叁就得负重责,所以他必须要找能牵制极限级alpha的人……”   邢嚣自以为聪明地打断他:“哦,连个老头儿都知道你们相爱相杀天生一对。”   程谓:“闭嘴。那时候我们差点成了邓叁的棋子,他大概没料到我和薛寻野会联手反咬一口,郑恢弘估计也没料到,但他最没立场谴责我们与委托内容背道而驰的做法,因为在此之前郑恢弘并没有说明医疗所实际上是他的匿名产业。”   邢嚣捏着根笔顶住下巴,熬不过烟瘾又顺手将笔叼到嘴边:“有没有想过你家小野狗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打乱郑恢弘的腺体买卖事业才把腺体源偷走,可能是郑恢弘动了他切身利益的缘故?”   程谓懒得追究这个暧昧称呼:“如果只是为了他自己着想大可不必,他这人随性又自大,压根不把弱者放眼中,除非郑恢弘的存在威胁到了他身边——”   他话语一顿。   邢嚣故作惊讶:“喔唷。”   不知不觉中程谓摸过窗台上的烟叼自己嘴边,再从邢嚣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   他目光放空,翻出所有细节串联。   在医疗所遭遇假性发情,薛寻野给他的拥抱和安抚信息素。   离开制药厂地下室前,薛寻野把他搂进怀里,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重复呢喃“乖宝贝不怕”,然后凶狠果决地投掷子弹损坏了那副克隆腺体半成品。   那场稀里糊涂的性.事,他为逃避薛寻野炙热的目光而靠在浴缸里假寐,薛寻野为了他不被郑恢弘为难而提出愿意成为他和郑恢弘之间的交易品。   程谓搁下笔电,起身推开窗倚在窗台后吹风,不知是烟雾或是室外冰寒与室内温暖形成冷热交替所结成的水蒸气在镜片上熏了层雾,程谓叼着烟摘下眼镜擦镜片,冰凉的指腹按在眼皮上揉了揉。   邢嚣捧起被冷落的笔电打开定位观测系统,跷着二郎腿自言自语:“要是定位芯片有监控功能就好了,最好是在没入皮下后还能穿透真皮层以上的视野阻隔,现在还没这种技术吧——我擦,老大!”   程谓掐灭烟头,关上窗转过头来:“又怎么了。”   “这你定制的待机动画?”邢嚣招他坐下,将笔电放到他腿上,“还带3D视觉,看着跟真的似的。”   屏幕上赫然是一只双角顶着雪绒花的圣诞麋鹿,它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转悠半晌,刨了个地洞从天花板跃入会议室的镜像画面,咬了咬桌上的抽纸,又抬起前蹄推了推文件柜上的资料。   画面太过真实,邢嚣朝身后看了看,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麋鹿停在他们面前,鹿角几乎伸出屏幕,仿佛要穿破屏幕把角上的雪绒花送到键盘上——   像是担心鹿角会戳到自己的脸,邢嚣往后仰了下,好奇地看向程谓:“老大,你喜欢的意味太明显了,信息素都逸出来了。”   “没有,感觉是这个的气味。”程谓碰了下鹿角上的雪绒花,却只触到了冷冰冰的屏幕,画面很快从他触碰的那一点开始淡化,最后又回归了正常的定位观测系统,连雪绒花的淡香也凭空消失了,就像刚才的场景只是幻觉。   会议室外的小德牧突然拽着牵引绳狂吠,谁哄也不听,程谓放下笔电出去搓它耳朵:“Diadem,别闹。”   小德牧静了一会儿,圆溜溜的眼珠子看见推门进来的人,它再度兴奋起来,咬着牵引绳交到程谓手里示意主人帮忙解开。   “我去,他来干什么。”邢嚣刮刮眉心,握拳抵在鼻子底下快步上了楼。   檀宥径直走到程谓跟前蹲下,他尽量收敛自己的螺蛳粉信息素,弯着眼跟程谓打了声招呼,低头用鼻子拱了拱小德牧的额头,小德牧立马乖了。   “过来取工资?”程谓领檀宥到楼上办公室,“怎么今天才上门,找到新工作了?”   “不、不是来取工资的。”檀宥加快两步跟上,“我被我爸关了禁闭,今天才被放出来。程先生,你看到小麋鹿了吗?”   程谓在办公室门前停住脚:“你入侵我系统了?”   “没有!”檀宥摇手辩解,“是以前在你电脑上做三维坐标时随手弄的,这项程序我刚开始研究不久,打算等技术成熟后就申请专利。”   想起刚才3D动画的逼真和鹿角上雪绒花散发的淡香,程谓用欣赏的目光重新审视了遍眼前这个低等级的omega:“谈谈你的想法?”   檀宥勾去粘在鼻梁上的狗毛,神情有点害臊:“那程先生不要嘲笑我。”   程谓:“你看我是那种人么。”   檀宥赶紧摇头表示否认:“我加入了个omega聊天群,群里的成员都是食物类信息素omega。食物信息素在一定程度上最能引起人类喜欢和厌恶的两极端,有人会因为自己的信息素被大部分人厌恶而产生消沉心理,比如我……所以我们会每天在群里互相鼓励激发信心。我新认识的一个网友说他很喜欢我的信息素,快到饭点的时候他都会发消息跟我说他想吃我。”   程谓笑了一声,以免有消沉倾向的omega误以为他在嘲笑对方,他摸了下檀宥的脑袋:“你继续。”   檀宥:“我们平时可以用通讯工具发送的消息仅限于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我研究的程序是对传递气味的尝试。”   人类的嗅觉细胞由包含气味结合蛋白(简称OBP)的黏液所包覆,空气中的挥发性化学分子被OBP抓住,再与鼻腔中的嗅觉受体结合,使鼻子能闻到气味。   檀宥研发的程序是由特制的3D视觉动画模拟假象挥发性化学分子欺骗OBP,最终传递到大脑的是一种虚实难辨的电信号,但它和人们真正闻到的气味无异。   程谓转了下笔,感觉有点意思,并且对低等级的omega有一些改观——不仅限于檀宥。   随即他又暗暗自嘲,在进入杀戮基地之前他也是个平平无奇的低等级omega,明明每个人都有改变社会的可能性,怎么他就因为厌恶过去的自己而看低了所有的低等级omega。   檀宥双手捂着自己的腺体靠近了点,抬着狗崽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诚恳地看着程谓:“程先生,我向你展示这些,是想得到你的认可。听书文哥说你的工作室缺个技术人员,你能不能破个例,收留收留我?”   程谓托腮垂着视线和檀宥对视:“我确实很心动,可是你有前科呢。”   意料中地,檀宥失落的神情爬了满脸。   程谓往桌上拍了把枪:“当然我不会像你前上司那么宽容,如果你出卖了我,我会直接把子弹送进你嘴里。”   重新看见曙光的檀宥一不留神放开了捂腺体的双手,螺蛳粉味的快乐信息素从后颈冒了出来,程谓眼疾手快摸了个抑制贴片拍檀宥后颈,再用手掌顺了顺omega的后脑勺:“把词儿换一换。不能说是我收留你,你的技术确实出类拔萃,我正式聘请你为委托工作室的技术人员。” 第32章 第十一年   年前最后一天下午六点,委托工作室长达八个小时的总结大会进入尾声,档案员满头大汗伏在桌上按日期归整825份委托档案,热得不行了就开窗捧一抔雪花塞自己脖子里降温。   今年所接委托完成率达99%,程谓提前在帕尔纳酒店订了大包间供员工聚餐,饭后休闲区的所有消费划公司账上。   打杂人呜啦自告奋勇为大家规划行程,一个omega从背后扑来挂到他脖子上:“呜呜,帮我预约那个最抢手的推拿技师,好多天没去揉屁股了,痒。”   “哟,公款私用呢。”呜啦捧着记事本记下了。   檀宥正式入职没几天,跟大家不算很熟,旁听一整天的总结大会也没发过言,落在最末尾温吞地挪出会议室,思索着要不要参加聚会。   肩头一紧,他被高挑的alpha搂住了肩膀,檀宥赧然回头,闻到了清甜的香草冰淇淋信息素。   “你好香,”龚书文低头在他颈间嗅了嗅,“等下吃饭要坐我隔壁吗?”   檀宥怕痒地缩了缩脖子:“好。”   “啊,那说好了。”龚书文解下脑后的发圈套在檀宥手腕,垂下的柔顺长发撩过了檀宥的脸蛋,带着股清新的洗发水香,“我上个厕所,你别中途跑了。”   员工三三两两离开工作室,程谓还坐在会议室里敲键盘,登上投融界网站查看投资者排行榜,找了个同行好友代替自己出席两天后的颁奖典礼,代表最佳投资人荣誉的奖杯他家里就摆了六七座,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   邢嚣拎着车匙探进头来,问他要不要一道出发,程谓摇头,合上笔电塞进公文包:“我就不去了。”   “搞什么啊,”邢嚣顺手帮他关电闸,“特殊日子想跟小野狗一起过?带上他呗,老板带家属有人敢说一句不是吗。”   “没他事儿,是我自己还有活儿忙。”程谓提着公文包带上会议室门,“行了,你们玩得尽兴,有我在他们放不开。”   程谓到办公室收拾了点东西,干坐在窗边盯着外面的雪景神游了一会儿,游到自己六七岁的时候。   那时小,也不太懂各个性别等级所能决定的社会地位,只知道自己从医疗所出院后,家人对他的偏见就更大了,不让他随同大哥读贵族学校,过年走亲戚也把他禁足在房间里见不得人,他挺讨厌过年的。   强劲的机车声浪切断他的回忆,公路尽头驶来一台橙黑色的摩托,仿佛一头气势汹汹闯入洁白雪地的黑狮,明黄的车头灯像凌厉的视线在半空扫了道强光。摩托在工作室楼底停下,车主一条长腿稳稳地支在地上,靴底半陷进雪地里。   那人推起头盔护镜,朝路灯下撒尿的野狗吹了声口哨,野狗不鸟他,他自讨没趣,摸了手机解开锁屏。   没过几秒钟程谓的手机贴着大腿振动起来,他现在对手机振动特别敏感,全怪薛寻野玩心重,用振动的手机裹上涂满水溶性润滑的保鲜膜像刷卡那样在他身上的某个卡槽位划拉,他不乐意,薛寻野就给他看自己手机里的私密相册,那里面都是他事后不着寸缕入睡的照片。   想不通一个小屁孩儿脑子里怎么装那么多黄色废料,薛寻野说这能叫多吗,等你空下来了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世面。   他没让手机振太久,直接掏出来摁掉,顺便拉起窗帘拎包下楼。   薛寻野给他发消息,说帮他叫了好吃的外卖,赶紧到楼下取。程谓瞥一眼将手机丢进兜里,解开绕在墙壁拉环上的牵引绳,为小德牧戴好口笼后把狗崽子包进自己的大衣里,迎风推开工作室大门。   小德牧一吠,路灯下的野狗就夹着尾巴逃远了,车上的那位还悠游自在地伏在车头用嫌弃的眼神打量他大衣里冒出来的狗头:“你要把它带回家?”   程谓:“家里的狗笼子修一修还是能用的。”   好好的铁笼子上周末下午被震掉了铁门。   薛寻野愣眼:“这,我上哪睡啊。”   程谓忽视他递来的头盔,按了按车匙抱着小德牧走向停车场那台亮了下车灯的白色飞驰:“仓库有大纸箱,你铺个电热毯将就一晚。”   伸出的手受了冷落,薛寻野黯神,翻了翻兜捻出颗子弹精准投向飞驰的前轮,一声炸响后,轮胎干瘪地瘫在雪地里。   程谓:“……”   Diadem:“……”   紧接着,一丝带有侵略性的细风擦过程谓的左腿裤管,又一枚子弹急速冲进车子的右后轮,轿车以肉眼难辨的幅度往一侧微倾。   薛寻野朝回身望向他的程谓做无辜状:“啊,车子开不了了。”   程谓:“……你幼不幼稚。”   “野蛮人的浪漫怎么能叫幼稚呢,”薛寻野拍掉后座垫子的雪花,“上车嘛,别的omega下班都有alpha接,我也想接你。”   小德牧对薛寻野的机车好像很感兴趣,直想从程谓的大衣里钻出来扑过去,程谓无奈按住它,收起车匙返回去。   抱着狗崽子腾不出手,程谓任由薛寻野帮他戴上头盔,不知是不是烈焰信息素的缘故,alpha双手的温度总是比他的体温高,程谓被对方多手地捧了捧脸颊,动作跟那天邢嚣捂自家omega时一模一样。   程谓心脏一抽,悄悄捏了把小德牧的尾巴,狗崽子懂主人的意思,马上嗷嗷叫着要用戴着口笼的嘴巴拱开薛寻野的手,反被后者反应神速地挠了下颚:“啧,这狗崽子,等下半路就把它扔了。”   这种机车有个缺点,后座狭窄,不抱紧很容易被甩下车。   起初程谓只攥住薛寻野腰侧的衣服,但头一回坐摩托的小德牧看什么都新鲜,一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乱动的爪子先是踩了他的胯部,程谓没吱声,后来它又踩了薛寻野的屁股,薛寻野从后视镜看了眼身后的omega:“宝贝儿,你揩油呢?”   自从重逢后做过第一次,他就不再满足于喊一个生疏的尊称。   程谓逼过他改口,他就喊学长、哥哥、老婆,哪一个都让程谓皱眉头,最后还是喊回了庸俗又甜蜜的宝贝儿。   “怎么换车子了。”程谓抚着小德牧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薛寻野的身侧撑在油箱上,结果被薛寻野狡黠地抓着手腕按上了对方的腹前。   “这辆是十年前买的车子,性能和颜值都一般,我就很少开,但是家里那台H2R没有两座,除非你变成了小孩儿趴我胸前,不然载不了你。”薛寻野拐了没有交警的捷径加速劈弯,感觉到程谓一瞬间抓紧他的衣服,他闷声一笑,“你平时只关注轿车,不了解两轮的吧,这个叫小火神,英文名Vul,嗯……就是你平常咬我最紧时最爱叫的那个名儿,现在你就骑在Vul上面。”   先入为主的原因,程谓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最先浮现的是薛寻野的脸,自打他的身体容纳了薛寻野,梦里的Vul就完全和薛寻野合二为一,他清醒时被薛寻野侵占,梦境中也没被对方放过。   程谓狠狠掐了把开着无聊玩笑的alpha,然而只掐到了结实的腹肌,这个alpha一点都不好欺负。   深冬入夜早,机车七拐八弯滑出曲折的胡同口时,天空已经被盖上了黑色幕布,人们像活在宇宙制作的棺材里,非要用光色装点适合沉眠的长夜,毕竟鲜少有人认为白日就已经活够了。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程谓摘下头盔,将半路睡着的小德牧往肩上推了推。   十年来他去哪个地方都必定绕开所有能经过东口市第二中学门口的路,二中在一定程度上是他噩梦的源头,十五六岁的孩子在这个年纪陆续分化,有人上课钓鱼脑门磕上课本时骤然分化,有人在运动会比赛时防不胜防分化,形式五花八门。   对比起大家的分化趣闻,程谓的经历普通得不值一提。   他在生物课学到遗传规律时反复计算自己能分化成alpha的概率,他生物成绩次次满分,所以对自己计算出90%的结果胜券在握,甚至已经做好了家人对他刮目相看的准备。   可在某个失眠的夜晚,他躺在宿舍的木板床上,听着舍友的呼噜声和磨牙声,他难过地分化成了一个低等级的omega。   在更早的年代,有地位的omega组织者已经发起了不下十次的平权运动,omega不再以“生育机器”的功能活在地球上,他们有独立活动能力,不需要依附于alpha也能变强大。   可腐朽的传统思想仍旧根深蒂固地存在某些人的脑中,程谓自小被家人灌输着等级观念,只想像他的大哥一样分化成优秀的alpha,得到他家人哪怕一个从未投向过他的眼神认可,体验一下被宠爱的感觉。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不在意曾经渴求的东西。   怀里一空,小德牧被薛寻野抱了去,继而他的左手被薛寻野牵住,alpha的力气大,他平稳握起任何重型枪械的手使不上丁点甩开对方的劲儿。   雪停了,他手背的碎雪被烈焰alpha的指腹一触即融,路灯拉长两人修长的身影,左侧的影子低头碰了碰他影子的耳朵:“这是我等你的第十一年,我迫不及待让你记起我了。” 第33章 从前(上)   浓云把月光遮了大半,薛寻野攥着根枝条儿,搭着膝盖半蹲在地上。   二中翻修过,为杜绝学生翻墙的不良行为,学校重建了顶端带感应报警器的高围墙,只要有人翻越围墙,就能触发警报把情况传送到监控室。   “这设计一点都不人性化,”薛寻野用枝条在雪地上拨弄,“翻个墙怎么了,职位高点的上班迟到开着豪车大摇大摆进来的就得劲儿了?瞧把这批臭领导给惯的。”   程谓牵着小德牧沿道旁散步消食,刚刚在二中对面的菜馆吃得太撑,走了俩来回才让涨疼的胃部好受了点:“别磨蹭了,进去吧。”   “磨哪蹭哪呢,今晚就进去乖,别催。”薛寻野边画简易地图边嘀咕,没听见回应,他抬起头,对上程谓阴沉的视线,以及狗崽子看弱智似的眼神。   “得,这狗也被你惯嘚瑟了,连爸爸也敢瞪。”薛寻野伸手把小德牧捞到臂弯里,“来,到爸爸这儿来。”   咔擦一声,程谓深棕色的皮鞋尖儿凌空劈断薛寻野手中的枯枝,鞋底碾在薛寻野刚画好的地图上:“走不走?这里很冷。”   “走走走,我们绕到北门,那边好翻墙。”薛寻野用剩下的半截树枝从示意图上的正门绕了条长线指向北门,抓起小德牧的爪子当印章在地图边上按了个爪印,“完美。”   程谓陪他在校门外吹了十多分钟的雪风已经仁至义尽,一言不发夺回了狗,淡定从容地翻过门卫室旁边的翼闸,守门的大爷看小品困睡着了压根没拦他。   薛寻野启用超速行走闪现到他身旁,抓起程谓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好了别气,我就想跟你经历一下读书时代常做的事儿,那时你总是按时按点循规蹈矩进校门让主任检查校卡佩戴,我还在斜对面早餐店借别班的卷子补作业呢,追都追不上。”   “不是跑挺快?”程谓哼笑。   薛寻野用长腿把挡在他们中间的狗崽子拨到左边:“噢,那时我才分化成进阶级alpha没多久,体测长跑还得趁老师不留意横跨半个操场作弊拿第一。”   其实程谓对高中时和薛寻野相识完全没有丁点儿印象,但薛寻野语气笃定,他反而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腺体进化时大脑遭受满溢的能量压迫而选择性丢失了记忆,生物学报刊上的确登载过这类概率性极低的事件。   单纯答应薛寻野到二中的教学楼顶看几公里外湖面上的烟花肯定不是程谓的作风,有那时间他更愿意对着追踪系统观测上一整夜,今天追踪目标反常地走了多条可疑路线,他还没来得及一一分析。   但现在他比较想知道那部分缺失的记忆当中有没有被自己遗忘的线索,生物报刊上的文章称目前世界各地还没特定的医疗方案解决这个问题,他只能回到当初的腺体分化地点用场景触发来碰运气。   正是放假时候,偌大的学校里阒无一人,两人毫无阻碍爬上教学楼顶楼,空间有限的关系,这里的雪铺得更深,踩上去窸窣作响。   程谓摘下围巾绑成小毛衣给狗崽子穿上,牵引绳另一端系到一棵冻死的盆栽上,但小德牧皮,不知疲倦地蹦高着身子要看围栏外的烟花,四个爪子在雪地上戳出许多爪垫章。   焰火在程谓眼中燃烧又熄灭,但程谓的眼睛总缺少一些颜色,十年了也没有进步。薛寻野就从背后拥住他,为他释放足量的烈焰信息素用作取暖。   程谓推开他,他又抱上去:“刚刚吃饭的时候就该偷偷往你汤里兑点啤酒,看你还敢不敢拒绝我。”   程谓就抄着兜不动了,漫天光色涂抹沉睡的学校,他唯独盯着对面实验楼黢黑的窗口出神,高考前夕他被一个信任的alpha老师骗到那里,把他按在实验桌上见色起意,在他反应过来后他已经抡起显微镜砸向了对方。   那件事被校方压下来了,听说那个老师被他砸瞎了左眼,后来自然是被学校辞退,但他也没讨到好处,老师在上面有人,他后来在系统查到的高考成绩被篡改过,比预期分数低了四百分不止,全部被判不及格。   他的十八岁没有得到家人的刮目相看,反而被他爸逐出了家门,他哥站在门内,对着他做了个嘴型——废物。   十年过去,他还记得那个混账的面容、侵犯他的当天所穿的衣服以及摸上他大腿的粗糙手掌,他记得当年所有想永久遗忘的细节,怎么就唯独丢失了薛寻野的部分?   “你给我说说以前的事。”程谓说。   “从哪说起,我想想啊。”薛寻野下巴搭着程谓的肩膀,结冰的湖面倒映着模糊的烟花像一副晕色的油画,天上地下的景色不够他看,还是眼前的omega最令他赏心悦目,“说这些会显得我像个变态,我怕你今晚连纸箱都不让我睡了。”   程谓:“行,那你也别睡床了。”   薛寻野:“?别啊,我说还不行吗,今晚让狗崽子趴床头看咱俩办事儿。”   十年前薛寻野在某个晚修心不在焉听班主任训话的过程中突然分化,人类二次分化的同时会伴有明显的与信息素关联的行为特征,例如大便信息素的人会抄起纸巾往厕所跑,荷花信息素的人会扎进池塘里游泳,阳光信息素的人会到操场上跑圈。   如果行为被强行扼制,会对腺体能量的发育造成不良影响,通常学生这种短暂的怪异行为在不太恶劣的前提下都能获得校方的容许。   烈焰信息素的薛寻野拿班主任办公桌上的打火机烧了自己15分的数学卷拔腿就跑,不就只填了三个选择题,还全蒙对了,不知道班主任在气什么。   他跑到实验楼的厕所,那里没人盯他,他窝在隔间里摸了根烟咬嘴边,还没点燃呢就听见有人走进来,他以为班主任来逮他了,正想拉开门顶嘴,结果在门缝里瞧见了个用手背捂住嘴低低抽泣的omega。   Omega小跑进他对面的隔间,来不及关门就急不可耐将校服衣摆一角咬在了嘴里,皎白月色透过排气扇的空隙暧昧地攀爬在omega的腰间,成了肮脏场所中的唯一一处净色。   薛寻野眼都看直了,嘴边的烟掉到了鞋边也毫不发觉。 第34章 从前(下)   “就在那边,”薛寻野指着对面楼的一口排气扇,排气扇并没运转,穿过扇叶的空隙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当年专心上晚自习的学生大概没想到对面楼的厕所隔间里有个发情期的omega被刚分化的alpha学弟逮到了手里,“你哭得很小心,我都怕我吓到你了。”   程谓沉默不语,收回粘在实验楼的目光拂开薛寻野的手:“回去了。”   “你觉得我在揭你的伤疤吗?”薛寻野伸手拦在程谓面前,把人轻轻搡向护栏,再用手臂挡上对方挨向横栏的背部免得被雪濡湿了大衣,“那时候你也是自愿的,先让我陷进去的人是你啊。”   被突然出现的陌生alpha吓到,程谓勾着卡在膝盖的裤腰一时忘了动作,浓郁的雪绒花信息素在幽暗的卫生间内胡乱冲撞。   二次分化后omega的首次发情期情况不定,程谓在十六岁分化,他的首次发情期在十八岁的夏天才降临,家人从没告诉过他该怎么做,他的认知全部来源于课本。   然而生物课本往往不会将性启蒙传授得过于详尽,手足无措的程谓忍耐着爬遍全身的痛痒躲到没人注意的地方,想要依靠本能懵懂地为自己解决难题,却被一个陌生的alpha撞见了最不堪的一面。   暗淡的光线使得双方都看不大清彼此的脸,全凭信息素辨认对方的性别和等级。   薛寻野刚分化,哪里抵抗得住匹配度至少95%的omega对他的吸引力,他扶着门框探进头去,明知故问程谓在干什么。   Omega难受得哽咽的声调都变了,颤悠悠地提着裤腰让他转开脸,震慑力为零。   薛寻野真就退后半步背对他,说我帮你放风,你别怕。   当时的薛寻野还没学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炽热的烈焰信息素无所顾忌地满隔间跑,当中各种情绪的都有,5%的安慰,20%的欲.念,和75%的心动。   发情期的omega最不能拒绝高匹配度alpha的无害信息素,程谓的掌心连同十指被传遍每一根神经的疼痛折磨得难以动弹,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背对他的alpha身上。   “你记不记得当时你对我说什么,”薛寻野用温热的手掌捧起程谓的脸,指腹揉去程谓挂在睫毛上的一枚碎雪,“你说,‘抱我一下’。”   程谓在陌生alpha纯粹而热切的拥抱中度过了第一个发情期,其余什么都没做。后来下课铃打响了,他像午夜时分急于离去的灰姑娘,低声说了句谢谢便推开了薛寻野的身子,校卡有一半悬在校服裤兜外,薛寻野一直期待它掉出来,但程谓谨慎得很,按了按口袋将它塞了回去。   这是个防备心很重的灰姑娘。   高一和高三级被安排在同一幢L型教学楼里,二中班级众多,薛寻野课间趴在走廊的护墙上观察很多天也没碰见那个只有一抱之缘的omega,每天晚修到实验楼厕所跑一趟也没见着人,还被他前桌冠上了“拉屎冠军”的绰号,气得他将嘴巴不干净的臭bata掼到地上揍了一顿。   结果自然是落得个记过处分兼当众读检讨的下场,他前桌作为挑事者屁事没有,因为alpha和bata体力悬殊,他前桌都没反应过来还手,就被他揪秃了一小片头皮打崩了一颗牙齿。   “莽夫。”程谓骂他。   薛寻野舔舔虎牙:“我认错了啊,后来我还贴钱给他植发种牙了。”   多亏那一架,薛寻野在升旗台后等待上去念检讨时意外碰见做完国旗下的讲话下来的程谓。   雪绒花信息素擦过肩膀,惹得薛寻野忍不住回头看。   程谓戴着副度数不深的黑框眼镜,软软的头发服帖地搭在脑袋上,校礼服干干净净的,袖子下露出一截瘦白的手腕,看起来很斯文。   主任催薛寻野上台,他就浑浑噩噩站上去了,边念边回想omega刚刚在台上读了什么来着,好像是“如何对校园暴力说不”。   不好,花仙子没听见他念的检讨吧。   然后他又开始在记忆中搜寻omega的名字,是橙味还是陈喂喂来着,等下抓个人来问问。   “后来问到你在哪个班叫什么名字,看见你的次数就频繁起来了。”   兴许不是巧合,而是他特意推断好了能看见程谓的时间地点——跑操解散退场时程谓走的路线、晚上六点零五分准时出现在食堂、哪节课下课会抱上水杯去接水。   但程谓总是行色匆匆,薛寻野想着高三生时间紧迫也没上去打扰人家,但是会在入冬后的每个清晨早起,溜进程谓他们班教室拿走那个淡蓝色的水杯罐上热水让程谓回到教室就能取暖,时间稍晚的话水房人满为患会热水供应不足。   “哦,是你啊,”程谓难得弯嘴笑笑,“那么纯情呢。”   一朵紫色的烟花扎进程谓的眼中,那双眼睛终于有了点色彩,薛寻野看得失神,环在程谓背后的手紧了紧:“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夜空又降了雪,细细绒绒地落在薛寻野的睫毛发间,一碰烈焰信息素就化成了透明的小水珠。   他的眼里也下了雪,只等他的omega一句记得就能融化。   程谓挪开眼,低头看着冷得哆嗦直往他们中间缩的小德牧,蹲身抱起它搂在大衣里,刚站直就被敞开外套的薛寻野包进去。   实际上他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但对上薛寻野期待的眼神,他发现自己对这个alpha逐渐狠不起心来了,连否认的答案也怯于说出口:“你继续说。”   被两人体温夹在中间的小德牧困倦地闭上眼枕在程谓手臂,薛寻野拢着程谓,分出温热掌心罩在omega的腺体上使流动在里面的能量免受寒冻:“你说巧不巧,我们后来又在老地方碰面了。”   有过经验教训,程谓在校医室买了管抑制剂时时备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倒霉的是某天跑操抑制剂从外套口袋掉出来了,然后被后面的人踩碎了,还没抽出时间上校医室补买,当晚发情期又降临了。   这些都是程谓跟他说的。   信息素伴随个人特征的缘故,薛寻野喜欢玩火,这跟大便信息素的人喜欢拉屎、荷花信息素的人喜欢背爱莲说、阳光信息素的人喜欢军训的性质是一样的,他不时就想摸兜里的火机打着了在指间转着玩玩儿,指头穿过深蓝色的焰心,每次都会上瘾。   在教室玩会影响别人,他就去别的地儿玩,结果刚踏进厕所就听见最后的隔间里有omega低低的喘息,空气中净是雪绒花香的求欢信息素。   他咳了一声,对方立马噤了声。   他试探着叫了句“陈喂喂”,几秒种后对方怯生生地回答他:“嗯。”   这次他又给了程谓抱抱,当然不止步于此,程谓箭在弦上,他顺手帮他发了,离下课还早得很,他趴在omega背上,下巴枕着对方瘦弱的肩,从那件干干净净的校服兜里摸出包纸巾塞程谓手里:“乖,帮我抽一张。”   他的双手环在乖学长身前,左手攥着纸巾擦拭右手:“舒服吗?”   程谓埋着脑袋:“嗯。”   薛寻野:“哎,我不是说我的手法,是我的信息素。大冬天的,很暖吧?”   程谓点头,软发随着动作贴着薛寻野的脸庞蹭动:“都舒服。”   薛寻野慢条斯理地用指腹隔着纸巾滑进每个指缝:“乖,明天晚修还来吗?”   程谓迟疑了下:“不用了,明天我去校医室补买抑制剂,平时备着的那管不小心摔碎了。”   薛寻野点点头,谈起了另外的话题:“作业做完了吗,离开教室这么久不影响吧。”臂膀却夹着程谓的身子不放人走。   程谓也没推开他的意思,骨子里对所有alpha生物抱有畏惧感:“没事,都做完了。我是学委,老师不会盯我太紧。”   薛寻野夸他学习厉害,问他以后想考哪呢,他报了几个大学的名字,离东口市都很远。   然后第二天早读前趁班主任还没来,薛寻野站上讲台,号召班上的omega同学去校医室把抑制剂买光了。   听到这里,程谓忍不住了:“你是不是有病。”   这事儿他有印象,当时他借跑完操的间隙去补买,结果校医说抑制剂断货了,向财务部申请拨款补货起码要等上一周。   他不得已,只好回了教室,可是晚修的那段记忆,他是空白的——就像睡了场无梦的觉,醒来就拿起笔继续写作业。   “我没病,我只是……”   排气扇透进来冷淡的月光,薛寻野问程谓能不能接吻,程谓偏过头,嘴唇碰了碰alpha的下巴算作暗示。   “喜欢你,想多见见你。”薛寻野贴着他柔软的唇瓣对他说。   默契使然,不用任何联系方式或是跨班传纸条儿,他们想见对方的时候就会在老地方看见彼此。   二中明令禁止谈恋爱,别的小情侣都偷偷跑操场上牵手、在宿舍楼后的大树下打啵儿,他们就在厕所的小隔间里打枪和接吻。   他问程谓他们算不算在谈恋爱了,程谓别开脸不回答,他就吻得更狠,喘着气和程谓抵着脑门,说话时嘴唇都会触上:“回答。”   现在的场景和那时很像。   漫天飘扬的细雪中,程谓被迫和薛寻野贴着鼻尖,他没躲开alpha的逼视,勾着唇问:“我当时是不是回答你,我不可能把人生交付到一个alpha手中?” 第35章 没有知了   一霎间的愣怔后,薛寻野马上从程谓的眼神中读懂对方并非记起了当年的种种细节,而是即使过去多少年,程谓的这个想法都未曾改变过。   在帕尔纳酒店那回程谓就明确说过了,他不需要alpha。   年少时的薛寻野听到程谓的回答后没控制住急迫和暴躁的情绪咬伤了omega软乎乎的嘴唇,看他哽着嗓子抽抽噎噎站在洗手台前弯着腰,用冰冷的水流清洗淌血的伤口。   程谓临走前用怅然若失的眼神地看了他一眼,下唇红肿着,月光下眼角和睫毛都覆着潋滟湿意。   他用手背抹了把嘴,薛寻野想摸摸他的手是不是也变冷了,但是程谓转身就跑出了洗手间,似乎再怕冷也不需要他的烈焰信息素了。   这次程谓真的如薛寻野所愿把校卡遗落在地上,估摸着是匆忙提裤子时掉出来的,薛寻野捡起用透明卡套嵌住的校卡,拿衣角擦擦揣到了兜里。   回教室后,薛寻野抽出程谓的校卡,将自己的那张塞进卡套喊人给高三级那边送过去,睡觉前就对着小夜灯研究omega的校卡。   学生照片栏里的程谓看着呆呆的,也许是惧怕镜头,咬着嘴没有笑,紧绷着尖尖的下巴。眼睛倒是有神,透过镜片和观察他的薛寻野对视。   在阴暗的厕所隔间约会的那些日子,他们只打枪接吻,薛寻野其实也想提出去操场散个步,如果担心被抓违纪谈恋爱的校领导看见,他可以忍受不牵手。   当然也想在中午洒满阳光的教室里一起做题,别人忙着冲食堂,他就伏在程谓上方,等对方用笔杆点着嘴唇专心思考,他就无所忌惮地抬高程谓的下巴让对方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让知了为他们的亲吻伴奏。   不对,冬天好像没有知了。   他们的默契消失了,薛寻野想触摸程谓的时候还是会往那个并不浪漫的地方跑,可是程谓没再出现过,公众场合也尽量和很多同伴混在一起,像是怕被他拦下。   “后来我想你的时候,就对着你的校卡打枪,弄脏你的脸,再用温水洗干净,就算仅仅是张照片,也担心你受冷,或者被热水烫伤。”薛寻野压下脖子,像小德牧一样把脸埋进程谓的肩窝里,他从不介意在程谓面前放下自己的骄傲,也希望能像狗崽子那样示个弱就能得到程谓的怜惜,“我那时在你眼里可能就是个小屁孩儿——”   “现在也是。”程谓无情补充。   薛寻野低头时毫无防备地露出后颈的腺体,通常alpha是极少把这么重要的部位送到别人面前的,这么做只能证明他对面前的人信任到愿意奉上自己性命的地步。   程谓腾出一只被小德牧的体温和薛寻野的信息素烘暖的手,摸了摸属于alpha的腺体,仿佛能感受到里面也蕴藏着另一颗为他的抚摸而跳动的心脏。   SSS级的alpha被人摸了腺体还是不可抑制地绷紧了身子,但很快便放松下来:“我对你说的喜欢你从来不会信,你只会捉弄我。”   再见面已经是寒假之后了,高三生的时间争分夺秒,每周日晚要打乱班级借用实验楼教室做考前拉练。   薛寻野从教室外的座位表里找到了程谓的名字,终于候到程谓因为帮老师整理答题卡而落了单,等人折叠着卷子走出教室,他把措手不及的omega拽到了老地方。   他用手试探程谓后颈,那片皮肤的温度比周围区域稍高一点,是omega发情期的体现。   程谓缩了缩脖子,薛寻野就笑:“打了抑制剂?”   程谓答非所问:“我要专心备考了,不能再……”   他的答话因薛寻野的动作而停顿。   挂在胸前的校卡被薛寻野从卡套里拔了出来,很多学生由于学校拍摄技术差劲但不得不佩戴校卡而把有照片的那一面藏起来,露出的是校卡的背面。   但程谓藏起正面的原因是他的校卡是alpha学弟的脸。   校卡上面沾有清淡的雪绒花香,薛寻野一手撑在程谓脑袋旁,一手夹着卡片在程谓的鼻尖刮了刮:“嗯,考完还继续喜欢我吗?”   程谓对感情的灵敏度还很低,对alpha的提问略一踟蹰,薛寻野就懂了他的心思:“哎,老早就喜欢我了吧,还死不承认。”   薛寻野将手中的校卡插入卡槽位,在刷卡机上按了几个键让它固定住卡片,随后捧起程谓滚烫的脸:“想你了,今天能接吻吗?”   程谓说不能,薛寻野还是亲上去了,先亲的下巴,再轻啄上唇,然后勾出了程谓绵软的舌头。   “要回家了……”程谓说话轻得像带上了点哭音,“晚了没有车……”   “我送你回去,我的Vul会开得很快。”薛寻野拍拍程谓颤得不像话的腿,“乖啊,别抖别抖,就接个吻而已,我又不欺负你。”   他们搂抱着聊了会儿,春末天气转暖,薛寻野热得要穿短袖,但程谓还是怕冷地穿着宽松的校服外套,薛寻野让他把外套脱了挂门后的钩子上,迫使程谓依赖他的信息素。   “我的宝贝车叫Vul,你也可以叫我这名儿,我载你回家你就得骑上Vul,这个逻辑关系会让我很兴奋。”薛寻野抱着程谓笑,胸腔的震动传递到程谓的胸膛。   “嗯。”程谓就算被抱着也站得很规矩,挺着腰板,两腿并拢,但不得不仰着脑袋,因为alpha长太高了,“你把校卡还给我,我高考要用。”   “好,明天见面再还好吗,我落家里了。”薛寻野无聊地在卡机上胡乱按着键,不知摁到哪个键,他的校卡突然从卡槽松落险些掉坑里,他连忙接住,珍惜地把校卡揣回自己裤兜,“陈喂喂,别打太多抑制剂,对身体不好。”   两人第一次交合是在入夏以后。   程谓的考前焦虑比谁都严重,压力大得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刚好薛寻野能倾听他和给予他。   性需求就像开闸后的潮涌,生物书上没教的、老师忌惮于学生的起哄反应而没深入讲解的、男生们私底下悄悄传阅的,他们全都和对方一起在短时间内学会了。   高考前一周,老师们停止布置作业,准考生们自由安排时间,再顽劣的学生到这个点也安分下来,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薛寻野破天荒只抱了程谓,他撕下omega后颈的抑制贴片汲取缠在发梢的清淡花香:“好好考,以后我去找你。”   程谓背靠着他没说话,只抬手扒拉他的头发。   薛寻野露出虎牙在omega脆弱的腺体上磨了磨:“我可以临时标记你吗,我答应你不会对别的omega心动。”   程谓还是很抗拒这个话题,转过身想把alpha推开又被人拽了回去,薛寻野扶着他的脖子,尖锐的虎牙刺破那层薄薄的皮肤,在怀中omega怕疼的颤抖中将自己的烈焰信息素注进充斥着馥郁花香的腺体里。   “临时标记只能维持十八天,可我等了你十年。”薛寻野吹去粘在程谓唇角的碎雪,拨弄了下他的睫毛,“你就像凭空消失了,你们毕业礼那天我上你们班找你,他们都闭口不言,我只在你抽屉里找到你的校卡,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你无意落下的还是施舍给我的嫖资,毕竟你从没亲口承认喜欢我,我他妈真是……”   明明易感期已经过去了,提起这件事薛寻野还是难过得眼眶发胀,又把脸埋进程谓的肩窝里,温热的液体浸透了程谓的毛衣,有的落在小德牧的脑袋上,烫得狗崽子抖了抖耳朵。   程谓用舌头顶顶上颚,似乎这样就能让喉间的胀痛沉下去。   被alpha捂得温暖的腺体刀割般疼,他咬牙忍受着,抬起因保持同一姿势而发麻的手在薛寻野头发上扒了扒,从薛寻野的口吻中他听得出对方很喜欢十年前的程谓做这个安抚动作。   向来吝啬于大量释放的安抚信息素此时像找到了最合适的容纳体而无法受控地冲撞而出,匹配度的指针在95%~100%的区间疯狂摆动,指针靠近的数值越大,程谓腺体的痛阈值越低,他只能逼迫自己停下捞取记忆的动作,拍拍薛寻野的后背让对方起来:“我能记起一点。”   “你别骗我。”薛寻野猛然抬头,湿淋淋的眼睛里涌出喜悦,“你说,我们用的第一个小雨伞是哪个牌子。”   程谓叹了口气,脑细胞在做除了记忆捞取以外的事都能正常运作:“赤尾。”   火焰似的标志,和他姓名字母相同的缩写,薛寻野的心思总爱放在这些细节上,他起码了解。   “你手机在振。”程谓推推薛寻野。   薛寻野正为程谓的正确回答而愉悦,摸出手机就想掐掉来电,瞥眼看见屏幕上的名字,他一愣,赶紧按了接听键,仓促中松开了拢在程谓身上的外套。   烈焰信息素从周遭抽离,程谓抱紧小德牧退后一步靠在护栏上。   下一秒薛寻野就倏然抬眼,看他的眼神顿时变了。 第36章 留给去年   东峆影视城位于东口市最南端,建有八座地域特色各异的拍摄基地,于十五年前被誉为富有文化底蕴的旅游胜地之一。   正值寒冬年末,东峆影视城内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剧组赶在连续的雪天预报前完工,但也不乏个别剧组恰好取自然雪景做拍摄素材,拍摄通告上有活儿的演员只能尽职尽责留在剧组里过年。   黑色SUV在雪地上碾出两道车轨,雪天车速不宜过快,显然车主已尽量控制速度,然而在漂亮的雪地漂移下车轮摩擦而起的滚滚雪尘还是暴露了车主急切的心情。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魏韩云面色焦躁地扔下蓝牙耳机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摘掉手套在外套上擦了擦手心的汗,随手揪住一个beta剧务咬牙问道:“景桉回来了没有?”   剧务还没见过韩助理这么阴沉的模样,吓得手里攥的新通告单都哗啦撒了一地,即使韩助理平时在组里寡言居多,还是不妨碍剧务作为一个beta而对眼前的SS级alpha面露惧色:“没、没有,张导正发着火儿呢,说拍摄进度都让景先生拖累了……”   散落在地面的通告单全让雪给弄湿了,剧务心疼得很,又得重新再印一遍,组里那台打印机有点故障,操作起来挺麻烦。   魏韩云努力压下心里翻腾的不安,蹲身帮剧务捡起凌乱的纸张。   通告单上景桉的戏份排得很满,景桉本身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不会在这时候玩失踪。   把浸湿的一沓纸放到剧务手中,魏韩云扣上棒球帽到影棚里找人,张导演正训着不相干的人出气,组里演男一的那位omega在旁边好声劝道:“张导,要不咱们先把别的戏份排前吧,反正人都聚齐了,总不能为个耍大牌的人拖了进度。”   话糙理不糙,张导招手示意景桉的替身上场,这场雪中格斗的戏怼脸拍的镜头不多,用替身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服化道工作人员按照张导的指示纷纷投入工作,准备二十分钟后开拍。   魏韩云正欲上前向张导阐明情况,对方并不把他一个话少的小助理放眼里,只当他是个好欺负的alpha,甩了甩手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样:“让你家艺人上点心吧,才开机多久呢就耍大牌,再不露面我只能和编导组商量换人了,像什么话。”   魏韩云磨磨后槽牙,忍气吞声收敛快要逸出腺体的压迫信息素,坐在一边手肘搭着膝盖旁观那位叫周详的omega男一和景桉的替身走戏。   周详重拍这幕戏的状态对比昨晚要好不少,昨晚大夜和景桉搭戏,周详频频出错,偏生他是带资进组的,导演再恼火也怨不得他,最后把气撒在没后台仅靠努力摸爬滚打闯进二线的景桉头上,到临近天亮时也没把这场雪中的戏拍满意。   今天倒是NG两次就过了,张导的脸色缓和了点,魏韩云死死瞪着周详眉飞色舞的脸,狠狠啐了一口。   数不清今晚是第几次摸手机了,魏韩云麻利地解锁屏幕,点了第一位联系人拨过去。   从今天凌晨六点全剧组得令休息后,景桉的心情就很糟糕,在房车上洗了澡,环着魏韩云的脖子低声说想回家。   魏韩云就把他带回家了,路上景桉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窗外寸寸泛白的天幕不发一言,他很少向自己的alpha发泄负能量,魏韩云却都懂。   二十个小时不合眼,景桉净挨骂了,这不该是他的错,可他甘愿含下埋怨朝组里陪同熬夜的工作人员赔着笑。   作为这部剧的配角,景桉被带资进组的那位厌恶自己抢了风头,景桉从不说什么,有时拍戏累了就朝棚外看一眼跟组的魏韩云,心里的苦就轻一些。   他哥说了,只有站到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在不幸出了意外的时候才能引起轩然大波,千万双眼睛追逐着,才会让他销声匿迹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在他哥离开他去杀戮基地的日子里,他比现在过得辛苦多了,但至少不会被人威胁了小命,他不介意。   电话那头在长久无人接听的状态下自动挂断,魏韩云烦躁地将手机塞兜里,起身离开影棚回到车上。   景桉失踪了,在晚上临出门之前,魏韩云出去帮他买个退烧药的工夫,回来人就不见了。   薛寻野不比他冷静,天寒地冻里吼的一嗓子都带着火星子:“你他妈查监控啊!一大活人怎么能不见了!”   魏韩云压着火冲方向盘上砸了一拳:“那破小区安的监控有几个是好的你不清楚?”   “……”薛寻野呼出一口长气,拢掌捋了把脸,踩着雪走了两步,支在护栏上的手痛苦地扶着自己的额头,“我现在回来,你尽量查查线索。”   “别怪我没提醒你,”魏韩云单手戴上手套,牙齿咬着一角扯好,“这事儿如果是老郑头派人干的,谁最近跟老郑头联系最密切你应该门儿清,别傻乎乎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薛寻野几度话到嘴边要反驳,却没有把握地咽了回去,最终以一句毫无说服力的“我相信他”结束了这通电话。   谁都没有心思再看几公里外湖面上的烟花,程谓本就对这些空有华丽外表的事物不感兴趣,薛寻野的心里则覆了层隔阂,焦虑地用车匙割着自己手心肉逼自己清醒而有逻辑地梳理脑中的纷乱,意图将对程谓的怀疑剔除出去。   “有事儿忙就先走,不用顾虑我。”程谓安抚好被薛寻野一嗓子吼醒的狗崽子,重新把它裹进大衣里,“烟花挺漂亮,我再看一会。”   薛寻野擦去手机屏幕上的寒雾,里面映出他迷茫的脸。   重逢之后他和程谓就一直处于对立关系,他好像没有办法保证在程谓眼中的自己比六千万更重要。   缺乏标记做羁绊,程谓刚才给他的安抚信息素很快就淡了,薛寻野有点局促地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回头看程谓的侧脸,那条多动症的狗正咬着主人肩上的防滑链玩儿,程谓不知在想什么,竟也没阻止。   “景桉那事儿跟你没关系吧。”薛寻野问。   程谓怔了一下,转过脸时被狗崽子拉扯着防滑链将眼镜拽下来,他有些狼狈地用手扶住镜架的两端桩头,撩起眼帘隔着朦胧的寒雾看向两米开外的alpha:“谁?”   “景桉。”薛寻野重复。   程谓突然就从自己没有记忆的故事里抽身而出了,甚至为自己的动容而觉得有几分可笑。   “说没关系也不全是。”程谓笑笑。   他牵起嘴角露出毫不在意的笑时习惯垂下眉眼,防滑链从肩上滑下来一小段,金色的光就从弯绕那儿轻盈滑过,让薛寻野根本来不及捕捉他的omega到底在用什么样的情绪在和他对话:“你……”   “我之前调查过他,所以才会跟踪你那alpha好友找上他家,那时候你也在场不是么。”程谓背靠在护栏上,厚雪的寒意渗透外衣直达皮肉,他也没打算换个姿势,似乎用这种方式就能让那股冰寒钻得再深点,摁住他心脏破土而出的苗儿才好。   薛寻野呼吸一滞,差点忘了这茬,当时螳螂捕蝉,邓叁作为那只阴险的黄雀顺带也知晓了他家的地址,而踩在邓叁头上的郑恢弘在抓不到他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已经不稀奇了。   要是寻桉真的被郑恢弘带走了,这事儿确实跟程谓脱不开关系。   薛寻野攥住车匙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回头看了一眼,程谓还伫立在原地看着绚烂的焰火,它们在他身上炸出绮丽的颜色,他就像一座屹立于深雪中岿然不动的漂亮雕塑,从前到现在薛寻野一直想把他弄脏,尽管他永远干净。   可这个寒冬依旧和十年前一样没有知了,浪漫也从来不属于他们。   窸窣远去的踩雪声中,alpha留在冷冻空气中的烈焰信息素悠悠飘散了。   程谓轻叹,嘴边呼出一团白雾,被狗崽子伸爪子在半空抓了抓,什么都没抓到,小德牧抬着乌黑的嘴拱了拱主人的下巴。   程谓紧跟着埋下头,把脸埋入狗崽子温热的皮毛中,听着远方人们的倒数,把薛寻野说了一晚上的鬼话也留给去年了。 第37章 更不顺眼   金红的太阳从海平线下冉冉升起,蔚蓝的海面被染上灼眼粼光,迎面拂来的海风因糅杂了日光而带了丝暖意,位于南半球的塔斯曼海即将迎来一年中最高温的季节。   程谓双臂搭着甲板的护栏,眯眼看着从低空掠过的白色海鸟出神。这片海洋于他而言太熟悉,从一个不受待见的废物艰难蜕变成百里挑一的顶尖级omega,那几年间他都是看着这片海过日子的。   有时是杀了人后躲在临时藏身点里擦着发热的枪口从远处遥望,有时是半夜被白天留下的伤口疼得难以入眠只能爬起来看海消遣。   美丽的塔斯曼海大多时间保持平静如镜的温和状态,杀戮基地却少有安宁的时候。   杀戮基地是塔斯曼海上不受任何国家管辖的群岛,以最大的岛屿为中心,四处散落形状不规则的小岛,两两之间只用汽艇横渡。   世上能途经杀戮基地的船只唯有他现在所搭乘的不来往号大型邮轮,其它船只或直升机甫一靠近岛屿方圆五百米便自动炸裂,舱体和机体在海面或空气中被迫分解融化。   至今没人知道不来往号归谁所有,邮轮上的工作人员对此缄默不言,久而久之便没人再追究。   不来往号一年只往返三趟,一趟用时九十天,现在乘坐的这趟刚好是今年的第一趟。乘客们的信息被严格保密,每位乘客登船前必须签阅人身安全自负协议——除了纯粹到海上旅游的乘客,其余乘客的目的地都是杀戮基地,所以不来往号允许乘客携带作战武器,但邮轮上出现杀戮行为概不由他人负责。   海风渐猛,程谓舔舔瓶装咖啡的瓶口,将盖子拧上返身回室内,眼看客厅长沙发上抱着被子睡觉的alpha滚下来,程谓抬脚勾着对方的腰把人兜回去,邢嚣脸贴着被子蹭了蹭嘟囔了句“老婆乖”,睁开睡眼后看见的却是老大没有表情的冷脸,他的睡意立马跑了。   程谓:“早。”   “唉,”邢嚣翻坐起来,从沙发缝里抠出手机给一万公里外的陶珰珰发早安,“和老婆异地的第一个清晨,想他。”   程谓抱臂倚在桌旁:“出发前把信息素储存囊都装满了么。”   邢嚣:“满了,满了十二个。”   程谓:“?林医生肯卖给你那么多?”   邢嚣扒扒头发,打着哈欠到浴室洗漱:“还行吧,用枪口戳戳脑袋,别说十二个,把仓库掏空了他也不敢说什么。”   偶有节假日出任务是委托工作室的常规操作,程谓向来不硬性要求手下有召必应,反正做不了就滚蛋,接替的人多的是。   但这回一同出任务的居然还有檀宥这个低等级omega,这就让邢嚣深感窒息。昨晚登船时看着檀宥哼哧哼哧帮忙提着沉重的随身行李箱,腺体散发着浓浓的劳累信息素,邢嚣就绝望地夺过了箱子走在最前头,进套房后故意无视老大,擅自替螺蛳粉儿决定了住通风最好的卧室。   他问程谓要一个碍手碍脚的omega有何用处,程谓说关键时刻子弹用光了能用檀宥的信息素扭变局势,邢嚣作势用手背探老大的脑门烫不烫手,程谓扬手甩开:“我保证这次出行你会改变对他的看法。”   邢嚣吹着口哨关上浴室门,看样子心情还不算太差,程谓稍微安心了点,任务小组存在的不可抗力因素很容易影响小组个别成员的积极性,每次开早会他都得向大家强调必须克服这一点。   客房服务推车送来三份早餐,程谓端一份到檀宥卧室,螺蛳粉儿已经起了,抱着笔电在床上发呆,看程谓进来,他转转眼珠,放下笔电走过去接过餐盘:“程先生。”   从程谓的直升机降落在不来往号甲板的停机坪上,再到程谓把腿软的自己抱下直升机,在此之前檀宥都误会了程先生是心血来潮要带上他到海上旅行。   直到程谓入住套房后打开那只他拎过的沉重行李箱,随意挑选了把92式手枪扔他怀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程谓让他不用怕,这枪用起来舒适,而且准星和照门上设有荧光点,便于夜间射击,对新手很友好,何况就是给他用来防身的,也不一定能用得上,只要躲得够快,敌人的子弹就追不上他。   檀宥没摸过枪,双眼氤氲地看向程谓,程谓毫不心软,覆了枪茧的右手裹住他的右手握上枪支,教他感受握枪的姿势,指腹安抚性地在他虎口上一扫,快而狠地压着他的食指扣下扳机,米白的墙壁上登时多了个弹孔。   失眠小半宿,昨晚檀宥就是看着这枚弹孔入睡的,梦里全是程谓掌上粗糙的枪茧。   他觉得这个omega很厉害,不知是什么才能支撑着程先生走到现在的位置,换作他,大概宁愿去死也不要经历蜕变的痛苦。   一小块淋了千岛酱的牛排递到他嘴边,程谓用美食唤醒了他的神游。   “打起精神,今天要开始工作了。”程谓把叉子交到他手中,拿过床上的笔电掀开。   那天晚上和薛寻野在二中教学楼顶分别,凌晨两点回家,薛寻野搁在他家偏厅的行李箱早就不知所踪。   赖在家里白吃白住赶也赶不走的alpha被一个电话改变了态度,程谓边脱下沾满碎雪的大衣边凝视原本停放行李箱的角落出神,心想那破箱子存在感不是挺弱的么,怎么消失后让那角落显得好生突兀。   大半夜他没心情睡觉,就顾着往偏厅那个空旷角落轮番摆置装饰品填补空缺,盆栽太绿,总让他想起景桉那张精致的脸;白鹿石膏太孤独,他不想回忆初次进入杀戮基地的自己;从杂物室里搬了只相同尺寸的行李箱放上去,似乎更不顺眼了。   最后他困得揽着雪融化后湿漉漉的大衣倒在偏厅沙发上睡着,大衣里有烈焰信息素,他舍不得松开,高匹配度alpha的信息素对心情烦闷的omega来说是最好的抚慰。   凌晨四点半,线人给他发来加密邮件,解密后只有一组照片,做过处理的画面很清晰,郑恢弘和几个穿黑衣戴墨镜的男子正把一名穿蓝色兜帽卫衣的男青年往直升机上推。   