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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小少爷是财迷》
作者：祝辞酒

　　强推奖章：
　　裴霁是从小被拐卖，成年才回归家庭的豪门小少爷，待人冷冰冰，戒备心强，旁人难以靠近，幼时的遭遇让他身兼数职，卡里有巨额存款仍然爱财如命，是个不折不扣的财迷。直到因一场慈善捐赠，裴霁遇见了言珩，那个一举一动都蛊惑人心的总裁。言珩温水煮青蛙，在日常相处过程中，他发现小财迷面冷心善，心底柔软细腻，虽然童年不幸，但仍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1998.07.21，他的光，出现了。言珩和裴霁两人，从不熟提防再到互相信任，经历过种种，言珩用温暖和爱治愈裴霁不幸的童年，让他打开心扉，开始接纳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从而成为一个坦诚的人。本文文风轻松，有笑有泪，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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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菜苗
　　五月，南枫市儿童福利院大门两旁的石榴花开得正艳，落了一地似火的红。
　　穿着福利院工作服的寸头员工步履匆匆，火急火燎跨入后院，喘着气对不远处的人道：
　　“院长，言氏集团的言总来了！”
　　寸头口中的院长手里拎着一只装油漆的塑料桶，闻言头也不抬：
　　“我这里走不开，你把人带过来。”
　　寸头员工闻言瞪大了眼，嘴唇嚅动几下，欲言又止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委婉提醒：
　　“院长，是言总亲自来的。”
　　寸头话里那意思——您要不给个面儿去出接一下？
　　那可是言氏集团的言总！
　　言氏集团业务涵盖范围之广，不仅旗下分公司遍布全国，在海外也有不少业务。
　　而提起言氏总裁言珩，谁不夸一句年轻有为？
　　言珩年仅二十八，家庭优渥、事业有成，是被无数媒体争相报道的优秀企业家。
　　这些年无数媒体杂志想采访他都吃了闭门羹，平时想见他一面并不容易。
　　就这样真.分分钟流水几百万的人物，来到他们这个小小的孤儿院，寸头没想到他们院长反应竟然这么平淡。
　　让言总来这后院，是不是不太好？
　　让人觉得他们怠慢了怎么办？
　　寸头这一愣神，裴霁一桶水也浇完了，转身瞧见他，眉眼冷淡问：
　　“还有事？”
　　寸头猛然回神，下意识摇头：“没……”
　　裴霁见此没再管他，继续去提水。
　　天气预报说今日升温，是大晴天，他得在太阳出来之前，把新移栽的菜苗都浇一遍水。
　　太阳出来再浇水的话，容易烧苗。
　　看着裴霁忙碌的身影，寸头反应了两秒，最后默默转身。
　　讲真的，来福利院工作快两年了，他还是琢磨不透他们这个年纪又小，性子又冷的院长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院子的菜和言总相比，孰轻孰重？
　　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后者吧？
　　而他们院长倒好，没把言总当回事，倒是把这一地不值钱的菜，照顾得跟宝贝似的。
　　不过转念一想，裴霁今年才二十岁，寸头又觉得这一切又说得通了——
　　毕竟年轻，社会经验不足。
　　想到这里，寸头又释然了，觉得裴霁办事不周到也情有可原。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慕尚缓缓在福利院大门停下。
　　翘首引领的副院长见此，立马调整好面部表情，笑吟吟迎上前。
　　言珩的秘书先一步下车，为后座的人拉开车门。
　　车门打开，两条包裹在西装裤下、修长笔直的腿首先映入众人眼帘，最后是言珩那张脸。
　　站在副院长身后的寸头，在看清言珩的面容后，觉得老天忒不公平了。
　　言珩有钱有能力就算了，颜值还特么这么高！
　　尽管同为男人，寸头也不得不承认，言珩真应了那句面如冠玉、貌若潘安。
　　言珩下车后，寸头还得仰头看他，目测其身高在187左右。
　　颜值足以吊打现娱乐圈大半当红小生，又高又帅还有钱……
　　寸头恰了柠檬，心里开始泛酸——
　　同样是投胎，他怎么没有投个好胎？
　　年过半百的副院长心里没寸头那么多弯弯绕绕，和蔼可亲地看着言珩，语气带笑：
　　“言先生你好，欢迎莅临天使之家，我是这里的副院长陆文。”
　　和大多数表情严肃庄重的总裁不同，言珩周身都散发着养尊处优大少爷特有的慵懒气息，下车后站定，笑着跟陆文打招呼：
　　“陆院长您好。”
　　言珩有一双标准的丹凤眼，内勾外翘，眼尾上挑。
　　偏偏他眸色浅，所以当他勾起唇角笑得眉眼舒展时，是勾心夺魂的妖。
　　言珩拥有一笑，就能瞬间夺去所有人目光的危险长相。
　　言珩今天是为他们公司资助福利院一事而来，所以寒暄几句，寸头就端着礼貌客气的微笑上前：
　　“言先生您好，我们院长在后院等您，请跟我来。”
　　寸头说完对言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言珩身后精明干练秘书小姐闻言，抬起镜片后的双眼，不动声色地看了自己老板一眼。
　　言珩抬脚往后院走，脸上染着浅笑，没别的表情。
　　前边的陆文和言珩聊着福利院的现状，寸头和秘书等人落后两步。
　　寸头的目光克制不住总往言珩身上溜。
　　明明言珩只是在和陆文闲聊，但寸头就是感觉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妖孽劲。
　　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会前仆后继地拜倒在这人西装裤下。
　　他真的一点都不羡慕。
　　…………
　　天使之家的位置略偏，开垦出了一大片后院，现在被划分成了小块，被裴霁分别种上了不同的蔬菜瓜果。
　　言珩踏入后院时，裴霁刚给四垄小青菜浇完水，裤脚因为浇水时被溅湿，被他挽了起来。
　　而言珩一眼看见的，就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中，裴霁握着锄头，正熟练地给辣椒锄草。
　　在一片绿色的衬托下，裴霁暴露在空气中的纤细脚踝和小腿，白皙得晃眼。
　　看着前方背影瘦削、背对着自己干农活的人，言珩恍然有种自己下乡了的错觉。
　　偏头看陆文，言珩刚想问他们院长在哪儿，就见陆文开口冲着前面干活的人喊：
　　“院长，言先生来了。”
　　陆文话落，言珩还没反应过来，裴霁身形一顿，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了过来。
　　在裴霁转头的瞬间，言珩身后的秘书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既为天使之家院长的年轻，也为他的长相。
　　秘书小姐常年跟在言珩身边，照理说应该对美色有一定抵抗力了，但见到裴霁时，仍然为他颜值惊叹。
　　裴霁模样生得极好，但他和言珩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言珩是就光站在那儿，都勾人夺魂的妖孽似好看。
　　而裴霁轮廓分明的脸上，神清寡淡不带任何表情，看向他们的眼神淡漠，连客套虚伪的笑都没挤出来一丝。
　　一人是从画像里走出来的男版狐狸精，另一人则是上生人勿近的罂粟。
　　就是这株罂粟现在手里拿着一把和他气质、颜值都不搭的锄头。
　　看起来非常跳戏。
　　饶是言珩见多识广，也没料到院长扛着锄头在种地。
　　短暂怔松间，陆文捕捉到了言珩眼里的诧异，长叹一口气解释：
　　“言先生你有所不知，院里今年新接收了好几个孩子，资金上有些困难，所以……”
　　言珩：“……”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言珩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人员增加，福利院资金出现缺口，入不敷出濒临倒闭，逼得院长都只能亲自下地种菜减少院里开支了。
　　他这次过来就是洽谈资助福利院的事情，要是平时遇见这事，言珩还会怀疑福利院是不是故意做戏给他看，好让他多出钱。
　　但是看了这一片长势良好菜园，言珩认为做戏的可能基本为零。
　　这些蔬菜瓜果，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的。
　　就在几人交谈的时间，裴霁已经走过来在言珩面前站定。
　　裴霁身高178，言珩186，好在两人之间距离隔得不近，所以裴霁不用仰脸看人。
　　眼前的小院长吃苦耐劳、以身作则且长得还好看，言珩对他的第一印象挺好的，脸上挂着友善的笑，主动伸手：
　　“院长，我——”
　　“四块五。”
　　言总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裴霁出声打断了。
　　言珩一愣，下意识问：“什么四块五？”
　　裴霁抬手，却没握言珩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而是指着他的脚下，语调平静：
　　“小青菜一块五一颗，收你五块。”
　　言珩目光随着裴霁手指的方向低头，发现自己刚才没注意，脚下踩折了三颗不知道具体什么品种的青菜幼苗。
　　而小院长这意思，是让他赔这三颗菜苗钱。
　　看着表情严肃，没半点开玩笑意思的裴霁，言珩：“？？？”
　　其余人：“……”
　　秘书小姐怀疑自己幻听了，顾不上表情管理，眼神错愕地看向裴霁——
　　这院长是怎么回事？
　　让他们老大赔三颗菜苗钱？
　　不仅言珩一行人惊呆了，连副院长和寸头都有些意外。
　　裴霁一心只有钱他们早就知道了，但没想到裴霁已经财迷到连三颗菜苗都不放过。
　　院里是不富裕，但也没穷到这地步吧？！
　　在一片呆愣中，裴霁面容平静补充：
　　“不接受赊账。”
　　还是言珩最先反应过来，被他一句赊账弄得好气又好笑：
　　“你看我像是赖账的人吗？”
　　裴霁听后抬眼看了他一眼，没发表意见。
　　从对方的眼里，言珩看见了浓浓的不信任。
　　向来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的言珩丹凤眼一眯，这次是真被裴霁气乐了。
　　言珩转头吩咐秘书：“给裴院长五块钱。”
　　言总身上自然不可能有五块钱，然而秘书小姐也一脸迷幻地摇头。
　　那意思，她也没有。
　　副院长见事态发展有些不可控，赶紧在旁边笑着打圆场：
　　“言总你别误会，我们院长只是开玩笑。”
　　哪儿能真问言总要这五块钱呢？
　　然而裴霁听了副院长的话，转头看他：
　　“我没开玩笑。”
　　说完后他又看向言珩：
　　“支持扫码。”
　　说这话的同时，他已经手快的调出了收款页面：
　　“微信支付宝都行。”
　　副院长：“……”
　　副院长闭了闭眼——算了，没救了。
　　于是接下来，秘书小姐拿出手机，付完自她工作以来，言总数额最小的一笔开销。
　　小到她都不好意思找财务报销的五块钱。
　　裴霁收到钱后，言珩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一块五一颗，三颗不是四块五？”
　　言总自然不会在意这几块钱的小钱，但裴霁如此较真，让他忍不住也较真一回。
　　裴霁收了手机，抬眼看他：
　　“言总是觉得我的人工不值五毛？”
　　还是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言珩听后却笑了：
　　“行，我倒是忘了人工这回事。”
　　言珩觉得小院长这不苟言笑的正经模样，还挺有意思的。
　　…………
　　言氏集团这次捐助给天使之家的除了资金之外，还有一些物资。
　　资金、物资的商讨确认，以及后续的一些资助，等谈完正事后，正值饭点。
　　言总出手阔绰，捐赠的资金和物资，都比陆文之前想象的多。
　　谈妥之后，他热情的邀请言珩，一起吃顿饭以表感谢。
　　言珩刚想说不用客气，就听陆文笑呵呵道：
　　“我们食堂里面菜品丰富，营养健康，言总一定要试试。”
　　言珩：“……”
　　得，感情是邀请他一起吃食堂，是他想太多。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财迷迷一窝。
　　然而就算是吃食堂，言珩还是敏锐的发现小院长听说他要留下来吃饭时，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
　　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顿能吃垮福利院呢。
　　看着裴霁，言珩忽然起了逗弄心思，本来不想答应，话到嘴边又改口同意了。
　　末了言珩还特意走到裴霁身边，故意拖腔带调的问他：
　　“小院长，吃你们食堂还用给钱吗？”
　　裴霁抬眼，对上言珩满是笑意的丹凤眼，回：
　　“每人一餐十块，你要想给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言珩：男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雾】


第2章 玫瑰
　　连钱带物资，这次言珩给福利院捐了近百万。
　　裴霁嘴上说着十元一餐，但到底没真掏出收款码让他付钱。
　　只是言珩的秘书和助理几人顶着裴霁的目光，内心纠结自己要不要开给钱这口。
　　最后还是因为太尴尬，没出声。
　　小朋友们精力旺盛，福利院每天七点半吃早餐，中午十一点半午餐，下午五半点晚餐，睡前还能拥有夜宵。
　　食堂设在一栋三层小楼里，一楼是食堂，二三楼是孩子们睡觉的地方。
　　小楼外墙斑驳破旧，有些裂了的墙皮缝冒出了一两株绿色杂草，还长着几块青苔。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而楼里的景象比言珩想像中要好很多——
　　画着儿童画浅蓝色的墙面，配上彩色的餐桌椅，显得干净明亮。
　　一点都不颓废破败。
　　裴霁言珩一行人到食堂时，已经有不少孩子坐在里面吃饭了，七零八落把位置坐满了一大半。
　　言珩大致扫了一下，吃饭的大概有二十几人，年龄都不大。
　　今天不是周末，适龄的孩子现在都在学校，会在学校吃午餐。
　　据副院长之前介绍，天使之家现负责的孩子一共四十七个，十八岁以下，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最大的十七岁，正在读高中，最小的是一位因病被遗弃的女婴，才六个月大。
　　在福利院的孩子，上学的学费有助学贷款，符合减免政策的也会酌情减免。
　　至于生活费，有各种助学金和贫困补助，表现优异还有奖学金。
　　当然福利院也会给一些。
　　就算年满十八岁，国家还是有一系列的优惠政策，上大学后有空还可以自己兼职。
　　要是年满十八岁没继续上学，国家有就业推荐，成年人应该自己养活自己。
　　所以福利院里，主要负责的是未成年人。
　　看见裴霁进来，低头吃饭的孩子们纷纷放下筷子，兴奋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言珩仔细听了一下，孩子们称呼裴霁什么的都有。
　　叫得最多的，是院长哥哥和大哥哥。
　　面对孩子们，裴霁脸上的表情没有那么冷，但也没明显的笑容。
　　取餐盘时，裴霁走到中途脚下一转，朝旁边走去。
　　言珩跟着停下脚步，偏头看去，就见他停在了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男孩面前。
　　屈指轻叩了两下餐桌，裴霁垂眸看小男孩：
　　“石头，不许挑食。”
　　一见裴霁，石头就用手捂住了被自己挑出来的菠菜饼，没想到还是被裴霁发现了。
　　听了裴霁的话，心虚的石头仰头冲他笑，干巴巴的解释：
　　“大哥哥，我没挑食，只是想留着待会儿吃。”
　　说话的同时，石头慢吞吞的又把菠菜饼挪了回去，裴霁就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安静几秒，在裴霁的注视下，石头垮了肩，一脸苦哈哈的夹起绿色的菠菜饼，皱着眉头咬了一口。
　　一边吃还一边鼓着腮帮子小声嘟囔：
　　“方婆婆什么时候才能把菠菜饼做得跟南瓜饼一样好吃？”
　　盯着石头把巴掌大菠菜饼吃完了，裴霁才放过他。
　　裴霁监督完石头，又让旁边圆脸的小男生别光吃菜。
　　言珩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问陆文：
　　“你们这里的孩子，裴院长都认识？”
　　陆文点点头：“是的。”
　　言珩眉梢扬了扬，有点意外。
　　就裴霁这生人勿近的模样，言珩还以为他和院里的小朋友也不怎么亲近。
　　像是看出来言珩心里在想什么，陆文笑着解释：
　　“言先生你刚认识我们院长，所以不清楚，院长他是面冷心热，其实对孩子们很好。”
　　小院长面冷言珩是感受到了，至于心热不热……
　　他暂时还没法下定论。
　　食堂菜色丰富，味道也不错，知道言珩给院里捐助了一大笔钱后，打菜的阿姨很热情的给他盛了一大勺红烧肉。
　　喝完菌菇汤后，言珩顺手想抽张纸擦嘴，然而手刚伸出去，裴霁就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
　　在言珩不明所以的注视下，裴霁熟练地把手里那张餐纸一分为二，把其中一半递给他。
　　言总低头看看手里的半张餐纸，再抬头看裴霁：
　　“这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用一张餐纸了？
　　裴霁用自己的半张餐纸擦了嘴，从容开口：
　　“这次买的抽纸太大了。”
　　言珩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哭笑不得：
　　“你用不用这么省？这能省多少钱？”
　　他擦嘴连一张餐纸都不能用吗？
　　见过一块钱掰成两半花的，没见过一张纸还要撕成两半用的。
　　裴霁正给院里的采购发了消息，让他以后买小一点的抽纸，听了言珩的话后头也不抬：
　　“擦干净就行了。”
　　言珩：“……”
　　和他们隔着两桌的秘书，看见陆文把餐纸分为两半用，惊呆了，也问出了和言珩一样的问题——
　　这能省多少钱？
　　当着外人这样，寸头有些窘迫，而陆文还是笑呵呵的：
　　“能省一点是一点，多给孩子们买几支笔也是好的。”
　　秘书闻言看向他们的眼里满是钦佩，并且开始自我反省——
　　平时擦嘴顺手一抽就是好几张纸，是不是太铺张浪费了？
　　…………
　　言珩吃完饭后没立马离开，还参观了福利院，离开时已经一点多了。
　　送走言珩回来，陆文见裴霁背着包正要出门。
　　陆文见了问：“院长，你去学校？”
　　裴霁今年20岁，还在上大学，是一名金融系的大二学生。
　　裴霁‘嗯’了声：“下午学校有两节课。”
　　陆文看了一下手机，问：“时间不早了，要不要送送你。”
　　裴霁的学校离福利院很远，两个地方一南一北，乘地铁都要四十几分钟。
　　“不用了。”裴霁摇头：“我自己去就行。”
　　陆文也不强求：“那你路上小心。”
　　裴霁背着包走过街角一拐弯，有一辆白色保时捷停在那儿。
　　车旁边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
　　裴霁脚步未停，径直朝保时捷走去。
　　保时捷旁边，早就等着的男人看见裴霁，挺直了脊背，恭敬的唤了他一声小少爷，然后替他打开了车门。
　　男人叫彭高峻，是裴霁的司机。
　　保时捷上路后，前面开车的彭高峻从后视镜看了裴霁一眼，在瞧见对方洗得略发白的牛仔裤时，小心开口：
　　“小少爷，今天出门时夫人让我问问您，明天过节，您要不要回家一趟。”
　　裴霁听后抬眼：“明天不是情人节吗？”
　　彭高峻干笑：“情人节也是节啊。”
　　裴霁顿了顿，最后还是拒绝：
　　“明天我有事，不回去。”
　　了解裴霁的性格，彭高峻点点头应了声好，一句话没劝。
　　车内安静了几秒，裴霁抿了抿嘴唇，忽然道：
　　“下午我要去郊外的苗圃。”
　　虽然不知道裴霁去苗圃做什么，但彭高峻还是尽责开口：
　　“我送您。”
　　裴霁扫了眼保时捷内部，摇头：“这车太小了，不行。”
　　彭高峻一愣，心想小少爷是嫌弃这车了？
　　彭高峻抬眼留意裴霁的反应，小心问：
　　“小少爷是想换车吗？”
　　想到老爷夫人的吩咐，彭高峻刚想问裴霁喜欢什么车，他今天好回去反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裴霁问：
　　“有大一点的三轮车吗？”
　　彭高峻没跟上裴霁的思维：“啊？”
　　什么车？
　　三轮车？？
　　想像了一下裴霁每天冷着脸坐三轮去学校，彭高峻手下握着的方向盘差点打滑。
　　瞧他震惊的神色，裴霁收回目光：
　　“没有就算了。”
　　彭高峻回过神来，稳了稳神强装镇定：“有的，有的。”
　　别说三轮，就算裴霁要火箭，彭高峻都得去问问老爷夫人怎么说。
　　目送裴霁进学校后，彭高峻赶紧拿出手机给老爷打电话，犹犹豫豫地说出了裴霁的要求。
　　电话那边沉默半晌，问：
　　“昭昭有没有说喜欢什么牌子什么颜色的？”
　　彭高峻“……没有，说大一点就行。”
　　“什么时候要？”
　　“今天下午。”
　　“行，你现在回来提车。”
　　彭高峻一副早就猜到这个结果的表情回：“好的。”
　　从业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开过三轮车，今天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了。
　　……………
　　裴霁上完课，刚跨出校门就看见彭高峻抬臂正对他招手。
　　而彭高峻身边，停着一辆崭新的三轮车。
　　在周围学生诧异惊奇的目光中，裴霁面不改色坐上三轮车，在哒哒哒的轰鸣声中离开众人视野。
　　知道裴霁是要去距市中心路途遥远的一家苗圃时，彭高峻问：
　　“小少爷您是要买花送人吗？需要什么花？其实我去买就好。”
　　现在花店什么花都有，要多新鲜有多新鲜，何必大老远跑去苗圃。
　　裴霁摇头：“不是。”
　　本来平时彭高峻和裴霁说话就经常被冻住，更何况现在是在三轮车上，见裴霁没有交谈的欲望，他也就不出声了。
　　面对裴霁，彭高峻的话痨属性毫无用武之地。
　　三轮车速度有限，等裴霁他们到苗圃时，已经快五点了。
　　通过裴霁和苗圃主人的交谈，彭高峻才知道早在一个多月以前，裴霁就跟苗圃约好了今天来拉玫瑰花。
　　这么多玫瑰，难怪需要大点的三轮车。
　　帮忙搬花上三轮车时，彭高峻到底没忍住问：
　　“小少爷，你买这么多玫瑰做什么？”
　　难道小少爷有了心上人？准备在情人节告白？
　　裴霁的回答言简意赅：“卖。”
　　情人节的玫瑰最好卖，几毛钱一支的玫瑰，可以卖十块钱一支，包装过的更贵，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彭高峻听后一愣：“啊？”
　　卖玫瑰？？


第3章 穷酸
　　现在的情侣总希望对方做些什么，用以证明对方心里有自己，所以逢年过节时，鲜花最好卖，价格比平时高几倍，简直是暴利。
　　裴霁在苗圃买了一三轮车的玫瑰，成本也不过千。
　　把所有鲜花搬上车后，苗圃的主人跟裴霁闲聊：
　　“小兄弟你太能砍价了，也是这次你订得早，不然四毛钱一支，你又只要这么两千多支，我肯定不会卖。”
　　裴霁付了钱，目光平静地看向主人：
　　“正常情况下，两千多只玫瑰，是你供货的花店至少一个月的量。”
　　听出了裴霁的意思，主人笑了笑：
　　“现在不是旺季么，鲜花好卖。”
　　一次买两千多支玫瑰，数量的确不少了。
　　裴霁扫了一下偌大的花圃，问：
　　“淡季你们这些花没卖出去怎么处理？”
　　植物到了日子就要开花，才不会管你旺季淡季。
　　主人叹口气：“便宜处理，实在卖不掉就剪掉当花肥。”
　　剪掉虽然可惜，但不剪也只是浪费枝干养料。
　　听了主人话，裴霁想了想，指着旁边那堆东西问：
　　“老板，那个你卖吗？”
　　主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他说的是被选出来的残次品。
　　临近过节，苗圃生意好，但鲜花本就脆弱，不可避免会有次品被选出来。
　　这些次品，要么是断枝掉瓣的，要么是已经不再新鲜的。
　　卖不出去，只能就地掩埋了肥土。
　　主人疑惑看裴霁：
　　“你想要这些？这个可卖不出去，我给你选的都是新鲜的。”
　　裴霁：“不是卖。”
　　不过一堆没用的残枝，主人家大手一挥：
　　“你要想要拉回去的就是，送你不要钱。”
　　主人家还乐得有人帮着处理这一堆次品，省得他还挖坑埋。
　　于是回程时，裴霁不但拉了一车玫瑰，还捎带了一捆残次品。
　　彭高峻想了一路也不知道裴霁要这一堆残枝做什么，难道是福利院菜地缺化肥了？
　　但裴霁明显没打算跟自己说，彭高峻识趣的没问出口。
　　…………
　　这次的鲜花裴霁只准备包装一部分，也早就在网上买好了包装纸，就等玫瑰花到了。
　　福利院人手多效率高，没用多少时间就把一车花处理好了。
　　他们没弄大花束，最多的也只有九只，最少一只。
　　这么多花，明天让裴霁一个人卖不现实，所以处理好后，院里大点的孩子自觉靠过来，问明天的卖价。
　　明天刚好周六，除了十七岁马上升高三的女生之外，其余孩子都不用上课，正好帮忙卖花。
　　不偷不抢，裴霁也没觉得让孩子们去街上卖花有什么不好。
　　靠自己赚钱，心安理得。
　　身在福利院，谁都不是温室的花朵。
　　之前裴霁就在网上批发了些氢气球，让孩子们周末有空拿去广场、游乐园之类人流量大、小孩子多的地方卖。
　　孩子们赚的钱裴霁也不要，就让他们自己留着，所以孩子们都愿意干这份‘兼职’。
　　把卖价说了一遍后，裴霁强调：
　　“明天至少两人一组，不能单独行动，大的带小的，年纪太小的就不去了。”
　　在场最大的也只有十五岁，是个男生，听了裴霁的话后主动开口：
　　“裴哥，我可以带两个年纪最小的弟弟妹妹去。”
　　裴霁点头：“别走太远。”
　　陆文拿着保温杯过来，看着因为明天可以赚钱而提前开始兴奋激动的孩子们，不放心叮嘱：
　　“出去注意来往车辆，过马路要小心，询问后别人没有要买的意思就不要纠缠，不要去太偏僻的地方，也不要跟着陌生人走，晚上也要早点回来……”
　　陆文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注意事项，中途也不知道谁笑嘻嘻的喊了一句：
　　“陆叔叔你就放心吧，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不会被拐跑的。”
　　陆文的念叨戛然而止，原本热烈的气氛也因这一句话凝固了。
　　看着都把脑袋垂下去的孩子们，陆文笑意一敛，板着脸：
　　“胡说，谁说你们没人要了？”
　　安静两秒，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弱声弱气开口：
　　“外面的人都这么说。”
　　外面的人说，他们没有爸爸妈妈，没人要，所以才会在孤儿院让国家养着。
　　陆文皱眉，表情严肃：“那是他们乱说的。”
　　在陆文开始教育孩子们的时候，裴霁抱着那一捆残枝去了后院。
　　他拿出剪刀把花朵都剪下来，把未损坏的花瓣摘下来晾着，又把没断的枝干削斜尖插土里。
　　等裴霁忙完这一切，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他明天早上还有一节大课，巡视了菜园一圈后，也上楼睡觉了。
　　身为院长，裴霁在天使之家有独立的办公室和休息室，不过他经常在这里过夜，所以在休息室又加了一张单人床。
　　临睡之前，他还不忘在手机上下单几包菜种。
　　裴霁周六早上是一节思修大课，金融系有四个班一起上课。
　　这位思修老师抓逃课抓很紧，逃课一次扣五分平时分，逃三次就挂科，所以一到他的课，其他课会空一半的阶梯教室里面，总是坐得满满当当。
　　裴霁从福利院到学校有些迟了，一眼望去全是人脑袋，一时之间根本找到空座位。
　　他室长成伟毅眼尖，见他进来立马提高声音喊：
　　“裴霁，这里！”
　　成伟毅一声‘裴霁’喊出口，周围都安静了，许多双眼睛齐齐看向裴霁。
　　紧接着又想起一阵悉悉索索的讨论声。
　　裴霁的大名，不仅在他们金融系有名，在他们整个学校都出名。
　　在大一开学时，裴霁先凭着一张脸得了个他并不在乎的系草和校草头衔。
　　后又因次次考第一、年年拿奖学金得了个学霸称号。
　　再加上裴霁冷清不与人交好性格，其他同学一提起他，脑子里的第一印象就是——
　　啊，裴霁啊，那个高冷的学霸校草。
　　大学以来，明里暗里爱慕裴霁的人不少，但没有谁真的跟他告白过。
　　一是因为裴霁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总看不见人。
　　二是他给人的感觉实在太不好相处了。
　　就像个随时都在散发冷气的雪人，碰一下都觉得冻手那种。
　　处于众人焦点中心的裴霁，像是没注意到他人的目光似的，目不斜视，径直朝成伟毅走去。
　　把替裴霁占座的背包拿开，成伟毅松了一口气：
　　“马上就上课了，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迟到呢。”
　　裴霁学校宿舍是四人间，室长成伟毅和他对铺老齐，还有裴霁的对铺眼镜。
　　严格来说，裴霁和他们只做了一学期室友，后面因为福利院有时忙，他没在学校住了，不过和成伟毅他们的感情还不错。
　　听了室长的话，裴霁回：“路上有点堵。”
　　思修老师还没来，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时间，成伟毅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裴霁闲聊：
　　“后天要交的那个论文你写了吗？我之前发咱们宿舍小群那个。”
　　裴霁刚想回答，就听前面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冷哼：
　　“装逼犯，每天拽得二五八万的，装给谁看？”
　　“就是，不就成绩好点吗？一副穷酸样，整天还目中无人，看着真他妈来气。”
　　裴霁抬眼看去，就见隔他们一排坐着的，是和他们同班的苗荣。
　　苗荣他们虽没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他和裴霁不对付。
　　确切来说，是苗荣单方面地和裴霁不对付，而后者压根没给过他眼神。
　　除了裴霁处处压他一头之外，还因为苗荣苦追的系花后面公开表示，她喜欢的人是裴霁。
　　所以听了苗荣的话，成伟毅立马皱眉：
　　“苗荣你说谁呢？”
　　苗荣手肘搭在椅背上转过身来，吊儿郎当回：
　　“你管我说谁？反正没说你，你急什么？”
　　话是这么说，苗荣说话时眼睛却是无比嚣张地看着裴霁，眼里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他妈说的就是你。
　　苗荣看不惯裴霁不是一天两天了。
　　每天端着个高冷的花架子，上课故意踩着点、等人来得差不多了才来，不就是想博人眼球、吸引女生们的注意吗？
　　苗荣就不明白了，现在的女生眼光怎么这么差？放着他一个条件优越的富二代不选，要喜欢裴霁。
　　那裴霁有什么好的？
　　长得也就那样，穿着一身杂牌，估计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块，穷小子而已，有什么可傲的？
　　想到这里，苗荣是又气又不甘，抬眼看裴霁：
　　“对了裴霁，三轮车坐起来感觉怎么样？我还从来没有坐过，还有点好奇。”


第4章 巧遇
　　彭高峻昨天骑着三轮车来校门口接裴霁的时候，不少学生都看见了，其中就包括苗荣。
　　现在当着上百号人的面，苗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贬低裴霁大好机会。
　　他倒要看看，那些虚荣拜金的女生知道裴霁家里穷得连四个轮子的车都买不起时，还会不会对他趋之若鹜。
　　苗荣脸上的讥笑嘲弄过于明显，以往一直把他当空气的裴霁抬眼看他，脸上没有半点羞恼，开口语调不咸不淡：
　　“你家买不起三轮车？”
　　“噗——”
　　裴霁话落，周围也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先笑了一声。
　　苗荣没想到裴霁如此牙尖嘴利，脸皮竟然厚到反过来说他买不起三轮车。
　　被周围同学笑得火起，苗荣从鼻子里面冷哼出声：
　　“我是想体验一下，可惜我家车库已经没多余车位了。”
　　成伟毅见不惯苗荣这阴阳怪气炫耀的样，听了他的话后一脸单纯：
　　“苗荣你家车库有点小啊，才放几辆车就放不下了，看来是该换个大房子了，否则不符合你身份不是？”
　　成伟毅也是个噎死人不偿命的，周围人听了他的话笑得更大声了。
　　苗荣被噎得脸青一阵白一阵，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坐他旁边那个寸头男生就开口了：
　　“成伟毅你这么帮着裴霁说话，他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苗荣旁边另一个同伴也在帮腔：
　　“是啊，你这么处处维护别人，别人领情吗？”
　　成伟毅的对铺老齐，毫不犹豫反问：
　　“你们成天和苗荣穿同一条裤子，他难道是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吗？”
　　裴霁的对铺眼镜在旁边一唱一和，表情夸张：
　　“哇，真的是塑料兄弟情，帮朋友说话还要好处。”
　　说到这里，眼镜还拍了拍老齐的肩膀，一脸庆幸：
　　“社会好他妈复杂，还好咱们寝室没有那么市侩……”
　　裴霁都不用开口，他的三个室友已经把苗荣他们几人给人堵得哑口无言。
　　苗荣吃瘪，周围的同学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意思，有的甚至在心里为裴霁一行人鼓起了掌。
　　苗荣仗着家里有点钱，嚣张跋扈行事张扬，周围同学看他不爽很久了。
　　只不过大家都是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不能撕破脸。
　　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苗荣看着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裴霁，心里越发来气，也不装模作样了，直接黑了脸：
　　“裴霁，一有事就躲在别人身后，你好意思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裴霁掀起眼皮看了苗荣一眼，那眼神不带任何感情，仿佛苗荣只是一棵树、一株草，或是一路边一颗石子：
　　“我要是一学期连挂四科，的确会不好意思。”
　　一学期连挂四科的人，正是苗荣。
　　因为挂科太多被辅导员警告这事，对苗荣来说是耻辱，平时他的狐朋狗友提都不敢提。
　　现在裴霁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直接说了出来，让他很下不来台。
　　苗荣心里都快怄出血了，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一边摸着自己上万的手表，一边皱眉佯装苦恼：
　　“裴霁，你可能不了解我，有没有大学毕业证对我来说，其实根本就没有关系，因为我和你不一样……”
　　说到这里苗荣故意顿了顿，然后才拉长语调，慢悠悠开口：
　　“毕竟去自家公司上班，是没有学历要求的。”
　　“虽然这样说可能会打击到你，但是很抱歉，你这辈子努力的终点，只是我人生的起点而已。”
　　“不过大家都是同学，以后毕业你要是找不到工作，我也不会见死不救，可以让我爸给你安排。”
　　说这话时，苗荣的表情和语气一样欠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爸是老板，有自己的公司。
　　话说到这，苗荣又开始宣扬自家多么有钱，他毕业后可以直接回去当总经理继承家业。
　　还说到时候大家都是老同学，他还可以帮其他同学安排工作……
　　这些车轱辘话从大一开始，苗荣就翻来覆去的说，刚开始大家还跟着感叹艳羡几句，后面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现在再听他说，就只想翻白眼。
　　成伟毅、老齐、眼镜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浓浓的嫌弃和厌恶——
　　又开始了。
　　不就是家里有钱一点么？整天一副高人一等的施舍姿态，看着都手痒痒。
　　想揍。
　　还是裴霁聪明，知道和苗荣说话就是浪费口水，一开始就不搭理他，让他一个人像小丑一样唱独角戏。
　　闹哄哄的阶梯教室，在思修老师进来的时候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周围同学们放在裴霁身上的目光也收敛许多，裴霁觉得世界都清静了。
　　…………
　　一节大课上完已经快十一点了，成伟毅拿着书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裴霁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知道裴霁今天要卖花，彭高峻早就在学校附近等着了，然而还没等裴霁开口拒绝，眼镜抢先一步举手表态：
　　“先说好我不去啊，今天情人节，我得去陪我女朋友。”
　　老齐也摊手：
　　“我兼职的时间快到了。”
　　成伟毅：“……”
　　成伟毅看向裴霁，语气幽怨：“小霁你呢？别告诉我你也没空。”
　　顶着成伟毅危险的目光，裴霁：“……抱歉。”
　　“天啊。”得到回答的成伟毅望天长叹：“我命怎么这么苦？”
　　和成伟毅三人分开后，裴霁径直出了学校大门，往地铁口方向走了几百米才看见彭高峻。
　　为了避免麻烦，裴霁从来不让彭高峻把家里的车开到校门口，都是到附近就提前下车。
　　上车后，裴霁看见后座放着一个体型巨大的保温箱。
　　瞧见他的目光，彭高峻主动解释：
　　“这是夫人给您准备的午餐。”
　　在知道裴霁今天要出去卖玫瑰后，他妈妈舒盼心疼得不行，怕他在外面吃不好饿坏了身体，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
　　在厨房忙碌近两个小时，在彭高峻走时神情郑重的把保温箱递给他，并且嘱咐他一定要让裴霁吃。
　　今天忙，裴霁本来打算在天使之家吃午饭，晚饭就在外面随便对付几口。
　　然而他打开保温箱，发现里面有两个四层的保温盒。
　　抬手拎了拎，这重量，他一天绝对吃不完。
　　回到天使之家，裴霁打开两个保温盒，发现里面的菜品完全不同。
　　一个里面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出自大厨之手。
　　而另一个……红烧排骨看起来有些柴了，蒸茄盒里面的馅都漏出来了。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两个保温盒的菜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没有谁的厨艺发挥会这么不稳定。
　　裴霁顿了顿，取出装着红烧排骨的那个盒子。
　　取出来后裴霁才发现保温箱底部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
　　妈妈就知道昭昭更喜欢妈妈做的菜，妈妈也爱你^-^~
　　裴霁撕下便签后，又去拿另一个保温盒，就见下面果然也贴着一张同样的纸，不过这张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笔锋凌厉——
　　昭昭好聪明，一看就知道哪一个更好吃，在外面要好好吃饭。
　　盯着两张字迹不同的便签看了几秒，裴霁起身把它们收进了抽屉。
　　口感略柴的红烧排骨，裴霁一块不落全吃完了。
　　把碗筷洗净放回保温箱，裴霁拎着保温箱下楼，就见寸头已经在院里等着他了。
　　寸头戴了一顶鸭舌帽，见裴霁下来后迎了上去：
　　“院长，我收拾好了。”
　　昨天那辆三轮车裴霁留下了，包装好的玫瑰已经重新装上车，可是他没驾照不能开车，所以今天寸头就充当司机，送他出门。
　　裴霁略一点头：“走吧。”
　　上车后，寸头见裴霁还拎着一个硕大的保温箱，随口问：
　　“院长，你拿的是什么啊？”
　　裴霁：“晚餐。”
　　寸头‘哦’了一声，多看了盒子两眼，心说这才中午，就准备好晚餐了？
　　裴霁今天目的地，是人流量大的小吃街和大学城。
　　他观察过，喜欢买花的大多是年轻男女，而这两个地方人最多。
　　除此之外，电影院、广场、步行街等地方流量也大，不过附近这些地方院里的孩子们肯定会去。
　　他这个院长就不去抢生意了。
　　过节小吃街格外热闹，裴霁他们的车刚在路边停住，就有生意上门，一对情侣买了两只玫瑰。
　　开门红，寸头乐得见牙不见眼：
　　“好兆头！”
　　把收款码立牌拿出来摆好，挂上写好价格的小黑板，裴霁看寸头：
　　“你要回去吗？”
　　寸头想了想摇头：“今天院里没什么事，我就留在这里吧，到时候院长你想换地方也方便。”
　　裴霁听后，从三轮车上拿出一个塑料桶，往桶里放了几十枝玫瑰：
　　寸头看着他的动作，疑惑：
　　“院长你去哪儿？”
　　裴霁提着桶往前面走：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另一条街。”
　　一辆三轮车不用两人守着，另一条街人流量也很好，裴霁没打算放过。
　　看着扬长而去的裴霁，寸头：“……”
　　院长你要不要这么拼？
　　裴霁长得好看，往街边一站，再加上几十枝鲜红欲滴的玫瑰，异常吸睛，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免朝他多看两眼。
　　在路人的注视下，裴霁把玫瑰放下，就站着不动了。
　　裴霁面容冷，但架不住颜值高，很快就有三个女生互相推搡着走过来。
　　中间的女生满脸通红，眼睛都不敢看裴霁，声如蚊呐：
　　“你好，请问你这花卖吗？”
　　裴霁垂眼看她：“十元一支，买八送一，你要多少？”
　　他清清冷冷的声音听得女生一愣一愣的：
　　“那要、要八支吧。”
　　裴霁：“自己挑还是我给你选。”
　　女生脸更红了，没等她开口，她身边的朋友就笑嘻嘻替他道：
　　“小哥哥你帮她挑吧。”
　　“是啊是啊，我们相信你的眼光。”
　　中间那个女生不好意思，小声道：
　　“麻烦你了。”
　　裴霁给女生挑了九支，对方接过玫瑰花，付完款说了声谢谢后，就低头拉着同伴逃也似的走了。
　　三人走出好几米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女生同伴骂她：
　　“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怎么这么怂？！”
　　…………
　　找裴霁买花的人很多，而且大多都是年轻的女孩子，他桶里面的花很快就卖完了，又折返回去拿。
　　他靠近三轮车时，寸头也刚送走上一个顾客，看见他后满脸高兴：
　　“院长，刚才那人一口气买了九十九支！”
　　裴霁顺着寸头说的方向看去，就见不远处，彭高峻怀里抱了一大束玫瑰。
　　裴霁：“……”
　　彭高峻：“！！！”
　　彭高峻没想到裴霁回来得这么早，被抓了个正着，见他看过来后，表情尴尬又带着点心虚，最后强装镇定的上了车。
　　身边寸头还在感叹：
　　“开的车竟然是保时捷，有钱人啊。”
　　寸头：“我的梦中情车，有生之年我能开上保时捷吗？”
　　裴霁看着保时捷扬长而去，抿了抿嘴唇，没接寸头的话，装好玫瑰又走了。
　　今天的玫瑰比裴霁想象中还好卖，出来一个小时不到，光他这里就卖了两百多支了。
　　又送走一位顾客后，裴霁在思考生意这么好，要不要再进一点货。
　　“裴院长？”
　　就在裴霁给苗圃主人发消息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
　　裴霁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站着的，是昨天才见过面的言珩。
　　确定真是裴霁后，言珩笑了，闲庭信步走过来：
　　“这么巧，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
　　没等裴霁开口，言珩漂亮勾人的丹凤眼扫过他旁边的玫瑰花，最后定格在他那张脸上，眉梢一扬：
　　“小院长你业务还挺广泛啊。”
　　作者有话要说：
　　言狐狸：小院长~
　　裴裴：来买花？
　　言狐狸：……


第5章 杀熟
　　言珩外出办事，路上随意往车窗外一瞟，就看见了一道略熟悉的身影立在街边，过来一看——
　　不是那财迷小院长是谁？
　　小财迷既当院长又种地，言珩以为他会很忙，没想到对方还有‘兼职’。
　　言珩走过来，裴霁半掀眼皮看他一眼，随后波澜不惊收回目光。
　　小院长反应平平，言珩毫不意外，语气慵懒问：
　　“小院长，你这玫瑰怎么卖的？”
　　裴霁眼神一动，看着他淡淡开口：“十五一支。”
　　“小院长。”言珩眼睛轻眯，并不买账：
　　“可是我方才看见你卖别人十元一支，买八还送一。”
　　言珩明明知道裴霁的名字，可是他就不叫，也不和别人一样叫裴院长，每次都懒懒散散的拖长声调叫小院长，十分自来熟。
　　小院长三个字从言珩齿缝里出来，配他微上扬的尾音，莫名缱绻勾人。
　　坐地起价被当场拆穿的裴霁，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窘迫，而是用‘你知道还问’的眼神看言珩。
　　言珩大裴霁八岁，他上小学时，裴霁还没出生。
　　裴霁身材瘦削，体型比言珩小一号，加上性格较真，所以看他时，言珩总是不自觉把自己带入长辈的角色。
　　言珩正经觉得这个整天绷着脸、心里只有钱的小朋友还挺有意思的，便故意拖腔带调逗他：
　　“就我们这关系，你收别人十块，收我十五，不合适吧？小院长。”
　　而裴霁听了他的话，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不合适。”
　　言珩没想到裴霁会认同自己的话，毕竟他们算上今天，也才见两面。
　　也不算熟。
　　不等言珩开口，裴霁又道：
　　“二十。”
　　言珩脸上的笑意一凝：“嗯？”
　　裴霁说话时脸上带着不近人情的冷酷：“你买，二十一支。”
　　言珩：“……”
　　得，感情就他们的关系还得涨价。
　　言珩被裴霁逗乐了，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人傻钱多？”
　　裴霁再次用‘你知道还问’的眼神看他。
　　短时间内接受裴霁眼神二次洗礼的言珩也不生气，仗着身高优势，抬手揉了一把裴霁的脑袋：
　　“小朋友，你这样杀熟可不行。”
　　言珩家里养了一只猫，平时揉猫头养成了习惯，所以刚才几乎是潜意识的动作，等手都放在裴霁脑袋上了，他才反应过来——
　　小财迷又不是自家的，哪里能随便rua？
　　虽然小财迷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头发却出人意料的软，一点都不扎人，手感还挺不错。
　　心里这样想着，言珩放在裴霁脑袋上的手，又多摩挲了两下。
　　言珩动作突然，他手刚碰到裴霁脑袋，裴霁身体就一僵。
　　待裴霁反应过来时，头发已经被言珩三两下揉乱了。
　　下一秒，裴霁迅速往旁边撤了一大步，逃离言珩魔爪后，绷直了唇角拧着眉看他。
　　手心一空，言珩收回自己停留在半空的手，失笑：
　　“我又不吃人，不用这么大反应吧？”
　　看了言珩一眼，裴霁冷着脸没说话。
　　看着因为自己的动作明显不高兴了的人，言珩怕真把人逗炸毛了，忍笑道：
　　“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动手动脚。”
　　裴霁拎着玫瑰花往前面走。
　　言珩跟上：“二十一支，我买了。”
　　裴霁继续往前。
　　言珩：“五十。”
　　裴霁脚步不停。
　　看着他冷冰冰的侧颜，言珩心想小财迷脾气还挺大，还挺不好哄。
　　言总财大气粗，继续加价：“一百，你这里的我全要了。”
　　而听了他的话，裴霁身形一顿，连桶带玫瑰放他面前：
　　“一共三千一，现金还是扫码。”
　　差点被玫瑰花怼脸的言珩：“……扫码。”
　　就这样，裴霁成本十二块四的玫瑰，言总花了三千一买了。
　　三言两语间，裴霁净赚三千多。
　　三千块对言总来说不值一提，但他付完款的一瞬间，忽然也有一种自己人傻钱多的错觉。
　　“桶。”
　　言珩接过自己的高价玫瑰时，被裴霁提醒还有个桶。
　　言珩低头看了看装玫瑰的桶，哭笑不得：
　　“三千多的玫瑰，还不能赠送一只塑料桶？”
　　裴霁的回答简洁明了：“不能。”
　　言珩把玫瑰花拿出来，‘啧’了一声，故意摇头开玩笑：
　　“你说你，看着挺白净的人，心是真的黑啊。”
　　裴霁收了钱，把言珩的感叹当成耳边风，提着桶转身离开，留言珩一个人抱着玫瑰花在原地思考——
　　我今天到底是干嘛来了？
　　裴霁再带着花过来时，已经不见言珩身影了。
　　顿了顿，裴霁把花摆在之前的位置，拿出手机低头打发时间。
　　…………
　　因为生意红火，裴霁又叫苗圃主人送了一次货，他要得急，主人还加了价，从单枝四毛变成了一块，翻了倍。
　　下午五点多，下班放学高峰期，裴霁第二批花都卖掉了一大半。
　　寸头去附近吃晚餐了，裴霁也拿着保温盒吃自己的晚餐。
　　舒盼准备的保温盒一看就不便宜，保温效果超好，半天过去里面的饭菜都是热的，裴霁都不用热。
　　“哟，我当是谁这么眼熟，这不是我们的裴大学霸吗？”
　　裴霁饭还没吃完，就听前面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只听说话语气就这么令人生厌的，除了阴魂不散的苗荣之外，不作他想。
　　裴霁抬眼一看，就见果然是苗荣。
　　不过不止苗荣一个人，他身边除了早上帮他说话的两个男生之外，还有好几个人，有男有女，看起来好像都是他们学校的。
　　有几个人裴霁也眼熟，应该是他们班的，但他并不在意，扫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
　　苗荣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不过是约大家出来唱个歌，路上都能遇到裴霁。
　　而且是在街边卖花、看起来无比落魄的裴霁。
　　看了自己身边长发飘飘的女生一眼，苗荣眼里的兴奋一闪而过——
　　天助我也，今天总算能让车晴看清裴霁的真面目。
　　车晴就是苗荣正在苦追的金融系系花。
　　他一颗真心向系花，奈何系花眼瞎，看不上他就算了，还喜欢裴霁。
　　车晴不喜欢油嘴滑目空一切的苗荣，今天只是被室友软磨硬泡拉出来陪她的，但她没想到能在校外遇上裴霁。
　　车晴惊讶之余还有些紧张，开始后悔出门时怎么就没有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早知道就化个妆，穿新买的那条裙子出门了。
　　都说邋里邋遢出门必遇男神，车晴之前还相信，没想到今天她也中招了。
　　离得近，苗荣把车晴没有藏好的表情尽收眼底，包括她悄悄红了的耳朵和看向裴霁那羞怯的目光。
　　压下心里的火气和醋意，苗荣看向裴霁，咄咄逼人：
　　“裴霁，你家里已经穷到要上街摆摊了吗？”
　　苗荣话落，他身边包括车晴在内好几个人都暗自皱眉，觉得他过于刻薄直白了。
　　“叮铃铃……”
　　就在这时，裴霁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过来一看，就见是彭高峻打来的。
　　电话接通后，对面传来彭高峻严肃紧张的声音：
　　“小少爷，需要我处理吗？”
　　一直在不远处守着的彭高峻，见一群人围着裴霁不走，脑子里瞬间拉响十级警报，绷直了神经打开车门下车。
　　裴霁已经习惯彭高峻高度紧张的状态了，摇头：
　　“不用，只是同学。”
　　听裴霁说是认识的，彭高峻松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回车上，而是又走近了一些，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动向，以应对突发情况。
　　挂断电话后，裴霁只觉得苗荣一直在旁边逼逼叨吵得慌，不耐：
　　“不买花就别当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苗荣哪会放过奚落裴霁的机会，当即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作势从里面抽钱，笑：
　　“买，怎么不买？咱们裴大学霸摆的地摊，同学一场，怎么说也得支持一下不是？”
　　在裴霁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苗荣两指一松，红钞和钱包一起落到了地上。
　　那张红钞，刚好轻飘飘落到裴霁脚边。
　　苗荣耸了耸肩：
　　“啊，抱歉，手没拿稳。”
　　嘴上这么说着，苗荣脸上却没半点歉意，反而满是恶劣看好戏的笑：
　　“大学霸，麻烦你屈尊，弯腰捡一下？”
　　听了苗荣的话，裴霁盯着他那张小人得志的脸，一言不发。
　　苗荣被眉眼冷淡的裴霁盯得心里都莫名有些发怵，深吸一口气后梗着脖子问：
　　“怎么，大学霸是不想赚钱了？”
　　裴霁向苗荣走了一步，张张嘴刚想开口，就感觉自己肩膀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裴霁条件反射往旁边让了一下，躲开了后面的手。
　　紧接着，言珩那道独特勾人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裴霁偏头看去，就见言珩不徐不缓从自己身后走出来。
　　垂眼看去，言珩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还夹着一张黑卡。
　　刚才就是言珩的手隔着黑卡，碰了一下裴霁肩膀。
　　裴霁看着言珩，不知道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言珩往前走了几步，唇角一勾：
　　“他的花，我全买了。”
　　言珩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脚下却准确无误地，直接踩上了苗荣掉落在地上的钱包。
　　看着自己花了好几千买的真皮钱包，苗荣嘴角抽了抽。
　　偏偏言珩气死人不偿命，似有所感移开脚，低头看去：
　　“啊，抱歉，原来是钱包啊，这么碍眼，我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垃圾呢。”


第6章 医院
　　好友的母亲生病住院，言珩收到消息前去医院探望。
　　去的路上就遇见裴霁在卖花，没想到等他从医院回来，好几个小时过去，小花匠还在，貌似还遇到了麻烦。
　　言珩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但对方人多势众，为首那人气势汹汹，如此一对比，小花匠背影看起来愈发单薄。
　　天使之家濒临倒闭，小院长为了养家糊口，年纪轻轻既种地又兼职，已经很不容易了。
　　本着日行一善的心思，言珩走过去，挡在了裴霁面前。
　　嘴上说着抱歉，言珩挪开脚，露出地上的钱包。
　　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言珩看向苗荣，明知故问：
　　“你的？掉地上而已，这么大方不要了？”
　　苗荣看看带脚印的钱包，再看看言珩，嘴角抽了又抽——
　　捡吧，好像显得他不大方，不捡吧，这钱包可是花了他快两个月生活费买的……
　　一时间苗荣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脸都憋红了。
　　裴霁站在言珩背后，目光越过对方宽厚的肩膀停在他侧脸，随后平静移开视线。
　　一直密切注意这边情况的彭高峻同样疑惑——
　　言家大少爷怎么在这里？
　　苗荣和他朋友不管在学校怎么嚣张，说到底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从气势上都输了言珩一大截。
　　再看言珩的穿着打扮，苗荣一眼扫过，就看出他手腕戴的那只表，一只能抵他的十几只。
　　加上他手里他爸之前想申请都失败的黑卡……
　　言珩脸上带笑表情温和，但苗荣知道，这种人非富即贵，一看就是自己惹不起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同伴收到苗荣眼神示意后，心领神会，笑呵呵的上前打圆场，说大家都是同学，误会一场。
　　说话的同时，那个男生弯腰捡起苗荣的钱包，拍了拍灰后交给他，还无比自然的锤了他胸膛一下：
　　“让你平时多锻炼不听，手滑了吧？”
　　苗荣请来唱歌的同学见此，立马出声附和，以缓解尴尬的气氛。
　　几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打趣，听得言珩暗自挑眉，然而重点只有一个，他偏头问裴霁：
　　“都是你同学？”
　　小院长竟然还是学生？身兼数职啊。
　　裴霁冷眼看着面前气氛一派融洽的人群，‘与我无关’四个字在他脸上不要太明显。
　　见裴霁一言不发转身去摆弄玫瑰花，言珩失笑——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字，就这狗脾气，就算有同学，应该也没朋友。
　　心里这样想着，言珩走到裴霁身边，手指在三轮车上叩了叩。
　　裴霁把一枝断了的玫瑰花抽出来，头也不抬：
　　“不卖。”
　　小财迷忽然转了性，言珩还有些意外：
　　“真不卖？”
　　言总说这里的花他都要了，就不会不认账，但他没想到对方提前开口堵住了他的话。
　　裴霁这次已经懒得回答他了，把他当空气。
　　日行一善的言珩也很忙，既然裴霁和苗荣他们认识，他也没空和一群小朋友耗时间，他又不是散财童子，裴霁不卖，他也不上赶着花钱。
　　言珩走后，今天掉了面儿的苗荣瞪了裴霁一眼，也准备带着人离开。
　　大部队走的时候，系花车晴一步三回头。
　　裴霁低着头看手机，半点没接收到人眼里的秋波和不舍。
　　裴霁平时只有上课才会出现在学校，上课来、下课走，神出鬼没。
　　车晴和他不是一个班的，在学校一个月都不一定遇见一次。
　　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人了，车晴矜持纠结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松开闺蜜的手，抛开羞涩，咬牙走了过去。
　　“裴霁，能卖我两只玫瑰吗？”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但就裴霁冷心冷肠的性子，车晴觉得挡在自己面前的明明是座高不可攀的冰山。
　　冰山不主动，就只有自己主动出击了。
　　裴霁从手机中抬起头来，看车晴：
　　“你要多少？”
　　车晴长这么大，光收花了，买花还是头一次，还是在情人节这种特殊日子，所以顿了顿，问：
　　“你这花怎么卖的？”
　　裴霁指了指小黑板：“十元一支，多买多送。”
　　顺着裴霁纤长好看的手指望去，车晴像是才发现标着价格一般，脸有些红：
　　“我要八支。”
　　裴霁动作熟练的给车晴包鲜花，而一旁的苗荣眼都气红了。
　　苗荣不明白，车晴都见识过裴霁如此窘境，都穷到上街摆地摊了，为什么还对他另眼相待？
　　难道是真宁愿坐在自行车上笑？
　　裴霁没管旁人什么心思，把花递给车晴：
　　“八十。”
　　车晴抱着花看着惜字如金的裴霁，咬了咬嘴唇：“……好，我扫码。”
　　直到付完款离开，裴霁都没和自己多说一句话，车晴心里沮丧又失望。
　　车晴闺蜜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小声在她耳边吐槽裴霁的不近人情：
　　“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车晴看着怀里的玫瑰叹气：
　　“他那么聪明，只是对我没意思而已。”
　　闺蜜愤愤然：“都是同学，还收这么贵，裴霁是真掉钱眼里了？”
　　车晴表情严肃几分，不赞同看闺蜜：
　　“虽然是同学，但我们并没有帮过他什么，人家公事公办而已，有什么错？”
　　闺蜜听后瞪大了眼，抬手戳了车晴脑袋一下，恨铁不成钢摇头：
　　“你啊，没救了……”
　　…………
　　晚上七点过，玫瑰花全部售罄，寸头把三轮车开回天使之家，裴霁则坐上了一直等在不远处的保时捷。
　　他是有半个月没回去了。
　　然而听裴霁说回去时，彭高峻却道：
　　“小少爷，夫人现在正在医院。”
　　裴霁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医院？”
　　彭高峻点点头：“是的，夫人中午突然感觉不舒服，送去医院了。”
　　裴霁眉头不自觉轻拧：
　　“医生怎么说？”
　　彭高峻：“换季感冒，医生说输完液就可以回家了。”
　　从后视镜留意裴霁的表情，见他皱眉不说话，彭高峻想了想，又小心翼翼补充：
　　“夫人知道小少爷你今天忙，怕你担心，所以没让说。”
　　裴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到医院这一路上都没再开口。
　　裴霁妈妈舒盼住的是贵宾VIP病房，里面厨房、客厅、陪护房等应有尽有，裴霁到的时候，他爸裴承博也在。
　　舒盼本来半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见裴霁进来后双眼一亮，立马坐起身来，语气很是惊喜：
　　“昭昭？你怎么来了。”
　　说完后舒盼还睨了自己老公一眼：
　　“只是小感冒，不是让你别跟昭昭说吗？昭昭那么忙。”
　　嘴上是这么埋怨，但舒盼看着裴霁，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裴承博见到半个月未见的小儿子，也很高兴，只是表现得没有舒盼那么明显，干咳一声：
　　“不是我说的。”
　　裴霁把买来的水果放旁边桌上，看了一眼舒盼因为打吊针而乌青的手背，半晌才问：
　　“您感觉怎么样？”
　　裴霁的长相随舒盼，尤其是那双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此刻听了裴霁的话，舒盼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弯，笑得开心：
　　“看见昭昭，妈妈什么病都好了。”
　　裴霁就站在病床边，舒盼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舒盼只是感冒，输了液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于是对着好久没见的裴霁一阵嘘寒问暖。
　　下了班匆匆从公司赶过来的裴修进门，就听见舒盼正问裴霁每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瘦成这样。
　　裴修放下公文包，把自家弟弟上下打量一圈，最后皱眉：
　　“是瘦了，昭昭你钱够花吗？是不是天使之家的工作太累了？”
　　裴霁摇头：“不累。”
　　面对自己至亲家人，裴霁眼里惯带的冷淡褪去许多，但话也并没有多多少，问一句答一句。
　　好在裴修舒盼他们已经习惯他冷清的性子，一问一答，病房内气氛也算和谐。
　　裴霁第二天有课，舒盼不让他在病房久待，让彭高峻先送他回去。
　　裴修把人送到医院大门口，裴霁上车时他还不放心叮嘱：
　　“昭昭你晚上睡觉空调别打太低，觉得热的话让阿姨给你换一床薄一点的被子，冰箱有你喜欢吃的巧克力小蛋糕，记得吃点东西再睡觉，给你新买了两套睡衣……”
　　在外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裴家大少爷，在面对自家弟弟时，就变成了操心的老妈子，絮絮叨个没完。
　　就差没叮嘱裴霁睡前记得刷牙了。
　　要是他手下的员工见了他此时的模样，恐怕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彭高峻就安静的站在旁边等着，显然早已习惯了大少爷的两幅面孔。
　　不管是司机还是厨师佣人，但凡在裴家工作两年以上的，都知道裴家一家老小，有多宠裴家小少爷。
　　那宝贝程度，就差没把小少爷揣口袋里随身带着了。
　　送走裴霁回到病房，裴修对上自己爸妈关切的目光，主动道：
　　“昭昭说这次会在家住几天。”
　　听了这话，舒盼很是惊喜：“真的？住几天？”
　　裴修摇头：“不确定。”
　　就算这样舒盼也很高兴，拉着裴承博的手道：
　　“这几天要好好给昭昭补补身体，你看那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
　　说着说着，舒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忽然红了：
　　“我的昭昭……”
　　裴承博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一家以后好好的。”
　　裴修也坐到舒盼身边，劝她：
　　“妈你别伤心，你看昭昭现在对着我们话都变多了，这是好现象。”
　　裴承博在一旁赞同点头：
　　“慢慢来，你要给昭昭时间。”
　　舒盼抹了抹眼角：“我只是心疼昭昭。”
　　裴承博轻轻给舒盼按着肩膀，温声安慰舒盼，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知道，会好的。”


第7章 被拐
　　舒盼所在的医院距裴宅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很快彭高峻就把车驶进小区，停在了裴宅大门。
　　裴霁下车后望着面前米白色的三层别墅，顿了顿才抬步上阶。
　　也许是裴修他们跟家里说了，在裴霁拿钥匙开门的前一秒，大门从屋内打开。
　　替裴霁开门的是裴家快五十岁的管家，拉开门后恭敬温和地叫了一声小少爷。
　　佣人拿着家居鞋上前，刚要弯腰就被裴霁避开：
　　“我自己来。”
　　佣人应了一声‘好的’，然后安静地退去了一旁。
　　裴霁换好鞋，有人端上还散发着香甜热气的各色甜点。
　　是厨师知道他今晚要回来，特意按照他口味，精心烘培的。
　　扫了一眼，裴霁说没什么胃口，径直上楼了。
　　裴家三层别墅，一楼是客餐厅、厨房、管家及佣人的房间，裴承博夫妇住二楼，裴霁裴修两兄弟的房间则在三楼。
　　看着裴霁上楼后，佣人把甜点端回厨房，对上满脸期待的厨师，无奈摇头：
　　“说是没胃口。”
　　厨师也叹气：“小少爷难得回来一趟，甜点还没胃口……”
　　想了想，厨师双手一拍：“要不我现在煮一碗酒酿圆子你端上去？”
　　佣人迟疑：“照小少爷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吃吧？”
　　“唉，今天一看，小少爷好像又瘦了？”
　　“在外忙，没有好好吃饭吧？”
　　“你说我们小少爷，命怎么这么不好。”
　　“谁说不是呢……”
　　“咳——”
　　厨师和佣人的小声嘀咕，最后在管家暗含警告的干咳声中，划上了休止符。
　　裴霁平时都不怎么回来住，但房间却打扫得一尘不染。
　　床单被罩是新换的，带着一股橘子的淡香。
　　环视整个房间一圈，除了桌上花瓶里的花从金盏换成了白栀子之外，和他上次回来时并没多大区别。
　　在外卖了一天玫瑰，沾了一身灰尘，裴霁打开衣柜准备去洗漱。
　　手触到睡衣时短暂停了一瞬，随后手下一转，他拿起了旁边叠得整整齐齐的另一套。
　　裴霁房间卫生间带浴缸，但他从来都没用过，每次都是淋浴，最多半小时就洗好了。
　　洗完澡出来，陆文刚好给他打电话，说今天孩子们都赚了不少钱，凑钱买了一堆炸鸡庆祝，问裴霁在哪儿，要不要一起吃。
　　把蒙了一层水汽看不清楚人影的镜子擦了擦，裴霁淡淡开口：
　　“我今天不回来。”
　　洗完澡被暖洋洋的水一冲，裴霁浑身带着的冷意都被冲淡了不少——
　　镜子里面的人面如白玉，头发半干，挂着小水珠的发梢堪堪遮住眉眼，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几分。
　　陆文那边开着免提，围着他期期艾艾的孩子们听见裴霁拒绝，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失望。
　　失望的叹气顺着手机传到裴霁耳中，他却不为所动：
　　“油炸食品，大晚上的，都少吃一点。”
　　围着陆文的孩子们一听这话，一哄而散，生怕裴霁再多说几句，就不让他们吃了。
　　把换下来的衣服手洗了，裴霁端着盆子去阳台晾衣服。
　　佣人看见了，赶紧快步上前，语气惶恐：
　　“小少爷，这些事放着我们来就好。”
　　裴霁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手脚麻利的几下晾好衣服，面无波澜问旁边站立不安的人：
　　“有长梯吗？”
　　“长梯？”佣人一怔，在裴霁的注视下点头：
　　“杂物间倒是有，不过小少爷你要长梯做什么？”
　　裴霁自己洗晾衣服，已经让佣人觉得失职了，现在听他要长梯，生怕他又抢她们的工作，于是多问了一句。
　　裴霁：“灯坏了。”
　　佣人：“嗯？”
　　…………
　　舒盼是换季流感，不严重，只是挂完水有些发热，医生建议是在医院观察一晚，但舒盼态度坚决，要回家。
　　她说裴霁好不容易回家住，她得回去。
　　小发热问题不大，众人也随着舒盼去了。
　　舒盼裴承博进门，东西还没放下，就听见楼上传来几道说话声：
　　“小少爷，您赶紧下来吧，太危险了。”
　　“是啊，这点事我们来就好。”
　　“小少爷……”
　　舒盼一听这话，看了裴承博一眼，随后提着裙子就赶紧上楼：
　　“昭昭？”
　　裴承博和裴修两个大男人，一时之间速度还没舒盼快。
　　三人到了三楼，舒盼一眼就看见走廊上，裴霁站在长梯上，一只脚站在第二阶，而右脚站在最上面。
　　而梯子下，围着团团转的管家和佣人。
　　裴霁站那么高，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下，大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唯一的着力点就是脚尖勾着的梯子。
　　乍一看见这危险的一幕，舒盼吓得心脏都差点不跳了，好在她还算清醒，知道突然大声可能会吓着裴霁，所以压低了声音：
　　“昭昭，你在做什么？”
　　裴修也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手里的西装外套都丢了：
　　“怎么站这么高，太危险了，快下来。”
　　裴霁垂头看了一眼几人，手上的动作不停，回答简洁明了：
　　“灯坏了。”
　　裴霁裴修两兄弟不回来，三楼晚上基本没什么人上来，所以灯坏了都没人发现。
　　旁边站着的佣人接在后面解释：
　　“走廊的灯打开后一直闪，还冒火花。”
　　管家满脸愧疚：“是我平时疏忽了。”
　　知道灯出问题后，管家第一时间联系了维修工人，然而裴霁二话没说直接去储藏室扛来了梯子，找来电笔和备用灯泡，自己上手了。
　　裴霁要做什么，管家佣人拦又不敢拦，只能在下面帮忙扶住梯子，生怕他从上面摔下来。
　　裴修听了一愣，倒是没有怪管家失责，而是仰头看裴霁：
　　“你还会修电灯？”
　　裴霁‘嗯’了一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三两下拧紧灯泡，最后把灯罩安上。
　　佣人一按开关，明亮的灯光流泻下来，让离得近的裴霁微微眯了眯眼。
　　佣人惊奇：“好了！”
　　看着裴霁熟练的动作，舒盼震惊的同时偏头看身边的裴承博，两人都从彼此眼里看见了心疼。
　　他们昭昭，懂的、会的越多，越独立能干，他们就越自责难过。
　　等裴霁动作轻巧的跳下梯子，下面的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裴修也才发现他身上穿的，是自己给他新买的睡衣——
　　深蓝色绸缎面料上印着灰色的小兔子脑袋，简单又不失活泼。
　　裴修嘴角不受控制往上扬，他就说这衣服昭昭穿着肯定好看，他眼光果然没错。
　　裴大少爷很满意。
　　见他哥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裴霁眼皮极其缓慢的动了两下，抿了抿唇，道：
　　“很合适。”
　　裴修倏然回神，立马笑道：
　　“合适就好，你要是喜欢，哥哥再去给你买几套。”
　　家里有这个条件，要是喜欢，一天换两套！
　　想了想已经挂满了的衣帽间，裴霁摇头：
　　“不用了，够了。”
　　裴修‘哦’了一声，不能为弟弟花钱，大少爷还有点失落。
　　几分钟后，裴霁一家四口坐在客厅，裴承博开口道：
　　“明天爷爷奶奶会过来，咱们一家好好吃顿饭。”
　　裴霁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平时不和裴承博他们住在一起，而是在郊外的空气怡人、环境优美山庄养老，偶尔才会过来一趟。
　　这次也是因为裴霁回来住几天，要来看看自己的宝贝小孙子。
　　舒盼笑着接话，看裴霁：
　　“昭昭，你明天想吃什么，跟妈妈说。”
　　裴霁不挑食，只要能填饱肚子，吃什么都行，不过对上舒盼的眼神，他还是说了两道菜名。
　　舒盼闻言很是高兴：
　　“好，明天一早妈妈就去超市买菜。”
　　裴修也点了一道清蒸鲈鱼。
　　说完吃的，裴承博又问了几句裴霁的学业，问他零花钱够不够花，天使之家的工作能不能应付得来，裴霁都一一答了——
　　学习还好，够花，不忙。
　　问了几句，舒盼不干了，推了裴承博一把，嗔怪地看他：
　　“孩子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你别问来问去了。”
　　裴承博反驳：“昭昭都没嫌我啰嗦。”
　　知道裴霁今天在外忙了一天，裴承博他们到底没舍得缠着他，没一会儿就让他上楼休息了。
　　裴霁也还有一篇小论文要写，依言上楼了。
　　舒盼目送裴霁上楼，等看不见他身影后，她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失，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昭昭连电灯都会修。”
　　客厅原本松快的气氛，因舒盼这句话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裴修和裴承博两父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笑不出来了。
　　偌大的客厅，一时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裴修低声开口：
　　“昭昭回来后，我们一直避免和他谈起之前的事，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外人一直以为，裴修是独生子，裴承博和舒盼只有他一个孩子。
　　但和裴家亲近一点的人都知道，裴家还有个小少爷，只是在三岁那年被保姆带出去时丢了，直到前两年才找回来。
　　裴霁丢了两年后，拐了他的人贩子终于落网，然后交代，当年并不是保姆粗心把孩子丢了。
　　而是保姆贪财，联合绑匪绑架了裴霁，想问裴家要天价赎金。
　　只是后面保姆和绑匪之间没谈拢，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幼小的裴霁落到了人贩子手上。
　　随后裴霁被人贩子用两万块的价格，卖去了一个偏远落后的小山村。
　　后面几经辗转，人贩子也不知道裴霁的下落……
　　裴霁流落在外十五年，失而复得，裴承博他们对他更为谨慎，对外把他的消息瞒得死死的，只有家里的管家佣人和几个亲朋知道。
　　而裴霁，也不知道在外的十五年经历了什么，原本小时候见人就笑，软乎乎跟个糯米团子似的，现在长成了眉眼充满疏离防备、性格冷冰冰的雪人。
　　裴霁被拐的事，就是裴家上下心头的疤，谁都碰不得，祛不掉。
　　现在看着种地、做饭、修水管、换灯泡什么都会的裴霁，舒盼他们愈发不敢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怕勾起裴霁不好的回忆，也怕他们承受不来，只能像现在这样，绝口不提。


第8章 番茄
　　被拐的裴霁到今年，找回来还不到三年。
　　因为和亲人聚少离多，所以他和裴修舒盼他们并不亲近。
　　刚回到裴家时，他比现在更沉默寡言，甚至抗拒裴修他们的肢体接触，眼里充满防备和攻击性。
　　就像是在外流浪的野猫，警戒心极强，随时都准备亮爪子挠你一下。
　　所以裴霁回家后，家里上上下下对他的态度都是小心翼翼，就怕刺激到他。
　　两年多过去，在裴修他们的努力下，裴霁原本的孤僻冷漠被融化了不少。
　　虽说和裴修他们相处起来仍有距离感，但好歹能说上话了，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裴霁的改变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尽管到现在裴霁都没主动开口叫过他们，裴承博他们也满足了。
　　曾经失去过，现在更珍惜。
　　一口吃不成胖子，面对心思敏感、不乐表达的裴霁，裴家老小拿出了十成十的耐心和宠爱，有求必应。
　　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裴霁找回来后，裴承博专门给他派了个司机。
　　裴霁走哪儿都是彭高峻接送，彭高峻既是裴霁的司机，也是保镖，生怕十几年前的悲剧重演。
　　今天晚上看见裴霁自己修电灯，裴修作为哥哥，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家昭昭，本该十指不沾春阳水，健康快乐无忧无虑长大的。
　　哪怕长成周围那些不学无术、没心没肺的的二世主，都让裴修觉得比现在受尽苦难，小小年纪什么都懂的好。
　　二十岁，裴修周围这个年龄的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而他家昭昭，十根手指头指腹全是茧，春种秋收，什么都会了。
　　裴修今年二十八，裴霁丢的时候他已经十二岁，已经懂事了，当知道这一些全都是保姆设计的时候，他十五岁。
　　十五岁的裴修知道真相后，看见被警察押着戴着手铐的保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把人打了一顿，三个警察才拉住他。
　　想到这里，裴修又恨声一叹，在心里把已经在牢里过了十几年的保姆咒骂一顿。
　　后悔自己当时怎么没把那丧良心的保姆打死。
　　…………
　　一楼客厅气氛低沉，三楼的裴霁对此一无所知，他的论文已经写完了，正通过手机看他菜园的菜。
　　天使之家各处都安装了监控，后院自然也不例外。
　　后院原本是有些荒芜的花园，里面长满了杂草，种着几株花，不过裴霁当上院长后，就改成了更为实用的菜地。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他的菜园长势良好，生菜、白菜、大葱等已经可以吃了。
　　裴霁种的都是常见的蔬菜瓜果，想种什么就买点什么种子，所以在他的菜园里，经常能看见反季节的蔬菜。
　　比如现在菜园里的胡萝卜和莴苣。
　　隔着手机屏幕巡视菜园一圈后，裴霁目光最终停在小青菜区。
　　才移栽的小青菜，被言珩踩死了三株，后面又死了一些，现在还空着好些，裴霁这两天也没时间去补苗。
　　看了一下明日天气，气温凉爽，裴霁决定明天一早去天使之家一趟。
　　…………
　　第二天一早，不用闹钟提醒，裴霁的生物钟催使他在六点半起床。
　　裴霁下楼时，厨师也刚起床，正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往厨房走，余光看见裴霁时一惊：
　　“小少爷，您起这么早？”
　　裴霁点头‘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的厨师受宠若惊，赶紧道：
　　“那您先坐会儿，早餐马上就好。”
　　说话的同时厨师还加快的步子，裴霁却道：“不用了。”
　　在厨师的注视下，裴霁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块小蛋糕。
　　厨师依稀记得，这蛋糕是昨天大少爷买回来的。
　　厨师提醒裴霁这蛋糕放了一晚，已经不新鲜了，他要是想吃，他可以为他现做，裴霁却摇头说没事。
　　大早上就吃甜的，厨师怕裴霁腻，去给他冲了一杯柚子茶，这次裴霁倒是没有拒绝。
　　裴霁吃东西很快，倒不是说他吃相不好看，只是他咀嚼吞咽的频率快，一个四英寸小蛋糕，很快就被他解决了。
　　喝完柚子茶，裴霁去厨房把杯子洗干净放好，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一小袋厨余垃圾。
　　厨师哪里肯让裴霁扔垃圾，立马上前，可惜腿没对方长，只能眼睁睁看着裴霁拎着垃圾出门。
　　厨师：“……”
　　联想到裴霁昨天爬梯子修灯换灯泡的举动，他想——
　　小少爷不会连菜都会烧吧？
　　他不会失业了吧？
　　裴霁到天使之家时，要上学的孩子们已经起床，正在食堂闹哄哄吃早餐，不用上学的则还在见周公。
　　进入后院，裴霁拿起放在墙角的背篓和镰刀，又拿了一把小铲子。
　　清晨露水重，裴霁挽起裤腿，先用铲子补了小青菜苗，又拿着镰刀往白菜地走。
　　砍几颗水灵灵的大白菜，拧几颗翠绿生菜，摘几把二荆条，扯几根白白胖胖的大葱……
　　裴霁背着竹编的背篓穿梭在菜园，弯腰起身间，很快就装了满满一篓。
　　把两根老黄瓜塞下，裴霁又摘了几个红彤彤的大番茄拿在手里。
　　陆文吃完早饭正绕着前院遛弯消食，一拐弯就看见裴霁收获满满的从后院出来。
　　陆文有些意外：
　　“院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这话时，陆文眼睛不住往裴霁手里看着可口喜人的番茄瞟。
　　裴霁的菜园都不打药，蔬菜瓜果口味都好，光看着这番茄，陆文都能想象到那酸酸甜甜的口感。
　　裴霁回答一如既往简短：“刚才。”
　　陆文：“这就走了？”
　　裴霁：“嗯。”
　　周围人都知道天使之家有一大片菜地，里面的菜新鲜又好吃，所以偶尔也会有上了年纪的人，专门跑来天使之家买菜。
　　有钱不赚不是裴霁，菜太多院里也吃不完，毕竟孩子们不可能天天吃白菜萝卜。
　　所以陆文见裴霁带着一背篓菜，也不奇怪，以为他又是要拿去卖的，也没多问。
　　等在外面的彭高峻见裴霁出来这架势，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接。
　　在给裴霁当司机之前，彭高峻是专门干保镖这一行的，所以他的力气可想而知。
　　然而当彭高峻接过裴霁肩上的背篓时，还是被这沉甸甸的重量惊了一下——
　　这么重？！这得好几十斤了吧？
　　看看这一篓新鲜还带泥土的菜，再看看保时捷的后备箱，彭高峻一脸肉疼——
　　暴殄天物啊！
　　正准备闭眼把菜放进去，身边的裴霁忽然开口让他等一下。
　　彭高峻心下一松，刚想说保时捷逃过一劫，就见裴霁打开车门，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大大的、破了的白色塑料袋子。
　　把袋子扯开平铺在后备箱，裴霁：“好了。”
　　彭高峻：“……”
　　几百万的豪车，还是没能逃过装菜。
　　装好菜，彭高峻听裴霁的原路返回裴宅，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感情一大早跑一趟，就是为了过来拉菜？
　　彭高峻想不通，一想精打细算得小少爷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毕竟跑这一趟的油钱都能买好多菜了。
　　另一边，舒盼起床没看见裴霁，听厨师说他一大早就出门了，还以为裴霁一声不吭就离开了，正失落呢，就听佣人喊小少爷。
　　舒盼一喜：
　　“昭昭回来了？”
　　话落下一秒，裴霁就出现在舒盼面前，手里还拿着两个西红柿。
　　紧接着，彭高峻抱着那一背篓菜也进来了。
　　舒盼也被裴霁手里的东西吸引走了目光：
　　“昭昭，你出门买菜了？”
　　裴霁：“不是。”
　　彭高峻体贴的替裴霁解释：“这些都是小少爷自己种的。”
　　“自己种的？”舒盼一怔，盯着裴霁手里的西红柿看。
　　裴霁拿着两个西红柿，其中一个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被他咬了两口，此时见舒盼目光，他犹豫两秒，递上另一只：
　　“您吃吗？”
　　舒盼手比大脑反应还快，迅速接过圆润红彤彤的西红柿：
　　“吃！”
　　裴修洗漱完毕下楼时，见到的就是他妈和他弟坐在沙发上，一人拿着一只番茄生啃的景象。
　　裴修下楼的动作顿了顿，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起床的姿势不对：
　　“……妈，昭昭，你们在做什么？”
　　舒盼转头又看他，眉飞色舞：
　　“昭昭种的番茄，可甜了，你要不要尝尝？”
　　裴修闻言下楼的速度都变快了：
　　“昭昭种的？已经熟了吗？”
　　宝贝弟弟亲自种的番茄，裴修自然不会拒绝，立马加入了生啃番茄的队伍，咬一口就把这番茄夸得跟天上的蟠桃似的，天上有地下无。
　　舒盼还对两兄弟道：
　　“可惜你们爸爸现在没在，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番茄。”
　　裴承博一早已经去接爷奶奶了。
　　菜园里西红柿红了的一共就五个，裴霁摘回来本来是想烧西红柿鸡蛋汤，一个他在车上咬了两口尝味道，没想到舒盼和裴修就这样愉快的分食了剩下四个。
　　舒盼和裴修的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从来没有吃过生番茄。
　　裴霁：“……”
　　裴修还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字：
　　【今天吃到了全天下最好吃的西红柿！】
　　配图是他拍的，咬了两口的西红柿。
　　言珩和裴修同岁，两人不但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言家和裴家还有生意往来，所以两人的关系很好，铁兄弟，死党那种。
　　言珩自然刷到了裴修这条动态，不明所以，评论：
　　【你吃错药了？】
　　裴修回复言珩：【我现在的快乐，你不懂[得意]。】
　　言珩直接私聊裴修：
　　【一个西红柿而已，有什么快乐的，说来听听。】
　　裴修又给言珩发了一张西红柿照片：
　　【仔细看这个西红柿，你看出它和普通西红柿有什么不同吗？】
　　言珩：【只看出你今天不对劲。】
　　裴修：【啧啧，你不懂，我不和你说。】
　　【真的，我今天才知道，西红柿生吃这么好吃，简直打破了我对西红柿的认知……】
　　看着裴霁的长篇大论，言珩：【……】
　　他好友是不是睡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言总：一个番茄而已，能好吃到哪里去？
　　以后，言总：真甜！！


第9章 家教
　　裴承博接了爷爷奶奶到家时，裴修他们番茄吃完了，厨师还给他们切了几片裴霁带来的老黄瓜伴蜂蜜。
　　裴爷爷腿脚不便，走路要拄拐杖，裴奶奶倒是健步如飞，进门看见裴霁，一口一个乖孙的叫。
　　面对爷爷奶奶的热情，裴霁显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小脸绷着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见裴霁有一瞬间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裴修站出来，指着自己，佯装受伤的抱怨：
　　“爷爷奶奶，您们看见你们大孙子了吗？”
　　裴爷爷一乐，在裴霁肩上没有落下的手，顺势落到了裴修背上轻拍两下，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大孙子这么俊，怎么看不见？”
　　爷爷前几年刚做的假牙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奶奶也笑：“我孙子是越长越帅了。”
　　裴修听了这话眉心一跳，就听他奶奶下一句话果然是——
　　“大孙子这么帅，什么时候给奶奶领回来一个孙媳妇啊？”
　　成功把裴霁从爷爷奶奶围攻下拯救出来的裴修，搭上了自己。
　　舍己为弟，感天动地。
　　裴承博听舒盼说今天很多菜都是裴霁从天使之家带回来的，恨自己回来得太晚：
　　“四个番茄，你们就没想给我留一个？”
　　没吃到小儿子亲手种的番茄，老父亲怨念很大。
　　对上裴承博指责的目光，裴修和舒盼不约而同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没巴掌大的番茄，自己都不够吃，哪里还记得留一个？
　　爷爷奶奶有一个多月没见着裴霁了，坐下后话题总往他身上绕。
　　爷爷奶奶辈关心孙辈，翻来覆去的也不过那几个问题：
　　怎么又瘦了，要多吃点。
　　学习累不累啊，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
　　钱够用吗？不够跟家里说……
　　还有就是——有没有女朋友啊？
　　什么？没有？二十多岁了，可以谈对象了。
　　听奶奶问这话时，还没等裴霁回答，舒盼在一旁开口提醒：
　　“妈，昭昭才二十岁。”
　　奶奶：“二十？不小啦，在我们那个年代，二十岁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裴修瞧了一眼裴霁的表情，忍不住帮他说话：
　　“奶奶，现在时代不同了，昭昭还在读书，还小呢。”
　　奶奶听后撇嘴，对裴霁道：
　　“昭昭啊，你别听你哥的，别像你哥，上大学不谈，工作后没时间谈，都三十岁的人了，我连孙媳妇的影子都没瞧见。”
　　被嫌弃的裴修哭笑不得：“奶奶，我才二十八。”
　　怎么就三十了？
　　裴爷爷和裴承博在一旁下象棋，听了裴修的抗议后，扶了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帮自己老伴说话：
　　“二十八，四舍五入不就三十？你奶奶说得也没错。”
　　裴修：“……”
　　受到打击的裴修同情地看了裴霁一眼，眼里那意思——
　　昭昭啊，哥自身难保，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接收到裴修的眼神示意，再看看热情洋溢，说何家那个小女儿就比他小一岁，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替自己张罗相亲的奶奶，裴霁摇了摇头。
　　见裴霁摇头，奶奶愣一下，立马改口，笑呵呵的道：
　　“咱们家昭昭条件这么好，不愁没对象，慢慢来也行。”
　　“毕竟是一辈子事，慢慢来，不着急啊。”
　　一旁的裴修：“？？？”
　　奶奶，你刚才对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
　　午餐厨师充分利用了裴霁早上带回来的菜：
　　土豆炖牛腩、炝炒卷心白、配大葱的片鸭卷、二荆条做的宫爆鸡丁……
　　知道这里面有裴霁的心血，餐桌上大家都很捧场，赞不绝口。
　　要不是胃口不允许，舒盼能多吃一碗米饭。
　　裴霁下午有课，吃完饭彭高峻送他去学校，在他出门时裴修跟出来，说要搭个顺风车。
　　裴修的公司和裴霁学校不顺路，对弟弟的目光，裴修笑着解释：
　　“我没开车回来，没事，先送昭昭你去学校，我不急。”
　　顺不顺路的不重要，能送裴霁去学校才是重点。
　　反正公司是自家的，早去晚去都没关系。
　　听了裴修的话，裴霁往车库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没拆穿他这拙劣的谎言上了车。
　　倒是彭高峻在心里无奈摇头——
　　大少爷，车库停着那么多辆车，你找借口也不找个有说服力的。
　　车行驶到一半，裴修忽然叫彭高峻停车，说要下去买东西。
　　裴霁看着他走近一家甜品店。
　　没几分钟，裴修提着两个大大的纸袋子出来。
　　裴修一开车门，把纸袋子递给裴霁：
　　“你中午没吃多少，带去学校下午饿了吃。”
　　车内萦绕着蛋糕特有的香甜，裴霁鼻翼动了动，看了一眼两个袋子，道：
　　“我吃饱了的。”
　　裴他中午还添了饭的。
　　芒果千层、豆乳盒子、流心泡芙、爆浆蛋糕、雪媚娘……
　　裴修足足买了整整两大袋子，拎着都沉，裴霁就算没吃午饭也不可能吃完。
　　裴修：“吃不了的话可以分一些给你同学。”
　　裴霁很少跟他们说学校里面的事，但裴修知道，裴霁和他的前室友们关系不错。
　　为了弟弟的社交，裴修也是煞费苦心。
　　过了几分钟，裴修又问：
　　“昭昭，你要喝奶茶吗？”
　　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喜欢喝那个。
　　裴霁抱着纸袋子摇头。
　　“也好，外面的这些也不知道卫不卫生。”
　　裴修打住为弟弟花钱的念头。
　　裴霁今天是两节选修课——四大名著鉴赏，同寝室只有老齐和他选了这一门课程。
　　老齐见裴霁拎两大纸袋进教室，疑惑：
　　“你带的什么？”
　　裴霁递了一个袋子给老齐：“你们分。”
　　这个‘你们’指的是谁自然不用多说，老齐意外：“送我们的？”
　　裴霁：“嗯。”
　　老齐好奇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没忍住‘握草’了一声：
　　“裴哥你是去打劫甜品店了吗？”
　　直男老齐看着袋子上的标识，终于后知后觉想起——
　　这不是步行街那家以价格死贵、口感无敌好出名的那家甜品店吗？
　　认识两年，老齐倒不是觉得裴霁小气，但仔细想想，这的确是裴霁第一次出手这么大方。
　　这一袋子，至少得好几百吧？！
　　望着裴霁那张平静的脸，老齐犹豫了一秒，问：
　　“你怎么突然买这么多吃的？”
　　大家在同一个宿舍住过，各自家庭条件大致也清楚，老齐成伟毅他们都知道，裴霁家境不太好——
　　能在食堂吃饭绝不出去吃、衣服裤子只要没破就继续穿、长裤坏了剪成五分裤、洗衣服用肥皂和洗衣粉，都舍不得买洗衣液、洗澡也是小卖部两块五的香皂……
　　如此节俭的裴霁猛地买这么多价格昂贵、平时他们都舍不得买的甜点，老齐担心他是遇到什么事，受到刺激了。
　　瞧见老齐眼里隐隐的担忧，裴霁翻开书：“……送的。”
　　周围有点吵，裴霁声音又不大，老齐只听到他说是别人送的，具体是谁没听清。
　　老齐松了一口气：
　　“别人送的啊，那就行。”
　　上课时没抵住甜点散发出的诱人香气，老齐做贼似的拆了一盒流心泡芙，吃得一本满足的同时，还不忘问裴霁要不要吃。
　　裴霁侧眼一看，老齐嘴唇周围一圈都是白色的流心，他顿了顿，默默的又收回目光。
　　看清裴霁脸上明晃晃的嫌弃，老齐：“？”
　　老齐有些新奇：“裴哥，你刚才是嫌弃我？”
　　认识这么久，要不是裴霁偶尔还会皱个眉，之前退书本费数钱时还勾过嘴角，老齐都要怀疑他是不是面瘫了。
　　日常冰块脸。
　　裴霁目视前方，专心听课，并不搭理他。
　　老齐锲而不舍：“那表情，绝对是嫌弃！”
　　裴霁低头记笔记。
　　得不到回答的老齐‘啧’了，看在泡芙的份上放了他一马。
　　下课后，和裴霁同上一节选修课的班长叫住他，说有事找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学校有一个勤工俭学的调查问卷，如果学生愿意，学校会推荐合适的兼职岗位给大家。
　　大多都是家教、翻译、图书馆管理员等待遇不错的工作。
　　还有学校食堂、外面餐厅、书吧等会辛苦一些的岗位
　　这些工作学校会初步筛选一次，谨防学生上当受骗，余下的，都是在外非常抢手的兼职。
　　学校调查问卷一出，辅导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裴霁，便让班长过来问问他有没有意向参加。
　　也算是对家庭贫困、品学兼优的学生的照顾。
　　裴霁每天学校福利院两头跑，空闲时间并不多，他不适合时间固定、太频繁的兼职。
　　然而班长听了他的拒绝后，道：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
　　“辅导员让我跟你说，有一个家教特别适合你，让我一定跟你说清楚。”
　　辅导员推荐给裴霁的，是一份英语家教，每周只需周日上两节课，一节一小时，工资日结，时薪两百三，要是教学成果显著，价格还能加。
　　裴霁被时薪吸引，停住脚步：“时薪这么高？”
　　大学生做家教的不少，时薪一般就几十块，上百的都少。
　　而这个价格，都可以请专业的老师了。
　　班长点头：“是啊。”
　　不过待遇好说明主人家要求也高，一般学生人家肯定看不上。
　　辅导员之所以推荐裴霁，也是因为他成绩优异，英语好，能胜任这份工作。
　　要是裴霁没那个实力，他家里就算再困难，辅导员也不会推荐他。
　　时薪两百三，一天就是四百六，接近五百块的价格，让裴霁没办法拒绝。
　　裴霁填完调查表后，班长道：
　　“行，我去跟导员说，要是顺利的话，这周应该就开始上课。”
　　裴霁看着收拾东西的班长，说了一声‘谢谢’。
　　没想到高冷的学霸会跟自己说谢谢，班长听了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
　　“没事，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填完调查问卷的当天晚上，裴霁就收到辅导员通知，说他的条件对方非常满意，就定他了，让他这周日去试讲。
　　要是试讲对方满意，这份高薪兼职就是裴霁的了。
　　辅导员还给了裴霁一串电话号码和地址，让他到时候直接联系对方。
　　…………
　　转眼到了周日，裴霁和主人家约定好试讲的日子。
　　裴霁把导员发来的地址给彭高峻看，对方看后想了想：
　　“江城苑，离得倒是不远。”
　　江城苑说是小区，更像是一座豪华的花园，有假山流水、人工湖泊和高级会所，一切设施应有尽有，也是南枫市有名的富人区。
　　彭高峻记得，言家大少爷好像就住那儿。
　　不过他看了裴霁一眼，到底没提这事，默默开自己的车。
　　从情人节那天看，小少爷和言家大少爷应该是认识的，而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彭高峻觉得裴霁可能是知道言珩住那儿，自己也就内有必要多嘴。
　　主人家应该跟物业打过招呼，裴霁很顺利的进了小区，根据保安的指引找到了洋房区。
　　找到那栋白色小洋房后，裴霁抬手按了按门铃。
　　“谁啊？”
　　按了两遍门铃，屋内很快传来应答声，只是这声音……
　　裴霁轻轻眯了一下眼——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第10章 误会
　　裴霁这次辅导的对象，是一个刚上高一的十五岁男生，叫秦许，来之前裴霁也和对方手机沟通确认过。
　　而现在屋内传来的应答，却是一道熟悉的散漫男声。
　　盯着面前的大门，裴霁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他听见屋内有人走近，紧接着里面传来‘滴滴’两声电子声。
　　可视门铃内传来诧异的疑问：“小院长？”
　　经过电子产品传导，对方声音听在裴霁耳里有些失真，但这独特的称呼……
　　不是言珩是谁？
　　紧接着，门从里面打开，露出言珩那张无比妖孽的脸。
　　左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言珩把裴霁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挑眉：
　　“小院长？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几次见面，言珩都没跟裴霁说过自己的住址，然而对方一大早却按响了他家门铃。
　　要不是裴霁表情太平静冷淡，言珩都要怀疑小院长是不是跟踪他了。
　　言珩姿态慵懒闲适，一举一动自带勾人效果，很难让人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而裴霁仿佛没看见面前这只妖孽似的，见开门的是他，眉头一拧，打开手机垂眸核对地址门牌号。
　　“C-2在旁边，我这里是C-4。”
　　裴霁正看着，一根修长的手指忽然映入眼帘，用指腹轻轻敲了敲他的手机屏幕。
　　裴霁抬眼，对上他的目光，言珩喝了口咖啡，慢条斯理开口：
　　“无意扫见，没有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
　　江城苑的楼号也不知道开发商是怎么设置的，C-1过了直接就是C-4，而C-2和C-1之间隔了一片绿化带，两栋搂呈对角线。
　　裴霁刚才没仔细看，根据惯性思维按门铃，结果就找错了。
　　看清言珩家被绿植遮了一半的门牌号后，裴霁收了手机，说了声‘抱歉’后转身就走。
　　看着裴霁背着黑色背包的背影，言珩没忍住笑了笑，也没留人叙旧，只是关门后才反应过来——
　　从头到尾，小院长竟然只对他说了两个字。
　　说是惜字如金也不为过。
　　绕过绿化带，这次裴霁反复确定没找错后才上前按门铃。
　　这次给他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在他表明来意后笑着把他引进门，随后扭头冲屋内喊：
　　“秦先生，您请的小老师到了。”
　　裴霁跟着阿姨往里走，打眼就瞧见餐桌上坐着一位高大挺拔的男人。
　　男人看见裴霁后放下手里的食物，笑着跟他问好，还问他有没有吃早餐。
　　聘请裴霁的就是这个叫秦沉的男人，他自我介绍说裴霁之后要辅导的秦许，是他儿子。
　　秦沉很年轻，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几岁，而秦许都十五岁上高中了。
　　这么年轻却有这么大一儿子，很容易让人产生过多联想。
　　而且不知怎么回事，裴霁觉得男人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过这些对裴霁来说都不重要，他表情平静地跟着阿姨上楼，秦许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
　　今天说是试讲，但除了秦许之外，并没有其他人旁听干扰，跟正式上课是一样的。
　　秦许是个很活泼健谈的少年，休息时间对着裴霁滔滔不绝一阵输出。
　　尽管对方高冷得除了解题、答疑、讲课之外没有半句废话，也丝毫不影响秦许发挥。
　　然后不到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里，裴霁就被迫知道不少秦许家的私事：
　　他爸都是演员，每年间歇性忙得脚不沾地，然而管他却很严。
　　他爸演技超好，学校好多同学都是他爸的粉丝，秦许很自豪。
　　英语好难，但他们班英语课代表很好看。
　　下周他过生日，也不知道他爸会送他什么生日礼物……
　　秦许一人一张嘴，叭叭叭出了天使之家众多张嘴的架势，从休息到结束，嘴巴就没休息过。
　　也是裴霁性格冷清，对周围环境自带‘忽略’功能，不然非得被秦许碎碎念得头昏脑涨。
　　裴霁闲话不搭腔，讲题的风格也和他性格一样，直截了当、逻辑清晰、毫不拖泥带水，两个小时试讲结束，效果还挺不错。
　　他顶着秦许钦佩的目光下楼时，客厅已经没了秦沉的身影。
　　之前替裴霁开门的阿姨走过来，笑得眼角皱纹堆起：
　　“秦先生有工作，急着出门了。”
　　根据秦许的反馈，裴霁试讲成功，成功被留下。
　　今天虽然只是试讲，但报酬不变，把钱付给裴霁时，阿姨才透露为什么秦沉会高薪请一个学生来家里教秦许。
　　不为别的，就因为秦许那张嘴太能唠。
　　之前家里也给秦许请了不少家教，但效果都微乎其微。
　　不是老师被秦许带歪，上课时间两人侃天侃地效率低下，就是别人受不了秦许叽叽喳喳像个鹦鹉一样，主动请辞。
　　总之，教学时间裴霁不会和秦许唠起来，也不会嫌秦许烦，简直不能更适合这份工作。
　　虽说这只是兼职，但秦沉还是很严谨的拟了一份合同，把报酬和家教时间什么的，写得清清楚楚。
　　合同最末还有一条保密条约，要求裴霁不得向外人透露秦沉一家的一切事。
　　见裴霁一直望着那条保密条约不说话，阿姨赶紧解释道：
　　“秦先生工作特殊，小老师你理解一下，我也是签过的。”
　　合同本身没问题，对裴霁来说甚至很宽松——
　　他在教学过程中因为自身原因想要提前结束合作的话，只需要提前一周说明就好，且说好的报酬照付。
　　裴霁看完觉得没问题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临近中午，秦许和阿姨热情地想要留裴霁在家吃午饭，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
　　离开江城苑后，裴霁直接去了天使之家，刚好赶上食堂饭点。
　　…………
　　忙忙碌碌，转眼到了五月底。
　　办公室内，秘书小姐把一杯香浓提神的咖啡轻放在言珩面前，扫了一眼办公桌上各类文件，拿出其中一份递给他。
　　秘书小姐：
　　“言总，这份文件需要您今天签字确认。”
　　目光从电脑屏幕前移开，言珩偏头扫了一眼：
　　“天使之家物资捐助？”
　　秘书小姐点头：“是的。”
　　言氏集团捐助的资金前两天财务已经拨款，现在剩下的就是物资。
　　过几天就是‘六一’了，要是能赶在儿童节之前把物资送过去，也算是送孩子们的礼物。
　　递上言珩桌上的文件，大多都是经过手下人层层把关、反复确认无误的，他只需要签字就行。
　　所以言珩拿过文件翻了翻，大手一挥，潇洒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秘书小姐拿着文件要离开时，言珩脑海里忽然闪过裴霁那张精致却冷冰冰的脸：
　　“等一下。”
　　被叫住的秘书停下脚步，转身看言珩。
　　言珩眉眼舒展靠在椅背上，右手屈指，漫不经心地在扶手上敲了几下：
　　“这文件，是不是还要送去天使之家？”
　　秘书点头：“是的。”
　　文件一式两份，不仅需要言珩签字，还需要天使之家的院长裴霁签字，确认文件内容属实，他们的确收到了言氏集团物资捐赠。
　　言珩来了兴趣，又问：“什么时候送去？”
　　虽然不知道言珩问这个做什么，但秘书小姐还是尽责回答：
　　“和天使之家的人约好了下午两点半。”
　　言珩又问秘书小姐他下午有什么安排，在得到并无安排后，随意抬手打了个响指：
　　“行，把东西放这儿吧，下午我送过去。”
　　秘书小姐怀疑自己听错了，难得一愣：
　　“啊？”
　　只是送个文件跑个腿而已，哪用得着老板你亲自去？
　　言珩话没重复第二遍，兀自点了点头，继续看文件。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秘书小姐瞧着唇角微微向上、看起来心情不错的言珩，深知老板脾性的她默默想——
　　老板这是又憋什么坏呢？
　　…………
　　言珩见裴霁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遇见，对方身份都不同，做的事情也出他乎意料：
　　第一次是福利院小院长，在后院种地。
　　第二次是商业街小老板，在街边卖花。
　　第三次是江城苑小老师，给人当家教。
　　每次见面，裴霁都能让言珩感到意外，所以他很好奇，今天见面，对方还有没有其他花样繁多的兼职身份。
　　并且他也想深入了解一下，小院长身兼数职，每次见面不是在赚钱，就是在赚钱的路上，所以……
　　天使之家到底穷到什么地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小院长，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裴裴：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好？


第11章 无情
　　裴霁这几天都住在裴宅，舒盼裴承博是高兴了，但他的菜园几天没人照料，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两只鸡，祸害了他小半个菜园，
　　尤其是边沿的白菜地，一眼望去都七零八落，几乎没一颗完好无损的白菜。
　　天使之家地处偏远，周围住户上了年纪的人偏多，在家院子、阳台或楼顶，养一两只家禽并不少见，有时早上还能听见公鸡打鸣。
　　裴霁看完监控后，发现犯案鸡是从左侧围栏进入了菜园的。
　　他走过去看了一下，发现那里的围栏已经坏了。
　　后院用的是木桩加细网做的围栏，经过常年累月的日晒雨淋，左侧细网已经破损
　　平时也没人修复，今日菜园就遭此横祸。
　　看着满院被糟蹋了的蔬菜，寸头也痛心疾首，对裴霁道：
　　“院长，我们去买点好的材料，重新弄一下围栏吧。”
　　买几十块铁皮围上，以后不管是鸡还是狗，肯定进不来。
　　裴霁没应声，贴着围栏走了一圈，仔细查看一番后发现了三个洞，还有两处将坏未坏，岌岌可危。
　　把坏了的地方标记好，裴霁转身往外走。
　　见他离开，寸头不明所以的跟着他的身后：
　　“院长，这就不管了吗？”
　　这一地，可都是你的心血！
　　裴霁：“修一下就好。”
　　寸头立马精神：“买铁皮还是木板？院长你尽管吩咐，我去办。”
　　裴霁语调没有丝毫起伏：“都不买。”
　　寸头：“啊？”
　　什么都不买，那用什么修？
　　裴霁打开院里的杂物房，翻出一团之前剩下的铁丝，又指着角落那一堆破桌烂椅对寸头道：
　　“木板，铁皮都有了。”
　　看着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寸头：“……”
　　这些座椅都是院里这些年来淘汰的，有木质的，也有金属的，椅子腿、缺角桌面七零八落散落在地上积灰。
　　这一堆破烂，寸头事先还没想起来。
　　眼看裴霁已经捋好袖子亲自动手了，寸头赶紧跟着弯腰，在这堆杂物里找可利用的零件。
　　敲掉一根凳子腿，寸头在心中腹诽——
　　论省钱能力，他们院长说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废物利用，能不花的钱一分钱都不会花，那是绝对的勤俭持家。
　　…………
　　天使之家和言氏集团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言珩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到。
　　一回生二回熟，提前到的言珩没知会陆文他们，一个人低调的就来了。
　　也不用人指引，自己一个人熟门熟路就往后院走。
　　直觉告诉他，勤劳的小院长肯定在菜园耕种。
　　还没跨入后院，言珩隔着墙就听见后面传来乒铃乓啷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几句交谈声：
　　“院长，用力，还差一点。”
　　“歪了，再深一点。”
　　“站不住了，院长你……对，就是那儿……”
　　模模糊糊有些字眼听不清，只听了个大概的言珩陡然一惊——
　　光天化日的，小院长这是在做什么呢？！
　　言珩眉头一跳，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
　　进门后，不等看清里面的景象，言珩就扬高了声音质问：
　　“你们在做什么？”
　　言珩冷不丁一出声，正修栅栏修得热火朝天的裴霁和寸头，乍一听他这一大嗓门，手都抖了一下，末了齐齐转头看他。
　　言珩也终于看清院里的景象了——
　　裴霁手里拿着个榔头，之前见过的寸头员工拿着根长长的木棍。
　　看样子，应该是要把木棍插土里去。
　　寸头从惊吓中回过神：
　　“言总，您怎么来了？”
　　知道自己想歪、误会了的言珩：“……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刚才言珩忽然出声，裴霁手一抖，差点砸到寸头的手，听了他的话，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修围栏，很难看出来？”
　　言总视力良好，所以他准确地接收到了裴霁的白眼。
　　难得吃瘪的言珩也感觉有点尴尬，对他裴霁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解释：
　　“我有正事找你。”
　　裴霁自然没忘物资确认的事，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随后道：
　　“约好的两点半。”
　　现在两点都不到。
　　言珩咳了一声：“今天没什么事，就提前过来了。”
　　寸头一听这话，赶紧对院长挤眼，那意思——
　　院长，言总人都来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让言总等着吧？言总时间多宝贵值钱啊！
　　而裴霁显然没从寸头的挤眉弄眼中，提取出对方要表达的意思，把手机放回去，对寸头道：
　　“这根应该稳了，把铁丝递过来。”
　　还有接近一个小时，够用了。
　　看着打算继续修围栏的裴霁，寸头心头一哽，小心翼翼地瞧了言珩一眼，压低声音提醒：
　　“院长，让言总在旁边站着不好吧……”
　　裴霁掀起眼皮看他，淡淡开口：
　　“不在旁边站着，你是想让他也过来修围栏？”
　　寸头觉得好大一口锅砸脑袋上，一脸惊恐地看着裴霁，手都快摆出残影了：
　　“我不是，我没有，院长你别乱说！”
　　疯了吗？他怎么敢让言总来修围栏！！
　　为了增加说服力，寸头转头看言珩，满脸真诚解释：
　　“言总，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被裴霁晾一边的言珩也不生气，对神情紧张的寸头笑笑：
　　“没事，你们忙。”
　　本身就是他来早了，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言珩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无论如何，言总也不可能真拿着榔头去修栅栏的。
　　言珩无所事事的巡视起了小农民的菜园。
　　小农民财迷属性深入人心，言珩一路很小心谨慎，没再踩到一颗菜。
　　走到损失惨重的白菜地后，看着一地的鸡爪印，言珩‘啧’了一声，终于知道裴霁为什么会在这里修栅栏了。
　　寸头看了看怡然自得开始参观菜园的言珩，再看看把言珩当隐形人的裴霁，半晌后放弃挣扎，默默望天——
　　算了，就这样把，爱咋滴咋滴。
　　裴霁一看就是干惯粗活的，手脚特别麻利，在修栅栏的过程中，比他高大健硕的寸头只能帮他扶个桩子递下铁丝，打个下手。
　　等裴霁动作熟练的把最后一圈铁丝绕好拧紧，言珩抬腕一看时间——
　　两点二十五。
　　时间刚刚好。
　　小院长时间观念还挺强。
　　围栏被裴霁修好了，以前的破洞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打的补丁，虽然不好看，但很实用牢固。
　　重点是一分钱没花，裴霁本人很满意。
　　收拾好工具洗了手，裴霁带言珩去办公室。
　　寸头给言珩端来茶水，裴霁接过言珩带来的文件，仔细核对物资种类和数目。
　　见裴霁绷着小脸认真那样，言珩忍不住笑他：
　　“这么谨慎，我还能骗你不成？”
　　裴霁头也不抬，也不搭理他，确认文件各方面准确无误后，才拿出天使之家的印章盖章签字。
　　把文件归档收好，裴霁回身看言珩竟然还在，顿了顿开口送客：
　　“走好不送。”
　　面对裴霁毫不留情的逐客令，言珩狭长的丹凤眼一眯，故作严肃：
　　“小院长，你不地道。”
　　裴霁抬眼看他。
　　言珩眼神控诉，语气却慢悠悠：
　　“刚盖完章，用了就丢，太无情了。”
　　裴霁：“……”
　　没管说话不正经的言珩，裴霁径直往外走。
　　言珩跟在他身后，还是那副拖腔带调的语气：
　　“小院长，你现在去哪儿？”
　　裴霁一言不发。
　　言珩锲而不舍，今天铁了心非要这小冰块开口：
　　“小院长？”
　　“小院长……”
　　最后裴霁是在受不了了，停下脚步看他，冷冷吐出几个字：
　　“批发市场，你要去？”
　　活了二十八年，言珩还没去过批发市场，只听说很热闹，东西很便宜。
　　反正他今天下午也没事，所以听了裴霁这话，言珩眉毛一挑，兴致盎然：
　　“行啊，小院长你带上我。”
　　言珩身上大少爷闲散慵懒的气息太足，往往会让人忘记他还是个商业奇才，是个说一不二的总裁。
　　一旦他决定好的事，很难改变，哪怕是一时兴起的想法。
　　所以最后他的车还是跟在裴霁身后，一起去了批发市场。
　　言珩执意要跟来，裴霁便给彭高峻发了消息。
　　于是彭高峻很快达成了自己从业以来，第二次开三轮车成就。
　　这次来天使之家，言珩秘书助理一个没带，就只有一个司机。
　　而现在，他的司机一脸迷幻，有些怀疑人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在一辆三轮车后面慢慢摇。
　　既然目的地一样的话，裴院长为什么不直接坐言总的车？
　　也是不懂。
　　…………
　　半个小时后，言珩的车在南枫市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缓缓停下。
　　在众多货车、小三轮中，几百万的黑色慕尚犹如鹤立鸡群，异常显眼，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下车后，言珩对旁人的讨论声置若罔闻，径直走到裴霁身边，环视一圈，问：
　　“小院长你要买衣服？”
　　批发市场热闹非凡，人流如织，人们大多都拉着推车，上面装满了大袋小袋货物。
　　人声嘈杂，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裴霁转头看了一身高定精致西装的言珩一眼，觉得他这个人和他的车一样，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充满违和感。
　　裴霁上下打量他：“你确定要进去？”
　　从裴霁明亮的眼中，言珩捕捉到了一丝名为挑衅的目光。
　　挑衅虽一闪即逝，但的确是从这整日冷着脸的小院长眼里发现的。
　　言珩勾了勾唇，用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
　　看着仗着个高腿长，大步往市场入口走的言珩，裴霁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批发市场很大，人又多，汗味、烟味、塑料味、劣质香水味等各种气味交杂在一起，言珩一踏进去就忍不住皱眉。
　　余光瞧见言珩紧绷的下颌线，裴霁嘴角弧度几不可察地往上扬了扬，眼里是平时看不见的、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第12章 砍价
　　言珩受不了人多杂乱的批发市场，而裴霁在里面却如鱼得水。
　　裴霁也不管身后的言珩，熟门熟路的穿过人群拐过路口，往楼上走。
　　批发市场也划了区域，一楼家具，二楼服饰箱包家纺，三楼日用品，四楼百货。
　　裴霁直奔二楼服装区，言珩离他半步距离在后面缀着，小心避免撞着人或货物。
　　楼梯转弯处，裴霁侧身让过一位肩上扛着一个大麻袋的中年男人，睨了眼下面避让得颇狼狈的言珩。
　　尽管言珩很小心，但穿过人群时，衣服上无可避免地沾上了污渍——
　　左边腰侧有婴儿巴掌大一块暗黄色印记。
　　言珩走到裴霁面前，却见对方绷着个脸，表情比刚才还冷。
　　言珩好奇：“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
　　顺着裴霁的目光往下看，乌泱泱全是人脑袋，并没什么特别的。
　　收回目光，裴霁眼神不带起伏地看了他一眼，抬步继续往前走。
　　立夏已经快一个月，天气转暖，裴霁今天就穿了一件宽松的薄卫衣，配发白的牛仔裤帆布鞋。
　　十分减龄的打扮，让他本来年轻的脸看起来更小了。
　　不过言珩一想裴霁的性格，知道他估计出门时都不会特意搭配穿着，这一身也只是随便穿的。
　　裴霁身材单薄，一举一动间，后面的言珩隐隐还能看见他藏在宽松衣物下的肩胛骨。
　　望着裴霁的后背，言珩在心里‘啧’了一声——
　　小财迷不会为了省钱都不吃饭吧？
　　都快瘦成猴了。
　　第一次见面言珩就发现了，裴霁小腿白是白，小腿线条也流畅好看，但瘦得跟小姑娘似的，乍一眼看上去就跟营养不良似的。
　　裴霁不知道言珩的心思已经在他小腿上了，在一家店门前停下。
　　言珩心里想着小财迷到底有没有虐待自己，刹车不及撞上裴霁的后背。
　　站稳后言珩对上裴霁望过来的眼神，轻巧的对他笑了笑：
　　“啊，抱歉，没注意。”
　　嘴上说着抱歉，脸上的表情和笑意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刚才拿一下没撞疼，但言珩还是揉了揉自己胸口，同时抬头打量面前这家店。
　　店里面密密麻麻挂满了各式男装，地上散着透明塑料包装袋，最里面还堆着一堆没拆的衣服，看着跟座小山似的。
　　言珩买衣服去的都是商场或者私人订制，专柜里面一套衣服恨不得弄个专门的展示柜以显昂贵，所以他还没见过这架势——
　　各种衣服都堆一起，要在衣服堆里面找人。
　　店老板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穿着短袖的女人，送走一位顾客后转身才发现言珩和裴霁两人。
　　起初瞧见言珩时，她双眼一亮，喜笑颜开走过来：
　　“小兄弟这次看点什么货？我们家的货品齐全价格良心，重点是质量还好，你看看……”
　　老板娘滔滔不绝的介绍，在绕过高大的衣架和众多衣物，看见言珩旁边的裴霁后戛然而止。
　　看见裴霁，老板娘嘴角往两边一撇：
　　“怎么又是你啊。”
　　老板娘变脸之快，让言珩以为她刚才的热情是假象。
　　看看老板娘，再看看不说话、自顾自挑选衣服的裴霁，言珩忍不住好奇：
　　“你们认识？”
　　小院长人脉还挺广？
　　老板娘目光从裴霁身上移开，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老顾客了。”
　　言珩闻言更好奇了——老顾客怎么还这个反应？
　　不等言珩问，老板娘看着裴霁，自顾自说开了：
　　“小兄弟你说你，我这儿也这只是小本生意，你次次来就买一两件的，我都难得给你找尺码。”
　　“你手上拿的那件短袖纯棉的，顶好的料子，你要的话给你一个最低价，二十一件，你可别再砍价了。”
　　“你每次来都砍价，我是真不赚你钱，还白搭运费。”
　　“我这水电物业房租都是亏着的，看你年纪也小，我心好，免费帮你带几件……”
　　面对老板娘的抱怨，裴霁置若罔闻像是没听见，他身边的言珩却是震惊了——
　　什么玩意儿，还有二十一件的短袖？？？
　　言珩衣柜随便拽一件衣服出来，就算上面一颗扣子单拎出来都不止二十块了。
　　想到这里，他没忍住抬手摸了摸裴霁拿着的短袖，发现触感没他想象中的糟糕。
　　面料还挺柔软的。
　　但肯定不是老板娘口中说的纯棉。
　　老板娘说了一堆，裴霁不接话，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两件短袖一件长袖，外加两条休闲裤。
　　见他又只买这么一点，老板娘翻了个白眼叹气，认命的拿着计算器啪啪一阵按，嘴里道：
　　“短袖二十、长袖三十，我这裤子质量版型都是好的，平时卖最低也要七八十，我算你四十，批发也是这个价，一共收你……”
　　老板娘把计算结果递给裴霁看：“刚好一百五。”
　　裴霁选了两套加一件长袖，总共才一百五，言珩觉得这价格便宜得跟不要钱也没多大区别了。
　　裴霁扫了一眼计算器，没动，看着老板娘平静开口：
　　“一共六十。”
　　言珩倏然转头，不敢置信的盯着裴霁，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多少？
　　五件衣服六十？？？
　　言珩终于明白为什么裴霁这个老顾客上门，老板娘还拉长个脸不乐意了……
　　敢情小院长在批发市场买零售，还要讨价还价。
　　人家砍价是砍个零头，这人是砍得只剩下零头。
　　裴霁‘六十’一喊出来，言珩目瞪口呆的同时，下意识往他身边走了一步。
　　不为别的，就怕面前的老板娘听了这价格，怒而动手把裴霁扔出去。
　　老板娘显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面对裴霁屠龙刀似的砍价，反应并没有言珩想象中那么大，只是气笑了：
　　“六十，进价都不止这个数。”
　　裴霁不为所动，就这样看着她。
　　两厢对视，老板娘最先松口：“……你再加点，最少也要一百。”
　　裴霁：“六十五。”
　　老板娘：“小兄弟，你这个价格我都拿不下来，九十，真的不能再少了。”
　　老板娘和裴霁两人你来我往，开始讲价，往往是对方说一大段，裴霁才平静地吐出一两个字眼。
　　而在一旁的言珩置身于这场景中，脸上难得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最终，裴霁以七十五的价格，买下了这三件衣服两条裤子。
　　他们离开时老板娘还在念叨裴霁太会砍价，她今天都是亏本做的这一单生意。
　　言珩没想到两套衣服一百五还能讲价，重点是裴霁还真能半价买下。
　　言总的价值观，在今天，出现了崩塌。
　　…………
　　从批发市场出来，言珩没再跟着裴霁，而是一脸复杂的上自己的了车。
　　看着言珩的车开远了，彭高峻才接过裴霁手里的东西，问：
　　“小少爷，现在回去吗？”
　　裴霁双眼一敛，抿了抿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
　　“去医院。”
　　彭高峻闻言一愣，刚想说夫人已经出院了，话出口之前灵光一闪，倏然想起今天是周二。
　　小少爷固定去医院的日子。
　　反应过来后，彭高峻应了一声，开车三轮车载着裴霁往医院而去。
　　去医院的路上，裴霁想起上次裴修给他买的甜品，又绕了一段路，去那家网红蛋糕店买了一块巧克力慕斯蛋糕。
　　这块只比成年人巴掌大一点的蛋糕，价格快抵得上裴霁买的那几件衣服了。
　　但他付款时眼睛都没眨过，一反常态的干脆利落。
　　到了医院后，裴霁拎着蛋糕直接去了住院部，彭高峻没跟着进去，在在大门口等他。
　　一个多小时后，裴霁才从医院里面出来，走近时彭高峻能闻到他身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裴霁手上的蛋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彭高峻留意对方的表情，心下惴惴猜测——
　　今天比平时早出来半个小时，是情况不乐观？
　　裴霁坐上车，对医院的事只字不提：“回去吧。”
　　“好的。”彭高峻点头应了一声启动车子，一路上谁都没再开口。
　　…………
　　晚上言珩回到家，白天裴霁板着一张小脸、语气平静又游刃有余的跟老板娘砍价的模样却中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言珩看来，裴霁孤傲冷淡，看长相气质明明是不沾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却精打细算，能种地会砍价……
　　这两种完全不同、甚至说是矛盾的属性，在他身上却融合得非常自然，仿佛理应如此。
　　言珩很好奇，裴霁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才能养成现在的性格。
　　照理说他是天使之家的院长，工资应该不低，而且他还有各种兼职副业……
　　认识裴霁后见过了这么多，言珩感觉以后不管在小院长身上发生什么事，自己都能做到波澜不惊。
　　毕竟七十五块钱两套的衣服，和一块五一颗的菜苗他都见过了。
　　哦，对，还有一百块一枝的玫瑰。
　　正思考，言珩放在身侧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一看，就见是好友裴修打来的视频。
　　接通视频，坐在电脑前的言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屏幕里好友那张脸，漫不经心问：
　　“这么晚了打电话来做什么？”
　　裴修表情严肃认真：
　　“有个问题想问你。”
　　言珩懒懒的从嗓子里应了一声：“嗯哼？”
　　裴修：“马上就是昭昭的生日了，你说我今年送什么生日礼物比较好？”
　　不等言珩回答，裴修又自问自答：“车？房？别墅怎么样？”
　　言珩听后在脑子里搜索一番，最后问：
　　“等一下，昭昭是谁？”


第13章 过节
　　裴修一口一个昭昭的念叨，言珩把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是谁，也对不上人脸。
　　裴霁丢了十几年，这才找回来没两年，整个裴家草木皆兵，裴修也从来没特意跟言珩提及自己失而复得的弟弟。
　　现在听言珩这么问，电话那边的裴修脸上有片刻犹豫，最后还是老实道：
　　“我弟弟。”
　　言珩挑眉：“表弟堂弟？怎么值得你这么上心？”
　　“还送车房，裴老板出手果然阔绰。”
　　没理会言珩的调侃，裴修认真道：
　　“我亲弟，昭昭，你以前见过的。”
　　言珩一怔，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你亲弟？”
　　好友多年，裴修有个弟弟言珩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弟已经走丢好多年了。
　　言珩也从来不在裴修面前提起这件事，就怕勾起对方的伤心事。
　　裴修点头：“是啊，你们小学时应该见过。”
　　经裴修这么一提醒，言珩脑海倒是隐隐浮现出一个奶团子的身形轮廓。
　　他是记得，很多年以前裴修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小奶包，一身奶味，路都走不稳却每天都屁颠屁颠跟在裴修身边，一口一个‘哥哥’的叫。
　　但他当时年纪也不大，更喜欢和同龄人玩，倒没怎么注意那个裴家小少爷。
　　关于那个小奶包，言珩再深的记忆点就是人丢了，裴家上下鸡飞狗跳。
　　这一丢，就是十几年，不刻意提起，言珩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不过现下不是忆从前的时候，言珩坐直了身体，眼里的诧异震惊毫不掩饰：
　　“你弟弟找回来了？什么时候？”
　　裴修：“就前两年的事。”
　　言珩替好友开心，又问：“这么大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不是我故意瞒着你，只是昭昭刚找回来那会儿，情况不太好，我爸妈不想别人打扰，就没声张。”
　　言珩表情凝重：“情况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各种小孩被拐卖后的新闻在言珩脑海里掠过，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裴修皱着眉头，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才道：
　　“当时昭昭回来后不说话，也不让我们碰，很敏感，医生说除了身体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过于劳累之外，心理也有问题……”
　　听裴修说完，养尊处优的言珩没法想象，那么一个奶团子流落在外要吃多少苦。
　　见裴修表情难看，言珩沉默半晌，出言安慰：
　　“好在现在人找回来，不幸中的大幸。”
　　裴修也点头：“是啊，还好找回来了。”
　　气氛过于沉重，言珩岔开话题：“你弟什么时候过生日？”
　　把那些不开心的暂抛脑后，裴修打起精神：
　　“十月一号，刚好国庆。”
　　言珩表情一顿，开口提醒：“现在才六月初。”
　　距离国庆，还有整整四个月！
　　小半年的时间也能叫‘马上过生日’？
　　裴修却是摇头：“几个月的时间很快的，要是送别墅，我还得好好选选，还要看风水、装修……”
　　裴修分析得头头是道，最后越说越觉得时间不够用，来不及为裴霁准备礼物。
　　言珩今天算是看出来了，他好友已经活脱脱成了弟控。
　　言珩也没什么送礼的经验，在他心里，他对裴修弟弟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
　　小孩子喜欢的，无非就是那几样——
　　球鞋、手表、游戏机……
　　再大一点的，就是裴修说的车子、房子。
　　言珩的建议提了跟没提一样，裴修冲他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你靠不住。”
　　说完后裴修又忍住笑，表情里满是得意炫耀：
　　“也是，毕竟你没有弟弟，理解。”
　　“你是不知道，昭昭现在可乖可帅了，在学校一定也有很多人喜欢……”
　　看着画风突变，突然开始炫耀弟弟的好友，言珩：“……”
　　裴霁的事不好跟外人说，这两年裴修一颗想分享喜悦的心也没找到合适的人倾诉。
　　现在好了，言珩知道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裴修就差把裴霁夸出一朵花来。
　　认识这么多年，言珩还第一次见裴修这么能说，还这么有文采，夸人都不带重样。
　　但大晚上的耐心有限，在听裴修夸了近十分钟他弟后，言珩忍不住打断他：
　　“行了行了，你那些赞美之词就留着你对你弟弟说吧。”
　　裴修总结：
　　“反正等你见过昭昭，你就知道他到底有多好，知道我今天一句话也没夸张了。”
　　言珩慵懒往后一躺，姿态悠闲：“行啊，以后有的机会。”
　　结束通话后，静下来言珩还是觉得意外，他没想到裴修的弟弟竟然一声不响地找回来了。
　　想着想着，他鬼使神差般又想到裴霁。
　　那个昭昭前些年受了些苦，不过现下好歹是回家了，从今以后衣食无忧。
　　小院长虽然也姓裴，但同姓不同命，仍要为生计奔波，穿十几块的衣服，还身兼数职，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从小院长现在的处境看，他的家境应该也不是很好……
　　这么一对比，言珩莫名心疼裴霁，且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在捐助天使之家之前，他了解过，天使之家是一所民办福利院，院里资金除了国家的补助之外，还依赖社会各界爱心人士和企业的捐赠。
　　无意识敲了敲手机屏幕，言珩心想——
　　给天使之家捐助的资金，要不再加一笔？
　　有了钱，小财迷应该就不会那么拼了。
　　…………
　　儿童节当天一早，天使之家大门停下几辆货车，言氏集团送的物资运到了。
　　那天周四，裴霁刚好没课在后院，听到外院孩子们喧闹欢呼声，他才知道东西送到了，扔了手里的杂草洗了手走出去。
　　院里的工作人员正把东西一箱一箱往里面搬，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也两人抬一箱小的，年龄太小、什么都搬不动小孩就围着箱子转。
　　言氏集团很有心，每个盒子都是彩色的，上面绑着丝带做成了礼盒的模样，卡车上还挂着横幅，祝小朋友们节日快乐。
　　知道这是送大家的儿童节礼物，院里的每个小孩脸上都写满了兴奋激动和好奇，上蹿下跳，大声讨论这么多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肯定是玩具，我听到里面响了！”
　　“我觉得是书本！水彩笔！”
　　“零食！”
　　“新衣服！新衣服！”
　　捐助细目裴霁之前看过，知道孩子们嘴里嚷嚷的礼物箱子里面都有，不过他没提前透露，挽起袖子出门搬东西。
　　言珩下车后，一眼就看见前面某个熟悉的身影从院里走出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刚想开口，就见那个瘦骨嶙峋的人在货车旁停下，随后弯腰，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大纸箱。
　　那箱子看起来分量不轻，周围都是两个成年人抬的。
　　见裴霁一个人搬着箱子就往里面走，言珩眉头不自觉皱起，快步走了上去。
　　纸箱子太大、太高，有点遮挡视线，抱着它裴霁只能偏头看路。
　　右脚刚跨过大门，裴霁感觉手指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擦过，紧接着怀里的东西忽然一轻——
　　“你怎么来了？”
　　裴霁偏头一看，就见言珩不知道时候来了。
　　扶着另一边帮裴霁减轻负担，等上手后言珩才这知道这箱子到底多重：
　　“搬东西这种活，也要你个院长亲自来？”
　　裴霁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莫名其妙，一大早说话这语气，吃了枪药？
　　见裴霁不说话，但也没拒绝自己的帮助，言珩轻轻‘啧’了一声：
　　“就你这小身板，不怕被箱子压坏了闪着腰？”
　　裴霁语调平静：“我年轻。”
　　言珩闻言立马反应过来——
　　小财迷这是拐着弯说他年纪大呢。
　　言总不乐意了，沉默一路，放下箱子后才故作随意对裴霁道：
　　“我也没比你大几岁。”
　　裴霁听后‘噢’了一声，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活动了一下胳膊继续往外走。
　　不知道怎么回事，言珩莫名介意裴霁觉得他老，于是跟了出去：
　　“听说小院长你今年二十一？也就比我小七岁。”
　　“我今年也才二十八。”
　　对于言珩突然自报年龄的行为，裴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里那意思——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又不关心。
　　读懂裴霁眼神的言珩忽然有点心梗，也觉得自己脑子有病，突然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几车的东西全部搬进院，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今天除了言珩送来的物资外，天使之家也给孩子们准备了礼物。
　　孩子们自觉排了歪歪扭扭的队，寸头陆文给他们分发礼物，裴霁在门口和送物资的人确认交接。
　　院里给孩子们一人买了一套新衣服，言珩走到裴霁身边，好奇：
　　“他们的衣服，也是批发的？”
　　裴霁看了身边这个走路没声音的人一眼：“怎么了？”
　　送给孩子们的礼物，也是他们精心挑选过的，虽然价格不贵，但质量很好，穿起来很舒服，也方便运动。
　　言珩眉眼舒展，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我以为你会给他们买更好的。”
　　裴霁为天使之家尽心尽力，言珩还以为他是那种宁愿自己穿差一点，也不亏待孩子、要给孩子们买好衣服的那种。
　　言珩只是随口一说，然而裴霁却转身直视他，忽然问：
　　“你认为什么是好的？”
　　不等言珩回答，裴霁又道：
　　“在这里，吃饱穿暖，出去衣服整齐干净，生病有药，饿了有面包馒头，已经是很好了。”
　　“可以吃好穿好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始，言总：打住，我真不想听你说你弟弟。
　　后来，言总：哥，你再讲点昭昭的事呗？
　　哥哥：滚！！谁是你哥！！！


第14章 野猫
　　天使之家吵吵闹闹，到处都是拿着礼物高兴乱蹿的孩子，裴霁声音很轻，但言珩一字一句听得分明。
　　能吃好穿好的人，不会出现在天使之家。
　　在这里朗声欢笑的，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幼无所依的孩子。
　　因病，因弃，或因事故失去双亲……
　　别的小孩可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向家人撒娇讨乖卖巧，而天使之家的孩子不可以。
　　上帝过早让他们体会世间冷暖，剥夺了他们的依靠。
　　身在福利院，被同龄人欺负、瞧不起，骂他们有娘生没娘养。
　　外面的大人用怜悯的眼神看他们，讨论他们不幸的身世，叹世道艰难。
　　心好的人送颗糖，心硬的唾一句晦气扫把星……
　　也仅此而已。
　　他们盼望有人领养自己，也怕寄人篱下不讨领养者的喜欢。
　　比谁都盼望长大，大到可以养活自己，不再看别人眼色，不再依附于人。
　　也比谁都怕长大，怕之后连天使之家都不再是他们的家。
　　看着裴霁，言珩收起了眼里一贯的笑意：
　　“我没有别的意思。”
　　“这种问题了，以后别再提了。”
　　裴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听了他的话后瞥了他一眼，冷漠地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头也不回走了。
　　望着裴霁远去的背影，言珩抬手揉了揉眉心，眼里的懊恼一闪而过——
　　他刚才好像……触到小院长的雷点，把人惹不高兴了。
　　两人见面的次数虽屈指可数，但言珩也把裴霁的性格摸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他不知道，原来裴霁这么敏感。
　　难道是当了院长后，不幸的孩子见过太多，所以感触特别深？
　　…………
　　陆文敲门进入院长办公室时，裴霁正在练毛笔字。
　　手里拿着个茶水杯，陆文还是那副对谁都笑眯眯的模样：
　　“院长，该发给孩子们都发下去了，其他的也已经搬去仓库存妥。”
　　裴霁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走到裴霁身边，陆文探头看了一眼他写的字，点头夸道：
　　“院长的字是越写越好看了。”
　　每次陆文都这么说，裴霁已经免疫了，脸上半点被夸的喜悦都没有。
　　陆文也不怕尴尬冷场，又道：
　　“言总已经回去了，跟我说改日有空再来看小朋友。”
　　裴霁下笔的手一顿，提笔蘸墨继续，写了几个字见陆文还杵在身边，忍不住问：
　　“还有事？”
　　他要是没记错，陆文今天休假。
　　陆文说没事，又提溜着自己茶杯慢悠悠出去了。
　　楼下，寸头看见陆文，又扫了一眼楼上院长办公室的方向，随口一问：
　　“石头他们说待会儿要给大家表演节目，院长呢？院长不下来捧场吗？”
　　陆文朝上努了努嘴：
　　“在上面练字呢，估计是不下来了。”
　　寸头一愣：“练字？谁惹他了？”
　　院里大家都知道，裴霁心情不好时，不是在后院拔草，就是在楼上练字。
　　他整天绷着张好看的脸，不喜形于色，这小习惯还是寸头他们经过长时间的观察，自己发现的。
　　拔草是为了发泄，练字是为了静心。
　　陆文做了一个寸头平时最爱做的动作，双手一摊，肩膀一耸：
　　“不知道啊。”
　　寸头往后退了一步：“……副院长，你干嘛学我？”
　　这个动作副院长做起来，怎么就这么违和呢？
　　陆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要有点朝气，活泼一点是好事。”
　　陆文说完就越过他走了，留寸头一个人在原地不得其解——
　　难道我还不够朝气，还不过活泼？
　　不对，怎么就谈到朝气了？
　　…………
　　儿童节之后，总神不知鬼不觉冒出来的言珩好几天没再出现，裴霁菜园洒下的用温水催过芽的韭菜籽倒是抽苗了。
　　裴霁看韭菜苗长度差不多了，吃了早饭后便去把上面覆盖的透明薄膜掀开，又浇了融了肥料的水。
　　做完这一切后，裴霁才拿着背包前往江城苑。
　　今天是星期天，给秦许补英语的日子。
　　裴霁在小区外下了车，而彭高峻照例去旁边的咖啡馆等他。
　　路上裴霁给室长成伟毅回了一条消息，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
　　裴霁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哪里有猫，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刚想走，左边灌木丛又传来一声猫叫：
　　“喵呜~”
　　裴霁侧耳仔细听了一阵，最后在灌木旁边的垃圾桶内，发现了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猫。
　　小猫除了左眼有一小块白毛之外，全身都是黑的。
　　黑乎乎一团在垃圾桶里面窝着，要不是裴霁是视力好，都发现不了他。
　　看黑猫瘦小的体型和那可怜样，裴霁初步判断是只野猫，应该是跑垃圾桶里找吃的来了。
　　路边的流浪猫，裴霁怕被挠，没敢贸然上手去抱，想了想，从背包里面拿出早上在食堂没吃完的包子。
　　掰了一小半包子举着晃了晃后放花坛上，裴霁对黑猫道：
　　“我只有这个。”
　　“喵~”
　　闻见包子的香气，黑猫动了动，从垃圾桶里面跳了出来。
　　饿急了也顾不得防备陌生人，黑猫试探两秒就朝着包子走去。
　　见黑猫两三口解决了包子，裴霁眼睛弯了弯，又掰了一半给它。
　　长时间的流浪，让黑猫身上的毛因为脏污打结，一撮一撮地黏在了一起。
　　几分钟后，裴霁让出最后一部分包子，叹口气：
　　“你也没人要吗？”
　　多亏裴霁，黑猫吃了一顿饱饭，虽然听不懂这两脚兽在说什么，但它还是很给面子，冲着裴霁黏黏糊糊的叫了一声，还跳下花坛绕着裴霁亲昵打转。
　　言珩出门时看见的，就是不远处裴霁蹲在地上，身边还黏着一只喵喵叫的猫的景象。
　　裴霁伸手揉主动亲近他的猫头，言珩脚下没有丝毫迟疑地走过去。
　　在裴霁身后站了一会儿，言珩听见他对着猫小声说了两句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却没听清。
　　“你喜欢猫？”
　　听见背后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惊地蹲在地上的裴霁倏然回头，见是他后拧眉：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裴霁回头那一瞬间，从言珩的角度难得看见他因为惊吓而猛然睁大的双眼。
　　错愕的表情就像他旁边受惊的小猫，完全没有平时的冷意，茫然又慌张，还……挺可爱的。
　　没什么诚意的说了一声‘抱歉’，言珩在裴霁身边蹲下，浅色的眸子扫过面前这只胆小的猫，问：
　　“你从哪儿捡的？”
　　言珩表情语气无比自然，而裴霁垂眼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往旁边挪了一步：
　　“垃圾桶。”
　　小黑猫也跟着裴霁一起挪了挪。
　　见裴霁动作，言珩失笑：
　　“离我这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裴霁没说话，用食指去逗猫，挠猫下巴。
　　不知道裴霁自己有没有注意到，他逗猫时眼睛微弯，唇角也不再紧绷着，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好亲近不少。
　　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言珩望着裴霁的侧脸，在心里下结论——
　　看来是喜欢猫的。
　　一包之恩导致黑猫很喜欢裴霁，一直往他身上蹭，见他就要上手抱猫，言珩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等一下，这猫——”
　　流浪猫身上不知道携带着多少细菌，不能直接抱。
　　在言珩碰到裴霁手腕的同时，他浑身一僵，紧接着像被针刺了一般，蓦地甩开言珩的手站了起来。
　　言珩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裴霁用力之大，言珩猝不及防，手磕在了旁边的花台上，手背上被蹭掉了一小块皮。
　　连黑猫都被言珩突然的大动作吓得喵了一声，往旁边窜了几步。
　　言珩短促地倒吸一口气，顾不上自己这点小伤，站起身看裴霁：
　　“你怎么了？”
　　裴霁胸膛剧烈起伏，盯着言珩破了皮的手，脸色有点难看。
　　见他不说话，言珩心下一沉，迟疑着问：
　　“是不喜欢别人碰你？”
　　言珩想起来了情人节那天，自己揉了揉小院长脑袋，这人反应也很大，直接就躲开了。
　　言珩多聪明，多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想明白之后，主动往后退一步，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
　　“抱歉，我事先不清楚。”
　　认识裴霁后言珩总在说抱歉，但这一句最有诚意。
　　裴霁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动了动，半晌后摇了摇头，也没否认也说的：
　　“没事。”
　　该道歉的是他。
　　裴霁的表情不像是没事，原本和谐的气氛逐渐变得凝固起来。
　　“哪里跑进来的野猫啊，这玩意儿越喂越多。”
　　就在言珩准备再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一旁突然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的僵硬气氛。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就见是小区里的保安。
　　保安认识言珩，恭敬地叫了一声‘言先生’，又瞧见他手背上的蹭伤，一惊：
　　“言先生，你手怎么了？”
　　不等言珩开口，保安又看向黑猫：
　　“是不是这只野猫抓的？言先生你别担心，我这就把它赶出去。”
　　保安刚把随身携带的电棒掏出来，就听言珩和裴霁同时开口：
　　“等等！”
　　说完后两人又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言珩先开口：
　　“你这一下电下去，它会死。”
　　电击棒的电力能直接放倒一个成年男人，这瘦弱的小猫要是被电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保安闻言一愣，下意识开口：
　　“只是一只野猫……”
　　裴霁冷着脸打断他：“野猫不是一条命？”
　　这次不用言珩去猜裴霁有没有生气，因为连保安都察觉到他生气了。
　　保安顿了顿，表情为难：
　　“是一条命，但咱们也不可能任由它在小区里面乱蹿，要是哪天不小心伤到了哪位业主，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野猫不比养熟的家猫，要是真出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小保安。
　　知道保安也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言珩没让他太为难，主动道：
　　“这只猫就交给我处理，你放心吧。”
　　对言珩这个人，保安哪有不放心的，连声应了。
　　等保安走后，言珩跳过保安来之前的事不提，问裴霁：
　　“你要养它吗？”
　　裴霁抿了抿嘴，缓缓摇头：“院里有小孩猫毛过敏。”
　　只能送去动物救助站。
　　言珩略一点头表示了解：
　　“行，既然你那边不方便，又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那我就把它带回家了。”
　　裴霁抬眼看他：“你养？”
　　言珩勾人的丹凤眼一弯：
　　“是的，反正我家已经养着一只了，多这一只也不多，橙子也刚好缺个伴。”
　　橙子是言珩养的猫的名字，小名叫橙橙。
　　见裴霁似乎有些不放心，言珩笑了笑，眉梢一扬：
　　“你要是不放心，以后可以经常来看它，看他在我这里过得到底好不好。”


第15章 弃养
　　言珩说会让人带小黑猫去宠物医院洗澡检查打疫苗，让裴霁不要担心，还交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
　　给黑猫起一个名字。
　　言珩的原话是：
　　“这猫是你捡到的，不严格来说你算他半个爸，起名字这件事自然是交给你了。”
　　裴霁听后皱眉：“什么叫半个爸？”
　　言珩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养他，算他半个爸没毛病吧？”
　　裴霁：“……”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言珩让家里的阿姨拿了一张薄毯出来，用毯子裹着把猫抱在怀里，抬抬下巴：
　　“行了，你学生已经等你很久了，你这个老师还不去？”
　　裴霁随着言珩的目光看去，就见旁边的C-2，秦许正趴在三楼的阳台，从上往下看他们。
　　对上裴霁的目光后，秦许还很高兴地冲他挥了挥手，满脸笑意大声喊他：
　　“裴哥。”
　　裴霁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发现离他们约好的上课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
　　裴霁收回目光往秦许家走，言珩笑了笑，抱着猫也准备回家。
　　然而刚走出两步，言珩就听见裴霁叫他：
　　“言珩。”
　　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裴霁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言珩脚步被绊住，转身表情有些意外看他，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
　　“嗯？”
　　裴霁背对他没回头，从声音听不出他现在是何表情：
　　“就算是流浪猫流浪狗，你也不会冷眼旁观？”
　　难得听裴霁一次性说这么多个字，言珩唇角一勾：
　　“不是你说的么，猫猫狗狗也是命，总不能见死不救。”
　　说完后，他听到裴霁好像笑了一声，很轻很轻，只是一个气音那种笑。
　　言珩以为自己听错了，有心想问一句，裴霁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大步流星直接走了。
　　言珩看着他潇洒的背影，陷入思考——
　　是小冰块笑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到了秦许家，裴霁拿出给秦许量身定制的试卷：
　　“七分钟，把选择题做完后我检查。”
　　英语渣秦许趴在桌上哀嚎一声，不情不愿的开始做题。
　　秦许嘴是闲不住的，做完两道题后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还是没忍住好奇心，转头看裴霁，真诚发问：
　　“裴哥，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刚才守时的裴霁到点没来，秦许跑去阳台看，就看见他和言珩两人蹲在花坛旁撸猫的温馨场面。
　　裴霁翻他英语书的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看他：
　　“谁跟你说的？”
　　秦许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自己看出来的。”
　　站在阳台，秦许听不见言珩和裴霁两人之间的对话，但他借助手机摄像头，把两人的神态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裴霁闻言收回目光，语气平静、表情淡淡：“你看错了。”
　　秦许眼里是明显的不信：“真的？”
　　裴霁这次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你还剩不到五分钟。”
　　秦许回过神来一惊，顾不上八卦，赶紧看卷子，撇嘴嘟囔：
　　“聊天也算时间，裴哥你也太严了。”
　　七分钟过去，裴霁检查秦许的卷子，十五道选择题，这人只对了七个。
　　看着卷子上刺目的红色划线，秦许也心虚，眼珠东转西飘，就是不敢正眼看裴霁。
　　拿着卷子裴霁冷着脸皱了一下眉，倒没秦许想象中那么生气，只是用手中的笔敲了敲他做错的第七题，轻飘飘开口：
　　“这个题上周跟你讲过，只是变了名字。”
　　秦许完全没印象，伸长脖子过来看：
　　“讲过吗？”
　　裴霁：“上周英语报纸选择题第四道。”
　　没想到裴霁记性这么好，秦许抓了抓自己头发，干笑：
　　“我不记得了……”
　　裴霁没说什么，把秦许做错的题全部跟他讲了一遍。
　　做家教教学生，必须有耐心，加上裴霁性格如此，其实能让他真正动气的事并不多。
　　事实上，裴霁看人的眼神，大多时候都不夹带任何感情。
　　哪怕是面对处处找茬的苗荣，他眼里除了冷就是冷，连生气都没有一丝。
　　室长成伟毅和老齐眼镜还背着裴霁，在后面讨论过他的脾气，最后得出结论——
　　这辈子，恐怕是无缘得见裴霁大笑或大哭大闹的模样了。
　　和大学校园内其他朝气蓬勃的同学相比，裴霁就像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好像没什么事能在他心里掀起涟漪。
　　谈恋爱、打篮球、玩游戏、参加社团、抽烟喝酒、逃课等行为，裴霁一样是不沾。
　　倒也不是说裴霁这样的生活习惯不好，但成伟毅他们总觉得他身上少了点什么，具体差点什么，他们也说不上来……
　　早上晚到一会儿，裴霁把教学时间往后延长了半个小时。
　　等在外面的彭高峻见他到点了没出来，怕他出什么意外，紧张的打电话过来问，得知他人没事后才放心。
　　…………
　　裴霁遇到的那只黑猫是只小母猫，最后起名叫饱饱，周末裴霁去给秦许上课时，有时会顺便去看看饱饱。
　　言珩工作繁忙，橙子和饱饱一直是家里的阿姨在照顾，半个月下来，饱饱长胖了不少，也活泼许多。
　　裴霁也不是每周都有时间去看饱饱，频率大概是一月两次。
　　转眼又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星期天，言珩吃完饭在家逗猫，手里拿着逗猫棒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言珩明显心不在焉，频频看向没动静的大门，问黑猫：
　　“饱饱，你爸有没有跟你说他今天来不来？”
　　自从上次一别后，言珩就出差去了，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昨天晚上刚下飞机。
　　所以裴霁最近来他家看饱饱时，两人一次都没碰见过。
　　饱饱也听不懂言珩在说什么，抬起自己柔软的肉垫，一边喵喵叫一边抓逗猫棒。
　　百无聊赖在家等到十点多，还不见裴霁来，言珩想了想，起身抱着饱饱就往外走。
　　家里的阿姨见他抱着猫要出门，走过来问：
　　“先生，你这是要出门吗？”
　　换鞋的言珩‘嗯’了一声。
　　既然饱饱他爸不来，他就带着饱饱过去。
　　阿姨回头望了望躺在沙发上，正往这边看的橙子，面色犹豫：
　　“不带橙子吗？”
　　言珩闻言动作一顿，抬眼去看乖巧不闹腾的橙子，对上橙子湿漉漉的猫儿眼时，他良心忽然隐隐作痛。
　　自从有了饱饱后，有时他无意间就会忽略橙子。
　　言珩莫名有种自己是个喜新厌旧的渣男的错觉……
　　最终，言珩出门时两只猫都没带，还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他想起来，裴霁上次说院里有小孩对猫毛过敏。
　　言珩的司机听他说去天使之家时，在心里嘀咕——
　　老板最近往天使之家跑，这次数是不是有点频繁？
　　没看出来，原来老板竟然这么喜欢小朋友。
　　与此同时，天使之家的接待大厅，裴霁冷眼看着面前的几人：
　　“所以你们什么意思？”
　　裴霁对面沙发上，坐着两男一女，看年龄都在三十岁左右，两个男人一高一胖，女人的涂着夸张的大红唇。
　　女人抬起做了红色美甲的手，把自己披肩卷发拢到耳后，对着这个年轻的小院长宛然一笑：
　　“院长，情况我们都跟你说了，青青我们实在是养不了。”
　　胖一点的男人和女人是夫妻，听了女人的话后接话，语气咄咄逼人：
　　“是啊，明明当时在你们这里看着挺乖的孩子，带回去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手脚不干净，也不会喊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骗人啊？”
　　这对夫妻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说男人精子存活率过低，很难有孩子，也去各大医院问诊了，还是没有成效。
　　于是他们就想领养一个孩子。
　　通过各种手续和天使之家员工长时间的走访考察，他们在一周前，终于成功领养了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名叫青青。
　　然而这才短短几天时间，他们就带着青青回来了，男人嘴里嚷嚷着要退货。
　　当时一听‘退货’两个字，天使之家所有工作人员脸色都变了。
　　连常把笑容挂在脸上的陆文也不例外。
　　陆文瞪了男人一眼，板着脸厉声呵道：
　　“这位先生，请你注意你的用词。”
　　还退货，青青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
　　青青知道自己又被抛弃了，从进门开始就怯弱地站在一旁，低着头绞着手指头，一言不发。
　　三岁的小孩已经开始懂事了，怕青青再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工作人员先把她带了下去，让她去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去玩。
　　青青离开后，夫妻俩告诉裴霁，说青青行为不端，竟然偷他们的钱，他们不想养了，想换一个。
　　裴霁听了女人的话，看着她不为所动：
　　“你说青青偷钱，偷了多少？什么时候偷的？有什么证据？”
　　陆文沉着脸点头：
　　“偷钱不是小事，总不能凭你们单方面说辞就给青青定罪。”
　　青青这孩子性格怯弱，斯文乖巧，陆文不相信她会偷东西。
　　像这两夫妻这样，费心费力才领养到的孩子，因为孩子不符合自己预期，没几天就反悔，找各种理由弃养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
　　院里的工作人员都习惯了。
　　但不合适不养，和因为小孩自身有问题被弃养，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盗窃这一罪名压在青青头上，要是被传了出去，可能以后就不会有家庭愿意领养她了。
　　见裴霁他们不信，女人拿出手机点开了一则视频：
　　“我们家里的监控都拍下来了，这是监控录像，院长你们看看。”


第16章 动手
　　女人提供的视频只有短短几分钟，画面显示：
　　下午三点多，青青搬来一个小凳子，踩着凳子打开客厅的高柜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了几张纸币。
　　看完视频后，裴霁和陆文对视一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从视频来看，青青的确是趁人不在，偷偷拿钱了。
　　见陆文脸色凝重，女人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纠结：
　　“院长你们也知道，为了这个领养名额，我和我老公从去年就开始准备，各个机关单位跑了个遍，要不是真心想有个孩子，谁愿意这么来回折腾？”
　　“青青这个情况……虽然很抱歉，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养下去。”
　　就算是领养，人们也希望领养一个乖巧懂事，品行没问题的孩子。
　　被陆文厉声呵斥过的男人，气焰没刚开始嚣张，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是啊，这孩子现在这么小就学会小偷小摸，以后长大还得了？”
　　就这么一个宝贵的领养名额，他们自然是想领养一个条件更好的、可以让他们少操点心的。
　　把监控视频拷贝了一份在手机里，裴霁让夫妻两人先回去，青青留在院里。
　　这件事等他们调查清楚了，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裴霁这话里的意思，是今天没办法把青青这件事解决了，男人不满，眉毛一竖刚想说话，他老婆适时地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劝他先回去。
　　看了一眼自己老婆，男人压下心里的火气，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他们走后，陆文转头看裴霁：“院长，现在怎么办？”
　　青青偷拿养父母的钱，证据确凿，要是对方铁了心要解除领养关系，他们也只能办手续。
　　裴霁对青青有印象，想再去青青那儿了解一下情况，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青青来天使之家也快两年了，在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偷东西的情况，没道理一被领养就沾上了恶习。
　　然而没等裴霁起身，刚才把青青带下去的工作人员就快步走了进来，神情愤怒：
　　“院长，青青说她养父母不给她吃饭，还半夜把她叫起来，帮他们洗袜子鞋子！”
　　“青青才三岁，这他妈的就是虐待！”
　　裴霁闻言眉眼一冷。
　　领养青青的那对夫妻刚走出天使之家的大门，就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朱先生，等一下。”
　　朱振是微胖男人的名字，他老婆叫周爽，旁边的高个男人是周爽的弟弟，周立果。
　　三人停住脚步，朱振转身，不耐烦的问：
　　“人都留给你们了，还有什么事？”
　　出声叫住他们的是寸头：
　　“院长说刚才还有点事忘了说，是关于你们解除和青青领养关系的。”
　　朱振和周爽对视一眼——
　　可以解除关系了？
　　一旁的周立果听了，见姐姐姐夫不动，叫了他们一声：
　　“还站着做什么，进去啊。”
　　朱振夫妻跟着寸头往里走，不明白事情怎么进展得这么顺利，问：
　　“不是要过两天的才有答复吗？”
　　知道青青的遭遇后，寸头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三人，把平日裴霁的冷漠架势学了个十成十：
　　“院长说让我叫你们。”
　　周爽追问：“解除领养关系后，我们再领养其他小孩有什么时间限制吗？”
　　寸头：“不清楚。”
　　周爽还要再问，周立果开口打断他：
　　“姐，先把青青的事解决掉再考虑其他的吧。”
　　周爽一听也有道理，事要一件一件办，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不再多问了。
　　没一会儿，三人重新回到裴霁的办公室，这次青青也在里面。
　　他们进来后，裴霁看了寸头一眼，寸头心领神会，把办公室大门关上了。
　　朱振大步走上前，爽快对裴霁道：
　　“院长，解除关系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你尽管说。”
　　裴霁没接话，看向被女工作人员抱在怀里的青青。
　　抱着青青的工作人员叫关冬，是天使之家的志愿者，接收到裴霁的眼神后，压住心里的怒意，握了握青青的小手，温声开口：
　　“青青，把你刚才跟阿姨说的事再说一遍好不好？”
　　朱振和周爽也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青青。
　　在两人的注视下，青青浑身一颤，低眼不敢看他们，努力的往关冬身上贴。
　　见青青害怕成这样，关冬心一抽，瞪了朱振三人一眼后，轻声安慰：
　　“青青别怕，大胆说出来，这里这么多人呢，他们不敢怎么样，我们给你做主。”
　　周爽被瞪了一眼，脸色一板，目光扫过办公室所有人，语气不悦：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我们亏待了青青不成？”
　　朱振也反应过来了，看缩在关冬怀里的青青，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分贝：
　　“好啊，你个白眼狼，我们供你吃供你穿，你不感谢我们就算了，还在背后撒谎，小小年纪，一点都不学好。”
　　裴霁凉飕飕的目光射向情绪激动的三人：
　　“是不是撒谎，我们会判断。”
　　在关冬的温声安慰下，过了好久，性格胆怯的青青才咽了咽口水，终于小声开口：
　　“我没有偷他们的钱，我只是饿……”
　　青青说，朱振夫妻把她带回去后，每天只给她吃两顿，且吃饭时要先给他们盛饭，他们动筷子之后她才能吃，他们有什么不如意，还会拿她撒气……
　　孩子被领养后，天使之家并不是就撒手不管了，还是会不定期上门家访，看孩子在养父母家过得怎么样。
　　毕竟人心隔肚皮，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太多了。
　　周爽他们显然也知道天使之家会家访，拿青青撒气时也不会动手，怕留下痕迹。
　　领养的孩子，就算得来再不容易，到底不是亲生的，也不心疼。
　　所以青青有一点不对，周爽就大声呵斥她，骂她，罚站、不许她吃饭，还会半夜把人叫起来，帮他们洗换下来的袜子。
　　三岁的孩子不但要洗自己的衣服，还要洗他们夫妻的鞋袜，洗不干净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而青青的确是偷偷开了柜子，但她并没有偷他们的钱，只是想拿里面的饼干。
　　那个柜子，是周爽专门用来放零食的，平时她不允许青青碰，那天她实在太饿了没忍住，便趁周爽他们不在家打开了柜子。
　　青青也不知道里面为什么会有钱。
　　周爽给裴霁他们看的监控视频，没截她把钱放回去的后半段……
　　虐待也分为身体上的虐待和精神上的虐待。
　　朱振夫妻虽然没有直接动手打孩子，但是两样也都占齐了。
　　听青青委屈巴巴的说完，裴霁看向朱振三人：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爽他们就是吃准了青青胆小的，不敢把他们做的事说出来，但没想到她竟然说了。
　　事情被抖落出来，周立果有些茫然看周爽，而周爽却不慌不忙缓缓开口：
　　“先不说童言无忌，青青这话也只是片面之词没有证据，况且，就算我们真的让她帮忙做点家务，不是应该的吗？”
　　朱振在一旁点头，避重就轻：
　　“是啊，她吃老子的住老子的，洗个袜子怎么了？现在的小孩就是太娇气，这也是锻炼她。”
　　“还有，说我们不让她吃饭，这我们可不认，证据拿出来。”
　　朱振和周爽仗着裴霁他们没有证据，有恃无恐。
　　寸头和关冬在一旁恨得牙痒痒——
　　人渣！
　　这两人在前期考察时，表现很好，朱振的沉稳可靠，周爽的温柔大气，跟院里孩子们说话也轻声细语，有稳定经济来源，各方面条件也不错。
　　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两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前期为了领养名额，比小区的大号垃圾袋还能装，也怪他们眼瞎看走了眼。
　　陆文他们也反应过来了，朱振他们是铁了心不养青青了，他们也不可能再把青青送回去。
　　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他们虐待青青，但要是就这样轻飘飘的放过这两人，又太憋屈了。
　　青青受的伤害难道就白受了？
　　和满脸怒容的寸头他们相比，裴霁就淡定很多，语气甚至称得上平和：
　　“想解除领养关系？没问题。”
　　“第一，跟青青道歉，第二，青青给你们洗了多少双鞋袜，你们还回来就好，考虑到你们的年龄差，你们帮青青洗一个月鞋袜就行。”
　　“洗不干净也没事，青青骂你们一顿就好，反正是为了锻炼你们动手能力。”
　　“还有，青青的精神损失费、员工误工费也赔一下。”
　　裴霁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而朱振越听脸色越来越难看，毫不客气打断他：
　　“我养了她一周，还没问你们要钱，你们还找我要钱？”
　　周爽附和：“没错，凭什么我们给钱？”
　　还要给这小丫头片子洗鞋袜，简直是荒唐。
　　听他们毫不犹豫的拒绝，裴霁从沙发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不给钱也行，像你这样的人……”
　　裴霁走到朱振面前上前，忽然抬手一拳直接砸在朱振脸上。
　　谁也没想到裴霁会突然动手，包括朱振本人，他被裴霁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身体歪倒在沙发上。
　　甩了甩手腕，裴霁居高临下俯视朱振，看他的眼神像看什么污秽，面无表情地把刚才的话说完：
　　“比起让你破财，还是这样比较解气。”


第17章 发音
　　“啊——你竟然打人！”
　　裴霁出手又狠又快，朱振被他打懵了，周立果也懵了，还是周爽尖锐的叫声让两个大男人回过神来。
　　朱振哪里肯白挨一拳，爆了一句粗口，低吼一声，爬起来就朝裴霁扑去：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周立果见此，也赶紧起身去帮自己姐夫。
　　二带打一，形势对裴霁很不利，寸头和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去帮忙，却被裴霁出言制止了。
　　打架斗殴不值得提倡，寸头他们加入进来就是群殴，性质不一样。
　　陆文让关冬把青青带出去，院长和别人打起来了，他还有心情安慰着急担忧的寸头：
　　“别慌。”
　　寸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看向陆文：“都打起来了还不慌？”
　　你为什么能这么淡定？！难道是想篡位？
　　陆文气定神闲：“放心，院长不会吃亏。”
　　寸头闻言一愣，随即后知后觉发现，朱振和周立果虽然看起来都比裴霁高大威猛，但很虚，体力和敏捷度和裴霁一比，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
　　朱振两人出手毫无章法，挥拳全凭本能，而裴霁不同，拳拳到肉，挥出去的拳很少落空。
　　那声音旁人都疼。
　　裴霁身手矫健灵活，一对二也游刃有余。
　　他人冷，打架下手也狠，很快朱振他们就被他撂倒了，躺在地上哀哀叫唤。
　　这场架，结束得比众人想象中都快。
　　寸头傻了，下巴差点落到地上，说话都差点结巴：
　　“院、院长原来这么能打？”
　　本来以为是一场拉锯持久战，结果没想到院长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院里其他工作人员也同样吃惊，投向裴霁的目光满是诧异和敬佩——
　　院长看着瘦弱，原来打架这么厉害！
　　寸头到底没忍住，感叹了一句：“院长好他妈帅！”
　　他裴哥，真人狠话不多。
　　陆文显然早就知道裴霁能打，听了寸头的感叹还不忘撇他一眼，纠正他的用词：
　　“不要爆粗口，小心带坏院里的小朋友。”
　　寸头赶紧抿嘴，抬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那意思——我闭嘴。
　　周爽在一旁都看傻了，等她回过神来时，她老公和弟弟都已经狼狈的趴下了。
　　她又气又怕，指着裴霁的手指都在抖：
　　“你竟然敢打人！”
　　见周爽一副要冲上来和自己拼命的架势，裴霁眼尾扫过她，语气凉薄：
　　“我没什么绅士风度。”
　　换而言之，胡搅蛮缠的女人他同样下得去手。
　　周爽的脚就被裴霁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定在原地，脸色由白转红，跟染色盘似的，最后铁青着脸拿手机：
　　“我、我要报警……”
　　裴霁没把周爽颤抖的声音放在眼里，走过去拽起死猪一样躺在地上喘气的朱振，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把人摁在办公桌上，脸在桌面上都压变形了。
　　言珩到天使之家时，就见楼梯口围了很多人，他不明所以走上前一问，才知道裴霁在上面和人打起来了。
　　还是两个高大的成年男人。
　　言珩一惊——就小财迷那个体格，风大一点就要被吹走了，能打得过谁？
　　不顾其他人劝说，言珩毫不犹豫上了楼。
　　院长办公室的门锁着，外面只听得见里面很吵，不知道具体情况，言珩来不及思考，想也不想抬腿，直接用暴力把车踹开了。
　　“嘭——”
　　裴霁办公室年久失修的木门，应声而倒，砸在地上发出了最后一声震耳悲鸣。
　　木门，就这样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被迫提前且并不光荣的退休了。
　　言珩这里动静把屋里面的人吓一跳，纷纷转头看他。
　　顾不上许多的言珩踩着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裴霁把一个男人按在办公桌上摩擦，旁边还躺着一个。
　　破门而入的言珩：“？？？”
　　这景象……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裴霁没想到近两个月没见的人会忽然出现，瞧见言珩时愣了愣，被他按着的朱振又开始杀猪般惨叫。
　　在朱振的叫唤声中，裴霁回过神来，没管言珩，松了松手下的力道，随手从桌上拿了一只笔，按了一下用笔尖抵他的喉咙，冷声：
　　“道歉。”
　　朱振觉得面前这个冷冰冰的院长就是个疯子。
　　哪个院长敢在自己办公室动手打人？
　　朱振欺软怕硬也怕疼，听了裴霁的话后连声道歉。
　　裴霁扫了周爽一眼，朱振秒懂，立马提高了声音：
　　“老婆别报警，别报警。”
　　虽然裴霁动手在前，但在青青这件事上也是他们理亏，要是真报警，他们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周爽被言珩刚才的动静吓得电话也没打出去，一听朱振这话犹犹豫豫放下手机，面上却也不甘心：
　　“可是老公……”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裴霁手下一用力，朱振又是一声惨叫，吓得她立马把接下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把裴霁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这人没事后，言珩放了心，问走到他身边的陆文：
　　“陆院长，什么情况？”
　　陆文便把青青的事简单的跟言珩复述了一遍。
　　言珩听得直皱眉。
　　养父母虐待孩子的新闻这些年也是没断过，言珩眼神嫌恶地扫过朱振夫妻两人。
　　既然不喜欢，领养做什么？
　　领养后虐待、弃养、污蔑偷盗，得给小孩心里造成多大伤害啊？
　　这两人，是半点人事不干。
　　在听说这两人都是裴霁一个人打趴的时，言珩很是意外，挑眉看向裴霁——
　　他是真的没想到，小院长打架也这么猛。
　　可惜，他没看见小财迷打架时的模样。
　　…………
　　朱振几人被裴霁揍了一顿后老实了，鼻青脸肿的去跟青青赔礼道歉。
　　解决完青青的事后，周爽扶着朱振灰溜溜的就要走，然而又被裴霁开口叫住了。
　　周爽表情屈辱，咬牙：“还有什么事？”
　　裴霁拿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五百。”
　　言珩抬眼看去，就见裴霁手机屏幕多了几条裂纹，应该是刚才打架不小心碰到的。
　　周爽想反驳说是你自己先动的手，为什么要我们赔，但看了一下身边，对方人多势众，又怂了，拿出五百现金赔了。
　　裴霁接过钱时，眼睛轻轻地眯了一下。
　　一直留意他表情的言珩察觉到了他这小小的动作，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人真的，财迷人设永不崩。
　　听见言珩的笑声，裴霁转身提醒他：
　　“我的门。”
　　手机坏了要赔，门坏了自然也要。
　　言总不差钱，但这么久没见，小财迷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钱，让他莫名有点心塞：
　　“你怎么就想着钱，不记点人好呢？”
　　要不是担心他，言珩也不至于把门踹坏了。
　　言珩有钱不说，身高腿长身材比例完美，再加上他刚才干脆利落的一脚，天使之家不少员工都有被他帅到。
　　偏偏言珩还拥有一副好皮囊，就算什么都不做光站在那儿，就十足妖孽勾人。
　　所以现在有不少员工都在偷眼瞧他，男的女的都有。
　　余光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裴霁眼皮微动，两秒后抬脚往楼上办公室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裴霁眼尾扫过言珩，言珩就感觉对方好像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言珩这才发现，裴霁的睫毛长而密，眼睑颤动间睫毛也跟着动，像把小扇子似的。
　　在楼下站了两秒，言珩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是为了饱饱而来，于是又折返回裴霁的办公室。
　　言珩进门，就见裴霁提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工具箱，正在修被他踹坏的的门。
　　见裴霁有模有样的修门，言珩觉得就算对方下一秒说自己会修火箭造航母，他都不会意外了。
　　他发现就没有什么事是全能的小院长不会的。
　　言珩不会修门，走到裴霁身边也只能干看着，裴霁不说话他就没话找话：
　　“这一扇木门年纪大了，要不就让它退休吧。”
　　裴霁敲了一颗钉子进去，头也不抬：
　　“法定退休年龄都延长了你不知道？”
　　言珩被他逗笑了，眉眼舒展，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你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饱饱？它都想你了。”
　　也不知道言珩有意还是无意，饱饱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听起来特别像宝宝。
　　听上去很容易让人多想。
　　比如眼巴巴等父母回家的小宝宝。
　　有那么一瞬间，裴霁也听错了，于是偏头多看了他一眼：
　　“你发音不能准确一点？”
　　言珩心里忍笑，面上却无辜地眨了眨那双丹凤眼，明知故问：
　　“我发音怎么了？”
　　说完后，言珩还拖着自己那慵懒的声调，又喊了一声：
　　“饱饱？”
　　越听越像宝宝的裴霁：“……”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小财迷真的是什么都会。
　　裴裴：不会生孩子【冷漠】


第18章 蛋羹
　　经过裴霁一阵敲敲打打，木门被迫继续营业。
　　装门时言珩帮裴霁扶住立起来的门，裴霁拿着小型电钻打孔固定。
　　固定下面时，裴霁单膝跪地，一手扶门框一手拿电钻，抿着嘴角神情专注又认真。
　　从言珩的角度往下看，刚好看见裴霁头顶的发旋和露在外面那一截后脖颈。
　　目光在人脖子上流连半天，言珩思绪一个不注意就歪了——
　　小院长头发有些长，该理一下了。
　　裴霁感觉到了背后那道若有似无的目光，但从头到尾做他自己的，完全不受干扰。
　　“你肩膀怎么回事？”
　　裴霁装好门收拾工具箱时，言珩眼神停留在他右肩，眉头一皱，突然开口问。
　　顺着言珩的视线，裴霁偏头扫了自己肩膀一眼，发现靠近锁骨的地方青了一小块。
　　应该是刚才和朱振周立果两人动手时不小心弄的，刚开始没反应，过了点时间就青了。
　　裴霁是能打，但也不是神仙，在两人的乱拳下被打中一两下很正常。
　　也不痛，要不是言珩问起，裴霁都不知道自己肩膀青了一块。
　　显然言珩也想到了淤青的来源，见裴霁浑不在意模样，莫名来气，声音一沉：
　　“你这人这么回事，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
　　言珩那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受伤的人是他。
　　把工具箱放回架子上，裴霁转头看大惊小怪的言珩：
　　“这也算伤？”
　　指甲盖那么大点淤青，裴霁压根都没放心上，连皮都没破。
　　说话的同时，裴霁不动声色扫过言珩光洁的手背。
　　近两个月过去，言珩之前在花坛上磕破皮的伤口已经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言珩被裴霁的态度一噎，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疑问——
　　裴霁身手为什么这么好？
　　小财迷也不像是舍得花钱报什么跆拳道班练身手的人，那就只有……实践？
　　想到这个可能性，言珩心重重一跳，看着裴霁云淡风轻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擦点药会好得快一些。”
　　裴霁抬手摸了摸肩膀，答：
　　“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见裴霁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言珩心里更不是滋味。
　　裴霁不知道言珩在想什么，看时间差不多了下楼往食堂走。
　　因为青青的事，今天的家教课挪到了下午两点，吃完饭他还要跑一趟江城苑。
　　望着裴霁的后背，言珩垂眸神色一敛，
　　对裴霁，他也算了解，裴霁自己都不在意，他就算说再多也没用。
　　在心里叹口气，言珩抬脚跟在裴霁身后，再开口时，他脸上的凝重消失不见，又是平日那懒散勾人的笑：
　　“小院长，看在我帮你养儿子的份上，留我吃午饭呗？”
　　只是捡了只猫，在这人嘴里就多了一个儿子，裴霁不怎么明显的白了他一眼：
　　“我没有那样的儿子。”
　　言珩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道：
　　“没事，你不认这个儿子，饱饱认你这个爸就行了。”
　　裴霁：“……”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也许是看在饱饱的面子上，裴霁对于言珩跟着他去食堂蹭吃蹭喝的行为并没有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再次见到言珩，食堂阿姨一如既往的热情，考虑到成年人胃口大，帮他盛米饭时还用饭勺用力压了压，看得言珩哭笑不得——
　　他倒也吃不了这么多。
　　修门耽搁了时间，裴霁他们今天到食堂时孩子们都吃过了，为了避免浪费，食堂每餐都是按人头做，每天也有剩菜，但不多。
　　裴霁打菜时，蛋羹就只剩下一碗。
　　他目不斜视，直接略过蛋羹窗口，让旁边工作人员帮他盛了一勺醋溜土豆丝。
　　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刚坐下，言珩也端着餐盘过来了。
　　言珩餐盘里的菜和裴霁的一样：土豆丝，肉沫黄豆和芹菜炒牛肉。
　　只是他比裴霁多了一小碗蛋羹。
　　在裴霁对面坐下，言珩扫过他的餐盘，随口问：
　　“你怎么没蛋羹？”
　　裴霁：“不喜欢。”
　　言珩‘哦’了一声，低头吃自己的饭。
　　天使之家的饭菜虽没浓油赤酱，但比言珩以前读书时学校食堂的饭菜好吃多了，大概是为了照顾小朋友，所以口味都比较清淡。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言珩没再找裴霁说话，后者自然也没主动开口跟他搭话，一时间整个食堂只听得到打饭窗口和后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从小到大的家教让言珩养成了细嚼慢咽的习惯，慢条斯理的，十几块钱食堂套餐让他吃出了西餐厅高级牛排的优雅从容。
　　裴霁都快吃完了，言珩盘子里还剩一半。
　　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裴霁拿出了手机，点开了某购物软件，在搜索框搜手机屏幕。
　　他的手机屏幕裂了得换，周爽夫妻赔了五百，要是送去维修店，让修手机的换，基本也就这个价。
　　但裴霁并不准备拿去让人家修，而是打算买一块屏幕回来自己动手。
　　网上他这个手机型号的屏幕总成，最便宜六十五，最贵的也才一百三。
　　裴霁右手吃饭，左手拿手机，按顺序一个一个点进商品详情页看，把评论说不错、质量好的都加进了购物车，准备最后来比价，选最便宜的。
　　一心两用，裴霁吃饭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言珩看着裴霁，不知道他本来吃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小差玩手机了。
　　屈指轻轻敲了敲餐桌，言珩出声提醒：
　　“吃饭不要玩手机。”
　　这个习惯可不好，也是现在天气暖，不担心饭菜凉吃了肚子不舒服。
　　裴霁眼睛黏在手机上，不为所动。
　　裴霁不听，言珩也不可能把他手机抢了，作为朋友提醒一句还行，再深入就是多管闲事了。
　　他们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干涉对方生活习惯的地步。
　　最后裴霁选定售价为九十三的那家店，再下单之前又用了某个可以返利领劵的APP，最终用八十八买了一块屏幕。
　　周爽他们赔的五百，在裴霁手里转一圈还剩四百多。
　　裴霁下完单，言珩饭也吃得差不多了，知道他待会儿要去江城苑给秦许上课时，言珩唇角一翘;
　　“正好我也要回去，一起啊。”
　　裴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看了他一眼：
　　“你不上班？”
　　言珩笑：“这几天休息。”
　　在外出差一个多月才回来，言珩自然是没这么快就工作。
　　就算是生产队的驴，也该休息了。
　　裴霁不说话，言珩就当他默认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
　　“放心，哥哥肯定把你安全送到，不会把你拐去卖了。”
　　言珩话一落地，裴霁脚像是被用钉子钉在地上了一般，身形猛然一顿。
　　裴霁忽然停住，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他没跟上来的言珩也停下，转身看他：
　　“怎么不走了？”
　　掀起眼皮定定地看了言珩几秒，裴霁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开口：
　　“不去了。”
　　言珩一愣：“嗯？”
　　什么叫不去了？
　　裴霁说完这句话后也没再解释，转身就往楼上走。
　　小财迷的脸说变就变，在原地的言珩一头雾水——
　　怎么了这是？
　　关键时刻，言珩双腿比脑子反应快，在大脑发出指令之前追了上去。
　　然而裴霁今天铁了心不搭言珩的顺风车，不管对方怎么说怎么问都没用。
　　最后言珩实在没办法，往旁边沙发上一坐，这么大一总裁，开始耍无赖：
　　“你今天要不跟我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言珩不傻，裴霁忽然改变主意且态度坚决拒绝他，看样子也不像是生他的气，那肯定就是不高兴了。
　　但他想不明白裴霁不高兴的点在哪儿。
　　是因为自己那句调侃话？还是因为自己刚才自称了一句哥哥？
　　对他无赖的行为，裴霁也没反应，随手拿起桌上一个文件夹看起来：
　　“随便你。”
　　看着面无表情的裴霁，言总大脑飞速转动，最后灵光一闪想到一点——
　　天使之家几十个孩子，里面会不会就有是被人拐卖、还没找到家人的？
　　小财迷作为天使之家的院长，不高兴之处，会不会是自己刚才开玩笑提到的拐卖？
　　也是，小院长看着冷心冷肠，但内心柔软又敏感，会为了青青亲自动手教训人渣，自然也听不得拐卖……
　　越想言珩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在心里骂自己口无遮拦。
　　起身走到裴霁面前，言珩垂眸看着裴霁，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
　　“我刚才……没有别的意思，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很抱歉。”


第19章 清流
　　一句玩笑话，言珩没想会惹裴霁不快，他也没什么‘不过是说着玩儿，你这么认真干嘛？’的想法，想通后立即就跟裴霁道了歉。
　　任何玩笑话，或大或小，只要对方不觉得是玩笑，那就一点都不好笑。
　　听了言珩的话，裴霁没什么表示，又往下翻了两页纸后却突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
　　言珩猜不透他的想法，还站在原地——
　　这是几个意思？哄好了还是没有？
　　走到门口，裴霁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要锁门。”
　　言珩这下懂了，松了一口气跟了出去。
　　这就是接受他的道歉了。
　　彭高峻知道裴霁下午要去江城苑，一直等在外面，然而等来的却是小少爷直接上了别人的车。
　　眼睁睁看着裴霁上了那辆慕尚，要不是看见慕尚的主人是自己认识的言珩，彭高峻都要拉开车门直接冲上去了。
　　拿出手机刚想给裴霁打电话，彭高峻就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
　　【顺路，不用跟。】
　　隔着屏幕裴霁话也并没有变多，但五个字足够让彭高峻懂他要表达的意思——
　　言珩也要回江城苑，我顺路一起回去，不用跟着。
　　每次看裴霁的消息，彭高峻都梦回高中做完形填空的时候。
　　裴霁也快二十一了，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因此尽管裴承博他们再紧张他，也没让彭高峻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是保护又不是监视。
　　现在这个社会到处都是监控探头，裴霁身边又跟着言珩，安全可以放心。
　　彭高峻依裴霁没跟着去，让裴霁有事打电话给他。
　　到了江城苑后，裴霁下车时言珩问他：
　　“饱饱让我问问一下，它今天能看见爸爸吗？”
　　裴霁：“……”
　　“四点。”
　　就在言珩以为小冰块不会回答时，裴霁丢下这两个字就走了。
　　望着裴霁离去时高冷的背影，言珩失笑：
　　小财迷性格还挺别扭。
　　到了秦许家，一进门，秦许就‘啧啧’出声，看向裴霁的眼神满是暧昧，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样：
　　“裴哥，我刚才都看见了。”
　　裴霁拿出书，语气波澜不惊：“什么？”
　　“你和言先生啊！”秦许脸上散发着八卦的光芒：
　　“我看见你刚才和言先生一起来的，你坐的还是他的车！”
　　裴霁没有秦许想象中秘密被发现的尴尬害羞，反应平平：
　　“顺风车。”
　　秦许明显不信：“言先生的车还能有滴滴功能？”
　　住同一个小区，邻里邻居的，言珩这个人秦许多少了解一些的——
　　普通人想见言珩一面都难，跟别提坐他的车了。
　　秦许三番两次撞见裴霁和言珩在一起，要说两人之间没半点猫腻，只是巧合而已，打死他最讨厌那个同学，秦许也是不信的。
　　一个还没毕业的、家境一般的大学生，一个是事业有成的年轻总裁，照理说应该是毫无任何交集的两人走这么近，要说没什么关系，骗鬼呢？
　　就自己的观察来看，秦许觉得裴哥和隔壁的言先生绝对有一腿！
　　他的直觉一直很准，秦许以为裴霁是面皮薄，于是咧嘴一笑，主动开口：
　　“哎呀，裴哥你也不用不好意思，都什么年代了，你这种情况很常见的。”
　　“就比如我家吧，裴哥你应该也知道，我是我爸和我爹从孤儿院领养的，我爸和我爹感情怎么样，你看我名字就知道了……”
　　秦许的嘴是真能叭叭，话匣子打开后就合不上，跟裴霁讲他爸和他爹有多‘过惨无人道’，从小在他这个儿子面前秀恩爱，他都麻木了。
　　裴霁好奇心不强，也从来不会去打探别人家的隐私，但给秦许当家教也有些时日了，秦许又这么能说，所以他家的事裴霁也大概知道些：
　　秦许家庭有些特殊，他有两个爸爸，且都是有名的演员明星。
　　一个是他之前见过一面的秦先生，另一位姓许，在外拍戏至今无缘得见。
　　听说早几年他俩爸公开出柜时，闹得满城风雨，在某软件热搜上待了整整一星期。
　　裴霁不追星不混圈，也从不关注娱乐新闻，但也在超市看见过秦许两个爸爸代言的产品。
　　只不过性价比不高，他从来没买过就是了。
　　秦许是领养的裴霁之前也猜到了，只是对方能像话家常一样风轻云淡地说出来，让他微讶。
　　看了秦许两秒，裴霁问：
　　“他们这么忙，能照顾你吗？”
　　听了裴霁的话，秦许笑了：“裴哥你是不是想问，我爸他们对我好不好？”
　　裴霁没说话，秦许就当他是默认了。
　　秦许手里拿了一只笔转得飞起，冲裴霁眨眨眼：
　　“要是不好，我能是现在这个性格吗？”
　　“因为家庭特殊，从小到大我也不是没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但我都当他们是在放屁。”
　　“我爸他们虽然严格，但对我很好，我从来不觉得自己领养的，我就是他们亲生的，以后要给他们养老送终立碑的。”
　　“我爸我爹很棒，身在这样的家庭我很自豪……”秦许说着说着，不自觉挺直腰背，气势十足作最后总结：
　　“我也一定会是他们的骄傲！”
　　秦许眼里的光芒让裴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其实刚才问题一出口，裴霁就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
　　秦许活泼健谈，乐观开朗，身上有着蓬勃生气和少年人的冲劲，一看就是在良好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孩子。
　　秦许笑出来了两颗虎牙，也许是被他的情绪感染，裴霁唇角也略微往上提了提，冷淡的神情也缓和几分。
　　看着裴霁的表情，秦许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脸新奇，语气夸张：
　　“活久见，裴哥你刚才是在笑吗？”
　　“原来裴哥你不是面瘫啊！”
　　不理会大惊小怪的秦许，裴霁拿起他的英语书，在看见书里面夹带的月考成绩时，脸上那点难得的柔和瞬间消失。
　　秦许也瞧见了自己那张不及格的英语卷子，嘴里的话突然断电的喇叭，戛然而止。
　　裴霁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
　　“八十三分的骄傲？”
　　“咳、咳咳咳——”
　　听了裴霁的话，秦许被口水呛到，咳嗽好几声缓过来后，他眼神飘忽，一脸尴尬的摸脖子：
　　“那啥……裴哥你听我狡辩、不，听我解释，这是一个意外……”
　　在裴霁的注视下，秦许越说越心虚，最后编不下去了，咸鱼一般往桌上一趟，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阅读理解花了太多时间，后面时间来不及，作文我乱写的呜呜呜。”
　　嘴那么碎的一大男生，突然在你面前柔弱起来，还‘呜呜’假哭，裴霁：“……”
　　辣耳朵。
　　…………
　　说好家教结束去言珩家看饱饱，但裴霁在言珩家待了还没几分钟，又匆匆离开。
　　天使之家里的人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找他有事。
　　抱着饱饱送裴霁出门时，言珩不禁开口：
　　“你坐下有十分钟吗？”
　　两个小时的家教刚结束，水都还没喝一口，又有事找，小院长比他还忙。
　　裴霁没理他，最后揉了一把猫头就要走。
　　下了台阶他还听见言珩在后面自言自语些什么，但内容他没听清，他也没问。
　　天使之家找裴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本地的一家报社派人来访，想采访天使之家的院长写一篇报道，好让更多人知道南枫市还有这么一群需要关爱的孩子。
　　之前也有不少媒体杂志想采访裴霁，甚至还有本地电视台的人来问过。
　　不过无一例外，都被裴霁拒绝了。
　　他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以前都是把陆文推出去，让他作为天使之家的代表接受采访。
　　院里也知道裴霁性冷，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能拒绝的都替他拒绝了。
　　只是这次来的报社和之前那些不一样，这家报社说要是裴霁接受采访，当期报纸发行后所有盈利，都尽数捐给天使之家。
　　事关捐助，院里的人拿不定主意，便打电话给裴霁，征求他的意见。
　　大家想着院长一心只有钱，万一这次同意了呢？
　　然而让天使之家的人没想到的是，他们院长在了解情况后，竟然想也不想，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第一次见裴霁把钱拒之门外，寸头忍不住开口：
　　“这家报纸很有名，销量一直挺好的。”
　　寸头言下之意：发行一期盈利可不少！
　　然而裴霁态度坚决，想法并没有因为金钱而动摇。
　　把裴霁的回答跟报社的人反馈回去，报社那边表示遗憾，退而求其次，提出采访副院长，陆文很好说话的同意了。
　　最后和报社交涉得怎么样裴霁不知道，他去菜园转了一圈，给辣椒和无筋豆浇了水。
　　之前被鸡祸害过的菜园，经过这些日子已经恢复如初，又有一茬菜可以收获，尤其是番茄，红了一大片。
　　想到上次被裴修舒盼生吃的几个番茄，裴霁抿了抿嘴角，找了个袋子把成熟的番茄全摘了。
　　半个小时后，彭高峻接过裴霁递过来的、两大口袋死沉死沉的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看到彭高峻眼里的茫然，裴霁难得在他开口询问之前主动解释：
　　“他们喜欢，麻烦你带回去。”
　　裴霁嘴里的他们，不用说彭高峻也知道是谁，回过神后赶紧点头：
　　“哦哦，好的好的。”
　　带着裴霁交付的任务回去的路上，彭高峻频频看向副驾驶上两袋原生态绿色蔬菜，心想——
　　别人家的少爷回家，都带燕窝、人参、名贵烟酒茶，只有他们小少爷，亲手种的蔬菜瓜果一筐一袋的往家运。
　　非常务实，简直是富二代圈的一股清流。
　　作者有话要说：
　　别的富二代回家：花里胡哨。
　　裴裴回家：我带了番茄。【扯过袋子】
　　可以说是非常接地气了，


第20章 裴茜
　　“裴哥，老齐他们说中午去吃学校门口新开的那家烤肉，你去不？”
　　周二，刚被几小时专业课摧残得头昏脑涨的成伟毅，抱着和砖头一样厚的专业书，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问裴霁。
　　金融系的课程不好学，旁边的老齐和眼镜两人情况比成伟毅也好不了多少，都是一脸肾虚的模样——
　　我是谁？我在哪儿？刚刚教授讲的什么？
　　反观裴霁，两大节晦涩难懂、枯燥乏味的专业课上完，跟无事发生一般，还是沉静自若的表情。
　　不出成伟毅老齐他们的意料，裴霁拒绝了一起吃烤肉的提议。
　　看着裴霁快走几步拦住即将离开的教授，成伟毅搭着眼镜的肩膀，摇头叹气：
　　“要不裴哥次次考第一呢。”
　　眼镜也感叹：“裴哥的境界，我等学渣可望而不可即。”
　　老齐虚弱闭眼：“我是学不动了，裴哥牛逼！”
　　同样往外走的苗荣看见裴霁下课了还问教授问题，小声嗤了一声：
　　“装逼犯。”
　　成伟毅听见了，望天翻了个白眼：
　　“怎么哪儿都有你？”
　　眼镜也无语：“同学，你眼睛红得快要滴血了。”
　　好学问个问题，在这人眼里就成装逼了，简直无语。
　　苗荣今天没死缠烂打，施舍一般看了成伟毅三人一眼，在朋友的簇拥下高傲离去。
　　老齐看苗荣的眼神像是在智障：
　　“不得不说，他活这么久还没被打死，全靠他家有几个钱。”
　　成伟毅和眼镜附和点头，深以为然。
　　裴霁不知道成伟毅他们这边的小插曲，向教授问完题后就离开，对周围投来的或探究或倾慕的目光视若无睹。
　　出了校门上了车，彭高峻一边启动汽车一边问裴霁:
　　“小少爷，是直接去医院吗？”
　　裴霁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粉色盒子，点头：
　　“嗯。”
　　彭高峻应了一声，一拨方向盘，保时捷稳稳当当驶入车流。
　　住院部，裴霁抱着那个粉色盒子刚出电梯，护士站的护士长看见了他，笑：
　　“小裴你又来啦。”
　　裴霁冲护士长点了点头，熟门熟路的往走廊右边走。
　　有新来的小护士不认识裴霁，等裴霁走远后拉着同事的手，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这小帅哥好帅，是谁啊？”
　　同事抬手戳了一下小护士的脑袋：
　　“就你花痴，赶紧干活吧。”
　　护士们的小声讨论被裴霁抛在身后，他在702号房前停下，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是谁呀？”
　　病房内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应声，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听上去年龄不大。
　　拧动门把手，裴霁推门进去。
　　明亮整洁的病房内，床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身材瘦瘦小小的小女孩，看见裴霁进来后，她小脸立马挂上灿烂的笑容：
　　“哥哥！”
　　小女孩尖脸大眼睛，穿着家居服，戴着个帽子，手里还拿着个勺子。
　　“小千。”看见小女孩，裴霁目光柔和了几分，看向旁边的护工：
　　“刚吃饭？”
　　护工笑着点点头：“小千刚醒，正念小裴你什么时候来呢。”
　　叫做小千的小女孩嘿嘿一笑，望向裴霁：
　　“哥哥你吃午饭了吗？”
　　在病床边坐下，裴霁摇头：“没有。”
　　小千双眼一亮：“那刚好，哥哥和我一起吃啊，今天有鸽子汤！”
　　说完后小千又看向护工：“林姨，还有饭吗？”
　　林姨放下手里的汤碗，笑：“有，我去盛。”
　　知道裴霁今天要来，林姨做饭是特意多做了一个人了的。
　　住院部这一层全是单人病房，都配有一个小厨房，方便家属做饭照顾病人。
　　林姨去厨房盛饭，小千立马看向裴霁带来的粉盒子，满眼好奇：
　　“哥哥，那是什么？”
　　裴霁把盒子递给她。
　　小千接过后放在耳边轻轻摇了摇：“玩具吗？”
　　裴霁帮她把餐桌往旁边挪了挪：“自己拆开看看。”
　　小千‘哦’了一声，兴致勃勃的打开盒子，在看见里面的东西后，先是愣了愣，随后惊喜出声：
　　“哥哥，是芭比娃娃！！”
　　小千小心翼翼地把穿着紫色长裙的芭比娃娃从盒子里面拿出来，爱不释手：
　　“裙子也好好看！”
　　“哇，它的手竟然还能动！”
　　小千抱着芭比娃娃，翻来覆去的看，要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她都能蹦起来：
　　“我也有芭比娃娃了！”
　　望着小千脸上的笑容，裴霁双眼弯了弯，眼里有旁人不易察觉的、细碎的光。
　　林姨端着碗过来，就听见小千说晚上要抱着芭比娃娃睡觉，笑着打趣：
　　“那你要给她把被子盖好，不要着凉了。”
　　小千一脸天真，重重点头：“好！”
　　有裴霁在这里陪小千吃饭，林姨就端起旁边的洗衣盆：
　　“你们兄妹聊会儿天，我去把小千的衣服洗了。”
　　裴霁点点头，小千抱着芭比娃娃也一脸乖巧：
　　“麻烦你了林姨。”
　　林姨笑着摇摇头，离开时还体贴的替两人带上了门。
　　裴霁把芭比娃娃拿开，把餐桌拉过来，在小千依依不舍的注视下，轻声开口：
　　“吃了饭再玩。”
　　新得的礼物还没抱热乎，但听了裴霁的话，小千还是收回目光，听话点头：
　　“好~”
　　…………
　　另一边，言珩的大伯在外野钓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住院了，他奉言母的命前来探望。
　　探望结束离开，言珩路过一间病房是，余光随意一瞥，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言珩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脚步一顿，往后退了一步，停在病房外隔着玻璃往里面一看：
　　病床前那个削苹果的人，不是小院长又是谁？
　　看见裴霁，言珩下意识往旁边亮着的病人信息牌看去，就见上面写着：
　　702号房：裴茜。
　　年龄：十二。
　　看见裴茜两个字，言珩眉头不自觉一皱——
　　裴茜……这是裴霁的妹妹？
　　走廊路过的护士见言珩站在702病房前也不进去，好奇停下：
　　“这位先生，你是找人吗？”
　　言珩闻声回头，笑了笑：
　　“不是，只是看见个熟人。”
　　看清言珩妖孽长相后，护士心里倒吸了一口气——握草，是个帅哥！
　　面对言珩这样的帅哥，谁都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多说上几句话，护士也不能免俗，看了旁边的房号一眼，问：
　　“看你眼生，你说的熟人是裴茜？”
　　听见这个名字，言珩暗自挑眉，却是摇头：“我认识裴霁。”
　　护士一脸恍然大悟：
　　“原来是裴茜哥哥的朋友啊。”
　　果然是兄妹。
　　言珩又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病房隔音效果很好，里面的人没发现外面交谈的他们。
　　言珩忍不住问：
　　“裴霁他妹妹怎么了？”
　　听了言珩的话，护士疑惑他：“裴霁没跟你说吗？”
　　说完后不等言珩回答，护士一副了然的语气，自问自答：
　　“也是，就裴霁那不与人亲近的脾气，没跟你说也正常。”
　　言珩也觉得小院长待人疏离高冷，但现在听护士这么说，他莫名有点不舒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护士没察觉到他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叹了口气，低声道：
　　“这两兄妹也是可怜，裴茜年纪轻轻却得了这种病，她哥年纪也不大，听说还是大学生……”
　　本来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这些话护士不该跟言珩说的，但一想着言珩和裴霁是朋友，看起来也不像坏人，护士才挑了些跟他说了。
　　护士心里还藏着个小想法，看眼前男人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要是真和裴霁是朋友，说不定知道情况后还能帮这两兄妹一把……
　　十几分钟后，言珩的司机见他一脸凝重从医院出来，不由在心里猜测是不是他大伯的情况不太乐观。
　　好久没看到言总露出这种表情了。
　　从医院回公司的路上，言珩一言不发，脑海里一直在想护士刚才跟他说的话。
　　裴霁妹妹得的是intracranialtumor，颅内肿瘤。
　　又称脑瘤。
　　具体是脑瘤中的哪一种，护士没明说，但她的表情告诉言珩，裴茜的情况很不乐观。
　　护士还说，裴茜是医院的常客，一年十二个月，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医院耗着，医院的人都认得他们兄妹。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言珩想他终于知道裴霁为什么那么拼命赚钱了。
　　妹妹得了这样烧钱的病，小院长不努力挣钱兼职，哪里有钱来填这个窟窿？
　　想到这里，言珩心抽了一下，为要负担妹妹昂贵医药费的裴霁，也为年纪轻轻却得了脑瘤的裴茜。
　　…………
　　裴茜精力有限，吃了午饭陪裴霁说了一会儿话，就抱着芭比娃娃睡着了。
　　望着躺在床上小小一团的裴茜，裴霁上前帮她掖了掖被子，又把窗帘拉上一点，避免强光照到她眼睛，好让她睡得安慰一些。
　　做完这一切后，裴霁又在旁边坐了十几分钟，等彻底裴茜睡熟后才轻手轻脚起身，弯腰提起墙角的垃圾袋，悄声离开。
　　林姨在小厨房忙活裴茜晚上的汤，听见动静后探头出来，压低了声音：
　　“小裴你这就走啦？”
　　裴霁看向她：“小千就麻烦您了。”
　　林姨‘哎’了一声：
　　“跟林姨还这么见外做什么，小千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吧。”
　　从裴茜住院开始，就是林姨在照顾，裴霁付给她的报酬比别人丰厚，她工作也尽心尽力，待裴茜跟自家小孩一样。
　　认识这么久了，裴霁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点点头离开了。
　　下午没课，天使之家也没事，裴霁直接让彭高峻把车开回了裴宅。
　　裴霁到家时才两点多，裴修在公司还没回来，裴承博有事出门了，只有舒盼在楼上休息。
　　见裴霁回来，家里阿姨想上去叫舒盼，被裴霁制止了。
　　裴霁没上楼，拿着本《计量经济学》往花园走，然而到了花园却是一愣。
　　几日不见，偌大的花园变了样，一边假山流水花团锦簇，而另一边……种着菜？
　　跟着来的佣人见裴霁愣在原地，主动开口：
　　“这些都是夫人亲自种的。”


第21章 手套
　　在裴霁没回来的这几天，舒盼让家里的园艺师，把半个花园的珍贵花草都移了。
　　实在移不了的，也只有和草皮一起就地铲除。
　　铲除花草翻土肥水后，舒盼又请教家里懂农活的佣人，开始有模有样的，在花园学种菜。
　　毕竟是新手，十指不沾春阳水、从未干过农活的舒盼忙活半天，进度缓慢不说，每天还累得腰酸背痛。
　　裴承博起先还不懂她大费周章的是想做什么，晚上一边给她按肩膀，一边心疼道：
　　“你要吃什么菜跟厨师说就是了，厨师和管家会安排新鲜又健康蔬果。”
　　哪用自己亲自去种。
　　舒盼享受着裴承博的肩部按摩，听了他的话后却一脸高深的摇头：
　　“你不懂。”
　　对舒盼来说，哪怕是最简单的播种都不容易，她总把握不好放菜籽的量，多了还得捡起来，就差一粒一粒数了。
　　但她乐在其中，对裴承博神神秘秘的笑：
　　“我问过了，昭昭之所以经常住在天使之家，就是不放心他那一园子的菜。”
　　“要是家里有了菜园，说不定昭昭就愿意多回来住几天了。”
　　花园里的花都是舒盼这些年精心打理的，有些名贵品种还是别人送的，得来不易，有些无法移栽就这样铲除，说不心疼是假的。
　　但一想到这样说不定能换来和裴霁多相处一些时间，她又觉得值——
　　说不定她还能和昭昭一起种菜播种收菜！
　　而为什么只开辟了半个花园，不是她舍不得花，而是因为家里花园太大。
　　要是都开辟成菜园了，她照顾不过来不说，还怕之后会累到裴霁。
　　她是想享受母子时光，但也知道裴霁每天已经很忙了，她不想给儿子增加负担。
　　裴承博听了舒盼的解释，吃惊她的想法，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到底也心疼妻子，裴承博道：
　　“那你也不用这么拼，平时交给佣人去打理就好。”
　　“那怎么行？”舒盼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裴承博的提议：
　　“要是菜园打理得太好，昭昭不来帮忙了怎么办？”
　　她还怎么享受亲子时光？
　　所以这片菜园，她必须亲自打理。
　　“况且……”说着说着，舒盼眼神黯淡了下来：
　　“昭昭长这么大，我们也没尽过当父母的责任，让他受了那么多苦，总不能这点小事还要骗他。”
　　舒盼和裴承博是大学同学，两人名校毕业，早些年忙于事业没时间，所以才会把年幼的裴霁交给保姆照顾。
　　然后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事。
　　出事后，舒盼一直很自责，认为是自己这个当母亲的失责，沉重打击之下，停了全部的工作，一心扑在找裴霁上。
　　现在裴霁好不容易回来了，她才想尽力弥补，想做些什么。
　　别说是种点菜了，就算真让她去当个农民，她也没二话。
　　裴承博知道舒盼这些年的心结，揽住她肩膀轻轻把她抱进怀里，叹了口气，柔声安慰：
　　“别担心，会好的，昭昭是个好孩子，你也别太自责。”
　　毕竟他们谁也没想到看起来老实善良的保姆，会为了钱做出这种事。
　　是他们疏忽了。
　　裴承博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舒盼反而忍不住眼眶一红：
　　“昭昭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好担心出事……”
　　裴霁刚回裴家时，状态很差，经过医生诊断，说他心理有问题。
　　裴霁不和人亲近，防备心很重，待人冷漠，还是周遭的事情都与他无关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
　　不仅如此，他甚至抗拒与人肢体接触，严重时会出现应激反应。
　　医生猜测裴霁应该是之前受过不小的心理创伤，才让他导致他了现在的性格。
　　医生还说，这种常年累月的心理创伤，没有特效药，甚至是没有直接有效的药，只能慢慢开解引导，让裴霁自己从以前的经历中走出来，旁人急不来。
　　欲速则不达，还会起反效果。
　　当年医生跟裴承博舒盼两人仔细分析了裴霁的情况后，两人的心从小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又沉沉跌回了冰窖。
　　直到现在，裴霁虽然可以正常和他们交流，但态度并不亲近。
　　舒盼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什么，让她感觉……
　　昭昭还是没彻底把这儿当他的家、他的后盾、他的避风港。
　　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工作，裴霁都不会主动跟他们提起。
　　舒盼担心他心里积压的事情太多，一直找不到宣泄口的话，接下来会出大问题。
　　舒盼想了很久，才想到种菜这个办法。
　　不管有没有用，她都想试试，什么都不做的话，太让她不安。
　　…………
　　裴霁在看见花园里那些和这栋雅致别墅格格不入的、蔫了吧唧的菜时，一点不吃惊是假的。
　　尤其是听见佣人说这些菜全是舒盼自己种的时，裴霁眼里难得闪过一丝迷茫。
　　佣人说完这句话还偷眼瞧了裴霁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后，把精致可口的下午茶放下就悄步离开，不打扰他看书。
　　裴霁在露台上坐了一会儿，翻了两页书，但上面的字没几个入了心。
　　他目光频频看向那块‘惨不忍睹’的菜园，最后实在没忍住起身，走下了台阶，踏入了菜园。
　　因为手生，舒盼的菜园她没种多少菜，也不管播种时节，一半撒了豌豆、绿豆，种了一点姜，剩下的，全是她让人从菜市场买回来的各种青菜苗。
　　青菜苗栽了一半，还剩点没来得及栽。
　　裴霁之所以踏入菜园，是因为放眼望去，菜园里面仅有的小片青菜歪歪扭扭，还伏倒了一些在地里。
　　一看就活不了。
　　裴霁走近后，发现地里潮湿泥泞，一看就是水浇多了。
　　见有的青菜根茎都还露在泥土外面，裴霁嘴角轻微一抽。
　　“小少爷，这里有筒靴。”
　　菜园一片惨样，裴霁实在看不过眼，刚挽好袖子，旁边就传来佣人的声音。
　　裴霁转头，就见佣人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双全新的黄色筒靴。
　　见裴霁看过来，佣人赶紧解释：
　　“小少爷您放心，这是全新的，穿上这个下地，不会把鞋子裤脚弄脏。”
　　裴霁自然知道筒靴是做什么的，这土浸了太多水变得泥泞不堪，一脚踩进都能陷进去。
　　他穿的是最简单的黑色帆布鞋，的确是需要换双鞋子。
　　换上筒靴后，裴霁发现尺码刚刚好。
　　没问家里哪里来这么一双刚好合脚的筒靴，裴霁拒绝了佣人递过来园艺铲和橡胶手套，蹲下后直接上手，刨开泥土，把青菜苗重新栽好。
　　佣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性格清冷、不爱说话的小少爷搭话，想帮忙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最后只得在旁边站着，看裴霁后面有没有什么需要。
　　然而她站了没两分钟，就听裴霁头也不抬淡声开口：
　　“我不喜欢被人盯着。”
　　佣人闻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说了一声抱歉，然后默默地拿着工具离开。
　　舒盼的午觉也没睡多久，她刚洗漱好，就听见家里阿姨敲门，小声说裴霁回来了。
　　舒盼神色一喜，快步打开房门：
　　“昭昭回来了？什么时候？在哪儿呢？”
　　见舒盼脸上的水珠都没来得及擦干，阿姨递过一条干净的毛巾：
　　“回来有一会儿了，在花园里呢。”
　　“你怎么不叫我。”舒盼懊恼自己睡了这么久，赶紧下楼。
　　阿姨看她，不放心跟在她身后：
　　“夫人您慢点，小心楼梯。”
　　舒盼绕过客厅来到花园，一眼就看见弯腰在菜地忙活的裴霁。
　　眼睛一弯，舒盼刚想过去，又想起什么动作一顿，让佣人把自己的鞋子拿过来。
　　裴霁把一颗已经折了的菜苗从土里弄出来，刚直起腰就听见身后传来舒盼小心翼翼的声音：
　　“昭昭。”
　　裴霁满手都是泥，回身看去，就见舒盼戴着放水袖套，穿着一双除了大小和他脚下这双不同外，颜色款式一模一样的筒靴。
　　看见裴霁手里的死了的菜苗，舒盼莫名还有些紧张：
　　“啊，妈妈不是很会种这个。”
　　说话的同时，舒盼小心翼翼的避开菜苗往裴霁身边走，看着表情平静的小儿子，终于说出了在心里练习过好多次的请求：
　　“昭昭你教教妈妈好不好？”
　　裴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扫了一眼舒盼空荡荡的双手，抿了抿唇，丢开手里的菜苗，忽然抬脚往外走。
　　舒盼下意识想追：“昭昭。”
　　裴霁走了两步又回头：
　　“你别动。”
　　说完后不等舒盼开口回答，裴霁抬步毫不犹豫往室内走。
　　望着裴霁的背影，舒盼一怔，随后浓浓的酸涩漫上心头。
　　低头看着脚下的菜地，舒盼双眼难掩失落，轻轻叹了口气——
　　昭昭不理人，这个办法，果然还是行不通……
　　自己连菜也种不好，昭昭都嫌弃不让动了。
　　内心无比酸涩，舒盼正想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却忽然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舒盼抬头看去，就见是她家昭昭去而复返。
　　强打起精神，舒盼刚想问裴霁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眼光一扫却发现裴霁手里拿着一双橡胶手套。
　　舒盼原本要说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嗓子里，怔愣间，裴霁已经走到她面前。
　　把手套递给舒盼，在对方的注视下，裴霁面色平静：
　　“你手会痒。”
　　菜地里面的泥土本就不干净，无可避免会有小虫子什么的，加上还是加了营养液之类的肥土，成分并不好。
　　和干惯农活的裴霁不同，舒盼平时连厨房都很少进，皮肤直接接触这些泥土久了，事后手肯定会痒，会不舒服。
　　之前她一直很注意，戴了手套，只是今天看见裴霁太过高兴就忘了。
　　而舒盼没想到裴霁给自己送手套，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愣在原地没动作。


第22章 酒会
　　裴霁和舒盼两人在花园里，忙活了一下午，几乎把菜地里面的菜全部都重栽了一遍。
　　舒盼却一点都不觉得累，时不时抬头瞧一眼裴霁，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没下去过。
　　橡胶手套的触感微凉，舒盼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昭昭是在关心她！
　　要不是裴霁在旁边，舒盼都想把手套拍个照发朋友圈，内容她都想好了：
　　【宝贝儿子送的！】
　　只发朋友圈还不够，舒盼还想给在外面的裴修和裴承博两人单独发一份。
　　不为别的，单纯只是为了拉羡慕值。
　　昭昭送的，你们没有诶嘿！
　　她还想跟裴承博说：
　　老公，种菜这个办法真的可行！昭昭教我种菜了！
　　虽然一下午两人的交谈并不多，但舒盼想了很多，越想越开心，觉得这是一个好开头。
　　甚至想把另一半也挖了，让花园彻底变成菜园。
　　但是一想这个规模，舒盼还是放弃了，会累着她家昭昭。
　　裴霁不知道舒盼的心思这么活跃，偏头看了一眼离自己一米远，笑吟吟的，一板一眼跟着自己学动作的舒盼，胸口忽然充斥着一股不知名的陌生情绪。
　　像吃了太多乌梅，有些酸，有些涨，还有点……
　　满足。
　　眼皮微动，裴霁定了定心神，从舒盼身上移开视线，专心手下的事。
　　…………
　　另一边，言珩隔天再次踏入医院住院部，探望了摔跤住院的大伯后，脚步又停在了702号裴茜的病房前。
　　上次从医院回去后，言珩总是忍不住想起裴霁，各种场景中的小院长来回在他脑海里出现，且频率越来越高。
　　一会儿起他卖花当家教，一会儿想起他生病的妹妹，还想起初见时，那人绷着小脸让自己赔五块钱……
　　活了二十八年，言珩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
　　他对某个人，好像是过于在意了。
　　在意到，一想到年纪轻轻的裴霁还有个病重的妹妹要养，言珩胸口就堵得慌。
　　言珩身边和裴霁同龄的人，还在想方设法向家里多要点零花钱，好买看中很久的名表，或者是造型很炫酷的机车。
　　而裴霁，身兼数职四处打工，省吃俭用，生活的重担过早压在他瘦弱的肩膀上。
　　回去后言珩不但胸口闷，情绪还不稳定，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了，脑子总是不受控制想到裴霁那张冷冰冰的脸。
　　知道裴茜的事后，言珩越发心疼裴霁。
　　小院长以前肯定吃了很多苦，现在对外所表现出来的冷漠，说不定也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
　　因为太过在意，言珩在看望大伯后，脚步‘顺便’停在了裴茜的病房前。
　　从外面往里面看，言珩能看见裴茜坐在病床上看电视，而旁边陪着一个看起来上了些年纪的阿姨。
　　言珩也不确定阿姨是裴霁的谁，要是裴霁的母亲……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果篮，言珩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在得到允许后，言珩推开门，抬步跨入病房。
　　裴茜和林姨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进来，面面相觑，都觉得面生。
　　林姨起身，看见提着果篮的言珩，面露疑惑：
　　“先生你找谁？”
　　裴茜住院期间来探望的人不少，但林姨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男人，所以问话的同时，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了裴茜面前。
　　裴茜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偏头看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大哥哥。
　　把果篮放下，言珩冲两人笑了笑，温声开口：
　　“你们好，我是言珩，是裴霁的朋友，唐突来访，打扰了。”
　　一听言珩说是裴霁的朋友，林姨短暂的愣了愣，随后笑了：
　　“啊，原来是小裴的朋友啊，赶紧坐赶紧坐……”
　　裴茜一双黑又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言珩，声音脆生生的：
　　“大哥哥，你认识我哥哥呀。”
　　言珩弯眼一笑，学着她的语气回：
　　“是呀。”
　　十二岁的孩子双眼亮晶晶的，又问：“那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呀。”
　　言珩：“因为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呀。”
　　看着裴茜，言珩想裴霁的妹妹倒是不怕生，性格也比小冰块活泼一些。
　　言珩记得裴茜已经十二岁了，但走近看他才发现，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小孩身量瘦瘦小小的，看上去跟八九岁似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林姨洗了水果，热情的端来让言珩吃：
　　“这还是第一次有小裴的朋友来呢。”
　　言珩礼貌性拿了一个苹果，并没有动，听了林姨的话有些意外：
　　“第一次？”
　　林姨点点头：“是啊，言先生你是第一个，小裴的性格你应该也清楚。”
　　林姨后面的话没说，但言珩听懂了。
　　小冰块性子太冷，没多少朋友。
　　小小年纪的裴茜也听懂了，不满噘嘴：
　　“哥哥可好了，你们不许说哥哥坏话！”
　　看着天真护短的裴茜，林姨忍不住笑：
　　“阿姨和这位大哥哥没有说哥哥坏话。”
　　不是小院长的母亲，言珩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谈起裴霁，裴茜的精神言珩来之前好很多，动画片也不看了，望着言珩问：
　　“大哥哥，你是哥哥的同学吗？”
　　早就脱离校园的言珩听后忍不住弯眼，不答反问：
　　“你看我像吗？”
　　裴霁仔细盯着言珩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摇头，有些苦恼：
　　“啊，不太像诶……可是之前在天使之家也没见过你呀。”
　　言珩摩挲着手里光滑的苹果，有些意外：
　　“你还知道天使之家呀？”
　　“当然啦。”裴茜直起身，挺直腰背：
　　“因为我和哥哥都是在天使之家长大的，那就是我们家。”
　　言珩被裴茜这话砸得一怔，他只知道裴霁家境不好，但是没想到他也是天使之家长大的。
　　那不就说明，小院长也是……孤儿？
　　这个认知让言珩不自觉绷直了唇角，心下一片沉重。
　　…………
　　过了半个多小时，言珩站起身和裴茜林姨告别，转身后面色沉重出了病房。
　　裴茜对这个哥哥难得的、漂亮的朋友不设防，被言珩不动声色的套出了不少话。
　　裴茜告诉言珩，她和裴霁都是在天使之家长大，但是不是南枫市的天使之家，而是另一座，离南枫市很远很远的一个小县城的孤儿院。
　　他们是两年前才从那个小县城来到南枫市的。
　　刚好是裴霁高三的时候，他志愿填了到了南枫市。
　　至于裴霁年纪轻轻怎么又变成了南枫市天使之家的院长，裴茜没跟言珩说。
　　言珩当时被裴霁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消息砸懵了，也没顾得上问。
　　出了病房后，言珩没急着离开医院，而是在走廊的长椅坐下。
　　知道裴霁和裴茜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言珩心里就跟有人用没开刃的刀子在磨似的，一丝远离的想法都没有，除了难受就是心疼。
　　抬手按住自己因为裴霁的身世一阵阵钝痛的心口，言珩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完了。
　　种种迹象表面，他栽在小冰块手里了。
　　他心疼小冰块。
　　想照顾他。
　　想替他分担一些什么……
　　就在言珩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裴霁有不一样的想法的时候，他放在身侧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就见是好友裴修打来的。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压下心里乱成一团的思绪，言珩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边传来裴修略激动的声音：
　　“老言，你不是想看我弟吗？我家准备在昭昭过生日那天办一场酒会，正式把他介绍给大家认识，你一定要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哥哥：老言你一定要来啊！
　　后来的哥哥追悔莫及：妈的，引狼入室！！


第23章 狡黠
　　言珩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小院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昭昭晚晚、酒会不酒会的，回答漫不经心：“什么时候？”
　　裴修对好友的态度表示不满：“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十月一号，国庆节！”
　　言珩想起来了，兴致缺缺：
　　“行，到时候我一定去。”
　　国庆节学校肯定放假，不知道那时候天使之家忙不忙，小院长有没有其他的兼职。
　　察觉到好友语气的不对劲，裴修忍不住问：
　　“老言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这么蔫，生病了？”
　　言珩先是摇摇头，后来想起打电话裴修看不见，于是开口：“不是……”
　　不是生病，是着魔了。
　　没病就好，只是来跟言珩分享喜悦的裴修想挂电话，他还得去通知其他人酒会的事。
　　打电话通知这种小事，平时自然是轮不到裴大少爷，但这次酒会对他们家来说意义非凡，所以裴承博裴修他们不准备假他人之手。
　　尽管离裴霁生日还有小几个月，但他完全忍不住。
　　但他还没来得及挂电话，裴修就听见对面传来言珩有些恍惚缥缈的声音：“……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裴修刚开始没注意，敷衍的‘嗯’了一声就要挂电话，等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不对，等会儿，言珩你说什么？”
　　言珩被他这吃惊的一嗓子倒是喊回了神，又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说这话时，言珩脑海里不受控制又浮现裴霁那张脸，让他声音都染上了明晃晃的笑意。
　　裴修怀疑自己幻听了，老铁树怎么说突然开花了，于是语气不太确定的问：“你这一句话是怎么断句的？”
　　多年好友，言珩第一时间懂了裴修的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翻白眼：“滚！”
　　得到回答的裴修还是觉得不真实：
　　“对方是谁啊？多大？我认识吗？”
　　谁这么倒霉，被言珩这么个妖孽喜欢上了？
　　倒不是裴修故意抹黑好友，言珩人品他是相信的，但是言珩本就长着一副招蜂引蝶的脸，和他在一起，肯定有不少狂蜂浪蝶想撬墙角，也太让人没安全感了。
　　虽然还没见过面，但裴修已经提前替言珩未来的对象在心里点蜡。
　　医院人多眼杂，不是个谈事说话的地方，沉吟几秒，言珩丢下一句你不认识，下次再说后，就不愿意多透露了。
　　裴修说他小气：“连名字都不能说？”
　　言珩起身往外医院外走：“现在还没追上，等追上了跟你说。”
　　“什么？你还没追上？”裴霁的语气比刚才听见言珩有了喜欢的人还吃惊：“还有你追不上的姑娘？”
　　不吹不黑，就言珩那长相家世能力，就算他站在那儿不动，就有人前仆后继扑上去，要真喜欢谁，还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
　　竟然还追不上？
　　顿了顿，裴修忍不住替好友出主意：
　　“那个……要不你试试色诱？”
　　言珩也没纠正他自己喜欢的不是姑娘，想了想裴霁平时遇见自己时的态度，摇头：“他不是颜控，对我的脸没感觉。”
　　“这是哪个神仙？”裴修忍不住感慨一句，继续出馊主意：“不是颜控的话，年轻美好的肉体她喜不喜欢？露出你的六块腹肌和马甲线，现在的小姑娘不都喜欢这个？”
　　言珩被裴修气笑了：
　　“裴修，你是变态吗？”
　　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真在小冰块面前露了腹肌马甲线，对方立马能打电话报警说自己性骚扰。
　　裴修的感情经历也几乎为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点子帮好友追心上人，便饱含同情、又带着那么点幸灾乐祸道：“那我就无能为力了，老言你真是老铁树开花结果遇到了另一棵铁树啊，我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后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讲义气，裴修又真心实意地补了一句：“希望你早日把人追到手，到时候请我喝喜酒，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言珩忍不住顺着裴修的话想像了一下，最后笑了：“行，到时候红包不厚我可不要。”
　　裴修眉毛一挑，语气豪迈大方：
　　“我什么时候小气过？”
　　酒会虽然还有几个月才开始，但事关裴霁，舒盼他们想给他最好的，所以裴家在确定好后，就开始着手准备。
　　光是一个个打电话通知不够，还让人制作了请帖。
　　到时候请帖不止会跟亲朋好友发，还会给商业合作伙伴。
　　那天说是裴霁的生日酒会，其实更是正式介绍裴霁的日子，一向低调的舒盼都决定要办的盛大完美。
　　让大家都知道，她还有这么优秀帅气的小儿子。
　　之前裴承博和舒盼把裴霁保护得怎么好，不让外人知道，除了因为失而复得的谨慎之外，还因为当时裴霁太小了，情况又不好，怕人打扰。
　　而现在之所以决定公开，是裴霁的医生前几天告诉他们：一直把裴霁藏着也不好，裴霁现在已经大了，各方面情况都好转不少。
　　彻底说服裴承博的，是医生说裴霁心思敏感，一直不公开他的身份，他说不定会多想。
　　人都回来，周围人却不知道裴霁的存在，不知道舒盼和裴承博还有裴霁这么一个儿子，就好像裴霁见不得光似的。
　　这样对裴霁不公平，也让他没有家庭参与感，感觉自己被排挤。
　　外界都不知道裴家还有他这个儿子，裴霁出去都不好名正言顺的说自己裴修的弟弟。
　　事后裴承博舒盼和裴修三人开了一个小型的家庭会议，都觉得医生说得有道理。
　　他们也想以后出门时，能大大方方跟别人介绍
　　这是昭昭，我儿子/我弟。
　　裴修去问了裴霁的意见，裴霁本人反应平淡，也没意见，只说让他们决定就好。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尽管裴霁的反应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激动，但这也不影响裴修的好心情
　　以后终于能和昭昭一起出去吃饭、让别人看看他家昭昭有多棒了！
　　言珩见了昭昭，肯定会羡慕他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弟弟。
　　还可以带昭昭去公司，提前熟悉一下自家的产业……
　　弟弟滤镜八百米的裴修，越想越觉得未来美好，甚至开始憧憬裴霁甜甜地叫他哥哥的景象。
　　和激动精神十足的裴修舒盼他们相比，裴霁对几个月后的酒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反正都一样，只是舒盼裴承博他们想公开，裴霁也就不反对。
　　甚至乖乖的让舒盼隔着几寸距离测了肩宽腿长什么的，好让人做到时候要穿的新衣服。
　　事实上，裴霁讨厌人多的地方。
　　……
　　裴修他们在紧密张罗裴霁的生日酒会，而裴霁本人却跟没事人一样，和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又过了几天，裴霁前两天在网上批发的儿童小玩具到货了。
　　他准备去附近最大的广场摆摊。
　　儿童玩具虽然没情人节的玫瑰暴利，但是成本两三块的小玩具，能卖十几块，利益也很高。
　　这次裴霁不是一个人，因为室长成伟毅听他说要搞地摊经济，兴致勃勃入了伙，要和他一起去。
　　反正他们晚上没课，他又不像老齐他们一样有女朋友可以腻歪，闲着也是闲着，赚点零花钱也好。
　　现在的天气昼长夜短，很多家长在晚饭后，会带家里的小朋友出来散步玩耍，所以晚上广场的人流量很好。
　　有成伟毅在，裴霁跟彭高峻说不用接自己，他们自己打车去广场就行。
　　然而等他们下了课，一人抱着一个纸箱出校门时，裴霁老远就见彭高峻对着自己招手。
　　裴霁眉心一皱，转而去看彭高峻旁边的车，见是一辆代步大众后，才抬步往朝他走。
　　成伟毅家庭条件也不错，家里也是买得起豪车的，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便宜的大众有什么不好，还很高兴有免费车坐，只是有点好奇裴霁和彭高峻之间的关系。
　　彭高峻有自我介绍，从他对裴霁小心翼翼的态度来看，成伟毅一时看不出来彭高峻是裴霁的谁。
　　裴霁他们不说，成伟毅没多问，把心里那点小好奇压在了心里。
　　当着成伟毅的面，彭高峻也没叫裴霁小少爷，到了广场后帮忙把东西搬下去后，就开车离开了。
　　成伟毅看着大众的车屁股还有点懵：
　　“这就走了？”
　　裴霁把玩具分门别类的从纸箱子里拿出来摆好，不答反问：“不然呢？”
　　他知道彭高峻肯定是去周围哪儿停车等他了，但没跟成伟毅明说，懒得解释。
　　成伟毅听后挠挠头，笑：“也是。”
　　摆个地摊而已，用不了三个大男人。
　　广场是不允许随便摆摊的，要交钱，可以年付月付，也可以按天付。
　　裴霁他们的东西刚摆好，就有穿着制服的人来收摆摊费：“按天算的话，占位五块钱一米，你们这儿一共十块。”
　　成伟毅不知道摆个摊还要收钱，而裴霁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钱付了，显然是早知道这一规矩的。
　　收了钱后，那人又道：
　　“不要在广场乱扔垃圾，产生的垃圾摆摊结束后要收拾好带走，违者罚款。”
　　那人也忙，还要去收下一个摊子的钱，公事公办的嘱咐完后，也不管裴霁和成伟毅听进去没有，径直走了。
　　现在时间还早，人流量不大，摆摊的倒是多，放眼望去，还有不少和裴霁他们卖的东西一样，都是各种玩具。
　　第一次摆地摊，成伟毅还有些紧张：
　　“要是没人买怎么办？”
　　成伟毅入伙，赚零花钱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图个新鲜感。
　　然而真来了，他又担心没人买，卖不出去白跑一趟。
　　裴霁倒是很淡定，把之前写好价格的牌子放在玩具前，又拿出一盏USB台灯给他的商品打灯。
　　做好这一切后，他就拿出手机，坐在小马扎上安静的等。
　　说是入伙，但商品的采购挑选到定价，全是裴霁一个人负责的，成伟毅就像个二傻子，只管跟着跑就是了。
　　成伟毅这时候才有空去仔细看他们的商品，发现最贵的，也只有网红泡泡机、小汽车那一档，三十块钱。
　　最便宜的，是发光的卡通小戒指，定价三块钱一个，五块钱两。
　　其余商品十块、二十块的不等。
　　成伟毅看了一圈，发现他们价格还是挺良心的，因为隔壁卖十块的泡泡水，他们只卖八块。
　　裴霁这么淡定，成伟毅不由地也被他带得佛系起来，拿出小马扎打开，坐着玩手机。
　　六点多的时候，广场上小孩多了起来，裴霁他们开张后，接连有小孩被吸引来，生意比成伟毅想象中好多了。
　　他们两人一人收钱一人介绍玩具，分工明确，井井有条。
　　当然了，不擅言辞的裴霁，肯定是收钱加添补新商品的人。
　　成伟毅口才不错，上手后，介绍各种见过没见过的儿童玩具也游刃有余。
　　等围在面前的人群散了后，卖出去不少的成伟毅满是自豪：“别说，虽然钱不多，但卖出去后，好有成就感。”
　　这感觉，还有点上头。
　　裴霁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很平静：
　　“你脚边那个毛绒小狗腿坏了，换那个马上来。”
　　网上批发的几块钱的东西，质量其实也就那样，坏了一两个也很正常，成伟毅‘哦’了一声后，把小狗换下来，换上长腿斑马。
　　见裴霁对着坏掉的小狗的拍照，成伟毅随口问：
　　“拍这个做什么？”
　　很快，裴霁的行动就告诉了成伟毅答案
　　他打开购物软件，把照片发给商家，理赔去了。
　　卖家很爽快的退了八块钱给他，成伟毅：“……”
　　他怎么没想到还能理赔？
　　大概是因为裴霁的商品都明码标价了，上前询问的都是能接受这个价格的，再加上他们两个看起来年轻，所以生意比大多摊位都好一些。
　　把经过挑选弄乱的商品摆好，成伟毅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声跟裴霁道：“原来摆地摊这么赚钱啊。”
　　这才多久，除去本金，他们今天晚上赚了差不多几百了吧？
　　比成伟毅预想的情况好多了。
　　而裴霁却不怎么满意，因为离他们十米左右的那个玩具摊位，生意比他们好。
　　裴霁仔细观察了，那个摊位卖一种发光的氢气球，气球上绕上五彩斑斓的小彩灯，在晚上非常吸引人注意。
　　看看自己面前这两盏小台灯，裴霁决定下次也买点发光的玩具来卖。
　　为了来摆摊，裴霁他们晚上只是随便吃了点，怕他饿着，彭高峻去给他们买了奶茶和吃的回来。
　　从彭高峻手里接过奶茶时，成伟毅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等彭高峻走后，成伟毅吸着奶茶，终于忍不住问：“老幺，这是谁啊？你表哥？”
　　裴霁在宿舍年龄最小，成伟毅有时也爱喊他老幺。
　　裴霁吃了一口蛋烘糕，摇头：
　　“不是。”
　　成伟毅追问：“那是谁啊，我刚才以为他走了，没想到是买吃的去了。”
　　裴霁不会撒谎，对上成伟毅好奇的目光，抿了抿唇，最终开口：“我的司机。”
　　成伟毅：“？？？”
　　成伟毅愣了一瞬，随后像发现了新大陆：
　　“原来老幺你也会开玩笑啊。”
　　别说，成伟毅觉得裴霁这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架势，还挺唬人。
　　如果他们不是在这里摆地摊的话，他说不定就信了裴霁的话了。
　　裴霁的家庭条件成伟毅也知道，所以对于他说彭高峻是他司机的话，成伟毅只当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了成伟毅不信，裴霁也没多解释。
　　成伟毅以为裴霁是不方便说，也没再问，这件事就这样揭过了。
　　过了八点半后，有家长陆陆续带孩子回家，裴霁他们的生意肉眼可见的惨淡许多。
　　倒是旁边买耳饰的摊位，顾客多了许多，多是年轻的小情侣围着挑选。
　　裴霁看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准备再等半个小时就收摊回去。
　　然后裴霁就等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裴霁看着站在他们摊位面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也能遇到言珩。
　　言珩也没想到会遇到裴霁，他只是想吃一家店的牛排才过来这边。
　　吃完饭后路过广场，看人来人往这么热闹，便心血来潮想去走走。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言珩目光在裴霁和成伟毅身上来回打量，一边在心里猜测两人是什么关系，一边问裴霁：“你怎么在这里？”
　　裴霁撩动眼皮看他：“这话应该我问你。”
　　旁边的成伟毅一脸茫然，看了言珩一眼，问裴霁：“小霁，你们认识啊？”
　　就算成伟毅是个男人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人长得很好看。
　　而且他一眼就认出了言珩身上那套衣服的牌子，出了名的贵，是奢侈品中的顶流。
　　成伟毅没想到裴霁还认识言珩这类人，觉得意外便问了一句。
　　听到成伟毅对裴霁的称呼，明白自己对小院长有别的心思的言珩，暗自皱眉
　　小霁？叫这么亲密？
　　眉眼锋利地重新把成伟毅打量了一番，言珩不动声色把自己和他比较。
　　发现面前这人只是比自己年轻几岁之外，言总放了心。
　　裴霁没回答成伟毅，见言珩一直挡在他们摊位前，便开口问：“你是要买吗？”
　　裴霁话题跳得太快，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言珩却听懂了。
　　低头扫了一眼地上这一堆、看起来就很廉价的塑料玩具，言珩眉眼舒展，脸上挂着勾人的笑：“买啊。”
　　裴霁盯着他看，不说话。
　　言珩往裴霁身边走了两步，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给家里的小孩买。”
　　知道裴霁家庭困难，这有个上好的机会，言珩自然不会放过。
　　见言珩真的蹲下来认真挑选，裴霁开口道：
　　“不打折。”
　　言珩被他逗笑了，故意问：
　　“你这小孩，哥哥都买你这么多东西了，还不打折？”
　　听着言珩亲昵的语气，裴霁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他身边的成伟毅一脸懵逼，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自己这么大一个人，忽然是透明了吗？
　　为什么面前的这两人都当自己不存在？
　　还有，叫哥哥是什么鬼？
　　难得遇到一次，言珩自然不想那么快走，就在摊位前选，故意拖时间，选半天也没选出一件满意的。
　　他看了半天，都觉得太便宜了。
　　大概顾客就是上帝，言珩磨磨叽叽的选半天，裴霁难得有耐心，也不催他，自己从纸箱子里拿了一个玩具蛇把玩。
　　摆了一晚上的摊，成伟毅还是第一次遇到几十块钱的东西要挑这么久的，而且对方还一身名牌。
　　最后等得不耐烦了，加上现在没什么人，成伟毅跟裴霁说了一身，跑去旁边看广场舞了。
　　等成伟毅离开后，裴霁一脸平静地把手里一直拿着的玩具蛇放到了地上。
　　没一会儿，面上认真挑玩具、心里却在想怎么跟裴霁多说几句话的言珩，感觉自己脚边有些异常，随意低头一瞟，言珩就见有一条褐色的蛇正在他脚边扭啊扭。
　　言珩瞳孔一缩，有那么一瞬间寒毛都竖起来了，‘唰’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看见言珩的反应，裴霁的嘴角几不可察的往上提了提。
　　言珩一惊后反应过来了，这只是条玩具蛇。
　　只是做得太逼真，又是晚上看不太清，他一走眼看岔了。
　　言珩双眼微眯，再定睛一看，这不就是裴霁刚才手里一直拿着的那条吗？
　　弯腰把在地上扭来扭曲的蛇拎起来，被吓一跳的言珩心里无奈又好笑，‘啧’了一声，看向裴霁，语气笃定：“你故意的。”
　　听了言珩的话，裴霁眼睛弯了弯，被路灯映照得星星点点的双眼中，浅淡的狡黠笑意稍纵即逝。
　　裴霁不接言珩的话，故意绷着脸问：
　　“你要买这个？”
　　言珩不傻，知道裴霁是故意的，但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对方现在的模样看在他眼中，就像是收了利爪的小兽。
　　自以为凶狠，其实温顺柔和而不自知。
　　言珩一点也不因为裴霁这个小恶作剧而生气，尽管他刚才有一瞬间是真的有被吓到。
　　现在看见他这灵动的表情，言珩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可爱。
　　想为他花钱！
　　本来只是故意拖时间的言珩，最后像被下了蛊似的，真掏钱买了一堆廉价的玩具。
　　这次裴霁没多收他钱，算账的时候甚至主动抹掉了三块钱的零。
　　虽然只是少了区区三块钱，但言珩心里比赚了三百万还高兴，心想
　　小院长这么财迷，竟然舍得少收他三块钱，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第一次，言总因为自己赢了三块钱而这么开心。
　　等成伟毅回来时，言珩已经离开，而他们摊位上的玩具所剩无几。
　　看着略显空荡的摊位，成伟毅一惊：
　　“我走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会被抢劫了吗？！
　　时间也差不多了，裴霁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听了成伟毅的后，头也不抬回：“有一个冤大头买了。”
　　不用想都知道裴霁口中的冤大头是谁，成伟毅好奇：“他买这么多小孩玩具做什么？”
　　总不能是买回去卖。
　　说完后成伟毅又想起言珩开始说的，要买给家里的孩子用，恍然：“他看着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原来真有孩子了啊？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
　　裴霁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最后偏头，眼神颇为复杂的看成伟毅了一眼。
　　……
　　摆完摊回去算完账，成伟毅分了近三百块。
　　成伟毅很高兴，大手一挥，很豪气的说要请全寝室第二天晚上出去搓一顿，就学校外面的汤锅。
　　学校周边物价不贵，成伟毅赚的钱，刚好能让四个男生吃一顿不错的晚餐，还能吃饱。
　　说完后成伟毅还特意对裴霁强调：
　　“老幺你这次一定要去，要不是你，我还赚不到这个钱。”
　　花自己亲手赚的钱，成伟毅心里的成就感满满。
　　裴霁今天没什么事，在其余三人的强烈要求下，下了课后，破天荒答应了这次聚餐。
　　天不遂人意，菜还没上齐，就在老齐他们感叹想和裴霁聚一次餐不容易的时候，裴霁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裴霁拿起后接通，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成伟毅老齐眼镜就见裴霁表情大变，倏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是成伟毅他们第一次在裴霁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裴霁丢下一句抱歉有事后，直接快步离开包间。
　　等裴霁走后，剩下的三人才面面相觑，心里都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事让平时雷打不动的裴霁急成那样？


第24章 发病
　　彭高峻就在外面等着，接到裴霁的电话后立马把车开到餐厅门口，接到人后加速朝医院驶去。
　　裴霁坐在后座，紧抿着唇，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泛白。
　　刚才是林姨打来的电话。
　　林姨在电话里面说，裴茜吃完晚饭之后，原本看电视看得好好的，结果突然说头痛，然后没给林姨反应时间，又毫无征兆的开始呕吐。
　　电话里林姨的声音都带着哭腔，说裴茜陷入昏迷，现在被医生推进抢救室了。
　　裴茜生病住院多年，病情反反复复，头晕呕吐的时候也不少见，但陷入昏迷，严重到要推去抢救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裴茜每次进抢救室，伴随的都是医院下达的数张病危通知单。
　　裴霁表情凝重，虽然没说出来，不过从他紧皱的眉头中，彭高峻知道他很担心裴茜。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彭高峻沉声问：
　　“小少爷，需要告诉老爷夫人吗？”
　　裴霁走神，没听见彭高峻说什么。
　　彭高峻又叫了裴霁一声，他才恍然回神：“什么？”
　　彭高峻又重复了一遍，裴茜的事要不要通知裴承博舒盼他们。
　　裴霁略一思索，缓缓开口：“先不用。”
　　彭高峻听出裴霁声音有些嘶哑，应了一声后便不再开口。
　　从裴霁的学校到裴茜住的医院，平时需要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今天彭高峻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裴霁下车后在护士站问一下，然后面色凝重地前往二楼的抢救室。
　　抢救室的灯亮着，外面就林姨一个人守着，正急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
　　“林姨。”
　　深吸一口气，裴霁朝林姨走去。
　　听见裴霁的声音，林姨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立马迎了上去，满目忧虑，眼角有泪：“小裴，你终于来了。”
　　看了一眼紧闭的抢救室，裴霁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问：“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发病了？”
　　经过长时间治疗，裴茜的病情比以前稳定很多，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突然发病了。
　　林姨无措摇头：“不知道啊，上一秒还好好的，然后就突然不行了。”
　　林姨把手里一直握着的单子递给裴霁看，裴霁就见是医院二十几分钟之前下的病危通知书。
　　林姨忧心忡忡：
　　“茜茜被推进去后，没多久医生就说她病情恶化，情况很不乐观。”
　　从小到大，关于裴茜的病危通知书，裴霁都接了小一沓了，照理说应该麻木了，但现在看见病危两个字，他还是心一抽。
　　裴霁不是医生，面对这种情况也只有在外面干等。
　　抢救室走廊上只有他和林姨两个人，偶尔传来几声轻微脚步声，静谧得让人心慌。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抢救室门被打开，一个全副武装的护士步履匆匆出来，还不等裴霁问就直接掠过他们，没多久又推着医院的推车进去了。
　　护士走得很急，裴霁都没来得及看清车上装的是什么。
　　林姨心里担心焦虑，但她看了沉默的裴霁一眼，顿了顿，出声安慰裴霁：“小裴你别担心，小千一定会没事的。”
　　裴茜小名是小千，取她名字后面一个字的同音。
　　感情再好，林姨说到底也只是裴霁给裴茜请的护工，现在裴茜情况不容乐观，最担心的还是裴霁这个当哥哥的。
　　听了林姨的话，裴霁点了点头，望着紧闭的门没说话。
　　等裴茜从抢救室推出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在外提心吊胆等了几个小时，听见医生说裴茜没事了，林姨整个人就像是脱水的鱼似的，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嘴里念叨着老天保佑。
　　裴霁表情没林姨丰富，知道裴茜脱离危险后心里也是一松，然后跟着去办手续缴费。
　　裴茜第二天中午才醒，她睁眼后眼睛望着天花板呆了好一会儿，显然还没缓过来。
　　转动眼珠偏了偏头，裴茜看见了坐在床前看书的裴霁。
　　裴霁张了张嘴，喊他：“哥哥……”
　　裴茜还很虚弱，说话跟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又轻又细。
　　裴霁听见动静抬头看她，见她眼里闪动的泪光时顿了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裴茜缓缓摇头，望着裴霁的眼睛红红，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哥哥，我是不是又不听话，让你花钱了。”
　　裴茜嘴唇很干，但医生说她今天不能喝太多水，于是裴霁就把棉签在杯子里浸湿，帮她滋润嘴唇防止干裂。
　　听了裴茜的话，裴霁看她一眼：
　　“说什么傻话呢。”
　　裴茜眼泪没兜住，从眼角滑落，语气自责，闷声闷气：“要是我没生病就好了。”
　　裴茜才十二岁，但内心比同龄人成熟多了。
　　她知道自己虽然叫裴霁哥哥，但他们到底不是亲兄妹，裴霁没有责任养她。
　　每次一进手术室，就代表裴霁又为她花了好多好多好多钱。
　　裴茜想，要是自己身体和别的小朋友一样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拖累哥哥了。
　　昏迷后刚醒，裴茜没像别的病人一样喊痛说不舒服，只是情绪很低落，脸色苍白，提不起精神。
　　裴霁不会安慰人，还是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小姑娘，只是让她不要胡思乱想，现在他们不缺钱。
　　裴霁在医院守了裴茜一晚上，早上的课都请假了，确认她没事后，才赶往学校，林姨来陪裴茜。
　　临走时裴霁让林姨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他下午下课后再过来。
　　瞧见裴霁泛青的眼底，林姨不放心：
　　“你昨天一晚没睡，下午就好好休息，要不跟学校请个假吧。”
　　下午是两节专业课，裴霁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摇摇头离开。
　　看着让他瘦削的身影，林姨无奈叹气，心里止不住泛酸
　　这两兄妹，命都不好。
　　裴霁今天进教室时踩着点，讲台上的教授面色不虞，但瞧见是他时，神色瞬间缓和，让他赶紧找位置坐下。
　　品学兼优的学生在老师这里总是会有优待，教授对裴霁这个不浮不躁的全系第一印象很好，没有记他迟到。
　　课间休息时，成伟毅和老齐他们就围了上来，问裴霁昨天那么匆忙的离开，是出什么事了。
　　昨天裴霁走后，成伟毅三人心里担心，发消息关心了两句，但裴霁说没事。
　　能让万年面瘫的裴霁那么大反应，成伟毅他们自然不相信没什么事。
　　在三人的追问下，裴霁揉了揉眉心，说自己一直身体不好的妹妹昨天生病住院了。
　　裴霁从来不跟成伟毅他们说自己家里的事，大家也是今天才知道他还有个十几岁的妹妹。
　　想到裴霁的家境，成伟毅和老齐眼镜对视一眼，最后安慰了几句，主动对裴霁说，他们三人这个月手里头还宽裕，有点钱，要是有需要直接开口。
　　不管是钱还是人，宿舍都有。
　　成伟毅说这话时还带着点小心翼翼，就怕伤了裴霁的自尊心。
　　裴霁到时没多想，只是现在不缺钱，谢绝了三人的好心。
　　然而成伟毅他们不放心，以为裴霁是不好意思麻烦他们，于是三人背着他拉了个小群。
　　把手里空闲的钱凑了凑，三人凑了两万块，准备找时间去看看裴霁的妹妹。
　　……
　　言珩从裴茜那儿知道，裴霁是固定每周二去医院看她，所以他每次去看裴茜时，都特意避开了周二。
　　言珩经常瞒着裴霁来医院看裴茜，一来二去，算下来一个月裴茜见他的次数比见裴霁还多。
　　言珩忙里抽闲医院跑，一是因为裴茜是裴霁的妹妹，乖巧懂事，他也把她当自己妹妹看。
　　二是他总能从和裴茜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裴霁不为他知的另一面。
　　比如裴霁竟然喜欢吃巧克力，但不喜欢吃黑巧，喜欢那种甜腻腻的。
　　上一次听裴茜说了后，言珩还问为什么会喜欢巧克力，小姑娘一板一眼跟他解释：“因为哥哥说了，我们也要和巧克力一样，先苦后甜。”
　　得到答案的言珩有些意外，随后心里百味陈杂，很不是滋味。
　　他家小院长太苦了。
　　上次听裴茜说他们两兄妹都喜欢巧克力，周三来医院看她时，言珩就带了一大堆巧克力。
　　进口的国产的，带果仁的夹心的，什么样都有。
　　言珩让秘书把市面上口碑不错品牌，几乎都买了一个遍。
　　也是到医院后，言珩才知道裴茜前两天发病进了抢救室。
　　那景象，他光听林姨描述都觉得凶险。
　　而裴茜望着那一袋诱人的巧克力，有些眼馋，但还是扁了扁嘴，失落地对言珩开口：“大哥哥，对不起，医生说我现在不能吃零食。”
　　裴茜认为言珩来看她，还特意给她带了好吃的，而她却不能碰，有点对不起言珩的好心。
　　言珩担心裴茜的身体，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巧克力，问她人怎么样。
　　裴茜弯眼一笑：“已经没事啦。”
　　见言珩表情凝重，裴茜拿起旁边的葡萄，献宝似的对他道：“大哥哥，这是护士姐姐今天送给我的葡萄，可甜了，我就吃了一点，你尝尝？”
　　不等言珩回答，裴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忽然收回手，把那一串又黑又圆的葡萄一分为二，只推了半串给言珩。
　　在言珩的注视下，裴茜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怕他觉得自己小气，便小声解释：“护士姐姐就给了这一串，哥哥还没吃。”
　　她很喜欢这个经常来看她的大哥哥，但在她心里，裴霁还是最重要的。
　　所以好吃的葡萄也要给哥哥留一半。
　　裴茜难得露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言珩内心一片柔软，把葡萄推还给她，柔声道：“大哥哥不吃，都留给哥哥”
　　裴茜眨巴着大眼睛：“大哥哥不喜欢吃葡萄吗？这里还有橙子。”
　　言珩闻言笑了笑：
　　“大哥哥现在不饿。”
　　“这样啊。”裴茜点点头，把葡萄橙子放回去，笑：“那等大哥哥你什么时候饿了再吃。”
　　言珩失笑：“好。”
　　言珩来后，确认他短时间内不会离开，林姨就出去买菜了，言珩坐在病床边陪裴茜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裴茜和裴霁以前待的福利院。
　　说起那个他们长大的福利院，裴茜鼓了鼓腮帮子：“那里的院长好凶的，阿姨也没这里的好。”
　　言珩洗了手帮她剥葡萄，闻言顺着她的话问：
　　“那里的院长还凶你们？”
　　裴茜认真点头，像个小大人一样叹口气：
　　“很凶的，不听话要被骂，还要打手心。”
　　言珩没想到还动手，皱眉：
　　“他还打你？”
　　裴茜摇头，越说越气，眼里带着控诉：
　　“我没有被打，但是哥哥被打过。”