青年身形瘦削,宽大的兜帽下露出半张白净小巧的侧脸,额前垂落一缕奶茶色头发,放大照片后能看见青年的鼻翼旁有一颗淡色的小痣。   所有外形特征都和景桉吻合。   程谓调出电脑里的记事本,抓取着照片中的细节——昏暗的场景也不难看出是一处建筑楼顶,钢结构支撑架固定着六个LED外露灯发光字的背面,用镜像翻转过来后是“腺体研究中心”。   值得怀疑的是景桉身上没戴任何束缚工具,但看他的动作也不像被强迫,程谓不得不做了个恶劣猜测,景桉的意识可能被控制了,至于郑恢弘在他身上实施了哪种手段,程谓还不敢妄作定论。   他抱着烈焰信息素渐淡的大衣到书房工作,研究着线人发来的照片以及坐标系统上追踪目标的去向,连夜赶出了一份任务方案。   他始终不爱亏欠别人。 第38章 你乖点儿   对比不来往号邮轮上的其它公共空间,雪茄俱乐部的环境相对清静许多,淡雅灯光细致地流泻到咖色格调的每个角落,松木内墙沉淀淡薄的木质香,客人说笑间声音会不由自主地压低。   服务生端出一系列烟具不避繁琐地为客人剪口、点火、预热,烟雾在灯光下袅袅盘旋,丹麦国王雪茄烟被吸食的每一口都仿佛能让人听见金币落地的密匝脆响。   进入雪茄俱乐部前薛寻野摘下防咬器扔进运动单肩挎包,换上口罩和棒球帽大步流星推开玻璃门,帽檐下的双眼不露痕迹地掠过壁画下那桌雪茄客,插兜拐到一块镂空挡板后落座。   “二层甲板没找着人。”薛寻野勾下口罩,先摸过威士忌杯喝了一口。   坐他对面的alpha卸下了一身惯于出现在各个公众场合的运动风装扮,优雅挺括的衬衫西裤愣是没让人认出他就是那个常年充当人肉背景的明星助理。   魏韩云将架着雪茄的烟灰缸推到薛寻野面前,烟嘴朝向薛寻野的方向。   手离开烟灰缸,他竖起食指在唇边碰了碰。   与他们相隔仅两丈不到的卡座,郑恢弘正和一个穿黑衣的alpha低声交谈,alpha眼窝深邃,纵跨眉骨的一道刀疤倒没给那张英俊的脸减去多少分。   “白骼,老郑头的养子,今年28岁,分化等级不明,他的腺体上安插了禁检器。”魏韩云将笔电转向薛寻野,“去年初进入杀戮基地的名单里有他的名字。”   薛寻野滑动着触控板浏览对他们基本无实质帮助的资料,耳朵支棱着偷听那俩人的对话。   白骼的音色不像他的脸那么出众,就像一块尖石在水泥地板摩擦出的硬感声响,说话声音稍高一点甚至令人觉得阴森而不舒服。   “我没看错,昨晚凌晨两点,一架直升机在停机坪短暂降落,除了他的搭档,他另外还带了个陌生面孔。”垂眼看见粗长烟灰上的裂纹出现空洞,白骼将雪茄边缘压在烟灰缸一侧轻抚旋转,动作很熟稔,“父亲,您应该反省自己是不是在杀手眼底暴露了行踪,这很危险。”   一股呛意袭向喉间,薛寻野夹着烟,用大鱼际掩在唇上,魏韩云忙把用来品鉴威士忌的另外一杯冰水挪到好友手边。   薛寻野顾不上喝,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魏韩云:“他们在说谁?”   魏韩云抱臂靠在沙发上,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眼底的乌青,景桉失踪的这些天,他一直睡不好,昂贵的烟酒都消不了愁:“你前段日子住谁家的啊,他家有没有直升机你不知道?”   “靠,我哪里能想到我有的他都有啊。”薛寻野没抽几口就没劲儿地把雪茄捻进烟灰缸,过嘴瘾的便宜货一根,比不上挥金如土的老郑头抽的上等货,浪费了也不心疼,“他跟着跑这儿来搞什么,截胡?”   “你睡过的人,不该你最了解么。”魏韩云在制药厂那一遭对程谓转好的印象从景桉失踪之后就跌回谷底,“这艘船离抵达杀戮基地还有十三天,我们必须要在这之前把桉桉救出来。”   外界已经知晓景桉失踪的消息,经纪公司在多方的声讨下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当时魏韩云跟着公司派出的人在东口市明着找了几天,薛寻野则负责暗中刺探,作为情报商所拥有的渠道在那一刻没有一条派得上用场,没想到最后指明线索的是一封匿名邮件,邮件中是印有景桉名字的邮轮补票照片,其余信息被打上了马赛克。   魏韩云将笔电合上塞回公文包,抚平西裤大腿上的折痕起身,经过薛寻野身边时拍拍他的肩膀,紧随在郑恢弘和黑衣alpha身后走出雪茄俱乐部。   薛寻野从杯底夹出颗快融尽的冰块含在嘴里,打开手机邮件试图从匿名信件中盯出更有价值的线索。   可发件人太聪明,把有用的信息都遮得密密实实,用任何国际软件都无法把马赛克抹掉,薛寻野有过给对方回信的想法,碍于信件底下的电子密函而打消了念头。   密函解码后是一句英文——Don't ask me for any favors。   薛寻野支在沙发扶手上的左臂撑着额头,手机屏幕熄灭了,他怔怔地看着黑屏中自己的脸,越看越傻批。   怎么十年前十年后都把人睡了,他还是搞不懂程谓到底在想什么。   服务生前来收走他面前的烟灰缸,掌尖指着威士忌杯低声问询是否还需要再点一杯,薛寻野嘴里含着冰块不好说话,只摆了摆手。   服务生绕过不镂空的隔断前去下一桌,薛寻野想不出头绪打算走了,透过隔断钻进他耳蜗的熟悉声线却拽动他停下脚步。   “杯子可以收走了。嗯?不需要酒,谢谢。”程谓左手捧着个36K记事本,轻阖两排牙齿咬下笔帽,右手握着黑金色的钢笔,笔顺流畅地在空白页记下微型通讯器中檀宥和邢嚣汇报的关键信息点。   檀宥:“追踪标记有信号了,信号不强,基本能断定邮轮上有部分区域能屏蔽定位信号,我在系统上做了划分。”   邢嚣:“他们往剧院方向去了,我跟着,他们没发现……操。”   程谓:“?”   邢嚣:“有个alpha抢我道儿了,这他妈谁啊,捂着口罩看不清,容我去瞧瞧……”   程谓刚要提醒邢嚣别跟丢了,一只手掌突然拍上他的记事本按在他大腿上,唇上一软,带着烈火气息的吻落在他唇上,程谓还没遭遇过这种方式的突如其来的偷袭,难得被吓得睁大了眼,还保持着挺胸跷腿的姿势。   齿关松了,一小块冰推进了他的嘴里,咬在牙齿中间的笔帽被人叼走,笔夹上镶嵌的钻石在alpha唇边闪了一下。   薛寻野拿掉笔帽,用冰凉的舌尖舔舔上唇,捻起程谓的领带在上面擦了擦:“还挺凑巧。”   通讯器里邢嚣反应很大:“我去,是小野狗的声音?咋上哪儿都能碰到他,冤家路窄了还。”   程谓咬碎了冰,抠下耳朵里的通讯器,退出通话的同时设置成记录另两方通话的模式扔进胸前的口袋,左右看看没人发现他和薛寻野的吻才定下神来:“你怎么来了。”   “这话得我问你。”薛寻野抽走程谓的钢笔盖好笔帽,帮对方将笔夹到胸前口袋时指尖隔着衣服滑滑的布料往里面一勾,在程谓拂开他之前抽回了手,“你来干什么?”   程谓随口编了个恰如其分的谎,也不指望薛寻野能信:“景桉的经纪人找上门来求我接的委托,酬金三百万,谁会跟钱过不去。”   “你先暴露的地址害景桉被抓,然后你收下三百万答应把人找回来?”薛寻野为碰见程谓而短暂愉悦的心情被对方的言论气得无影无踪,“合着美事儿都让你全占了。”   “你很气么,气就对了。”程谓心里反正也挺气,看着薛寻野为景桉说话就来气,最气自己今天早上换了件橄榄绿的衬衫。   他做事最忌讳拖泥带水,话解释完了合起记事本就走,人多眼杂不方便启用极速行走,结果刚出俱乐部就被薛寻野拽紧了领带。   “景桉我会亲自找回来,这三百万我不可能让你赚到手。”薛寻野揪着领带在自己手掌绕了两圈拽紧,还是舍不得用压迫信息素让他的omega难受,只好利用身高优势制造实力差距。   程谓泛起无所谓的笑:“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合作共赢,酬金四六分。”   “跟我过来。”薛寻野用力扯着程谓搭乘电梯下楼,周围不少异国人向他们投去异样的眼光,程谓拽回领带抻好,松了松被勒紧的领口。   抑制项圈的金属扣似乎磨破了皮,不过让程谓更感不舒适的是周围人的眼神,他抱歉地朝四下笑笑,用英语解释:“我的丈夫有时候会闹无关痛痒的小脾气,我得迁就他。”   薛寻野英语不好,在大学考了两次四级成绩都只有两位数,走出电梯后就收起蛮横的语气低声问:“你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   “说你有暴力倾向,我深受其害。”看薛寻野眼里陡然加剧的失落让程谓连日来的烦闷情绪稍微松快了些,所以也没抗拒踹开客房门的薛寻野反手将他压到逼仄的单人床上。   房门自动闭合,薛寻野压着一腔怒火解掉程谓的领带,程谓越是从容不迫地挑眉看他,他越是想看对方难堪,暗纹领带缠上程谓的双腕将那两截筋骨分明的漂亮腕子牢牢捆绑在一起:“你今儿就呆这里别跑了,等我救出景桉就放(gan)你(ku)走(ni)。”   视线不经意往上挪去,薛寻野看着程谓颈侧的擦伤一愣,想好的狠话就全蔫巴了,着急忙慌地跑下床去翻床尾的箱子。   有邢嚣盯着郑恢弘,程谓暂且还不担心景桉会出什么意外,他顾自低头琢磨手腕上领带绑成的蝴蝶结,无奈地问:“你是觉得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结能有多结实?”   话音刚落,颈侧那片擦伤就一酥,薛寻野埋首在他颈间舔净那点渗出的血迹,小心翼翼对准伤口贴了个创可贴,然后避开他的擦伤枕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哑哑的嗓音在他耳畔磨道:“你乖点儿,好不好。”   没等程谓回话,房门再度被人从外面踹开,程谓一双被领带捆紧的手腕举在头顶,抬眼和门外alpha震惊的视线撞个正着。   魏韩云:“你们……” 第39章 野狗子的   价格最便宜的内舱房空间狭小且没有窗户,仅用灯光和色彩调节客舱舒适度,墙面上嵌着纤尘不染的大尺寸镜子,以便扩大乘客视觉。   房间有两张分别靠左右墙的单人床,左边的床被杂物堆放得凌乱不堪,他刚才就躺在一条看起来像刚拆封的黑色内裤上面;右边的床铺得平平整整,连被子都叠得有棱有角。   魏韩云岔着腿坐在右边的床上,俩手肘在膝盖上平放,右掌掂着台银白色笔电平面旋转。   程谓搁镜子前戳着,牙齿咬住领带为自己松绑,手法熟练地绕好领结抻平。   他全神贯注留意着镜中那俩alpha的动静,但会避免和魏韩云发生视线接触,那人看他的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怪异,说厌恶也不至于,倒更像是怀疑的探询。   “今晚吃什么,烧烤还是意餐?”魏韩云问。   薛寻野盘腿坐在地面捧了个平板拨拉,把上午检查过的可疑地点一项项划掉:“随便吃点吧,没找着人我心里不踏实。刚刚说到哪来着,你在剧院把人跟丢了是么。”   魏韩云牛头不对马嘴:“吃意餐吧,吃完到棋牌室看看。”   “我先走了。”程谓理好额发,捡起掉在床脚下的记事本。   薛寻野一下子转过脸面向他:“别碰门把手,昨晚有老鼠在上面爬过。”   正打算开门的程谓手上一顿,魏韩云也停下了转笔电的动作。   薛寻野起身把程谓拽回来,手臂扫开床上的衣服给程谓腾出一处空位:“宝贝儿你坐这,等谈完事儿我送你回去。韩云,你继续说说,在剧院哪个方位把人跟丢了?”   魏韩云算是看出来薛寻野对程谓的偏袒和维护了,于是也懒得再绕圈子:“你不听劝是么。”   “魏先生,你大可以信任我。”程谓出声制止这段只会徒徒浪费时间的对话,“我和你们的目标都是把景桉救出来,还不如像上次那样合作,把双方都知道的有用信息摊开整合,对谁都有帮助。”   薛寻野:“对……宁姐找上委托工作室寻求帮忙了,敲定的三百万酬金。”   “不可能。”魏韩云一口咬定,“这不是宁姐的行事风格,她那人在钱这方面咬得紧,不会轻易投入三百万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   “她没把握,我有。”程谓丢出写了满满几页信息点的记事本,“你们在排查景桉的位置么,正好我在追踪郑恢弘的路径,既然不谋而合,我就先表诚意,魏先生你看看我们合作对你们的行动有没有利。”   “有利,有利。”薛寻野挨着程谓的大腿蹭蹭,捞起记事本挨着程谓在床沿坐下,左腿直直伸展开踹一脚对床的魏韩云,“行了,说正事吧。”   趁着那俩alpha把脑袋挤在一起整合记事本和笔电上的信息,程谓单膝跪在床畔抓紧时间将薛寻野的床整理了下,他就这毛病,看着混乱的地儿就手痒,得把它收拾好才能集中注意力思忖。   听见魏韩云说在剧院那头被个浑身酒味的alpha碍了道儿导致把郑恢弘跟丢,程谓添了句嘴:“哦,那alpha是我的搭档。”   上次在景桉家门外,邢嚣就站在魏韩云的盲区,以后者为出发点,这的确是他们的第一次会面。   “……程先生的搭档身手挺绝,”魏韩云说,“我被你搭档踹了一脚狠的。”   “魏先生也不差,只被他踹了一脚。”程谓扬开薛寻野的被子,里面抖出个运动手环,平常薛寻野都把它戴在左腕上,洗澡也不会摘下来,说是防水的,不会坏。   程谓按了按侧面的键,小屏幕没亮,他将手环扔给薛寻野:“坏了。”   “不是坏了,是识别性失灵了。”薛寻野搓搓屏幕,将手环戴回去,“这是定位器终端,连接着嵌在景桉体内的永久定位芯片,只要芯片被特殊仪器切断信号或直接毁坏,终端就会失灵显示黑屏。”   床铺被收拾得很整洁,程谓心里却还是被薛寻野和景桉的紧密关系搅得混乱:“芯片被安插在哪个部位?”   “右手小臂内侧,这个可以摘除,但摘除芯片后不影响定位。”薛寻野拽过魏韩云的手臂给程谓看他腕上别无二致的手环,“韩云也有个副终端,他先发现的终端失灵。”   魏韩云:“现在最坏的猜测是老郑头检测到了桉桉身上的芯片然后强行摘除毁坏,以此断开我们唯一的线索。”   程谓:“你喊他那么亲密干什么。”   魏韩云噎了一下:“不可以么?”   程谓朝不以为意的薛寻野看了一眼,第无数次感觉这野狗子的智商很不在线。   “没事,继续吧。”程谓难得怜爱地把手放在薛寻野后脑抓了抓,“有个疑点,既然芯片隐没在人体内,郑恢弘用的什么方法检测到芯片的存在?”   薛寻野:“探测器,老郑头不缺那玩意儿,往身上一晃就会响。”   “错了,”程谓干脆利落地否定了他们的猜测,“半个月前我往郑恢弘皮下植入了精微定位芯片,如果只是用探测器,郑恢弘身上的芯片同样能被他自己发现,事实是那枚芯片还在他体内。”   “不管你们信不信,郑恢弘很有可能为景桉做了麻醉全身检查,细致到每片皮肤每个指头,至于原因——”程谓夹出胸前口袋的通讯器重新接入那两人,“邢嚣、檀宥?”   邢嚣:“你才来,我要困死了。”   檀宥:“程先生,我在。”   程谓:“邢嚣,报告情况。”   邢嚣:“他们还在看话剧,我在最后排盯梢,有点无聊,还是电影好看。哦对了,刚我碰见的那个alpha是景桉的助理,叫什么来着我忘了,搭电梯的时候轿厢超重,我一膝盖顶上他屁股,他就自己摔出去了。”   程谓:“行,回头你给人道个歉。檀宥,带上电脑到一层甲板10086号内舱房,十分钟。”   檀宥慌了:“啊,要带枪吗?”   程谓给他买个安心:“不用,都是熟人。”   邢嚣一听不对:“老大,你们那边多少人?”   程谓:“算上檀宥,四个。”   邢嚣:“?三缺一你喊他不喊我?”   程谓:“别贫,继续盯,事成后给你放陪产假。”   只消八分钟檀宥就气喘喘赶到了,刚要坐上薛寻野的床,程谓就把他拨到了对面。   程谓调出三维追踪系统给两个alpha看,魏韩云眉梢扬了扬,眼尾觑向身侧的檀宥:“不错啊,学会这招了?”   “上次看你操作,记下来了。”檀宥被夸得不好意思。   眼下不适合闲聊,程谓给他们看追踪路径的初衷也只是证明自己没说谎,他切换邮箱界面,打开线人前些天发给自己的邮件前又看了薛寻野一眼:“先说好,我做的最坏猜测一般和现实发展偏差不大,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他打开腺体研究中心楼顶的那组照片放大细节:“我先自揭伤疤,刚才说的麻醉全身检查我六岁那年做过,那是更换腺体之前必须要经过的一个步骤,因为得确保活性宿主的每块组织不会和腺体细胞发生排斥行为。”   和薛寻野紧挨着的躯体明显感到旁边人陡然僵硬的状态,程谓余光能注意到对方忧心忡忡的眼神全部给了照片中只露出小半张侧脸的omega,他的心沉了沉。   魏韩云反应更大,挺温和的一个alpha突然就把床头柜上的台灯扫落在地,吓得檀宥捂着后颈缩到程谓身边。   “换腺体,什么意思?!”魏韩云眼眶瞬间红了。   当薛寻野的手覆上手背,程谓狠狠将人甩开。   他确实该与景桉共情,可出于私人情面,他仅仅愿意救他,而不会怜悯这个与他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字面意思,他身上的定位芯片既然被摘除就有意味着郑恢弘做过全身检查,这组照片所在的地点就是最有力的证据。据我所知郑恢弘养了批试验品,我不保证景桉会不会成为其中一个。” 第40章 内部纪律   通讯器保持正常工作状态,另一端那几人的交谈一字不漏传进邢嚣的耳朵里。   再之后那头就没了声响,长达半分钟的沉默让邢嚣以为通讯器坏了,他挖了挖耳孔正要把通讯器掏出来,听到一声叹息,他忙把东西捅回去。   里面传出程谓的嗓音:“这只是我的个人判断,不排除事实比我想的要乐观。”   跟随程谓多年,邢嚣知道老大的用意。工作室接下的棘手委托中,程谓的判断很少打自己的脸,补充那么句话无非就是安慰那两个和景桉关系不明的alpha。   啧,还不承认自己在意小野狗呢,没谈过恋爱的人就是嘴倔。   邢嚣搭着扶手把坐久了往下滑的身子支撑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斜前方隔开八排远的郑恢弘,剧院前低后高的阶梯式座位令他观察的视野变得广阔而不受限,郑恢弘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程谓的猜测同时给他敲了警钟,郑恢弘养了批试验品的事儿也是不久前他们才收到的情报,试验品均为腺体研究中心收容的具有完全行为能力而无家可归在社会上游荡的成年男性,郑恢弘斥巨资为他们更换高等级alpha腺体,并控制试验品前往杀戮基地进行更高等级的进化。   通常结果分为两种:进化成功,他们的腺体将重新被摘除置入无菌容器送往腺体交易协会;进化失败,大不了由他们在基地自生自灭,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现在的难题是,他们不清楚景桉被替换成哪种等级的腺体,而可能被*控着意识的景桉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们有攻击行为。   邢嚣摸了摸藏在短袖夹克里的枪支。   话剧算不上精彩,场里观众没到座无虚席的地步,但起码前排的座位很抢手,从邢嚣的角度看过去,包括郑恢弘在内的前五排都乌泱泱坐满了——除了郑恢弘右手边的位置。   临近话剧尾声,有人才姗姗来迟弯身避开观众看向舞台的视线坐到那个空位上,向郑恢弘打了个招呼。   那人顶一头鸦青色短发,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无论是脸庞轮廓还是体型都跟这趟与郑恢弘同行的几个黑衣男子对不上号,邢嚣留了个心眼儿,拍了个照片传给程谓,敲了敲通讯器外壳引起对方注意:“老大,看消息。”   程谓捧着笔电挪到小桌旁,把通讯器抠出来设置成扬声模式摆在桌面,打开邢嚣的照片查看原图。   薛寻野和魏韩云凑到他左右边,檀宥感觉没自己什么事了,就默默坐到床尾旁观这群大佬对着张照片抠细节,有点饿,他控制着分量放一点信息素解馋。   通讯器传出邢嚣的声音:“这人绝不可能是郑恢弘身边的保镖,长相太弱了,要是我跟他们对抗首先就爆了他的头。”   魏韩云:“是个beta么,有点眼熟。”   薛寻野突然回头:“小螺蛳儿,你太放肆了点,这屋没窗子散味儿呢,收收。”   檀宥脸一红,忙把抑制贴片粘回去,凑巧抬眼从薛寻野侧过身子的缝隙间看到屏幕上放大的照片,他突然凑了过来:“啊这人,我见过!”   是昨晚刚登船的事儿,檀宥晕直升机,回客房后歇了会儿还吐了两回,最后跑二层甲板的医灯室开了药才见好。   “我听周围的医护人员都喊他裴主任,应该是医灯室的主任医师。”   “对,我记起来了,”魏韩云拍一把薛寻野胳膊,“咱俩几年前坐这船,我碰巧染了风寒,就是这医生给我看的病,不过他当时还没到主任的职别,打扮也没现在得体,就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医生。”   “几年间能坐上这位置证明能力在线,但是能在医灯室外的场合特意跟老郑头碰面肯定有蹊跷。”薛寻野戳戳通讯器,“哥们,你瞅瞅他们有没有交接什么东西。”   邢嚣:“啥玩意儿,还指挥起我来了,老大!”   程谓挥开薛寻野搭在他大腿的手:“邢嚣,汇报你的。”   邢嚣:“他们见面的时候握了下手,郑恢弘穿的长袖,我不确定那医生有没有趁机往他袖子里塞东西……诶,散场了,他俩不同道呢,我跟哪个?”   程谓迅速切换追踪系统,一上午的时间檀宥已经把整个邮轮的三维坐标导了出来,随意变换角度能直观看到追踪标记在邮轮各场所的历史路径。覆盖淡红色块的区域表示追踪信号被屏蔽,目前已知屏蔽区域是教堂、赌场和海景房,魏韩云添进一只手,操控键盘输入快捷键圈划范围,把排查过的地点都布上淡蓝色块。   “标红证明追踪标记走过这个地方才能被检测出信号屏蔽,医灯室没标红,表示郑恢弘没去过这里,但裴医生既然和他打招呼,说明他们本就认识且关系不浅。”程谓沉吟片刻,看向魏韩云,“医灯室也没标蓝,你们是还没排查到这里吗?”   魏韩云:“医灯室在二层甲板,二层是小野负责的。”   薛寻野:“医灯室有些地方是非公共区域,晚上才能趁人少溜进去。”   程谓只侧耳听着,没回头看他,薛寻野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邢嚣,你继续跟郑恢弘,有能力的话把他们秘密交接的东西夺过来,他们不可能只是纯粹巧合碰个面。”程谓分派任务,“现在需要派人负责跟踪裴医生潜入医灯室的非公共区,景桉很有可能就被藏在这里。”   他私心不想派薛寻野去,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刚开口想让魏韩云前去,结果魏韩云比他所想的还积极,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把常用的柯尔特M2000型别在腰间,套上个休闲西服外套遮住枪支,边垂头挽袖子边主动请缨:“我来负责。”   程谓用眼尾瞥见薛寻野和魏韩云碰了碰拳头,臭狗子也没半分危机感。   这正遂了程谓的意,他关闭通讯器的扬声模式塞回耳朵里:“邢嚣?”   “我在免税店。”邢嚣那边很吵,“这里人多,可能不好下手。”   “不急,找准时机,当心他旁边那男的——”   “白骼,分化等级不明。”薛寻野说。   程谓还是没看他:“听到了么,留意那姓白的有没有攻击意图。”   散尽味儿的檀宥窝到了程谓身旁指出疑点:“第三层甲板的海景房信号被屏蔽,标记也没往船上其它客房移动过,说明目标就住在三层的海景房里,是不是能去搜一下景桉有没有被藏在其中一个客房内?”   “对,”程谓捋一把小螺蛳儿酸酸的头发,“我等下去看看。”   笔电被人一掌拍合上,备受冷落的薛寻野浑身冒着火劲儿拿起笔电像扫把一样将不明所以的檀宥扫出内舱房,把笔电按在对方胸口上:“去,回你屋里把头发给洗了,让我闻到有花香味儿我把你脑袋拍火锅汤里。”   门砰地关上,薛寻野舔舔虎牙,蹭地回身抬起长腿,靴底踩上椅背上沿压下去,程谓没想到这疯狗子还来这一脚,椅子前腿逐渐远离地面,他只剩两个皮鞋尖险险地抵住地板支撑自己后倾的身子,音调不由自主抬高了:“干什么你!”   “肯跟我说话了?再倔点儿啊,怎么不等我把G.ON手枪捅你嘴巴里了才讨饶?”   眼看着椅背要挨上地板了,薛寻野收回脚,将下一秒就要仰面朝上摔地面的程谓揪起来,像提溜小猫儿那样揪着程谓的领口把人扔床头。   刚刚被他叠放好的被褥枕头软软地接住了他,他来不及呼痛,抠下耳里的通讯器要关掉,就被扑过来的薛寻野夺走打开扬声模式放到床头柜程谓够不到的位置:“要齐心协力就得先搞好内部纪律,你说是不是?”   “我靠,你俩光天化日搞什么,”邢嚣压着声音骂脏话,“老大我先把通讯给切了啊,太影响人办事儿了,你俩速战速决。”   滋滋的电流声过后通讯中断,程谓勾着险些甩出去的皮鞋,曲着腿以免碰脏了床铺,然而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欲拒还迎:“疯了你!”   “我看就是被你给逼疯的,”薛寻野单手撑在枕头一侧,左膝钉进床褥里,程谓胯下的那块床褥深深地凹进去一块,“解释解释,你眼睛干嘛来的?不瞅我你瞅韩云脸?他能比我帅?不用的眼睛挖下来捐给有需要的人好不好?”   程谓把滑下鼻梁的眼镜往上托,清冽的目光带着端起来的严肃架势至下而上盯着胡搅蛮缠的alpha:“希望你能明白现在什么是首要任务。”   “哦,还跟我拗上了。”薛寻野扣着程谓勾在半空的脚腕,一边一下帮人把皮鞋穿回去,“那我也希望你能明白,内部纪律没搞好,我就爱砍人头泄火儿,相信你也不想被我剥光了扔进三千颗满船滚动的脑袋里搞。”   程谓神色一凝,有种被玩弄的无力感翻着滚碾遍了他的身躯:“这话你敢拿去跟景桉说吗。”   薛寻野意外地从空气中清冷的信息素中辨出难过的情绪,他轻愣,心脏像被鹿角顶*般钝痛,程谓的情绪无时无刻牵扯着他,让他瞬间就收起暴躁的态度,俯下身扳正程谓的脸,捏着镜架两端将眼镜摘下,放软了语气:“怎么了啊……我跟他说这些找打啊,韩云会把我踹海里。”   被炽热的手掌捧住了脸,程谓思绪都乱了:“就你没眼力见,魏韩云对景桉上心你瞧不出?”   “嗯啊,他不上心才怪了。”难得察觉雪绒花信息素快要融成火绒花了,薛寻野笑着啄了下程谓鼻尖,“魏韩云是我弟的alpha啊。”   程谓:“?你弟谁?”   薛寻野舔了舔程谓的唇珠:“薛寻桉啊,你小叔子。” 第41章 这破脑子   唇珠被舔得湿湿的,有点痒。   程谓微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伏在上方的人,用目光描画薛寻野轮廓分明的脸,大脑仿佛停止了运作。   由“景桉”这个名字带来的烦闷像找到了突破口冲闸而出,凶猛而畅快地流出了他的身躯,余下的是他堆积在心底深处赧于面对的、造成连日来心情不快的根源。   他当初还说过什么——他说要把那个精致漂亮的omega演员弄上薛寻野的床,玩儿起来肯定够带劲。   “哎我去,怎么还乱咬人了。”薛寻野抽着气从程谓嘴里缩回被咬疼的舌尖,在自己手背舔了把,虎口处留下片带着血丝的涎水。   程谓顺势搡开他,支着床沿坐起来,擦擦被薛寻野呼了层雾气的眼镜戴好,倒了杯水递给对方:“还没止住血?该。”   “以后换我咬你试试啊,”薛寻野的目光在程谓被衬衫西裤完美包裹的身段流连,“嗯……不咬舌头了,咬点别的地儿。”   程谓以为薛寻野在说腺体,他摸摸后颈,没开口反驳,解开袖扣卷起衣袖到洗手间弯腰洗了把脸,将愚钝的自己用冷水给拍清醒。   内舱房狭窄的洗手间同时挤下两个人便略显逼仄,薛寻野站到程谓身后,两手分别穿过程谓身子两侧撑到盥洗台上,等对方直起身,后背就能稳稳地挨进他怀里。   “所以你这些天瞪我、气我、跟我拗劲儿,就为这破事?”薛寻野用手背揩去聚拢在程谓下巴尖的水珠,扯过壁架上的干毛巾塞程谓手里,“你早点儿问我不就结了么,我都弄不清你脑瓜子装的什么东西……哎不是,不吭声呢,你是不是以为景桉是我情儿啊?”   程谓将毛巾揉成一团砸向薛寻野胸口前就走,薛寻野随手把毛巾往边上一搭,咧着嘴跟在他后头:“笑死,这哪门子大无语事件,得空儿我要跟韩云说来乐一乐。”   房门刚被程谓拉开,薛寻野后背就撞上门板抵住,视线落在程谓抓在门把的右手上:“完了,又得去洗手了。”   才想起薛寻野提醒过昨晚有老鼠爬过门把,程谓嫌恶地看着自己的手,返身又想去洗手间,薛寻野拽住他胳膊:“行了,骗你的,你真想不通我干嘛要设法子把你留下来吗?”   程谓垂眼理理袖口,似乎这样就能躲开薛寻野的逼视。   怎么能不知道,因为魏韩云不信任他,所以薛寻野就非要逆反好友的意见把他拉进同一阵营,以此来暗示他,他相信他。   他只是在为自己顿悟过来的感情而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闯进他第二十九年人生里的悸动情绪,起先他以为他不需要这个,现在他觉得自己比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更需要经验。   “知道了。”程谓掐住薛寻野的左右腮帮,“小野狗,张嘴我看看。”   薛寻野乖乖张嘴,程谓就不怕脏地用两根指头夹出他的舌尖,凑上前检查被自己咬破的口子,那里的肉已经翻了白。   他勾下薛寻野的脖子,在对方舌尖吹了口凉津津的气,带着淡雅的花香:“唔,还疼吗?”   薛寻野点头他也不管了,掐着对方的下巴问:“景桉怎么改这名字了?是艺名吗?”   “不全是,这事挺复杂的,回陆地后再跟你细说。”薛寻野抓起床头柜上的通讯器塞程谓手里,“整顿完内部纪律该回归正事儿了,我们一人联系一个,问问两边情况如何。”   不来往号的医灯室堪比小型诊所,诊疗室、配药室、针水科和手术室等等一应俱全,配备完善的医疗机械和专业的内外科医护人员。   容纳三千多人的邮轮总有不少乘客在海上旅行中得些小毛小病,医灯室24小时对外开放且人群拥挤,魏韩云戴上口罩,尾随在裴医生跟后穿过挂号区。   通讯器向听觉传输提示音,魏韩云允许接入薛寻野的通讯申请,并开启外壳隐藏的监控镜头录下周遭环境实时传送到客房的电脑中。   魏韩云在示教室外停步,这里职工以外的人不多,刚开完小会的医生三三两两聊着会议内容走出来,魏韩云举着手机装作打电话,杵在盆栽旁当个透明人。   裴医生逮住最后一个走出示教室的下属:“小徐,等等。”   魏韩云用通讯器的摄像头对准那个被叫住的医生,是个身材微胖的beta。   裴医生让他到药库取两盒GCM注射剂送去三层的301套房,魏韩云支起耳朵,听到姓徐的医生惊讶地问:“两盒吗?裴主任,这会不会超量了?”   裴医生四周看看,虚按着下属的后背远离魏韩云的方向:“那位乘客身份特殊……放心,我有分寸。”   等他们走出一段距离,魏韩云才朝他们跟过去,按着通讯器小声问:“小野,查查GCM注射剂是什么。”   薛寻野偷偷瞄了眼程谓,捧着平板偏开点角度,将注射剂的名称发给了林医生。   林医生很快文字回复:“GCM注射剂是一种非公开的处方药剂,通常在腺体更换手术后用来促进腺体细胞和活体宿主本身的适应及融合,这个药剂必须严格按剂量注射,一天最多只能注射5毫升。”   薛寻野花了半分多钟去理解这段文字,忽觉一丝气息落在自己颈间,他遽然回头,嘴唇堪堪擦过程谓的脸侧,后者始料未及,手背捂着脸一屁股墩到床上。   “你认识林医生?”程谓问。   “啊,挺熟的,”证据都摆眼前了,薛寻野不得不承认,“寻桉体质差,小时候总生病,我爸妈索性请了林医生当家庭医生。”   拨开薛寻野伸来扶自己的手,程谓挪过去划拉着平板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果不其然翻到了薛寻野撺掇林医生夸大alpha易感期表现特征的那番言辞。   “……”程谓磨磨后槽牙。   “你别……宝贝儿,等回家后你再收拾我成不?”   “你下次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薛寻野:“这事儿说不定,受多了自家omega的滋润就有规律了,大概就一周一次,一次维持八/九天这样子……不对我说错了好像。”   程谓暂且翻篇,用记忆力折了角的,回家后必须要翻回来。   他将聊天记录拨回最新回复,不过数秒完整地看完了林医生的解释。   “让林医生发个图片。”   对面好一会才把药剂照片发来,林医生说这种药剂得专门到药品冷库去取,离开恒温条件过久会失去作用。   药剂管中的注射液呈偏淡的橘色,玻璃管末端还贴了红色标签。   和程谓六岁那年见过的毫无差别,他对那个阶段的记忆总是过分清晰。   “我要去三层走一趟,”薛寻野抄了把手枪揣怀里,“再拖下去寻桉迟早被他们活活弄死。”   说这话时他嗓音有点颤,程谓刚要叫住薛寻野提醒他还没弄清楚对面的情形,薛寻野就返回来,兜着他后脑贴到他面前:“陈喂喂。”   这声称呼宛如推开一扇久远的大门,生锈的合页零件艰难转动,细小门缝透出的光却不顾一切地牵扯着程谓挤向过去——   “陈喂喂,宝贝儿,”薛寻野用拿枪的那只手也捧住了程谓的脸,冰冷的枪管就贴在程谓脸上,枪口挨着太阳穴上方的位置,程谓却知道这个被郑恢弘重金抓捕的alpha在他眼前危险系数为零,“你就呆房间里哪也别去,我知道你很强,但是我不想你冒这个险……”   “你道我当年是怎么一个人从杀戮基地挺过来的?”程谓挠挠野狗子下巴,“我跟你一起。”   “哎不行,这话什么时候说不好非要搁现在说,”薛寻野搓弄了下程谓的睫毛,“别动啊,别动,回来给你买好吃的橘子。”   “放屁。”程谓泛起轻蔑的笑,拨开他握枪的手,“这话你现在不让我说,以后你也别想再听到。”   他踹开床尾的行李箱,那里面大部分空间全被枪械弹药给占了,程谓挑一把用着顺手的,转头吆喝看呆了眼的alpha:“别愣着,枪带呢,有没有多余的。”   “韩云有,他都备着双份的。”薛寻野反应过来去翻魏韩云的床铺,被好友低声提醒在衣柜抽屉里。   “气死人,我这破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要备双份的。”薛寻野低头用好友的枪带系上老婆的腰,魏韩云备用的这根是背带式的,程谓放任他在自己胸前背后腰间毛手毛脚地锁好带扣。   最后薛寻野强行给程谓套上了自己的夹克,说是用来遮武器的,但程谓从他眼中看出了别的用意。   沉寂良久的通讯器那一端忽然传来些许杂音,邢嚣急切的嗓音混淆在吵嚷的人声中:“老大,申请连接全员通讯!”   正要分头搜索三层海景房的薛寻野和程谓、潜入医灯室主任科室的魏韩云、匆匆走出免税店外的邢嚣、刚洗完头出浴室的檀宥,五人相互接入通讯。   邢嚣按着腰间的枪支,沉住气扔出惊动另外几人的一记重雷:“那个姓白的,是个极限级alpha。” 第42章 不讲武德   闻言,包括薛寻野在内的几人全愣了神,五只通讯器里除了各层甲板上嘈杂的人声,剩下的便是浅得几近于无的呼吸。   先打破沉默的是檀宥,他小心发问:“是和野哥一个等级吗?”   程谓和薛寻野对视一眼,薛寻野把刚开了条缝的门踹上,往枪带槽位多添了两副弹匣,又在程谓的背带空槽位插了把三刃螺旋特战匕首。   “哥们,你没看错吧,”薛寻野向邢嚣确认,“韩云说白骼腺体里安插了禁检器,正常来说就算是发挥出了极限级能力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分化等级,更何况现在还没打起来呢,他这么急发挥极限能力是想成为全场焦点?”   “骗你我倒立拉屎。”邢嚣一心急就粗言俗语,“他是在洗手间里摘的禁检器,我在隔间听得一清二楚,郑恢弘说这东西戴久了会削弱能力。”   禁检器是腺体专家专门为SSS级alpha设计的一种无痛安插芯片,用以保护被各大非法组织猎捕的SSS级alpha隐藏分化等级免遭黑色组织的追捕,市面上的购买渠道极少。   薛寻野以前也用过这玩意,后来就不屑于戴了,他不惧怕任何人,也懒得隐藏自己的能力。   “没道理啊,我没听说过禁检器有这弊端。”薛寻野从包里扯出防咬器戴脸上,“算了,都提防点,他再厉害也就是当那老头儿保镖的狗命。”   程谓诧异回望:“怎么还要带这个,你战斗的时候会乱咬人吗?”   薛寻野调节着防咬器皮质绑带的松紧度:“哦不是,那得多脏啊,我是怕看见你开枪杀敌的模样儿太诱人,一时忍不住要当众标记你而已。来宝贝儿,帮我弄一下卡扣,夹着头发了,疼。”   两人分头行动,计划稍微调整了一下,薛寻野去接应邢嚣,程谓到三层海景房搜寻景桉。   晚上有化装舞会,甲板上热闹非凡,程谓穿过人群时都能听见身边的女士先生们讨论着要画怎样的妆容或是穿哪套礼服出席晚会,程谓不禁为他们惋惜一把,这三千多乘客里不知有多少人会被无辜卷进即将而来的小型搏杀中。   他绕了人少的道走,低声给檀宥派任务:“小螺蛳儿,能黑进邮轮管理系统吗?查查这一趟补票乘客的个人信息。”   檀宥头发还滴着水,顶着毛巾就扑到电脑前:“我早有这想法了,但他们安保系统做得太严谨,破译起来很费劲。”   程谓避让着甲板上的用各国语言闲聊的拥挤男女,视线擦过每张脸庞轮廓与线人发来的照片作比对:“你必须行。”   在长廊一端,他和一个身材微胖的白大褂男子险些撞上,认出对方是魏韩云实时传送到电脑里的画面上那位被裴医生差遣的下属,程谓锐利的目光挪到他手中提着的医疗冷藏箱上。   在陆地各国,对同一腺体更换者出售过量GCM注射剂是违法行为,但在不来往号邮轮上所有的法例条文都是虚空。显然徐医生初来乍到,还维持着对陆地法律的敬畏,被领导指使做这种事还畏手畏脚,脚下生风走得飞快,眼睛警惕地左右观察。   擦肩后程谓慢下脚步,把自己掩藏到死角处,掏出装了消音器的枪支对着那只冷藏箱的手提处射了颗子弹,只听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响,在徐医生尚未反应过来时,箱子脱离手提位重重朝地面摔去。   采用高分子材料制作的箱子并没摔破,却已经让徐医生脸色大变,他谨慎地朝四周看看,抱起箱子快步走到一根立柱后蹲下,解锁后揭开箱盖检查里面挤在冰排中的注射剂,捂着胸口拍了拍。   正低头查看手提处突然断裂的缘故,一双干净的深棕牛津鞋停在了徐医生的视野里,鞋面嵌两枚简约大气的搭扣,看得出其主人是位有品位的绅士。   他心里惴惴,沿着那双修长的腿往上看,绅士正端着一把他叫不出名字的枪,枪口正对着他。   “!”徐医生惊恐万状,瞪大眼抱着冷藏箱向后摔坐在地,沉重的箱子坠在他的小肚腩上使得他极没形象地哀叫一声。   “别慌,想活着就好好做选择。”程谓偏了下头,防滑链盛着背后灿烂的午后阳光在他肩膀滑动,“看样子箱里的注射剂还完好无损,你更希望听见药剂管破碎的声音,还是你的脑袋爆炸的声音?”   “不、不不,”哪想到刚来邮轮上实习就被人用枪口指着脑袋威胁,徐医生慌忙爬起来跪着,双手合十高举头顶作告饶状,“先生,这药剂是要送去给人急用的,不能毁坏。”   “唔,可是这里少说也有二十管注射剂,超标了吧。你是医生,你应该清楚。”   “我只是按领导意思办事……”徐医生嘴唇颤动,话也说得不利索了,“我实习册上的每项指标都由裴主任评判,我必须服从……”   “你的领导真不是个好人,”程谓微扣扳机,“即使不来往号不受法律约束,也不代表你们可以丢了医德,选择这份职业,有些东西你就必须得坚守。”   枪口转移目标,子弹在无声状态下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投射向冷藏箱中,程谓猛然朝箱子侧面飞起一脚,被踹离徐医生怀抱的冷藏箱在不远处侧翻爆裂,悦耳的玻璃脆响像极了畸形的音乐前奏,浅橘色的液体顺着箱口及箱子裂纹挤出来染湿了长廊的花纹地毯。   沉浸在这位先生的斥责中,徐医生无神地凝望着那箱泄了满地的碎玻璃,心中的秤砣剧烈摇摆。   随着唯一一管保存良好的GCM注射剂完整地从两块冰排中滚落至地面,而徐医生无力地闭了闭双眼时,程谓已然猜测到这位医生最终遵循了什么。   夹起那管注射剂放进腰间的空槽位,程谓吹了吹枪口,手腕有力地扶起徐医生:“恭喜你做了对的选择。”   一道舒气声传遍其余四只通讯器,电脑屏幕上的密集字母界面随着回车键的敲响而成功跳转,檀宥揉揉干涩的眼眶,绷紧的脊背放松地沉进沙发靠背:“管理系统破译成功,现在为大佬们报告不来往号第648趟游程的补票名单。”   “郑恢弘,顶尖级(SS)男alpha,年龄57,目的地杀戮基地,携带AUG满弹突击步枪和伯莱塔92F手枪。”   “白骼,极限级(SSS)男alpha,年龄28,目的地杀戮基地,携带两支维克托。”   “张三李四赵五周六,四个顶尖级男alpha,携带……”   “啊,还有逃票名单,薛寻野,极限——”   “行了,省点口舌。”薛寻野兜兜转转,总算在免税店外的吸烟区找到了伏在挡板后的邢嚣。   邢嚣和郑恢弘所站位置仅隔五六米,正举枪瞄准某个方向。   薛寻野站在他身后:“你瞄准垃圾桶做什么?”   邢嚣没回头:“你什么眼神,我瞄准的是垃圾桶上方——趁那老烟鬼抖烟灰的时候我就击穿他的袖口,袖口内侧有暗袋,他和裴医生交接的东西就藏在里面。”   薛寻野:“哎,那你瞄高两寸。”   邢嚣:“……我计算的方位不会出错。倒是你知道两寸的概念吗,老大说你上学那会估计就是个凑数的。”   “啊呀,他私底下还提我呢?真不错。”薛寻野托着邢嚣的右腕抬高两寸,“你听我的,射袖口没意思,要射就直接射他的手腕骨。”   一颗子弹随即从枪口弹出去,背向他们的白骼却极有警觉力地拽了把他的养父,子弹仅仅在衣袖表面擦出一道星火,直直地射在了后面的玻璃挡板上,挡板当即被击穿一个小孔,玻璃呈蛛网状裂开。   “靠,这狗.逼。”邢嚣勾着薛寻野的肩快速蹲下躲过郑恢弘掏枪射来的一发子弹,子弹穿透挡板从他们头顶掠过,两人同时离开原地朝相反方向奔去寻找下一块掩体。   突如其来的混乱打破甲板上的祥和气氛,乘客们惊惧吵嚷着纷纷往电梯口涌去,谁都想争先躲到上面的甲板以免惹祸上身。   郑恢弘却率先收枪,抄着裤兜闲庭信步走到开阔的地方,攥着差点被击中的右腕活动着腕关节:“两个alpha也就会干些偷袭的把戏了。”   “年轻人不讲武德嘛。”薛寻野勾着扳机护环缓步走出来,斜眼给了不远处的邢嚣一个眼神,只眨眼间他便瞬移到白骼身后,举枪瞄向这个和自己同等级的alpha的腺体,在对方飞快偏开脖子时,薛寻野转移目标射向他的裆部,白骼却更快地旋身侧高抬,子弹贴着他的大腿裤管砸进了甲板里。   他们互相识破了彼此的幌子。   那边邢嚣和郑恢弘已经打起来了,双方势均力敌,但也有彼此顾虑的地方,年过半百的郑恢弘反应速度跟不上体力,而邢嚣并没打算取郑恢弘的性命,一心想找时机夺下那件藏在袖口里的东西。   两股信息素在空气中冲撞,而这边的两个极限级alpha全然不受伏特加信息素和白毒伞信息素的影响,甚至对自己的腺体能量有所保留,彼此都将压迫信息素的力量隐藏起来。   通常信息素在某种程度上是能跨越性别和等级单向压制的,譬如邢嚣抵抗不了檀宥的信息素,而薛寻野在海洋信息素的人类面前可能会比以往偏弱一点,这取决于人类对各种气味的喜好程度,或是信息素种类的克星。   但白骼一直克制着自己的信息素释放,在较量过程中也偏向于守,偶尔朝他射来的子弹也瞄准率奇低,薛寻野隐隐感觉这个跟他同等级的alpha枪法有些奇怪。   白骼表现出来的攻击力不像是一个极限级alpha该有的气势,可他的反应能力又比薛寻野所想的强得多。   又一颗子弹自薛寻野的枪口中射出,顺着白骼的张开的指缝间穿过去,白骼侧首瞥了眼薛寻野,左眼处纵跨眉骨的刀疤没让他的眼神增添多少狠戾之意,更像藏了几分漫散。   白骼的目光只在对手脸上停留毫秒就移向了远处逐渐体力不支的郑恢弘身上,在他的养父骤然瞥来时,他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抬臂就冲薛寻野的胸口*出一枪——   尽管那一枪仍然很没技巧。   突袭往往靠的是出其不意,但白骼的射击太明目张胆,反而让薛寻野轻易抓到了破绽。   当敌人过于愚蠢时,薛寻野甚至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   “白骼!”郑恢弘手臂挨了邢嚣的一颗子弹,愤懑地朝养子怒吼,“赶紧释放信息素!”   白骼慵懒一笑,侧身挡开薛寻野踹来的一脚:“遵命,父亲。”   下一刻,薛寻野整个人呆愣在原地,身子在卷来的强劲海风中晃了晃,白骼见机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扑倒在甲板上,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狰狞而扭曲的笑。   炫金色的日光从白骼背后扑打下来,刺眼的日光中薛寻野看见一颗子弹无声地从白骼的上方、那一簇簇的光芒中穿过,像一只迷你的海鸟急急地越过护栏掠向了海面。   他无暇顾及那颗子弹谁是打出来的,也没心思思考白骼掐在他脖子上的力道怎么使不上力气。   薛寻野才发现,他所无法抗衡的信息素,是源于疼惜程谓不堪的童年。   白骼的信息素:勿忘我。   远处好不容易蓄满力气抬起右臂朝精准方向打出一枪的郑恢弘狠狠啐骂一句,若不是白骼在他意料之外的动作,那颗子弹本可以击穿薛寻野的腹部,可现在他耗尽了力气却只做了无用功。   受伤的右臂被邢嚣轻而易举地钳制,邢嚣摸进他袖口,从暗袋里夹出一只U盘,得意道:“嗐,糟老头子坏得很。”   他将U盘塞进腰带,转头正要观察临时搭档的状况,薛寻野被压制而毫无反抗的画面让他大跌眼镜:“操,野狗子你他妈倒是反扑啊!”   通讯器里的声音忽然就混乱起来了,激烈的枪响声和魏韩云的咒骂声交织成一片,几乎是喊破了嗓子,魏韩云的声音像一颗投掷在他们头顶上方轰然炸响的碎片手雷:“靠,我们被耍了!!!”   “去3018!程谓和景桉有危险!” 第43章 你想桃子   海浪翻涌起来了,豪华的不来往号在洁白浪花的簇拥下徐徐前行,邮轮越往上的甲板越是被挤得水泄不通,各国语言的喧嚷堪比掀翻邮轮的巨浪。   一个法国人合上言辞浪漫的诗集,摊着双手和友人交谈:“真是不敢相信,不来往号的名称本身就为这艘邮轮带来了不可逆转的晦气。”   邮轮的工作人员倒是对这种场面数见不鲜,纷纷指挥着三层及以下甲板的乘客往上面躲,随后关闭电梯运行。   薛寻野终于从邢嚣的吼叫中缓过神来,炽烈的信息素自腺体内迸发,他用枪管朝白骼的腹部狠劲儿一捅,白骼被他轻松掀到了一边,后背重重摔向了地面。   嵌在那道吓人深疤中央的眼睛还是浮着那股散漫的神情,当白骼抄起掉在地上的枪械跃起来正欲朝薛寻野扫射时,薛寻野就近踹起一张圆桌,阻隔了白骼瞄准的目标。   “走。”邢嚣背贴地面横卧着滑过来避开郑恢弘用左手持枪打出的子弹,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板,推了把薛寻野的后背匆匆寻路撤退。   暗红的血珠接连不断砸向甲板,郑恢弘捂着受伤的右臂蹒跚到检查指缝擦伤的白骼身后,抬脚蓄力毫不留情地踹向养子的膝弯,白骼闷哼一声跪在地上,类似这样泯灭尊严的动作他已被迫做过不下几百回,早就对钻进膝盖骨的疼痛习以为常,却还是倔强地让一边膝盖免触上地板,力气全部施加到另一边的膝盖上。   “废物!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郑恢弘绕到白骼正面,肮脏的鞋底蹬上对方的胸膛,在白骼逆来顺受仰躺在地时,他用前脚掌碾在那道丑陋的刀疤上,“因为你,整个计划都乱了!”   白骼微眯着眼,左侧脸庞被踩得变形:“抱歉,父亲,他真的很强……”   “以及,我是畏火的,您应该清楚我和一个拥有烈焰信息素的同级alpha抗衡的胜算。”   整艘邮轮的电梯都停止工作了,这不妨碍薛寻野和邢嚣通往三层的脚步。   许多娱乐场所之间都有互通的道路,薛寻野踩着旋梯扶手借力,伸手攀住二层的建筑护栏翻进二层,邢嚣跟在他身后,两人敏捷的身姿穿梭于灯火辉煌的场所之间。   “刚才是怎么回事,”邢嚣问,“那姓白的信息素和你相克?”   “……也算不上,现在很难解释。”薛寻野扶正脸上的防咬器,“他的攻击力很弱,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他按住通讯器叫了声“韩云”,对方没有回应,倒是檀宥先出了声:“我找到舱房预订记录了,郑恢弘那帮人住在3018~3021号双人海景套房,3018和3019之间为了顺从内部格局,实际上是打通的,四个顶尖级alpha就住在这里。”   而裴医生之前让下属送GCM注射剂到3018不是因为景桉住在那里,而是察觉到被跟踪而顺水推舟把他们往郑恢弘的计划里牵引。   薛寻野加快步伐,从杂沓的枪声和疲惫的粗喘中辨认程谓的声音:“程谓!程谓你那边怎样!”   “别嚷嚷,不是什么大事。”程谓在被两人逼进浴室的前一刻勾住门的上沿单臂引体向上,衬衫下可见手臂肌肉有力地鼓起,双脚奋力踹出去正中一左一右两个alpha的下巴,右手顺势扣扳机扫出一颗子弹打中最外面那人的颈部动脉。   一对多时一旦被逼进狭隘区域就等于没了退路,程谓为自己劈开道路,脚下踩着满地血污闯到3019的阳台,撑着护栏翻进3020号房间,争取时间为枪支推上新的弹匣。   左脸没避免的枪弹擦伤渗出的鲜血滑到嘴角,他胡乱用指腹一抹,呼叫着檀宥询问:“景桉在哪个房?”   “没有,翻遍补票和预订记录都没有他的名字。”檀宥的十指速度快得几近在键盘上敲出乱影,“逃票也没有,管理系统把他给漏掉了。”   3020应该不是郑恢弘的房间,空气中并没遗留下白毒伞信息素,反倒有种淡雅的花香味无形地冲击着他的腺体,令他在一场还未结束的对峙战中就已耗费大半能量的腺体隐隐作痛。   唯一安抚着他的是通讯器里薛寻野的声音,让他别怕,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接下来的事由他们解决。   程谓强撑着力气搜遍整个3020房,客厅外和阳台那边分别传来人声,他半跪在卧室门后做了几次深呼吸,握枪的手活动着僵硬的五指,好半晌才从麻木的状态恢复过来。   瞥见床头柜的细颈花瓶中插了两支装饰用的勿忘我,程谓脸色阴沉,利落地举枪把花瓶击碎,碍眼的花枝卷着玻璃碎碴坠落,掉进柜子与床中间的缝隙里。   眼不见心不烦。   “景桉不在3020。”程谓压着虚弱的气息冷声说。   空气中勿忘我的淡香像一把在他后颈一刻不停做着切割动作的手术刀,他只能不断释放抵抗信息素去抵御这股味道的侵袭,然而这样做的后果是他的腺体能量被不断削弱。   “奇怪……”檀宥喃喃自语,起身离开座位在套房里溜达了一圈,跑到二号浴室敲了敲墙壁,又拐到隔壁的茶水间打量一番与浴室相对的那面墙。   这番观察让他发现了异常,明明浴室和茶水间相邻,隔开两个空间的墙壁却不是同一堵墙,它们表面上看是紧挨着的,事实上中间还隔着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的不规则空间。   他尝试着横向推了推墙壁,没推开,又奔回电脑前从管理系统里搜索关键字查询,对新知识的顿悟使他不自觉地喷出了浓郁的受益匪浅信息素。   通讯器里电流滋滋作响,失联许久的魏韩云喘着气接入通讯:“景桉就在3020!”   报完这个消息,他那边重归寂静,檀宥接上话:“程先生,你在3020哪个方位?”   “卧室。”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程谓警惕地抬起枪口,朝迈进门的腿打出一枪,那条腿立刻缩了回去,飞溅的鲜血染红了门口的那片地毯,铁腥味却并未将勿忘我的香气掩盖多少,不知那两枝花哪里来的那么大股味儿。   