第25章 图你
　　裴茜从小身体就不好，以前在福利院也没挨过打，但裴霁和其他孩子就不一样了。
　　不知名小县城的福利院，管理非常混乱，员工腐败吃回扣，只有上边派人来视察时，管理者才会做做样子对孩子们好一点。
　　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大多过得不幸福。
　　国家拨一块钱，真正用在孩子们身上的不足三毛，其余糟心事，更是罄竹难书。
　　裴茜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声音低低的：
　　“哥哥很厉害，是我拖累了他。”
　　裴茜心里清楚，要不是拖着她这个病秧子，裴霁早就离开那所孤儿院了。
　　言珩在一旁听了，气愤又无力，想自己怎么没早几年遇到裴霁。
　　早些遇见，他说不定还能做些什么。
　　言珩来看了裴茜这么多次，裴茜跟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哥哥裴霁，对自己的父母绝口不提，让他忍不住想他们父母去哪儿了。
　　裴茜平时是个挺乐观开朗的小姑娘，也许是前几天病情恶化的缘故，她这几天情绪很容易低落。
　　见她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言珩于心不忍，轻声细语的安慰她，让她不要多想，裴霁肯定没有把她当做拖累。
　　哄一个小姑娘言珩还是会的，三言两语就让裴茜破涕为笑。
　　医院大门，从天使之家过来的裴霁正好碰见买菜回来的林姨。
　　裴霁有些意外：“林姨，小千呢？”
　　裴茜现在身边离不得人，之前的菜要么是打电话让人直接送到病房，要么是裴霁在的时候林姨去买。
　　现在他们两个都在这儿，病房岂不是没人守？
　　林姨笑着让裴霁放心：
　　“小千有她大哥哥在呢。”
　　大哥哥？
　　脑海里划过裴修那张脸，裴霁点点头，没说什么。
　　裴修舒盼他们有空也会来看裴茜，对于林姨口中的大哥哥，裴霁以为是裴修，根本没做他想。
　　到了楼上，裴霁先让林姨回去，他则去办公室找了一下医生，询问裴茜最近的情况。
　　医生告诉裴霁，裴茜的意志力很强，这次恢复得也不错，要是天气好，可以推她去楼下花园走走。
　　还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别吹风，别大补之类的。
　　裴霁都仔仔细细记下了。
　　到了702，裴霁还没推门进去，就听里面传来了裴茜清脆的笑声，其中还夹着一道带笑意的男声。
　　放在门把手的动作一顿，裴霁眯了眯眼，往后退了一小步，隔着玻璃朝内看
　　就见言珩背对房门，坐在他经常坐的位置，不知道和裴茜说了什么，逗得对方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裴霁没想到林姨口中的‘大哥哥’竟然是言珩，很是诧异。
　　坐下病床上的裴茜最先看见站在门口的裴霁，双眼一亮：“哥哥！”
　　言珩闻声回头，看见裴霁后站起身：
　　“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每周二来吗？
　　难道是自己记错日期了？
　　裴霁还没问言珩怎么在这儿，对方倒是先入为主问起他了。
　　裴霁看看满脸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的裴茜，再看看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言珩：“这话应该我问你。”
　　“你怎么在这里？”
　　言珩特意避开了裴霁，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来看裴茜，但现在既然撞上了，他脸上也没一丝被抓包的尴尬，语气十分自然且理所当然：“我来看小千。”
　　裴霁的反应比言珩预想中平静，他把手里的东西放桌上，忽略言珩，转眼问裴茜：“小千，你怎么认识他的？”
　　裴茜把特意留给裴霁的葡萄拿出来，闻言回：
　　“大哥哥吗？好久啦。”
　　从裴茜第一次见言珩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
　　听到这个回答，裴霁眼睛动了动，撩起眼皮看言珩，眼里那意思
　　不解释一下。
　　这时候林姨从厨房探出头，提高声音：
　　“小言也留在这里吃吧，今天正好小裴来了，你之前来那么多次都没碰上，刚好聊聊天。”
　　多次？裴霁眯了眯眼。
　　言珩笑眯眯的开口：“那就麻烦林姨了。”
　　林姨说他见外：
　　“都这么熟了，添双碗筷的事，不麻烦。”
　　见言珩和林姨裴茜两人相处熟稔自然，裴霁盯着他，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一旁裴茜不清楚状况，把果盘推给裴霁，一脸等夸奖的模样：“哥哥，你尝尝这个葡萄，又大又甜，我和大哥哥特意给你留的。”
　　当着裴茜的面，裴霁没继续问，决定待会儿出去再说。
　　言珩没想到小院长今天这么好说话，眉梢一扬，目光在裴霁和裴茜身上扫过，眼里划过一丝了然。
　　所以小院长在妹妹面前，对他人的容忍度更好？
　　小院长没下逐客令，言珩便厚着脸皮坐下和裴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于是就出现了下面的景象：裴霁拿出电脑，在一旁写论文，而裴茜和言珩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这么一对比，不知道的还以为言珩才是裴茜的哥哥。
　　听见裴茜的笑声，裴霁敲键盘的手指一顿，偏头看了把他妹妹哄得心花怒放的言珩一眼。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言珩原来这么能说。
　　言珩有一副好皮囊，待人处事也温和有礼，他要想获得谁的好感，简直轻而易举。
　　眼前的裴茜和林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裴霁思考时，跟裴茜说着话的言珩也在不动声色偷眼瞧他。
　　小院长今天穿着仍然朴素，牛仔裤运动鞋配水洗蓝短袖，很普通的打扮，但言珩就是越看越觉得顺眼。
　　好看。
　　别人是人靠衣装，而裴霁是靠脸拯救一件衣服。
　　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立马感觉就不一样了。
　　眼尾扫见裴霁露在外面、突出的锁骨，言珩觉得他离衣架子，只差十几斤肉的距离了。
　　听裴茜说了他们小时候的事，言珩知道裴霁现在这么瘦，大部分是由于青春期长身体时，营养不良导致的。
　　言珩想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这人好好补补。
　　言珩和裴霁两人心思各异，在厨房做饭的林姨拿着电饭锅内胆出来：“糟了，我忘了买米。”
　　平时林姨做饭就她和裴茜两个人吃，两人胃口都不大，为了避免变质长虫，她买米一次就只买几斤，吃完再买新的。
　　她今天出门还记着买米，然而走到超市却忘了。
　　裴霁转眼见林姨一脸懊恼，起身问：
　　“一点都没有了？”
　　林姨：“今天中午倒是够了，晚上就没米下锅了。”
　　听了这话，裴霁把文档保存了，合上电脑：
　　“我现在去买。”
　　裴霁今天下午很忙，没办法来替林姨的班。
　　一旁的言珩也站起身，自告奋勇：
　　“我和你一起去。”
　　和小院长一起逛超市的机会，言珩自然不会放过。
　　林姨点头：“好，你们回来差不多饭菜也好了，刚好吃饭。”
　　裴霁看了积极的言珩一眼，没反对，拿着手机出门。
　　言珩笑了笑，跟裴茜说了一声后，快步追了出去。
　　离医院几百米的地方就有一家大型超市，这点距离步行也就几分钟时间。
　　裴霁目不斜视往前走，言珩不许不慌地跟在他身边，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到了超市入口，言珩推了辆购物车，神色自然问裴霁：“除了米，还买不买其它的？”
　　裴霁直奔粮油区，用实际行动代替回答。
　　超市里米的品类有很多，言珩只会吃不会选，就在旁边看裴霁选。
　　“你怎么在这里。”
　　就在言珩以为小冰块不会开口时，裴霁说了离开医院后的第一句话。
　　对上裴霁看过来的视线，言珩揣着明白装糊涂：
　　“来陪你买米啊。”
　　裴霁不理他，又问：“为什么这么做。”
　　言珩知道裴霁是想问，自己瞒着他多次探望裴茜，和他妹妹打成一片，有什么企图。
　　虽然不愿意跟小院长撒谎，但他现在也不能跟小院长坦白。
　　总不能直接说我是图你吧？
　　言珩相信裴霁听了他的真实企图，会像揍朱振一样，毫不留情的揍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你图啥？你再说一遍？！！


第26章 优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什么企图？
　　面对裴霁的询问，言珩三思而后瞎编：
　　“上次来医院，看见小千和我一个妹妹长得很像，我事先也不知道你是他哥哥。”
　　言珩说他那个妹妹，十几岁的时候跟着父母出国了，几年也见不到一面，所以和裴茜一见如故。
　　言珩撒谎都不打腹稿，谎话张口就来，还说了一个名字，编得有鼻子有眼。
　　言之凿凿，有模有样，要是裴霁再傻一点，说不定就信了。
　　可惜裴霁是金融系高材生，一点都不傻，所以听了言珩蹩脚的说辞后，眼神略复杂的看他一眼。
　　也许是嫌言珩理由太拙劣，裴霁懒得跟他浪费时间掰扯，索性不再问。
　　言珩见裴霁用手捧着米仔细挑选，他放眼望去，众多米格中，他只看出价格不一样。
　　言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裴霁说话的机会，凑过去，虚心请教：“这米要怎么选？”
　　裴霁：“喜欢吃哪种买哪种。”
　　“香米、圆米、珍珠米、长米……”言珩看了看价格牌：“感觉都差不多。”
　　裴霁没理会身边这个五谷不分的少爷，一番比较后，选了三块多一斤的珍珠米。
　　粮油区不止他们两个人，离他们几步远的香米格，还有一位四十几岁的男人。
　　超市人来人往，言珩之所以注意到那个男人，因为他此时正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起手落，频繁把手插进米堆，正在玩米。
　　也不知道是为了解压还是童心未泯，言珩扫了几眼，也没在意。
　　裴霁拿着选好的米去称重，完事后言珩问：
　　“再逛逛还是直接回去？”
　　超市和医院距离近，裴霁又目的明确，他们出来还没半个小时。
　　把米丢到言珩身边的购物车里，裴霁一言不发往粮油区走。
　　言珩垂眸看了购物车里面的东西，浅色眸子里的笑意加深，推着车跟上那个小冰块：“还要买吗？”
　　裴霁没回答言珩，而是停在那个正在玩米的中年男人身边，声音不带一丝起伏：“有监控。”
　　裴霁突然冒一句话吓了男人一跳，手一抖，握着的米落下砸回米堆。
　　男人猛然扭头，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看见年纪轻轻的裴霁时一愣，下一秒横眉怒眼，压低了声音：“小屁孩，别多管闲事，滚开。”
　　在裴霁跟男人说话时言珩就觉得不对劲了，此时见男人面色不善，脸上的笑意尽敛，走到裴霁身边，语气冷了下来：“你叫谁滚？超市你家的？”
　　言珩个高腿长，往裴霁身边一站，比男人高大半个头。
　　身居高位，言珩不笑时气势相当具有压迫性，他真动气时，公司的管理层都不敢正眼看他，缩着脖子恨不得原地变鹌鹑。
　　面前的男人也被言珩的气势唬得一愣一愣的，仰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好惹。
　　男人眼珠转了转，衡量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再开口态度没之前蛮横：“你们谁啊，我都不认识你们。”
　　裴霁扫了一眼他两条胳膊：
　　“不认识没关系，需要我叫保安吗？”
　　顺着裴霁看的方向看去，言珩才发现男人两条胳膊看起来有些不正常。
　　在大家都穿短袖衬衫的夏季，男人还穿着两件套，而他两条胳膊鼓鼓囊囊，胖得很不正常。
　　言珩也不傻，联系到裴霁的行为，他大概猜到了事情原委。
　　听到‘保安’两个字，男人表情一变，往后退了一步，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男人死不承认的，裴霁抬头开始张望。
　　见裴霁一副看保安在哪儿、随时要叫人的模样，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声，脸色铁青对着米格拉开了外套拉链。
　　然后言珩就看见从他衣服里面，不断掉落白花花的大米。
　　言珩眉毛一挑，发现男人的外套是改造过的，贴着里面还有一个宽大的无纺布袋子，袋子下面，有一条小拉链。
　　而现在那个袋子里面，装着大半袋米，目测有十几斤了。
　　看到这里，言珩什么都明白了。
　　刚才男人频繁把手插进米堆，根本不是什么童心未泯或者解压，而是借着衣袖的遮挡，顺着胳膊把米转移到他身上的袋子里。
　　不是玩米，而是偷窃。
　　散装大米没商品标签，完全可以通过超市的防盗检测。
　　看他改造过的衣服，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
　　言珩不由地看了身边的裴霁一眼。
　　男人刚才动作自然，表情坦荡，小动作隐藏得很好，他都没发现，不知道小院长是怎么发现的。
　　行为败露，怕裴霁言珩真把保安引来，男人把米还回去后，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瞪了裴霁一眼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男人溜得飞快，言珩问裴霁：
　　“就这么让他走了？”
　　要是今天小院长不在，那男人不就成功了？
　　裴霁：“金额太少，报警没用。”
　　只是十几斤米，几十块钱而已，就算叫保安或者报警，大多也只是赔偿而已。
　　而刚才那男人，一看就是惯犯，指不定还是个老赖。
　　言珩听后点点头：“也是。”
　　世上偷奸耍滑的人很多，只是言珩不知道还有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十几斤米的。
　　接下来裴霁又买了鸡蛋和些其他的零散东西，然后去收银台结账。
　　言珩发现了，小财迷对他妹妹是真舍得
　　自己穿十几块的衣服，给裴茜买两块五一只的土鸡蛋，付款时眼都不眨。
　　十几个鸡蛋的总价，快抵得上裴霁身上这套衣服的价格了。
　　言珩暗自在心里叹气：
　　小院长都瘦成这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好点？
　　……
　　言珩裴霁两人回到病房时，林姨正在炒最后一个菜，见他们回来开口道：“你们先坐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裴茜对着裴霁招手：
　　“哥哥，你快过来看，大哥哥买了好多巧克力！”
　　言珩这次来给裴茜带了各式各样的巧克力，虽然暂时不能吃，但拿出来数数也让她感到满足。
　　刚才裴霁他们去超市了，没人陪她说话，她无聊就来清点自己的‘财产’。
　　裴霁见裴茜笑得跟掉进米缸的老鼠似的，出言提醒：“你现在不能吃。”
　　裴茜捧着巧克力点头：
　　“嗯啊，我知道。”
　　“我是不能吃。”裴茜把袋子往裴霁面前推，冲他眨了眨眼睛：“哥哥你可以吃的呀。”
　　裴茜不护食，在她看来，送给自己的，就是哥哥的。
　　言珩买这么多，自然也是存着‘说不定小冰块也会吃’的私心，所以听了裴茜话，看向裴霁，心里隐隐升起一丝的期待。
　　裴霁却没接：“马上就吃饭了。”
　　他不但没吃，还把巧克力都收了，放在前面的电视柜上。
　　言珩眼里是和裴茜如出一辙的失望。
　　等开饭时，言珩看着坐在他旁边的裴霁，原本的失望一扫而空
　　小院长没吃他买的巧克力，但他们坐一起吃饭了！
　　四舍五入就是一家人了！
　　也不是完全没收获。
　　言珩不是甩手掌柜，一顿饭接近尾声，秘书给他打电话，公司有事找他。
　　送裴霁去上学的想法落空，言珩只得先离开医院。
　　裴茜目送言珩离开，等他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后，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你很喜欢他？”
　　见裴茜一脸不舍的模样，裴霁忽然开口问。
　　裴茜回过神，对着他重重一点头：
　　“是呀，大哥哥人很好。”
　　裴霁又问：“哪里好？”
　　裴茜脱口而出：“哪里都好！”
　　说完后在裴霁的注视下，裴茜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言珩的优点：“长得帅，性格好，经常来看我，还给我讲故事……”
　　认真数完后，裴茜抬眼看裴霁，表情天真：
　　“大哥哥这么好，难道哥哥你不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千：这么好的人，哥哥你不喜欢吗？
　　言总：是啊是啊。【重重点头】
　　裴裴：……


第27章 心机
　　裴茜罗列的言珩的优点，两只手都数不完，越数越觉得大哥哥好，所以来裴霁这里找认同感。
　　裴茜的话让裴霁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后摇了摇头。
　　“啊。”见裴霁否认，裴茜满脸都写着失望：
　　“为什么啊，哥哥你和大哥哥不是朋友吗？”
　　裴茜就是，自己觉得甜的葡萄想让哥哥尝尝，自己喜欢的人也想让哥哥也喜欢，大家和和美美，快快乐乐。
　　裴霁没跟十二岁的裴茜解释大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岔开话题：“要不要下去晒晒太阳？”
　　好久没下楼的裴茜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要！”
　　裴茜已经能下地走路，但身体还是很虚弱，体力不行不能久站，裴霁便推来了轮椅。
　　进电梯下楼的时候，裴茜还不忘把刚才的话题拨回来，一双大眼睛里面写满了认真：“哥哥，大哥哥人真的很好，多相处一段时间，你肯定会喜欢他的。”
　　裴霁的性格裴茜是知道的，她就怕裴霁把言珩这个难得的朋友给冻走了。
　　她在医院还认识两个小伙伴呢，哥哥没有朋友的话，也太孤单了。
　　裴茜极力跟裴霁推销言珩，恨不得他们下一秒就成为手牵手一起走那种好兄弟。
　　面对裴茜的热情，裴霁也许是不好多次拒绝让她伤心，所以最后点了点头，轻声开口：“好。”
　　得到肯定回答的裴霁很高兴，笑得一脸满足。
　　医院花园有几棵桂花树，走在树下已经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了，阳光穿过重重树影落在地上，斑驳发亮。
　　等吹过，阵阵桂花香扑鼻，光斑和树影一起跳动，裴茜说像动画片里面带翅膀的精灵。
　　院子里很多吃完午饭、被家属带出来散步晒太阳的病人，依的裴茜的要求，裴霁把她带到喷泉旁边，让她可以看见水中欢快游动的锦鲤群。
　　“妈妈，给我十块钱，老师说今天要带圆规去学校。”
　　裴茜正数池子里的鱼，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她转头。
　　一个看起来和裴茜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背着硕大的书包，上气不接下气的朝他妈跑去。
　　跑到他妈妈身边，小男孩喘了一口气，又冲他妈妈身边那个老人甜甜开口：“外婆好。”
　　老人笑得慈祥，动作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喊他乖孙。
　　离上课没多少时间，小男孩拿了钱后，又风风火火的跑走。
　　裴茜看着小男孩跑远，有些羡慕。
　　她没有妈妈，不能肆意奔跑，也没办法去学校。
　　小孩子不像成年人，懂得藏匿表情，裴茜还没学会表情管理，心里想的什么，一看就能看出来。
　　坐她旁边的裴霁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想去学校了？”
　　普通人在裴茜这个年纪，今年不出意外刚升上初中。
　　而裴茜因病，连小学都没上完就不得不休学养病，什么时候能复学还不确定。
　　裴茜回过神，收回目光对上裴霁的视线后，赶紧摇头：“不想，学校不好玩，还有很多作业，有些同学也很讨厌。”
　　裴茜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不喜欢学校的理由，但裴霁知道，她其实很想去学校，也羡慕其他身体健康的孩子。
　　只是因为去不了，裴茜便找了诸多借口说服自己，也安慰裴霁，不想让裴霁为她难过操心。
　　裴霁帮裴茜腿上有些下滑的薄毯往上拉了拉：
　　“等你病好了，哥哥就送你去学校。”
　　裴茜愣了愣，随后弯眼笑：“好，我也要买圆规！”
　　“好。”
　　“还要粉色的文具盒，桃花那样的！”
　　“好。”
　　“之前的书包已经坏了，哥哥你再给我买一个新的好不好？要芭比娃娃的……”
　　太阳晒在身上暖阳阳的，没多久裴茜就打着哈欠，困得头一点一点的。
　　怕她睡着吹风着凉，裴霁起身推她回病房。
　　动作轻缓的把裴茜抱上床盖好被子，裴霁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去学校。
　　装电脑时余光扫见言珩买的那一袋子巧克力，裴霁动作一顿，最终还是拿了几颗放背包里。
　　裴霁开门的时候，床上的裴茜迷迷糊糊听见动静，还费力的睁开眼皮，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咕哝了一句‘哥哥拜拜’。
　　望着床上那一小团，裴霁目光柔和，压低声音回了一句好好休息。
　　……
　　又过了半个月，裴霁在周六晚上收到秦许的消息，说明天不补课，因为他在外拍了好几个月戏的许爸回来了，他们一家三口要出去玩。
　　秦许他爸也给裴霁发了一条语音证明他说的是真的，不是为了逃避补课而瞎编的。
　　秦先生很大方，即便周日不上课也给裴霁转了两节课的钱，说这是他们家的原因，说好的钱还是照付。
　　裴霁没收这钱，又退了回去，他不要，秦先生也没强求。
　　周日就这样空了出来，裴霁睡前看了看监控，发现几天没注意，之前种的四季豆已经牵藤。
　　再不管一下，新长出来的藤蔓就要缠在一起。
　　于是第二天一早，裴霁找点长枝条抱进后院，准备把四季豆扦插了。
　　插好枝条绕好藤，裴霁忽然想起来，这里的四季豆种子是裴宅那边，舒盼买来播种后剩下的。
　　天使之家的还比裴宅的晚播种几天，裴宅的菜园里的那些，应该也牵藤了。
　　就是不知道舒盼有没有扦插。
　　也许是母子心连心，裴霁才这么想，那边舒盼就给他发消息了：【昭昭，家里种的生菜可以吃了！】
　　【还有蒜苗，已经长好高了！！】
　　舒盼还拍了几张照片发过来，让他看生菜和蒜苗。
　　裴霁点开照片，第一眼就看见了生菜旁边，纠缠在一起的四季豆藤蔓。
　　裴霁：“……”
　　好了，很明显，舒盼没有扦插四季豆。
　　人生第一次种出菜，舒盼成就感满满，说今天中午吃烤肉配生菜，问裴霁有没有空回家。
　　又看了一眼凌乱的四季豆，裴霁轻轻叹口气，打字：【回。】
　　回了舒盼的消息后，裴霁把剩下没用完的枝条放去墙边，换了鞋子准备回去。
　　另一边裴宅，得到裴霁肯定回答的舒盼眉毛一挑，冲裴承博扬了扬眉：“看，我说什么，昭昭肯定吃这一套。”
　　一旁的裴承博看见裴霁的回复，惊得瞪大了眼，半晌无言，好半天才恍惚开口：“这也可以？”
　　舒盼满意的收了手机：
　　“我就跟你说这方法行得通，昭昭看见这些四季豆没人管，肯定会回来。”
　　裴承博第一次觉得自己妻子这么心机：
　　“所以你明着给昭昭拍生菜，所以其实是想让他看这些四季豆？”
　　舒盼点头：“那当然。”
　　她发给裴霁的几张照片，每一张都能看见旁边的四季豆，只要裴霁看了照片，就一定不会忽略。
　　裴承博一脸佩服地看她：
　　“我说你怎么不管这些四季豆。”
　　舒盼和裴承博几十岁的人了，之前虽然没自己种过菜，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像丝瓜黄瓜四季豆之类的藤蔓植物，到一定时候要爬藤这一点，他们还是知道的。
　　然而裴宅的四季豆爬藤时，舒盼放任它们乱缠不管，也不让佣人去打理，等的就是今天。
　　有个理由把裴霁哄回来，而裴霁还真的回来了。
　　舒盼都佩服自己的机智聪明。
　　确定裴霁要回来，舒盼让厨房做几样裴霁喜欢吃的甜品，自己换了鞋子又去折腾菜园了。
　　裴承博见走路都哼歌的妻子，笑着摇了摇头，又给大儿子打电话，让他中午回来吃烤肉。
　　裴修最近在谈一个大项目，接到他爹的电话后，一边签名一边开口：“今天要加班没时间，就不回来吃了，爸你和妈吃就好。”
　　“这样啊……”裴承博故意拉长了声调，语气惋惜：“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难得昭昭回来吃饭，还说我们一家人……”
　　还没等裴承博说完，听说裴霁也要回去的裴修立马打断他的话：“我回！”
　　“我现在就回来，昭昭什么时候到？要不要我去接他一起？”
　　旁边目睹了他们裴总变脸全过程的助理：“？？？”
　　昭昭是谁？
　　眼前这个满脸笑容的男人，还是他们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裴总吗？
　　……
　　裴霁这次回来带了半袋子新鲜的胡萝卜，刚从地里拔出来，还带泥的。
　　这些胡萝卜个头都不大，但味道很好，生啃都是甜的。
　　厨师接过胡萝卜，征求裴霁的意见：
　　“小少爷，胡萝卜您想怎么吃？”
　　是炖还是炒，还是做胡萝卜饼，只要裴霁说出，他都做得来。
　　裴霁：“泡了吧。”
　　厨师闻言点头：“好勒。”
　　裴霁带回来的胡萝卜个头适中，的确适合做成泡菜
　　把胡萝卜切大块放泡菜坛里，过几天拿出来，清脆爽口，特别下饭开胃。
　　裴修处理完工作回来时，看见厨师佣人在厨房忙活，而客厅只有他爸一个人。
　　把外套放下，裴修左右看了看，疑惑开口：
　　“爸，妈和昭昭呢？”
　　裴承博抬手指了指花园：
　　“后面种菜呢。”
　　刚开始知道舒盼要把花园变菜园时，裴修是震惊的，但现在他已经能坦然接受了。
　　并且和裴承博一样，觉得舒盼这个办法非常好。
　　所以裴修穿过客厅来到后院，看着在菜地里面忙活的舒盼和裴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喊人：“妈，昭昭。”
　　听见他的声音，舒盼直起身回头看他：
　　“你回来了啊，刚好，帮妈妈把那边锄头递过来，这里有一株野草，拔不动。”
　　裴修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边的锄头：
　　“……好。”
　　托舒盼的福，裴修已经能在一堆农具中，准确无误的找到锄头了。
　　可喜可贺。
　　作者有话要说：    舒盼：我，机智，打钱！


第28章 面试
　　“裴霁，老师之前在群里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学校办公室内，年轻的辅导员看着自己的学生，语气温和。
　　马上就放暑假了，一直和他们学校有来往的几所公司拟招几位实习生，好些岗位和他们金融系专业对口，是一个很好的实习机会。
　　要是实习期表现好，毕业后能直接签公司也说不定。
　　前几天辅导员在班级群说了这件事，让有意向的同学去投简历，不要蹉跎青春。
　　这次要招实习生的公司，其中就有言氏和裴氏两家公司。
　　言氏集团和裴氏，可是好多硕士研究生都削尖了脑袋想进的大公司。
　　更何况他们招的，还是南枫市总部的实习生，机会难得，很多同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都投了简历。
　　要是真进了裴氏或言氏，就算实习后不能留下来，日后找工作简历上也好看。
　　大家都热火朝天投简历的时候，裴霁却按兵不动，一点要投简历的意向都没有，辅导员便想问问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依裴霁的成绩，要是向言氏或裴氏投简历，被录用的机率很大。
　　裴霁闻言默了默，最后还是回：
　　“我怕没时间。”
　　暑假时间空闲，但实习的话要上班打卡，要是天使之家或裴茜那里有什么事，裴霁走不开。
　　辅导员不想裴霁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这些公司的实习待遇都不错，要是入职了，肯定能学到很多在学校我们老师教不了你们的东西。”
　　辅导员也了解到，裴霁平时有时间就在做些兼职，于是苦口婆心劝：“至于其他的，老师建议你先放一放，我们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你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又努力，那肯定也想在这行有所建树，言氏裴氏这两个公司，哪怕是作为你的踏板，都是很好的选择……”
　　辅导员说得有道理，裴霁心里也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就当天使之家的院长。
　　所以等导员说完后，裴霁答应她回去后会认真考虑这件事。
　　能说动裴霁，辅导员显然很高兴：
　　“依你的成绩，我建议你直接投最好的两家，老师相信你的能力。”
　　这次的几家公司有一两家发展得也不错，不过和言氏和裴氏一比，就有点不够看了。
　　导员觉得裴霁完全有能力去竞争最好的。
　　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回到教室后，成伟毅老齐他们都凑过来问裴霁导员找他什么事。
　　裴霁把实习的事跟他们说了。
　　老齐听后‘嗨’了一声：“早两天我就跟你说，让你和我一起投简历，你不听。”
　　眼镜也点头：“这次还有言氏和裴氏两家大公司，不投白不投，万一呢？”
　　他们宿舍只有成伟毅没投简历，因为他家经商，家里给他安排了工作。
　　成伟毅问裴霁：“老幺你准备投哪家？”
　　裴霁：“没想好。”
　　眼镜凑过来：“不如你和我们一样投裴氏吧，要是幸运，我们三个还能在同一家公司实习。”
　　“而且老幺你也姓裴，和裴氏老总同姓，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要是真进了，也是缘分。”
　　老齐：“是啊，当然了，言氏也好，只是这次他们就招两个实习生，竞争太大。”
　　成伟毅对裴霁有信心：“老幺肯定没问题，投哪家都行。”
　　群里的文件说，言氏这次只招两个实习生，而裴氏，有五个名额。
　　裴霁知道老齐眼镜投了简历，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都投了裴氏。
　　抿了抿嘴角，裴霁看向两人：
　　“你们想去裴氏？”
　　老齐笑了：“这还用问吗？这次投简历的，谁不想去裴氏。”
　　怕裴霁不清楚，老齐和眼镜好好给他科普了一下裴氏
　　裴氏集团和言氏一样，都是南枫市的老牌企业，在全国也是有口皆碑的。
　　但裴氏历任总裁从不故步自封，敢于走出舒适圈，除了稳固原有产业外，还不断拓展新业务，开了不少子公司，涉及的行业也广，比如：软件开发、医药器械、建筑，运输……
　　而裴氏集团现任总裁裴修，听说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在接手公司后，还投资了不少例如直播、游戏、影视之类的产业，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最后成伟毅总结：
　　“进了这样发展势头良好的公司，前途钱途都有了。”
　　裴霁难得从别人口中听到对裴氏的评价，但他却摇了摇头：“我不投裴氏。”
　　事实上，裴霁从来没有考虑过裴氏。
　　倒不是他觉得自家公司不好，只是实习生做的一般都是打杂的活，他要是去了裴氏，肯定瞒不住他哥……
　　裴霁怕麻烦，一想到身份暴露后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和有可能会引发的一系列事，他就打消了去裴氏的念头。
　　听了裴霁的话，老齐和眼镜也不意外：
　　“你想去哪儿？”
　　裴霁语气平静：“可能言氏。”
　　和导员想的一样，裴霁骨子里冷傲，就算是实习，他也要找最好的。
　　成伟毅：“言氏好啊，老幺以你的能力，被录用是妥妥的。”
　　老齐也笑：“你要去言氏，我们就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完美。”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裴霁最后向言氏投了简历。
　　投出简历当天下午，裴霁就收到回信邮件，让他下周一早上十点去面试，而老齐眼镜两人也收到了面试通知。
　　只是他们的面试时间在下周三，比裴霁的还要晚上两天，也多两天时间准备。
　　总之，三人目前的进展都很顺利，为此宿舍还小聚了一次，算是补上了上次的聚餐。
　　上次裴茜病重，成伟毅他们还特意去医院看了她，只是他们凑的钱裴霁并没有要。
　　成伟毅他们还以为裴霁是不好意思要他们的钱，几番劝说，确认裴霁现在暂时不缺钱后才作罢，让他缺钱时吱一声。
　　……
　　周一彭高峻开着那辆低调的大众把裴霁送到言氏集团大门前。
　　裴霁下车时，彭高峻转身对他握了握拳：
　　“小少爷，面试加油！”
　　裴霁来言氏面试的事，裴修他们还不知道，现在送他过来，彭高峻总觉得自己是叛徒。
　　自家公司不去，要来言家的公司。
　　面试的人很多，等候室里坐了乌泱泱大概几十个人，都是裴霁他们学校的学生。
　　还有几个还是裴霁的同班同学，其中就包括苗荣，他身边还是众星捧月般，围着好几个人。
　　看见裴霁，苗荣很明显愣了愣，随后像看见脏东西一般扭过脸：“真他妈晦气。”
　　裴霁自然没搭理苗荣，一如既往把他当空气直接忽略了，在另一边坐下。
　　见裴霁那态度苗荣就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气得牙痒痒。
　　只是这是在言氏，就算苗荣平时再怎么狂，此时也得夹着尾巴好好做人当个鹌鹑。
　　他在校成绩吊车尾，还挂科，这次能来言氏面试，是他那个当老板的爸牵线搭桥的结果。
　　他爸和言氏一位经理认识，有那么一点交情，这才给他争取到了这么一个机会。
　　苗荣心思多，他平时再看不惯裴霁，也不得不承认裴霁成绩好，是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言氏两个名额，多半要被裴霁拿走一个。
　　苗荣走了个后门，但这名额能不能落到他头上还不一定，不过
　　他得不到，裴霁也别想得到。
　　苗荣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个想法：他是不敢惹事，但惹事的人要是裴霁呢？
　　要是能让面试官对裴霁产生不好的印象，那他的机会不就更大了？
　　心里这样想着，苗荣对着身边的同伴勾勾手：
　　“你们过来，我跟你们说……”
　　很快，有一个男生去旁边接了满满一纸杯的开水，目标坚定的朝裴霁走去。
　　注意到来人，裴霁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冷漠的目光越过来人，落在苗荣那张看好戏的脸上。
　　对上裴霁的目光，苗荣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对他做口型：“穷狗。”
　　裴霁移开视线，觉得多看那人一眼都是浪费。
　　端着热水过来的男生是裴霁他们隔壁班的，成绩不错，奈何眼瞎和苗荣凑到了一起。
　　男生手里那杯水太烫，他嘴里吸着气，拿着纸杯的手指换了一根又一根，导致整杯水摇摇晃晃，一副马上就要洒出来的模样。
　　男生平时就跟着苗荣混，缺德事半点没少干，刚才听了苗荣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想了一个除掉裴霁这个强劲对手的绝佳点子
　　把开水装作不经意倒在裴霁身上，裴霁脾气本来就不好，他再说话激几句，他就不信裴霁不生气。
　　人在生气时什么都做出来，一来二去，他们这里肯定能引起面试官的注意。
　　要是裴霁动手了，那就更好了……
　　两人一动手，裴霁要是失去这次机会，男生肯定也讨不了好，但苗荣跟他说了，事成后给他一万块，算是补偿他的损失。
　　男生心里也清楚，自己成绩虽然不错，但和这一屋子里的人比，根本不够看，面试上的机会很低，他本身也只是来碰运气而已。
　　反正都选不上，有一万块在面前不赚白不赚。
　　苗荣出手大方，那可是一万块！
　　心里这样想着，男生激动的表情快要掩盖不住，还要装作随意的在裴霁身边坐下。
　　他屁股刚挨着椅子，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听旁边的裴霁冷冷开口：“要是你不想用这杯水洗脑子的话，就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男生没想到裴霁会先开口，一时愣了愣：
　　“啊？”
　　裴霁扫了一眼男生放在两人中间的纸杯，眼带嫌弃，语气不耐：“你和苗荣的脑子，是组团被狗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昭昭为什么不选自家公司？是我站得不够高吗？


第29章 后门
　　苗荣那一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裴霁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他觉得苗荣不是一般的蠢。
　　裴霁的大名全校皆知，不但成绩优异，而且冷漠孤傲，走在学校你跟他打招呼，他都不见得会搭理你，如高岭之花，所以同学们下意识对高冷学霸有一丝敬仰之情。
　　都是大二的学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搞这些小动作，男生本来就心虚，现在被裴霁这样明晃晃地指出来，更是坐立难安，干笑：“裴霁同学，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要装傻，裴霁也懒得浪费口舌，眼神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冷冷开口：“这房间到处都是摄像头。”
　　男生听后下意识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这房间竟然安转了四个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
　　听了苗荣的话，准备给裴霁下绊子也好、被裴霁一言戳破他的想法也好，男生虽然紧张心虚，但为了苗荣承诺的那一万块钱，他硬着头皮都能上，而现在看见这么多监控摄像头，他背后却冒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言氏集团这么大一家公司，只要查查监控就能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能裴霁会因此失去本次机会，但自己会不会因此被他们拉入黑名单？
　　要是他真的在今天跟裴霁大打出手，影响恶劣，言氏集团把消息一散播出去，会不会影响他今后找工作？
　　毕竟哪一个公司应该都不想招一个在面试当日，同竞争者动手的员工。
　　男生退缩了，苗荣承诺的一万块钱虽然诱人，但和他今后的工作比根本不值一提……
　　能和裴霁考上同一所大学的脑子都不算笨，裴霁虽未明说，但男生自己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害。
　　和苗荣这一次交易，不划算。
　　男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猛烈跳动的心倏然静了下来，很快就在当下做出了选择。
　　他可不敢因为这区区一万块钱赌上自己的未来。
　　心里这样想着，男生握着纸杯的手指动了动，坐在裴霁身边越发难安，无意识的抬手
　　“噗……”
　　有实验证明，当一个人紧张心虚或者思考时，如果他手中有一杯水，不管他口不口渴都会拿起喝一口，这是潜意识的动作。
　　而男生显然也忘了自己手里的是一杯滚烫的开水，拿起喝了一大口后被烫得喷了出来。
　　扫了一眼捂着嘴巴不断吸气的男生，裴霁闭了闭眼，眼里的嫌弃一闪而过。
　　不是说言氏集团需要的都是高精尖的人才吗？这货和苗荣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第一次，裴霁对言珩的公司产生了怀疑。
　　使坏不成自己还被烫的男生，在注意到四面八方投向自己的目光后顿觉丢脸，松开自己火辣辣的嘴巴，耳根通红的埋着头去卫生间冲凉水去了。
　　一旁的苗荣时刻注意裴霁他们这里的动静，见裴霁毫发无伤，两人也没有像他预想中打起来，大所失望，瞪了一眼灰溜溜去卫生间的男生的背影，心里唾道：“没用的东西。”
　　工作人员已经在开始叫号，让人依次进去面试，而公司的排号也不知道是怎么排的，裴霁虽然来的晚，但是他的号码挺靠前，助理很快就喊到了他的名字。
　　眼睁睁的看着裴霁，苗荣心里恨恨，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别的办法给他添堵，只能放了他这一马。
　　苗荣心里乐观的想，公司聘请实习生要考察面试者各方面能力，裴霁虽然成绩不错，但是就他那狗屁脾气，他也不一定就能选上。
　　毕竟谁受得了他那拽的跟家里有几千万的模样？
　　大约十几分钟后，裴霁从房间里面出来，在外等待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他。
　　裴霁表情平静，从他的表情来看，众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通过了还是没通过。
　　被注视的人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径直走了出去。
　　刚才的面试官跟他说了，面试结果会明天通知他。
　　三个面试官对裴霁都挺满意的，刚才他出来的时候其中一个还对他挤了挤眼，让他今天回去之后多了解一下他们公司，隐晦的表示他被录用的可能性很大。
　　裴霁做完一件事情就不会再一直回想，面试完他又赶回天使之家，今天院里有一个会要开，他这个院长得到场。
　　周一下午面试结束，秘书拿着几份资料放在了言珩办公桌前：“言总，这是这次实习生的资料，这几个应聘者都不错，是李经理他们挑出来的，让您过目一下。”
　　言珩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听完秘书小姐的话后皱眉，随意扫一眼：“招两个实习生而已，这么点小事他们都要问我，我每个月给他们发这么多工资--”
　　言珩的话在扫见某个的名字后戛然而止。
　　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言珩双眼微眯，抬手从那几份应聘者的资料中，抽出其中一份。
　　秘书小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看清简历上贴的大头照后，也是一惊，脱口而出：“这不是天使之家的那个、院长吗？”
　　说这话时，秘书小姐停顿了一下，把财迷两个字吞回了肚里。
　　秘书小姐也反应过来了，刚才李总把这几个人的资料给她的时候，面露为难的告诉她，这其中有一个人，虽然能力够，在校成绩也好，年年拿奖学金，但是看着有些孤僻，不确定要不要招进来。
　　看来李总刚才说的就是裴霁。
　　言珩手里拿着的那份资料，不是别人，正是裴霁的。
　　盯着裴霁那张表情一如既往冷漠的大头照，言珩忽然挑起一边眉毛，笑了。
　　他正愁找不到理由和小院长见面，没想到老天就送了这么好一个机会给他。
　　这困了有人送枕头，得来全不费功夫。
　　……
　　周二上午，裴霁就收到了言氏集团打开的电话，告诉他被录取了，让他找个时间来公司办手续，暑假之后直接进公司实习，为期两个月。
　　现在已经六月底，离暑假还有不到半个月。
　　唯二的两个名额落了一个在自己的头上。旁人可能会激动的开酒庆祝，而裴霁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很淡定的回了对方一声好。
　　通知的人是最后通知裴霁，前一个是一位女生，听到自己被录取后激动得语无伦次，连声对她说谢谢，到了裴霁这儿却得到这么冷淡的回应，这样一对比，让通知的人还有些不适应。
　　愣了两秒，通知人员告诉裴霁到公司办入职手续时，所需要带的证件材料已经发他邮箱了，让他严格按照上面的要求，不要忘带什么东西，又公式化的说了一句恭喜他入职，以后就是同事了之类的客气话，最后才挂了电话。
　　裴霁实习进展顺利，而老齐和眼镜两人就没有他这么顺利了。
　　裴氏这次招聘的名额虽然有五个，可是面试的人也很多，他们两人面色回来之后谁都没有把握说一定会被录取。
　　和言氏不一样，裴氏这次采取的是笔试加面试，老齐和眼镜笔试都进了前十，成功进入了面试。
　　可是面试的时候，他们两人发挥的都各有瑕疵。
　　眼镜忧心忡忡：
　　“面试官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没有发挥好，回答的时候还结巴了两下，感觉要被扣印象分。”
　　老齐也叹气点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面试官会问我在学校最喜欢的一门课程是什么，原因是什么。”
　　这问题打得老齐措手不及，只能现编回答的时候也是磕磕绊绊。
　　裴霁听着两人的哀嚎，眼皮微动，忽然问：
　　“你们的笔试成绩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老齐还是回：
　　“眼镜第二，我第四。”
　　成伟毅听后安慰道：
　　“你们两个人的笔试成绩都不差，就算面试时出了一些小差错，综合下来被录用的可能性也很大。”
　　裴霁也是这样想的：
　　“你们回答的不好，其他人应该也比你们好不了多少。”
　　听了两人的话，老齐和眼镜心定下来不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他们准备得这么充分，还被面试官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其他的人不见得比他们好。
　　隔天，裴氏面试结果也出来了，眼镜被录取，而老齐遗憾与实习机会失之交臂。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知道这结果老齐还是忍不住失落，但秉着死也要做个明白人的心理，他多问了通知的人一句，问他在十个人中排名第几。
　　今天有一节选修课，裴霁刚在成伟毅老齐他们身边坐下，就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裴霁听见眼镜一脸气愤的对老齐道：
　　“这种走后门的公司，我们不去也罢！”
　　成伟毅义愤填膺的附和：“就是，我以为裴氏这种大公司不会有这种勾当，没想到里面也这么肮脏！”
　　裴霁闻言愣了愣，想起今天是老齐他们面试结果出来的日子，忍不住问：“怎么了？”
　　老齐脸色很不好，一脸郁闷没有说话，旁边的成伟毅代替他回答裴霁：“老齐的位置被人顶了。”
　　原来，因为不甘心老齐就问了一句，结果裴氏的工作人员叹了口气，很遗憾地告诉他，他刚好第五名。
　　按照名额来算，老齐应该是刚好被录取的那第五人，可惜……这次裴氏招实习生的那个部门经理，刚好有个侄子也是这次的面试者。
　　大家都是成年人，后面的话不用成伟毅再说，裴霁已经懂了。
　　老齐是遇上走后门的了。
　　为了安慰老齐，成伟毅和眼镜纷纷在说裴氏不值得，谁也没注意到一旁的裴霁脸色变了。
　　裴霁看着老齐，忽然开口：
　　“下个课后，你和我去一趟裴氏。”
　　作者有话要说：    裴裴：我得做些什么，挽回一下自家公司的声誉。


第30章 动手
　　裴霁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但老齐知道他是为自己鸣不平，听见他说要去裴氏后，苦笑着摇头：“结果都出来了，再去也没什么用，谁叫我们干不过走后门的呢？”
　　“我还是赶紧看看其他公司，多都投几份简历吧。”
　　通知老齐面试结果的，是裴氏人事部的一个小姑娘，老齐和眼镜去面试那天，全程是她在负责引导。
　　本来她不该跟老齐说面试结果名次的，但她也刚毕业出入社会，没被社会磨平棱角，遇见这种黑幕心里也挺气愤，又同情被挤下去的老齐，就委婉的提了几句，安慰老齐不是自己能力有问题，让他不要太难过。
　　对方是一个主管，她只是个小职员，就算气愤也没办法改变既定的结果。
　　老齐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除了生气憋屈之外，也别无他法。
　　裴霁不会安慰人，见老齐消极的模样，最后还是没多解释什么。
　　见裴霁不说话，成伟毅和老齐他们都以为他被说服了，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气盛，面对不公的第一反应是反抗而不是服从，性冷的裴霁能说出陪老齐去裴氏讨回公道的话，已经让他们感到意外了。
　　下了课后，裴霁开口叫住要走的老齐，说在校门口等他把书放了。
　　老齐随口问：“你等我做什么？”
　　裴霁：“裴氏”
　　裴霁表情认真，老齐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得瞪大了眼：“你真要去？”
　　裴霁点了点头，然后不等傻愣在原地的三人回过神来，转身就往校外走。
　　过了好一会儿，成伟毅望着他快要消失的背影，喃喃开口：“虽然我知道没什么用，但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原来老幺这么刚……”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管几本破书，成伟毅老齐眼镜三人对视一眼，把书交给对面寝室的同学，让他帮忙带回宿舍，追着裴霁就出去了。
　　“老幺，咱们真的要去啊？不会当做闹事的被保安赶出来吗？”
　　这是眼镜的声音。
　　“是啊，要不就算了吧，反正也只是一次实习机会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老齐的声音。
　　“不然我们去吃顿饭好好放松放松？我请客。”
　　这是成伟毅的声音。
　　裴霁不为所动。
　　老齐没想到裴霁竟然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心中一暖，说不感动是假的。
　　情绪被裴霁坚定的步伐带动起来，老齐心里那一股不平之气愈盛，心想
　　裴氏面试有黑幕，理亏应当是他们，他心虚什么？他只是想去讨个公道而已。
　　一早说有内定人选了，谁还去费心尽力去面试？溜着他们玩儿吗？
　　从知道自己位置被顶开始，老齐心里那团火就没有灭过，现下越想越气，看向成伟毅和眼镜：“你们回去吧，我和老幺去就行。”
　　成伟毅和眼镜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现在是文明社会不倡导动手，但他们过去还能帮着撑个腰。
　　老齐满脸感动，抬手拍拍两人的肩膀：
　　“好兄弟！”
　　等在学校外面的彭高俊看见裴霁身后的三人，心里第一个念头是庆幸保时捷开去保养了，今天开的是大众。
　　裴霁走近，当着成伟毅他们的面，彭高峻没有喊他小少爷，而是拉开车门，用眼神询问他
　　小少爷，现在什么情况？
　　裴霁对他道：“去裴氏集团。”
　　彭高峻一怔：“去公司？”
　　不怪彭高峻惊讶，主要是接送裴霁这么多年，对方还是第一次要求去公司。
　　难道小少爷想通了，要继承家业了？
　　等四人上了车，开出去一段路后，彭高峻才从成伟毅老齐他们三人的交谈中，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听见成伟毅义愤填膺的说裴氏这么大一家公司，还不干人事，再这样任人唯亲下去，迟早要完，彭高峻：“……”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彭高峻小心翼翼的撇了一眼副驾驶的裴霁。
　　之前摆地摊卖儿童玩具的时候，成伟毅就已经见过彭高峻，一回生二回熟，知道他和裴霁关系不一般，也没把他当外人，说话也不避嫌，一路上吐槽裴氏也最大声。
　　导致开车的彭高峻，一路上心情都相当复杂。
　　裴氏集团的总部设在南枫市，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足足有两栋大厦。
　　下车之后，老齐仰头看了看面前这栋高楼，心里又开始打退堂鼓
　　要不就算了，万一真的被保安撵出来怎么办？太丢脸了。
　　然而裴霁没给他临阵脱逃的机会，抬步就往里面走，老齐没办法只能跟上。
　　彭高峻犹豫两秒，最后还是不放心跟了上去，同时还不忘给裴修发消息，告诉他裴霁来公司了。
　　大门两边有保安守着，看见裴霁他们四个学生过来，抬手拦住，询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见裴霁被拦，彭高峻在后面胆战心惊，刚想开口，就听裴霁回：“应聘。”
　　成伟毅反应很快，掏出了学生证。
　　临近毕业季，来他们公司求职的人如过江之卿，保安听了他的话，看了一眼他们学生证，也没怀疑放他们进去了。
　　进了宽阔的大厅，看着四周的保安和来来往往的人，成伟毅、眼镜和老齐三人心里直打鼓，正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做，裴霁却直奔前台，三人见状，赶紧跟上。
　　前台有四位工作人员，看见裴霁他们后，其中一个人站起身来，礼貌微笑：“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裴霁：“我找你们财政部的主管。”
　　老齐闻言一惊，心想
　　这么直接吗？要正面刚？
　　前台小姐姐表情不变，语气轻柔：
　　“请问您有预约吗？”
　　裴霁摇头。
　　前台：“先生您叫什么？我打电话问问。”
　　裴霁看了老齐一眼，老齐赶紧开口：“齐桥。”
　　齐桥是老齐的大名，因为听着像乞巧，所以他平时都不让成伟毅他们叫大名。
　　前台拿起手里的电话：“好的，请稍等。”
　　电话拨通后，前台把裴霁他们这里的情况说了，随后看了他们一眼，低声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抱歉。”前台小姐姐冲裴霁歉意一笑：
　　“林主管说并不认识你们。”
　　前台也没让他们走，而是问他们找林主管什么事，可以先预约。
　　彭高峻在一旁听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眼神一直往裴霁身上瞟。
　　但不知道小少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彭高峻也没敢上前挑明他的身份。
　　他是裴霁的保镖加司机，负责接送裴霁和他的安全，其他的，他都无权干涉。
　　彭高峻在心里祈祷大少爷赶紧看见他的消息。
　　见不到人，老齐低声对裴霁道：
　　“算了，咱们回去吧。”
　　想也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裴氏集团财政部的主管，哪是他们几个学生想见就能见的？
　　裴霁眉头几不可察一皱：“你让他出来，我有事问他。”
　　成伟毅也往前一步：“就是，还说不认识，是敢做不敢当，心虚了吧？”
　　眼镜：“就是，你让他下来。”
　　前台小姐姐和自己同事对视一眼，终于明白过来，这几人是来找事的。
　　不动声色按了警铃呼叫保安，同时道：
　　“几位稍安勿躁，林主管工作繁忙，实在没时间下来，要不你们去等候室喝杯茶，等林主管有空了，我再跟你们说？”
　　裴霁问：“财政部在几楼？”
　　人不能下来，他们上去也行。
　　前台一噎：“抱歉，没有上面的允许，你们不能上去。”
　　几句话间，两名高大健硕的保安小跑过来，面容冷酷问前台：“出什么事了？”
　　前台看了看裴霁几人，解释：
　　“这几位先生想见林主管，可是没有预约，林主管也不认识他们。”
　　看见保安过来，彭高峻往裴霁身边站了站，就怕有意外发生。
　　保安转头看着几人，开口还算和气：
　　“我们公司有规定，还请几位不要为难我们。”
　　这里的小骚动已经引起周围不少人的注意了，门口的保安被吸引过来，看见裴霁他们后皱眉：“你们不是说来应聘的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知道他们撒谎，几位保安的表情更严肃了，眼神防备地看着他们。
　　老齐见这阵仗，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干脆豁出去了问：“我是来应聘贵公司实习生的，面试笔试都达到了贵公司的标准，却收到了落选的通知，所以想找林主管问个清楚，要是一开始就有内定的人选，何必让我们白跑一趟？”
　　在场都是成年人，老齐这话不用挑明，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围观的人群小声讨论：“这人是说今年的实习生中有人走后门？”
　　“不能吧，公司管理得这么严，谁敢这么做？”
　　“这是被顶了的人找上门了？”
　　“我记得……有个实习生好像是林主管的亲戚？”
　　“林主管？不能吧……”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几位保安对视一眼，其中一位站出来：“这位同学，说话是要负责的，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老齐闻言一时哑然，他的确没什么证据……
　　事是人事部那个工作人员跟他说的，他当时也没想起录个音什么的。
　　而且就算录音了，他也不能拿出来，不然有可能害了那个好心告诉他真相的工作人员。
　　见老齐的表情，保安了然，继续道：
　　“既然没证据，我们是可以告你诽谤的。”
　　成伟毅和眼镜听了这话，也想到这个被他们忽略的事
　　是啊，只要那个林主管不承认，他们就没有证据证明有人走后门。
　　而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林主管不会傻到自己承认，他们只能吃这个闷亏。
　　老齐成伟毅三人泄气，一旁的裴霁忽然开口：
　　“公司笔试有试卷，面试有监控，是不是有人靠关系顶掉别人的位置，一查就知道了。”
　　老齐闻言双眼一亮——是啊，他怎么没想到！
　　“试卷和监控都是我们公司的内部资料，你说查就查？”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沧桑的男声响起，裴霁成伟毅几人闻声看去，就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朝他们走来。
　　裴霁听见有人叫他林主管。
　　林主管两鬓都有白发了，拨开人群走近，站定后面色沉重地扫了裴霁几人一眼：“来我们公司面试人这么多，要是每个落选者都像你们这样，没完没了要求查试卷、调监控，要给大家增加多少工作量？”
　　林主管之前在楼上忙，本来没把什么七桥八桥放心上，结果后来前台又打电话给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他才抽空下来一趟。
　　因为林主管的到来，周围群众的口风又变了，跟着附和：“是啊，每个人都查，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公司又不是你家开的。”
　　“我看就是落选后心里不满，故意来闹事的。”
　　“现在真的是什么人都能来咱们公司面试了，人事部都不筛选一下吗？”
　　“林主管在公司都多少年了，明知故犯这种事他肯定是不会做的。”
　　“而且我听说这次入职的五个实习生，能力都不错。”
　　“就是，林主管又不是面试官，总不能其他三个面试官都被收买了吧？”
　　周围人声嘈杂，裴霁一点都不受影响，望着林主管，嗓音没多大起伏：“你们公司既然说面试公正透明，那为什么不能看？”
　　至于增加工作量，这是公司该考虑的，而不是应聘者。
　　林主管觉得裴霁就是在胡搅蛮缠，语气明显不耐烦，开始赶人：“我说你们不能看就不能看，我劝你们赶紧离开我们公司，待会儿保安赶人的话不好看。”
　　林主管转身要走，保安得到眼神示意，也上前几步，准备把人请出去。
　　看着不断接近的保安，成伟毅拉了一下老齐，紧张：“现在怎么办？跑还是打？”
　　眼镜看了一眼保安身上的肌肉，耿直：“打不过。”
　　老齐也知道打不过，对旁边纹丝不动的裴霁道：
　　“老幺，咱们走吧。”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裴霁没动，彭高峻挡在了他和靠近的保安中间。
　　彭高峻是保镖，和保安也算半个同行，他看着几位保安，出于好心，真诚建议：“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彭高峻心里叹气——大少爷怎么还不来！
　　大家都受雇于裴家，彭高峻不想跟同事动手。
　　但要是今天小少爷伤了一根头发丝，他相信他们都得卷铺盖走人。
　　保安们听了彭高峻话，被他这一副‘我是为你们好的’语气整笑了，其中一人道：“我们没想动手，只要你们离开。”
　　彭高峻回头看了裴霁一眼，见到他表情后，有些遗憾对保安开口：“不好意思，事情没解决之前，我们不会离开。”
　　小少爷不开口，没法走。


第31章 解释
　　彭高峻挡在裴霁面前不让，但也没先动手，他们是来讲道理讨公道的，又不是来找茬的。
　　保安无奈劝裴霁他们，在裴氏闹事是讨不到好处的，还是赶紧离开。
　　事情跟自己有关，考虑到要是这次处理不好，就会给公司的人自己留下徇私的印象，所以林主管也没真走。
　　看着一脸气愤的老齐，林主管拿出长辈的姿态，语气缓和了几分：“这位小同学，我理解你想进我们公司的心情，能进入面试，证明你的能力并不差，这次没面试上，下次努力就行。”
　　老齐看着林主管那虚伪的表情就想吐，讽刺道：
　　“算了，可没有下次，这次是侄子，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什么孙子。”
　　“噗——”
　　周围人都被老齐‘孙子’两个字逗乐了，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被怼的林主管瞬间垮脸，脸色铁青：
　　“从一开始就在胡说八道，我念你们年纪小，不和你们计较，反而好心相劝，你们不但不领情，还得寸进尺，裴氏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吗？”
　　几位保安配合林主管，挺了挺胸，那意思——不能！
　　彭高峻心里默默的回：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身后这位不但能在裴氏集团撒野，要是他愿意，还能在裴家大宅蹦迪。
　　成伟毅不服：“只是核对一下面试成绩，看一下监控，就是撒野了？”
　　“都说了是公司机密，我都无权调看……”林主管扫了几人一眼：“……就凭你们也想看？”
　　尽管林主管掩饰得很好，裴霁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了嘲弄鄙夷。
　　这种眼神，他以前看过太多了。
　　裴霁：“既然你没权调看监控，那就换有权利的来。”
　　裴霁语出惊人，不仅林主管呆了，连成伟毅老齐他们都惊了，诧异看他。
　　眼镜压低了声音：“老幺，咱们收着点。”
　　他们几个学生，见个主管都这么不容易了，还想见谁？
　　主管再往上，可就是经理了。
　　经理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他们这点事？
　　林主管都被裴霁气笑了，深吸一口气，看身边的保安：“这几人无中生有，明显就是来找事的，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保安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后，有两名保安朝裴霁走来，准备把口出狂言的人丢出去。
　　见保安挽着袖子过来，老齐心一紧，就听成伟毅低声骂了一句：“妈的，打就打，谁怕谁！”
　　眼镜重重点头：
　　“就是！”
　　成伟毅、老齐和眼镜三人也气势十足挽袖子，硬着头皮想上。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前面的彭高峻抓住想要去碰裴霁肩膀的保安的手腕，带着技巧地往后一扭，手臂再一用力
　　“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一声短促的惨叫，原本要动手的保安已经被彭高峻放倒在地了。
　　彭高峻出手干净利落，动作还快，周围人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彭高峻望着捂着手腕倒地的保安，还不忘跟裴霁解释：“我没下重手。”
　　给裴霁当保镖这么多年，今天还是彭高峻第一次动手，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觉得还没找回手感。
　　其他保安见同事被放倒，怒气冲冲围了上来，然而没两分钟，全部在地上躺得整整齐齐。
　　裴氏集团的保安都是青壮年，各个180以上，身体素质什么的也不错，但和专业的彭高峻比起来，还差得有点远。
　　放倒几人，彭高峻连衣服都没皱过，摇头叹气：
　　“我都说了别动手，你们不听。”
　　彭高峻也没下重手，用的都是巧劲，痛是痛了点，但不伤皮肉也不伤筋骨。
　　裴霁后面的三人，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握草？？？
　　半晌，成伟毅一脸懵逼开口：
　　“老幺，他身手这么好，哪儿练的啊？”
　　老齐看向彭高峻的眼里满是崇拜，脑门上写着一句话
　　教练，我也想学！
　　裴霁自然没理成伟毅他们，往四周看了看。
　　接到前厅有人闹事的通知，又有不少保安聚集过来。
　　皱了一下眉，裴霁看向林主管的眼神没了耐心：
　　“你上司在哪儿？”
　　林主管没想到彭高峻身手这么好，一个人就轻松放倒了公司几个保安，惊疑不定地往后退了退。
　　余光看见赶来的保安后，林主管才定了定神，有底气了一些，义正辞严：“这里是裴氏，你们想找事也看看地方！”
　　彭高峻听后，事先声明：
　　“是你们先动手的。”
　　保安队长带着人赶过来，手里还拿着警棍，气势汹汹地往林主管身边一站：“谁敢在裴氏闹事？！”
　　围观群众怕被殃及，已经退离了十几步远，站在中间的眼镜看事情越闹越大，眼前一花
　　今天怕不是要去警局走一趟了？
　　林主管伸手一指裴霁几人，对队长道：
　　“就是他们，快把他赶出去。”
　　队长凌厉的目光扫过几人，在看见彭高峻时，表情一懵：“峻哥？”
　　彭高峻闻言礼貌微笑：“好久不见。”
　　队长瞬间变了个脸，脸上带笑：“峻哥您怎么来了？”
　　彭高峻：“工作需要。”
　　林主管：“？”
　　周围众人：“？”
　　什么情况？
　　裴霁看彭高峻：“熟人？”
　　彭高峻挠了挠下巴，解释：“这小子，是从我手里出来的。”
　　裴氏保安上岗前有个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彭高峻身手好，之前他去帮忙训练过。
　　这个保安队长，恰巧就是他手下的一员，没想到现在出息了，都成队长了。
　　队长看看彭高峻再看看裴霁几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峻哥，闹事的是你？”
　　峻哥不是受雇于老总吗？闹哪门子的事？
　　彭高峻瞧了裴霁一眼，也不好多说，看着也算自己半个学生的队长，好心道：“今天这事你不要管，我也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找这位林主管有点事，想问清楚。”
　　“哦……”队长了然点头，然后指着裴霁四人，对手下人说：“峻哥自己人，把这几个闹事的赶出去就行了。”
　　彭高峻闻言一扶额，这个憨憨！
　　林主管还在旁边道：
　　“你不要被他骗了，他们五个是一伙的。”
　　队长给了林主管一个放心的眼神：
　　“林主管你误会了，峻哥是自己人，不可能闹事的。”
　　看着拿着警棍逼近的保安，彭高峻都无语了，心想大少爷怎么还不下来，是没看见他的消息吗？
　　……
　　另一边，开完会看见消息后，就扔下秘书、总监、经理等若干人赶下来的裴修，一出电梯，一眼就看见了被围在中间的裴霁。
　　看见那么多根警棍对着裴霁，裴修心都差点不跳了，快步上前，厉声：“你们在做什么？！”
　　想动手的彭高峻听见这声音，如释重负——大少爷，你可算来了。
　　裴修身后，还跟着他的秘书和一众管理层，浩浩荡荡的，听见他这一声吼，大家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妈耶，这是干啥了，裴总怎么生这么大气？
　　其他人看见怒气冲冲的裴修，忙不迭的打招呼：
　　“裴总。”
　　“裴总好。”
　　看着裴修走近，裴霁抿了抿唇，没动。
　　保安们也被裴修这一嗓子，吓得呆在了原地没敢动弹。
　　林主管没想到会把裴修引来，恭敬地喊了一声裴总后，指着裴霁一群人，抢先开口：“裴总，这几个学生闹事。”
　　裴修身后的一个经理，以为裴修是因为下面的骚乱不满，闻言瞪了林主管一眼：“有人闹事赶出去就好，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干什么吃的？”
　　旁边有人附和：
　　“就是，裴总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林主管惶恐不安，点头哈腰跟裴修解释：
　　“我们正在准备赶，没想到裴总您下来了，是我们的错。”
　　彭高峻只告诉裴修裴霁来了，没说是因为什么事，裴修现在哪儿顾得上其他的人，径直朝裴霁走去。
　　瞧见裴修朝他们走来，成伟毅紧张地拉住老齐的衣服，小声：“怎么办，这好像就是裴氏的总裁，我们这次是不是闯大祸了？”
　　老齐咽了咽口水，心里也很慌。
　　他哪里知道来讨个公道，还能遇上裴氏的掌权人。
　　这下是真的下不来台了。
　　裴修自带气场，他过来时人群自动往两边分开为他让路，见他靠近裴霁一行人，林主管不放心在后面喊：“裴总您小心一点，那个男的身手很好。”
　　说完后林主管还瞪了保安队长一眼：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要是裴总被这一群野蛮人伤到哪儿了，你担待得起吗？”
　　保安们一听，都很紧张，警棍又往裴霁身边凑近了些。
　　裴修看得太阳穴一跳：“住手！”
　　看着裴修快步走到他们面前站定，老齐想事情因他而起，他得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于是往前一步，对着裴修道：“裴总您好，我是齐桥，前几天来贵公司面试实习生……”
　　“昭昭，你没事吧？”
　　老齐话还没说完，就被裴修开口打断了。
　　成伟毅三人一愣，心想——昭昭是谁？
　　裴修把没说话的裴霁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伸手想碰他，手抬了一半想起裴霁不喜欢肢体接触，便生生顿住了，眉宇间满是担忧：“他们对你动手了？有没有伤到哪儿？”
　　周围人：“？？？”
　　大家哪儿见过这架势啊，都被裴修这紧张又小心翼翼的询问给惊呆了，众脸懵逼
　　现在什么情况？
　　昭昭是谁？
　　在众人的注视下，裴霁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裴修陡然松了一口气：
　　“你今天不是有课吗？来公司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裴霁表情平静：“有点小事。”
　　在裴修这里，只要关于裴霁的事，都不是小事，闻言立马问：“什么事？”
　　裴霁侧了一步，让出身后的老齐：“我同学实习的事。”
　　裴修闻言抬眼看向老齐、成伟毅、眼镜三人，先是一愣，随后笑容满面：“原来你们就是昭昭的同学啊，你们好，昭昭在学校多亏你们照顾了。”
　　裴修自然关注过裴霁的大学生活，知道他三个室友对他很好，所以之前买了甜品让裴霁带去。
　　三人早就被裴霁和裴修两人一问一答的熟稔搞懵了，现在听了裴修的话，三人脸上都是一片空白，只能茫然地从嗓子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还是成伟毅最先反应过来，看看裴修再看看裴霁，问出了周围人的心声：“裴总，您和我们老幺……认识啊？”
　　“是啊。”裴修笑着点头：“我是——”
　　裴修刚想说裴霁是他弟弟，裴霁忽然开口打断他：“先谈正事吧。”
　　裴修：“……哦。”
　　老齐瞪大了眼，要是他没眼花看错的话，裴总刚才的表情，是在委屈吗？！！！
　　裴修再接再厉买，对裴霁道：
　　“既然是谈事，昭昭你们要不要上楼去我休息室，我让他们买你喜欢吃的甜品上来。”
　　裴修心想，昭昭还没去他办公室看过呢！
　　在裴修关心裴霁时，保安们就很识趣的退远了。
　　开玩笑，裴总这么紧张的人，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人动手啊。
　　现在裴修身后站的，是他的秘书和一众高层管理，听了他的话后都如遭雷劈：裴总竟然邀请这几人去他休息室！
　　裴修很注重隐私，他的休息室，除了负责给他打扫卫生的秘书之外，根本不让外人进去。
　　连公司保洁都不行。
　　而现在，他竟然请这几个人去休息室！这说明什么？
　　更让众人惊掉下巴的是，被邀请的那个学生，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裴总！
　　高层们心情复杂的同时，都在猜裴霁是何方神圣，这么不给裴总面子。
　　而被拒绝的裴修，也没像其他人预想中的那样生气，反而温声诱哄：“有你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裴霁不为所动：“现在不想吃。”
　　周围人：“！！！”
　　年轻人，你竟然这么不给裴总面子！
　　裴修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只得作罢，转头看老齐：“你刚才说你是我公司的实习生，然后呢？”
　　跟老齐说话时，裴修又换了一副语气，表情也严肃了许多，没了温情。
　　近距离观看了裴总变脸的老齐眨眨眼，脑子还是懵的：“啊，这个……那个、就是……”
　　看见裴修，老齐他们人已经傻了，脑子像被浆糊黏住罢工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无伦次好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老齐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最后还是彭高峻看不下去了，接过他的话：“他比试面试都过了，但是落选了。”
　　裴修听后皱眉：“过了为什么落选了？”
　　老齐愣愣摇头：
　　“不、不知道……”
　　裴霁直接道：“我们想看看名次排名。”
　　裴修没想到就这么点事，转头对秘书招了招手：
　　“把这次实习生的成绩排名拿来，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的裴总。”秘书恭敬的应了声，转身去办了。
　　旁边的林主管脸上早没了之前的嚣张鄙夷，冷汗打湿了后背衬衫，在秘书去调名次时，他手脚有一瞬间脱力
　　完了……
　　秘书办事效率很快，没几分钟就把裴修要的资料拿来了，有笔试面试成绩排名，以及最后录用的五名实习生。
　　资料显示，齐桥笔试、面试两项成绩综合起来，在十个人中刚好排第五。
　　然而被录取的第五个人，名字叫林迁，排名第九。
　　在秘书去拿资料的时候，裴修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看完排名后，锋利的目光射向林主管，冷笑一声：“不解释一下？”
　　林主管脑门滑下豆大一颗汗，心一阵一阵的跳，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裴修冷冷开口：“人事部和负责这次招聘的人，也出来解释一下吧。”
　　裴修话落，一众高层中，有三个人颤颤巍巍从人群中走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裴修本来因为裴霁的事就憋着一肚气，现在他们不说话，更气了，提高声音：“怎么，哑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竟然敢这么对昭昭！


第32章 亲哥
　　实习生招聘这种事，经理都能拍板做决定，职位再往上都不会过问这些琐事，正常情况下文件都不用往上递。
　　这次招的是总部实习生，三个面试官中职位最大的一个，就是林主管的上司
　　部门经理纪奇志。
　　林主管的侄子林迁能力还行，林主管又是纪奇志的左膀右臂，对方投其所好往他家送了两瓶酒，所以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林迁过了。
　　对纪奇志来说，这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他都没放在心上，哪知道还有今天这事？
　　被裴修点名时，纪奇志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一边在心里骂林主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边小声解释：“裴总，这里面肯定会有误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能坐到经理这个位置，纪奇志也是人精了，今天阴沟里翻了船，裴修这么生气，他知道这事肯定不能善了。
　　收受贿赂、徇私的罪名太严重，纪奇志便尽力把自己摁到办事不利、治下不严的位置上。
　　说完后纪奇志瞪了林主管一眼，骂道：
　　“公司高薪厚禄栽培你，是让你用来走后门塞人的吗？你这样，对得起公司吗？”
　　“你也在公司干了怎么多年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几分钟前还用鼻孔看裴霁几人的林主管，知道上司是想把事情全推在他头上，心中怨愤，但全程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这种场合，根本没他说话的份。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要现在把酒的事情说出来，以后也别想在公司干了。
　　纪奇志旁边的人也赶紧道，说面试时一切正常，齐桥为什么会被顶，他也不知道，应该是下面的人传达时出了错。
　　裴修望着互相推诿的几人，冷笑一声：
　　“听你们这话，公司把任务交给你们，现在出了问题，跟你们反倒没关系了？”
　　纪奇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是这个意思。”
　　难得见裴霁一次，裴修也懒得浪费时间听他们到底几个意思，直接道：“半个小时，我要一个结果。”
　　纪奇志连连点头，心里刚松了一口气，裴修身边的裴霁忽然出声：“齐桥什么时候来报道？”
　　大佬打架，老齐正安静如鸡的吃瓜，忽然被cue还没反应过来：“啊？”
　　裴修反应快多了，听了裴霁的话立马接话道：
　　“你同学现在就可以去办入职，什么时候来报道都行。”
　　裴修，非著名变脸表演艺术家，上一秒还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散发低气压，下一秒对着裴霁，瞬间冰雪消融，语气轻柔如沐春风。
　　令人叹为观止。
　　裴修一发话，立马有人事部的人上前，要带着老齐去办入职。
　　反转太快，老齐像坐了过山车一样，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啊，我、我现在没带材料……”
　　来人语气恭敬：“材料可以之后再补，有身份证就行。”
　　老齐还是摇头：“身份证也没带。”
　　来人表情不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有名字也行。”
　　一切都可以之后补！
　　老齐没想到还能这样，下意识跟着工作人员走，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用迷幻的语气对裴霁成伟毅他们道：“那啥，我去办个入职啊……”
　　老齐走路时脚下轻飘飘的，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总觉得不真实。
　　同样觉得不真实的，还有成伟毅眼镜两人，看裴霁的眼神相当复杂，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一样。
　　裴修看向裴霁，再次提议：
　　“昭昭，你同学办入职还要一会儿，我们上去等吧。”
　　裴霁：“要多久？”
　　裴修张口就来：“起码半个小时。”
　　说这话的同时，裴修眼尾还扫了一眼秘书。
　　秘书心领神会，恭敬有礼开口：
　　“入职手续繁琐，会花些时间。”
　　秘书不认识裴霁，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索性便省了称呼。
　　裴霁能感受到周围打量自己的视线，听到要等这么久，拧了拧眉，然后在裴修的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裴修眼里的笑意快溢出来，带着裴霁、成伟毅、眼镜三人往电梯口走。
　　“对了，忘了说……”
　　走了几步，裴修又停住脚步，回身扫了大厅乌泱泱的员工一圈，最后目光停在公司那群高层身上，缓缓开口：“这是裴霁，你们以后在公司见了他，跟见了我一样。”
　　“之前没说，所以今天的事我不追究，要是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你们就可以去财务结工资走人了。”
　　裴修对裴霁的态度，让在场众人都很好奇裴霁的身份，现在听了他的话，大家都是一惊
　　什么叫见了这人要跟见了裴总一样？
　　那可是裴总，在公司能和他一个待遇的，就只有裴老总了吧？
　　不对，等会儿，裴霁？姓裴？？？
　　裴修丢下一个重磅炸弹后转身就走，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他是舒服了。
　　终于让他找到机会跟别人介绍昭昭了！
　　爽！
　　裴修也想直接说这是他弟，但他看出来裴霁好像不太乐意，而且马上就是裴霁的生日酒会了，要是现在说了，就没惊喜感了。
　　离酒会也没多久了，他等得起。
　　尽管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其他人知道昭昭是他亲弟时的震惊脸了。
　　成伟毅和眼镜也被裴修刚才那一席话给吓到了，进电梯隔绝了外人目光后，成伟毅偷眼看了裴修好几眼，终于忍不住了，默默举手：“那个……”
　　电梯里本就安静，成伟毅一出声，大家都转头看他。
　　顶着众人的目光，成伟毅像是汲取能量一般往眼镜身边靠了靠，随后看着裴霁和裴修两人，咽了咽口水，问：“老幺，你和裴总……之前认识啊？”
　　裴霁点了点头。
　　见裴霁点头，裴修心情大好，向成伟毅和眼镜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裴修，是裴霁的哥哥。”
　　成伟毅&眼镜：“？？？”
　　啥？
　　裴修旁边的秘书也瞪大了眼，不知道自己老板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弟弟。
　　成伟毅和眼镜对视一眼，心里刚划过表哥堂哥之类的想法，就听裴修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同父同母的亲哥。”
　　成伟毅&眼镜瞳孔地震：“？？？”
　　跟朋友说总没关系吧？
　　跟两人表明身份后，裴修担心裴霁会不高兴，还偷偷瞟了他一眼，见他没别的反应才放心。
　　秘书和成伟毅他们一样，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怀疑裴修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来公司工作几年了，她怎么不知道裴总还有个弟弟？
　　成伟毅看着认真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裴修，再看没否认的裴霁，一句‘握草’脱口而出：“你们是亲兄弟？？？”
　　眼镜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同窗几年，他们两人自认够了解裴霁
　　他们老幺，品学兼优，家境贫寒，打扮朴素，全身衣服加起来还抵不上裴总衬衫上的一颗纽扣。
　　说这两人是兄弟，是个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事迟早会被成伟毅他们知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否认的，裴霁淡定点头：“嗯。”
　　成伟毅见裴霁点头肯定，又一句‘握草’没憋住。
　　而眼镜比较文雅，惊诧之下，好一会儿才从嘴里蹦出一句：“我的太阳啊……”
　　其余人：“……”
　　裴修办公室外面的会客室，三观炸裂的眼镜和成伟毅，坐在沙发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无言。
　　过了几分钟，把裴霁是裴氏集团小少爷、超级富二代这消息在心里消化得差不多了后，眼镜仔细瞧了瞧裴修身上的体恤，语气中带着那么点不确定：“裴哥，你这衣服多少钱买的？”
　　就裴霁身上这衣服，一看就是地摊货，夜市最多几十块那种，但现在知道裴霁的身份后，眼镜又不确定了。
　　万一是高定做旧款呢？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裴霁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富二代。
　　他现在想晃着对方肩膀问——你家里这么有钱为什么不早说！
　　他们竟然被裴霁骗了两年！
　　然而裴修就在旁边，他怂，不敢。
　　而且就算裴修不在，就裴霁这个脾气，眼睛也不敢去晃他肩膀。
　　裴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回：
　　“批发市场，二十块钱三件，你要买？”
　　得到回答的眼镜，心情无比复杂，心想：
　　你们有钱人，都这么朴素吗？
　　而端着咖啡过来的秘书，听见裴霁说自己的衣服二十块三件，手上的咖啡都差点洒了
　　二十块三件？买的什么？塑料吗？
　　不对，难道裴总虐待亲弟，克扣零花钱？
　　这个念头刚在秘书心里划过，看着那边对着裴霁笑得开心，一口一个昭昭的裴修，又很快被她否定了。
　　裴总这样，活脱脱的就是电视里的弟控走出来了，还有刚才的反应，哪里像是会虐待弟弟的样子？
　　对于裴氏集团小公子穿二十块三件的衣服的行为，秘书默默在心里归结为
　　有钱人的迷惑行为。
　　或许是有钱到一点地步，反而不在意穿着了吧……
　　确定是她一辈子都到不了的境地了。
　　没多久，办完入职手续飘回来的老齐，在得知这个重磅消息后，反应比成伟毅他们还强烈，同样说出了那两个经典的字。
　　缓过神来后，老齐对裴霁的第一句话就是：
　　“裴哥，我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吗qaq？”
　　成伟毅听后一拍大腿，对哦，他怎么没想到抱大腿这回事？！
　　于是，成伟毅和眼镜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裴霁，满脸放光：“裴哥，我还有机会吗？”
　　面对三人的目光，裴霁：“……”
　　看着四人的互动，一旁的裴修倒觉得新奇，他没想到昭昭和朋友相处时是这个状态。
　　最后，成伟毅老齐眼镜三人，以被裴霁蒙在鼓里这么久为由，狠狠地敲诈了他一顿海鲜大餐。
　　当然，最后是同行的裴修给的钱。
　　……
　　知道裴霁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成伟毅三人事后也没跟别人提过，只是偶尔会感叹
　　长得帅的人不但比我勤奋好学，还比我有钱，我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转眼又是一个周日，裴霁到江城苑给秦许补放暑假前的最后一节课。
　　秦许他爸对他再严，也没丧心病狂到暑假给他报一堆补习班的地步，所以暑假期间裴霁不用来给他补课。
　　裴霁有些遗憾每周少了六百进账，秦许倒是能喘口气了。
　　知道裴霁今天要来，言珩一早就在家里守株待小院长了。
　　看见裴霁后，言珩抱着饱饱走到他面前，抢先在他之前开口：“小院长，你儿子前几天发情了，你管不管？”
　　饱饱是只小母猫，为了顺口，言珩一直叫它崽崽或者儿砸。
　　裴霁闻言看了言珩怀里的饱饱一眼，莫名：
　　“发情我怎么管？”
　　猫咪发情应该找宠物医院做绝育，他又不会做手术。
　　言珩漂亮的丹凤眼一眯，一脸看负心汉的表情：
　　“你想逃避做父亲的责任？”
　　被指控的裴霁：“……”


第33章 白菜
　　猫咪发情期很难熬，对身体也不好，言珩就想带去做绝育，一劳永逸。
　　言珩一个人去还不行，还要小院长陪着一起。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抱着饱饱去做绝育的话，事后饱饱肯定会记恨他，所以需要裴霁陪他演一场舍不得的戏。
　　考虑到裴霁也不会演戏，言珩还主动给他降低了难度，只需要他到时候把饱饱从自己怀里抢走就行了。
　　至于饱饱说不定会记恨上裴霁的事，言珩理不直气也壮：“反正儿子平时都跟我过，一个月见你的次数屈指可数，记恨你总比记恨我好。”
　　说这话时，言珩眼里还带着点埋怨，像是在为饱饱鸣不平。
　　望着在言珩怀里无比乖顺的饱饱，裴霁摇头，活像一个拒绝承担家庭责任的渣爸：“我没时间。”
　　忙倒也不是借口，天使之家菜园里面几十颗白菜都熟了，院里消化不完，裴霁准备明天一早拉到菜场去卖了，买新的菜籽回来。
　　物价飞涨，白菜都要两块一斤了，品相好、更水灵的，价格更高。
　　言珩顺势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裴霁：“周三下午。”
　　课表调整后，裴霁周三一整天只有上午有两节专业课。
　　“行。”像是怕裴霁反悔一般，言珩爽快点头：
　　“那就约周三下午。”
　　裴霁没意见，抬手摸了一把猫头，转身往秦许家走。
　　言珩看着裴霁进了秦许家后才往回走，把饱饱举高高后吧唧了一口，语重心长：“儿砸啊，为了你爸我的幸福，就只有牺牲你的性福了，你别怨我。”
　　还不知道几天后会发生什么的饱饱，天真无邪一歪头：“喵？”
　　也是饱饱听不懂人话，不然此刻一定跳起来给言珩一顿天马流星猫猫拳，并且暴躁发言
　　球球你要点脸！你的幸福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他妈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啊！
　　另一边，秦许左手转着篮球，贱嗖嗖的看着进来的裴霁，笑得一脸荡漾：“裴哥，我又看见你和言先生私会了。”
　　裴霁闻言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秦许骄傲挺胸：“语文是我强项，考试就没下过一百二。”
　　没搭理秦许，裴霁让他把上次布置的作文拿出来。
　　秦许语法和词汇量都弱，裴霁便给他布置了两篇命题作文。
　　听了裴霁的话后，秦许转身拉抽屉找作文本，嘴上还不停叨叨：“裴哥你就承认吧，你刚才在下面和言先生有说有笑，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你一来言先生就出来了，你们肯定是事先商量好的。”
　　“其实一想，言先生条件也不错，年轻，有钱，长得还帅，妥妥的高富帅啊，重点是还养猫，还两只！”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喜欢小动物的男人脾气都不会太差，我觉得言先生可以，配你。”
　　“就是言先生工作好像很忙，应酬也多，我经常看见半夜司机送他回来，你们以后结婚了的话，裴哥你睡眠肯定会受影响，不过也可以分房睡。”
　　说到这里，秦许顿了顿，又皱眉补充：
　　“言先生对你来说年纪可能是大了一点，但老男人会照顾人啊，不会跟养个儿子一样，心累，而且男人三十一枝花，爱你爱崽还顾家……”
　　秦许上高中，言珩比他大十几岁，对他来说就成老男人了。
　　秦许思维天马行空还乐于助人，裴霁进门才几分钟的功夫，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能把裴霁和言珩两人以后孩子叫什么名字都帮他们想好。
　　秦许一开口，像夏天窗外的蝉一样喋喋不休，越扯越离谱。
　　裴霁听不下去了，想起老齐经常说苗荣的一句话：“眼睛和嘴不需要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秦许这双眼，从小在他俩爸的锻炼下看透了太多，听了裴霁的话后，老神在在的摇摇头：“裴哥我跟你打赌，要是言先生对你没意思，我把这个篮球吃了。”
　　“裴哥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我……”
　　裴霁面无表情打断他：
　　“五十道选择题。”
　　秦许一噎：“不是裴哥，我……”
　　裴霁：“一百道。”
　　秦许果断抬手捂嘴，一双大眼睛满是求生欲，那意思
　　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然而裴霁在看他作文时，还听见他小声嘀咕：
　　“聊天聊得好好的，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
　　裴霁：“……”
　　在裴霁的教导下，秦许英语成绩有显著提升，马上放暑假，有两个月见不到他，临走时秦许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方形礼盒，说是送给他的感谢礼物。
　　裴霁不收，秦许强行塞进他背包里：
　　“哎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我决定裴哥你非常需要。”
　　秦许一副裴霁不收礼物就不让他走的架势，裴霁没办法，只有收下。
　　秦许反复强调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让裴霁不要有心里负担，也不要太感谢他。
　　对脱线的秦许送的礼物，裴霁心里就没抱什么期待，在回去的车上打开盒子，看见里面躺着一本书后还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秦许竟然还会送他这么实用正常的礼物。
　　然而拿出书，剥开包得严实的书皮，看见书封面写的——小白恋爱法则三百六十计——裴霁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看着这粉嫩嫩的封面裴霁就觉得眼疼，一脸木然地把书放了回去。
　　前面开车的彭高峻听见这动静，抬头从后视镜偷瞄了一眼，一眼就看见被裴霁嫌弃的《恋爱法则》。
　　不知道书来历的彭高峻心头一震，下意识看了裴霁一眼，惊疑不定
　　小少爷想谈恋爱了？！
　　这一转眼，彭高峻刚好就对上裴霁寡淡冷漠的目光。
　　彭高峻：“……”
　　假装无事发生的收回目光，彭高峻心想：
　　谈恋爱是不可能的，就小少爷这样，哪里像想谈恋爱的样子？
　　彭高峻想像了一下冷冰冰的裴霁真谈恋爱后，对女朋友嘘寒问暖、宝贝儿长宝贝儿短的景象，觉得这画面过于惊悚，让他一阵恶寒。
　　脑补无能算，小少爷还是独美吧……
　　第二天裴霁起了个大早，六点不到，拿着镰刀去菜园，把成熟的白菜全砍了。
　　手起刀落，白菜被斩根的‘咔咔’声不绝于耳，莫名还有点好听。
　　寸头和早起的陆文也来帮忙，把白菜装上三轮车。
　　几人忙活完，还不到六点半。
　　要赶早市，裴霁不在院里吃早饭，彭高峻提着那个熟悉的保温盒，里面装着舒盼给裴霁准备的早餐。
　　裴霁定价两块五斤，比市场价要贵几毛，不过因为他的品质好，最外层两张叶子上还有几个虫眼，所以卖得也不错。
　　现在这个社会，大家都追求绿色有机，有的人买菜还特意买被虫蛀过的。
　　有虫眼，证明至少成熟期没打农药。
　　就是顾客下手狠，买一颗白菜，要剥掉最外层好几片叶子，哪怕只有叶尖有两个小虫眼，她们都不要。
　　看着丢了一地的菜叶，彭高峻都觉得心疼
　　这都是小少爷的心血啊！
　　在装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坏的叶子丢进菜园当肥料了，留下的都是新鲜可以吃的。
　　裴霁倒是没什么反应，送走一拨顾客后，他把地上的菜叶捡起来放一边。
　　彭高峻不懂裴霁还捡起来做什么，心里有些忐忑
　　小少爷不至于是想把这些捡起来自己吃吧？
　　早上九点多，菜市场热闹起来，裴霁的白菜也卖得所剩无几，被买家剥下来的菜叶也积累了大半筐。
　　“那个……您好……”
　　就在裴霁给顾客称秤装袋的时候，一旁的彭高峻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彭高峻转头，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位身材矮小，杵着拐杖背着破背篓，身形有些佝偻的老奶奶。
　　老奶奶稀疏的头发花白，穿着短袖长裤，肩头还有一块不明显的补丁。
　　虽然衣衫褴褛，但收拾得很整齐。
　　高大的彭高峻看老奶奶都要低头，瞧见她后愣了愣，随即弯腰，放缓了声音问：“奶奶，你是要买白菜吗？”
　　“不、不是。”老奶奶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在彭高峻的注视下，很不好意思的、小声开口：“我没钱，想问一下，你们不要的菜叶……我可不可以要一点点。”
　　说话的同时，老奶奶还指了指裴霁脚边那个，装着之前顾客不要的菜叶筐。
　　“啊？”彭高峻顺着老奶奶手指的方向看去，有点没反应过来：“您要这个啊？”
　　这些菜叶有一大半的确是新鲜的，可是都是别人不要的，有的还被人踩了脚印……
　　见他的表情，老奶奶以为他是不愿意，赶紧道：
　　“我就要一点，不会很多，能吃一顿就好了……”
　　彭高峻当然不是舍不得几片菜叶，赶紧摆手：“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彭高峻有些手足无措，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裴霁：“少爷，这位老奶奶想要这些菜叶。”
　　裴霁又往筐里放了一把菜叶，把筐往他们那边推了一把，声音不带任何感情：“随便。”
　　这就是同意了。
　　老奶奶喜出望外，连声说谢谢。
　　见老奶奶开始往背篓里面装菜叶，彭高峻也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奶奶，这张坏了不能要，你选好一点的……”
　　彭高峻蹲下来，给老奶奶只有一两个虫眼，基本完好无损的新鲜白菜叶。
　　老奶奶一口牙都掉光，冲他感激一笑：
　　“你们真是好人，谢谢了。”
　　只是一点不值钱的菜叶，彭高峻受之有愧，被夸得差点脸红。
　　就在两人挑菜叶时，收完钱的裴霁拿着一颗白菜放老奶奶背篓里。
　　老奶奶和彭高峻同时抬头看他。
　　裴霁绷着脸，淡定解释：
　　“砍坏了，卖不出去。”
　　彭高峻下意识低头，就见裴霁口中那颗‘被砍坏了、卖不出去’的白菜，白菜梆子上有一道带着些许泥土的镰刀印。
　　那个印子，大概有一张创口贴的长度。
　　彭高峻见这还没手指头长的印子，刚想说把外面这两片叶子剥掉就好，不影响卖，不过话到口中，他余光看见老奶奶，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果断闭了嘴。
　　显然老奶奶心里想的和彭高峻是一样的，她抱着那颗白菜站起来，叫住裴霁：“后生，这个还能卖。”
　　“没人买，不要了。”
　　裴霁丢下这句话后就不说话了，老奶奶嘴唇嗫嚅几下，最后还是彭高峻拉了她一下，开口道：“奶奶，卖不出去你就带回去吧。”
　　说这话时，彭高峻忍不住笑了笑，心想
　　原来小少爷说谎这么蹩脚。
　　作者有话要说：    饱饱：虽然我不是人，但我还是要说一声，言珩你不是人！！


第34章 演戏
　　夏天菜容易放坏，有了裴霁那颗卖不出去的白菜，老奶奶没继续挑那筐里面的菜叶，住着拐杖晃晃悠悠离开时，还不住回头道谢。
　　目送老奶奶矮小的背影离开，彭高峻有些感慨：
　　“也不知道她的子女在哪儿。”
　　裴霁量凉凉开口：“说不定没有。”
　　彭高峻：“呃……也是。”
　　彭高峻一个大男人，难得伤春悲秋，就被裴霁这句话给搅合没了。
　　不过细想也是，但凡有子女照看，老人家也不至于要背着背篓，来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菜叶饱腹。
　　就老奶奶这种情况，有跟没有一样。
　　普天之下，弃养父母的人数不胜数，真养大不如养块叉烧。
　　叉烧好歹还能饱腹。
　　之后陆续又有两位老人来询问不要的白菜叶，有了之前的经验，彭高峻不用征求小少爷的意见，直接爽快同意了。
　　卖完收摊时彭高峻看了看，较新鲜的菜叶都被调走了，剩下小半筐都是碎叶烂梆的，也不算浪费。
　　“后生，后生等等……”
　　两人收拾好准备彭高峻启动三轮车准备走，车都开出去几米了，后面突然响起一道略急切的呼唤声。
　　彭高峻从后视镜发现是刚才那位老奶奶，赶紧捏住刹车。
　　裴霁回头，就见老奶奶杵着拐杖冲他们招手。
　　裴霁下了车，老奶奶到了两人面前，喘了一口气后，在背篓的菜堆里面摸索了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两个苹果，宝贝似的放在裴霁手里。
　　老奶奶冲着裴霁笑得慈祥：
　　“别人给的，我没牙吃不了。”
　　旁边的彭高峻瞧了，发现那两个苹果一半白一半红，还有几个黑点，看着卖相不怎么好。
　　裴霁垂眼看着这两个苹果，没说话。
　　老奶奶以为他是介意苹果丑，赶紧道：
　　“这丑苹果可甜，只是看着不好看，把皮去了，一样的。”
　　“我的手……也是的干净的。”
　　她没钱，摊主心好送她两个苹果，也不在乎卖相好不好了。
　　想到裴霁的脾气，怕老奶奶尴尬，彭高峻走过来，刚想说话就见裴霁抬手接了苹果，还认真的对老奶奶说了声谢谢。
　　听了裴霁的话，老奶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苍老枯瘦的手摆了摆：“哎，是我谢谢你们。”
　　只有彭高峻，诧异的看向裴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小少爷刚才……是说谢谢了？
　　倒也不是说裴霁没礼貌，只是彭高峻很少听他跟人说谢谢。
　　而且还是这种语气。
　　怎么说呢……现在彭高峻的心里莫名有些欣慰。
　　把苹果送到了，心满意足的老奶奶也不多耽搁时间，对裴霁招招手后转身就走。
　　重新坐上车后，彭高峻乐呵呵的道：
　　“投桃报李，小少爷，老奶奶是在感谢你送的那颗白菜吧？老人家心还挺好的。”
　　彭高峻很少来菜市场，今天跟着裴霁来这一趟，让他见识到了这社会的另一面。
　　在三轮车启动的轰鸣声中，裴霁垂眼看着手里的两个苹果，没说话。
　　……
　　到了和言珩约定好带饱饱去宠物医院的日子，刚好彭高峻下午休假，裴霁自己坐公交去的江城苑。
　　江城苑是富人区，业主出门都有司机接送随行，再不济也是自己开车，所以公交线路并不能直达小区，下了车后还要走一段路。
　　另一边，言珩第不知道几次走到门边看，没看见裴霁的影子后，戳了戳饱饱粉色的肉垫：“今天之后，一定要跟你爸要个联系方式。”
　　周一那天他们就定了周三下午，具体几点也忘了说，又没加好友，导致言珩今天从吃了午饭后就开始等，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也是今天言珩才反应过来，之前公司向天使之家捐助的时候，留的也是天使之家的联系方式。
　　也就是说，他直到现在也没小院长的私人联系方式，连手机号都没有。
　　言珩感觉自己追人追半天，追了个寂寞。
　　两点整，裴霁出现在言珩家大门前，还没等他抬手按门铃，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言珩那张长相妖孽的脸出现裴霁面前。
　　裴霁看了他一眼，就当是打招呼了。
　　言珩家里的阿姨把猫包抱出来，饱饱已经乖乖的趴在里面了。
　　今天言珩没有开那辆慕尚，换了一辆卡宴，裴霁进了后座，还没坐稳，言珩那独有的散漫嗓音就在耳边就响起：“小院长，进去一点，给我留个位。”
　　言珩手搭在车门上看着裴霁，眉目舒展，笑得勾人。
　　裴霁眼皮微动，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副驾驶，顿了顿，往左边挪了挪。
　　裴霁今天是来履行‘做父亲’责任，不然他也不会坐上言珩的车。
　　言珩修长的腿跨进车内，关了车门坐好转头一看，就见人已经快贴左侧车门了。
　　言珩好气又好笑：
　　“我没那么胖，你这样就跟我欺负你似的。”
　　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后座，两个成年男人坐进来，中间还被裴霁搞出一条银河分界线。
　　说完后见裴霁不动，言珩又道：
　　“你过来点，不嫌挤吗？”
　　裴霁惜字如金：“不。”
　　知道裴霁不喜欢和有人肢体接触，言珩把自己的大长腿收了收，把猫包放在两人中间。
　　言珩也不强求，转而道：
　　“那你跟饱饱玩一会儿，你们这么久没见了，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这个裴霁没意见，转身看猫的时候，身体也跟着动了动。
　　见裴霁和车门分开后，言珩无声地笑了笑。
　　他们带饱饱来的是南枫市有名的宠物医院，一进门裴霁就听见好几声动物叫声，其中还夹着主人的低声哄劝，热闹非凡。
　　旁边有人路过，裴霁随意扫了一眼，发现那人提着的笼子里，盘着一条大概成人两指粗的、粉色的蛇。
　　言珩有预约，一进门就有工作人员迎上来，带他们去绝育手术区。
　　医院生意好，不止一个手术室，裴霁路过其中一个房间时，隔着半透明的玻璃，听见有个女生在里面吼得撕心裂肺：“奶茶，奶茶你别离开妈妈，奶茶——”
　　“呜呜呜不要带走我的奶茶，奶茶妈妈不能没有你！”
　　“你们都是坏人……”
　　而穿着白大褂的兽医和护士，正从她怀里抢猫，不断有喵喵喵的惨叫声传来。
　　其中还夹杂着医生佯装凶恶的声音。
　　隔着玻璃看不清楚，看只听声音就能想象，里面是何等的人仰马翻。
　　想到一会儿自己也要这样演戏，裴霁眉心一跳。
　　一直注意到裴霁表情变化的言珩，自然没放过他这细微的动作，忍笑安慰：“刚才那个姑娘，属于特别卖力，情绪特别投入的那种，小院长你不用做到那个地步。”
　　裴霁听后心情并没有变好，看言珩的目光凉幽幽的。
　　“当然了。”言珩故意逗他：
　　“你要是想，我也可以配合你。”
　　裴霁并不想，甚至想回家。
　　“到了，就是这里。”
　　可惜医院的工作人员没给裴霁这样的机会，很快就到了言珩预定的房间，有医生热情的走过来自我介绍，说是负责待会儿给猫猫做手术的兽医。
　　言珩把饱饱从猫包里面抱出来，来到陌生的环境，饱饱很明显有些不安，一直往言珩怀里拱。
　　医生询问了饱饱的基本情况后，看着两人：
　　“没什么问题了，就看言先生你们这里怎么说，直接做手术还是演一下？”
　　做了这么多年的绝育手术，这位医生都有经验了，顾客还没开口，就主动问了。
　　言珩抱着猫一脸正经：
　　“为了防止儿子回去不认我，还是演一下吧。”
　　说完后，言珩转头看向没什么反应的裴霁，挑起一边眉毛，善解人意的问：“孩子他爸，你还是想抢猫，还是被抢？”
　　作者有话要说：    裴裴：可以两个都不选吗？
　　言狐狸：你是在逃避做父亲的责任？【控诉眼】
　　裴裴：……


第35章 实习
　　言珩一句‘孩子他爸’出来，医生看两人的眼神都变了，旁边年轻的护士也是一脸‘原来如此，我悟了’的模样。
　　裴霁两个都不想选：“你可以和医生一起演。”
　　医生肯定已经习惯当恶人了。
　　“那不行。”言珩果断摇头：“这样你就没参与感了。”
　　裴霁：“……不需要。”
　　见多识广的医生很有眼色，道：
　　“还是两位先生来吧，毕竟是你们养的猫猫，了解习性，也安全一点。”
　　说话的同时，护士上前拿了护具给两人，就怕到时候饱饱挣扎挠到哪儿。
　　戴好护具的裴霁赶鸭子上架，两只手举着，和言珩怀里的饱饱大眼瞪小眼，好半天也没啥动作。
　　言珩催促：“别愣着啊。”
　　裴霁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去抱猫：“把猫给我。”
　　心里记着医生的话，裴霁不带一丝感情的重复了一遍。
　　看裴霁一板一眼的模样，言珩肩膀抖了一下，嘴角动了几下，才抑制住自己想笑出声的冲动。
　　言珩抱着饱饱往旁边一扭，躲开裴霁伸过来的手，语气急切愤怒：“不给，之前是你不养儿子，如今又来争夺抚养权？”
　　裴霁伸过去的手一僵，用傻子的眼神看言珩，眼里那意思
　　你在说什么屁话？
　　言珩冲他眨了一下眼，抬手捂住饱饱露在外面的耳朵，小声：“做戏呢，剧情需要。”
　　裴霁：“……”
　　言珩长相妖孽，一言一行再带勾人效果，他对着裴霁眨眼时，一点都不显女气或别扭，自然得仿佛他就是那只千年狐狸精化形。
　　旁边的护士转头刚好看见言珩放电，小声倒抽了一口气，觉得言珩这一眼，撩到自己心里去了。
　　看着眼前的两人，护士内心苍凉泪目
　　妈的，果然长得帅的男人都有男人了！
　　深吸一口气，裴霁再次去‘抢’猫，这次言珩让他抢到了，裴霁抱着猫朝医生走，言珩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嘴里学着刚才在走廊上听到的，那个吼得撕心裂肺的女生不住念叨：“饱饱，不要离开爸爸，你要把我儿子送去哪儿……”
　　言珩每说一个字，裴霁脸就黑一分，也顾不上演戏了，像揣着烫手山芋一样，把怀里的饱饱塞给医生。
　　整个过程，裴霁演技为零，不过言珩知道小院长尽力了。
　　只是走个过场给饱饱看，又不是奔着小金人去的，能看到裴霁如此生动的表情，言珩认为划算。
　　尽管裴霁的生动，是嫌弃他的前提。
　　医生抱着饱饱打麻药做手术，护士让他们在旁边坐一会儿，手术需要点时间。
　　趁这间隙，护士跟两人讲了一下猫猫手术后要注意的事项，还发了一个小手册。
　　护士走后，言珩手肘撑在桌上，单手托腮盯着裴霁看。
　　裴霁拿着手机低头回天使之家的消息，感觉到言珩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但没理。
　　“小院长。”最后还是言珩先拖腔带调的开口：
　　“加个好友呗？”
　　裴霁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言珩狭长的丹凤眼微弯，笑得勾人：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有了饱饱，还没好友，说出去别人都不信。”
　　说完后不等裴霁回答，言珩调出二维码，轻薄的手机在指尖转了一个圈，推到裴霁面前：“以后有事好联系，没事我也好给你发饱饱的视频照片，让你随时都能看见你儿子。”
　　裴霁低垂着眼，眼皮下的眼珠微动，似在思考。
　　言珩也不催促，一双眸子笑吟吟地望着他，等他的回答。
　　这还是言总第一次上赶着去加人好友，以往都是别人辗转托关系想和他搭上线。
　　也不知道是被饱饱的照片吸引了还是怎样，裴霁最终拿出手机扫了码。
　　见他如此爽快，言珩眉毛一扬：
　　“要不再小院长你再给个手机号？”
　　裴霁面无表情把手机推了回去。
　　言珩失笑：“小院长你还挺小气。”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言珩见好就收，也不多纠结。
　　言珩拿过手机一看，裴霁的头像还是系统自带的卡通头像，昵称是‘light’。
　　light？光？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单词，言珩点开裴霁的朋友圈，不出意料的一片空白。
　　这人虽没设置仅三天可见，但一条动态也没有。
　　仔细一想也是，裴霁不像是喜欢分享自己生活的人。
　　拿到联系方式的言珩心情愉悦，给裴霁改了备注‘小院长’。
　　改完后言珩看了看，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又在后面加了一个板着脸的E摸ji小圆脸。
　　这个表情太严肃，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用，他们更喜欢用各种表情包，但言珩却觉得这个面无表情的小圆脸还挺可爱的，和小院长还挺像。
　　……
　　饱饱绝育刚回家时，麻药药效还没过，走路歪歪扭扭站不稳，看着让人心疼又好笑，言珩给裴霁拍了好多条小视频，发了好多丑照过去。
　　言珩：【照片×n】【视频×n】
　　裴霁：【白眼×1】
　　看着裴霁发过来的翻着白眼的小黄脸，言珩没忍住笑了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圆脸，越看越觉得可爱。
　　对着聊天框笑了半晌，言珩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
　　学校放暑假后，舒盼打电话过来，问裴霁假期要不要在家里住，裴霁拒绝了，说自己找了一份暑假工，未来两个月只会更忙。
　　舒盼满心失望挂了电话，也没多问什么，只让他好好照顾自己，注意身体，别太累。
　　舒盼裴承博虽然紧张裴霁，但几乎不干预他的生活，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
　　起初舒盼还不放心，想让彭高峻看着他点，不过被裴承博制止了。
　　裴承博的原话是：
　　“昭昭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要是什么都干涉过问，还让人盯着他，这不就是变相的监视吗？昭昭会觉得自己被约束，没私人空间的。”
　　舒盼觉得丈夫说得有道理，她的昭昭是个好孩子，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要是过度干预，会打压昭昭的生长空间不说，可能还会让昭昭觉得不自在，是枷锁。
　　所以上大学后，裴霁卖玫瑰摆地摊也好，兼职做家教也好，舒盼裴承博两人从来不会反对。
　　尽管他们家里不缺钱，再供十个裴霁都没问题。
　　只是心疼裴霁如此奔波，舒盼便变着法的让彭高峻送吃的。
　　这次裴霁说找了一个暑假工，舒盼也没多想，只是心塞连学校放假都不能多见儿子几面。
　　看来菜园又该翻新一下了。
　　四季豆已经用过了，下次要不试试苦瓜？
　　……
　　转眼到了裴霁去言氏上班的日子，公司要求员工上班必须穿正装，裴霁从舒盼裴修他们给他买的衣服中，随便挑了一套黑色的穿上，领带都是配好的。
　　除了裴宅裴霁房里那个超大衣帽间，裴霁还有一个衣柜专门放舒盼他们买的衣服。
　　不得不说，舒盼裴修选衣服的眼光就是好，衣柜里随便一套拿出来穿裴霁身上，都无比合适。
　　彭高峻还是第一次见裴霁穿正装，他词汇量有限，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衣服把裴霁冷淡的气质烘托得淋漓尽致。
　　让小少爷看起来更不好接近了。
　　裴霁这一身穿着，除了冷气，还有贵气，谁都不会怀疑他豪门小少爷的矜贵身份。
　　彭高峻莫名有点欣慰，小少爷终于穿了一件像样的衣服了。
　　言氏集团停车场内，停着不少豪车，彭高峻开着保时捷把裴霁送到言氏大厦时，也没引起旁人的注意，西装革履的大家都行色匆匆。
　　裴霁来实习，彭高峻这个司机兼保镖肯定不能随行，想到听到的职场老人欺压新人，裴霁下车时彭高峻不放心道：“小少爷，要是谁欺负你，你给我打电话。”
　　虽然他觉得以小少爷的身手，言氏集团除了专业的安保外，那一群常年坐办公室的员工不一定打的过。
　　但有备无患。
　　彭高峻那担忧的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裴霁是要去宫斗，而不是实习。
　　裴霁到的时候，另一个被录取的女生也到了，两人领了工牌，人事部的工作人员把两位实习生带到他们这次实习的部门，指着两个工位道：“这是你们的位置，之后两个月你们就在这里办公，办公用品用完自己去领……”
　　人事部的带着两人转了一圈，大概熟悉了一下办公环境后，让他们先回自己工位，待会儿组长会来给他们分派任务。
　　人事部的一走，立马有老员工围上来好奇打量两人，其中一人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俊男靓女的，公司现在招实习生，难道还看颜值吗？”
　　裴霁颜值不必多说，和他一起被录取的女生叫戴今歌，戴着眼镜，扎着马尾，化了淡妆，看起来精神奕奕，不是一眼让人经验的类型，属于越看越耐看的。
　　两人刚才熟悉环境的时候，就在部门里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戴今歌的性格和她长相一样，温温柔柔的，轻声细语跟各位前辈问好。
　　裴霁不说话，大家只当他第一天来公司紧张，有人扫了一眼他的工牌，笑着安慰他：“裴……裴霁是吧？你别这么拘束，这里大家都是你们两的前辈，以后工作上有什么问题不懂，尽管说。”
　　“是啊，不用不好意思，说实话，能进咱们公司实习，你们还挺厉害的。”
　　面对热热闹闹的人群，裴霁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
　　知道小院长今天正式上班，言珩进电梯后想了想，最后摁下电梯键，准备去‘偶遇’。
　　作者有话要说：    裴裴：并不想偶遇，谢谢。
　　言：不，你想【捂嘴】


第36章 眼馋
　　“裴霁，这个文件待会儿要用，去复印十三份。”
　　裴霁和戴今歌两人分到了一个组，都是这个部门第三小组的，他们组长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做事却很干练，还和他们一个大学，是比他们早几届的学姐。
　　组长把资料放裴霁桌上，风一样又刮走了。
　　裴霁从位置上起身，拿着去复印。
　　戴今歌小声问：“需要帮忙吗？”
　　两人一个学校，戴今歌自然听过裴大校草的名字。
　　知道和自己一起实习的是裴霁时，她几个室友比她还激动，起哄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她还能和高冷学霸发展一段甜甜的恋爱。
　　戴今歌自己倒是没有要摘裴霁这朵高岭之花的想法，这时候能和裴霁这种相貌学习样样出色的人一起工作实习，她心里也挺高兴的。
　　别的不说，一个裴霁放在身边，养眼啊。
　　尤其是她今天看见裴霁一身正装来公司，让她觉得裴霁好看出了新高度。
　　让学妹一眼惊艳、在学校表白墙疯狂表白求联系方式的裴大校草，果然名不虚传。
　　加上组里就他们两个实习生，又是同校同系同级，陌生的环境下，戴今歌心里或多或少对裴霁有点依赖。
　　就像是在异国他乡相遇的两位国人，会本能抱团。
　　也是因为有这种心里，戴今歌才会忽略裴霁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主动跟他搭话。
　　要是在学校遇见裴霁，她肯定是不好意思、也没这个勇气跟裴霁说话的。
　　不知道戴今歌心里想法的裴霁，听了她的话后直接拒绝：“不用。”
　　看着裴霁干脆利落离去的背影，戴今歌半晌无言。
　　他们办公区有几台大型复印机，只是裴霁的运气好像不好，他去的时候，每台机子都在勤勤恳恳的工作。
　　一个正用复印机的男人余光扫见身边站着一个人，也不看来人是谁，头也不抬道：“我马上就好，你稍微等一下。”
　　裴霁也不赶时间，就站在旁边等。
　　言珩在员工一叠声的问好中，跨入了裴霁部门所在的楼层。
　　看见他，楼里的员工都吃惊，不知道言总是怎么来他们这里了，难道是巡查？
　　本楼的经理和主管接到消息，赶紧出来迎接，言珩看着战战兢兢的经理，姿态闲散：“我就随便看看，你们做自己的，不用管我。”
　　经理连声说是，然而心里却在腹诽
　　这还怎么自己做自己的？
　　言珩像散步一样，闲庭信步走到裴霁的办公区，他身上就像是安装了‘小院长’雷达似的，站在门口随意一扫，就准确无误的搜寻到了正打印资料的裴霁。
　　看见裴霁，言珩明显一怔。
　　这是他第一次见小院长穿这么正式：
　　本就笔直的两条腿，被挺括的黑色西裤衬得越发修长，衣服收腰的设计让他流畅的腰线一览无余，在袖口遮掩下，隐约露出的一截瓷白腕骨……
　　黑色正装，让裴霁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为冷峻，一丝不苟的模样，也十足……禁欲。
　　裴霁还是学生，言珩想像中他穿正装的样子，应该像小孩偷穿爸爸衣服的模样，却不想到他穿西装也如此合适。
　　从第一次见面，言珩就知道小院长模样生得好，眉眼昳丽，是一身粗布麻衣都遮挡不住的清俊漂亮。
　　平时裴霁给言珩的感觉，就是小冰块，他总想去逗两句，而现在的裴霁，就像散发致命诱惑的罂粟，让他挪不开眼。
　　办公室后其他员工也注意到门口的言珩了，慌慌忙忙起身问好：“言总好！”
　　“言总早上好。”
　　认真盯着复印机的裴霁听见这动静，偏头看了一眼，又平静地收回目光。
　　被忽略的言珩：“……”
　　他很确定，小院长刚才看见自己了，他们的眼神刚才在半空中都对上了。
　　然而这人毫无表示，连一句‘早上好’都不跟他说。
　　别说南枫市，就是全国叫言氏集团的也仅此一家，两人在公司遇见也不奇怪，但裴霁淡定得让言总有些心塞。
　　旁边的经理见言珩忽然就盯着一个地方定住不动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经理觉得言珩今天是微服私访的，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哪里出错了，有些忐忑的喊：“言总？”
　　经理心想——要是哪里错得不好，您老开口，不要不说话，我害怕。
　　被经理这一声喊回神，言珩把目光从裴霁身上挪开，说话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没事。”
　　除了心塞外，想到这么多人能看见裴霁穿着正装如此禁欲勾人的模样，言珩有点不爽。
　　小冰块反应平淡，言珩也没了‘偶遇’的心情，抿了抿唇，在经理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转身离开。
　　恭恭敬敬把人送到电梯口，等电梯门严丝合缝的关上后，经理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言总大清早走这一遭是做什么。
　　裴霁把文件复印好拿给组长的时候，旁边有个女生语气激动跟同事说：“妈耶，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言总好帅！”
　　“谁说不是呢，言总今天走这这么一圈，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暗地里流口水。”
　　“言总好帅，我好爱。”
　　“得了吧，你就是馋他身子。”
　　“你不馋？”
　　“……馋。”
　　办公室里面的讨论言珩的不在少数，不过知道言珩这样的人物和他们相比，就是云泥之别，不是她们够得到的，所以大家都在口嗨，谁也不会当真。
　　就像是普通人，看见明星会说是自己老公或者老婆一样。
　　在听见有人说愿意暴瘦十斤换和言珩共度一晚时，裴霁脚下的步子一顿，偏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头发精心打理过，眉毛修成了断眉。
　　裴霁看了一眼男人，骨瘦如柴，都快撑不起身上的衣服了，再瘦十斤，估计都脱相了。
　　收回目光，裴霁神情淡漠往组长工位走。
　　实习的第一天早上，组长没给裴霁安排太多工作，打印资料跑个腿，大多时间是让他跟着老员工，看看老员工平时的工作内容，熟悉一下工作环境，戴今歌和他的待遇一样。
　　午休时，戴今歌被隔壁工位一个姐姐拉去食堂，临走的时候看了还坐在原位的、孤零零的裴霁一眼，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试探着开口问：“裴霁，我们去食堂，听说公司食堂菜品很全，你要不要一起去？”
　　言氏有员工餐厅，整整两层。
　　员工可以点外卖或出去吃，也可以去食堂吃，还可以自己带饭，每层楼都设有茶水间、休息室，里面有微波炉。
　　裴霁摇头拒绝了：
　　“不用了，你们去吧。”
　　戴今歌‘哦’了一声，也不强求，跟着今天认识朋友手挽手走了。
　　午休有两个小时，戴今歌他们走后又过几分钟，裴霁接到彭高峻打来的电话，送午餐来了。
　　裴霁关了电脑下楼，刚好错过下班高峰期，电梯不挤。
　　保时捷内，后座多了一个小餐桌，上面放着的，是那个熟悉的多层保温盒。
　　吃完饭后，裴霁对彭高峻道：
　　“以后别送饭了，公司有食堂。”
　　这保温盒里面的饭菜，不是裴家厨师或者舒盼做的，而是彭高峻去附近酒店打包的。
　　裴霁实习一天的工资，还换不来这一餐。
　　彭高峻面露为难：
　　“小少爷，这是夫人的吩咐。”
　　员工食堂再良心，也比不上酒店大厨的手艺。
　　知道裴霁找了一个暑假工，会比平时更忙，舒盼盯他的饮食更紧了，早就跟彭高峻说了，要让裴霁吃好一点。
　　裴霁：“公司有微波炉。”
　　彭高峻立马道：“那行，下次从家里带。”
　　裴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推开车门下了车。
　　知道小少爷这就是同意了，彭高峻给舒盼打电话，说未来两个月都从家里带饭。
　　舒盼自然是高兴，不过却道：
　　“有些菜放久了不好吃，这样吧，以后中午你辛苦一点，在昭昭午休之前回来一趟。”
　　舒盼说给彭高峻涨工资。
　　公司离裴宅不远，来回也就是一个小时的功夫，彭高峻自然没意见，点头说好。
　　……
　　言珩办公室外，秘书小姐瞟了一眼办公室里面的言珩，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人：“你们有没有觉得言总今天有点不对劲？”
　　言珩有两个秘书两个助理，两男两女，四人服务于一人，都在同一区域办公，方便交流。
　　听了秘书小姐的话，其中一个助理先是摇摇头，然后问：“哪里不对劲？”
　　秘书小姐把目光移向男秘：“汤星，你觉得呢？”
　　汤星皱眉，沉吟两秒，然后道：
　　“如果你说的是言总今天频繁走神，总看手机的话，那好像是有点反常。”
　　秘书小姐一副找到了同胞的模样：
　　“是吧，你也看出来了？”
　　“以前言总上班很少看手机，而今天他几乎隔半小时就看一次。”
　　男助理好奇：“或许是看时间？”
　　女助理：“等谁的消息吧？”
　　看时间有手表，再不济电脑还开着呢。
　　听了女助理的话，四人对视一眼，秘书小姐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们说……言总是不是谈恋爱了？”
　　根据她的经验，只有恋爱的人才会忍不住看手机，看对象有没有给自己发消息。
　　其余三人闻言一脸不可置信，下意识转头看向办公室：“言总有女朋友了？不能……吧？”
　　于此同时，办公室内的言珩再次打开手机，看着自己发了几条消息，而对方毫无反应的对话框拧眉：“实习第一天，有这么忙吗？”
　　还是看到了他的消息，不想回？
　　作者有话要说：    员工馋言总身子，言总馋裴裴身子，而裴裴，一心只有钱。
　　金钱：果然我才是站在最顶端。


第37章 十九
　　言珩给裴霁发了好几张新拍的饱饱的动图，想着他要是回复，就顺着问问他实习怎么样，习不习惯，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之类的。
　　然而消息发出去一下午了，就跟石沉大海似的，对面一点回音都没有。
　　言珩在想是裴霁他变心了，还是儿砸不够萌了。
　　裴霁是第一天上班，言珩不想太过招摇，也不好跑下去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发泄似的戳了几下对方的头像。
　　然后手机震了两下，出现了‘我拍了拍‘小院长’’的字样。
　　看着这个提醒，言珩正想这‘拍一拍’的功能是什么时候有的，被他拍了拍的人终于回消息了。
　　裴霁：【白眼】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言珩一挑眉，迅速打字：
　　【你在做什么？】
　　裴霁都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上班。】
　　言珩扫了一下腕表，已经下午5:23，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了。
　　言珩：【下班之后你直接回天使之家？】
　　裴霁已经处理完今天组长交付的工作，和周围人一样等着下班，看见言珩的消息，回：【有事？】
　　言珩左手屈指，在桌面上轻轻扣了几下，单手打字：【顺风车坐不坐？】
　　裴霁：【不。】
　　江城苑和天使之家在两个方向，顺哪门子的风？
　　对裴霁的回答，言珩丝毫不意外，又问：
　　【真不坐？】
　　裴霁上班时间手机是静音，他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言珩是隔一阵给他发条消息，跟定时打卡似的。
　　保存了两张猫图，裴霁过河拆桥：【你上班很闲？】言珩笑了笑，故意曲解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怎么，这就开始关心我了？】裴霁回了一个白眼给他，便把手机放一边，不再理他。
　　公司早上八点半上班，下午五点半下班，中午休息两小时，工作时长七小时，言珩没要求大家‘996’，加班半个小时以上都算加班费，还算良心。
　　打卡下班时，有人笑着跟裴霁打招呼：
　　“裴霁下班了啊。”
　　裴霁看了对方一眼，叫不上名字，好像是他们部门的，便点头‘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这次部门就裴霁和戴今歌两个实习生，一男一女，两人都不是什么大众长相，大家能喊出他的名字不奇怪。
　　但他们部门人多，裴霁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第一天就把大家都记住。
　　主动打招呼的老员工没想到裴霁反应这么冷淡，等他走远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嗯？
　　就嗯？
　　他身边的同伴看他吃惊的模样，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腰侧，取笑：“傻了吧？热脸贴冷屁股了吧？”
　　“现在时代不同了，年轻人思想也不一样，受不得委屈，不像我们刚进公司时，要对老人伏低做小了。”
　　被撞了的人摸摸鼻尖，回过神来：
　　“打个招呼，怎么就成伏低做小了？你别上纲上线。”
　　“我听说裴霁性格本来就冷，你也别放在心上。”
　　“我还不至于跟个小孩过不去。”
　　“走吧，去喝酒，”
　　“走着~”
　　裴霁完全不知道自己简短的回应，还引起了老员工对新一代年轻人思想态度的讨论，径直去了停车场，彭高峻从副驾驶的箱子里给他拿出一杯冰饮，还冒着凉气：“小少爷上班辛苦了。”
　　箱子里面满满全是冰块，除了几杯冰饮外，还冰着荔枝、西瓜、哈密瓜之类的水果。
　　冰饮是裴霁家厨师手工现做的，里面的芋圆都是买糯米粉回来自己揉的。
　　在满是暑气的夏天，下班能拥有这么一箱子冰凉清爽的解暑佳品，简直是幸福感爆棚。
　　办公室有空调，但三十几度的天气，出来走到停车场这一段路也热，裴霁接过饮料握在手里没喝，说去医院。
　　他上班后时间变紧了很多，就不能每周来看裴茜。
　　裴茜最近情况不错，医生说再观察几天，要是情况好，可以先出院，定时来医院检查就好。
　　裴茜高兴得不行，最近吃饭都认真了不少，就想着早日出院回天使之家。
　　医院的医护人员都很照顾她，但她知道，在医院住的每一天都是钱，早一天出去，就省一天的钱。
　　路上，裴霁把箱子里冰着的荔枝挑了一些出来，却也不吃，彭高峻知道他是给裴茜准备的。
　　小姑娘都喜欢吃这种甜中带点酸的水果，不过裴茜是病人，不能吃太凉。
　　彭高峻目不斜视的开着车，心里道小少爷看着面上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但对在意的人，心简直细得可怕，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
　　第二天上班，裴霁还没走到自己工位，坐他旁边的尹行对着他笑得暧昧：“可以啊裴霁。”
　　尹行比裴霁大四五岁，毕业后就进公司，已经工作两年多了。
　　尹行没头没尾的话，周围人却都笑了，裴霁走近工位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他的工位上，放着一盒巧克力。
　　看见这盒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巧克力，裴霁脚步一顿。
　　戴今歌从旁边探出头，说这个牌子巧克力超级好吃，也超级贵，一小块就是几十块钱，这一盒，要大几百。
　　裴霁拉开椅子坐下，问：
　　“谁放的？”
　　“不知道。”尹行摇头：“这巧克力我来就在了。”
　　周围人跟着笑，半开玩笑说裴霁魅力无边，上班第二天就有人送这么贵的巧克力。
　　还有人感叹长得帅就是不一样，趁机问裴霁有没有女朋友，他们部门女生这么多，要不要内部消化。
　　这话一出，办公室不少人都支棱着耳朵，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都在留意裴霁的回答。
　　知道他喜好的人就那几个，巧克力是谁送的，裴霁心里自然有数。
　　拿起巧克力看了看，裴霁把它放在旁边，打开电脑。
　　周围起哄的人见他这反应，知道他是不会回答了，也都散开了。
　　成年人不像学生，过了对谁喜欢谁、今天谁又对班花告白被拒了这等儿女之情充满好奇的年龄，大家一心只想暴富搞钱。
　　众人跟着八卦两句，当事人不接话，也就各自做自己的去了。
　　没过多久，言珩第一次收到了小院长主动发来的消息。
　　点开对话框一看，是裴霁拍的巧克力的照片。
　　言珩觉得这小孩还挺聪明，慢条斯理打字，问他巧克力好不好吃的话还没说发出去，就收到转账提醒。
　　看着裴霁转过来的十九块钱，言珩一愣，把原本打好的字删了，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裴霁言简意赅：【巧克力。】
　　言珩乐了，问：【为什么是十九？】
　　先不说那盒巧克力多少钱，但为什么是十九？二十块钱都不给他。
　　言珩很好奇小院长是怎么算的。
　　裴霁没回答，只让他收钱。
　　十九块钱而已，裴霁坚持，言珩就点开收了。
　　收了钱再发消息过去，对方就不回了，言珩就后悔，早知道先别急着收钱了。
　　秘书小姐进去给言珩送咖啡，转身离开时却被叫住了。
　　“巧克力、十九块钱，你能想到什么？”言珩转头看秘书。
　　秘书小姐摸不着头脑，一愣：“啊？”
　　什么巧克力，什么钱？
　　言总又重复了一遍。
　　直觉告诉言珩，小院长转十九块钱给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巧克力和十九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都想不到，秘书小姐更是一头雾水，不过老板问了，她沉思两秒，硬着头皮，试探着开口：“十九块钱可以买一块巧克力？”
　　言珩：“……”
　　言珩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看到言总眼里那一丝嫌弃，秘书小姐心想，这都是什么奇葩的问题。
　　出了办公室，秘书小姐问了同事同样的问题，其他人的回答和她的大同小异。
　　见大家都一头雾水，秘书小姐放心了，不是她的问题。
　　午饭时，裴霁吃的是舒盼亲手做的饭菜，他吃完上楼时，办公室人很少，大家基本都没回来。
　　出去吃需要现点先做，用餐高峰期还要排队，员工食堂人多，同样需要排队，所以办公室里只有自己带便当和点外卖的人。
　　裴霁把上午没做完的表格做完核对好，给组长发过去后，拿起水杯往茶水间走。
　　公司员工待遇很好，茶水间给他们备着面包、糖果、薯片爆米花等各种小零食，还有各种饮料茶叶，甚至还有手磨咖啡。
　　只不过手磨咖啡需要自己磨，很少有人在工作时间这么有闲情逸致来磨咖啡，大家更倾向速溶。
　　中午的肉酿豆腐有些咸了，裴霁想去接杯水。
　　然而走到茶水间，没等他推门进去，里面的小声谈论就从门缝里面传来，钻进他耳中：“你看他，对着谁都冷冷淡淡的，故意卖高冷人设，看着太恶心了。”
　　“那模样，看着就是绿茶，没想到还真有人眼瞎，第二天就上赶着贴上去了。”
　　“那一盒巧克力，不便宜，一小盒五百多。”
　　“还真舍得下本，你注意没，他今天也穿着一身假货来公司，看得我都替他尴尬。”
　　“就他昨天那一套衣服，是‘P.L’今年春夏秀场款，高奢不说，全球就那么十几件，一套下来，七位数的价格，他就一学生，哪里买得起。”
　　“虚荣心吧，买高仿也不知道看一下品牌价格，太尴尬了。”
　　“可能他也不懂，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我也是碰巧有机会去看过P.L今年的秀才一眼看出他穿的是假的。”
　　“你竟然去过现场，厉害了，怎么看出来的？”
　　另一人说话，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嗐，版型都不一样，假得很明显。”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假货？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言总：今天也是等回复的一天_(:з”∠)_
　　裴裴：……