再不离开这个卧室,他怕是要失控得连后颈处这副原本不该属于他的腺体都要毁掉,太疼了,触及到勿忘我的气味,他的本体就不能自已地与这副腺体做着迟来的排斥反应。   生怕他听不见,檀宥扯大嗓门:“程先生,你去浴室,将墙壁的挂钩往下掰!”   “那是个机关,控制暗门的,每个房间都有,真的真的,你信我呜呜……”   檀宥急得带上了哭腔:“景桉可能就藏在那里,你找找……野哥嚣哥,你俩快点,我担心我老大……”   “哭什么,实习期还想不想过了。”程谓就地滚向另一边的同时朝门缝扫出一枪,子弹刚好和门后循声飞来的一颗子弹相撞,程谓翻进与卧室相连的浴室踹上门,找到檀宥说的那枚挂钩往下一掰——   随着滚轮碾过滑轨的闷响,位于夹角的一面墙居然像遥控门那样自动开启,里面呈现一个形似单门衣柜般的暗格,一具倚墙而靠的躯体没了支撑点而向外倒去,被程谓眼明手快地接住。   湿润腥咸的海水气息涌进怀中,景桉脸色苍白,脑袋无力地歪在程谓的肩窝里,整个人呈意识涣散的半昏迷状态,紧闭的双眼里不断流出的眼泪将双颊快要干涸的泪痕又一遍遍淌湿。   程谓顷刻间就忘了在知道景桉和薛寻野的关系之前自己是如何对景桉抱有敌意了,当景桉没有任何防备地靠在他臂弯时。   因为知道这是薛寻野的弟弟,他累得快要抬不起来的双手又好像重新有了耗不完的力气。   程谓远不如薛寻野那样熟知一切哄人的方式,他挤压出一丝安抚信息素缠在景桉身上,握枪的右手想帮景桉把脸抹干净,但随即他又意识到自己戴着粗糙的半指手套,指腹还覆有并不滑腻的枪茧,只能屈指用指关节轻轻刮掉挂在景桉睫毛上的泪珠子。   程谓腾出手点了点通讯器,向队友们报上自上邮轮后的第一个好消息:“景桉已找到。”   听觉捕捉到两道熟悉的脚步声闯进屋里,紧接而来的是三个SS级alpha被枪击中的惨叫声,邢嚣的脏话此时显得过分悦耳:“淦,咱们几个大佬级人物是你们这帮龟孙子能惹的吗?”   “给,你的命根子急需一颗子弹,不谢昂。”   “哟,还睁着眼呢,来我帮你闭上。”   “啊哈?饶命?你想桃子。”   程谓松了口气,托着景桉的颈部检查了下他的腺体,那片白嫩的皮肤爬了两条红肿的缝合痕迹,周围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粗大针孔。   和他小时候站在镜子前费劲地扭着脖子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程谓垂了垂眼,将通讯器摘下来关掉,把景桉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单手将他托起来,右手紧握着薛寻野交给他的手枪。   “小叔子,你安全了。” 第44章 我宝贝儿   卧室地板横陈两条尸体,其中一个半张脸血肉模糊,另一个裤裆被染成了黑红,都是邢嚣的杰作。   薛寻野也没仁慈到哪去,瞅着还有个alpha拖着受伤的下肢朝门外蠕动,他对着那人的后腰打出一颗子弹将人钉在原地,大跨步上前搭着膝盖蹲下,用枪管子顶起对方的下巴:“就你们仨吗,是不是还有个叫周六的,躲哪去了?”   那人已经奄奄一息,一张嘴就吐出口污血,吊着口气说:“没了……”   “啊?嗝屁儿了?是我宝贝儿干的吧,真棒。”薛寻野用臂弯勾住对方的脖颈一拧,“你也陪陪你哥们去,一家子就要整整齐齐的。”   从阳台灌进来的腥咸海风吹散满室浓稠的血腥,邢嚣把三具尸体踢一处,揪下被子将几坨血肉盖住:“绝了,不都是顶尖级吗,怎么能弱到这个地步。”   薛寻野没太大感觉,在他眼里跟自己敌对的都一个鸟样儿,哪分什么强弱。   他拧拧浴室门把,一边试图跟断了讯息的魏韩云接上线,但没成功。   门甫一打开,他就被挤满浴室的海洋信息素给逼退小半步,这股人为释放的气息和自然海水的味道给他所带来的威力是全然不同的,薛寻野能对自然海洋面不改色,但与自己相克的信息素无疑会大量消耗他的腺体能量。   程谓正在盥洗台和没放水的浴缸之间来回走动,扫一眼进来的人,又忙活着掏出腰间的抑制项圈给躺在干燥浴缸里的景桉戴上:“别进来,等信息素先散一散。”   叠好用冷水打湿的毛巾搭上景桉的额头,程谓揉了揉自己胀痛的腺体,牵扯出所剩不多的信息素能量安抚着昏迷的景桉,好让他赶紧从噩梦中醒来:“他有点低烧,好像是……”   他不说话了,薛寻野承受着与自身相克的海洋信息素踏进浴室,视线落到蜷成一团的景桉身上。   景桉被程谓照顾得很好,眼皮红红的,但脸庞没半点干涸的泪痕,估计是被擦干净了;身上套着他亲手给程谓披上的夹克,夹克领口沾着星星点点暗红的血迹——   薛寻野猛地拽住要朝门外去的程谓,把人拽到身前又松了点力道:“让我看看伤哪了。”   “一点擦伤,多大点事儿。”说是这样说,程谓还是在薛寻野面前放松了神经,把枪支随意往后腰一插,下颌让薛寻野捧在温热的掌心中,对方释放的安抚信息素让他没理由拒绝。   “景桉被换腺体了,S级alpha腺体,海洋信息素,我不懂郑恢弘这样做的意义。”这场邮轮上的对峙还未结束,程谓暂且不敢贪婪地索要太多薛寻野的安抚信息素,何况现在薛寻野的腺体同样被景桉的海洋信息素压迫着——程谓摘下粗糙的手套,被汗水浸润的手心搭在薛寻野的后颈处,那里果然滚滚发烫,是抵御信息素侵袭的特征,“郑恢弘是想利用你的亲人要挟你吗。”   “alpha,alpha……”薛寻野扶着后颈在浴室里不安地走来走去,即使对程谓预料过的结果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在面对事实时还是难以接受。   指尖捻着从程谓脸上揩下来的血丝揉开,薛寻野用冷水冲洗几下,又把淌着水的手掌贴在眼皮上逼迫自己冷静。   海洋信息素在项圈的有效抑制下被阻隔,薛寻野扑到浴缸前,在裤腿上蹭掉了水,用手背碰了碰景桉的脸。   睡梦中的景桉却抗拒地把脸偏到一边躲开了他的触碰。   “怎么会这样。”薛寻野不敢碰了,怕弟弟生着病还要受刺激,求助的眼神投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程谓,“他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扒着浴缸边缘的薛寻野像极了一条无助的大型犬。   程谓轻叹,缓缓俯身撑住浴缸壁,右手帮薛寻野摘下防咬器挂在尾指,托着薛寻野的下巴让他抬头,程谓从他上方埋首在他嘴唇亲了亲,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个方式安慰这个alpha:“更换腺体后的不良反应而已,能恢复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   他六岁那年从病床上醒来似乎没有这种反应,他认得很多人,拿着册子帮他做各种指标检测的邓叁、和他一同被更换腺体的小孩、以及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匆匆离去的母亲。   但眼下能抚慰薛寻野情绪的方法有限,他只能选择说谎。   正打算起身,薛寻野抓住他撑在浴缸沿的手。   程谓垂着眼问他怎么了。   薛寻野还是那样自下而上地看着他,高等级的alpha很少会用这种仰视的姿态看别人,可在程谓面前薛寻野从来都会可以服软。   “我不该向你抛出这个问题,太心急了我,智商都掉坑里了。”薛寻野压下程谓的脖子,碰了碰他的嘴唇,“宝贝儿。”   “要调情回家再调,活儿还没忙完。”程谓直起身理了理领口,“郑恢弘听到动静肯定要追过来的,我到外面看看。”   “别,”薛寻野立马叫住他,“你守着寻桉,我去看。”   邢嚣一直在客厅门后单膝点地端着枪,从瞄准镜里观察是否有可疑身影。   檀宥为他实时报着目标的位置:“目标离3020还有233.8米,正从放映厅的方向移过来。”   听到脚步声,邢嚣掏了掏兜,把带有转接头的U盘反手抛给身后的人:“手机有电么,给檀宥传一下资料。”   薛寻野接住,边传文件边再次向魏韩云发起通讯请求,这回对方好歹接了,但气息听起来很不稳:“小野,你们那边怎么样?”   薛寻野:“还算顺利,解决了那四个alpha,寻桉目前没大碍。”   魏韩云:“那就好,他没事就好。”   察觉到对方又想切断通讯,薛寻野急得骂了脏话:“操,别搞失联,你他妈人呢?被那姓裴的暗算了?”   魏韩云苦笑了声:“哪有,我从他嘴里挖了点信息,他想咬舌呢,我把他给敲晕了。”他喘了口气,“有些话他肯定还没说完,我把人从医灯室弄出来了,结果半路碰见了老郑头和他那养子。”   “白骼听了老郑头的令,要把我和裴医生一块儿弄死,我拼了老命拎着裴医生从二层凌空跳到一层了,掩体没找好,被那姓白的击中了肩膀,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他那一枪是朝着裴医生的脑袋去的。”   檀宥的声音忽然穿插进来:“目标离3020还有37.6米。”   “看见了。”邢嚣眯起左眼。   程谓重新接入通讯:“别杀郑恢弘,不来往号不受法律管束,他死了就是死了,这不是最好的结果。”   邢嚣:“行,那我瞄准白骼。”   程谓没作声。   这是默许的意思,薛寻野捏了捏拳,顶到喉头的话使劲咽了回去。   在场人中,由不知情的邢嚣击杀白骼是唯一的选择,尽管白骼也许只是碰巧和曾经的程谓撞了信息素,但对着这个信息素,他下不去手,程谓也未必会忍心。   檀宥:“20米。”   邢嚣对准白骼的头部扣下扳机。   “我日。”邢嚣朝门后躲了一下,毫秒后再次举枪打出下一颗子弹。   十米开外,白骼又一次躲过了子弹。   看到邢嚣的表情,薛寻野基本了解到情况了:“没打中吧。”   “他反应太快了,观察力奇强。”邢嚣踹上门,但很快门板就被人从外面踹开,力度之大,使得铆钉脱离合页,门扇被直直掀倒在地上。   白骼就踩着那块柚木色的门板进来了,郑恢弘落后两步,右臂被简单地包扎过。   不得不承认活在世上五十多年的人精就是会装,即使死了四个手下,自己也身负重伤,郑恢弘也将表面的风度演绎得完美无瑕,头发一丝不苟,双手插着兜,眼中全然没有被邢嚣用枪口对准的畏惧,反而又上前一步,朝着留有余温的枪口顶上去:“程先生就带出了这种枪法的手下?是我高估了。”   “郑会长的手下也就那熊样,”邢嚣收了枪以牙还牙,朝角落处被染红的被子抬抬下巴,“失禁了还,啧啧,别也是您教的吧。”   薛寻野嗤笑了声,论气死人邢嚣还真的没人能敌,他装作杵一边看热闹,实则分出眼神观察着寸步不离候在郑恢弘身边的白骼。   但白骼仍然维持着那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右手也大大方方提着把维克托不掖不藏,这种敌人反让薛寻野时刻提着戒备心。   郑恢弘抬了抬手掌,淡笑道:“我就不费口舌跟你们这些后生谈那么多虚的,让程先生露面吧,我给他送个礼,他必定会喜欢。”   白骼轻微的抬眉动作被薛寻野收在眼底,他倏然看向郑恢弘,神色冷冽:“他不在。”   “谁说我不在?”浴室门一开一合,程谓勾着只防咬器出来,长腿不慌不忙地迈向郑恢弘的方向,浸染血迹的皮鞋沉稳地停在薛寻野和邢嚣中间。   只一刹间薛寻野的视线就从白骼身上抽离挪到程谓脸上,程谓在的时候,他永远无法注视多余的人。   郑恢弘眼尾泛开笑纹:“别来无恙,程先生。”   他用左手抚了下养子的后颈,像抚摸着一只驯养多年的宠物:“程先生有没有觉出这个房间的气味很熟悉?”   “……”程谓收紧手指,金属防咬器在他右手慢慢变形,薛寻野刚作势要挡在他身前,程谓就拦了他一下。   “对我这个养子挺好奇的吧,跟你身边这位同样稀有的极限级alpha,”郑恢弘掐住了白骼的后颈,就像触动了一个开关,白骼的腺体中突然迸射出浓烈的勿忘我信息素,“你曾经的腺体,就好好地保存在这里啊。” 第45章 回去有奖   刚开始踏入这个房间时被手术刀切割腺体的错觉又出现了,这次感受到的刺痛更为真实,如同在表皮浅浅划拉的刀刃猝不及防地捅入后颈,沿着腺体周边割开皮肉,生生地将整副腺体抠挖出来。   捏得变形的防咬器从手中松落砸上鞋面,脚背细微的疼痛在这时候被放大千倍,程谓不自觉退了一步,双肩挨进了薛寻野宽阔的胸膛,后颈立刻被一股柔暖的气息裹住了。   床头柜上被打落的那两支勿忘我遭了罪,他感受到的根本就是原来该属于他自己的信息素。   程谓难以置信地看向白骼,微凝的眼神刚触上对方脸上粗长的伤疤,白骼就撇开了脸摸着手里的维克托把玩,像是在刻意避过他的视线。   “操,老畜生你他妈死绝了!”邢嚣上前就要揪郑恢弘的领口,白骼迅速在养父身前挡了条手臂,肌肉结实的小臂内侧纹了把带血的匕首。   那把匕首仿佛扎进了程谓的眼里,他恍然回神,薅住邢嚣的后衣领将人拽回来:“别冲动。”   “这你能忍?”邢嚣不服,“这嘴脸,别说我,我妈都得一菜刀呼过去!”   邢嚣吵闹的间隙中混入一道拔枪的声响,程谓忽地回身按住薛寻野的手,手往下挪动包住了枪口,制止的动作示意小野狗听他话。   郑恢弘笑看他的举动:“打个商量吧,程先生要是肯把你身边这位交出来,我就把腺体还给你,你看看划不划算。”   薛寻野心里一紧,匆忙抬头看程谓的表情,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程谓的侧脸,眼睑微垂着,神色波澜不惊,鼻尖缀着一点阳光,右脸横着道两公分长的擦伤,干涸的血迹凝结在上面。   这种时候实属不该由程谓来做选择,薛寻野舔舔唇角,将枪支塞回去:“问我意见了吗就把我当交易品,你要不问问那边躺着的几个黄泉路人能不能捎带你一程,大不了咱给你蒙个白布什么的,举手之劳。”   郑恢弘也不恼:“年轻人害怕面对事实时总爱逞口舌之快,我能理解。”   薛寻野的火一下就蹭上来了:“你妈的——”   程谓拍了把薛寻野的后腰示意他住嘴。   “都把通讯器关了。”程谓先后扫了眼左右的人,率先抠下通讯耳麦掐断所有对话。   邢嚣一向听他的自然照做,薛寻野看着程谓淡漠的眼神,没动作。   “摘了,关掉。”程谓觑他。   由始至终戳一旁不说话的白骼像一具沉默的石膏旁观他们的对峙,迸射过那股勿忘我信息素在消散之后就没再释放更多的气息。   “做交易总得先让人捋清思路,谁吃了亏都不好受。郑会长,您算算,我原腺体的分化潜能是S级alpha,经由您篡改基因信息拥有高一个等级的分化潜能,但现在进化到极限级,充其量只能证明您的养子运气不错。”程谓稍向后靠了靠,臂膀挨着薛寻野的身子,“我家小野可是实打实从最低等级闯上去的,论实力哪能放在一起比,傻子才会觉得这笔交易划算。”   那句“我家小野”说得铿锵有力,薛寻野在被迫接受弟弟遭遇的愤恨和无措、忍耐郑恢弘挑衅的愠怒、等待程谓选择时的紧张,所有心情都在这几个平凡的字眼里重归安定。   忽然就觉得程谓变得与十年前的性子天壤之别也不是什么坏事,他蛮享受被变强的程谓偏袒和保护的感觉。   因了程谓条理清晰的一番对比,郑恢弘再也撑不起一张伪装的笑脸。   程谓戳了他的痛点,人工改造过的腺体的确不是什么有价值的商品,要不然他早就重新将腺体从白骼体内重新取出放到交易协会出售,现在还留着白骼只是为了对付薛寻野和程谓而已。   话到份上,郑恢弘也不装好人了,他在白骼的后颈按了按,仿佛传递给忠诚猎犬的一个信号:“白骼的实力强不强,程先生看看就知道了。”   极限级alpha注入斗争情绪的压迫信息素足以成为一件无形的武器,即使是作为顶尖级omega的程谓也被这股气息压迫住能量的使用,然而更大原因还是在于他所要承受的是源自他本体的腺体信息素。   滚烫的烈焰信息素罩在他的后颈形成一个保护壳,程谓定住心神,分别按住邢嚣和薛寻野同时拔枪的手。他知道郑恢弘的算盘,承载腺体的宿主一旦失去生命体征超过半小时,腺体也随之在体内衰亡。   郑恢弘赌他不敢狠下心杀死承载他原腺体的白骼,让他们成为被牵制一方。   但程谓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郑会长再为晚辈解个疑吧,”程谓道,“您更换景桉腺体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薛寻野浑身一震,终于明白程谓让他们关掉通讯器的用心——魏韩云长时间没回来,不了解他状况的程谓只当他凶多吉少,不想再让他的心情在听到关于景桉的坏消息时雪上加霜。   郑恢弘像扳回一局般眯起眼笑起来:“程先生消息不灵通啊,不知道景桉的特殊情况?承载一副没有觉醒特征腺体的宿主比所有极限级的alpha都稀有,只要为他换上优质腺体,他就有无限的分化潜能。”   “设想一下,如果他能进化成比极限级更高的等级,再把这副珍贵的腺体拿到国际市场上售卖,有多少人会争得头破血流?”   郑恢弘笑得双肩直颤,眼尾的笑纹挤作一团:“和他哥相克的海洋信息素……要是兄弟俩反目成仇,我想会比所有得奖的电影都精彩。”   薛寻野握枪的手指节泛白,情绪染上了双眼,眼白处迅速地漫上了愤懑的红。   当薛寻野以拦不住的速度跨步上前将郑恢弘抡倒在地,枪口钉进他中过弹的伤口再添一枪,程谓没阻止他,只平静地掏枪上膛朝白骼和郑恢弘之间击出一枪以拖住白骼救郑恢弘的脚步伐,好让己方所有人都争取反应的时间。   “别把人弄死了,留着条命带回去。”程谓摸摸薛寻野的头发,“这次任务完成后,回去有奖励。”   不来往号不受任何主客观因素的影响按航程前行,3020房内弹壳漫天飞溅。   不来往号不受任何主客观因素的影响按航程前行,3020房内弹壳漫天飞溅。   同在三层甲板,距离3020房最短路程大约二百来米的位置,魏韩云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跌坐在地上,将昏迷的裴医生随便放到一边,仰头背靠在旋梯护栏上长长地呼了口气。   揪着个一百多斤的男人从一层甲板爬上三层已经耗费了他所有力气和腺体能量,全凭对景桉的惦念才让他在负伤的情况下走了那么久,左侧身子趋近麻木,魏韩云只好先停下歇一歇。   他将罩在背心外的衬衫脱下来,用牙齿助力把浸染血液的衬衫绑在左肩处,在腋下绕了一圈打上结,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臂肌肉匀称,上面淌着道道蜿蜒的汗水。   被掐断通讯的耳麦里寂静一片,几个小时前还热闹非凡的甲板转瞬间就只能听见他疲惫的粗喘。   中断联络前薛寻野用通讯器上的数字齿轮向他发送了密语,“2-7-12”,代表的是“别过来”。   还有一句“1-8-8”,代表的是“桉很好”。   此时唯一能联络上而又不会造成打扰的人只剩下了安全待在七层甲板的檀宥,魏韩云想问点信息,刚要向檀宥申请接入通讯,就眼尖地瞧见旋梯上方跌跌撞撞地跑下来一身材瘦削的omega。   魏韩云喊了声,那兜着螺蛳粉味儿的omega就颠颠地跑过来了,左手拎着只敞着口的电脑袋,右手抱个小医药箱,穿着个薄款的卫衣,裤腰处拱起一块。   “韩云哥,你受伤了?”檀宥第一次遇上这种场面,能克服恐惧从七层跑下来已经用了他平生最大的勇气,“我、我帮你处理一下。”   “哎,行。”魏韩云侧了侧身子,“小野让你下来的?这里很危险啊,你应该在上面呆着。”   檀宥:“我自己要下来的,通讯断了,我怕你们出事儿。”   魏韩云笑了:“真出事了你打算以一己之力挑起整个团队?”   檀宥:“唔……不是,但是我可以及时给你们处理伤口,虽然手法不太专业……你把裴医生带上来干嘛?”   魏韩云:“挖情报,半路给颠晕了。你衣服里藏的什么?”   檀宥细致地帮魏韩云缠上医用纱布,闻言把手探进衣服里,摸出那把程谓借给他的92式,他没有战术腰带,只能将枪卡在裤腰:“我……我平时枪战手游玩儿得还是挺溜的,搞个偷袭应该也不会打偏。”   魏韩云就笑,身体才松懈半晌,想到景桉,他脸上的淡笑又收敛了,心尖儿抽抽着被看不见的丝线揪了起来。   “我刚想跟你接上通讯来着,”魏韩云看了看肩上的绷带,接过檀宥递来的湿巾将手臂的汗擦去,“邢嚣夺到的那份文件已经传送给你了吧?说说里面都整了什么内容,我好跟我撬来的情报对一对。”   檀宥收拾药箱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魏韩云一眼:“那个,景桉是你的omega吗?”   魏韩云想了想,omega或是无属性人类都没差,反正是他老婆:“嗯对,怎么了。”   檀宥埋着头卷散开的绷带,动作慢了下来:“那份文件囊括内容挺多的,我没背下来,有些也不理解。”   “有一项记得倒是清楚,景桉好像被注射了很多催眠剂,那种东西我听说过,被注射受体会在有限时间内忘记所有人和事,只会听从控制者的指令。” 第46章 在日落前   已经失去支点的柚木色门板被情绪失控的alpha从中间一脚踩断,薛寻野薅着郑恢弘的后衣领把人拖到套房客厅,手一松,郑恢弘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失血过多的郑恢弘无法抑制地从腺体里满溢出白毒伞信息素,以此来维持着快要流失耗尽的生命力。   薛寻野用虎口卡住老alpha的下颚,一只脚踩着他裂了根指骨的手掌,从战术腰包里掏了管强效止血剂和镇痛剂逐一注射进他的静脉里。   “老头,你怎么那么弱啊,”薛寻野用枪管拍拍郑恢弘的脸,“你原来不是白毒伞信息素吧,换腺体了?腺体能量挺强,可惜跟你本体不太契合,可惜了,搞这大事业还把自己给搭了上呢。”   一向意气风发的郑恢弘此刻才显露几分应有的老态来,他从鼻子哼出一声,但很快就被涌上身体的剧痛给逼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他费尽心思捕捉的极限级alpha很听程谓的话,程谓让薛寻野别把他弄死,薛寻野还真的就让他留着口气,特地避开他的要害对无关紧要的地方下手,打完枪就从他肉身中徒手挖出子弹,然后把血迹抹到他衣服上。   “刚才我就看出来了,你那些个手下是真的弱,跟你一样弱。”薛寻野搭着膝盖岔腿半蹲着,“张三李四赵五周六,无视契合度强行植入高等级腺体根本不能提高宿主本身的能力,急于求成会遭反噬的郑会长,你怎么想不明白?”   尽管气若玄虚,郑恢弘还是端着副睥睨人的姿态,眼里盛着丝惯有的傲慢:“千万件试验品中有一件成功率达98%就已经足够。”   “啊,你是说白骼吗,你的养子?”薛寻野用没沾血的右手搓搓下巴,不否认郑恢弘的观点,程谓和邢嚣俩行事果决的能跟个人工改造的极限级alpha在屋里周旋那么久,就能证明白骼比他所想的要强。   他不时就往屋里瞧一眼,白骼还是攻击力偏弱,更多的是依靠防身来拉长战线。   也可能不是弱,是隐藏了实力,但在这种以一对二的局面中还遮遮掩掩显然不是明智选择,于是薛寻野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哎老头,你那养子是不是要反水啊,”薛寻野眼瞅着白骼射出的一枪打掉了程谓的一根头发,他视力好,能瞧见发丝儿在金灿阳光的依托中扬扬飘落,“我看他也没什么攻击意图,划水呢这是,跟我打也这样,跟我老婆打也这样。”   “不可能。”郑恢弘不假思索,但他这角度观察不到屋里的情况,能这样妄作定论只是因为他对养了二十多年的白骼有十足的掌控能力。   正想挪动身子换个角度,仍在汩汩淌血的伤口一动作就向每根神经传递着令人晕眩的剧痛,郑恢弘费劲地撩着眼皮看向薛寻野,张嘴吐出口浊气:“你觉得我不会为自己留个后路么。”   薛寻野从程谓身上收回眼:“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已经接受法律制裁了。”   “邓叁?那条狗能翻起什么风浪。”郑恢弘咳了两声,咽着喉咙间的血腥唾沫冷笑,“景桉还在浴室里躺着吧,你信不信他马上就能醒来?”   薛寻野后背一僵。   “景桉的耳后静脉里注射了大量催眠剂,他现在只能听从我的指令……只要我在十米以内至少提三遍他的名字,他就能——”   薛寻野神色一乱,反应极快地用宽阔的手掌压住郑恢弘的嘴,却见这老alpha的眼里出现了得逞的笑意。   他数学再不好也能算出,加上刚刚在屋里郑恢弘提过的那次,郑恢弘统共已经喊了三遍景桉的名字,现在用什么堵郑恢弘的嘴都已经来不及。   “……我搁这歇着不动手你真以为我陪你唠嗑了是吧?”薛寻野鞋底压着郑恢弘的膝盖骨发了狠地踩下去,冷漠地俯视着郑恢弘痛得扭曲的脸。   手边没抹布,他摸出个空弹夹塞郑恢弘嘴里防止他对景桉下指令,提步匆忙朝3020里走,带着烈烈燃烧的攻击信息素。   眼前冷光闪现,薛寻野扬手打出一枪将掠过程谓身侧的一颗子弹原路回弹,两颗子弹同时被击进白骼的腹部。受伤的alpha备受夹击,速度登时慢下,痛苦地捂着中弹的部位弓下身,被瞅准时机的邢嚣一枪正中左胸膛。   “我去看看寻桉。”薛寻野丢下一句话就往阖着门的浴室走,程谓勾着扳机护环转了圈枪支收回枪套,拦住欲要上前的邢嚣。   “老大你别靠近他!”邢嚣拽住程谓的胳膊,被后者轻轻拂开,告诉他没事。   邢嚣就守在程谓身后举着枪,目不转睛地提防着白骼的动作。   程谓踹掉白骼手中的枪,枪支顺着他甩出的方向滑出几米远,他小臂横撑着膝盖蹲下,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不知不觉中他沾染了薛寻野的习惯,但他的虎牙没有薛寻野的尖。   白骼胸膛剧烈起伏,咬着牙,正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他,那道可怖的刀疤仿佛下一秒就能撕裂开来,让整张脸一寸寸腐烂。   明明姿势是跪着的,但他的一个膝盖却绷着力没挨上地板,程谓用食指抵住他的那个膝盖稍往上抬了抬,平淡地问:“你也是郑恢弘的试验品?”   “他是我父亲。”白骼的声音就像一台发生故障的机器,嘶哑又干硬,让程谓听不出多少真诚。   程谓:“你父亲正躺在外面,估计还吊着口气,他救不了你。”   白骼刚升腾而起的情绪又被他自己死命摁了下去,左臂的桡骨窜过一丝微痛,明明任何一处枪伤所带来的痛楚要比桡骨内的微痛剧烈许多,他最害怕忍受的还是那丝最微弱的骨痛。   “我不需要他救我。”白骼说。   邢嚣盯着白骼被击伤的胸膛,突然神情一凛:“老大——”   程谓头也没回地打断身后的人:“邢嚣,放下枪。”   邢嚣:“你会危险!”   程谓:“放下,出去盯着郑恢弘,别让他断气。”   邢嚣欲言又止,啪地甩下了枪,大步流星踩着断裂的门板走了出去。   海风将浓稠的血腥味和淡雅的勿忘我信息素吹遍房间的每个角落,这副被辗转折腾的腺体似乎生来就浸润在罪恶的血液里,从未有过宁静的时候。   程谓摸出腰间的三人螺旋匕首,用刀鞘托住白骼快要贴到地面的膝盖:“刚才你没尽力。”   一丝痛感再度袭上白骼的桡骨,在那股痛感快要蔓延至整个手臂时,白骼的眼里突然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左手灌注着全身最后的力量蓦地抬起掐上程谓的脖子:“你——闭嘴行不行!!”   只要他否认一次自己的真实心情,体内骨骼断裂似的疼痛就能减轻一分,孤独地维护了那么多年的尊严才显得不会太卑微。   白骼攥着程谓的脖子,抑制不住的勿忘我信息素争先恐后地挤出腺体,压迫着眼前强大的omega使他难以反抗。   可即使程谓被他用力压制,那双冷静的眼睛还是无声地向他传递着蔑视的态度,白骼的膝盖挨不住失控的力度扑通跪在地上,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怦然碎裂。   一只温度不高的手掌按在他的右胸口。   “镜面人?”程谓感受到白骼藏在右胸膛里微弱的心跳。   难怪邢嚣没能把白骼置于死地。   但如果失去信息素的支撑,被子弹贯穿器官的白骼也离死不远了。   掐在脖颈上的力道渐渐收紧,白骼在濒死之际爆发出的力量比之前任何一秒钟的对战都要强劲,毫无保留迸涌而出的信息素就像一座勿忘我花园的爆炸,程谓仅仅是抬一下手指,都感觉力气在体内慢慢流失。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反抗。   但大脑缓慢进入缺氧状态时,他好像走进了一个半幻觉空间,这里如同一个大型的油画展览馆,他在一张张久远的作品里看到了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那些画面牵住了他的脚步,他在每一张油画前驻足许久,残缺的回忆在他置身于这座只有他一个人的展览馆时重新丰盈起来,细细密密地填进了他的脑海中——   十八岁时自卑的他被那个叫Vul的男生夸过漂亮,身上臃肿的校服被男生揉得皱乱。   月光透过排气扇爬上对方的脸,薛寻野青涩的脸庞带着少年人自以为很酷的可爱坏笑。   程谓偶尔也会主动张开手臂抱他,埋在他的胸膛前,踮脚亲亲他的下巴。   通常离晚修下课还有几分钟,薛寻野就化身为燃不尽的大鞭炮,噼啪噼啪地在他白净的肤色留下片片红屑。   在扰人的下课铃中,黏糊地贴着他说以后要娶他。   程谓想触碰那些裸色的油画,然而油画里的薛寻野伸出了手,拼了命地把他朝展览馆门外推——   “老大!!”   “寻桉!!”   一声巨响,浴室门被人狠狠掀到墙上,景桉神色木然地快步走出来,薛寻野紧随其后,在每次要触上弟弟的后背时,景桉都会释放出高浓度的海洋信息素拒绝他的靠近。   薛寻野的脚步迈出又收回,绝望火上浇油,再也管不着白骼的体内承载着程谓的原腺体,眼下之急想也没想地掏枪对准了白骼的眉心,程谓动作却比他更快,几乎在感知到他的烈焰信息素时就蓦然翻身将白骼反压回去,右手利落地拔出三刃匕首。   白骼通红的眼睛流下了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过了刀疤末端。骨骼断裂的声音在他体内无限倍放大,就像一首重生的战歌。   “杀……了……我……”   空中寒光闪过,在日落前一刻,程谓的刀尖深深刺入了白骼的后颈。 第47章 主动牵我   日落之时,金红的斜阳为整个血迹斑斑的卧室添上一笔浓重的鲜色,有些东西随着将近的暮色在海里消亡。   沾染勿忘我气息的污血喷溅上程谓的脸庞,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将白骼从身上掀下去。   那只抓在他脖子上的左手无力垂落,程谓及时接住,捋去溅在纹身上的血,愣怔后才反应过来那血是逼真的纹身图案。   图案上滴血的匕首尖直指白骼本身。   白骼的小臂从内部断成了两截,程谓尽量把它折成完好的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被带有灼热信息素的alpha从后面抚直了背部。   “有没有受伤?”薛寻野急切地检查他颈部的掐痕,程谓摆摆手,说不要紧。   景桉目光呆滞地立在一旁,程谓顺着他的视线朝躺在血泊中的白骼望过去,半晌才意识到不能让他看到这个,这里不是片场,当演员的顶多能忍受仿真血浆,这实打实的满目鲜血换哪个普通人都经受不住。   只听刷拉声响,程谓拽下窗帘布盖白骼身上,想了想,蹲身把匕首从白骼的后颈拔出来,将人从侧卧的姿势放成了平躺。   圆日彻底坠入海平线,头顶的声控灯啪地自动点亮,屋内墙壁的血迹和地板上的血色鞋印被照得一览无遗,程谓推了推傻站着和景桉保持一臂距离的薛寻野:“把景桉带上七层,这里我跟邢嚣处理。”   薛寻野还记着在浴室景桉苏醒时看向他的陌生眼神和推开他时双手的力气,他坚定地摇摇头:“先别碰他,他状态不太好。”   “我来。”程谓在裤管上擦了擦手,挤出所剩无几的信息素能量安抚疑似吓呆了的景桉,朝他伸出手,“弟弟,过来。”   “甘霖娘臭老头!”邢嚣突然怪叫一声,程谓和薛寻野转过脸向门外望去,邢嚣正吃痛地甩着被咬到的手,而刚才薛寻野往郑恢弘嘴里塞的弹夹掉在了地上,郑恢弘苍白的嘴唇低喃了一句话。   “不好。”薛寻野飞快地把程谓拽离景桉身旁,景桉却趁着他们恍神的一霎间如机械般动作僵直地蹲下又起身,反应敏捷地捡起邢嚣半小时前扔在程谓脚边的手枪。   “哥们!把老郑头嘴堵上!”薛寻野冲邢嚣大喊,夹着程谓的腰避开景桉无情扫来的一枪,明明景桉的双手没有端过武器——大不了也就碰过剧组里的道具,可此时无论是拿枪的姿势或是瞄准的角度都精准得可怕。刚才那一枪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电视屏幕正中央,若不是他反应快,那枪准该穿过程谓和他的胸膛一弹双人。   “操,操,我拿点什么来堵,”邢嚣上下摸摸自己的衣裤口袋,索性蹬掉鞋子,拽下两个长袜卷成团,在郑恢弘的怒视中蛮横地塞进他嘴里,“有福消受了您嘞。”   然后把地上被郑恢弘用舌头顶出来的弹夹踹出几十米远。   三人的通讯器里同时响起申请接入的提示音,五人再次连接全员通讯,檀宥先自报方位:“我和韩云哥在朝3020走来,还有138.73米。”   “说重点。”魏韩云喘着气轻声说。   檀宥:“那份文件解压后是以日期排序的几份观察报告,上面包括景桉更换腺体后的各项状况指标以及服用和注射过的药剂——你们那边还没打完架吗?”   程谓:“你继续。”   他只有和薛寻野并肩同时移动,依靠彼此身上残留的信息素才能强撑着不倒下,景桉无止无休释放的海洋信息素对薛寻野的冲击力太大,薛寻野一贯的傲气在他弟面前碰了壁。   事实上两人处在很被动的状态,谁都举着枪,但谁都不愿朝景桉打出哪怕偏离他人体一毫米的子弹,而相反的景桉接收了郑恢弘“杀死他们”的指令后,无所顾忌地铆足劲儿将他们往死角里逼。   檀宥:“102.2米。景桉体内注射了大量催眠剂,会出现……”   薛寻野:“催眠剂?状况知道了,有没有办法解除催眠状态?”   檀宥:“83.5米。我算过了,这次催眠时长至少持续72小时,除接收控制者的指令以外,其余时间身体和意识都会进入睡眠。”   薛寻野把程谓按进自己怀里,胳膊抵抗着海洋信息素对臂肌的疼痛侵袭,捞过景桉将人面朝下推进床褥,程谓默契地夺下景桉手中的枪扔进床底。   “乖,寻桉,我是你哥,”薛寻野小心靠近,一手桎梏着景桉被反剪身后的两只手,一手将歪掉的抑制项圈扯好,“是不是很疼?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然而omega的抑制项圈似乎对alpha腺体毫无用处,被压制的景桉依旧用源源不绝的信息素抗拒薛寻野的触碰,薛寻野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青筋凸起,额角淌下的汗水最终和眼角流出的眼泪汇聚爬向下巴。   “景桉现在接收了指令,”程谓兜住薛寻野的下巴揩掉水珠,“郑恢弘要他杀死我们。”   魏韩云:“也……包括我吗?”   邢嚣:“我的理解是在郑恢弘潜意识中的我方所有人。”   郑恢弘已经陷入了昏迷,他无从求证。   程谓:“照这样说,在郑恢弘潜意识里的我们应该是指和他对抗过的我们四个人,螺蛳儿兴许不在名单内。”   突然被cue的檀宥“啊”了声,支吾道:“我……我不杀人……”   程谓:“你想杀他?你韩云哥和野哥第一个先杀你。赶紧过来,抱住他别让他动弹就行。”   檀宥:“12米。可是我很臭……”   魏韩云插话:“桉桉喜欢吃螺蛳粉。”   3020室外两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着黑背心的魏韩云首先冲进来,将挂在右臂的裴医生甩到墙根处,刚靠近床边又顿然止步。   被薛寻野摁在床上的景桉扭着头,正用近乎仇恨的眼光看着他,即使是在触及到他肩上被血渗透了一圈的纱布,也没有流露过半点疼惜,这不是那个看见他受伤就急着拖医药箱边帮他处理边哄他的桉桉。   尽管如此,魏韩云看见景桉还是忍不住要贴上去抱他,手刚伸出去,跑进来的檀宥就一股脑把手里的东西扔床尾,将受伤的魏韩云拨到边上:“控制者对他的指令输入了主观的仇恨情绪,我先试试指令对我起不起作用。”   檀宥撕下抑制贴片,刚要释放信息素,又迟疑地看看周围。   程谓:“没事,邢嚣在外面。”   意思是他们几个都承受得住这个味道,檀宥就放心地带着让人嘴馋的味儿靠近景桉,哆嗦着用食指戳戳这个小明星的肩膀:“你好,嗦粉吗?”   景桉挣扎的幅度小了下来,檀宥俯身抱抱他,被景桉张嘴叼住了拇指嗦着。   魏韩云:“还行?”   檀宥:“他……他用牙齿磨我肉,让他发现不是真粉就惨了。”   薛寻野的手缓缓离开弟弟的后背,程谓顺势牵住他探了探温度,向来高于常人一点的体温唯独这整条胳膊就像从冰水里抽出来似的。   “有点可惜,”薛寻野五指僵硬,“头一回你主动牵我,我却感觉不到。”   “能恢复吗?”程谓帮他按摩着指掌,可被他握住的手如同一块冰雕,稍用力就会被掰碎。   薛寻野摇头:“不知道,可能需要点契机。”   “嗯。”程谓看了看把注意力都放在景桉身上的檀宥和魏韩云,偷偷将薛寻野的手兜在自己背后,腰带下方的圆润位置。   “这算契机么?就一会儿,等恢复了你立马把手给我撤走。”   景桉还窝在床头抱着檀宥的手指嗦,一根没味儿了就嗦另一根,檀宥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维持72小时维持这种状态,况且景桉要是饱了还不是得另寻他法,他求助地看向边上的魏韩云:“你腺体能量恢复了吗?”   “没,腺舱封闭了。”   程谓听出异样:“信息素能解除被催眠状态吗?”   檀宥:“观察报告上是这么说的,伴侣的信息素能跟催眠剂有效相抵,但是韩云哥的腺体能量已经被耗尽了。”   程谓还谨记着当初把檀宥招进自己团队时的缘由:“螺蛳儿,你那个气味传递程序能改动成欺骗GBP吗?”   GBP是粘合在腺体细胞上吸收信息素的物质,如果檀宥的程序能使景桉假性吸收魏韩云的信息素,催眠状态便不攻自破。   “我试试。”檀宥把床尾的笔电捞过来,但单手太难打字,魏韩云夺过电脑搁自己腿上:“你念代码,我单手操作,赶紧的,别让我老婆把你手指咬断了。”   瞅着这里没自己事儿了,程谓也没有看人嗦粉的癖好,他拽了把薛寻野的手把人朝卧室外牵,走了两步感觉不太对劲,回头看了眼被自己牵住的那只手。   他像牵着团炙热的烈火,因为太熟悉这个温度,以至于刚才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程谓冷冷地瞥他一眼:“什么时候恢复的?”   薛寻野舔舔虎牙:“……就刚兜上去的时候。” 第48章 室外泡澡   海天交界处的最后一抹净蓝也被夜色挥散了。   程谓有些事要处理,最后一个才离开的3020,在门外跟楚俨告别。   “行啊你,上次是邓叁这回是郑恢弘,你还有惊喜是朕不知道的?”楚俨搓着下巴,眼尾瞟着被同事抬走的郑恢弘。   他这几天在塔斯曼海附近的国家缉捕潜逃嫌犯,收到程谓的消息,出完任务后便指挥警署的直升机顺道降落不来往号邮轮帮程谓他们收拾残局。   程谓看着屋内的狼藉笑了声:“还惊喜,警署能不清楚这破事吗,就是碍于多方面因素不好缉拿郑恢弘而已。”   楚俨插着兜一脸轻松,程谓的工作室但凡跟警署挂钩的委托都由他来对接,有功劳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要不你来警署工作吧,警署需要你这样的精英。”   “不了,”程谓坦率拒绝,“警署条条框框太多,我更喜欢自由自在。”   3018~3021四个海景房被邮轮工作人员用隔离带封了起来,程谓一路回到七层,甲板上的异乡人见了他就自觉避让,程谓低头看看浑身上下溅满污血的自己,也挺嫌弃。   客房的俩浴室让邢嚣和檀宥全给占了,本来檀宥是干净的,邢嚣嫌弃他变身螺蛳粉精之后太臭,一回去就把人踹进了浴缸。   阳台上还有个温泉浴缸,程谓一刻也忍不了身上的肮脏,卸下枪支弹匣匕首扔茶几上,揪个白纸在上面写“勿进”,用胶带贴上了推拉门。   注满水,程谓褪去衣衫躺进浴缸,头枕着靠垫享受温热水流的冲刷,也就这时候能静下心想想自己失而复得的那段记忆。   在教学楼天台的风雪中薛寻野满腔委屈地抱着他絮絮叨叨,程谓只觉得薛寻野口中那个乖巧听话的omega被带滤镜的叙述人夸大事实,但现在重新拥有这份回忆,曾经的形象又成了合理存在。   当这段时间的误会以及烦扰自己二十二年的心事告一段落,当不得不接受自己最不堪的年纪已经被薛寻野看了全貌,程谓重新审视起了他们之间并不是从天而降的感情。   浴缸里的水换了两轮,他发给林医生的消息才有了回应,程谓伸出挂满水的胳膊摸过边上不断振动的手机,捋开搭在眼前的湿刘海面部解锁。   “程先生,针对你朋友出现的情况,我去咨询了我们院的教授。   “教授处理过类似的医学案例,和人体自身形成的腺体不同,后期更换的腺体与宿主再匹配也绝不可能拥有100%的契合度,所以在高等级进化的时候会出现腺体能量与人体的高度排斥行为。   “为了使人体适应腺体的进化,腺体能量会自发性地侵占大脑神经传输融合讯息,从而有选择地导致储存在海马体的部分记忆丢失,而满溢的腺体能量会代替被它排挤的记忆居住在海马体内。”   程谓将整个身子沉入水中,只露出脑袋和两个白皙的肩头,腾出一只手在水面上抓着手机打字:“它选择排挤的那部分记忆有什么特性?”   林医生:“腺体能量通常会选择宿主本身自认最重要的记忆,例如你朋友,他丢失的是十年前和他的alpha共有的记忆,那可能这个alpha在他潜意识中所占的比重比身边所有事物都大。”   程谓:“哦……”   林医生:“至于你说你朋友今天忽然恢复了那部分记忆,有可能是他遇见了承载他原腺体的宿主,宿主向他所释放的过量原腺体信息素会把他占据在海马体内的腺体能量牵扯出来。”   程谓:“的确有这么回事。”   林医生:“对的,所以记忆回归便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那么程先生,你说的朋友是不是指你自己?”   程谓:“就你多嘴。”   平和的海潮声中忽然混进玻璃门被推开的声响,程谓差点让手机摔水里,他手忙脚乱蜷曲舒展的四肢,俩胳膊抱住自己的膝盖以遮掩重点部位,扭头寒声质问肆无忌惮闯进来的alpha:“门上贴那么大字你没瞧见?”   “勿进嘛,也就小螺蛳儿和邢嚣会听令,”薛寻野蹲在浴缸前,扳着程谓的脸凑近看看他的枪弹擦伤,“我呢,你写多大字儿我都选择性眼瞎,就这个破门你还勿进,有些地方闭着门我也照闯不误。”   说完,薛寻野的手探进水里,掐了把他的人工暖手宝。   “滚。”程谓拍他一脸水,薛寻野笑着往后躲,还是没能避免刚换上的T恤被泼上一片水迹。   正好刚才在楼下被魏韩云催促着没洗尽兴,薛寻野索性蹬掉鞋子连人带衣挤进狭窄的浴缸里,坐在程谓背后把缩成一团的人往自己怀中揽,水面被撞得晃荡。   “烦不烦人你,”程谓用手肘杵开身后贴上来的那片结实胸膛,扒着浴缸探出上半身看,浴缸底部的毯子全被晃出的水给淌湿了,“你出去。”   “我不,”薛寻野环住程谓的身子,下巴搭程谓肩上去,“大晚上你搁这室外泡澡会着凉,我给你当暖炉。”   薛寻野温热的胸膛比浴缸自带靠垫舒服很多,程谓也就别扭一小下,安安分分地窝在水里挨着薛寻野赏海上的星空。   “景桉还好吗?”程谓踩着薛寻野的脚背问。   檀宥的气味传递程序派上了用场,景桉的腺体GBP在感应到夕雾花的味道后成功解除催眠状态,但随即就陷入了昏迷,直到被薛寻野背回内舱房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还睡着,韩云床上有残留信息素,他睡得挺沉。”薛寻野拘温水浇着卧在程谓皮肤上的陈年旧疤,用指腹感受它们的凹凸起伏,“裴医生倒是醒了,我让他给寻桉检查检查,他说得等寻桉醒了才能明确新腺体和宿主的契合情况。”   “以后就这么过了?”程谓问,“信息素相克很容易引发争吵。”   “他克我,我可没克他,他闹我我就多包容他一点,自家弟弟嘛,从小惯到大了。”薛寻野心态良好,“反而是韩云可能苦点,说不定哪天一不留神让寻桉反压了。”   “不能吧。”程谓回想一下小叔子歪在他肩窝里美人掉泪的画面,又想想魏韩云仅穿着黑背心时展露的健硕身材,不禁打了个寒颤。   “冷吗?”薛寻野放了点信息素,缸里的水立刻飙升了几度,他把双手绕到程谓 身前帮他洗藏在指甲缝里的血迹,“我和韩云从裴医生嘴里撬了点消息,我到现在还没能消化过来。”   程谓净倚着薛寻野享受服侍了,身子不住下滑,他就撑起一点,两腿岔着搭在薛寻野双腿外侧:“说说。”   “信息量挺大,”薛寻野说,“白骼也就名义上是老郑头的养子,实际上呆那老头儿身边是生不如死。”   “他身上安装了断裂效应器,听过么,就通过特殊手术把人体的其中一段骨头挖空,断裂效应器粘合在空心骨头里。   “断裂效应器是战争时代的组织领袖专门用在卧底身上的,只要感应到被安装者有背叛心理,断裂效应器就会从空心骨头开始振动断裂,与断裂骨头相接的另一段骨头也随之发生断裂,最后波及到人体的206块骨头。   “白骼的断裂效应器安在左手臂的桡骨内,如果他对郑恢弘起了背叛心理,他的左臂桡骨最先会断裂成两截。”   若不是一直被薛寻野攥着手,程谓不知道自己会抖成什么样子。   日落前白骼红着眼睛求他杀了他的场景闯进他脑海里,在此之前还有那侧不愿碰上地面的膝盖。   有些人总想固执地保全自己的尊严,程谓以为白骼同样不肯轻易屈服,没想到那是白骼唯一想挽回的丁点颜面。   即使白骼在死去那瞬间断了桡骨和尺骨,至少也没断得彻底,白骼是闭着眼睛走的。   “郑恢弘为了控制身边的人真是不择手段。”程谓无奈摇头,拿过恒温杯垫上的热牛奶喝一口,转头问薛寻野,“喝么?”   “嗯,喝。”薛寻野凑过去,压下程谓的手腕,在对方沾了牛奶的唇上啄一下,“你喝吧,我继续说。水温合适吗?要不要再调高点?”   “不用,收敛下你的火苗儿,烧到我屁股了。”程谓捧着杯子喝得挺慢,声线也变得跟甜牛奶似的温纯了,“再泡泡,喝完牛奶起来。”   “行吧。”薛寻野回归正题,“知道我跟韩云是怎么比你们先了解到老郑头的行踪么,有匿名人给我发了邮件,上面是寻桉的补票信息。”   “螺蛳儿不是说管理系统把他的补票记录给漏掉了?”   “还是老郑头使的花招,他都登不来往号多少趟了,跟邮轮工作人员都挺熟了。”薛寻野笑了声,“不过邮轮这帮管事的也就一群佛系怂逼,谁强依谁,瞧这次我们两方对立,他们不也没出头帮着老郑头。”   “不过,”薛寻野话锋一转,“关键是,那个给我们透露补票信息的匿名人,是白骼。”   程谓眼神一凝。   “我把他锁在抽屉的笔电带回去了,里面藏了不少老郑头的犯罪证据,回头我传给你,你看着办。”   程谓应了声,没再追究自己的腺体寄居在白骼体内是好是坏。   热牛奶在他手里降温很快,他几口喝完,捞过浴袍站起来:“不泡了。”   薛寻野没料到程谓突然起身,愣怔着靠在浴缸上抬头,摸摸自己的鼻子,没流鼻血。   他也跟着水淋淋站起来,手绕到程谓身前帮他系绑带,系了个挺漂亮的蝴蝶结又松开,最后系到了别的地方,被忍无可忍的程谓转身把他踹进了水里。   水花飞溅,阿基米德都不敢这样浪费。 第49章 老婆有钱   从水里上来,程谓正准备帮薛寻野去问邢嚣借一套干爽的衣服,薛寻野说不用,然后用信息素把黏在身上的湿衣服烘干了。   这澡泡得着实够久,邢嚣和檀宥都各自吃完晚餐回来了,檀宥正举着个三球冰淇淋拍照传上朋友圈说好吃,马上有香草冰淇淋信息素的alpha点了赞并私聊他说想吃螺蛳粉了。   吧台后邢嚣正调着不太美味的鸡尾酒,边架着手机跟陶珰珰视频聊天:“让我看看小奶茶长没长,大奶茶也要看。嗯……老婆乖,回去就给你喝独家酿造伏特加。”   大家都挺累,谁都只想懒洋洋呆屋里歇着,程谓也想睡一觉,碍不住薛寻野要跟他到外面逛,于是打起精神换了舒适的衣服出门。   旧的防咬器今天被程谓捏变形用不了了,去餐厅的路上经过免税店,程谓刹不住脚步走进去挑了个新的送薛寻野,冷银色金属,还送一个同色系狗牌,上面刻着只罗威纳犬。   商家精准抓住了特殊顾客的需求特征,程谓给薛寻野试戴,抬着手臂帮他调节好皮革绑带的松紧度,结账后带薛寻野到商城外找了游客休息区坐下。   “其实我不喜欢戴这个,”薛寻野说,“跟你打个啵儿还不能出其不备,没点儿惊喜。”   “公众场合给我点面子。”程谓把不高兴的野狗子推环形沙发里,一条腿跪上去,抓着挂在对方胸前的金属狗牌两面翻看,“邮轮上哪国omega的都有,个个经过你身边都是跟你匹配度85%以上的,林医生说在多方高匹配度信息素的催化下极限级alpha最容易乱咬人,戴防咬器是为周围人着想。”   “什么狗屁不通的歪理,一个破医生的话你还信上了,”薛寻野看程谓突然弹出了把折叠军刀,有点愣,“干什么,说个脏话还要杀夫灭口了?”   程谓默不作声,揪着狗牌在背面空白处不太美观地刻个“C”,代表野狗子是有主人的。   薛寻野每次开自己的电脑都得输入含有程谓名字的首字母,怎会不在第一时间猜出程谓刻这字儿的用意,当即就一跃而起追上收刀走在前头的人:“陈喂喂,再刻个联系方式吧,小野狗走丢被人捡了方便让人联系你失物招领。”   “不会自己回家的狗不是好小狗。”程谓一脸傲气。   今晚的化装舞会照常举行,完全不受白天那场厮杀的影响,甲板上的乘客穿着各异都朝夜总会的方向赶,程谓乐得餐厅人少,等上菜的时间大大缩短。   吃过饭到其它地方逛了逛,程谓说来邮轮这趟花了不少钱,还没有一个子儿的酬金,资本家对这点很较真,当机立断就上赌场转了两圈,然后信心满满地选堵台坐下。   薛寻野平时不玩这些,就是比较担心程谓,他的omega虽然学习好,但不见得在赌台上也能游刃有余,连输两把后,他抓了把程谓的胳膊:“过把瘾得了吧,认真你就输了。”   “别闹,要赚钱给你买狗粮。”程谓神情平淡拍拍他的手臂,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将袖子往上折,右腿优雅地跷着,在堵台下小幅度地晃动,手掌拢着一堆筹码朝前面推去。   后面程谓就开始翻盘了,一把把连续赢下来,仿佛最开始的两把只是故意放水,薛寻野就在边上默数:一袋狗粮、两袋狗粮、五百袋狗粮……   十箱套套、二十箱润滑、一百根束腿皮革腰带……   “走了。”程谓回到他身边,驾轻就熟地去柜台把筹码兑换成现金,再拎着箱子到附近银行存到卡里。   “宝贝儿你好神。”薛寻野挎着程谓的肩膀夸赞,金属口笼贴着他的耳后根蹭动。   程谓把手罩在整只防咬器上推他,不慎把一个指头戳进了口笼的空隙里,薛寻野灵活叼住,舌尖在上面一卷留下水渍,耷拉着眼尾可怜巴巴道:“宝贝儿我想去电玩城。”   电玩城没白天拥挤,左右都是些十七八岁上下的少男少女,他们俩一个戴防咬器一个穿衬衫西裤的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薛寻野玩心重,一进去就释放灼热的快乐信息素,场内立刻出现了令人惊异的变化——   所有人手里攥的游戏币叮叮当当撒了一地,不少币乖乖地滚到薛寻野脚边躺下。   苦于花了五十几块夹不上一个娃娃的少女欲哭无泪地拨了把摇杆,娃娃机里的铁爪突然疯狂甩动,同时勾起三个大耳狗从对角线外直接丢进取物口。   一个被围观的酷哥在跳舞机上脚滑摔倒了,还不小心劈了个叉,空气中混进裤子裆部撕裂的声音,酷哥遭遇社死现场。   程谓抿着嘴偷乐,但脸上没表现过多情绪,看起来只是眉眼舒展开,疲惫和冷淡都不见了踪影。   