第38章 暴雨
　　裴霁无意听人家墙角，但对方音量毫不掩饰，他想不听见都难。
　　里面的人侃侃而谈，肆意嘲讽那穿假货的人，裴霁脚下稍作停顿，随后抬手推开门走进去。
　　茶水间的人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见是他后表情一僵，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刚才得意洋洋、声音最大的人，就是昨天说愿意暴瘦十斤换和言珩共度一晚的年轻男人。
　　除了裴霁，茶水间就两人，男人和同伴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尴尬。
　　男人干咳一声：“那个……裴霁——”
　　裴霁像是没看见两人似的，拿着水杯神情寡淡地朝饮水机走。
　　和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裴霁随意一瞥，扫了一眼他的工牌——任飞航。
　　任飞航和同伴被裴霁忽视得彻彻底底，看着接水的裴霁，他脸上挤出来的笑容逐渐变淡，最后讥讽地盯着裴霁。
　　看吧，穿着假货来公司装逼，被拆穿了也心虚一声不吭。
　　“等等。”裴霁接好水转身要走，却被任飞航叫住了。
　　把自己的杯子往裴霁身边推了推，任飞航托腮望着他，朝咖啡机努了努嘴，笑嘻嘻的开口：“我想喝咖啡，裴霁你帮我泡一杯吧，对了，我要喝手磨的。”
　　职场潜规则，老人欺压新人的事屡见不鲜，新人被指使着买咖啡、点外卖、取快递……
　　都是前辈，要是今天换个新人，就算心里有怨言，肯定也忙不迭的就去磨咖啡了。
　　可惜裴霁不是任劳任怨、怕被前辈穿小鞋的人。
　　听了任飞航的话，裴霁看向他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波动，就像看死物，面无表情：“没手就别喝了。”
　　任飞航嘴角的笑意倏然一凝，他同伴的眼里也满是意外。
　　裴霁才不管两人是什么表情，径直开门离开。
　　半晌，被下了面子的任飞航心里这气，看同伴：
　　“真当自己是什么豪门小少爷了？对前辈什么态度？”
　　同伴也点头：“初生牛犊不怕虎，等他经历了社会的毒打就不敢这么嚣张了，会有人教他做人的。”
　　茶水间的事对裴霁来说，连个小插曲都不算，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回到工位就开始做自己的。
　　最近有一对四十多岁丧女的夫妻，想在天使之家领养一个孩子，手续快办齐了，就差一个经济核查和看考察。
　　趁着午休时间，裴霁在看那对夫妻的资料。
　　夫妻两人，丈夫是大学考古学教授，妻子办了一个画画培训班，以前有个女儿。
　　可惜的是，女儿在大学时响应国家号召，去乡村支教的时候，遇上了暴雨导致的山体滑坡。
　　他们的女儿，永远沉睡在了二十一岁。
　　现在女儿已经离开他们快四年了，夫妻俩就想领养一个孩子。
　　邮件上还附着夫妻两人的照片，还有院里工作人员走访夫妻两人邻居、同事、朋友、学生等收集到资料。
　　自从青青那件事后，院里的流程卡得更严了，尽最大的努力避免类似的事再次发生。
　　夫妻两人的信用和评价都很好，周围人都说他们心善，在女儿走后两人颓废了一段时间，后来也做了不少公益慈善，并且直到现在也没停。
　　仔细看了，资料什么的都没问题，裴霁给陆文回邮件，让他约个周末，和这对夫妻见一面，深入了解后再进入下一流程。
　　陆文那边收到邮件后，又给裴霁发消息，两人聊了一些院里的琐事，末了陆文让裴霁不要担心天使之家，院里大家看着呢。
　　午休时间很快过去，下午主管给他们组开了个会，连裴霁和戴今歌两个实习生都被叫着拿本子去参加记录。
　　主管交给他们组一个新项目，说散会时，两个小时都过去了。
　　戴今歌笔记本写了七八页，写字写得手酸，转头一看，裴霁满打满算也不过两页。
　　戴今歌一愣，问裴霁：“你怎么就记了这么点？”
　　上班第二天就能跟着参加会议，哪怕只是会议室一个角落，也足够让戴今歌兴奋了，恨不得把主管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而裴霁记忆力好，只挑重点记，能省的字都省了，写在本子上的，都是精华。
　　看了裴霁简洁明了的会议记录，再看看自己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戴今歌：“……”
　　不过是一次会议，和淡定从容的裴学霸比，怎么显得她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接手了新项目，组里的大家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裴霁也会被安排一些简单好上手的工作，不再是单一的复印、整理资料之类的杂活。
　　那一盒五百多巧克力被裴霁拆了，已经吃了几块，还剩一半。
　　裴霁给言珩转了那十九块后，也没补。
　　他每天吃完午饭都摸一块巧克力，神情自然，反倒让办公室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不对了。
　　在其他人看来，五百块的东西，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裴霁连谁送的都不知道，也不过问，享受得如此理所应当，让大家觉得他这个人……怎么说，有点不好。
　　别人送巧克力，多半是表达喜欢，你不清楚是谁，就这么吃了，对人家也没个交代，就很像占便宜养鱼。
　　用现在的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贪小便宜的渣男。
　　不过裴霁也上了快一周的班了，他什么性格周围人也差不多都了解，所以尽管心里不舒服，也没人说什么。
　　说到底，这是别人送他的，怎么处理全凭自己喜好，别人无法干涉。
　　看不惯，以后走路绕着点就行了。
　　……
　　周五下午五点多，裴霁收到言珩发来的消息，问他周末有什么打算。
　　裴霁：【有事？】
　　言珩搬出万能的挡箭牌：【你现在也不做家教，饱饱好久没见你。】【饱饱都想你了，周末你来看看你儿子呗。】
　　言珩这条消息后面，还跟着一个可怜巴巴的猫咪表情包。
　　裴霁周六约了那对想领养孩子的夫妻见面，周日裴爷爷的生日，要赶回去。
　　他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于是回：【没时间。】
　　知道小院长身兼多职，言珩也不多废话问他忙什么，又问：【今天下班后有事吗？】
　　【周末没空，那今天下午去吧，反正看看饱饱也花不了多少花时间。】【顺便去给饱饱买点猫粮和玩具。】
　　看见言珩的消息，裴霁眼皮微动，也许是因为最近太忙，的确好久没见过饱饱了，他最后回了一个好。
　　得到满意答复的言珩笑了笑，让他下班后在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电梯口等他。
　　事情敲定后，裴霁给彭高峻发消息，刚说完，又收到了言珩发来的消息：【对了，小院长，你知道上班玩手机被老板抓住，会有什么后果吗？】裴霁面色平静：【上班时间回老板消息，算玩手机？】裴霁：【这是工作。】
　　言珩就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故意逗他，等的就是他这个回答，立马道：【行，那以后我上班时间给你发消息你不回，就是工作失职。】裴霁：【……】
　　言珩给裴霁挖了个坑，他一时不察，像只傻兔子一样，直愣愣地就跳下去了。
　　裴霁吃了个哑巴亏，言珩却高兴了，把秘书叫进来，让她去买几样甜品，还指明要一块巧克力蛋糕。
　　言珩很少吃甜腻腻的甜品，秘书小姐还以为他是饿了，立马就去办了，没多久就把东西买了回来。
　　怕言珩只吃甜品太腻，还体贴的买了一杯冰美式。
　　今天需要言珩处理的文件比较多，两秘书都做好了加班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们言总不到还不到五点半，就收拾东西走了，还让他们也下班。
　　看着拎着甜品、步伐比平时略快的言总，秘书小姐一脸懵逼往前跟了几步：“言总，和魏总的合同——”
　　“明天再说。”没等她说完，言珩就开口打断她。
　　秘书小姐闻言一愣。
　　旁边的助理望着言珩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小声嘀咕：“言总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男秘书汤星略一思索，灵光一闪：“言总最近这么反常，还买了甜品，是不是谈恋爱了？”
　　秘书小姐有些迟疑：“你是说，小蛋糕是给女朋友买的？”
　　好像说得通，女孩子最喜欢吃甜品，而言总以前从来没让她买甜腻腻的甜品……
　　两秘书两助理凑在一起讨论半天，越分析越觉得汤星说得有道理，最后下定论
　　言总肯定是有女朋友了！
　　裴霁下班后被组长叫住说了几句话。
　　不是他工作上出了问题，组长只是站在学姐的位置，让小学弟多和同事交流交流，对他学东西有帮助，不要整天冷着个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在上面耽搁了两分钟，裴霁出办公室时收到言珩发来的消息，让他出了电梯往左拐，自己在车上等他。
　　到了地下停车场，裴霁顺着言珩说的方向走了几十米，很快旁边一辆车的车灯闪了一闪，同时言珩的脑袋从驾驶座探出来：“这里。”
　　对上言珩笑吟吟的脸，裴霁脚下一转朝他走去。
　　裴霁习惯性去开后座车门，拉了一下却没拉开。
　　‘咔哒’一声，言珩倾身过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瞧着裴霁笑着打趣：“想坐后座？小院长你把我当司机使唤呢？”
　　裴霁看了一眼副驾驶上放的纸袋，没动。
　　顺手把纸袋拿了，言珩手指点了点副驾驶：“上来。”
　　裴霁坐上去，刚系好安全带，言珩又把刚才拿走的纸袋放他腿上。
　　裴霁转头看他。
　　言珩浅色眸子里盈满笑意：“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裴霁已经闻到了巧克力蛋糕的香味，他没打开看，而是道：“没钱。”
　　看他那财迷警惕样，言珩被他逗笑了，道：
　　“哥哥请你吃，不要钱。”
　　裴霁听后，这才放心去看纸袋子里面的东西。
　　也许是吃人嘴软，他对言珩那句‘哥哥’竟然没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和言珩想的一样，裴霁在众多甜品中，选了那块巧克力慕斯。
　　小院长就在副驾驶坐着，难得见面，言珩开车都恨不得按最低车速走。
　　就想多拖一点时间。
　　裴霁唇红齿白，拿个叉子往嘴里喂，言珩看右边后视镜时随意一瞥，刚好看见对方张嘴时露出来的一小点舌尖。
　　真的就一点点红，且一闪即逝，但言珩看得心头一跳，喉结不受控制上下滚了滚。
　　暗自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有些乱的心绪，言珩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佯装随意：“好吃吗？”
　　也许是吃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裴霁心情也不错，点了点头。
　　那哥哥以后每天都给你买好不好？
　　望着裴霁嘴角那点难得的笑意，言珩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在心里告诉自己欲速则不达，别太直白，把小院长吓跑了没地哭去。
　　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废料抛出去，言珩转移话题：“上班一周了，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裴霁：“还行。”
　　小院长的能力，言珩是完全相信的，于是点头：
　　“那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给我发消息。”
　　裴霁闻言转头看他，问出了自己多日的疑惑：
　　“你上班很闲吗？”
　　问这话的裴霁不带任何想法，单纯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
　　因为言珩给他发那些饱饱的图片视频时，根本没管是不是上班时间。
　　且自己不管什么时候回消息，对方几乎都秒回，就像时刻盯着手机一样。
　　这让他疑惑，现在的总裁都这么闲吗？
　　“我闲不闲，取决于找我的是谁。”言珩冲裴霁眨眨眼，回答得暧昧不明。
　　裴霁：“……”
　　裴霁放弃跟着妖孽聊天，又拿了一只抹茶卷。
　　言珩笑了笑，开口提醒：
　　“小院长，甜食不要吃太多，小心蛀牙。”
　　听着他这哄小朋友的语气，裴霁动作一顿，看他的眼神相当复杂。
　　言珩拨动方向盘转弯：“哥哥是为你好。”
　　裴霁自然没听他的，几下把抹茶卷解决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去了宠物用品店，给饱饱买了玩具，又买了猫粮、罐头和小鱼干，结账刷卡的时候几千块就没了。
　　言珩家里现在两只猫，橙子和饱饱，买什么东西都是买两份，公平又公正，谁也不偏心。
　　对饱饱的到来，刚开始橙橙还很排斥，对着言珩和饱饱喵喵叫，不让他们靠近。
　　当时橙子看言珩的眼神，幽怨又愤怒，脸上分明写着
　　你都有我了，竟然还把抱别的猫回来！
　　家花没有野花香是吗？！
　　渣男！
　　好在饱饱脾气温和，两只猫待久了，橙子也习惯了，现在两只猫睡觉都要在一个窝里。
　　裴霁一个月会有那么两三次会来撸猫，渐渐的橙子也和他熟了，现在裴霁来，还会喵喵叫着主动要抱抱。
　　两只猫争宠似的往裴霁身上缠，裴霁只得摸摸这个抱抱那个。
　　看着左拥右抱、对着抱抱和橙子十足耐心的裴霁，言珩心里忍不住泛酸，心想
　　别说抱了，他碰一下小院长，人都恨不得往后退八百米。
　　这世道，人不如猫。
　　言总承认他酸了。
　　……
　　“轰隆——”
　　时针刚过七点，裴霁看了一下手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东西准备走。
　　然而天公不作美，几声雷鸣，天色瞬间暗了下来，瓢泼大雨说来就来，砸得玻璃‘噼里啪啦’作响。
　　盛夏的天，说变就变，根本就不给人反应时间。
　　在第一声雷鸣响起时，裴霁脚步猛然一顿，停在原地不动了。
　　言珩觉得这暴雨下得太及时了，希望它下得再大一些才好。
　　言总内心狂喜，面上还故作惊讶：
　　“怎么就下雨啦？”
　　厨房里做饭的阿姨也走出来，对裴霁道：
　　“这么大雨，裴先生你别走了，留下来一起吃饭，等雨停了再走啊。”
　　听了阿姨的话，言珩面上不显，但决定从下个月开始给她涨工资。
　　干得漂亮！
　　背裴霁给了阿姨一个赞赏的眼神，言珩笑着朝裴霁走：“雨这么大，不安全，等雨停了我开车送你。”
　　最好是能留下来过夜。
　　阿姨：“是啊是啊，我饭菜马上就好了。”
　　言珩和阿姨两人一唱一和，裴霁保持原来的动作，没说话也没动。
　　弯腰把猫抱起，言珩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刚好，你多陪陪饱饱，你们难得——”
　　言珩脸上的笑意，在抱着猫绕到裴霁面前，看见对方的脸色后瞬间凝住。
　　裴霁现在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见裴霁紧紧咬着下唇，用力到嘴唇都有破皮有血丝出来了，言珩表情一变，把怀里的饱饱一松，快步走近，语速飞快：“裴霁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被扔下的饱饱：？？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第39章 留宿
　　裴霁一手握着背包带，一手抓住旁边的沙发，两只手都用力到指节泛白，脸色也很苍白难看。
　　言珩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见他嘴唇他已经冒出血丝，也顾不上其他，抬手搭上他的双肩：“你怎么了？”
　　在言珩碰到裴霁身体时，才发觉他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
　　拽着背包的手紧了紧，裴霁往后退了一些，白着脸摇摇头，强装镇定：“没事。”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雷声伴随着刺目闪电在耳边炸响，裴霁瞳孔一缩，整个人又是一颤。
　　看他这反应，言珩立马明白了
　　无所不能的小院长这是……怕打雷？
　　看了外面狂风骤雨的天气，言珩没说话，转而拉着裴霁的背包带另一端，带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现在的裴霁异常乖顺，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跟在言珩身后。
　　塞了一个抱枕在裴霁怀里，言珩放缓了声音，温柔安抚：“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别怕，我马上回来。”
　　裴霁迟疑两秒，最后还是没把怀里的抱枕扔开，抱着柔软舒适的抱枕，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言珩，直到对方上楼后，身影消失在拐角。
　　窗外雷声不断，活像哪位神仙在飞升渡劫，言珩下楼时，看到的就是小院长抱着抱枕，死死盯着面前茶几不动的模样。
　　本就瘦弱的裴霁坐在那儿，看起来就小小一团，言珩心像被麦芒刺了一下，抽疼。
　　也不知道裴霁心里在想什么，连言珩靠近他都察觉，直到言珩帮他戴上耳机。
　　耳机碰到耳朵时，裴霁蓦然回头，见是言珩后，眼里的防备警惕才渐渐消失。
　　裴霁此刻就跟只受惊的小兽似的，一双黑又亮的大眼睛对什么都充满防备。
　　要是放在平时，言珩肯定会逗弄几句，但现在他毫无逗笑的心思，动作轻柔：“降噪静音耳机，戴上就听不见了。”
　　耳机戴上的瞬间，一切雷鸣雨声，瞬间都从裴霁的世界中消失了，一片静谧中，有舒缓的小提琴声在耳边响起。
　　隔绝了雷声，裴霁从刚才开始就跳得过快的心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节奏，浑身紧绷的肌肉也逐渐放松。
　　裴霁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几分，他抬头，就见言珩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耳机质量太好，把言珩的话也消音了，裴霁拧眉：“你说什么？”
　　言珩笑了笑，冲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裴霁拿出手机，就见言珩刚才给自己发了消息，是一张天气预报的截图。
　　天气预报上说，今天的雨会下一段时间，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裴霁好看的眉拧得更紧了，看着截图不说话。
　　他今天出门时还是大晴天，艳阳高照，根本没想到会突然下雨，他出门也没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裴霁嘴唇还是很苍白，言珩给他端来了一杯热水。
　　说了声谢谢，裴霁拿起喝了一口，温度适中，入口清甜，水中兑了一点蜂蜜。
　　裴霁怕打雷这件事，出乎言珩的意外，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滑腻腻的生肉、软体无脊椎动物、蜘蛛螳螂、尖锐的物品……
　　知道小院长要强，言珩从始至终没提过这件事。
　　天气恶劣，裴霁又是这状态，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便留在言珩家吃了晚餐。
　　今天言珩家晚饭也晚，两人吃完饭都快八点了，外面的雨还未停。
　　裴霁觉得今天这阵雨，下的过于久了。
　　言珩心里暗喜，面色不显，给裴霁发消息：
　　【小院长，要不你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早上雨肯定停了。】看了消息的裴霁抬头看坐自己对面的言珩，对方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见他没反应，言珩想了想，又补充：【洗漱用品也有新的。】【你要去哪儿明天一早我送你。】
　　裴霁收了手机，没说好也没摇头，重新把视线落到前方的电视屏幕上。
　　又过了十几分钟，远处时不时炸一声的雷声彻底停了，在言珩的示意下，裴霁摘了耳机，还能听到豆大的雨点砸到玻璃窗和绿植的啪嗒声。
　　裴霁看着窗外沉默不语，言珩担心他想冒雨离开，半开玩笑开口：“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放心，我不吃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听了言珩的话，裴霁拿起身边的背包倏然起身，抬腿就走。
　　言珩拿他这个犟脾气没办法，在心里叹口气，无奈跟着起身，刚准备说自己送他，前面的裴霁又停下步子，语气平淡：“哪个房间？”
　　言珩一怔，反应过来立马道：
　　“二三楼的房间随你挑，你想住哪个房间都行。”
　　就算想睡主卧也没问题！
　　当然，怕小院长扭脸就走，言总后面这半句话没说出口。
　　最后裴霁住的房间，是言珩房间隔壁的隔壁，两间房中，就隔着一个健身房。
　　言珩家很少有外人来，更别说留宿了，但客房都打扫得干净整洁，知道裴霁要留下来过夜，阿姨还给裴霁换了床上四件套，拿了一床夏凉被。
　　七月的天正热，就算下雨空气也是闷热烦人，裴霁身上还穿着正装，要洗漱时他才发现一个问题
　　他没带换洗的衣服。
　　浴室有准备好的牙膏牙刷毛巾等洗漱用品，但也没浴袍。
　　“叩叩。”
　　就在这时，有敲门声传来，裴霁开门一看，就见言珩站在门外。
　　言珩手里拿着一套折得整整齐齐衣服，还有一件浴袍。
　　对他笑了笑，言珩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家里没准备，我的衣服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大了，现在这个点也来不及去买新的，你今晚先将就穿，浴袍是新的。”
　　言珩给裴霁拿的，是他穿过一次的纯棉家居服，纯白色的短袖和裤子。
　　裤子是抽线设计，所以就算裴霁腰比言珩细也能穿，不会掉。
　　“谢谢。”裴霁抬手接过，然后看见纯白的家居服中，露出一抹显眼的黑。
　　想也不想，裴霁把衣服翻开一看，就见那抹黑，是一条黑色四角男士内裤。
　　裴霁：“……”
　　言珩想得倒是周到。
　　见裴霁面无表情把衣服盖回去，言珩忍笑，面上一本正经开口：“放心，这个肯定是全新的，只不过你穿会大，你注意一点。”
　　裴霁太阳穴跳了跳，撩起眼皮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最后对方笑吟吟的注视下，一脸冷漠地把门关上。
　　被拒之门外的言珩摸了摸自己险些被撞到鼻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临走之前隔着门板拖腔带调开口：“过河拆桥，用了就丢，小院长你也太无情了。”
　　裴霁没理他，拿着衣服径直进了浴室关上门。
　　把换洗的衣服放好洗了脸后，裴霁抬头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好半天，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有点烫……
　　言珩给的衣服跟新的没什么两样，还有一股清淡的花香，应该是洗衣液残留的香气。
　　只不过身高一八七的言珩穿的衣服，穿在裴霁身上，有些过于宽大：短袖被他穿成了五分袖，衣服下摆刚好把他屁股遮住，言珩穿着到膝盖下的裤子，在他身上，长度就到小腿。
　　而内裤……自然是也不合身。
　　这套宽大的衣服，把本来就不胖的裴霁，衬得更瘦了。
　　好在面料亲肤舒服，大也就大一些，睡觉不碍事。
　　明天一早要去天使之家，裴霁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确认菜园在狂风暴雨中也没什么损失后，才安心睡觉。
　　和很快入睡的裴霁不用，隔壁的言珩躺在床上，一想到小院长就睡在自己家，便久久未能入睡。
　　……
　　第二天一早，裴霁起床的时候，言珩已经起了，穿得人模狗人样，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活脱脱一是斯文败类的妖孽。
　　言珩听见动静抬头，瞧见裴霁又换回了昨天的衣服，没有穿自己给的那套衣服时，眼里的遗憾一闪而过。
　　裴霁从未见过言珩戴眼镜，下楼时便多看了两眼。
　　察觉到他的目光，言珩指节分明的手扶了扶眼睛，主动解释：“有点近视，不过影响不大，偶尔在家戴一下。”
　　言珩工作经常对着电脑，又看各种文件，眼睛有点近视很正常，不过他度数不高，属于戴不戴都可以的类型。
　　说完后，言珩又指了指沙发上放着的几个盒子，对他道：“按照你的尺码让人送来了几件衣服，你看要不要换。”
　　在言珩这里，正常情况下，就没有同一套衣服穿两天的情况，所以昨天晚上他就打电话，让人今天早上送几套裴霁能穿的衣服过来。
　　“不用了。”裴霁摇头，也不打开看送来的衣服是什么样，直接拒绝：“昨天晚上谢谢你，那套衣服我回去洗了后再还给你。”
　　言珩闻言看了他的背包一眼，被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弄得无奈又好笑：“不用了，你别这么见外。”
　　裴霁肯在他这里过夜，言珩还高兴好久，认为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毕竟小院长防备心那么强，都愿意留宿了，说明信任自己。
　　但裴霁今天这态度，让言珩觉得是他想太多，小院长还是那个小院长。
　　从江城苑到天使之家还要时间，裴霁没在这种小问题上纠结，背着包就要离开。
　　言珩见此叫住他：
　　“做什么这么着急，不吃了早饭再走？”
　　裴霁摇头，也拒绝了言珩送他回去的提议，摸了一把沙发上的猫，开门走了。
　　等裴霁毫不留念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一早被三连拒的言珩转头看长着嘴打哈欠的饱饱，幽幽叹气，语带羡慕：“儿子，你爸什么时候对我能像对你一样？”
　　今天也是人不如猫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明明猫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摸它不摸我！！【震声哥哥：是我提不动刀了，还是老言你飘了？
　　裴裴：……


第40章 衣服
　　给裴霁买的那几套衣服，言珩自然是没有拿去退，而是好好的收在衣柜，想着裴霁下次来的时候可以穿。
　　尽管不知道这个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不但没有退，言珩还又打电话让人送来了几套裴霁能穿的家居服和睡衣。
　　春夏秋冬，四季都有，不同款式不同面料，加起来快放满一个衣柜。
　　言珩把‘有备无患’四个字，实践得淋漓尽致。
　　另一边，裴霁出了江城苑后，走了一段路后才到公交站。
　　公交站旁边有早餐摊，门前的蒸笼冒着腾腾热气，有浓浓的豆浆香钻入鼻尖。
　　裴霁摸了摸肚子，平静地挪开了视线。
　　坐公交回到天使之家，裴霁先去了食堂，在食堂阿姨们收拾之前，获得了免费的绿豆粥和皮薄馅足肉包。
　　上午九点，想领养孩子的那对夫妻准时到了天使之家。
　　丈夫名叫常承安，妻子叫赵莹，一个是大学教授，另一个是叫开画画培训班的老师。
　　两人不是空手来的，还给院里的小朋友们带了礼物——蜡笔和画本。
　　东西虽不贵重，但是他们的一片心意。
　　和常承安夫妻见了面后，大家对他们的印象都不错。
　　两人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教养和彬彬有礼，是没有办法伪装的。
　　谈完正事后，赵莹便去教室跟孩子们玩，教他们画画，培养感情。
　　裴霁在门口看了，发现石头和赵莹好像特别合得来。
　　甚至把自己最宝贝的大白兔奶糖拿出来和赵莹分享了，赵莹一脸受宠若惊的接了。
　　看赵莹轻轻地给了石头一个抱抱，陆文笑眯眯的开口：“石头和赵小姐还挺有缘。”
　　常承安也看见了，也觉得石头这个小孩挺好的，便对裴霁道：“裴院长，要是一切流程进行顺利的话，我想领养石头。”
　　裴霁转头看他：
　　“申请书上，你们的领养意愿，是十岁以下的小姑娘。”
　　常承安笑了笑：“我觉得小男孩也很好。”
　　尽管他们之前商量的是领养一个小姑娘，但是再见过众多小孩儿之后，常承安就改变了主意，觉得男孩子也不错。
　　裴霁：“这些等文件办下来再说。”
　　领养是孩子和领养家庭之间的双向选择，在文件没有办下来之前，说这些都为时尚早。
　　常承安和赵莹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受过良好的教育，家庭构成简单，经济条件也不错，如果不出意外，文件办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只要他们能通过院里的长期观察考核了，石头又愿意，就可以带孩子回家了。
　　……
　　上午裴霁在院长办公室坐了几个小时，处理了积压的工作，下午就去了后面的菜园。
　　给菜园除了草，把成熟的辣椒摘了一茬，又拢了一下被昨晚的暴雨冲垮的土垄。
　　把已经成熟的菜摘了送去食堂后厨，出来的时候裴霁接到彭高峻的电话，说已经到天使之家附近了。
　　明天是裴家老爷子七十二岁的生日，虽不准备大操大办，但是裴霁这个宝贝孙子得在现场，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个饭，说说话。
　　彭高峻今天就是来接他回去的。
　　裴霁还有个小姑姑，不过远嫁在国外，有事赶不回来，明天就只有他们一家六口。
　　上了车之后，裴霁说了一个店铺名，不是裴宅的方向。
　　彭高峻开着导航把他送到目的地一看，发现裴霁说的那家店，是卖渔具的。
　　裴家老爷子退休之后，唯一的爱好就是钓鱼，彭高峻想小少爷应该是要去给爷爷挑生日礼物。
　　把车停稳后，彭高峻猜裴霁不会挑选渔具，便转头看向裴霁：“小少爷，你想买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裴霁摇头：“不用，很快就好，你就在这儿等我。”
　　说完后不等彭高峻回答，裴霁推开车门下车，径直朝那家卖渔具的店走去。
　　裴霁时间观念一直很强，他说的很快，就是真的很快，进去后没两分钟，他就抱着一个盒子出来了。
　　彭高峻有些诧异，心想
　　这么快就挑好了？小少爷别是被店员忽悠了吧？
　　不过彭高峻转念一想，小少爷一直以来精打细算，能忽悠到他的人不多。
　　再说了，裴老爷子只要见到他就高兴，就算小少爷明天送的是随手在路边摘的一把野花野草，老爷子照样开心。
　　只要心意到了，也无所谓送的是什么了。
　　想到这里，彭高峻便不纠结裴霁几分钟挑好一份生日礼物的事了。
　　回到裴宅后，裴霁回到自己房间，把身上穿了快两天的正装换下来，又从背包拿出言珩的那一套衣服。
　　言珩借给他的衣服被他带了回来，准备洗完之后再还给对方。
　　衣服里面有标签，说不可机洗，也不可漂洗，裴霁去楼下拿着盆用手洗了。
　　见他在洗衣房洗衣服，佣人赶紧上前，想要接过他手里的盆：“小少爷，我来吧。”
　　裴霁躲开她的手：“不用。”
　　佣人对小少爷自己动手的行为已经有点习惯了，在原地踟蹰一阵，默默离开了。
　　裴修知道裴霁要回来，今天特意下了一个早班，他回来的时候，裴霁刚好洗完衣服，正准备晾晒。
　　“昭昭。”
　　看见宝贝弟弟，裴修放下手里的东西，眉开眼笑的走过去：“怎么自己洗衣服，家里——”
　　裴修的话，在看见裴霁手里的衣服后顿住。
　　裴霁手里那一套衣服，对他而言实在是太不合身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
　　裴修也从来没有看他穿过，愣了一下，问：
　　“昭昭，这是你的衣服？”
　　裴霁摇头：“别人的。”
　　这款式大小，一看就知道是男装，还有一旁的平角裤，裴修瞪大了眼，急了：“谁的衣服？怎么要你洗？他没手吗？不对，别人的衣服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你们什么关系好到你要替他洗衣服？”
　　到底是那个狗男人，敢使唤他家昭昭！
　　昭昭还没给他这亲哥洗过衣服呢！！！
　　裴总心里又气又酸，恨不得立马把这套衣服的主人拎出来爆锤一顿。
　　面对裴修砸下来的一连串问题，裴霁很是平静，把衣服挂好，对着急上火的裴修解释：“昨晚下暴雨，这衣服是他借我穿的。”
　　听了裴霁的解释，裴修脸色并没有比刚才好，反而越来越黑了：“他借你衣服？”
　　裴霁：“嗯。”
　　深吸一口气，裴修让自己淡定点，也许是他想多了：“你昨晚在他家留宿了？”
　　裴霁点头。
　　幻想被打破的裴修瞳孔地震：“！！！”
　　过夜了！！
　　裴霁不清楚他哥心里的山呼海啸，见他没别的事，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一个人在原地愣了好久，裴修看着眼前晾晒的衣服，觉得碍眼，有心想把它拽下来踩几脚泄愤，又想到这是昭昭亲手洗的……
　　等心情稍微平复一些，裴修回到房间思来想去，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他弟的性格他清楚，性子冷清，和谁都不亲近，因为以前的经历，防备心也很重。
　　可现在，竟然都在野男人家过夜了！
　　能让他放下满心防备留宿，昭昭身边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一个人了？
　　继续这样，岂不是要跟别人跑了？！
　　南枫市富家子弟们有一个圈，里面的人仗着有钱，生性风流，男女不拒，玩法也百无禁忌，裴修洁身自好虽然不掺和，但圈子里的事，是再了解不过了。
　　裴修并没有因为那是一套男人的衣服就掉以轻心。
　　最后裴修拨通了好友的电话，语气相当凝重：
　　“老言，出大事了。”
　　有人想拐我家昭昭！！
　　听他这严重的口气，言珩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神情也跟着认真起来：“怎么了？”
　　公司股价大跌还是资金出现问题了？
　　裴修闭了闭眼：“我家昭昭，好像谈恋爱了。”
　　“也不一定是谈恋爱。”没等言珩开口，裴霁又改口，咬牙切齿的说：“反正不管是谁，别让我知道！”
　　言珩哭笑不得，松了口气：“就这？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裴修：“对我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昭昭才几岁？他还是个孩子！不管是谈恋爱还是什么，对他来说都太早了！”
　　听了裴修的话，言珩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白白嫩嫩的奶团子的形象。
　　在言珩记忆中，裴修的弟弟还是个走都走不稳的小孩，想了想也觉得裴修说得有道理
　　他的弟弟……现在也就十几岁吧？
　　想到这里，言珩对裴修道：
　　“那你说说他？他这个年纪，谈恋爱是太早了。”
　　属于早恋吧？
　　裴修在这边狂点头：“可不是，也不知道是哪个臭不要脸的，对着小孩也下得了手！”
　　在裴修心里，裴霁永远都是小孩子，完全忘记他家昭昭已经二十一岁，几年前就成年了。
　　言珩附和：“是有点畜生了。”
　　像是找到知己，裴修对着言珩一阵吐槽：
　　“我也不是说不让昭昭谈恋爱中，只是他现在太小了，还在上学呢，我怕他在外吃亏，被别人骗……”
　　“……你也知道，我家昭昭长得好看，万一遇到个狐狸精，被骗财还没什么，万一骗色呢？现在私生活不检点的渣男太多了，昭昭心思又单纯……”
　　裴修在骂那套衣服的主人不是人的同时，还不忘花式夸昭昭。
　　言珩听得哭笑不得，帮着出谋划策：
　　“你要真气不过，就让人去查查，看看是谁在和你第接触。”
　　“再不济，等找到人后，你套着麻袋把人打一顿出气。”
　　“那不行。”裴修想也不想毫不犹豫拒绝了言珩的提议：“我查那个人，不就是查昭昭？”
　　就算再担心，没到不得已的地步，裴修不会做出调查裴霁的事。
　　要是昭昭知道，会伤心的。
　　裴修在心里叹气，他还有个顾虑，衣服的主人能得到昭昭的信任，说明他对昭昭不错。
　　不管怎么样，多一个人对昭昭好，不是坏事，裴修怕自己贸然下决定，会好心办坏事。
　　管吧，怕昭昭不高兴，觉得自己干涉他生活，不管吧，怕昭昭被骗……
　　一时间裴修陷入两难，所以才找言珩商量看怎么办。
　　言珩想了几个办法都被裴修否定了，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你也别太宠着你弟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怕哪一点让他弟不舒服了，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会不会太夸张了？
　　这样真的不会把孩子宠坏吗？
　　裴修翻了个白眼：“我不宠着他，谁宠？你吗？”
　　说到这里，裴修顿了下，警告：
　　“我家昭昭虽然好，但你不许打他主意！”
　　昭昭这么好，有了衣服主人在前，裴修警惕了许多，就怕言珩听他说了太多关于昭昭的事，也居心叵测起来。
　　就像是山洞里面的巨龙，看谁都像是要偷他宝藏的人。
　　虽然裴修觉得依好友的人品，不是那种人，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打一下预防针。
　　“胡说什么呢？”言珩在电话那边笑：
　　“先不说我有心上人了，就算没有，有你这么个护弟狂魔，就算你弟弟长得美若天仙貌比潘安，我也绝对不会有其他想法。”
　　“我们什么关系，你弟就是我弟，更何况你弟才多少岁？我再禽兽不如，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孩下手。”
　　言珩觉得好友这个弟控没救了，什么胡话都说得出来。
　　言珩这样言之凿凿的保证了，裴修心里彻底放下心里，良心发现，转而问：“对了，你那边什么情况？人追到了？”
　　脑海里浮现出昨晚小院长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的模样，言珩心情愉悦：“还没呢。”
　　裴修刚想问人还没追到，高兴什么，就听言珩慢条斯理补充：“不过也算有突破。”
　　他不但知道小院长爱吃巧克力，还怕打雷，昨天还留下来过夜了。
　　在他了解小院长的路上，这是一大突破。
　　裴修听完这话，也替好友高兴：
　　“那不错啊，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听见你的好消息了。”
　　“等你脱单了，我给你开个庆功宴，到时候你把你家那位也叫上，互相认识一下。”
　　裴修口中的‘你家那位’让言珩浑身舒畅，懒洋洋的开口：“这个，得到时候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来。”
　　“他这个人，特别有主见特别忙，万一他不想见你，我也没办法。”
　　“啧啧。”裴修在这边摇头，笑骂：
　　“不是吧你，你这还没怎么样呢，就秀上了？”
　　言珩也笑：“这是让你提前适应。”
　　被他不要脸的程度震惊了，裴修没好气吐槽：
　　“求你要点脸好吗？这人还没追上呢？”
　　言珩气定神闲：“所以说是提前适应。”
　　裴修：“……”
　　行叭，祝你好运。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哥哥：祝你好运。
　　后来，哥哥：言珩你个畜生！！！


第41章 房钱
　　晚上下楼吃晚饭的时候，裴修看裴霁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满脸都是可能有猪想拱自家白菜的痛惜。
　　裴霁不知道他哥脑补了些什么有的没的，吃完饭就去收已经晾干的衣服。
　　见他抱着衣服回房间，裴修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只在心里叹口气。
　　他家昭昭太苦了，要是外面真有个人对他好，让他尝点甜，也不全是坏事。
　　裴修唉声叹气，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汤，舒盼放下筷子，关心道：“阿修，你怎么了？”
　　知子莫若母，舒盼早就看出大儿子今天心里藏着事，只是儿子不开口说，她也就忍着没有问。
　　事情还没定论，裴修不想让舒盼担心，于是扯了下嘴角，摇了摇头：“没事妈，只是公司的事。”
　　裴承博和舒盼退居二线后，持裴氏集团的股，但除了开董事会之外，很少露面，公司全权交给裴修打理。
　　只有裴修搞不定主动开口的，他们才会帮忙出谋划策，其余都放手让儿子去折腾。
　　这样做的结果是，裴修成长飞快，只有刚接手公司那两年会带着难以抉择的难题来找他们，到现在，裴修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且合格优秀的管理者。
　　所以听裴修这么说，舒盼和裴承博便不再过问，相信他能处理好。
　　楼上房间内，裴霁把言珩的衣服叠好，开始写自己的实习周报。
　　因为不是毕业前的实习，实习报告不用上交学校，写完发给组长看了就行了。
　　知道裴霁在忙，舒盼吃完饭后还送了牛奶上来，温柔地叮嘱他早点睡。
　　想到裴霁总在晚上洗头，临走之前舒盼又道：
　　“还有昭昭，晚上不要洗头了，不然明天起来容易头疼。”
　　得到裴霁轻轻的一声‘嗯’后，舒盼夸了一句真乖，然后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给组长发完实习周报，本来温热的牛奶已经凉了，裴霁合上电脑，把牛奶喝了还把杯子洗干净了。
　　裴霁没熬夜的习惯，洗漱完准备上床时，看见床上言珩那套衣服，脚步一顿。
　　抿了抿嘴，裴霁默然片刻，把衣服放在了床头，然后才躺上床。
　　睡觉之前，裴霁拿出手机，给言珩转了一笔钱。
　　收到转账的通知的言珩，看着小院长转过来的九十八两块钱，缓缓打了一个问号过去：【？】
　　为什么又给他转钱？
　　昨晚的封口费还是小院长想包养他？
　　裴霁解释：【昨晚的房钱。】
　　言珩对小院长算这么清楚表示哭笑不得，没收钱：【谁要你的房钱。】
　　而且就九十八，知道小院长财迷，但言珩没想到对方竟然连一百块都不给他。
　　他的豪华别墅，一晚上就九十八，言珩很想知道裴霁心里是怎么算的，还有零有整。
　　钱裴霁反正是给了，问心无愧，才不管对方收不收，继续打字：【衣服已经洗好，周一给你。】
　　言珩刚想说不用，不过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行，周一上班你送到我办公室。】
　　裴霁没意见，关了手机睡觉。
　　两米的大床，裴霁盖着薄毯躺在中间，背像虾米一样曲起，手脚完全缩成小小一团。
　　是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闭眼入眠时，裴霁久违的又梦到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只不过这次除了凄厉的惨叫和鞭打责骂声外，他还听见了舒缓的音乐。
　　雷声和惨叫，像潮水一般瞬间褪去。
　　那叮叮咚咚的悦耳音乐，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神奇魔力，逐渐抚平了裴霁在睡梦中紧皱的眉头。
　　裴霁屈起的腿动了动，做着光怪陆离的梦，睡得并不安慰。
　　……
　　第二天醒来，原本盖在身上的薄毯和半截枕头都出现在裴霁的怀里。
　　裴霁关了勤勤恳恳的工作了一晚上的空调，洗漱时他感觉喉咙有点刺痛，应该是昨晚有些着凉，也没放在心上。
　　吃早餐时，舒盼眼含担忧：
　　“昭昭，你声音怎么有点哑了？是不是着凉了？”
　　一旁的佣人闻言看了裴霁一眼，心里奇怪
　　小少爷声音哑了吗？不是很正常吗？
　　裴承博也没听出来，和裴修一起，转头看向裴霁。
　　“没有。”裴霁喉头动了动，平静否认：
　　“可能是刚起床的原因。”
　　裴修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昭昭，喝口水润润嗓子。”
　　裴霁抬手接了，说了一声‘谢谢’。
　　不过二十八岁的裴修，满脸慈爱看着裴霁：“跟哥哥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临近中午裴霁的爷爷奶奶才到，还把山庄的厨师带来了，说厨师新学了一道菜，一定要让他们也尝尝。
　　舒盼送了两位老人一人一套衣服，裴承博简单粗暴的封了两个红包，两位老人各一个。
　　裴爷爷和裴奶奶都是年过七十的人了，现在其中一人过生日时，另一个也能收到一份礼物。
　　老人家上了年纪，图的就是一个开心健康。
　　两个厚厚的红包，爷爷奶奶拿到手还没捂热，就转手递给两个孙子了。
　　一人一个，刚刚好。
　　裴修双手接了，像拜年似的给两人鞠了一个躬，朗声笑道：“谢谢爷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裴奶奶的递给了裴霁，笑得慈祥：
　　“乖孙，拿着去买好吃的。”
　　裴霁看着红包，没伸手。
　　裴奶奶也不着急，拿着红包，笑吟吟地耐心等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裴霁终于抬手接了，说了一声谢谢。
　　裴奶奶连连点头：“乖孙真棒，想买什么都可以，不够再找奶奶要，奶奶有钱。”
　　虽然裴霁还是没叫人，但裴家众人都满足了。
　　午饭两位大厨使出了浑身解数，菜式繁多，但份量少，也不会过度浪费。
　　吃完后裴霁把他准备的东西拿出来，递给裴爷爷。
　　老爷子看见还愣了一下：“给我的？”
　　裴霁沉默着点头。
　　“乖孙你还给爷爷准备了生日礼物啊？”老爷子喜出望外，抬手接盒子的时候甚至在身上擦了擦手。
　　裴修裴承博他们的目光也被这动静吸引，纷纷转头看过来。
　　裴霁送给裴爷爷的，是两根鱼竿。
　　裴承博酸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开口：
　　“爸你看昭昭对你多好，我都还没收到昭昭的生日礼物呢。”
　　裴修在旁边点头：“我也没收到。”
　　裴爷爷更高兴了，笑得眼角的皱纹堆起：
　　“欧耶，那这么说，我是第一个收到昭昭礼物的？”
　　瞧着老伴如此孩子气的模样，裴奶奶没忍住笑了笑，还不忘叮嘱：“不要太激动，注意血压。”
　　裴爷爷家里已经有几十根鱼竿了，价格从三位数到五位数不等，但收到裴霁送的之后，仍然爱不释手，宣布下次和老秦头出门钓鱼，就要用这两根。
　　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之后性格就越来越像小孩，开始幼稚的‘攀比’。
　　裴爷爷兴致勃勃开口：
　　“前两天老秦头的孙子，送了他一双老人鞋，可把他得意坏了，在我面前叨叨好几天了。”
　　现在，自己有了乖孙送的鱼竿，可以扳回一城！
　　儿孙绕膝，颐养天年的年纪，幼稚较真起来还挺可爱的。
　　裴修在心里悄悄给裴霁点了一个赞
　　昭昭干得漂亮！
　　点完赞后，裴修又在心里默默祈祷，等年底他过生日的时候，昭昭会记得并且也送他一份生日礼物就好了。
　　就算路边的野花野草也好啊！
　　下午舒盼和裴承博陪两位老人出门逛街，今晚爷爷奶奶就在这里过夜了，玩两天才回山庄去。
　　两位老人在，裴霁也没走，周一收拾好东西直接去公司。
　　出门时，他还不忘把言珩的衣服装包里。
　　车上，彭高峻听裴霁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抬眼留意了一下后视镜，问：“小少爷，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裴霁前天晚上踢被子有些着凉，今天不但没好，好像还更严重了一点。
　　动了动有些发痒的鼻子，裴霁回：“没事。”
　　彭高峻把车窗升起，问：
　　“需要我让医生来看看吗？”
　　裴霁摇头：“不用。”
　　他很少感冒，对自己身体素质心里也有数，只是小问题，过两天自己就好了，连感冒药都不用吃。
　　裴霁话是这么说，但等把人送到公司后，彭高峻还是去附近药店买了感冒药备上。
　　要是中午小少爷的情况还没好转，就得吃点感冒药了，别小病拖成了大病。
　　裴霁进了电梯后，好巧不巧遇上任飞航。
　　任飞航进来后看见裴霁后也有一瞬间怔愣，随后瞟见他身上的衣服，又是轻蔑一笑，心想
　　别以为换了一套假货，我就看不出来了。
　　任飞航一个工资不少，但仍然是个月光族，工作几年，一分存款没有，信用卡还欠不少。
　　没别的，只是他一发工资就买买买：香水、化妆品、护肤品、衣服鞋子、最新款的手机、健身卡、网红店打卡……
　　拿着一万多的工资，一顿饭花大几千眼睛都不眨一下，标准的享乐主义。
　　也是因为他‘见多识广’，所以他才能一眼认出裴霁身上的‘假货’。
　　尽管裴修和舒盼给裴霁挑的，都是小众高奢，好多都是订制的衣服，外面又没有logo，好多人根本看不出来价格和牌子。
　　任飞航看不上裴霁，裴霁也懒得搭理他，连个眼神没给他，把他当空气。
　　任飞航心想：他肯定是心虚，怕又被自己指出爱慕虚荣穿假货，呵，真恶心。
　　……
　　说好了今天还衣服，早上裴霁忙没时间，午休时便给言珩发消息，问他在哪儿。
　　收到裴霁消息的言珩，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回：
　　【28楼，你要上来？我让秘书下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共进午餐的机会来了！


第42章 午餐
　　言珩想得挺好，要是他自己下去，小院长肯定会直接把衣服递给他，不会上楼，他们相处的时间就只有短短几分钟。
　　但言总也忽略了，总裁秘书亲自来一个公司小部门叫人，会多引人注目。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裴霁看了他的消息，毫不犹豫拒绝了：【不用。】
　　背着包的裴霁按了上楼键，在一众下楼吃饭的员工之间，异常显眼。
　　综合考虑下，言氏集团总裁办公室，没有像其他公司一样设在顶楼以彰显掌权人尊贵身份，而是选了最中间的楼层——二十八。
　　裴霁的部门在十九楼，两人之间也没隔几楼。
　　午休高峰期，裴霁等了两分钟才等到电梯，上楼的电梯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下楼拿了外卖的员工。
　　他们公司有规定，非公司员工及预约人员，一律不得进入公司，外卖快递都只能放到大厅前台自己下去拿。
　　裴霁进去后，摁亮了‘28’键。
　　二十八楼一整层都言珩一个人使用，不是谁都能去的，见裴霁去二十八楼，电梯里众人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了一点，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人年纪轻轻，没想到却是能去二十八楼的大佬！
　　言氏这么大一公司，又是在总部，大小领导数不胜数，员工也不是全都认识。
　　对周围或羡慕恭敬，或疑惑探究的的目光视若无睹，电梯停在二十八楼，裴霁抬步走了出去。
　　汤星第一个看见裴霁，立马站起来上前询问。
　　裴霁第一次上来，汤星觉得眼生，看他如此年轻，第一反应是对方是不是走错了。
　　心里虽这么猜测，汤星脸上还是挂着礼貌温和的微笑，并没有因为裴霁年轻，就怠慢轻视。
　　裴霁环视周围一圈，没看见言珩，便淡声开口：
　　“我找言珩。”
　　听见裴霁直呼言总大名，汤星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您找我们言总？”
　　裴霁闻言眼皮微动，看了汤星一眼，过了两秒才‘嗯’了一声。
　　“那您——”
　　“裴院长？”
　　作为一个尽职的秘书，汤星准备再问，身后突然响起秘书小姐的声音。
　　秘书小姐看见裴霁的瞬间，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她快步走过来：“裴院长，言总已经等候多时了，请您跟我来。”
　　裴霁现在在公司实习，照理说秘书小姐不用称呼他院长，但她还是沿用了之前的称呼。
　　裴霁跟着秘书小姐往里走，汤星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瞠目结舌
　　院、院长？
　　这么年轻竟然是院长？
　　秘书小姐把裴霁带到言珩办公室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裴院长，言总在里面等您。”
　　她没进去，把裴霁带到后就回了工位。
　　看着虚掩厚重的玻璃门，裴霁抬手敲了两下。
　　“进。”
　　里面传来言珩特有的慵懒嗓音。
　　裴霁推门进去后，汤星和两个助理立马围上来，问秘书小姐什么情况…
　　正泡咖啡的秘书小姐也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迷茫地摇了摇头。
　　今天言总和前两天一样，上班时频频看手机，好像等谁的电话或消息。
　　等她询问午餐是让酒店送还是怎么样时，言总先说了一句照旧，不过下一秒又改口，让她准备双人餐。
　　这就算了，清闲了一上午的言总刚才突然变得忙碌起来，让她出去接人。
　　从言珩让准备双人餐时，秘书小姐就知道有贵客要来，不过看见是裴霁，还是略惊讶。
　　另一边，裴霁进门时言珩正打电话，转头瞧见他后，给他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他先坐。
　　言珩都没给裴霁说话的机会。
　　裴霁把衣服拿出来，想把东西放了就走，不过望着侧对着自己、一脸认真讲电话谈工作的言珩，动作顿了顿，还是在沙发上坐下了。
　　眼尾扫见裴霁做下，言珩眼底的笑意加深，左手拿着手机打电话，嘴里说着：“这个项目上周开了会，方案没通过。”
　　右手在键盘上打字：
　　【谢了兄弟，事成之后请你吃饭。】
　　另一边的裴修看见消息，幸灾乐祸开口：
　　“老言啊，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你追个人还挺费劲啊，快把三十六计都用上了。”
　　“请叫我最强助攻，你们要是真能成，得多亏我推波助澜。”
　　没错，言珩发消息和打电话的对象，都是裴修。
　　裴修刚开始接到言珩的电话，听他说什么方案项目什么的，一头雾水，心想我们两家什么时候有新合作的？
　　然而他问，言珩也不答，自顾自说自己的，牛头不对马嘴。
　　裴修觉得言珩今天可能没吃药，刚想挂电话，就收到对方的消息，让自己陪他演戏。
　　言总在假装自己工作很忙，其实就是想拖时间，等酒店送餐上来。
　　于是言总在这边一本正经谈工作说正事，裴总在另一边笑个不停，仗着没开扬声，一直调侃打趣他。
　　但出于义气，为了兄弟的终身大事，裴修到底没挂电话，陪言珩演戏。
　　裴霁觉得言珩这个电话讲得有些久，但见他一边讲电话一边打字忙得慌，也就安静地坐着，没出声。
　　言珩时不时转头看一眼裴霁，对上后者视线后就笑。
　　裴霁：“……”
　　一通电话，言珩一直讲到秘书小姐敲门把午餐送进来。
　　秘书小姐出去后，裴霁见言珩挂了电话，起身：
　　“衣服在这里，你要不要看看。”
　　“小院长。”言珩出声叫住他，快步走过来，笑得勾人：“赏脸一起吃个午餐？”
　　旁边丰盛的午餐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诱人香气，裴霁不为所动，冷酷回答：“不用了。”
　　裴霁转身要走，步子还没迈，还没走身形就一顿，低头看去。
　　言珩修长的手指勾住了他衣摆，没接触到他身体。
　　见裴霁表情没什么起伏，言珩心下了然，知道这是小院长可接受的范围。
　　勾着衣服的手微微用力，言珩慢条斯理开口：
　　“我也不是那种压榨员工的无良老板，你特意跑这一趟，我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吧？”
　　“况且，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多浪费。”
　　目光从他的手上挪开，裴霁半撩起眼皮看言珩没说话。
　　言珩使出杀手锏：
　　“陪我吃饭算加班，有加班费。”
　　裴霁闻言转头就朝餐桌走，动作之干净利落，让言珩一肚子诱哄的话无用武之地。
　　言珩哭笑不得，敢情他说这么多，还没‘加班费’三个字好使。
　　早知道这样，还演什么戏？
　　几步走过去坐下，裴霁见言珩没动，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那意思
　　还愣着做什么？
　　要是换个人这样，言珩只会觉得对方市侩贪财俗不可耐，但这人是裴霁，他只觉得钻钱眼的小院长也好可爱。
　　想为他花钱！
　　察觉到自己小院长滤镜八百米厚，言珩失笑摇头。
　　言珩随手抽了椅子坐裴霁身边，裴霁先看了一眼没反应，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起身拖着椅子挪了挪，和他拉开了距离。
　　言珩：“？”
　　裴霁没说话，去拆餐具。
　　看了看两人的距离，言珩以为裴霁是不喜欢和人坐这么近，也没说什么。
　　裴霁感冒没好，上午喝了很多不要钱的热水，已经不怎么打喷嚏，但嗓子疼，吞咽时感觉尤为明显。
　　注意到裴霁只吃自己面前那道土豆炖牛腩，其他的菜都不动筷，言珩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白灼菜心：“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挑食？”
　　裴霁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一言不发把菜心吃了。
　　见他吃了，言珩眉梢一扬，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这个虾肉质紧弹，没有一点腥味，你尝尝。”
　　言珩觉得裴霁太瘦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自然逮着人一顿投喂，很快裴霁碗里就堆满了各种菜的。
　　荤素合理搭配，冒尖得跟小山堆似的。
　　再言珩又一次往他碗里添菜时，裴霁放下筷子，一脸平静看他：“你还吃不吃？”
　　从始至终，言珩只顾着看人了，自己一碗米饭原封原样，都没动过。
　　“吃啊，怎么不吃？”言珩收回手，吃了一块牛腩。
　　见他终于收敛了，裴霁才重新拿起筷子。
　　“嗡嗡嗡——”
　　裴霁放在口袋里面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拿出手机一看，就见是彭高峻打来的。
　　彭高峻等裴霁下来吃午饭，到点裴霁没下去，以为他在加班，左等右等不见人，这才打电话过来问。
　　裴霁之前想着还个衣服也用不了几分钟，就没跟彭高峻说，后面忘了这茬了。
　　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裴霁道：
　　“不用等我，我已经吃过了。”
　　彭高峻意外：“小少爷你吃的食堂吗？”
　　裴霁瞧了言珩一眼，‘嗯’了一声。
　　彭高峻又问他感冒好了没，需不需要喝一杯感冒冲剂之类的。
　　裴霁跟对方说不用等他吃饭，听上去关系就不一般，等他挂了电话，言珩佯装随意问：“小千打来的？”
　　裴霁：“不是。”
　　“难道……”言珩一双璀璨分明的丹凤眼，紧紧地盯着裴霁，笑：“这么关心你，难道是小女朋友？”
　　言珩忽然想起来，之前情人节小院长去卖花时，在他那一群找事的同学中，有一个长得挺不错的小姑娘，看小院长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那姑娘好像叫什么……车晴？
　　自觉告诉言珩，裴霁有女朋友或男朋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问清楚一些比较好。
　　听了言珩的话，裴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那就是没有了。”看懂了裴霁的眼神，言珩不但没生气，反而眉眼舒展，还挺高兴。
　　话都说到这份上，言珩想问裴霁喜欢什么样的，又怕被心思敏感的小院长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便忍住了没问。
　　裴霁吃饭的速度很快，但架不住言珩磨叽，一顿饭两人吃了近一个小时，到最后菜都有些凉了。
　　也许是言珩嘴里的加班费太过诱人，裴霁竟然没嫌言珩慢，就看着他细嚼慢咽。
　　吃完饭后回到自己工位，刚坐下裴霁就收到转账提醒。
　　言珩给他转了一千块，备注是加班费。
　　裴霁陪言珩吃了近一小时的午饭，换算下来时薪一千。
　　面对如此高昂的加班费，裴霁唇角略微往上扬了一点，点了收款。
　　而二十八楼的言珩，见裴霁收了钱，心情愉悦打字：【小院长，明天要不要也加个班？】
　　他好像找到接近小院长的办法了。
　　瞧见言珩的消息，裴霁表情一凝，随即缓缓扯平嘴角，垂眼看不清楚情绪。
　　言珩认为有钱不赚就不是小财迷了，所以心里笃定裴霁会同意明天也陪他吃饭。
　　然而等了几分钟，却等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不。】
　　言珩一愣，随后：【为什么？】
　　裴霁却没再回复他。
　　言总好不容易找到的接近小院长的捷径，就这样被堵死了。
　　言珩开始后悔反思自己，是不是小院长觉得一千块太少了？
　　早知道刚才就多打两个零了。
　　另一边，裴霁神情淡漠的投入在工作中，和同事吃完饭回来的戴今歌，多看了他好几眼，觉得裴大校草周身散发的气息，比上午更冷了。
　　戴今歌在心里想——难道谁惹裴霁不高兴了？
　　……
　　裴霁的感冒拖了两天，不但没好，反而开始咳嗽了。
　　吃了彭高峻买的感冒药，也没见效，舒盼便叫来了医生。
　　医生提着医药箱赶到裴宅，一大家子围着裴霁，裴爷爷满脸担忧，让医生好好看看。
　　在仔细看了裴霁的情况后，医生道：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然后拖久了，喉咙有些发炎，需要吃点消炎药止痛药。”
　　作者有话要说：    毫不知情的哥哥：请叫我最强助攻！


第43章 出差
　　舒盼他们急急忙忙的打电话把医生叫来，医生还以为裴霁病得多严重，火急火燎就赶来了，结果一看，就是感冒引起的扁桃体红肿发炎，小问题，吃点消炎止痛的药就行了。
　　感冒药也不能吃杂了，医生看了裴霁之前吃的后，问他有没有什么药过敏，能不能吃头孢。
　　裴霁现在说话都觉得疼，便摇了摇头。
　　因为爷爷奶奶两位老人也在，裴霁这几天也住在裴宅，听医生说因为感冒久了导致扁桃体的发炎，舒盼一脸心疼自责：“怪我，昭昭感冒了都不知道。”
　　医生一边拿药一边安慰：
　　“只是小问题，不用忧虑，小少爷吃了药，两天能就好。”
　　人食五谷，哪里能不生病，感冒再正常不过了。
　　医生走后，佣人端来温水，裴霁先吃了一次药，裴爷爷目光慈爱地望着他：“乖孙，既然不舒服，今天就不去上班了吧？”
　　裴承博也点头：“请个假，病好了再去。”
　　裴霁现在除了嗓子疼之外，没哪里不舒服，请假要扣全勤，于是他摇头，声音轻而哑：“不用。”
　　说话时由于嗓子不适，裴霁短促地蹙了一下眉。
　　裴霁下决定，裴家众人几乎从不反对，在医生再三说只是小问题，可以去上班时，裴承博他们才放心。
　　临走时，医生又不放心招呼：
　　“这两天少说话，多喝水，抗病毒颗粒一天可以泡个三四次，忌辛辣，不要吃上火的食物，实在难受的话，这几天可以吃软烂一些的食物……”
　　医生说到少说话时，裴爷爷和裴奶奶对视一眼，心想──他家乖孙本就话少，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舒盼在一旁把医生说的话仔仔细细记下，末了又追问了些细节，才放医生走。
　　……
　　“裴霁，你这保温杯还挺好看的，保温效果好吗？”
　　尹行瞧见裴霁放在桌上的深蓝色保温杯，随口问了一句。
　　保温杯里面装着裴承博给裴霁冲的抗病毒颗粒，裴霁侧头扫了一眼，点头：“好。”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办公室众人已经习惯裴霁惜字如金的性格了，尹行笑了笑：“行，等我有空也去买一个，平时泡泡枸杞什么的，拯救一下我的发际线。”
　　戴今歌探头，一本正经插话：
　　“尹行哥，枸杞是治不了秃头的。”
　　尹行：“那什么治秃头？”
　　戴今歌满脸认真：“侧柏叶、桑叶一比一，加入生姜一起煮，正常洗完头后，用得到的药水包裹头发，让药水接触到头皮，这样能防脱生发。”
　　周围同事听了纷纷围过来，问戴今歌这方法好不好用。
　　戴今歌：“管用，我爷爷是中医，我之前压力大掉头发，就是用的这个方法。”
　　众人这才注意，戴今歌的头发比他们好像是要浓密黑亮许多，发际线也正常。
　　当代年轻人，都饱受脱发困扰，现在有一个办法摆在眼前，不管有没有用，都记下来准备有空试试。
　　反正这两样药材又不贵，试试不吃亏。
　　几分钟后，远在裴氏实习的齐桥，收到了裴霁发来的消息：【侧柏叶+桑叶+生姜。】
　　老齐：【？】
　　裴霁：【防秃生发。】
　　发际线告急老齐：【！！！真假？！】
　　裴霁：【别人说真，我没试过。】
　　想了想裴霁那头长势良好的头发，老齐一阵羡慕：【也是，我们不一样[大哭]】
　　老齐：【小少爷你说实话，你发质那么好，是不是从小就用鸡蛋清、人参须什么的洗头？】或者是经常吃各种昂贵补品。
　　自从知道裴霁就是裴家小少爷后，成伟毅老齐他们偶尔会喊他小少爷。
　　老齐和眼镜现在在裴氏实习，裴霁严格来算还是他们老板。
　　裴霁：【洗头还是煮蛋花汤？】
　　被他的形容逗笑，老齐忍笑：【也是。】
　　用鸡蛋洗头，太奢侈了，不是老幺的风格。
　　“裴霁，经理让你去一下他办公室，有事找你。”
　　裴霁拿着保温杯去茶水间时，路过的主管突然叫住他，表情严肃。
　　主管的声音不小，本在工作的众人都纷纷抬头看向裴霁，疑惑经理找他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做什么。
　　他们经理手下管着上百人，连好多正式员工的不一定记得名字，裴霁才来几天？
　　裴霁顿了顿，把杯子放下，表情淡薄地跟着主管往经理办公室走。
　　等两人走后，原本安静的办公室霍地热闹起来，都在猜经理找裴霁什么事。
　　说法最多的是，裴霁工作能力不行，已经引起经理注意了，请他去办公室喝茶。
　　任飞航就是其中一人。
　　任飞航信誓旦旦对身边的女同事道：
　　“我说什么来着，连经理都看不过去了。”
　　女同事皱眉：“裴霁也没做什么吧？工作也挺认真的。”
　　“你们啊，就是被他那张脸骗了。”任飞航‘啧啧’两声，摇头：“在我们公司，不是工作认真就可以了，要有能力啊能力。”
　　“他那张脸一看就是小白脸长相，真不知道你们女人审美怎么回事，偏偏喜欢他那种类型的。”
　　女同事眼神复杂地看了任飞航一眼，腹诽：
　　不喜欢裴霁那种干净清俊的，难道喜欢你这种满脸闭口粉刺、脸涂得白纸一样矫揉造作的？
　　不过大家都是同事，有些话不好明说，女同事语气有些敷衍：“各花入各眼，我觉得裴霁长得挺好看的。”
　　而且听说还是个学霸。
　　听女同事这么说，任飞航嗤笑一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就他那样的，你等着吧，两个月的实习能不能过都是问题。”
　　他进公司这么久，一直尽职尽责，因而经理从来没有找他谈过话，裴霁才进公司几天，工作表现一般般，经理找他总不能是表扬他。
　　任飞航笃定裴霁今天没好果子吃，说不定是犯了什么惊动经理的大错，马上就要被开除了。
　　想到这里，任飞航心里有些激动。
　　自从裴霁来后，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见周围人讨论裴霁了，几乎是都在夸裴霁长得好看，开心他们组终于来了一个年轻的养眼小帅哥了。
　　自觉长得不错的任飞航听后不乐意了，一看裴霁，觉得也就那样，也没多好看。
　　夸裴霁的话听得多了，任飞航就不怎么待见裴霁了。
　　女同事觉得任飞航对裴霁的敌意有点大，但看了他两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另一边，裴霁跟着主管来到经理办公室，正忙的经理看见他，放下手里文件，看他：“你就是裴霁？”
　　裴霁：“嗯。”
　　见他绷着脸，经理对以为他是紧张，微微一笑：“放轻松，今天找你是有件好事跟你说。”
　　经理递给他一份文件，笑着解释：
　　“明天言总要去莫城出差，我们部门有一个名额，上面指名让你去。”
　　裴霁一怔，出差？
　　经理：“我看了你的资料，重点大学在读，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这次是个锻炼能力的好机会，要是表现好，提前签合同转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主管也在旁边道：“裴霁，机会难得，你这次是走了运了。”
　　和言总一起出差，能学到不少东西还是次要的，主要是能见到平时没机会见到的大人物，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就算什么都没学到，出去一趟也长见识了。
　　而且公费出差，员工不花一分钱不说，还有出差补助，是公司里多少人抢破头的美差。
　　刚开始经理不知道上面为什么指明要裴霁这个实习生，毕竟他们部门有这么多优秀的老员工可以选。
　　然而在看了裴霁的资料后，经理茅塞顿开──
　　公司这是看好裴霁，想要培养人才。
　　任何公司想要发展，都要不断吸收新鲜血液，裴霁名校出生，条件优异，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上面可能在面试的时候就注意到裴霁了，这次出差安排他去，应该也是想看看裴霁的能力。
　　经理觉得自己把高层领导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还挺自得，在心里夸自己长了颗七巧玲珑心。
　　千载难逢的机会，经理和主管都觉得裴霁会满口答应。
　　然而面前俊秀的年轻人听了他们的话，脸上没有丝毫激动兴奋，反而皱了皱眉，问：“要去几天？”
　　瞧着裴霁无比冷静的反应，经理还愣了下，有种是自己大惊小怪的错觉。
　　干咳一声清清喉咙，经理收敛脸上神态，摆出领导沉静严肃的模样：“四天，下周就能回。”
　　时间倒是不长，裴霁考虑几秒，最后点头：
　　“行，我去。”
　　经理&主管：“……”
　　我们刚才是在通知你，并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啊喂！
　　既然裴霁都同意了，经理也不在他态度上多做纠结，道：“那行，反正今天没什么事，你今天可以回去收拾行李，明天不要出乱子，在言总面前好好表现，不要给咱们部门丢脸，还有见了言总，你不能像现在这样总冷着脸，万一给言总留下不好的印象就不好了……”
　　经理是个操心老妈子的性格，对年轻的实习生不放心，拉着叮嘱了很多，一言蔽之就是：好好表现，不要惹言总生气！
　　……
　　裴霁出了经理办公室，忽视周围投射过来的好奇探求的目光，直接走回自己工位，关了电脑收拾东西准备提前下班。
　　见他一言不发开始收拾东西，众人都是一愣──
　　真被开除了？
　　尹行偷眼瞧了经理办公室方向一眼，凑过来小声问：“裴霁，怎么回事？”
　　尹行脸上是明晃晃的担忧。
　　裴霁语气平静：“没事。”
　　尹行比裴霁大几岁，挺喜欢裴霁的，觉得他性格虽然冷，但人不错，一听这话，急了：都收拾东西了还叫没事？
　　任飞航见裴霁如自己所料开始收拾东西，心下暗喜，面上却一副好奇的模样：“这还没到下班时间，裴霁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不等裴霁回他，任飞航做作夸张的一捂嘴，瞪大了眼，诧异：“不会吧，难道裴霁你真的公司开除了？你这才上班多久，不能吧？”
　　周围人纷纷看向裴霁，都等着他回答。
　　而有几个年轻的女员工，脸上已经有了惋惜的表情
　　办公室好不容易来个帅哥，还没混熟呢，这就要离开了？
　　众所周知，经理专门请人去办公室，多半没好事，不少人心里和任飞航想得一样。
　　裴霁听了任飞航的话，只觉得他聒噪，自己收拾自己的，并没有理他，把他的话和人一起当空气，忽略得彻彻底底。
　　裴霁不说话，任飞航当他是心虚不好意思，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神采飞扬，声音也大了一些：“裴霁你怎么不出声？你到底做什么了跟我们说说呗，让我们大家避避雷。”
　　“不用不好意思，大家毕竟做了快半个月的同事，分享一下呗？”
　　随着任飞航的话落，整个办公区都安静了。
　　旁边的女同事看看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裴霁，再看看任飞航，觉得任飞航有点过分了，皱了一下眉，压低了声音提醒：“行了任飞航，差不多得了。”
　　“怎么了？”任飞航的声音更大了：
　　“我这不是关心同事么？以免你们整天说我没同事爱。”
　　尹行听不下去了，拧眉看任飞航：
　　“任飞航你够了，有完没完，裴霁今天嗓子不舒服，不想说话。”
　　任飞航咄咄逼人：“嗓子不舒服又不是不能说话。”
　　说完后，任飞航又转头看裴霁，似笑非笑：
　　“裴霁，你也别装哑巴，你就给我们个准话，你是不是被开除了？”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任飞航铁了心要好好羞辱裴霁一番，让大家看看，他们整天夸赞人，也不过如此。
　　徒有其表的花架子而已。
　　更何况长得也就那样，那张脸有没有动过刀子还不确定呢。
　　收拾好东西，裴霁背好包转身，终于给了任飞航一个眼神，只是这眼神冷冰冰的不带任何表情：“有病就去治。”
　　“咳、咳咳——”
　　吃瓜群众中，有人被裴霁这简短但毫不客气的一句话惊到，呛咳两声。
　　任飞航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后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没病，倒是你，不是嗓子不舒服吗？在我看来嗓子没也问题啊，难道是觉得的被开除太过丢脸，所以就装聋作哑？”
　　“不是吧裴霁，你——”
　　“谁说裴霁被开除了？”主管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任飞航接下来的话。
　　听到主管的话，任飞航一直逼逼叨的嘴终于停住，和周围人一样，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声源。
　　“主管。”
　　“主管好。”
　　在稀稀拉拉的问好中，听了一嘴的主管走过来，抬手不客气的用文件夹拍了一下任飞航的后背，皱眉：“你在这里瞎说什么呢？裴霁怎么就被开除了？”
　　任飞航有一瞬间错愕，顾不上自己被打得有些疼的后背，抬手一指背着包准备走人的裴霁：“他不是已经收拾东西了吗？”
　　收拾东西走人，不是被开除了是什么？
　　“谁告诉你收拾东西就是被开除？”主管又拍了任飞航一下，不悦：“裴霁明天要跟着言总去莫城出差，经理让他今天回去收拾行李，养精蓄锐，怎么到你这里，就成开除了？”
　　“敢情你比经理还厉害，就上嘴皮碰下嘴皮，想开除谁就开除谁了？”
　　听了主管的话，办公室众人都是一惊
　　陪言总出差？裴霁？？实习生？？？
　　任飞航整个人呆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裴霁。
　　没管震惊的众人，主管看向裴霁，笑得温和：
　　“裴霁你先下班吧，回去好好休息。”
　　裴霁冲主管点点头，拿着保温杯走了。
　　出门时，裴霁听见主管语气严厉地训斥任飞航：
　　“你这嘴这么碎，既然你每天这么闲，还有时间关注同事，那不如写三千字检讨交上来，今天下班之前交给我看。”
　　裴霁脚步未停，刷了卡直接去出门了。
　　主管训斥任飞航一顿，说他一个大男人上班不好好工作，想小区大爷大妈一样嘴碎，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管，上次交的报告还出现了小数点错位这种低级错误，问他还想不想在公司干了。
　　主管对着任飞航一顿输出，说爽了后，才给对方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随即飘回了自己办公室。
　　站在原地的任飞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他刚才有多神奇，现在就有多无地自容。
　　羞辱裴霁反被打脸不说，还被主管一顿喷，这下里子面子全没了。
　　任飞航脸红了又白，最后铁青着脸坐回自己的位置，把桌面的文件摔得大响。
　　旁边的女同事见他这样，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活该，自作自受。
　　……
　　裴霁今天这么早出来，彭高峻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了，看见他还紧张了一下，听说是要出差才松了口气。
　　就出去几天，裴霁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往行李箱里面装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就收拾好了。
　　然而临睡前晚上，舒盼拿着一大堆东西敲响他的房门。
　　几分钟后，裴霁就站在旁边，看着舒盼把他塞进行李箱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然后分门别类的用收纳袋装好，又往里面放其他的东西。
　　一边给裴霁整理行李，舒盼一边声音轻柔地告诉他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个是常用的感冒药，昭昭你本来就感冒，出门后要多注意，要是实在不适应就跟你们老板说，咱们就不去了。”
　　“保温杯妈妈也给你放里面了，还放了一些现金备用。”
　　“这个真空袋里面装的都是吃的，你要是饿了就打开吃，少吃外面小摊的东西，对身体不好，这是洗漱用品，浴巾牙刷什么都在……”
　　和每个儿子即将远行的母亲一样，舒盼同样担忧，尽管裴霁这次只出去四天。
　　裴霁盯着蹲在地上给自己整理行李箱的舒盼，眼神动了动，一直没说话。
　　经过舒盼的整理，裴霁的行李箱变得沉重许多，在她出门时，听见裴霁小声跟她说谢谢。
　　舒盼闻言抬手，想拍拍裴霁的肩膀，然后手在半空中又顿住了。
　　想起昭昭不喜欢别人碰，舒盼收回手，眉目柔和对裴霁道：“傻孩子，跟妈妈客气什么，这些都是妈妈应该做的，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到了记得给妈妈打电话。”
　　看了舒盼垂在身侧的手一眼，裴霁沉默着点点头。
　　送走舒盼，裴霁刚在床上躺下，就收到言珩发来的消息：【小院长，明天要不要我来天使之家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朝夕相处的出差，我的快乐，我来了！
　　裴裴：……


第44章 偷拍
　　这次去莫城出差的，除裴霁之外，言珩带了秘书汤星，还有一个总监和他的助理，一共五个人，临时拉的五人群，定好机场集合。
　　裴霁收到言珩的私聊询问，直接拒绝了，他明天早上直接从裴宅去机场，并不经过天使之家。
　　去莫城这四天，天使之家一切事由交给副院长陆文处理，有事会给裴霁发邮件。
　　公司订的机票是十点半的，裴霁和言珩同一航班，不过言珩和总监两人是商务舱，裴霁他们是经济舱，得提前一两个小时去值机排队过安检。
　　一向准时的生物钟让裴霁不到七点就醒了，天光已亮，他洗漱完下楼，只有佣人和厨师在轻手轻脚的在忙碌。
　　裴修要上班，一般八点多起床，吃了早餐去公司刚好，舒盼裴承博会晚一些，厨师要在裴修起床前做好早餐，佣人得打扫一遍卫生。
　　而这几天两位老人住这里，老人一向少眠，早晨起得也早，所以厨师佣人们也跟着早起了。
　　精神抖擞的管家看见裴霁下楼，端着杯热水迎了上来：“小少爷，您起了，需要现在吃早餐吗？”
　　裴霁接过热水把早上的药吃了，回：“不用，还早。”
　　十点半的飞机，九点出门差不多了，早餐可以等等。
　　吃了几次药，裴霁嗓子疼的情况有缓解，但也没好彻底。
　　管家笑着点点头：“好的。”
　　早起无事，裴霁去了花园，发现有人起得比他还早
　　两位老人家站在开垦的菜园前，正笑着说什么。
　　之前牵藤的四季豆成熟，已经摘过一茬，现在望去，茎叶仍然绿油油一片，但挂的豆角不多，三三两两，都是后面结出来的。
　　经过不断学习，菜园被舒盼打理得不错，地里的杂草都不多。
　　裴奶奶无意偏头看见身后立着的裴霁，脸上的笑容扩大：“乖孙，起这么早，不再睡会儿？”
　　被奶奶搀着，杵着拐杖的爷爷也闻声转头，兴奋冲着裴霁招手：“乖孙你快来看，这里有好大一条菜青虫！”
　　菜地没打药，有虫很正常，裴霁在天使之家偶尔也会看见，并不害怕。
　　裴霁走过去，就见一根莴笋叶上，有一条浑身浅青色的虫。
　　裴爷爷还在感叹：
　　“真肥啊，这是吃了多少菜叶。”
　　裴霁不害怕虫子，但对这种会蛄蛹、白白胖胖的无脊椎软体动物，也提不起好感。
　　裴奶奶看那虫‘咔呲咔呲’就在莴苣叶上啃出个小缺口，担忧：“这样纵容它，也不好吧。”
　　永远不用低估一条虫的战斗力，参考吭哧吭哧吃桑叶的蚕宝宝。
　　奶奶怕虫之后把这水灵灵的菜叶都霍霍了。
　　听了她老人家的话，裴霁从旁边找了两根细长的干树枝，用树枝把疯狂进食的虫子挑落到略坚硬的土块上，随后又在上面加放了一块土块。
　　抬脚踩了一下土块，裴霁面无表情收回脚：
　　“死了。”
　　两位老人：“？？？”
　　被压实的土表面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他们知道，土下躺着条一分钟之前还在愉快进食的菜青虫。
　　看着干净利落隔土踩虫的裴霁，裴奶奶先是愣了愣，随后笑了：“乖孙胆子真大。”
　　知道裴霁马上要去莫城，两位老人家问了几句他实习的事，裴霁回答虽然简短，但都一一答了。
　　去机场之前，裴承博又叫住裴霁，旁边管家递给裴霁一袋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晕车药。
　　还有贴太阳穴的防晕贴。
　　裴承博怕裴霁晕机，特意让管家准备的。
　　除此之外，舒盼还给了裴霁两副静音耳塞，担心起飞和降落时裴霁会出现耳鸣之类的不适感。
　　裴霁出去四天，舒盼裴承博他们把有可能会出现的状况，都考虑到了。
　　裴修没什么要补充的，就塞给裴霁一张卡，说密码是他生日，让他到了莫城瞎换什么就买。
　　最后在裴家众人及管家佣人的注视下，裴霁坐上保时捷，前往机场。
　　开车的彭高峻看了一眼后视镜，觉得压力很大，有种自己不是送小少爷去机场，而是去高考考场的紧张感。
　　……
　　裴霁到机场时，总监和他的助理已经到了，就差言珩和汤星两人。
　　十几分钟后，汤星拖着两只行李箱，跟在言珩身后，出现在三人视野之中。
　　打远瞧见裴霁，言珩脸上笑意渐浓，主动打招呼：“早~”
　　站裴霁旁边的总监以为言总是在跟自己说，受宠若惊，赶紧道：“言总早。”
　　裴霁抬眼瞧了一眼一大早笑得跟朵花似的人，没出声，和汤星他们一起去取机票。
　　言珩望着裴霁清瘦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姿态闲散随意地握住了裴霁留在原地的行李箱。
　　裴霁的行李箱不大，里面还装着笔电，都不用托运。
　　“诶？裴霁你怎么是商务舱？”
　　取完机票后，总监助理扫见裴霁的机票，愣了。
　　汤星拿着自己和言珩的机票，听这话也看了裴霁手里的机票一眼。
　　的确和他们的不一样，是商务舱。
　　想到秘书小姐之前叫裴霁院长，既然是院长，应当不缺钱，汤星便出声道：“应该是自费升舱了吧。”
　　裴霁之前没注意，经两人提醒，才发现他是商务舱。
　　听了汤星的话，林助理柠檬了，真情实感地感叹：“妈耶，有钱。”
　　从南枫市到莫城，飞行时常三个多小时，经济舱几百块，商务舱要一万多。
　　裴霁扫了远处的言珩一眼，没说什么，平静地收了身份证和机票。
　　商务舱不用排队过安检，有VIP通道，还有专门的休息室。
　　见裴霁不和汤星他们去排队，总监好心提醒：
　　“小裴你怎么不过去，待会儿人就多了。”
　　盯着言珩手中的自己的行李箱，裴霁摇了一下头。
　　总监恍然，知道裴霁这是升舱了，便不再问。
　　裴霁一言不发向言珩伸手。
　　言珩把行李箱递过去，笑着道：“撑一下都不行，小气鬼。”
　　总监这才发现，他们言总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着这实习生的行李箱。
　　裴霁没理他，拖着行李箱往前面走。
　　等进了休息室，言珩的视线在旁边咖啡店上多停留了两秒，察言观色的总监立马起身去买。
　　没像其他领导似的，使唤裴霁这个实习生。
　　总监离开后，言珩手肘支在桌上，以手撑脸，目不转睛地瞧着裴霁：“小院长，怎么又不理人了？”
　　从他来到现在，小院长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裴霁把自己的机票放桌上：“没钱。”
　　知道他说的是升舱的费用，言珩慢条斯理道：
　　“没说要找你给钱，这是……”
　　说到这里，言珩故意顿了顿，随后眉眼含笑地说完：“……实习生的特殊待遇。”
　　这停顿就很微妙，给人一种他刚开始想说的不是‘实习生’三个字的感觉。
　　妖孽似的言珩一笑，一举一动就自带蛊惑人心的勾人效果，在加上面容昳丽漂亮，气质却高冷的裴霁，两人坐在这里，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
　　余光注意到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对拍照，裴霁眉头几不可察一皱，绷着一张脸看言珩：“你别笑了。”
　　言珩自然也发现右边有个姑娘在拍照，不过仰慕惊叹的眼神他见多了，习以为常，也不在意，一脸无辜：“小院长你自己不喜欢笑，还不许别人笑，哪里的道理？”
　　裴霁听后没说话，椅子往后挪了一点，侧了侧身。
　　裴霁一动，暗戳戳偷拍的女孩轻声‘啊’了一声，遗憾小声对同伴道：“高点那个被挡住了，拍不到。”
　　同伴也同样压低了声音，眼里还有些激动：
　　“那另一个呢？另一个颜值也超高啊，我可！！”
　　女生：“只拍得到他的侧脸，高的那个被他挡得只能看见脑袋了。”
　　同伴：“侧脸也行，比没有好！”
　　裴霁低头玩手机自带的单机游戏，不管言珩说什么都不搭理他了。
　　总监买了三杯咖啡还有些吃的回来，裴霁不喜欢苦兮兮的咖啡，接过后道了谢放旁边。
　　等待的过程中，言珩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总监聊着天，但注意力都在小院长身上。
　　见他喝了两口咖啡皱一下眉，越看越觉得有趣，心里也软成一片。
　　到底于心不忍，言珩起身。
　　总监仰头看他，看着他朝咖啡店走，心下揣揣
　　难道自己买的咖啡不合言总口味？
　　几分钟后，言珩端着一杯现榨果汁和两小袋糖回来。
　　在总监的注视下，言珩把果汁放裴霁面前，替掉了苦涩的咖啡。
　　在咖啡里面加了一小袋糖搅拌后，言珩把果汁推还给裴霁：“现在试试？要是还不喜欢就喝果汁，这是甜的。”
　　裴霁喝了一口，觉得加了糖的咖啡好喝多了。
　　言珩看他：“怎么样？”
　　裴霁又抿了一口，反应平平：“还行。”
　　总监：“！！！”
　　总监一听这话，顾不得思考言总为什么对一个实习生这么好，还特意给裴霁买果汁，一脸惊恐地看着裴霁，仿佛他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总监被裴霁对言珩的态度惊呆了，心里狂吼
　　年轻人，这是你跟言总说话的态度吗？你还要不要在公司混了？！
　　言珩自然没在意裴霁稍嫌冷淡的态度，笑着点点头，还挺满意：“那就是不错。”
　　裴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总监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首歌：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之后总监看裴霁的眼里，总带着一丝丝探究，同时在脑海里疯狂回想，言总是不是有姓裴的亲戚。
　　想了半天无果，只得放弃。
　　……
　　莫城有言氏集团的一家分公司，主营智能家居，这次来莫城出差，除了洽谈合作之外，言珩还得去视察一下公司。
　　午餐在是在飞机上解决的，飞机落地后，分公司的领导知道言珩要来，派了两辆商务车来接。
　　司机恭敬地替言珩打开车门，言珩却没上车，一把拉住拖着行李箱就要往后面那一辆车走的裴霁：“别走了，后面那辆车坐不下了，你和我一辆车。”
　　总监很有眼力见，立马招呼汤星和助理：
　　“那好，言总和小裴坐一辆，我们三个坐后面这辆。”
　　被叫住的汤星一脸懵逼，心想我是言总的秘书，自然要寸步不离跟着言总，要和言总坐一辆车。
　　然而还没等汤星开口，总监就手疾眼快的拉着人往后面走了，同时疯狂使眼色：你去凑什么热闹，你没看见言总想和裴霁坐一起吗？
　　言珩满意总监的反应，觉得要加奖金的好员工增加了。
　　心里这样想着，言珩垂眼看向裴霁，语带笑意：
　　“就我们俩了，小院长，上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    总监：我凭本事坐到总监这个位置的，在座众人没意见吧？


第45章 枕肩
　　后面车已经去了三个人，裴霁要是过去，只能和大家挤在后座，偏偏他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衡量之下，他选择了和言珩一起。
　　坐上车后，言珩望着一脸冷淡裴霁，问：
　　“你就不想饱饱吗？”
　　宝宝？
　　前面开车的司机和来接言珩的分公司领导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悄悄瞥了后面的两人一眼。
　　分公司的领导，已经在心里猜测裴霁是什么人。
　　裴霁拿出保温杯，眼也不抬回：
　　“你已经发了很多照片。”
　　言珩刚想说看照片哪有撸真猫好，就见裴霁拿出一小袋子药。
　　医生开了蒲地蓝和头孢之类的药，每一种用量都不同，怕裴霁记混，医生都是事先给他分装好的，一次吃一袋，非常方便。
　　言珩一怔，蹩眉：“生病了？哪儿不舒服？”
　　一小袋药花花绿绿十几颗，裴霁一次全部放嘴里，仰头喝了两口水，咽的时候因为嗓子疼略微拧了一下眉。
　　利落地把药吃了，裴霁平静开口：
　　“嗓子疼。”
　　嗓子疼……
　　要不是裴霁表情认真，语气不像是开玩笑，言珩都怀疑他是不是在拐弯抹角的叫自己不要跟他搭话。
　　裴霁瞧了一眼沉默的言珩，顿了顿又补充道：
　　“扁桃体发炎。”
　　言珩：“感冒引起的？”
　　裴霁挪动了一下身体，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眼：“或许吧。”
　　有些感冒药吃了人容易困顿，早上六点多起，又坐了几个小时飞机，裴霁已经有些困乏了。
　　见他这样，言珩也不再出声打扰他，眼神示意司机开慢点，又让调了一下空调温度和风向。
　　莫城的机场有些偏，从机场到他们住的酒店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吃了药的裴霁起初只想闭目养一下神，最后昏昏沉沉的，却真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毛毯，脑袋下垫着一只柔软的狗狗抱枕。
　　而抱枕下面，是言珩的肩膀。
　　他枕在言珩肩膀上。
　　裴霁瞳孔一缩，立马直起身来，抱枕从言珩肩头跌落，翻滚几下到脚边。
　　给人当了一路枕头的言珩捡起抱枕拍了拍，眉眼带笑：“马上就到酒店了，睡得好吗小院长？”
　　裴霁把身上的毯子扯下来，保持缄默。
　　言珩唇角勾起一点点，拿出手机。
　　没一会儿，裴霁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就见是身边这人发来的消息：【友情提醒。】
　　【小院长，你头发睡翘了。】
　　裴霁：……
　　借着手机屏幕的反光，裴霁面无表情抬手扒拉了几下凌乱的头发。
　　车上还有两个从刚上车就装小聋虾的人在，言珩笑了笑，不再逗裴霁，怕人因为脸皮薄不好意思而炸毛。
　　一路无话直到酒店，酒店是莫城这边的人安排的，五星级，环境还不错，言珩住的套房还有专属游泳池。
　　裴霁住的单间虽没言珩的大，但条件也挺好，有个小露台，晚上在这里喝着小酒赏赏夜景也不错。
　　五人放了行李，各自修整一番，前往言氏在莫城的分公司。
　　接下来一下午都没裴霁这个实习生的事了，分公司的事他不了解，也帮不上忙，和总监助理一样，就跟在言珩他们身后走就是了。
　　晚餐同样是莫城分公司的人安排的，为言珩和总监接风洗尘。
　　高层要一起吃大餐，裴霁就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
　　他们住的酒店，收取了高昂的住宿费，免费提供餐食。
　　本来没裴霁什么事，言珩上车时却开口叫他：
　　“裴霁，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裴霁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等你走。”
　　虽然出差车费可报销，这里离他们住的酒店不远，他来的时候已经把路线记住了，准备走路回去。
　　依他的脚程，也就二十分钟的事。
　　言珩脚步一顿，看他：
　　“你不去吃饭？”
　　裴霁闻言回视他，眼里那意思——我去做什么？
　　一旁的总监见此，立马道：
　　“小裴没什么事的话一起啊，吃饭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说完后不等裴霁回答，总监又看向自己的助理：
　　“小林你也一起。”
　　同样准备回酒店吃的林助理受宠若惊，没想到大佬们吃饭还有自己这个职场小虾米的位置，愣了一下连连点头：“好、好的。”
　　林助理也去，裴霁只好跟上，还是和言珩一辆车，这次总监也在车上。
　　言珩看了一眼裴霁的随身物品，问：
　　“你的药饭前吃还是饭后？”
　　裴霁一坐上车就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靠在这人肩上睡着的事，目光从他肩上扫过，回：“都可以。”
　　言珩放心点头：“那就行。”
　　餐厅都是提前订了好的，他们进包厢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八道凉菜，引领他们的侍者说热菜马上就上，问他们还要不要加菜。
　　言珩裴霁他们一行五个人，加上分公司这边的四人，一共也就九人。
　　分公司的总经理是从总公司调来莫城的，四十来岁的年纪，因为常年应酬导致发福，肚子比五六个月的孕妇还大，姓赵。
　　赵经理把菜单递给言珩：
　　“言总，我就随便点了几个菜，您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言珩接过菜单，见上面勾的菜色大多辛辣油腻，便加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和河蟹粥，又问：“有没有梨汁？”
　　菜单上没有梨汁，但想到经理说的，这桌客人的一切要求都要尽力满足，侍者便点头：“有的。”
　　言珩点头：“行，上一盅梨汁，加点川贝粉蒸一下。”
　　“好的，请稍等。”侍者拿着菜单礼貌退下。
　　坐言珩旁边裴霁偏头瞧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赵经理关心的问：“言总，您嗓子不舒服？”
　　梨加川贝粉煮，对咽喉疼痛、久咳不止有良效，还润肺。
　　言珩笑了笑，没说话。
　　只有总监联想到来时言珩问裴霁药饭前饭后的事，瞬间了然
　　嗓子不舒服的人是裴霁，后面的菜都是言总特意为裴霁点的。
　　有事没事在网上冲一下浪的总监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菜很快上齐，等河蟹粥和煮的梨子端上来后，言珩直接放到了裴霁面前。
　　言珩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你现在忌辛辣油腻等刺激的食物，我帮你点了其他的，小院长你待会儿可不要偷吃。”
　　裴霁：“……幼稚。”
　　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医生和舒盼他们都反复叮嘱过他，他自然不会忘。
　　一群成年男人凑一起吃饭，免不了喝酒，赵经理又是个爱喝酒的，频频向言珩和总监敬酒，喝嗨了还组织大家一起走一个。
　　在场众人，除了裴霁都出入社会多年，就连林助理酒量也不错，端着酒杯喝了两杯白的脸都不见红的。
　　赵经理夸了一句林助理海量，转眼瞧见裴霁手边的杯子一滴酒都没有，和这桌人格格不入，像个局外人似的端着一小盅梨汁慢慢喝着。
　　赵经理喜欢喝酒，也爱劝酒，见此酒杯立马朝裴霁一转，大着嗓门道：“那边那个小……小裴是吧？别光喝甜水，喝一杯？”
　　在座众人听了这话，都把目光转向裴霁。
　　副总经理也反应过来，附和：
　　“小裴今天有点放不开啊，一杯酒都还没喝。”
　　总监下意识瞧了言珩一眼，在心里默默为两位勇士捏了一把汗，心想
　　你两位是没长眼睛吗？没发现这位嗓子不舒服？没看言总待这位宝贝似的，连人吃块辣子鸡都要亲自在汤蛊里涮涮才给吃吗？
　　重点是，总监发现裴霁并不怎么承言总的情……
　　还来一杯，来一杯什么？一杯凉凉吗？
　　裴霁吃了一口蒸得软了的梨，对赵经理的劝酒不为所动：“不会喝。”
　　“嗨。”赵经理隐隐有点上头，只把裴霁当普通的小职员，笑着道：“谁生来就会喝酒？不都是要学么？酒这东西，喝着喝着就会了，年轻人，酒量都是练出来了的。”
　　“我跟你说，出入社会后，一定要会喝酒，这是基本的社交本领。”
　　面对赵经理的盛情，裴霁再次拒绝：
　　“不用了。”
　　长这么大，裴霁还没沾过酒。
　　赵经理垮下脸，举着酒杯不放，故意道：
　　“诶，小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放下手里的筷子，言珩偏头看着赵经理，脸上带着一惯浅淡的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熟知言珩脾气的总监心中一跳，知道他已经不高兴了。
　　副经理没和言珩接触过，不敢劝言珩酒，便盯着言总身边的‘小跟班’。
　　他也没注意到言珩这微小的表情变化，和赵经理一唱一和：“小裴你就喝一杯，一杯而已，喝不醉，意思一下。”
　　裴霁皱了一下眉，不喝就是看不起，什么歪理？
　　本就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酒桌文化，裴霁也失去了耐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位经理。
　　裴霁眼神冰冷，那双眼看得赵经理后背莫名一凉，浑身一激灵。
　　但赵经理在酒桌上向来是被捧着的那一个，否管对方到底喝不喝酒，被他这么唬着脸半真半假的一说，都会卖他一个面子，意思意思喝一杯。
　　哪怕是喝一口呢？
　　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裴霁这么不买账的。
　　要说刚才赵经理脸上的不悦还是做戏劝酒，现在反应过来，裴霁的态度是真的令他不爽了。
　　不就是言总身边的小跟班？竟然摆谱到他头上了。
　　顾忌到裴霁身边的言珩，赵经理克制住自己的怒气，把酒杯往桌上一搁，玻璃杯和餐桌相碰，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
　　包厢里面的气氛，瞬间因为赵经理的冷脸凝固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总监：这两人……凉了啊【望天】总.人间清醒.监，凭本事升职实锤。
　　言总：小院长今天枕着我睡了，四舍五入我们一起睡了，嘿嘿。
　　哥哥：你在想屁吃！！！


第46章 收留
　　赵经理因为裴霁不给面子而不满，副经理见此，赶紧转头，苦口婆心教育裴霁这个刚出入社会的年轻人：“小裴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赵经理是为你好，这酒——”
　　总监觉得在这样下去要糟，张张嘴想打圆场，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言珩懒懒散散开口：“酒的确是好东西。”
　　听了言珩这话，总监一愣，看向言珩，不明白现在是几个意思。
　　赵经理以为言珩是在帮自己说话，也觉得裴霁不识时务，眉毛飞了一下，连连点头：“那可不是。”
　　两位经理看裴霁的眼神充满责备和不悦，就像看不懂事的小辈。
　　裴霁也转头看言珩，眼里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句话翻起半分情绪，就这样定定的盯着他。
　　言珩都开口了，副经理一手拿着酒瓶，半站起身伸手作势要拿裴霁的酒杯，嘴上说着：“来来来，小裴，我给你倒上。”
　　面对副经理探过来的手，裴霁没动，倒是他身边的言珩抬手按住了他的杯子。
　　对上两位经理不明所以的眼神，言珩唇角勾起一点点，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慢悠悠开口：“既然两位这么喜欢喝，不如再开几瓶，我们看着你们喝，喝个尽心？”
　　“我不常来莫城，倒是不知道两位酒量如此之好。”
　　要是现在听不出来言珩不高兴了，赵经理两人这几十年也白活了，两人的表情都是一僵。
　　像是没注意两人瞬间紧张的表情似的，言珩语气轻飘飘的继续道：“我们公司对员工的酒量没硬性规定，也没任何软规则，照你们所说，两位自发学习，把喝酒这项社交本领练得这么出众，倒是我以前大材小用了，没给两位发挥这项本领的机会。”
　　这话一出，赵经理后背一毛，刚隐隐有点上头的酒意立马散了个七七八八，手摆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言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副经理也不敢去拿裴霁的杯子了，针扎似的缩回了手，跟着点头。
　　总监此时也不敢贸然出声，偷偷留意了一下旁边的裴霁，发现这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继续低头吃自己的。
　　裴霁嫌言珩按在酒杯上的手挡着自己夹菜，用筷子头戳了他一下，示意他把手挪开。
　　没管战战兢兢的赵经理两人，言珩察觉到裴霁的动作，失笑把手拿开，同时还不忘提醒：“别偷吃辣的，我看着你呢。”
　　喝了小半碗梨汁，裴霁嗓子自我感觉没那么疼了，但嘴里全是甜味，眼前红艳艳的牛肉让他特别有食欲。
　　裴霁筷子都伸出去了，听了言珩的话后一顿，最后不情不愿的转了个方向，挑了一块蒸鱼。
　　言珩把他转筷子那一瞬间，嘴角向下撇的细微弧度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笑，出声安抚：“等你嗓子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
　　知道裴霁扁桃体发炎后，言珩去问了家里的医生和营养师，问有什么忌口注意的。
　　裴霁没对言珩这话发表意见，倒是赵经理和副经理被言珩对他这温柔宠溺的模样吓着了，对视一眼
　　什么情况？
　　看着言总若无旁人的模样，聪明的总监默默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低头吃饭重新当回小聋虾。
　　现在赵经理两人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裴霁不是普通的实习生，不但不敢劝酒了，连自己酒杯都不敢碰了，吃饭的时候也是提心吊胆，生怕言珩一个不高兴，把他们发配了。
　　好在言珩轻飘飘的说了两句后，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跟他们浪费时间，这个话题看起来就这样揭过了。
　　等言珩一行人回南枫市后，赵经理两人收到人事部通知，让他们去经济落后、条件艰苦的铜市出差三个月，跟公司新开发一个项目时，两人才知道酒桌的事并没有过去。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吃完饭回到酒店，裴霁给舒盼回了通电话，挂了电话洗漱完就开始写这周的实习报告。
　　报告才打两行门铃就响了，裴霁隔着猫眼往外看了一眼，随后才扭动把手开门。
　　这个点会来找裴霁的，除了言珩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裴霁站在门内看着言珩：“有事？”
　　才洗漱过，裴霁头发没吹，只是用毛巾胡乱擦了两下，此时正半干不干的搭在他的额前。
　　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堪堪遮住了他的眉眼。
　　裴霁洗澡时好像把浑身的冷意也洗去了，垂下来的头发让穿着睡衣的他此时看起来乖顺无比。
　　开门的一瞬间，言珩看见这样收起了浑身的尖刺的裴霁，双眼微微一睁，眼里的惊喜一闪而过。
　　垂着眼直直地看着裴霁，言珩脑海里只剩两个字
　　好乖。
　　想抱。
　　现在的小院长抱在怀里肯定很舒服。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言珩开头，裴霁拧了一下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回过神来，言珩调整好面部表情，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我房卡不见了，要不小院长你收留我一晚？”
　　两人才分开没一个小时，言珩房卡自然也没丢，他来找裴霁也不是来求收留的，只是不放心他的嗓子，想来问问他的情况。
　　顺便看看小院长。
　　然而现在看见这样软乎的小院长，言珩当场改变主意，谎话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口就来。
　　显然裴霁也觉得他这话站不住脚，平静开口：
　　“一楼有服务台。”
　　那意思，房卡丢了找工作人员，她们有备用房卡。
　　说到这里，裴霁想到之前酒店前台看言珩的目光，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她们应该就很乐意为你服务。”
　　言珩本来也没想过裴霁会同意，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意外，面上却故作为难：“这么晚了，麻烦人家也不太好，你收留我一晚，就当可怜可怜哥哥？”
　　裴霁面无表情看他：“你还挺会替她人着想。”
　　言珩笑着冲他眨了一下眼：“我一直这么善解人意。”
　　对于他的厚脸皮，裴霁毫无波澜就要抬手关门。
　　“等等。”言珩抬手抵住门，一脸无奈看他：
　　“我来都来了，不给留宿总可以让我进去坐坐喝杯水吧？”
　　“小院长，你不会这么无情吧？”
　　见越说越惨，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言珩，裴霁没了办法，只得开门让他进来。
　　裴霁：“喝了水就走。”
　　“没问题。”跟在裴霁身后往房间里面走，唇角扬了扬，露出一个计划得逞的笑。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小院长面冷心热，吃软不吃硬。
　　晚餐时充当背景板埋头干饭的总监吃多了，在酒店一楼的小花园溜达完消完时上来时，正好碰见他们本该在总统套房的言总，笑着进了裴霁的房间。
　　总监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九点二十六。
　　大晚上的，孤男寡男进了酒店同一个房间……
　　总之，很难让人不多想。
　　经常网上冲浪的总监，脑海里蹦出了一连串书名
　　《霸道总裁和他的实习小娇妻》
　　《禁忌之恋：总裁老公轻点爱》
　　《帅气总裁是我老公怎么办？》
　　《总裁的惹火小助理。》
　　《和总裁的99次恋爱》
　　口意……总监被自己的脑补恶寒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了都手脚，悄声悄气的刷卡进了自己的房间，生怕裴霁和言珩发现自己。
　　关上门后，总监背抵在门上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幽怨的想：公费谈恋爱的又不是我，我心虚个什么劲？
　　另一边，言珩进了裴霁的房间，酒店的房间布置得都大差不大，没什么好看，他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
　　坐回电脑前的裴霁余光瞧见他的动作，握着鼠标的手指动了动，撩起眼皮看他：“那瓶水是我的。”
　　“嗯？”言珩手上的动作一顿，把瓶子拿至自己眼前看了看，最后一挑眉：“抱歉，我不知道，给你重新开一瓶？”
　　话落的同时，言珩又仰头喝了几口。
　　从他的行为上不难看出，他刚才那句‘抱歉’说得毫无诚意。
　　裴霁：“……”
　　你拧瓶盖时，水有没有被开过都不知道吗？
　　像是不忍直视般，裴霁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嘴里道：“出门记得关门。”
　　对裴霁的逐客令置若罔闻，言珩见他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第一次觉得敲击键盘的声音如此悦耳好听：“小院长，这么晚了，你在写什么？”
　　还是那副慵懒散漫的嗓音。
　　裴霁眼都没从屏幕上挪开过：
　　“实习周报。”
　　言珩那手里的矿泉水瓶捏来捏去把玩，好奇：
　　“实习周报？你还要写这玩意儿？这有什么好写的？”
　　裴霁终于瞟了他一眼：“公司规定，字数不能低于一千五。”
　　言总义正言辞：“谁搞这些花里胡哨没用的，回去之后就取消了。”
　　说完后顿了顿，言珩又道：
　　“你要是不想写就不写，我去跟他们说。”
　　小院长每天已经很忙了，还要写这些有的没的，简直是浪费休息时间。
　　言总觉得小院长有写报告的时间，还不如多和他两句话。
　　实习周报什么的，其实很大部分都是走个过场，写写自己这周学到了什么，有什么心得体会，交上去组长也不会仔细看，的确是没多大用。
　　裴霁闻言打字的手一顿，转头看言珩：
　　“不写我就睡觉了。”
　　言珩瞬间明白裴霁的言下之意
　　我要睡觉了，你赶紧走。
　　在公司说一不二的言总表情一变，一脸认真：
　　“仔细想来，实习周报有利于你查漏补缺，写一下还是有利无害的。”


第47章 按摩
　　裴霁写实习周报，言珩就撑着手瞧他，觉得这人认真专注的模样也挺可爱。
　　眼神上移，言珩目光在裴霁还滴水的发尖上一凝，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
　　感觉到言珩的动作，裴霁以为他要走了，打字的动作不停，道：“关门。”
　　话落后裴霁听到了一声轻笑，也没在意，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有人靠近，拧眉刚想转头，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突然盖在他了头上。
　　紧接着，耳边响起言珩独有的慵懒嗓音：
　　“大晚上洗头还不吹干，明天起床会头疼。”
　　说话的同时，趁裴霁还没反应过来，言珩的手隔着毛巾，帮他擦了两下头发。
　　房间铺了厚厚的地毯，人走路是没多少声音的，裴霁专心写报告，也没注意言珩到底走没走。
　　毛巾从上而下，遮住了裴霁小半张脸，在言珩碰到他时，他手里的动作猛然一顿，四肢都僵硬了一瞬，在对方出声时肌肉又逐渐放松。
　　时刻注意着裴霁反应的言珩放心了
　　看来这种程度也是可以接受的。
　　言珩帮裴霁擦了没两下，裴霁就偏头避开他的手，抬手撩开挡在自己眼前的毛巾：“我自己来。”
　　裴霁抬手时，指尖刚好和言珩放下的手背相触，短暂的温热触感让他屈了屈指节。
　　微凉的指尖一触即分，却像是在言珩心中那汪平静的湖面上划过，泛起浅浅涟漪，他从善如流收了手，摸了摸自己手背，笑：“行行行，你自己来。”
　　要是此时房间有第三个人并且认识言珩，一定会诧异言珩浅色眸子里露出的深切温柔。
　　裴霁胡乱用力擦了几下，一转眼见言珩还立在旁边，眼带笑意地望着自己，再次出声提醒：“快十点了。”
　　言珩转眼看向裴霁房间那张大床，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这么大的床，一个人睡可惜了。”
　　裴霁这间是标准的大床房，别说一个人睡，三个人睡都还能在上面打滚。
　　裴霁：“……”
　　说完后，言总又看向裴霁，给小院长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可怜巴巴：“小院长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晚上睡觉不踢被子不磨牙，还提供早起叫床服务。”
　　最后半句话言珩说得暧昧，还冲他眨了一下眼。
　　听了他的话，裴霁一言不发起身，不管对自己放电的人，径直走向大门。
　　把门打开后，裴霁沉默地看着言珩，无声且坚定。
　　小院长送客的意味不要太明显，言珩失笑，脸上的不正经收敛了几分，嘴上慢悠悠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就知道你不会同意……”
　　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言珩单手插兜往外走，表情惊讶：“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裴霁就看着他自言自语，并不搭理他。
　　走到大门口时，言珩前脚刚跨出门，裴霁下一秒就要关门。
　　“等一下！”
　　没等裴霁把门关上，半个身子都走出门了的言珩倏然转身，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对着裴霁，飞快地按了两下拍照键。
　　耳边响起‘咔咔’的拍照声，裴霁表情有几秒空白，就在他怔松间，言珩已经拍好照，动作迅速的收了手机。
　　偷拍成功的言珩唇角扬起，一扫刚才被裴霁无情赶出房间的郁闷，语气轻快：“好了小院长，晚安哦~”
　　等裴霁反应过来时，偷拍的人已经离他好几米远了。
　　望着言珩的背影，裴霁捏着门把的手动了动，最后绷着脸关了门。
　　这边言珩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看自己刚才光明正大得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裴霁头上还半顶着条毛巾，表情茫然地看着镜头，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瞳孔里还映照着走廊里的灯光，星星点点，璀璨分明，看起来跟人畜无害的幼兽似的。
　　但言珩心里清楚，乖巧可爱的幼兽是会咬人的，把他惹急了，他也会毫不犹豫给你一爪子。
　　裴霁穿着朴素宽大的睡衣，精致漂亮的锁骨半遮半掩，肩头圆润，言珩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把他的肩头握住。
　　相册往后划两下，还是裴霁，不过是睡着了的裴霁。
　　今天刚下飞机来酒店的路上，在言珩小心翼翼的不懈努力，裴霁终于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言珩自然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对着人那张毫不知情的安静睡脸拍了好几张。
　　在几张照片中挑了又挑，最后言珩艰难地选出一张最最可爱的，把它设置成了和小院长的专属聊天背景图。
　　今天收获颇的言总，嘚瑟十足去裴修面前炫耀了一番。
　　大晚上还没睡的裴修秒回：【你拍到照片了？让我看看。】他倒要看看，是那个小妖精把言珩的魂勾走了。
　　言总相当吝啬：【不给，我怕你嫉妒。】
　　裴修：【呵呵。】
　　言珩：【等我追上了跟你说。】
　　在事情还没尘埃落定之前，言珩不想大张旗鼓让别人知道裴霁，更何况，小院长如此地呆萌的模样，只能他一个人欣赏。
　　不管还是裴霁睡着了模样还是洗漱后穿着睡衣顶着毛巾的样子，言珩都不想让裴修看。
　　尽管裴修是他多年好兄弟也不行。
　　想都不要想！
　　见言珩遮遮掩掩不愿给自己看，裴修心里说他小气，面上却开始用激将法：【你别没有照片，瞎说的吧？】
　　【怀疑.jpg】
　　言珩并不上当，在裴修那儿炫耀嘚瑟完，便心满意足的睡觉，留裴修一个人抓耳挠腮似的心痒，好奇能让言大少爷动心的女人，到底是哪一路神仙。
　　说话说一半，把人胃口吊起来就跑这种行为，太恶劣了!
　　裴修暗自决定下次见面，就算是抢，他也得把言珩手机抢过来，看看那姑娘的庐山真面目。
　　……
　　第二天言珩裴霁去了分公司的工厂，近距离参观了一下各种生产机器，还在赵经理的热情下，体验了一下公司的新产品。
　　公司做智能家居电器，除了扫地机洗碗机净水器之类的，还有按摩椅。
　　言珩躺在按摩椅上感受了几分钟，起身后拉了拉身边裴霁的衣服，认真道：“你要不要去试试，挺舒服的。”
　　裴霁眼带怀疑的看着言珩，谨慎摇头。
　　他刚才都发现了，言珩躺上去后，有几秒的时间表情变得有一点点微妙。
　　虽然言珩隐藏得很好，但裴霁敏锐地捕捉到了，所以面对言珩的提议，他并不买账。
　　直觉告诉他有坑。
　　现在知道裴霁身份不一般，赵经理也热情洋溢：
　　“小……小裴啊，你试试，我们这款产品是仿真人按摩，有六种模式可调，很舒服的，保管你躺下去就不想下来，多按摩一下，对身体好的。”
　　言珩没说，赵经理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裴霁，对方明面上还只是一个实习生，所以他叫人时顿了一下，留意言珩的表情没有变化后，才把后面的话说完。
　　一排有几台按摩椅，言珩体验过后，总监汤星和林助理三人都各自躺上去体验了。
　　见林助理一脸惬意享受，闭眼飘飘然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模样，裴霁心下迟疑
　　难道是他误会了？
　　偏头对上言珩满是真诚的双眼，裴霁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上前两步，和众人一样躺下了。
　　工作人员给裴霁调了中间档位，按摩椅启动后没两分钟，裴霁身体肉眼可见的一僵，一双漂亮的眼也随之微微睁大。
　　一旁注意到裴霁表情变化的言珩忍不住偏头，意味不明的笑咳两声。
　　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的裴霁听见他的笑声，面无表情的抬眼看他。
　　迎上他的视线，言珩狭长的丹凤眼一勾，笑吟吟的，明知故问：“感觉怎么样，舒服吗？”
　　这按摩椅，产品介绍说是仿真人全身按摩，真就全身按摩，从头皮到脚底，一个部位都没遗漏，包括……臀部。
　　按身体其他部位时还好，等按到屁股时，那感觉就像是有两只手在揉捏按压你的屁股，感觉相当逼真，不说是仿真人，还以为里面就有一个人呢。
　　机器一旦启动，会紧紧箍住你的双腿，除非是机器停下来，不然你是走不掉的。
　　旁边的林助理舒服得直哼哼，在言珩的注视下，裴霁紧抿着唇，等机器到点停下。
　　等裴霁结束按摩起身后，言珩垂眼，发现他耳垂泛着粉，有些红了。
　　瞧了面无波澜的裴霁一眼，言珩心下忍笑，没戳破他的故作平静。
　　第三天，言珩和一个月前就约好的、一位来自意大利的客户见面，谈两家公司已经接触很久的一个合作。
　　早上是言珩和意大利公司老总罗兹互相接触的时间，正式谈合作签合同的时间订在下午。
　　然而下午两行人见了面，罗兹对着言珩叽里咕噜连比带划的说了一长串，言珩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翻译，下意识看了罗兹身边一眼。
　　言珩听不懂意大利语，对方中文也不好，所以两方见面商谈是有专业翻译的。
　　因为第一次言氏集团接触，罗兹很谨慎地自带了翻译，谢绝了言珩这边给他们找的翻译。
　　罗兹带翻译了，言珩这边就没准备，然而言珩才发现，今天上午一直跟着罗兹的翻译不在。
　　言珩看着面色有些焦急、还在不停说话的罗兹，知道是翻译出问题，偏头看向身边的总监，眉头微蹙，低声：“你们谁会意大利语？”
　　总监汤星等人同时摇头，尤其是秘书汤星，他会英语德语，甚至还会一点阿拉伯语这种小语种，就是不会意大利语。
　　言珩眉头拧得更紧了，转头看向罗兹，刚想开口，就听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裴霁忽然开口：“罗兹先生说很抱歉，他们带的翻译因为水土不服，吃坏了肚子，半个小时前刚送去医院，还没来得及找新翻译。”
　　裴霁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他一说完，在场众人都齐刷刷转头看他，一脸惊讶。
　　看着表情淡定的裴霁，言珩也很是意外：
　　“你会意大利语？”
　　在众人的注视下，裴霁略一点头：
　　“一点。”
　　裴霁他们学校选修有外语，他选修的意大利语，还去旁听了其他小语种的课。
　　总监双眼一亮，赶紧问：
　　“那你能和罗兹先生交流吗？”
　　裴霁闻言看了罗兹一眼，再次点头：“可以试试。”
　　说完后，等裴霁再张嘴时，出口的就是流利的意大利语，听得总监汤星等人瞠目结舌
　　这叫会一点点？！
　　言珩听不懂意大利语，也知道裴霁的发音到底标不标准，他只知道小院长说的意大利语很好听，他很好奇，到底有什么是小院长不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裴裴：有，不会生孩子。
　　言大狐狸：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让我试试【无辜脸】裴哥哥：我一拳锤爆你的狗头！！！


第48章 牵手
　　言珩裴霁明天就要返回南枫市，罗兹也要回意大利，现找翻译也不是不可以，但首次合作，大家图的都是一个吉利，签合同的日期时间都是精挑细选了的。
　　新的翻译他们已经去找了，但过来还需要一定时间，肯定会耽误之前订好的时间。
　　裴霁会意大利语，这点是大家都没想到的，罗兹先生也是先愣了愣，随后一喜，张嘴又是叽里呱啦一长串。
　　裴霁回了两句，然后对言珩道：
　　“罗兹先生说，关于合同他看了，但还是第四条和第二十一条三段那儿，他觉得需要再谈谈，而且价格方面，他希望我们方再高一些。”
　　言氏这次拟向罗兹公司订购一批昂贵的原材料，需求量大，且要是合作愉快，以后两家可以达成长期合作，所以罗兹才会亲自跑这一趟。
　　言珩觉得裴霁就是个宝藏，时不时给自己一个惊喜，他宝贝惨了小院长这绷着一张小脸，一脸认真的模样，唇角染着笑意，道：“你跟罗兹先生说，合同可以再谈，但这价格已经是最高……”
　　在裴霁的帮助下，两方的谈话得以顺利进行，直到新找的专业翻译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翻译来了，裴霁肩上的担子瞬间就卸下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翻译，合同上有些名词对他来说也挺费脑的。
　　裴霁精神放松下来，下意识拿过手边的杯子，拿起时才发现里面已经没水了。
　　舔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唇，裴霁松开手。
　　他刚才充当临时翻译，说的话比他一个月加起来还多，本来嗓子就有点疼，现在更不舒服。
　　“喝这个。”
　　察觉到裴霁的动作，言珩动作自然把自己手边的杯子递给他，把他空杯子拿了过来，轻声道：“没动过。”
　　裴霁现在正渴，就算言珩不补后面那一句，对于递到自己面前的水，他也会伸手。
　　见裴霁毫不迟疑地拿起杯子喝水，言珩丹凤眼几不可察地微弯，很快又移开视线看向会议桌对面的罗兹。
　　一旁的汤星见言珩竟然让裴霁用自己的杯子，那一瞬间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了。
　　而是惊悚。
　　言珩虽然没什么严重洁癖，但汤星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没见他这么‘大方’，和谁共用过杯子。
　　言总对裴霁这么好，难道这就是会意大利语的优待？
　　他现在去报班学意大利语还来不来得及？
　　总监倒是见怪不怪，毕竟他昨天亲眼看见言珩大晚上进了裴霁的房间，一个杯子又算什么。
　　常年冲浪，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双方谈得还算顺利，最后签完合同和言珩握完手时，罗兹先生手下一转，朝向裴霁，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想到裴霁不喜欢别人碰，言珩刚想开口替他拒绝，就见小院长神色坦然地伸出手，和罗兹先生轻轻地握了握。
　　裴霁礼节性地和罗兹先生说了两句，松开手时他余光扫见言珩看自己的表情有些怔愣，也没放在心上。
　　谈成了合作，晚上有一场小型的庆祝酒会，罗兹先生笑得爽朗，说自己一定准时参加。
　　双方辞别，回各自的酒店休整。
　　回酒店的路上，还是裴霁和言珩一辆车。
　　后座，言珩看见裴霁放在两人中间的左手，刚才裴霁和罗兹握手的画面又浮现在他眼前。
　　言珩很疑惑，裴霁为什么能和第一天见面的罗兹若无其事握手，不是抗拒肌肤相触吗？
　　疑惑的同时，言珩也心有不甘
　　认识这么久，他还没牵过小院长的手呢！
　　心里这样想着，言珩放在身侧的右手学着裴霁的模样放在座椅上，然后……挪。
　　言珩微微侧头直视车窗外的风景，看也不看身边的裴霁，然而右手却在悄无声息地、缓慢龟速地一点一点朝裴霁挪去。
　　前座的总监从后视镜瞧见言珩不断靠近的手，再看他一副若无其事的脸，总监：“……”
　　言珩的手小心谨慎地挪啊挪，没多久他指尖就碰到一点微凉，他心中一喜手下一顿，用食指试探着轻轻戳了一下，暗自皱眉
　　怎么有点硬？这触感，是小院长手的哪个部位？
　　还没等言珩想明白自己摸到了裴霁哪儿，前座的总监见他摸到矿泉水瓶身还浑然不觉的模样，不忍直视般，缓缓闭上了眼。
　　他们英明神武的言总，谈起恋爱怎么跟个傻的一样？
　　言珩不傻，大脑在短暂的激动亢奋后逐渐恢复正常，这个触感实在不像是小院长的手。
　　暗自皱了一下眉，言珩故作平静回头，就见原本放着小院长手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瓶未开封的水。
　　言珩：“……”
　　言珩唇角那上扬的弧度一凝，下意识抬眼去看裴霁，刚好捕捉到对方眼里那一抹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意。
　　裴霁脸上那点笑意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一闪即逝，他很快恢复了往常的表情，眉眼清淡问言珩：“你要喝水？”
　　言珩还在回味刚才裴霁那抹难得的灵动，虽然没牵到小手，心里也没觉得可惜，顺着裴霁的话拿起那瓶被他戳过的水，保持微笑：“还是你懂我。”
　　拧开瓶盖，言珩微微仰头，突出的喉结上下滚了一轮，裴霁盯着他看了两眼，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接下来一路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但言珩时不时偏头看裴霁一眼，在心里猜小院长刚才到底是几个意思。
　　小院长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故意用矿泉水挡住他的手？
　　如果是，那这就是拒绝？那他看见的笑意又是什么意思？
　　大脑运转一向高速的言珩难得卡机，一直到了酒店都不确定裴霁是什么态度。
　　小院长心，海底针。
　　裴霁倒是不管言珩心里是何等的纠结，下了车直接回了房间，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留给言珩。
　　……
　　晚上的庆祝会在晚上六点，因为就言珩裴霁和罗兹先生他们两拨人，赵经理订的是一个小型宴会厅，还有拉小提琴弹钢琴的，氛围是造起来了。
　　本质还是大家吃吃喝喝聊聊放松的聚会，大家也没那么拘束，向言珩敬了酒后，各自吃喝吹水去了。
　　言珩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等出来时眼光下意识在场内搜寻小院长的身影，然后在甜点区，发现裴霁在和罗兹先生聊天，看罗兹满是笑意的脸，看样子两人相谈甚欢。
　　见两人的模样，好像在讨论裴霁手里的小蛋糕。
　　言珩抿了抿唇角，抬脚朝两人走去。
　　远处总监瞧见言珩的身影，再看看和罗兹先生‘有说有笑’的裴霁，在心里‘哦豁’一声
　　醋坛一翻，当场抓获。
　　罗兹先生年纪也不大，资料介绍说是三十七，但因为保养得当，金发配深蓝色的眼，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的脸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
　　是高富帅没错了。
　　这边，罗兹先生努力说服裴霁，黑巧虽苦，但口感层次比普通巧克力好多了，不会那么甜腻，更好吃。
　　见到走近的言珩，罗兹先生双眼一亮，笑着用英语打了声招呼。
　　罗兹先生英语比中文好，能勉强交流，但离流利交流还差一大截。
　　顺着他的目光，裴霁回头，就见言珩眉眼带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裴霁往旁边让了让，让出空间让言珩能和罗兹面对面交流。
　　言珩英语很好，简单和罗兹说了两句后，留意到裴霁挪开的动作，心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刚才还好好的，我一来你就离这么远，我是能吃人还是怎么的？
　　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罗兹有我对你好吗？你又给握手又陪聊天的。
　　想到这里，言珩心里有些酸，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对面西装革履的罗兹，心里的警惕在看见对方无名指戴的戒指时，才勉强放下心来。
　　言珩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像是为了特意照顾英语不好的罗兹先生一般，一字一顿地夸他的戒指好看。
　　罗兹先生勉强听懂了，举着手冲他们晃了晃，脸上有些骄傲，磕磕绊绊说是自己妻子设计的，他妻子是珠宝设计师。
　　一激动，罗兹先生就英文夹杂着意大利语说了，裴霁倒是全部听懂了，言珩听得云雾里，于是抬手拉了拉裴霁的衣服，转头看他：“小院长，我听不懂，你给翻译翻译呗？”
　　言珩那语气，听上去莫名还有点委屈。
　　裴霁低头瞧了一眼言珩轻拽他衣服的手，也没说什么，给他当翻译。
　　裴霁不说，言珩就坦然地拉着人的衣服不放，罗兹先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一番，最后福至心灵，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国外比较开放，罗兹先生见识广，见得多，在心里对两人的关系有了大概的猜测，也没觉得有什么。
　　没聊两句，罗兹先生的秘书找来，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他便笑着说有事先离开。
　　走了两步，罗兹先生又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真诚地冲两人用了意大利语说了一句话。
　　裴霁闻言一愣，看他，罗兹先生俏皮地对他挤了挤眼睛，也不等他人回答，转身就走。
　　倒是他的秘书，转头好奇的看了裴霁和言珩两人一眼。
　　对上秘书的眼神，裴霁：“……”
　　言珩没听懂，看裴霁：
　　“小院长，罗兹先生说什么？”
　　裴霁看了言珩一眼，眼神微闪，默了两秒才缓缓开口：“……没什么。”
　　言珩自然不信：“没什么你这副表情？”
　　言珩第一次认识到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后悔没学意大利语。
　　“真没什么。”裴霁明显不像再谈论这个问题，绕过言珩，随手拿起桌上一杯黄色的橙橙汁喝了一口。
　　裴霁动作太快，言珩都没来得及制止，一句‘等一下’还没说出口，对方已经爽快的喝了几大口了。
　　喝完后，裴霁微微蹙眉，拿起酒杯看了看：
　　“这橙汁味道怎么不对？坏了？”
　　言珩：“……”
　　见裴霁茫然不解的模样，言珩一时无奈又好笑：
　　“谁告诉你这是橙汁了？”
　　拿着杯子的裴霁转头看他，眼里有些懵：“不是橙汁吗？”
　　言珩走过来，把他手里的杯子拿开，对他如此莽撞的行为无奈：“你见谁家酒会上会有橙汁？”
　　裴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转眼盯着酒杯：
　　“酒？”
　　可是这口感，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烧喉难喝，还挺甜的。
　　言珩：“这是特别调制的鸡尾酒，虽然口感没酒那么刺激，但是后劲不小，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裴霁摇头：“没有。”


第49章 醉酒
　　特调的酒五颜六色，种类也很多，凭肉眼看，言珩也不知道裴霁喝的这杯度数怎么样，但看他平静的反应，觉得应该不会太高。
　　言珩招来侍应生，让他准备一杯解酒的西瓜汁，随后转头看裴霁，语气难得严厉：“下次出门，成分不明的饮料，不要乱喝。”
　　就小院长这长相，要是以后在外面喝得不省人事，身边又没熟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言珩认为很有必要让心思单纯的小院长认识到当今社会险恶，在外不能掉以轻心。
　　裴霁咂摸着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味道，除了有一丝丝辣嗓子之外，其他的到没什么感觉。
　　只是几口酒而已。
　　见裴霁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言珩付之一叹，默了两秒，换了一个话题：“你刚才和罗兹先生在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裴霁夹了一小块椰奶软糕放餐碟，想起罗兹先生临走时那句话，摇头：“没什么。”
　　他们这边能用意大利语交流的就他一个，刚才罗兹先生就和他聊了两句。
　　罗兹先生夸裴霁发音很漂亮标准，是不是去过意大利，还邀请裴霁有机会去意大利旅游。他一定好好款待。
　　见他不愿透露，言珩眼尾上挑，看他：
　　“我今天才知道你会意大利语。”
　　裴霁的简历资料言珩仔仔细细看过，没有会意大利语这一项。
　　裴霁眼睛扫过一排吃的，随口道：“又不重要。”
　　言珩发现了，大家都忙着社交，只有裴霁，也不怎么和周围人交流，目不转睛的盯着吃的。
　　挑好东西就找了个位置坐下，吃得认真。
　　见裴霁神态和举止都和往常一样，那几口酒对他没影响，言珩彻底放心，随手拿了一杯酒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医生开的药裴霁已经吃完，嗓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吃东西顾忌那么多，所以他面前还放着一盘海鲜，最上面放着一只帝王蟹。
　　言珩想帮裴霁拆蟹，裴霁拒绝了他的帮忙，自己戴着手套拆。
　　言珩发现裴霁拆蟹动作虽然不标准，但干净利落，也没半点浪费。
　　吃着吃着，裴霁觉得有些热，抬手松了松领口。
　　和罗兹先生聊了几句再回来，言珩就见裴霁衬衫扣子解了一颗，正绷着脸，拿着吃空的蟹腿戳碟子里的蛋糕。
　　言珩看戳得跟蜂窝似的蛋糕，道：
　　“要是不想吃就不吃了。”
　　裴霁目不转睛地戳蛋糕，并不回答。
　　言珩坐下后又问了几句，裴霁还是没搭话，仿佛他面前那块惨不忍睹的蛋糕有什么奇妙的魅力，让他挪不开眼。
　　言珩不免奇怪，多看了裴霁两眼，然后他发现此刻面无表情的小院长，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本来姿态闲散地靠在椅背上的言珩，不由地挺直了脊背看裴霁，语气有些不确定：“小院长？”
　　正准备朝第二个蛋糕伸手的裴霁，听了他的话手下一顿，缓缓转头，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言珩。
　　瞧见他反应迟钝这样，言珩心里一咯噔，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小院长，这是几？”
　　裴霁口吃清晰，回答得毫不犹豫：“一。”
　　言珩收回手，确定裴霁是真醉了。
　　换作往常，小院长是绝对不会理他这么幼稚无聊的问题，更别说神情如此认真地回答。
　　灯光下裴霁脸瓷白如玉，也不红，言珩端详一阵，裴霁脸色没有一丝异常，绝对看不出他喝了酒。
　　离裴霁喝那几口酒到现在已经半个多小时，言珩没想到他反射弧这么长，这么久才有反应。
　　把裴霁面前的碗碟拿开，言珩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裴霁：“言珩。”
　　被裴霁字正圆腔的发音逗笑，从他口里念出自己的名字，言珩心情愉悦了几分，又问：“你是谁？”
　　言珩这个问题太奇怪，就算裴霁喝醉了，也没回答，而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里那意思
　　你是傻子，我又不是。
　　寡言的裴霁醉了也很安静，也不闹腾，言珩没来之前就一个人坐这里戳蛋糕，言珩来了，他就盯着言珩看。
　　言珩觉得小院长喝醉了看起来软乎乎的，那一双眼睛盯着他的时候，让他有一种对方眼里只有自己的错觉，让他心都飘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醉了也是面不改色。
　　心里一痒，言珩想抬手呼噜一下裴霁的头发，又忍住了，没趁人喝醉占人便宜。
　　时间也差不多了，裴霁这样子言珩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呆着，于是叫汤星开车过来送他们回酒店。
　　裴霁举止自然，要不是走路坚持走直线，汤星都看不出他喝醉了。
　　车内空间狭小，裴霁感冒才好，言珩担心他吹风又感冒，所以只开了一点车窗。
　　坐上车后，屈着腿让裴霁不舒服地皱了一下眉，挪了挪。
　　“不舒服？”
　　见裴霁皱眉，言珩以为反射弧超长的他头疼。
　　而听了他的话，裴霁拧着眉转头看他，盯着言珩看了好几秒，最后像是终于确认了他是谁似的，眨了眨眼，慢慢地动了动腿……
　　知道裴霁喝醉了，开车的汤星时刻留意着后面的动静，等他过了一个路口再抬眼看后视镜时，发现原本坐得端正的裴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腿搭在了言珩腿上。
　　看清楚后座的场景，汤星手里的方向盘都差点吓掉了：“裴霁，你——”
　　就算喝醉了，也不能把腿放言总腿上啊，而且还没脱鞋，太……嚣张了！
　　然而汤星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言珩瞪了一眼，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卡在了喉咙里。
　　言珩压低了声音：“别吵。”
　　汤星一惊，扫了已经闭上眼的裴霁一眼，学着言珩的模样小声：“言总，要不你坐前面来？”
　　言珩摇摇头，示意汤星别管，继续开车就是了。
　　刚才因为曲着腿不舒服，裴霁腿挪啊挪的，就放在身边言珩这边了，直到全部伸直才满意。
　　送上门的好事，言珩自然不会拒绝，任由他放，还怕他觉得不舒服，小心翼翼用手帮他挪了挪，给他垫了个软垫。
　　做好一切后，言珩拿出手机关了闪光灯和音量，对着人拍了几张。
　　姿势原因，裴霁裤腿往上滑了一点，露出一截脚腕，言珩一垂眼，就能看见他白皙突出的脚踝。
　　白得晃眼。
　　喉头上下滚了一圈，言珩忍住想拍照的手，帮裴霁裤脚往下拽了拽。
　　……
　　到了酒店，汤星迅速下了车，想过来帮忙，不出意外又被言珩拒绝了。
　　一路都没换过姿势的言珩握着裴霁脚腕，把他腿轻轻放下，嗓音低柔：“裴霁，醒醒，到了。”
　　裴霁迷蒙睁眼，看言珩的眼神是十足的茫然，迷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略微上扬的尾音再配上他此时呆萌迟缓的模样，言珩心说这是要了命了，面上却一副君子端方的正经模样，眼神越发柔和：“先下车，我们回房间再睡，乖啊。”
　　一旁听言珩用哄三岁小孩的语气跟裴霁说话的汤星，脸色精彩地跟调色盘似的，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裴霁听懂了言珩的话，揉了揉眼，慢腾腾下车。
　　脚刚触地，裴霁表情就变了变，在言珩担忧的目光中，弯腰揉了揉腿，严肃开口：“腿麻，缓缓。”
　　汤星：“……”
　　你都喝醉了还知道腿麻？！
　　要不是知道裴霁的为人，汤星都要以为他是装醉了。
　　小院长今天可爱度严重超标，言珩看他一脸严肃皱眉的模样，没忍住轻笑出声，问：“腿麻要不要背背？”
　　汤星闻言看言珩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悚来形容了，他开始怀疑人生。
　　背背……不是他耳朵有问题了，就是言总被人夺舍了！
　　面对言珩伸过来的手，裴霁毫不犹豫拒绝：
　　“不。”
　　被拒绝的言珩眉梢一挑，遗憾收回手：
　　“为什么不？”
　　裴霁一板一眼，满脸都写着认真：“我自己有腿。”
　　说完后裴霁顿了顿，又伸出两根手指，补充：
　　“还有两条。”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走，不等言珩再开口，裴霁抬步就往酒店走。
　　还是走的直线，身形稳稳当当，不晃不偏。
　　言珩眼里的笑就没消散过，两步追上裴霁：
　　“你慢点，别摔了。”
　　听了他的话，裴霁反应了两秒，随后步子迈得更快了，证明自己不会摔。
　　除了有些行为有些反常，裴霁表现得就像个正常人，进电梯后也不吵不闹，乖乖地贴着电梯站着，汤星就是想帮把手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出了电梯后，言珩让汤星回去休息，他送裴霁回房间。
　　汤星看了悠游自在、眼带笑意跟在裴霁身边的言珩一眼，张张嘴，心里那句‘裴霁看起来醉得不严重，好像不用送’到底没说出来。
　　经过自己房间时，裴霁目不斜视，言珩伸手拉着他身后的衣服，把人拉了回来：“这儿呢，走过了。”
　　被拽住的裴霁因为惯性退了两步，后背撞上言珩胸膛。
　　裴霁也没回头看言珩，抬眼瞧着门牌号，随后兀自点头;“嗯，是这儿没错。”
　　揉了揉被裴霁肩胛骨撞得有些疼的胸膛，言珩见裴霁握住门把手生晃，失笑提醒：“小院长，要刷房卡的。”
　　裴霁转身冲他伸手。
　　对上裴霁的双眼，言珩点了一下他手心：
　　“不在我这儿。”
　　裴霁觉得痒，缩回了手，撩起眼皮不满地瞪了言珩一眼。
　　被瞪的人心软成了一片，恶作剧似的又戳了戳他的脸：“瞪我也没用，你自己的房卡又没交给我保管，找找你自己身上。”
　　反应慢两拍的躲开言珩的手，裴霁依言开始摸自己身上的口袋。
　　刷了卡进了门，裴霁转身见言珩跟着进来了，又是一皱眉：“我的房间。”
　　我的房间，你进来做什么？
　　言珩关了门，径直往卫生间走，嘴里道：
　　“是是是，你的房间。”
　　裴霁亦步亦趋地跟言珩身后，然后就被对方抓住洗了个脸。
　　言珩又把牙膏挤好，拿着牙刷双眼微眯，笑着看他：“你自己刷，还是哥哥帮你？”
　　虽是在询问，不过言珩眼里的跃跃欲试表明，他非常希望裴霁选后者。
　　裴霁从来没让别人帮自己刷过牙，就算喝醉了也知道自己的事自己做，于是向言珩摊开手心：“自己。”
　　错失一个帮小院长刷牙的机会，言珩有些遗憾，但还是把牙刷递给了他。
　　在裴霁刷牙的时候，言珩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目光在他穿着的正装上游离一圈，眉毛一挑，好整以暇地问：“你能自己刷牙，可以自己洗澡吗？”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洗澡这么难，你应该不会了吧？【期待脸】裴裴：我可以，谢谢【冷漠脸】
　　言总：不，你不行【上前捂嘴】


第50章 酒醒
　　一个人可以不可以洗澡，满嘴泡沫的裴霁听了这话，视线从镜子上挪到言珩身上，然后张嘴：“卟~”
　　牙膏沫被裴霁‘噗’了一点出来，嘴里还有个泡泡鼓起炸开，好在言珩站得远，没有沾到他身上。
　　裴霁对着言珩吐了个泡泡，用以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没想到裴霁喝醉了行为举止如此稚气，言珩在他‘卟’后还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了好了，知道你可以自己洗澡了。”
　　就两人现阶段的关系，就算喝醉了裴霁主动开口让言珩帮忙洗澡，他也下不了手。
　　毕竟他对小院长‘心怀不轨’，不可能趁人醉酒神志不清就干这种流氓事。
　　言珩退出浴室，在房间转了一圈，只在床头看见裴霁换下的睡衣，没发现贴身衣服。
　　说是睡衣，其实就是一件宽松的纯棉短袖，一条短裤，短袖胸前印着一个蓝色的卡通图案，并不怎么清晰的印花证明这件衣服洗过多次，领口处还有点脱线，露出了里面缝合的白色线头。
　　虽然短袖有些旧了，但因为洗过多次，面料柔软，手感还不错，挺贴肤。
　　言珩认为没有谁会比裴霁还会过日子。
　　把衣服放在浴室干燥的地方，言珩偏头，裴霁已经刷完牙了，但两边唇角还有些许牙膏沫。
　　扯下刚挂上的毛巾，言珩抬手想去给裴霁擦嘴，然而他的手刚抬起，裴霁就谨慎地后退一小步，拉开两人的距离，盯着他手里的毛巾，认真开口：“一次。”
　　洗脸只用洗一次，刚才洗过了。
　　言珩嗓音轻柔：“乖，再洗一次。”
　　总不能等着这牙膏沫干脸上。
　　裴霁无声摇头，不让他靠近。
　　言珩略一思索，换了个思路哄小孩：
　　“刚才没洗干净，只能算半次，现在补剩下的半次。”
　　裴霁听后单纯地眨眨眼，然后成功被言珩说服了，主动探着脑袋，把脸凑了过去。
　　反正只能一次，补半次也没问题。
　　给裴霁擦干净脸后，言珩一边给他放洗澡水一边嘱咐：“你待会儿洗完澡，把水擦干再穿衣服，这里是沐浴露，不要洗太久，水凉了会感冒……”
　　怕现在的裴霁脑子不记事，言珩反复叮嘱了两遍，还把浴巾放在衣服旁边。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言珩还不放心，怕他一个人在浴室里面摔跤，又把浴缸里面的水放了一些，道：“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叫我。”
　　裴霁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皱着眉推着他的后背，把他往浴室外推。
　　言珩后脚刚跨出浴室，裴霁就‘啪’地一下关了门。
　　被赶出来的言珩哭笑不得，隔着门笑骂裴霁小没良心，过河拆桥。
　　裴霁在里面洗澡，时不时会传出几声水声，要是放在往常，言珩肯定会心猿意马想些有的没的，然而现在他只担心裴霁一个人在里面会不会出事。
　　要是几分钟没听见水声响，言珩都响裴霁是不是躺在浴缸里面睡着了。
　　还好裴霁这澡也没洗太久，听见开门声言珩第一时间转身看去，就见裴霁身穿短裤，身披浴巾，头顶短袖地出来了。
　　言珩的目光从对方修长笔直、线条流畅的两条腿往上看，在看见他脑袋上顶的短袖时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打趣：“小院长，你这是什么造型？”
　　裴霁皱着脸，嘴角往下撇了撇：
　　“掉水里了。”
　　言珩这才发现，裴霁头顶的短袖湿了一大片，后面还在滴水。
　　两步上前帮他把湿衣服拿开，见他头发也半干不湿的，言珩又返回浴室拿了条干燥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到了浴室言珩才发现，何止是睡衣掉水里打湿了，裴霁原本身上穿着的一套正装现在就泡在浴缸里。
　　那条小裤衩还飘在水面上。
　　言珩：“……”
　　言珩怀疑小院长刚才是穿着衣服洗澡的，洗澡的同时连衣服也洗了，俗称
　　洗了个寂寞。
　　幸好裴霁洗完还知道换干净的衣服。
　　浴室一片狼藉，言珩在心里叹口气，决定待会儿再来收拾。
　　言珩拿着毛巾过来要帮他擦头发，裴霁这次竟然没拒绝，双手放在腿上，一脸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任由他对自己的头发为所欲为。
　　和他冷冰冰的性格不同，裴霁的头发很软，言珩擦的时候动作小心翼翼，就怕把他弄疼了。
　　垂眼望见裴霁黑发中露出来的耳朵，言珩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轻笑摇头：“也就你有这个待遇了。”
　　养尊处优的言大小少爷，活了二十几年，什么时候给第二个人挤过牙膏洗过脸？
　　更别说照顾人了，别人照顾他还差不多。
　　就伺候裴霁一个了，连他爸妈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言总在家盛个饭，言妈妈都觉得天上下红雨，她儿子转性了。
　　擦干头发，把裴霁身上湿润的浴巾扯开，言珩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目光不乱飘，把浑身上下就穿着条长度刚及膝短裤的人，塞进了柔软的被窝。
　　躺上床的裴霁顺势一滚，被子在身上裹了一圈，成功把自己裹成一圆滚滚的、长条蚕蛹后，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言珩。
　　裴霁的眼神纯净不掺任何杂质，看起来人畜无害，对言珩来说杀伤力太大，他觉得裴霁脸上就写着几个大字
　　我很好欺负。
　　徐徐深吸一口气，言珩抬手揉揉眉心，继续哄小朋友：“我去收拾浴室，你乖乖睡觉。”
　　裴霁的衣服要是在水里泡一夜，第二天就能直接宣布罢工了。
　　小院长如此节约，要是第二天醒来发现报废了一套衣服，肯定会很心痛。
　　裴霁换下来的有贴身衣物，言珩自然不愿让酒店的工作人员经手，自己取了腕表，开始在浴缸捞衣服。
　　捞那条飘在水面的小裤衩时，言珩动作一顿，后知后觉想起一个被他遗忘的事：他没在床头看见小院长的小裤子，而小院长原本穿着的又换下来了，那此时的小院长岂不是……
　　里面没穿？？？
　　言珩：“……”
　　裴霁自己肯定带了换洗的，但出于保护隐私，言珩没擅自去开他的行李箱，就没给他准备换洗的。
　　想到这里，言珩下意识地朝裴霁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顿了两秒后，才继续收拾裴霁留下的这一摊子。
　　……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未完全放亮，裴霁就缓缓睁眼，醒了。
　　神智还没恢复清明的裴霁，在被子里面活动了一下睡了一晚上有些僵硬的手臂，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来。
　　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躺了两秒，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后，裴霁才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
　　然而这一坐起来，早上的冷空气接触到赤裸的皮肤，裴霁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猛地低头，就看见自己光溜溜的上半身。
　　他从来没有裸睡的习惯，见此裴霁整个人一惊，立马掀被子，发现穿着裤子之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彻底松完，裴霁表情又是一僵，因为他感觉到自己……
　　没穿内裤。
　　明白自己处境后，裴霁脑子和表情都空白了几秒。
　　反应过来后，裴霁第一时间扭头，见床上除了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后，又扫眼环视整个房间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某处不动了。
　　这是他房间没错，但是沙发上还背对着自己躺着一个人。
　　表情一凝，裴霁掀开被子下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穿衣服。
　　穿衣服的过程中，裴霁抿着唇下颌线紧绷，一直盯着沙发上的那个人，同时在心里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可惜直到穿戴整齐，裴霁也想不起昨天的事，他最后的记忆就是他一个人在东西。
　　其余的就是些零碎的、拼凑不起的片段和场景。
　　连庆祝会什么时候结束、他什么时候回的酒店、又是怎么回的房间都毫无记忆。
　　更别提自己是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房间里的第二个人背对着裴霁盖着薄毯，整个人蜷缩在对他身高来说过于委屈的沙发上，就露出一小半黑色的头发。
　　裴霁倒是记得自己当成橙汁喝的那几口酒，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后面酒劲上来，是这人带醉了的自己回来，并且帮自己换了衣服。
　　赤脚踩在地毯上，裴霁朝沙发那人走去，越来越近，一颗心在他自己都没注意的情况下逐渐提起……
　　虽然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人选，但绕过沙发、看见薄毯下言珩露出来的那半张妖孽无双的脸时，裴霁眼皮微动，表情明显一松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不认识的人。
　　这还是裴霁第一次见到言珩睡着后的模样，没了那一双会说话、能勾魂的丹凤眼，言珩这副皮囊给人的诱惑感也没那么强了，但多了一丝居家的温馨。
　　沉默地盯着言珩看了半晌，裴霁去卫生间洗漱，路上随意一瞥，他才看见自己昨天穿的衣服此时正挂在阳台，看样子已经有人帮他洗过了。
　　在阳台迎风飘扬的，除了那一套正装，还有他消失的内裤。
　　昨晚是谁做了这个好心的田螺姑娘，自不用多说。
　　看着阳台上的衣物，裴霁心情有些复杂，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言珩两眼。
　　裴霁洗漱完毕后言珩还没醒，裴霁也没叫他，拿着手机径直出了门。
　　睡梦中的言珩翻了个身，然而沙发不够宽，身体的悬空感使他瞬间惊醒。
　　昨晚给小院长洗衣服，因为业务不熟练，忙活到晚上快十二点才睡下的言珩，醒后第一反应是去看裴霁。
　　再看见空无一人的床时，言珩倏然从沙发上坐起
　　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震惊：我媳妇呢？我昨晚照顾了一晚上、那么大一媳妇呢？
　　裴裴：勿碰瓷，勿cue。


第51章 报酬
　　言珩一觉醒来不见裴霁，拿出手机一看，才早上七点出头。
　　胡乱抓了一把头发，言珩掀开毯子起床，不，应该是起沙发，毕竟他昨晚都没睡到床。
　　酒店的沙发上坐人还行，但睡觉就太勉强了，言珩睡一晚上，觉得全身都僵了，肩膀还隐隐作疼。
　　言总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只是昨天他忙完出来，裹得蝉蛹似的裴霁已经睡着了。
　　怕这只醉蚕半夜不舒服口渴什么的，他便没有回自己舒适的总统套房。
　　房间的双人床那么大，裴霁躺上去占的空间不到四分之一，但言珩也没毫无下限的凑上去同床共枕。
　　现在当事人就是后悔，早知道一觉醒来人没了，他就该抹了面睡床。
　　这样裴霁起床时，他也感觉得到。
　　也不知道小院长早上起来看见他在房间，是什么表情。
　　言珩脑补了一下，发现想像无能。
　　裴霁的行李还在房间，言珩倒不怕他酒醒后羞愧跑路，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去哪儿了。
　　收到言珩这条消息的时候，裴霁已经在酒店餐厅吃完了早餐。
　　他是今天第一批用餐的顾客，各式各样的早餐才刚出炉，空气中萦绕着各种香气。
　　看到言珩的消息，裴霁没回，等酒店工作人员打包好餐食后，他道了谢接过，不急不缓地进电梯。
　　房卡插着电，裴霁走时候没取，所以他到了自己房间门口只能按门铃。
　　门铃刚响过两声，房门就‘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
　　门内的言珩看见裴霁，问：“这么早，你去哪儿了？”
　　裴霁瞧了他一眼，径直走进房间，没开口。
　　低眼一瞧，看见他手里拎着的东西，言珩关上门走过去：“你饿了？怎么不打电话让酒店的人送上来？”
　　把早餐放桌上，裴霁平静一抬眼，终于对言珩开口了：“这是你的。”
　　言珩闻言一挑眉：“你吃过了？专门给我买的？”
　　不等裴霁回答，言珩看了一下袋子里面的，竟然有四五个盒子。
　　身体半倚靠在桌上，言珩好整以暇望着裴霁，心情愉悦：“小院长，这是昨晚的报答吗？”
　　做好事不留名不是言珩的性格，更何况对方还是裴霁。
　　听言珩主动说起谈起昨晚上的事，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在裴霁脑海里一闪而逝。
　　抿了抿唇，最后裴霁对言珩道：“谢谢。”
　　“就一句谢谢？”言珩可没那么好打发，摇摇头，拖腔带调嗓音慵懒：“小院长，我伺候你一晚上，一句谢谢可不够。”
　　说到‘伺候’两个字的时候，言珩还特意顿了顿，让本来挺正常的一段话，这话听上去暧昧不清。
　　昨晚任劳任怨照顾裴霁时，言珩脑子里根本没想这么多，但现在话都说到这儿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向小院长讨好处的大机会。
　　听了言珩的话，裴霁没开口，定定地看着他，眼里那意思
　　那你想怎么样？
　　言珩在裴霁身边坐下，一双大长自然交叠，姿态闲散地看裴霁：“昨晚喝醉后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裴霁沉默，他平时连啤酒都不沾，昨晚是第一次喝酒，还是特调酒，所以断片得有些彻底。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上了车，好像还洗了个澡。
　　其他的就没了。
　　瞧他这副表情，言珩心里了然，语气轻快：
　　“你想不起来也没事，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你别紧张，其实你也没做什么。”在裴霁的注视下，言珩冲他一笑，笑容勾人：“也就是拿着蛋糕一阵乱戳，戳烂的还非要喂我吃，送你回去的路上一直贴着我不放，要和我腿贴腿，抱了我一下，刷着牙还冲我卖萌，牙膏沫差点弄我身上，还叫我哥哥，让我给你洗脸放洗澡水……”
　　言珩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跟裴霁数，他每说一条，对方眉心就跳一下。
　　添油加醋说完后，言珩对表情略僵硬的某人微微一笑：“现在想起你昨晚都做了什么吗？”
　　裴霁怀疑言珩的胡说，但他没证据，但他抓住了言珩话里的一个重点：“你是说……昨晚是我自己洗的澡？”
　　言珩点头，眼里的笑意夹杂点促狭：
　　“是啊，自己洗的，浑身上下就穿着条短裤就出来了。”
　　里面连条裤衩都不穿。
　　得到肯定的表情，裴霁表情明显一松。
　　和言珩帮醉醺醺的自己洗澡一比，对方打趣他真空的事也就不值一提了。
　　见他的表情，言珩眉毛一挑，明知故问：
　　“怎么，你以为是我帮你洗的澡？”
　　“不过你要是想，下次有机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说完后不等裴霁回答，言珩目光上下打量他一圈，顿了顿后，才慢悠悠地补了后面半句：“……只是小院长，我的劳务费可是很贵的。”
　　裴霁冷漠：“你想多了。”
　　言珩一笑，不对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发表意见，把话题绕了回来，笑眯眯道：“所以，你要怎么报答我？”
　　裴霁的确是没记忆了，但对言珩的话存疑。
　　他不相信自己会强喂蛋糕、会贴着人不放还叫哥哥……
　　但房间也没监控没法证实言珩是胡编乱造，而且他的衣服还挂在阳台，言珩的确是照顾了他一晚上。
　　于是裴霁看言珩：“你想怎么样？”
　　言珩等的就是这句话，皱着眉佯装思索一番，最后道：“现在还没想好，不然就先欠着吧。”
　　裴霁不喜欢欠人任何东西，但言珩现在想不出来他不好硬逼人想一件事让他做。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裴霁谨慎开口：
　　“我没钱。”
　　被他此时都不忘往钱眼钻的样子逗笑，言珩失笑：“放心，不要你的钱，也不会讹你，让你去做什么为难的事。”
　　吃了言珩这颗定心丸，裴霁这才稍微放心。
　　只要不要钱就行。
　　他还记得言珩刚才说的，他的劳务费很高。
　　言珩用裴霁房间的备用牙刷洗漱完，心情极好的享用了小院长特意为他打包的早餐。
　　虽然早餐是酒店免费提供的，不花一分钱，但这是小院长的心意，言珩觉得比前几日的好吃多了。
　　言珩吃完出门时，正对上刚起床准备出门的总监。
　　出门遇老板，总监也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向言珩问好，对他一大早穿着皱巴巴的衣服从裴霁房间出来的事实绝口不提。
　　毕竟懂的都懂，不用多说。
　　……
　　来莫城已经四天了，他们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南枫市，剩下小半天的时间言珩给大家放假，汤星和林助理组队出去找特产店了。
　　来了一趟，怎么都得买点东西带回去不是。
　　面对汤星和林助理发来的组队逛街邀请，裴霁毫不犹豫拒绝了。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想买特产都可以网购，便宜不说还省事，没必要大包小包千里迢迢的背回去。
　　做过飞机的特产，并不会变得好吃。
　　回去的路上，裴霁还是和言珩一样是商务舱。
　　以前坐飞机无聊，言珩会选择看报纸视频或睡觉打发时间，但现在身边坐着裴霁，他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言珩问裴霁：
　　“回去后有两天假，你要不要来家里看看饱饱？”
　　裴霁还没说话，旁边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的总监倒是倏然瞪大了眼，瞳孔地震
　　嚯，宝宝？这孩子都有了？
　　总监心想，言总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
　　这么大一件事，要不是他这次跟着来出差，都不知道。
　　之前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现代的科学技术，自然不可能让两个大男人拥有爱情的结晶，所以总监想当然地认为言珩口中的饱饱，是他和裴霁两人领养的孩子。
　　‘饱饱’和‘宝宝’两者的声调不同，但裴霁已经习惯言珩相似的发音了，语气平淡：“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言珩：“要去天使之家？”
　　裴霁点头。
　　天使之家？总监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忽然想起这是南枫市一家孤儿院的名字。
　　言总和裴霁两人在一起并且领养得有一个孩子，实锤了！
　　知道了一个爆炸性消息的总监开始在心里琢磨
　　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裴霁叫老板娘了？
　　或者……总裁夫人？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裴霁和言珩两人不知道总监内心的纠结，又围绕饱饱聊了两句。
　　然后总监就听言总语气十足宠溺温柔地夸他家宝宝，会爬楼梯了、越来越黏人、晚上熬夜不睡觉折腾……
　　听到最后，总监无奈望向窗外，心道果然不管谁，只要有了孩子之后都会化身成为炫娃狂魔。
　　就连言总也不例外。
　　……
　　裴霁拖着行李箱回到裴宅时，舒盼正在菜园撒新的菜籽，听到佣人说小少爷回来了，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过来。
　　看见裴霁，舒盼喜上眉梢：
　　“昭昭回来了啊，坐了这么久累不累？”
　　裴霁摇头：“还好。”
　　他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
　　舒盼擦了擦手，对裴霁道：
　　“昭昭你回来得刚好，番茄熟了，我做了糖渍番茄，在冰箱冰着，现在吃刚刚好，你坐一会儿，妈妈去给你拿。”
　　说完后不等裴霁回答，舒盼满面春风的去了厨房。
　　管家上前两步，温声开口：
　　“小少爷，把行李箱给我吧，我拿上去就好。”
　　裴霁看了一眼舒盼的背影，眼皮动了动，最后松了手：“谢谢。”
　　管家温和一笑：“小少爷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很快舒盼端来一只精致的玻璃碗，里面装着冰冰凉凉、色泽鲜红饱满的小番茄。
　　糖渍番茄甜度适中，入口酸酸甜甜，清爽沁凉。
　　见裴霁吃了，舒盼有些紧张地问：
　　“怎么样昭昭，好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这次出差怎么说呢，不能得了便宜了，只能说血赚。
　　裴裴：我怀疑你说谎，但是没证据。


第52章 医院
　　夏天回到家有一碗冰凉酸甜的糖渍小番茄吃，不但能解暑，还能提升幸福感，所以裴霁对舒盼点点头：“好吃。”
　　听他说好吃，舒盼喜上眉梢：
　　“喜欢就好，冰箱还有，要是不够妈妈再给你拿。”
　　舒盼在裴霁旁边坐下看着他吃，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对了昭昭，茜茜前不久出院了是吧？你生日那天把茜茜也叫上吧。”
　　手中的动作一顿，裴霁道：“到时候看吧。”
　　裴茜身体恢复得不错，出院也有一段时间，现在就住在天使之家，只用定时去医院复查。
　　后天就是复查的日子，裴霁刚好有时间陪她去医院。
　　见裴霁这模样，舒盼也不再多说，点头说好。
　　裴家只有两个孩子，就是裴修和裴霁，裴茜虽然也姓裴，叫裴霁哥哥，但他们却没有血缘关系。
　　裴茜和裴霁是在同一家福利院长大，裴霁待她跟亲妹妹似的。
　　舒盼知道裴茜对裴霁来说很重要，所以在找回裴霁后，有提出认裴茜当干女儿，不过被裴霁和裴茜拒绝了。
　　舒盼还记得裴霁当时拒绝自己时说的话
　　照顾她是我的责任，不是你们的。
　　当时刚十岁出头的裴茜紧紧抱着裴霁的手臂，怯生生的站在他身边，看她们的眼神充满防备，活像他们要她身边抢走裴霁一样。
　　舒盼不知道裴霁和裴茜两人以前在福利院到底经历过什么，但裴茜说，自己的名字是裴霁起的。
　　她原本也不姓裴，是跟着裴霁一起改的。
　　裴茜不愿意，舒盼裴承博也就打消了认女儿的念头。
　　知道裴茜生病，裴家帮她联系了医生，还负担了她医疗费用，这个裴霁倒是没拒绝。
　　因为他心里清楚，裴茜的病，需要尽可能好的医疗条件，这样才有生的希望。
　　这些年舒盼裴修他们也经常去看望裴茜，一来是心疼她一个小姑娘遭此大罪，二是，他们很感激她这些年陪在裴霁身边。
　　裴霁待人冷清，和谁都不亲近，唯独对裴茜不同，用裴修开玩笑吃醋的话来说
　　昭昭对茜茜好到，好像他们两人才是亲人的。
　　舒盼裴修他们明白，在他们没能参与的那些年，裴茜对裴霁一定也很好，才能换得一片柔软真心。
　　晚上大家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时，又说起裴霁生日会的事，裴修问他：“昭昭，你叫你同学了吗？”
　　裴霁摇头：“没。”
　　裴修：“就你那几个好朋友，一起叫上啊，人多热闹。”
　　裴修还记得裴霁那几个朋友的名字，老齐和眼镜现在还在裴氏当实习生，而且表现得还挺不错。
　　经过上次的事，眼镜和老齐两人和裴总认识这件事就在公司传开了，当天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众目睽睽。
　　所以眼镜和老齐两人的实习生涯还挺轻松，没有遇到倚老卖老、老员工故意刁难的情况。
　　每次听见别的同学抱怨实习多苦多累，跟打杂似的工资还低，老齐和眼镜两人就在心里庆幸自己抱上裴霁这条大腿。
　　沾了裴霁的光，他们两人实习跟着的是主管，每天学到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
　　当然，这个主管不是之前那个给侄子开后门的林主管。
　　他们正式报道的时候，主管就换了，原本的林主管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老齐后面好奇问了一句，老员工说是被调走了。
　　至于调到哪儿就不清楚了。
　　裴承博也对裴霁道：
　　“是啊昭昭，机会难得，把你朋友也叫上，过生日就是要热闹。”
　　裴霁回：“到时我问问他们，现在还早。”
　　他生日是开学以后了，到时候去了学校再说都来得及。
　　裴承博笑着点点头说好。
　　裴修又说了一些生日会上的安排，聊到了他这边要来的朋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裴霁：“昭昭，你生日当天言珩也要来，言珩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叫言哥哥的那个。”
　　从裴修口中听到言珩的名字并不意外，但听到‘言哥哥’这三个字，裴霁一顿，抬眼看裴修。
　　瞧见他的表情，裴修以为他不记得了，便一挥手：“过去这么久了，昭昭你不记得他了也正常，最近他忙着追姑娘没空，等到时候哥哥给你介绍。”
　　追姑娘？
　　裴霁眼皮微动，没说话。
　　言家和裴家关系不错，舒盼和裴承博自然认识言珩，听了裴修这话，舒盼有些意外：“小言有喜欢的人了啊？哪家的姑娘啊？”
　　“是啊。”裴修一想起言珩追不到人的模样就想笑：“我也不清楚，他还没追上，整天神神秘秘的，没跟我说。”
　　裴承博闻言有些意外一挑眉：
　　“言家那小子长得挺好的，能力又出众，还没谁上？”
　　舒盼也道：“是啊，小言工作好，样貌出众，我以为他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裴修：“那他也不是人民币，每个姑娘都喜欢他吧？或许是他看上的人，刚好不喜欢他这个类型也说不定。”
　　舒盼觉得裴修说得很有道理：“那倒也是。”
　　三人就言珩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最后毫不意外的把话题转到了裴修身上。
　　舒盼和裴承博两人说言珩都有喜欢的人了，让裴修抓点紧，别到了三十几岁还在个光棍。
　　裴霁没参与三人的聊天，一直安静地吃自己的，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躺床上，裴霁收到言珩的消息，问他明天有没有空去看猫，裴霁打开手机扫了一眼便扔开了，没回。
　　另一边，言珩等了十几分钟没等到小院长回复，又戳了两下他头像，还是没反应。
　　言珩暗自嘀咕：
　　“难道是睡着了？”
　　……
　　出差后回来的第三天，裴霁一大早就去天使之家接裴茜去医院检查。
　　最近裴霁忙，看裴茜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所以看见他裴茜很高兴，他一进门就怼了一个超大的、削好皮的苹果在他面前。
　　裴茜声音清脆：
　　“哥哥，你尝尝这个，超级甜！”
　　裴霁用刀切了一小半，咬了一口后在裴茜殷切期待的注视下点头：“嗯，很甜。”
　　裴茜高兴了，一手拿着剩下的大半苹果啃，一手去牵裴霁的手：“走吧~”
　　被她牵住的裴霁没动，抬手帮她正了正头上的帽子。
　　生病加治疗，让裴茜的头发都掉光了，现在长出了一点，像男孩子的寸头，所以裴茜出门都会戴帽子。
　　她有很多顶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帽子，她最喜欢的还是现在头上这顶黑色的，是裴霁送她的。
　　复查的流程裴茜已经很熟练了，跟着护士走的时候她还不忘转身对裴霁道：“哥哥你就在这里等我哦，我很快就好了！”
　　裴霁刚点头，裴茜又皱着脸道：
　　“也不是很快，哥哥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去玩儿，我好了来找你。”
　　裴霁哪儿都没去，在裴茜进去后，在走廊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小院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裴霁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会叫他小院长的就那么一人，他闻声转头，看见了离他几步之遥，西装革履的言珩。
　　在医院看见言珩，裴霁眉头几不可察一皱，打量了他一圈，见他面色红润正常，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言珩身边。
　　言珩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看上去年纪不大，七八岁的样子，衣服上有些泥土，模样稍显狼狈。
　　言珩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裴霁，下意识朝他走来，两步之后脚步有一顿，转头看向站在原地没动的小男孩：“过来啊，傻站在哪儿做什么呢？”
　　小男孩看看裴霁再看看言珩，最后撇了一下嘴角，不情不愿迈动步子。
　　言珩走到裴霁身边，目露担忧问：
　　“你怎么在这儿？是哪里不舒服？”
　　裴霁语气平静：“小千复查。”
　　等小男孩走近了，裴霁才看到他捂着的右胳膊上，缠着绷带。
　　言珩松了一口气，见裴霁一直看着身边那小男孩，主动开口：“这小孩，是我上班路上遇到的……”
　　从莫城回来，裴霁有两天假，言珩这个总裁就没这么幸运了，出差四天堆了不少工作，他一天都没休息就投入了工作。
　　今天司机告假，言珩自己开车去公司，然而在路上，他减速通过一个路口时，这小男孩突然从路边冲出来，直直朝他车冲过来。
　　等言珩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男孩已经在路边躺下‘哎呦’叫唤了。
　　言珩赶紧停车查看，小男孩一见他下车，嘴里的呼痛声更大了，脏兮兮的手拉着他的裤腿，大声说他撞了人，要他赔钱，不给钱不起来。
　　言珩不傻，一看小男孩这架势，就知道自己遇到碰瓷的了，一时无奈又好笑。
　　周围有路过的行人也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对小男孩这明晃晃的碰瓷行为嗤之以鼻，纷纷叫言珩不要给钱，不要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大家指着小男孩议论纷纷：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着坑蒙拐骗，以后还得了？”
　　“不要给钱，他就是看中你开的是豪车，有钱，故意讹你呢。”
　　“是啊，我们都看见了，这路上也到处都是监控，可以证明是他碰瓷。”
　　“胆子也太大了，路上这么多车，要是真被撞了怎么办？”
　　“……”
　　大家七嘴八舌，有让言珩别掏钱的，也有让他给个一两百破财消灾的。
　　言珩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小男孩，就算他车速再慢，小男孩冲过来也被刮倒了，右手蹭在粗糙的地面，蹭伤了一大片，有些地方已经冒血珠了。
　　小男孩根本不顾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也不管自己受伤的手臂，抱着言珩的腿就要钱。
　　看着他要钱不要命的模样，言珩心里无名火起，把躺在地上的人拉起来。
　　小男孩以为他恼羞成怒要打人，紧闭着眼开始嚎：“啊啊啊打小孩了，有人撞了人还打人啊——”
　　言珩听得太阳穴一跳，拉着人往车上走，同时板着脸道：“闭嘴，去医院。”
　　小男孩愣了愣，随后疯狂挣扎：
　　“我不和你去医院，你给我钱，我自己去！”
　　言珩相信就算给了他钱，他也不会去医院，于是佯装凶狠：“再闹腾我就报警，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也不知道是被报警震慑住，还是被一分钱拿不到吓到了，小男孩果然不闹腾了，像个小鸡仔一样被言珩塞进了车后座。
　　小男孩手臂大面积擦伤，看着严重，但伤口不深，清理了消了毒，医生说几天就能结痂。
　　处理好伤口言珩正准备走，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心心念念的小院长。
　　而裴霁听言珩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沉默两秒后，撩起眼皮看他：“你很喜欢捡孩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
　　舒妈妈：小言还有追不上的姑娘啊？
　　裴哥哥：是啊是啊哈哈哈哈【无情嘲笑】


第53章 缘由
　　喜欢捡孩子？
　　言珩内勾外翘的丹凤眼一挑，笑着道：“我倒是没有这个爱好。”
　　得到回答的裴霁看了他两秒，随后移开，望向灰扑扑的小男孩，问：“你家长电话号码是多少？”
　　小男孩瞧了裴霁一眼，并不搭话，反而仰头看言珩，手一摊：“医院我来了，钱呢？你别是想赖账吧？”
　　言珩拍开他的手，教育：
　　“这位哥哥跟你说话呢，回答。”
　　小男孩不满地瞟了裴霁一眼，嘟囔：“他又不会给我钱。”
　　开口闭口都是钱，言珩啼笑皆非：“掉钱眼里了？”
　　小男孩大声：“你说话不算话！”
　　裴霁打量小男孩一圈，见他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玉观音，不像是无家可归的，淡声对言珩道：“这种情况，我建议你报警，让他家长来接他。”
　　这么小一个孩子，言珩也打算联系家长，然而小男孩见他拿出手机，‘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随便你们打，反正我没爸妈，没有人会来的。”
　　小男孩都能跑街上碰瓷了，一看就是家里管教不够，所以听到他这话，裴霁并不意外，言珩则是神色一动，再开口时放缓了声音：“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男孩大喇喇在旁边坐下：“没了，都死了。”
　　说这话时，小男孩面无波澜，语气平静地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倒让言珩吃不准他说的是真的，还是谎话。
　　作为天使之家的院长，从小又在孤儿院长大，裴霁面对这种情况显然更得心应手，问：“监护人呢。”
　　小男孩斜着眼睛看裴霁，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你管这么多，你是警察吗？”
　　虽然小男孩年纪不大，但听这副语气对裴霁说话，言珩还是眉头一拧：“好好说话，这位哥哥是为你好。”
　　小男孩闻言翻了个白眼，被言珩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头后，梗着脖子看他，不说话了。
　　小男孩嘴严，开口就是要钱，其他的一问三不知，打定主意要讹一看穿戴就很有钱的言珩。
　　言珩是不缺钱，但也不想纵容小男孩这不良行为，他要是真爽快的给了钱，小男孩尝到了甜头，以后肯定还会故技重施。
　　钱不钱的是其次，这次是他车速慢，以后就不一定有这么幸运只是擦伤了。
　　为了小男孩未来的发展，言珩最终还是听裴霁的准备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然而他电话还没拨出去，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惊诧的声音：“小路？”
　　在场的三人同时转头，就见裴茜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们。
　　言珩瞬间明白，裴霁是陪妹妹来检查身体的。
　　复查结束的裴茜快步走过来，裴霁站起身看她：
　　“结束了吗？”
　　裴茜点头‘嗯’了一声，随后望向小男孩，脸上是隐藏不住的惊喜：“小路你怎么在这里？你前几天没来，我以为你搬走了。”
　　而刚才还不可一世，满眼都是讹钱的小男孩看见裴茜，瞬间规矩了，站起身看着她，还有些拘谨：“小、小茜姐……”
　　瞧见小男孩倏然红透的面皮和开始结巴的模样，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言珩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你们认识？”
　　裴茜重重点头，满脸自豪：“认识啊，这是我新交到的朋友！”
　　说完后裴茜瞧见小男孩手上缠的绷带，立马担心问：“小路你手怎么了？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小路刚才也听见裴茜叫裴霁和言珩哥哥了，没想到碰瓷到认识的人身上，此时羞愧得满脸通红，低头不言。
　　裴霁又仔细地盯着小路看了几秒，确认自己之前没见过他，于是问裴茜：“小千，你们怎么认识的？”
　　裴霁问，裴茜张张嘴刚想回答，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一顿，转头看向小路，询问：“小路，我能跟我哥哥说吗？”
　　说完后不等小路回答，裴茜又补充道：
　　“我哥哥就是天使之家的院长，你不是说有事想问吗？”
　　小路瞪大了眼，抬眼看向裴霁：
　　“你就是院长？”
　　裴霁略一点头。
　　小路看着裴霁的双眼微微发亮，急忙问：
　　“请问你们哪儿，还收没人要的小孩吗？”
　　怕裴霁不同意，小路又赶紧补充：
　　“我、我吃得不多，而且可以干活，院里小朋友会的，我都会，我……很乖的。”
　　说到最后，小路偷眼瞧了身边的言珩一眼，没什么底气。
　　毕竟他刚刚在两人面前的表现，怎么都谈不上乖。
　　乖张还差不多。
　　见小路这样，裴霁抿了抿唇，没立即回答他，而是看向裴茜：“小千？”
　　读懂了裴霁的眼神，裴茜拉着他的袖子，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哥哥，你就留下小路吧，他好可怜的……”
　　紧接着，裴霁和言珩两人就从裴茜口中，知道了关于小路的事。
　　小路大名叫路乐星，今年九岁，他之前说家里人都死绝了，其实是撒谎，他还有个爸爸，不过在坐牢。
　　罪名是故意杀人，他父亲杀的，是害死了他母亲的两个年轻男人。
　　路乐星的母亲是电子厂一名员工，今年春节返岗，因为假期订单积压，成天没日没夜加班。
　　加班虽然累，但工资高，路乐星的母亲也愿意加班，每天早出晚归。
　　意外是在今年二月二十七发生的。
　　当天是路乐星九岁生日，他妈妈早上出门时，答应他晚上会早点回来陪他过生日。
　　然而路乐星和爸爸等啊等，从晚上六点等到快八点，菜凉了又热，他妈妈还是没回来。
　　他爸爸担心，便打电话去问，他妈妈说忙晚了，要去拿一早订好的蛋糕，让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然而这一等又是一个小时，九点还不见人回来，再打过去的电话从无人接听到关机。
　　他爸爸坐不住了，便带着路乐星去出去接人，都走到工厂大门了也没见着他妈妈，问了蛋糕店，说一个多小时前，是有位顾客来取了一个儿童生日蛋糕，早就离开了。
　　最后十一点多，还见不到人又联系不上，路乐星的爸爸报了警。
　　当晚路乐星的爸爸发动了身边的所有亲朋好友找人，也看了监控，直到晚上三点多才回家，满心担忧地睡下。
　　然而路乐星和他爸爸这并不踏实的一觉，并没有睡多久，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警察就敲响了他家的大门，说找到人了，让他爸爸去认认……
　　后来路乐星才知道，他没有妈妈了，从旁人怜悯的眼神和只言片语中，他知道他妈妈永远不会回来给他过生日了，是有两个人趁夜打劫，害死了他妈妈。
　　还没等九岁的路乐星消化这个事实，他爸爸又被警察带走了，这次他听见了理由：警察抓住了害死他妈妈的两个人，他爸爸用刀给妈妈报仇了……
　　路乐星度过了兵荒马乱的九岁生日，三口之家，妈妈没了，爸爸坐牢，他成了一个人。
　　他有一个舅舅一个小姨，还有一个姑姑……
　　大家以前见了他都亲热地叫他路路，可是出事后，就不那么叫了，对他避之不及，怕年幼又无父无母的他像牛皮糖一样缠着自己。
　　他还有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可是他们年纪都大了，身体不好本就需要照顾，每次见到他都抱着他哭，想抚养他也有心无力。
　　路乐星被几个亲戚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谁都不想当他监护人。
　　所以出事后，他就处于东家住一天，西家吃一顿的状态，寄人篱下。
　　学校的同学说他爸爸是杀人犯，也不乐意跟他玩了，短短时间，他被全世界抛弃了。
　　路乐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天使之家，便自己找了过来，恰巧遇到才出院没几天的裴茜。
　　两小孩凑在一起聊天，裴茜才知道路乐星的遭遇。
　　路乐星羡慕裴茜能住在天使之家，有好多小伙伴。
　　向来只有自己羡慕别人，裴茜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引人羡慕，越发同情路乐星。
　　上次分别，路乐星说自己接下来一个月要跟着姑姑，姑姑要搬家，他到时候可能也会搬走。
　　但是他并没有和姑姑搬走，姑姑把他送回了舅舅家。
　　听裴茜说完，言珩在心里叹口气，看向路乐星：
　　“因为你舅舅他们不管，所以你才来想了这么个赚钱的主意？想自己养活自己？”
　　路乐星沉默两秒，最后开口：
　　“不是不管，只是舅舅有两个孩子，管不过来。”
　　路乐星家里没什么钱，就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还有房贷和外债，现在养一个孩子，压力这么大。
　　他舅舅姑姑会管他吃住，但终归没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好，同一屋檐下一对比，九岁的路乐星就知道自己不讨喜了，也渐渐清楚，没人想要他。
　　他是没人要的孩子，他想去天使之家，他听说那里面都是和他一样的孩子，那里的人肯定不会嫌弃他，也会和他玩。
　　路乐星说这话时，低眉搭眼的，看得言珩心里挺不是滋味。
　　对于路乐星爸爸的做法，言珩不发表任何看法，很明显在妻子和儿子面前，他选择了妻子。
　　言珩只是觉得路乐星可怜，还这么小。
　　路乐星眼巴巴的看着裴霁，小声问：
　　“院长哥哥，我能去天使之家吗？”
　　院里要收留一个孩子，不是裴霁这个院长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能决定的，还要走很多流程，确认对方是无父无母、无监护人才行。
　　不过路乐星这种情况去了福利院的也不在少数，要是想进，当然也可以。
　　但裴霁没立马给出肯定回答，开口道：
　　“你要是实在不知道去哪儿，先跟我们回去吧。”


第54章 等我
　　路乐星妈妈不在了，爸爸又是在刑犯人失去了抚养资格，要是他舅舅姑姑确定不愿抚养他，的确是能办理手续，孤儿院收养。
　　不过路乐星还是个小孩，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还不确定，裴霁就想先把人带回去，联系上大人再说。
　　且就小路现在这情况，以后还有得教，不然很容易就长歪了。
　　言珩跟着一大两小到了停车场，一眼就认出了旁边停着的保时捷。
　　言珩愣了一下，眼里有一丝困惑，心想天使之家给院长的配车这么好吗？
　　保时捷这款车型言珩了解，因为他好友裴修之前就提了一辆，只是颜色不同，当时还问了他意见，挑的是最高配置。
　　不过这么久了，言珩从没看裴修开过就是了，估计又是在车库里面落灰。
　　小院长兢兢业业，为天使之家鞠躬尽瘁，快把院里当家了，配一辆稍好一点的车也无可厚非，言珩觉得奇怪，但并没多想。
　　言珩本来是要去公司，结果遇上小路这一档子事，现在小路也不吵着让他给钱了，裴霁以为他会回公司，车起步了才发现对方开着那辆慕尚跟在他们车屁股后面。
　　留意了一下后视镜，彭高峻问裴霁：
　　“小少爷，要甩掉言总吗？”
　　裴霁头也不回，淡声道：“不用管。”
　　彭高峻略一点头：“好的。”
　　小路看着两人的互动，一双大眼睛里面充满了好奇，小声对身边的裴茜说，少爷这个称呼他只有在电视里面听到过，听起来好厉害。
　　裴茜就是谁夸裴霁，谁就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听了这话后眉开眼笑：“是啊，我哥哥超厉害的！”
　　路乐星到底年纪小，见此更向往天使之家了。
　　裴茜朋友少，又比小路大不了多少，两小孩就凑到一起聊天，裴霁没参与，低头看着手机。
　　要是路乐星说的是真的，现在网络加持下，信息传播如此迅速，这种人命案，肯定会上新闻。
　　在搜索框输入地名和日期，裴霁查了一下，还真找到几条关于路乐星爸爸那个案子的报道。
　　裴霁看了路乐星一眼，点开了详情。
　　报道内容和路乐星说的案件经过相差不大，不过比路乐星这个小孩口述的还要详细，具体到案发时间地点，还配有几张照片。
　　裴霁仔细读了一遍，了解了案件整个经过。
　　害死路乐星妈妈的，是她两个男同事，他们是一条生产线的员工。
　　嫌疑人在被抓捕后坦言，他们当天原本只是看路上没人，尾随路乐星妈妈是想抢劫，干一票后去唱歌潇洒一晚。
　　而钱到手了后，看着路乐星妈妈的模样，两人精虫上脑，不顾对方的剧烈挣扎，把人拖到深巷，实施了侵犯。
　　路乐星九岁，他妈妈吴悠素今年刚满三十，年轻漂亮，用报道上说，是厂花。
　　只是他们没想到，他们劫财时那么顺从的女人，在劫色时会有那么大反应，又是大叫又是拳打脚踢，不断挣扎。
　　两人也是心血来潮，兴奋又害怕，担心她的尖叫把人引来，其中一人慌乱中就狠狠捂住了她的嘴……
　　等两人完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身下狼狈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呼吸。
　　人死了，他们瞬间慌了，在短暂的商量后，把人塞进了旁边肮脏不堪的巨大垃圾箱中，仓皇逃离犯罪现场。
　　直到第二天一早，环卫工人收垃圾时，才发现了身躯畸形的折叠在垃圾箱、和各种垃圾躺了一夜的吴悠素，赶紧报了警。
　　因为路乐星爸爸前一天晚上去警局报了案，所以警方很快核实了身份，联系了他，让他去现场认人。
　　报道上说，路乐星的爸爸路盛在看见一身脏污躺在冰凉的地上妻子时，整个人都崩溃了，一直跪着在狂扇自己耳光，哭嚎是自己没保护好她，应该来接她下班云云。
　　临时起意作案，漏洞百出指纹和监控很快锁定了犯罪的两人，几个小时后在车站抓捕到正准备潜逃的两人。
　　抓到两人后，警方安排了受害家属和犯人见面，谁也没料到满脸颓废的路盛袖子里藏了把水果刀。
　　路盛突然暴起，一言不发直接朝着两人而去，最后等大家反应过来时，两犯人，一死一重伤……
　　报道上还配了几张照片，分别是发现吴悠素尸体的巷子，路盛用的水果刀，和两犯人的打码照片。
　　裴霁注意到，第一张照片上，碎了一地的蛋糕奶油。
　　那是吴悠素提前一天为路乐星订的生日蛋糕，她的儿子九岁了。
　　涉及到为妻报仇，所以讨论度还挺高，大部分人都觉得路乐星爸爸真男人，做得对，犯罪的人渣就应该受到这种惩罚。
　　也有少数理智的，觉得路乐星爸爸报仇的方式太激进，犯人违法会有法律惩罚，不应该搭上自己，还有那么小一个孩子。
　　看完后，裴霁心里有些发堵，沉默地关闭了网页。
　　裴霁出门一趟，带回来一个小孩，院里的小朋友都好奇的凑上来，有位小姑娘问他们是不是又有新弟弟了。
　　陆文看着路乐星包扎过的手，用眼神询问裴霁什么情况，为什么言总也在。
　　让小孩们去旁边玩，裴霁示意陆文去办公室说，然后给他大致讲了一下路乐星的情况。
　　听完裴霁的话，陆文沉重一叹：
　　“可怜了这么小的孩子。”
　　跟过来的言珩问：“他这种情况，院里收吗？”
　　陆文拧着眉，和裴霁的想法一样：
　　“先联系亲人吧，看他们怎么说。”
　　来了天使之家后，路乐星更是坚定了要住在这里的决心，不管怎么问，都不说舅舅姑姑家住哪儿，电话号码是多少，最后院里的工作人员只得求助警方。
　　在警察的帮助下，在下午陆文终于成功路乐星的舅舅通上了电话。
　　听陆文说了来意后，路乐星的舅舅安静半晌，最后闷声开口：“我压力也大，有心无力，要是你们能养他，自然是最好。”
　　这就是不愿意养了。
　　后来又联系了路乐星的其他亲人，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说要是路乐星真的住孤儿院的话，生活至少有保障，享受国家资助，他们有时间会来看他的，对大家都好。
　　只有路乐星的外婆在电话那边哭他苦命的外孙。
　　挂完电话，警察和院里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出声，气氛变得沉重。
　　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裴霁让关冬去给路乐星收拾一个住的地方，让寸头再联系路乐星的舅舅，让他们找时间来办手续，把小路的衣服什么的东西带来。
　　天使之家多了一个小孩，只有路乐星本人和院里年纪较小的小孩高兴，大人们心里都挺不是滋味。
　　如果可以，他们希望天使之家里一个小孩都没有，他们全都失业了才好。
　　……
　　两天假期结束，裴霁又投入工作中。
　　和言珩去了莫城一趟，裴霁回到公司大家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皇帝眼前的红人似的，一直有意无意针对他的任飞航都老实很多。
　　大概是上次被当众打脸训斥长教训了，不想再写三千字检讨了，裴霁也乐得清静。
　　除了同事待他的态度改变之外，还有个就是，裴霁办公桌上出现‘不知名’人氏送的小东西的频率变高了。
　　几乎每天上班，他桌上都能看见小礼物。
　　有时候是两颗糖，有时候是一块蛋糕，一瓶饮料，有时候是一块巧克力、一份精致的早餐，或者一盒新鲜水果，那人每天变着花样送，东西都不贵，但仍然让周围同事羡慕，说裴霁这个追求者有心了。
　　戴今歌和尹行每天下班前的乐趣，就是猜第二天那人会送裴霁什么。
　　同时大家也互相猜测，到底是谁暗恋裴霁，每天送东西却不留名，重点是每次放东西，都没人看见。
　　有人实在好奇，来探裴霁的口风，问他有没有人私底下跟他告白，知不知道是谁送的，被裴霁一句‘没有，不知道’就堵回去了。
　　面对这些小礼物，裴霁反应平平，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不渴不饿不想吃就放在那儿，一天都不会动，等第二天东西又会从他桌上消失换上新的。
　　从他淡定的反应中，戴今歌他们也琢磨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最后戴今歌和尹行一商量，觉得裴霁的心，不是他们能猜的。
　　时间在忙碌中度过，实习两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一大半，距离裴霁和戴今歌两人实习结束不过一星期。
　　周五提前把工作做完，裴霁没事坐在电脑前写这周的实习周报，主管突然把他和任飞航叫进办公室。
　　办公室大家都知道，任飞航和裴霁两人有点不对盘。
　　十几分钟后，在戴今歌和尹行担忧好奇的目光中，裴霁拿着一份文件走回来。
　　尹行立马凑过来，问：
　　“裴霁，主管找你们做什么？任飞航有找你事了？”
　　裴霁摇头：“不是。”
　　主管找他们，是交给他们一个新任务，需要他们一起合作完成。
　　“嗐。”尹行闻言一脸了然，开口道：
　　“我们主管就这样，瞎操心，你实习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他估计是清楚你们两人有些摩擦，想借机让你们缓和一下关系，也算给你这次实习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可能吧。”
　　裴霁不在意主管怎么想，他只负责做好自己的就行了。
　　下班后，裴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给言珩发消息：【下班了。】
　　今天饱饱不知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下午阿姨发消息说他吃点东西就吐，裴霁和言珩准备带它去医院检查。
　　言珩消息回得很快：
　　【老地方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裴：下班了
　　言：老地方等我。
　　不知情路人：？？？这对话，你们要去干嘛？


第55章 体贴
　　言珩说的老地方，就是公司的地下停车场，裴霁要去江城苑看饱饱的时候，下班后都会在停车场等言珩。
　　当然，大多时候是和今天一样，裴霁到停车场的时候，言珩已经在车上等了。
　　上车后，裴霁问了几句饱饱的情况，言珩道：
　　“阿姨说它中午的时候带两只猫在小区内溜达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误食了什么脏东西。”
　　养了这么久，饱饱已经认人认家了，也改掉了不少流浪时的陋习，不会翻垃圾桶，吃路边掉的东西。
　　但凡事总有意外，万一呢？
　　知道言珩和裴霁要回来，家里的阿姨早就提着猫包在小区门口等，里面躺着的神情恹恹的饱饱。
　　裴霁接过猫包，看见他们，饱饱虚弱微小地冲他‘喵’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难受撒娇。
　　言珩毫不耽搁开车往宠物医院而去，和抱着一身球衣抱着篮球回来的秦许擦肩而过。
　　秦许只扫见了裴霁一个侧脸，抬抬手刚想跟裴哥打招呼，车就开走了，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住在同一小区，邻里邻居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秦许认得刚才裴霁坐的那辆车，是经常停在言珩家门口那辆。
　　秦许望着远去的车屁股若有所思
　　所以裴哥和言先生这是成了？
　　他送裴哥那本《小白恋爱法则》发挥了作用，裴哥终于开窍了？
　　宠物医院内，医生接手病恹恹的饱饱，一番询问检查后，得出结论
　　乳糖不耐。
　　医生问两人：“你们给猫喝了牛奶吗？”
　　裴霁偏头看言珩，后者摇头：“没有。”
　　言珩家里还养着橙子，早就知道大多数猫都不能喝牛奶，自然不会给饱饱喝牛奶。
　　家里的阿姨也知道，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医生点点头：“那可能是不小心误食了，还好量不大。”
　　见医生表情，言珩心下稍安。
　　饱饱没什么大问题，从医院出来，裴霁言珩两人准备分道扬镳。
　　裴霁猫包稳稳当当放副驾驶，最后不放心，又拉下安全带给猫包绑上。
　　就怕言珩行车途中突然急刹车，猫包滚下座椅。
　　瞧他对猫如此上心，言珩眉梢一扬，开玩笑似地道：“小院长，你什么时候对我能这么好？”
　　裴霁直起身子利落的关上车门，用行动回答言珩。
　　“无情。”言珩‘啧’了一声摇头，又确认一遍：“真的不要我送你？免费的司机都不要？”
　　裴霁道：“不用。”
　　对上固执的小院长，言珩没办法，只得道：“那行，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等言珩走后，裴霁在路边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
　　共享电动车这两天做活动，领劵扫码骑车，每日首骑只需要一分钱，无论远近。
　　比坐公交还便宜。
　　扫的第一辆显示故障，裴霁又换了一辆，他没把电动车骑进小区，隔着一条街就把电动车停了。
　　共享电动车有指定停车区域，裴宅所处的小区显然不在这范围内，系统检测到用户在非停车区域停车，会扣四元挪车费。
　　与此同时，江城苑，言珩把检查结果告诉家里的阿姨，阿姨想了想，一拍脑门：“我中午在家研究蛋糕，它是不是进了厨房，不小心偷吃奶油了？”
　　言珩一想：“有可能。”
　　他们人知道猫会乳糖不耐，猫自己可不知道，闻见蛋糕香后偷偷溜进去偷吃这种事，饱饱做得出来。
　　……
　　裴霁到家时，舒盼明显松了一口气，现在都八点多了，天都快黑透了，她以为裴霁今天不回来了。
　　毕竟今天周五，周末不上班，她以为裴霁去天使之家陪裴茜了。
　　知道裴霁现在还没吃晚饭后，舒盼赶紧让人去准备，同时有些埋怨地看裴霁：“这么晚了，饿坏了吧？昭昭你也是，再忙要记得吃饭啊。”
　　早已下班的裴修也点头：
　　“昭昭下次要是工作忙走不开，你给家里发条消息，我们也好让人给你送去。”
　　裴霁抿了抿嘴：“今天情况特殊，忘了。”
　　“好了。”裴承博帮小儿子说话：“实习忙，一时忘了也正常，你们也别说了。”
　　说完后裴承博对一身正装的裴霁道：
　　“昭昭你先上楼换衣服，待会儿下来就可以吃饭了。”
　　裴霁点了点头，拿着包上楼。
　　厨师动作很快，裴霁冲个澡的时间，裴修就来敲门让他下楼吃晚饭。
　　等吃完饭后，裴霁才终于响起来看调成静音手机，一打开就看见言珩给他发的几条消息。
　　言珩跟他说了查过监控，发现饱饱嘴馋偷吃奶油的事。
　　也许是一直等不到回音，言珩六分钟之前还问了一句：【你不会还没到家吧？】
　　裴霁打开电脑，手机打字回：
　　【到了。】
　　发完这条消息后，裴霁指尖一顿，又道：【手机静音。】在书房的言珩听到手机提示音响，立马拿过手机，看见裴霁后面跟着的四个字后，唇角一扬。
　　小院长以前可不会跟他解释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消息。
　　对方这细微的变化，让言珩看见了无限的光明未来。
　　言珩：【在做什么？】
　　裴霁对着今天主管派发给他的文件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普普通通一张照片，眼尖的言珩却立马从里面电脑屏幕的反光中，发现了裴霁模糊的面容。
　　和他身上蓝色的卡通睡衣。
　　把图片放大看了看，言珩伸出手指指点了点照片里裴霁脸，笑着喃喃自语：“怎么在家还板着个脸？”
　　文件上写着自己公司的名字，言珩身为老板，相当体贴回：【这么晚就别加班了，有什么工作周一再做。】
　　【在家加班又没有加班费。】
　　主管给了裴霁和任飞航三天的时间，让他们周二处理好的文件交给他，就是让他们周末加个班，趁着不用上班多交流。
　　任务都是分好的，裴霁做前一部分，任飞航负责后面收尾及检查。
　　下班之前任飞航就臭着脸跟裴霁说了，让他早点把资料做完发给他。
　　裴霁本身也不喜欢事情积压，准备尽快做完。
　　所以看了言珩的消息，裴霁随手发了一个拒绝的表情包过去。
　　我不.jpg。
　　收到表情包的言珩只觉得小院长可爱，退而求其次：【既然你坚持熬夜为我赚钱，我也不好反对。】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压榨员工的无良老板，工作上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当然，生活上的问题也可以问，体贴老板，在线解惑。】言珩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他以为要强独立的小院长肯定不会问他，却没想到他话才出口，裴霁就发了一张照片过来，上面还用红线画了个圈。
　　裴霁：【这个报价图我看不懂。】
　　言珩没想到裴霁真有问题要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发语音道：“哦，这个是丰茂公司往年的数据，你刚来可能不了解，我们公司有一个内部算法……”
　　主管会交给裴霁这个实习生的任务，自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属于言珩之前都不会过问的范畴。
　　但不过问不代表他这个总裁不会。
　　主管意在缓和裴霁和任飞航两人的关系，所以这一份文件上有好多都是裴霁没有接触过的内容，就是为了让他问任飞航这个老员工。
　　可是主管没想到，裴霁没有问任飞航，而是越级直接问了言珩……
　　到最后为了方便交流，言珩直接给裴霁打了个视频，真.在线解惑。
　　言珩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小院长不肯把摄像头对着脸，而是全程对着文件。
　　在言珩的帮助下，裴霁不到两个小时就完成了自己那部分工作，且受益匪浅。
　　不得不说，言珩平时看着懒懒散散，像个养尊处优游手好闲的贵公子，而不像每天加班加点努力经营公司的总裁，但他的工作能力确实让人没话说。
　　总结起来就是：专业，优秀。
　　关了电脑挂了视频后，裴霁立马收到言珩的语音控诉：“讲完就挂，小院长你卸磨杀驴。”
　　裴霁把文件扉页公司名字拍下给对方发了过去，那意思
　　请你搞清楚我是在为谁加班。
　　言珩：【无情，冷酷。】
　　早知道他就讲慢点了，还能多和小院长说说话。
　　言珩发现了，认真工作时，裴霁话也会不自觉变多。
　　越想越亏，言珩又找了一个生气打滚的猫猫表情包给裴霁发过去。
　　望着打滚卖萌的猫图，裴霁嘴角微微动了动，最后想了想，给言珩发了一个红包。
　　裴霁：【多谢。】
　　看见红包，言珩略意外：
　　【今天这么这么大方？】
　　一个红包最多能塞两百块，言珩给裴霁讲了一个多小时，两百块虽然少，但言总觉得这是小院长的心意。
　　向来财迷的小院长竟然舍得给自己两百，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小院长心里，自己越来越重要了！
　　这是他们关系质的飞越！
　　身价上亿的言总看着那小小的红包，莫名感动，在点开之前先截了个图留念。
　　截完图后，言珩才点开红包，下一秒就傻眼了。
　　裴霁给他的感谢红包，不是他想象中的两百，而是……七块。
　　可怜巴巴的七块。
　　没错，个位数，七块。
　　身价上亿的言总：“？？？”
　　他就值七块？
　　看着七块钱沉默良久，言珩最后缓缓打字：
　　【那啥，小院长，我也不是觉得少，但是我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是七块？】小院长你评判的标准是什么？
　　上次借宿，好歹还有个98。
　　裴霁很快给出了答案，又发过来一张图片，是他软件余额页面截图。
　　图片显示，裴霁余额：
　　0.51。
　　言珩：【……】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小院长这……比我想像中还拮据啊，我得想办法给他打钱。
　　哥哥手里拿着一沓银行卡：谁拮据？你再说一遍？


第56章 会议
　　言珩终于知道，裴霁之所以每次给他转钱都有零有整，不是他心里猜测的那样别有深意，只是因为对方账号余额就这么多。
　　要是今天这人只有一块五毛一，他就只能收到一块钱的红包。
　　换句话说，小院长把自己所有钱都发给他了，自己就留了一个零头。
　　对于财迷来说，七块钱，不少了！
　　讲解了接近两个小时，得到七块钱劳务费的言总，忽然就满足了。
　　裴霁平日养成了早睡早起的良好习惯，尽管最近两年年轻人‘熬夜修仙’之风越吹越大，他还是坚持每天十点多上床睡觉。
　　天使之家员工为日渐后退的发际线惆怅时，他们院长从来没有这个烦恼。
　　今天因为工作，裴霁难得的晚睡了，过了十一点才上床。
　　躺在床上，裴霁没什么睡意，拿出手机刷了一下朋友圈，老齐和眼镜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一个多小时前各自发了一条动态，都在说熬夜加班的事。
　　裴霁加的好友并不多，天使之家的几位工作人员，学校成伟毅眼镜三人，家里的裴修舒盼他们，再加上言珩和照顾裴茜的林姨，一共也没二十个人。
　　这不到二十人中，像言珩裴修这种不爱发动态的占大多数，所以裴霁刷个朋友圈用不了两分钟。
　　往下滑了没几下，裴霁看见舒盼下午发了一条动态，说自己种着玩儿的西瓜竟然结了一个小果。
　　裴霁点开图片看了一下，不过成年人拇指大的小西瓜，一看就长不大。
　　现在已经过了种西瓜的时节，这一株，估计是舒盼吃了西瓜后随手撒下的西瓜籽发芽了。
　　盯着无比幼小的西瓜看了两秒，裴霁突然想要不要去买点草莓回来种。
　　小千挺喜欢吃草莓的，要是种的话，今年冬天就能吃到……
　　裴霁脑中想着各种琐事，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八月底，裴霁的暑假还有几天就结束，开学他就升大三了。
　　知道裴霁和戴今歌这周过后，实习就结束了，办公室的众人都在商量去哪里吃一顿。
　　他们两人来的时候都没有一起吃一顿聚餐，走的时候总要来个欢送会。
　　不管是裴霁还是戴今歌，工作能力都不错，这两个月虽然不是一点小错没犯，但总体来说很优秀了。
　　周一一上班，裴霁和戴今歌两个人就被叫进主管办公室。
　　主管先是肯定了他们这两个月的辛苦和努力，接着说经理也满意他们两人，问他们寒假的安排，以及有没有意向和公司签合同，毕业后直接来公司报道。
　　裴霁和戴今歌两人开学才大三，但优秀的人才都是需要主动争取的，况且大三后就是学校规定的实习了。
　　听了主管的话，戴今歌一喜，爽快答应了，躲过毕业季，提前一两年稳定下来，还是言氏集团这种大公司，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对于主管代表公司抛来的橄榄枝，裴霁眼皮动了动，最后出乎主管和戴今歌意料的，拒绝了。
　　没想到裴霁会拒绝，主管愣了一下，随后问：
　　“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提前和言氏签约，这可是在校生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裴霁轻轻摇摇头，没说话。
　　见他不说，主管也没再追问，只是让他们出去时候，问了一嘴上周交给裴霁和任飞航的工作。
　　出了主管办公室，戴今歌看了一眼身边沉默寡言的裴霁一眼，没忍住压低了声音问：“裴霁，你在这里，待得不开心吗？”
　　裴霁闻言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戴今歌摸了摸脖子：
　　“能提前签约，之后毕业就不会兵荒马乱找工作了，而且我记得你家就是南枫市的，我们公司在南枫市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待遇也不错，要是能留下不是挺好的吗？你为什么会拒绝？”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戴今歌也发现裴霁这个人不像学校传闻中那样冷淡，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并没有像学校大家说的那样目无下尘，谁都瞧不上。
　　也许是想着实习马上就要结束了，回到学校后她和裴霁又会恢复到以往一学期说不上一句话的关系，戴今歌索性便把心里想的都说了：“你要是不想和任飞航那傻逼当同事，以后可以叫主管给你换办公室的。”
　　任飞航在背后说了裴霁不少坏话，说他小白脸、爱慕虚荣穿假货、靠脸养鱼之类的事，戴今歌都听说了。
　　上次被主管警告后，任飞航明面上收敛了许多，但背地里没少嚼舌根，语言中伤裴霁。
　　为了抹黑裴霁，任飞航竟然编出看见裴霁周末乘坐保时捷，暗指裴霁被富婆包养的荒唐话。
　　吃瓜众人问他证据呢，他又说当时太震惊，忘了拍照录像。
　　戴今歌觉得先不说裴霁这性格，就说他本人：
　　在他们这个遍地都是高材生学霸的学校，次次考试全系第一，年年奖学金。
　　就他这能力，以后毕业工作了，要买保时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又怎么会被人包养？
　　再说了，学校喜欢裴霁的白富美不知几多，各个品学兼优。
　　要是裴霁是为钱折腰的人，哪会等到现在？
　　所以戴今歌挺看不上任飞航的，一个大男人，只敢在背后唧唧歪歪。
　　她觉得也就是裴霁人好，不跟任飞航追究。
　　裴霁压根就没把任飞航放在心上过，听了戴今歌的话后摇头，平静开口：“跟他没关系。”
　　正式工作和实习两个月不同，裴霁毕业工作的话，裴修和裴承博肯定会过问。
　　再说了，这次生日会之后，裴霁是裴家小少爷的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裴家小少爷跑到言氏当一个小职员，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不了解两家是世交的人阴谋论一点，还以为裴小公子是去当间谍打探消息的。
　　见裴霁否认，戴今歌又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了理由拒绝这一份好工作，最后只得放弃，道：“没事，反正离毕业还早，主管也说了，你要是改变主意，可以随时跟他说。”
　　戴今歌把裴霁当朋友，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
　　因为裴霁家庭条件不怎么好，上学时做几份兼职的事，她也多少听说一些。
　　裴霁‘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实习两个月，裴霁的同事关系处理得并不怎么好，平时和他说得上话，称得上是朋友的，也就坐他左右两边的尹行和戴今歌两人了。
　　尤其是尹行，这两个月在工作上帮了他不少……
　　想到裴修说的，让他生日会那天多叫几个朋友，裴霁脚步一顿。
　　回到工位后，裴霁忽然看向尹行和戴今歌，语气没有丝毫情绪起伏，问：“十月一号，你们有空吗？”
　　尹行和戴今歌已经习惯他平静无波的语气，对视一眼后都点头，异口同声：“有啊，怎么了？”
　　裴霁抿了抿唇，绷着脸把他过生日的事说了。
　　听了裴霁的话，尹行先是愣了愣，随后一脸浮夸做捧心状，满脸激动：“天啊，我没听错吧？”
　　万年冰块终于被他们捂热了，裴霁竟然邀请他们去参加自己的生日趴体！！
　　裴霁诶！！
　　戴今歌也是一脸‘我是不是在做梦’的表情，呆傻地望着裴霁。
　　尹行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一副老父亲的语气：“崽，你终于长大了。”
　　终于知道社交了！
　　看着两人夸张的反应，裴霁嘴角一抽：“……要是不想，就算了。”
　　尹行和戴今歌再次异口同声：
　　“有时间！一定去！”
　　裴霁：“……”
　　……
　　周二下午，经理临时在工作群通知，说下午的会议言总也要参加，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经理消息一出，办公室大家都炸开了锅，纷纷讨论为什么言总会参加他们这个小会议。
　　最慌的裴霁的主管，顾不得想言总为什么心血来潮来旁听他们部门开会，拉着裴霁和任飞航确认：“时间来不及了，你们做的PPT没问题吧？今天可不能出岔子啊。”
　　没错，今天的部门会议上，讨论时会用到两人合作的PPT。
　　主管收到了任飞航发来的文件和PPT，但是还没来得及看。
　　裴霁周六就把自己的那部分做完发给任飞航了，闻言也看向任飞航。
　　他负责整理文件处理数据，PPT排版和检查是任飞航负责的。
　　从周六到现在，任飞航就没找过他，应该是没问题。
　　顶着主管的目光，任飞航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裤子，也不知道是因为言总要来旁听紧张还是怎样，眼神闪烁的同时，隐隐还有些激动。
　　见任飞航点头，主管放心了，任飞航毕竟是老员工，有他检查把关，主管还是放心的。
　　因为PPT有裴霁参与，所以他在会议室角落，也有了一张椅子。
　　下午三点，裴霁站在人群中，看着言珩在众人的簇拥下，众星捧月般走了进来。
　　言珩进来后，一眼就锁定了站在角落，露出了半张脸的裴霁，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他今天下午没事，想起上周五晚上跟小院长视频时，听对方说做的PPT会在今天展示讲解，他突发奇想，便想来看看。
　　小院长认真工作时的模样，他还没机会看过。
　　毕竟小院长这PPT，也有一部分是他的功劳，他来旁听一下，不过分吧？
　　裴霁一抬眼就对上言珩望过来的目光，两人隔着人在半空中对视几秒，最后裴霁率先移开目光。
　　另一边，上次和言珩一起去莫城出差的总监，火急火燎跟着言珩来参加这个小会议，本来心里还有些不解，目光在无意间扫见角落的裴霁后，瞬间了然
　　呵，什么参加会议，不过是这两人公费谈恋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监：我这双眼，看透了太多。


第57章 改动
　　被总监暗地吐槽公费谈恋爱的言珩，神情懒散的坐在主位，单手撑在脸侧，偶尔抬眼看一眼幕布，周围人见他姿态随意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听。
　　饶是这样，起身发言的人也不敢掉以轻心，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斟酌几秒，就怕出错。
　　会议枯燥乏味，因为言珩突然旁听导致空气中都飘荡着一丝凝重严肃。
　　众人大气不敢多喘，也没插科打诨的，人人坐得脊背挺直，跟上课的小学生似的，就差发言举手打报告了。
　　裴霁只是实习生，会议上自然轮不到他上台讲解，所以展示他和任飞航做的PPT时，是任飞航上去的。
　　到了自己负责的项目，面无表情走神的裴霁精神稍微集中了一些，在任飞航的示意下打开PPT。
　　投影到幕布，裴霁这才看到经过任飞航排版检查的PPT，除了换了一个模板、扉页制作人一栏加上了任飞航的名字之外，并没有什么改变。
　　不过想来也是，文件整理资料收集到PPT制作，都是经过言珩眼的，有他在远程指导，自然没什么可以改动的。
　　起先一切顺利，心中忐忑不安的主管，见任飞航发言流利表达清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送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PPT做得不错，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对项目分析透彻，资料收集得也很全，每年数据还有对比图，一目了然。
　　就是这个排版有些敷衍，不过瑕不掩瑜，裴霁和任飞航两人初次合作有这个效果，主管已经很满意了。
　　言珩来这就是为了看小院长，见上台的人是脸涂得跟白墙一样的任飞航，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转眼瞧了裴霁一眼。
　　到底是裴霁的心血，言珩勉强提起了几分兴趣听，然而听着听着，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这文件是他看着小院长处理的，怎么到这人这儿，仿佛就跟裴霁无关似的？
　　言珩丹凤眼微微眯起，瞧着前面口若悬河的任飞航，心里隐隐不满。
　　言珩觉得没劲，移开视线，趁众人都全神贯注盯着幕布看，自己明目张胆的盯着小院长大半张脸瞧。
　　不管看多少次，穿正装的小院长都能让他一眼惊艳，并且百看不厌。
　　“等等，丰茂公司的原料报价，我记得前几年都虚高，是近两年竞争大了才降下来的，这个数据不对，反了吧？”
　　就在言珩沉迷小院长侧颜不可自拔的时候，坐右边的部门经理看着PPT，突然开口打断了任飞航的发言：“还有这个涨势对比图，丰茂前年股价大跌，价格低到有史以来最低，为什么图上没体现出来？”
　　言珩视野中的裴霁闻言扭头看向经理。
　　言珩一听这话，下意识就想说‘不可能错’，但是等他目光从裴霁身上移开，看清幕布上的东西后，略一挑眉。
　　上面的图，的确是错的。
　　经理皱着眉头看任飞航：“还有旁边和丰茂竞价的公司，名字都打错了。”
　　经理对待工作严肃认真，错了就是错了，就算言珩坐在旁边，也没有半点想藏拙的心，就这样指了出来。
　　听了他的话，大家齐刷刷转头看台上的任飞航。
　　心放得太早的主管手心捏了一把汗，看着裴霁和任飞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连公司名字都打错了。
　　要是谈合作，把对方公司名字都打错了，那这生意多半也谈不成了，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没上心。
　　经理有些生气：
　　“这PPT是谁做的？你们就拿这种东西来敷衍我们？这么明显的错误，你们就是用这种态度工作的。”
　　面对经理的询问和众人的目光，台上的任飞航表情一慌，眼神闪烁几下，最后看向下面的裴霁。
　　随着他的目光，经理看向裴霁：“裴霁，你做的？”
　　裴霁放下手中的笔，略一点头。
　　见他这么爽快就承认了，任飞航眼里一瞬间有光闪过。
　　经理本来对裴霁印象挺好的，但现在见他一副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平淡态度，倏然沉了脸：“做好后你都没仔细检查一遍吗？”
　　总监见经理把矛头指向裴霁，心里一紧，下意识偏头看了言珩一眼，就见言总扯了扯嘴角。
　　那绝对不是一个好心情的笑。
　　总监张张嘴，刚想替言总的小男朋友说话，就听小男朋友本人自己开口了：“PPT是我做的，但这个图不是我做的那个。”
　　听了裴霁的话，会议室众人都是一愣，主管脑子反应过来：“你是说，你之前做的是对的，别人改成了这样。”
　　裴霁惜字如金一点头：“嗯。”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又把目光集中在任飞航身上。
　　言珩双腿自然交叠，身体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桌上，指尖拿着支黑色钢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会议桌上敲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任飞航。
　　这对比图原本是什么样，言珩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对比线的颜色，还是他叫小院长选的红蓝绿，理由是到时候投影隔远了看，也醒目清晰不费眼。
　　任飞航神情焦急真挚看裴霁：
　　“裴霁，PPT传给我的时候，你说你反复检查过，没问题，所以我都没动，这PPT目前就经了你我两人的手，总不能是我改的吧？我吃饱了撑改你的图做什么？”
　　经理主管等人觉得任飞航话说得在理。
　　两人分工合作，出了问题都有责任，况且讲解的人是任飞航，出了问题他首当其冲，没理由把好好的PPT改错。
　　裴霁听了任飞航的话，眉眼一冷，毫不客气回：
　　“因为你脑子不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任飞航没想到裴霁回事这个态度，愣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里委屈中还夹杂着愤怒：“好好的，你骂人做什么，事先分工时说了，我负责整理资料文件，你负责制作PPT，怎么到现在，你反而不认了。”
　　望着言之凿凿控诉的任飞航，言珩差点被他的厚脸皮气笑了。
　　要不是上周是亲眼看着裴霁整理文件资料的，说不定就要信了。
　　任飞航不但想推锅，还想抢裴霁整理收集的功劳，就是吃准了裴霁没证据。
　　裴霁面无波澜看任飞航：“你说，文件资料你整理的？”
　　任飞航有些震惊，像是诧异裴霁会问这种问题：
　　“啊，难道不是？”
　　旁边有人小声讨论，说这份PPT里有很多资料数据，用词专业精准，甚至前面还涉及到了公司内部的折算法，的确都是裴霁这个刚来两个月的是实习生接触不到的。
　　而任飞航是老员工，知道这么多才正常。
　　这么一对比，大家都偏向于相信任飞航，看裴霁的眼神带着若有似无的谴责
　　用同事整理好的资料照着做PPT都能出错不说，还想抢功劳？人品和能力堪忧啊。
　　从开始到现在，言珩一言不发，总监吃不准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清楚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便开口道：“只是一点小问题，不用上纲上线，出现问题应该想着解决处理，而不是互相怀疑争执。”
　　出差是裴霁的表现总监也看在眼里，觉得他不像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顿了顿又道：“裴霁刚来公司不久，经验不足，就算出点错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多注意一点就行。”
　　谁工作时不会犯错？只要肯学习改正就好。
　　说后面一句话时，总监怕自己语气太严肃，让人觉得自己是在批评裴霁，所以特意放缓了声音。
　　这会议室里，除了不说话的言珩之外，就总监最大，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多讨论，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而台上的任飞航没想到总监会帮裴霁说话，PPT出了问题，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过了，还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任飞航知道公司有意留下实习期就要结束的裴霁，心里不乐意，好不容易才想到改裴霁数据这个办法。
　　为的就是让裴霁给经理主管他们留下办事马虎，工作敷衍的印象，打消他们留人的念头。
　　而知道言珩要来旁听，任飞航是激动又紧张
　　当着言总的面搞砸了会议，裴霁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心里算盘打得挺好，但事实却不如任飞航的意。
　　眼看这事就要轻拿轻放的过去了，大家对裴霁连一句责备都没有，任飞航心里自然不服气，张张嘴正想再煽风点火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正中间一直没开口言珩忽然开口：“你是说，这PPT，从头到尾，只经过了你和裴霁的手？”
　　言总开口，原本想顺势把这事揭过的众人，下意识挺直了腰背，竖着耳朵听老板吩咐。
　　听言珩发话，任飞航心里一喜，立马点头：
　　“是的，没错。”
　　言总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不能容忍这种低级错误。
　　言珩：“确定？”
　　话还是在问任飞航，不过言珩眼睛看的却是裴霁的方向。
　　任飞航掷地有声：“确定！”
　　言珩一挑眉，目不转睛地盯着冷着脸的裴霁：
　　“裴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言珩对任飞航和裴霁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语气，对后者说话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听得总监直望天
　　得，是我瞎操心。
　　还以为言总在公司是想避嫌不想亲自插手，现在看来，是他想太多。
　　裴霁望着心里门儿清，却明知故问的言珩，下颌线紧绷，语气生硬：“你想我说什么？”
　　众人一听他用这种语气跟言珩说话，心里都是一惊，满目诧异看他
　　这是破罐子破摔、放弃挣扎了吗？
　　任飞航面上也震惊不已，内心却在狂喜，甚至希望裴霁的态度再强硬嚣张一点。
　　惹怒言总，这人离被卷铺盖走人也不远了。
　　言珩身后的秘书小姐默默望天，心道：
　　你们是没看见裴院长面无表情让言总赔三颗小青菜的场景。
　　总监心里平静无波，心里摇头，想：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你们是没看见言总给小裴夹菜，后者还冷着脸不领情的模样。
　　而言珩知道，有的人再逗就要生气了，于是转头看向任飞航：“你现在去财务部结工资吧。”
　　既然裴霁没什么要说的，任飞航又确定没有第三人动这个PPT，那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已经不用再讨论了。
　　他的公司里，容不下这种人。
　　言珩语气随意，然而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大跌眼镜，纷纷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为什么是任飞航？不该是裴霁走吗？
　　任飞航也是一呆，真的慌了，顾不得控制音量：
　　“言总，为什么是我？”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那我先问问你……”言珩脸上挂着浅笑看任飞航，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这些资料数据，都是我看着裴霁一点点整理的，什么时候变成你整理的？”
　　言珩轻飘飘地丢下一颗重磅炸弹，不顾众人倏然瞪大的双眼，‘呵’了一声：“还是说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周五晚上和我视频了两个小时的人，我亲自讲解辅导的人，其实不是裴霁，是你？”
　　言珩一句话比一句话劲爆，经理主管等人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惊疑不定地看向裴霁，眼神是毫不掩饰的直白
　　和言总视频？两个小时？？？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一起，透露的无非就是一个问题：言总亲自辅导，你们什么关系？！
　　在众人的注视下，裴霁眉头一皱，看言珩：
　　“我给了钱的。”


第58章 团子
　　言珩辅导了两个小时，裴霁给了七元巨款，说自己给了钱的时候，他特别理直气壮。
　　凭言珩的身价，众人都在猜裴霁给了几位数，才能得到言珩的亲自教导。
　　他们并不知道，裴霁给的数额甚至是可怜巴巴的个位。
　　然而就算裴霁给了钱，也不影响经理主管他们此刻的震惊
　　言总肯定不是为了钱才给你开小灶的，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尤其是直面言珩质问的任飞航，心里又慌又茫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事态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听了裴霁的话，言珩会议室一众人震惊诧异的眼神视而不见，眉目舒展，笑着刀道：“行行行，你给了钱的，我作证。”
　　言珩嗓音里对裴霁的宠溺纵容，有耳朵的人都听出来了。
　　他这态度，反而让众人觉得裴霁口中的给了钱是开玩笑的，这让裴霁眉头又是一蹙。
　　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其他人都没敢出声，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只得放在任飞航身上，装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想的模样。
　　看够了小院长，言珩才看向僵在原地的任飞航，再开口时脸上没了刚才的笑容：“丰茂的数据和运算都是我提供，图是我守着裴霁做的，正不正确，有没有被改，难道我还看不出来？”
　　“或者你想看看我们的通话记录？”
　　面对言珩的问题，任飞航下意识摇头，张张嘴：
　　“言、言总，我不是这、这个意思……”
　　不想听着任飞航结结巴巴的辩解，言珩抬手打断他，偏头对秘书淡声道：“通知人事和财务。”
　　言珩不留商量余地的态度，任飞航一颗心如坠冰窟。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幻想裴霁出糗被赶出公司，没想到的确有人被赶出公司，但这个人却是自己。
　　他怎么也没想到，裴霁竟然认识言总。
　　那他之前看见的裴霁乘坐的保时捷，是不是言总的？
　　在一团浆糊的脑子中抓住一点，任飞航看向裴霁的眼神都不对了
　　难道他之前猜错了，裴霁不是被富婆包养，是和言总有一腿？
　　这也解释了，他大二实习就能进言氏……
　　言珩表明了态度，任飞航还想再多说几句求个情，秘书小姐联系的保安突然进了会议室，还算客气的请他离开。
　　看见保安后，脸上那么厚的粉底液都没遮住任飞航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的脸色，跟个调色盘似的，五彩斑斓，精彩极了。
　　任飞航被‘请’出去后，偌大的会议室安静良久，谁也没第一个开口。
　　原本好好的一场会议闹成现在这样，加上言珩对裴霁暧昧不明的态度，让众人无所适从，想说两句活跃气氛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扫了一眼低着头跟鹌鹑似的众人，言珩眉梢一扬：“继续啊，愣着做什么？”
　　听了言珩的话，众人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任飞航走了，接下来讲解的重任自然就落到裴霁身上。
　　尽管他只是一个实习生，但他上台时，台下的人都没敢轻视怠慢，纷纷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听。
　　会议结束时，也到了下班时间，众人跟着言珩一起站起身，他没动，其他人也不敢走。
　　只有裴霁，收拾好东西见散会后大家都不走，自己先动了，拎着电脑就出门。
　　路乐星的手续全部办下来了，从今以后就正式加入天使之家，成为这个大家庭中的一份子。
　　照例，每一个小朋友进来都有一场欢迎会，让小朋友知道自己是受大家欢迎，也让他有归属感。
　　陆文早上特意打电话过来，让裴霁今天晚上一定要回去吃晚餐。
　　裴霁一走，言珩立马跟在他身后动了，两步上前跟上他。
　　见他拿出手机看时间，言珩问：
　　“今天是不是小路的欢迎会？”
　　裴霁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
　　言珩神神秘秘朝他眨了一下眼，笑着道：
　　“你要不要猜一猜？”
　　裴霁没什么兴趣的收回视线。
　　小院长不猜，言珩也不失望，主动坦白：
　　“是陆副院长告诉我的。”
　　路乐星毕竟是因为碰瓷言珩才有机会认识在医院见到裴霁，两人也算有缘，加上言珩陆陆续续给了天使之家不少抱住，所以这次欢迎会陆文特别邀请了言珩。
　　当然，碰瓷一次，路乐星很认真的跟言珩道过歉了，说自己当时不想回舅舅家被新桥，鬼迷心窍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来赚钱，并且发誓以后不会了。
　　言珩对小院长发出组队邀请，想和他一起去天使之家，结果被裴霁毫不犹豫的决绝了。
　　言珩轻‘啧’出声：“真不和我去？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彭高峻就在楼下等着，裴霁：“不。”
　　小院长态度坚决，言珩无奈摊手：“行吧。”
　　言珩和裴霁若无旁人的交流，几步之遥跟在两人身后的众人，除了总监和秘书小姐外，嘴巴都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言总脸上常年带着惯有的浅淡笑意，咋一看的确是挺亲民没错，但是那是上位者运筹帷幄的轻松惬意，绝对不是真的好说话。
　　更被被说亲民到这个地步了！
　　言总和裴霁这相处模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冷不说话的裴霁是老板呢。
　　这一幕给人的冲击，怎么说呢，用天上下红雨了来对比，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一致。
　　可他们不知道，也不敢问。
　　这一刻，大家都是大聋瞎。
　　……
　　没有人敢背地里嚼总裁的舌根，除了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所以任飞航为什么悄无声息的离职了，除了当天参加了会议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为什么。
　　有人问了主管，但主管一脸‘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缄口不言。
　　八月底，裴霁结束为期两个月的实习，回归学校。
　　大三学习任务比大二更重，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在忙碌中过去，等回家裴修问，裴霁才想起还有几天就是他二十一岁的生日，他还没跟成伟毅眼镜他们说。
　　裴修一听他还没说，立马兴致勃勃给他发了一份电子请柬，让他给朋友们发一下，同时还不忘不动声色邀功：“昭昭，这电子请柬是哥哥做的，你发之前看看，背景音乐什么的喜不喜欢，要不要换。”
　　裴霁对这些没兴趣，没领会到他哥的‘良苦用心’，便道：“不用换，就这样挺好。”
　　见他都没点开看，裴修有些丧气，不过想到马上大家就能知道自己有个超级无敌可爱帅气眼睛还像他的弟弟，立马有可以了。
　　为了保持神秘感，请柬上只写了裴霁的名字，没有放裴霁的照片。
　　裴修本来想给言珩也发一份请柬，但舒盼裴承博他们已经给言珩的爸妈送去了一份，他便没有再发。
　　反正两家都这么熟了，没必要发两份。
　　再说了，这次请柬都是他们家自己手写的，累并快乐着，能省一份是一份。
　　知道成伟毅眼镜老齐都是学生，在国庆放假前一天，裴霁去学校时，舒盼还让人拿了三只一模一样的超大礼盒放车上，说是送成伟毅他们的礼物。
　　裴霁扫了一眼，礼盒上还分别用烫金写了成伟毅他们的名字。
　　舒盼说送给成伟毅他们的，裴霁也就没多问。
　　等到了学校成伟毅三人收到后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整套礼服，从头到脚，连鞋子都准备了。
　　三人受宠若惊的同时，发现衣服尺码都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礼盒里面除了礼服之外，还有一份请柬和一张卡片，都是舒盼手写的。
　　三人的请柬除了名字之外都一样，但卡片上的内容，都不同。
　　卡片上，舒盼先是对他们能来参加裴霁的生日会表示欢迎，然后就是感谢他们这几年对裴霁的照顾，最后说衣服是谢礼，喜欢他们能喜欢。
　　手写的内容加上真挚的语气，舒盼考虑周到，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令成伟毅眼镜老齐对裴霁这素未谋面的妈妈好感倍增。
　　成伟毅看着裴霁一脸羡慕地感慨：
　　“裴哥，你妈妈也太好了吧！”
　　一看这卡片，就还知道阿姨性格肯定也特别好，是个很温柔的人。
　　眼镜和老齐也赞同点头：
　　“是啊，慕了。”
　　看着三人羡慕的眼神，裴霁唇角略微动了动，出乎三人意料开口：“是很好。”
　　丢下这三个字后，裴霁就抱着书离开，留成伟毅三人面面相觑。
　　成伟毅语气惊奇：
　　“我没看错的话，刚才裴哥是笑了吧？是笑了吗？”
　　虽然不明显，但是笑了吧？！
　　老齐和眼镜有些迟疑：“好像……是吧？”
　　嘶……没太看清。
　　……
　　生日酒会的地点，选在裴家名下、南枫市最大的酒店宴会厅。
　　为了今天，酒店提前半个月就停业布置，整个宴会厅的风格，一改裴承博舒盼低调的风格，琳琅满目，极尽奢华。
　　虽是晚宴酒会，但下午就有客人陆陆续续拿着请柬进场，裴霁的爷爷奶奶、舒盼和裴承博也提前去招呼客人了。
　　而今天宴会的主角，裴霁还在裴宅没出发，他哥还在给他挑选袖扣。
　　看着各式各样的袖扣，裴修挑来选去比试了半天，却都不满意，觉得都不衬他的宝贝弟弟，最后又打电话让人重新送几对来。
　　打完电话后，裴修怕裴霁等急了，安慰道：
　　“时间还早，我们再等等过去。”
　　他弟弟是今晚的主角，主角都是最后压轴的。
　　裴霁并不着急，他不擅长应对酒会聚餐之类的场景，如果可以，他想露个面就回来，并不想和人寒暄。
　　另一边，言珩今天公司有事耽搁了，等他有空时，他爸妈已经先一步去宴会厅了，他只得自己一个人去。
　　司机在前面开车，坐在后座的言珩给裴修打电话：“我准备过去了，你和你弟到了吗？”
　　裴修把他弟神神秘秘藏了这么久，倒是把言珩的好奇心吊起来了。
　　他倒要看看，以前的奶团子现在长成什么样了，有没有裴修夸的那样，天上有地下无的好。
　　现在在言珩心里，谁也没小院长好。
　　他记得，裴修的弟弟以前脸上有婴儿肥，看起来胖乎乎的跟个团子似的，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是不是还肉嘟嘟的？
　　毕竟是时隔多年和裴修弟弟的第一次见面，言珩觉得自己作为哥哥，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下，所以还特地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电话那一端的裴修回：
　　“你先去，我和昭昭还有一会儿。”
　　言珩也不急，反正奶团子自己今天肯定会见到，早点晚点没区别，便道：“行，等你到了跟我说。”


第59章 昭昭
　　裴修想给裴霁最好的，等他们两人坐上车前往宴会厅时，裴霁全身上下加起来，够在南枫市市中心买几套房，时间也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距离开宴只有二十分钟。
　　为了乖孙的生日会，裴老爷子还专门请高人算过开宴时辰。
　　老爷子一脸虔诚，说这位高人有真本领，是老友介绍，能驱鬼镇宅，还能掐会算，灵得不行。
　　高人说六不凑整，会有好事发生，开宴便定在五点五十。
　　裴修不信鬼神玄学，尤其是这位叫霖沐阳的高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一脸未褪的青稚，身边还跟着看着就不是靠谱的男生。
　　但一切都是为了宝贝弟弟，裴修掏钱刷卡也很爽快，不管灵不灵的，图个吉利。
　　况且高人说看面相，他弟已经踏过泥泞，未来都会平安顺遂。
　　财大气粗的裴总听了心里高兴，想多刷五万块，却被高人拒绝了，说钱财取之有道且需有度。
　　这倒让裴修对这年纪小小的高人高看两眼。
　　车行至半路，舒盼打电话过来询问他们出发没，说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临近会场，裴霁反应平静，而裴修却激动得心跳逐渐加速
　　期待了好久，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了！
　　言珩五点零几分就到会场了，到了现场一看这布置，心想：看出裴家有多宝贝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少爷了。
　　之前有两位明星结婚，霸占了娱乐板块新闻头条小半个月，不是因为两人有多火、人气多高，而是因为两人布置得无比奢华，被各家媒体称为世纪婚礼。
　　而现在一看，世纪婚礼比起这位小少爷的生日会，还差那么一点。
　　大厅人来人往，都是非富即贵、有头有脸的人物，各行各业，还有不少人是特意从外地赶来参加此次宴会的。
　　也是此次宴会不对外开放，没请媒体，不然还有得热闹。
　　在一群赵总张总李总中，言珩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这并不妨碍这些总见到他笑眯眯的打招呼尬聊。
　　言珩今天只是来看好友的弟弟，不想应酬，在人群中找到言笑晏晏的舒盼和成伟毅，打过招呼就去了酒店后院。
　　身后优美悦耳的音乐和高脚杯相碰的清脆声不断传来，热闹非凡。
　　言珩手指在栏杆上敲了敲，看着外面亮起的路灯，再次给裴修发语音，声音慵懒：“你们什么时候到？我今天还有事要处理，待不了多久。”
　　公司开展了一项新项目，正是忙的时候，言珩想把红包给了，见一面聊两句就走。
　　早知道要等这么久，他就该先去一趟天使之家，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见小院长一面。
　　想到裴霁，言珩叹口气。
　　最近小院长也很忙，都没什么机会见面，他去了天使之家好几次，十次有八次都扑空。
　　裴修和裴霁已经到酒店门口了，没看手机，自然也没回言珩消息。
　　言珩以为他们还要等很久，百无聊赖拿出手机看股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言珩恍然发觉身后的音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人声也变得嘈杂起来。
　　拉上隔音效果良好的落地窗，宴会厅和后院就像是分隔开的两个世界，从言珩这只能看见里面人聚在一起，吵吵嚷嚷，声音听不真切。
　　言珩看了一下时间，时针已经走向六点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裴家小少爷，今天宴会的主角应该是到了。
　　当年的软乎乎的奶团子到底长成了什么样，怀揣着好奇，言珩推开了落地窗。
　　璀璨灯光让言珩眼睛有一瞬间不适应，这让他轻轻眯了眯眼，适应了刺目的灯光后，言珩才闲庭信步朝人群中央走去。
　　言珩唇角带笑，心道他倒要看看裴修口中无敌乖巧可爱好的昭昭，到底有多好。
　　逐渐接近人群中心，言珩能清晰听到周围人祝贺裴家小少爷生日快乐的声音，夸小少爷一表人才，以后定大有作为云云，然后就是好友裴修爽朗的笑声。
　　倒是没听见记忆中奶团子那软乎乎、奶声奶气的回应。
　　走近后，先映入言珩眼帘的，是裴修身边那一身黑色燕尾服、背对他站着的人的背影。
　　看着这背影，言珩有一瞬间觉得熟悉，但也没多想，因为旁边他亲妈段以烟看见他了，对他招了招手。
　　又看了背对自己站立的人一眼，言珩收回视线朝段以烟走去。
　　段以烟看着自家挺拔帅气的儿子，一笑：
　　“现在才来？”
　　言珩和段以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母子。
　　因为言珩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完全是遗传他妈段以烟的，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得似的，一模一样。
　　“不是。”言珩搂着段以烟的肩膀，笑：
　　“来了一会儿了，刚才没看见你们，爸呢？”
　　“不知道跑哪儿去聊天了。”段以烟用手肘碰碰儿子：“舒阿姨家的小儿子，昭昭，你也好几年没见了吧？”
　　言珩又看了那背影一眼，点头：
　　“裴修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神神秘秘的，是十几年没见了。”
　　这一抬眼，让言珩有点想笑，好友就跟只花蝴蝶似的，眉眼带笑到处扑腾，倒是他身边的人，从他来开始，姿势就没变过，跟背景板似的。
　　难道是怕生？
　　裴修刚才已经带裴修见过段以烟了，于是她笑着道：“现在人长得可好看了，白白净净的，你快去跟昭昭弟弟打个招呼。”
　　“弟弟都来好一会儿了，你还不见人，多失礼，快去快去。”
　　面对亲妈的催促，言珩失笑，连声说好。
　　裴修正跟一个叔叔辈的聊天，听别人夸裴霁听得正身心舒畅，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裴修。”
　　裴修话音一顿，连忙转头，错过了身边裴霁微动的表情。
　　看见言珩后，裴修脸上的笑容加大，眉飞色舞：
　　“你跑哪儿去了，正找你呢。”
　　说完后不等言珩回答，裴修又偏头对裴霁道，声音温和：“昭昭，这是你言珩哥哥，你们之前见过的。”
　　言珩少见好友露出这么柔和的表情，再一听他这轻缓怕吓着身边人的语气，心想见了鬼了，原来好友面对弟弟是这么‘卑微’。
　　言珩正想调侃好友几句，然而在看见转过身的人时，见到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时，又猛然顿住。
　　望着裴霁那张一如既往拒人千里之外的脸，言珩表情和大脑都难得有几秒钟空白。
　　小、小院长？！！
　　裴霁看着言珩倏然睁大的眼，从进场开始就一直抿着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往上翘了一下。
　　还是第一次见言珩如此震惊呆滞的模样，裴霁向来没有丝毫起伏的眼，闪过一丝疑似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光。
　　短短两秒钟的时间，裴修完全不知道好友此时心里掀起了什么样的狂风巨浪，还乐颠颠对言珩道：“这就是我弟昭昭，大名裴霁。”
　　对上好友热情洋溢的脸，言珩：“……”
　　他当然知道知道眼前这人叫裴霁！
　　要说刚才一瞬间，言珩还怀疑自己是因为好久没见小院长，太想他所以产生了幻觉，那裴修的话，就是毫不留情打破了他的怀疑。
　　裴霁，裴霁！裴！！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不过要不是亲眼见到这人，言珩也根本想不到心心念念的小院长，就是好友的亲弟。
　　毕竟一个节俭持家，一套衣服不过百，扣扣搜搜，连自己踩坏了三颗小青菜都要自己赔五块钱的小财迷。
　　更别说还身兼数职，卖花、摆地摊卖玩具、当家教，让他坚信小院长家庭条件一般，甚至说很艰苦，让他时刻想打钱。
　　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裴家小少爷是什么概念？
　　看今天这奢华盛大的生日会酒知道了。
　　言珩是怎么都没想到，裴霁就是昭昭，昭昭就是裴霁。
　　他口中难追的心上人，和好友嘴里超级无敌爆炸可爱乖巧的宝贝弟弟，是一个人。
　　然而现实就是这样，眼前这个身穿昂贵燕尾服，袖间的袖扣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领结打得一丝不苟的人，就是他认识的那个小财迷。
　　震惊诧异之余，言珩看着裴霁那张见到自己丝毫不意外见到的脸，瞬间明白
　　这人肯定早就知道！
　　言珩望着裴霁，半晌无言，一时不知道改说什么。
　　沉默几秒，裴修见好友一直盯着昭昭看，表情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忍不住上前轻轻锤了他肩膀一下：“愣着干嘛？怎么不说话？”
　　说完后，裴修还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嘚瑟，语气里满是骄傲：“怎么样，我弟弟是不是很帅，超级可爱？”
　　“……”言珩把目光艰难从裴霁身上收回，看向身边满脸都写着高兴开心的好友，一时间心情相当复杂微妙，缓缓点头：“是很可爱。”
　　得到肯定的裴修爽了：“我之前就跟你说，你还不信。”
　　深吸一口气，稍微消化了一点裴霁就是裴家失散多年、才找回来没两年的裴家小少爷这一事实后，言珩看向好友的表情真挚，语气认真：“我现在信了，并为我之前的无知道歉。”
　　或许他早该想到，裴修的弟弟走失了十几年，裴霁小小年纪，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却能当天使之家的院长，这里面本就透着不正常，细想就会觉得不对劲。
　　孤儿院院长什么时候能大学生兼职了？
　　可惜他之前，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裴修本意是让言珩羡慕自己有一个这么好的弟弟，然而现在见言珩这么诚挚且爽快的态度，又后退了一步，眯着眼打量他：“我怎么感觉你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裴修谨慎皱眉：老言，你不对劲。
　　言珩礼貌微笑：哥，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裴修害怕后退：？？？？你叫我什么？？？？
　　哥哥：我好友是不是傻了？
　　言总：现在叫哥还来得及吧？
　　一句话都没说的裴裴：……


第60章 哥哥
　　认识十几年的好友，突然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喜欢的人的哥哥，言总从最初的震惊之后，也接受良好。
　　所以听了裴修的话后，言珩意味深长地看了面前一言不发的裴霁一眼，微微一笑：“没什么不对劲，我只是替你开心。”
　　裴修相当谨慎，瞧他：“真的？”
　　认识多年，裴修了解言珩，直觉告诉他好友这反应有些奇怪。
　　但具体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不过见言珩表情真挚，裴修心想，也许老言真的只是单纯替自己高兴。
　　是他太敏感了。
　　大好的日子，裴修也不在这上面多做纠结，右手心朝言珩一摊，挑眉：“你的表示呢？”
　　裴霁闻言也看向言珩。
　　在来的路上，裴修就跟裴霁说了，他那个言哥哥，给他准备了一个超大的红包。
　　见裴修这样，知道他意思的言珩失笑，心想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言珩从口袋把红包拿出来。
　　裴修伸手想接，然而言珩的手腕一转，没给。
　　裴修接了一个空，还愣了愣：
　　“干什么？”
　　“这又不是给你的。”言珩径直略过裴修，看向旁边的裴霁，把红包递给他。
　　狭长的眼尾上挑，言珩脸上的笑意味不明：
　　“来，昭昭弟弟，生日快乐。”
　　说到‘昭昭弟弟’四个字时，言珩咬字极为清晰，尾音拉长，还故意停顿了一下，一双丹凤眼笑得勾人。
　　这笑容，说不上是打趣还是调侃。
　　听到他这个略肉麻的称呼，裴霁嘴角不易察觉地一抽。
　　见他没动，言珩语气疑惑，故意问：
　　“怎么了？昭昭弟弟，难道是认生？”
　　这人说话拖腔带调，反过来逗裴霁。
　　裴霁撩起眼皮轻轻地扫了他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言珩妖孽似的冲一勾眼，背对着裴修无声开口
　　小骗子。
　　小院长今天这游刃有余、波澜不惊的态度，要说他事先不知道他们两家的关系，自己今天也会来，言珩是绝对不相信的。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认识这么久，他竟然对自己绝口不提，瞒了自己这么久。
　　没想到看着冷冷清清、单纯的小财迷，其实心里蔫坏。
　　肯定是早就打定主意，想看自己诧异到失态的反应。
　　裴霁看懂了言珩的口型，眼皮往上抬了抬，翻了个并不明显的小白眼，那意思
　　自己没猜到，怪谁？
　　读懂他眼神的言珩被他逗笑了，心想
　　还怪我？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裴修以为是两人这么多年没有见，裴霁拘束认生，便柔声开口：“昭昭，这是哥哥之前跟你提过的言珩，是哥哥的好朋友，你小时候见过的。”
　　“言珩也是你哥哥，你叫他言哥哥就行，他不是外人，给你的你就接着。”
　　言珩笑了，慢悠悠点头：
　　“是啊，不是外人。”
　　听了这话，裴霁垂眼看着言珩手里厚厚的红包，伸手接过，平静开口：“谢谢。”
　　言珩一本正经逗他：“哥哥呢？叫声来听听。”
　　言哥哥裴霁是肯定叫不出口的，收了红包没说话。
　　裴修又不轻不重拍了言珩一下：
　　“叫什么哥哥，他哥哥还在这里呢。”
　　加前缀的哥哥可以很多，但哥哥只有一个，那就是他！
　　言珩知道，小院长是打定主意，要在大家面前当不认识自己，也没有拆穿他，略一耸肩，坦然：“你是哥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裴修没听出言珩的弦外之音，不知道有人早就惦记上他家宝贝弟弟，看言珩：“你今天不是还有工作？大概什么时候走？”
　　机会难得，裴修本想说和言珩喝一杯。
　　事到如今还走什么走？言珩摇头：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再处理也行。”
　　说完后言珩一顿，又笑着看了裴霁一眼：
　　“好不容易见到你弟弟，自然得好好聊聊。”
　　裴霁看了言珩一眼，没说话。
　　裴修不知道言珩心里的小九九，只觉得他够义气
　　为了自家弟弟的生日，就会连工作都可以抛弃，不愧是好兄弟！
　　不枉他之前陪他演戏，帮他追心上人！
　　他们俩也挺久没见，裴修准备待会空了，好好关心一下兄弟的感情进展。
　　说不定还能帮忙出出主意。
　　不过现在当着裴霁的面，不适合谈这些事情，于是裴霁道：“那等一会儿咱们喝一杯？”
　　言珩自然没意见，点头：
　　“行啊，没问题。”
　　裴霁今天第一次在大家眼前露面，认识的人不多，怕他觉得不自在无聊，裴修便对言珩道：“那你自己先随便转转，等我忙完再来找你。”
　　刚才还频频发消息催裴修的人，此时又不急了，言珩慢条斯理回：“反正也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和别人待着，不如和你们待待。”
　　说完后言珩看了裴霁一眼，对他眨了眨眼：
　　“你说是吧，昭昭弟弟。”
　　裴霁：“……”
　　……
　　接下来的时间，裴修和裴霁两人走到哪儿，言珩都形影不离地跟着，不远处两家的父母看见了，段以烟笑着道：“你看他们三个关系多好。”
　　舒盼顺着目光看过去，就见言珩正笑着跟裴霁说些什么，也点了点头：“是啊，毕竟是小时候一起玩儿，见过的，熟悉的比较快。”
　　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今天这种种场合，舒盼怕的就是裴霁觉得不自在。
　　可是现在看来，裴霁至少和言珩相处得不错。
　　段以烟有些羡慕地看向舒盼：
　　“真羡慕你，有两个这么好的儿子，”
　　“不过你也是，这么大的事，竟然瞒了我们这么久，一转眼昭昭都这么大了。”
　　舒盼叹一口气：
　　“不是不想说，我们也是怕了。”
　　段以烟也跟着叹口气，拍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好闺蜜的手：“没事，现在孩子也找回来了，也算是苦尽甘来。”
　　话是这么说，但段以烟看着站在璀璨灯光下、精致漂亮的裴霁，眼里也有些心疼。
　　觉得裴霁这孩子太不容易了，年纪不大，受的苦却不少。
　　得经历了什么，才能养成了现在这性子。
　　不过知道苏盼这个亲妈心里不好受，她便没有说后面半句话，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你家昭昭这么帅，在学校里面肯定有不少小姑娘喜欢，有没有谈恋爱呀？”
　　稍微年长一些的妈妈被凑在一起，避不可免的，会聊到孩子们的终身大事。
　　舒盼段以烟她们也不例外。
　　舒盼自己倒是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先是摇了摇头，开口语气又不是很确定：“应该没有吧？”
　　段以烟一愣：“谈没谈，你不清楚吗？”
　　舒盼眉眼惆怅：“昭昭没有说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裴霁和他们的交流并不多，更别说感情方面了。
　　不过想着儿子这个性格，舒盼觉得他现在谈恋爱的几率不大。
　　段以烟一挥手：“没事，招招还小，才二十一，可以慢慢找。”
　　说到这里，她又瞪不远处自家儿子一眼：
　　“不像我们家那个，都快28了，还没有一个女朋友，都快急死我和他爸了。”
　　舒盼感同身受：
　　“我家小修也是，这么多年都没个动静。”
　　两位母亲对视一眼，最后无奈
　　怎么现在的小孩，都不想结婚，不愿意找对象？
　　可急死他们这些当爸妈的了。
　　不过婚姻大事，儿子们自己都不着急，他们这些长辈再着急也没有。
　　毕竟他们也不可能像旧社会一样包办婚姻。
　　心里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们心里有点数，赶紧带个对象回来。
　　他们还等着抱孙子。
　　另一边，裴霁站在裴修身边，看着他应酬前来祝贺的男男女女，表情一直维持着一贯的平淡。
　　没有什么兴趣，但也没有不耐烦。
　　言珩见他这模样，知道他是觉得无聊，便止住话头，转而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裴霁摇头：“不用。”
　　言珩看了裴修一眼，压低声音：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今天是你生日，我都没什么准备。”
　　要是知道今天是小院长生日，他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粗暴直接封一个红包。
　　然而在裴霁这里，嘘寒问暖，花里胡哨的礼物，不如打笔巨款。
　　所以言珩送的礼物，正中他下怀。
　　实用，他很满意。
　　“裴霁！”
　　正当言珩想趁此机会，进一步问小院长喜欢什么的时候，一道女声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裴霁发现是一个多月没见的戴今歌和尹行。
　　身边还跟着眼镜、老齐、成伟毅三人。
　　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实习结束前，裴霁也邀请过戴今歌和尹行，开学之后便给他们发过请柬。
　　当时收到请柬后，两人的反应之震惊，尤其是尹行，消息直接刷屏了：“卧槽，裴家，是我想的那个裴家吗？？？”
　　“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裴霁你这隐藏也太好了，你家公司那么牛逼，你还来这里当个实习生？自家公司不香吗？”
　　“有钱的人的世界我果然不懂。”
　　戴今歌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收到请柬后揉了揉眼睛，反复把请柬看了两遍。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戴今歌才发了一个惊呆的表情包：说好的裴大学霸，家庭困难，身兼数职，要靠打工交学费呢？
　　如果裴霁这算家庭条件困难的话，那他们是不是直接是乞丐阶级了？
　　戴今歌也没想到裴霁隐藏的这么好，是真正的家里有矿富二代。
　　怪只怪裴霁太低调，丝毫不张扬，瞒过了他们所有人。
　　他们之前觉得张扬有嚣张的苗荣家里就算有钱了，然而和裴霁家一笔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苗荣家顶多算是有点钱，可裴家这是实打实的豪门啊！！
　　两家都不是一个阶级，硬要相提并论的话，旁人都要说一句苗荣家越级碰瓷。
　　一想到之前在学校的时候。苗容经常嘲笑裴霁一副穷酸样，家里穷之类的，戴今歌就心情复杂。
　　毕竟谁也没想到裴霁，都这么有钱了还这么努力。
　　戴今歌突然很好奇，要是苗荣和成天跟在他身后爱慕虚荣的的跟班们，知道了裴霁的真实身份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场景一定很精彩，大快人心。
　　裴霁见到五人，顿了顿，朝他们走去。
　　同时，尹行看见言珩，心里本能一跳，压低声音问戴今歌：“怎么言总也在这里？”
　　戴今歌在言氏实习两个月，其实见言珩的次数并不多。
　　奈何言珩不是让人看过就忘的路人长相，而是一眼看过，就难以再忘的妖孽长相，所以她也第一时间认出了裴霁身边的人。
　　听了尹行紧张的话，戴今歌摇头表示不知道。
　　尹行一想，都说豪门圈是个圈，有钱的人互相认识，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这就是所谓的大佬的朋友都是大佬。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也难怪老板之前出差，会特意叫上裴霁这个实习生，原来他们之间早就认识。
　　尹行和戴今歌对视一眼，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在裴霁面前说公司的坏话。
　　虽然他们知道，裴霁也不是那种会背后嚼舌根的人就是了。
　　成伟毅他们五人都带了各自的礼物，笑着祝裴霁生日快乐。
　　裴霁伸手接过几人的礼物袋，立马有侍者走过来，恭敬地开口：“小少爷。”
　　成伟毅他们看着侍者把礼品袋拿走了，生怕太沉袋子勒到裴霁的手。
　　五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心想
　　这就是豪门小少爷的日常生活吗？出门有人提包，慕了慕了。
　　这时裴修一扭头，发现宝贝弟弟不在身边，而他身边的言珩，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裴修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裴霁的身影，于是开口问言珩：“昭昭呢？”
　　言珩朝一边的食品区微微抬了抬下巴：
　　“刚才他朋友来了，去招待他朋友了。”
　　他还看见，来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女生，是之前和小院长一起实习的。
　　他倒是不知道，他们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小院长过生日，都没有邀请他。
　　一想到这里，言总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
　　一心只有弟弟的裴修，没有注意好友微妙的态度，转头看去：“哪儿呢？”
　　言珩见裴修如此弟控，想了想，还是道：
　　“昭昭都二十一了，已经是个成年人，你要不要这么时刻盯着？”
　　就裴修现在这样，言珩是不可能跟他说自己对小院长‘居心叵测’了。
　　不为别的，就怕人没追上不说，多年兄弟还反目成仇。
　　言珩相信，就好友这弟控程度，要是知道自己在打他宝贝弟弟的主意，绝对会毫不客气锤他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我得提前给自己铺路，给哥哥做心理建设。