薛寻野没留意周围因他而起的变化,只顾着弯下身捡滚滚而来的游戏币,以为这是电玩城对SSS级alpha的欢迎方式,毕竟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还只是个最低等级的alpha。   换了个地儿,程谓就没赌场上那样得心应手了,也就枪战游戏能破个记录,跟薛寻野玩儿其它双人游戏全部落了下风。   “好幼稚。”程谓看着设备显示屏上跳来跳去说他是loser的卡通人物,攥着把游戏票要走,想了想又返回来,面无表情地拍碎了显示屏。   远处的工作人员和玩家都瞪大眼,薛寻野忙不迭地释放安抚信息素,托着程谓的手吹吹:“不玩这个了,玩别的吧。”   工作人员过来试图协商赔偿事宜,程谓站得笔挺,垂着眼斜睨矮自己一头的男beta:“经我检验,你们的游戏设备结算数据频频出错,令玩家体验感极差,我只是给了它们报废的理由。”   “就是,不能让所有玩家满意的机子不是好机子。”薛寻野帮腔,推着程谓去检验别的设备,跟工作人员擦肩时他低头悄声道,“等下指不定还有多少机子会被损坏,玩遍了再结算赔偿,我老婆有钱的,放心。”   薛寻野拥着程谓走到篮球机前。   “这个破了纪录吐票最多,”薛寻野塞了两枚游戏币,“我几年前就破了纪录,这次再破一回。”   程谓捧起一个滚出来的篮球投向静止不动的篮筐,篮球砸上筐沿,从外沿滑了下来。   “破机子。”程谓不屑道。   “它不破,是你失手了。”薛寻野给他塞一个篮球,从后面捧着程谓抱球的手,“你想象你抱着老郑头的脑袋,迫不及待要把它扔进前方的垃圾篓里。”   程谓顿时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了,不过薛寻野飘着小火苗的手裹着他,也净化着他。   “让头颅飞——”薛寻野带着他做出标准的投掷动作,橘红色的头颅沿着漂亮的抛物线精确地飞进了垃圾篓里。   “再来一个,这次是邓叁的头颅。”薛寻野叠着他的手捧起下一个球,手臂一挥,中。   程谓没要求自己试试,好胜心似乎在薛寻野像少年般的高涨情绪中被消磨掉了。   电子屏的红色分数不断滚动上升,第二轮的投篮挑战加大了难度,篮筐左右移动,薛寻野却仍然悠游自得百发百中:“高中时的篮球赛,每次我看到你坐在场外的树下背单词,我就打得特别起劲,生怕你看不到,可是为我喊加油的永远都是其他omega。”   其实程谓没背多少,光顾着把字母窟窿涂黑了,眼尾偷瞄着场上的学弟alpha,看他下巴坠着的晶莹汗珠折射着阳光,看他撩起衣摆擦脸上的汗,在omega们的尖叫下露出腹部初见雏形的肌肉线条。   十年前因为自卑而处处小心翼翼,十年后想要的就在自己身边。   每投出一个球,薛寻野的胸膛就会撞上他的后背,有力的心跳砸在他的肩胛骨。   耳尖被薛寻野喷洒出的气息扑红了,程谓回过头去,最先看到的是在场内灯光下快闪瞎眼的金属口笼,他有点恼火,抽出被薛寻野夹住的手将整只防咬器弄下来,原本盛在口笼边缘的汗落在了他的手背。   最后一个球打歪了,因为薛寻野低头看他了,在程谓出其有备时亲了他。   到底还是没能破纪录,薛寻野整理着一堆票子,旁若无人道:“我当时就该扔下球把你抱进隔壁的体育馆,边弄你边监督你把有我名字首字母的单词全部背流利,看你还敢不敢忘了我。”   一直在两米开外监视他们以防设备再次被损坏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捂着脸跑远了。   电玩城一角停着台仿真机车,前面是一面裸眼3D屏,隔离带外的警示牌上写着要出具相关驾驶证才能玩这项游戏。   众目睽睽下,薛寻野掏出驾驶证轻松地甩出去,驾驶证飞出十多米越过柜台插在兔玩偶的两只耳朵中间,薛寻野拉着程谓跨上了车。   程谓:“头盔。”   薛寻野左右看看:“没有头盔,你抱紧我吧。”   程谓松松地抓着薛寻野的衣角。   薛寻野:“哎你拘谨什么,傻狗又没在中间,不担心夹死。”   程谓:“什么傻狗?”   薛寻野回身比划着:“就那个傻德牧,叫大海胆的。”   程谓纠正他:“是Diadem。”   薛寻野:“这不一样么。”   程谓掐他腰:“拜托你,学好英语,你的情报业务完全有能力拓展到海外。” 第50章 扔到床下   游戏提示音响起,程谓被薛寻野抓了双手在身前环紧。   占据角落整块墙面的裸眼3D屏里浮现一条逼真的繁华夜路,设备两端喷出凉风模拟路上擦过耳畔的晚风,胯下的机车竟随着薛寻野的动作而震动侧倾,程谓挨得紧了点,双臂在薛寻野腰上揽瓷实,微眯着眼看看两边。   围绕周身的环境被投射出虚拟街景,程谓缩着肩膀躲避擦身而过的大货车,耳朵贴在薛寻野后背以减少轮子碾过地面的刺耳声响对听觉的入侵。   “陈喂喂,看前面。”薛寻野一飙车就兴奋,侧了下脸大声对他说。   ——陈喂喂,看前面。   读书时他实际并不像师长口中说的品学兼优,他也翘过晚修,不是发情期躲厕所找薛寻野解决完就匆匆提裤子回教室自习的那种,而是被薛寻野牵着手避开有光照有监控的路,踩着枯枝烂叶跨上停在校外树下的Vul。   少年被风扬起的校服外套有股特殊的淡香,像是一块丢进篝火里烘烤的香皂所散发的气味,程谓用自己的双臂压紧薛寻野的衣服,脸埋在对方后背不敢乱看。   这alpha比他小两岁,就敢在川流不息的夜路里闯,而他只是听着呼啸的车声和杂乱的鸣笛就吓得大腿打颤夹紧对方的身子,害自己被对方笑话:“带你回家再夹好不好?”   他说不好,薛寻野就腾出手拍他大腿:“陈喂喂,看前面。”   Vul滑出密集车流,驶上另一条人烟稀少的公路,公路延伸的尽头与繁星洒落的夜空相接,好像下一秒就能碰到星星,又好像这段路怎么走也走不到末端。   薛寻野拧尽油门,沉重的马达声响彻公路,声声砸在程谓心头。   那时的薛寻野还没学会收敛自己的腺体能量,喜欢一个人就在凉风萧瑟的深夜用自己的烈焰信息素织成无形的大衣罩在程谓肩头:“你对我来说也像那些星星,看着很近,但好像怎么追也抓不住你。”   程谓趴在薛寻野的肩头,侧目欣赏这个alpha比许多人优越的长相,腺体等级的进化并没让薛寻野的外貌改变多少,除了脸部线条硬朗了些,那双眼睛还跟十年前一样藏着孩子气。   3D屏里的场景跟现实有所区别,车子闯进了夜空,程谓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能感受到不同于地面的凉意。   车轮下的升降装置将机车浮空托起,薛寻野乐得无意识地释放着烈焰信息素:“陈喂喂你摸摸星星,能摸到吗?”   程谓没有松开环在薛寻野腰上的手,反而搂得更紧了点,手掌探入薛寻野的衣服,描摹紧实的肌肉线条:“嗯,摸到了。”   “Vul,你也追上来了。”   薛寻野捏车把的力道陡然一松,十余年车龄首次遭遇滑铁卢,失控的车子随着受到感应而急速下降的升降台而摇晃摔下,屏幕里的画面晃成虚影,最后弹出个发出桀桀笑声的咧嘴骷髅头。   车身猛然倾翻,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甩出车座,得亏两人有足够能力化险为夷,薛寻野一手护住程谓的尾椎一手托住程谓的后脑勺,两人相拥着滚了几遭才稳住身子,程谓及时用手肘撑起身子,才没让整个人的重量压在薛寻野身上。   “你,”薛寻野呼吸急促起来,胸腔震荡得厉害,急躁的信息素缠紧程谓的身子,右手像铁钳牢牢钳制在程谓支在地面的手臂上,“你记起来了?”   “记起来什么。”程谓勾去薛寻野挂在鼻尖的汗,好笑地看着薛寻野因他而失神的双眼,有意再逗弄一下他的野狗子。   果然薛寻野的眼神黯淡下去了:“算了,也指望不了你这破脑子能想起什么。”   程谓将防咬器罩到他脸上:“给你三秒钟更正你说的话。”   “这破脑子是怎么回回考试排前三的,”薛寻野捞着他的后腰翻了个身,跪伏在他上方摸他皮带前端的平滑扣,“烦死了烦死了。”   “反了你!”程谓拿手推他,反被薛寻野将手腕压到地上,俯首就要亲他。   然后压在程谓嘴上的是冰凉的金属口笼,防咬器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不好意思,两位先生,”工作人员抵挡着攻击力强猛的烈焰信息素小碎步靠近打斗的两人,一头卷毛差点被alpha的腺体能量给烧焦,“在你们不合规定的使用下,仿真机车也遭到了磨损,请问现在方便谈一谈赔偿事宜吗?”   两人回到客房时屋里就檀宥伏在茶几旁整理晚上从免税店买的东西,程谓心情不错,刷卡赔给电玩城的那部分金额还不足在赌场赢回来的百分之一,反倒看野狗子气哼哼摔门进卧室的模样感觉比倒贴钱了还值。   “邢嚣上哪快活了?”程谓抄兜在檀宥面前停住,皮鞋踩着地毯的边角。   檀宥抵着下巴想想,说嚣哥去教堂旁观别人的婚礼了,听说等宝宝出生后要给他的omega补个婚礼来着。   程谓抠着右手纸提袋的挂绳若有所思,片刻后将袋子轻放在檀宥面前:“送你的,奖励你今天的及格表现。”   程谓鲜少夸人,在檀宥听来及格等于不错,还有奖励四舍五入就是非常棒,他欢欣地收下礼物,程谓让他打开看看,檀宥就从袋子里拿出一副无线头戴式耳机。   这耳机是用游戏票换回来的,虽然破坏了人家两台设备,但工作人员也没资格剥夺他们用最多的票换取最昂贵礼物的权利。   “试试。音质怎样?”程谓手肘搭着茶几蹲下。   檀宥连上手机蓝牙,随便放了个曲子,然后比了个大拇指。   “能听见我说话吗?”程谓问。   檀宥看不懂嘴型,摘下耳机问:“程先生你说什么?”   程谓挺满意这副耳机的隔音效果:“我说,耳机今晚别摘了,你就听着歌睡觉,我起夜要是发现你摘了立马将你扔海里。”   说完,他贴心地帮檀宥将耳机戴回去,虚推了把对方的后背:“去,睡觉。”   卧室的灯光分三档色温,橘黄、暖白和正白,薛寻野侧靠在墙上拍打着开关发呆,眼看着灯光跳到了最暗的橘黄色,程谓按住薛寻野的手:“消停会。”   那只手很快就撤开了,薛寻野气恼地坐到床尾凳上,一腔躁闷找不到缺口发泄,为了只剩他自己记得那段往事他已经逼问过程谓好多次,他不想再引起程谓的反感。   “今晚在这里睡吗?”程谓摘下腕表放在床头柜,余光瞥了眼时间,九点十三分。   “嗯,我的床让给韩云了。”薛寻野找借口。   程谓解开皮带扣挂衣帽架上,站在穿衣镜前将西裤褪下一点,低头对付箍着大腿的束腿腰带。   橘黄灯光往他的皮肤涂上蜜色,黑色子弹裤完美凸显男性的优点,程谓作为一名omega,其条件一点都不比alpha的平均水平差。   当然和薛寻野相比还是处于劣势,程谓挑开腰带的暗扣时心想,小野狗这种的就是佼佼者过头了。   “我行李箱里有双还没穿过的皮鞋,你帮我拿出来,”程谓重新把裤子提好,边拉链边转身支使人,“我去洗个脸。”   “穿新鞋子干嘛?”薛寻野问。   程谓沉吟半晌,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出席一场重要的晚会,想吸引主角的注意。”   薛寻野以为他那么晚还要去变装舞会,气得踹倒了床脚边贴满小狗贴纸的行李箱:“我也要去。”   “本来就打算带上你。”程谓说。   不来往号的浴室柜为旅客提供随时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并保证是全新一次性用品。   程谓折起袖子,开柜拿了瓶润滑,拆开一条新的细软管研究了一会儿,跟家里那副不太一样,用起来也没那么方便。   他对这种事没那么热衷主动,平时薛寻野半强制性地缠着他要,他就半推半就地给,眼下这个想哄自家小野狗高兴的情况,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主动的前提下提起兴致。   柜子里有相关药物,程谓拿起来看看,还是放了回去。   回卧室时薛寻野已经把皮鞋码在床边的绒毛地毯上了,鞋子一尘不染,连鞋帮的金属商标挂牌都还没剪。   程谓套上新鞋子直接就爬上了床,拍掉薛寻野手里的德语:“看得懂吗?”   书本啪嗒落在枕边,薛寻野靠着床头不服气:“总不能连你写的笔记都看不懂。你拉什么啊搁厕所拉那么久,怎么一身的香味儿?”   程谓不答反问:“看懂哪句了?”   今晚的程谓有点温柔过头了,薛寻野总感觉他藏着一刀子,实在想不到自己哪里惹毛了程谓,薛寻野只好乖乖回答问题:“‘先生很爱那只他亲自捡回家的小野狗。’”   “和我独处的时候,你不用戴防咬器。”程谓跨到薛寻野腿上,细心地帮野狗子解开环在脑后的绑带。   虽然薛寻野是最高等级的alpha,但他相信薛寻野和他一样怕疼,这不关等级的事,这是人类的通病。   所以薛寻野担心被夹到头发,他就尽量不让绑带的卡扣扯到了对方的头发。   “宝贝儿,如果不是那句德语,你会承认爱小野狗吗?”十年间薛寻野从没在程谓嘴里听过一句心意,他想听。   哪成想程谓突然从另一只枕头底下摸出把匕首——那把捅过白骼的三刃螺旋匕首,以前薛寻野在杀戮基地用它捅过无数挑战者。   刀口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了,程谓手起刀落,利落地在两人的裤子上分别割破一道十多公分长的裂缝,扬手将匕首扔到床下。   匕首刚好摔在防咬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程谓撑着薛寻野身后的床头靠板,低头亲了亲小野狗的鼻尖:“我不是因为看到那句德语,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你。”   再亲亲小野狗的嘴巴:“而是因为早就想承认,所以才特意做了这句笔记。” 第51章 哭狗吗你   直到清凉的海风丝丝钻进被匕首割破的裤缝,薛寻野才从惊愣中回神。   橘黄灯光将程谓的影子笼在薛寻野身上,他仰头看着悬在上方的脸,他们贴得很近,对方眼镜腿悬挂的金色防滑链软软地垂在他下巴,皮肤上迅速窜过一丝轻微的痒意。   就像程谓的表白在他体内所起的化学反应,鼓着大大小小的泡泡渐渐沸腾,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滚烫起来了。   程谓喜欢他。   陈喂喂亲口承认喜欢他。   不对,笔记上是“先生爱小野狗”,程谓清隽而不张扬的字迹一笔一划都不敷衍,写得干脆而有力。   他爱了十年将近第十一年的omega也爱着他。   薛寻野的眼眶里氤氲了层水雾,他夹着程谓的后腰想要反客为主把人压身下,可程谓低头和他额头相抵命令他不许动,他就真的听话地不动,当然G.ON除外,它是没有脑子的,它有自己独立的思考方式。   程谓左手还撑在靠板上,起初是手掌撑着,后来就换成了小臂,这样不太累。   另一只手托着薛寻野的后颈,掌心在那块胀热的腺体上抚了抚:“小野狗,你气息太热了,冷静点,别蒙我一镜片的雾。你希望我看不清你吗?”   “你爱我。”薛寻野搭着程谓挨在床褥上的腿弯外侧,微扬起下巴追逐程谓的嘴唇,但程谓一直噙着笑向后躲,等他不闹了,程谓又贴过来跟他蹭鼻尖。   额头相贴的那片皮肤沾上了烈火般的炽热,程谓嫌眼镜碍事儿,勾住镜架摘掉,折起来垂到胸膛前,再凑上前用鼻梁轻碾薛寻野的鼻翼。   很久以前他就喜欢一切能汲取安全感的亲密动作,他仍然认为自己不需要alpha,他厌恶遵从社会固然存在的那套生存方式,omega就必须配对一个alpha才能好好活下去。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肯定他的人,即使薛寻野不是alpha,哪怕他们之间没有95%的匹配度,但薛寻野会在他最不堪的时候说“你很漂亮”,会在他最孤独的时候说“我很想你”,他就知道在薛寻野那里他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两张侧脸之间再没一丝缝隙,程谓微张着嘴主动和薛寻野接吻,他全身乃至嘴唇的温度都比薛寻野偏低,但薛寻野很快就点燃了他。   心意相通的性.爱前奏远比不清不楚的试探更容易缠绵交融,程谓走出浴室前还在担心不用药物的自己能不能胜任这次的主导方,现在看来他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   薛寻野每一丝信息素都像噼啪作响的火焰,烧太猛,怕灼伤簌簌落下的雪绒花瓣,烧太弱,怕程谓仅仅是亲吻过后就提上裤子走人。   不对,他俩的裤子都好好地穿着,除了被割开了缝口。   他思绪乱成一片,接吻时要是能理智地思考,只能说这个吻他还不够投入。   程谓兜着他后脑逼迫他仰头,朝他唇上轻飘飘吹一缕气引诱他张嘴,再勾出他的舌头跟他纠缠,薛寻野满脑子就只剩下俩字儿。   开心。开心。开心。   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   他心情雀跃地迎合程谓的主导,聪明地不表露得太明显,满足地体验着程谓十年间的成长。   “Vul,”程谓跟他分开稍许,“今晚我来驾驭你,引擎声放轻点。”   “你爱我。”薛寻野重复道。   “嗯。”程谓为野狗子释放令人安心的安抚信息素,“这句话,本来应该放在高考之后对你说的,不小心晚了十年。”   薛寻野睁大眼,那一瞬心脏快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程谓却已经放开他,低头解了领口的两颗纽扣。   Alpha令人艳羡的性器随着裆部裤缝的撑开而从里面弹出来,乖巧地被程谓握在掌心中。   十年前的程谓比十年后懂得更多的技巧,所以恢复了记忆的程谓几乎娴熟地用薛寻野最喜欢的方式服侍这根胀成紫红色的性器,将尿眼处的粘液沿柱身抹下来,并拢着五指为薛寻野撸动起来。   “亲一下,宝贝儿你亲一下。”   但野狗子快哭了,他又忍不住心软,怎么非易感期也那么爱哭,十年前明明不这样。   程谓:“你闭眼。”   “我不,”薛寻野朝头顶散发橘黄光晕的灯努嘴,“都这种色温了,还不能让我偷摸着看吗?”   “你那是偷摸吗?”程谓趁薛寻野看着他的脸,左手在身后急急抠挖开自己的后穴,在浴室里已经扩过了,不知道现在怎么又合上了,烦人。   “你别急,”薛寻野曲起两腿,坐在他腿上的程谓顺势往他身前滑,“不是这样弄的。”   他按住程谓的腰,覆上程谓兜着屁股缝的手,中指顺着程谓藏在里面的手指揩去一股粘液,在程谓的会阴上搓了搓。   裤缝都抻向后边的缘故,程谓勃起的性器将裆部的西裤布料顶起一大块,隔着两层布和薛寻野的性器亲在一起。   “有点疼。”程谓扶着薛寻野的肩膀,手指和薛寻野的中指一同埋在自己的后穴里,自己只敢慢慢动,薛寻野则熟稔地沾着他的肠液肆意搅弄,很快屁眼儿就熟得张开了口。   “不疼了。”程谓又说,“你坐好,我要驾车了。”   “你锁好门了吗?”薛寻野扶着程谓的腰,“我不想有人坏了好事儿。”   “放心。”程谓音调都变了,缓缓沉下腰,岔着腿将薛寻野挺立的性器坐进去。   “不脱鞋子吗?”薛寻野抬头蹭蹭程谓的下巴。   程谓低头跟他接吻:“不能脱。得让你明白不是因为回复了记忆才想跟你做爱,是十年后的程谓也同样在渴望我的小野狗。”   他抬高臀部,再把薛寻野的性器吞进去,馥郁的雪绒花香飘落在薛寻野的身上。   即使是被侵占着身子,他也更像是一位高傲的掌控者,考究的衬衫西裤熨帖地裹着令所有omega甘拜下风的身材,脚踩纯手工皮鞋毫不惋惜地踏在被单上,简约的玫瑰银领夹在动作中闪过一抹亮光,直直劈入薛寻野眼中。   薛寻野着迷地看着沉稳的omega,禁不住在心里赞叹程谓真的很有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本事。   程谓在他的Vulcan上颠簸驰骋,昂贵的西装裤被两人连接处因剧烈撞击而打出的白沫弄湿,薛寻野没控制住引擎声,时快时慢地撞击声响彻卧室。   “小野狗,我的Vulcan,”程谓把埋在他胸前舔弄乳尖的薛寻野扯起来,低头啄他眼尾的湿润,“哭什么,哭狗吗你,唱个歌儿听听?”   “唔,不唱。”薛寻野抱紧他,“我以前真不爱哭。”   “后来呢。”程谓耐心听着,驾着Vulcan从颠簸的山路驶上云烟缥缈的夜空,速度慢下来,双手撑在薛寻野两侧借力,屁股咬着活力满满的性器前后磨动,腰部至臀尖上方凹出一道弯月般的漂亮弧线。   衬衫的纽扣洒了一床,薛寻野粗暴扯开程谓的衣服,让它松松垮垮挂在程谓的臂弯里:“第一次易感期没调节好,不想要抑制剂,也不想吃药,就想见你,可是你消失了好久,我每次看着你校卡上的照片就会哭,想念你真的是件很辛苦很难熬的事。”   “我那时候……”程谓把从心脏顶上喉间的难受压下去,低头解开自己的裤链,将自己胀痛的性器交到薛寻野手里,“我高考成绩被人篡改了,我没上大学。”   揭开自己沉黑的过往比想象中的容易,也可能是因为现在已经不在乎再失去什么。   程谓再次摇起了胯,每次吞吐屁股里性器的同时,他的那根都会在薛寻野温暖的手里抽动,薛寻野永远知道他需要什么,在他断断续续地叙述自己的曾经时,薛寻野捞着他的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强势有力地钉入他的身体:“乖。”   “我也很想你,在基地日复一日的厮杀里,总想着变强了才有立场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程谓张着腿,裤缝被薛寻野扯得破破烂烂,那根性器霸道地贯穿着他,“后来就突然忘了——我、我不是故意忘的,别生气,疼……”   屁股里好像被另外塞进了两颗冷冰冰的东西,跟薛寻野的性器挤在一起,将程谓的屁股撑得生疼。   他想喊疼,但是被俯下身来的薛寻野吮住了嘴唇接吻,他只能咽回痛吟,惊恐地发现那两颗东西竟然贴着他的肠壁振动起来,每一下都碾在他的敏感点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射的,只记得薛寻野越钉越深,他勾着皮鞋的两只脚在空中绷紧脚背,腹部有种离奇的痛痒,似乎被顶进了生殖腔。   薛寻野的性器前端在他的生殖腔内前所未有地疯胀,几乎要把整个腔体撑破,程谓仿佛从驾驶的Vulcan上坠下来,唯一感觉是一团烈火闯进了他的腔体内,将每一丝缝隙都严严实实地填满。   “你尿了。”薛寻野摸摸两人湿淋淋的衣物,笑着逗了逗程谓半软下来的小鸟,缓缓退出了程谓泥泞的后穴。   一身定制服装在这场性*后被揉得破皱,程谓趴在枕头上,把玩着用项链串起来的两颗被改装过的弹壳。   薛寻野伏在他上方亲他的后颈,轻轻柔柔的,跟刚才那个态度截然相反。   程谓偏一点脸,眼尾觑向身后的人:“不咬吗?”   薛寻野愣了愣,随即难以置信地确认了一声,在程谓默不作声地埋起脑袋将后颈皮肤袒露在他面前时,他兴奋得小狗似的在上面拱了拱,舔舔虎牙,小心而珍惜地对着淡粉色的腺体咬下去。   属于alpha的尖虎牙刺破脆弱的皮肤,程谓揪住枕头,感受着灼热的烈焰信息素一股股注进自己的腺体,再由腺体流窜到整副躯体。   薛寻野在程谓身上完成了alpha对专属于自己的omega永久的标记。 第52章 锁门了吗   塔斯曼海刚被探出头的日光染上小片金黄,甲板上就有不少早起的乘客喧哗起来,清晨的海风把起伏不平的喧嚷送进开着窗的卧室,扰动床上裸着肩头沉睡的omega。   程谓从侧卧舒展成平躺,原本在背后搂住他的薛寻野咕哝着让他别动,闭眼挨过来,毛茸茸的脑袋直往程谓的肩窝钻,向来不睡回笼觉的程谓连最后一点惺忪睡意都让薛寻野贴在他肩头的嘴唇给蹭没了。   被子下两人的身躯挨得很紧,薛寻野睡觉时会无意识地散发烈焰信息素,热烘烘地炙烤着程谓的皮肤。   做了美梦时信息素温度会升高,此时程谓被薛寻野夹住的那一侧热出了汗,看来梦美得过了头。   日光还未完全流泻进室内,卧室大半还蛰伏在阴影中,程谓轻轻挣出薛寻野的怀抱,撑着额角支起上半身打量睡得正香的小野狗。   好家伙,不知道哪来的精力,程谓特意算着时间,成结的那晚结束后腕表的时间指向了十二点整,这几天薛寻野更是咬着趋近凌晨的点不松口。   檀宥说天天戴着耳机睡,都快耳鸣了。   邢嚣还好点,释放高浓度伏特加信息素睡觉,醉得不省人事。   程谓摸摸薛寻野眉心,顺着鼻梁滑下来,在那张昨晚让他舒服的嘴巴上点了点。   野狗子没醒,赖床得很,程谓掀开被子下床,脚板软软地踩在棉拖里,缓了好一会才站起来,踢开脚边卷成团的衣服走向落地窗边。   窗外是个小型露台,左右皆有隔断,保证每一房相邻的旅客都有隐私空间。   日光从远方漫上露台,从程谓的脚踝慵懒地往上攀爬,用行动热烈而纯挚地赞美他坦然展露在大自然面前不带任何衣物修饰的躯体,连同那些交错的陈伤和点缀的吻痕都成了光线所眷念的对象。   放在十年前,程谓只会厌恶这具没用的身子,用不起眼的衣服将它层层叠叠地遮掩起来。   金灿灿的太阳终于蹦出了海平线,程谓眯起眼,看清了极远的海上出现了一群岛屿,看似快要抵达,实际上渡到那边还要用上至少一周的时间。   是杀戮基地。   这一趟乘客有不少是第一次登上不来往号,多的是没有胆量却想近距离看一眼这个承载着万千血腥传说的地方有多神秘,于是刚见了个瞧不出轮廓的小剪影就激动得吱哇乱叫。   嚷声渐吵,程谓被闹得耳朵疼,赏完日出就返身回室内,轻手轻脚地将推拉门合上。   捡起床尾凳的浴袍,程谓摸过床头的手机到浴室洗澡,顺便编辑了条消息发给魏韩云,问他景桉醒了没有。   这是程谓每天日出后必做的事,总觉着景桉不醒,他心里就被石子硌着似的不舒服。   今天是景桉沉睡的第五天,他哥每天往内舱房跑两趟,晚上再去医灯室揪出值夜班的裴医生质问,毕竟景桉更换腺体后身体的调理都由裴医生来负责,景桉不醒,谁都不放心离开邮轮。   网上对景桉失踪事件的话题讨论热度居高不下,经纪公司对此三缄其口,只放了个欲盖弥彰的声明就不了了之,各地区粉丝自发组织的寻人活动也毫无进展。   手机还没熄屏,魏韩云就回复了消息:没有。   程谓将手机放到搁板上,拿下花洒调好水温浇湿了身子。   洗到一半薛寻野进来了,戳在便池前稀里哗啦放水,脸朝向淋浴间这边,隔着玻璃看被蒸腾的白雾环绕着身躯的他。   “我不是锁门了吗?”程谓冲掉身上的泡沫,关水裹上浴袍。   薛寻野提上运动裤,光着上身到盥洗台前挤牙膏,顺便帮程谓也挤了:“我不小心将把手拧下来了。”   “……你赔?”程谓在吸水地毯上蹭干脚掌,趿着棉拖走过来将昨晚落在盥洗台上的一次性软管扔垃圾桶里。   “都行。”薛寻野咬着牙刷,把程谓稍长的刘海撩起来,给他夹上小狗图案的发夹,以防等下洗脸时沾湿了头发。   两人挤在一块洗漱,程谓比薛寻野快一点,薛寻野还在搓洗面奶时,程谓直接用清水拍拍脸就完事儿,他的雪绒花信息素有养颜功能,比所有护肤品都管用。   “景桉今天还没醒,我觉得要带他到外面逛逛。”程谓抱臂倚在台沿,“记得之前他被关的地方吗,用来藏人的密封空间,我向这里的员工打探过,这种格局是近两年才设计的,为了乘客在遭遇危险时有临时的藏身之所。”   “这个空间一天只能从内外分别打开一次,那天我临近黄昏才把景桉从里面找出来,我能顺利打开墙门说明那天空间是没被打开过的,所以景桉至少在当天凌晨前一刻就被关在了里面。”程谓说,“而你们的内舱房也没有窗户,我担心他有应激反应,呆在封闭空间会下意识选择继续沉睡。”   薛寻野抬起一张滴着水的脸,片刻后甩甩水就要朝外走,程谓一把拽住他:“回来,脸上还沾着泡沫呢,我帮你洗干净。”   早餐过后程谓跟着薛寻野去了趟内舱房,魏韩云穿着个背心在浴室和卧室之间走来走去,小方桌上搁着盘快放凉的意粉。   “哎我来我来,你吃早餐去。”薛寻野夺过魏韩云手里刚拧干的毛巾,搡他后背让他到小方桌旁坐着,毛巾一大坨地就朝弟弟脸上糊。   “薛寻野这你弟弟,会不会照顾人。”程谓抢过毛巾抖开,叠了两下才放轻动作擦净景桉的脸,又捋起小叔子的袖子,用毛巾的另一面给他擦手臂。   小叔子睡的是魏韩云的床,程谓凑近帮他擦身子时闻到他后背的夕雾花香,瞧那边俩alpha坐在小桌边神情投入地聊天儿,程谓将景桉翻过来,俯身闻闻他的嘴。   也有夕雾花香。   景桉下半身就穿了个不合身的内裤,程谓帮他提了提,对方下肢没有那股花香味。   魏韩云是个正人君子。   再看薛寻野那边的床,平平整整没有被睡过的痕迹,也就薛寻野能编得出“床被魏韩云占了”的谬论,就为了住七层的豪华套房,带人形抱枕的那种。 第53章 六级听力   内舱房没有客厅,能坐的地方就床和一椅子,薛寻野盘腿坐自己的床上,欠身打量魏韩云的肩膀:“你这伤怎么样了?”   “过两天能拆纱布了。”魏韩云用叉子卷起意粉,“那姓裴的有点技术,我身子挨过那么多弹伤呢,就这个好得最快。”   “别夸他,那是你体质比以前好,”薛寻野不以为然,“寻桉一天没醒,姓裴的在我眼里就还是个庸医。”   说到景桉,魏韩云谈起个怪事儿:“桉桉这两天腺体状况不对劲,基本没再释放信息素了,你说他会不会开始有了控制意识?”   “是吗?我试试。”薛寻野凑到另一张床前,程谓忙把被子扯上去遮住景桉修长的双腿。   “寻桉,哥跟你打架玩儿来了,”薛寻野扒着床沿,释放一丝压迫信息素企图诱导景桉放出海洋信息素反抗,“我以身试险,你别不识好歹。”   “……”魏韩云抬头问程谓,“你最近逼他看成语词典了?”   程谓没眼看,起身到浴室搓毛巾:“我没有。”   床上景桉还维持着仰面平躺的姿势,左臂揽着沾有魏韩云信息素的枕头,对亲哥的压迫信息素置之不理。   “得,连亲哥都不管了。”薛寻野伸手探探景桉后颈的温度,腺体那一块前两天还发胀发热,现在似乎平坦下来了,温度也跟人类正常体温无异,“要不按我老婆说的,带他到外面逛逛去,今天阳光不错,让寻桉吸收点红外线促进维D合成。”   程谓拽起他胸前的狗牌堵他嘴里:“二哈脑吗你,是紫外线。”   魏韩云喊客房服务送来个轮椅,考虑到景桉可能会被邮轮上的同乡乘客认出,于是给景桉戴了棒球帽和蛤蟆镜。   魏韩云说来邮轮这么多天了,就教堂没去过,程谓表示没有异议:“邢嚣说听那位神父说话跟做六级听力题似的,是该让英语差的人去旁听旁听。”   薛寻野对号入座:“啊,那我得听睡着吧。”   教堂位于邮轮最顶层甲板,庄重而浪漫地屹立在修剪整齐的人工草坪上,阳光透过玻璃圆穹均匀地铺设在教堂内,神父手捧经书,面带微笑地向站在眼前的两位新人问誓。   场内人不多,到不来往号结婚的本就不求自家宾客都出席,来参加婚礼的更多的是陌生异国人。   宾客坐得稀疏,倒是把每排椅子都占了,四人来得稍迟,径直在最后一排找了空位坐下,魏韩云就把坐着景桉的轮椅停靠在过道边,自己挑了挨着过道的位置落座。   薛寻野瞟着魏韩云跟弟弟十指相扣的手,说:“韩云没得挑。”   程谓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再看向最前方穿着端庄黑西装的男alpha和一袭白婚纱的女beta。   世上AB配对的少之又少,能克服世俗偏见就很不错,当然爱情最本质的还是出于自身的意愿与追求,世俗偏见能左右的只是心态。   程谓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混砂平纹白衬,再偏头看看薛寻野的纯黑T。   他跷着腿,干净的皮鞋尖隔着野狗子的工装裤在对方的小腿肚上划拉一下:“专注听誓词,今晚检查你口语。”   薛寻野挠挠被划拉痒的小腿肚:“我听不懂。”   程谓目不斜视:“你学历比我高。”   指缝瘙痒,薛寻野的手指悄悄绕上来缠住了他,贴着他耳畔小声抱怨:“那是人听的吗,叽里呱啦的。”   程谓从鼻子哼出一声:“差点忘了,你是小狗。”   薛寻野:“你瞧韩云,听那么认真,就是在装,他英语高考成绩也就比我高个十来分。”   魏韩云听觉灵敏,转过头来无语道:“说多少遍了,我那是涂错卡了。”   竖的涂成横的了。   神父誓词念一半,薛寻野惊奇地发现自己听懂了个单词:“他刚说那词儿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程谓饶有兴致地问:“哪个?”   薛寻野说:“哈嘶笨。”   中间的发音他还有技巧地读了轻音,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程谓发音准确地纠正:“Husband。”   “对对。”这词从程谓嘴里飙出来,薛寻野就想起来了,他还记着程谓当着外国友人的面说他有暴力倾向的事儿,顿时不太高兴,“这词放在教堂里说出来太不严谨了,这找的神父是不专业的兼职吧。”   得亏周围都是异国人听不懂中文,程谓嫌弃归嫌弃,但还是没甩开小野狗攥得他紧紧的爪子:“神父问新娘愿不愿意让新郎成为她的合法丈夫,怎么不严谨了?”   薛寻野:“?”   程谓撇开脸:“husband是丈夫的意思,蠢狗。”   直到新人相携着手离场,宾客都散了,薛寻野还不肯松开程谓的手。   刚才被他在背后言语玷污的神父也捧着经书退下了,薛寻野才像个俗人一样懒散地黏在坐得端正的程谓身上,搂着腰,掐着屁股,鼻尖在程谓颈侧拱了拱,嗅着对方后颈裹着的两种信息素:“老婆,今晚不喊Vul了,喊husband。”   “滚狗。”程谓将跷着的腿放下来,搭着椅背侧身看向轮椅上的景桉。   自宾客散场后魏韩云就帮景桉摘下了蛤蟆镜和棒球帽,被教堂穹顶过滤的柔和光线睡在那张素净的脸上,眉毛清浅,唇色也很淡,整体五官让景桉家惯于精修的站姐都省很多工夫。   “桉桉?”魏韩云搓搓景桉捏住自己手指的右手。   景桉的右眼突然淌了行泪,将一排阖着的睫毛浸湿了。   “怎么回事,”薛寻野蹭地站起来,“我去找姓裴的。”   程谓没拦他,薛寻野急匆匆跑出教堂,一秒冲出二十米又折返回来,将兜里藏的小零食一股脑儿倒程谓怀里:“寻桉好多天没进食了,他醒来要是饿了你给他吃这些,就说是哥哥给的。”   程谓随手扒拉了下怀里的小零食,螺蛳粉味压缩饼干、伏特加酒心巧克力、夕雾花糕,用信息素合成的食物还挺环保,不知那野狗子哪来的主意。   “你有闻到海洋信息素吗?”程谓问魏韩云。   魏韩云摇摇头,这几天里他的腺体能量恢复得七七八八,于是不加限制地为自己的伴侣释放足量的安抚信息素,程谓想着自己跟魏韩云都是花香类信息素,景桉应该不会太嫌弃,便也掺和着释放了一些。   在俩高等级信息素的夹攻下,景桉慢慢睁开了眼,魏韩云屏住呼吸,以掌作棚挡在景桉额前,看沉睡了足足一百多个小时的人用懵懂的眼神跟他对视。   程谓暗暗把景桉这次醒来的状态跟上次做出对比。   没有释放海洋信息素。   没有攻击意图。   目光有焦距。   嘴巴张了张,有说话动机。   景桉咽了咽口水,嗓子很哑,费了半天劲,才挤出一个字:“饿。”   程谓和魏韩云同时松了口气。   景桉先被喂进了一颗巧克力补充葡萄糖,他仰头盯着俯身给他喂食的omega,抱歉地笑笑:“请问你是组里哪位演员?我好像还没加你好友。韩云,拿我手机来。”   腮帮鼓着巧克力球的景桉笑得很温柔,这跟程谓对他的第一印象有所出入,让程谓一时没想好要怎么回答,看魏韩云顺从地掏出个满电的手机,他也跟着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了,对着景桉递过来的码扫了扫。   “桉桉,他不是演员,”魏韩云一刻不停地将信息素注入景桉体内,“这是程谓,你哥的——”   “朋友。”程谓接话,又拆了块夕雾花糕放到小叔子手里,拢着他的五指让他麻木的神经活动起来。   人从昏迷中醒来会短暂地忘记昏迷前所经历的事情,自主将周围场景代入到自己臆想的经历中事件,大脑能接收的消息具有迟滞性,程谓有过经验,不希望景桉在不算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往大脑里加塞过多未知信息。   “这是你哥留给你的零食,”程谓攥着景桉的手指帮他捏起花糕送到嘴边,“尝尝?”   景桉从屏幕上新加好友的微信名上移开眼,程谓,程谓,好熟悉的名字。   他咬了口花糕,清清甜甜的,很像魏韩云衣服上的味道,他很喜欢。   “韩云,你是不是不舒服,”景桉转头看着蹲在他面前的魏韩云,动作僵硬地抚上魏韩云的脸,“擦擦汗呢,这天气好热,你最讨厌夏天了。”   长时间释放过量安抚信息素很消耗腺体能量,魏韩云想说没事,目光却忽然凝滞,顿住动作的程谓显然跟他有同样的疑惑。   “桉桉,你没感受到我的安抚信息素?”魏韩云问。   “犯傻呢,”景桉咬着糕点笑,吃了满嘴的夕雾花味儿,“我哪天要是能感受到你的信息素你怕是得抱着我哭了。”   程谓望向魏韩云,用眼神询问他alpha和alpha会有感应不了信息素的可能吗,魏韩云也是一脸茫然。   景桉抬了抬手,就在魏韩云意识到他要做的动作时已经来不及,景桉摸向了自己的后颈,指腹碰到了两道微微凸起的疤痕。   他笑容一僵,omega模拟器没摸着,反而腺体处有了令他陌生的触感。   疤痕轻轻按下去就会疼。   再一按,昏迷前的记忆就涌进了脑海里。 第54章 要你亲我   薛寻野拎着裴医生的白大褂后领赶回来时,景桉正缩着脖子趴在魏韩云的怀里发呆,魏韩云一只手放在他的后颈安抚,说不疼了,乖。   程谓叼着根烟低头靠在长桌一端,烟没点着,教堂内禁止抽烟,他也就解个瘾,毕竟傻站着也不懂怎么安慰,提前尘往事更没必要。   薛寻野把裴医生往边上一扔,跑过去就抽走程谓夹指间的烟,按着程谓的后颈揉揉,再低头轻啄一下对方的嘴:“你也不疼了,乖。”   程谓心里一软,烟瘾顿时就没了。他推推野狗子胳膊:“去看看你弟弟。”   趴在魏韩云胸膛上的景桉迟钝地转转眼珠,看向蹲到他面前的薛寻野,声线嘶哑地喊了声“哥”。   他唇边还有花糕渣,薛寻野屈指帮他抹去了,轻轻捏了把弟弟没几两肉的脸:“哎,瘦成这样,提得起力气遛狗么。”   “哪来的狗。”景桉低声问。   “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德牧,你不是喜欢狗崽么,等回家了哥把它牵给你玩儿几天。”薛寻野看了眼程谓,程谓点点头,他弯身把弟弟抱回轮椅上,“你把韩云手都压麻了,让他歇歇。”   景桉连忙回头看魏韩云的手,郑恢弘他们那伙人手里都有枪,能把他从郑恢弘那边救下来不多不少肯定要拼点命,他脑子蒙圈儿了才想起这茬。   但魏韩云只是伸出手握住他,说再抱他一晚上也不成问题。   几秒后又改口,平日挺稳重的一个alpha在他面前摆出委屈的表情,捋起短袖给他看肩膀干净的纱布:“是有点小擦伤,等你给我换药来着,你赶紧好起来回家帮我呼呼。”   一旁的程谓看着他态度的转变有点愣,心想alpha都这样么。   薛寻野不轻不重抽了把裴医生的后脑勺:“起来干活儿了哥们。”   “好,好。”裴医生还保持着被扔在地面的姿势揉着脑门缓解晕眩感,他一不晕车二不晕船三不晕飞机,没想到最后败在了SSS级alpha的超速行走上。   哆哆嗦嗦爬起来从医药箱翻了块酸话梅片含嘴里抑制晕人导致的呕吐感,他拿出听诊器戴上,想了想又摘下来在脖子上挂着,挑了个座位坐下,摆正轮椅让景桉面向着他。   “别担心,先生,我只是想跟你简单唠几句。”裴医生撕开另一块话梅片的包装递到景桉嘴边,“吃吗,你完全可以保持放松和平和的心态跟我聊天。”   起先景桉没动,等薛寻野说他敢给你吃毒药哥就把他脖子三百六十度拧下来当皮球踢进海里,景桉才接了话梅片吃了。   裴医生十指交握搭在膝上:“你的兄长和伴侣都在你身边,现在你很安全。可以跟我描述一下在这昏迷的十一天里你进入过什么梦境吗?不用着急回答,好好想一想。”   “十一天?”景桉睁大眼,首先担心的是剧组的拍摄进度,不过魏韩云抚着他的后颈说出事后编导组就讨论决定延迟拍摄,他就放下心来,靠在椅背上闭眼回想昏迷时脑海里出现过的画面。   梦境的内容很难连贯起来,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片段,他拖着后颈的胀痛被人指挥走进一座又一座形似电话亭大小的机器接受电极片导线的缠绕,做什么治疗他忘了。   后来他被推着上了一台白色直升机,直升机停在一座建筑楼顶,那时是深夜不知几点,大概挺晚的,周围的大楼都沉黑一片。   从舷窗外望去,他离熟悉的城市越来越远,醒来后就发现陆地变成了蔚蓝的海水,直升机缓缓靠近这艘行驶在海面的豪华邮轮。   “我说的醒来不是指真正的醒来,我好像在做一个漫长的梦中梦,我只是在梦中梦里醒了。”景桉说。   但是他身处的这艘邮轮以及底下的海洋颜色却和梦中梦出奇地吻合,这让他产生了梦中梦其实就是现实的念头。   大家都清楚景桉描述的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事情,只是因为被注射了催眠剂,才让人恍惚感觉自己在梦里。   按这种说法,既然景桉记得催眠中所经历过的所有场景,那么他必定也会想起自己朝亲哥开枪。   薛寻野早预设到这种情况,在医灯室就警告裴医生不能把真相说出来,裴医生还不想让自己的脑袋变成皮球,打响指适时把景桉从回想中叫醒:“我基本了解了。”   景桉颤了下眼珠子,突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不同于他哥布满枪茧的手,他自己的手是细腻白净的,为此还不少护肤品牌请他代言。   他摸摸右手虎口,好像这里挨过枪柄后方。再捻一下食指前两个关节,这里好像扣过扳机。   他弯曲几个手指,熟练地做出了持枪的姿势,仿佛他不久前才做过这个动作。   裴医生压下点身子,挑高了视线和低头的景桉对视:“梦里你坐直升机降落到邮轮上,而现在醒来,你也确实在邮轮上,你是不是觉得梦境和现实分毫不差?”   抱臂倚着桌沿的薛寻野拳头硬了,差点伸手扣上裴医生的脑袋,然而稍有异动时就被程谓拽住了胳膊,在他后腰拍了拍,示意他安分点。   薛寻野不服,也把手伸到后面拍了把程谓的屁股。   景桉沉默地点了下头,依然摩挲着自己的右手。   裴医生试着引导他走出因催眠受到的影响:“别被郑恢弘的手段骗了,他只是为你注射了大量催眠剂,你脑中出现的画面都是他为你制造的幻境,从而引诱你去相信梦境是真的。”   景桉的小臂脱力搭在轮椅扶手上,紧绷的面容松动了:“所以这确实是梦中梦吗?”   “对。”裴医生说。   空气凝结分秒,突如其来的手机振动便格外明显,程谓掏出兜里的手机,来电显示楚俨的名字,他按下接听,掩着话筒快步走出教堂。   薛寻野站直交叠的双腿,不快地盯着教堂外程谓的背影,想将他紧握的手机摔碎。   姓楚的狗屁臭警官,哪来的闲空儿跟人家老婆聊电话。   楚警官的确没那么多闲空儿聊别的,说的都是正事:“郑恢弘的右臂和左小腿的血管神经遭到无法修复的损伤,已经截肢处理了。他目前还在昏迷状态,考虑到他醒来后会出现短暂性的精神失控,审问程序只能无限期推后。”   “没关系,”程谓抄兜远眺海面,“关键是在他苏醒前找出那批被安装了断裂效应器的试验品,检查他们有没有被注射催眠剂。”   被安装断裂效应器的试验品就类似于无偿卖命的傀儡,只要在他们身上注射了催眠剂,郑恢弘就有能力远程指挥他们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偏偏还不能为了斩断他手中控制试验品的提线而杀了郑恢弘,否则许多罪证都随着郑恢弘的死而埋入土壤。   楚俨叹气:“我已经派人严查腺体研究中心了,怎么说,这个机构背后的人员关系错综复杂,研究主任是个有声望的老教授,我们的搜查行动一直被他打断,他坚决不信郑恢弘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就把证据摊在他面前。”程谓果断道。   楚俨笑笑,程谓知道他笑什么,最好的证据是有符合描述的试验品站出来指控郑恢弘的不是,但唯一比较符合的白骼已经死了。   程谓摘下眼镜揉揉山根,攥着手机走了几步,又返身走回来,突然发现十多米开外的教堂里野狗子正直勾勾瞪着他。   干嘛呢,眼神这么凶。   受永久标记影响,程谓看自己的alpha情绪不对劲了就忍不住想哄他,他挪开视线寥寥几句结束通话:“我家里有件东西,你过去帮我取一下,电子锁密码我发你手机上,过后记得删记录。”   这通电话聊的时间长了点,程谓回去的时候裴医生已经帮景桉看完了,拎着医药箱脚步匆匆地走了,似乎害怕自己的脑袋不保。   教堂那三人脸色各异,景桉神情自在,魏韩云不解中又带着丝高兴,薛寻野就蹲在壁画前生闷气。   景桉说饿,想吃火锅,魏韩云回答他不来往号上没有火锅,但是有其它更好吃的,推着轮椅就去往电梯的方向,经过程谓时还低声让他哄哄薛寻野。   就一通电话的工夫,气氛好像全变了,程谓把蹲在壁画前的野狗子拽起来:“你哪来的艺术细胞能瞅这么认真,起来。”   “我要信息素。”薛寻野还就戳那儿不动了,眼睛正好盯着壁画中的裸体人物。   别人都用艺术的眼光欣赏米开朗琪罗的作品,薛寻野倒好,用赌气的眼神看着,也就程谓中他道,挡到壁画前为他释放信息素:“够了吗?”   “要你亲我。”薛寻野变本加厉。   程谓抬手勾下薛寻野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亲:“好了么,告诉我,裴医生怎么说?”   薛寻野摸摸嘴唇,满足了。   “姓裴的说,寻桉自身会分裂反噬信息素的细胞。任何腺体植入他体内都会逐渐能量休眠,最终变成一块没有功能的组织。”   “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他只是变回了原来的寻桉。” 第55章 有个怪病   小吊灯为吧台铺下明暗适度的光,被捣碎的草莓在玻璃杯里散发浓郁清甜的果香,浑圆冰球从冰夹中松落掉入草莓汁,再量取适量蜂蜜和伏特加添入杯里摇匀。   邢嚣在杯沿缀上两枚裁切成心形的草莓片,把粉红色的鸡尾酒举到手机面前给陶珰珰看:“这是9号爱情灵药,跟老婆异地的第不知多少个晚上,邢嚣依然在想你。”   塔斯曼海这边是晚上八点多,相隔五个时区的东口市刚过下午三点。   陶珰珰穿着那套暖和的猫猫连体睡衣窝在沙发上跟邢嚣通视频,一只手插在电暖宝里:“家里的信息素储存囊快瘪了。”   “乖,等我回来就用不上那玩意了。”邢嚣放下杯子,两手肘支在吧台上,“老婆,把尾巴下面的拉链扯开让我看看,我想你想得快炸了。”   “晚点儿……”陶珰珰红了脸。   邢嚣不依:“就现在,拉链扒开,翘起来我瞧瞧。”   陶珰珰关小音量,低声道:“邢嚣,家里有人。”   “谁啊。”   镜头一晃,屏幕里出现了别的画面,有个穿高中校服的alpha少年正吃着陶珰珰做的小蛋糕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玩儿手机,见屏幕朝向了自己,他抬手挥挥:“嗨,叔。”   “……”邢嚣掰了下指关节,“这谁?”   屏幕里重新切回了陶珰珰的脸:“新搬来的邻居,他请病假从学校早退,忘拿钥匙就先到我们家呆着。”   邢嚣:“几岁了他。”   陶珰珰:“十八了,现在的孩子蹿得好高。”   邢嚣又掰了下指关节,清脆的骨头声响惹得屏幕对面胆怯的omega收起笑:“老公,你别误会——我、我去房间给你翘尾巴,你别生气。”   说着就要从沙发上起身,邢嚣制止他,说不用,别被家外人瞧了去。   看着屏幕那端的大奶茶扶着肚子不知所措的样子,邢嚣憋了口闷气,说了声晚安,随后把视频掐断了。   鸡尾酒里的冰球融了一层,一晃杯子就撞得杯身叮当响。   隔着吧台的另一侧客厅,程谓瞥了眼搭档魂不守舍的模样,悠悠地翻了页商业杂志,邢嚣就端着玻璃杯过来了。   “你喝。”邢嚣木然地把杯子放老大面前。   反正有专属的解酒抱抱狗,喝点酒也不担心什么,程谓就欣然接了这杯色泽粉嫩的鸡尾酒,抿一口,叼走杯沿的草莓片顶在舌头上细品甜味:“9号爱情灵药只需要加十五毫升蜂蜜,你这里起码有三十毫升。”   “调酒不集中注意力容易比例失衡。”邢嚣说。   程谓咂摸着草莓的酸甜:“那是因为你眼睛只顾着盯别处。”   邢嚣:“那没办法,我的眼睛有它自己的想法。”   程谓合上杂志放茶几上,专心地捧着鸡尾酒喝:“所以你气什么,一个高中生就给你那么大的危机感,你跟两个omega共处一室那么多天,你看陶珰珰生你气了吗?”   “我没气,我就是醋。”邢嚣踩着茶几沿儿撒气,“跟老大你说不通的,这种感觉很微妙,但在你眼里你只会觉得这行为幼稚。”   “是挺幼稚。”程谓大方赞同,忽然想起早上薛寻野那副跟邢嚣相差无几的表情,惊奇地觉出自己大概发现了新大陆,拽住正欲起身的邢嚣,“稍等,你给我说说,alpha都这样吗?”   “哪样?”   “爱吃醋,幼稚,要人哄。”   邢嚣:“也不全是,你看郑恢弘会这样吗,他不会。这得是标记了omega的alpha才会这样。”   程谓认真思索了下,野狗子标记他之前确实没那么严重。   邢嚣:“标记——特别是永久标记了omega的alpha会对自己的omega有一种偏执的占有欲,容忍不了别的alpha靠近自己的omega,也绝不允许自己的omega身上留有其他alpha的信息素。”   程谓:“小孩子过家家。”   邢嚣:“你不信?我喷你一身信息素试试,待会儿你家小野狗回来了准得让你好哄。”   程谓捧着空杯子跟邢嚣挪开距离:“你别过来啊。”   接近十一点薛寻野才从内舱房回来,程谓刚洗完澡,散着浴袍绑带靠在床头岔着腿,十个脚趾蜷起来抓挠着床单,两手腕被他自己用领带捆住打上了死结,卡在床头柱上以防自己失控。   他的皮肤各处泛着不正常的红,大腿及胸腹上满是浅浅的抓痕,湿答答的发梢滴落的水珠子聚在肩窝处,跟汗水一起淌到锁骨凹陷位。   房间门正对着客厅,外面邢嚣正跟被勒令贴了十个抑制贴片的檀宥请教气味传递程序的操作方法呢,薛寻野忙把门给甩上反锁了,蹬了鞋子往床上一扑,手脚并用爬到床头:“宝贝儿你怎么……操,”一凑近薛寻野就闻到程谓浑身散发的伏特加味儿,“邢嚣碰你了是不是?那混蛋,以下犯上,我忍他很久了靠,我找他理论去!”   “回来。”程谓手动不了,伸着长腿架住薛寻野的一个肩膀将人勾回来,“没他事儿,我喝酒了,不是信息素,是酒精味儿。”   “喝酒了,喝酒了……”薛寻野爬回来,摘下程谓卡在床头柱的双手扣到自己颈后,低头查看程谓大腿的抓痕,还行,没见血,不严重,“喝酒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都支棱起来了……”   “别弄,抱一下。”程谓收敛着求欢信息素伏在薛寻野怀里,鼻尖蹭蹭野狗子的颈侧偷走一丝烈焰味儿,“我平时不怎么喝酒,你在我就喝了。”   薛寻野手掌探到浴袍内,将程谓脊背薄薄一层汗顺着揩下来:“做吗?”   “今晚不做,腰疼。”抱着野狗子的感觉很舒服,程谓像骑摇摇马一样轻轻晃,“我有个怪病,会被酒精诱导假性发情,要高等级alpha抱抱才能解决。”   薛寻野豁然开朗:“啊那天在诡爵夜店外。”   程谓:“嗯。”   薛寻野默了会儿,程谓解释:“以往出现这种情况我都只找邢嚣解决,除他以外我跟身边所有alpha都保持安全距离,没人敢逾越一步。”   折磨自己两个小时的痛痒总算有所减缓,程谓抬头亲一下野狗子的眉心:“你再不回来我就忍不住找邢嚣了臭狗狗。跟景桉他们聊什么聊那么久?”   薛寻野将手扣在程谓腰后,看浴袍要掉不掉挂在程谓臂弯里,露出的后背满是陈旧的伤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程谓的硬壳敲碎,他可以亲自来充当程谓的保护壳,当程谓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不是端起枪,而是选择跑到他身后。   “寻桉现在没什么事了,姓裴的说他伤口愈合良好,韩云想带他回东口市。”薛寻野跟程谓抵着额头,“你呢,要回去吗,一起?”   “回吧,来这趟落下了不少工作。”程谓将套在薛寻野颈后的双手抽出来,牙齿咬着绑在双腕上的领带一端扯了扯,死结没扯开,他就把双手往薛寻野眼底下一递,“帮我。”   薛寻野乐意程谓把大的小的事儿丢给他处理,他低头为程谓松绑,这死结他用牙齿一咬就能断,他偏不,不慌不忙地对付它:“陈喂喂,以后多喝点酒么,你假性发情的样子好漂亮。”   “不切实际的幻想早点打消。”程谓得了解放就把浴袍拢紧了,刚把盘在薛寻野背后的双腿收回,就被对方捏着下巴亲上来,气息全乱了。   薛寻野喜欢贴着程谓的嘴唇说话,这是任何人都不能从程谓身上得到的亲密感,还喜欢接过长吻后喘息着用气音说,让程谓必须得认真听,听不清就得仔细观察他的嘴型。   他说:“我也想跟我宝贝儿结婚,在回程的不来往号上,这时船上的高等级AO最多。”   “想让他们都知道全世界最强最漂亮的omega被我追到手了。”   “夸太过了。”程谓受不了。   “你自我定位太低。”薛寻野看了他一会儿,“你漂亮得让我对着你校卡上的照片打十年飞机也从不厌倦。”   “有电话。”程谓偏过脸,伸手够床头柜上的手机,薛寻野比他动作快,抓了手机过来看清来电显示。   楚俨。   趁薛寻野愣神,程谓迅速抽走手机接通,从滚烫的怀抱里翻出来坐到床沿,单手系着腰间的浴袍绑带,但怎么都绑不好。   “我刚收工,局里太多事儿忙了。”楚俨说,“到你家了,那件东西放在哪?”   后背贴上一片胸膛,程谓任由薛寻野把双手环到他身前,拨开他的手为他系好绑带,也没避讳让薛寻野偷听到对话:“二楼,书房。”   楚俨:“行。你家地暖挺高级,声控的呢,走哪暖哪。”   程谓:“废话那么多。书房办公桌左侧第二个抽屉,没上锁的,直接拉开。”   “哦好。”那边传来拉抽屉的声音,楚俨怔然,“啊这,你真不拿我当外人。”   程谓:“?”   楚俨:“这是书房啊程谓,你在书房放一抽屉安全套?”   程谓:“……我说的是,顺数第二个抽屉。”   程谓:“你开的是倒数第二个。” 第56章 度蜜月吗   指针踏准晚上九点,楚俨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家里不大,不足十步就拐到了工作间,身后的黑晶玉大理石瓷砖留下一串勾着水渍的拖鞋印。   扯掉头顶的毛巾挂在颈间,楚俨拉开转椅坐下,拧亮台灯,摁了下电脑开机键,等待的空当随手掏出笔筒里的蓝色玻璃球在掌心掂了掂。   玻璃球在灯光下折射出晶莹蓝光,少有人能想到这宝石一样的东西曾经是一个SS级alpha的义眼。   工作间门外哐当作响,一根结实的银黑色铁索黑脊蛇似的慢腾腾滑过地面,把鞋印上的水渍全部蹭乱。   铁索足有十米长,一端嵌在卧室床头后方的墙面,另一端连接着个内侧带绒毛的钢铁项圈,项圈大小适中地套在一个alpha的脖子上。   Alpha拖着缓慢的步伐走进工作间,右腿膝盖以下缺失,由假肢代替,但不影响他的正常走动,要不是被沉重的铁索限制,他去残运会拿个长跑冠军都不成问题。   “白天你去上班,我在家呆着无聊,把地拖了两遍。”简绥懒洋洋地拨开办公桌上摞成山的文件为自己的屁股留出个空座儿,手撑着桌沿跃上去坐好,假肢悬在半空晃悠,“刚刚你又把地面给踩脏了,楚警官,你好过分。”   楚俨不动声色把弄乱的文件码整齐,指腹按着玻璃球瞳孔的位置,等里面的储存芯片受到温控从后端弹出来,他将芯片插进万能光盘中,再安放到光驱里。   “哇这什么,宝石还有这种用途吗?”简绥伸手就要抢楚俨捏在指间的玻璃球,后者拳头一握,将玻璃球收进拳心:“小匪,连死人的眼球你也感兴趣吗?”   “啊,眼球。”简绥缩回手,俊脸上的淡笑却没看出半分惊吓,“你这种人是猜不尽匪徒的贪婪程度的,我以前有个同行,连埋在粪便里的钻戒都掏过。”   “你庆幸一下你没做过这种事儿,否则我不会允许你靠近我的床半步。”楚俨不疾不徐地打开文件夹,紧接着一个输入框就弹出来要求他填入密码。   简绥还在旁边叨个没完:“你怎么知道我没做过?”   楚俨从屏幕上移开眼:“去洗手。”   简绥一愣:“啊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楚俨:“滚出去,将你肮脏的手放进洗衣机搅上三遍。”   等简绥不情不愿地拖着长长的铁索走出去,楚俨才打开破译器解码,摸着下巴观察温吞加载出来的众多子文件。   子文件命名清晰,但单独拎出来每个所占的内存都不大,楚俨一个个解码打开,边看边在随身记事本上记录关键线索,到后半夜才关电脑去休息。   简绥枕着膝头赤脚蜷在床脚边睡着了,楚俨把人拎上床去,托着对方的假肢看看,熟练地帮他把假肢拆下来,临睡前为简绥按摩了五分钟大腿。   东口市还深陷在冬季的长夜时,塔斯曼海已经艳阳高挂,停机坪上停着台深红色直升机,还有一台黑色的悬在上方转着螺旋桨,扔下了副绳梯等候人爬上去。   魏韩云刚办完退房手续,牵着景桉匆忙赶到,薛寻野已经帮他把行李搬了上去。   “我坐那台。”薛寻野朝程谓的黑色直升机扬下巴。   相处几天,即使薛寻野和程谓没说什么,细心的景桉也看出了点不对劲,目光在他俩之间徘徊:“程先生,你不觉得我哥过于黏人了吗?”   程谓正给扒着舱门的邢嚣递行李,闻言动作一顿,不知是天气热的还是其它原因,耳根的温度意外有点烫,勉强在小叔子面前保持着从容,薛寻野没向他弟弟透露他们俩的关系,他就为薛寻野找着恰当的借口:“你哥对我行李箱里的枪比较感兴趣,总想着找机会挨个摸摸,枪械爱好者的心思很难懂。”   “哪根枪啊说清楚,你箱子里那些个枪我还花不起钱买了?”薛寻野反驳,勾住程谓的腰肢往身前一搂,“寻桉,这你嫂子,别听他拧巴的。”   景桉扬起笑:“我说嘛,你无缘无故往枕头底下藏别人的校卡干什么,是嫂子我就能理解了。”   被小叔子直白的眼神盯着,边上还俩自己的下属看热闹,程谓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恰逢有电话进来,他说了句抱歉,拿着手机走开了两米开外接通楚俨的来电。   楚俨一开口就是浓浓睡意:“哎我差点忘了有时差,你是今天起飞吗?”   程谓嗯了声:“刚退房,准备上机了。”   楚俨赶忙阻止:“先别,我代表警署临时委托你个任务成吧。”   程谓:“酬金。”   楚俨打个呵欠:“一千,包医疗保险。”   程谓无情道:“再见。”   “别别,”楚俨从困乏中打起精神,“一千五,等我拿了奖金再另外跟你四六分怎样。”   程谓:“你说。”   楚俨进入正题:“玻璃球里的录像你看过没?”   程谓:“没,当时没想到能那么快派上用场。”   楚俨:“我花了半宿看完了,其余细节等你回来后再跟你讨论,现在重点是里面拍摄了份郑恢弘手里养的那批试验品的名单,罗列了到去年十一月为止每个试验品的最新方位动态。   “其中有个S级alpha试验品被安装了断裂效应器,心脏填进了高浓度催眠胶囊,他的存在地位应该是跟白骼一样,随时能受郑恢弘使唤去做任何事。   “这个试验品从去年九月初就呆在杀戮基地里,不把人押回来很容易出事。”   杀戮基地——   程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单手抄兜戳在原地,垂头盯着鞋尖思索。   “实在不行的话我派我下属去,”楚俨捏捏眉心,“好困,你先回来吧,回来我们商量其它的。”   “不用劳烦了,我去吧,顺路的事儿。”程谓答应下来,“郑恢弘那边你盯好。”   挂了线刚转身,程谓就撞进了薛寻野的目光里,野狗子抱着件机车夹克就站在离他不到两米的位置:“楚警官啊?”   “嗯,接了个新任务。”程谓将手机塞回裤兜走过去,檀宥正撅着屁股颤巍巍地攀着绳梯往上爬,舱门内邢嚣仁慈地伸出手臂随时准备拽他上去。   程谓停在绳梯下抬头吩咐邢嚣:“年后工作室的事务暂时交给你打理,会议你主持,工作你安排,调度好小组分工……陪产假推迟两个月好么,事出突然。”   “没问题啊,你要跟野子兄度蜜月吗?”邢嚣不疑有他。   程谓直言道:“警署那边派任务了,郑恢弘往杀戮基地放了个危险试验品,我得去把人押回东口市。”   他话说得自然,就跟要去哪个旅游胜地度个假一样轻松,檀宥却手一松从绳梯上掉下来,程谓手快在下面接住他:“小点心。”   手臂一紧,程谓被薛寻野狠拽了下,强烈的烈焰信息素牵扯他迫切回头,身后的野狗子眼睛都红了:“小点心?都上赶着去杀戮基地送命了你还有闲情喊人小点心?我请个金牌甜点师给你做一百道小点心,你跟我回东口市好不好?”   “不是这个小点心……”程谓哭笑不得,抬手给野狗子顺了把毛,“没送命,押个人而已,去去就回。”   檀宥惊魂未定:“程先生你要一个人闯杀戮基地?”   程谓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在担心我?没事。”   一团闷气在薛寻野胸腔里震荡,他期待过的、委屈过的、忍耐过的,在程谓眼里原来这么不值一提:“那我呢?!你把我放到心里哪个位置了?成天总想着单枪匹马往前冲,我就不能陪你去?你能不能试着把我考虑进你的队伍内啊程谓?”   他说得很凶,周身的信息素像是要燃起烈火,下眼睑润湿了睫毛根,机舱里的景桉扒着魏韩云的腿朝外看,震惊发问:“我哥怎么跟个要主人抱的狗崽子似的啊。”   下一刻狗崽子就踹翻了程谓的行李箱坐上面不挪地儿了:“你要么别去,回家我给你买小点心,要么就带上我,送命也得抱着我送,你自己二选一吧。”   尽管杀戮基地跟不来往号一样没有法律成为人身安全作保障,但前者伴随的是腺体能量的流失,意味着任何一个高等级AO都有可能被任意一级的AO给夺去腺体能量以促进自身的进化。   没进过杀戮基地的人仅听流传的片面之词,很难切身体会这种厮杀的残酷。   魏韩云右手按紧腰侧随身的枪,左手握着景桉的手,犹豫再三还是把右手从腰侧放下来。   另一台直升机里的邢嚣也跟他有一样的顾虑,扒着舱门迟疑半晌,最终抓着绳梯准备腾空跳下去:“老大,我也陪你!”   一股紧张的螺蛳粉味儿从檀宥腺体里逸出来。   檀宥心跳得很快,牙关打着颤咯咯直想,手心也渗出了冷汗,脑海里却一遍遍回放程谓教他握枪的场景,他第一次尝试扣动扳机的感觉,比想象中更容易。   “你呢,你也想跟着?”程谓略无奈地看向他。   檀宥点点头,但幅度很小,看不出是真的点头,还是只是身体的颤抖。   “都回去。”程谓扬扬嘴,“邢嚣你,把脚缩回去,家里有大有小的,我要是陶珰珰我听见你这话首先就给你一拳头。”   “还有你,”程谓戳戳檀宥脑门儿,“枪都拿不稳呢就跟着,一踏进去人家先挑你来爆头练枪。”   “最后你,”程谓转身看着红着眼眶挑起眼帘瞪他的野狗子,“信息素收一下,螺蛳儿抖成个太阳能摆件全耐你。”   “你跟着我去,不死你怀里我还真闭不了眼了。” 第57章   日夜流转,一周后,不来往号抵达杀戮基地。   这座岛屿地底含有某种天然放射性物质,产生的辐射能对人类腺体能量起迁移作用,当被击杀或遭受伤害者无法自控地泄露腺体能量,能量在辐射状态下迁移到距离最近的另外一副腺体中。   邮轮各层甲板栏杆上挤满了人,这面靠岸其实与一般的码头并没什么不同,甚至周围环境还要更简陋,但空气中浮动的浓稠血腥味还是让船上的乘客感到了沉痛的腺体压迫感,呆不下多久就纷纷回室内喘气。   环绕岛屿的海水由外之内从深蓝渐变成血红,不远处还有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仰面漂浮在浅海处,被个穿绿色工作服的保洁员发现,拖着铲子走过去将尸体捅进了海里。   尸体沉下去,海面泛开涟漪。   甲板上剩余的人都忍受不了了,捂着嘴争先恐后逃离了栏杆,没人留意到邮轮侧面架起了一道通往码头的舷梯。   舷梯四面封闭,一次仅可通行一组人,除结伴同行的人外,组别之间互相不知彼此信息,有可能在邮轮上还是打过照面的陌生人,到杀戮基地就成了争锋相对的敌人。   “G066、G067、G068。”独立等候室上方墙角的音箱报出几个代号,程谓看看手中的磁卡,把抱着行李箱打盹儿的野狗子拍醒,再对着目光放空的檀宥打了个响指。   一周前檀宥死活不肯上直升机,邢嚣伸手臂伸得火冒三丈,警告他说你再不上来我他妈关舱门了,檀宥贴着程谓的胳膊小声说:“你关吧,我要跟我老大去杀戮基地。”   程谓说到那了我可没空保护你,檀宥小声嗫嚅:“我就当实景吃鸡了,我每个赛季都上超级王牌的。”   “现实跟游戏不一样。”程谓甩开他。   檀宥想转移目标去贴薛寻野,看了看托着腮紧盯程谓的alpha,到底还是贴上了程谓:“老大。”   最后便跟着来了,兜里插着把92式,但程谓说这把枪到了基地就没多大用途了,保不了命。   三人把磁卡交还给邮轮的工作人员,前后走下了舷梯,行李箱滚轮不时磕上台阶,檀宥眼皮就跳一下,程谓转头看落在最后面的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没害怕。”檀宥三步并作两步跟上。   薛寻野没所谓多个电灯泡,还自作主张给他分派任务:“螺蛳儿,这里可没酒店住,我们随时会转移藏身点,到时咱要是占领空屋子呢,你就蹲门口守夜,要是住车里,你就趴车底放风。”   “好。”檀宥不知人心险恶,单纯地答应了,“那你跟老大就负责去清除敌人是吗?”   薛寻野痞里痞气地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笑:“不啊,我跟你老大晚上要健身。”   “自个儿健吧你。”程谓弹走薛寻野的烟,踩着双战术皮靴在前面走得飞快,薛寻野捡起烟咬回嘴边:“老婆,这就是你不对了,这里再怎么不归法律管束你也不能乱丢垃圾是不。”   几人带说带笑登上码头,薛寻野扯着程谓的皮革背带将人拽自己身旁,尾指勾了下程谓的手背,顺势跟他掌心相贴相互扣住了十指。   檀宥看得心痒,低头掏出手机给那个说喜欢他信息素的网友发了个消息,信号很弱,消息转了两分钟才发了出去。   好一会有新消息弹了出来,但不是网友的,是书文哥的,说再不回来他要把超市的螺蛳粉给买光了。   檀宥想启用安装在手机上的气味传递系统给对方发个味儿,结果动态图怎么都发不出去,手机上方的信号标志变成了E。   他跑去问程谓,程谓说岛上有单独的信号用作通讯,其余外界信号一律不能接收。   檀宥一知半解地“噢”了声,收起手机,也没敢问太多,怕程谓觉得他烦人。   暑气在陆地上蒸腾,这座岛屿的温度高得出奇,拂面而来的腥咸海风并不宜人,反让人觉出黏糊糊吸附在皮肤上的难受。   程谓全靠雪绒花信息素保持着皮肤表面的清爽,但这个功能只能自己使用无法共享,他捏着薛寻野的手,偏头问对方热不热,薛寻野没什么感觉:“这不挺凉爽的吗?”   檀宥看了看手机上的气温显示:“可这都38℃了。”   薛寻野:“我信息素最高能达100℃,这有什么。”   程谓:“烈焰信息素温度能自控吗?”   薛寻野理所当然:“能啊,不然你——”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在程谓耳边道,“不然你的屁股早就被烫坏了。”   前方能通行的路越来越窄,三人被一座二层房挡了去路。   房子白砖外墙,外面看很普通,推开双扇门进去,里面却充满科技感,四面墙嵌合巨大的立体显示器,屏幕上逼真展示着杀戮基地的三维地图,地图每隔两分钟就切换一个场景,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处在这个场景当中。   离他们不远处,一个绿眼睛的omega被打穿了头颅,鲜血喷溅到他们脚边,檀宥吓得倒退一步,被程谓揽着肩护到臂弯里。   地板上的血液很快消失了,程谓搭着行李箱拉杆道出疑虑:“我以前来的时候还没出现这房子。”   “我离开杀戮基地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排移动公厕。”薛寻野蹲到显示屏前观察那个被枪杀omega的尸体,“这真的假的啊,电脑技术还是实时直播?”   “实时直播的话我们也可能被下一组进入房子的人看到行踪。”程谓环顾四周,大厅中央立着座自助服务机,屏幕上浮着他们三人的代号——G066、G067、G068。   G066是他的代号,他点了一下,界面跳转后要求他输入四项信息,依次是姓名、等级、信息素和目的。   目的这一项程谓随手填了个进化,轮到檀宥输入信息时他也跟着老大填了这个,薛寻野半个文盲,脑子除了颜料就想不出别的,于是也填了“进化”。   机器响了两声,弹出个警告符号让他重填。   “?怎么,就不拿我当正常人看是吗。”薛寻野掏枪就要把屏幕射爆,程谓拍了把他的手背:“狗,极限级没法再进化了。”   薛寻野拍了下呆立着的檀宥后脑勺:“都赖你,把我给带偏了。”   然后他填了个“陪老婆”。 第58章 健身不好   机器自动识别信息,并把薛寻野的答案更改为“陪练”。   “什么破机,一点都不人性化。”薛寻野踹了脚服务机底座,机器再度响起警告提示音,随后在屏幕上方浮现几排蓝光字体,让他们乘坐电梯到二楼领取物资。   电梯轿厢门并不隐蔽,但由于和墙面显示器的一截树干同色调,导致他们在大厅绕了个来回才找到轿厢门。   旁边只有一个箭头向上的按键,代表没有地下室。   门开后程谓先进,抓行李箱拉杆的手同时攥着把m500左轮枪,确认里面没人才反手捞了檀宥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扯。   薛寻野一人拖着两只行李箱紧随其后,还没站定就把檀宥从程谓身边拨到自己身后:“螺蛳儿你躲后面去,咱俩这样——”他牵起程谓原本牵檀宥的手在檀宥面前晃晃,“这样就算有敌人冲过来,也不会先拿你开瓢,我跟你老大给你挡着,懂吧?”   檀宥抿抿嘴,掏出兜里的92式紧紧握在手里:“嗯我懂你的意思。”   轿厢内没有楼层按键,门一关就上升,不过几秒钟就把他们送上了二层。   门开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个约摸十平米左右的空间,右侧是个架着木板的上下铺,左侧靠墙有桌柜一体,最里头的墙面隔断内隔开个简陋卫浴,薛寻野特意开花洒试了试水温,冷的,水阀也没有热水选项。   他释放了点信息素,感受到浇在皮肤上的水开始升温,给程谓用没问题,毕竟他们俩能一起洗澡,但给螺蛳儿不太行,老婆会吃醋。   “野哥不是说没宾馆住吗?”檀宥最后一个走出电梯,帮程谓将箱子全部推到床底下。   薛寻野关了水出来,边甩手边打量屋子:“我以前来的时候真没有,要么睡树上要么窝破车里,这一届待遇太好了点,这样不行,会把新人惯坏的。”   “那你到门外守夜去,”程谓赶他,“屋里就俩床位,我跟螺蛳儿一人一个。”   “别啊老婆,我跟你睡一床健身不好么,这床板看着挺结实,颠不坏。”薛寻野拽了把程谓的胳膊,将失去支撑点向前扑的人顺势按怀里,低头捋开程谓的刘海在对方脑门儿印了个吻。   程谓撑住薛寻野身后的电梯门堪堪站稳,目光随意往墙上一掠,突然顿住。   楼下起码有个上来的电梯按键,这里连个下去的按键都没有,他撑住的门是扇没什么安全保障的掉漆木门,隔着门有人在外面讲话。   “大哥,这门锁死了。”   “你身形不挺彪悍的么,撞开。”   “大哥,我这身肉使不上劲,会反弹。”   “废话连篇,滚边儿凉快去。”   程谓忙把薛寻野从门后拽开,薛寻野敛起一副吊儿郎当的嘴脸,手臂一横将程谓挡到自己身后:“你去护着螺蛳儿。”   檀宥不曾松开过那把军用92式,蹲在床架后露出个脑袋和枪口,程谓走过去托了把他白细的手腕传给他安抚信息素:“怕了吧,让你别跟着来。”   “你说工作室需要的是高等级ao,你都破格录用我了,我不想未来哪天因为太软弱被你辞退。”檀宥盯着几米外的门一动不动,“老大,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如同被雷电击中,程谓的心脏猛烈地震动了下,重重撞上胸腔,再沉沉坠下去。   曾经他扛着枪孤身一人在杀戮基地闯荡,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委托工作室刚起步没多久就接过动枪杆子的大活儿,人手不够时他就只身上阵,那时也压根没期待过有人会跟他讲这句话。   可现在,一个他曾经威胁过的、处在最低等级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omega,即使紧张得耳朵红了、腺体飘味儿了,也凝着眼神跟他说要保护他。   程谓揉了把檀宥的头发,帮他调整好端枪的姿势和瞄准的角度:“保护好你自己就好,我不需要被保护。”   只听几声击在门板上的枪响,听声音像是有人朝门锁接连开枪,看似脆弱的门板竟没有丝毫破损,那个被叫“大哥”的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踩出沉重的脚步声离开了。   薛寻野勾着扳机环在食指上转了两下枪,猛地拉开门朝预设方向打出一枪,子弹精确没入一个绿发alpha的后颈,alpha倒下时泄露的腺体能量在辐射下迁移到离他最近的胖子身上,胖子还没来得及惊喜飞来横幅,下一颗子弹就穿入了他的左耳道,细碎的肉块从右脸喷薄而出。   外面赫然不再是狭窄的电梯轿厢,放眼望去,这里仿佛一片破败的城市废墟,破砖碎瓦铺满浓尘滚滚的大地,建筑被炸成断壁残垣,巨大的广告牌在空中摇摇欲坠,道路两侧的路灯大都呈弯折状态。   薛寻野在杀戮基地待过那么长时间就没见过这个场景,来前的十足把握削减两成,他握住门把的手一松,好奇地走出去辨别环境的真假,以确认周围不是立体显示器所投放的画面。   但地面的坚硬碎渣透过鞋底传递给人体的硌脚感却格外真实,薛寻野弯身捡了个石子甩臂抛出去,石子沿横向抛物线击向远处路灯上只粘着个角的寻人启事,纸张被石子打落下来。   是真实的场景。   薛寻野用鞋尖勾着胖子把人脸朝下翻了过去,免得程谓看了引起生理不适,然后在绿发alpha根根支棱起来的头发上擦了擦鞋底,嘀咕了句“菠萝头”。   四周空无一人,再回头打量他刚才走出去的地方,哪里是什么二层楼,分明是坐落在地面的街边小诊所,难怪那俩倒霉鬼非要把门撬开不可,大概是受伤了想找点医疗物资。   程谓就站在诊所门口朝他招手:“小野狗,回来。”   对于程谓的呼唤他从不怠慢,一秒二十米像衔着骨头的狗狗呼了过去。   程谓把他拨进屋里,朝门外左右看看,确保没人才把门合上:“这里有点奇怪……你脚下踩的什么?”   程谓半蹲下,拍拍他的小腿示意他抬脚,将粘在他鞋跟下的白纸撕下来。   “这不是灯柱上的寻人启事吗,什么时候飘我脚底下了。”薛寻野认得纸张的形状,被他打落时缺了个角,刚离得远没看清照片上印的是谁,等程谓把纸张正面翻过来,他错愕地打了个嗝。   “寻人启事”四个大字下,印的分明是他的照片——还他妈是黑白的,真够晦气。   作者有话说:   这个环节有点难写,所以每章字数会少,给大家省点玉佩,哭哭   感谢火山在下雨送的1袋鱼粮,超想养加菲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59章 够野就行   缺角的寻人启事被抹平皱痕摊在桌上,薛寻野神色复杂地盯着照片下的小字——“击杀极限级(sss)烈焰alpha者可极速进化为本体等级的下一等级。”   也就是说,当a级alpha或omega击杀薛寻野,其腺体可立即进化为下一等级s级,以此类推,如果ss级alpha或omega击杀薛寻野,其腺体可立即进化为下一等级sss级。   “脑残吗?”薛寻野把寻人启事揉成团丢进抽屉,“谁不知道进化成极限级需要挑战地下领主啊,这不是拿我当枪靶子使吗?”   “地下领主是什么?”檀宥问。   薛寻野将手枪拍上桌面,拉开木椅子坐下:“杀戮基地的拥有者,最早发现这片岛屿的人的后代,他们搞世袭的,从来不把基地管理权让给外人。”   程谓感到很欣慰,搓了搓野狗子的头发:“还不错,知道世袭这词儿。”   薛寻野被这一搓给哄舒服了,侧身抱在背靠桌沿儿的程谓腰上,鼻子在程谓腹部蹭蹭,仰起脸冲低头看他的程谓弯眼角:“宝,能不能对我的智商有点信心?”   檀宥哼哧哼哧笑,识趣地不掺和他们俩调情,蹲到门后研究周围有没有玄机,门外怎么就从一个不足两平米的电梯轿厢变成了一片望不见尽头的城市废墟。   “别开门。”程谓提醒他。   “不小心开了就释放高浓度信息素,熏他丫的。”薛寻野说。   四壁没有透风的窗口,连通外界的就这扇安着单孔球形门把的老式木门,门把中间有反锁按钮。   檀宥攥着门把拧了拧,但没将门打开,拧尽后又让他回旋到原位。   “野哥,刚刚你开门的时候按钮有回弹吗?”   薛寻野一怔,回想了下刚才的手感:“没有。”   没有回弹代表门原本没有锁上,这就和被打死的那两人所说的相悖。   薛寻野起身,在屋里绕了一圈,停在柜子前将每扇柜门挨个打开检查,柜子里是成箱的各型号弹药及其它作战物资,足够他们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从外面看,我们所呆的这个屋子是一个街边诊所,左边挨着便利店,右边有个自助银行。”薛寻野说,“正常来说外面的人是猜不到诊所里面是这样的,既然那台机器将我们指引到这里,会不会也有别人被指引到其它地方?”   程谓:“其它地方也有可能被改装成了宿舍,但从外形上看并不能察觉出异样,大概是地下领主设置的障眼法。”   但现在还没能考证他们是否也不能进入其他人的宿舍,薛寻野提出今晚跟程谓去别处看看,程谓点点头,掏出抽屉里的纸球重新展开抚平。   “小野狗,你第一次来杀戮基地是什么时候?”   薛寻野摸了个手电筒把玩:“22岁,去了两年。”   “哇,野哥花了两年就进化到极限级了吗?”檀宥睁圆了眼。   “够野就行。”薛寻野将光束投向污渍斑驳的墙壁扫了扫。   程谓挨着桌子思忖半晌,薛寻野22岁是在四年前,那时他已经离开杀戮基地满一年,两人没遇上也是情理之中。   “我是高考后的那个冬天登上杀戮基地的,”程谓捻着下巴道出疑惑,“你说我们刚来的那地方原来是什么?移动公厕?”   “嗯啊,一整排,给退缩的怂人蹿稀用的。”薛寻野默了会,看程谓没说话,他忙补充,“我没有啊,我不怂。”   程谓轻笑了声:“你有没有意识到,不是这地方变样了,而是两次靠岸的码头不是同一个?我十年前来的时候,这里没有屋子,也没有公厕,是一片森林。”   檀宥在边上听了个大概,忍不住插了句话:“是地下领主把基地分成了几个场景模式吗?”   “那就能理解了,”薛寻野说,“不来往号随机选择靠岸点,刚好这次的码头跟我和老婆以前的都不一样,全新体验呢这是。”   寻人启事仍被程谓攥在手里,他弹弹纸张,让大家把注意力放在上面:“按照上面的提示,这张寻人启事应该是领主设置的,随着登岛人数的增加,越来越多的人会为了进化成极限级而向领主发起挑战,势必会对领主造成人身威胁,小野狗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薛寻野愣住:“老婆你是责备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程谓舒眉:“乖狗,没责备你,但领主的确拿你当挡箭牌了。”   杀戮基地虽处在炎炎夏季,但天黑得早,不到午后六点,烈日就沉到了颓垣后,金橘色的残阳攀爬在遍地碎瓦中喘息。   黄昏的阴暗交叠最易让人产生视觉上的疏漏,薛寻野光明正大穿梭于迷蒙的光影中到周边的便利店和超市搜刮干粮,整整俩钟头没被人暗中爆头,还顺便解决了几个低等级ao。   期间他一直跟程谓保持联络状态,程谓的声音通过通讯器送进他耳里:“别在外面逗留太久。”   薛寻野在超市零食区徘徊:“知道了老婆,薯片要烧烤还是青瓜?”   程谓:“我不吃这个,给螺蛳儿带几包番茄的。”   薛寻野:“好。饮料呢?啊这里好多果酒,老婆你今晚喝一点好不好,我想你问我要抱抱。”   程谓:“……矿泉水,给螺蛳儿带几瓶奶。”   薛寻野:“收到。要拎口电热锅回屋里吗,烧壶开水,把螺蛳儿扔进去。”   程谓:“他搁我耳边听着,你善良点。”   薛寻野:“行吧。哎有人在背后跟踪我呢,身影都暴露在冷柜门玻璃里了傻批。”   没等程谓喊薛寻野小点心,几声枪响混着杂乱的脚步声,薛寻野的笑钻进了程谓的耳朵里:“好家伙,眼珠子都蹦出来了。”   檀宥贴着程谓的耳朵听得心惊胆战,程谓松了口气:“快回来吧,螺蛳儿饿了。”   “我没说饿呢……”檀宥小声拆穿。   程谓垂着眼,张开手掌掐住螺蛳儿的两边脸颊,让他鼓着嘴没法再说话:“不,你饿。”   作者有话说:   明天长点   感谢花吟想要人权卡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60章 回不去了   刚入夜,薛寻野扛着十几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破门而入,将东西朝地上一扔,背抵着门合上,摘下通讯器抛抽屉里。   抱着电脑坐床上研究新程序的檀宥抗拒不了零食的诱惑,倾翻的塑料袋露出膨化食品的包装一角,檀宥就搁下电脑跑下了床,嘴上说着老大看不得屋子脏乱我给收拾下,实际上摸了包番茄薯片就撕开了包装。   程谓从演算的草纸中抬头,斥了他一句:“先看看过没过期,别吃坏肚子。”   “日期都新鲜的,我检查过。”薛寻野拧开瓶矿泉水放程谓面前,偏头看看檀宥插着电的电脑,“插座通电?”   “通,可以插电热锅。”檀宥咬薯片咬得咔擦脆响,顺便把东西归类到柜子里,塑料袋就摆角落用来装垃圾。   薛寻野挨着桌子嚼泡泡糖,说没锅,就带回来一脸盆。   檀宥挺愁:“脸盆没法通电。”   薛寻野就把矿泉水倒脸盆里,释放点烈焰信息素把水烧开,抓了把挂面扔进去。   檀宥目瞪口呆:“野哥,那我的信息素能干嘛用啊。”   薛寻野:“你啊,调味儿吧。”   纸张簌簌作响,程谓把草纸对折一下,翻了另一面重新演算。   手边薛寻野为他拧开的矿泉水一口没喝,薛寻野握住塑料瓶,手肘撑到桌面上,下巴尖蹭着程谓的头发:“算什么呢,出题考我吗,别出太难。”   “我找气受吗我给你出题,”程谓转着笔杆,将算好的几张草纸摊给他看,“我在综合一切情况来计算来到这片废墟的人数,以及各个等级的alpha和omega所占的比例。”   “我刚刚杀了两个alpha一个omega,还有对ao情侣被我打伤了要害,都是低等级人类。”薛寻野邀功。   程谓却没表扬他,顾自说着自己的见解:“原本我们不是为了进化而来的,现在却由于领主的设计而被迫参与到搏杀训练里,相当于我们找人的计划难度升级了,当然我们也不是完全处于劣势一方。”   “最迫切要抢先杀死你的莫过于顶尖(ss)级ao,谁动作快谁就能夺得进化成极限级的机会,小野狗只有一只,机会也只有一次,所以为了不让其他人有机可乘,顶尖级的ao可能会展开一场同等级的厮杀以铲除后患。”   “s级和a级也不会坐以待毙吧,”薛寻野抽走程谓手里的笔,掌心贴着程谓的手背和他十指交握,“这个时候是s级和a级偷取腺体能量的最佳时机,那俩等级的都争取在这个时候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进化,坐享其成,妙。”   咔擦咬薯片的声音蓦然一停,檀宥抬起头来:“那a级不就反而成了最吃香的等级了吗?即使受伤了也不会因流失腺体能量而降等级,对他们来说毫无损失。”   “你说得对,”薛寻野分一点视线给螺蛳儿,“所以一般看见低等级的,枪口对准点,别给他留活口。”   作为a级omega,檀宥感觉被冒犯了,乖乖闭嘴挪回床上继续未完的程序编辑。   天花板中央光线幽暗的照明灯管时不时熄灭毫秒,三人端着一次性餐具围坐在一脸盆的薯片味挂面旁解决了晚餐,程谓从床底拖出来个行李箱当矮桌,往上面拍了张纸:“来看看我们这次的任务吧。”   楚俨从义眼监控里查到了其余试验品的下落,留在东口市的试验品由楚俨负责带队摘除他们身上的断裂效应器和催眠胶囊以解除威胁,并从他们口中收集郑恢弘的犯罪证据。   剩下一个落在杀戮基地的试验品被分派给程谓负责押回,试验品名叫游髁,是个s级alpha,抛开被人为改造并移植过腺体的白骼不计,游髁是郑恢弘手里唯一一个被测试出本体腺体拥有极限级进化潜能的试验品。   薛寻野:“游果,25岁,哦是个弟弟。”   程谓纠正读音:“游髁。”   薛寻野:“差不多嘛,哎试验品的名字都是郑恢弘另外给起的吧,偏旁都一个骨字,让他们时刻想起自己骨头里安装那玩意儿?邢嚣说得没错,那糟老头子真的坏得很。”   并不算详尽的资料上列着游髁的信息素、等级和断裂效应器安装的位置,檀宥托着脸说:“灰尘信息素,这个信息素放在城市废墟里的效果不是跟变色龙同个性质吗。”   “嗯,隐藏类信息素。”程谓端起脸盆到卫浴倒汤水,顺便将盘子洗净扣桌上沥水,薛寻野还在研究那份没多少字的资料,甚至拿手电在上面扫了扫看有没有隐藏信息:“就没个照片吗?姓楚的怎么做事的。”   “不怪他,郑恢弘找的试验品都是黑户人口,在警署系统里查不到身份,自然也没有照片。”程谓打开行李箱,翻出两件软体防弹马甲,给薛寻野扔一件,“换上,我们到外面巡一圈。”   防弹衣勾勒出程谓精瘦的腰肢,臀线的弧度便显露出来,薛寻野看得心猿意马,从背后贴过去:“陈喂喂你举一下双手,我给你抻一下衣服。”   屋里还有个人,程谓不担心薛寻野这时候还满脑子涂颜料,顺从地把双手举到头顶:“后面的衣摆给我弄一下。”   薛寻野把颜料涂给他看,单手轻易将程谓两只手按墙上,胸膛严丝合缝地挨上程谓的脊背,下巴搭着他的右肩:“今晚一起洗澡么,它想要你的嘴巴。”   檀宥窜了起来,捂着肚子装模作样朝卫浴跑:“我……我去蹲蹲。”   清楚两人之间的力气悬殊,程谓就没想过要挣扎,只侧首用嘴唇若有似无地蹭过野狗子的耳根:“先去干正事。”   “你先答应我,不然我让你明白什么才叫正事。”薛寻野揪着程谓系在腰上的枪带,“这枪带净放些战术用具也太浪费了,就该腾几个槽位装果味套套。”   “……行行,嘴,屋里有人,你放矜持点。”程谓拧着身子躲开薛寻野探进来的手,将衣摆塞裤腰里抻好,往枪带填进必需品,“桌上的手套,给我递一下。”   薛寻野把手套递给他:“不许摘眼镜嘴,弄完我帮你洗镜片。”   程谓:“……”   出发前程谓将檀宥从卫浴拎出来,让他看好门,困的话就先睡,手枪要摆在枕头边。   薛寻野帮檀宥把笔电搬到上床:“螺蛳儿,你睡上铺,我跟你老大睡下铺,床塌了也砸不到你。”   “好。”檀宥懂他的意思。   已成废墟的死城没有一盏灯火,报废的弯折路灯不但没有起到照明作用,反而像是一具具立在路边的枯骨。   程谓打了光寻找其余的寻人启事,手上已经攥了一把,上面有野狗子的照片他舍不得撕碎,只能带回去压进行李箱里保存好。   两人的鞋底碾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咯吱声响,由手电投出的光束四处扫射,程谓偶尔抬手托一下镜架,仔细观察门口停有完整车辆的店面:“这边好像没什么人。”   “我们算是较早登岛的吧,”薛寻野攥着把突击步枪,极佳的视力和听觉留意着周围环境的风吹草动,“正常人登岛后第一件事就是囤积干粮和物资,白天我去超市时货架大都是满的,证明没什么人去过。”   为了避免登岛的每组人在离开不来往号之前碰面,邮轮规定会给予每个组别三十分钟的登岛时间,所以他们从走下舷梯到走进二层房输入信息的过程中都没再见过第四个活人。   不来往号途经每个岛屿都会停靠三天两夜,按这种情况计算,他们是靠前批登岛,接下来才会陆续看到更多挑战者聚集在废墟中。   程谓不完全认同薛寻野的说法:“如果在我们来之前领主没有开启废墟模式,那你的想法没问题,但按这种逻辑思考,游髁是去年九月登岛的,他肯定不在这片废墟中——那我们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薛寻野的脚步猛然一顿。   如果程谓思路正确,除非他们找到通往游髁所在模式的路,不然在这片废墟里,他就是被领主摆了一道的逃亡者,而为了争得击杀他的机会,其余alpha和omega就扮演了角逐者的角色。   “宝,你当时在基地是单一模式吗?”薛寻野问。   程谓:“嗯,森林、海洋、山脉、林中木屋……我在野外过了五年,杀戮基地比我想象的面积要大。”   “我在荒村呆了两年。”薛寻野握住程谓的手,“宝贝儿,我们必须找到游髁所在的模式,要么就拼尽全力将废墟里的角逐者都杀光,不然我们回不去了。”   烈焰在交叠的掌纹中燃烧,程谓似乎感觉到他十年前的希冀在今天这个没有灯光的夜晚被点亮。   他花了十年学会的故作从容,好像可以在薛寻野面前放一放。   月色铺路,他们牵手在路口处拐了个弯。   身处废墟中看不到塔斯曼海,却仿佛能从袭过大街的夜风中嗅到腥咸的海洋气息。   前方是一座影院,一块广告牌终于不堪折腾,被大风狠狠刮落,啪嗒一声砸在他们脚边。   作者有话说:   【逻辑推敲之间能看懂咩,没写太难,毕竟我大学逻辑学只有25分qaq】   感谢超想养加菲送的1袋鱼粮,零落草木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61章 快问快答   几乎是在一霎间,程谓就被警觉的薛寻野侧身护到远离广告牌的另一边,薛寻野端起步枪四下观察,从高倍瞄准镜中窥探可疑状况。   “风吹的,没事。”程谓站在他身后,拍拍手边结实的公狗腰。   薛寻野放下枪,顺手搓搓枪口。   影院的钢化玻璃大门在地面整块碎裂,里头黑洞洞的,只有一台自助饮料机透着幽幽的光。   门口立着的两只巨型变形金刚有只缺了头,有只断了胳膊,薛寻野找了一遭儿,从门内侧找到两个部件拼回去:“怎么像是人为破坏的啊,谁这么缺德。”   “怎么说。”程谓问。   薛寻野指着影院门内外划拉一范围:“从破坏形势来看,这座城市更像是战争武器的牺牲品,建筑从外到内被摧毁,这两个模型立在外边肯定先于影院内部被损坏,又怎么会在钢化玻璃门被打碎后才滚进模型部件?”   程谓点点头,感觉野狗子还挺聪明。   广告牌贴着地面被风吹到他们脚边,薛寻野蹲下身,用枪管子撬住广告牌一角将它正面掀过来,程谓眉头紧锁:“你怎么那么遭人惦记?”   广告牌赫然是寻人启事的放大版,被设计成电影宣传图的式样,正中间是薛寻野的照片,下面用小字煞有介事地写着正式上映的时间。   “2月12日20:30,这不下周二么。”薛寻野摘下手套,用掌心擦了擦宣传图上自己脸庞的脏污,让自己的脸回归帅气,“哎宝贝儿,这没什么值得醋的,我都被领主当猴耍了。”   “进去看看?”程谓抬抬下巴,指向影院内。   薛寻野站起来,也没把广告牌翻过去遮起来的意思,就这么让它明晃晃地露着,好让之后路过的人都看看《寻人启事》的男主角。   “先不,”薛寻野拍拍手上的灰,重新把手套戴回去,“下周二再来看不迟,我倒要欣赏下没有主角镜头的电影能翻出什么花样儿了。”   两人在裹挟着浓尘的晚风里沿附近地带闲逛到近凌晨,没见着什么人,于是顺道去超市又拎走不少东西。   虽是夜凉如水,但毕竟处在塔斯曼海最炎热的二月初,又是徒步走了那么长的路,两人回宿舍时浑身上下都挂着汗。   薛寻野进门放下东西就摘枪带脱防弹衣,檀宥听到动静蹭地弹起来看了一眼,辨出黑暗中熟悉的人形和气息才放心躺回床上,翻个身背向他们继续打轻鼾。   “反应真慢,早在听到门外十米远的脚步声就该醒了,”程谓把自己的马甲跟薛寻野的挂到一起,边解皮带边轻声道,“得训练下他的反应能力。”   “先训练我的体能吧。”薛寻野把程谓推到桌边,皮带在裤腰上卡着了,他粗鲁地拽了拽,连同程谓的裤子都给拽到了膝弯,程谓腿瘦,裤子就顺着溜到了脚腕处堆着。   覆着汗的皮肤碰了空气就觉出了凉意,程谓推着压到身前来的野狗子,裤子卡着脚,逃又逃不了:“要点脸,臭狗。”   “不要。”薛寻野双手程谓身侧撑在对方身后的桌子上,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嗯……成天儿问我要抱,我向你讨个亲亲不过分吧。”   永久标记过的缘故,烈焰气息刚凑上来,程谓就微张开了嘴邀薛寻野的舌头进来,久久没等到来客,他睁开眼,漆黑中看见薛寻野垂头盯着他笑。   “再这么撑着不动我腰得断。”程谓说。   “哪那么容易,不挺软么。”薛寻野双臂用劲,把程谓抱上桌面坐着,“这样舒服点?”   “嗯。”桌面有点粗糙,掉漆的部分刮得肉疼,程谓却没说,低头寻到薛寻野的嘴唇碰了碰,勾出对方的舌尖交缠。   在这方望不见尽头的废墟里,好像只有不断地把对方揉进自己骨肉里,才能抵消一些绝望情绪。   薛寻野用手帮程谓放了一箭,檀宥梦呓了句“香草冰淇淋”,然后不自觉地释放螺蛳粉信息素,程谓觉得这环境不太好,抽抽着身子哑声要薛寻野抱自己到卫浴。   卫浴就一昏黄灯泡悬在天花板,程谓傲气惯了,不愿意跪着,就蹲野狗子面前生涩地满足了他,然后一边用混了烈焰信息素的温水冲澡,一边看野狗子细心地帮他洗镜片。   让螺蛳儿睡上铺是个明智选择,薛寻野上了床就不肯安分闭眼,睁着眼睛跟程谓贴额头。   硬邦邦的床板只铺了两件从东口市带来的大衣,程谓枕着薛寻野的手臂,中学时挺羡慕同宿舍的男生能在熄灯后凑着头低声讨论各种话题,今天是初尝这种滋味。   “小野狗,”程谓把薛寻野的手从自己的裤子里拿出来,“我们聊聊。”   床窄,薛寻野往里挤了挤:“你怎么哪哪都香,我手指都被你弄香了。”   程谓丢开对方送到他鼻子底下的手,担心吵醒檀宥,他只能把嘴巴往薛寻野耳边靠,好让野狗子听见他的声音:“如果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就得一辈子睡在这里。”   “拉倒吧,我宁愿回家睡狗笼。”薛寻野说,“尝过甜头就不想再吃苦你知道吧,要是我被领主困住了,那我就把他头给爆了,我来当领主,看谁还敢耍我。”   “挺有想法。”程谓笑笑,虽然知道这个想法很不现实,但由野狗子嘴里说出来,就莫名让人有安全感。   程谓认床且眠浅,但只要薛寻野在身边,他就能睡得很沉很踏实,所以尽管一夜安稳无梦,当怀里薛寻野热乎乎的胳膊换成了一件大衣,他还是醒了。   屋里没窗子,唯一能漏进光的是一线门缝,岛上日出很早,程谓睁眼便瞧见薛寻野背着光有点无奈地勾唇:“我就去洗个脸,宝。”   程谓把野狗子翘起的毛压下去,起身跟他一起挤在卫浴洗手台前刷牙,用的还是从不来往号客房里顺出来的几套洗漱用具。   死城里的人多了起来,哪怕不开门,呆在屋里也能听见外面错杂的脚步声,屋子隔壁就是便利店,隔着堵墙,货架被暴力掀翻带起的轻微震感甚至让桌面上瓶子里的矿泉水荡开波纹。   他们在屋里呆了一天,檀宥敲代码敲得废寝忘食,薛寻野就踩着下铺搭着上铺的床栏问他弄什么呢,檀宥摸了侧边一个隐藏键,给薛寻野看嵌在里面的芯片:“一个测试类程序,把芯片植入人体能测试腺体信息素为宿主带来的所有能力。”   如果程序研发顺利,对攻克敌人有很大帮助。   薛寻野哦了声,没看懂屏幕上让人眼晕的代码,他向来只习惯驱使自己的身体去蛮干,还没思考过如何用最快捷的方法深入具体地了解对手的弱点,于是给檀宥比了个拇指:“牛批,小脑瓜子挺能想。”   程谓扯住腰带勒紧,插上自己常用的m1935,再往背后扛一把薛寻野的爱枪,他越发喜欢跟野狗子混着用一切他们都会用上的东西,武器、装饰品或大衣,不分你我让他感到格外满足。   “别在床上窝太久,对腿脚不好,”程谓瞥了眼檀宥,“下来,试试这衣服合不合身。”   他左手里拎着件小一码的防弹马甲,右手勾着根战术腰带,桌上还有一把卡宾枪,在邮轮时他教檀宥用过,现在摆出来的用意不言而喻。   决定跟着老大来这一趟,檀宥就没想过要逃避实战,但还是会紧张,下床时踩着梯子晃悠悠的,揉着麻.痹的腿深一脚浅一脚走到程谓跟前。   “你在屋里呆着,”程谓边给檀宥束腰带边转头跟薛寻野说,“让我发现你踏出去半步以后别给我洗眼镜了。”   薛寻野还记着昨晚暗淡的光晕里程谓藏在镜片后的潋滟双眼,眼角微微发红,正撩起一双薄薄的眼皮专注地看着他的它,偶尔也会温柔又赧然地和他对视。   他咽咽口水,喉结滚动了下:“今晚还洗吗?”   “看表现。”程谓拍拍檀宥的皮带扣,“还行么?”   “行。”檀宥双手接过程谓递来的卡宾枪,“野哥怎么喜欢给你洗眼镜啊?”   “私人怪癖。”程谓神情自若地扯谎,临出门前给野狗子扔了个上午临时制作的单词本,“乖狗,背满五十个,我今晚回来抽查。”   门开的一瞬光泄进来,等程谓带着檀宥走了,屋里重又暗下来。   薛寻野坐在桌边没动,他辨得出程谓的脚步声,稳重的,自信的,一步步踩在肮脏的大地上,是一场听觉上的盛宴。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了,薛寻野脸上不正经的笑容才收起来。   他从凳子上窜起,刚摸上壁钩挂着的枪,又缩回手转而掏出抽屉里的通讯器。   通讯器有录音功能,他举着单词本,逐个字母念着把前面五十个单词录进去,按了循环回放塞进耳朵里,扛上另一把不常用的高射速精准步枪出了门。   死城较昨天人多,能掩体的断壁后都极有可能藏着枪口,薛寻野启动极速行走,扬起一地尘沙闪进一座和住处反方向的写字楼,试遍了每台电脑,终于在一个独立办公室里顺利开机。   转椅坐垫上都是灰尘,他拂了把,一屁股坐上去跷起二郎腿,等开机的过程中敲着桌面用目光扫视桌上的摆设,一本日期停留在今年二月份的台历,上面还圈画起调休的日子。   领主将这个废墟世界创造得太真实了,仿佛在毁灭前,这里本就是一个井然有序的城市,有人为工作忙忙碌碌,也有人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开机的时间长了点,薛寻野一路走来留下的烈焰气息已经引来了人,不多,就俩ss级alpha,搁办公室门外扛着枪东张西望呢,桌上一盆假绿植刚好把薛寻野的脑袋给挡了,他在绿叶缝隙里密切观察着那两人的举动。   “烈焰alpha的信息素是火药味儿吗?”   “废话,快找找,别让其他人抢先了。”   “就我俩,够对付他吗。”   “你傻,我俩合起来不是ssss么,他个极限级能扛得住?”   薛寻野刚好听见通讯器里自己的声音在生硬地念傻子的英文,没忍住笑了一声。   那俩alpha立刻举枪扫了过来,薛寻野悠闲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压着身子腿往桌角一蹬,转椅轱辘顺着地面滑开一段距离。   “哎嘿,打不到。”薛寻野把枪反扛在肩上,腺体释放出一丝压迫信息素,对面的两个alpha立马变了脸色,无措地对视一眼。   辨识到空气中另外两股信息素都是木质香,薛寻野更惬意地将两腿交叠着搭桌沿上:“嗯?我信息素克你俩是么,谁告诉你们我信息素是火药味儿了,这是烈焰,能取暖能烧烤的——我操。”   两个alpha站在门口举着冲锋枪朝他突突突,薛寻野一个后空翻离开椅子躲开他们的瞄准方向,同时脚下一踹将转椅狠力踢过去,趁着他们寻路避让时扛枪击中其中一个的颈部动脉。   运作的打印机闷响着吐出几张印着死城高清地图的a4纸,薛寻野顾不上细看,折了几折塞兜里,冲过去薅住正欲逃走的alpha衣领将人扯回来:“别走别走,给你变个魔术。”   亲眼看见同伴暴毙的alpha手软得握不稳枪,ss级腺体在碰上单向制约他的烈焰信息素时毫无发挥余地,他迭声告饶,被充耳不闻的薛寻野捏住脖子摁到地上:“乖乖,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我老婆闻到了不让我洗眼镜的。”   薛寻野舔舔拇指,随手从打印机的纸槽抽出沓白纸捻开:“快问快答啊,慢了就不放你走。”   “嗯,嗯……”   “我帅吗?”   “帅……”   “谢谢,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是哪天登岛的?”   “前年二月……”   “啊这,两年了还这么菜啊,”薛寻野阴阳怪气,“一直都在这片废墟里住么?”   alpha被他掐得脖子通红:“我不知道……城市本来好好的就毁灭了……”   “不一开始就毁了么。”薛寻野嘀咕,手劲却没松,“见过一个叫游髁的alpha没,灰尘信息素的。”   “我不知道……”   “啧,说了快问快答了,就会拖拖拉拉,我老婆说像你这种的得给你训练一下反应能力。”薛寻野释放信息素,手中的那沓白纸吸收了信息素便窜起了火焰,他将着火的纸挥到alpha脸上,紧接着又拈了一沓跟撒纸钱似的朝alpha身上扬去,“来,看看是你先扑灭火,还是火先吞噬你。”   墙壁灰黑的写字楼瞬间被火舌席卷,坍塌的大门内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alpha,他轻松地把枪扛在右肩,倨傲的眼神睥睨眼前这片残破的废墟,嘴里念叨着从通讯器里听到的单词:“abolish,废除……abortion,堕胎?才不让老婆堕胎,生一窝才好。”   薛寻野揪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倨傲的眼神立马从眼里消散,他做贼心虚,匆匆跑回住处合上门,先把枪放到原位,再钻进卫浴淋了个澡将一身血腥味儿和木质信息素给冲掉,洗净身上的衣服用信息素烘干了再穿回去。   刚拖出小板凳坐下拿出单词本装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程谓就带着檀宥回来了。   檀宥哭哭啼啼,卸下枪跑进卫浴洗脸,薛寻野感到一脸莫名,被程谓抽走单词本:“抽查。”   薛寻野有点慌:“啊,那来吧。”   程谓:“s开头的单词。”   薛寻野刚看到一个来着:“shabby?”   程谓点点头:“中文意思?”   薛寻野不太确定地道:“傻……傻逼?”   作者有话说:   感谢:楚88送的1袋鱼粮,四小时送的3袋鱼粮,今天我也好晕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62章 要够了么   程谓将单词本砸薛寻野肩上:“我看你才是傻逼。”   单词本掉到地上,薛寻野没顾上捡,跑过去捞住程谓的腰:“嗯,老婆别气,今晚换个方式背,要用特殊记忆法。”   程谓扒拉掉他的手:“比如?”   薛寻野帮他卸枪带:“背出一个词就撞一下,背不出就不动了。”   程谓摘下背后的步枪,用枪管把人拨到一边:“敢情便宜都让你给占了。”   卫浴门一直关着,程谓走过去叩了叩,檀宥在里面抽噎着低声让他再等等。   “我不急,”程谓说,“你别搁里面窝太久,空气不流通。”   “螺蛳儿怎么了。”薛寻野问。   程谓脱掉防弹衣,抽纸巾捋去两个手臂的汗:“我挑了几个小o让他狙来练练手,他紧张,一释放信息素就把目标给吓跑了,一个没狙到。”   薛寻野:“都哪国人啊,这么没品味。”   “哪国的都有。”程谓从行李箱里揪出套干净衣服准备替换,“明天给他找个酸笋信息素的小a让他狙狙。”   刚说完,檀宥就揉着眼角出来了,程谓看他满头汗,问他洗澡了么,檀宥摇头:“里头水温太高了,洗不来。”   “供应热水了?”程谓进去检查,一踏进去就明白怎么回事,被烈焰alpha标记过,很难不认出卫浴间里漫散的是由烈焰信息素所放出的热量。   谎话没兜住,薛寻野主动招认:“好嘛,我外出了一趟,回来冲了个澡。”   程谓神色一凛,喉头噎了口气不上不下,不骂一顿就哽得自己难受,索性气恼地揪起薛寻野的衣领把人往自己跟前拽:“你到底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把最终目标指向你了?乖乖呆屋里背单词不行?是不是非得要我真把你当狗拴起来你才不会乱跑?”   一张因生气憋红的漂亮脸蛋凑得自己极近,薛寻野没料到程谓会为这事儿发火,愣愣道:“我……我有好好背词儿,就是记不太住,老婆你别生气了,咱不内讧。”   “我气的是这个?”程谓眼神冷冷的,他就一法子让人闭嘴,于是用虎口卡着野狗子的下颌,单手捏住对方的两边脸庞,“今天外面增加了多少高等级alpha你不知道?人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碰上几个江海泉河类信息素组队围攻你,你扛得住?你死了我才不给你收尸!”   原本冷冽的嗓音陡然拔高,檀宥还没见过老大这样情绪失控过,登时连抽噎都不敢了,屏息小碎步挪到床边,顺着梯子爬上去蜷腿缩到角落。   薛寻野双手朝后撑住桌子,目光直直地粘连在程谓染上淡红的眼尾上,唯恐程谓这会儿当着螺蛳儿的面被气哭了事后后悔,他迟缓地把双臂环上程谓的身子,被掐住脸不好说话,只能嘟着嘴字音模糊道:“唔,我,错了。勾勾要,抱抱。”   他揽瓷实程谓的身子,隔着衣服搓搓程谓的背,反手拉开抽屉摸出几张叠起来的纸,等程谓手上松了劲儿,他把打印出来的地图展开递到程谓面前:“我就出去打印份东西。”   六张a4纸分别印有地图一块局部,拼接起来是一幅完整地图。   “我们在这,”薛寻野在偏南一角的伤心诊所画了个圈,“这都起的什么破名儿啊,难听死了。”   檀宥扯着胶带,把六张纸给粘起来了,然后把地图贴到墙上。   薛寻野夹着支从写字楼顺来的油性笔,想起今天那个alpha死前说的那番话。   “其实我,”薛寻野怯怯看向程谓,“出去打印顺便杀。”   程谓刚平静下来的眼神又凶了起来,将他摁到墙上掀衣服看有没有伤,檀宥立马掩起脸,自觉地不看有omega之alpha。   “没伤,老婆,他们伤不到我。”薛寻野舔舔虎牙,“其中一个alpha说他前年二月就来废墟——不对,是这个城市,那时死城还没变成废墟,是这幅地图上完好的模样。”   “所以我们昨天可能推断错了方向,在我们来之前,杀戮基地就已经开放了这个模式,只是死城面积太大,他们最近才涌向了南城,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这片地儿。”薛寻野用笔杆在地图南面的一端点了点,“这么说游髁应该也在这片废墟里,我们不用费劲去闯其它模式了。”   程谓锁着眉不置可否,只道留几天看看接下来的情形。   当晚程谓没给薛寻野洗眼镜的机会,洗澡也抵着门不让薛寻野进来为他暖化冷水,反正天气热,用冷水淋浴也没什么。   睡觉时两人还躺一张床,但程谓背对着薛寻野,狗爪子摸进他裤子里,他就拽出来丢出去,薛寻野搂他腰,侧身曲着腿把他锁怀里,嘴唇啄吻着他的后颈,用气音低声问:“宝贝儿怎么了么。”   “罚你不听话往外跑。”程谓最终没推开他的手,保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后面那几天薛寻野就不往外跑了,程谓带着檀宥到外面练手,他在屋里背单词,或者熟悉地图,晚上就挤进卫浴赖着程谓要亲热,说自己一整天都挺乖。   死城里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废墟上枪火连天,程谓领檀宥去练手时总要踏过躺满尸体的血路,脚边还有受了伤腺体能量消散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的低等级ao,他从不心慈手软,任何一个没死的人类都会威胁薛寻野的性命,程谓眼都不眨就举枪击中他们的要害。   檀宥最近腺体不舒服,又胀又痛感觉下一秒就要爆炸,扒着梯子没什么力气爬去上铺,程谓就把他抱下铺躺着,试探了下他后颈的温度,险些烫着了手。   omega的安抚信息素对同性别的作用不大,程谓俯身撑床看着螺蛳儿捂住后颈疼得打滚的样子,想起自己在十九岁经历同样的事情时孤独无靠躲在山丘后抹眼泪的景象。   他用舌尖顶顶腮帮,犹豫半晌,将身后的薛寻野扯到床头前:“你给他点安抚信息素。”   “啊。”薛寻野求证这句话的可行性。   “赶紧,你跟他匹配度也不低。”程谓挠挠薛寻野的后脑发梢,顺着抚下来在后颈处摸了摸。   薛寻野注意到程谓不喊“螺蛳儿”了,就喊个冷冰冰的“他”,决定让自己的alpha为其他omega释放安抚信息素的确是件很难受的事,薛寻野就一丝丝挤压着释放,不给太多,但又不显得太吝啬,在程谓的接受范围内,又能让檀宥所受的疼痛大幅度减少。   “檀宥,”程谓搭着床畔蹲下,小心托着檀宥的后颈让omega转过头来,拇指揩去他鬓角的汗,“感觉怎样?”   “疼,像被锥子戳。”檀宥满溢的螺蛳粉信息素满屋子飘散,身下两件垫床板的大衣也因此沾上了味,“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没关系,你不用抑制。”程谓不嫌手累地为檀宥按揉着滚烫的腺体,“你这几天接收了不少高等级ao的能量迁移,积攒到一定量就会等级进化,现在这种情况是进化前兆,你忍忍。”   “那我能转正吗?”檀宥睁开水淋淋的双眼期待地问。   程谓叹一声:“可以。你野哥的信息素你要够了么。”   檀宥摸摸后颈,不太好意思地说:“再要一丢丢就好。”   程谓抬手看时间,不知什么缘故,挺昂贵一名牌表似乎出了点小毛病,指针有时会停滞稍许,时间和手机显示的以及电脑右下方显示的都不吻合,程谓调整过好几次,现在天都黑了,指针居然才踏正四点整。   他将手表摘下来扔进行李箱,薛寻野托起他的手腕搓搓被表带箍出来的印子:“回去我给你再买一只。”   程谓没说不可:“要机械表,不许在后面刻小狗。”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19:45,程谓搓搓自己这些天新添的枪茧,走到门后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拿下挂钩上的防弹马甲套上。   今天是周二,理应是《寻人启事》上映的日期,他解了薛寻野的禁足令:“走小野狗,我们出去逛逛。”   “看电影吗?”薛寻野好动因子翻腾,接住程谓扔过来的防弹服。   “嗯,看你有没有当大明星的潜质。”程谓顾自装束好,腰侧别一把m1935,背后扛薛寻野的aug,“螺蛳儿,我们可能很晚才回,你今晚在下铺睡,别勉强爬上去。”   伤心诊所的木门悄悄漏了条缝,程谓牵着野狗子闪出去,再悄无声息地把门合上。   不知是谁修好了几盏路灯,虽然灯杆仍然弯折,但灯泡却幽幽地散发着弱光,投射着脚下这片血色斑驳的大地。   从这里到影院也才十几分钟的路程,薛寻野要到隔壁便利店顺几包零食,说看电影没吃的会睡着。   便利店比他们刚来第一天进去时整洁得多——这种整洁体现在货架的摆放位置有序,大概是哪个细心而有力气的alpha在临走前挪动过。   货架上已经没剩多少能吃的东西,薛寻野揣走两包干脆面,程谓从冰柜里拎了两支矿泉水。   “我要啤酒。”薛寻野倚着收银台说。   程谓瞪他一眼,将其中一瓶矿泉水放回去,换了听啤酒。   薛寻野百无聊赖地偏头看着台面的收支记录,内容还挺详细,哪天哪个时间店里卖出了什么,又进了什么货,分别花了多少钱。   看着看着,薛寻野目光突然顿住了。   作者有话说:   快要中高考的同学记得回去看看上一章的评论区置顶,别被我带歪!   感谢超想养加菲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63章 跟我约会   两人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影院,原本躺在地上的广告牌已经不见了,薛寻野摸摸下巴:“该不会被哪个小o偷摸扛回去了吧。”   程谓夹着矿泉水单手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清嗓,率先走进影院:“是,今晚上你到那小o床上睡去,人家挺乐意。”   “我不,我得搂着你才睡得着。”薛寻野贫嘴,不疾不徐在后面跟上,多手地扯了扯门口变形金刚上次被他安回去的胳膊,惊奇地发现原来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再次掉下来的胳膊此时粘得很牢固。   影院依旧黑灯瞎火,只有那台自助售货机还通着电,程谓杵在机器前观察,招手把野狗子唤来:“上次来的时候,这几种饮料是不是都在缺货状态?”   处在缺货状态的饮料下方会亮起红灯,程谓对其中的雪绒花蜜茶挺有印象,野狗子爱喝那个。   此时那些红灯都变成了正常供应的绿灯,薛寻野凑过来看,想扔掉啤酒换个花茶,但手边没有现金塞售货机里。   “是基地工作人员往里面补货了?”薛寻野猜测。   为避免被挑战者误杀,请到岛上维护基地环境的工作人员都是beta,他们要按照领主的要求在每天凌晨三点到五点的时段清理地面的尸体,再把环境布置成需要的模样。   程谓压下薛寻野正欲用枪柄敲碎售货机玻璃的手,裹住手腕牵着他摸黑朝里面走:“电影应该要开场了。”   影院只有两层,通往楼上的楼梯口和电梯口前都围着警戒带,穿过一层的短廊,才发现拐角的2号放映厅外亮着幽蓝色的指示灯。   程谓在杀戮基地呆过五年,年少时对未知事物的胆怯心理都在那段时光里被终日的枪弹声磨平,眼下卸下背后的步枪抓在手里就要进去,薛寻野一把拉住他:“走我后面。”   “我不怕。”程谓轻声说。   薛寻野默不吭声地拎起枪,走了两步挡到程谓身前,手朝后牵住程谓的手:“宝,给我个保护你的机会。”   放映厅里同样没开灯,但不碍着受过无光训练的两人看清每一个没坐人的空座。   荧幕也暗着,薛寻野牵着程谓到最后一排靠走道的位置落座,进来前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一点:“来早了。”   程谓把椅座放下来,坐下后将背部靠在椅背上,上半身依然坐得很直,薛寻野没个正型,滑下身子,脑袋挨在程谓手臂上,两条长腿搭着前座的椅背。   “素质。”程谓说。   薛寻野隔着包装袋将干脆面捏碎,撕开袋子朝嘴里倒一把,嚼着碎面含糊道:“在这地儿就别束缚自己了陈喂喂,哪怕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做.爱,也没人敢制裁我们。”   程谓连忙朝四周看看,抓住薛寻野的头发将狗脑袋推离自己的胳膊:“坐好。”   “唔,不要。”薛寻野将干脆面扔进扶手的杯槽里,勾住易拉罐拉环拉开,靠着程谓灌一口,右手摸过去将程谓交握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扳开,强行把自己张开的五指和程谓的缠到一起。   “我们还没一起看过电影。”薛寻野说,“以前周末就想约你去,可是你总忙着备考,挤不出时间跟我约会。”   “约会是小情侣才会做的事。”程谓用指头抵住薛寻野手中的易拉罐边沿,“别喝太多,摄入酒精会让人的反应变得迟钝。”   薛寻野舔舔唇,几口啤酒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但他还是把易拉罐放下了:“我们也是小情侣啊,只是相处过程跟别人反了而已。”   说完,他看着程谓期待得到对方的赞同,程谓抿抿嘴,“嗯”了一声,摸出手机看看时间。   离广告牌上的时间还有十二分钟,放映厅里仍是只有他们两个。   “在废墟里等待电影上映,也就我们把这事给当真了。”放映厅内静得落针可闻,程谓说话声音很轻,分出心神去听外面的其余声响,“还等么?”   “再等等。”薛寻野把横亘在他和程谓中间的扶手给推上去,大腿挤过去跟程谓紧贴着,“这几天你都跟螺蛳儿跑外面快活了,难得我们有独处的机会,我想多跟你待一会。”   “杀人的事能叫快活?”程谓问。   标记作祟,薛寻野憋了好些天的欲望涌上来收也收不住,双臂一紧,把程谓抱上自己的腿面对面坐着:“老婆,我想你。”   程谓按住薛寻野的肩膀,勉强用鞋尖踮着铺了绒毯的地面:“别颠腿……等下让人看见了。”   “就我俩。”薛寻野把脸埋进程谓怀里。   程谓耙着野狗子的头发,由他颠了:“我感觉楚俨交代给我的任务好像毫无进展,这几天带螺蛳儿出去练手,我一直留意要找的人,但都没有见过一个灰尘信息素的——”他按住腰带,“别弄。”   “一个一个杀掉,总能找到的。”薛寻野拨开裤腰,把程谓按下去,“螺蛳儿不是不舒服么,明天我跟你一块出去,速战速决,你当我想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就想回东口市,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乖老婆,帮帮我。”   他的尾音放低沉了,掌心揉着程谓浓密柔软的头发,喉结滚动了几下,深吸进一口气,再从嗓子眼里长长地叹出来。   他搭着一边的扶手,手背和小臂浮起青筋,好一会才松开点劲,低下头,把程谓扯上来,食指勾下他的眼镜,俯下了身跟一嘴烈焰奶味的程谓接吻。   放映厅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唇瓣吮吻的声音,程谓帮薛寻野系好腰带,从对方兜里掏出手机看时间:“快九点了。”   “又被领主摆了一道,贪好玩么他。”薛寻野拿过一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瓶口递到程谓嘴边,“漱漱口?”   “马后炮。”程谓站起来,灌了两口水直接咽下喉,“走吧,回去了。”   现在正是岛上的夏季,在放映厅干等了近一个小时,身上还套着防弹服,程谓巴不得赶紧回住处洗个冷水澡冲掉身上的燥热。   摁熄手机屏幕正欲帮薛寻野揣回去,黑屏前程谓不经意间扫到时间下的日期,忙不迭又把屏幕点开。   手机透出的光照亮程谓欲言又止的表情,薛寻野偏过身看向屏幕:“怎么了?”   “我们记错日子了,”程谓圆润的指甲刮过手机屏幕上的日期,“下周二才是12号。”   作者有话说:   原定这章有点长,怕今晚写不完就把它掰开了q-q   感谢:南袁北哲v送的1袋鱼粮,多吃芝士送的1袋鱼粮,沉予予予送的1袋鱼粮,嘿哈234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64章   话刚出口,两个人都噤声了。   没得到操作指控,手机屏幕在几秒钟后再度熄灭,程谓重又把它按亮,确认自己没眼花看错后才关上塞回薛寻野兜里。   “我们登岛的那天是2月4日,”薛寻野以肯定的口吻道,“邮轮工作人员在我们行李箱上贴了标签,除非标签上的日期本就是用来迷惑人的。”   喷了日期码的标签是为了在离岛前给工作人员拍照核对在岛时长的信息,薛寻野印象深刻,当时程谓担心他多动症将标签抠下来,还在标签上封了层保鲜膜。   “不可能,我们登岛的日期绝对没错,领主不会那这种要录入系统的信息开玩笑。”程谓捏捏眉心,“这个废墟模式有问题,时间好像错乱了。”   “如果不是我的手机时间设置错误,那么你的手表应该也没有出现毛病。”薛寻野的脑子一向对与逻辑挂钩的问题不太灵光,只能提出自己的线索交由程谓思考,“宝贝儿你给捋一捋……我前几天到写字楼打印地图,办公桌上放的台历翻到的是二月份那一页,上面的前三个日期格都填有工作备忘录。”   “后面是空白的?”程谓问。   薛寻野:“还有个调休标记,2号与11号之间有箭头,这应该不重要,毕竟那时候还没到11号,谁都不知道11号会发生什么。”   “二月的头三天都有工作备忘录,后面空白,说明在工位主人眼里那天可能就是2月3日,但实际上那天已经是4号了。”程谓说。   “不止,还有便利店的收支记录,我刚刚看着就觉得奇怪,表格上每天都没落下记录,但日期停留在了更早的时候,1月21日。”   程谓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看时间,与薛寻野那里显示的不同,他这里显示的是今天的日期,但时间是晚上六点。   他将薛寻野的手机也摸出来并在一起看,日期错误,时间符合。   也就是说他的日期和薛寻野的时间合在一起才是最准确的。   “可能是每个地方都停滞在某个时间点,但仅凭这两条线索下不了定论。”程谓掏出两只通讯器分给薛寻野一个,自己也戴上,“走,我们分头到别的有记录日期的地方看看,保持通讯方便比对。”   两人沿过道摸黑出去,刚走没两步,程谓顿住步子,回头看向原本亮着幽蓝光色的放映厅指示灯。   此时指示灯是熄灭的,而对面1号放映厅的指示灯是亮起来的,由于是同样的颜色,以至于他们在走出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良好的隔音使得他们在自己沉闷的脚步声中忽略了影院里其它杂沓的声响,可当两人都停下来,隔着堵厚墙的1号放映厅里隐约传出的错乱枪响就尤为明显。   “怎么回事,”程谓攒眉,手按在腰侧的枪上,“只有我们被引去了2号厅?”   “进去?”薛寻野摩拳擦掌道,他许久没大开杀戒,一听到放映厅里的动乱就血液沸腾。   程谓张张嘴,还没出口的拒绝在考虑到游髁也可能在里面时又咽了回去。   “你很兴奋吗?”他抓住薛寻野的手试探掌心的温度,很烫,一般薛寻野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会一股子炽火在浑身血管中冲撞,起杀心的时候,和他做.爱的时候。   “唔,没有。”薛寻野收了收火,不想再让程谓感觉他是个冲动的莽夫。   但程谓还是握着他的手并没放开的意思。   那股高温仿佛透过两层皮肤渗透进程谓的掌心里,他凝视着隔壁放映厅的厚墙,几乎能想象到里面的场面,枪火晃眼,弹药纷飞,他经历过,曾经也一次次在那样的环境死里逃生,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害怕或逃避。   何况现在还有薛寻野。   “走吧。”程谓说。   薛寻野扁扁嘴,刚提步朝走廊外去,程谓在后面扯住他:“狗,方向错了,这边。”   程谓拇指朝后,指指1号放映厅的门。   “但是要给我保证,不能受伤。”程谓掐他下巴。   隔音门刚启开一条缝,那些嘈杂的声音便无所遁形。   上百种信息素混合而成的浓重气息就扑鼻而来,跟大部分影院放映厅一样,经过这里的过道同样要拐过一堵隔墙才能看到里面。   过道形成一个平缓的坡度,一具尸体受了极大的冲击力顺着坡度从高往低滚落,恰好在薛寻野鞋子前停下。   薛寻野用鞋底踩了踩这人的左胸口,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才把尸体给踢到一边。   越朝里走,地面铺着的薄绒毯越黏稠,即便地毯是暗红色的,这种隔着鞋底的黏稠触感还是让人感觉得出与地毯融为一色的血液面积有多大。   在拐角处,薛寻野突然伸手把程谓往身后挡了一下,继而隔墙内有几人迎面撞来,无一不捂住身上冒血的伤口,看样子像是落荒而逃。   薛寻野拽着程谓闪到一边,未待对面从漆黑中看清他们便毫不客气地抬枪扫射,程谓不露声色,利索地摘下背后的aug突击步枪扛在手中,迅猛地撂倒下一波逃窜的挑战者。   但隔墙内的打斗声只增不减,程谓把带薛寻野按到墙上:“仔细分辨,空气中有没有压制你的信息素?”   “我不确定。”薛寻野说。   角落有个灭火箱,程谓揪出灭火器损坏喷射装置使其失效,转头摸了摸薛寻野的耳朵,为他按下通讯器的键:“见机行事,有紧急情况就告诉我,别自己扛,他们的目标都是你。”   “对我来说就一场游戏。”薛寻野揽着程谓的后腰低头在他唇上印了个吻,“也不排除受伤的可能,等级退化了不许嫌弃我。”   几乎是在薛寻野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视野里的刹那,放映厅里的枪响静止了足有十几秒——谁都不敢轻易开枪,薛寻野是大家虎视眈眈的猎物,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离他最近,从而能让薛寻野的腺体能量迁移到自己体内。   便是在这所有人都停手的空隙里,程谓释放高浓度压迫信息素,ss级omega俨然可以自由掌控本体信息素95%的功能,过量雪绒花信息素能使敌方腹胀腹痛腹泻,距离薛寻野最近的那片人顿时捂着疼痛难忍的腹部滚到地上,夹着屁股嗷嗷狂叫。   “癫狂症么这是。”薛寻野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进程谓耳里,程谓笑了声,举枪开始攻击瞄准的目标:“别做深呼吸。”   在任何人都想跟薛寻野拉近距离的前提下,远距离压枪扫射是最好的攻击状态,薛寻野不断变换走位,时而分出余光去留意程谓那边,看见他帅气的omega踮着椅背上蹿下跳,心里就舒一口气,对通讯器里赞了一句:“宝贝儿你漂亮得让我想当众吻你。”   他就地一滚,贴着墙根触到地毯的边沿,捏住一角施力扬起,由他触碰过的地毯从边沿燃起火苗,火舌以一个不可估量的速度朝内延伸,部分被烈焰信息素所制约的ao们大声惊叫,场面一度混乱。   越烧越旺的烈火将原本昏暗的放映厅彻底点亮,舞动的火光中,薛寻野飞奔向被多个枪口同时点射的程谓,压着程谓的后背将人勾到座椅下,几颗子弹在空中碰撞,最后相继坠落在地。   “有、有人……”程谓捂嘴咳了声,瞪着眼在座椅下的缝隙中跟一个同样捂着嘴趴在地上的alpha对上目光。   烈焰燃烧的噼啪声响中,不知谁先大吼一声,只见半空中扑扑簌簌扬起令人窒息的灰色粉尘,像室内翻卷而起的一场尘暴,迅速地和烈火组成了双重灾害,势要活活吞噬在场来不及逃命的人。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圣诞快乐?   感谢阿禾w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65章   室内氧气量骤减,源于各个等级ao的上百种信息素顷刻间被浓烈的烈焰信息素和忽然爆发的灰尘信息素所淹没,放映厅成了一片灰扑扑的火海。   薛寻野本就依火而生,在这种情况下丝毫不怯,但被他护在怀里的程谓却没办法让自己的行动迅速跟上大脑的指挥。   被烈焰alpha标记过的身子即使有几分抵挡火焰的能力,在扭曲而凶猛的火势下却显得格外脆弱,程谓扒开薛寻野箍在他腰上的手臂,一开口就有浓烟呛进喉咙,嗓音听起来很哑:“你出去,别管我。”   “说什么屁话,胳膊抱紧,快。”薛寻野捞了程谓的两条胳膊搭自己脖子上,俯身兜着他的膝弯和肩膀将人横抱起,“怎么会这样,我标记了你,你应该没事才对。”   但眼下也思考不了太多,火光将程谓黢黑的瞳孔点亮,然而里面了无生气,程谓只是失神地看着他,白净的脸庞涂满灰痕,素来冷静的神情在目光触及薛寻野火光下的侧脸时只余下动容和不舍。   火焰将一方小小的放映厅烧成了难以寻到出口的迷城,薛寻野往上托了托程谓,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大部分腺体能量转化为安抚信息素为程谓奉上,焦虑地在高高跳动的火焰中寻找出口的方向。   爆裂的轰鸣在不远处炸响,初时薛寻野以为是谁的大威力武器,直到程谓闭了闭眼,脑袋虚弱地歪靠在他肩上:“游髁就在这附近……”   “嗯?”薛寻野抱紧程谓,脚下速度不减,“你乖,先别说话了。”   他尽量沿直线前行,碰到墙面,再贴墙用身子探索着出口。   烈火伤不到他分毫,程谓也因他用信息素对火灾的阻隔而幸运地被圈在一个保护壳里,但仅仅是浓烟就已经侵蚀掉人体的大半意志。   火海中人们的惨烈尖叫就像魔鬼的哭嚎,过去独自在杀戮基地成长的五年里,程谓却从未有过现在这般安定的时候。   只要薛寻野在,下一秒就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又一声爆炸声响,这次声音近在耳畔,程谓皱皱眉,挨着薛寻野的肩膀轻声道:“跟你的信息素融合的灰尘信息素混入了可燃性物质。”   嗓音嘶哑,他每说一个字都特别费劲:“有限空间里可燃物和空气混合,遇明火会爆炸。”   在又一次碰到墙壁死角而探不到出口时,薛寻野仅有的一丝理智也悬在了崩溃边缘。   他拐了面墙摸索出口,额角暴起青筋:“听不懂,你别说了,出去再说!”   程谓想抬手摸摸薛寻野的脸,那张脸上全是湿涔涔的汗水,但他的手抬不高,虚握一下就重新落回薛寻野肩上。   “放下我,你自己闯出去,不然我们都得……”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只听一声墙体倒塌的轰响,薛寻野积聚浑身力量怒吼着踹倒了软化的墙壁,那一个动作让他一踉跄,差点将怀里的人甩离怀抱,他硬是绷紧臂肌,以固定的保护姿势把程谓勒在臂弯里。   “我的乖小狗。”程谓看不得薛寻野这样为他耗尽力气,他收紧胳膊,仰头在薛寻野的下巴亲了一下,闭眼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再睁眼时眼里复又清明。   薛寻野一心顾着寻找出口,没注意到程谓的变化,只嘴边喃喃着“别睡别睡乖”,脚边被什么东西一绊,他身子歪了下,程谓顺势脱离他的怀抱跃到地面。   “陈喂——”   “别吵吵。”程谓咳了两声,将脚底下疑似尸体的重物踢到一旁,在炽热中牵起薛寻野布满热汗的手,“我们一起出去。”   手部并没有多少力气,程谓担心不经意的松手后他们会在火海中走散,于是边拖着步伐往前走边解下自己的皮带,将两人的手腕紧紧地缠在一起。   早在薛寻野踹倒这面墙的时候,程谓就根据薛寻野碰壁的方向和次数迅速在脑海里绘了面地图,为免浓烟和粉尘对自己的眼睛造成危害,程谓闭着眼睛,仅凭感觉判断方位和距离,迎着前方的烈火义无反顾地往前面冲去。   一声声炸响追逐在他们身后,他们在火海迷城中逃跑,其实周围的温度对于程谓来说尚能接受,他感受过最炽热的东西——薛寻野和他相贴的手心,以及薛寻野那颗为他而跳动的赤诚的心。   哪怕下一刻就要燃烧成灰,他也是快乐的,心甘情愿的。   噼啪的火焰声响远了,逐渐有微凉的风刮过耳侧,涌入鼻腔的烟雾浓度渐淡,隔着眼皮看到的艳红也突然擦黑。   也不知道跑向了哪个方位,程谓已经牵着薛寻野跑出了脑中绘制的路线,脚下被什么一绊,他松开薛寻野的手,预感身子即将向前重重扑到地上,却忘了皮带的另一端牵连着薛寻野的手腕,而薛寻野不可能让他摔倒。   两人被绑在一起的手牵紧相扣了,薛寻野捞住程谓的后腰,一边膝盖不怕疼地磕在地上,然后才把程谓轻轻放到地上:“陈喂喂,睁眼。”   在火海中被灼烫了许久的眼皮颤了好几下才睁开,入眼的漆黑让程谓有点不适应,随即他感到薛寻野的呼吸轻飘飘落在他鼻梁上,他睁开眼缓了许久,才勉强看清周遭的环境。   他们摔在了影院服务台前的台阶上,五六米远的地方那台自助售货机如他们来时散发着浅淡的白光,他坐着,一只手向后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和薛寻野扣着。   薛寻野左腿跪在他身侧,右腿屈膝支着,用手背抹去他脸上被浓烟熏出来的脏污:“还行吗,用不用做人工呼吸?”   “暂时不用。”程谓闭眼仰起头,想起刚刚死里逃生的快感,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薛寻野吹了吹粘在程谓干燥嘴唇上的粉尘。   程谓没说话,嘴边的弧度往上弯起,睁眼时眼睛也弯着,露出好久没真心展露过的笑,肩膀也微微颤着。   十年前后,薛寻野没见过程谓这样敞怀地笑,他有点愣,兜着程谓的后脑,低声问:“笑什么嘛?是我头发炸了吗?没道理啊……”他摸摸自己的头发,除了跑动中变得有点乱,其余没什么大问题,他跟程谓全身上下都被信息素保护得很好。   但程谓真正笑起来时眼里的神采会比平时生动好多,眉头松动,眼珠子晕着点光,左脸有个很浅的酒窝。   薛寻野很喜欢看,不自觉地就低头想跟他接吻,怕接吻会破坏了程谓的笑,最后亲在了他的嘴角上。   在火海里呆得太久,他们的嘴唇同样干燥,但一旦触碰上,很快便变得湿润。   程谓偏过脸,让薛寻野的吻移向了自己的嘴唇,他伸出舌尖舔了下薛寻野的上唇,最后两人的舌头勾缠到一起,四片唇瓣相依着吮吸,仿佛彼此是赖以生存的皈依。   毕竟气息还不太顺,这个吻程谓没能坚持太久,他离开薛寻野的唇,食指点了点对方下唇,让薛寻野把微张的嘴巴合上。   “其他人都死了?”程谓问。   薛寻野摇头:“不知道,但是能活着逃出来的应该不多。”   手腕被勒得有点疼了,程谓垂头解开绑在上面的皮带,揉揉薛寻野被皮带卡扣夹出来的印子,然后抬手按按薛寻野后颈:“纵火犯,造那么大火,腺体能量还有剩吗?”   “有,那场火花不了我多少能量。”反而为了保护程谓不受伤害而竭力释放的安抚信息素耗费的能量更多。   薛寻野低头将脑门抵在程谓肩上,低声认错:“都怪我,没计算好后果,害你差点……”   “罪不至此。”程谓顺着薛寻野的头发,“我本来就预料到你会放火,将灭火器毁坏也是为了你的计划更顺利。你在的话,我从来不会担忧什么,你会保护好我。”   薛寻野心头一动,抬脸露出眼睛和程谓对视:“宝贝儿,你不抗拒我保护你。”   “为什么要抗拒?”程谓轻笑一声,“需要你的保护,以及我自己能解决眼前的麻烦,这两者并不冲突。”   薛寻野点点头,他对程谓的保护意识是出于本心的,根本不可能因为程谓的强大而泯灭这种欲望。   “刚才危险的是那场尘暴——”如今暂且安定下来,程谓才想起在座椅下的空隙里和自己对视上的那双眼睛,它们形状狭长,眼角轻翘,明明是一双有个人特色的眼睛,眼神却是灰蒙蒙的。   “引发这场尘暴的是拥有灰尘信息素的人,粉尘作为可燃物质,在有限空间内急剧燃烧,短时间内会聚积大量的热——”程谓看着薛寻野迷茫的眼,“听不懂吗,化学课本上的知识。”   薛寻野舔舔唇:“你可以继续说的,课本上的知识点我肯定记不住,但你说的话我听一遍就能记住。”   “不解释了,费劲儿。”程谓叹气,“反正就是……那个灰尘信息素的人也在放映厅里,他能力挺强,也不知死没死……”   服务台另一侧突然传来衣物摩擦地板的声响,程谓警惕地摸向腰侧的手枪,却见一个人影抱膝坐着,屁股挪出来,探出来的脑袋也转向了他们这边。   对方说了个“我”字,声音过于喑哑,只能清清嗓子,继续用那个声音艰难地开口道:“没死,在这。”   作者有话说:   感谢:hibicus送的1袋鱼粮,尔东东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66章   作为隐藏类信息素,那人在不刻意释放灰尘信息素的情况下着实很难让人发现他的存在。   程谓按在枪械上的手没有松开,既然对方听到了他和薛寻野的对话,应该能明白几分自身被当作目标的处境,但既然知道自己被盯着,这人刚刚不乘隙枪杀他们,怎么都说不过去。   薛寻野跟他想一处去了,但薛寻野直白得多,当下就把脸扭向对方:“怎么这时候才吭声儿?”   那人又咳了起来,似乎在清嗓子,可出声仍是嘶哑的,像用指甲刮过吉他最粗那根弦抖出来的声音:“你们亲得难分难舍,我出来搞破坏也不好。”   这话让程谓一噎,难得找不出恰当的话来回应,他没薛寻野那样厚脸皮,左右别扭一番,把依旧伏在他身前的薛寻野掀到一旁坐着。   服务台另一侧窸窣作响,灰尘alpha拖着身被烧得丝丝缕缕的破烂衣服,迟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程谓神情凛然,右手熟练地掏枪上膛,却见灰尘alpha直起身后只是脚步温吞地朝门口那边的自助售货机走去。   方才对方坐在地上时没察觉,现在灰尘alpha直直戳在售货机前的一小片绒绒光晕里,程谓才发现那人长得挺高,侧脸线条坚毅,长翘而浓密的睫毛反让那张并不普通的脸添上一丝柔和。   灰尘alpha低头在兜里掏了掏,摸了张还算崭新的纸币塞入售货机,在矿泉水那键上按了按,只听哐当一下,他弯身伸手进取货口取出矿泉水。   售货机并没找零,灰尘alpha拍了拍找零口,不太利索地踹了脚机器,边拧瓶盖边晃悠悠返身回来,挨着服务台坐下,仰头大口灌下半瓶水。   再开口时,他的嗓音比几分钟前清润许多,自言自语道:“这破机器又占人便宜,吞多少钱了都。哎,”他转过头来,“你们还亲热么,要不我给你俩腾个空间?”   “你怎么不等我们脱衣服办事儿了才吱声呢。”薛寻野笑笑,状似无意道,“你跟着我们从火场出来的?”   “不然呢,全场就你俩最靠谱。”灰尘alpha耷着眼皮笑,“逃不出来也没关系,我都做好死在里面的准备了。”   就在他说话间,程谓迅速把在火海里绕乱了的脑筋捋顺了,将楚俨之前提供的游髁的信息点又整理了一遍。   游髁是s级alpha,面前坐着的这个却是实打实的ss级。   尽管是跟随他们一路逃离火场,但本身能力不强的话,中途也会轻易被烈火吞灭,当然不排除加剧火海的那场尘暴为他自身挡了不少劫数的可能性。   程谓的视线不加掩饰地端量着曲起一条腿坐着的灰尘alpha,楚俨说过游髁有一段骨头安装了断裂效应器,如果游髁接收过郑恢弘的远程指令,应该会对他和薛寻野起杀心,稍有违背指令的心理,就会受全身206块骨头相继断裂的剧痛而亡。   现在面前跟游髁一样拥有灰尘信息素的alpha既然能泰然自若地跟他们谈话,要么是他还没接收指令,要么是他的所有言行都在为计划做准备,那么即使表面上在与他们套近乎,实际上却没有违逆指令。   还有一个可能,眼前的alpha不是他们要找的游髁。   然而跟他们说着同样的语言,且拥有灰尘信息素,这个巧合太让人生疑了。   薛寻野已经跟alpha聊上了:“哥们,你化学也没学好吧,明知粉尘和明火混合会加剧危险,你还动用你那能力做什么?”   “我不知道啊,”灰尘alpha捏着塑料瓶无奈地笑笑,“我压根掌控不好我的能力,那时只想着要死了,可我不想死,求生欲满满当当地挤了整个脑子……腺体能量就不受抑制地释放了。”   “结果还差点把自己送上死路了,”薛寻野搭着程谓的肩膀笑,按按自己的兜,又摸程谓战术腰带绑着的小储物包,“如果不是遇见我们的话。”   “找什么?”程谓被他摸得腰间一阵痒意,躲着身子拨他的手。   “烟,有带吗?”薛寻野说,“嘴痒。”   “没。”程谓说。   “我这有,”灰尘alpha掏了包烟出来,自己抽一根,将干瘪的烟盒抛到对面,“要火机不?”   “不用,谢了。”薛寻野拍出根烟,释放了丝微乎其微的信息素就将烟点燃了,以前还没跟程谓确定关系前他会有所隐藏自己的实际能力,自邮轮上那一趟后,他就完完全全将真实的自己暴露在程谓面前。   “抽不?”薛寻野吸一口,喷出缕烟,然后夹着烟送到程谓唇边。   程谓摇头,嘴里太干燥了,此时也没有抽烟的欲望。   他摘下眼镜擦擦,又戴上去,依然盯着灰尘alpha,那个男人身上没挂枪,一条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夹着烟,随意地把烟灰掸到地上。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程谓问。   alpha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挪到薛寻野脸上。   黑暗中程谓也看不清楚对方眼中的神色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只见对面烟头的橘色光在alpha唇边闪了一下,随后一缕烟雾飘到半空。   “不认识你,但知道他。”alpha冲薛寻野抬抬下巴,“自打上个月起,大家都在找他。”   程谓抓住关键词:“上个月?”   “可不是么,大街小巷都张贴着寻人启事,谁会不认识他。”alpha挑起一边眉毛,以一种嘲讽的口吻道,“真以为找着了人就能轻而易举把极限级alpha给打败了,那群人都没脑子。”   “刚才我俩接吻的时候,你完全可以趁机下手。”程谓说。   alpha因陡然的嗤笑而从鼻腔和嘴边喷出一团团烟雾:“我没这个打算啊,我能说我对进化成极限级不感兴趣吗?”   程谓严谨地抓出对方言辞中的漏洞:“那你来杀戮基地的目的是什么?”   “有些事我解释不通,我很多行为都是跟随本能去做的,也许因为我是个作家,想来杀戮基地采集灵感,我就不由自主地来了。”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话听起来很荒谬,alpha干笑两声,“我的躲藏能力比攻击能力强多了,也没怎么动过枪杆子,莫名其妙就进化了,可能是运气好。”   程谓皱了下眉头,这位alpha的话中满是疑点,连一旁的薛寻野也感觉出来了,不过薛寻野一向不爱动脑,直截了当就问了想问的话:“你叫什么名字?”   alpha在地上捻灭烟头:“干嘛啊。”   薛寻野:“认识一下。”   alpha笑道:“好吧。我叫迟厦,迟——”他凑近点,对着柔光的方向,食指在半空虚写下自己名字的笔划。   不是游髁。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程谓捏捏山根,另一只手被有所察觉他情绪的薛寻野握住,小火苗的气息落在耳畔,薛寻野轻声安慰他:“大不了继续找。”   迟厦听了一耳朵,挑着眉问:“怎么了,是要找谁吗?”   程谓不语,性子使然,他很难在短时间内去信任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即使不是毫无保留和盘托出,也做不到告诉对方自己的一丝想法。   薛寻野比他更坦然一些,如果迟厦没说谎,那么进化到ss级足以说明迟厦在废墟里呆的时间不会太短,兴许他们能从迟厦嘴里挖出点有用的料。   正要说话,迟厦捏瘪空了的矿泉水瓶,换了个坐姿面向他们:“作家的思维很灵敏的,你们要找的人也是灰尘信息素的吧。”   程谓警觉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没应声。   迟厦继续道:“虽然我暂时在岛上还没见过另外一个灰尘信息素的人,但对于同类的气息还是很敏感的,只要对方出现在我附近百米之内,我立马就能感应得到。”   薛寻野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暗中的试探了,伤脑筋。   他拿下嘴边的烟,将熄灭的烟头在半空画了个弧,他打了个响指,掌心托在弧线下方,一团明亮的火焰就悬在他手心上方烈烈跳动,照亮了迟厦的那张英挺的脸庞。   还行,也见不得比他帅气,薛寻野舔着唇,看看目不斜视盯着迟厦的程谓,又把目光移回迟厦脸上。   “你要帮我们?”薛寻野开门见山。   迟厦同样在观察他们,他手上空落落的什么武器都没有,面对两个携带枪支的高等级ao却分外镇定,嘴边的笑也很轻松:“不纯粹是帮,是交易——我想跟你们做一笔交易。”   交易往往会涉及到己方的利益,程谓却反而松了口气,鲜少有人愿意无缘无故地帮助一个随时会成为敌人的陌生人,可如果对方打着交易的目的而来,他心里的疑虑反而会随之减少。   “说说。”程谓把手从腰侧的枪支放下。   迟厦算是看出来面前这人人追捕的极限级alpha没什么实权了,于是也专心把目光投到alpha旁边眼神清冽的omega身上:“你们帮我找找这个岛屿的出口吧——这里随时会丧命,我待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南袁北哲v送的1袋鱼粮,凌城没空写了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67章   为获取信任,迟厦提出带他们到自己的住处走一趟。   他起身拍拍裤子,手臂晃动时扯疼了肩膀的筋骨,他揉揉左肩,将破烂的衣服往上提了提,被烧得褴褛的布料下隐约可见精悍的肌肉,皮肤上布了几道长短不一的伤痕。   挨过不少刀枪还能进化到ss级,证明迟厦待在杀戮基地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长,或者力量很强,绝不只是运气好的缘故。   眼前影子一晃,薛寻野用手掌截住他看向迟厦腹肌的视线,带点委屈的语气低声道:“不让看。”   程谓失笑,拉下薛寻野的手,侧头朝迟厦轻抬下颌:“你说的话我还无法做到完全相信。”   迟厦怔然,少顷后摊了摊手掌:“好吧,能理解。”   他背过身走了两步,似乎是不死心,又回身发问:“不完全相信,说明我还有机会让你们信任我多一点,对吗?”   “不好说。”程谓注意到迟厦一直在揉肩膀,“受伤了?”   迟厦顺着程谓的视线才明白他问的是自己的肩膀:“哦,没事,有点酸痛,可能是刚才在座椅下趴太久了。”   谈起半小时前的那场由火灾和尘暴引发的室内爆炸,迟厦还有点后怕:“我就到放映厅里静坐一会,哪成想还能引来那么多人啊,个个扛枪带炮的,就我两手空空,吓死爹。”   本来已经确认过迟厦身上没带武器,听对方这么说,程谓又往对方腰侧及裤兜望去,迟厦观察力敏锐,当即边翻出裤兜让他看:“真没带枪。”   说着还要掀衣摆让他看里面,薛寻野整具身躯挡在程谓身前,寒声制止:“不用了。”   “大晚上的,你搁哪里打坐沉思不好,非要在空气闷热的放映厅?”薛寻野问,“隔壁街就有个咖啡馆吧,虽然墙倒了一面,但总比放映厅强。”   “放映厅离我住处近,就下个楼层的事儿。”迟厦毫不避讳,“坐放映厅里沉思就挺好,看着没有画面的银幕,我能幻想自己的作品被翻拍成电影后投放在上面的样子。今晚这场灾难虽然让我险些丧命,但不得不说它是一个很不错的写作素材。”   程谓没兴趣听他的灵感历程,只及时抓住他话语中的重点:“你的住处在楼上?”   他转头看向围了警戒线的楼梯口。   “对,”迟厦走向楼梯口,长腿一抬就跨过了那道并没多少阻拦作用的警戒线,“我来岛上的时候就被分到了这里,真的不上来看看吗?就我一个人住。”   最终程谓还是同意了迟厦的邀请,是权衡再三做的决定,目前来看迟厦不占多少优势,这人怕死,薛寻野的枪口还在后腰戳着他,哪怕迟厦真给他们设了什么陷阱,也不会立马暴露出来。   “我在岛上快半年了,”迟厦扳着指头数,“是半年吧,去年九月登岛的,我忘性挺大。”   程谓心里一沉,有关游髁的资料翻来覆去就那么一页纸,他看一眼就能背熟,自然对某些关键字眼很敏感——九月,游髁也是去年九月登岛的。   “去年九月?”似是有感应般,薛寻野重复着程谓在脑海里标上着重符号的字眼,“你登岛的时候,这座城市还没变成废墟吧?”   程谓想堵住薛寻野的嘴已经来不及,这蠢狗,无形中就给别人透露了一条信息。   果然走在前面的迟厦就回过头来,诧异道:“这座城市是前些天才倒塌的,你们才登岛没多久吗?”   “嗯。”程谓应了声。   “那奇怪了,如果说你们是在废墟之后才来的,为什么在这之前城市各处会张贴那么多寻人启事……”迟厦停在一个放映厅前,程谓眯眼看清没点亮的指示灯数字,9号放映厅。   “我就住这。”迟厦径直抬手把门拉开,薛寻野突然按住把手,让他先进去关门。   “里面真没其他人。”迟厦强调,但还是先闪进去了,然后把门合上。   “别锁门。”薛寻野在门扇上敲了敲。   “没锁,能拉开。”放映厅的门有隔音效果,迟厦的声音听起来很小。   程谓要伸手拉门,薛寻野按了下他的手背,用枪管贴着门把内侧朝外勾了勾。   门扇岿然不动,薛寻野冲程谓摇头。   在没锁上的情况下,这扇门只有迟厦能打开,看来在这一点上迟厦没说谎,这里的确是他的住处。   “兄弟,开个门。”薛寻野用枪管磕了磕门把。   门从里面被推开了,担心撞到门外的人,迟厦还特地推得很缓,然后侧过身子为他们让开进去的路。   9号放映厅内没有成排的座椅,也没有巨大的银幕,只一张靠墙的单人床和用来摆放东西的桌柜一体,一切跟他们那个小宿舍没什么两样,但胜在活动空间宽广舒适。   “领主不做人。”薛寻野嘀咕一句,他是喜欢大房子的,除了程谓为他布置的狗笼子是个例外,要不是在不来往号上逃了票只能临时住内舱房,他也非要搞个大海景房来享受享受不可。   抽屉下的滚轮碾过滑轨的声音盖过了薛寻野的嘀咕,迟厦拉开一只较大的抽屉,将里面的狙击枪拿出来放到桌上,再打开下一只抽屉,这次拿出的是两把微冲,最后从最小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擦得很干净的手枪。   从进门起程谓就没把视线从迟厦身上离开过,他握着枪柄,食指搭在扳机上,密切关注着迟厦的一举一动。   但迟厦摆出所有枪械后就垂手远离桌柜几步远,抬眼看向踱到桌边来的程谓。   放映厅里的灯光比其它地方都明朗许多,迟厦诚挚的表情也无所遮掩:“如果信不过我,你们可以把我的武器都收去,只给我留一把微冲傍身就好,这样我只能依靠你们。”   “倒没必要,这跟我们带了只拖油瓶有何区别。”薛寻野大喇喇在迟厦的床坐下,这床还铺了床垫,他越发觉得领主偏心,给这灰尘alpha安排得这么妥当,等下走的时候他得考虑把床垫扛回去,让程谓跪也跪得舒服点,他们屋那木板床太容易让程谓磨破膝盖。   迟厦看向薛寻野,虽然知道这alpha没什么实权,但这话说出来却没见omega出声反对,他脸上露出喜色:“所以你们是答应了这个交易吗?”   就在迟厦移开眼的空隙,程谓悄无声息地把手边没打开过的抽屉拉开一条缝,瞳孔微缩,又默默地用手背将抽屉推回去:“可以,但我们不负责你的人身安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68章   和来时的路一样,回去的途中静悄悄的,废墟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但路上似乎比平常更明晰一些。   程谓仰头看看天空,月亮正隐藏在薄云后,再往路两边照明的路灯打量过去,才发现原来弯折的灯杆都被扶直了,全新的灯泡在夜里散发出柔和的黄光。   路面虽仍是凹凸不平,但踩上去的感觉比刚登岛那天要舒服不少,两人颀长的影子被灯光斜斜地投在碎石瓦砾上,双方靠外侧的手都握着枪,另外两只挨着彼此的手则牵着,并不是十指相扣,但薛寻野并拢的四肢勾得程谓的手掌很紧。   “你真答应这笔交易啊。”薛寻野说。   快到住处了,程谓放慢脚步,以免谈话声扰到檀宥休息:“答应这笔交易不代表我选择相信他,认清首要任务对我们没有坏处。”   “我看他也没什么诚心,我就提出要把他的床垫扛走他立马垮起个批脸,连这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薛寻野勾着手枪在指间转,“你呢,刚才在他抽屉里看见了什么?”   程谓有点讶异薛寻野的观察力,他一向以为薛寻野脑子笨,没想到会把他细微的动作和表情变化都抓在眼里:“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很谨慎了。”   “我说了,就算我的眼睛盯着别处,也会分出余光来看你。”薛寻野给他做示范,扭过头朝另一边眺目远望,“我看起来没把目光投到你脸上吧,但是我知道你在眨眼,两下……三下。”   他说的和程谓做的分秒不差,程谓将他脑袋扳过来:“我在你余光的盲区,真的能看到吗?”   薛寻野低头凝视他乌黑的眼珠:“即使看不见你,我也能感觉你。”   “新技能么。”程谓笑着拨弄一下薛寻野的睫毛。   “不是,旧的。”薛寻野被拨弄得眨了眨那只眼睛,“看不见你的时候,失眠就代表你在忘记我,左掌筋脉跳动能感觉出你情绪低落,但是现在没有失眠了,我知道你时时刻刻都记着我。”   程谓明白过来薛寻野指的是最难捱的那十年。   他咬住下唇的一点肉磨了磨,顷刻后拉过薛寻野的左掌搓搓手心:“那现在这里的筋脉有跳动吗?”   “有,”薛寻野斩钉截铁,“所以我知道你想家了,或许想那只跟我争宠的大海胆,又或许是惦记工作,你的心并不想在这里久留。”   “嗯。”程谓挠挠薛寻野的手掌,不然他也不会在他们同样不知道废墟出口的情况下,就贸然答应迟厦提出的荒唐交易。   “迟厦的抽屉里放了不止一份寻人启事,那块消失的广告牌也被他带回去了,就藏在桌柜和墙面之间的缝隙里。”程谓说,“不排除他想比其他人更快找到你来帮助他离开基地,但也有可能他——”   “就是制作广告牌和寻人启事的人?”薛寻野难得机灵,“他这做法叫抛砖引玉。”   程谓无语:“别乱用词。”   进屋前两人各自掏手机对了下时间,正确时间显示此时为2月12日23:34。   一推门,程谓险些被呛到,四面封闭的屋里尽是螺蛳粉的味儿,檀宥蜷着身躯躺在下铺睡得天昏地暗,对他们推门发出的声音无动于衷。   “s级的信息素,螺蛳儿进化了。”薛寻野敞着门散味,“孩子挺有出息。”   程谓在屋里踱了一圈,每走一步就散发一丝雪绒花信息素净化空气,最后踱到床边蹲下,先探了探檀宥的后颈,已经没白天那么烫了,腺体消了肿,再用手背摸他的脑门,没发烧。   “体质还行,得给他分派点事儿做,”这两天夜晚气温偏凉,程谓从行李箱里翻出檀宥的一件外套搭他肚子上,“明天让他想法子跟外界联系上。”   “基本不能成吧,”薛寻野关好门走过来,“领主屏蔽了外界信号,也只有领主才能解除屏蔽。”   “那就让螺蛳儿攻克领主的基地系统。”程谓撑着膝盖站起来,往卫浴走了两步,看薛寻野还杵在原地,他催道,“洗澡吗,我要用热水。”   身边有人陪着,在杀戮基地的日子过得尤其快,白天程谓和薛寻野端着枪去外面狙人,晚上就寻找废墟的出口,所有行动都会把迟厦捎上。   也有例外,有时迟厦会放他们鸽子找不见人,下一次见面就跟他们说前一天没睡醒,作为一个作家,他时常会在漫长的深夜枯坐着整理脑海中绵绵不断的灵感,将近黎明时便提笔写下,然后倒头就睡。   向他们解释这些话时迟厦的眼中确实晕着乏意,但浓密的睫毛又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很有神。   只有一点让程谓仍然信不过迟厦的地方,迟厦说自己枪法一般,但他双手的枪茧很厚,全部长在了该长的位置。   “走吧。”迟厦在约定的老地方等他们,就在影院隔壁的一家奶茶店,他通常就坐在柜台后,托着腮看被艳阳灼晒的路面,不时透出一缕灰尘信息素,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越高等级的灰尘信息素隐藏能力越高,正因为如此,即使迟厦枪法不好,只要找准掩体把自己置于敌人看不到的方位,他就有信心不拖队友们的后腿。   明明三月将近的塔斯曼海离秋季不远,这个夏天却好像格外漫长,薛寻野没觉得有什么差异,程谓却得为自己分出信息素保持皮肤干爽。   “基地工作人员总是在我们不知情的时候修复这座城市,”迟厦走在路上四处观察,这是他的习惯,每个看似平凡的角落都能在他脑中由他构想出一个故事,“成为废墟之前这是一座美丽却空虚的城市,如果它不是矗立在杀戮基地当中,我想我会很喜欢在这个城市生活。