第61章 标准
　　言珩之前刻板印象了，在他印象中，裴修的弟弟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奶团子，整日跟在裴修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短。
　　却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当年的奶团子已经长大成人，转眼变成了眉眼冷淡，难以接近的小院长。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让裴霁性格产生了这么大转变，言珩想不到，也不敢去深想。
　　不过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虽然自己和裴霁八字还没有一撇，但这并不妨碍言珩提前给裴修打预防针，试探好友的口风：“你这样管着他，要是他以后谈恋爱怎么办？也时时刻刻盯着他吗？”
　　而裴修听了言珩开玩笑似的话，扭头看他，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昭昭还是个学生，谈什么恋爱？”
　　言珩闻言哭笑不得，不得不提醒好友：
　　“你口中这个学生，上的是大学不是幼儿园，他已经21岁了。”
　　说完后言珩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不谈恋爱，等再过几年就算晚婚了。”
　　“天要下雨，弟弟要谈恋爱，你总不能这么管着他一辈子。”
　　言珩这话说的有道理，裴修听完皱了皱眉，思索一番，然后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虽然不会干涉昭昭谈恋爱，但是到时候我肯定会帮他把关的。”
　　在裴修看来，他家昭昭心思单纯，没那么多心眼，很容易被人骗。
　　想到裴霁之后有可能会被人骗，裴修眉头拧得更紧，看言珩：“你知道的吧？有那种感情骗子，专门钱财又骗色。”
　　言珩失笑：
　　“你说的这个可能性不高，你弟又不傻。”
　　在言珩眼里，小院长不但不傻，还相当聪明。
　　聪明之中还透着点蔫儿坏。
　　但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裴修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先不提裴霁的长相能力，等大家都知道他身份了，就凭他的家世背景，也有不少人故意接近他。
　　虽然言珩觉得要从裴霁这个小财迷手里骗到钱，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万一呢？
　　见裴修为弟弟严防死守的模样，言珩轻‘啧’了一声。
　　要是之前，他肯定会取笑好友太过弟控，弟弟滤镜八百米厚，对弟弟跟对儿子似的操心又宝贝，并且同情一下裴霁的未来对象。
　　可是现在，他笑不出来，甚至觉得有些棘手。
　　见裴修还在人群中搜寻裴霁的身影，言珩敛去了眼里的思绪，给他指了个方向：“你弟在那儿呢，身边还有一个姑娘。”
　　姑娘？
　　裴修看过去，一眼看见宝贝弟弟的同时，也看见了他身边的戴今歌。
　　很眼生，他之前没见过。
　　这么久了，裴修倒是第一次在裴霁身边看见除了天使之家的工作人员之外的、同龄的女孩子。
　　裴修有些意外，自顾自嘀咕：
　　“难道真谈恋爱了？”
　　两人离得近，言行自然听见了裴修这句话，眉头微微一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那你还不快去看看？”
　　知道裴修眼光毒辣，言珩并没有在他面前显露什么，怕被他察觉到自己正思量在怎么抢他宝贝弟弟。
　　对于裴霁，裴修向来是没什么原则的，又多看了戴今歌两眼：“那姑娘人看着还不错，要是昭昭真的喜欢，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只有支持。”
　　话虽这么说，但裴修脑海里却忽然浮现起一个多月前裴霁带回来的、亲手洗那一套过于宽大的衣服。
　　那衣服一看就是男装，不可能是女孩子穿的。
　　当时裴霁还在那衣服的主人家里过夜了。
　　事后裴修是很认真的想过他家昭昭是不是谈恋爱了。
　　而且对象是个男人。
　　然而最近一个多月，裴霁那儿都没有什么异常，裴修又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现在见裴霁身边终于出现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裴修那一颗怀疑的心彻底放下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昭昭的性取向还是跟随大众的。
　　根本没什么绯闻男友，就只是单纯在朋友家过了一个夜而已。
　　言珩听了裴修的话，心里‘嗤’了一声，心想
　　我是脑子有病才会去支持小院长谈恋爱。
　　除非和小院长谈恋爱的对象是他自己。
　　看了身边的裴修一眼，言珩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想了想，言珩面上不动声色问：
　　“那你觉得，你弟以后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对象？温柔的？活泼的？会撒娇的？”
　　“什么样的？”裴霁还真的顺着言珩的话认真想了想：“温柔的吧，知冷知热，不会无理取闹不作的，学历不能太低，要有教养，家庭也重要……”
　　反正只是他们两人之间说说，裴修便放开了说，杂七杂八说了一堆。
　　言珩总结了一下：
　　“就是要个家庭条件好，人好学历好，对你弟也好，最好能照顾他的？”
　　所有条件他都附和，这不是巧了？
　　裴修觉得自家昭昭值得最好的，但听了言珩说的最后一点，叹气：“要人女孩子照顾昭昭，条件是挺严苛的，但老言你也知道，昭昭之前受了太多苦，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以后的对象对他好一点，让昭昭少操点心。”
　　“不严苛。”言珩脸带笑意，语气轻松：
　　“这要求多正常，哪儿严苛了，既然找对象，当然要找对自己好的，就得按这标准来。”
　　“昭昭条件这么好，自然不能委屈了。”
　　……
　　裴修和言珩都没去打扰裴霁和朋友相处，小院长沉默寡言，但是他哥哥不啊。
　　一说起裴霁，裴修就有说不完的话，所以言珩旁敲侧击之下，从他口中知道了不少小院长的事。
　　比如：原来裴茜不是裴霁的亲妹妹。
　　言珩之所以没有把裴霁往裴修弟弟身上想，其实裴茜占很大的原因。
　　裴霁对裴茜太好，让他一直以为他们两人是亲兄妹。
　　而言珩又清楚地知道，裴修是没有妹妹的。
　　又比如：裴家当年找到裴霁的时候，后者正穿着厚重不透气的玩偶服，在街上发传单。
　　就为了一天一百块的兼职费，裴霁大夏天闷在玩偶服里，不出几分钟就汗流浃背。
　　裴霁在提前攒大学的生活费……
　　“裴霁，你在看什么？”
　　尹行端着杯香槟，就见裴霁盯着某一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言总和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相谈甚欢，有说有笑。
　　听到尹行的话，裴霁平静地收回视线：
　　“没什么。”
　　尹行望着和言珩聊天的裴修，有些好奇：
　　“言总身边那人是谁啊？两人关系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裴霁抿了抿唇角，没说话，他旁边的成伟毅闻言举手：“这题我会，那是裴霁的亲哥。”
　　尹行意外：“就是裴氏现在的总裁？”
　　裴氏如今的掌权人，竟然和言总一样年轻。
　　老齐和眼镜齐齐点头：“是的。”
　　他们暑假在裴氏实习的时候，因为裴霁的原因，裴修对他们也诸多照顾，让他们学到了不少东西。
　　端着一块布丁的戴今歌，看清裴修的长相后，感叹：“裴霁，你家基因也太好了。”
　　裴霁哥哥颜值也好高！
　　戴今歌这话，今晚不知道有多少人说了类似的，裴霁听了不少，反应平平。
　　尹行见了，眼里有些敬佩：
　　什么叫宠辱不惊？这就是。
　　高调奢华、觥筹交错的生日会在晚上九点多才结束，临近结束时言珩四处搜寻裴霁的身影无果，最后得知舒盼怕他累着，在半个小时之前，司机已经送他回去了。
　　本来想送裴霁回去，顺便再找他聊两句的言珩，只得作罢。
　　另一边，回到家的裴霁，换下身上昂贵的燕尾服，把袖扣手表等配饰取下小心收好，这才去卫生间洗漱。
　　等他出来时，裴承博刚好敲响他的房门，笑着给了他一个小盒子，说里面是他的生日礼物。
　　裴承博目光慈爱地看着自己小儿子：
　　“爸爸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昭昭你喜欢什么自己去买。”
　　裴霁打开盒子，里面是躺着一张银行卡，还有一本房产证一张门卡一串钥匙。
　　裴霁抬眼看裴承博，后者解释，说银行卡密码是他生日，是裴承博送的。
　　而这房产证，是裴修和舒盼送他的生日礼物。
　　裴修在江城苑给他买了一栋别墅，家具装修都是舒盼亲自挑选的。
　　裴承博道：“你家教教的学生不就是住在江城苑吗？之后你给人讲课，也方便一一点，不用来回奔波。”
　　那小区裴承博舒盼事先也去看了，环境和地段都不错，安保也好。
　　要是别人听了裴承博这话，估计得直呼好家伙。
　　为了做家教方便，干脆在小区买了栋别墅，简直是壕无人性。
　　“对了。”裴承博想到一个事，又道：
　　“你段阿姨的儿子，言珩，你也住在江城苑，平时没事可以多走动，他和你哥哥一样大，你也叫他言哥哥就好。”
　　听到言珩的名字，裴霁眼皮微动，最后轻轻说了声谢谢。
　　裴承博闻言笑了，道：
　　“傻孩子，跟家里人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不管是钱还是别墅，都是裴霁早拥有的东西。
　　裴承博离开后，裴霁把盒子放到抽屉里，做完这一切后，余光扫到桌上的东西，动作一顿。
　　桌上躺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
　　这大红包是言珩送的，裴霁还没拆。
　　盯着红包看了几秒，裴霁最后也没拆，把它和裴承博刚才给他的盒子放在一起，随后才合上抽屉。
　　裴霁拿起从回来后就没空看的手机，发现十几分前言珩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小院长，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第62章 同化
　　今天晚上在裴修舒盼他们面前，裴霁全程没有透露出一丝和自己之前认识的迹象，言珩也没说破，和他一起演时隔世十几年，初次相见的言哥哥昭昭弟弟戏码。
　　但是回到家后，闲下来的言珩就准备给他亲爱的昭昭弟弟算一这笔账了。
　　把床头台灯的亮度调到最暗、最省电的档位，裴霁在才回言珩的消息：【说什么。】
　　言珩那边消息几乎是秒回：
　　【你说呢？】
　　【昭昭弟弟，你瞒了我瞒得好苦。】
　　裴霁：【……】
　　裴修和舒盼裴承博他们一样，都直接叫他昭昭，没有像言珩似的，在后面腻腻歪歪的加个弟弟。
　　看见这四个字，裴霁耳边仿佛立马就响起了，言珩用他那带着些许调侃慵懒的嗓音叫自己的声音还是三百六十度环绕无死角立体环绕的那种。
　　而且话落就没声了，文字消息不删的话，就一直躺在手机屏幕里，时时刻刻提醒裴霁。
　　所以裴霁看着这个腻腻歪歪跟叫小孩似的称呼，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天使之家寸头常挂在嘴边的话
　　你正常点，我害怕。
　　就在他停顿的功夫，言珩的消息又来了：
　　【以前还奶声奶气叫我言哥哥呢，还吃了我的糖，现在长大了，就翻脸不认人了？】【还骗我，小没良心的，我以前的糖都白给了。】
　　小时候的记忆，裴霁记忆相当模糊，像是蒙着一层纱，是一点不记得了。
　　此时面对言珩的控诉，裴霁根本想不起他给过自己糖的事。
　　但他三岁时，言珩都十岁了，比自己更记事，裴霁也没反驳他，打字回：【你自己没问。】
　　言珩觉得小院长在强词夺理，就这人之前财迷节俭的画风，谁能想到他是裴家的小少爷？
　　要知道裴修可是在十八岁之前，就拥了一艘自己的私人豪华游艇。
　　谁能想到他的弟弟，还穿着批发市场十几二十块的衣服。
　　之前听裴修昭昭长昭昭短的念叨，言珩还以为小少爷是多娇生惯养，还担心裴家这么养孩子会不会把小少爷惯坏，变得骄纵跋扈。
　　然而现在知道裴霁的真实身份后，言珩自己之前错得离谱。
　　各方各面。
　　怀抱着一丝希望，言珩：【我问你就会告诉我？】消息发过去过了大约半分钟，言珩才收到裴霁的回复：【不。】
　　相当简洁明了。
　　在心里‘啧’了一声，言珩发了一个受伤的表情包：【小没良心的。】
　　折腾了一天，晚上跟在裴修裴承博身边‘认识’了不少叔叔阿姨，裴霁也有点累了，给言珩回了一个‘睡了’。
　　言珩心里清楚，今天晚上这场合对不善言辞的小院长来说，是有些为难了。
　　他还清晰地记得几个小时前，裴霁站在裴修身边，一脸麻木的表情。
　　【好。】想到这里，言珩笑了笑，不拉着人熬夜了，打字回：【那你早点睡，晚安。】
　　又等了几分钟，确认裴霁不会再回消息后，言珩才退出聊天框。
　　第二天一早，言珩吃饭时随手点进朋友圈，发现裴修在半个小时之前更新了朋友圈，发布了一条动态：【我宝贝弟弟亲手种的大白菜，绿色健康营养价值高，数量有限，先到先得！】配图裴霁抱着一颗大白菜站在菜地，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镜头。
　　这是裴霁第一次出现在裴修的朋友圈中，虽然才发不久，但下面一溜的评论点赞，很是热闹。
　　看见这照片，言珩做的第一件事点开大图，然后保存图片。
　　保存好后，言珩才仔仔细细看图片中的小院长，眼尖的发现裴霁左侧有一小缕头发微微翘起，显然是昨晚睡翘的。
　　一大早能看见裴霁新鲜出炉的照片，言珩心情愉悦地伸出手指，隔着屏幕在那一翘起的呆毛上轻轻点了一下。
　　欣赏完早起的小院长，言珩注意到图片里的菜地有些眼熟，但又不是天使之家后院的那块，还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裴宅的花园。
　　花团锦簇的花园变成了如此接地气的菜园，言珩一时还没认出来。
　　言珩往下扫了一眼评论，看见有不少人在震惊：
　　【？？你弟？我错过了什么？】
　　【握草，出差在外昨天没能赶过去，裴哥你弟弟也这么帅的吗？】【帅气的小弟弟我可以，请问你家弟弟还缺女朋友吗？介意姐弟恋吗？】【亲弟还是堂弟？种白菜是什么鬼？】
　　【弟弟是帅的没错，但是这突变的画风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哈。】评论区一片热闹，但大家的关注点都在裴霁身上了，水灵灵的白菜无人问津，言珩转念一想，评论：【白菜怎么卖？】
　　另一边，同样在吃早饭的裴修收到言珩的评论，转脸问裴霁：“昭昭，你说咱们家这白菜，卖多少钱一斤比较好。”
　　国庆节放假，裴修也终于闲了下来，一大早就开始炫弟弟。
　　院子里的白菜长大了不少，裴霁今天一大早起来给地除草，裴修便拍了一张。
　　卖白菜是假，秀弟弟是真。
　　但这么多白菜他们家也吃不完，放坏了也可惜，要是言珩真的需要，卖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没错，就算是好友问，裴修也不准备白送。
　　不是裴修小气，这可都是昭昭和他妈妈的心血，哪儿能白送，必须收钱！
　　听了裴修的话，裴霁喝粥的动作一顿，看向舒盼。
　　舒盼也不觉得卖白菜有什么不对劲，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昭昭你决定吧，你比妈妈了解。”
　　裴霁略一点头，道：“两块一斤。”
　　裴修和裴承博都是一愣，父子两异口同声：
　　“两块？”
　　见他们震惊的表情，裴霁以为他们是觉得太贵了，于是又道：“要是买得多，一块七八也可以卖。”
　　而裴修和裴承博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可置信
　　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白菜，才两块？？
　　这跟白送什么有什么区别？
　　裴修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想到这里，裴修深吸一口气，统一回复：
　　【白菜两百一斤，有意私聊。】
　　收到消息提示的众人，本来谁也没当真，觉得裴修不可能真的卖白菜，现在见他这价格，更是以为他开玩笑，没放在心上。
　　毕竟只要去超市溜达过一圈、有常识且价值观还没歪的人，都不可能花两百块去买一斤普通白菜。
　　他们是有钱，但是人又不傻。
　　要是超市白菜敢卖两百一斤，大家都会吐槽一句‘现在超市都明目张胆抢劫了吗？’，顺便再打一下物价局的电话投诉一波。
　　评论中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不会有人真人傻钱多，去买这天价白菜。
　　然而几乎是在裴修回复完消息下一秒，他就收到了来自言珩的转账。
　　看见言珩转来的一千块，裴修没收，回了三个问号过去。
　　言珩：【一颗白菜，应该差不多五斤？】
　　生意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裴修愣了一下，最后把钱退给言珩：【我把昭昭名片推给你，你把钱给昭昭。】
　　白菜又不是自己种的，裴修自然没收这个钱。
　　不过说完后，裴修又补充一句：
　　【我问问昭昭，看他愿不愿意加你，你也知道昭昭这性格。】裴修考虑得非常全面，却不知道言珩和裴霁两人背着他，早八百年就互相加上了好友。
　　言珩从善如流装傻：【行，你问吧。】
　　裴修望向裴霁，语气里带着那么点试探：
　　“昭昭，言珩想买白菜，你们要不要加个好友？我把你名片推给他？”
　　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裴霁眼神微动，最终点头：“行。”
　　他也没说自己有言珩好友。
　　过了几分钟，裴霁收到了言珩的转账，金额五千块。
　　裴霁：【没那么多。】
　　言珩：【我一个人在家，就要一颗。】
　　裴霁：【……】
　　就要一颗，转这么多钱做什么，故意馋他吗？
　　见裴霁的表情，裴修慢半拍的提醒他：
　　“对了昭昭，我说的是两百块钱一斤，你到时候别少收他钱。”
　　对待兄弟，不用手下留情。
　　裴修觉得，他帮着老言追他喜欢的姑娘，老言也是时候报答他了。
　　听了裴修的话，裴霁向来平静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两百一斤？”
　　裴霁怀疑自己听错了。
　　裴修笑着点头：“嗯啊！”
　　嘴上没说，但裴修脸上那‘我卖了一个好价格，快夸我’的表情，让裴霁心情复杂。
　　裴霁终于知道言珩为什么一来就转五千了，再看向手机时，他眼神有些微妙。
　　他现在怀疑言珩脑子不太好。
　　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被小院长贴上了‘人傻钱多’的标签的言珩：【我就要一颗，多的钱不用你找，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我能不能自己选。】裴霁敛了眼里的思绪，对上门送钱的言珩道：
　　【可以。】
　　有钱不赚是傻子。
　　另一边，裴修知道裴霁卖了言珩一颗，赶紧给言珩发消息：【就买一颗，我们可不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你自己开车来我家挑。】
　　就一颗要是还送货上门，多不划算。
　　言珩一看裴修的消息，双眼一亮，心想
　　还有这好事？
　　言珩修长的手指打字飞快，生怕裴修反悔：
　　【行，我自己来挑，最多半小时到。】
　　他正愁做不到理由去见小院长，没想到裴修就给他送上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知道他困了就给他送枕头，不愧是好兄弟！
　　而另一边，见言珩同意了，裴修满意了，笑着对裴霁道：“昭昭，待会儿言珩自己过来选，我们不用管。”
　　和裴霁待久了，裴修也有点同化了，言珩同意自己上门拿货，他满脑子想的都是
　　这样就省了送过去的油费，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帮家里省钱了，昭昭会开心的吧【捧脸笑】言总：兄弟，大恩不言谢【抱拳】
　　昭昭：……


第63章 亲爱
　　听了裴修的省钱小妙招，裴霁也没说什么。
　　言珩来过裴宅不知道多少次，连定位都不用裴霁发，熟门熟路就来了。
　　只是言珩上大学后，就很少来裴家找裴修了，只是逢年过节陪父母来拜访。
　　正值国庆佳节，裴霁一家都在家，言珩也没空手来，礼数周到地拎着水果和各种滋补品来的。
　　进门后，言珩一眼锁定穿着家居服、正在一个黑皮小本子上写着什么的小院长。
　　恰巧裴霁也转眼看他，言珩眉梢一扬，脸上笑意渐浓：“早上好啊昭昭弟弟。”
　　裴霁扫了他一眼，没理他。
　　他这反应言珩也不意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管家，礼貌懂事的跟舒盼裴承博他们问好，一口一个叔叔阿姨。
　　又把裴家奶奶哄得笑逐颜开，说小言嘴还是这么甜。
　　两家关系好，舒盼和裴承博也算是看着言珩长大的，直夸他是越来越帅了。
　　聊了几句家常，舒盼想起昨天段以烟在她耳边的抱怨，便道：“小言啊，听我们家阿修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什么时候带来给阿姨看看啊。”
　　舒盼话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言珩身上，包括一旁正记账的裴霁。
　　现在电子科技如此发达，人们的生活习惯也随之改变，众多记账理财软件层出不穷。
　　而裴霁还保持以前的习惯——用纸笔记账。
　　言珩听后先是一愣，随后笑：
　　“裴修连这个都跟您说了？”
　　舒盼和段以烟年轻时就认识，关系很好，当年言珩出生时，她还笑言要给言珩当干妈。
　　虽然这事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没成，但她这些年，打心底把言珩当半个儿子看，以为他是害羞，便道：“这是好事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到这里，舒盼没什么威慑力的瞪一眼旁边的裴修：“还有你，小言都有喜欢的人了，你给你妈我争点气。”
　　躺着也中枪的裴修哭笑不得：“妈，你说言珩就说言珩，扯我干嘛。”
　　舒盼恨铁不成钢，只得又看向言珩：
　　“你妈妈昨天还在跟我念叨，你要是真有喜欢的，可以带回去让你爸妈看看，免得他们担心。”
　　言珩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宛如局外人的裴霁，道：“正追呢，等追到了，时机合适的话，我会带回去的。”
　　舒盼点头，给了言珩一个鼓励的眼神：
　　“那你努努力，阿姨看好你，到时候成了，阿姨给你们俩包个大红包。”
　　听了舒盼这话，言珩面上点头说好，心里却在想：要是真成了，红包就不敢想了，阿姨您别怪我就行了……
　　言珩舒盼他们又就着言珩喜欢的人谈了几句，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裴霁忽然合上本子，站起身往菜园走。
　　裴修终于想起言珩此行的目的，便伸手一指：
　　“喏，你要的白菜在地里，你自己下地去挑，看中哪颗拔哪颗。”
　　仗着关系好，裴修对言珩这个顾客毫不客气，就差让他自己拿菜籽去种了。
　　望着某人的背影，言珩没意见起身：
　　“行，那我可就自己去挑了。”
　　“去去去。”裴修挥挥手：
　　“大老远的就为颗白菜，你也不嫌折腾。”
　　事实上，刚开始裴修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言珩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真来了。
　　听了裴修的话，言珩随口道：
　　“不是你说的，这是裴霁亲手种的，绿色健康，营养价值高吗？”
　　一说起这个，裴修就来劲了，一顿猛夸：
　　“那当然，我跟你说超市买的有机蔬菜，都没我家的好吃，水嫩多汁，不管是醋溜还是爆炒，或者是做水晶白菜包，都特别棒！”
　　裴修不知道言珩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
　　言珩心里想要的白菜，根本不是他以为的白菜。
　　不知道此白菜非彼白菜，裴修还乐呵呵的推荐菜地里水灵灵的大白菜，恨不得言珩多买几颗回去。
　　甚至裴修还想给言珩带路，那架势是想亲自带他去菜园看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而言珩自然不想多个电灯泡，在裴修开口之前便道：“行，那我去看看，白菜我还是会选的，正好你弟在那儿，实在不行我让他帮我参考一下。”
　　裴修止住了脚步，一想也是，在场还有谁比昭昭更懂呢？
　　菜地里栽的茄子苗因为气温太高都蔫头耷脑，幼嫩的叶片都缩在了一起，裴霁正给沿路给他们浇水。
　　言珩慢条斯理的走近，盯着忙碌的裴霁看了半晌，随后笑着开口：“小院长，白菜怎么挑，我不会。”
　　也许是收了巨额的菜钱，裴霁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他。
　　伸手一指，裴霁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那边，自己去看。”
　　刚才还在裴修面前说自己会挑的言珩，此时对上裴霁的目光，面不改色心不跳，望着他的视线都没偏过：“你教教我呗。”
　　二十八岁的人了，说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裴霁继续浇水：
　　“没空。”
　　言珩觉得敏锐的感受到，今天小院长说话的语气和往常有些不同。
　　好像带着点……火气？
　　瞧着裴霁那与往常无异的表情，言珩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言珩几步跟上裴霁，慢悠悠商量：
　　“我帮你浇水，你帮我挑颗白菜，公平交易。”
　　对于言珩的提议，裴霁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动了，闻言脚步一顿。
　　见他这样，言珩招人的丹凤眼一勾，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
　　裴霁垂眼看着言珩脚下，忽然开口：
　　“你脚下踩的地方，刚点了黄豆。”
　　言珩脸上的笑意一凝，顺着裴霁的目光一低头，就见自己刚才光顾着看小院长了，什么时候踩进了刚翻过的土壤里都不知道。
　　言珩表情一僵，赶紧把脚挪开，看着上面的鞋印，有些紧张：“那怎么办？黄豆会不会被我踩死了？”
　　他一个成年男人，身高体重在这里摆着，这一脚下去，力道可不轻。
　　认识这么久了，言珩也知道裴霁对这些蔬菜瓜果的重视程度。
　　好不容易见一面，还踩到了黄豆，言珩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面前眼神略慌张的言珩，裴霁：“……”
　　裴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言珩，终于忍不住了，道：“刚点的黄豆，还没发芽。”
　　裴霁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没常识的人，又不是推土机，还在土里的黄豆哪里那么容易死。
　　植物的生命力，比他们想像的还要顽强。
　　幼笋能顶破大石，杂草能在荒漠砖缝中生存，某些植物比人类坚强多了。
　　土壤被踩实，最多就是黄豆芽破土冒芽花的时间多些罢了。
　　听了裴霁的话，言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还以为你又要掏出收款码。”
　　第一次见面裴霁给言珩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想忘都忘不了。
　　听言珩提起初见，裴霁眼神微动，转身去旁边打水。
　　花园的喷泉还在，走几步路就到了，菜地浇水很方便。
　　言珩亦步亦趋跟在裴霁身后，大有裴霁不帮他选白菜就不罢休的模样：“对了，听你哥说你送了你一套房，就在江城苑？”
　　裴霁：“嗯。”
　　之前裴修说要送他弟车房，言珩觉得太俗，而现在他只想夸裴修英明神武，送个礼物送到他心坎上了。
　　言珩心下暗喜，问：
　　“房子空着也是浪费，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过去。”
　　这句话由名下房产不知几多的言总说出来，要是旁人听了，多多少少都会吐槽一两句
　　你好意思说这句话？
　　然而听到他这话的人是裴霁，裴霁也赞成他说的这话：“再说吧。”
　　把房子送给裴霁后，裴修跟他说了，以后那套房子他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换而言之，不管裴霁是空着还是卖掉或者租出去，裴修都没意见，只要裴霁开心。
　　毕竟在裴修心里，有钱难买他家昭昭高兴，房子可以再买，反正不差这点钱。
　　而且送别墅给裴霁，裴修内心其实有过一番挣扎，不是因为江城苑的房价高，而是因为他担心裴霁有了房子后，更不怎么回来住了。
　　内心天人交战，最后裴修还是送了，不为别的，单纯只是因为别人有的，他家昭昭也要有。
　　向来节俭的裴霁倒是没想过把别墅卖掉或者出租。
　　裴茜的病情需要好好休养，天使之家各方面条件有限，孩子多整天也吵，也不能一直住在那儿。
　　裴霁准备把裴茜接回来，让她可以专心养病，还是让林姨照顾。
　　心理这么打算，裴霁却并没有对言珩说，只是说不确定，不知道。
　　言珩学着裴霁的动作，像模像样的给茄苗浇了水，裴霁最后也给他挑了一颗叶片裹得紧实，卖相很好的白菜。
　　抱回白菜的当天晚上，万年不发朋友圈的言珩，难得发了一条动态：【感谢亲爱的昭昭帮我挑的白菜，很好吃。】
　　配图是一道醋溜白菜。
　　无意刷到言珩这条动态的裴霁，在看见‘亲爱的’三个字后，嘴角一抽。
　　裴霁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难得主动私聊言珩：【删了。】
　　收到裴霁消息的言珩，嘴角微微往上一扬，露出个计划得逞的笑，面上却装无辜，明知故问：【删什么？】
　　裴霁并不知道言珩这条动态是仅他可见，截了个图发过去：【这个。】
　　言珩装傻：
　　【这个怎么了吗，我这是在夸白菜好吃，给你做宣传呢。】裴霁眉心一跳：【不用，删了。】
　　言珩：【你是觉得我宣传的方式不对吗？还是我这条朋友圈有问题？】裴霁：【……】
　　裴霁：【你说呢？】
　　言珩忍笑：【亲爱的？】


第64章 真心
　　一句‘亲爱的’发的过去，裴霁一直没有回复，言珩等了差不多一分钟，才发下一句：【你是不是觉得这三个字不妥？】
　　言珩这一口气喘得，差点没把人憋死。
　　试探着逗了这么一下，裴霁那边没音儿了，言珩担心人炸毛，又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删了就是。】
　　发完这消息后，言珩去把那条动态设置成了私密状态，仅自己可见。
　　设置完后又过了一分钟，裴霁才回：
　　【睡了。】
　　言珩笑了：【小院长，你是不是时刻刷新着我朋友圈呢？】看见言珩这条消息，裴霁熟门熟路的，把排在常用表情第一个的小圆脸给他发了过去。
　　言珩见了，心想裴霁平时跟块小冰块似的没什么表情，倒是喜欢发翻白眼的小黄脸。
　　这反差，还挺可爱的。
　　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言珩发现裴霁发给自己的小圆脸还挺多，他干脆把翻白眼的小圆脸移到给裴霁的备注后。
　　小圆脸跟在‘小院长’三个字后，翻白眼都变得可爱起来。
　　轻轻戳了一下小圆脸，言珩隔着屏幕道了一声晚安。
　　跟裴霁说完晚安后，言珩又打开和裴修的聊天框：
　　【白菜味道不错，明天还卖吗？】
　　一颗白菜一千钱，裴修就算不缺钱，回答也毫不犹豫：【卖！】
　　不过想着这几天裴霁大部分时间都在家，裴修叮嘱言珩：【昭昭心思敏感，你见到他不要乱说话。】
　　乱说话？言珩心想，比如当面叫亲爱的？
　　轻咳一声，言珩收了心，认真问：
　　【比如？】
　　裴修：【没有比如，你说话注意看昭昭表情变化，不要惹他不开心。】担心言珩多想，裴修又解释：
　　【也不是让你看昭昭脸色的意思，就是……昭昭之前是被保姆和绑匪联合绑架，然后又被拐卖的，这我跟你说过吧？】说到这个问题，言珩浅色的眸子一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缓缓打字：【说过。】
　　裴修：【后面找到昭昭后，我们其实去查过，昭昭三岁那年被保姆带走后，在绑匪手里待了半个月，随后为躲开警察追查，被人贩子带着辗转好几个城市……】裴修信任言珩，言裴两家关系又好，想着以后言珩和裴霁之间的接触不会少，裴修便把他们查到的东西都跟言珩说了：当初年幼的裴霁跟着人贩子一起生活了几个月，最后被卖到偏僻的西部一个小山村，跟着一家年过四十、无儿无女的夫妻生活。
　　直到裴霁六岁时，人贩子落网交待，他才被警察带出来。
　　只是那个偏僻的小地方离南枫市太远，十几年前的技术远没如今这么发达，消息闭塞，裴霁又不记事，便被警察送去了当地的孤儿院。
　　裴霁在孤儿院一待就是十二年。
　　裴霁长得不错，这十二年间领养过他的人家，光是裴修他们能查到的，都有近十家。
　　但这么多人家中，养他最长的是三个月，最短的不到半个月。
　　没有哪一家，是确定领养裴霁后就坚持到底的。
　　福利院那边给的说法是，裴霁性格过于冷漠不讨喜，被这些人家退了回来。
　　在福利院的记录里，裴霁最后一次被人领养是他十二岁，领养人是一位姓林的人家，裴霁只跟了林家不到半个月就回来了。
　　十二岁之后，裴霁就没人领养了。
　　大家说，孩子大了，记事，养不熟。
　　而那时候的裴霁，已经开始在外接一些手工、去工地附近捡不要碎铁废铁卖，跟在运煤车后，只为了捡车子颠簸时掉下来的几块煤渣……
　　从被保姆带走直到十二岁，裴霁一直在被人抛弃。
　　被保姆绑匪抛弃，被人贩子转卖，在福利院被各式各样的领养人抛弃。
　　裴修：【老言，你和昭昭非亲非故，我也知道叫你让着昭昭有点强人所难。】【但是昭昭这些年，过得比我们想象中要苦多了，所以我总想做些什么，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言珩看着裴修发来的一大段一大段的话，久久没有说话。
　　以前不知道其中细节，他也没把昭昭和小院长联系起来，所以听了裴修说这些时，只觉得气愤。
　　替裴修一家难过悲伤，他也跟着好友一起咒骂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内心恶毒的保姆。
　　但现在看了裴修的消息，言珩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胸口泛起的抽疼，密密麻麻，快压得他喘不过气。
　　裴修发来的每个字，都在刺激言珩的神经。
　　大概是这个沉重的话题从来没有找人聊过，今天总算有机会，裴修那边消息不停：【昭昭回来后一直没再叫过我们，和我们到现在也亲近不起来，我在想肯定是因为之前的遭遇，让他没有安全感，不能完全把我们当成他的家人。】裴修经常站在裴霁角度思考，觉得要是自己遇上这种事，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家人，也不会很快接纳。
　　因为担心自己会再次被抛下，就不愿交出真心，不再信任。
　　裴修都理解，所以不管裴霁对他再怎么冷漠平淡，甚至在别人看来他是热脸贴冰山，他都不介意。
　　昭昭能找回来，他们一家已经感恩戴德了，又能再奢求什么呢？
　　打后这一大段后，裴修最后总结：
　　【所以，以后你要是惹到昭昭了，我是绝对帮亲不帮理的，我会站在昭昭那一边跟你拼命。】言珩心情沉闷，好半天才徐徐吐出一口气：
　　【我知道了，你放心。】
　　裴修：【谢了兄弟。】
　　关系再好，言珩到底不姓裴，他们宠着惯着想补偿裴霁，言珩没义务和他们一样。
　　一边心里觉得言珩这个朋友真够意思，裴修一边开玩笑道：【等你下次来买白菜，我可以躲着昭昭送你两根莴笋。】言珩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没附和裴修，草草结束了这次聊天。
　　今晚的言珩，辗转难眠。
　　……
　　过完国庆，十月中旬，彭高峻开车把裴霁在天使之家里面的东西，搬来了江城苑，一起的还有裴茜。
　　裴修给裴霁买的别墅，就在秦许家隔壁，知道他裴哥要搬过来，秦许差异中又带着点原来如此的了然。
　　低调的有钱人太多，对于裴霁是裴氏集团小少爷这件事，秦许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在搬家那天，避开悄悄问裴霁：“裴哥，你是不是为了言先生才搬过来的？”
　　南枫市有钱人多，富人区好几个，裴霁偏偏选了江城苑，这让秦许没法不多想。
　　秦许摩拳擦掌替裴霁高兴：
　　“近水楼台先得月，裴哥你是真的有眼光，我看好你，我送你的那本书，没空你多专研，有用的……”
　　裴霁轻飘飘地扫他一眼：“作业做完了？”
　　秦许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今年升高二了，分了文理科，课业繁重，作业多到爆炸。、作业是做不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完的。
　　秦许木然转身：“裴哥你把天聊死了，再见！”
　　裴茜这两年大多时间在医院，今天是第一次见秦许，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打量这个小哥哥。
　　秦许转身对上裴茜的目光，嘴角一咧，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小千妹妹，你好啊~”
　　秦许是个自来熟，外向且活泼话多，马路上等红灯都能就——这个路口红灯时间真长——跟身边的陌生人聊两句，所以也相当熟练跟着裴霁一起叫裴茜小名。
　　裴茜略腼腆地冲这个好看的小哥哥笑笑，声音清脆：“你好，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吗？”
　　秦许和裴茜两人凑一起聊天，裴霁看了一眼就没再管，转而进了屋子。
　　家里面的家具家电都是舒盼买好的，不知道裴霁什么时候入住，所以连包装都没拆，冰箱洗衣机什么的，都还在厚纸箱里面装着。
　　裴霁要搬家，舒盼裴承博他们本来想来帮忙，不过被裴霁拒绝了，最后只得让管家带着人来收拾。
　　去天使之家一趟的时间，管家他们已经把家具家电都摆好安装好了，纸箱泡沫全部堆在餐厅和客厅中间。
　　江城苑的别墅户型都一样，一共三楼，外加一层阁楼，上上下下加起来，光卧室就十几间。
　　管家站在中央指挥大家打扫卫生收尾，见裴霁进来，笑着走上前：“小少爷，马上就好了。”
　　见裴霁踩在纸箱上，管家又赶紧让大家把地上的垃圾都收走。
　　“不用。”裴霁开口止住大家的动作，道：
　　“这些我自己收拾。”
　　管家闻言一愣，随后点头：“好的。”
　　等管家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别墅里面就只剩下裴霁裴茜和秦许，外加一个彭高峻。
　　秦许进来的时候一地纸箱泡沫板，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便随口道：“裴哥，你怎么不让他们把这些垃圾顺便带出去？多占地方。”
　　了解裴霁的彭高峻扫了一眼屋内，没说话。
　　年幼的裴茜闻言，纠正秦许：
　　“这怎么是垃圾呢？这些纸箱都是可以卖钱的呀。”
　　秦许一呆：“啊？”
　　卖、卖钱？
　　那边的裴霁没多废话，找了条绳子扯了扯，确认结实后开始收拾地上的纸箱。
　　裴茜和彭高峻也上前帮忙。
　　裴茜笑得眉眼弯弯，一边帮忙折纸板，一边仰头对裴霁道：“哥哥，这些纸板都好厚，一定会卖个好价钱！”
　　秦许有些迷幻地看着面前两大一小收拾纸箱的场面，心想
　　裴哥这么节省的吗？
　　……
　　言珩知道小院长今天搬来了江城苑，按耐住心里的激动赶回来时，裴霁他们已经把纸箱泡沫都捆好了，正往三轮车上搬。
　　大红色的三轮车和江城苑这环境实在是不搭，小区里面路过的人都不免偏头多看两眼。
　　裴霁抱厚厚一捆纸板出来，正下台阶就感觉手上一轻，偏头一看，就见言珩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帮他分担了大部分重量。
　　冲裴霁了一下，言珩问：
　　“是要送去废品回收站？”
　　熟悉之后，裴霁的举动并不难猜。
　　裴霁略一点头，嗯了一声。
　　言珩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重量，言珩道：
　　“这么多，那应该能卖不少钱。”
　　秦许拎着一小捆跟在裴霁身后出来，刚好听见言珩这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两人的背影，暗自嘀咕：“言先生为什么也这么懂？”
　　江城苑附近没有废品收购站，言珩用地图搜了一下，离他们最近的收购站，都有四公里。
　　见裴霁忙前忙后，都流汗了，言珩提议：“要不打电话收购站的人上门收？”
　　裴霁随手擦了脸上的汗，语气平静：
　　“上门的都是专门收废品的，价格会比直接去收购站低。”
　　作者有话要说：    裴裴：谁也别想从我这里赚差价！


第65章 鱼汤
　　一三轮车的纸箱泡沫卖了，换回来几张面额不同的纸币。
　　今天是裴霁和裴茜第一天搬来江城苑，照理说应该看个日子暖下房，但裴霁自己不讲究，准备用卖废品的钱去菜场买点菜，买一条鱼。
　　下午秦许帮着忙前忙后，晚上自然跟着一起吃。
　　裴霁不说，言珩也厚着脸皮留下了，还主动充当司机，和他一起去买菜。
　　一旁的彭高峻，就眼睁睁看着言总抢了自己的工作，但裴霁没说什么，他也乐得清闲。
　　等红灯的时候，言珩偏头瞧了裴霁一眼，问：
　　“小院长，你头发是不是该剪了？”
　　裴霁的头发已经长到眉毛以下，有些碎发都快越过眼皮扎眼了。
　　随手拨了一下眼前的碎发，裴霁缓缓开口：
　　“过两天空了会回天使之家。”
　　天使之家孩子多，女孩还好，男孩头发长得快的，至少两个月就要理一次头发，现在物价贵，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为了节省开支，院里有一位老员工，主动拿起了剃刀和剪子。
　　经过不断的锻炼学习，制造了数不清的‘狗啃似’发型后，这位员工现在技艺已经相当纯熟。
　　完全可以出去开店那种。
　　院里的孩子包括裴霁的头发，都是他剪的。
　　没有外面那些店花里胡哨的操作，理一次头只需十几分钟，还可以挑款式发型。
　　省时省事，还不要钱，用过的都说好。
　　言珩之前就知道天使之家是能自己动手绝对不多花一分钱的风格，但不知道里面还藏龙卧虎，连理发这种技术活都能自学成才。
　　小院长话少，难得的独处，言珩没话找话：
　　“以后会常住江城苑吗？不住天使之家了？”
　　裴霁：“看情况。”
　　指腹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言珩眉眼带笑：
　　“不管怎么样，以后饱饱见他爸的机会多了，它应该很开心。”
　　近水楼台先得月，裴霁搬过来，最开心的自然是言珩。
　　他心里都想好怎么一步步把小冰块捂热了。
　　越想言珩越觉得裴修够义气，选房子的眼光是在太好了。
　　不愧是兄弟，够义气！
　　……
　　知道裴霁要开火做饭，裴修下班后让司机直奔江城苑。
　　裴修到的时候，裴霁正在厨房杀鱼，言珩和裴茜在一旁剥蒜择配菜。
　　至于秦许，他就一张嘴，除了说就是吃，正咸鱼一样瘫在沙发上，抱怨豆芽太难搞。
　　又要掐尾又要去芽上的空壳。
　　西装革履的裴修放下外套，就裴霁准备杀鱼就开始挽袖子，看着那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一脸跃跃欲试：“昭昭你放着哥哥来吧，这鱼还是活的，会——”
　　裴大少爷没杀过鱼，但是见过家里的厨师处理，那场面，说实话还是还是有些血腥，毕竟就算是一条鱼，被捏住命运的喉咙还是会疯狂挣扎。
　　然而裴修这话还没说完，裴霁手起刀落，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用刀背狠狠一砸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鱼，瞬间躺平。
　　裴大少爷的话，戛然而止，甚至在裴霁面无表情把鱼砸晕时，被这动静吓得肩膀一抖。
　　鱼老实了，裴霁抬起胳膊擦了一下脸上溅上的水珠，转脸看他哥，那意思：你刚说什么？
　　裴修：“……”
　　裴修看着一手拿刀，一手摁在鱼身上的裴霁，嘴唇张了张，最后缓缓摇头：“没、没什么，昭昭你继续。”
　　在厨房转了一圈，裴修帮忙都不知道从何下手，又默默地退出了厨房，把舞台交给裴霁，自己去客厅帮忙择豆芽。
　　上到八十九，下到刚会走，就没有秦许聊不起来的天。
　　不，不对，他裴哥算他话痨生涯的滑铁卢，每次都是他我单方面输出。
　　所以尽管他和裴修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并不妨碍两人聊得火热。
　　一旁剥蒜的裴茜，转脸看看厨房的方向，再看看身边的言珩、裴修和秦许三人，忽然笑了一声。
　　言珩瞧见了裴茜的笑容，跟着笑：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裴茜双眼亮晶晶的看言珩，笑得满足：
　　“哥哥身边多了好多人，觉得现在好幸福。”
　　以前裴霁的身边，就只有裴茜，裴茜每次看他，都觉得哥哥好孤独。
　　裴茜今年才十二岁，嘴里说的往往都是心底最直观的感受。
　　言珩听了她的话，立马想到之前裴修跟他说的那些，手里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佯装轻松：“以前不幸福吗？”
　　“不一样。”裴茜手撑在餐桌上，双手托腮摇头：“以前跟哥哥在一起，也很好，但是现在多了好多人对哥哥好，就更好了。”
　　说完后，不等言珩再开口，裴茜垂眼看着桌面，小声开口：“这样就算以后小千死了，也不担心哥哥没人陪了。”
　　从小小的裴茜嘴里听到这话，言珩瞳孔一缩，下意识扭头看向厨房方向，听里面切菜的声音未停，这才转头看裴茜，表情难得严肃，压低了声音：“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呢？”
　　裴茜扁了扁嘴，也学着言珩的模样压低了声音：
　　“人都是要死的嘛。”
　　只是她会死在哥哥前面而已。
　　裴茜年纪虽小，但已经懂事，患病多年，其实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清楚。
　　她知道自己得的是脑瘤，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是治不好的，现在只不过是用高昂的钱财换命而已。
　　她这辈子，应该不会有重新背上书包的机会了。
　　不过裴茜的低沉也就维持了几秒，话锋一转：
　　“不过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生病吃药是一直大花费，裴茜告诉言珩，在她们以前那个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对小孩不太重视，不仅打骂，还有一个小孩生病没有及时就医，被活活拖死了。
　　其实就是普通的感冒，最后因为没有及时医治，感染后高烧不退，过了几天人就没了。
　　这样一对比，得了脑瘤还活着的他，运气真的不错了。
　　裴茜特别容易满足，治疗住院时虽然痛苦难受，也想过要不就不治了，但她又会自我安慰
　　至少还活着，还能再多看几眼哥哥。
　　她是真的满足了。
　　言珩看着笑着的裴茜，心里很不是滋味。
　　裴茜太过懂事，他一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见言珩紧抿着唇，裴茜反过来安慰言珩，小大人似地拍拍他的手：“大哥哥你别这副表情，被哥哥看到了不好。”
　　在心里叹口气，言珩抬手摸摸裴茜的脑袋，故作生气：“你也知道被哥哥看见了不好，以后不要乱说话了，你会长命百岁的。”
　　裴茜听后笑了一下，没接这话，反而冲他吐了一下舌头，似撒娇又似抱怨：“大哥哥我悄悄跟你说，其实医院的药可苦了，还好有你买的巧克力。”
　　上次言珩巧克力买得太多，医生又让裴茜控制饮食，所以几个月过去，现在还没吃完。
　　听了裴茜的话，言珩扯了扯嘴角，笑：
　　“你要是喜欢，吃完大哥哥再给你买。”
　　裴茜双眼亮了亮，在美食的诱惑下，还挺矜持拒绝：“不用了，哥哥说吃多了会蛀牙。”
　　……
　　照顾裴茜的林姨还没正式上班，所以今天晚上的菜，全是出自裴霁一人之手。
　　清汤酸菜鱼、剁椒鱼头、青椒肉丝、土豆泥，还有一个炒白菜。
　　这上面除了鱼和肉还有调料，其余菜大多都是裴家菜园的菜，五个人刚好五个菜。
　　秦许看着色泽油亮，光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的酸菜鱼，一脸敬佩望向裴霁，感叹：“裴哥，你还真的是什么都会啊。”
　　裴茜仰头自豪：
　　“哥哥超级厉害！”
　　被夸的裴霁没说话，给裴茜盛了一碗雪白飘香的鱼汤，又给她选了几块肉多刺少的鱼肉。
　　裴修在一旁看得眼红，无声地把手里的碗往裴霁面前推了推，眼巴巴的看他，满眼期待，那意思
　　昭昭，我也要喝汤。
　　他也想昭昭帮忙盛汤。
　　裴霁见了，最后在裴修的渴望目光注视下，帮他也盛了一碗汤，末了顿了两秒，也挑了两块鱼肉。
　　裴修喜笑颜开，宝贝似的接过碗：“谢谢昭昭~”
　　言珩见裴修这样，把自己的碗也端起，直勾勾地盯着裴霁，一本正经：“昭昭，我也想喝。”
　　裴霁还没说话，一旁的裴修不干了，看言珩：
　　“你这么大人了，没长手啊，昭昭做菜已经很辛苦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言珩看着裴修这个南枫市驰名双标，似笑非笑：
　　“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
　　裴修瞪眼：“我和你能一样么？昭昭可是我亲弟！”
　　言珩心想，哦，亲弟又怎样，以后就是我的了。
　　言珩：“我还是他言哥哥。”
　　裴修觉得自己亲哥的地位不容任何人动摇：“不是亲的！”
　　言珩看向裴霁，学着裴茜平时叫他的语气，丹凤眼一勾，可怜巴巴：“昭昭哥哥，我也想喝汤。”
　　裴修一脸震惊，语带嫌弃：
　　“老言你为了喝口汤，竟然脸都不要了！”
　　一旁的秦许扒拉着米饭，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裴修和言珩两人争宠
　　出现了，世纪难题，亲情和爱情两者之间，该如何抉择！
　　秦许不动声色观察他裴哥的表情，想知道他会怎么办，心里在摇旗呐喊：打起来，打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了言珩那一句‘昭昭哥哥’，裴霁看言珩的眼神，相当一言难尽，最后木着脸给他盛了一碗汤。
　　那一勺汤，好巧不巧有一大块鱼肚腹肉。
　　言珩拿着自己的碗，冲裴霁一挑眉，笑着道：
　　“原来叫昭昭哥哥真的有用。”
　　原来小院长真的是吃软不吃硬。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老言，为了口汤，脸呢？
　　言总：不要了，谢谢。


第66章 提议
　　裴霁的厨艺，不能说媲美大厨的好，只能说味道不错，能吃。
　　但不管是言珩还是裴修，都是从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春阳水的大少爷。
　　就连同样是孤儿、被他两个爸领养的秦许，从小都是有保姆阿姨照料生活起居。
　　所以一对比，裴霁这点厨艺，就显得相当精湛了。
　　毕竟其余四人除了裴茜，连番茄炒蛋是先放番茄还是蛋都不知道。
　　第一次吃到裴霁亲手做的菜，大家都很给面子，把餐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看裴修那模样，要不是胃容量不允许，他还能把酸菜鱼的汤喝完。
　　裴茜用勺子挖着土豆泥吃，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裴修和言珩，心想
　　大哥哥们的胃口都好好，难怪身体都这么健康。
　　裴霁做了菜，收拾碗筷自然落到其他人身上，裴修端起鱼汤要倒，却被裴霁叫住。
　　听见裴霁的声音，裴修立时捧着比他脸还大的碗在原地不动了，脑海里却想：难道是我端碗的姿势不对？还是鱼汤洒出来了？
　　裴霁不知道裴修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对他说鱼汤别倒，留着明早下面条。
　　裴修闻言皱眉，跟裴霁商量：
　　“昭昭，这么热的天，过了夜的东西吃了不好，别要了吧？”
　　天气热，汤汤水水的过了夜，还不知道要滋生多少细菌。
　　裴霁一指旁边双开门的大冰箱。
　　裴修：“……”
　　“用保鲜膜裹一层吧。”言珩拿着一卷保鲜膜过来，冲裴修扬了扬。
　　“行吧。”裴修无奈，只得把鱼汤留下：
　　“对了昭昭，我让管家给你选了几个手脚麻利的，明天上午就能过来。”
　　要是昭昭经常在这里住，没有帮忙做饭、打扫卫生的人可不行。
　　裴霁看了裴茜一眼，道：“一个做饭的阿姨就够了。”
　　到时候林姨会住进来，但她主要工作是照顾裴茜，裴茜身边大多时候都离不开人，不方便出去买菜什么的。
　　裴霁每天事多，学校天使之家都要去，并不能保证每天都在江城苑，所以需要一个做饭的阿姨。
　　像是读懂了裴霁心里的想法，裴茜赶紧举手，毛遂自荐：“不用花钱，小千可以自己做饭。”
　　请阿姨，又要花好多好多钱。
　　瞧着站起来比灶台高不了多少的裴茜，裴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千真厉害，但小千现在还小，等长大了再自己做饭啊，乖~”
　　小千听后扁嘴：“我已经十二岁了，不小了。”
　　把碗碟放入洗碗机的言珩回来，听见这话题，眼神一动，提议：“要不这样，让张姐过来给你们做饭，清洁的话，让人每周定时上门打扫就行了。”
　　裴霁听后转头看言珩，而裴修一脸茫然，也看他：“张姐是谁？”
　　张姐是言珩家做饭的阿姨。
　　裴修摇头：“那不行，她过来给做饭，那你呢？”
　　他家又不是请不起做饭的阿姨，不至于去抢好兄弟家的。
　　顶着几人的目光，言珩冷静分析：
　　“反正也隔得近，我也不经常在家吃。”
　　言珩的意思是，张姐还是住他那儿，但到了饭点就过来给裴茜做饭，毕竟他有时一天三餐都在外面吃。
　　而且林姨本身也会做饭，不忙的时候也可以做，也不要张姐一天往裴霁这儿跑三回。
　　裴修觉得哪里不对劲：“两头跑，人家愿意吗？”
　　言珩表示没问题：“多发工资就行。”
　　裴修觉得可行，他记得言珩家做饭阿姨的手艺也不错，于是转头征求裴霁的意见：“昭昭觉得呢？”
　　裴霁眼皮微动，看了言珩一眼，张张嘴还没开口，言珩突然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一副刚想起的模样，恍然补充：“对了，这样一算，比再请一个阿姨划算好多，少花好多钱。”
　　言总精准踩点，裴霁本来拒绝的话卡在嗓子里没能说出口，紧接着裴茜兴奋一拍手：“好诶，我觉得大哥哥这个办法好！”
　　裴茜只听到省钱两个字就叫好，至于其他的，年幼的她没想那么多。
　　裴茜都同意了，言珩浅色眸子一弯，笑盈盈地看向裴霁，拖腔带调问：“昭昭弟弟，你觉得怎么样？”
　　裴霁：“……”
　　嘴里这么问，但言珩相信，小财迷不会拒绝自己这个充满诱惑的省钱提议。
　　果不其然，裴霁最终点了头：“行。”
　　得到肯定回答，言珩内心一喜，面上却不显山露水，淡定又从容：“好，等我今天回去跟张姐说一声。”
　　宝贝弟弟都点头了，裴修这个哥哥自然没意见，对言珩道：“那行，老言你回头把账单发给我，张姐的工资我们一人一半。”
　　言珩不甚在意：“不用，又没多少钱，顺手的事。”
　　十几二十年的好兄弟，裴修也没跟言珩计较这么多，再坚持，反倒会显得他见外了。
　　尘埃落定后，一直默默嗑瓜子看戏不插嘴的秦许，在心里给言珩比了一个大拇指：这招高啊！学到了学到了。
　　裴茜需要早睡，吃完饭言珩秦许他们也没在裴霁这儿多逗留，都各自回了家，裴修要回就拿明天开会要用的文件，也依依不舍的回裴宅了。
　　等回家后躺在床上，裴修终于后知后觉想到言珩的提议哪里不对劲了，于是给言珩发消息：【老言不对，那要是你在家，昭昭那边也需要人做饭，张姐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没两分钟，言珩那边消息就回过来了：
　　【啊，是啊，这个问题你不说我还没想到。】
　　裴修见此皱眉，刚想说还是再请一个阿姨得了，简单省事，不过他字还没打完，言珩消息又来了：【不过问题不大，大不了我和你弟他们一起吃就是了，多做个人的饭而已。】裴修也是，反正离得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想到这里，裴修又道：【辛苦你了兄弟。】
　　裴修觉得言珩肯做到这份上，肯定是听进了他之前的那一席话，所以特别照顾裴霁这个弟弟。
　　想到这里，裴修随手给言珩转了一笔钱：
　　【张姐今年的工资，我是按照我家阿姨的标准发的，要是不够你跟我说。】【你和昭昭住得近，老言你帮我照顾着点。】
　　言珩自然没收裴修这钱，看着好兄弟言辞恳切的话，第一次感觉良心隐隐作痛。
　　不过也就痛了那么短暂的两秒，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言总坚定不移地决定插兄弟两刀。
　　裴修现在毫不知情，还一口一个辛苦麻烦言珩，心想兄弟够仗义。
　　完全不知道某人像头狼似的，正精心谋划怎么一步一步地把他宝贝弟弟据为己有，叼回自己的窝里。
　　……
　　十月不仅裴霁过生日，天使之家有三个孩子同样也是这个月的生日，按照惯例，院里会选一天，帮他们一起庆祝，这次选的是月底二十四号，刚好周六。
　　周六当天一早，彭高峻就送裴霁和裴茜去天使之家。
　　这天裴茜显得异常高兴，不但是因为她又能看见院里的小伙伴，还因为言珩也要跟他们一起去。
　　言珩今天休假，早晨出门溜猫‘不小心’经过裴霁家门前是，正看见兄妹俩准备出门。
　　言总又‘随口’一问，裴茜就兴高采烈地把院里小朋友们过生日的事情跟他说了，还脆生生的问：“大哥哥你要不要一起去呀？”
　　言珩微微仰头望着站在台阶上、一身休闲打扮的小院长，眉目舒展，笑着点头：“好呀。”
　　就这样，裴霁一句话都没说，言珩就被裴茜邀请上了车，一起同去。
　　上车时，裴茜率先爬上了副驾驶，裴霁把后座车门打开，轻声道：“小千，你坐后面来。”
　　裴茜年纪太小，坐副驾驶不安全。
　　裴茜‘哦’了一声后，又换回后座，等裴霁挨着她坐下，她又俯身探头看向言珩，热情邀请：“大哥哥你也坐后面，后面很宽！”
　　本来想把后座留给他们兄妹俩，自己坐副驾驶的言珩，听了裴茜的话后一愣，随后笑了，从善如流点头：“行，既然小千你都这么了，那大哥哥听你的。”
　　等言珩也上来后，原本宽敞的后座霎时间就显得拥挤了不少。
　　空间就这么大，左边是裴茜，右边是言珩，裴霁被挤在中间，言珩上来时，他那一瞬间仿佛都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
　　还有淡淡的香味。
　　裴霁自己从来不喷香水，也说不清这浅淡的香味到底是橘子还是柑柠，只是觉得还挺好闻的。
　　言珩上车后，裴霁也没说话，只是在他上车是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留出空间。
　　怕挤着裴茜，裴霁给她留了充足的空间，所以他和言珩之间的距离就很近，近到稍微动一动，两人就能肩碰肩，腿挨腿。
　　彭高峻从后视镜留意了一下后座的情况，觉得两人挨得太近了，他知道小少爷不喜外人接触，有心想让言总往旁边让一让，却不知如何开口。
　　总不能让言总贴车门坐。
　　几次欲言又止，见裴霁神情没半分不耐，彭高峻最后放弃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观察，言珩也发现了，裴霁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别人的触碰，只是不能接受‘突然袭击式’的接触，循序渐进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在彭高峻和裴茜看不见的地方，言珩的脚一寸一寸地、试探着朝裴霁挪去。
　　言珩动作无声，就在他脚尖要碰到裴霁脚的时候，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回谁的消息的裴霁脚突然一抬。
　　下一秒，言珩就感觉自己脚上一沉
　　裴霁踩住了他的脚背。
　　裴霁力道不重，踩上去就不动了，这一脚不痛不痒，却仿佛踩在了言珩心上，让他心神一荡。


第67章 送抱
　　裴霁穿的是黑色帆布鞋，言珩脚上是溜猫穿的浅色休闲鞋，裴霁一脚踩上去，不用挪开，言珩都能想象到自己鞋背的脚印。
　　活了二十多年，能在言总鞋面留下脚印子的人不是没有，但不多。
　　裴霁踩着言珩从头到尾就没动过，微微垂眼看着手机，眼尾都没给言珩一个。
　　大学班级群，班长正发通知，说这学期的选修课可以抢课了，让大家算着自己的学分，不要错过学分高、老师好说话的选修课。
　　点开班长发的表格正看，裴霁突然感觉自己衣服被人扯了扯。
　　裴霁低眼一扫，顺着这只手看向言珩。
　　裴霁踩着的脚动了动，而脚的主人却没挪开的打算，双眼盯着裴霁，无声地刷着存在感。
　　唇角微微往上牵了牵，又很快恢复成面无表情，裴霁看言珩：“做什么。”
　　言珩见小院长一本正经地揣着明白装糊涂，往他身边挪了挪，头一偏，缓缓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小院长，你不老实。”
　　两人本就隔得近，言珩这一动，膝盖跟着往前，就碰到了裴霁的腿。
　　怕旁边的裴茜听见，言珩刻意压低了声音，声音低沉中带他特有的慵懒，裴霁耳朵颈侧，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
　　距离过于近了。
　　言珩越过了裴霁往日和其他人之间那条安全线。
　　在言珩凑过来的瞬间，裴霁眼里那抹僵硬不自然一闪而逝，他视线从言珩挨着自己的腿上移开，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用力，但也维持原本的姿势没动。
　　裴霁竟然没躲，这倒让言珩觉得意外。
　　试探着上前，言珩其实都做好了迎接小冰块眼刀的心理准备了。
　　手上的力紧了又松，最后裴霁看了言珩一眼，什么都没说，移开了自己的脚。
　　言珩低头一看，就见鞋面上果然有一个浅浅的鞋印。
　　眉梢一扬，言珩看向裴霁，眼里笑意慢慢，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开口时语气中还带着点促狭轻佻：“小院长，你鞋印还挺好看的。”
　　而且看起来挺小，言珩估摸着小院长脚不会超过三十九码。
　　隔着玻璃看窗外建筑的裴茜闻言扭头，低头看裴霁的鞋，好奇：“鞋印？哥哥你鞋子有什么印？小花花吗？”
　　裴霁：“……没有。”
　　接收到裴霁若有似无瞪过来的一眼，言珩没忍住轻笑出声。
　　裴霁递过来的眼神，就像剪了指甲的猫用自己柔软的肉肉垫挠了你一把，轻飘飘的没有丝毫威慑力。
　　让人心痒，想撸猫。
　　言珩现在也想把小院长搂怀里揉捏一通。
　　言总想要搂搂抱抱的心愿，此时显然是不可能的实现的，但他却从裴霁这一眼中，咂摸出了一丝别的东西
　　小院长现在看他的眼神，好像不像以前那样毫无感情起伏了。
　　表情也比初见时鲜活了一些，不再如一潭死水。
　　在联系上刚才自己靠近时裴霁没躲，两人腿现在还若有似无地挨着，言珩心头一喜：捂冰计划初见成效了？
　　短短时间内，裴霁不知道身边的人经历了怎样的心里路程，但也没法忽略对方看向自己的，越来越炙热的目光。
　　裴霁不得不转头看言珩，用眼神无声询问他这么盯着自己做什么。
　　对上裴霁的视线，言珩冲他一笑。
　　裴霁：“……”
　　这人指定是哪儿有点不舒服。
　　……
　　天使之家的大家看见裴霁裴茜和言珩三人，都很高兴，小孩子们簇拥上来，然后……拉走了裴茜。
　　裴霁和言珩两个大人，被‘安排’了工作，去吹晚上要用来布置现场的气球。
　　几分钟后，言珩看着面前花花碌碌造型各异的气球，沉默了两秒才看裴霁：“直接用嘴？”
　　这么多气球，要是用嘴，那就是考验肺活量。
　　用嘴吹气球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用过的气球，不在言总的接受范围内。
　　没错，工作人员要让他们两人吹的气球，不是新的，而是明显用过的。
　　想来也是，照裴霁的画风，气球循环利用也不奇怪。
　　言珩没洁癖，但此时看着这些气球，却不知道如何下手，心想：这些气球之前，是不是也是别人用嘴吹的？
　　见言珩面露纠结，裴霁轻‘啧’一声，眉头微蹙，露出一个不知道是略嫌弃还是觉得他麻烦的表情，随后起身去一旁的柜子找了找。
　　裴霁最后找出两个塑料的手动打气筒。
　　伸手去接打气筒，言珩心里松了口气，冲裴霁一眨眼，笑着道谢：“谢谢昭昭弟弟。”
　　听着言珩上扬的尾音，裴霁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后面无表情收回手。
　　“别别别。”言珩握住打气筒不放，连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
　　见言珩这样，裴霁手刚要松，就听对方补充：
　　“那就昭昭哥哥？”
　　裴霁：“……”
　　裴霁绷着脸站着，由上而下俯视坐着的言珩，见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笑意，明显是故意的，是彻底不想把打气筒给他了。
　　让裴霁没想到的是，他手下刚一使劲，结果没想到对方那边使的力更大，言珩握着打气筒的一端，用力一扯
　　裴霁没料到言珩会突然发力，打气筒被抽走了不说，他整个人也因惯性，身形不稳朝前扑去！
　　他面前，就是坐着的言珩。
　　脚下踉跄，裴霁瞳孔一缩，来不及反应，直接朝言珩扑去。
　　事发突然，言珩坐着的是小朋友们坐的那种塑料的小凳子，本来他一个大男人坐着就束手束脚，裴霁身体整个砸下来时，他只来得及抬手搂住裴霁的腰护住他，随后就被这力道带得往后一仰，直接仰面往后倒了下去。
　　‘砰’地一声响起，伴随着两道抽气声，裴霁和言珩摔成了一团：裴霁压在言珩身上，他从上往下摔的，所以言珩的脸，刚好抵在他颈肩相连处。
　　他的腰上搭的是言珩的右臂，而对方的右手，覆在他的肩胛骨上。
　　言珩原本坐着的小圆凳，慌乱中不知道被谁的腿踢到了旁边，正在兀自打转。
　　至于刚才两人争抢的打气筒，早已不知道被言珩扔哪儿去了。
　　此时两人腿压腿，胸口贴胸膛，从未贴这么密不可分过。
　　就像亲密相拥的情侣。
　　这一摔，世界都安静了。
　　就这么点高度，活动室还铺了地毯，又有言珩在下面护着，裴霁根本没摔疼，但他脑海中还是空白了好几秒。
　　反应过来后，裴霁第一反应从言珩后脑勺下把手抽出来，双手撑地就要起身。
　　然而他动了动，却没能成功。
　　因为那条放在他腰间的手，力道越来越大。
　　言珩抱着他没放，不让他起身。
　　裴霁抿了抿嘴角，压低了声音：
　　“松手。”
　　言珩闻言不但没放，手上还微微用力把他腰背往下压，脑袋还在他颈侧蹭了蹭。
　　裴霁就穿了一件T恤，因为姿势原因脖子露出了一大片皮肤，言珩这一动，头发刚好扫过他的脖子。
　　倒也不扎，就是有些痒，裴霁被言珩蹭得表情都变了变，身体更僵硬了。
　　小院长主动‘投怀送抱’，这是上天送来的大好机会，言珩自然是不会放过，开始耍赖，声音虚弱：“不行，你先别动，我好像扭到腰了，好痛。”
　　言珩说假话都不打草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虚弱就虚弱，语气听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压在言珩身上，裴霁根本看不见言珩暗喜偷笑的表情，以为他是真把腰扭了，立马僵住不动了，就怕让他伤上加伤。
　　裴霁撑着地的手虚虚地抓了抓，再开口是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别动，先松手让我起来，不碰着你腰。”
　　不碰我？言珩心想这可不行，所以手上的力道不减，继续卖惨：“不行，你压在我腰，你这一动，就是二次伤害，真的疼。”
　　听着言珩可怜巴巴的声音，裴霁眉头皱得愈发紧，也不敢轻举妄动，尽量维持语气中的平静：“那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这样压着。
　　“你先等我缓缓。”做戏就做全套，言珩故作吃痛地抽了一口气，一副努力压抑痛楚的语气：“等我没那么痛了，让你动你就动。”
　　裴霁听后沉默两秒，紧拧着眉，半晌后才说了一声好。
　　两人就维持这个姿势过了又半分钟，裴霁手臂都有些僵了，腿试探着挪动了一下。
　　然而他刚动，被他压着的言珩就开始委委屈屈地喊疼，让他别动，扯着腰了。
　　底下传来言珩幽怨控诉的声音：
　　“小院长，你是不是故意的？就像看我疼？”
　　裴霁：“……不是。”
　　裴霁没办法，只能维持原样。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裴霁实在忍不住了，再次问：“你还没好吗？”
　　可能因为常年做事锻炼着，裴霁腰很细，腰间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言珩的手臂完全可以把他腰环住。
　　这让言珩真实感受到自己正抱着心心念念的小院长。
　　第一次如此亲近，言珩一时半会儿自然是抱不够，所以听了裴霁的话，他动了动，随后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忍痛’开口：“不行，扭得太严重，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骨头了，一时半会儿可能好不了了。”
　　言珩这语气，说他伤到脊骨了都有人信。
　　裴霁看不见言珩的表情，也不敢乱动，顾不上两人此时过于亲密的动作，只得腰背手臂暗暗使力，让自己不整个人压言珩腰上，减轻他的负担。
　　裴霁：“要不叫人来帮忙？”
　　言珩想也不想，毫不犹豫摇头：
　　“不行。”
　　怕自己拒绝太快引起裴霁怀疑，言珩又补充：
　　“我们两人摔成这样，叫外人看见了，多没面子。”


第68章 生气
　　言珩理由充分，被寸头裴茜他们看见他们此时紧紧抱在一起的模样，的确是不太好。
　　但就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腰扭伤一直不处理，肯定会越拖越严重。
　　见言珩缓了半天也没好，裴霁再次开口：
　　“你把手拿开，我往旁边移，不碰着你。”
　　言珩环抱着人不撒手，闭着眼‘气若游丝’：
　　“不行，我刚才发现，我手肘也磕到了，动不了。”
　　头埋在裴霁颈侧，言珩鼻翼动了动，闻到了一股浅淡的香气，分不清是裴霁洗发水的香味，还是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味道。
　　言珩现在无暇去想这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好闻。
　　而裴霁听了他的话后一顿，反手拿开他的手，撑着他的肩膀往旁边一滚。
　　要是现在还不明白言珩是装的，裴霁就是真傻了。
　　谁的反射弧会长成这样，手肘磕到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在裴霁挣扎的时候，言珩嘴里喊着疼也不放，被裴霁重重拍了一下手背才松手。
　　言珩偏头看裴霁，语气还挺委屈：
　　“小院长，我腰疼。”
　　裴霁翻身坐旁边，瞪着眼看他，眼里有些气恼：
　　“疼死你算了！”
　　方才听言珩说腰疼，那抽气压抑的语气，裴霁是真担心他。
　　结果都是装的。
　　人没事，松了口气的同时，裴霁又有被戏弄的恼怒，情绪都写在脸上，脸白了又红。
　　见裴霁这模样，言珩就知道自己戏过了，一秒正经，双手撑地半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腰，自言自语：“诶，好像又不疼了。”
　　裴霁看着眼前这个恶劣的人半晌，随后站起身，臭着脸就往外走。
　　还没走出两步，裴霁的手就被言珩拉住了。
　　裴霁眉心一跳，垂眼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冷声：
　　“放手。”
　　言珩身手矫健从地上站起来，那模样是腰不疼了手不酸了，一口气能哄五个小院长了。
　　依言松了手，言珩望着裴霁，小声：“生气了？”
　　裴霁扭开脸，面无表情：“没有。”
　　见他这反应，言珩在心里给他在后面补充了两个字
　　才怪。
　　言珩表情认真，语气诚恳：“你突然压上来，我刚才是扭着腰了，不骗你，不然你看……”
　　这人说着说着就要撩衣服给他看腰，裴霁谨慎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我不看。”
　　言珩也没想真撩衣服，扭到腰非专业人士就算看也看不出什么，听了裴霁的话后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眸深邃而专注：“那你信我，别生气了。”
　　对上他的视线，裴霁抿了抿唇，随后移开视线不再看他，一言不发去捡起桌子边的打气筒。
　　知道他这就是消气了，言珩心里舒了口气。
　　等两人重新坐下来给气球打气的时候，言珩目光总往离自己两三米远的裴霁身上飘。
　　扫见裴霁隐隐泛红的耳朵和脖颈，言珩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提了提。
　　小院子出乎意料的好哄。
　　脸皮也是出人意料的薄。
　　……
　　天使之家的员工不是所有的都住在院里，好多晚上都会下班回家，所以孩子们的生日就没等到晚上，中午就热热闹闹的过了。
　　照完大合照后，裴霁电话响了，是舒盼打来的。
　　看了一眼吵吵闹闹准备蛋糕的众人，裴霁拿着手机出了门。
　　言珩一转身，发现裴霁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开门出去找时，没走几步却敏锐地听到几声低低的啜泣声。
　　在屋内孩子们分蛋糕的吵闹背景声中，这啜泣声就跟小猫的呜咽声似的，要是不仔细听，很容易被人忽略。
　　言珩一愣——谁在哭？
　　脚下的方向一转，言珩循着声找过去。
　　推开旁边楼道虚掩的门，啜泣声戛然而止，言珩微微眯了眯眼，适应了环境光线变化后，瞧见了曲着腿双手抱膝，坐在楼梯间的路乐星。
　　知道院里所有人都在里面高高兴兴吃饭分蛋糕，跑到空无一人的楼道避开所有人的偷偷哭泣的路乐星也没想到会来人。
　　把头从手臂中抬起，看着突然出现的言珩，路乐星一时忘了反应，呆呆的看着他。
　　言珩清楚地看见了路乐星眼里要掉不掉的泪珠和脸上的泪痕，稍一怔愣后，他下意识反手把门合上。
　　“小路？”言珩放柔了声音，走到路乐星身边蹲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一脸哭兮兮的模样被言珩撞见，性格要强路乐星觉得尴尬和不好意思，毕竟他都是大男生了，还掉金豆子，很不酷。
　　抬手胡乱地擦了两下脸，路乐星别开脸躲开言珩的眼，嘴硬：“我才没哭，你看错了。”
　　言珩见此，也不管地上脏不脏，挨着路乐星坐下，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往下搁，点头：“行，我看错了，那我陪你在这里坐一会儿。”
　　小小的路乐星偏头看他，见他目视前方没有要开口的打算，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别别扭扭开口：“你就不会安慰安慰我吗？”
　　言珩：“你又没哭，我安慰你什么？”
　　路乐星：“……”
　　路乐星长这么大就没遇见过言珩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大人，一时语塞，腮帮子一鼓自己生闷气。
　　言珩也不催他，就这样安静地陪他坐着，那闲散的姿态，好像是来赏月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下巴抵在膝盖上的路乐星，突然闷声闷气开口：“我想我家了。”
　　今天路乐星的朋友们在屋里快快乐乐的庆祝生日，让他想到了几个月前，自己兵荒马乱的生日。
　　九岁的生日蛋糕，他没能吃上。
　　避开热闹的人群，躲在这里偷偷哭，是因为触景生情，他想他爸妈了。
　　天使之家再好，小朋友们再热情，也比不上自己爸妈。
　　言珩转头看他，九岁的路乐星屈膝把自己抱成一团，看上去就那么小小的一只。
　　叹口气，言珩抬手揽住他肩膀，让他靠着自己，轻轻抬手拍拍他的脑袋，低声开口：“哭吧，不管多大，想家流眼泪都不丢人。”
　　路乐星乖乖地靠在言珩身上，嘴却一扁，不满：
　　“有你怎么安慰人的吗？别人不都是说别哭吗，怎么你……”
　　路乐星，说话的音量越来越低，最后变得哽咽。
　　嘴上要强地抱怨着，路乐星眼泪却止不住，像掉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往下掉。
　　发泄了一阵，路乐星把脸往言珩胳膊上一埋，带着哭腔边哭边说：“你不能跟别、别人说我哭……哭了。”
　　言珩拍拍他的头，点头：“嗯，这是我们两人自家的秘密。”
　　路乐星又哼唧一阵，等悲伤难过的情绪过去了，才在言珩衣服上蹭了两下，擦干自己的眼泪抬头。
　　言珩衣服已经被路乐星的眼泪浸湿了一团，有了一块深色的水迹。
　　言珩也没看自己的衣服，正视哭得鼻头通红的路乐星：“好一些了吗？”
　　哭过之后，心里的委屈心酸被冲淡不少，路乐星点点头，瓮声瓮气：“嗯。”
　　言珩：“你还记得你来这里的第一天，裴霁哥哥跟你说的话吗？”
　　路乐星这次没回答。
　　他当然记得，裴霁哥哥对他说，从今以后天使之家就是他的家了。
　　抬手动作轻柔地帮路乐星脸上的泪擦拭掉，言珩在他面前蹲下，看着他湿漉漉的双眼道：“我知道小路是个大男孩了，但以后有什么伤心难过，不要一个人偷偷哭了，这是你的家，这里面的人都是你可以相信依靠的家人，有什么要说出来，知道吗。”
　　路乐星垂头：“可是哭很丢脸。”
　　言珩纠正他：“不是所有的都丢脸”
　　言珩说话轻声细语的，路乐星多少听懂了
　　有时候的哭泣并不丢人，掉眼泪不是女孩子们的专属。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有流眼泪的权利。
　　九岁的路乐星听得懵懵懂懂，点点头后，很快又沮丧起来：“言哥哥，我爸爸是不是很坏？学校的同学不和我玩了，说我爸是坏蛋，我是小坏蛋。”
　　路乐星已经上小学了，来到天使之家后转了一次学，可是流言蜚语传得最快，南枫市就这么大，他爸妈的事之前还闹上了新闻，新学校的同学老师多少听说了一些。
　　捕风捉影，也不知道了解多少，有些孩子就对着路乐星乱说话，孤立排挤他，说他是小坏蛋，长大了也会用刀捅人，不愿和他做朋友。
　　都说童言无忌，但往往是说话毫不顾忌的孩子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最为伤人。
　　言珩听了路乐星的话，眉头一皱，语气严肃：
　　“谁说的？”
　　“不管怎么样，大人的恩怨跟你这个小孩无关，我们不能控制别人的嘴，但你要相信自己不是他们口中那种人，你爸爸也不是，你不要任何心里负担。”
　　言珩问：“还是说，你也觉得你自己长大后会拿刀去捅人？”
　　路乐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才不会！”
　　言珩满意点头：“这就对了。”
　　“你是什么人，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你永远都不需要为别人过错买单。”
　　“面对外界那些声音，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努力活得比他们都精彩，用事实打他们的脸。”
　　“人的潜能无限，只要不被打倒，你现在所经历的，只会让你更强大。”
　　面对路乐星，言珩没像其他人似的，把他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安慰，安慰他爸妈很好，是别人乱说，让他不要当真，让他学会包容原谅。
　　言珩告诉路乐星，要是同学不好相处，就不要理会那些人，把他们当不存在，面对排挤和不公平，也要反抗。
　　比如，要是外面有人敢对他动手，不要犹豫，毫不犹豫还回去。
　　软弱可欺，只会让那些人变本加厉。


第69章 笑意
　　言珩告诉路乐星，他还小，还有任性的权利，亲近喜欢的人，远离讨厌的人，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别让他人束缚了自己的人生。
　　路乐星似懂非懂点头，经言珩这么一开解，他心里好受多了，暗自握拳：“我肯定会活得很好的，像大哥哥你一样，像院长哥哥一样！”
　　言珩听后一乐：“你想活成院长哥哥那样？”
　　路乐星重重点头，脸上写满了憧憬：
　　“院长哥哥很厉害，什么都会。”
　　言珩揉他脑袋：
　　“院长哥哥那么好，那你要多多努力才行。”
　　路乐星：“嗯！”
　　路乐星脸上的泪痕干了，但眼圈还是红红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刚哭过，言珩也不急着回去，就和他坐在这里闲聊，问他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一大一小你一句我一句，气氛无比融洽，驱散了之前的悲伤沉重。
　　谁也没注意到虚掩的门后，有一个人曾在这里停留，没惊动两人又安静转身离开。
　　……
　　言珩找到裴霁时，对方正在活动室修那几张有些摇晃的木椅。
　　小孩子们天性爱玩爱大闹，这些椅子也成了消耗品，一个没注意就缺胳膊断腿，有的坐上去还晃。
　　吹气球的时候裴霁注意到了，现在有空便拿了工具箱来加固。
　　把钉子敲进椅子，裴霁听到开门的动静转头，就见言珩一手拿着一块蛋糕推门进来。
　　言珩看见裴霁，笑：
　　“在外面听见动静就猜是你在这里。”
　　没想到还真是。
　　把手中的蛋糕放旁边的矮桌子上，言珩道：
　　“孩子们在分蛋糕，看你不在，特意把切得最好，最完整的这一块留给你。”
　　孩子们留给裴霁的这一块，刚好是用果酱写的‘生日快乐’中的‘乐’字。
　　裴霁看了言珩一眼，放下手里的小锤子起身，一言不发走过来拿蛋糕。
　　裴霁如此爽快，不由地让言珩多看了他两眼。
　　虽然裴霁反应和平常一样，但言珩莫名感觉小院长这神态，和之前有一些不同。
　　然而对方表情如常，他也说不上有哪里不同。
　　动物奶油配上口感绵密松软的蛋糕胚，入口香甜细腻，言珩注意到裴霁两口下去，眼睛都微微弯了弯，显然是很满意。
　　不喜甜食的言珩见裴霁吃得如此满足，食欲也被他调动，用小叉子吃了一口。
　　味道对他来说有些甜了。
　　裴霁吃东西的速度快，没一会儿碟子里面一大半被他解决了，旁边有个人注视着也不影响他的发挥。
　　又是一大口下去，一直安静看着他的言珩忽然开口：“小院长，衣领沾上奶油了。”
　　裴霁低头看的同时，言珩伸手作势帮他把奶油弄掉，紧接着裴霁就感觉脸颊一凉，下意识抬手一擦，拿到眼前一看，指尖上有一抹淡蓝色的奶油。
　　裴霁：“……”
　　裴霁面无表情转头看始作俑者。
　　他自己的衣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又被这人骗了。
　　偷袭成功的言珩捻了捻还残留在指腹的奶油，浅色的眼眸一笑，璀璨而分明：“这里没其他人，别绷着脸，高兴一点。”
　　裴霁一张脸整日绷着冷着，就算是心里开心，脸上所表现出来的也十分细微，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来的。
　　小院长太内敛，认识这么久，言珩还没见他开怀大笑过。
　　别说大笑，就是一个明晃晃的笑都没有。
　　言珩在裴霁脸颊点的那一点带蓝色的奶油，给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增添一抹颜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活泼不少。
　　活泼灵动之中，言珩还敏锐地捕捉到了裴霁转头的那一瞬间，眼里的迷茫和一点点没反应过来的呆萌。
　　裴霁看着言珩，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幼稚。”
　　“不。”言珩晃了晃手指：“这叫沾沾喜气。”
　　依照天使之家节俭的作风，是不可能用整个蛋糕埋脸打蛋糕仗的，这样太浪费了。
　　言珩刚才出来的时候，就见小孩子们都是这样，用手指小心翼翼沾一点点奶油，然后抹在过生日的三位小伙伴脸上。
　　仪式感也有了，也不浪费。
　　对于言珩的说法，裴霁不发表任何意见，擦干净脸上的奶油，继续吃自己的。
　　言珩往他脸上点奶油，他也没生气，那模样就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看着一心扑在蛋糕身上的小院长，言珩无奈又好笑。
　　自己这么大一个人坐小院长旁边，竟然还没一小块蛋糕有吸引力，言总不由地在心里叹气。
　　就在言珩为自己的前途叹气的时候，吃完了碟子里面最后一点蛋糕的裴霁起身把垃圾丢进垃圾桶。
　　言珩微微抬头看着走回来的裴霁，张张嘴刚想说话，裴霁却突然伸手，两只手飞快地从他脸上擦过。
　　没等言珩反应过来，裴霁已经收回手背在身后，并且往后退了一大步。
　　言珩动作一顿，目光有些呆愣地看着裴霁。
　　裴霁背在身后的手心捏着一张纸巾，盯着此时的言珩看了好几秒，像是没绷住似的，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言珩看着突然笑了的裴霁，一时又呆了。
　　脸上微凉的触感，不用照镜子言珩都知道裴霁刚才干了什么。
　　但他现在无暇去想小院长竟然往他脸上抹奶油的事，看着裴霁难得的笑脸，微微睁大了眼。
　　刚才丢垃圾的时候，裴霁两只手都在碟子上抹了一圈，手上沾了不少奶油，刚才趁言珩不注意，全抹他脸上去了。
　　现在言珩左右两边脸上，各有两三横奶油印，看着就跟猫胡子似的，视觉效果有些滑稽。
　　看着言珩顶着这样的一张脸，裴霁终于忍不住了，笑了一声后，赶紧别开了脸不看。
　　虽然裴霁扭过了脸，但他眼里脸上的笑意过于明显，毫无掩饰。
　　裴霁本就长得好看，只是平日总冷着张脸，眉眼疏离又冷淡，让他看上去太有距离感。
　　此时一笑，眼里的冷意尽数消融，那一瞬间，整个人都生动明艳了起来，让人眼前一亮。
　　言珩倏然站起身，终于从裴霁的笑容中回过一点神来，心里一喜，忍不住朝人走了一步。
　　小院长竟然笑了！
　　而他迈出一步，裴霁就往后退一步，略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重复他之前说的话：“沾沾喜气。”
　　裴霁话里那意思，不是为了好玩朝你脸上抹奶油，是你说的，沾沾喜气。
　　裴霁语气平静，但他眼里还未完全消散的笑意告诉言珩，刚才不是他的幻觉。
　　那盛着星星点点笑意的眼里，还有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这是言珩第一次在裴霁脸上看到如此生动鲜活的表情。
　　这对言珩来说，无异于意外之喜。
　　言珩就跟夺人心魄的妖似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裴霁，不肯放过他现在每一个微表情。
　　见言珩一直不说话，裴霁干‘咳’了一声，在他的注视下移开视线。
　　言珩脸跟花猫似的，裴霁在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
　　就在裴霁眼里的笑快完全消失时，言珩终于开口了，语气严肃：“小院长。”
　　裴霁看他。
　　言总终于从最初的吃惊欣喜中彻底回过神来，望着裴霁，一字一顿缓缓开口问：“不知道之前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言珩这话太过直白，裴霁没想到他语气严肃叫自己，是要说这个，这次轮到他怔愣了。
　　言珩表情认真：“你该多笑笑。”
　　背在身后的手不受控制微微屈了屈，最后裴霁扫了言珩一眼，说了一句无聊。
　　说完这句话后，裴霁抬脚就外走。
　　“真的。”言珩快步跟上他，语带笑意请求：
　　“你再笑一个呗？”
　　刚才太过震惊，他都忘记拍照了。
　　裴霁这次连无聊都懒得说了，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加快。
　　“不笑也行。”言珩也不擦脸上的奶油，紧紧跟着他：“我最近运气太差总倒霉，你再让我沾沾喜气也行。”
　　言珩说话的同时还把脸微微朝裴霁面前凑了凑。
　　裴霁抬手推了他一把，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
　　“没有了。”
　　言珩见他耳朵都红了，故意逗他：
　　“蛋糕可以再买，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裴霁：“……”
　　虽然是自己弄上去的，但他也有点看不过眼了：
　　“你先去擦擦脸吧。”
　　言珩摇头拒绝：“为什么要擦，喜气擦没了怎么办？”
　　裴霁不管他了，继续走自己的。
　　后面一路，言珩一直跟在裴霁身后，望着他紧抿着唇的侧脸，终于确定了。
　　小院长真的不对劲，不是他的错觉。
　　要是以前，惜字如金的小院长才不会跟自己说这么多话，也不会做方才的举动。
　　想到这里，言珩鼻翼微微动了动，心想
　　如此反常，难道这人刚才吃饭的时候喝了酒，又喝醉了？
　　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很快被言珩自己否定了。
　　小孩子们过生日，喝的都是果汁和饮料，餐桌上根本没有酒。
　　连啤酒果酒都没有。
　　小院长总不能是喝果汁喝醉的，而且他也没闻到酒味。
　　既然不是喝醉，那小院长刚才那一系列的行为该怎么解释？
　　“言总？你脸怎么了？”
　　耳边传来一声略诧异的声音，把言珩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定睛一看，就见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陆文陆副院长。
　　心里想着事情，言珩都没注意回房间了。
　　言珩是天使之家的常客了，和院里的大家都熟络不少，但陆文寸头他们还是习惯叫他言总，一直也没开口。
　　陆文这一嗓子，让屋内的大家都转头看言珩的脸，看见他脸上的奶油印后，都是是一愣，心想
　　谁胆子这么大，把言总脸弄成这样了？


第70章 热风
　　言珩走这一路，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的，脸上的奶油一直没有擦过，就顶着被猫抓过似的脸出现的众人面前。
　　房间里也有人和言珩一样脸上沾着奶油，但多是一星半点意思意思，和言珩这几根爪印不同。
　　众人看过来，言珩饱含深意地瞧了身边神态如常的某人一眼，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抬手：“哦，这个啊，你们裴院长说让我沾沾喜气。”
　　大家的目光转向裴霁，眼里都是毫不掩饰的意外。
　　他们院长高冷得不行，竟然还会做这种往别人脸上抹奶油的事？
　　寸头仰脸脑补了一下裴霁一手奶油，笑嘻嘻往言珩脸上蹭的景象，不由地一阵恶寒，鸡皮疙瘩爬满了两条手臂。
　　但裴霁这表情，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他和言总关系么么时候这么好了，只得把所有思绪疑惑压在心底。
　　“哥哥。”裴茜从椅子上滑下，端着手里没吃完的朝裴霁跑来，仰头看他，一双大眼睛明亮清澈：“我也想沾喜气。”
　　裴霁：“……”
　　对着裴茜，裴霁向来百依百顺。
　　没办法，他伸出食指在裴茜手中得碟子碗沿一抹，在她鼻头轻轻一点：“好了。”
　　沾到喜气的裴茜嘿嘿一笑，又凑到言珩面前：
　　“大哥哥。”
　　小女孩双眼亮晶晶的，脸上那表情都不用明说，言珩读懂她意思，笑了笑，做了和裴霁一模一样的动作。
　　鼻头和脸侧都沾着奶油的裴茜高兴了，弯眼一笑，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的时间，言珩没再凑裴霁面前刷存在感，他还在想小院长那短暂又惊艳的笑。
　　明明小院长只是动动唇角弯弯眼，言珩那时却觉得周遭环境都从视线中褪去，失了颜色变成黑白水墨画，只有裴霁的笑容带着色彩，明艳而亮丽。
　　仅仅只是一个笑，却强势地、带着侵略性地迅速占据他的心神，无法忽略，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让人豁然开朗，让他眼里心底就只有这一个人。
　　言珩从来没体会这种感觉。
　　向来游刃有余的言珩，后知后觉注意到，裴霁在这个夏天携带着一股滚烫的热风朝他吹来。
　　在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在他心里掀起了比他想像中更大的波涛。
　　且这风有越刮越迅猛的姿态。
　　势不可挡，让他避无可避。
　　也没想过避。
　　小冰块笑起来，比他想象中更好看。
　　言珩浅色的眼眸一沉，望着离自己几步之远，恢复了扑克脸的裴霁，在心里补充完了后半句：让人想他藏起来，只有自己能看见。
　　想让这张平静冰冷的脸上，染上更多不同的色彩。
　　言珩庆幸自己遇到裴霁时是二十八岁，而不是十八岁。
　　少年心性热烈而奔放，远没有如今成熟冷静自持，做事全凭本能。
　　言珩想十八岁的自己要是遇上裴霁，肯定会毫不犹豫、奋不顾身且不计后果向他告白。
　　最后落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而二十八岁的他，会权衡利弊，反复思量推敲后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裴霁心思敏感，言珩想追他，但并不想吓着他，让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被裴霁那个难得的笑容蛊惑，言珩背靠在椅背，手搭在桌上，姿态闲散又带着一股子贵公子的漫不经心，那模样极具欺骗性。
　　谁也不知道言珩此时大脑正飞速运转，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好友的弟弟拐回自己家。
　　……
　　又是一周末，未来两天都没课的裴霁回了裴家，晚上睡觉前，他哥裴修却敲响了他的房门。
　　看着前来来门的裴霁，弟控狂魔裴修照常先在心里感叹自家昭昭真可爱，真乖，然后才开始说正事：“昭昭啊，明天哥哥要去言氏一趟，你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
　　裴霁眼皮微动：“言氏？”
　　南枫市没有第二个言氏，裴修笑着点头：
　　“对，就是言珩家的公司，最近我们家他家有一个合作项目再谈。”
　　言珩看中了一块地，问裴修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投资开发。
　　言裴两家关系好，这些年两家公司生意上的往来谈不上频繁，但也不少。
　　言氏这次中标的那块地皮不在南枫市，但是个香饽饽，招标的时候可以说是群狼环伺，谁都想来分杯羹，最后落到了财力雄厚的言珩手里。
　　那么大一块地皮，想和言氏合作的公司企业不在少数，但言珩无一例外都拒绝了。
　　大家明了，言总是想一家独吃这一块大蛋糕。
　　毕竟言氏有独吞的这个实力。
　　想到这块地皮背后的利益，各家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对这位年纪轻轻的言总评价又高了几分
　　年轻人，胆子大，有野心，眼光毒辣，前途无量。
　　就在大家以为言珩准备自家单干时，他却主动找上了好友裴修，提出了合作。
　　裴修当时也意外，毕竟言珩这举动，无异于给是给他家送钱。
　　送上门的肉，不咬一口实在说不过去，裴修爽快答应的同时，多问了一句为么么。
　　言珩那边给出的理由是：
　　【自家兄弟，不分你我，不用算那么清楚。】
　　裴修见了，大受感动，发了一个泪目的表情包：
　　【好兄弟！】
　　有钱一起赚，讲义气！不愧是他最好的兄弟！
　　裴修：【我宣布，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以后要是有么么事兄弟能帮上忙，只管说一声。】言珩眉毛一挑，打蛇随棍上：【这可是你说的，截图了。】裴修很是爽快：【那是自然，我跟你谁跟谁啊？】言珩：【那要是以后你发现，我做的某件事你一时没办法接受呢？你还帮不帮？】【……】兄弟情上头的裴修也很是敏锐，没立马回答，而是谨慎开口：【比如？】
　　言珩：【随口一说。】
　　裴修想了想，严谨开口：
　　【不违背天理伦常，不违反法律、不涉及原则问题的前提下，能帮的我肯定帮。】【比如像帮你追对象这种小事是完全没问题的。】言珩等的就是裴修这句话：【行，这可是你说的。】见言珩这样，裴修眉头一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老言，你是不是有么么瞒着我？】
　　言珩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告诉裴修——我惦记你弟很久了——说了‘没有’后，便岔开了话题。
　　这边裴修自己琢磨了一下，自家兄弟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知道言珩再怎么也做不出违法乱纪、违背原则的事，这才放了心。
　　只要不触线，其他的都是小问题。
　　于是两家合作的事就这样初步敲定了。
　　裴霁不清楚背后的细节，听见言珩的名字后脑海里划过对方那张无比招摇的脸，看裴修：“我去做么么？”
　　裴修赶紧道：“你么么都不用做，就当去玩儿就行了。”
　　去言氏谈合作，裴修本来没想到带裴霁去的，还是言珩‘无意’提醒了他。
　　言珩其实只问了一句裴霁，但经他一提醒，裴修想到一个问题
　　昭昭现在不用隐瞒身份，也二十一岁了，没两年就要毕业，也可以试着接触家里公司的业务了。
　　生日会后，圈内不少人知道了裴家还有个小少爷。
　　但裴霁太过低调，对同龄富家子弟的示好视若无睹，完全没有要融入富家公子圈一起放纵潇洒的意思。
　　裴修也没机会带自家宝贝弟弟，只能在朋友圈炫弟，他并不满足。
　　这次合作公司是言氏，是个大好的机会。
　　要是昭昭毕业以后愿意和他一起管理公司，那他们岂不是可以每天一起上下班了？
　　而且上班还能经常见到。
　　想像很美好，但宝贝弟弟是么么态度，裴修吃不准，见他反应平平，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差点忘了，昭昭不喜欢应酬，怎么可能答应去言氏。
　　就在裴修认为裴霁会拒绝，张张嘴刚想开口说‘没事，我一个人去也行’的时候，裴霁却出乎他意料地一点头，问：“几点？”
　　这就是同意了，裴修稍一怔愣，随后大喜过望，生怕裴霁反悔似的，迅速开口：“你想么么时候去都行。”
　　裴霁：“……”
　　谈项目时间还能这么草率吗？
　　最后时间定在早上十点，兄弟俩从裴宅出发。
　　裴霁难得休息，裴修体贴的想让他睡个好觉。
　　裴修得到满意的答案离开时，是心情愉悦小声哼着歌离开的。
　　裴霁隐约听到几个调子，勉强听出裴修哼的是好运来……
　　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看着好像后背都写着‘开心’两个字的裴修，裴霁眼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升起，又像流星很快消失在眼底。
　　……
　　次日一早，起晚了的尹行踩着上班时间点进入办公室，一进办公室他就感受到办公室众人今天不对劲。
　　大家都凑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么么，男男女女，不管是谁，脸上都带着那么点兴奋激动。
　　尹行心里疑惑
　　今天公司是有么么大事发生吗？
　　尹行不明所以问身边交好的同事，而同事则是一脸诧异地看他：“你没看公司群？”
　　“没有。”尹行摇头，他今天睡过头，一路兵荒马乱赶来公司，没迟到就已经是万幸，哪里来得及看手机。
　　“难怪。”同事脚蹬地，座椅一转面对尹行，举着手机给他看：“今早公司发了通知，说裴氏集团的总裁今天会来咱们公司谈合作，让各部门做好准备。”
　　听到这个名字，尹行一愣，脑海里第一时间滑过裴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裴氏总裁这种大人物到访，跟他们这些小虾米无关，但这并妨碍知道消息的大家激动的心情。
　　同事一脸敬仰：
　　“那可是裴氏的总裁诶，和言总一样的商业奇才，听说年纪也不大，而且长得很帅！”
　　想到裴霁哥哥那张脸，尹行不由地在点头附和，心想：的确很帅。
　　裴霁一家基因都好，一家就没有不好看的。
　　尹行终于知道办公室这不同寻常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了，仔细一向，又觉得大家这么激动也情有可原。
　　毕竟裴氏的总裁，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不过这不还算完，同事说完后，又转眼看了看四下，拉着尹行的衣服凑过去，神神秘秘开口：“不过大家反应这么大还有一个原因。”
　　“听说这次来的人除了裴总之外，还有一个神神秘秘的大人物。”
　　尹行：“嗯？”
　　大人物？还有谁？
　　同事却也摇头：
　　“这就不知道了，小道消息，也不知道准备不准，大家也都在猜是谁。”
　　不知道为么么，听了这话，尹行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还是裴霁？


第71章 夹菜
　　上午十点多，一辆黑色古思特缓缓在言氏大楼门前停下。
　　知道小院长他们这个时候来，言珩早早放下手里的工作等着了，他身后照例跟着一大串的言氏高管。
　　有之前的去莫城起出差的总监，也有此次项目的负责人。
　　裴言两家公司旗鼓相当，业务发展方向也不一致，裴氏总裁来访，言珩根本不用亲自下楼来迎接。
　　但他来了。
　　就是因为他亲自迎接，所以大家都猜这次来访的除了裴总之外，另有大人物。
　　车平稳停下后，言珩身后众人不由地精神一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大人物的到来。
　　言氏的工作人员上前，略微弯腰替车上的贵客打开车门。
　　裴修一双大长腿一抬，率先下了车，扫见言珩这阵仗，还意外，笑着打趣：“怎么连你都下来了，几天不见，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多年的兄弟，学生时期两人去对方家里串门就跟回自己家一样，言珩今天亲自来来接，还让裴修有点不习惯。
　　言珩眼尾一勾，说话尾调拉长，带着一股子懒散气：“裴总第一次来，我自然要亲自来了。”
　　话是对着裴修说的，但言珩的目光却越过好兄弟的肩头，直直看向他身后车内还没下车的人。
　　今日阳光并不毒辣，透过车窗洒在车内，言珩一眼望去，首先看见的，就是车内那人自然放在身侧的手。
　　细长的手指和露在袖口外突出的腕骨。
　　那手腕，言珩曾握过的，细细一圈，他一只手能轻而易举的包裹住。
　　在暖金的阳光映照下，那只手看起来比平日更白了。
　　言珩视线好像停在那只手上了很久，其实也不过短短两秒，裴修下车跟他说完那句话后，就转身弯腰看向车内，轻声道：“昭昭，我们到了，下来吧。”
　　几步之外的总监秘书等人，在裴修下车后也注意到车内还有一个人，但被挡着看不清楚面容。
　　听裴修这轻声细语的语气，大家都在想
　　昭昭是谁？这名字听着怎么跟小名似的？
　　下一秒，裴霁那张淡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总监看见裴霁从古思特下来，明显一愣，下意识转脸看向言珩，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言总的小男朋友怎么从裴总车上下来了？？
　　秘书小姐看见裴霁也很意外，裴院长？
　　裴霁身上穿的，是和裴修同色的黑色西装，样式也都差不多，是出自同一位设计师之手，都是私人高定。
　　裴修特意让人做的，说是这是兄弟装。
　　裴霁下车后，周围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裴霁的长相过目难忘，不少人认出他是之前公司招的小实习生。
　　尤其是他实习时的部门经理，在人群中看见他时，鼻梁上的眼睛都差点惊掉。
　　言珩望着裴霁，眼带笑意打招呼：
　　“早上好啊，昭昭弟弟。”
　　后面四个字言珩尾音压低后又略拖长，音色慵懒随性，招呼打得跟调笑似的。
　　裴霁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大早就笑得跟勾人魂魄的狐狸精似的人，面无波澜：“早。”
　　在众人的簇拥下，三人朝大楼里面走去。
　　人多嘴杂，加上裴修不放过任何一个向别人介绍他家昭昭的机会，所以裴霁是裴家小少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他实习了两个月的部门。
　　没有领导在的领导的公司小群里，一片‘握草’和感叹号，表示根本没看出来裴霁是个隐藏的富家少爷。
　　看见同事们在群里震惊刷屏，尹行心里莫名平衡了
　　这样一比较，显得他当初知道真相时的反应，也不算太大。
　　刷屏抒发了一下内心的震惊之情后，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任飞航知道这消息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话换来了好几个省略号。
　　之前任飞航和裴霁的矛盾，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
　　众人想起任飞航之前明里暗里说裴霁是小白脸、靠脸吃饭、穿假货、爱慕虚荣，还疑似被某富婆包养之类的话，一时心情无比复杂。
　　知道裴霁身份后，任飞航嘴里那些信誓旦旦的说辞，更站不住脚。
　　谣言，不攻自破。
　　裴家是当之无愧的豪门，裴霁这一辈子就算什么都不干，也吃喝不愁，照样可以过挥金如土的豪门生活。
　　毕竟就裴家的家底，谁能包养他？
　　尹行看看热闹不嫌事大：
　　【幸好他被开除了，不然今天这情况多尴尬，脸都要被打肿吧？】【啧，任飞航怎么也没想到，被辞退对他来说还是好事一桩。】和裴霁关系好，尹行自然不待见任飞航，找个机会就要刺他一句。
　　他知道群里的话，任飞航能看见。
　　任飞航是灰溜溜的离职了，但群里还有几个与他交好的朋友，今天这么大消息，肯定会有人转达给他。
　　话里带针地刺了几句，尹行长出一口气，只觉得解气。
　　另一边，言珩也没带裴修裴霁他们去会议室，而是直接去了他的办公室。
　　厚重的玻璃门一关，隔绝了外界一切探究好奇的目光。
　　秘书小姐端上茶水后，就安静地退了出去，离开之前还暗自打量了裴霁一眼。
　　从天使之家的院长，到应聘实习的重点大学在校生，再到裴氏小少爷，裴霁身份之多变，让这几年跟着言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秘书小姐都为之咂舌。
　　言珩和裴修两人关系深厚，谈合作也没那些勾心斗角、非要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的套路，谈到那块地皮时都很随意，话家常似的。
　　那块地皮别人眼热不已，是块流油的宝地，但言珩和裴修，还真没怎么把它放眼里。
　　况且裴修这一行，只是来初步了解这一块地皮的情况。
　　聊着聊着，两人甚至谈起了中午去哪家餐厅吃饭。
　　言珩转眼笑吟吟地看裴霁：
　　“昭昭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刚才两人聊正事，除非是他们问，裴霁不会搭话，现在听了言珩的话，平静地扫了相谈甚欢的两人一眼，答：“随便。”
　　十二点出头，三人才从言珩办公室出来，一起前往秘书小姐订好的餐厅。
　　午休时间，公司大部分员工都离开工位，准备吃午餐。
　　在一片问好声中，三人在大厅遇到了拎着外卖准备上楼的尹行。
　　裴霁生日会那天来朋友就那么几个，裴修记性又好，立马就认出了他，准确无误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虽然知道裴霁来了，但公司这么大，尹行也没想到能遇见，愣了一下才朝他们走过来，笑着打招呼。
　　看见尹行，裴霁脚步一顿，抿了抿唇。
　　一直留意小院长表情的言珩，把他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想起来，裴修还不知道他们两人事先认识。
　　和舒阿姨他们一样，以为小院长生日酒会那天，就是他们时隔多年后的初见。
　　裴修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昭昭的朋友，觉得这世界有点小：“原来你在老言公司上班啊。”
　　尹行点点头：“是啊，一毕业就来咱们公司了。”
　　“这样啊，老言公司的确不错，你……”裴修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脑子里的那根筋突然直了：“不对啊，你和我家昭昭不是以前的同事吗？那你在这里上班……”
　　后面的话裴修没说完，他倏然转头看身边的言珩和裴霁，后知后觉：“昭昭你之前也在这里上班？”
　　听了裴修这话，尹行也懵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裴霁，眼里那意思
　　之前实习的事，你哥还不知道？
　　知道小院长不让家里人知道，言珩稍微往前一步站在裴霁身边，刚想解释，就听身边的人忽然开口：“之前在这里实习了两个月。”
　　言珩转头看裴霁，眼底一丝意外划过，不瞒着了？
　　裴修明白过来：
　　“昭昭你之前说找到了一份工作，就是实习？”
　　裴霁点头：“嗯。”
　　裴修之前以为裴霁说的工作只是普普通通的兼职，没想到是实习，而且还来了言珩的公司。
　　自己家的公司不香吗？
　　裴修心里这么想，也这么问，他说完后，在场三人都转眼沉默地看他。
　　就连相处不久的尹行都知道，要是裴霁真的去了裴氏，裴修肯定不会让他当一个小小的实习生。
　　说不定还会丧心病狂到，什么工作都舍不得裴霁做。
　　到头来，裴霁就是实习了个寂寞。
　　裴修：“……”
　　裴修读懂了三人眼里的意思，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实习，也不一定要从基层做起吧……”
　　弟弟滤镜八百米厚的裴修在心里表示：
　　他家昭昭这么厉害，从实习经理做起，完全没问题！
　　……
　　餐厅内，长方形的桌子，裴修和裴霁坐一方，言珩坐裴霁对面。
　　菜上齐后，裴修拿起公筷刚想给裴霁夹菜，却没想到有个人动作比他还快。
　　言珩动作无比自然：
　　“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
　　看了言珩一眼，裴霁拿起筷子吃了。
　　见裴霁此了，言珩狭长的眼尾一弯，笑着问：“味道怎么样？
　　裴霁回答不咸不淡：“还行。”
　　看着两人一问一答，裴修：“？？？”
　　什么情况？
　　言珩给裴霁夹菜这事，说奇怪吧，言珩表情坦荡又自然，又比裴霁大七岁，哥哥照顾弟弟也正常，说不奇怪，裴修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且一次不算，接下来言珩又当着裴修的面，给裴霁夹了两次菜。
　　旁边的裴修坐不住了，眉头一蹙，觉得言珩抢了他的活，刚想开口，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裴修随意一扫，就见是对面言珩发来的消息：
　　【我在履行对你的承诺。】
　　裴修：【？】
　　抱歉，我只看出了你抢了我给昭昭夹菜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生气，老言怎么回事？


第72章 感动
　　好不容易有给裴霁夹菜，照顾他饮食的机会，结果裴修还没动，对面那个人手比他还快，抢了这难得的机会。
　　且对方还说是在履行对自己的承诺。
　　看见言珩的消息，裴修头顶大大的问号，用眼神无声询问对面那个嘴角噙笑的人呢：什么承诺？我有让你成为我展现哥哥力的阻碍吗？
　　裴修眼中的不满和迷茫太过明显，言珩单手打字回：【不是你说的，让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的对你弟好一些的吗？】【夹个菜而已，举手之劳，不用谢。】
　　看到消息的裴修：【……】
　　他没想到好兄弟能为他一句话，做到这个地步。
　　裴修大受感动的同时，无奈补充：
　　【我是让你对昭昭好……但是这种我在现场的时候，你只用安静地当个壁花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让你对昭昭好，没让你抢我这个亲哥的机会！
　　看了裴修的消息后，言珩不置可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后面吃饭时，言珩有所收敛，就没有像开始那样频繁给裴霁挑菜，给了裴修这个亲哥表现机会。
　　而站在裴霁的角度看，就是言珩和裴修当着他的面还互用手机发消息，眼神交流一番后，言珩就态度就变了。
　　看着裴修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奶油蘑菇汤，裴霁垂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原计划中，午餐吃完后两兄弟还要再返回言氏，继续今天早上没谈完的正事。
　　然而裴霁走到一半却不动了，看着偏头对言珩说着什么的裴修，说自己下午不去了，要去天使之家看看。
　　不知道裴霁怎么突然改了主意，裴修一愣，以为他是觉得听他们聊项目枯燥乏味，立马点头道：“行，要不要哥哥送你？”
　　裴霁：“不用。”
　　言珩也跟着停下脚步，望着站在他对面来几步之余的小院长，双眼轻轻一眯：“天使之家有事找你？不能缓缓？”
　　难得见面，言珩自然不想人这么快就离开。
　　事实上顾忌着裴修在场，言珩今天和裴霁都没说上几句话。
　　裴霁看了言珩一眼，眼底平静没有丝毫情绪：
　　“不能。”
　　彭高峻不在，裴修的司机送裴霁去天使之家，望着裴霁上车时的声音，裴修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视线从小院长身上挪开，言珩偏头看向裴修。
　　该叹气的是他好吗？
　　他也想去天使之家。
　　收回目光，裴修听了言珩的问话，偏头看了言珩一眼，又长叹一口气，缓缓摇头：“你不懂。”
　　一看裴修这表情，言珩就知道跟裴霁有关，佯装随意开口：“什么就我不懂了，说出来听听。”
　　裴修顿了一下，随后皱了皱眉，语气有些纠结：
　　“怎么说呢，我总觉得最近昭昭心里存着什么事，有时让我觉得我们很亲近，但更多时候，是从他身上感受到的距离感。”
　　言珩不知道裴修这段话前后两段有什么关联，顺着问：“距离感？”
　　“是啊。”裴修惆怅点头：
　　“有时候我能感觉他开始接纳我们，但有时又觉得，他离我们还是很远。”
　　“你知道的，昭昭什么事都不跟我们说，他过得开不开心，需要什么，我们只能靠猜……”
　　言珩听后暗自点头，心想小院长总是板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不喜形于色，他心里到底想的什么，的确是只能靠猜。
　　想到这里，言珩抬手安慰似的拍拍好友的肩膀：
　　“你要给昭昭时间，这种事急不来，慢慢来。”
　　认识这么久，言珩相当清楚，小院长那个性格，只能等他自己主动打开心扉，硬撬是行不通的。
　　只会适得其反。
　　道理裴修都懂，他和舒盼裴承博他们这些年也一直这么想、这么做的。
　　但收效甚微。
　　裴修还是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走到裴霁心里过，不由地有些丧气，抬手抓了抓头发，再次叹气：“话是这么说，但我好想看看昭昭笑一笑啊。”
　　裴修不是因为这几年昭昭没对他笑而沮丧，而是担心就算是现在，他家昭昭也不觉得快乐。
　　这两三年，他们小心试探，尽可能的对昭昭好，以弥补失去他的这十几年，只是他们给的，都是他们自己认为好的。
　　他们觉得好的，昭昭不一定觉得好。
　　见裴修这样，言珩心里那句——巧了，我有幸看过你弟笑着的样子——忍了忍，到底没说出口。
　　一是说出来怕裴修不信。
　　二是怕打击到裴修，怕他因为嫉妒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最担心的，是好友刨根问底，问小院长为什么对自己笑。
　　言珩有一颗想秀的心，但在弟控裴修面前，又忍住了。
　　不过转念一想，裴修这个亲哥都没见过小院长的笑容，而他见到了，言珩又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隐秘的开心和满足。
　　就像他和裴霁两人之间拥有了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一样。
　　另一边车上，裴霁双眼微闭背靠在后座上，抬手揉了揉眉心，神态是难得的疲惫。
　　司机见此，立马关心开口：
　　“小少爷是累了吗？要不要先休息？”
　　脑海里闪过几幅画面，裴霁没睁眼，小幅度摇了摇头：“不用。”
　　司机应了一声后，怕裴霁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便从后视镜留意他的表情。
　　后视镜中，穿着一身挺括贴身的西装的小少爷，除了表情比平时更冷，唇线绷得更直之外，连眉头都微微皱起，显然在为什么事心烦。
　　司机平时是跟着裴修的，接触裴霁的机会并不多，也拿不准小少爷现在这表情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想起裴家众人对这位小少爷宝贝的模样，尽责的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观察裴霁，见他接下来一路，眉头没有越皱越深后，才放下心来。
　　看来小少爷不是身体不舒服，那他就放心了。
　　……
　　炎热灼热的夏季很快过去，转眼入了秋，学校里青春洋溢活力无限的学生们，面对降温时，也老老实实在短袖外面加了一件薄外套。
　　两大节英语课上完，成伟毅哈欠连天，抱着厚重的英语书一脸惆怅：“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考六级了，我感觉我要玩儿完。”
　　身边的眼镜也跟着惆怅：
　　“你还好，今年是第一次考，我觉得我二战要翻车。”
　　他们学校的学生，学校规定没有过四级无法毕业，所以大多人在大一就考完了四级，六级没硬性规定，全凭学生自愿。
　　聊到这里，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身边安静的裴霁，成伟毅满眼都写着羡慕：“好羡慕老幺，刚上大二就过了，现在不用受这些苦。”
　　裴霁英语好，大一考完四级后，接着就报了六级，都高分通过，让其他三人羡慕不已，纷纷感叹不愧是年级第一的学霸。
　　牛逼！！
　　当初知道他通过了六级，老齐就在群里感叹
　　就老幺这逆天的成绩，已经不能用学霸来形容了。
　　应该叫学神！
　　毕竟裴霁每天勤工俭学做兼职，整天见不到人，他们都没见裴霁怎么花时间在学习学习上，图书馆也很少去。
　　尽管这样，裴霁每次的考试成绩，都秒杀整天泡图书馆，挑灯夜战的学霸。
　　就这实力，谁不说一声佩服？
　　以前成伟毅他们都以为裴霁是普通家庭出身，想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所以每天才这么拼。
　　但自从知道他是裴氏小少爷后，瞬间觉得自己太堕落了
　　裴霁有钱有颜还这么努力，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咸鱼？
　　而学神本人对于成伟毅他们的彩虹屁无动于衷，看了一下时间，准备吃了饭继续去摆地摊。
　　天气转凉，秋高气爽，现在广场散步的人比冬天夏天都多。
　　裴霁重操旧业，又批发了不少儿童玩具摆摊售卖，这几天赚了不少钱。
　　晚饭是舒盼卡着点准备好让彭高峻带来的，裴霁吃完后到广场时，广场上人还不多，连几支跳广场舞的队伍都还没开始。
　　“裴霁！”
　　裴霁刚把东西摆好，远处传来一把略激动的声音，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一个手拿四五个发光气球的男生，笑着快步朝裴霁走来。
　　看见来人，裴霁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来人目测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长得不错，气质干净清爽，一笑还有两个酒窝。
　　阳光帅气，是现在小姑娘会喜欢的类型。
　　来人是和裴霁是同校同专业不同班的董元青，是裴霁隔壁班的。
　　裴霁和董元青不熟，但对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他有时会在广场卖玩具，便学着他的样子，也拿着小玩具来卖。
　　广场摆摊的人不少，多董元青一个也没事，照理说裴霁也不会在意。
　　可惜董元青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每次遇见裴霁，都会凑过来，不管裴霁什么反应，对着一阵闲聊扯些有的没的。
　　那模样，活像他和裴霁是关系很好的兄弟。
　　裴霁不知道他什么目的，只觉得站在自己身边不走的董元青聒噪。
　　只是广场不是他家的，董元青站那儿都是他的自由，裴霁并不怎么理会他的搭话，但也没说什么。
　　大多时候，裴霁都当董元青是空气。
　　董元青在裴霁面前站定，笑容满面，语气相当自然熟：“你东西都摆好了啊？今天下午你们班有课，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
　　董元青手里就拿了几个气球，其他的再没别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来卖东西的。
　　裴霁看着热络靠近的男生，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像是没发现裴霁浑身散发的疏离气息，董元青目光在他周围搜寻一番，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故作随意：“今天也只有你一个人啊？”