可它充斥着永不停歇的枪声,这是它最致命的败笔。”   不止迟厦,程谓也早就看出来了,这片废墟正悄悄地做着改变,最明显的是回住处那条路的路灯,它们灯杆笔挺,将门前的那条路照得敞亮,偶尔程谓起夜,都会踩上从门缝下泄进来的一小片光。   之所以这些改变不明显,是因为它们不是突然就修复好的,街上的建筑每天都会填好一面残垣或几节台阶,若不是特地留意,压根就瞧不着它们跟前一天有什么不同。   迟厦拧着脖子四下观察,估计扯着筋骨了,他下意识抬手揉揉左肩的位置。   “作家,你比我年轻呢,这就得肩周炎了?”薛寻野问。   迟厦愣了下,耸耸肩拿自己打趣:“老毛病了。”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在床上盘腿坐久了腰疼,檀宥下床走动着活动筋骨,在地图前站定记了下路线,然后捧起垫床板的两件大衣拿去卫浴手洗了,晾到用竹竿撑起的晒衣架上,等今晚野哥回来了用烈焰信息素烘干。   爬了几趟梯子,将上下铺的东西对调,檀宥捧着笔电回了上铺,休养了段时间,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进化成s级的腺体,不会再像初时那样不受控地溢出信息素,稍动一下就疼得想吐。   碰过了枪,檀宥其实不再抵触跟着程谓出去狙人,不过程谓严声制止了,就让他待屋里哪都别去。   在杀戮基地,由于体格悬殊,alpha往往比omega更有优势,omega在有队友相助的情况下进化成s级容易,但不满足于现状想再进化到ss级的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更别提这是一个随时可逆行为,否则程谓当年也不会在岛上一待就是五年。   檀宥晃开待机的界面,敲着键盘继续新程序的收尾工作,来岛上多久,这个程序他就研究了多久,随着代码完善,他将测试程序录入芯片保存,然后抽出嵌在笔电键盘侧片扁平槽位内的芯片吹了吹。   他拖过床尾的小医药箱翻了翻,拿了支局部麻醉剂给自己注射上,过了十分钟左右,再捏着芯片用尖锐一端对准被麻醉过的皮肤刺进去。   等薄薄的芯片完全没入表皮底下,檀宥查看电脑上的测试结果,如他所愿,上面列明了s级螺蛳粉信息素为宿主带来的所有能力——   1.调味   2.消除血液中的热毒   3.过量压迫信息素可使人迅速致癌   4.解酒   “解酒?”檀宥咂摸着这能力,难怪他克邢嚣,难怪他在那次同事聚餐时千杯不醉。   檀宥把程序拷贝到几枚芯片上,用自封袋装着,关上电脑倒床上眯了一觉,醒来后继续别的工作,程谓派给他不少棘手活儿。   落日后薛寻野和程谓回来了,薛寻野一进门就瞅见檀宥回了上铺,他打响指把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的omega唤醒:“跑神儿呢?回魂。”   “在。”檀宥应道,动作利索地爬下床,拎着几只小自封袋要跑去程谓那里邀功,被薛寻野拎着后衣领扯回去。   “螺蛳儿,你搬回上铺是哪几个意思?”薛寻野问。   程谓往盆里撒了两把米加水淘干净,扭头吆喝薛寻野:“过来做饭。”   “等等啊。”薛寻野候着檀宥的回答。   檀宥扭捏着小声解释:“你们半夜砸床太响啦。”   “薛寻野,过来做饭。”程谓连名带姓地喊人,薛寻野立马去了,凑在盆子前给泡着大米的水释放烈焰信息素,“我是以为螺蛳儿不喜欢我们给他铺的床,谁能想到这层关系啊。”   “野哥,”檀宥拉他衣角,等薛寻野回头了,他指向屋子角落的晒衣架,“你得空儿给烘烘衣服,我都给搓干净了,没留味儿。”   饭后薛寻野去角落烘衣服,檀宥跑程谓面前邀功,捧着笔电给他看今天在自己身上的实验成果。   “测试结果准确么?”程谓问。   檀宥点点头,片刻后又摇头:“只试验了一次,不好说。”   程谓二话不说,往右手戴上一次性手套就捻起一枚芯片要往自己小臂上扎,檀宥递上一管局部麻醉剂,程谓摆手说不用。   用以承载程序的芯片是离开东口市前从工作室的研发部拿的,尖针端一旦刺入皮肤就能自动被皮肤组织吸附整枚芯片,与肉身融为一体。   电脑终端接收测试结果,ss级雪绒花信息素能力布满屏幕——   1.浓度为40%压迫信息素致人腹胀腹痛腹泻   2.浓度为50%压迫信息素使人尿裤子   3.浓度为60%压迫信息素使人体感温度低于负十度,并定格受控者的动作至多五秒   ……   测试结果事无巨细列了整整三页,檀宥睁圆了眼,崇拜地看着程谓:“老大好厉害。”   程谓摸着下巴忖度半晌,招手把薛寻野叫过来,夹起枚芯片在他身上各处比划了下:“你哪里最不怕疼?”   “就扎根针的事儿,你朝我小腿开枪时怎么就不问我疼不疼了?”薛寻野伸出左手小臂,“戳这,来个情侣针孔。”   程谓揉揉薛寻野的小臂,指间夹着芯片施力,针端朝下推了进去。   短暂的信息读取过后,电脑显示了属于sss级烈焰信息素的能力资料——   1.浓度为50%信息素可借助可燃物引起火灾   2.浓度为40%信息素可让冰雪融化   3.浓度为30%信息素可烤全牛   ……   108.犬齿坚硬,可破开一切小型锁具   搭在触控板上的指头一顿,程谓陡然想起什么,扭过脖子眉目森寒地盯着薛寻野。   薛寻野舔了下尖尖的虎牙,朝角落的晒衣架走了几步,蹲下抓起一片衣角挡住自己的脸:“我继续烘衣服。”   只觉一股幽香逼近,薛寻野就被程谓揪起领口摁到墙上:“解释解释?”   “宝贝儿别太猛……”薛寻野垂手倚在墙上,面上服着软,眼里却含了丝调戏,“解释什么?”   程谓把话说得更明白:“笼子和手铐锁不住你,是吗?”   当时目睹过现场的檀宥就不说话了,多说无益,他抱起几件衣服去洗澡,留那两人在外面一方审问一方装傻。   看薛寻野不吭声,程谓拧在他领口上的手劲松了点,指腹揉揉薛寻野被勒红的颈侧:“你明明可以趁我不在家借机逃走,没有哪个alpha愿意纡尊降贵住狗笼。”   薛寻野嘴痒,憋不住说出口:“我喜欢,福利挺好的。”   程谓扬眉:“是尿垫好,还是狗粮碗好?”   “都不,”薛寻野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难道你不觉得有我在的时候你睡得格外踏实吗?”   程谓微怔,经他这么提醒,才有了印象。   他睡眠质量向来算不上好,常常会梦到十年前去杀戮基地屡次被人用子弹击中躯体的画面,半夜总会惊醒好几次。   自从把薛寻野接到家里来,他总能一觉睡到天亮,尽管还是经常做梦,但梦里的场景从枪林弹雨变成了和vulcan的抵死缠绵,这让他感到安心,甚至醒来后泡在卧室里未散尽的烈焰信息素中还睁着眼回味梦中被拥抱的感觉。   “你入睡的姿势太缺乏安全感,你是我的omega,我做不到看着你需要我却还非要矜持又克制地跟你保持距离。”薛寻野头低着,眼帘半垂,嗓音也放低,认错态度良好,“所以就解开锁爬你床上了,我抱着你的时候,你身体会放松。”   “只是抱吗。”攥着薛寻野领口的手彻底松了,程谓慢条斯理帮薛寻野抻平衣服上的皱痕,目光却锐利,比刚刚步步紧逼的模样还让人心怯。   薛寻野没藏住,一揽子全兜出去:“还亲了,你的嘴唇好软好甜,我饿。”   程谓哼笑了声,但也没再计较,按野狗子那强烈的霸占欲,没在他不设防时标记他就已经值得表扬,何况事情过去那么久,现在追究薛寻野那时的过错也于事无补,毕竟他又不能为了惩罚对方而阻拦薛寻野跟他同床一礼拜,这跟变相惩罚自己没什么区别。   夏夜闷热,薛寻野出门时不再穿防弹服了,这东西在他眼里跟个首饰似的,可穿可不穿,被程谓好言劝过也不管用。   程谓便打定主意,要真有子弹往这不怕死的野狗子身上崩,他就扑过去给薛寻野挡着,他自己降为s级了不要紧,薛寻野被迁移腺体能量可就不一定能恢复稀有的极限级。   在约定的奶茶店又没见着迟厦,两人按惯例倚着前台外侧打算等上十分钟,薛寻野闲不住,撑住台面翻身进去摆弄奶茶机想给程谓调一杯火山烤奶。   程谓斜睨他:“别把人家店给烧了。”   自打知道薛寻野的能力后他就时时担心对方控不住信息素变成纵火惯犯,薛寻野同样对他的能力深感兴趣:“不会。老婆,你那定格动作的能力,对被控人的记忆有效吗?”   程谓搭着台沿敲了两下,忽然对薛寻野释放浓度为60%的雪绒花信息素。   薛寻野的动作定住了,手中倾斜的杯子往下汩汩地倒着奶茶,奶茶淋到薛寻野的鞋面再缓缓流到地面,只消五秒就在他的鞋边积聚了一小滩。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大家的祝福都收到啦!   感谢空里流霜-w送的2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70章   五秒钟稍纵即逝,恢复知觉的薛寻野第一时间摆正杯子搁至一旁,手忙脚乱地拽下挂钩上的抹布蹲身擦自己的鞋子,又拧开水龙头冲洗浇到手背上的奶茶。   程谓抿着嘴淡笑:“怎么样,能定格思维吗?”   “不能,”薛寻野关了水甩甩手,“脑子是活的,难办。”   “你也想到要通过定格动作给迟厦安芯片了么,”程谓抽了几张纸巾,拉过薛寻野湿淋淋的手给他擦爪子,“等时机成熟点吧。”   两人谈话时刻意压着声音,程谓眼尾始终留意着街道两侧的动静,以防隔墙有耳,让迟厦听了去。   但超过约定的时间快半个钟,迟厦还没到,程谓耐心告罄:“行了,人又没来,走吧。”   说好的火山烤奶没做成,薛寻野搞不懂机器使用顺序,心想今晚回去给程谓喝烈焰烤奶也一样,于是撑着柜台翻出来,沾着奶茶的鞋底在台阶踩出鞋印:“大作家昨晚又熬夜写稿子了吧,得肩周炎了还不知悔改。”   迟厦没来,两人也不急回住处,继续按前些日子对照着地图拟好的路线找寻离开废墟的出口,连一扇电梯门都没放过,但每座建筑里的电梯似乎都处于停运状态。   除此以外,废墟仍然每日做着细微的修复改变——路面的断砖碎瓦成堆减少,鳞次栉比的小店铺完整地相互紧挨,残缺的大厦开始有了最初的规模,放眼看去,这座在一开始被他们称之为死城的地方竟有了几分迟厦口中“美丽又空虚”的影子。   这次的探索仍是无功而返,两人白淌一身汗,薛寻野虽然对温度感知能力较低,但汗水却是对天气冷热的个人直观表现,薛寻野口干舌燥,经过影院就不客气地戳售货机前买了两瓶雪绒花蜜茶,其中一瓶递给了程谓。   裹着厚防弹衣的程谓也热得难受,他接过花茶灌了两口,说:“以往这个时候岛上该入秋了,现在三月走完一半还这么热,太反常了。”   “改变基地气温对于领主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地下埋着调温系统,岛屿的气温根本由不得气候来决定。”薛寻野说,“我也有这本领啊,看着……”   意识到薛寻野又想放火,程谓急忙压住他朝上抬起的掌心:“省点力气,别又把放映厅给烧了。”   离开前顺道去1号放映厅看了眼,那里已经恢复原样,场内空无一人,座椅有序排列,地上铺着短绒地毯,踩上去不会有血腥的黏稠感,遍地尸体也被尽数清空。   “上二楼看看?”薛寻野提议,“这次说什么也要扛走大作家的床垫。”   “别给人添乱,”程谓拽住薛寻野的手臂,“走了,回去洗澡,今晚把水温调低点。”   往回走时,程谓的左眼尾瞥到一个黑影晃过。   位于左手边的是那台售货机,他看见的那抹黑影正是从玻璃隔板上反射的,而售货机正对的是通向二楼的楼梯口,上次迟厦就从这里把他们领向了9号放映厅。   “怎么了?”薛寻野察觉他脚步慢一拍,刚要回头牵程谓的手,就见程谓把右手按在了腰侧的手枪握柄上。   他顺着程谓的视线望去,楼梯口什么都没有。   “那边有人,”程谓并未拔枪,但目光依旧停留在楼梯口拐向二楼的转角位没离开,“我没看错。”   “大作家?”薛寻野问。   “我不知道,”程谓说,“但身形很像。”   两人不发一言地站在原地朝那个方向观察了段时间,确定暗中再无除他们以外的第三人也没有别的脚步声,才放轻了步伐速速离开。   第二天迟厦早早坐在了老地方候着他们,眼底一片疲色,但看见他们还是扬起笑,抬起右臂冲他们挥了挥:“抱歉啊,昨晚又放你们鸽子了。”   这个月来附近这片地儿被他们天天清理敌人,超市、便利店和药店的物资也早被抢劫一空,若不是闲着没事干,一般没人会往这边跑,城南可谓是人迹罕至,他们的清敌路线逐渐逼向其余几个方向。   危险系数降低时,薛寻野还挺有雅兴地接一杯没被调制过的原味奶茶嘬两口,侧倚着台沿跟迟厦谈笑:“作家你这样当队友不行啊,迟早被你拖后腿。”   “我的锅,我的锅。”迟厦坦然接下这句半开玩笑的责备,“昨天下午太累,回去倒头就睡了,调的闹钟也没听到,睡醒就今儿白天了,够呛。”   迟厦说话时眼睛从来不会看向别处,目光专注而真诚地流连于薛寻野和程谓之间,神情不像撒谎。   程谓却端量着迟厦眼底淡色的乌青沉默半晌,问:“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你屋外的脚步声?”   迟厦目光放空想了想:“没有吧,我睡得很死。”   程谓不死心:“影院二楼有没住其他人?”   这回迟厦倒是答得很利索:“没有,就我一个,其它都是拉开门就能进去的放映厅。”   对于迟厦的人品程谓还是半信半疑,但没再多问,等薛寻野解决完一杯奶茶,他边紧了紧腰间的战术腰带,示意继续今天的任务。   薛寻野担心迟厦那事儿实属没必要,其实两方都半斤八两,一个月过去了,迟厦没能帮他们寻到第二个拥有灰尘信息素的人,他们也没线索找到废墟出口,只能靠盲摸。   这回迟厦倒是答得很利索:“没有,就我一个,其它都是推门就能进去的放映厅。”   对于迟厦的人品程谓还是半信半疑,但没再多问,等薛寻野解决完一杯奶茶,他紧了紧腰间的战术腰带,示意继续今天的任务。   薛寻野担心迟厦那事儿实属没必要,其实两方都半斤八两,一个月过去了,迟厦没能帮他们寻到第二个拥有灰尘信息素的人,他们也没线索找到废墟出口,只能靠盲摸。   “话说我那同类跟你们什么关系啊。”迟厦躲在一所学校的矮树丛后远距离点射了个从保安室开门出来的碧眼omega,本来想击中那人的肩膀给个活路,结果枪法不准,射偏到omega的脖子大动脉,血液飞溅三尺远,omega当场毙命。   迟厦信步过去,遗憾地踢了踢omega的躯体:“可惜了,我还挺喜欢这一挂的。”   薛寻野没理会他后半句,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在碧眼omega脸上多逗留,在他眼里全世界就一个omega最吸引人。   “那人是我们一朋友,我们来岛上就是为了接他回去的,”薛寻野面不改色撒着谎,“直升机都备好了,离岛登船直接上机。”   “这不是巧么?”迟厦双眼放光,“能把我也一道接走吗,咱们搭伴儿也挺和谐的。直升机有多余的座位没?我保证交路费。”   “嗯……到时看看。”薛寻野勾起嘴笑着敷衍,眼睛却粘连着程谓闪进保安室内的身影。   保安室里同样也是单人寝模样,格局比他们那屋还狭窄,摆设同样是一床一桌,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多了个窗户,窗内遮着窗帘,倒是方便住这里的人窥探外面的情况。   掉漆的木质写字台上搁了本边角翻卷的出入登记,程谓捻住页角翻了翻。   发觉某处异常时,程谓指间一松,纸张轻飘飘落了回去,一缕阳光从拉起的窗帘缝隙里偷跑进来,刚好投在有字迹的最后一栏。   上面的日期是12月27日。   把最近的线索串联到一起,程谓蓦然明白过来,为何这个夏季如此漫长。   作者有话说:   感谢棒极了送的1片猫薄荷,一七八九1789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71章   塔斯曼海位于南半球,是夹在澳大利亚与新西兰之间的一片海域,十一月末开始入夏,二月份是全年最炎热的时候,三月初降温后便进入凉爽的秋季。   按常理来说,现在是三月,岛上气温应该有所下降,他们却没感到凉爽,反而觉得这个夏天永远都耗不完。   程谓曾怀疑过基地的废墟模式时间过得比较慢,于是便对照着正确的时间,数着24小时每过一天就在墙上做个记号。   直到今天,他才陡然醒悟,时间根本不是走得慢,而是一直在倒退——只有从二月开始倒退回去,原本该走到末尾的夏天又走了回来,这一切才解释得通。   薛寻野在写字楼办公桌上看见的台历,便利店里的收支记录,手表和手机上错乱的时间,以及现在这本放在保安室的出入登记,都是最好的证据。   而正如薛寻野所说的,只要地下装有变温系统,调个温度不过是领主动动手指头的事。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随后进来的两人听,薛寻野关好门,反手撑住桌沿跃上去坐着:“那难怪,时间倒退了,废墟自然也就一点点复原成原来的样子了。”   迟厦没说话,眉目低垂像是在沉思着什么,薛寻野冲他吹了声口哨让他回神,他才抬头道出疑问:“既然知道这个模式是领主设计的,那他为什么要把毁掉的东西复原?就像我写作时,每个我亲自设计的环节都肯定有它存在的意义,那领主将时间倒流,到底有什么意义?”   “是想给挑战者信息提示吧,净出些烧脑的题目。”薛寻野屈指敲敲额角,伸长手臂把程谓捞过来,“老婆,你来想。”   “在想。”程谓将出入登记翻到背面空白处,摸了纸笔在上面寥寥几笔画出整个城市的简易地图,地图占据整张纸面,他换了红笔在影院位置打了个星号,本来还想在诊所处也添一个,落笔时却把第二个星号打在了诊所附近的居民楼上。   “迟厦,你去年九月登岛后就一直住在放映厅里,是吗?”程谓用笔杆在a星号上戳了戳。   “对,我登岛后直接就进入这里了。”   程谓捕捉到他的措辞:“直接?”   迟厦点点头,但眼神有点飘忽。   程谓把手绘地图往迟厦那边一推,在几个大范围区域圈画了下:“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你来得早,我们没排查到的这些地方你应该都去过。”   “有路过。”迟厦捏着笔转,“城市不是一瞬间全面倒塌的,而是从这里——”   笔尖触在最南端,诊所以南的位置,迟厦从那里开始往北画直线:“从这里一路朝北坍塌的,担心被废墟掩埋,很多人都顾不上互相猎杀,一窝蜂全往城北逃,我也一样。”   当时并无炮弹投掷,也没有液压千斤顶或其它机器的特意拆除,建筑是没来由地产生裂痕,再形成各种程度地自毁。   “影院当时毁得并不算厉害,但我还是随大流朝同一个方向逃,但没想到刚抵达城北,也就是这个地方,”迟厦在地图最北端的区域点了点,“那里的建筑也紧接着倒塌了,整座城市没一处是完好无损的,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   “不是最北端了么?”程谓问。   “是,可那时没想那么多,看见有路就逃,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唯一庆幸的是建筑没有二次坍塌,还能住人。”   程谓直觉城北能找到出口线索,他把手绘地图从登记册上撕下来折好放进小储物包,拍拍薛寻野的大腿:“走,去城北看看。”   薛寻野正拧着上半身挑开一角窗帘布观察屋外情况,程谓这一动作让他指头一抖,窗帘晃动的刹那,薛寻野忽而勾住程谓的脖子往下压,跳下写字台蹲下的同时抬眼朝迟厦低吼:“趴下!”   几乎是在迟厦反应过来做出动作的毫秒之差,一颗穿透力极强的子弹破开窗玻璃和窗帘布直直击向后方墙壁,薄薄的窗帘布被灼出一个圆形小孔,薛寻野边掏枪边低声提醒:“先别起——”   话未说完,又是几声枪响,窗玻璃带着清脆而连续不断的声响尽数破裂,还有一片落到了程谓的头发上,薛寻野顺手帮程谓拂掉:“是狙击枪,那人一直埋伏在远处盯着我们。”   “有多远?”程谓问。   “六百米左右,”对距离的估测是薛寻野对数字最有把握的时候,“就在学校斜前方的一幢三层洋楼里,他藏在二楼阳台栅栏后。”   程谓回忆起刚来那天,他们住处的门被人从外面连击几枪仍没破损,而之前碧眼omega住在保安室时也未曾有过门窗破损的情况,大约是住处的居住者死后,其住处就失去了防御能力。   现在情况很危险——   保安室格局狭小且掩体数量有限,只要有人从外面找角度偷袭,他们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   可现在就离开保安室另找藏身点更是愚昧做法,那人端着狙击枪蹲守远处,他们定然会成为他瞄准镜中的猎物。   枪响停歇好半晌,迟厦抬了抬上半身,无视薛寻野投来的警告眼神,轻声道:“我看看情况。”   “不行。”程谓扣住他手腕又把人拽到地面,“既然我们成为了队友,那我就不允许你在危险系数不明的前提下做出有损生命的事情。”   迟厦轻愣,双手强行撑上地板的一瞬有轻微疼痛钻进掌心,他的双眼却神色动容,很明显的神态变化,他压根没打算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   “没事,我就撩开窗帘看一眼。”迟厦执意要做。   程谓冷眼看向他:“那就随时做好下一枪被爆头的准备。你的隐藏能力有效距离是多远?”   迟厦叹了口气:“半径五百米以内。”   程谓态度坚决:“那就蹲着,想对策。”   薛寻野被程谓的思路提醒,揉了把他的后颈:“宝,你呢?”   不用薛寻野多解释,程谓就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的有效定格距离:“能量充足的状态下,半径六百米。”   他当然想过要把远处的人定格——但薛寻野只说了那人可能在六百米左右,如果是超出六百米呢?   “试试,”薛寻野说,“我有办法测试他还在不在那里,但必须要争取这五秒钟的时间。”   程谓:“如果在呢,那么远的距离,谁能一枪干掉他?”   狙击是程谓的短板,而薛寻野平日出门也从不带狙击枪。   两人一同看向背后扛着迟厦,迟厦粲然一笑:“我说吧,还是得我上。”   在彼此眼中读懂各自的任务,薛寻野伸出手臂用枪管拨了下窗帘,下一刻枪声再起,这次整面玻璃应声碎裂撒了一地一桌,程谓对准目标方向释放浓度为60%的信息素。   枪声陡然中止,证明那人确在六百米以内。   五秒钟已足够迟厦架上狙击枪毫无阻隔地朝远处那幢洋楼栅栏内的男人精准射击。   程谓后背一僵,突然想到了个不易察觉却又细思恐极的细节。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硝烟弥漫,迟厦收枪的动作像是按了慢进键,迟滞地搓搓枪管,背对着室内不知在思考什么。   薛寻野正要出手拽住迟厦转移阵地,刚张嘴,提醒的措辞还没蹦出嘴边,程谓猛地用手掌扣住薛寻野下半张脸,从地上拖起沉重的alpha远离迟厦的方位:“快走。”   嘴巴被捂着发不出声音,薛寻野耳朵里仅灌进程谓用气声吐露出来的两个字,即使不明所以,他还是听从程谓的命令敏捷地爬起来跑向门边。   逃命时拉门往往比推门更费时间,转眼间手持狙击枪的迟厦就转过身来,眼中的纯粹和笑意在背向窗外透进的阳光前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恻恻的注视。   程谓飞起一脚把薛寻野踹出去,胳膊狠狠一甩,力气之大,钢制门嵌上门框时发出的刺耳声响牵动了水泥地板的轻震。   “程谓!”薛寻野在门外喊。   程谓才发现薛寻野喊他本名时,特有的音调总是别有一番韵味。   因为常常在生死攸关或是满腔愠怒时才会这样叫出他的名字,薛寻野每次喊出这两个字,声音都会不由自主拔高,尾音拖长,并不干脆利落地收尾,听起来反而像倾注了对这个名字主人的在意和紧张。   程谓却没回应他,微扬起下巴,眼帘自然地半垂,目光自上而下傲慢又轻蔑地落在迟厦换了冲锋枪对准他的枪口上。   定格能力在三十分钟以内不能使用两回,程谓却丝毫不惧,手臂同样平举,戴着半指手套的右手握有与自己磨合度最高的勃朗宁m1935。   “你就是游髁吧。”程谓说。   他们从没在迟厦面前透露过游髁的名字,此时程谓却全无顾虑地将这个名字摆在对方面前,不管之前信不信任,现在都变得不再重要。   迟厦笑了声,不似本来爽朗的笑:“难得你们主动送上门来。”   ss级的灰尘alpha似乎此刻才表现出他原有的面目,程谓不急,在这个狭隘的室内不好施展,他意图拖住时间:“都送上门快一个月了,你这时候才说这句话是不是反射弧长了点。”   迟厦不语,眼里划过一丝惊诧,老半天才道:“总要摸清敌方状况才有把握更进一步,你脑子够用的话也不至于单枪匹马对上一个高等级alpha,你还不够格。”   说着微扣扳机,程谓已料到他的动作,迅速侧身避过一记三连发,抬腿凌空扫向迟厦腰侧:“够不够格,只有我说了才算。”   迟厦本想向后躲,但后方就是写字台,他躲避不及,腰侧和腹部各吃一脚,后腰狠狠撞在了桌沿上,被撞的地方没多大痛楚,反倒左肩的剧痛袭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屋外忽而响起激烈的枪响,一颗贴着窗边掠过的子弹带起的劲风甚至把窗帘扬了起来,程谓余光瞥见外面人影晃动,只须臾就被携火的子弹击中胸口,薛寻野对战时惯有的慵懒腔调响起:“哎往我枪口上撞不是送死吗,biu,拜拜啦您嘞。”   听声音外面人不少,程谓清楚薛寻野说话只是想让自己了解他的处境是优或是劣。   但留薛寻野一人在外面对付那么多人他不可能放心得下,程谓趁迟厦听到薛寻野的声音后走神的片刻,狠力抬掌打落迟厦手中的冲锋枪,揪住迟厦的领口把人往写字台下凹进去的空间里压:“你听着,我和小野都不想杀你——”   迟厦垂眼往戳着自己胸口的枪支瞄了瞄,似笑非笑地抬脸看向压制在自己上方的omega:“你夺走了我的武器,拿枪口指着我的要害来说这句话,合理吗?”   原形毕露的迟厦比原来多了几分锋芒,程谓并不松懈,只把枪口从对方的胸口移到他左肩的位置:“跟我们离开基地回去吧,我知道你跟我们一样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迟厦被枪口抵住的地方骤然一疼,却不是因为程谓通过枪支给予他的压力,而是从骨骼内部传遍整块区域的刺痛。   程谓把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枪口在那个区域滑了滑,只见迟厦垂在无力地面的双手攥成了拳。   “断裂效应器就嵌合在这里吧?”程谓说,“还骗我们得了肩周炎,你是对自己的演技有多自信?”   迟厦眼里又是一抹惊诧神色掠过:“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肩周炎?”   “昨天。”程谓皱眉,外面枪声未停,他没空跟满嘴谎言的迟厦再废话,劈起手刀给这个alpha来了个痛快,等迟厦阖眼倒在桌底下,他起身把对方露在外面的长腿也踢进去,收起迟厦周身的枪械扛自己背后。   程谓跃上写字台,单手撑着窗台翻到室外,将要落地时右手持枪击中一个打算从薛寻野背后来个偷袭的alpha鼻梁,那人倒下时鼻血飞溅。   这波不速之客由薛寻野一人对付其实也绰绰有余,程谓加进来更是拉快了进展。   极限级alpha和顶尖级omega一旦配合得天衣无缝便自成利器,不少人见势不妙乘机逃跑,薛寻野刚推上的新弹匣没派上用场。   “好没劲。”薛寻野踢开脚边的尸体朝程谓走来,脸上沾了点血迹却浑然不觉,右手拎着把步枪,臂肌匀称结实,汗水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淌下来伸进手套边缘。   程谓伫立在原地,看得有点痴。   待薛寻野走到他面前停下,浑身热汗地搂他腰,他才回了神,捧住野狗子的俊脸,拇指抹掉那颗挂在他脸上的属于别人的血珠。   被抹开的血痕像一个口红印子,程谓忍俊不禁,薛寻野把他往生物园的树后带:“你是不是快要被我迷倒了?”   “那倒没有,”程谓泄力靠在树干上,“就是想起一张照片。”   “让我看看。”薛寻野摸程谓的屁股兜,被程谓拍掉了手:“手机不在这里。”   “唔。”薛寻野有点累,上身伏过来,下巴搭在程谓肩上。   程谓说:“我以前查过你,资料里附了张照片,是你在杀戮基地杀完人后的冷血样儿……回去再让你看。你刚刚向我走来那画面,跟那张照片特别像。”   “帅吗?”薛寻野还就抓着这字眼不放了。   程谓笑笑:“不能单从帅不帅来形容吧。就觉得你眼里写满了征服欲,我很喜欢。”   每次战斗之后片晌的互述温情是使两人最快调整心态的方式,薛寻野贴着程谓抱了几分钟,才想起迟厦这号人:“对了,作家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游髁。”程谓轻描淡写道,“枪茧该长的长,还非要骗我们枪法差劲,要不是看他架起狙击枪那架势,我都得被他的灰尘蒙蔽了双眼。”   迟厦还在原地昏迷着,程谓把他拖出来要扛肩上带回去,薛寻野看不得程谓扛其他alpha,将人夺过来扔自己背上:“先不去城北了吧?”   “把人安顿好再去,既然人找着了,寻出口的事儿搁一搁也没大碍。”程谓摆摆手,算是卸下了个重担。   他们抄了小路返回城南,走一半路,沉默许久的程谓突然变卦,让薛寻野把迟厦扛回影院二楼,薛寻野眉峰一紧:“不吧,多难得抓回的人。”   “不难。”一路上程谓排除脑中杂念,将迟厦暴露前后的两种性格和话中漏洞做了比对,某种与事实八.九不离十的猜想大胆形成,“如果没猜错,迟厦应该是人格分裂,游髁是他的另一种人格,而郑恢弘为他装上的断裂效应器控制的是他‘游髁’的那个人格,所以在和我们融洽相处时,效应器对‘迟厦’影响并不大。”   人格分裂分为多种表现形式,程谓由迟厦的言辞推测,他应该是属于主副人格互相不知对方存在但彼此不会产生过大冲突的类型,一方占有躯壳,另一方就乖乖让位。   “把他送回原来的住处,等迟厦的人格回来,他照样是我们的好队友。”离影院还有两公里的路,程谓拍拍薛寻野的屁股,为听得一愣一愣的alpha助一臂之力,“小野狗,冲。”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好聪明!   感谢:施青送的2袋鱼粮,青花鱼cl25a1snyql送的1袋鱼粮,多吃芝士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73章   东口市冬去春来,夹着风的绵绵细雨打湿停在腺体研究中心大门外的几辆警车顶盖,自动伸缩门只开了个两臂宽的出入口,一队穿制服的警员押着十几个萎靡不振的alpha有秩序地先后从大门出来。   严查研究中心这事是警署派楚俨全权负责的,楚俨接连两个月与研究中心方交涉,最终得到那位老教授的搜查准许。   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腺体交易协会与腺体研究中心挂钩,赚的不全是干净钱,老教授这次松口,是明白警署方不只是要带走几个郑恢弘养的试验品那么简单,而是想要把研究中心肮脏的那部分一锅端了。   现在还有个郑恢弘来垫背,真往深了查,领导层的没一个能脱开干系,老教授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配合搜查队的行动,好给自己留个好下场。   被警员押着的alpha们个个后颈泛着红,出来前都接受了腺体麻醉注射,哪怕此时被郑恢弘远程支配也无法动用腺体能量做反抗。   楚俨落在队伍最后头,作为队长却没押人,手里攥着本文件,是撬开了郑恢弘办公室的保险箱掏出来的,里面记录着所有试验品的详细资料,失败的,成功的,死的,活的,受监管的,失踪的。   资料比之义眼监控里的更为完备,要不是这份资料,他还不知道这批试验品中有一个是失踪了的。   单手按着夹子松开,楚俨将有关失踪试验品资料的几页纸抽出来,折叠两下塞兜里,将文件夹扔给离自己最近的下属:“带回局里。”   下属接住,见楚俨绕开警车站到路边扬手招出租,他随口问:“楚队不回局里了?”   楚俨抄着兜扬起笑:“怎么说话呢,明天回。”   警署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何况今天押回那么多试验品,估计又得审人到半夜。   这才下午五点多,楚俨搁下局里的繁琐事不做肯定有别的要事缠身,下属也知道自己失言,笑着给队长拉开出租车的门:“那我们今晚审完这批人就把报告发你邮箱上。”   楚俨挺酷地点头,等车门一关,他转头给司机报上了自家的地址,思索着到家楼下打包份饭拿回去吃。   简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啃着个苹果,右腿的假肢搭在茶几上。   听见门锁转动的声响,简绥立马坐正,假肢费劲巴拉从茶几上放下来,将吃剩的苹果核扔娄里,擦擦嘴起身蹦向玄关。   屋里尽是饭菜香味儿,简绥说:“不是要加班吗?我就煮了自己那份,要不都给你吃吧。”   简绥的信息素是松木香,此时楚俨却觉得有点抗拒这个味道。   他没搭理眼前的alpha,换上拖鞋后侧过身子跟简绥擦肩而过,打包的饭盒搁餐桌上,解下皮带甩沙发上,连制服外套都没脱,捋起袖子到卫生间洗手。   出来时简绥已经擅自开了他的盒饭吃了,而他的座位前则搁着简绥做的饭菜,正冒着热气儿。   楚俨没说话,掏出手机拨了个送餐最快的外卖电话,重新叫了份饭埋头苦吃,简绥一声不吭将放凉的饭菜端起准备倒进垃圾袋,想了想还是用保鲜膜裹好放进冰箱。   眼看着楚俨吃完了,漱口了,抹嘴了,简绥突然窜起,揪住楚警官的领口把人往地上拖,再瓷实地压上去,垂头注视对方时眼里尽是压抑怒气的红。   “我一整天没惹你没犯你,你要求我看的名著我看了笔记也做了,下午没休息净给你洗晾衣服打扫屋子,今天难得菜做好吃点你不领情你的事,但你在局里积了什么气儿能不能别回来撒我身上?”简绥有个缺点,一跟楚俨起争执吵两句就湿眼眶,显得很没气势。   他看着楚俨没有温度的双眼,大脑一热,一手按着楚俨的腹部,一手勾住对方的裤腰往下拽:“你这样像个怨妇,是不是得教训一顿才听话?”   裤子刚扯下点边沿,简绥就被双手自由的楚俨掌着腰反压到身下,两人都是alpha,但楚俨等级比简绥高身形也比常年缺乏健身的简绥健硕,单手轻松一压制就让这空有一张嘴的残疾alpha没了挣扎的力气。   “收拾东西,跟我回一趟警署。”楚俨说。   简绥错愕,眼里登时滑过一丝慌乱,嘴上仍硬气:“我犯什么错了我?哦,昨晚叼着楚警官不肯松嘴也算违法犯罪了是吗?审讯要怎么说?把过程详细说——”   嘴角一疼,楚俨往他脸上扔了几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最硬的那个角刮上了他的嘴。   “自己看。”楚俨说完就起身走到沙发旁坐下,扔简绥一人躺地上。   屋里没开暖气,春季的下雨天气温还是偏低,简绥坐起来,也没打算挪个暖点的地儿坐。   手指不太听话,他打着颤展开那几张纸,纸张被楚俨捂了一路,尚留一丝他熟悉的温度。   如他所料,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他以前使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名字。   ——简髓。   后面的就不用看了,通篇不外乎是他的个人信息,可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各方面状况。   他把纸叠回去,贴着地面甩到楚俨脚边。   “走吧。”楚俨拿过搭在沙发扶手的皮带系上,刚系一半,他听到简髓说不去。   “我不去。”简髓迎上楚俨递过来的视线,重复道。   楚俨压了压火气,没压住。   他把人从地上拖起来,眼里盛着怒火:“简绥你他妈有没有考虑过后果?!我这几个月为了这事儿焦头烂额,见天儿吃研究主任的臭脸色就为了捞出那批试验品逐一审问,漏一个警署就得问责到我头上!你呢,你隐瞒身份把老子当猴耍,知不知道要是被上面查到了我会被扣几个帽子?!包庇!玩忽职守!”   “包庇!臭警官你懂什么叫包庇吗!”简绥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柿子,当场就呛回去,“我不是坏人,没做过坏事,我他妈用得着你包庇?!”   楚俨盛怒地扬起手,忍了忍还是没挥下去,只捏了拳砸在简绥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今天捞到的试验品,就有一个失控闯进福利院滥杀过无辜,我不保证其他试验品有没有类似犯罪行为。”   简绥气笑了:“反正我没有,你爱信不信。”   楚俨:“就算你没有,你也必须跟我回一趟警署接受审讯,警署需要一个头脑正常的试验品协助找出郑恢弘的所有犯罪证据。”   简绥的声音突然就低了下来:“敢情我在你心里的标签和定位就是‘郑恢弘的试验品’呢……”   楚俨眉头轻蹙:“不是——”   “就这么着吧,我也不是个脑子正常的。”简绥扯起笑,屈起右腿膝盖,用冰冷的假肢碰了碰楚俨的腰,“你真当我这腿是在地下搏击场被人弄坏的?天真了你,这我自己亲手砍下来的,就为了摆脱右腿胫骨里的断裂效应器,摆脱郑恢弘的控制,从此以后不掺和这逼事儿。”   看着楚俨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简绥无畏地笑起来:“大公无私的楚警官,如果你还执意要把我送去警署,那我们之间算完了。”   楚俨的心头狠狠一震,松开简绥坐到一旁。   他点了根烟慢慢地抽着,脑里铺了条线。   如果今天从研究中心押回去的那批试验品没有一个能配合审讯,最后只能寄希望于游髁和简绥。如果简绥确实没听从过郑恢弘的指令做违法之事,那偏袒他也无可厚非。   现在就只能等程谓那边的消息,但一旦进入杀戮基地就杳无音信,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能回来,逮捕是否顺利。   正想着,手机突然振动了下,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来个空有标题无内容的邮件。   标题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火焰] [火焰] [火焰]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没有野子和喂喂的一天,知道可能有人不喜欢副cp但是有些情节必须得交代清楚qwq抱歉   感谢南袁北哲v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74章   正是四月天,原本该处于秋季的杀戮基地却倒流到早春,气温干燥冰凉,深夜更是冷得让人难熬。   这段时间檀宥忙活着自建梯子翻墙外网,脑力使用过度,累得没觉好睡,等登上了国内的网快进补完落下的动漫,顺便测试了梯子的稳定度,他留了个条儿压在键盘下露出一角,爬上床裹好羽绒服靠墙睡去。   临近凌晨薛寻野和程谓才从外面回来,程谓一眼瞧见桌上没合起来的电脑,他抽出条儿,薛寻野也凑过来看:“螺蛳儿真有两把刷子。”   程谓从鼻腔哼出一声,轻轻闷闷的:“要不是你跟我睡一床,时不时地夸赞他谁都以为你对他有意思。”   “没有,我一片丹心照老婆。”薛寻野说。   程谓对薛寻野的一天一骚话已经产生免疫力,他掂着两个手机看时间,减去时差国内那边应该才入夜不久。   他拉开椅子坐下,十指搭上键盘要给楚俨发个邮件让对方了解下杀戮基地这边的近况,才刚输入收件人的邮箱号,薛寻野就搡他胳膊:“先洗澡吧,再晚就没热水了。”   “你信息素还分时间释放吗?”程谓嘴上说着,但还是顺着野狗子的意去扒拉上一套干净衣服,谈恋爱过日子不能永远只有一方听从另一方。   不足两平米的卫浴水蒸气弥漫,天冷了好多天没开荤,薛寻野憋不住喂程谓喝了牛奶,又把人抵在墙上发了狠地弄。   “够了,够了……”程谓挂着水的双臂盘在薛寻野宽阔的双肩,后背贴在粗糙的瓷砖上,估计等一下又得泛红破皮。   薛寻野这回没那么好应付,不知吃错什么药,好声哄着也不愿意停下,程谓被这团人形烈火烧成融化的烂泥,最后迷迷糊糊被人裹上几层衣服抱到床上躺好,朦胧间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忘了薛寻野可没忘,待安顿好程谓,薛寻野坐到电脑前晃开屏幕给程谓设置好的收件人发了个空白邮件。   知道楚俨私人邮箱的人并不多,楚俨一看那三个熊熊燃烧的火焰emoji就知道是哪个桀骜不驯敢挑衅警官的烈焰alpha,能发个无关紧要的邮件开玩笑证明那边情况还好,他当即回复:已有妻室,没人稀罕跟你当情敌。你们那边怎么样?   一看楚俨是有妇之夫,薛寻野满腔浓浓的敌意就散了,条理分明地给对方发去了该说的重点,被分配的废墟模式、时间倒流、找到了改名换姓的游髁,还有废墟的出口找不到了。   身后响起很轻的脚步声,薛寻野回头,程谓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上身披着臃肿的羽绒服,下身光着两条腿踩着棉拖走向他。   “怎么没我抱着那么容易醒啊。”薛寻野朝程谓伸出手,把人抱自己腿上侧坐着。   “有点冷。”程谓看向屏幕,“跟楚俨通上信了?”   “嗯,”薛寻野双手绕过程谓的身子继续敲字,释放着暖融融的信息素给程谓取暖,“你靠我肩上睡吧,我跟他聊完就回床上。”   听着敲字声盯着屏幕光,程谓压根睡不着,他拉下薛寻野温度灼热的双手覆在自己冰凉的大腿上,挪着身子把侧坐改为对着电脑坐,后背偎进薛寻野怀里:“你帮我暖暖腿,我来跟他说。”   给火生热肯定得摩擦,薛寻野摩挲着程谓光滑的皮肤,压着声音贴在程谓耳边道:“这都四月了,不来往号下个月初要靠岸基地,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们还得被困在这岛上好几个月。”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别急。”程谓敲字很快,在薛寻野整理的基础上作补充,“只要能和外界联系上就没事,到时让楚俨在外面跟我们做个接应。况且对于出口这事我有个新想法,明天我们去验证一下。”   “什么想法?”薛寻野颠了颠腿。   程谓按下发送,俯身从抽屉摸出两张草纸,熟练地画了个简易地图,举起纸张用笔杆在上面游走:“迟厦上回怎么说的,起初这座城市一路坍塌时他们全往城北涌去,走投无路就继续往前盲冲——这听着很矛盾不是么?”   薛寻野认同地点头:“可是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在城北摸索,的确是走投无路。”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程谓又拿了另一张空白的纸,想了想又丢开,欠着上半身够边上那面镜子,薛寻野天天拿它来臭美。   “干嘛,大半夜顾影自怜啊。”薛寻野说。   程谓才不理会他的天马行空,改正坐为侧坐,一手拿纸,一手拿镜子,将镜子竖着放在城北那一头,镜面里就出现了延伸的路。   “有没有可能是这样?”   在杀戮基地就没什么不可能的,经历过时间倒流,薛寻野不再认为程谓的想法有什么稀奇,不过尽管这样他还是没这头脑想出这个可能,于是又颠了颠腿夸程谓:“是镜面对称吗?老婆挺有十把刷子的,我就想不出。”   “别贫。”程谓把镜子放下来,“是这个道理吧,但不算镜面对称,类似于是两座同样的城市,但是建筑坐落顺序对调。”   薛寻野老喜欢程谓这样为了不打扰螺蛳儿休息而贴在他耳边小声说话吐气如兰似的了,于是他箍紧程谓的腰,装傻最拿手:“唔,本来懂的,你这么一说我脑子又转不过来了。”   如果程谓是教书的,那肯定是个好老师,他不骂学生笨,只扯出一张空白的纸边画图边给薛寻野耐心地讲:“这样,假设我们所在的城市是b城市,与b城市挨着块镜面的是a城市。”   薛寻野刚听到“假设”二字就梦回读书时代,立马困了,但程谓握笔的手很漂亮,虽然上面有旧伤,也不影响他欣赏,所以那点睡意就慢慢跑没了影。   “我们登岛时直接去的是已成废墟的b城,而迟厦他们那帮人登岛是去的a城,a城没坍塌之前或许根本就没有与b城相通的路,或许就跟现在的城北尽头一样是条没有尽头的公路。”   这些天他们也不是没有往那条公路上摸索过,开了辆路边捡的满油面包车,用一整天的时间开过去,确认走不到尽头再原路返回。   “他们随着a城的坍塌而涌向城北的时候,也许在混乱间身后的路就成了没有尽头的公路,而前面的路就成了与a成镜面相对的b城,所以迟厦才会说走投无路继续往前冲却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其实根本不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而是跑去了个一模一样的城市?”薛寻野揉揉眼眶,“领主这样大费周章搞什么啊,就因为我在b城,所以设计他们涌向b城来逮我?惨还是我惨,全民公敌就是我。”   “也不全是领主的锅,估计他都没料到大家会掉转矛头针对你,不过这对于他来说是偷来清闲的好事,也就任由某些人胡来。”   这次薛寻野是真傻了:“谁啊?”   “游髁,”程谓说,“不是迟厦,是他的另一个人格游髁。他想干掉你,但一个人力量不足,就只能依仗所有人的力量。在接收到郑恢弘的远程指令后,他就设计了这一出,寻人启事他张贴的,电影广告牌他打印的,为的就是在无形中动员所有人帮他干掉你。”   薛寻野:“淦。”   程谓拉回正题:“我猜,b城现在时间倒流,一点点修复成正常的城市,可能就是还原a城最初的模样。假如修复完毕,你觉得会不会再次出现通往a城的路?”   薛寻野茅塞顿开:“早期那帮登岛的人就是去的a城,所以如果我们能过去,或许就能找到出口?”   程谓也没说对与否,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逻辑大题讲完了,程谓的双腿也被薛寻野摸暖了,他掩嘴打个呵欠,折起纸,合上电脑,搂住薛寻野的脖子靠在他肩上:“抱我去睡,困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也该困了,放下手机快去睡,晚安。   感谢南袁北哲v送的1袋鱼粮,多吃芝士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75章   这个猜测两人没跟迟厦说,一是不知成不成立,二是担心游髁的意识在迟厦的人格中觉醒。   白天三人还是在城中各处扫荡,有时迟厦放了他们鸽子,便知道游髁的人格又出来了,于是程谓转头捎带上檀宥开着破吉普到其它地方晃悠,遇见等级不太高的ao就让檀宥抓着冲锋枪突突突扫射,好给他机会练习枪法,以后回东口市出任务也能胜任一份子。   时间不断倒流,寒冬逼近,这个城市一点一点丢开“废墟”的标签,笔直的柏油路,林立的行道树,眼花缭乱的街边商铺,入夜后被暖黄的路灯一涂上明暗有致的色调,果然如迟厦所说,这是个美丽却空虚的城市。   可当初夸赞过这座城市的迟厦却日复一日消沉,他的耐心在依旧找不到出口的寒冬快被消磨殆尽,后来还跟程谓和薛寻野嚷了,问是不是一辈子都得待在这个只有血腥味的鬼地方。   入冬后迟厦的肩周炎越发严重,他不写作也不枯坐着找灵感了,每次出去总要去药店扒拉止痛膏贴上,程谓看在眼里,私下特意问了楚俨,要怎么做才能把游髁那个人格杀死。   楚俨很久才回复,说减轻迟厦的痛苦也只有先摘除断裂效应器,看心理医生前无论如何还是要激发出游髁的人格来配合审讯。   薛寻野揽着迟厦的脖子到了一边,只有alpha才最懂alpha:“兄弟,拿出点朝气来,坦白说其实我们已经找到了线索。”   “什么线索?”迟厦问,腺体释放一丝灰尘信息素,淡淡的,但很呛鼻。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薛寻野和程谓看出来了——主要是程谓的判断,认为当迟厦出现急躁不耐的情绪或是起了杀心,游髁的人格就会被激发出来。   他们在游髁体内推入了测试芯片,灰尘信息素带来的能力既繁复又单一,只要在有灰尘的空间,都能成为游髁的主场地。   薛寻野立了功,把药店里所有二氧化氯消毒剂都搬了过来,仅有这个能有效遏止迟厦或游髁的信息素释放。   此时眼见着游髁又要占领迟厦的身子,薛寻野掏出随身携带在裤兜里的便携喷瓶往迟厦后颈喷了点消毒剂,勾着灰尘alpha的脖子转了个向,指着远处那幢最高的大厦说:“等它修复完毕,我们也能回去了。”   “出口在避雷针上吗?”迟厦问。   薛寻野神秘一笑:“当然不是,先给你留个悬念,每天早上出门别忘了记下它的变化。”   迟厦尚不知道薛寻野读书时的状况,此时被哄得找不着北,轻易听信了对方的话,更觉得薛寻野是个可靠的人。   薛寻野往他后心窝一拍,说:“就算你现在找到了出口也无济于事,邮轮还没来接你呢,在外面喝海风啊,还不如窝在放映厅悄悄写作,等回去了拿着作品惊艳众人。”   迟厦当场对薛寻野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其不愧是sss级alpha,信手拈来的一句话都是至理名言。   程谓在一旁看破不说破,任由薛寻野体验一把被人当作学霸的感觉。   剩下的这个月仿佛变得无比漫长,那天开导过迟厦,薛寻野反而懒散起来了,这城市里没遇上一个能当他对手的,天天杀人挺没意思。   人家迟厦听他话每天早上出门就盯大厦避雷针长没长出来,薛寻野每天下床脚沾地就拿起马克笔在墙上画正字数日子。   倒流的时间比正常的时间走得稍快一些,标准时间踏正五月中旬,死城里的时间已经回到了去年的九月初。   刚进入凌晨,城中各处就开始躁动不已,程谓难得被薛寻野整夜抱着也睡不着觉,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几天前就申请调用警署直升机的楚俨已在不来往号停机坪降落,每隔三十分钟就向他发送实时定位。   “睡了宝,不会有意外的。”薛寻野将大衣往程谓身上压了压,释放更多的烈焰信息素裹紧怀中怕冷的omega。   程谓把脑袋钻进薛寻野的颈窝里:“我担心明天等在奶茶店的是游髁。”   “那就把他敲晕了扛回去,反正也不是没干过。”薛寻野用膝盖碰了碰程谓的大腿,“行了,你再不睡我要使法子逼你入睡了。”   上铺床板嘎吱作响,檀宥同样辗转反侧,摸出电量满格的手机和公主聊天:“书文哥,你们那边天亮了吗?”   龚书文秒回:“亮得很,开早会呢,今天也是勤奋搬砖人。嚣哥收到通知说你们今天离岛?”   檀宥没有烈焰信息素的烘烤,尽管薛寻野和程谓把厚衣服都贡献给他了,他打字的手仍在微微颤抖:“嗯啊,这边好冷啊。”   龚书文不无疼惜:“乖乖,回来带你去吃工作室对面新开业的冰淇淋火锅,这边已经入夏了。”   直到后半夜屋内才陷入寂静,快天亮时程谓被门外的嘈杂雨声惊醒,这似乎是他们登上杀戮基地后的第一场雨,声势浩大地砸在门外的雨棚上,将将掩盖从深夜起就未停过的喧嚷人声。   曾经在岛上程谓也不是未碰到过这样的恶劣天气,那时和现在一样正值冷冬,他茫然地在林中乱窜,寻不到一处可藏身的地方,被附近的埋伏趁机击上了小腿。   小心地在薛寻野热烘烘的怀抱里翻了个身,程谓摸摸小野狗因在睡梦中被雨声烦扰而皱起的脸,心里隐约的不安才消散了些。   阴沉的光线从门缝下漏进来,遍地流淌着如海面似的粼粼波光,程谓忽然惊坐起身,先把薛寻野推醒,又抬手敲响头顶的上铺床板:“都醒醒,屋里淌雨了。”   行李不怎么用拾掇,他们住在岛上的每一天都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此时只往箱子里多扔了几袋干粮便迅速离开。   天色还早,三人坐上停靠在诊所后的军用版越野,程谓坐主驾掌方向盘,薛寻野坐副驾端枪携火扫射经过的车辆,檀宥趴后排专找埋伏在商铺和街巷里的敌人下手,移动点射快准狠,是程谓亲自传授于他的枪法。   瓢泼大雨模糊了前方的路,程谓仅凭对地图的熟稔心无旁骛地踩着油门往前漂。   “螺蛳儿,朝右侧挪个位。”程谓在奶茶店前踩停刹车,后座左侧门开门闭,迟厦坐进来,拎着三杯热奶茶,偏头惊奇地看着身边的omega:“怎么还多了个小朋友?是你们要找的游——”   “是。”程谓打断他。   车厢里只余下四人的呼吸,迟厦也想掏个枪,程谓从后视镜中瞥到,突然开口叫了他一声:“小迟。”   “怎么……?”迟厦对对方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愣了下。   “没。”程谓打转方向盘铲上去城北的近路,“今天大厦的避雷针长出来了吗?”   迟厦摇头:“雨太大了,看不清。”   “应该是长了。”程谓又瞟了眼后视镜,“你帮我观察一下路况,必要时给我提个醒,其它什么都不用做——除了保护好你自己。”   热奶茶的温度透过纸杯传递给微冷的手心,迟厦的心紧随着被触动了下,但随即左肩也微小地刺痛了下。   越野像狂怒的狮子从城南冲向城北,程谓双手渗出的冷汗洇湿了掌下的方向盘,他咬咬牙,余光掠过副驾驶:“小野。”   几乎不用程谓多说,薛寻野就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一刹间炽热的安抚信息素充斥整个车厢,如雪中送炭,连另外两个人都有被温暖到。   雨势越发凶猛,冲刷得几扇玻璃都看不清路面,越野仿佛奔驰在瀑布中,周围尽是白茫茫的水花。   薛寻野和檀宥先后关窗收枪挨在座椅上,两人都被潲进来的雨水弄湿了两边肩膀。   “没算错的话,现在应该开出城北了。”程谓慢下速度,被倾过身来的薛寻野揩掉了额角的汗:“换我开?”   “前面好像能看见路了。”檀宥扒着副驾的椅背说,又扭头看看后边的窗玻璃,“后面看不见。”   从朦胧的雨帘中,程谓似乎辨出了路两侧建筑的轮廓。   因为有薛寻野在身边,他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一路上的消极心态外露,此刻见了城北向南的熟悉道路而确保自己刚才没拧尽方向盘调头,程谓才悄悄松了口气——赌对了。   “小野。”程谓又叫了薛寻野一声。   薛寻野条件反射又要加强安抚信息素浓度,程谓伸过手来摸摸他后颈,侧头冲他放松地笑了笑:“逻辑题真没给你白讲。”   作者有话说:   感谢:空里流霜-w送的1片猫薄荷,多吃芝士的不知多少袋鱼粮,程非池全球后援会会长送的1袋鱼粮,冇得想法了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76章   暴雨天路面积水湿滑,程谓踩尽刹车时越野还往前溜了段距离。   “到了吗?”檀宥扒住窗框瞪大眼睛费劲看了看,什么都没看清。   “到了,影院的位置。”程谓拍拍薛寻野的脑袋,沾了一手的水汽,“去搬行李,乖小狗。”   “领旨。”薛寻野掀起防雨兜帽罩上,推开车门灵敏地跃到地面。   檀宥刚喝完一整杯迟厦递的热奶茶,此时浑身充满奶茶赐予的干劲儿,搓搓温热的双手,“我也去帮忙。”   程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经意抬眼,他从后视镜中瞥见迟厦苍白的脸。   大冷的雨天,就算车厢里留有薛寻野的烈焰信息素也不至于满脸淌汗,程谓心里一悬,忙转过上半身看向后座:“不舒服?坚持一下,要离开这里了。”   原本垂着脸的迟厦抬起视线,程谓偶一瞬间从他眼里捕捉到了阴郁的神情,但很快那抹神色就被痛苦所覆盖,仿佛刚才只是他一错眼的错觉。   “有止痛剂吗?”迟厦按住左肩,“疼得喘不过气了……”   他脸上的表情和当初白骼临死前极为相像,程谓突然就难以分辨眼前的是迟厦还是游髁了。   程谓低头翻找了下储物包,余光未从后视镜上离开过,但迟厦的那个眼神没有再出现过。   一行人迅速转移地点,越野被扔在滂沱大雨中,车厢里仍留有两杯迟厦特意调给薛寻野和程谓的热奶茶。   踏入影院大门的那一刻终于免受大雨浇淋,几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干净的地毯被一路踩出湿鞋印,除去和手下一起出任务时习惯冲在前头,其余时候程谓都爱落在队伍最后,这次也不例外。   薛寻野摘掉兜帽,热切地挤到程谓面前:“老婆,我给你烘衣服。”   “先去帮迟厦。”程谓哄了薛寻野一句,“乖,快去。”   “唔,好吧,我速去速回。”薛寻野大步跑到走在最前头的迟厦身边,“老作,肩膀疼?要不我给你做个拔罐,可舒服。”   “不用管。”迟厦闷声回答,加快脚步走到9号放映厅前。   程谓就在后面五六步外盯着,手从腰间的枪支上放下来。   9号放映厅和b城迟厦的住处无甚区别,一床一桌柜,床上垫有薛寻野最开始就看上的松软床垫。   薛寻野挺专一,这回进来依旧一屁股坐床垫上弹两下,然后拍拍垫子冲迟厦喊:“老作你快躺上来,我给你的背开个光,包你爽。”   迟厦收回迟滞的目光,应着声到床边坐下,但当着两个omega的面儿没肯脱衣服:“帮我烘烘衣服就好,天太冷我就不光膀子了。”   “行行,麻利的,给你烘完我再给我老婆烘。”薛寻野捏住迟厦一个衣角传递信息素,“离咱分开不远了,你苟富贵勿相忘知道吧,写书红了别忘记给我寄个亲笔签名。”   檀宥也冷着,不过他脸皮薄,没过去蹭信息素,倒是贴在程谓身旁小声问:“老大,你看什么?”   “没有,计算一下这屋比我们那屋大多少。”程谓撤回落在柜子与墙壁间缝隙的目光,力度轻缓地把门合上。   雨声彻底被隔绝,程谓掏出手机给楚俨发信息:“邮轮靠岸没?”   楚俨:“靠了,我还多带了个人,你不介意吧?”   程谓:“来都来了,你是警官,你作主。”   简绥倚着护栏看岛屿周围血红的海水,抓着手机横竖找了几个角度却没有拍照的欲望:“这海好丑。”   楚俨收起手机背靠栏杆:“我说了在家里浴缸放一池水都比这好看,你非不信,后悔了吧?”   简绥咕哝着回屋,摆弄着手机感觉不拍几个照片就不甘心,这一趟还是他哀求着楚俨带他来的。   他拿起镜头对准那个背对海上雨帘咬着烟吞云吐雾的alpha,在对方恰好撩起眼皮的瞬间抓拍下来。   “想挨揍呢?”楚俨捻灭烟头走过来。   “想挨干了。”简绥关掉手机,把楚俨的脑袋给摁下去,“来给爷咬咬,咬舒服了就跟你回警署。”   “真的假的?”楚俨用牙齿衔住简绥的裤腰绑绳扯松,“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没什么,就不想你成天为了郑恢弘那垃圾事儿伤神那么久,赶紧处理完休个假好好陪陪我。”简绥揉着楚俨的脑袋,“你就说行不行吧?”   楚俨的声音闷闷的:“你都快把我脸摁进裆里去了,我还能有说不行的份儿吗?”   雨声逐渐盖不过屋内的旖旎黏腻,雨势渐弱,低沉的粗喘如同层层扑来的汹涌浪潮——   “听见海声了吗?”程谓问。   “这个地方怎么可能听得到海声。”迟厦说完一愣,猛然扑过去拨开杵在门边的程谓,双手急切地握上了门把。   “哎你——”薛寻野接住脚下趔趄的程谓,转头正要呵斥鲁莽的迟厦,就见对方已经用力把门推开。   冰凉的海风卷着浓重的海腥味灌入室内,入眼的不是漆黑的影院长廊,而是一望无际的血色海域,辉煌的不来往号邮轮停靠在岸边,各层甲板上不少好奇的乘客正探头张望。   雨停了,薄云散开,秋末的暖阳铺洒在翻着浅浪的海面上,被工作人员清理出岛屿的尸体随着浪潮抛起落下,很快便沉入了海底。   三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檀宥这种从小受到家庭管制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小o来说却是场随时可能没有归途的战争。   檀宥拖着只行李箱垂着脑袋悄悄抽搭,像一碗放凉的螺蛳粉。程谓揉一把他的头发,安慰起人来还是那样不冷不热:“回去给你发奖金休年假。”   老婆顾着安慰别的o了,薛寻野只能和别的alpha勾肩搭背:“老作别愣啊,高兴过头了?来来,给我剧透一下你的惊艳大作,到时真上市了我好给你卖安利。”   迟厦抖了抖被握住的左肩,整条左臂趋于麻木。   “没什么好讲的。”迟厦说。   穿过舷梯,楚俨就在七层甲板的海景套房等着他们,先跟进门的程谓拥抱了下:“辛苦了兄弟。”   两双目光同时不满地投在他身上,一双来自于随后进门的薛寻野,一双来自于身后阳台的落地窗帘后,简绥怕生,不敢出面见太多人。   作者有话说:   临近结尾,最近的更新会比较慢,前年右眼割过霰粒肿,这几天在同样的位置好像又有复发的趋势,所以不敢盯太久电脑,抱歉qaq   感谢:青花鱼_1uljbk9u4ih送的1袋鱼粮,多吃芝士送的7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77章   活动范围广阔设备齐全的海景套房是动用警署公款订的,楚俨不浪费任何一项服务,差工作人员送来六人份的西餐,等餐过程中揽了程谓的肩到阳台上聊天。   “手。”程谓说。   “啧,兄弟间这么计较。”楚俨将放在程谓肩上的手放下来,转而摸出盒眼拍出一根,“要?”   程谓接了,和楚俨对火点燃,眼尾瞥见落地窗帘后有个男孩正眼带敌意地紧盯着他,他眉毛轻抬,“你带来的小alpha?”   “我小情人,简绥,快转正了。”楚俨招手把简绥叫来,“这你程哥,叫哥好。”   “对a?搞这么猛。”程谓夹着烟,目光掠过对方的脸,落在年轻alpha的假肢上,在简绥极其不情愿地开口喊了声“程哥”后,他又把目光收回来,伸出手跟简绥虚握了下。   一个人是否绅士从他与不同性别的人握手的细节就能看出来,简绥被面前这个有气质的omega握了下指尖,还得到了个不带任何嘲讽的浅笑,心里的敌意顿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大了,看着挺年轻。”程谓问。   楚俨不语,任由简绥自己回答:“二十。”   程谓又笑了一声:“怪不得楚俨把你藏那么紧。”   “藏得紧不是因为他年轻脸好看怕被别人叼了去好吧?”楚俨不打自招,“是因为他一条腿比咱们两条腿的还更能跑,多动症呢,盯得松一点指不定哪天跑没影了就不认识回家的路了。”   “那给他个家吧,”程谓语气平淡,“有家就不会跑了。”   简绥的瞳孔颤了下,嘴唇动了动,难得懂事道:“程哥,我去给你端杯水。”   “看吧,”程谓吸了口烟,“小孩儿的心思并不难懂。”   “……靠,你当我不想呢,”楚俨说,“这不是为郑恢弘那事天天加班么,就没哪天能闲得下心的,不把这事处理好,搁简绥心里也是根刺。”   “这事还能跟他扯上关系?”程谓诧异。   等简绥把水杯端给程谓,又出去跟好吃的檀宥闹作一团后,楚俨才挨着阳台护栏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饭饱喝足,下午有人餍足地躺床上补眠,有人凑一块玩二缺二的飞行棋工作,,程谓端着笔电坐到安静的小书房处理落下三个多月的工作,顺便线上召集工作室的所有员工开了个总结会。   会议完毕,龚书文凑到屏幕前:“老大,我的粉呢?”   程谓对着屏幕一弹,让人把脸挪开:“在睡觉,这段时间他累了。”   合上电脑,边上的咖啡只剩了层底,已经放凉了。   程谓端起杯子打算再煮一壶,经过偏厅门外,瞧见简绥不知什么时候跟迟厦聊上了,估计聊得挺熟稔了,简绥还主动拆下了自己的假肢让迟厦看,迟厦的左肩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下。   不来往号还要停留至少三天,等驶离杀戮基地一段距离才能登机飞往东口市,这段等待的时间无论对于迟厦还是游髁来说都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套房客厅门后挂着服务册,上面就有医灯室的呼叫方式。   和楚俨商量过后,程谓指名道姓点裴医生上门,挺难指使得动的一个主任医师,听了乘客留的名字后不到二十分钟就提着医药箱匆匆赶来。   为迟厦检查过后敲定明天早上八点动手术摘除左肩的断裂效应器,裴医生还要回去开会商讨手术流程,楚俨关上门,摸摸下巴道:“就这么骗他说做的是肩周炎的微创手术,不太好吧?”   迟厦已经回房间歇下了,简绥趴在楚俨的背上问:“为什么不直接跟髁儿说是摘除效应器啊,他又不是不知道。”   “你喊他什么?”楚俨猛然回头,差点把简绥甩下来。   “髁儿啊,都当过试验品,惺惺相惜嘛。”简绥箍着楚俨的脖子,假肢悬在地面上方晃悠,“怎么,醋啦?楚儿,俨儿?”   “他跟你说的他叫游髁?”程谓问。   简绥点了下头:“他还能有别的名字?”   一圈人陷入沉默,薛寻野倒拉进度条一般把今天早上接迟厦上车开始的画面过了一遍:“靠,这人不是写书的,是拍电影的吧?喊他老作他还真应呢,真会演。”   “宽容点,起码他肯配合。”程谓绕到吧台后清洗咖啡壶,打消再煮一壶的念头,洗完后拎上薛寻野一道去浴室泡澡。   许久没在灯光亮堂的浴室里泡过,今天早上淋过雨的身躯一陷入满池温水中,程谓就舒服得眯起眼喟叹一声。   那声音带上了些婉转之意,是薛寻野放完水跟着踩进浴缸把他抱住:“老婆,不用我给放热水了吧,还把我拎进来是想做点别的事?”   “搓背。”程谓把搓澡巾扔给他,随后便真的趴浴缸沿上不动了,露出的后背又瘦又白,唯独交错的伤疤格外惹眼。   薛寻野心里头虽揣着欲念,可当攥起澡巾抚上程谓的后背,那些窜着火苗的欲念全部变成了柔软。   程谓的后颈有一处浅得不易让人察觉的手术刀疤,藏在一抹显眼的虎牙印子下。   澡巾沾着温水经过那一处,正在假寐的程谓突然出声:“小野。”   “疼吗?”薛寻野不敢再擦那里了,草草拘了捧水浇上去,再低头吹吹,“不疼。”   “没有疼。”程谓笑了声,“小野,你抱我一下。”   这句话仿佛已经成了两个人之间的暗号,它袒露着程谓的甘愿顺从,也纵容着薛寻野所有更进一步的行为。   但薛寻野只是乖乖地把胸膛覆上去,张开双手从背后抱住程谓。   “再过来点。”程谓偏头,动作间拉扯出的肩颈线条瘦削流畅。   薛寻野就把下巴搁上去,亲吻挂在程谓下巴的水珠,再往上移一点,碰到了程谓的嘴唇浅浅啄吻,并不伸舌头。   “当初我和郑恢弘签订委托书的时候,其实我还有别的想法,”程谓摸上薛寻野搭在他腹部前的手和他相扣,“想拎你去杀戮基地帮我进化到极限级,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omega。”   “……你不早说!”薛寻野拍了下水,托着程谓的屁股要把人抱出浴缸,“走,现在回岛上还来得及,我陪你去暴打领主。”   “不去了。”程谓箍住薛寻野的身子把他拖回水中,“以前有这个想法是因为想彻底改变我家人对我的想法,让他们知道被他们抛弃的儿子是个怎样的人。现在就看开了,以为有了新的归属,反而没精力再去计较十年前的得失。”   “归属是什么?”薛寻野明知故问。   程谓转过身来,背靠着光滑的浴缸内壁,双腿盘在薛寻野身后,淌着水的湿润掌心捧住薛寻野的脸:“归属是你愿意在我背后抱我,也愿意冲到我身前为我挡险,但更懂我需要的不是保护或被保护,而是和我并肩作战。”   翌日清晨,程谓和楚俨早起前往医灯室,薛寻野前一晚还信誓旦旦说着要跟来,出门时却赖着床不肯起,程谓没勉强他,但拿了马克笔在他脸蛋上画了个狗头。   迟厦被推进手术室时面色如常,程谓觉得薛寻野说得对,迟厦——或者说游髁,他不一定是个好写手,但一定是个演技派。   或许早在迟厦走进b城9号放映厅检查那块自己做的广告牌是否还在原位时,他就已经现出了游髁的人格。   也或许是在车上听到他那句“保护好你自己”,游髁就泯灭了最后一点杀心,没人疼爱的小孩最希望得到的不过是诱惑不刻意的关心。   “你知道简绥昨晚跟我说什么吗?”楚俨问。   程谓递了个白眼过去:“别废话,能不能拿出你审问人的干练和果断来?”   “工作之外就让我忘记工作行不行?”楚俨口渴地舔舔嘴程谓买了两杯热咖啡过来,他接过,又说:“简绥告诉我,游髁后来是意识到迟厦存在的,他潜意识中并不排斥的另一个人格,也无意跟他争些什么。”   程谓耻笑道:“说起来,郑恢弘的眼光真不错,最信任的试验品一个赛一个拎得清。”   “也就把他们培育大的郑恢弘最不了解他们而已。”楚俨道,“游髁跟简绥说,要是有机会摘除效应器,他希望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不是迟厦。”   由裴医生主刀的摘除手术很成功,迟厦麻药未过,躺在病房里尚未清醒。   简绥在病床边托着脸羡慕地看着他被包扎完好的肩膀,那上面以后只会留一道刀口,弄个纹身就能遮挡,真好。   “髁儿兄,你自由啦。”   不来往号启程驶离杀戮基地的第二天,楚俨带着简绥去办理退房手续,带领众人登上涂装警署标志的浅蓝色直升机。   直升机转着螺旋桨飞离停机坪,程谓从舷窗俯瞰下去,所有原以为很辽阔的事物都变得渺小起来——那艘豪华的邮轮,那个他们兜兜转转差点找不到出路的岛屿,还有那片血红与深蓝相接的塔斯曼海,其实海上的日出真的很美。   不过他也许不会再想踏上这片海了,人总有一天会向往安宁。   作者有话说:   没站错,是楚简   感谢多吃芝士的两袋鱼粮!!!   谢谢大家关心和体谅!!!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78章   凌晨五点,直升机降落警署顶楼,一行人各奔东西,楚俨带简绥和迟厦到自己的休息室,程谓招计程车坐进去,先把檀宥送回家,最后才和薛寻野回住宅。   东口市的五月初正值春末,气温日渐回暖,程谓把在飞机上裹的大衣脱下揽在臂弯,一到家就扔到沙发上,再脱力地躺上去,连鞋子都没顾上脱,少有这股懒劲儿。   住宅平日有家政阿姨定期过来清扫打理,离开三个多月,屋里也没有铺尘,沙发布的清淡柠檬香钻入鼻腔,让程谓一歪头就快要跌入梦境中。   客厅地板上不断有皮靴跟踩踏的稳重声响,程谓没睁眼,懒洋洋地喊那个精力十足的alpha别闹:“臭小狗安静点,别弄出声响,让我好好歇一觉。”   很快那个脚步声就停在他耳边,薛寻野在沙发旁蹲下身,烈焰信息素落在他鼻翼间:“老婆,上卧室睡。”   程谓嫌他扰人耳根,翻过身子欲不搭理,结果重心一瞬偏离,他从沙发上滚落,还没睁眼就坠入了薛寻野的怀里。   薛寻野顺势抱他上二楼卧室,走动中程谓勾在脚尖的皮鞋掉落一只在楼梯拐角,但谁都没去捡。   卧室拉上了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丝黎明将至的微光,薛寻野只开床头一盏壁灯调至最低档,把程谓弄上床,平常做事总粗枝大叶,帮心爱的omega脱衣物时却宛如对待一件易碎的珍藏艺术品般小心翼翼。   把人剥得只剩个内裤塞进被窝,薛寻野抱暖了程谓,睁眼等到天亮,才起身准备离去。   黯淡的卧室看起来比之前空旷了一点,薛寻野盯着一个点愣怔良久,才接受了他的狗笼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他不死心地跑进浴室环顾一周,他的漱口杯、牙刷和毛巾全部不见了,以前和程谓的成双成对摆放在一起有多顺眼,现在看着就有多刺眼。   这段时间在杀戮基地经历得太多,甫一回到这个听不见枪火声的温暖住宅,以至于薛寻野费了好大的劲,才想起登上不来往号之前他和程谓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下着雪的寒冬,因为不够信任,他把程谓扔在了二中的教学楼顶楼,错过了一起跨年的机会。   可程谓不置一词就愿意为他冒险找回景桉,就像十年前一样,程谓并不怎么爱用语言表达情感,可他做的远比说的要多得多。   那时候把狗笼扔了,把属于他的生活用品全清空了,肯定也是气极了,却什么都没说。   薛寻野走出浴室,又扑回床边撑在程谓上方。   整颗心脏像从篝火中捞出,继而泡在清甜的雪绒花蜜中,内里裹着热,外面蘸着甜。   程谓睡沉了,卸下了往常所有防备,被薛寻野用指尖拨弄着睫毛也不知道,薛寻野摸不够,指腹滑下来轻点程谓的鼻尖。   程谓皱了皱鼻子,这幅样子让工作室里那帮人看到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薛寻野在程谓唇上点一簇不伤人的小火苗,俯身亲一下,在后颈的牙印处也点一簇,又吻去。   “陈喂喂,等我回来。”   临走前薛寻野把窗帘厚重的那一层拉开了,只留一层薄纱,浅淡的光晕笼进来,让程谓醒来不会误以为自己还在杀戮基地里。   天光尚早,薛寻野坐顺风车到帕尔纳酒店取回多日未宠幸的坐骑,在轰鸣着骑回自己原来的家。   原本破败的小区在年前刷过一层新漆,白墙上覆着未完成的涂鸦,看上去让人耳目一新。   早起送孙子女上学的,树下打太极的,拉着小车子去买菜的,所有他曾觉得稀松平常的画面,现在反体会出一丝温馨。   薛寻野在楼下驻足观望半晌,直至几个花白了头却身强力壮的小老太合力搬着个麻将桌到废弃车库里支起,闲散的聊天声四起,他才夹着头盔朝楼上奔去。   客厅没人,但餐桌上的果盘堆着新鲜水果,证明屋子最近有人住。   薛寻野开冰箱拿了罐冰啤,用牙齿咬开拉环,边喝边踩上通往天台的楼梯,走一半顿住,和刚好下楼的魏韩云面面相觑。   魏韩云就套着个宽松家居裤,看形状是挂空挡,上半身光着,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的结实肌肉。   “……”薛寻野收回迈上台阶的脚,咽下喉间的酒液,“好意思么你,大摇大摆的。”   “……挺不好意思的,给你交房租好不好。”魏韩云几步跨下来揽住薛寻野的肩膀,“先别上去,咱哥俩在这聊聊。”   “谁要跟你哥俩好。”薛寻野回客厅沙发坐下,“我弟呢,还没醒?”   “没,他昨天下午新戏刚杀青,回来就多睡会。”魏韩云下半身一疼,薛寻野抄起沙发上一应援玩偶砸向他:“还赖新戏杀青!我这当哥的先讨伐你!”   中枪也不哼一声的夕雾alpha此时迭声呼痛,声量没收敛,意在提醒景桉下楼别忘了穿完整点。   多日未见,闹腾完,魏韩云一一道明当初带景桉回到剧组里的场景。   “组里那个处处跟他玩针对的,见人安然无恙回来,表情难看得连连ng,把导演气得就差撂本子走人,”魏韩云说,“所幸没把桉桉的戏份剔出去,景桉失踪回归刚好为这剧制造了不少热度,聪明人都不会随便找个人把桉桉饰演的那角儿给替了。”   “状态呢,他状态怎样?”薛寻野问,他担心的是换腺体的事和邮轮那一遭给他弟留下心理阴影。   魏韩云没落下这茬:“回来后我问过他意见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他也配合,说担心自己的状态会影响戏份拍摄。你弟弟一直很让人省心。”   叨叨絮絮聊到艳阳高挂,景桉循着声音下楼,见着亲哥先是一愣,随后惊喜地啪嗒啪嗒跑下来往薛寻野膝上一扑:“哥,你又进化了吗?”   “你当打游戏吗?”薛寻野说。   “那嫂子呢?”景桉又问。   “他也没进化。”   “我问他在哪,我上次忘向他道谢了,”景桉扒着薛寻野的膝盖,“怎么不把他带回来?”   “道谢你得亲自登门拜访啊,哪有让人自个儿戳你面前等你开口的。”薛寻野捏着景桉的下巴左右瞧瞧,又探手摸摸他的后颈,确认人无大碍才把弟弟捧到魏韩云腿上,起身挥挥手,“行了,我去眯一觉,你俩做好了午饭喊我。”   床被间尽是薛寻野留下的信息素,在适宜温度的搂抱下,程谓这一觉躺到临近中午,他习惯性将后背朝身后拱去,原以为一双手臂会适时把他环紧,没成想身子却偎进了柔软的被褥中,堆叠被巢向来是alpha的拿手绝活。   程谓一下子醒全了。   卧室落地窗只拉上了薄纱的那一层,正午的日光肆意地挤进来挥洒一地,这样的画面似乎隔了许久才在眼前重现。   程谓下意识看向床头右侧的狗笼,才想起上一次离开住宅时已顺手将狗笼拎到外面的废品回收站,指不定已经在哪个犄角旮旯成了堆废铁,或是被人捡了去给真正的狗子居住。   “小野?乖狗狗?”程谓喊了两声,掀被下床,趿着棉拖沿楼梯下去,顺便在拐角捡到了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的皮鞋。   透过半镂空的隔断,他一眼望见偏厅的角落里摆着的是薛寻野的行李箱。   之前他无论是摆置什么来填补那处空缺都感觉不够完整,如今薛寻野贴满多元素图案的行李箱歪歪斜斜地往那一靠,他才感到那份遗憾化为了满足,心稳稳地落回了实地。   作者有话说:   因为最近都是在纸上写了对着打进电脑里,眼睛不敢看屏幕,感谢大家为我捉虫!!!!   感谢:多吃芝士送的1袋鱼粮,南袁北哲v送的1袋鱼粮。尔东东送的1袋鱼粮,空里流霜-w送的2袋鱼粮,独一渡送的1片猫薄荷!!!!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79章   白色飞驰在委托工作室楼下刹停,程谓刚解开安全带,就听一连串响亮的犬吠从工作室内冲出来迅速逼近。   为免狗爪子不知轻重挠上车身,程谓连忙推开车门,长壮不少的德牧四肢并用扒拉上程谓的裤腿,沉甸甸地盘在主人的大腿上,鼻子拱上来蹭他的下巴,之前被教育过,所以没敢伸舌头舔主人的嘴。   这副恳切又隐忍的模样总让程谓莫名想起薛寻野,于是他难得开恩,用指甲刮了刮德牧的嘴巴,狗子立马伸出舌头在他的指间勾了一下。   “乖宝贝。”程谓拍它的尾根让它下车,自己也紧随其后,一个摇着尾巴威风凛凛,一个抄着裤兜闲庭信步,一前一后进入工作室大门。   那帮员工早在里面巴望着,平时敬畏归敬畏,程谓不在工作室的这些日子谁都感觉少了个主心骨,此时见老大回来,个个放下手头的工作拥上来嘘寒问暖,仿佛谁不问一句就错过涨薪的机会似的。   程谓被大家簇拥当中,以前他一踏入工作室这帮人哪怕闲聊得有多起劲都会立马噤声,今天是头一回,他亲身体验着工作室的气氛由安静变得热闹。   他用托眼镜的动作掩饰自己压不住的嘴角,休闲地倚靠在离自己最近的办公桌旁:“别热烈过头了,我又不是去旅游,没给带伴手礼。”   “老大平安回来就是给我们最好的礼物!”有个omega举着拳头大喊。   原以为会得到大家的纷纷附和,没想到被人推了几下脑袋:“煽不煽情啊你,老大又不吃这一套。”   那omega不服:“有种你们说一个不煽情的去!”   打杂人呜啦首当其冲:“我来!”   程谓也就不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帮人闹,等呜啦被大家推到他跟前,他勾勾嘴角,想听听最年轻的孩子能吐出什么象牙。   结果呜啦怯怯地盯了他半晌,小声说:“老大,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可能是我鼻子犯了罪。”   一顿哄堂大笑,程谓眼神一凝,唇边笑容敛了点,但没冷脸,表情也是亲和的:“嗯?”   呜啦说的也正是大家想问的,看老大没生气,于是都暗自认定这个话题有可持续性,个个添了把柴火:“是烈焰信息素的味道,火辣辣的。”   “和之前来工作室的那个极限级alpha有异曲同工之妙。”   “嚣哥说那个alpha是老大的宠物狗勾!”呜啦大喊。   邢嚣闻声下来,眼里透着困乏,目光缓慢地扫过一张张激动的脸:“谁喊我呢,都聚着干嘛——”目光顿然在人群中心的程谓脸上定格住,邢嚣一秒回神,“老大!我去你总算肯回来了淦!”   他加快脚步走过来,这时也哪管什么alpha omega授受不亲,之前那么多次应酬给程谓当工具人都抱惯了,这回上手也比任何人都驾轻就熟,一条胳膊挎程谓脖子上,另一只手拍拍程谓的胸膛:“蛮好,我总算能卸任了,老大这把交椅还真就你有资格坐了,苦死我。”   “施号发令不爽?”程谓打趣道。   邢嚣摆摆手:“就没一觉好睡,我天生就一受人支使的命。”   程谓用手指推开那颗快要挨上自己肩膀的脑袋:“准你半天假,回家休息吧,具体假期明天早上再详谈。”   邢嚣被德牧摇着尾巴送出了门,程谓拍拍手让大家拿上记事本去会议室:“上次线上会议主要是我听大家讲,这次换作我根据邢嚣每周交给我的总结对大家的工作做大致评估,顺便有问必答让我了解详情,每人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打杂人呜啦挺闲,他跟在程谓身后寸步不离,势要问出个究竟:“所以老大,你到底跟大狗勾成没成啊。”   “成没成这名字也不该由你来喊。”程谓斥完人又满足对方的好奇心,“下次带他来就不牵狗绳了,牵手。”   会议相对轻松,长了眼的都瞧得出外出几个月回来的老大变了,言语间会跟大家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散会后吃下午茶也乐意和大家坐一块听听趣事,譬如专门负责在帕尔纳收集情报的omega在撩遍所有帅气的alpha技师后终于反被人在屁股蛋上咬了印记,再譬如公主潜入omega聊天群猛夸螺蛳粉信息素是人间绝味竟是为了线上线下多方面与工作室的小新人檀宥套近乎……   程谓从不插话,但会弯着嘴角淡笑。   片刻放松后大家各自回工位忙活,龚书文特意留到最后才走,程谓端着咖啡杯从他身后经过,捋一把这alpha修短了的头发,以安慰他历时整个深冬和春季的异地恋煎熬:“檀宥明天就回来,他变强了。”   程谓一贯不提倡迟到早退,即使有任务在身也必须按时打卡,不过老板不受此规定约束,下班时间没到,他就收拾东西走人,驱车前往警署找楚俨。   楚俨上午刚审过简绥和游髁,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后扶额苦恼,程谓径自拉椅子坐下:“没休息好?”   “不是,刚把简绥送回家。”楚俨搓搓脑门,“他说我审他就像在审犯人,严肃起来简直六亲不认,我不就公事公办喊了他几句简先生么,小朋友就是不理解大人的职业操守。”   “你把他困在家里他肯定什么都不懂,放他出去闯闯他自然就长大了。”   “闯?闯地下赌场继续当亡命匪徒?那不是跟我对着干么。”楚俨一票否决,否完看着程谓出神,挺正直帅气一警官突然眼冒精光。   程谓皱眉:“干什么,你我都各有家室,把你不怀好意的嘴脸收一收。”   “哎不是,”楚俨一副好商量的语气,“要不把他送你工作室学学本领?让他跟着那些个哥哥姐姐们历练历练,没准儿就懂事了。”   “想走后门啊?”程谓笑问。   楚俨本来正有此意,看了程谓的表情就知自己不可能破了程谓的原则,于是改口:“那肯定得走正规程序,孩子初出茅庐,得让他尝尝社会险恶。”   “没问题,正好我工作室最近找人,让他线上投个履历我瞧瞧,”程谓挺体谅人,“让他放宽心写,我们工作室不看黑白只看能力,反正进来了也得让我调教成乖的。”   听这话基本就稳了,楚俨了却一桩心头大事,爽快地转移了话题,拿出两份装订成册的资料递过去:“这是今天上午的审讯记录,你看看。”   程谓大略翻阅了下,合上又递回去:“证据确凿,万事俱备,能搞垮了吧?”   “能是能,但他们这非法移植和改造腺体事业做了二十多年,势力早就渗透到各地区,不是说一朝一夕就能弄倒的。”   程谓交叠双手笼在膝上,拇指在裤管上刮了刮:“这是你们警署的工作,我就不干涉了。”   “别啊,你不领这功,谁敢领啊。”楚俨点开网购软件,“你等着,我这就以警署的名义定做一面锦旗给送到你们工作室。”   “别搞这些虚的,”程谓不稀罕,“酬金给到位比一切都实在。”   “实过头了你。”楚俨见程谓作势起身,便也跟着离开座位,“带你去看看郑恢弘吧,就剩一腿一胳膊一口气,可惨了。”   “你语气听着挺乐呵。”   “你嘴角不也翘着,早就希望人出事吧。”   都到门边了,程谓按住楚俨的肩:“行了,止步,天色不早,我该回家了。”   楚俨愣住:“真不打算去看看?”   办公室的窗口朝西南方向,此时程谓从不大的玻璃窗望出去,落日斜阳浓墨重彩地铺就整片天空,有些东西会随着夜色来临沉下去,也会有别的东西鲜活地跳跃在暖光下,满满当当地挤走那些缺憾。   而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样重归平静和美好的日子,去等一个回家吃晚饭的人,远比去见一个没意义的人更重要。   “不看了,也就那样,他活得煎熬或是含恨而死,对我来说都已经是一个句号。”程谓掏出手机看新收到的短信,薛寻野问他怎么不在家呢。   这意思是回来了,程谓没察觉自己笑意漫上眼里,编辑着字回复:出门买个菜,今晚想吃什么?   楚俨背挨着门框,垂眼瞥到一点字词,实在不是他想偷看,而是程谓太光明正大。   于是他也闲不住了,低头给简绥发个消息,说今晚不加班了,回家吃饭。   发送完抬头,刚好跟收起手机的程谓对上目光,楚俨问:“急着回家?”   程谓“嗯”了声:“有人等。”   “噢。”楚俨也不眼红,“还记得你从邓叁的制药厂收集满证据回来那次吗,我上你家是薛寻野给接待的。”   “他护你护得可紧,你的难堪事儿他给你捂着,说在他眼里你的尊严高于所有。”   “所以看你栽进去,还挺有意思的。”   拎着菜回家,程谓到厨房放下食材,刚想转身去客厅摸摸薛寻野的脑袋以资鼓励,就被人从背后拥住。   薛寻野:“我要喝骨头汤。”   程谓:“知道了。”   薛寻野:“还要生菜包。”   程谓:“切成片的肉呢?”   薛寻野:“重中之重。”   程谓哼笑:“净吃些小狗食物。”   手机在围裙兜里振动,程谓占着手不方便看,薛寻野帮他拿出来解锁:“你那帮手下是不是太敬业了,别的企业都是下班时间老板给员工发消息,你这是反着来……”   程谓抽空扫一眼:“是简绥发来的简历,我饭后再过目。”   薛寻野不吱一声把手机塞回去,捧着自己的手机出去趴楼梯扶手上给景桉发短信:“弟弟,简历怎么写?”   作者有话说:   感谢:穷困潦倒旻宵宵送的1袋鱼粮,空里流霜-w送的1袋鱼粮,南袁北哲v送的1袋鱼粮,阿禾w送的1袋鱼粮,yiyuyan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80章   最近薛寻野总是很神秘,不撒娇不黏人,就抱着笔电没日没夜地看,程谓瞥他一眼,他就把电脑合上,颠颠儿地跑上二楼。   入夏后气温攀升,程谓洗完澡只下半身围一条浴巾出来,露一点腰胯的线条,上半身光着,未擦干的水珠从肩颈淌下,在胸腹和肩胛蜿蜒成窄窄的溪流。   多年受雪绒花信息素保养的皮肤在灯光下透着健康的莹白,程谓在床畔坐下,拿起遥控器将空调的度数调高一点,免得浑身挂着水容易着凉。   就在他欠身去够床头上方搁板的那瓶精油时,薛寻野如惊弓之鸟,“啪”地把电脑合上:“我去书房。”   程谓把精油够到手里:“那一起吧,我电脑还没关,正好有几封邮件没审完。”   薛寻野刚挺直的脊背没出息地重新挨到靠板上:“那我还是留在这里给你暖被窝吧,你看完邮件早点回床上睡,我要是打呼噜你就推醒我。”   程谓不经意把手搭到薛寻野的笔电上,薛寻野如临大敌,仗着自己力气大紧紧攥住电脑边沿:“宝,我用的是自己的电脑,你那台在书房。”   程谓开门见山:“你是不是网恋了?”   薛寻野好冤:“我没有!除了你我还稀罕谁!”   有这话程谓就放心了,他手一松,精油滚进了薛寻野怀里:“帮我涂。”   床被铺展着,程谓趴着,薛寻野拧开精油瓶盖往手心挤一滩,糊开了,搓热了,再暖暖地揉到程谓肩背上。   “涂这个干什么,滑溜溜的,抓都抓不顺手。”薛寻野推拿似的掐着程谓的两边腰侧捋上去,快到腋下时拐个道,手掌寻空隙灵活地钻进床铺和程谓的身躯之间。   程谓用手肘支着床,撑起上半身好让薛寻野的双手有更多施展空间:“最近换季,皮肤干燥。”   “我摸着就挺好。”薛寻野嘀咕。   “我干燥也不只是因为换季,是你的信息素榨取了我体内的水分——”被抹开精油的地方陡然流窜过一股麻痒,程谓扬起下巴,双腿绷得直直的,脚趾却微蜷。   片刻后程谓舒出一口长气,塌软了上半身瘫在床上:“你过分了。”   薛寻野抽出手,拽掉浴巾,往程谓的大腿上挤了坨精油:“今晚怎么这么敏感?”   “林医生没给你科普?被永久标记的omega长时间不被alpha触碰,在无法忍耐的情况下会去找别的alpha寻求安抚。”程谓伺机报复,“抹快点,我约了个alpha在帕尔纳酒店见面。”   大腿一紧,他被薛寻野掐出淡红的指痕。   继而覆着薄薄一层精油的后背由薛寻野的胸膛贴上,像十年前在阴暗潮湿的隔间,也像重逢之初的很多次,薛寻野总是惯用极限级alpha更胜一筹的力量将他牢牢压制:“是哪个alpha?”   搭在枕头两边的双手腕被薛寻野的十指扣住,竟比当时束缚对方的手铐还更有震慑力。   他只字不提等级和能力,只问那alpha待程谓能不能如他的万分之一:“他愿意为你戴上手铐吗?愿意乖乖被你当枪靶子使吗?他也在最冷的时候彻夜不息地为你释放信息素吗?”   “……”程谓把脸闷在枕头里不说话。   薛寻野越想越难过,手臂穿过程谓的身前环紧了,弓着身子把程谓整个笼在自己身下,大不了保持这个姿势一晚上,让程谓无路可退,明明白白地爽了那臭alpha的约:“陈喂喂,你这样说话太伤人心了,没人比我更爱你,十年不见我压根没动过碰别的omega的心思,你怎么能因为我四五天没碰你就找外面的野狗?”   程谓在枕头上蹭红了一双眼,露出眼尾,潮湿地睨着委屈的狗子,声音是刚刚舒服过一次的黏腻:“你也知道有四五天了啊。”   “不会再继续有第六天了。”薛寻野把程谓翻过来,拿开他遮住眼睛的那条手臂,俯首轻啄程谓的眼角,“外面的臭野狗哪有家养的忠诚温驯,大海胆我都忍了,你不许再碰别的狗。”   程谓攀住薛寻野的肩膀,太宽阔不好抓,于是改去捧对方的脸,仰起脸接住薛寻野落在他唇上的吻。   他那么清心寡欲的一个人,除了发情期不得不露出点只有自己能从镜子中看到的放.荡表情,其余时候都把那些有关情.色的想法埋在处理不完的工作下。   可遇上薛寻野,他把矜持的自己扔了,失控、放纵,彻彻底底将自己打开,甚至只四五天没跟薛寻野亲热就想他想得要紧。   偏偏这笨小狗不领情,还真当他外面有了别的野狗,起伏中将醋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薛寻野后背的汗汇聚成河,在灯光下,它们随着动作在肌群的沟壑中淌动,没入腰线,顺势沾到那两条挂在腰间的omega的腿上。   小腿上的旧伤在明暗中隐隐约约,程谓曾经拖着它匍匐前行,在最孤独无助的年纪也想过倒下一了百了,最后还是靠着心底不知来自睡得日夜呼唤而挺下去。   现在他被那个呼唤他的人抚平了身上所有伤疤。   这世上,也只有他的小学弟,他的vulcan,他的小野狗,他的alpha,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记挂着他。   一场运动结束,程谓趴在薛寻野的胸膛上休息,被薛寻野箍着腰问:“还敢不敢去?”   假装硬气的小野狗很好逗,程谓抬起头装傻:“去哪?”   “去赴那臭alpha的约!”薛寻野摸过床头柜的手机递给程谓,“打给他,告诉他你不需要他的安抚,然后把他拉进黑名单。”   程谓打掉手机:“没有别的狗。”   薛寻野箍在他腰后的手臂松了点:“你总是骗我。”   “你不思考一下我骗你的原因吗?”程谓问。   薛寻野眼神闪烁,没说话。   程谓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你这几天顾着忙活什么去了?”   薛寻野看向了别处:“手上有些情报再不卖出去就没价值了,我得跟买家谈妥价格。”   “行吧。”程谓点点薛寻野一撒谎就会绷紧的左脸,起身离开他,“我去洗澡了。”   “我抱你去。”薛寻野拽住程谓的胳膊。   程谓把人按回去,动作轻快利落地下床穿鞋:“不至于。”   薛寻野顿时有点受挫,甚至对自己产生了些许怀疑。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的虫多到让我咋舌   感谢:霂棋送的1袋鱼粮,火山在下雨送的1袋鱼粮,青花鱼_bhtu86ywf77送的1袋鱼粮,多吃芝士送的1袋鱼粮,空里流霜-w送的1袋鱼粮,黑糖珍珠奶送的1袋鱼粮!!!!!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 第81章   工作室投放到各大平台的招聘信息得到了回应,程谓的工作邮箱收到不少由各高等级ao投过来的简历,密密匝匝快要把有用信件给淹没。   委托工作室的岗位对于所有能力卓群的ao来说都是块香饽饽,工资高、有表现机会,据说加班补贴和休假福利都优于百分之九十的知名企业。   刚填好休假申请的邢嚣敲开程谓的门,满面风光地把申请往程谓桌上一拍:“老大,麻烦签个字。”   程谓将笔电挪到一边,抽出支钢笔转了转,笔帽点在纸张上:“太嚣张了你。”   “嘿嘿,藏不住情绪。”邢嚣撑着桌沿儿,“老大,带薪休假是指多少?”   “干什么?”   “看够不够买奶粉,不够的话你唤我我随时回来,蹭个任务奖金。”   “蹭完奖金背地里该说我黑心老板了。”程谓在休假申请上签上名,弯身从一边抽屉里捻出张纸,上面打印了给予邢嚣的休假福利,“看看满意否,不满意也没门儿。”   邢嚣接过一看,休假薪资每月六千,总计三个月,另附某著名钢琴家巡游音乐会门票两张,用以陶冶腹中胎儿的先天情操。   “够了够了,这就够了,不需要别的门儿。”邢嚣就差在桌沿磕个头,“老大,我和我老婆先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没事就出去吧,顺手把门带上。”程谓又把电脑移到自己面前,摆出一副“我要沉迷工作谁都别来烦我”的模样。   偏生邢嚣此时正在兴头上,自动忽略了程谓的无声示意,捧着手机绕到办公桌这头来,给程谓看相册里的对戒图片:“老大,你帮我挑挑款式,我相信你的眼光。”   “要送给陶珰珰啊,”程谓拨动图片对比几遭,停在其中一张上面,对戒一枚内嵌浅蓝方形钻石一枚内嵌无瑕大溪地黑珍珠,“这对吧,一个是伏特加里的冰块一个是奶茶里的珍珠,为你们量身定做。”   “果然聪明人的眼光总是惊人地相似。”邢嚣一夸夸俩,心满意足地接回手机,“我打算等小奶茶出生后就向珰珰求婚,再补给他一个婚礼。”   程谓看邮件的目光稍微错开,再次定在邢嚣的手机屏幕上。   “该做的不该做的不都已成定局了么,还有必要把这样繁琐的流程都走一遍吗?”   “不懂了吧,这是爱情的仪式,别人有的我老婆一件都不能少,无论是有许多人见证还是只有我们两人,我都要全部给他。”邢嚣收起手机,临走前朝程谓的电脑上瞄一眼,“再看简历啊,不会招个新搭档就不要我了吧。”   “说不定。”程谓言简意赅,神色间不像在开玩笑。   邢嚣迈出去的脚迟疑地收回来:“不好吧……要不我不休假了?”   程谓不知何来的暴躁:“出去,别在这吵吵。”   屏幕上的文字全成了烦人的东西,程谓异常果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筛掉花里胡哨的,留下排版简约大气的再细看内容,直至翻到简绥的简历才静下了心。   这份简历一看就知道没有经由楚俨的润色,楚俨那人行事严谨断然不会在字里行间透出职场新人的稚气。   但有时稚气恰恰最能反映本人的真实,程谓和简绥相处过,也从楚俨的口中了解过,此时透过一份简洁的自我描述,仿佛就能想象得出简绥是如何拖着一条假肢走过那些难捱的曾经。   年轻的身躯经历过拨开乌云的苦难,他会比其他人都更努力更勇敢。   程谓给呜啦发了十几分看中的简历,让他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给对方发面试通知,简绥的也夹杂其中,他很期待简绥的表现。   晚上睡前程谓靠在床头盯着挑出来的简历有针对性地思考要向求职者提出的刁钻问题,薛寻野洗完澡一身潮气地爬上床,还滴着水的头发就蹭到程谓肩上:“在看什么?”   “简历。”程谓推开他的脑袋,“走开,弄湿我睡袍了。”   “想弄湿你别的地方。”薛寻野释放信息素烘干自己的头发,又蹭上去和程谓一起看简历,面试官就是枕边人,他感觉自己就站在神圣的上帝视角,“什么时候面试啊。”   “明天下午。”程谓高冷道,再一次推开薛寻野的脑袋。   薛寻野又惊又急:“这么快。”   “不快了,招募很多天了。”程谓翻到下一份,那颗暖融融的脑袋不厌其烦地挨上来时他心软了,没再推开,并不想薛寻野和大海胆一样被多次拒绝后就再不敢做那个动作。   就是蹭在肩窝的头发令他发痒,薛寻野惹人不自知,还指着人家简历上的照片大呼小叫:“他们的照片背景都好单一,这跟学生证有什么区别。”   “花里胡哨的我一眼都不会多看直接扔进回收站。”程谓说。   薛寻野听得心惊胆战,等第二天一早程谓上班,他连忙开电脑将自己最帅的自拍从电子简历里给删掉,左右看看,扯下雾霾蓝的床单挂起来当背景,架起手机给自己拍了个端正的免冠照。   床单上还有一抹程谓昨晚留下的水渍,程谓出门前让他把床单给洗了,薛寻野拍完照片将床单揉成一团扔进了洗衣机,端起笔电跑到书房打印完善的简历。   下午两点整,工作室迎来一批年轻的陌生面孔,程谓轻度颜控,收到通知的求职者个个打扮得体有模有样。   工作室里不用出任务的老员工平时嬉笑打闹,到了这时都在新人们面前装斯文,挺着腰杆子坐在电脑前敲键盘,眼尾却在偷偷端量未来同事的脸。   咨询师和呜啦分工合作把新人往二楼的等候室里引,大家都挺紧张,捏着面试的问答模板在各自的座位默念,能记多少记多少,只有简绥晃着假肢在窗台边的座位上睁眼发呆,想睡觉。   程谓没特地挑面试的地儿,就选在自己的办公室,让呜啦一个个叫名字,面完一个喊下一个,平均每个不超过十分钟,时间短得让准备充分的应聘者都以为自己没戏。   简绥也是十分钟,程谓只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出任务时你被打中了剩下的右腿,你会怎么做?”   简绥没料到他会问得这样犀利,微愣过后,手掌覆住左腿假肢以上的膝盖,回答:“程先生,与我而言并没什么剩下之说,当我两年前亲手砍下我的左腿并选择安上假肢时我就没把它当成我的残缺,我并没因此而感觉自己活不下去。”   他吸了口气,继续道:“右腿也一样,失去它不过是把伤痛重演一遍,当时能挺过来,下一次同样可以,只要我活着,只要我的意志还在,就不会让派给我的任务有失败的可能。”   面试好几轮,程谓少有地笑出声:“楚俨教你说的?”   提起熟悉的名字,简绥紧绷的神经才陡然放松:“没有,他只会让我安心睡个好觉。”   程谓边听边在简绥的纸质简历上做了个标记,跟前面几张简历叠放在一起:“任务结束后,该喊疼喊疼,该撒娇撒娇,不用憋在心里。”   “嗯……嗯。”简绥点点头,不懂这句话是面试通过了没有。   程谓知道他在想什么:“回去等通知吧,大概明天就能给你答复,今晚睡个好觉。”   简绥起身鞠了个躬,转身跑出去了,还轻轻掩上了门。   耐心面试完剩下几个应聘者,程谓叠放整齐桌上的简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润喉,招来呜啦问:“没漏人吧?”   刚说完,工作室楼下响起拉风的机车轰鸣,程谓揉揉太阳穴,这笨小狗,昨晚对面试的话题表现得那么热衷,想看热闹还来迟了。   结果咨询师急急忙忙从楼下跑上来,没敲门就推开,气喘吁吁道:“老大、老大!还有个应聘的!”   程谓眼皮一跳。   还没问话,穿t恤套机车裤的薛寻野就在咨询师身后露了头,夹着张纸的右手按在门板上,低头冲咨询师和呜啦一笑:“麻烦让让。”   等办公室里就剩他们俩,程谓还未恍过神来:“搞什么。”   “来搞个岗位,顺便来把邢嚣给搞下你搭档的位置。”薛寻野无视办公桌对面被无数应聘者坐过的椅子,径直大步上前撑在桌上,俯下点身子,双手把简历奉上程谓面前,“来看看嘛,极限级alpha来给你打工,手持情报全部归你工作室名下,夫夫搭配,干活不累。”   程谓扫一眼简历,王婆卖瓜似的,长篇大论词藻堆砌,是他看一眼就头疼要扔进回收站的类型。   再看右上角的小一寸,更头疼了,背景蓝布褶皱交错,还有块明显的深色,照片上的alpha笑得没心没肺。   原来昨晚对面试的话题热衷不是因为想凑热闹,而是要把竞争者给挤下去。   并且光明正大地走了面试官的后门。   程谓气笑了:“面试迟到、没有礼貌、咄咄逼人,哪哪都是扣分项,我要是不答应你呢?”   薛寻野早有准备,放下简历去掏裤兜:“早吃准你了,今天你不点头我以后就不做这事儿了。”   程谓心里一紧,等薛寻野掏出个系着蓝色挂绳的卡套,他心头漫上失落,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可当被挂绳一圈圈绕住的卡套随着薛寻野的动作打着转儿悬到他眼前,看清自己十年——十一年前遗留在桌洞里的校卡,少年omega那张青涩的照片边还塞着枚铂金戒指,他沉下的心又重新一点一点被揪了起来。   他熟悉这种感觉,在读书时代,薛寻野抱着他,说以后要娶他。   其实他曾经也不是没答应过,在被薛寻野蹭着后腰时,他小声地把捂着嘴的手松开一些,指缝间漏出一声浅浅的“嗯……”。   不过也许,当时的薛寻野以为他只是在为皮肤上的触碰而轻吟。   “答应吗宝贝儿?”薛寻野双手捏着卡套,舔舔虎牙,初次求婚,挺紧张的,“准备不周当,但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好,我想早点哄你开心。当然也不只是哄你开心,我早就想这样做了,在不来往号的教堂里,更早是在你穿着校服的时候。”   戒指把卡套顶起一小块,薛寻野在上面点了点:“嫁给我吧陈喂喂,今天你生日,我把自己送到你面前了。”   程谓眼眶一热,突然别过脸,想想自己哪副模样薛寻野没见过,又湿着眼角转回来。   薛寻野凑更前:“答应吗?”   程谓哪里还能维持一个面试官该有的端庄:“嗯……”   薛寻野穷追不舍:“是嗯当我老婆,还是嗯让我通过面试?”   程谓:“嗯嗯。”   两个嗯,代表都答应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这篇文后期由于我状态不好,憋着口气才坚持写下来,真的要谢谢评论区里让我知道我不是再单机给我动力的各位。想看什么番外在评论区告诉我,生子的话有机会放上wb。   感谢多吃芝士的1袋鱼粮,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