第73章 喜欢
　　和裴霁面前品类多样的玩具相比，董元青就手里拿着几个气球，很像是吃完晚饭出门溜达的。
　　董元青环视裴霁周围一圈，没发现眼熟的身影，眼里有一丝失望。
　　忽略裴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气息，董元青脸上挂着热络笑，努力找话题和他聊天。
　　有顾客在裴霁的摊位前驻足侧目，董元青吆喝得比裴霁这个主人都卖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摊位是他的。
　　裴霁看着反客为主的董元青，眉头微拧。
　　这学期之前，裴霁和董元青毫无交集，走路上遇见时的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而董元青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对裴霁忽然热络了起来，就差单方面称兄道弟了。
　　最近裴霁来这广场摆摊，五天有三天都能遇见他。
　　卖出一把玩具枪后，裴霁面无表情看向自顾自帮他整理被翻乱的摊位的董元青：“你想做什么？”
　　董元青整理的动作一滞，随后直起腰，挠了挠后脑勺：“我这不是看太乱，帮你整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碰了。”
　　走回摊位后，董元青望着那几个气球，表情有些懊恼：“看来还是小玩具卖得好，我这个都没人看。”
　　“不过裴霁你真厉害，选的东西都是孩子们喜欢的，不像我，什么也不会，看见这气球好看就买了。”
　　入秋后天黑得比夏天早些，此时广场上的路灯已亮起。
　　裴霁站在灯光下，周身都笼罩着一圈朦胧的浅淡光芒，额前细碎的发丝遮住了眉眼，给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冷意。
　　董元青在那儿苦恼生意不好，裴霁不为所动，就这样平静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夜色下，被裴霁那一双仿佛能望进自己心底的眼睛盯着，董元青莫名有些发毛，眼神闪烁几下，抬手摸摸鼻子，干笑：“裴霁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破绽百出的掩饰。
　　裴霁移开视线，没再搭理董元青。
　　董元青站在原地看着裴霁的侧脸，张张嘴想说什么，表情变了变，又忍住了。
　　……
　　接下来的日子，裴霁去广场摆摊还是经常遇见董元青，对方还是无比自来熟的黏上来，倒也没有其他动作，裴霁就没再管他。
　　到了广场就搬东西摆摊，时间差不多了就收拾东西走人，一句废话都没有。
　　相安无事到了十一月中旬，立了冬后，交了女朋友的成伟毅花销大了起来，又不想问家里多要生活费，又跟着裴霁去广场赚外快了。
　　在广场上见到热情洋溢的董元青后，成伟毅先是一愣，一阵客套的寒暄后，成伟毅压低了声音小声问裴霁：“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听成伟毅这语气，裴霁眼睫微动：
　　“不熟，你知道他？”
　　因为成伟毅在，今天董元青没再凑到裴霁身边，站得离两人稍远。
　　成伟毅闻言皱了皱眉，看了董元青的方向一眼，语气有些纠结，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跟裴霁说似的：“说不上知道……就听过系里的一些传闻……”
　　成伟毅神色复杂地跟裴霁说了，他听到的关于董元青的事。
　　成伟毅告诉他，董元青在他们系里其实挺出名的，在学校论坛也火了一阵，原因是有个女生向董元青告白，结果对方的回答简单直接：-抱歉，我喜欢男人，我们只能做姐妹。
　　董元青这回答，不但告白的妹子蒙圈了，他就这么轻飘飘在学校出了柜，连围观的群众都惊呆了，说他好特么敢说。
　　‘抱歉，我们只能做姐妹’这句话，当时还成了一个在学校小范围流传的梗。
　　董元青这么干脆利落，本来大家以为他这只是委婉拒绝那个女生的说辞，并不是真的同。
　　结果没想到，在一星期后，他真的就开始和学校体育系的一个男生出双入对。
　　学校论坛上找找，甚至还能找到董元青被体育系那个男生背着出校的照片。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董元青是真的喜欢男人，不是随口糊弄小姑娘。
　　听到成伟毅说董元青是gay，裴霁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成伟毅习惯了裴霁的沉默寡言，并没有注意到他表情这一点细微变化，继续道：“当然了，他性取向是什么样我不在乎，毕竟这是他的自由，只是他换男朋友的速度，比我换衣服都快。”
　　“听说光是大一，他就换了不下五个男朋友，还闹出过前任现任为他大打出手的事。”
　　成伟毅知道裴霁去学校就是上课，从来不关心周围同学的事，一心只有赚钱和学习，不知道这些八卦，忍不住多说了一些：“不管男的女的，谈恋爱就好好谈啊。”
　　“他男友平均不到三个月一换，这到底是谈恋爱还是约炮啊？”
　　今天看见处于学校八卦中心的董元青，成伟毅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不舒服。
　　倒不是因为对方是个同性恋喜欢男人，只是他觉得董元青对待感情，很不认真，谈恋爱跟玩儿似的。
　　说白了，就是游戏人间的渣。
　　偏偏董元青是那种阳光干净的长相，这副皮囊讨喜又极具欺骗性，听说还有不少人上赶着等渣。
　　说到这里，想到董元青刚才对裴霁的态度，成伟毅眉头皱起，语气迟疑，终于说出了刚才就想说的话：“老幺，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再加上他们老幺这颜值，被董元青看上实在是太正常了。
　　看见成伟毅眼里的担忧，裴霁：“……不会。”
　　成伟毅也不知道董元青对着裴霁献了多久的殷勤，见他这不漠不关心的模样，替他着急：“老幺啊，我跟你说董元青这人真的不行，听说还有点手段，你可提防着他点。”
　　裴霁调整了一下打光的台灯：“你想多了。”
　　成伟毅跟着一起忙活：“反正你多上上心。”
　　裴霁和董元青八杆子打不到一块，董元青突然示好接近，成伟毅总觉得对方心思不单纯，别有所图。
　　怕董元青那个渣男，把主意打到裴霁身上。
　　裴霁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裴霁点头了，成伟毅才放了心，看着他冷峻的侧脸，转念又一想
　　就老幺这个性格，真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
　　脑补了一下裴霁以后对着手机傻笑的景象，成伟毅心里一寒，肩膀都抖了抖。
　　那画面太过违和，有点接受不良。
　　就算是想像，成伟毅都不想像不出裴霁对着另一个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模样。
　　望着裴霁那张高冷脸，成伟毅大脑一宕机，鬼使神差般忽然开口问：“老幺，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问题问完后，成伟毅就想反手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什么鬼问题？！
　　成伟毅觉得就裴霁这能把身边所有桃花给冻死的样子，有喜欢的人才是有鬼。
　　在成伟毅心里，裴哥一心只有学习和赚钱，没有爱情。
　　成伟毅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对上裴霁望过来的目光后，摆摆手，干巴巴的笑：“呃……那啥，我就随口一问，老幺你……”
　　“有。”
　　裴霁的突然出声，打断了成伟毅接下来的话，也让他瞬间忘记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裴霁出乎意料地给了肯定答案，成伟毅整个人一呆：“啊……？”
　　有？
　　见裴霁表情不像是说谎，成伟毅怀疑他是听错了自己刚才问题，眨眨眼后，语气还有些不确定：“老幺你……有喜欢的人了？”
　　对成伟毅恍惚神色视而不见，裴霁‘嗯’了一声，再次给出肯定回答。
　　成伟毅：“！！！”
　　成伟毅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还能问出一个大新闻，嘴巴都张大成了O型。
　　等成伟毅整个人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望着裴霁，八卦之魂燃烧：“真的假的？老幺你喜欢谁啊？”
　　成伟毅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震惊新奇，然而惜字如金的裴霁除了最开始那个‘有’字后，就不再就此事发表任何言语。
　　裴霁缄口不言，成伟毅心里抓耳挠腮似的好奇，想看什么样的神仙才能入他的眼。
　　在心里把裴霁身边相熟的人一个个排除，成伟毅发现自己连个‘嫌疑人’都没找出来。
　　正想着，成伟毅余光扫见拿着气球在他们眼前晃过的董元青，一滞，有个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难道老幺已经被董元青攻略了？？！
　　脑洞一旦打开就很难合上，成伟毅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毕竟在董元青冒出来之前，从来没听裴霁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连一丝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过。
　　董元青长得还行，能惹前任现任为他争风吃醋，说明还是有点手段……
　　还不知道成伟毅脑子里在想什么的裴霁，只见对方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眉头都皱在一起。
　　成伟毅看着裴霁，语气沉重：
　　“老幺，你要不要再慎重考虑一下？我觉得他不行。”
　　成伟毅觉得，董元青那个渣男一点都配不上裴霁。
　　颜值比起老幺差一大截就算了，还没老幺高，没老幺成绩好，还没老幺有钱……
　　越对比，成伟毅越觉得董元青不行。
　　成伟毅没头没尾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裴霁难得怔愣了一下。
　　此时一心都是裴霁有可能被董元青那外表迷惑的成伟毅，有些着急：“老幺你仔细想想，他哪儿好？你要不换个人喜欢？”
　　说这话的同时，成伟毅的目光总往旁边董元青身上瞟，就差把嫌弃写脸上了。
　　都这么明显了，裴霁哪里还不知道成伟毅到底在想什么。
　　沉默半晌，裴霁才无语开口：
　　“……你想哪儿去了？”


第74章 注意
　　谈恋爱换男友像月抛的董元青一出现在裴霁身边，裴霁就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喜欢的人，这很难让成伟毅不多想。
　　来不及八卦老幺竟然有了喜欢人，成伟毅只想劝裴霁回头是岸。
　　人间值得，但渣男不值得，老幺你不能皮董元青的糖衣炮弹所打倒！
　　但成伟毅一顿苦口婆心后，裴霁嘴角微微向下，眼皮一抬，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你想哪儿去了？”
　　成伟毅见此一愣：“那个人不是董元青？”
　　猜测跟直接说出来的效果还是不同的，知道成伟毅想岔了，但能岔到这个地步，裴霁太阳穴还是跳了跳。
　　裴霁连‘不是’两个字都懒得说了，直接给对方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去领会。
　　接收到裴霁这眼神的成伟毅，陡然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兀自念叨：“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你吓死我了。”
　　关于董元青，其实还有一部分传闻成伟毅没跟裴霁说，他不确定是真是假，不好贸然说出来，万一语言中伤就不好了。
　　就是他们说董元青盯上的对象，都是家里比较有钱的，恋爱期间各种礼物奢侈单品收个不停。
　　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成伟毅没说。
　　但董元青换男友如换衣服这一点是事实，论坛里帖子很多，随意找找就有。
　　听成伟毅这庆幸的语气，裴霁看着在他摊位前拉着家长不肯走的一个小男孩，问：“你讨厌他，是因为他渣，还是因为他的性取向。”
　　广场人渐渐多了起来，夜幕笼罩之下，只有昏黄的路灯兢兢业业工作着，灯影绰绰，不走近都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
　　裴霁这句话很轻，轻到成伟毅差点没听清：“啊？”
　　“当然是因为他渣。”啊完之后，成伟毅补完了后面的话。
　　拗不过孩子的家长，最后无奈的妥协，牵着孩子过来挑玩具，心软了嘴上还强硬：“今天买了，星期天出去玩就没有奥特曼了。”
　　孩子一颗心都扑在面前对他有巨大诱惑的玩具摊上，心不在焉地对家长胡乱点点头。
　　等这几个顾客离开后，看着没再说话的裴霁，成伟毅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磨磨蹭蹭走过来，一边整理摊位，眼神一边忍不住往身边的人身上瞟。
　　感受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那道欲言又止的目光，裴霁眼也不抬：“想问什么就问。”
　　裴霁突然出声，让成伟毅皮刺一般，肩膀一抖，萦绕在心头的问题脱口而出：“你也是吗？”
　　成伟毅没明说，但联系两人之前的对话，这个是什么，并不难猜。
　　裴霁手上的动作不停，语气平静：
　　“可能是吧。”
　　问出口后，成伟毅一度后悔想掐死自己，但得到裴霁回答后却懵了：“可能？”
　　这算什么答案？
　　成伟毅有心想再多问一句，但见裴霁表情，不像是想和自己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的样子，又只得打住，老实干活。
　　然而今天才知道这个大新闻，成伟毅又哪里沉得住气，趁还没顾客上门，鼓足了勇气开口：“那个……老幺啊。”
　　裴霁转头看他。
　　在裴霁的注视下，成伟毅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还莫名扭捏起来，挠挠下巴：“那啥，我也知道你之前没谈过恋爱，没经验，要是有什么事不懂，可以问我们，你也知道，咱们宿舍多多少少，咳，都有点经验。”
　　打死成伟毅他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能跟裴霁说这种话，让对方在感情问题上有事找他。
　　显然裴霁也没想到成伟毅会说这些话，表情难得一愣：“问你？”
　　万事开头难，话说出口后，接下来的就没那么艰难了，成伟毅心里舒了口气，语气轻快不少：“就是，不管男的女的，反正谈恋爱就那样，约会逛街看电影，竭尽可能对对方好，她高兴你比她还高兴，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
　　刚追到女朋友的成伟毅，对此事觉得自己还挺有发言权的，说到这里眼睛都亮了几分。
　　尽管没得到裴霁的肯定回答，但成伟毅心里有八分把握，老幺现在喜欢的人就是男人。
　　不然裴霁也不会是这个反应和答案。
　　要是个女生或者双性恋，就直接否认了。
　　成伟毅觉得谈恋爱就那么一回事，真喜欢就追，所以对着裴霁这个恋爱小白一顿输出：“追人就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多在她身边刷存在感，嘘寒问暖，让她习惯你的存在，渐渐变得离不开你，要是追到了，那就更好办了……”
　　“追什么？”
　　成伟毅正滔滔不绝向裴霁传授自己追人的经验，冷不丁听见身后响起一把散漫低沉的嗓音，还吓了一跳，猛然扭头看过去。
　　裴霁听到这声音，手上的动作一顿，也跟着看过去。
　　言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就那样单手插兜，简简单单地站在那儿，却吸引了周围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触，言珩笑眼一弯：
　　“晚上好啊昭昭弟弟。”
　　言珩下班后回到江城苑才知道裴霁今天还没回去，问了之后才知道小财迷又来摆摊了。
　　他开车过来，刚好听见成伟毅说什么‘追到更好办’。
　　盯着言珩看了两眼，裴霁把目光从他那张无比招摇的脸上移开。
　　刚才回头太猛，成伟毅差点扭到脖子，看见突然冒出来的言珩也是一愣：“言、言总？你怎么来了。”
　　言珩笑笑：“吃完饭没事，随便逛逛。”
　　话是回答成伟毅的，言珩的目光却锁定在他身边的裴霁身上。
　　路灯映照下，裴霁浑身都氤氲着一层柔和的光圈，灯光给他加了一层环境滤镜，让小院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收敛了全部锋芒的小兽，软乎乎的。
　　让人忍不住想抱进怀里rua。
　　从言珩这个角度看去，恰巧能看见对方睫毛投在脸上的一小片阴影，跟小扇子似的。
　　稳了稳心神，言珩长腿一抬，往裴霁的方向走了两步，把话题拉了回去：“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成伟毅望着言珩，大脑运行的飞快：
　　言总是老幺哥哥的好朋友，也算老幺的半个哥哥，就老幺这性格，肯定没跟家里聊过性向和感情问题，这么大的事，不能因为自己暴露了！
　　言总知道了，岂不是等于老幺家里人也知道了？
　　想到这里，成伟毅心念电转，下意识想要往前一步：“我们刚才在聊——”
　　裴霁：“聊喜欢的人。”
　　“……我女朋友。”
　　成伟毅缓缓在心里补全了皮裴霁打断的后半段话，随即瞪圆了眼，一脸震惊地看向裴霁，眼里那意思：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说了？
　　真就不拿言总当外人呗？
　　同样诧异的还有言珩，听了裴霁的话后，他呼吸一滞，垂眸定定地看着裴霁，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过了几秒，言珩才缓缓开口：
　　“你有喜欢的人？”
　　裴霁直视言珩，不答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言珩心想，这问题可就大了。
　　不管小院长喜欢谁，都跟他息息相关。
　　心里波涛汹涌掀起巨浪，言珩面上却不显，望着裴霁，浅色眼眸里一派深邃。
　　言珩望着裴霁，想从他的细微表情中，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
　　而裴霁静静地回视他，不闪不避。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旁边的成伟毅就算神经再大条，也从两人之间的对视中，感受到了不知名的暗流。
　　裴霁和言珩都不说话，成伟毅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但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心里祈祷快来个人打破着蜜汁怪异的氛围。
　　也许是老天听见了成伟毅的祈祷，真派了一个人过来拯救他。
　　董元青手里拿着还没卖完的两个气球，随口抱怨似的走过来：“今天生意好差，裴霁你们这边怎么样？”
　　董元青出现了，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氛围，也扰乱了裴霁和言珩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得到解救的成伟毅心里非但不感激，反而望天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连脸上向来挂着浅笑的言珩都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看向扰事的人。
　　“嗯？”董元青走近后，一副才注意到裴霁身边的言珩似的，有些茫然开口：“裴霁，这是……你哥哥？”
　　像是觉得无趣，裴霁嘴角向下，神情淡漠扭过脸：“不是。”
　　裴霁否认得干净利落，言珩闻言轻‘啧’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想要跟自己撇清关系的人。
　　刚才的话题皮迫中止，只能暂且搁置。
　　“那就是朋友？”董元青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冲言珩一笑，笑容纯良，主动伸手自我介绍：“你好，我裴霁的同学董元青。”
　　眼前这个男人，近看更帅了。
　　要是仔细看，众人能注意到董元青伸出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可是现在是晚上，一切细小的动作都隐藏在朦胧的夜色下。
　　言珩此时满脑子都是小院长有喜欢的人了，哪里顾得上什么青啊红的，随意地扫了一眼董元青伸过来的手，漫不经心点了一下头。
　　言珩没伸手，董元青也不觉得尴尬，神态自若地收回手，看向三人中唯一一个好交流的：“今天人流量一般，我准备待会儿就回去了，你们呢？”
　　皮问的成伟毅嘴角一抽：“……不知道。”
　　成伟毅觉得现在的场面有种说不出来的窒息，而裴霁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从始到终，表情几乎都没变过。
　　像之前一样，董元青热络地帮着裴霁招呼客人，成伟毅见这阵势懵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无事献殷勤，董元青果然对老幺心怀不轨！
　　董元青帮裴霁忙前忙后，成功让一旁的言珩注意到了他。
　　言珩的目光在裴霁和董元青两人身上扫了一眼，最后伸手拉住想要上前的成伟毅，眉头微拧，直奔主题：“这谁？和裴霁什么关系？”
　　董元青眼生，今天是言珩第一次在小院长身边看见他，本来以为只是简单同学，但看对方这架势，显然不是。
　　皮拉着往旁边走了好几步的成伟毅，言珩这反应让心里微讶，不过还是老实答道：“隔壁班的，不熟。”
　　言珩眉头不松反紧：“不熟？”
　　说这话的同时言珩抬眸看向前面的两人，董元青那样，可不像不熟。
　　显然成伟毅也注意到了，哽了一下，神情变了变，最终压低了声音补充：“之前是不熟，但我现在怀疑董元青是想追裴霁。”
　　怕裴霁他们听到，成伟毅后半段话音压得极低。
　　言珩心不受控制跳了一下，看向裴霁的眼神都变了。
　　那边成伟毅却误会了言珩的眼神，心下一咯噔，赶紧摆手解释：“当然了，这都是对方一厢情愿，裴霁对他没那个意思……”
　　“那啥……”解释到最后，成伟毅也词穷，小心翼翼地观察言珩的表情，犹犹豫豫开口：“言总，现在社会如此开放，这种事其实不少见，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说……对吧？”
　　成伟毅拐弯抹角试探言珩对同性恋的看法，就怕他到时候去裴霁家长那儿告状。
　　言珩突出的喉结上下滚了一圈，盯着裴霁的背影好半天，才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嗯。”
　　成伟毅双眼一亮：“是吧，我就知道言总不是那么古板封建的人。”
　　言珩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收敛了眼底的情绪，看向成伟毅：“你说董元青喜欢裴霁又是怎么回事？”
　　言珩看成伟毅这一眼轻飘飘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但成伟毅莫名就感受到了压力，便把自己知道的和猜测，毫无保留全部都跟对方说了。
　　……
　　裴霁眼尾扫过离自己几步之远，凑在一起不知道叽叽咕咕讨论什么的两人，低眼摆弄刚才皮翻掉的玩具部件，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霁，你这个朋友看上去比我们大几岁，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董元青眼神扫过一旁身形挺拔，就简简单单站在那儿都像一副构图绝妙的画、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的男人，忽然开口问裴霁。
　　裴霁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董元青自顾自点头：“我觉得也不是，他那周身气度，我们学生根本不可能有。”
　　说完手不等裴霁开口，董元青单手撑脸看着他，语气有些轻：“你朋友一看就事业有成，一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看着好有距离感啊，感觉离我们好遥远。”
　　裴霁把那个蓝色的机器人安装好放回去，然后才转头看董元青，想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董元青却是笑了笑，随后一脸懊恼：
　　“嗨，好端端的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们是朋友，你肯定比我清楚……”
　　话说到这里，扫见言珩和成伟毅过来，董元青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低嚎一声：“完了，裴霁我现在更羡慕你了，不但成绩好长得帅，还有这么多对你好的朋友，每次来学校都如众星拱月，学校好多人喜欢你，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
　　听见‘学校好多人喜欢你’时，言珩脚步略微一滞。
　　而成伟毅则是皮董元青睁着眼说瞎话的本领惊得脚下一拌，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好不容易站稳后，成伟毅一脸复杂地看向董元青，心道
　　你特么要是孤家寡人，你那些纠缠不清的前任们算什么？
　　听了董元青的话，裴霁眼神毫无波澜，就静静地看着他：“所以？”
　　裴霁不是从小长在温室的花朵，他很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董元青最近莫名其妙的行为，裴霁刚开始的确不知道他到底想什么。
　　但当刚才言珩出现后，董元青眼神第一次在言珩身上停留时，他就猜到对方的真实意图。
　　嘴巴会说谎，但眼睛不会。
　　这个广场离他们学校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他们学校的学生来这个广场的机率并不小。
　　把董元青的种种反常和突然套近乎联系在一起，裴霁想他应该是之前在这里撞见了自己。
　　不，应该说是撞见了言珩。
　　所以？
　　裴霁冷冰冰的问题，让董元青脸上的表情险些没维持住。
　　注意到后面靠近的言珩，董元青强行稳住心神，干巴巴的笑笑：“哪有什么所以，我就感叹一下，你别这么看着我。”
　　董元青皮裴霁古井无波的眼神盯得后背有些发凉，有种自己的心思全皮面前这人看透的感觉。
　　裴霁心里想得没错，董元青的确是国庆节放假回校后，晚上陪男友约会时在广场上看见过他和言珩。
　　董元青从小学就知道自己和班上的男同学不一样。
　　所以看见言珩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们是一类人。
　　他本来挺满意现在的男朋友，长得帅气，家境不错，在床上也卖力，对他也好。
　　但再见了裴霁身边的言珩后，董元青才知道什么叫相形见绌。
　　原本处处满意的男朋友，瞬间就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了。
　　回去之后，他找茬和男朋友大吵一架，和男朋友谈崩后，董元青就开始接近裴霁。
　　为的就是从他嘴里知道那天那个男人的信息。
　　裴霁话少难相处，董元青也不急，一直在等待属于自己的时机到来。
　　从裴霁和那男人相处时来看，他相信两人不会是普通朋友，他守株待兔，总会让他蹲到。
　　这么久过去了，终于让他找到机会了。
　　董元青这句话落，言珩成伟毅刚好走近，董元青立马把目光转向两人，避开了裴霁的注视。
　　见董元青这模样，裴霁也不打算多说，只是在转头时，不轻不重地瞪了某个招蜂引蝶而不自知的人一眼。
　　刚走过来一句话还没说，就收到小院长眼刀一枚的言珩，茫然眨眨眼
　　谁又惹到这位小少爷了？
　　……
　　裴霁今天收摊比以往更早一些，他说回去的时候，时间刚过八点半，正是人流量多的时候。
　　成伟毅一听他说回去了，有些意外：“这么早就回去了？”
　　好不容易见到言珩，正有没话找话跟人搭话的董元青也是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早？你平时最早不是都九点多收摊吗？”
　　听成伟毅说董元青很大可能喜欢小院长的言珩，听了董元青这话，多看了他一眼。
　　连小院长平时几点收摊都这么清楚，看来平时没少下功夫。
　　裴霁刚好扫见言珩看向董元青这一眼，抿了抿嘴角没说话，开始收拾东西。
　　他们出来得早，带来的玩具其实都卖得差不多了，成伟毅也觉得董元青在这儿挺闹心，于是也跟着收拾东西。
　　言珩自然不可能干站着，结果他指尖刚碰见摊位上的玩具，一旁的裴霁突然抬手拍开他的手，不让他碰。
　　力道不重，但言珩还是愣了一下。
　　偏头瞧着冷着一张脸，下颌线紧绷的人，言珩失笑，尾音下压：“怎么了这是？”
　　裴霁动作利索，声音有些冷：“用不着。”
　　小院长情绪不佳，言珩感受到了。
　　但他心里还憋着一股劲呢。
　　今天来找裴霁，知道的事情让言珩喜忧掺半。
　　喜的是小院长并不抗拒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恋爱，忧的是成伟毅告诉他，小院长亲口承认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还有一个‘疑似’情敌的董元青。
　　所有的事情一瞬间砸下来，没经验的言珩也懵。
　　之前他也想找机会跟裴霁问清楚，问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甚至想直接摊牌先告白，要是小院长不愿意，就算是死缠烂打，他也得缠着人跟自己好。
　　他患得患失，怕再等下去，小院长就是别人家的了。
　　然而要是裴霁心里真的有喜欢的人，那他心里所预想的假设，都不成立了。
　　纠缠一个心里另有其人的人，他怕最后连个虚假的哥哥都得不到一声。
　　裴霁冷邦邦的‘用不着’三个字说出口，言珩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那行，你自己来，我不碰。”
　　见裴霁他们三两下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董元青赶紧跟上去：“你们这么早就回去？要不我请你们吃宵夜？”
　　成伟毅脚下的步子加快，心想
　　谁特么要跟你这个居心叵测的人吃宵夜！
　　而走在前面的裴霁却脚步一顿，忽然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董元青：“我们不熟，别跟来。”
　　听了裴霁冷硬的话，在场三人都是一愣，纷纷转头看他。
　　董元青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
　　“我们不是同学么……”
　　裴霁却不等他一句话说完，眼神冰冷直接打断他：“离他远点，别打他主意。”
　　裴霁没头没尾一句话，听得成伟毅一头雾水
　　离他远点，离谁？
　　董元青看上的不是老幺吗？


第75章 暧昧
　　大学开学后没几天，成伟毅就知道自己宿舍有一个叫裴霁的成绩很好，但脾气和成绩呈反比
　　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整天冷着一张脸，看谁的眼神都没温度，像是在看死物。
　　后来，因为优异的成绩和出众的外表，裴霁在学校论坛出了名。
　　同时他出名的，还有他浑身散发着的那种，能冻住一切妄图接近的人的眼神和气场。
　　学校每年大一入学后，论坛都会涌进一大批讨论裴学长的帖子。
　　然后新生就会被学长学姐科普，裴霁大校草这朵高龄之花有多难摘，多少少男少女被冻死在山脚。
　　老人叹息着告诫动了心思的新人们，早早歇了心思，不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在不可能的事情上。
　　裴霁的难以接近，是全校出了名的。
　　然而做了两年多的同学，非放假期间，几乎每天都和裴霁一起上课的成伟毅，还是第一次从老幺嘴里，听见此时这种语气：警告、不耐烦，甚至算得上嫌恶。
　　嗓音也是寒霜似的冰冷，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冻在原地。
　　这表情语气对向来板着一张脸的裴霁来说，算得上是生动了。
　　第一次，光从裴霁的表情语气成伟毅就能判断出，他到底在想什么，而不用去猜。
　　成伟毅在原地愣了几秒，飞快地看了因为裴霁的冷言冷语的而脸色难看的董元青一眼，随后下意识往裴霁身边走了一步：“怎、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还生气了。”
　　没错，虽然灯光昏暗看不清裴霁的脸色，但成伟毅十分肯定，老幺现在肯定生气了。
　　他发誓，在面对苗荣那个上蹿下跳的傻逼时，他家老幺都没动过气。
　　成伟毅大脑暂时宕机，一时想不通董元青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能让裴霁饱含警告的说出刚才那句话，只能先安抚。
　　和成伟毅一样，言珩也从来没有听小院长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他知道，小院长因为之间的经历，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对他来说无足轻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有和傻子蠢材计较的时间精力，小院长更愿意用这个时间来思考怎么挣更多钱。
　　因为根本没放在心上，所以从来不在乎。
　　就像几个月前的私自篡改了他的数据图形，想让他在会议上、众多管理层面前出糗的任飞航一样，小院长当时连个正眼都没给过对方。
　　所以现在听了裴霁的话，言珩的心里的想法和成伟毅不谋而合：这人做什么了？
　　言珩没说话，皱了一下眉，看董元青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和提防。
　　站在三人对立面的董元青也不傻，听了裴霁这话，就知道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已经被裴霁看透了。
　　之前他感觉裴霁一眼能望进他心里，不是错觉。
　　裴霁真的看穿了他，并且毫不客气的警告他，离言珩远一点。
　　董元青没想到裴霁会当着言珩这个当事人的面，这样直白的指出来，心里也慌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眨着自己不算小的眼睛，一脸茫然：“裴霁，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董元青钓鱼向来有一手，进可攻退可守，都是把人胃口吊起来后，让对方按耐不住先表白，然后自己再欲拒还迎的同意，就算分手也有理由：我当初只是说和你试试，可没说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言珩各方各面都无可挑剔，帅得让他伸出的手都颤抖，董元青也没改自己的攻略策略。
　　他知道，撩像言珩这种有钱人，最忌讳的就是太过主动，让对方防备，看透你就是冲着钱财来的。
　　因而董元青这一晚上，除了和言珩多搭了几句话之外，并没有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所以他觉得自己现在只需要装傻充愣就好。
　　裴霁并没有证据。
　　然而让董元青没想到的是，裴霁连和他虚与委蛇的耐心都没有，直接道：“我说什么，你自己清楚。”
　　董元青脸上的都笑容快要维持不住了：
　　“……裴霁，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裴霁懒得和装傻的董元青浪费时间，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后，转身就走。
　　裴霁走了，一头雾水的成伟毅自然拿着东西跟上。
　　只有言珩望着董元青的方向，盯着对方那难堪至极的脸看了半晌，若有所思。
　　裴霁的行为，无疑是刺激到了董元青脆弱的神经，让他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正暗自咬后牙槽，回神却发现言珩没动。
　　董元青定睛一看，心下一喜，条件反射朝言珩走了一步，语气欣喜中，又带着点委屈：“言哥，你——”
　　“打住。”在董元青开口之前，言珩往后退拉开两人自家的距离，脸上还是挂着惯常的浅笑，只是这笑容却不达眼底，让人生寒：“既然我家昭昭都说你们不熟，你也别叫我哥，要是他听见了，该生我气了。”
　　董元青脸上的表情兀自一僵。
　　言珩这不问缘由站裴霁的态度，比裴霁刚才话，更令人脸疼难堪。
　　小院长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联系董元青的出现和小院长今晚的反常，言珩心里隐隐有了个还未成型的猜测。
　　虽不确定，只是猜测，但就足够让他心跳不受控制加快，周身血液疯狂叫嚣，仿佛已经沸腾燃烧。
　　像是有人在言珩脑子里放烟花，绚烂缭乱全是光，他抓住一点光握在手里，急需找小院长去证实。
　　见言珩要走，董元青自然不舍得让这么个绝佳大鱼就这样从手里滑走，心知对方这一走，他就没有机会了。
　　嘴里一拐三颤地叫着‘言哥’，董元青原本健气阳光的脸脆弱又无助，还带着被误会的隐忍：“裴霁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他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说话的同时董元青楚楚可怜想要去拉言珩的胳膊，然而对方连一丁点衣料都没让他指尖碰到过。
　　言珩不咸不淡地看着一脸受伤的董元青：
　　“行了，裴霁让你好自为之，是为你好，你就收起那一套吧，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样面冷心软。”
　　说完后不再看董元青，言珩转身就去追裴霁了。
　　言珩和董元青的几句对话，花的时间并不多，加上身高腿长有优势，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成伟毅。
　　成伟毅问裴霁发生什么了，对方也冷着脸不说，成伟毅没办法，见言珩跟上来后，无声地冲他摇摇头。
　　周围这么多人，显然不是个聊天谈心的好地方，言珩垂眸看着裴霁冷然的侧脸，压抑住在心里疯狂叫嚣的念头，竭力使自己嘴角不要翘太高。
　　小院长的心思还没证实，切忌操之过急。
　　大晚上的，本来彭高峻要送成伟毅回学校，不过后者看裴霁心情不佳，连声拒绝了，说自己坐地铁回学校就好。
　　等成伟毅走后，裴霁刚坐上车，就感觉身边一沉，转脸一看，就见言珩也跟着挤上了后座。
　　言珩冲裴霁一笑，尾音下压：
　　“小院长，蹭个车。”
　　裴霁撩起眼皮看他，语气倒是平静：
　　“你车呢？”
　　裴霁可不信眼前这人是走路或打车来的。
　　言珩睁眼说瞎话：“没油了，司机开去加油了。”
　　降下车窗，裴霁下巴微微往窗外一抬，示意言珩往外一看。
　　言珩扫眼看去，就见自己开出来那辆慕尚，恰巧就好好地停在他们对面，一眼就能看见。
　　“好吧，我坦白。”谎言被当场拆穿，言珩叹口气，脸上倒没半分尴尬，望着裴霁，面不改色道：“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回去。”
　　顿了顿，言珩又补充：
　　“一个人开车回去害怕、车子限号、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你怎么想都可以，你说的，我都认。”
　　言珩望着裴霁，一双漂亮勾人的丹凤眼微弯，像是落满了繁星，星星点点，泛着细碎的光芒。
　　裴霁：“……”
　　面对言珩这玩笑似的话语，也不知道裴霁是信了还是懒得跟他掰扯，最后移开视线，开口道：“关车门。”
　　言珩笑着应了一声，长臂一伸，关上了车门。
　　把没卖完的玩具放回后备箱后，彭高峻启动了汽车驶回江城苑。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密闭的车内陷入安静，裴霁拿出手机刷网页。
　　裴霁指尖还没在屏幕上滑动两下，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虚虚放在他手上，遮住了屏幕，紧接着，车厢内响起言珩略低沉带笑意的声音：“坐车别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裴霁手上的动作一顿，顺着这只指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看去，对上言珩满是笑意的眼后，嘴角向下扯了扯：“从刚才开始，你很高兴？”
　　心里的念头一旦形成，裴霁此时显露出的不满越多，言珩越开心，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浓，慢条斯理开口：“其实之前心里挺不舒服的。”
　　也没抽出自己的手，裴霁沉默地看着言珩，不说话。
　　“不过现在……”手掌心下，一半是冰凉的手机，一半是小院长微凉却柔软的手，言珩眉眼舒展开来，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彭高峻，没接着‘现在’往下说，而是换了个话题：“你朋友告诉我，那个叫什么青的，很可能喜欢你。”
　　有人喜欢小少爷？
　　前排的彭高峻目不斜视开车，其实耳朵已经不受控制竖起。
　　裴霁眼皮微动，抽出自己的手，对这个名字露出个略嫌烦的表情，冷声开口：“不是。”
　　手心骤然一空，言珩手虚虚握了握才收回来，一双大长腿自然交叠，轻‘嗯’了一声：“看出来了，他看上的，另有其人。”
　　“那么小院长……”说完这句话后，言珩看了一眼前面的彭高峻，忽然偏头靠近裴霁，特意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你看上的人，是谁？”
　　言珩还没忘，之前眼前这个人，变相承认了有一个喜欢的人。
　　担心彭高峻听见，言珩的嗓音压得极低，就只剩下寥寥气音分辨字词，一句话被他说得暧昧难明。
　　言珩嗓音带笑，宛如他们刚耳鬓厮磨调了个情。
　　说话间浅浅的呼吸打在耳畔颈侧，有些痒，又过电似的带起一阵酥麻，让裴霁肩膀不受控制微微一颤。
　　察觉到裴霁这细微的动作，言珩眼底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很好，没躲。
　　也是车内视线不清，不然言珩就能看见，小院长的右耳朵渐渐染了绯色。
　　在言珩带笑的注视下，裴霁面无表情、平静地抬手搓了两下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
　　揉完耳朵，裴霁往旁边挪了挪，与身边这个笑得跟勾魂的狐狸精一样的男人拉开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就高兴，给大家拜个早年吧。


第76章 蛋羹
　　顾忌着彭高峻还在，时时刻刻从后视镜注意着后座的情况，一切还未挑明，回江城苑的路上，言珩没再有其他举动。
　　但裴霁的反应让言珩的心情明朗了几分，眉眼含笑盯着小院长精致昳丽的侧脸，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裴霁自然感受到了言珩直白的注视，握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没回头，也没回答对方刚才的问题。
　　言珩也不急，仿佛刚才调情似的低语只是小插曲，并不急着向对方寻求结果。
　　到了江城苑后，彭高峻把车平稳停下，等后面两人下车后准备停去停车位。
　　都到家了，言珩再舍不得也只能下车。
　　在下车之前，言珩在彭高峻看不见的地方，伸出手指勾勾裴霁放在身侧的手，嗓音慵懒而轻，像是蛊惑水手的海妖：“小院长，要不要进去看看饱饱？”
　　被勾住手指的裴霁顿了顿，随后不动声色收回自己的手，语气平静：“不用了。”
　　小院长毫不犹豫的拒绝，并没有减淡言总的积极性，再接再厉：“喝杯咖啡也行。”
　　现在快九点了，裴霁没对言珩大半夜喝咖啡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终于转头看他，目光定定，那意思
　　你到底下不下车？
　　小院长眼里带着催促，却没半点不耐烦，言珩心情又好上几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车门刚关上，裴霁刚站稳，身后的大门就打开了，里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哥哥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咦，还有大哥哥。”
　　听见这惊喜的声音，裴霁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裴茜，而他身边的言珩已经转身，笑眼一弯，熟稔亲昵地打招呼：“小千晚上好呀。”
　　把大门拉开，穿着长裤长袖居家服的小千眉开眼笑，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大哥哥好~”
　　言珩：“怎么现在还不睡。”
　　裴茜身体不好，一向睡得比较早。
　　裴茜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下午睡太久，现在睡不着，在等林姨做夜宵。”
　　说完后不等言珩开口，小姑娘双眼一亮，热情邀请：“大哥哥你要吃夜宵吗？林姨今晚煮酒酿小汤圆！可甜可好吃啦。”
　　恨不得拖着不回自己家的，多跟小院长待一会儿的言珩自然没意见，扫了一眼旁边的裴霁，顺势点头：“好啊，小千你说得这么好，那我就尝尝。”
　　一大一小三言两语间，言珩就被裴茜邀请进了门，旁边的裴霁甚至没机会说上一句话。
　　言珩熟门熟路的上台阶往屋内走，走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驻足。
　　转身看还停留在原地的裴霁，言珩笑得像只狐狸，语气却单纯又无辜，拖腔带调地问：“小院长你怎么不进来，难道不想吃小汤圆吗？”
　　裴茜也好奇地看着不动的裴霁，小声开口：“哥哥？”
　　裴霁：“……”
　　抿了抿唇角，裴霁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神情自若的某人一眼，随后才抬步往上走。
　　小汤圆都是林姨事先手工揉好的糯米团，裴霁和言珩回来也没事，再多煮一点就行。
　　端了一小碗出来给裴茜，林姨让裴霁和言珩先坐一会儿，他们两人的份还在锅里，五分钟就好。
　　进厨房之前，林姨又回身问言珩：
　　“小珩吃得甜吗？吃得甜我给你多放一点蜂蜜。”
　　言珩笑着睨了身边的裴霁一眼，道：
　　“不用太甜了林姨，再甜今晚的糖度就要超标了。”
　　裴霁：“……”
　　林姨显然没有领会到言珩的意有所指，笑着应了一声后又进了厨房。
　　裴茜用勺子舀着小汤圆，一勺子五六个往嘴里喂，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对面的裴霁和言珩，滴溜溜的转。
　　“哥哥，你和大哥哥怎么了？”
　　裴茜心思敏感，感觉到了裴霁和言珩两人之间与以往不同的氛围，吃了几口小汤圆后，终于忍不住了，睁大了眼睛脆生生的问。
　　对外人，裴霁还能用冷眼或沉默回答，但对着裴茜，显然不行。
　　裴霁没看身边脸上笑意渐浓的某人，声音不自觉放柔：“没事，小千你快吃，吃完刷了牙早点上楼休息。”
　　虽然察觉到哥哥和大哥哥之间有哪里奇奇怪怪，但看上去两人都不像是生气，裴茜便乖巧地点点头：“好~”
　　出院小几个月，头上已经长了不少的短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看上去可爱又俏皮。
　　很快，裴霁和言珩的夜宵也好了。
　　言珩尝了一口，入口清甜软糯而不黏，口感顺滑，除了蜂蜜味之外，还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
　　的确很好吃。
　　听见言珩毫不吝啬的夸奖，林姨端着一个大碗出来，笑容满面：“就一碗糯米小汤圆，小珩你这都快夸出花了，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林姨声音里带着点谦虚的嗔怪，但谁不喜欢听夸奖呢？尤其还是真心实意语气真挚的夸奖。
　　所以林姨高兴得，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直夸言珩嘴甜。
　　不善言辞的裴霁闻言，用勺子戳了一下碗里圆润小巧的汤圆，看了言珩一眼。
　　言珩分明从那双没什么起伏的眼里看见了三个字
　　马屁精。
　　言珩忍笑，冲对方眨了一下眼，那意思
　　要不你也夸夸？你夸林姨肯定更高兴。
　　裴霁低头喝甜汤，显然对言珩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
　　林姨把手里的碗轻轻放餐桌上，言珩定睛一看，就见是一大碗蛋羹，上面还撒着细碎的葱花。
　　把脸侧的头发拢了到耳后，林姨笑得温柔：
　　“小千说想吃蛋羹，刚好你们回来了，就多蒸了一点。”
　　小千举着勺子欢呼，仰头甜甜的喊‘谢谢林姨’，然后抽开身边的林姨，让林姨坐下来一起吃。
　　林姨摸了摸裴茜的脑袋，笑着坐下。
　　林姨原本是在医院照顾裴茜的护工，但这些年相处久了，屹然已经成了半个家人，吃饭都和裴霁裴茜他们在一起，并不拘束。
　　言珩看着眼前的蛋羹，心想这也太多了，哪里是多了一点。
　　这碗比他脸都大，满满一大碗。
　　言珩看向林姨：“林姨您怎么蒸了这么多，吃不完吧？”
　　林姨：“不会啊，四个人吃的话不多。”
　　今天和以前一样，用的六个鸡蛋，往常还没言珩在都吃完了。
　　说完后林姨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放心，小千和小裴都喜欢吃蛋羹，就算剩也剩不了多少，再说今天还有你呢。”
　　听了林姨的话裴霁表情淡淡没什么反应，倒是裴茜重重一点头，双眼亮晶晶的卖安利：“大哥哥，林姨做的蛋羹也很好吃。”
　　“林姨做的菜都好吃！”
　　说完后又觉得自己的话不严谨，裴茜头略微一歪，又郑重其事地严谨补充：“不对，苦瓜除外。”
　　苦瓜太苦，一点都不好吃。
　　裴霁看她：
　　“不许挑食。”
　　明明是斥责的话语，但对着裴茜，裴霁声音都轻轻柔柔的，哪里还有对着外人时的冰冷寒意。
　　裴茜闻言扁嘴。
　　许是回味起了苦瓜的苦涩，裴茜小脸皱成一团，赶紧喝了一口甜汤才松了一口气。
　　往常看见裴茜这样，言珩免不了要打趣她两句，然而他并没有。
　　言珩此刻注意力根本没在耍宝做鬼脸的裴茜身上，他有些诧异地看向裴霁：“你喜欢吃蛋羹？”
　　他明明记得，小院长不喜欢吃蛋羹。
　　之前他和小院长在天使之家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得到了最后那一小碗蛋羹。
　　就因为他前面的小院长不爱吃。
　　当时他还让小院长别挑食来着。
　　裴霁吃饭的速度快，言珩裴茜他们说话闲聊的时候就已经吃完了自己碗里的小汤圆吃完了。
　　言珩问这话的时候，裴霁正自己自己舀蛋羹，没搭理他。
　　裴茜对她哥哥的喜好了如指掌，见哥哥不回答，于是体贴的主动对言珩开口：“大哥哥，哥哥和我都喜欢吃鸡蛋，蛋羹是最喜欢！”
　　裴茜和裴霁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福利院条件并不好。
　　十几年前，再加上是穷乡僻壤的偏僻地区，生活环境更是糟糕，院里的孩子好几天才能吃一个水煮蛋。
　　至于蒸蛋羹，更是奢侈品。
　　因为蒸蛋羹除了放油放调料，还要掌握火候，要看厨房的心情。
　　小时候吃不到，眼馋心馋，所以现在条件好了，蒸蛋羹仍然是裴茜最爱的一道菜。
　　在早餐的餐桌上最常见，有时林姨还会撒上一层细细的肉沫。
　　听裴茜说完，言珩内心一震，怔愣间看向裴霁，眼神里有些茫然不解。
　　言珩不知道裴霁当初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
　　明明喜欢，为什么要装作不喜欢？难道……
　　当初只剩下一碗，难道小院长是特意给自己留的？
　　这个念头在心里刚冒头，又很快被言珩自己否定了。
　　就算他再自作多情，也觉得这个想法太过不切实际。
　　当时他和小院长才认识没多久，总不能那个时候小院长就对他怀有好感了。
　　想也知道不可能的。
　　那时自己都还没动心，何况是小院长。
　　小院长肯定不会为自己考虑这么多。
　　他想到这里，言珩心里平静下来，看着一脸淡定的裴霁，只当他当时没胃口，不想吃。
　　毕竟再喜欢吃东西也有不想吃的时候。
　　……
　　磨磨蹭蹭吃完夜宵后，裴茜和林姨都要休息，言珩也没好意思继续赖在人家里不走。
　　回到家后，言珩洗漱完已经快十点了。
　　今天知道裴霁很有可能对自己也有好感，不是他一头热，言珩自然是睡不着。
　　想给小院长发消息问个明白，又怕打扰对方休息，翻来覆去好一阵，言珩忍不住点开裴修聊天框，准备找好友聊聊自己即将到来的爱情：【睡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求你做个人！


第77章 抬头
　　裴修公司有新项目，最近几天加班工作到快掉头发，正烦呢，收到言珩的消息，想也不想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有事说，忙着呢。”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言珩比并不知道好友此时秃头的遭遇，跟他分享今天的新发现：【跟你说个事。】
　　【你帮我分析分析，是我多想了，还是对方的确是对我也有这个心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言珩知道世上十大错觉之首就是
　　你以为喜欢的人也喜丝可能，但言珩担心是自己太过自恋，所以才周到裴修。
　　怎么说，裴修也是小院长的亲哥，意见可参考。
　　当然言珩也不会这么傻，现在就跟裴修摊牌。
　　本来加班加点处理文件的裴修一看言珩这消息，眉毛立马一扬，来了兴趣，放下文件饶有兴趣打字回：【你要是聊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裴总很有义气的认为，在兄弟义气面前，工作都可以往后排。
　　前不久老言才给裴家送了那么大一项目，都是真金白银的，现在好兄弟需要他，他自然是义不容辞！
　　为兄弟，他可以！
　　裴修：【你仔细说说，你们俩最近有什么进展？到哪步了？我给你参谋参谋。】见裴修如此主动，言珩的良心再次短暂的痛了那么一秒，最后一想
　　反正到时候裴修知道真相都要炸，那还不如多利用利用。
　　于是言珩又毫无心理负担的，把自己和好友弟弟相处的细节和他的发现，模糊处理后跟裴修说了。
　　言珩说的模糊，为了防止思维敏锐的裴修发现自己准备偷他亲弟，还改了不少地方。
　　裴修认真仔细看完言珩发来的几大段文字，皱眉思索一番，给言珩拨了一个视频通话过去。
　　确认自己透露的消息不会让裴修联系到他宝贝昭昭身上，但接到对方的视频请求后，言珩还是有一瞬间的心虚，默了两秒才镇定接通。
　　没两秒，屏幕上就出现裴修那紧皱的眉头。
　　言珩半靠在床上，神情自然语气随意：
　　“怎么打视频了。”
　　“懒得打字了。”裴修望着言珩，表情认真：
　　“不是老言，听你说后我一琢磨，你喜欢这人是不是有点闷骚啊？”
　　“咳——”
　　就算言珩再淡定，猝不及防听见裴修说的‘闷骚’两字，还是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捂嘴咳了两声。
　　见言珩反应这么大，裴修以为好友不认同自己的看法，不由地坐直身体：“难道你不觉得吗？她做什么都不直说，一点都不坦白，不是闷骚是什么？你看啊，她能默许你和你坐一辆车，还……”
　　“……你说的那些试探，她也没反对，没骂你是流氓，这难道就不是一种默许？你们这妥妥的就是调情啊！”
　　言珩根本没办法把闷骚两个字和高冷的小院长联系在一起，听了裴修有理有据的分析，咳得更狠了，别开了脸不看屏幕，拿手机的手都在抖。
　　“啧。”裴修嫌弃地看言珩：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嗓子不好就去吃药。”
　　言珩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忍得辛苦招招手：
　　“没事，你继续。”
　　二十几年以来，恋爱经验几乎为零的裴修，给言珩分析得头头是道：“女孩子都是矜持又腼腆，她肯定对你也有意思，你就主动点，我看好你，你到时候就这样……”
　　裴修不但分析得头头是道，还帮言珩追人计划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差帮他策划告白现场需要什么样的鲜花来布置了。
　　见裴修思维越来越发散，言珩赶紧开口打住：
　　“等等，扯远了。”
　　才规划到订婚的裴修闻言顿住，问：
　　“哪儿远。”
　　言珩哭笑不得：“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裴修用不赞成的目光看他：
　　“你都二十八了，谈恋爱肯定是奔着结婚去的吧？那这些肯定都要考虑好。”
　　说到这里，裴修忽然停住，眯着眼睛看言珩：
　　“难道说，你没想和人姑娘结婚？”
　　言珩张张嘴，刚想说话就听裴修一脸嫌弃愤懑地开口：“渣男！”
　　什么都没做，几句话功夫就被冠上‘渣男’帽子的言珩：“……”
　　见言珩不说话，裴修以为他默认了，微微睁大了眼：“不是吧老言，你真打算玩弄人小姑娘感情呢？”
　　“想什么呢？”言珩没好气看他：
　　“我在你眼中就是那种人？”
　　言珩不是十八岁的愣头青，也清楚地知道裴霁对裴家来说有多重要，对裴修意味着什么。
　　他要是真玩弄裴家小少爷的感情，估计下一秒就会被好友提刀追杀。
　　自信一点，连‘估计’两个字都能直接取掉。
　　言珩盯着屏幕里的裴修，表情和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是真心喜欢他，要是他愿意，我这辈子都可以交给他，不管谁反对，我都不会放手。”
　　言珩突然的真情告白，听得裴修一愣一愣的，好一会才一个白眼翻上天：“不是，你要告白跟人姑娘告白去，搁我这儿这么真情实感做什么的，怪吓人的。”
　　言珩笑了笑：
　　“我这不是让你了解一下我的决心，给你看看我的诚意么。”
　　裴修：“……”
　　沉默两秒，裴修望向言珩，再开口时，语气表情都有几分怪异，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老言，那什么，我知道我很帅，但你不应该，至少不能对我动心吧？”
　　“先说好，我笔直，就算你有钱长得也行，我也不可能为你弯的！”
　　言珩：“……”
　　听了这话，就算在心里默念了一千遍这人是小院长亲哥，是自己二十几年的兄弟，言珩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两下。
　　半晌，见裴修一脸做作惊恐的模样，言珩终于克制不住，无语白眼：“去你的，做什么美梦呢你？”
　　我看上的是你宝贝弟弟好吗？
　　当然了，最后一句言珩没说出口。
　　怕裴修冲出屏幕揍人。
　　裴修夸张地拍拍胸口，一脸后怕：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终于要对优秀的我下手了，吓死我了。”
　　裴修不开玩笑则以，一开玩笑就惊人。
　　言珩觉得这天没法聊了，赶紧挂了视频。
　　……
　　裴霁第二天有早课，彭高峻一早就送他去了学校。
　　今天上午满课，上完一上午后，成伟毅他们人都傻了，脑瓜子嗡嗡的。
　　下课之后抱着几本厚如砖头，都可以打狗的专业书跟着人群往外走，眼镜打了个哈欠：
　　“裴哥，下午第一节 就是选修，你中午和我们一起吃吗？”
　　下午第一节 有课，换了冬季课表后午休时间也不长，大多数学生连寝室都不会回，直接在食堂吃了。
　　裴霁不知道在想什么，慢半拍地点了一下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周围突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小声惊呼和抽气声。
　　这动静像是雨点打在了平静湖面，先是一点泛起一圈涟漪，然后不断向周围扩散，最后和其他雨点连声一片。
　　裴霁一行四人站在大厅，听见这动静条件反射朝喧闹嘈杂处看去，就见大门出口处围着的人群，慢慢向两边散开。
　　与此同时，裴霁的手机开始震动，他低头拿出来一看，是言珩打来的。
　　抿了抿唇角，裴霁接通后放在耳边，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有事？”
　　电话那边传来言珩那独有的、尾音略往上扬的慵懒嗓音：“这么巧，看来我时间卡得刚刚好。”
　　言珩的声音极具有穿透性，穿过了手机，仿佛就在裴霁耳边说话一般，听起来太过真实。
　　“抬头。”
　　还没等裴霁反应过来，电话那边言珩又是一声。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更真实，裴霁下意识抬头，然后就看见五步之外，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身姿挺拔的男人穿在薄款风衣，逆着光站在他面前，轮廓分明脸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他肩头漂浮的微尘。
　　阳光从对方肩头洒落，碎了一地斑驳光影。
　　裴霁握着手机，看着突然出现的言珩，难得怔愣，站在原地好几秒没反应。
　　阳光映照下，裴霁看不清言珩的表情，但此时这个场景，和记忆深处多年前那个午后的身影，几乎一模一样……
　　望着言珩，裴霁有片刻的失神。
　　言珩放下手机，在周围一众学生的目光中，带着温暖的阳光一步一步朝站在阴影处的裴霁走来。
　　在裴霁面前站定，言珩看着表情怔愣茫然的小院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这么惊讶，我不是给你发了消息吗？”
　　好可爱。
　　难得见裴霁露出这么呆萌的表情，言珩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一旁的成伟毅老齐眼镜三人看见言珩，也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赶紧打招呼，一口一个言总。
　　言珩眉梢一扬，对三人笑了笑：
　　“你们都是昭昭的好朋友，不用这么客气，我比你们大几岁，叫我言哥就行。”
　　言珩样貌好，又有一双勾人的丹凤眼，不笑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是摄人心魄的妖孽，他这一笑，周围又是一阵倒抽气声。
　　还有女生捂着嘴巴想忍住，但没忍住的呜咽。
　　身边的动静成功让裴霁回神，缓慢地眨眨眼。
　　注意到周围人投向身边这人的目光，裴霁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转头看向言珩：“你来做什么？”
　　说话的同时，裴霁打量一下言珩今天的穿着，眉头又是一皱，扭脸：“装嫩。”
　　也许是因为来学校的原因，言珩换下了常穿西装，换上了黑色长裤白衬衫配浅咖色长款风衣，十足的减龄。
　　言珩身材好，身高腿长，宽肩窄腰，是天生的衣架子，这副打扮走学校，说他是学校的学长，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然而裴霁好像很不喜欢言珩这打扮，一脸冷漠地说他装嫩还不够，末了又补充一句
　　跟只花孔雀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我今天就要暗鲨了言珩！


第78章 喜欢
　　言珩早上的时候发消息给裴霁，说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他有事情要说，裴霁说自己有课没空。
　　言珩当时也没说什么，裴霁没想到他能直接跑来学校。
　　还打扮得如此年轻招摇。
　　周围注意的视线太多，还有人小声讨论言珩是不是哪家的模特。
　　本来就引人注目的裴大校草加上一个妖孽似的言珩，两人在一起自带聚光效果，回头率百分百。
　　裴霁没办法，只得带言珩一起去学校食堂。
　　他们学校占地面积大，学生多，光他们这个校区食堂大大小小就有六个，还不算教职工的专属食堂。
　　裴霁他们去的是第四食堂，消费价格普遍比其他几个食堂高，味道环境也相对好一些。
　　言珩大学在国外读的，中西方饮食差异过大，所以大学期间他自带厨师，大少爷就没吃过食堂。
　　所以今天这还是言珩人生第一次走进大学食堂，跟在裴霁身边还挺新奇。
　　言珩没有校园卡，点菜窗口老齐想帮他刷了，不过被成伟毅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对着他拼命挤眼示意，让他不要去凑热闹。
　　直男如老齐，一点都没体会到裴霁和言珩之间那点不同寻常的氛围，见成伟毅眼睛挤成一团，关心开口：“室长，你是不是眼睛进沙了？”
　　成伟毅：“……”
　　成伟毅恨铁不成钢，拉着没眼力见的老齐走了。
　　眼镜吃的面，根本不在一个窗口打饭，一时间就剩下言珩和裴霁两人。
　　打菜的是个勤工俭学的学生，见到裴霁和言珩两人后，手也不抖了，红着脸给两人舀了满满两勺土豆炖牛腩。
　　土豆偏少，牛腩占八成。
　　裴霁刷了两次卡，帮言珩给完钱后，端着餐盘一言不发去找位置。
　　言珩失笑，微微低头笑着跟打菜的姑娘道了一声谢，对方脸颊爆红，局促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四食堂很大，餐位布置得也跟外面餐厅似的，有些餐桌之间还有半圆形的隔板，就跟卡座似的。
　　半开放式，还挺注重学生们的隐私。
　　不喜欢和人凑堆的裴霁找了一个靠近柱子的位置，周围没什么人，也算安静。
　　知道言珩来学校找裴霁肯定是有事相商，不然日理万机的言总也不会特意跑来，成伟毅眼镜老齐三人很有眼力见的，跟裴霁打了一声招呼，去了旁边的座位。
　　言珩在裴霁旁边坐下，环视周围一圈，满意点头：“你们学校条件还挺好。”
　　裴霁向来不在意这些，听了言珩的话后也没附和。
　　他觉得也就那样，几张桌子几把椅子，只是个吃饭的地方而已。
　　过了半分钟，裴霁手里的动作，掀起眼皮看一直没动筷的言珩，淡淡开口：“吃不下？”
　　矜贵的言大少爷养尊处优，除了在天使之家那几次，估计还没吃过如此‘廉价’的快餐。
　　言珩左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握拳抵在脸侧一直看着裴霁，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吃不下，我只是在反思……”
　　言珩故意拖长了声调：
　　“我到底是哪里惹小院长不高兴了。”
　　言珩注意到了，今天从见面开始，裴霁就拉着一张脸，显然不怎么高兴他的到来。
　　虽然裴霁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成伟毅他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但言珩还是发现了。
　　来学校找裴霁也是言珩的一时兴起。
　　听小院长说今天有课，他便突发奇想，想瞧瞧对方在学校时是什么样的。
　　要是能看见小院长认真上课听讲的模样，就更好了。
　　可惜言珩今天运气不好，路上遇到堵车，来的时候裴霁刚好下课。
　　不过就从教学楼走到食堂这一路，言珩也明白小院长在学校有多受欢迎了。
　　这一路上，路过的同学们，不管男男女女，多多少少目光都往他身边这人身上偏移了。
　　有不少女同学望过来时脸上夹杂着的含羞带怯，言珩无比熟悉。
　　这二十八年来，在各种场合，言珩收到过无数类似的目光，男男女女都有，并不陌生。
　　裴霁虽未对这些目光给予回应，但不得不承认，言珩有些醋了。
　　这个学校，好多人惦记着他的小院长。
　　裴霁不知道言珩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得出自己生气了的结论：“你想多了。”
　　裴霁不承认，言珩也不逼他，修长漂亮的右手拿着细细的筷子拨弄着餐盘的饭菜。
　　挑挑拣拣百无聊赖的模样，显然对这些饭菜兴致不高。
　　裴霁见他这样，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桌面。
　　“嗯？”言珩懒散一抬眼，刚好看见裴霁手指轻叩的地方贴着一句话，嘴里跟着轻念出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言珩失笑，知道裴霁见不惯浪费，冲他眨眨眼，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保证不会浪费，请裴院长监督。”
　　裴霁没再说话，也没言珩今天来学校找自己所为何事，专心吃自己的饭。
　　言珩也不打扰他，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忽然起身离开，没几分钟回来手里拿了两杯鲜榨果汁。
　　看了一眼手边的果汁，裴霁抬眼看言珩。
　　言珩莞尔：“放心，没偷没抢，跟其他同学套的现金。”
　　“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饮料，公平。”
　　裴霁动动嘴唇刚想说话，言珩又抢在他前面笑吟吟开口：“这两者中间的差价，小院长你就当我占个便宜了。”
　　在钱财的方面，裴霁还没吃过亏，但这次他大度的没跟言珩计较。
　　见他默认了，言珩脸上的笑意渐浓。
　　言珩心想，果汁和午餐之间的差距，怎么也十几块了吧？
　　之前小院长三颗菜苗五块钱都要跟自己算清楚，这次却没有，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呢？
　　言总为自己在小院长这里赚了十几块钱而高兴，坚信这就是对方给自己的宠爱。
　　裴霁吃饭快，言珩动作不急不缓，举手投足慢条斯理，十足绅士。
　　只有言珩自己心里清楚，他在拖时间。
　　他在想怎么跟裴霁开口。
　　也许是骚扰裴修遭报应了，言珩这几天也忙得脚不沾地，裴修让他主动点，他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见裴霁吃得差不多了，言珩也跟着放下筷子，酝酿半天看着他，终于说出了口：“小院长，我们谈谈？”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开场白，但话出口的一瞬间，言珩心里还是一紧，对即将到来的裴霁的回答有些忐忑。
　　言珩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从吃饭时对方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裴霁就知道言珩是有事想说，语气平静：“你想谈什么？”
　　本来想走流程的言珩闻言，想也不想，不受控制顺着他的话接：“谈恋爱。”
　　言珩突然来这么一句，裴霁瞳孔缩了一下，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用力，停顿两秒才抬眼看他。
　　其实言珩没想这么直接。
　　在他的预想中，他应该是谨慎地刺探裴霁的心意，再温柔告白。
　　最后才是绅士地询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在一起。
　　但是等真面临这种场景，见到裴霁后，言珩发现大脑好像都不受自己控制了，思维很容易就跟着小院长跑了。
　　这打乱了言珩原本完美的计划。
　　不过话都说出口了，言珩没想收回或者改口，也没想敷衍着把这话当玩笑糊弄过去。
　　目不转睛地望着裴霁的眼睛，言珩表情认真，一字一顿：“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喜欢你。”
　　言珩之前在心里准备了华丽动听的告白语，但话到嘴边，就剩下一句简单又直白的一句
　　我喜欢你。
　　没有那些花里胡哨感人肺腑的辞藻，只有四个字。
　　“我喜欢你。”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言珩又重复了一遍：“所以……裴霁，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问出口时，言珩声音不自觉放柔，看看裴霁的双眸满是温柔。
　　从外表卡，言珩表情还算淡定，甚至谈得上从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心脏跳得多快。
　　活了二十八年，这是言珩第一次告白，也是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人。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没想到言珩会突然告白，饶是一向镇定自若的裴霁也怔愣在原地。
　　裴霁表情有些呆愣地望着言珩，张张嘴，却好半天没出声。
　　裴霁不说好，也不点头，言珩喉咙莫名有些发紧，突出的喉结上下一滚，不知道他这到底是拒绝还是同意。
　　等了几秒，又或许是几分钟，裴霁还是沉默，人生第一次告白的言珩有些坐不住了
　　沉默是几个意思？
　　言珩向来慵懒散漫的嗓音，此时有些低哑，眼神无奈，轻声道：“小院长，我搁你这儿表明心意呢，你倒是给我点反应啊。”
　　是死是活，也给个准话啊。
　　话是这么说出去了，然而真等裴霁眼神动了动，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动动嘴唇要说话时，言珩突然开口打断他：“等等——”
　　裴霁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下，抬眼看言珩。
　　在裴霁的注视下，言珩忽然长呼了一口气，抬手揉揉眉心：“你等等，先别告诉我你的回答。”
　　裴霁：“……”
　　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言珩，在第一次跟人谈合同时，都没现在这么紧张不安过：“你等我做一下心理准备。”
　　先告白的是言珩，到最后关头怂了的也是他。
　　因为言珩此刻，比之前设想的，更怕从裴霁嘴里听到他所期望之外的回答。
　　裴霁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言珩，默然片刻，还真一言不发，给他时间平复心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言珩抬头看裴霁，恢复了以往的沉静自若：“行了，你说吧。”


第79章 问题
　　言珩设想过自己向小院长告白的场景，最起码也是环境优美、气氛浪漫、当日只为他们两人服务的西餐厅。
　　而不是坐在大学食堂，面前放着十几块的廉价快餐，周围是时不时经过的学生。
　　我喜欢你。
　　在言珩表明心意后，裴霁沉默了片刻，忽然抬眼看他，问了一个与现在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五块钱，可以买些什么？”
　　提着一口气的言珩愣了一下，虽不知道裴霁为什么这么问，还是思索片刻，谨慎回答：“三颗青菜苗？”
　　‘五块钱’这个数字对言珩来说并不陌生。
　　他记得他和小院长的初见，就赔了五块钱，初见时财迷的小院长在他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以至于裴霁一问，言珩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听了言珩的回答，裴霁眼皮动了动，露出一个谈不上是失望还是了然的表情，又很快趋于平静。
　　“没事了。”收回放在言珩身上的视线，裴霁淡声道：“吃饭吧。”
　　裴霁安静地吃完剩下的饭菜起身，期间没再跟言珩说一句话。
　　看着眼神寡淡，面容平静地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裴霁，言珩有些理不清现在的状况
　　什么叫没事了？
　　就……没了？
　　言珩没想到告白后会是这个走向，自己怕是告了个假白。
　　不过裴霁的态度让言珩知道，刚才的问题，他给了错误的答案。
　　小院长并不满意。
　　五块钱能买到什么？细想起来能买的东西也挺多，要说的话一时半会儿还真数不完。
　　言珩不认为裴霁是想让他做选择题，可这问题背后的含义，他暂时想不到。
　　裴霁态度不明朗，甚至没正面回答言珩，却也没拒绝。
　　和裴霁目光在半空中相接时，言珩能感受到其中的细小的火花，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前提是能回答对方，五块钱能买到什么。
　　从食堂出来后，成伟毅三人见言珩还跟在裴霁身边，就识趣的没凑过来。
　　言珩伸手勾住冷绷着脸往前走的人的衣服，垂眼看他，确认般问：“你刚才的问题，是不是我回答对了，你就跟我在一起？”
　　裴霁撩起眼皮看他，悠悠反问：
　　“谁说的？”
　　裴霁嘴上不承认，言珩反而放心了。
　　小财迷平时看着冷冰冰的，敛去了浑身棱角锋芒，但惹急了也是会扎人的，要是乖顺软和地点头说好，言珩才该担心。
　　五块钱这个范围过大，正当言珩在心里琢磨要不要再去问问裴修，看他知不知道五块钱和小院长有什么特别联系时，迎面走来一长发飘飘，容貌精致的女生。
　　女生在离裴霁言珩两人十步之余就开始踌躇，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含羞带怯在裴霁面前停下，轻声细语开口：“裴、裴霁，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走路上被拦的裴霁不得已停住脚步，抬眼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女生，眉头不易察觉一皱：“有事？”
　　言珩丹凤眼微眯，脸上笑意渐淡，望向女生的眼神略含打量。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姑娘对小院长有意思，是情敌。
　　言珩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裴霁冷梆梆丢下两个字，本就紧张的姑娘脸肉眼可见的红了，飞快地瞧了他身边的言珩一眼，开口差点结巴：“我是车晴，那、那个，马上就到感恩节了，我们系会和艺术系一起办一个感恩晚会，辅导员让我问问你，主持人你有没有兴趣……”
　　裴霁他们学校平时大大小小活动不少，意在让学生在学习之余，德智体美劳全民发展。
　　这次感恩节晚会，需要两个男生两个女生，一共四个学生当主持人，艺术系和金融系各两个。
　　车晴是金融系系花，外表仪容过关，又有主持经验，其中一个名额毫无悬念落在她头上。
　　还剩下一个，辅导员让她来问问裴霁愿不愿意担任。
　　裴霁公认的学习好样貌佳，由他来代表金融系门面，再合适不过。
　　这种校领导会出席的晚会，表现好是可以加学分的。
　　车晴磕磕绊绊地跟裴霁解释自己此行的目的，而言珩也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她。
　　之前情人节小院长卖玫瑰花那天，他们见过。
　　这姑娘就在那疑似找事的那一群人当中，最后还照顾了小院长生意，买了几支玫瑰。
　　车晴说完后，紧张地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口水，饱含期待地问裴霁：“裴霁，你要去吗？”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别人想上台都没机会，车晴很希望裴霁能答应。
　　这样他们能在一起对词排练、彩排、主持，说不定能趁此机会熟悉起来，可以多说几句话。
　　车晴喜欢裴霁很久了，虽然因为苗荣的原因，大家都知道这事，但她一直没机会跟裴霁正式认真的表白。
　　现在他们都大三了，要是再不说，车晴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要是裴霁这次答应了，车晴想认认真真地跟他告白一次。
　　这样就算裴霁到时候拒绝，她大学也不留遗憾了，也算勇敢了一回。
　　车晴忐忑问完就眼巴巴的看着裴霁，言珩也和她一样转头看他，等他的回答。
　　不出意料，裴霁拒绝了：
　　“不去。”
　　“啊……”车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但还是想争取一下：“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加学分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裴霁摇头，语气不咸不淡回。
　　说完后顿了顿，他语气没什么起伏的问挡在面前的车晴：“你还有什么事吗？”
　　见他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言珩暗自挑起了一边眉毛。
　　裴霁一连串的拒绝，把车晴原本鼓起的勇气冲了个一干二净，她无声地张张嘴，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
　　“抱、抱歉，打扰了。”车晴沮丧垂下头，看向自己脚尖。
　　裴霁往前走的步子一顿，看向车晴：
　　“是我自己不去，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车晴一怔，愣愣抬头看他。
　　等裴霁走远了，车晴才回过神来，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心里有些酸胀无奈
　　高冷的人偶尔流露出的那么一丝丝体贴温柔，真的要命。
　　这样让她还怎么移情别恋？
　　另一边，因裴霁拒绝了车晴而心情大好的言珩，轻轻‘啧’了一声，浅笑着看裴霁，打趣：“没想到小院长你还挺会照顾小姑娘情绪的。”
　　也是听刚才车晴说什么学校活动，言珩才意识到，他喜欢的人还是个大学生。
　　比自己小快七岁的学生，自己上小学时，对方才出生。
　　这样一想，言珩也觉得自己挺禽兽的。
　　裴霁看了言珩一眼，眼里显露的表情，显然并不赞同他的看法。
　　午休时间就这么点时间，裴霁得回教室，言珩倒是想跟着一起进去，体验一下陪喜欢的人一起上课是什么感觉。
　　他也好久没有感受大学课堂氛围了。
　　可惜一个裴霁就够惹人注目，再加上一个惹眼招人的言珩，估计上课时大半学生的目光都要放在他们身上。
　　所以裴霁并没有给言珩这个陪读的机会，面无表情把人‘赶’走了。
　　言珩眼神控诉，佯装受伤说他无情，倒也真开车回公司了。
　　言珩走后，裴霁坐在来了寥寥几人的阶梯教室，目不转睛盯着摊开的书本，却半天没翻动一页。
　　显然心不在书本上。
　　好半天，等成伟毅老齐三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在他身边坐下，裴霁才轻舒一口气，收敛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
　　大概是挑明了心迹，接下来的日子言珩也不遮掩了，变着法的找机会和裴霁相处，一次可以解决的事，偏偏跑两次。
　　甚至还能在饭点，说出家里没盐了这种撇脚又过时的借口，理直气壮地敲响裴霁家的门。
　　然后在裴茜热情的邀请下，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蹭饭。
　　脸皮之厚，令人小鬼大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秦许心里大呼
　　原来你是这样的言先生！
　　偏偏裴霁也不知道是真没看出言珩醉翁之意不在酒，竟然也拆穿言珩这幼稚的谎言，由着他折腾。
　　一来二去，秦许作为旁观者都麻木了，心想：
　　哦，原来是到了你追我躲的暧昧阶段了。
　　呵，秀恩爱而已。
　　想到这里，秦许不由地面容慈爱地摸摸身边还在吸溜小馄饨的裴茜的脑袋。
　　年纪小真可怜，不知道自己每天热情洋溢对待的大哥哥，正在步步为营想拱你小哥哥。
　　单纯，太单纯了。
　　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间，转眼到了十二月，人们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厚重。
　　身体不好的裴茜，被裴霁强制要求穿上了保暖的秋衣和羽绒服。
　　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当天，南枫市真的下了一场雪，雪积了薄薄一层。
　　南枫市好几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当天中午裴茜兴奋地去外面搓了两个小雪球，尽管戴着帽子手套围巾，晚上还是有些发热，吃了药后早早睡下。
　　裴霁担心裴茜的情况，让林姨先睡了，自己开着电脑在楼下写论文，隔半小时去看裴茜的情况。
　　“砰——”
　　时针悄悄走向晚上十一点，一道不小的动静突然从小区传来，听上去是谁在暴力砸门，打破了小区原本的沉静。
　　大晚上的这么大动静，裴霁敲键盘的手指一顿，下意识看向楼上裴茜的方向。
　　外面砸门的声音一直没停，这动静已经算得上扰民，裴霁拧着眉起身，想看是什么情况。
　　裴霁不爱管闲事凑热闹，但这么吵，会影响裴茜休息。
　　裴霁手刚放在门把手上，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崩溃的怒吼：“二哥，我把你当亲兄弟！！”
　　这一嗓门很大，嘶哑中还带着明显的哭腔，像是承受不住某件事时绝望的怒吼。
　　听上去，这声音的主人也不年轻了。
　　这一声怒吼之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喧闹。
　　裴霁打开门，先是被外面的寒风吹了一脸，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他抬头看了一眼，喧闹声是从秦许住的那个方向传来的。
　　秦许家隔壁那一栋别墅，人影憧憧，灯火通明。
　　吵吵嚷嚷，好像是两帮人大晚上为什么事吵起来了。
　　两边还没有要消声的意思，其中一个人甚至激动的开始砸车。
　　裴霁走近了一点，听了一阵，木着脸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物业。
　　“怎么穿这么一点就出来了。”
　　裴霁刚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打，肩上蓦地一沉，随即一股热意从后背传来。
　　动作一顿，裴霁偏头一看，就见自己身上多了一件长款外套。
　　这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裴霁都知道是言珩。


第80章 甜瓜
　　江城苑的住户非富即贵，平时大家在小区内碰见，一个比一个人模狗样，举手投足都是端着。
　　大家都要脸，邻里邻居间，小摩擦都没有，更别说是大争吵。
　　今天大晚上有人吵架，周围不少房子都亮了灯，都是被吵醒后默默起来吃瓜的人。
　　连言珩也被外面这么大动静吵醒了，出来一看，一眼就看见站在花坛边围观的裴霁。
　　感受了一下大晚上的寒气，言珩怕裴霁着凉，随手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出来。
　　房间内有地暖，裴霁本只是想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外套没穿就出来，身上就一件米白色的宽松毛衣。
　　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心灵手巧裴茜手织的灰色粗线围巾，遮住了他小半张脸。
　　别人穿白色显黑，可到了裴霁身上，倒衬得他快比地上雪白。
　　言珩不提还好，一提裴霁还真觉得有些冷，倒也没拒绝他的外套。
　　言珩帮他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瞧见他在外冻得通红的手，双手握住他的手，在手心轻轻搓了搓：“怎么在外面站着，被吵醒了？”
　　相处久了，对于言珩有时候的肢体接触，裴霁已经不再像最开始认识那样抗拒接触。
　　不会再僵着身体，脸色苍白浑身写满抗拒。
　　言珩每次接触，动作都相当自然从容，从靠近开始，勾个手指头，碰碰肩膀……
　　他一步一步慢慢摸索，不断试探着裴霁的底线，每次在对方觉得不适之前，果断止步。
　　言珩已经熟练掌握了裴霁心里临界点，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种循序渐进的办法，显然对裴霁很有效。
　　捂手这种动作，言珩就像是在心里预演了上百遍似的熟练。
　　裴霁也不知不觉间习惯了他的靠近，整个冰凉的左手被他捂热几分后才屈屈手指动了动，表情还是淡淡的：“太吵了。”
　　言珩感受到裴霁细微的动作，带着他的手揣进他披着的外套口袋里，随后松开了他的手。
　　表情从容地做完这一切后，言珩望了前面吵闹的人群，缓缓开口：“我刚已经打了电话给物业，但这架势，估计一时半会儿平息不了。”
　　站这里这么一会儿，言珩已经从那群人争吵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了爆发此次争吵的原因：刚才愤怒砸车的的人，今天晚上是跟踪老婆过来抓奸的。
　　然后抓了个准不说，还没想到老婆出轨的对象自己的好兄弟——二哥。
　　他被自己好兄弟戴了绿帽子，
　　自己当做亲兄弟的好二哥，背着自己搭上了自己的枕边人，暴怒伤心之余，情绪失控的男子开始砸东西。
　　‘二哥’的百万豪车首当其中，暴力之下，车玻璃都要碎了一地。
　　男人带来抓奸的朋友，其中也不乏有同样和二哥认识的，夹在两头左右为难不说，还要劝架。
　　再加上觉得二哥这事不地道的，也出言指责，加上男子老婆的抽泣求饶，一时场面闹哄哄的。
　　这场闹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平息。
　　显然裴霁也这么认为，皱了皱眉，抬眼望过去。
　　视线越过花台，裴霁能看见前方纠缠推搡的人群。
　　小区内的声控灯在这么大动静下全部亮起，别墅前灯火通明。
　　大晚上这么多人围观，女人觉得羞愤又难堪，从出轨被捉奸在床的惊恐紧张回过神来。
　　女人开始苦苦哀求，抱着老公的胳膊，让他有事回去说。
　　而盛怒的男人见此，怒气更盛：
　　“你是不是还想包庇他？”
　　“事到如今，回去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都不要脸，我要什么脸？！”
　　雪夜女人只穿着单薄透风的浴袍，旁边的二哥甚至只穿了一条长裤，赤着上身涨红着脸和男人争辩：“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不要脸？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男人闻言，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挥上去，边打边骂：“我艹你妈，你他妈睡我老婆还让我嘴巴干净点，我干净你妈个二大爷！！”
　　砸东西改为打人，人群惊呼一阵接一阵，拉架的帮揍人的，还夹着女人的哀求哭嚎，乱成一锅粥。
　　等物业带着人姗姗来迟，裴霁才兴致寥寥移开目光。
　　上流圈子也乱，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捅到明面上的并不多见。
　　言珩和其他人一样，就当看个热闹，见裴霁的模样，问：“要回去了吗？”
　　裴霁略点了一下头，这时刚好那个‘二哥’吼了一句：“当初淑玲本就不喜欢你，是你非要娶她，用钱压人，现在她想跟我好！”
　　淑玲显然就是那男人的老婆。
　　‘二哥’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男人嘶吼一声，不顾众人阻拦，一脚踢过去。
　　本想来开的裴霁，在听见这句话后脚一顿，停下了。
　　言珩见此，狭长的丹凤眼一勾，笑着打趣：
　　“你放心，哥哥不会强迫你跟我好的，强扭的瓜不甜。”
　　就算心里再喜欢，言珩也不会强迫裴霁做他不喜欢的事。
　　他不会，也不舍得。
　　言珩慵懒带笑的嗓音，压在舌尖的尾音微微上扬，明明是一句好话，却又带着那么一股子不正经。
　　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言珩，裴霁撩起眼皮看他：“没有谁可以强迫我，但是……”
　　裴霁定定地看着言珩，语气平静地说完后面半句：“……强扭的瓜甜不甜，只有尝过才知道。”
　　裴霁和有君子风度的言珩不同。
　　他喜欢的，就算暂时得不到，他也会想方设法得到。
　　哪怕是强扭。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裴霁就头也不回地回了屋。
　　言珩怀里抱着还残留着他些许体温的外套站在原地，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低笑出声。
　　小院长这话，可太有歧义了。
　　就好像……勾着自己去强扭他这个甜瓜似的。
　　裴霁进屋后，就见裴茜果然被外面的吵闹吵醒了，正出房间想要接水。
　　裴茜揉着眼睛，含含糊糊喊哥哥：
　　“哥哥，外面有人在吵架吗？”
　　成年人之间的事没法跟裴茜这个小孩说，裴霁随口糊弄了几句，给她接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水，让她喝完早点睡。
　　不知道是不是被吵醒，裴茜喝水时捧着杯子，盯着裴霁看了好几眼后，才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地上了楼：“哥哥你也早点睡。”
　　裴霁只当裴茜是年纪小，听见吵架新奇，‘嗯’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
　　回到房间在电脑前坐下，裴霁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随手拿过来一看，就见是言珩发来的消息：【我后悔了，也想尝尝强扭的瓜甜不甜。】
　　【小哥哥，能给个尝的机会吗？[害羞][害羞]】
　　裴霁回以对方一串省略号。
　　电话那端的言珩唇角往上扬了扬，修长的手指像在键盘上弹钢琴，慢条斯理打字：【不然你尝尝我也行。】
　　【虽不是强扭，但保甜。】
　　言珩就差直接把——恋爱选我我超甜——这句网络流行语打出来贴脸上给裴霁看了。
　　大半夜的，裴霁还有论文要写，显然对吃瓜没兴趣，再次给言珩发了那个常用的翻着白眼的小黄圆脸：【不早了，睡觉。】
　　言珩：【真的不尝尝？】
　　【错过这个村……】
　　看见言珩后面这条消息，裴霁眼神动了动，对方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裴霁把手机放在耳边点开，下一秒，言珩含着笑意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不对，我一直在这里，你不可能错过的。”
　　拿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裴霁维持听语音的动作过了好几秒，才放下手机。
　　裴霁没回言珩的消息，把手机放下旁边，手放在电脑上，面无表情地打了两行论文后，突然抿了抿嘴，抬手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耳朵。
　　有些烫


第81章 察觉
　　昨天晚上那一场出轨的闹剧，就算物业到了之后，也折腾了一阵才平息。
　　能在江城苑买房子的人，自然不会听小小物业的劝阻。
　　物业的工作人员，也不敢对业主采取什么强制手段，只能当和事佬。
　　管怕业主把火撒在自己头上，不管吧，又影响其他业主休息，担心被投诉。
　　物业两边劝，夹在中间也是无奈。
　　但是绿帽没有带到自己的头上，谁都不知道个中滋味，别人也没有办法当理中客去劝被好兄弟带路帽子的中年男人大度。
　　所以最后还是中年男人的朋友连拖带拽的，把疯狂砸车砸东西的男人带走。
　　出柜的老婆哭哭啼啼的，最终还是跟着老公一起走了，留下那个二哥一个人在原原地破口大骂。
　　好半天才骂骂咧咧回了屋。
　　第二天，裴茜睡了一觉，昨天因为玩雪引发的发热已经完全退了，又活蹦乱跳。
　　在确认她身体没什么问题之后，裴霁由彭高峻送去学校。
　　他们学校今天一早有个讲座，是从别的高校过来交流的客座教授，业内大牛。
　　讲座早上八点就开始，江城苑离他们学校有一段距离，裴霁七点多就出门了。
　　秦许打着哈欠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裴茜一个人端着一碗清汤面坐在餐桌旁，正用筷子戳最上面的那个煎蛋。
　　秦许环视诺大的客厅一周，随口问道：
　　“小千，裴哥呢？现在还没起吗？”
　　“都快七点半了，这不是裴哥的作息啊。”
　　秦许两个明星爸爸又进组拍戏了，最近一段时间又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秦沉和许涧两人因为工作原因，两人整天满世界飞，经常留下秦许一个人在家，秦许都习惯了，也乐得自在，放假无聊就跑去爷爷奶奶家住。
　　只是他一个人吃饭也无聊，现在好不容易认识了裴霁裴茜和言珩他们，又在同一小区是邻居，便隔三差五跑过来蹭饭。
　　美名其名曰：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餐桌太寂寞了，人多吃饭才热闹，才香。
　　所以秦许现在经常拎着各种食材往裴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裴家的小孩。
　　喝面汤的裴茜听了秦许的话，捧着碗回：
　　“哥哥已经去学校了。”
　　秦许咂舌：“这么早吗？比我这个忙碌的高中生还要早。”
　　秦许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暗自摇头，小声嘀咕：
　　“我们老师告诉我们高考后，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没人管，看来老师说的都是假的。”
　　裴哥这个大学生，整天也忙得找不见北。
　　林姨也已经习惯秦许时不时的串门，也乐得他过来和裴茜说说话，听到他的声音，从厨房探头：“小秦，今天早上吃面，你的浇头要什么？”
　　说完之后林姨又说了几样浇头，有牛肉、西红柿鸡蛋、肥肠、酸菜肉丝和炸酱。
　　配菜则有黄瓜吃豌豆芽和小青菜。
　　选择多样，品种丰富。
　　秦许跟在自己家似的，熟门熟路地在裴茜身边坐下，听林姨跟报菜名似的说了一长串，忍不住“嗬”了一声：“林姨，一大早上这么丰盛吗？”
　　以前他的早餐，大部分是三明治牛奶鸡蛋之类的，方便又快捷。
　　秦许点了个牛肉肥肠加炸酱。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说最喜欢吃的，当然还是肉。
　　秦许就是无肉不欢的代表。
　　林姨听后笑着应了一声，没多久端上来一个深蓝色大海碗。
　　上面整整齐齐码了好多牛肉肥肠，还有闻着就食欲大开的炸酱。
　　大块的牛肉有成年人两根手指那么粗。
　　肉香面香扑鼻香，色香味俱全，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开。
　　秦许吃得满足，毫不吝啬对林姨手艺的夸赞。
　　林姨被夸得眉开眼笑，告诉他不够厨房还有，慢慢吃。
　　秦许朗声应了一声，随后转头一边跟裴茜聊天，讨论昨天晚上那闹哄哄的动静。
　　说到昨天晚上，裴茜表情有些怪异，不过秦许只当她年纪小，听不懂什么绿帽子出轨之类的字眼，没放在心上。
　　秦许今天也要上学，吃得很快，吸溜吸溜小半碗面没了。
　　然而就算在吃面的间隙中，他的嘴也没有闲着：
　　“小千啊，你们门口的那个小雪牙是你做的吗？已经要化了，我刚过来的时候帮你加固了一下，不过今天要出太阳，估计那两个小雪球维持不了，晚上就要化了，你可以拿回来放冰箱……”
　　裴茜心里有事，吃面吃得心不在焉，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秦许。
　　裴茜小小的脑袋在思考，秦哥是怎么做到一边吃面一边说话，然而一点汤汁都不洒出来，也不落残渣出来的。
　　感觉是个技术活。
　　等秦许火急火燎风风火火的吃完，心不在焉的裴茜碗里煎蛋还有半个，面还有大半碗。
　　林姨见此，不得不开口提醒，让她赶紧吃，待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裴茜吐吐舌头，埋头苦吃。
　　今天别墅热闹，秦许走后没两分钟，言珩又穿戴整齐来了。
　　看见言珩，裴茜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喊人：
　　“大哥哥早上好。”
　　言珩笑：“小千早上好。”
　　两分钟裴茜身边陪着她吃面的，变成了言珩。
　　林姨给言珩煮了面后，早早吃完已经上楼去收拾裴茜的房间了，就留一大一小在楼下。
　　言珩进门之后，第一句问的也是裴霁。
　　言珩本来是想和小院长一起共进早餐，却没想到人不在，扑了个空，心里略郁闷，问裴茜：“你哥今天早上不是没有课吗？怎么去学校了？”
　　言珩把小院长的课表记得清清楚楚，哪天有课，哪天没课都知道。
　　裴茜把跟秦许说过的话，又跟言珩重复了一遍：
　　“哥哥说有讲座来着。”
　　言珩闻言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言珩来了后，裴茜吃面的速度更慢了，几乎每吃一口都要偷偷看他一眼，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
　　言珩瞧着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小孩儿，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一弯，放下筷子看着鬼灵精怪的裴茜，主动开口问：“小千，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大哥哥说？”
　　裴茜听后表情一顿，抬手摸了摸鼻子，咬着筷子头，颇不好意思的问：“被你看出来了呀？”
　　小姑娘从他今天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模样，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要是言珩还看不出来，他这些年也白活了。
　　顾忌的小姑娘的自尊心，言珩没有直说她的小表情早就把她出卖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破。
　　言珩柔声问：
　　“怎么了？”
　　裴茜也放下了筷子，先是抬手摸了摸鼻子，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确认林姨还没有下来之后，她望着言珩的眼睛，问：“大哥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言珩失笑点头：
　　“当然可以了。”
　　裴茜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又猛然一顿，随后在言珩的注视下跳下餐桌，把自己的椅子往言珩身边拉了拉。
　　把两只椅子拉到一起，凑到一起后，裴茜趴上椅子冲言珩招招手，眼里那意思
　　大哥哥你凑过来一点，我小声跟你说。
　　见她如此神神秘秘的模样，言珩眉毛微微一挑，倒真有些好奇，想看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言珩微微俯身，侧耳凑过去。
　　然后言珩就听见裴茜脆生生的问：
　　“大哥哥，你和我哥哥是不是在一起了呀？”
　　言珩怎么也没想到，裴茜想问自己的是这个问题，顿时一愣。
　　言珩抬眼看她，眼底有一丝惊讶划过。
　　裴茜声音稚气未脱，此时表情甚至带着一丝天真单纯，可看言珩的眼神却莫名坚定。
　　就好像问题问出口，言珩还没有回答，她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见裴茜这一副模样，言珩回过神来，并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好奇她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小千怎么这么问？”
　　自从跟裴霁表明心迹之后，言珩有时候会克制不住撩拨小院长一下，但是绝对没有当着裴茜这个小孩子的面，做什么亲密逾越的举动。
　　连林姨都没有察觉出他们之间这点小秘密，言珩不知道裴茜这个小姑娘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而裴茜听了言珩的话，脸有些红，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小声开口：“昨天晚上我看见你和哥哥了。”
　　怕自己说的不够明显，裴茜还伸出两只手，两只紧紧握在一起，做了一个牵手的姿势。
　　思绪被裴茜的话拉回昨天晚上，言珩瞬间明白裴茜昨天晚上看到了什么。
　　他昨天晚上给小院长披衣服，牵着他的手帮他捂手来着。
　　当时裴茜应该也是被吵醒起床，出来看见了。
　　当时他们两人就站在别墅不远处，前面吵吵闹闹，没有注意身后有没有人。
　　裴茜说完小心翼翼地瞅着言珩的脸色，压低了声音求证：“大哥哥，你和哥哥是在谈恋爱吗？”
　　对上裴茜好奇的目光，言珩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问：“小千，你这么小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吗？”
　　“知道！”出乎言珩意料的，裴茜重重地点了点头，脸红解释：“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对方的时候，就会想和对方谈恋爱！”
　　裴茜一连说了好几个非常。
　　小孩子对恋爱的看法如此纯真，谈恋爱就是非常喜欢你，离不开你，想要跟你好。
　　说完之后，裴茜又眼巴巴地望着言珩，等他的回答。
　　言珩喜欢裴霁这事，严格意义上除了他们两人个当事人之外，谁也不知道。
　　裴茜还是一个小孩子，情情爱爱的都不懂，言珩此时大可以随便扯两句，把她糊弄过去。
　　可是对上裴茜清澈透亮的目光，言珩莫名不想欺骗她，顿了顿，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头。
　　裴茜不明白，脑袋一歪：“这是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在一起了，还是没有在一起？
　　言珩认真跟她解释：
　　“大哥哥是很喜欢哥哥，可是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要说裴霁现在最在意的人，裴茜这个没有血缘的妹妹绝对能排进前几。
　　言珩想裴茜既然看到了，那告诉她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裴茜是为数不多说话裴霁会听的人。
　　言珩追人追得丧心病狂，琢磨着说不定可以让小姑娘也成为自己的助攻。
　　裴茜成为助攻是最理想的状态，但是现实是言珩还要考虑她能不能接受自己和小院长在一起。
　　裴茜有多喜欢裴霁这个哥哥，大家都有目共睹。
　　小孩的世界总是这么单纯，万一小姑娘以为自己是想跟她抢哥哥……
　　想到这里，言珩看着裴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对方突然一蹦，高兴拍手：“太好了！”
　　言珩望着突然情绪高涨，起身站在椅子上的裴茜：“？”
　　言珩坐在椅子上，裴茜站在椅子上比他还高，言珩得抬头看她。
　　裴茜在他的注视下，不好意思的坐下，不过双眼还是亮晶晶的。
　　显然言珩的回答让她很高兴，拉着言珩的手，连声道：“大哥哥你真的喜欢哥哥啊，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裴茜的反应到是出乎言珩的意料。
　　手被裴茜拉着一晃一晃的，言珩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忍不住笑：“我喜欢你哥，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知道自己喜欢小院长，小姑娘的反应比小院长可高兴多了。
　　裴茜重重一点头：
　　“当然了！”
　　被裴茜这个未来妹妹认可，言珩心情大好，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
　　裴茜望着言珩，笑眼弯着，一字一顿认真道：
　　“因为大哥哥你要是和哥哥在一起了，哥哥以后就不孤单了。”


第82章 抱抱
　　从昨天晚上看见言珩和裴霁亲亲密密的牵手后，裴茜心里思绪乱飞，满脑子想的都是裴霁和言珩两人的事。
　　虽然裴霁和言珩都是男人，但裴茜也没想什么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之类的有的没的，她想法比较纯粹
　　要是言珩真的和裴霁在一起了，那这世上，就多了一个对她哥哥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了。
　　她哥哥以后有人陪了。
　　裴霁性格冷清，看起来和谁都不热络，对人冷漠又疏离，很难交到朋友，甚至至今为止，都没有一个能走近他心里、能让他彻底打开心扉的人。
　　就像裴霁担心裴茜的身体一样，裴茜也放不下裴霁，怕他会孤独。
　　怕在自己死后，哥哥连一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虽然明白裴霁现在有家人，有爱他的裴家众人，但亲人和爱人两者之间的差别，裴茜还是知道的。
　　要是言珩真的能一直陪伴在裴霁身边，是男是女，在裴茜这里反而显得一点不重要。
　　有个人就好，让她哥哥以后不会孤独。
　　她的哥哥，因为她的拖累，已经过得很苦了。
　　她也自然不会因为有个人对裴霁好，就吃醋而无理取闹。
　　就算自己命不久矣，裴茜也希望裴霁身边能站一个可以说话交心的人。
　　也许是因为裴霁现在不在，小小的裴茜对着言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哥哥真的很好，只是他们看哥哥，都带着成见。”
　　听了裴茜的话，言珩怔愣片刻：
　　“他们……是指谁？”
　　就言珩所知道的，小院长不管是在学校家里或是天使之家，大部分人，都对他不错。
　　带成见看他的，言珩一时只能想起被开除的任飞航。
　　裴茜抬头望着言珩，一双大眼睛像是在考量言珩到底值不值得信，有些话能不能对他说。
　　最终，昨天晚上看到的画面在裴茜眼前一闪而过。
　　当时光线昏暗，裴霁和言珩两人又是侧对着大门，裴茜并没有看清两人的表情。
　　但她哥哥裴茜自己清楚，要是不愿意，是绝对不会让人牵手的。
　　言珩说两人还没在一起，但裴茜知道，她哥哥应该也是喜欢大哥哥的。
　　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裴茜本来就觉得言珩这个大哥哥不错，人好看，性格温柔，对她也好，现在加上他和裴霁那一层关系，对他的好感更是加倍。
　　所以裴茜几秒钟就得出了答案，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小大人似的叹口气：“他们，是指以前那些人……”
　　言珩喉头一动，直觉裴茜接下来的话，肯定不如刚才的气氛话题让人愉悦。
　　之前裴修跟他说了不少裴霁的事，但都是暗中调查的，资料并不全。
　　他们周围要说谁最了解裴霁的以前，裴茜绝对最有发言权。
　　他们相依为命，一起渡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只是裴茜身体不好，年纪又小，不管是裴修还是言珩，从来都没想过询问她那些生活的细节。
　　他们怕裴霁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自然也心疼这个小姑娘。
　　如今裴茜自己啃开口，自然是最好的。
　　然而关于裴霁的过去，裴茜不知道言珩了解多少，索性便从头说起：“因为我身体不好，生下来就被扔在福利院门口，是当时不到九岁的哥哥把我抱回去的……”
　　裴茜告诉言珩，她和裴霁当时待的福利院，因为地处偏远，当地经济发展受限，福利院也又小又破，里面员工不到十个，但收养的孩子却很多。
　　因为穷乡僻壤，很多生了养不起的弃婴，且大多都是女婴或先天不足有重大疾病的婴儿。
　　就像裴茜一样。
　　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得漂亮精致，身体康健的裴霁，自然是最受那些领养人喜欢的。
　　最开始的时候，就连福利院的那些员工，都格外喜欢乖巧的裴霁，经常夸他。
　　这也就导致了福利院的孩子们觉得不公平，开始孤立裴霁。
　　而且这这种孤立不是一时的，直到裴茜长大开始懂事，这种现象仍然存在。
　　有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做的事，更让人觉得可怕且毛骨悚然。
　　能往你碗里放墙皮上刮下来的灰。
　　能把你从滑滑梯和楼梯上推下去，不管下面有没有横着尖锐的枯枝，坚硬的水泥楼梯能摔死人。
　　也能在冬天，大笑着把你被子打湿，抢你的食物，把自己做的错事毫无心理负担的栽赃在你身上。
　　做着鬼脸用碎石子惹怒路过的野狗，然后把你关在门外，由你一人面对狂吠的狗……
　　在院里孩子们长久以来的统一的针对孤立下，裴霁渐渐的没有以前爱笑了，开始变得独来独往。
　　院里的工作人员只觉得觉得这孩子越长越歪，格外阴沉，也不夸了，被裴霁盯久了甚至会觉得心惊，让人不舒服。
　　于是工作人员对他的态度自然也没最开始那么和善了，说他野性难驯，难怪这些年没人愿意领养。
　　空有一张吃香的脸，却不知道使。
　　后来，裴霁大晚上再次被院里的小孩‘恶作剧’关在门外，捡到了被丢弃的裴茜。
　　裴茜的到来，意味着这个老破小的福利院又要多一个人吃饭，还要花钱给裴茜看病。
　　福利院的院长，对裴霁这个小孩更不满了。
　　就算现在说起糟心的过往，裴茜心里也有小火苗在燃烧，眉眼却低落：“其实这几年，有很多家不错的家庭想领养哥哥，只是哥哥不放心我，不愿意跟着走。”
　　裴茜是裴霁捡回来的，孤立裴霁那些人，自然也不待见小小的裴茜。
　　小小的裴霁也不知道为何对裴茜那么在意执着，说想领养他也可以，但得把裴茜带上一起。
　　就算被领养了，裴霁也会想方设法跑回来，用领养人的话来说，就是养不熟。
　　裴茜的病就是烧钱的，谁也不愿意领养一个病秧子回去，即使裴霁长得再乖巧。
　　所以领养的事，次次都不了了之。
　　裴茜稍稍懂事后，就知道，自己是缠在裴霁身上的吸血藤，把他禁锢在原地，哪儿都去不了。
　　自己是累赘，是害他这么多年如此辛苦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我，哥哥不至于在福利院苦熬这么多年……”
　　裴茜声音越来越低，越说越觉得鼻酸，赶紧低头，飞快地伸手抹了一把脸。
　　言珩喉咙艰涩，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抬手抱了抱裴茜，轻轻拍了拍裴茜的背，嗓音低哑：“乖，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你已经很棒了。”
　　裴茜想让言珩心疼裴霁，想他对哥哥好一点，也为了让他更了解裴霁，所以把自己记得那些事情，那些在福利院因为人微言轻受到的不公平对待，那些‘孤苦无依’的小孩子们，都对裴霁做了什么，都说跟言珩说了。
　　裴茜亲手挖开好不容易用时间治愈的伤疤，鲜血淋漓地展现给言珩看。
　　听裴茜这个裴霁过去的参与者说这些细节，比隔着屏幕听裴修笼统地说裴霁之前过得不好，冲击力大多了。
　　言珩几乎是自虐的强迫自己坐这儿，听裴茜说福利院那些孩子怎么针对孤立他们兄妹的。
　　听裴茜和裴霁两人，是怎么分一个白面馒头，就着水过一晚的。
　　愤怒，无奈，心疼……百感交集。
　　言珩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握着，再一寸一寸用力挤压。
　　酸胀，钝疼，令人喘不上气。
　　裴茜抬头时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她胡乱地抹了抹脸，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看言珩：“大哥哥，哥哥怕打雷，你是不是知道？”
　　沉浸在负面情绪中的言珩眨了眨酸涩的眼，对上裴茜的目光后，抿着唇点了点头，开口声音有些哑：“知道。”
　　小院长第一次在他家留宿，就是因为暴雨打雷，当时言珩就发现裴霁怕打雷了。
　　言珩现在还记得裴霁听见雷声时那刷白的脸色和不断颤抖的模样。
　　当时言珩就猜到，小院长以前在雷雨夜，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让他本能害怕。
　　裴茜又问言珩都知道为什么，言珩摇头，当时裴霁什么都没跟他说。
　　“我猜哥哥也没跟你说。”裴茜低声开口：
　　“我四岁时，第一次发病严重到休克的时候，就是下暴雨的雷雨天气……”
　　裴茜患的是，儿童常见的髓母细胞瘤，且是少见的在未满周岁就发现的病例，是癌细胞生长扩散得非常迅速的恶性肿瘤。
　　从确诊到现在，十几年，裴茜一直在和病魔做斗争，有国家政策，治病大头不用愁，所以虽体弱常生病，但她也平安活到四岁了。
　　她四岁那年，裴霁还没十三岁，那天雨下的很大，他们兄妹俩躲开众人待在食堂，裴霁偷偷给晚上没吃饱，半夜喊饿了的小裴茜炒饭。
　　兄妹两人都没敢开灯，怕被别人发现。
　　在吃饭过程中宁，原本好好的裴茜忽然发病倒下，小小的裴霁也慌了，第一反应是寻求大人的帮助，抱着她就往外跑。
　　那天也是雷雨交加的雨天，要从食堂去宿舍楼找大人，要穿过没遮挡的泥土操场。
　　冰凉的雨水扑头盖来，裴霁也顾不上，只担心怀里没了动静的裴茜，大声喊叫，可是在轰鸣雷声的掩盖下，他这点声音并不突出，没能在暴雨中掀起半点水花。
　　等慌忙无措的裴霁好不容易拍开其中一位女员工的门时，裴茜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送去医院的裴茜脱离危险，而裴霁却免不了一顿打。
　　十几年前，福利院各方面管理没有现在这么严格，也没这么正规，员工拿小孩泄愤的事，很常见。
　　反正只要在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就行了。
　　说到这里，裴茜一直在眼圈打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如断线的珠子落下来：“我醒来后才知道，因为哥哥半夜带我去食堂给我做吃的，院长很生气，骂他是小偷，偷自家东西，还把我发病的事，怪到哥哥头上，他们打哥哥……”
　　还没十三岁的裴霁被当成小偷，还被冠上了差点害死裴茜的罪名，大人们半夜被扰了美梦，把担惊受怕忙前忙后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了裴霁身上。
　　小裴霁蜷缩在墙角，护住了肚子和脑袋，从他的角度，刚好看见斜上方半开的窗户。
　　雨夜天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夜色深处似乎藏着会吃人的猛兽，令人心惊胆战本能畏惧，刺目闪电劈开夜色，轰鸣的惊雷像是炸响在耳边。
　　雷声雨声，鞭打责骂，身体疼到麻木，还伴随着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哭喊惨叫，裴霁度过了记忆相当深刻的一晚。
　　裴茜跟言珩说，那天之后裴霁也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这些事裴霁从来没跟裴茜说过，他以为她不知道，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早就从大家的只言片语的讨论中，拼凑出了真相。
　　却要配合裴霁装什么都不知掉。
　　自责愧疚，像一座山压在裴茜心上，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宣泄口，她泪水像开了阀似的关不住，对着言珩开始没逻辑的胡言乱语。
　　说当年裴霁没捡她就好了，她活着是个祸害，可是她怕死，药好苦，治疗好痛苦，她舍不得哥哥，她想长大，想报答裴霁。
　　还说让言珩好好对裴霁，不要辜负他，两人在一起一定要好好的，帮她好好照顾哥哥……
　　裴茜说了很多，哭累了就睡了。
　　把裴茜抱回房间睡下，言珩脸色阴沉难看地回了自己家。
　　林姨忙完出来，发现餐桌上两人的面都没吃完，尤其是言珩，几乎是没怎么动过筷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林姨皱眉叹气，直说浪费。
　　……
　　在学校听讲座的裴霁，在中场休息时抽空看了一下手机，然后瞧见言珩在讲座刚开始没几分钟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裴霁，我想你了。】
　　裴霁随即皱眉，过了两秒打字：
　　【你怎么了？】
　　言珩平时总拖腔带调的叫他小院长，叫他名字的次数屈指可数。
　　发消息时，更是从来没有连名带姓的打过全名。
　　裴霁直觉言珩今天有些反常。
　　另一边的言珩就像是守在手机边等消息似的，裴霁消息发过去后，秒回：【你忙完了吗？】
　　讲座还有下半场，裴霁在聊天框里打字，然而消息还没发出去，言珩第二条消息就来了，说自己现在在他们学校综合楼旁边的亭子里。
　　裴霁在屏幕上打字的手指一顿，最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把原本打上的字全部删了。
　　成伟毅和老齐正和周围的同学一样，热火朝天的聊老教授刚才演讲的内容，余光一扫却发现裴霁忽然起身收拾东西了。
　　成伟毅以为裴霁忘了讲座还有下半场，于是开口提醒：“老幺，讲座还没完呢，你去哪儿？”
　　把桌上东西一股脑收进背包里，裴霁背着包往外走，头也不回道：“有事，不听了。”
　　裴霁说完后，不等成伟毅说话，紧抿着唇，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出了礼堂。
　　老齐看的一愣一愣的，呆呆开口：
　　“老幺……还有这么急切的时候呢？”
　　老幺这模样，就跟眼镜急着去见女朋友时差不多。
　　眼镜也看傻了：“这是出什么事了？连这么重要的讲座都不听了。”
　　成伟毅皱眉摇头，有些担忧地看着裴霁消失的背影。
　　同学朋友两年多，除了上次裴茜发病之外，成伟毅还没见裴霁露出这副紧张的表情过。
　　讲座是在礼堂进行，离综合楼还有一段距离，裴霁他们学校占地面积广。
　　等言珩来到综合楼旁边的学思园，在人工湖旁边的长椅上看见言珩时，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了。
　　言珩望着着景色优美的人工湖，不会知道在想什么。
　　裴霁脚下步子稍顿，握着背包带的左手紧了紧，才朝那人走去。
　　靠近时，裴霁刻意踩到了路边的枯枝，发出了‘咔吱’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言珩，果然转头，看见了站在几步之外的裴霁。
　　言珩扯了扯嘴角，轻声道：
　　“小院长，你来了啊，讲座结束了吗？”
　　言珩转头时，裴霁也看清了对方此时的表情神态。
　　怎么说呢，言珩表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脸上还是挂着浅笑，还是像只夺人心魄的狐狸精，好看勾人，让人挪不开眼，但是裴霁紧紧地盯着言珩眼睛看了一会儿，几不可察拧了一下眉，冷着脸朝他走去，嘴里道：“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丑死了。”
　　听了裴霁的话，言珩脸上的浅笑一凝，微微仰头看着他不说话。
　　见言珩这样，裴霁眉头皱得更狠了，在他面前站定，垂眼看他：“你怎么了？”
　　笑意缓缓从言珩脸上褪去，随后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勉强难看的笑，对着裴霁抬起双臂，望着他轻声道：“小院长，我难受，你抱抱我吧。”
　　如果说言珩平时是浑身散发这慵懒闲适气息的贵公子，是勾魂的狐狸精。
　　那他现在给裴霁的感觉，就是散尽家财的落魄者，是受伤后躺在雨地，打湿了浑身漂亮毛发的狐狸。
　　在裴霁面前，总想展现自己完美无缺的言珩，第一次，对着裴霁展现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看着抬手像个小孩似的要自己抱的言珩，裴霁怔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这一会没动。
　　就在言珩以为自己是被小院长冷漠拒绝时，他扯扯嘴角笑笑，双臂微微往下：“既然你不愿意，那就——”
　　言珩一句话还没说完，裴霁忽然抬脚上前一步，笨拙又轻柔抬手抱住了他。
　　——那就只有我来抱你了……
　　言珩后面半句话，因为裴霁的动作，被卡在了嗓子里，没有机会说出口。


第83章 约会
　　言珩突然来学校，一副眼眶通红的模样，裴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垂眼看了他半晌，最终答应了他的小要求。
　　记忆中裴霁这二十一年，抱过的人少之又少，想来想去，也不过一个裴茜。
　　而今天，他主动靠近的人中，又多了一人。
　　不管是体型还是手感，言珩和裴茜都大不相同，裴霁右手在他身后举了好一会儿，才笨拙且僵硬地搭上言珩的后背。
　　像以前哄裴茜似的，裴霁轻轻的拍了拍言珩，无声安慰。
　　言珩只是听了裴茜的话后，特别想见裴霁，想抱抱他，根本没思考那么多，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来裴霁学校的路上了。
　　他没想到小院长真的愿意抱自己，从最初的怔愣中回过神来后，抬手环对方的腰身。
　　化雪寒，裴霁今天穿了短款羽绒服，里面还有卫衣和毛衣，穿得很保暖健康。
　　然而就算他穿这么厚的衣服，言珩搂着他的腰，心里第一反应还是
　　太瘦了。
　　他一只手臂，能轻松环住这人的腰。
　　小时候营养不良导致裴霁如今身材瘦削，看上去就小小一只。
　　但言珩清楚，在常年的兼职工作和农活的锻炼下，裴霁身体并不孱弱，力气也不小。
　　之前小院长出差喝醉，言珩无意间扫见过，对方腰间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甚至有薄薄一层及肌肉覆在身上，线条流畅又蕴含力量，还有明显的人鱼线。
　　就是瘦的让人心疼。
　　裴茜所描述的那些过往，言珩单单只是听着，都觉得难受酸涩，他不敢想裴霁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经历过那些不公平待遇的小院长，竟然没长歪，如今还能这样善良柔软。
　　懂事能干得让人心疼。
　　如果世上真的有时光机，他多想回去抱抱小裴霁。
　　想到这里，脑袋埋在裴霁腹部的言珩心又是一抽，抱着他腰的手臂不自觉用力。
　　这力道对裴霁来说不值一提，只是他看不清言珩此时的表情，微拧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学校人多，纵使言珩挑的学思圆人少，但就在综合楼旁边，偶尔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
　　路过人工湖时，对于姿态亲密的裴霁和言珩，大家不免多看两眼。
　　裴大校草照片现在还在学校论坛挂着，那张冷漠疏离脸辨识度极高，有学生认出他，捂着嘴小声跟同伴讨论。
　　好奇向来高冷的他，怀里抱着的男人是谁。
　　裴霁并不在意别人投射过来的目光，垂眸看着言珩头顶的发旋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就维持这个姿势抱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言珩先动了动，隔着厚厚的衣服，脸在裴霁肚皮上蹭了蹭。
　　抬头时，言珩表情恢复如常，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对着裴霁轻轻的笑了一下：“现在感觉好多了。”
　　能让成年人情绪崩溃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裴霁也没再问言珩到底怎么了，收回自己的手在他旁边坐下。
　　暗自舒了口气，把翻涌的酸涩心疼压在心底，言珩对裴霁道：“为了表示感谢，小院长我请你吃午饭？”
　　“吃完饭后……”在裴霁说话之前，言珩又道：
　　“再去给小千买几件冬天的新衣服，今年气温比往年还低一些。”
　　想到裴茜昨天还因着凉发热，裴霁嘴唇动了动，点头答应。
　　见他同意，言珩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关键时刻搬出小千，果然好使。
　　……
　　离吃午餐还早，言珩说先买衣服再吃饭，并让司机往南枫市最大的商场开去。
　　言珩本来以为裴霁又会去服装批发市场，连劝说的话都想好了，结果裴霁并没有问。
　　言珩转念一想，小院长对裴茜这个妹妹好得他都羡慕，给裴茜买衣服，小院长自然不会买太次的。
　　去商场的途中，言珩给秘书小姐发消息，让她提前订餐厅。
　　秘书小姐收到消息后，清楚就餐范围人数后，尽职尽责问了言珩一句，是不是还是按照以前的标准来。
　　秘书小姐只是随口一问，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言珩回了一句：【不，订个情侣套餐。】
　　有那么一瞬间，秘书小姐以为是自己工作太累而眼花了，她下意识揉揉眼再看，言珩说的是情侣套餐没有错。
　　秘书小姐愣了一下
　　情侣套餐，言总谈恋爱了？
　　日常工作中，和言珩接触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几个秘书，他的生活助理甚至操心他的一日三餐，联系密切。
　　然而言珩谈恋爱了，秘书小姐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收到。
　　言珩才不管自己的消息在下属心里掀起了什么巨浪，看着情侣两个字，心情极好的扬了扬唇。
　　把言珩和裴霁送到商场停车场，言珩的司机恭敬询问，是否需要自己陪同。
　　言珩身边大多人出行，身后跟着保镖助理秘书司机一干人，浩浩荡荡跟小尾巴似的一长溜，帮着忙前忙后拎东西，十足气派，里子面子都有了。
　　下车的裴霁也听见了司机这话，偏头朝言珩看去。
　　言珩被自己没眼力见的司机气笑了，也没看裴霁，凉凉开口：“你去做什么，当电灯泡吗？”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这边的裴霁听见。
　　本来已经移开视线的裴霁听见这话，表情一凝，忍不住又看了过去。
　　言珩的话落，司机脸上显然有些讶异，随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道：“不了，不了。”
　　司机说这话时，裴霁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偷瞄自己的目光。
　　裴霁：“……”
　　司机在原地待命，裴霁和言珩两人乘电梯上楼。
　　是电梯内就他们两人，言珩就看着裴霁优越侧脸和挺翘的鼻梁，也不说话。
　　言珩这个人存在感太强，就算他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裴霁也没办法忽略身边这人。
　　像是忍无可忍，裴霁撩起眼皮看了言珩一眼;
　　“有事就说，别这样看着我。”
　　狭长的丹凤眼微弯，言珩浅色眸子中满是笑意，尾音上扬：“我只是在想，我们这样算不算约会。”
　　人的狐狸精恢复了精神，又开始四处撩拨，不见半分之前的颓丧。
　　裴霁眯着眼睛看他，思考对方之前是故意做戏、扮可怜的可能性。
　　言珩不知道裴霁心里在想什么，在电梯抵达，裴霁踏出电梯的前一秒拉住他的手。
　　裴霁身形一滞，目光顺着牵住自己手指的手向上看去。
　　经过言珩这些日子的努力，裴霁已经不抗拒他的接触了，所以言珩这手牵得特别溜。
　　言珩注视着裴霁：
　　“你之前说的那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裴霁眼神动了动，没说话。
　　“你问我五块钱能买到什么。”言珩抬手按住快要自动关闭的电梯，一面牵着裴霁的手往外走，一面轻声开口：“说实话，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有没有标准答案。”
　　五块钱能买的东西这个范围太广，言珩连裴霁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都不知道，更别提找答案了。
　　言珩原本准备慢慢寻找答案，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他已经错过很多，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
　　言珩牵着裴霁的手紧了紧，轻声道：
　　“我喜欢你，要是你愿意，我可以用我整个未来回答你这个问题，直到你满意为止。”
　　垂着眼的裴霁闻言屈了屈手指，随后缓缓地把手指从言珩手心抽了出来。
　　言珩手心一空，知道自己这回答小院长也不满意。
　　他心里清楚裴霁对自己也有那个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他。
　　言珩不想逼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事，慢慢来，等你愿意。”
　　越往前走，逛商场的人越多，裴霁目光扫过两旁各种服装店铺，忽然开口：“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
　　说话时裴霁没看言珩，但两人身边也没别人，言珩听后一琢磨
　　小院长难道是在变相提醒自己他们之间七岁的年龄差？
　　还是开始好奇自己的事了？
　　心里这样想，言珩嘴上还是道：
　　“那时候和你一样，在国外留学。”
　　裴霁：“国外？岂不是很少回来”
　　“也还好。”言珩道：“放假有时间就回来。”
　　很多去国外留学深造的学生，家境不是太好，国外花销又高，国际航班价格昂贵，大多数学生为了省钱，除放长假外，很少回国。
　　言珩不同，言家不缺钱，想回来就回来了。
　　言珩在国外时，也不光是留学深造，已经开始接触言氏海外业务，经常国内国外两头跑。
　　言珩多看了裴霁两眼，不知道他问这些做什么。
　　裴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倒也没再继续问。
　　……
　　商场卖童装的不多，像裴茜这种十一二岁孩子能穿的衣更少，两人转到三楼，才找到一家合适的。
　　不管是裴霁还是言珩，给小女孩买衣服的经验都几乎为零。
　　两人站在可可爱爱、布置梦幻漂亮的服装店前站了几秒，最后还是言珩忍笑轻轻推着裴霁进去：“走吧，进去看看有没有合适小千穿的。”
　　来童装店买衣服的，大多是家长带着小孩，或者是女性长辈单独前来，像裴霁和言珩这样，两个大男人来逛童装店的情况，销售人员都少见。
　　见到外貌出众的两人进来时，工作人员第一反应是想提醒他们：先生，男装在隔壁。
　　好在工作人员最后忍住了，挂着亲切礼貌的微笑上前：“您好，请问需要买点什么？”
　　言珩扫了眼前风格各异的女童装，扭头看裴霁：
　　“小千喜欢什么样的？”
　　“……”裴霁闻言沉默两秒，最后摇头：
　　“不知道。”
　　“没事。”言珩：“我们按照尺码买也行。”
　　小院长每天那么忙，不知道小姑娘喜欢的风格太正常了。
　　裴霁听后看他：“你知道小千的衣服尺码”
　　言珩一顿，两人一对视，也陷入沉默。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此，很有经验笑道：
　　“没事，您们告诉我小孩子的年龄和大概身高，我可以给两位推荐。”
　　裴霁：“十二。”
　　年龄裴霁倒是记得清楚，但是身高他就不确定了。
　　言珩又在旁边补充：
　　“小千比较瘦，正常尺码应该会大？”
　　因为生病，十二岁的裴茜看起来跟八九岁似的，衣服穿着总大。
　　工作人员带着两人往里面走：
　　“那大概身高体重两位知道吗？”
　　言珩想了想，抬手在裴霁腰以上比了比：
　　“大概他这儿。”
　　工作人员目测了一下，了然点头，随手从货架上取出一件问：“这种喜欢吗？这款在我们家一直卖地很好，配色都是小姑娘会喜欢的。”


第84章 壕气
　　裴霁的衣服一半是裴修和舒盼他们买的，剩下的一半多出自批发市场，讲究的是价格便宜穿着舒服。
　　言珩更不用说了，穿戴都不用自己操心，每当品牌出新款，都会往他家送，再不然就是私人订制，衣服多得一个衣帽间装不下。
　　现在两人面对工作人员滔滔不绝的介绍配色、面料、流行风格，简直是一窍不通，双脸茫然。
　　工作人员拿了几件衣服给两人介绍，一个说都好，一个人眉头皱着不说话，也不知道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纵使她销售经验丰富，一时也陷入为难，试探着问：“两位先生，你们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言珩闻言摇了摇头，下巴对着身边挑挑选选的裴霁略一抬：“不用，他觉得好的，你都包起来，我都要。”
　　言珩话落，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看两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感觉他们两人身上浑身散发着财神爷的金光，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您们尽管挑。”
　　怕自己招待不周，工作人员还招手叫来自己两个同事，热情十足围着裴霁，随时准备打包。
　　裴霁从进门开始就表情淡淡，尝试搭话两次失败后，工作人员看出他不喜欢说话，很有眼力见没有上前搭话推销，离他不远不近站着。
　　商场里面的衣服都不会便宜，更何况这家还是国际有名的奢侈品旗下的童装，随便拎起一件羽绒服价格都是五位数。
　　裴霁每看一件衣服最后都会自然大方地看看标牌，言珩瞧着他的小动作，眼底笑意渐深，也不催他，慢悠悠跟他身边。
　　在裴霁拿起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时，言珩按住他想放回去的手：“这件还挺好看的。”
　　裴霁嫌弃这黑沉沉的颜色：“颜色不好看。”
　　旁边工作人员立马道：
　　“这款有好几个颜色，您想要什么颜色？”
　　最后两人带着几件衣服去结账，言珩要刷卡裴霁也没拦着，只是在工作人员报价格时，手指敲了敲柜台：“没打折。”
　　这家店官网打着标语，为迎圣诞，线上线下消费都有满减折扣，但有钱人买衣服，根本不会在乎那点折扣，也不会在意，所以工作人员结账时就没算。
　　这样她们之后可以拿其中差价。
　　被裴霁点出，工作人员一副恍然的模样，赶紧重算了价格，比之前少快两万。
　　裴霁一句话给自己省了两万，言珩眉梢微微一扬，要递银行卡，裴霁却从旁边把他卡从手里抽出来，还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在言珩和工作人员的注视下，裴霁手里捏着言珩的银行卡，用银行卡点点旁边的立牌：“办个会员卡。”
　　顺着他纤长的手指看去，言珩就见旁边的牌子上写着，会员打九折，优惠可与任何活动叠加，且可以积分，积分还可以抵钱。
　　工作人员望着裴霁：“……先生，要在我们家买一件东西才能开卡的。”
　　另一个售货员笑着附和：
　　“先生你这次买了，下次就能用会员卡打折了。”
　　裴霁：“买了东西才能办会员。”
　　工作人员微笑点头：“是的。”
　　轻‘啧’了一声，裴霁露出个不知道是不是不耐烦的表情，转身在身边环视一圈，随手拿了一双袜子：“那先买这个。”
　　在场售货员：“！！！”
　　还能这样！！
　　言珩没忍住轻笑出声，在裴霁轻飘飘的目光下，清咳一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最后，裴霁用一双袜子办了会员卡，又用会员卡买之前选的衣服打折积分，在售货员拿起最后一件羊绒打底衫时要扫时，裴霁又开始叫住她：“这件衣服放着，先结其他的。”
　　售货员被裴霁刚才的操作惊到，现在又被叫住，愣了一下才问：“怎么了，这件是哪里不满意吗？我们还有其他款式的。”
　　身边的言珩听了裴霁这话，大脑转得飞快，大概明白他想做什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果然，谁也别想多赚小院长一分钱。
　　跟不上裴霁思维的工作人员，很快也知道了裴霁的想法：几件衣服分开算，用前面几件衣服积的分，来买这一件打底衫。
　　打底衫用会员卡打折后不到两千，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几件外套累计的积分最后一抵，最后这件衣服只花了二百五。
　　收银员看着这个数字，陷入沉默……
　　尺码不合适可以换，省去了试衣服的时间，买完裴茜的几套衣服才花半个多小时。
　　看了一下手机才十点多，裴霁下午也没课，现在回江城苑，绝对能赶上午餐。
　　裴霁还没提出要回去，就被言珩拉近了一家男装店。
　　看着一排排男装，裴霁眉头微拧，抿了抿唇角，对言珩道：“我不买。”
　　裴霁衣柜平时有舒盼和裴修丰富，衣服也不少。
　　比起刚才挑裴茜的衣服，言珩此时显然更感兴趣，进门就让工作人员把模特身上那一套取下来试试。
　　报的是裴霁的尺码。
　　趁工作人员取衣服的空档，言珩拉住要往外走的裴霁：“都给小千买了，你也挑几套吧。”
　　言珩早就想给裴霁买衣服了，今天终于逮住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裴霁拧眉：“我衣服很多，不需要。”
　　给裴茜买就算了，自己的话，裴霁认为没必要花这个钱。
　　这店里面随便一件衣服拎出来，够他在批发市场买几十件甚至上百件。
　　言珩双手放在裴霁肩上，稍微用力板正他的身体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一脸认真：“我们就试试，要是你不喜欢，我们就不买行吗？”
　　裴霁不为所动，露出个嫌麻烦的表情。
　　“小院长。”看裴霁这嫌弃的表情言珩就想笑，拖长了声调问他：“你之前还欠我一个小要求，你还记不记得？”
　　裴霁闻言眼神一动，抬眼看他。
　　言珩指的是两人之前去莫城出差，裴霁不小心喝醉了言珩照顾了他一晚上的事。
　　言总劳务费并不便宜，那时候两人说好，裴霁以后要答应言珩一个要求。
　　言珩这些日子一直没提，裴霁也没忘，但是他没想到对方会把机会用在这种小事上。
　　裴霁看言珩：“你确定？”
　　言珩点头：“你今天配合试衣服，之前的要求就抵消。”
　　没想到还有言珩这种上赶着给人买衣服花钱的，一旁无意听见两人对话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多看了两人一眼，在心里猜两人的关系。
　　裴霁不喜欢欠人，既然言珩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没意见，拿着衣服去试衣间试穿。
　　而说好裴霁并不喜欢就不买的言珩，拿出卡递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做坏事似的压低了声音：“他害羞，待会儿凡是我说点头好的都装起来，之后会有人来取。”
　　工作人员双手接过言珩递上的卡，看他的眼神跟之前童装店的工作人员一模一样。
　　都觉得言珩身上散发着金色光芒。
　　裴霁似的第一件衣服是一件长款连帽羽绒服，浅灰色修身款，纯色没有多余图案，但穿在他身上，比假模特穿着还好看。
　　他一出来，言珩眼睛亮了亮，没给工作人员上前介绍这衣服的机会，直接道：“这件好看。”
　　说话的同时，言珩还拿出手机对着裴霁拍了一张。
　　裴霁看见言珩拍照了，瞟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一旁的工作人员收到言珩的暗示，赶紧点头无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试穿的人反应平淡，言珩这个围观的人倒是很满意，起身对着板着脸的裴霁拍了几张，然后问工作人员：“这一款再大两个码的有没有？”
　　工作人员打量了一下裴霁，生怕得罪眼前的金主，小心翼翼开口：“有是有，不过这位先生穿这件刚刚好，再大的话，可能就不这么合身了。”
　　言珩微微一笑：“不，我穿大码的。”
　　说完后，言珩转头对裴霁眨了一下眼。
　　带小院长来买衣服，自然是要买情侣装！
　　接下来几乎裴霁每试一件，言珩都点头说好。
　　每件衣服不用推销，言珩觉得裴霁穿得都好看，甚至抢了工作人员的饭碗
　　他变着花样夸裴霁，愣是让旁边几个工作人员都没机会开口。
　　没见过这么省心的顾客，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丝茫然：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做什么？
　　最后出色的职业素养，让工作人员反应过来后，迅速加入了对着裴霁狂吹彩虹屁的队伍。
　　裴霁：“……”
　　裴霁本就长得好，一通彩虹屁出口，众人也不觉得违心。
　　被几人围着一通夸，裴霁还能维持面上的宠辱不惊，这只是结束走出店门时，拉开了和言珩的距离。
　　显然不太想让人知道，自己认识这个和几位女店员来打成一片，谈笑风生的狐狸精。


第85章 礼物
　　说是给裴霁买衣服，但从男装店出来时，言珩手上拎的大包小包，全是自己尺码的衣服。
　　言珩全程没试衣，全是裴霁试过，他觉得好看，便要了自己的尺码。
　　司机没跟来，言珩让裴霁在这里等他几分钟，他把买的东西放了再一起去吃午餐。
　　裴霁没什么意见，就去旁边的休息区坐着等。
　　坐下没几分钟，就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女生拿着手机上前，其中一个染着藏青色发色的女孩子，落落大方夸裴霁帅，紧接着询问他能不能加个联系微信好友。
　　裴霁撩动眼皮看了笑眯眯的女生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拒绝：“抱歉，不能。”
　　身边难得见这么帅的，女生自然不肯就这样放弃，继续争取：“小哥哥你是有女朋友了吗？”
　　裴霁：“没有。”
　　女生闻言一喜，她同伴也赶紧帮腔：
　　“既然没有女朋友，那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吧，互相认识一下，给彼此一个机会。”
　　女生把手里的好友二维码往裴霁面前一递，既期待又高兴。
　　裴霁抬头看女生，面无表情：“有男朋友。”
　　女生和同伴一愣：“啊？”
　　男朋友？！
　　从裴霁平静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说的是真的还是随口敷衍，女生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收回手机，女生对着裴霁一弯腰，麻木开口：
　　“不好意思打扰了祝你和你男朋友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一字不顿一长串说完后，女生拉起同伴的手转身就走，毫不留念。
　　隐约还能听见走远的女生跟同伴小声吐槽：
　　“果然帅哥都有男朋友了，气死我算球！”
　　裴霁听见了，但眼神都没动过。
　　又等了十几分钟还不见言珩身影，裴霁抬头扫了一眼四周，不易察觉一皱眉，起身绕过身后的绿植，站在走廊更为显眼的地方。
　　“哟，这不是咱们裴大校草吗？”
　　裴霁两条胳膊搭在玻璃护栏上，听见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连头都没回。
　　苗荣好久没在遇见裴霁了，今天问家里要了一笔钱，和朋友来商场买某品牌最新出的那一双球鞋，东西刚买完也转弯，就眼尖看见了裴霁。
　　苗荣已经习惯裴霁爱搭不理的态度，拎着鞋盒在他身边站定，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店，我开口之前先讥笑：“怎么，想买这个牌子的衣服但是没钱，所以只能在外面眼巴巴的看？”
　　裴霁身后就是刚才和言珩一起逛过的男装店。
　　从某些程度上说，苗荣对裴霁的执念也不浅，能一眼认出裴霁背影不说，还乐此不疲凑上去贴裴霁的冷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有受虐倾向。
　　裴霁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苍蝇一样嗡嗡叫的苗荣，完全把他当不存在的透明人。
　　在福利院生活的那些年，裴霁练就了对闲言碎语充耳不闻的本领。
　　苗荣虽然嚣张，但心里也有逼数，知道自己和裴霁相比，能够碾压式胜利的其实也就家境这一点。
　　他家比裴霁这个穷学生有钱不止一星半点。
　　也是因为这点，苗荣对着裴霁有十足的优越感，因为裴霁努力的终点，不出意外就是他的起点。
　　学习再好有什么用？
　　毕业后还不是给他们这些家里开公司的有钱人打工卖命。
　　苗荣抓住这一点阴阳怪气，明里暗里嘲讽这种高档场所不是裴霁这个穷学生来的地方。
　　苗荣：“看了买不起，岂不是晚上回去气得睡不着？”
　　苗荣的话，引来他一丘之貉的同伴哄笑，纷纷点头赞同，充满恶意的眼神上下打量裴霁。
　　裴霁扫了洋洋得意的苗荣一眼，语带嫌弃开口：
　　“你爸妈生了你这么个蠢材，晚上应该也是难以入眠，”
　　裴霁向来不爱搭理苗荣，总让找事的苗荣感觉自己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本来以为今天也是打棉花，却没料到裴霁的嘲讽比他还开得大。
　　被骂蠢材的苗荣气笑了，张张嘴刚想说什么，身后奢侈品牌男装的店员拿着一件外套过来要给面前的模特换上，目光扫过门外时忽然一顿，立马笑容满面出来打招呼：“裴先生。”
　　店员走了出来，对裴霁笑笑，又不动声色看了他身边臭着脸，看着来者不善苗荣一眼。
　　裴霁和言珩刚才来一趟，区域经理这个月给她们店定月营业额就完成了一大半。
　　对待裴霁这种大顾客，不但接待时要热情周到，也要注意维护，好让人下次再光顾。
　　买衣服的时候，店员从裴霁和言珩两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两人待会儿要去吃午餐，现在见裴霁身边没言珩，她猜裴霁是在等人，殷切又小心翼翼开口试探：“裴先生，您是在等人吗？需不需要进我们店等？”
　　店里设有休息区，有免费供应的茶点零食。
　　店员邀请裴霁，一是为了拉好感，二是心想裴霁要是在等人过程中，有看上的衣服就更好了。
　　裴霁本就觉得苗荣几人吵，在对方的热情邀请下，略一点头：“麻烦了。”
　　店员赶紧摆手：“没事没事，裴先生您请~”
　　领着裴霁往里面走了两步，店员瞅了苗荣几人一眼，像是才看见苗荣几人似的，迟疑开口：“……裴先生，这几位？”
　　朝店内走的裴霁头也不回：
　　“不认识。”
　　店员点了点头，对苗荣他们礼貌性一笑，转身跟了进去。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苗荣：“……”
　　苗荣的同伴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茫然问他：
　　“苗荣，你确定裴霁家很穷？”
　　这家店的店员知道裴霁的不说，还那一副恭敬小心的态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裴霁在店里面消费不少。
　　毕竟这些奢侈品牌的店员，有钱人见得太多了，大多眼高，你买个一两件东西，人根本记不住你。
　　苗荣也被突然出现的店员整懵了：
　　“他家是很穷啊……”
　　裴霁都进店了，苗荣也没不好追着进去纠缠，皱着眉在门口站了几秒，一摆手觉得扫兴：“算了，管他呢，走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一想到店员对裴霁殷勤的态度，苗荣心里不舒服的同时，也觉察出哪里不对劲。
　　苗荣想不通，对同伴道：
　　“裴霁家庭条件真的一般，我好几次在校外撞见他兼职摆摊……”
　　怕同伴不信，苗荣举了几个例子，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掏出手机，给他们看自己之前拍的照片。
　　上次遇见裴霁卖玫瑰花，苗荣偷偷拍了一张，就了为以后有证据。
　　虽然偷拍的角度照得不好，但因现在手机性能的强大，照片上裴霁那张冷漠疏离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苗荣几人对着裴霁的照片评头论足，谁也没注意到他们身后，有个保洁人员推着清洁车从他们身后经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苗荣嘴里的‘裴霁’两个字时，穿着工作服，戴着工帽的保洁猛然顿住，无声抬头，露出那双浑浊沧桑的眼。
　　这人两鬓头发都白了，爬满皱纹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到左眼下方，目测有十厘米长。
　　疤痕看起来是陈年旧痕，能看见缝过针的痕迹。
　　男人看样貌六十岁上下，体态不太好，背佝偻着有些驼，使他看上去饱经风霜，身高不足一米七。
　　听见裴霁这个名字，中年男人推着车不动了，抬头看过苗荣一行人，最后把目光停留着苗荣的手机上。
　　望着照片上的裴霁，中男人瞳孔猛然一缩，像是受到巨大刺激一般，胸膛上下起伏，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中年男人呼吸有些重，像破烂的风箱发出‘嗬嗬’的声音，最后他的动静引起了苗荣他们的注意。
　　苗荣扭头，看见自己身边的这个面容沧桑，邋里邋遢的保洁，嫌恶往旁边退了一步，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恶声恶气：“老东西，看什么看？”
　　被骂的男人微微低下头，一副诚惶诚恐的语气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几位少爷瞧着帅气不凡，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男人伏低做小，语气卑微，倒让苗荣一肚子气没法撒，加上被他一顿夸，忍不住飘飘然：“知道就好，要是弄脏我的衣服，卖了你都赔不起。”
　　男人连忙点头：
　　“是是是。”
　　苗荣最喜欢别人奉承，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眼神高傲一撇，施舍般道：“算了，这次就算了，下次小心点。”
　　男人如此上道，苗荣虚荣心得到满足，随意扫了一眼男人一眼，男人的工牌被肩上搭的抹布挡了一大半，苗荣只看见他姓林。
　　男人感恩戴德又是几句好话出口，紧接着佯装随意问：“几位看着年轻，还是学生？”
　　除了家境之外，苗荣最骄傲的就是自己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听男人这么问，脖子一抬，眉毛上扬，得意洋洋一点头，说了自己学校的名字。
　　得到学校名字后，男人浑浊的双眼闪了闪，把对沾沾自喜的苗荣的鄙夷藏进眼底，夸他少年有成。
　　苗荣在裴霁那儿受的气，在男人这里顺了：
　　“那是，我们学校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
　　男人笑着点头：
　　“那是自然……”
　　……
　　于此同时另一边，去放东西的言珩终于出现，对裴霁说有事耽搁了一下。
　　裴霁没说什么，两人前往事先定好的餐厅。
　　听言珩说要情侣套餐，秘书小姐很体贴的给老板订了一个私密性绝佳的包厢，方便言总和自己对朋友你侬我侬。
　　言珩很满意用餐环境，给秘书发了个红包以示鼓励。
　　两人坐定，餐食还没上，言珩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个小礼盒推到裴霁面前。
　　裴霁看了礼盒一眼，再看他，眼里那意思
　　什么意思？
　　“送你的礼物。”言珩手肘撑在桌上，瞧着裴霁笑眼一弯，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言珩刚才迟迟不来，就是去这礼物去了。
　　言珩笑吟吟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裴霁没动：“无功不受禄。”
　　“小院长。”言珩注视着裴霁，又用自己慵懒的嗓音，拖腔带调的叫人：“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什么无功不受禄，我正在追你，你不会连追你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裴霁正对上言珩的目光，抿了抿唇，没说话。
　　言珩见此，轻笑一声，自己伸手拿过小盒子打开：“小朋友，给它个机会看看？”
　　裴霁跟随着他的动作垂眼，就见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手表。
　　言珩把手表拿出来，牵过裴霁的手，一边帮他戴一边道：“本来想给你买手镯，怕你觉得不实用，就换成了表。”


第86章 亲吻
　　裴霁手腕言珩握过不止一次，表带特意多做了两个孔，戴上刚刚好。
　　言珩送给裴霁的这支腕表，镶嵌着一圈方钻，黑色表带，深蓝色表盘。
　　表盘内有梦幻星空图，下方还有一个小月亮，随指针变化能观察到星空变化。
　　腕表做工精细，外观漂亮，光看那一圈钻，就知道这表价格不菲。
　　亲手给裴霁戴上后，言珩左右看了看，满意点头：
　　“衬你。”
　　裴霁皮肤白，手腕也细，这表戴在他手上，相得益彰，衬得他手更白皙了。
　　这表还挺有分量，裴霁轻眯着眼睛瞧了瞧，没觉得哪里好。
　　穷玩车富玩表，如今腕表已经脱离最初设计初衷，大家买来不是用来看时间，而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
　　为的是戴出去有面。
　　而裴霁是务实派，也没那么多浪漫的细胞，手表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让他知道现在几点几分的物件。
　　在裴霁心里，手机完全可以取代手表的存在。
　　表还麻烦，洗澡洗手洗衣服什么的忘记取不小心进了水，基本只有报废或抢修。
　　裴霁向来两手空落落的，上面突然多了一只分量不轻的表，他还有些不习惯，看完后伸手就要取。
　　言珩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问：
　　“怎么了，不喜欢？”
　　裴霁老实回：“不太不习惯。”
　　“没事。”言珩笑了笑：“等你戴几天就习惯了。”
　　这表一看就很贵，裴霁不愿收，让言珩去退了，言珩却说退不了，这表上写着他的名字。
　　经言珩提醒，裴霁才发现表侧刻着几个小字
　　pjyh
　　这是他们两人名字的缩写。
　　看着中间那颗心，裴霁：“……你幼不幼稚？”
　　在两人名字中间加小心心这种行为，裴霁在初中时见同学这么做过。
　　言珩从裴霁声音里，咂摸出一丝无奈的纵容，脸上的笑意渐浓，把左手衣袖往上一撩，露出自己的手腕。
　　裴霁才注意到言珩手上戴的表，不是早上的那只。
　　换成了和自己手上这同款，只是表带不同色的。
　　裴霁的表带是纯黑，言珩的是黑中带着一点蓝，不注意看还看不出两只表这点细微的区别。
　　“情侣款。”得意的冲裴霁晃晃手，言珩眉梢微扬：“裴昭昭，你要不要看看我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裴昭昭。
　　听到言珩这别具一格的称呼，裴霁眉心一跳，果断开口：“不要。”
　　言珩那只表上要是真的也刻了字，那内容估计和自己手上这只刻的差不多。
　　抬手摸上冰凉的表盘，裴霁垂眸没再说话，也没再说退货的话。直到侍应生把两人的午餐送上来。
　　侍应生推着情侣套餐敲门进来，见包厢内坐着的裴霁和言珩后，身型一顿，脸上有明显诧异
　　怎么是两个男人？
　　来人下意识转头看了一下包厢号，确认自己没走错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压下眼里的诧异，微微笑着对着两人道：“两位先生午好，这是您们点的情侣套餐。”
　　听见‘情侣套餐’四个字，裴霁神色一动，掀起眼皮看一旁的言珩。
　　在裴霁的注视下，言珩气定神闲的对着侍应生说谢谢。
　　瞒着裴霁订了情侣套餐，如今被侍应生点破，言珩不但不心虚，等侍应生出门后，理不直气也壮对裴霁道：“不愧是情侣套餐，颜值还挺高。”
　　裴霁看着碟子里心型的煎蛋和旁边用来装饰摆盘的玫瑰花瓣，毫无情趣评价：“花里胡哨。”
　　煎蛋做成心形会更好吃吗？
　　不，只会更贵。
　　言珩被裴霁逗笑了，把筷子拆开过了一遍热水才递给他：“吃吧。”
　　先是情侣表再是情侣套餐，言珩半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坦坦荡荡，倒让裴霁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进食。
　　……
　　吃完饭，裴霁带着言珩给裴茜买的冬装回家。
　　裴茜到底是小姑娘，看见这么多新衣服眼里都在放光，高兴又矜持地问裴霁：“哥哥，这都是给小千买的吗？”
　　裴霁坐在一旁，见裴茜摸摸这件瞧瞧那件兴奋的样，情绪被她感染，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点头道：“嗯，都是你的。”
　　裴茜抱着衣服，看着购物袋上那些不认识的logo，面露难色，凑到裴霁身边小声开口：“哥哥，这些衣服很贵吧？哥哥你没买新衣服吗？”
　　裴霁自己一心只想赚钱，却不想裴茜整日为钱操心，抬手揉揉她的头发：“是你大哥哥给你买的。”
　　裴茜闻言愣了一下，歪着脑袋盯着裴霁看了一会儿，随后眨巴着眼睛脆生生问：“哥哥，这是大哥哥给我买的见面礼吗？”
　　裴茜已经知道大哥哥喜欢她哥哥，哥哥也喜欢大哥哥，现在大哥哥突然给自己买了这么多新衣服，她就想当然以为哥哥和大哥哥已经在一起了。
　　她看电视上说，两个人在一起了，要给对方亲人送礼物。
　　裴茜还不知道伴手礼这个词，便用了见面礼。
　　裴霁根本不知道小小的裴茜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纠正她：“见面礼一般是第一次见才送的。”
　　裴茜似懂非懂点头，又抬手指着裴霁手腕戴的星空苍穹，问：“那哥哥，这个表是你和大哥哥的定情信物吗？”
　　裴茜表情纯真，语气单纯，说出的话却让裴霁揉她脑袋的手一抖。
　　裴霁蹙眉看裴茜：“谁告诉你的？”
　　问话的同时，裴霁脑海里闪过某人那张长相招摇的脸。
　　言珩有时过于不正经，裴霁以为他跟裴茜这个小孩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见裴霁忽然严肃起来的表情，裴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把自己昨天晚上看见他们两人牵手手的事情老老实实交代了。
　　末了，裴茜咽了咽口水，小声解释：
　　“哥哥，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想喝水……”
　　自己今天一早找言珩求证，然后又跟言珩说了很多他们以前的事，裴茜怕裴霁不高兴，就没敢坦白，把一切都归于自己的所见及猜测。
　　听了裴茜的解释，裴霁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也终于明白昨天晚上他回来，裴茜为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自己。
　　见裴霁不说话，裴茜忍不住，又好奇开口问道：
　　“哥哥，你和大哥哥真的在一起了吗？”
　　裴霁回过神，垂眼看向睁圆了眼的裴茜，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没有。”
　　裴茜肩膀肉眼可见的垮下来，失望：“啊……”
　　也许是裴茜脸上的失望太明显，裴霁又补充了一句：“还没有。”
　　现在还没有，但就像言珩说的，早晚的事。
　　裴霁心里也清楚，他们迟早会在一起，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裴茜才不管大人心里想是什么，她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一听裴霁这话觉得有戏，往后挪了挪，一脸认真看他：“哥哥，你也喜欢大哥哥的对吧？”
　　问完后不等裴霁开口，裴茜又自顾自点头替他回答了：“肯定是的，我看得出来，不然哥哥你也不会收大哥哥送的礼物，也不会让大哥哥来我们家吃饭，更不会和大哥哥牵手手！”
　　裴茜越说越坚定，最后歪头疑惑看裴霁：
　　“两情相悦为什么没在一起，哥哥你是不好意思吗？”
　　裴茜最近从秦许那儿学到一个新词，皱眉不解：
　　“还是哥哥你是秦许哥哥说的傲娇？”
　　裴霁：“……”
　　看着人小鬼大，跟着秦许待久了越来越鬼灵精怪的裴茜，裴霁开始思考，要不要让裴茜少跟秦许一起玩儿。
　　裴霁不说话，裴茜就当他是默认了，小大人似的双手一叉腰，开始‘教育’她哥哥：“哥哥，你这样是不对的，既然互相喜欢就在一起啊，大哥哥人也挺好的，对我们也好，会是一个好男朋友的，哥哥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
　　裴茜想得简单，她经常听别人说什么甜甜的恋爱，她年纪小还没机会体会，也不懂。
　　她只知道，她哥哥已经很苦了，要是恋爱真的是甜的，她希望裴霁早点谈恋爱。
　　好有个说话依靠的人。
　　要是换个人在裴霁面前唠叨，他可能会转身就走，但唠叨的对象是裴茜，他只能听着，思考他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健谈了。
　　说道理来还一套一套的。
　　最后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裴霁从裴茜的苦口婆心的劝导中拯救出来，他拿过手机一看，好巧不巧是言珩打来的。
　　裴茜眼尖瞧见了来电人，立马住嘴，也不继续给她哥做思想工作了，捂嘴偷笑的同时拎着新衣服起身：“我上楼试衣服，哥哥你跟大哥哥好好聊！”
　　裴霁目光追随着连走带蹦的裴茜，怕她摔，不放心道：“看路，慢点。”
　　裴茜怕打扰他们打电话，遛得飞快：
　　“好！”
　　看着裴茜上楼后，裴霁才接通电话，言珩让他去他家一趟。
　　裴霁抬腕看了一下时间，他们分开还没半个小时。
　　盯着表盘上的月亮，裴霁问：
　　“做什么？”
　　言珩慵懒闲适的嗓音通过电流传来，满是笑意：
　　“我和饱饱都想你了。”
　　撩人又不正经。
　　想到裴茜刚才那一通劝说，裴霁相当不解风情，并不接他的话：“你不说我挂了。”
　　“无情。”言珩半真半假的抱怨，随后正色：
　　“找你有正事，你过来就知道了。”
　　这人找自己少有正事，不过两家隔得近，几步路的距离，裴霁将信将疑地过去了。
　　裴霁到了敲门没人开，言珩给他发消息让他直接去三楼。
　　裴霁知道言珩家大门的密码，看见消息便自己开了门上楼。
　　这别墅只有言珩和给他做饭的方姐住，保洁每周定时上门清洁。
　　书房、健身房和影音娱乐室之类功能区，都在二楼。
　　所以三楼一整层，平时都是言珩一个人休息用的，三间房打通成了言珩的卧室，大的吓人，旁边还有跟展览馆似的、偌大的衣帽间。
　　裴霁到了三楼才知道言珩嘴里说的正事是什么。
　　望着挂着的那长一排衣服，裴霁怔愣两秒，偏头看言珩。
　　这些衣服裴霁都眼熟，全是他上午试穿过，但是一件没买的。
　　裴霁难得哑然：“你、怎么……”
　　见裴霁吃惊的样子，言珩主动解释：
　　“我让人送家里来了。”
　　就怕直接买，小院长不领情。
　　言珩一次性给裴霁买了十套，从外套、内搭到单穿，衣服裤子一应尽全。
　　“对了。”言珩打开了旁边的柜子，从里面拿了一个收纳箱出来，对裴霁道：“还有这个。”
　　裴霁定睛一看，箱子里面的看起来像睡衣。
　　言珩把衣服拿出来，果然是两套毛茸茸，看着就暖和的睡衣。
　　言珩拿着睡衣在裴霁脸上轻轻蹭了一下，让他感受这柔软的毛绒，语气自然：“这两套睡衣已经洗过，你可以直接穿。”
　　睡衣厚实又暖和，一套是墨绿色连体小怪兽的，一套是浅灰色龙猫，袖口裤口都有小龙猫爪爪。
　　两套睡衣都不贵，言珩是无意间看见，觉得很可爱，小院长穿着肯定会更可爱，便买了。
　　言珩手隔着布料轻轻拂过裴霁脸颊，裴霁能闻到一股浅淡的香。
　　是经常会出现在言珩衣服上的味道。
　　柔软的睡衣在脸颊上一拂而过，裴霁定定地望着言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为什么？”
　　动作生疏地把睡衣叠好，言珩随口问：
　　“什么为什么？”
　　裴霁惜字如金：“衣服，所有。”
　　他知道言珩为什么瞒着他把衣服送回来，但他不理解，言珩为什么会为了他如此大费周章，做到这个份上。
　　言珩听后抬手，在唇线绷直的人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语带笑意：“想对你好，哪儿有什么为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不缺这些，你哥和舒阿姨肯定给你准备了不少，但我想给你买，想看你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言珩浅色的眼眸一派深邃，在心里补充
　　想在你身上留下属于我的痕迹。
　　后面一句话夹杂这言珩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他知道小院长脸皮薄，他们现在也没正式在一起，这话说出去就是耍流氓。
　　裴霁闻言眼神闪了闪，微微侧头躲开言珩在他脸上作乱的手，盯着言珩那张妖孽似的脸看了半晌，最后像是确认，又像是下了某个决定般叹了口气。
　　言珩很少见裴霁叹气，以为他是嫌弃这两套卡通的睡衣幼稚，便道：“你要是不喜欢——”
　　“睡衣没情侣的？”没等言珩说完，裴霁指了指睡衣，开口打断他。
　　情侣表、情侣装、情侣套餐，裴霁不信这睡衣言珩就没买个情侣的。
　　言珩没想到裴霁会这么问，就像是他已经接受两人是情侣的设定了似的。
　　怔了一下，言珩反应过来后，轻咳一声：
　　“这个官方情侣款是男女款……”
　　裴霁看他：“你就没买？”
　　言珩打开刚才的柜子，对着裴霁一眨眼：
　　“不，我买了。”
　　衣柜里面挂着的一排衣服中，有两件和其他简约高端又成熟稳重的衣服格格不入的，屹然就是两套可可爱爱的睡衣。
　　两套毛茸茸的睡衣，在言珩衣柜里面异常显眼突出。
　　言珩取下衣服：“除了大小，其他的都一模一样。”
　　把自己的衣服和裴霁的放在一起，言珩盖章：
　　“情侣的。”
　　言珩拆了睡衣店官方的情侣男女款CP，自己组了个CP。
　　扫了一眼放在一起，居家生活气息浓重的四套睡衣，裴霁对言珩道：“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裴霁说这话时神色如常，语气平静，嗓音还是清清冷冷的，就像是跟导员汇报学习似的，听不出情绪波动。
　　言珩也没多想，一双大长腿一迈，几步走到裴霁面前：“什么事？”
　　言珩比裴霁高，凑近了裴霁看他得微微仰头。
　　像是不满仰头说话，裴霁眉头微微一皱，又道：
　　“这样说话脖子酸。”
　　言珩对裴霁向来没脾气，而且只有这时他才有裴霁是个豪门小少爷的实感。
　　于是宠溺地笑了笑，言珩百依百顺低头，还体贴侧头，微微垂眼，露出自己的耳朵，好让裴霁脖子好受一些。
　　这个距离，裴霁能清晰看见言珩根根分明的长睫毛。
　　目光从言珩的眼往下，掠过对方挺翘的鼻梁，最后停在对方略薄的唇上。
　　言珩眸色浅，唇色也浅，但唇形好看，此时大概是因为心情好，嘴角微微上翘。
　　裴霁望着言珩近在咫尺的半张侧脸，最后抿了抿唇，喉结上下一滚，突然抬手拽住言珩的衣领，然后把人让自己身边一拉
　　言珩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力拽着自己向前，他还没来得反应，下意识抬手搂住身边的人，以防自己摔倒，紧接着就感觉唇上贴上一个柔软微凉的东西。
　　言珩：“！！！”
　　小院长亲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有那么一瞬间，言珩脑子都是空白的，已经不是有人在脑海里噼里啪啦放烟花了，而是炸弹。
　　炸得他浑身僵硬不敢动，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就怕这场景这是梦，自己一动就醒了。
　　最后是唇上传来的轻微刺痛，让大脑宕机的言珩从震惊空白中回过神来。
　　裴霁技艺生疏，不小心咬了他一下。
　　言珩缓慢眨眨眼。
　　确认眼前这一切不是自己朝思暮想导致的错觉后，言珩浑身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
　　狂喜导致心疯狂跳动的同时，言珩血液上涌，搂着裴霁的手不自觉用力，抬手捂住裴霁的眼，反客为主，闭眼夺回了主动权。


第87章 恋爱
　　虽然是裴霁趁言珩不注意强吻了他，但裴霁在此方面经验为零，唇瓣贴上后就停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尝试着动了动了。
　　然后他牙齿磕到了言珩下嘴唇。
　　被他笨拙生涩地这么一咬，言珩彻底回过神来。
　　顾不上思考小院长为什么突然间如此主动，言珩反客为主，揽住裴霁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摁，抬手遮住这人一直睁着的、能让他溺毙在里面的眼。
　　裴霁此时看言珩的眼神，是自己不知道无辜撩人。
　　眼睛被言珩温热的手捂住，裴霁眼前一片黑暗，也让他听觉和触觉比平时更为敏锐。
　　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狂热的呼吸、嘴唇上传来的酥麻以及横在他腰间强有力、炙热的手臂……
　　“小院长……”言珩把人抵在衣柜上，稍稍退开了些许，耳鬓厮磨间低声诱哄。
　　言珩像勾魂的海妖轻声呢喃，哄着人牙关微松，进而一步一步攻城掠池。
　　裴霁大脑早已停止了思考，此时被动仰头，被蛊惑似的按照言珩说的做，抬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在一片拉着人堕落沉迷的黑暗中，裴霁听见言珩极轻地笑了一声：“真乖。”
　　言珩向来慵懒闲散的嗓音，此时因为动了情，沾染了情欲，变得低哑又性感，十足诱惑。
　　……
　　漫长的一吻结束，言珩终于拿开一直捂着裴霁眼睛的手。
　　处在黑暗中不知道多久的裴霁，不适应如此明亮的光线，条件反射眯了眯眼。
　　在裴霁轻颤的眼皮上轻啄了一口，言珩拇指摩挲他微红的眼尾，望着他的眼神幽深，先发制人：“小院长，你强吻了我，得对我负责。”
　　刚才恨不得把人吃了的是言珩，现在一脸正经，要人负责的也是言珩。
　　裴霁嘴唇还刺麻着，听了言珩这极其不要脸的话，一时看他的表情复杂。
　　对上裴霁的目光，言珩禁不住笑了声，亲昵的用额头抵住他的，尾音往下压：“小院长，初吻都给了你，你必须对我负责，不能始乱终弃知道么？”
　　这一吻是裴霁主动，他的态度显而易见，言珩心里也清楚，但他就是想听裴霁亲口说。
　　裴霁头往后仰，看言珩的眼神有一丝不信：“初吻？”
　　言珩被裴霁怀疑的眼神气笑了，报复似的用头撞了他一下，却没舍得用力，改为捏耳朵：“小朋友，你这怀疑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言珩长得跟妖孽似的招摇，的确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还留有初吻的人。
　　言珩样貌家境能力，样样出众，外人看着他脸上整日挂着漫不经心的浅笑，以为他脾气亲和，易亲近。
　　可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其实言珩骨子里比谁都傲。
　　这么多年他没一个看上眼的，觉得每一个都差那么点意思。
　　哪怕对方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肤白貌美大长腿、处处优秀的富家小姐。
　　就因为言珩口中‘差的那么点意思’，他妈段以烟从最初的着急上火到现在的佛系，甚至心累对言他道：“你这辈子就去找你那点意思吧，我是管不了了，就算你以后成了老光棍，也与我无关。”
　　言珩手指揉搓着裴霁的耳垂，垂眼看他，脸上带笑，语气却带着一股子不正经：“小院长，你不能因为我刚才表现好，就质疑你男朋友。”
　　说到‘男朋友’三个字时，言珩刻意加重了语气。
　　听到这个新称呼，裴霁眼神动了动，没说话。
　　默认了。
　　言珩今天本来只是想和小院长买个情侣装、吃个饭自我满足，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言珩不知道是哪件事触到小院长神经，让他决定接受自己，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
　　垂眼被自己圈在怀里的人，因为刚才意乱情迷的吻，裴霁身上的外套松松垮垮的挂在肩头，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线条流程的脖颈，再往上，是因亲吻而略红肿滟丽的嘴唇……
　　食髓知味，两人关系的转变让一向镇定自若的言珩处于兴奋状态，他望着低头就能再次品尝到的柔软，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复被点燃，言珩搂着裴霁的手情不自禁用力，把人往自己眼前送。
　　裴霁望着某人越凑越近的俊脸，果断抬手抵住他的肩膀，然后一扭身，从他怀里逃离。
　　怀里一空，没亲到的言珩还有些失落。
　　对上言珩看过来的眼神，裴霁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我要回去了。”
　　再亲的话，会被林姨和小千看出来。
　　言珩听懂了裴霁的言外之意。
　　他从来不是君子，要是继续腻歪下去，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持住。
　　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浅尝辄止最后也可能会演变成燎原大火。
　　言珩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心底疯涨的欲望，连人带衣服送回了家。
　　衣服言珩没让裴霁全拿回去，睡衣也留了一套，美其名曰
　　放在这儿，有备无患。
　　裴霁：“……”
　　正正经一句话，愣是被言珩说的意味深长又无边暧昧。
　　耍流氓耍得如此自然的，也就是言珩一个了。
　　裴霁拎着衣服上楼后，在客厅剥豌豆荚的林姨，有些惊奇地问旁边帮忙的裴茜：“小千，今天家里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林姨刚才看见向来冷冰冰的小裴，竟然笑了。
　　虽然不明显，但的确是笑了。
　　林姨都发现了，裴茜自然看出她哥哥从大哥哥家回来后心情不错。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裴茜突然抬手一捂嘴，笑眼弯弯：“这是秘密~”
　　瞅着捂着嘴笑出了声的裴茜，林姨一头雾水
　　今天这都是怎么了？怎么都这么高兴？
　　与此同时另一边，把给裴霁买的新衣服整整齐齐挂在自己衣柜，和自己的衣服挨着后，言珩满意地点点头。
　　确定关系第一天，言珩脑子里分分秒秒都是裴霁。
　　朝思暮想的小院长终于成了自己男朋友，言珩是想想都能不受控制笑出声的程度。
　　无心处理秘书发来的文件，言珩拿出手机把联系人翻了一遍，最后确定了一个人选，决定让他和自己一起感受此刻的快乐。
　　被言珩选中的倒霉蛋不是别人，正是裴修。
　　勤勤恳恳上班养家的裴总听见手机叮叮叮咚响个不听，拿过来一看，就见有好多条转账消息，金额除了‘99999’就是‘88888’。
　　而转账人都是同一个
　　言珩。
　　裴修往上扒拉了两下，都没见到转账提示的头，并且对面还在不停的转账。
　　裴修不知道言珩又抽什么风。
　　就这么会儿功夫，言珩已经给裴修转了快两百万了，他收了几个后懒得点了，打字问：【老言你什么情况？】
　　言珩那边消息回得很快：
　　【哟，你在呢？】
　　裴修：【？？？】
　　敢情你转这么多钱，就是为了看我在不在？
　　言珩：【心情好，让你沾沾喜气。】
　　多年好友，裴修多了解言珩啊，一看这话，立马反应过来，问：【人追到了？】
　　言珩发了一个得意挑眉的表情包过去，不用多说裴修就已经明白。
　　裴修：【我去，真的假的，你脱单了？】
　　裴修：【可以啊你，动作还挺快的嘛，我上次教给你的办法是不是很管用？】裴修之前让言珩主动点，说就他这长相，只要主动点，不但会有故事，孩子也可以有。
　　裴修真心为好友这棵老铁树终于开花了而高兴，打趣：【你这人追到了，起码有两成是我的功劳吧？】
　　看见裴修这话，拐了人家亲弟的言珩心虚的同时，又有点同情。
　　只不过这点同情只维持了虚假的两秒。
　　言珩真心实意道：
　　【何止是两成，我们能成，八成都是你的功劳。】【这钱就算我的一点谢礼，感谢你对我们俩的支持，没有你，也就没有我们今天。】言珩个老狐狸，趁裴修不知情，疯狂把帽子往他头上扣，为的就是让之后知道真相的裴修有苦难言。
　　毕竟人可是你自己鼓励我去追的，你还出谋划策了。
　　被蒙在鼓里的裴修不知道言珩今天感谢的话，之后都会变成扎在他心上的刀，还谦虚：【倒也没八成那么夸张，我只是帮着出出主意而已。】为了之后能少挨点揍，言珩坚持：
　　【不不不，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追到他。】
　　言珩都说到这份上了，裴修心想老言还挺客气，没再推辞，让他有时间把人带出来一起吃顿饭，互相认识认识。
　　至于言珩发来的那个‘他’，裴修以为好友是刚脱单，心情激动手抖打错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
　　裴修没送裴霁江城苑房子前，他住天使之家，送了之后住江城苑，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裴霁并没有因为有住的地方就不回裴宅，还是经常回来吃饭，有空和舒盼一起打理家里的菜园。
　　有时候裴霁忙忘了超过一周没回裴宅，裴茜还要提醒他。
　　裴茜希望他哥哥多和亲人相处。
　　平安夜当天，裴霁和裴茜回了裴宅，一家人凑一起吃晚饭。
　　舒盼和裴承博也心疼裴茜，加上他们没有女儿，裴霁把她当亲妹妹，他们也把她当亲闺女，经常探望关心，两者之间并不生疏。
　　因为工作原因裴修见裴茜的次数没那么勤，但对她很好，裴茜也很喜欢他这个大哥哥。
　　所以除了裴茜叫叔叔阿姨之外，几乎和一家人没区别。
　　一家人边吃边聊，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裴修终身大事上。
　　裴修心里苦不堪言，扯出好兄弟挡刀，面上不动声色随口提了一句：“我还在找，不过言珩谈恋爱了。”
　　裴霁手里的筷子猛然一顿。
　　坐他身边的裴茜睁着一双大眼睛，也下意识看向她哥。
　　裴霁和言珩在一起后，其实相处模式并没有多大变化。
　　两人见面也是多数是在江城苑，家里有裴茜和林姨在，举止也没多亲密。
　　只是裴霁往言珩家去看饱饱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舒盼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有些吃惊：
　　“小言已经有女朋友了啊？谁呀？”
　　前不久裴霁过生日时，段以烟还在跟舒盼抱怨自家儿子不开窍，要急死老母亲。
　　裴修摇头：
　　“他才追到人没多久，我也没见过。”
　　裴茜默默扒饭，不敢出声。
　　舒盼有些意外：“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你都没见过？”
　　裴承博给坐他旁边的裴茜夹了一筷子菜，对舒盼道：“两个孩子都这么大，各自公司都忙，哪有时间天天见面，没见过也正常。”
　　舒盼一想觉得有道理，点点头：
　　“也是。”


第88章 如胶
　　舒盼裴修他们围绕着言珩谈恋爱的事又说了几句，舒盼还夸言珩一向眼光高，他喜欢的人肯定同样优秀。
　　三人完全不知道他们讨论的当事人之一，此时就和他们坐在同一张餐桌吃饭。
　　裴霁只是最开始有点反应，又很快恢复正常，仿佛这事跟他无关，言珩的对象不是他似的。
　　他深藏不漏，裴修舒盼也从来没往他身上想过。
　　吃完饭裴霁又陪舒盼和裴承博坐了一会儿，屏幕上放着最近大火的古装权谋剧，里面的男主角他刚好认识，正是秦许的另一个爸
　　许涧。
　　裴霁不怎么看电视，但也看得出来秦许他爸演技不错。
　　难怪秦许平时那么推崇他两个爸。
　　裴茜也认出来了，指着电视说‘啊’了一声，说：“是许叔叔！”
　　舒盼转头看向裴茜，温声问：
　　“小千认识这个叔叔？”
　　现在不少小女生追星，舒盼想要是裴茜喜欢许涧，她就想办法托人弄一张签名照送她。
　　旁边的裴修听了，帮裴茜回答，说秦沉许涧一家就住江城苑，是他们的邻居。
　　舒盼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裴霁看着电视里面的男人，忽然开口：
　　“之前的茶叶，就是他家送的。”
　　寡言少语的裴霁一说话，众人纷纷转头看他。
　　裴霁收回目光，看向裴承博道：
　　“上次带回来的茶叶就是他们家的。”
　　在裴霁的辅导下，秦许的英语成绩有了显著提高，为了感谢他，秦许那两爸往他家送了不少东西。
　　其中就包括两罐上好的茶叶。
　　秦许的舅爷爷家有一座茶山，茶叶都是顶好的。
　　裴家就裴承博爱喝两口茶，裴霁便带回来给他了。
　　为此，裴承博高兴了好几天，一罐用来喝，一罐留着收藏。
　　裴承博没想到昭昭会主动跟自己搭话，有一瞬间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拿着茶杯不住点头：“原来是他家的啊，茶叶挺香的，味道口感也好……”
　　裴承博从香味，到冲泡后的茶水色泽，再到叶片舒展程度，对这茶叶一顿夸。
　　裴霁不喝茶，更不会品茶，听了裴承博这话只当他很喜欢，便道：“您要是喜欢，喝完我可以向他家买，您平时喝什么茶？”
　　很简单平常的一句话，裴霁说完后，裴承博却好半晌没接话，呆呆地看着他。
　　裴修和舒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意外，陷入沉默。
　　裴茜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道突然间这是这么了。
　　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一时间，只剩下电视背景音在偌大的客厅回荡：
　　秦许爸爸许涧扮演的太子，正和皇后讨论秋猎，皇后担心儿子，说山里风大，让他多穿点。
　　配合轻快的音乐，屏幕内一片温情。
　　而屏幕外，裴修意外之余，就剩下欣喜。
　　老实说，经过这两三年的相处，裴霁对裴修、舒盼和裴承博并不冷淡。
　　但他性格如此，有问必答、偶尔流露出的一丝的关心已经不易。
　　再热络亲昵就没了。
　　裴霁和他们在一起，基本是裴修舒盼他们找话题，他更多时候是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问他才会开口。
　　很少像现在这样，自己找话题，主动跟他们搭话。
　　更别提说出‘您要是喜欢，我可以…’这类的话了。
　　对裴修他们来说，这是裴霁主动迈向他们的一步。
　　裴修舒盼心里高兴，裴承博就更别提了。
　　裴承博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了，他鼻梁有些泛酸。
　　最后还是舒盼抬手拽拽裴承博的衣服，把他拽回神：“老裴，孩子问你话呢。”
　　因为裴霁一句话，裴承博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眼角有些湿润，反应过来后掩饰性低头，连声道：“都好，都好，爸爸不挑……”
　　裴修听了自家老爸这话，忍不住在心里拆台
　　你要是不挑，就没人挑了。
　　听了裴承博的话，裴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裴霁好不容易找个话题，舒盼就抓住这机会，就着茶叶和他聊了几句。
　　八点过，身体弱的裴茜被催着回房间休息，裴霁看了一眼手机，跟舒盼他们说了一声，也上楼了。
　　刚回到房间关上门，言珩的视频就掐着点打来了。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言珩去裴霁那儿吃饭了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现在方姐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在裴霁家厨房做，他家厨房很久没开火了。
　　他就差没住裴霁家了。
　　言珩从国外留学回来后就搬出来一个人住，这么多年过去了，照理说他早已习惯一个人吃饭。
　　然而今晚餐桌上裴霁不在身边，他忽然觉得周遭空荡荡，连带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裴霁打破了他多年的习惯。
　　所以估摸着裴霁也吃完晚餐后，言珩就忍不住打视频过来了。
　　随手拿过桌上的耳机戴上，裴霁接通视频，缓冲两秒后言珩那张堪称完美的俊脸出现在屏幕上。
　　言珩看了一下裴霁身后的背景，笑：
　　“回房间了？”
　　裴霁扯了一下领口：“刚上楼。”
　　裴霁身上的家居服领口开得不大，但被他这么一扯，露出了原本隐藏在衣服下的半边锁骨。
　　以及锁骨上方那明显且暧昧的红痕。
　　裴霁皮肤本就白，那点吻痕在灯光下无比晃眼。
　　没人比言珩更了解裴霁这红痕留下的过程。
　　言珩盯着屏幕里面的裴霁移不开眼，突出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圈。
　　隔着屏幕看得见吃不着，言珩压下心里的冲动，无奈叹气后，故作凶狠对裴霁道：“你就瞎撩吧。”
　　房间暖气开得足，觉得有些热扯扯领口散热的裴霁：“？？？”
　　言珩一个单身二十八年的老狐狸，一朝尝到了甜味，两人单独相处时，流氓本质就充分的显示了出来。
　　亲亲搂搂已经是家常便饭，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进展快得都出乎言珩自己的预料。
　　知道裴霁因为各方面原因抗拒与人的肢体接触，虽然现在对自己接受度提高了不少，但言珩怕吓着他，还是打算循序渐进慢慢来。
　　只不过他没想到，看起来了冷冰冰、浑身是刺的小院长，在情事上如此乖顺，几乎是任他索求。
　　给亲给抱给种草莓……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意乱情迷时在小院长的美色诱惑下，言珩还能克制住当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忍得也很辛苦。
　　把目光艰难的从吻痕上移开，言珩转移话题：
　　“你明天上午几点下课？”
　　裴霁：“十一点多。”
　　明天周一，裴霁知道言珩要上班，也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便道：“我明天有兼职。”
　　裴霁明天中午要去咖啡馆兼职，地点就在他们学校附近，最近中午都不回家吃饭。
　　这份工作还是戴今歌给他介绍的。
　　咖啡馆老板是戴今歌熟人，老店员家里有事请长假，店里缺人，戴今歌就想到了裴霁。
　　咖啡馆相比较周围其他店消费略高，但胜在环境优雅、饮品甜点颜值高口感好。
　　是约会、拍照、打卡的好地方，又紧挨高校不缺客源，所以店里生意也不错。
　　裴霁会接下这个临时兼职，倒不是看在戴今歌的面上。
　　单纯只是因为对方给出的时薪很高，还提供工作餐。
　　“我知道你有兼职。”言珩闻言手指隔着屏幕在裴霁脸上轻轻点了两下，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嗓音慵懒带笑，慢条斯理问：“但这不妨碍我去接我男朋友下课吧？”
　　言珩知道裴霁这两天会住裴宅，可是两人正处于热恋，短暂的分离也难熬。
　　如果可以，言珩想时时刻刻都和裴霁待在一起。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抓住两人可以见面的一切机会。
　　兼职时间从中午十二点到两点，裴霁下了课连陪言珩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裴霁觉得没必要，道：
　　“我到时候会很忙。”
　　言珩笑着保证：“保证不会耽误你工作。”
　　不出意外，第二天裴霁出校门时，一眼就看见了自家人群中异常突出的男朋友。
　　为了避免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言珩特意让助理去买了一辆便宜的车开过来。
　　然而就他那长相气质，往人群中注定也低调不起来。
　　言珩单手插兜倚着车门玩着手机，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周围人都以为他是哪家时尚杂志的模特。
　　还有小女生遮遮掩掩，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表情就暴露一切的偷偷拍照。
　　看见裴霁出来时，原本一脸冷淡的言珩，眉眼瞬间舒展，脸上含笑抬手对着他招了招。
　　亲眼目睹帅哥变脸的众人，魂都被他这一笑勾去了大半，顺着他的目光呆呆转头看去
　　浑身都写满‘离我远点’的裴大校草，手里抱着两本书面无表情朝帅哥走去。
　　紧接着，众人就见那长腿帅哥，笑着抬手揉了一把他们高岭之花的脑袋。
　　重点是这朵全校出名的、带冰刺的花，竟然只是轻飘飘的瞪了帅哥一眼！
　　竟然没生气！
　　裴霁没生气，还抬手碰了碰言珩的手，又很快松开，随后撩起眼皮看他，淡声问：“为什么不去车上等？”
　　天气太冷，言珩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手都冻红了。
　　太吵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不过此情此景，足够认识的裴霁的人在心里喊一声‘妈耶’，并且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说好的高岭之花呢？！
　　裴大校草你的人设崩了啊！
　　言珩动作自然地接过裴霁那两本厚厚的专业书，打开车门后，对他眨了眨眼，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当然是为了让某人心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
　　哥哥：请问我可以揍人吗？


第89章 酸味
　　在外面受冷挨冻是为了让某人心疼。
　　姓裴的某人听了言珩这话，看他的眼神略带无语，顿了几秒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幼稚。”
　　被小自己七岁的男朋友吐槽行为幼稚，言总没半点不好意思，笑得像个计谋得逞的狐狸，就这样应承下了这句评语。
　　坐上车后，裴霁随意往车窗外瞥了一眼，抿了抿唇角，面无表情抬手升上了车窗玻璃。
　　把所有探究好奇的目光都隔绝在车窗外。
　　言珩把方向盘轻轻巧巧一拨，注意到裴霁这动作，偏头看了一眼车外那些探头探脑的人，笑着打趣：“小朋友人气不错啊。”
　　裴霁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语气没什么起伏：
　　“比不上你。”
　　出校门时，周围人看言珩眼神里的那些惊艳、倾慕、以及想搭讪的蠢蠢欲动的模样，裴霁都看在眼里。
　　裴霁每天板着一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饿的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好接近，是长在高山的罂粟，只可远观。
　　而言珩不同，他脸上惯常带着浅笑，周身气度一副养尊处优贵公子的模样，一看就是面对别人告白时，拒绝的话语都很温柔的绅士。
　　两者一比较，自然是言珩更受欢迎。
　　言珩从裴霁这几个字中咂摸出一丝酸味，偏头看了他一眼，笑意盈盈：“小院长，我可以当你现在是吃醋了吗？”
　　裴霁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言珩就当他是默认了，心情大好。
　　言珩觉得裴霁有时别扭得可爱。
　　把裴霁送到兼职的咖啡馆门口，言珩看着他进去。
　　然而等裴霁换好工作服出来时，却见本该离开的某人，正悠闲地坐在店里靠服务台的位置看杂志，桌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咖啡馆的工作服是白上衣黑裤子，外加一条半身黑色围裙。
　　言珩没想到裴霁穿着围裙都这么好看，见人出来后拿出手机，光明正大地‘偷拍’。
　　路过言珩座位时，裴霁脚步稍顿，对他道：
　　“去吃饭。”
　　裴霁十二点就要开始工作，已经来不及吃午饭，只有等流量高峰期过后抽时间应付两口，不能和言珩一起吃。
　　言珩托着腮帮子仰头瞧他，慢条斯理开口：
　　“不急。”
　　言珩说自己早餐吃得晚，现在还不饿，让裴霁去忙，不用理会自己。
　　前面领班正叫他名字，裴霁只能放言珩在这儿不管，自己去操作台。
　　裴霁之前在别的咖啡馆兼职过，不用培训就可以直接上手，在旁边听领班介绍一遍他要做的工作后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霁长得好，咖啡馆老板让他负责点单收银，当他们店里的门面。
　　领班守着裴霁一会儿，确认他操作熟练无误、手脚也麻利后，才放心离开去忙别的。
　　咖啡馆老板过来瞅了一眼，然后满意地给戴今歌发消息，说她推荐的人果然靠谱，帮了人手不足的她大忙。
　　咖啡馆还卖套餐，中午生意好，裴霁站在收银点单机前后就忙开了，也顾不上言珩。
　　连跟言珩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接待完几波顾客后，裴霁偏头朝言珩坐的方向看去，言珩恰巧也正看他。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撞，裴霁才知道这人还在，还没去吃午餐。
　　眉头不易察觉一拧，裴霁用眼神示意他离开。
　　读懂了裴霁眼神的言珩揣着明白装糊涂，扬扬手里的手机，示意裴霁看消息。
　　工作时间哪里能看手机，裴霁手机都放在员工休息室。
　　言珩大有等裴霁下班的架势，裴霁暗示几次不成，只得由着他去。
　　店里提供的员工餐在后厨，店里员工轮流去吃饭。
　　忙到一点多顾客少了一些，裴霁终于能喘一口气，有个齐刘海圆脸的女生过来，让他去吃饭，她替他。
　　裴霁对女生略一点头，刚想走就听‘叩叩’两声。
　　裴霁闻声看去，就见言珩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言珩温声对裴霁道：
　　“忙完了吗？过来吃饭。”
　　裴霁这才注意到，刚才言珩坐的地方多了一个人，是拎着餐盒的秘书小姐。
　　言珩觉得裴霁太瘦了，需要好好补补，自然舍不得让他吃没什么营养的员工餐。
　　秘书小姐按照言总指示，从酒店打包好饭菜赶过来时，看见裴霁内心也是很震惊，后知后觉
　　妈耶，言总的恋爱对象原来是小裴院长？！
　　内心世界观骤然崩塌的秘书小姐，凭借良好的职业素养才堪堪绷住脸上的表情，维持表面平静。
　　甚至在裴霁看向自己时，淡定而不失礼貌地对他微笑。
　　裴霁过去和言珩吃饭，店里的几个工作人员目光止不住在他两人身上流连，暗暗猜测两人是什么关系。
　　眼尖的扫见裴霁他们的餐盒上的酒店名字和标识，心里咂舌
　　两人这一餐，快抵得上他一个月工资。
　　裴霁是哪家小少爷出来体验生活、来感受人间疾苦了？
　　留对裴霁满满好奇的外人不提，言珩看着裴霁，忍不住开口：“你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裴霁今天吃完格外快，一句话不说埋头苦吃的模样，言珩担心会消化不良，肠胃该不舒服了。
　　裴霁：“吃饭时间最多二十分钟。”
　　服务业吃饭都是争分夺秒，经常错过饭点。
　　裴霁一个临时兼职，留给他吃饭的时间并不多。
　　听了裴霁的话，言珩心疼他如此辛苦，站了一个多小时忙得连口水都没喝，吃饭时间还如此紧凑。
　　言珩有心想让他别做了，家里也不缺这三瓜两枣，但话到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
　　了解小院长以前的经历后，就算再有钱，言珩也说不出让裴霁别这么拼，他心疼，自己可以养他的话。
　　因为裴霁也不缺钱。
　　裴修每个月都会给裴霁打一笔零花钱，再加上舒盼裴承博他们给的，这些年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他银行卡里的余额可以称得上巨款。
　　裴霁早就不用拼命兼职赚自己的生活费学费和养裴茜了。
　　然而裴霁从来没有放弃用自己的方式赚钱，摆地摊、卖花、卖菜、做家教……
　　裴修舒盼他们理解裴霁，虽然心疼，但都没反对。
　　心理医生曾经给裴修他们分析过裴霁疯狂打工、像掉钱眼里的行为：裴霁小时候穷怕了，又被抛弃了好多次，吃了太多苦，在他心里钱太重要了。
　　假如裴霁和裴茜两兄妹有点钱，也不至于两人分一个馒头过一整夜。
　　医生说裴霁赚的不是钱，而是以此获得一份安心。
　　要改变裴霁，只能等他从童年的阴影中走来……
　　因此，言珩没法轻飘飘的说出让裴霁别做这些工作的话。
　　只能尽自己所能，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言珩陪裴霁吃完午饭就去公司了，走前还嘱咐裴霁待会儿记得看手机。
　　言珩之前也让裴霁看手机，却不肯直说他发了些什么。
　　等兼职结束，裴霁拿出手机一看，就见言珩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全部都是他刚才工作时的照片。
　　最后两张，是两个女生点单的照片。
　　言珩：【就保持这个距离，别人问你要电话联系方式不能给，我会吃醋的。】裴霁恍然想起，照片上两个女生，是开玩笑似的对他说了一句
　　咖啡不加糖不加奶，但是想加小哥哥你的微信。
　　当时裴霁就一脸疏离的拒绝了，这种事遇到得太多了，他也没放在心上。
　　但没想到言珩竟然听见了。
　　裴霁回了对方一个省略号。
　　……
　　言珩身为言氏集团的总裁，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来陪裴霁，但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开车过来接他下课，和他一起吃饭。
　　运气好还能一起回江城苑。
　　一周内第四次收到小少爷的消息，告知自己不用去学校接他的彭高峻，看着消息惆怅又严肃地想：我是不是离失业不远了？
　　在咖啡馆上了几天班后，领班一脸为难找到裴霁，问他愿不愿意调一下班，从中午调到下午五点至七点。
　　有一位员工休婚假了。
　　怕裴霁不同意，领班道：
　　“最多一周时间，婚假没几天，莉莉回来你就换回午班。”
　　裴霁总共兼职也不过一个月时间，等老板招到人，培训好可以上岗后，他就功成身退。
　　领班说的那个时间段裴霁也没安排，便淡淡开口：“我都行。”
　　没想到裴霁答应得如此爽快，领班大喜过望：
　　“真的？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领班本以为裴霁不会同意，听他同意了一高兴，就想像抱别人那样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他往前走了一步，手臂刚抬起，察觉到他意图的裴霁就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领班动作一顿，随后反应过来裴霁讨厌肢体接触，便讪笑着收回手：“呃……那啥，那明天开始，裴霁你就下午再来。”
　　晚上的客流量比中午少一些，但是裴霁多了一项打扫卫生、扔垃圾的工作，都是一些轻松任务，倒也不累。
　　又是一天兼职结束，今天店里生意特别好，裴霁也加了个班，等打扫完后厨去后面扔垃圾时，已经快八点，天都黑透了。
　　这附近餐饮店多，垃圾桶都统一放在后面这条巷子里，明天一早环卫车会来运走。
　　光线略暗的巷子里各种味道交织，气味相当感人，很多人就算绕远路也不愿意从这儿经过。
　　其他店员来扔垃圾时免不了皱眉捂口鼻，裴霁却跟失去嗅觉，仿佛闻不到这刺鼻的味似的，次次面不改色。
　　裴霁今天像往常一样，拎着一大袋厨余垃圾推开通往后巷的门。
　　离后门十米左右有一个黑影，那里站着一个男人，对方面容在光线不明朗的巷子中看不真切。
　　裴霁余光随意扫了一眼，收回目光打算继续向前，然后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强阴影处的男人，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听这咳嗽声，对方应该是个老烟枪，声音嘶哑空洞。
　　只是一声咳嗽，裴霁却是浑身一僵，手里拎着的垃圾‘啪’的一下掉了，两只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没能挪动半分。
　　旁边的男人裴霁这反应，像是觉得有趣我，‘嗬嗬’地笑了两声，只是这笑声不怀好意：“看来裴小少爷还记得我，不容易啊。”
　　男人说话的同时往前走，走出了阴影处，整个人暴露在昏黄的路灯下：“这些年你倒是过得不错，让人羡慕。”
　　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裴霁脑子‘嘭’一下炸开，有一根被他刻意忽略多年的神经瞬间绷直。
　　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裴霁麻木转身，看向阴阳怪气的男人。
　　路灯下的男人看上去五十多岁，脊背佝偻，目测就一米六几。
　　男人爬满皱纹和斑点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
　　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裴霁那向来没什么波澜、古井无波的眼神一变，暗潮涌动。
　　裴霁脸色苍白，颜色浅淡的嘴唇，也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绷成了一条线。
　　半晌，裴霁才从牙缝里面冷冷吐出一个名字：
　　“林信瑞。”
　　被叫做林信瑞的男人，正是之前在商场苗荣他们遇到的那个保洁。
　　林信瑞用他那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裴霁，意味不明的嘿嘿笑了两声：“你倒是让我好找。”
　　裴霁第一次觉得这巷子里面的味道这么难闻，这巷子加眼前的林信瑞，恶心得几欲让他作呕。
　　裴霁深吸一口气，指甲深陷进肉里都没察觉到疼，声音寒到了极点：“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林信瑞双手交握着互相摩擦，笑了两声：“这繁华的南枫市，只能你来，不能我来？”
　　说完后不能裴霁开口，林信瑞话锋一转，看裴霁的眼神阴恻恻的，让人不舒服，嘶哑地拖长了音调：“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在监狱里关一辈子？”
　　裴霁抬手按住开始自己翻腾的胃，冷声道：
　　“没关一辈子，还真是遗憾。”
　　像是被裴霁的话逗笑了，林信瑞‘哈哈’笑了两声，再看他的眼神充满谴责和幽怨：“再怎么说，我也当了你十几天父亲，你吃我的住我的，裴小少爷别这么绝情吧？”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我们这关系，我也不要求你给我当儿子了，但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被咒的林信瑞也不生气，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条伤疤：“听说你亲生父母钱不少，我被你害得这么惨，只要你拿点钱孝敬孝敬我，我也大度不跟你计较了。”
　　林信瑞的话，让裴霁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你现在去死，我可以放烟花表示表示。”


第90章 报复
　　要说裴霁平时对着外人是冰块，冷冰冰的谁也不搭理，眉眼永远那么寡淡，仿佛谁也不能走不到他的心里。
　　那现在对着林信瑞的裴霁，就是冰棱，有着尖锐的冰刺，恨不得用眼神把眼前的人杀死。
　　要是有第三个人在现场，不用说明，就能感受到裴霁动了怒。
　　裴霁没把苗荣三番五次的挑衅放心上，面对明嘲暗讽造谣他被有钱人包养、还在会议上诬陷他的任飞航，也没有多给一个眼神。
　　而面对曾经领养过他半个月的林信瑞，裴霁却恨欲让其死。
　　裴霁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忍住了没一拳挥上去。
　　林信瑞显然也察觉到了裴霁情绪的波动，不但不慌，还毫不在意地笑笑，一耸肩摊手：“别紧张，虽然你不仁，但我这个父亲却不能不义，以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没别的意思，你也看见了，这些年你是过得风光无限，听说还认了有钱的爸妈，不愁吃穿的，可我就不一样了。”
　　“我看你现在朋友也挺多的，你应该也不想他们知道你以前那些糟心事……”
　　林信瑞说了一堆，但是话里话外总结一下，就一个钱字。
　　裴霁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你做梦。”
　　林信瑞：“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都不计较你毁我容，你现在从手指缝里面省一点给我而已，你的朋友也来之不易……”
　　巷子里腐烂的气味在半空升腾，令裴霁差点喘不过气。
　　看着半咧着嘴，嘴巴一张一合的林信瑞，尘封在记忆中的画面一幕幕在裴霁眼前闪过。
　　手心的刺痛和记忆中的重合，裴霁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恍眼看见了满手猩红的血。
　　瞳孔骤然一缩，脑袋那一根弦崩到了极致后嗡嗡作响，裴霁已经听不清林信瑞说了些什么，眼前闪过一片片如羽毛似的白光，脑子阵阵发蒙。
　　裴霁感觉自己身体逐渐变得沉重不受控制，而意识却轻飘飘脱离躯体，以上帝视角高高在上俯视地面对峙的两人。
　　胡子拉碴，驼背发出破风箱声音的林信瑞，和僵在原地，胃翻腾痉挛、浑身都在颤抖以至于不会思考的自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裴霁冷眼旁观的意识回笼时，林信瑞已经不见了。
　　而他自己正靠着满是脏污的后墙蜷缩着。
　　胃一阵阵抽疼，裴霁缓慢地眨眨眼，最后以手撑着斑驳掉渣的墙慢腾腾的站起来。
　　把地上的垃圾袋捡起来扔去前面的垃圾箱，裴霁表情麻木地回了店里。
　　裴霁扔个垃圾扔了这么久，领班本想问两句，然而话没出口就发现对方脸色惨白，嘴唇也破了皮，一丝丝血渗透出来，成了整张脸唯一的色彩。
　　领班被裴霁这副样子下了一跳，满脸担忧上前：
　　“裴霁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领班伸出手想试试裴霁额前的温度，手刚探过去，手背就猛然一疼。
　　‘啪’地一下，裴霁重重地拍开了他的手，一脸谨慎戒备地望着他，声音干涩发紧：“别碰我。”
　　领班短促地叫了一声，吃痛捂住自己的手背。
　　裴霁这一拍的力度之大，让领班怀疑他是断掌。
　　好他娘的疼。
　　他手背上绝对有五个红印！
　　裴霁反应之大，吓得领班捂着手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开口：“我不碰你，裴霁你淡定，打定。”
　　后厨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裴霁和领班这里的动静，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裴霁这是怎么了。
　　他们不知道，碍于裴霁周身散发的低气压，也不敢问。
　　几个人目送裴霁去换衣间，又看着他背着自己的包下班。
　　大家大气不敢喘，等裴霁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长出一口气，讨论裴霁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扔个垃圾回来就这样了，撞鬼了？”
　　还有人特意去后巷看了看，最后捏着鼻子回来，脸皱成了包子：“后面什么都没有啊。”
　　“奇怪，还是说谁惹裴霁了？”
　　“不能吧，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摇头，并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
　　彭高峻也察觉到小少爷的情绪与平时不同，见他上车后，小心翼翼问他是回裴宅还是江城苑。
　　车内有暖气，让裴霁冻僵的身体找回了一些知觉，血液重新开始流动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闭目缓了一会儿，裴霁出声让说回江城苑。
　　彭高峻觉得裴霁今天的状态反常，应了一声后在心里琢磨要不要跟裴修他们说一声。
　　……
　　感觉到裴霁不对劲的还有言珩。
　　言珩早上送小男朋友去天使之家的时候，注意到小院长话比平时更少了。
　　而且情绪明显也和以往不同。
　　心事重重的。
　　趁着等红灯，言珩用眼神询问一旁的裴茜，那意思
　　你哥怎么了？
　　可惜裴茜并没有从言珩的眼神中领会到他的意思，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脆生生问：“大哥哥，你眼睛不舒服吗？”
　　一直沉默看着车窗外的裴霁转过头看他。
　　言珩：“……”
　　言珩微笑摇头：“没有。”
　　裴霁收回视线，一声不吭。
　　自从昨晚遇到林信瑞，裴霁心里就一直堵得慌，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几年前，是他亲手把林信瑞送进了监狱，还在他脸上留下那么长一条疤。
　　裴霁不知道林信瑞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咖啡馆的，也不清楚他都知道了些什么。
　　但是一想到林信瑞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在某个地方注视调查自己，裴霁就从心底里犯恶心。
　　车缓缓停在天使之家，言珩解开安全带后却见裴霁没动，眼睛是望着窗外，可思绪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言珩动作一顿，打开后座车门让裴茜下车后先进去，而自己则挤上了后座。
　　被开车门的动静拉回神的裴霁挪了一下，倾身刚想下车，就被言珩抬手轻推了回去。
　　看着上车关门关窗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不带丝毫停顿的言珩，裴霁扫了一眼外面的裴茜，问他：“做什么。”
　　而下车的裴茜看见言珩上去了，先是一愣，随后一拍脑门，以为他们两人要讲悄悄话，赶紧捂着嘴偷笑着跑了。
　　裴茜很有觉悟，不当哥哥们的电灯泡。
　　车内，言珩双手捧着裴霁的左右端详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他鼻梁，问：“我男朋友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开心？”
　　被捧着脸的裴霁眼神动了动，一抬下巴把自己脸从言珩手里解救出来，语气平静：“没事。”
　　言珩自然不信，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定定地瞧着他眼睛，尾音下压：“不诚实。”
　　裴霁抿了抿唇，别开脸错开和他的对视。
　　裴霁明显有事却不愿意说，言珩也不能逼他，在心里叹口气后，把人揽进怀里拍了拍。
　　言珩嗓音轻柔：
　　“没事，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说。”
　　两人虽然在一起了，但言珩有时候也会有自己抓不住裴霁的感觉。
　　就像此刻，裴霁明明就在他怀里，他却觉得有些空。
　　因为言珩知道，小院长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没有彻底对自己敞开心扉。
　　就好像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这种感觉让言珩患得患失。
　　言珩早上有个会议要开，不能一直在天使之家滞留，把人送到后抱了抱，就放裴霁进去了。
　　从天使之家驱车离开时，言珩没注意到街对面有个男人，手里端着一碗凉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进天使之家的裴霁。
　　盯着裴霁的，就是他昨天才见过的林信瑞。
　　看着裴霁的背影，林信瑞一手端着一次性塑料餐盒，一手覆上脸上的伤疤，眼里是汹涌的恨意。
　　要不是裴霁，他绝对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林信瑞模样沧桑，两鬓头发白了，穿着打扮也邋遢，看着就跟五六十的人似的。
　　其实他今年才四十五。
　　拜裴霁所赐，他丢了原本体面稳定的工作不说，妻子也和自己离婚，自己还坐了几年牢。
　　监狱里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林信瑞在里面受了不少苦，还不幸地遇上监狱犯人闹事，被人打断了骨头，成了驼背。
　　林信瑞知道裴霁如今成了天使之家的院长，还成了国内顶尖大学的高材生，生活的顺风顺水。
　　再看看如今自己的惨状，留了案底，好多公司不收，只能在商场里面做保洁，做那些又脏又累还没钱的活……
　　一想到这里，林信瑞捏扁了手里的餐盒，眼神有些狠厉。
　　他沦落至此全怪裴霁，他不会就这样放过对方。
　　他不好过，裴霁也别想享福。
　　林信瑞下定决心，要是裴霁真不愿意给钱，他就拼个鱼死网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眼神阴沉沉的盯着天使之家的大门，林信瑞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才能让裴霁出点血。
　　他因为裴霁受了这么大罪，没道理不讨点好处。
　　开车去公司的言珩，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皮突然跳了两下。
　　……
　　接下来的几天，裴霁照常去咖啡馆上班。
　　他上班时言珩有空都会点一杯咖啡在店里等他，店里其他工作人员早知道裴霁和这位帅得让人挪不开眼的先生关系很好，已经见怪不怪。
　　不过在外言珩规矩很多，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亲密的举动，所以大家都当他和裴霁是很好的朋友，家又隔得近，倒也没有往情侣上猜。
　　言珩来咖啡馆，几乎每天都会遇上来搭讪的人，男的女的皆有。
　　裴霁洗个抹布的时间，回来就见言珩的对面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
　　看男人望向言珩的眼神，不想问都知道又是一个被言珩这个狐狸精勾去了魂的人。
　　有两个员工小声讨论：
　　“又来一个，今天这都是第几个了？”
　　“长得帅就是不一样，桃花不断，喝杯咖啡的功夫缘分就来了。”
　　“外国人就是开放哈，看上就勾搭，被拒绝也不气馁，还挺有毅力。”
　　“谁说不是，我都听言先生拒绝他两次了，前天他不是也来了？”
　　裴霁面无表情和两同事擦肩而过，拿着抹布朝言珩那桌走。
　　还没走近，裴霁就听那外国男人用蹩脚的中文跟言珩套近乎，喊言珩亲爱的。
　　听见这称呼，裴霁太阳穴狠狠地跳了一下。
　　金发男人是个GAY，这次是来南枫市旅游的，然而在看见言珩后，觉得对方简直是在自己审美点上疯狂蹦迪，所以便凑上来要联系方式，想发展一段跨国恋。
　　尽管言珩已经明确拒绝，且表明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他还是不放弃，缠着言珩让他好好考虑，大有不拿下言珩这个绝色不罢休的架势。
　　金发男人对自己的颜值很有信心，告诉言珩可以先试试，不合适再说，都是成年人。
　　然而在言珩心里，这人都比不上他小院长一根手指头，什么试不试的，自然是拒绝了。
　　但是对方就跟苍蝇一样，这已经是第二次凑上来了，言珩烦不胜烦。
　　裴霁一听这金毛喊言珩亲爱的，脸上的表情更冷了，把刚洗过了抹布让餐桌上不轻不重一摔。
　　金发男人脸上被溅了不少水珠，大呼小叫的擦脸，眉头皱得老高，一连串英文从嘴里冒出来，指责裴霁这个服务员。
　　金毛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裴霁抬手擦了一下桌子，轻飘飘的丢下一句抱歉，自己听不懂英文后转身就走。
　　走之前，裴霁还不轻不重地瞪了言珩一眼，眼里那意思
　　你收敛着点。
　　不止是金发男人，连言珩都被裴霁这操作秀了一脸。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裴霁刚才那句‘我听不懂英文’是用英语说的，且发音标准流利。
　　所以裴霁的话，没有一点说服力。


第91章 偷情
　　裴霁他们学校有其他国家的交换生，学校附近卖豆腐脑的阿姨多年耳濡目染下，都会了不少英语单词，应付简单的口语交流没问题。
　　而学霸裴霁—脸冷漠说完自己听不懂英文后转身就走。
　　留下—个冷酷的背影，完全不给金毛再开口的机会。
　　金发男人用纸巾擦身上被溅上的几滴水珠，对裴霁冷着脸过来擦了两把桌子就走了的行为一头雾水，皱着眉头：“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真是太糟糕了，这里的侍应生都这样对待顾客吗？”
　　言珩望着裴霁瘦削的背影，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慢悠悠开口：“脾气再好的人，看见有人瞎撩自己男朋友都会生气。”
　　金毛中文不好，言珩说完后他反应了两秒才明白言珩这话是什么意思。
　　‘哇哦’了—声，金毛倏然睁大了眼，看看收银台的裴霁，再看看言珩，身体往后靠—耸肩，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sorry，我并不知道你们是这种关系。”
　　嘴上说着抱歉，然而金毛的眼神在裴霁那张脸扫视—圈后，双眉—挑，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你男朋友长得也很帅~”
　　言珩双眼微眯，狭长的丹凤眼轻飘飘的扫了金毛—眼。
　　“放轻松。”对上言珩包含警告是眼神，金毛笑着举起双手：“你男朋友的确很漂亮，但不是我的味道。”
　　说完后金毛还暧昧地对言珩眨了—下眼，压低了声音：“我喜欢你这样的，我也不介意你有男朋友的，要不要考虑考虑？”
　　金毛平时玩儿得很开，自己爽了就完了，经常混迹GAY吧，遇到喜欢的就上，各取所取，有的甚至上完床荒唐—夜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长此以往，导致金毛没什么道德感，并不觉得勾搭人男朋友有什么不对劲。
　　大家都是成年人，睡一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又不会怀孕。
　　言珩样貌气质太出众，所以尽管知道言珩是裴霁男朋友，金毛也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个极品。
　　能和这种绝色共度良宵，那滋味一定特别美妙。
　　他想再争取—下。
　　言珩看着中文说得蹩脚，还乱用词语的金毛，似笑非笑地开口：“我介意。”
　　工作台后，裴霁目光时不时朝言珩那桌看去，然后就见言珩笑着说了句什么，对面那个金毛表情瞬间变了，脸色沉了下来。
　　金毛愤而离去时，裴霁听见他低骂了—声。
　　也不知道言珩说了什么，让本来想勾搭他的金毛这么生气，拉着脸连表面功夫都顾不上。
　　裴霁看了言珩一眼，后者冲他微微—笑。
　　言珩这—笑，裴霁听见了身边同事小声吸气声。
　　见言珩笑得招摇那模样，裴霁表情不但没放缓，下颌线反而崩得更紧了，扭脸移开视线不看他。
　　小院长这表情，明显是醋坛子翻了，言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
　　今天是裴霁最后一天上晚班，明天他就换回中午，言珩今天下班后过来，坐了没多久裴霁就下班了。
　　裴霁收拾东西下班时，有个同事羡慕的看他：
　　“裴霁你哥哥对你真好，又来接你下班了。”
　　另一个在给咖啡拉花的女同事也附和：
　　“是啊，几乎天天都来，看得我好羡慕。”
　　她也想每天有人来接她下班。
　　言珩经常来等裴霁，次数多了难免有人好奇他们两人的关系，前两天有个员工在言珩点单的时候，忍不住随口问了—句。
　　言珩都是老顾客了，和店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熟了，还能说上几句话。
　　当时的言珩手指在柜台冰凉的瓷砖上点了点，看着裴霁轻笑—声，嗓音慵懒：“我啊，我是他亲哥哥。”
　　言珩说完后众人见裴霁只是瞧了他—眼，也没反驳，便当了真，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只是心里难免犯嘀咕，既然是亲兄弟，怎么—个姓言—个姓裴？
　　—个跟爸爸姓，—个跟妈妈姓？
　　而且言先生‘亲哥哥’这个三个字的发音，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字三拐的，不仔细听还以为还是情哥哥呢。
　　大家当裴霁是富二代出来体验生活，言珩是对他放心不下的哥哥，都羡慕他们两兄弟感情好。
　　不喜欢别人关注自己和言珩的事，裴霁也不解释，任由他们误会下去。
　　换下工作服，裴霁背着包往外走，言珩早已在外面等着他。
　　言珩垂眸看小院长：
　　“明天你哥生日。”
　　裴修二十八岁生日，不会大办，但—家子还是要—起吃个饭。
　　裴霁眼皮动了动，撩眼看他：
　　“你记得还挺清楚。”
　　言珩失笑，抬手搭上他的肩，轻轻在他腮帮子上—弹：“这个醋你就不用吃了吧？”
　　这么多年的好兄弟，铁哥们，言珩除了背着裴修把他弟追到手了之外，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记得个生日多正常。
　　当然了，裴修生日还没到，言珩今天的重点不在这儿。
　　“小朋友。”言珩望着裴霁，表情认真：
　　“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咱哥说？”
　　改口叫兄弟哥这事，言珩没有丝毫心里负担，张口就来。
　　他们两人的事迟早要跟家里说的，言珩是想先—个个攻破，先跟裴修通个气，到时候他们这边也多个帮腔的人。
　　言珩不要脸的想
　　和裴修这么多年兄弟，又是他鼓励自己追的人，聊天记录都还在，就算再生气，总不能真动手吧？
　　小男朋友话少，言珩指望着裴修气头过了后，到时候好帮他在舒盼和裴承博面前说两句好话。
　　言珩把好兄弟安排得明明白白。
　　听了言珩的话，裴霁看他：“说什么？”
　　言珩眉梢一挑：“我们谈恋爱的事啊。”
　　话落后，见裴霁—脸奇怪的表情，言珩双眼微眯，停下不走了，拉着裴霁手腕开口道：“你等会儿。”
　　双手搭在裴霁肩膀上板正他身体，让他正对自己，言珩眯着眼睛瞧他：“裴霁小朋友，你不会从来没想过跟家里说我们的事吧？”
　　裴霁还真没想过这事，在言珩逐渐危险的注视下摇头。
　　对于裴霁的坦诚，言珩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暗暗咬牙，又确认了—遍：“真没打算说？”
　　对于言珩的反应，裴霁看他的眼神还带着点疑惑，显然不甚理解：“为什么要说？”
　　他们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又不会结婚，有什么好说的？
　　况且谈恋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跟其他人无关。
　　裴霁这不当—回事的态度，是真把言珩气笑了：
　　“你不跟家里说，是准备和我偷一辈子情吗？”
　　裴霁这反应，要不是知道他的为人，言珩都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不负责的渣男。


第92章 规划
　　算算时间，和言珩在一起也没两个月，裴霁还没想过这事要跟裴修舒盼他们说。
　　也没想到在言珩眼里，不跟家里说就是偷情。
　　听见‘偷情’两个字，裴霁蹙眉看言珩：
　　“胡说什么？”
　　裴霁态度暧昧，还没接受自己时，言珩就在考虑要怎么应对双方家长，甚至做好了挨揍的心理准备。
　　想在小院长毕业之前求婚，等他毕业后就去领证结婚。
　　他在规划和小男朋友的未来，却不料对方压根没打算跟家里说他们的事。
　　半晌后在心底叹口气，言珩紧抿着唇定定地望着裴霁，低声开口：“所以你打算这辈子都不跟其他人说？”
　　言总想要名分。
　　他不想一辈子在外人面前扮演好哥哥亲弟弟的游戏。
　　就像之前裴修想向世界宣告，他有一个超级无敌好的弟弟一样。
　　言珩也想让大家知道他有裴霁这么好一个宝贝男朋友。
　　藏着一时可以，掩着一辈子他做不到。
　　裴霁拧眉不语。
　　他能感觉到言珩生气了，但他不懂他为什么会生气。
　　和谁谈恋爱是他自己的事，跟谁说也改变不了他和言珩在一起的事实。
　　他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跟除他们两人之外的人说？为什么要征求他人的意见？
　　和言珩在一起的事，裴霁没想瞒着谁，但也不认为需要特意和谁报备。
　　裴霁没直接回答，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言珩也不说话了，夜晚的冷风好似穿过皮肉，直接吹进了他缓缓下沉的心里，空洞的心呼呼作响。
　　两人相对沉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言珩先开口：“算了，我先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言珩表情严肃，专心开车一言不发。
　　途中副驾驶的裴霁看了他好几眼，最终还是没开口。
　　到了江城苑后，裴茜他们也正准备吃饭，见言珩言珩两人回来，裴茜高高兴兴帮忙拉椅子：“哥哥大哥哥你们回来了啊。”
　　端着汤从厨房出来的林姨也笑：
　　“回来得正好。”
　　言珩却一反常态没留下吃饭，说还有工作要处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裴霁抿了抿嘴唇，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最后沉默地在裴茜身边坐下。
　　裴茜没有注意到她两个哥哥之间气氛的不同寻常，倒是给大家盛饭的秦许瞅着裴霁面无表情的脸，默默心想
　　怎么的，吵架了？
　　本就寡言少语的裴霁在今晚的饭桌上愈发沉默，吃饭完就独自上楼了。
　　期间裴霁手机响了两下，他眼神闪了一下，然而看见来电号码后，又冷着脸掐掉了没接。
　　短信拒接后没两分钟，又有短信发来，裴霁看也没看直接删了再把电话拉黑。
　　看着身边空了座位，裴茜咬着筷子头有些担忧：
　　哥哥今天怎么不高兴？
　　是有什么心事吗？
　　与此同时，书房里的言珩看着和裴霁的聊天框，有些烦躁地捋了两把头发。
　　手边是今天要他确认签字的文件，而言珩此时根本没心情看。
　　自己刚才对裴霁的态度，让言珩有些懊恼后悔。
　　他其实清楚裴霁是从小到大一个人独立惯了，遇到什么事都习惯自己一个人面对处理。
　　他也理解裴霁不准备跟其他人说他们关系的做法。
　　可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知道裴霁的想法后，言珩就算再理智，也不免陷入不自信的漩涡
　　小院长真的做好了和自己在一起的心理准备吗？
　　理智和患得患失开始互相拉扯，言珩内心有些焦躁不安。
　　克制住给裴霁问清楚发消息的冲动，言珩闭眼揉了揉眉心，选择给裴修发消息：【有空吗？喝一杯？】
　　……
　　之后两天，言珩还是和往常一样去咖啡馆等裴霁，等他下课接他下班，一起吃饭。
　　但裴霁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言珩会和他说话，会关心他有没有吃饭，怕他冷，还给他买了厚袜子和围巾，不过……
　　言珩从那以后就没再碰他了。
　　不牵手，不接吻，不腻歪，对着他，言珩笑容都比以前少了许多。
　　给自己发消息的次数也少了。
　　一面给顾客打单，裴霁一面回想这两天和言珩相处时的细节。
　　想着想着裴霁不自觉走神，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排队的顾客喊了一声见他没反应，不由地提高了声音：“你好，我要一杯拿铁、一块芒果班戟和一块奶油慕斯。”
　　另一位同事有些奇怪的看了发呆裴霁一眼，以为他是累了，走上前问他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兼职这么久，裴霁工作一直很认真，少有走神的时候。
　　回过神来，裴霁表情平静地对同事摇摇头：
　　“谢谢，不用。”
　　他这兼职只做到今天，老板新招的员工已经培训结束，可以正式上班了。
　　因为裴霁做事麻利，力气也大，老板希望他做长期兼职，早就找他谈过话，为了留下他还提出了涨工资，不过被他拒绝了。
　　老板见裴霁实在没这个意思，只能遗憾放弃。
　　今天言珩没来和裴霁一起吃午餐，但秘书小姐来了。
　　秘书小姐态度恭敬跟裴霁解释：
　　“言总正在开会，走不开。”
　　裴霁看着面前精致的餐盒，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语气平静：“不用了，你拿回去。”
　　秘书小姐闻言有些意外，一脸为难：
　　“可是裴院长，言总说——”
　　在裴霁寡淡疏离的注视下，秘书小姐后面的话卡住了没能说出口，顿了两秒，最终点头：“好的。”
　　秘书小姐带走了给裴霁准备的餐盒，准备回公司跟言总汇报工作，而裴霁冷着自己那脸去了后厨吃员工餐。
　　感受到裴霁周身散发比以往更甚的低气压，同事们面面相觑，谁也没贸然上前搭话。
　　裴霁一个人安静地吃完自己的午餐，收拾完准备出去时手机响了。
　　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又是一串不认识的号码。
　　裴霁面无表情的接通，手机刚贴近耳边，屏幕对面就传来一道粗哑的声音：“终于肯接电话了？早就跟你说过，不给钱，你是摆脱不了我的。”
　　给裴霁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林信瑞。
　　自从上次在后巷两人见过之后，林信瑞没有再来找裴霁，安静了几天，不过最近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裴霁的电话号码，几次三番打电话发消息过来。
　　他打一次裴霁拉黑一次，然后他又换新号码再继续打，也不知道他哪里弄来这么多张卡。
　　自从知道这些陌生号码背后是林信瑞后，裴霁就没再接过，短信也是不看就删。
　　今天还是他第二次接。
　　一听见对方粗糙难听的声音，裴霁就浑身不舒服，抬手扯了扯工作服的领口让自己喘气。
　　裴霁握着手机的手又无意识用力，眉眼夹着寒冰，语气是藏不住狠厉：“林信瑞，你想死吗？”
　　说这话时裴霁没避着他人，周围同事把他的暴躁发言全听在耳里，都惊得张大嘴巴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瞧他。
　　在一起工作这么久，裴霁什么性格大家都了解，他们没见裴霁笑过，也没见他对谁生过气。
　　他们仔细观察过，只有面对那位言先生时，裴霁整日板着的冷脸才会缓和一些，表情也会生动一点。
　　而他们虽然是同事，但裴霁看他们的眼神，跟看陌生人是一样的。
　　他们怀疑，没有什么事能使裴霁情绪波动。
　　甚至觉得怀疑裴霁是不是个面瘫，根本不会笑。
　　此时此刻，大家是第一次见裴霁这么大反应，脸色还这么难看。
　　而对面的林信瑞听了裴霁的话，不但不害怕，反而笑嘻嘻的开口：“裴霁，我还没活够不会死的，杀人是犯法的。”
　　裴霁左手用力撑着墙，一字一顿咬牙道：
　　“真后悔当年只在你脸上留了疤。”
　　林信瑞恨裴霁毁了他的人生，现在裴霁越生气，他心里越有报复的快感，越高兴。
　　林信瑞习惯性摸上自己脸上的伤疤，‘嗬嗬’笑了两声，声音遗憾又得意：“你十二岁的时候偏了手，现在可没机会了，真可惜。”
　　多听林信瑞说一个字裴霁就多恶心一分，胸膛剧烈起伏，压住自己暴躁的情绪。
　　裴霁好不容易肯接电话，林信瑞也不多废话，直奔主题：“我现在对你没兴趣，我只想要钱，你从前那些往事我已经印好，只要你给钱，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不然……”
　　林信瑞阴恻恻的笑，威胁裴霁：
　　“不然的话，你现在家人朋友，很快就能知道你以前那些事。”
　　“当年的事我付出了代价，那事说出来对我没什么影响，我现在已经这样了，可你不一样，你是高高在上的裴家小少爷，多金贵的，要是这些事被曝出来，你让别人怎么看你？”
　　“你现在发达了，我们好歹父子一场，你孝敬我三百万，我把那些事烂在肚子里，不过分吧？”
　　林信瑞狮子大开口，一说就是三百万，还说两天后在某广场等他，他要现金。
　　要是等不到裴霁，林信瑞就会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传播出去。
　　等挂了电话，裴霁终于忍不住，一脸惨白地快步走向卫生间。
　　紧接着，在后厨的众人就听见从紧闭的门里，传来几声干呕。
　　听见这动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担心出事，去叫来领班。
　　领班听说裴霁不舒服，赶紧走过来，敲门问裴霁需不需要去医院。
　　几秒后，里面传来‘哗哗’一阵水声，紧接着裴霁开门从里面走出来，去洗手池洗脸漱口。
　　见他脸色难看，有人接了一杯温水递过来，裴霁接过后说了一声谢谢。
　　反正今天店里也不忙，领班见裴霁这样，便让他先下班，老板那边他去说，身体重要。
　　裴霁拒绝了领班的好意，回到前台做自己的。
　　兼职只做到今天，裴霁下班时老板过来给他结了工资，还多给他发了五百，感谢他半个多月的付出，帮了自己大忙。
　　老板还说裴霁要是以后还需要找兼职的话，他这里随时欢迎，且待遇从优。
　　知道裴霁要走，同事都出来送他，领班不放心他身体，让他别硬撑，不舒服就去医院看医生。
　　店外，彭高峻早就等着了，见裴霁出来，上前替他打开车门。
　　咖啡店的员工看着保时捷开远，其中一人满是艳羡：“有钱真好，我什么时候才能买一辆保时捷呢？”
　　身边有人笑着道：“保时捷就不想了，买个车轮胎倒是可以想想。”
　　另一边，彭高峻也注意到裴霁今天脸色尤其难看，有些紧张问：“小少爷，是哪里不舒服吗？”


第93章 谨慎
　　裴霁瘦但体质好，一年到头生病感冒的次数屈指可数，彭高峻很少见小少爷露出这副疲惫的表情。
　　按了按突突地跳着疼的太阳穴，裴霁说没事，让彭高峻开车。
　　回到家后，裴霁翻出药箱吃了一粒镇痛的感冒药。
　　手机响了两声，是林信瑞发来的短信。
　　林信瑞连发两条消息提醒裴霁，两天后的下午四点，拿着钱在广场见面。
　　否则就会曝光他的事。
　　从林信瑞的措辞字眼中，都能感受到他的志在必得。
　　裴霁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刷屏的消息，然后去楼上拿了银行卡出门。
　　今早林姨带着裴茜去医院做例行检查和治疗，要在医院住半个月，裴修给了裴霁一张卡，用来存他的零花钱，但他一次性取三百万，这么大数额还是现金，又没事前预约，拿到钱还花了些时间。
　　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放在后座的箱子，彭高峻低声询问：“小少爷，您现在去哪儿？”
　　小少爷向来节俭，这还是彭高峻第一次见他动这么大一笔钱，以为他是要投资或者买个车啊房啊什么的。
　　裴霁对着保险箱拍了张照片给林信瑞发去，头也不抬吐出两个字：“回家。”
　　彭高峻闻言愣了一下——这就回去了？
　　心里觉得裴霁今天举止怪怪的，但彭高峻作为一个司机兼保镖，也没多问什么，应了一声后就载着裴霁往回开。
　　裴霁前脚带着三百万现金离开银行，银行经理后脚就跟裴修打电话。
　　知道裴霁一次性支了三百万，裴修不以为意：
　　“那本就是昭昭的钱，他想怎么用都随他，这种小事以后不用特意打电话过来说。”
　　裴霁很少用裴修给他的那张银行卡，现在听经理说他花了三百万，裴修不但不在意这笔钱的去向，心里还挺高兴。
　　三百万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数目。
　　万一昭昭是想换辆车呢？
　　昭昭那辆保时捷也开了两三年了，该换了。
　　想到这里，裴总思绪一偏，开始琢磨给昭昭换新座驾的事。
　　裴修怕裴霁钱不够用但不跟家里说，给裴霁的那张卡还连绑着他的个人账户，也事先跟银行打过招呼。
　　所以只要裴家不破产，裴霁手里那张卡也等同于不限额。
　　经理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打电话知会裴修一声。
　　裴修是个行动派我，挂完电话后就给言珩发消息：【老言，我记得你前两天提了一辆车，感觉怎么样？我想给昭昭换辆车。】言珩公司最近在接洽一个和政府合作的项目，这个项目利润不是高，但有利于拓展人脉。
　　言珩这两天也因为这项目加班加点，底下一众高管开会都快开吐了。
　　收到裴修消息时，言珩刚把运营的方案驳回，偌大会议室一片死气沉沉的低气压。
　　言珩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屏幕，对扫一到关键时刻就大气不出，装鸵鸟的高管们淡淡开口：“今天就先这样，散会。”
　　说完后看也不看明显长出一口气的员工，一边拨裴修的号码一边往外走。
　　电话接通后，言珩直奔主题：“昭昭想买车？”
　　言珩这两天也不好过，为了拿下新项目，他也变得忙碌起来，吃饭都要挤时间。
　　加之上次和裴霁谈跟家里出柜的事，两人意见又出现分歧了……
　　裴修前天过生日没办宴会，私下邀请了言珩，言珩礼物到了人没到。
　　一是因为太忙，二是言珩没有把握自己当天不会在好兄弟面前，露出什么蛛丝马迹。
　　裴修是个十足的弟控，就算裴霁皱一下眉，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两人的关系既然裴霁想瞒着，言珩就算心里不愿意，也只能照做。
　　自觉演技不行，为了防止被裴修看出来，生日那天言珩就没去。
　　言珩的声音经过电流传播，裴修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一样，直白炫耀：“嗐，你也知道，我过生日的时候昭昭送了一个保温杯给我，还亲手做了个蛋糕。”
　　“我可能没跟你过，蛋糕上面的拔丝苹果都是昭昭亲手做的，奶油也是自己打发的，又香又甜，只是可惜你当时不在，不然你还能尝尝昭昭的手艺……”
　　一提起裴霁，裴修就变成了话痨，开始疯狂秀弟弟。
　　他生日时裴霁没送什么昂贵的礼物，一只保温杯一个蛋糕，他当宝贝似，当天连发两条朋友圈炫耀，照片配了个九宫格。
　　那模样，恨不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裴霁亲手制作的蛋糕和价格不超过四位数的保温杯。
　　说到这个，言珩心里也塞，他小男朋友亲手做的蛋糕，他连味道都没尝过。
　　洋洋洒洒夸了一堆，裴修终于绕回了正题：
　　“老言你那车到底怎么样？”
　　想到裴霁前两天的态度，电话这边的言珩无声地叹口气：“车是提了，但这两天忙也没开，昭昭要是想换车，我直接让人把车给他开过去。”
　　裴修眉毛一挑，打趣道：“你送他？这怎么好意思。”
　　从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往外看，言珩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车库停着的车，随便他开。”
　　裴修没听出言珩话里的意思，还一个劲说他够兄弟，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车库有辆宝贝车我盯很久了，你就不怕我让昭昭把你心头好开走了？”
　　言珩知道裴修说的的是那一辆，那辆车是某品牌的绝版老爷车，老物件了。
　　是前两年言珩花了大价钱，让人从国外运回来的。
　　那辆老爷车包养得很好，还能上路，但它现在说是座驾，不如说是一件收藏品，因为数量稀少，它的收藏价值远远超过的了实际价值，市场价已经炒到了天价。
　　大多数车都是贬值品，那辆老爷车价格却每年都在涨，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
　　那辆车言珩是喜欢，平时都放着舍不得开，每年保养都花不少钱，裴修之前提过想买，他不卖。
　　裴修知道言珩多宝贝那辆老爷车，所以现在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开个玩笑。
　　因为他知道言珩肯定舍不得。
　　然而出乎裴修意料的是，言珩听了他的后直接道：“只要昭昭喜欢，开走就是了。”
　　裴修被他这话惊呆了：“真的假的？”
　　言珩嗓音慵懒，显然不是开玩笑：
　　“不过是一辆车而已。”
　　就算裴霁跟言珩开口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要抬头打量打量。
　　言珩如此大方割爱，裴修诧异之后琢磨出一点不对味来，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不是老言，我怎么觉得你对昭昭好得有点过分呢？”
　　之前裴修想开一下那辆老爷车言珩都不让，现在却说要是裴霁喜欢，可以直接送。
　　敏锐的裴修觉得言珩很不对劲。
　　听了裴修的话，言珩心猛然一跳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而裴修回想了之前言珩的所作所为，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连名带姓叫他的名字：“言珩。”
　　言珩心一提，暗道不妙，声音故作平静：
　　“有什么不对劲？”
　　裴修拧着眉，语气相当谨慎：
　　“昭昭是很好没错，但是——”
　　裴修拖长了声调，话锋一转，义正辞严：
　　“但是他是我弟弟，就算你对他再好，他也不可能变成你弟弟，你别想收买昭昭！”
　　言珩是独生子，裴修越想越觉得对方是羡慕自己有个昭昭这么好的弟弟，想抢他宝贝弟弟。
　　门儿都没有！
　　裴总相当警惕，决定把好友的小心思扼杀在摇篮里：“所以你放弃吧。”
　　提心吊胆的言珩听了裴修的话：“……”
　　言珩无语又好笑：“放心，我没想当他哥。”
　　好好的男朋友不当，要巴巴上赶着去称兄道弟，他脑子又没进水。
　　“那就好。”裴修闻言放心不少，觉得自己这个哥哥的地位稳了，又觉得奇怪，问：“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对昭昭这么好。”
　　镇定下来的言珩丝毫不慌，反问：
　　“对他好还需要理由吗？不过就是一辆车，他难道不值得吗？”
　　在裴修这个弟控心里，就没有他家昭昭不配拥有的东西！
　　听了言珩的话后，裴修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回答：
　　“当然值得！”
　　昭昭值得最好的！
　　言珩：“那不就得了，你还问什么理由。”
　　裴修觉得言珩说得非常有道理
　　不过是一辆车而已，哪有那么为什么。
　　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好兄弟，够义气！
　　……
　　裴霁把自己取的三百万现金拍照给林信瑞看了，对方很快就打电话过来。
　　林信瑞知道裴霁亲生父母有钱，所以才狮子大开口说三百万，但他没想到裴霁真的能在这么短时间筹齐。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见三百万对裴霁来说如此轻松，林信瑞反悔了，又打电话过来想加价，裴霁没接。
　　林信瑞发短信轰炸，要裴霁再加一百万。
　　四百万，往事一笔勾销，他保证拿到钱后就离开南枫市，永远不出现在裴霁面前，裴霁冷眼看着林信瑞的贪婪，面无表情地打字回了一个‘好’。
　　回了消息后，裴霁强忍着恶心把和林信瑞的聊天记录全部截图保存，和之前的几段录音一起，拷到了U盘里。
　　林信瑞口口声声说以前养了裴霁半个月，要裴霁报答他。
　　可裴霁一听他声音都觉得反胃，别说是四百万，连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对于林信瑞这种坐过牢、跟嚼过的口香糖似甩也不掉又贪得无厌的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
　　刻意遗忘的往事被突然出现的林信瑞带了出来，裴霁现在只有一个愿望
　　让林信瑞永远消失在自己眼前。
　　看着茶几上的锋利的水果刀，裴霁眼神沉了沉。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能有什么坏心思呢.JPG
　　哥哥：凑不要脸，你再说！


第94章 相扣
　　林姨不在，晚餐是裴霁自己做的。
　　他本来想随便凑合一顿，可林姨打电话告诉裴霁，冰箱有她处理好的鱼，配菜调料都准备好了，让他按照顺序下锅煮就行。
　　这是林姨早上陪裴茜去医院之前提前准备的，就怕裴霁一个人在家不好好吃饭。
　　言珩有裴霁家大门的密码，他回来时裴霁鱼刚出锅。
　　时机就是这么巧。
　　听见动静的裴霁抬头，看见言珩后手上的动作一顿，平静转身去厨房又取了一副碗筷。
　　脱下外套搭沙发上，言珩朝一言不发的裴霁走去。
　　经过两天时间冷静思考，言珩已经想通了。
　　童年经历让小院长变得自主又谨慎，让他很难对他人产生依赖感。
　　遇事裴霁习惯一个人思考，一个人解决。
　　尽管这个发现让言珩沮丧挫败，但他也不得不承认
　　他家小男朋友到现在为止，也并没有对他产生依赖感。
　　或者说……自己还没有彻底走进小院长的心里。
　　自己这个男朋友是这样，裴修舒盼裴承博作为小院长的家人，也是这样。
　　是他太过急切，考虑不够周全，小院长和自己在一起后就得意忘形，妄图用几个月时间，达成裴修他们努力几年都没成功的事。
　　言珩轻呼一口气，拉开餐椅在裴霁对面坐下。
　　裴霁知道言珩在生自己气，自己不打算跟家里说他们的事，让他伤心了。
　　他并不擅长道歉解释，言珩这两天对这件事绝口不提，裴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可言珩如此安静，他并不习惯。
　　裴霁紧抿着嘴，心不在焉地吃自己的饭。
　　“对不起。”
　　在裴霁快把碗里那块豆腐戳成豆渣之前，言珩终于说了从进门开始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裴霁表情一愣，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他：
　　“为什么道歉。”
　　在室内，裴霁也脱掉了外套，穿着白色的连帽卫衣。
　　袖口对他来说有些大，掩住了他手腕和半个手背，露在外面的手指握着纤细笔直的筷子，连指节都好看得不可思议。
　　灯光从上方洒下来，好似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柔和的光圈，弱化了他浑身的冷意。
　　从言珩的角度望着去，还能看见裴霁睫毛投在下眼睑的小片阴影。
　　望着这样的裴霁，言珩眼神也不自觉变得柔软，缓缓开口解释：“之前的事，是我考虑不周……”
　　言珩也不扭捏，有错就认，情侣之间沟通很重要，他不想在两人相处过程中留下任何芥蒂。
　　脸上没了惯常的笑，言珩注视裴霁的表情认真，解释完后顿了顿，才继续道：“裴霁，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其他情侣是怎么相处的……要是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说出来，我可以学。”
　　言珩很少叫连名带姓地叫裴霁，对他的称呼也是五花八门：小院长、小男朋友、裴同学、小冰块、昭昭弟弟、小财迷……
　　以前叫得最多的是‘小院长’，在一起后没外人时常喊的是‘男朋友’。
　　直呼其名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清。
　　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裴霁又是有事憋在心里的性格，言珩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小男朋友不说出来。
　　言珩突然的道歉出乎裴霁意料。
　　他也是第一次恋爱，遇到这种情况，他表面不说，其实私下去翻了秦许送的那本《小白恋爱大全》，还去网上搜索了一番。
　　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他做错了。
　　网上大家都说，谈恋爱的事不打算告知家里，就是不够在乎对方，没打算负责，就是谈着玩儿。
　　就是没考虑两人的未来。
　　就是渣。
　　就像网友说的：
　　把你藏着掖着，不告诉其他人你的存在，都不重视你，这都不分手？
　　这种对象是要留着过年吗？
　　两人的事裴霁虽没打算藏着掖着，但查过资料后，知道言珩这次生气是正常的。
　　尽管他还是认为谈恋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又不能结婚生子，不用考虑那么多。
　　所以听了言珩的话，裴霁和他对视半晌，最后收回视线轻声开口：“不用学。”
　　像是担心声音太小言珩没听清，裴霁垂眼看着面前的碗，又重复了一遍：“你什么都不用学。”
　　听了裴霁的话，言珩脸上终于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个笑，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问：“小院长，你这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很满意我这个男朋友？”
　　说到后半句时，言珩语调拖长，本来只是活跃气氛的打趣。
　　然而裴霁闻言抬眼定定地看着言珩，一双黑亮的眼像是要望进他心里。
　　紧接着，裴霁一脸认真地点头：
　　“满意的。”
　　说这话时裴霁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陈述既定事实似的，连语气都没半点起伏。
　　裴霁难得坦率一回，言珩却被他平铺直叙的口气可爱到。
　　被小男朋友撩得心弦乱动的言珩，终于忍不住站起身，一手撑着餐桌俯身靠近，一手越过餐桌抬起裴霁的下巴，低头温柔亲吻对方眉眼。
　　温热的唇瓣缓慢向下，言珩若即若离吻上裴霁前，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耳骨，略低哑的嗓音慵懒中透着一丝性感：“这是你坦诚的奖励。”
　　言珩这个不要脸的老狐狸，明明是自己两天忍了两天惦记得不行，却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两人隔着张餐桌接吻，裴霁身体不得不前倾，导致姿势有些别扭。
　　裴霁也没反驳言珩的话，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把对方的眉眼都刻进心里。
　　林姨和裴茜都不在家，言珩也没了顾忌，亲吻中和裴霁五指交缠相扣。
　　言珩引导着裴霁抬手勾住自己脖子，然后环着对方腰的手臂微微用力，半抱半搂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等言珩松开裴霁时，而原本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裴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言珩面前，坐到了餐桌上。
　　桌上无人问津的鱼已经凉透了，最上面的油花都凝固了。
　　裴霁的肚子不合时宜地轻轻叫了一声。
　　他饿了。
　　笑着在裴霁绯红的眼尾亲了一口，勉强吃了个半饱的言珩，心满意足帮他把衣服拉上，端着鱼去厨房加重新热。
　　言珩低头时，裴霁看见了他颈侧那个浅浅的新鲜牙印，眼神闪了闪。
　　经过这一通折腾，等两人吃完饭都快晚上八点了。
　　偌大的别墅今晚就裴霁一个人睡，言珩很想留下来，但又怕自己晚上控制不住做出什么禽兽行为，便忍痛放弃。
　　……
　　裴霁和言珩两人经过一次友好交流，两人的关系终于恢复如常。
　　转眼两天时间过去，到了和林信瑞约好的时间。
　　一早，彭高峻就送裴霁去林信瑞指定的那个广场。
　　裴霁让彭高峻在广场边停下，自己提着两只保险箱下车。
　　彭高峻知道箱子里面装着满了现金，自从前两天取了钱后，小少爷就没动过这钱，这箱子这两天一直放在车后座。
　　彭高峻不知道裴霁拿着这么多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见他下车后拉开车门就要跟着下车，然而裴霁不让他跟，让他在这里等。
　　彭高峻不放心：“小少爷，您要做什么？我可以代劳。”、光天化日下，身上带着这么多现金大喇喇在路上走，太不安全了。
　　裴霁摇头：“不用，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后不等彭高峻再问，裴霁提着箱子，面无表情往林信瑞说的店走。
　　裴霁不让跟，彭高峻也不敢贸然跟上去，就怕惹小少爷不高兴。
　　但又怕裴霁出事，彭高峻眉头皱得死紧，一双眼死死盯着他身影不放，就怕一个眨眼出事，直到裴霁走进一家咖啡店才稍微松了口气。
　　林信瑞短信上说的是早上十点见面，裴霁进店后找了个相对安静的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等。
　　服务生端上来的加奶加糖咖啡热气袅袅，裴霁却没喝，他左手放在口袋里，下颌线紧绷，垂眸看着保险箱。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林信瑞却没有出现。
　　裴霁也不着急，他相信林信瑞肯定会来。
　　又过了半小时，裴霁接到林信瑞的电话，手机那端的人呼吸异常粗重，丝丝吸气，像是怕被人发现，声音压得极低。
　　林信瑞告诉裴霁今天的见面取消，时间地点自己之后会再通知他。
　　不等林信瑞说完，裴霁面无表情挂了电话，端起没动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后起身就走。
　　彭高峻见裴霁又拎着保险箱原封不动的回来，心里疑云重重，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裴霁：“回家。”
　　彭高峻压下心里的好奇，点头：“好的。”
　　当天晚上裴霁，收到了林信瑞发来的、新的见面时间地点
　　明天下午的江边。
　　第二天裴霁去了，还是没见到人。
　　再次被放鸽子，裴霁耐心告尽，问林信瑞到底想怎么样，还想不想要钱。
　　林信瑞那边传来嘈杂的人声，过了两秒才传来他喑哑难听的声音：“裴少爷别着急，这不是想稳妥一点么。”
　　林信瑞又说了一个新地址，紧接着道：
　　“我知道你现在今非昔比，身边总跟着一个跟班，但是今天晚上，我要你一个人来。”
　　林信瑞倒是不傻，换了两个地方，最后约在晚上，郊外一个废弃的烂尾楼。
　　郊外道路宽敞四通八达，且不像市区这样三步一个监控探头。
　　适合跑路。
　　要是裴霁带了人来，他一眼就能看见。
　　裴霁冷声道：“最后一次。”
　　林信瑞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你放心，拿到钱后，我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就当我们从来没见过，我也不认识你，你安心做你的豪门小少爷……”
　　懒得听林信瑞废话，裴霁毫不犹豫挂断电话，把令人不适的声音切断。
　　……
　　言珩下班回来，直接略过自家别墅朝里面裴霁家走，走近发现裴霁大门前坐着一个人。
　　言珩疑惑上前，微微提高了声音：
　　“你坐这儿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低头玩手机的秦许听见声音抬头，看见言珩后双眼一亮，从地上站起来：“言哥。”
　　言珩略一点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眉梢一挑：“你裴哥不给你开门。”
　　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秦许一副‘你可来了’的表情，苦着脸道：“言哥你怎么才来，我都在这里等快半个小时了，冷死了。”
　　裴茜住院有几天了，正好今天周末放假，不上课的秦许说去医院看看小千妹妹，是昨天就跟裴霁说好的。
　　然而今天他拎着礼物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来开门。
　　秦许以为裴霁不在家，只好在门外等。
　　没等到裴霁，倒是把言珩等来了。
　　言珩上前熟门熟路的输密码，推开门的同时笑秦许傻：“按门铃没人，你就不知道打电话发消息？”
　　秦许窜进屋后用力跺了跺冷麻了的脚，哈气：
　　“我打了，没人接。”
　　把手里给裴茜买的巧克力放下，言珩环视整个客厅一圈，随口道：“可能没听见，你再打一次试试。”
　　好几天没见裴茜，他们说好一起去医院看她，陪裴茜一起吃晚餐。
　　这个时间点，裴霁应该在家才是。
　　听言珩的话秦许拿出手机，再次拨通裴霁的号码。
　　“嗡——嗡嗡——”
　　两秒后，沉闷的手机震动声从言珩身后传来。
　　言珩秦许两人对视一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在沙发抱枕后发现了裴霁的手机。
　　“手机没带？”言珩拿起手机挂断，偏头看向楼上：“还是在房间里？”
　　秦许摇摇头，抬头扯着嗓子喊：
　　“裴哥？你在家吗？裴哥——”
　　偌大的别墅中，只有秦许声音的回声。
　　两人把别墅上上下下找遍了，都没有看见裴霁。
　　言珩连裴霁房间的浴室都推开门看了，空无一人。
　　找不到人的言珩下楼时蹙眉
　　小院长手机也没带，去哪儿了？
　　就在言珩和秦许奇怪时，密码锁传来‘滴滴’两下，大门开了。
　　言珩和秦许都以为是裴霁回来了，推门进来的却是拎着餐盒的彭高峻。
　　偏头看了一眼彭高峻身后，没有见到裴霁，言珩问：“小院长出门了？”
　　彭高峻一听言珩这话，明显愣了一下，眼里有些茫然：“小少爷不在家吗？”
　　从学校接裴霁回来后，裴霁突然说想吃‘味牛’家的菜。
　　‘味牛’是南枫市做牛肉做得最好吃的餐厅，在他家你可以吃到牛身上任何可以吃的部位。
　　食材新鲜做法多样，重点是味道也好，想吃‘味牛’的菜，往往需要提前预约或排队。
　　对小少爷彭高峻也是有求必应，听他说想吃，尽管店离江城苑远，还是去给小少爷买了。
　　这不，刚提着打包好的餐盒回来。
　　见彭高峻这个司机兼保镖都不知道裴霁去哪儿了，秦许皱眉摇头：“裴哥手机在家，但人不在。”
　　彭高峻一呆：“人不在？去哪儿了？”
　　言珩看彭高峻：“你离开多久了？”
　　彭高峻看了一下时间：“快两个小时了。”
　　‘味牛’的店离得远，一来一回花了不少时间。
　　这还是店家知道是裴家小少爷要吃，省了排队的时间的结果。
　　言珩琢磨一下，问：“会不会他一个人先去医院了？”
　　秦许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有可能？”
　　言珩拿出手机给医院的林姨打电话，得到的回复是裴霁没去，裴茜也在眼巴巴的等她哥。
　　医院也没有，言珩眉头拧得更紧了。
　　秦许倒觉得问题不大：
　　“裴哥那么大人了，有可能是有什么事出门处理，但把手机忘家里了，我们等等，说不定他待会儿就回来了。”
　　秦许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彭高峻猛然一震，迅速扭头朝沙发看去，看见那儿原本放着的保险箱不见了后，眉心一跳。
　　联系裴霁这几天的反常，彭高峻心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味牛’的店离这么远，里面的菜又贵，小少爷怎么突然提出要吃他家的菜了？
　　想到这里，彭高峻眉心一跳，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小少爷是不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支开我？
　　言珩正在心里思索裴霁去哪儿了，就见面前的彭高峻突然变了脸色，一脸紧张严肃地掏出手机。
　　言珩看他：“你给谁打电话？”
　　“裴总。”直觉让彭高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第一反应是给裴修打电话。
　　言珩本来不明白彭高峻这时候给裴修打电话做什么，然而在听彭高峻跟裴修汇报了小院长这几天的不对劲后，表情也变了。
　　这几天言珩也感受到了裴霁情绪上的微妙变化，但他以为是他们两人才闹过别扭的原因，并没有多想。
　　但从现在看来，这事并不是这么简单。
　　而电话那端的裴修闻言，‘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意思？你是说昭昭故意避开你，拿着三百万现金一个人出去了？”
　　彭高峻神情严肃：“是的，小少爷这两天好像要和什么人见面。”
　　彭高峻他们联系不上裴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虽然失联的时间不长，但裴霁曾经被人拐卖过。
　　裴修一听人不见了，裴霁行为还这么反常，立马急了：“和谁见面？”
　　彭高峻回答没什么底气：“不知道。”
　　裴霁每次带着保险箱出门时，都不让他跟近了。
　　“而且……”彭高峻咽了咽口水，然后才缓缓开口：“裴总，我前两天好像看见林信瑞了。”
　　“林信瑞？”裴修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陌生名字，想起他是谁后，倏然睁大了眼：“林信瑞？！那个之前领养过昭昭的林信瑞？！”
　　“他出狱了？”
　　三年前找到裴霁后，福利院方提供了裴霁这些年的所有资料，加上事后裴家自己找人调查的，自然知道林信瑞的存在。
　　不但知道林信瑞，所有领养过裴霁的家庭的大概资料及照片，裴修都有。
　　为了防止意外，在彭高峻成为裴霁保镖之前，裴修就把这些人的照片和基本资料给彭高峻看了。
　　裴修让彭高峻把这些人牢牢记在心里，要是以后遇见，多个心眼。
　　裴修舒盼的意思，就是避免裴霁和那些人见面。
　　让裴霁彻底和过去划清界限。
　　因此，裴修不由地提高了声音：“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彭高峻也不太确定自己之前看到的人是不是林信瑞：“只是有点像，我不敢保证。”
　　他瞟见的人蓬头垢面，脸有点像，但身形差别太大，不像同一个人。
　　等他想进一步确认时，又找不见人了。
　　精神紧绷了几天没在裴霁身边见到可疑人员后，他就放松了下来。
　　彭高峻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不管怎么样，听彭高峻说林信瑞可能出现在南枫市，裴修现在是彻底坐不住了，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要出门。
　　林信瑞坐牢的原因跟昭昭有关，这裴修是知道的。
　　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林信瑞坐牢，只有当事人和警方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过境迁，裴修能查到的东西很少。
　　他没想到林信瑞很可能找来南枫市了。
　　强迫自己定神，裴修不知道是在安慰彭高峻还是安慰自己：“没事，先别慌，先在四处找找……”
　　全程把两人对话听在耳里的言珩，抢过彭高峻的手机，沉声道：“裴修你先别急，我们去查监控，你给裴霁那几个同学打电话，问他们知不知道裴霁去哪儿了。”
　　言珩的声音让已经有些手忙脚乱的裴修动作一顿，下意识拿开手机看了看来电人：“老言？你怎么——”
　　“你先别管我！”言珩直接打断裴修的话：
　　“天已经快黑了，找到人要紧，要是有消息给我打电话，再过两个小时还联系不上，就报警。”
　　裴修被言珩吼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这么激动做什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弟联系不上了。
　　但这关头也顾不上这么多，裴修回过神来后应了一声，和言珩他们分工合作，去联系成伟毅老齐他们。
　　秦许后知后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跟着言珩他们去查监控。
　　……
　　与此同时，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从市区摇到郊外，又走了十几分钟的裴霁，才找到林信瑞口中说的那座，有个尖顶的烂尾楼。
　　天已经黑了，马路旁的路灯的光照不进烂尾楼，不过二楼却有白色灯光一闪一闪的。
　　裴霁手机响了一声，是林信瑞给他发的短信，让他上二楼。
　　几分钟后，裴霁来到林信瑞说的二楼，终于见到了这些日子神神秘秘的林信瑞。
　　现场除了林信瑞之外，还有三个成年男人。
　　三人看人的眼睛都是斜的，踮脚耸肩，看着流里流气，一看都是街头混混。
　　看见裴霁上来，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年纪比较大的皱眉问林信瑞：“老头，你玩儿我们兄弟呢？就这小白脸，浑身上下一件名牌都没有，能有钱？”
　　这三人是林信瑞花钱找来的，承诺只要今晚他们三人帮他一个忙，他就给他们一人三万。
　　挨着承重柱蹲着的林信瑞不慌不忙的站起来，让三人稍安勿躁，随后抬头眯着眼睛看裴霁：“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林信瑞一抬头，裴霁才注意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青脸肿的，显然被揍了一顿。
　　裴霁不知道是谁日行一善，把手里的保险箱往中间一扔，盯着林信瑞的目光冰冷：“我们的事，今天就做个了结。”
　　没扣严的保险箱被摔开，一沓一沓粉红色的纸钞散了一地。
　　林信瑞请来的三人望着那一地钞票，眼睛都直了。
　　而林信瑞哼笑一声，让身边三人去捡钱，自己没动，皮笑肉不笑地对裴霁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当着一套背后着一套。”


第95章 混乱
　　烂尾楼自然是没通水电的，二楼唯一的灯光来自林信瑞他们带来的充电式挂灯。
　　裴霁就这样站在林信瑞他们对面，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林信瑞把钱点了一遍，最后合上保险箱不满皱眉：“说好的四百万，这数不对。”
　　四百万？林信瑞旁边三个小混混惊讶对视，被这个数字震惊了。
　　裴霁眉眼寡淡：“多的没有。”
　　林信瑞那布满皱纹的脸有些狰狞：
　　“事先说的四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说这话的同时，林信瑞从裤兜里面摸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对着裴霁抖了抖：“裴霁，你可别说话不算话，我这里可有你的把柄。”
　　“如今你飞黄腾达了，你们这些豪门上层人士，也不想这些丑闻被公之于众吧？”
　　三个小混混纷纷看向林信瑞手中的纸，眼神都变了。
　　仿佛林信瑞拿着的不是轻飘飘的纸，而是四百万。
　　握紧口袋里的东西，裴霁盯着得意洋洋、仿佛拿捏住他命门的林信瑞看了良久，忽然嗤笑一声：“那种东西谁在意？你想给谁看都无所谓。”
　　裴霁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林信瑞手里那点所谓的‘把柄’。
　　他过不去的，一直是自己心里那道坎。
　　只要林信瑞还在，还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回想起当年那个令人作呕的画面，以及……
　　自己满手的猩红。
　　林信瑞快秃掉的眉毛一挑，不相信裴霁真如面上那样淡定，呵呵一笑：“激将法？”
　　他把纸重新塞回自己口袋，浑浊的双眼接着微弱的光线上下打量裴霁，随后发出意味不明的笑：“你真的没变，表面乖顺，心思比谁都沉。”
　　明面上答应和自己的交易，背地里却叫了一帮人围堵他。
　　把自己揍得鼻青脸肿，今天却当没事人似的。
　　林信瑞背着手一副跟裴霁话家常的语气：
　　“你以前就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要不是看你长得还行，我当年是怎么都不会挑上你的，而你不知感恩，跟我回家后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不肯给我一个好脸色就算了，还千方百计想逃跑……”
　　裴霁冷冷的打断林信瑞‘叙旧’：
　　“说够了吗？”
　　林信瑞意犹未尽，但还是打住了话头，道：
　　“总之，四百万只能多不能少，我再给你一天时间，不然……”
　　冲裴霁冷哼一声，林信瑞拍拍自己的裤子口袋，目光有些下流地扫过他，压低了声音警告：“不然，我会让整个人南枫市的人都知道，裴家金贵的小少爷，以前是怎么样在我一个下等人的身下哭着求——唔——”
　　林信瑞话还没说完就被迫中止，闷哼一声捂着鼻子连连后退，撞上身后的人才堪堪稳住身形。
　　裴霁这一拳挥出去，用了十成十的力。
　　林信瑞没想到裴霁会突然动手，连躲避的反应时间都没有，对方这一拳就招呼上上来了。
　　一瞬间的剧痛和酸涩从鼻子一周传来，林信瑞懵了几秒，痛得以为自己鼻梁骨好像断了。
　　一股温热从鼻孔里流出，林信瑞不可置信地拿开捂着鼻子的手，果不其然一手血。
　　林信瑞又痛又气，怒火直冲脑门，瞪大了眼睛看裴霁：“你他妈竟然敢打我？！”
　　听着林信瑞的怒吼，红着眼睛的裴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不但敢大，还敢再次动手。
　　一向冷静的裴霁，在听了林信瑞刚才那段话后，彻底失了控，手下的力道发了狠。
　　林信瑞之前坐了几年牢，年纪又摆在那儿，不管是力气还是体力，都比不过裴霁。
　　等他找来的三个混混听见他的嘶吼，反应过来上前帮忙时，林信瑞牙齿都已经被裴霁打掉了一颗。
　　裴霁常年锻炼，力气大打架也狠，三个混混全上，手忙脚乱地才把林信瑞从裴霁的拳脚下拯救出来。
　　林信瑞弯腰驼背捂着自己的流血不止的嘴，脱困后对着裴霁破口大骂：“裴霁我草你妈，不要脸的臭*子，你发什么疯？”
　　“我他妈告诉你，九年老子就坐过牢了，就算说破大天去，老子现在也是无罪，光脚不怕穿鞋的，既然你不要脸，我也不怕丢人——”
　　在牢里待了几年，林信瑞的嘴更臭了，什么脏话都往外冒，对着裴霁破口大骂。
　　林信瑞把保险箱拿远，指着裴霁对三个混混道：
　　“打，想要钱就给我把他往死里打！”
　　林信瑞恨裴霁到骨子里，今天花了大价钱找来这三个混混，就没想过让裴霁安安然无恙的回去。
　　而裴霁，何尝不是恨欲让其死。
　　他目标清晰明确，就像失去了痛觉似的，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林信瑞，根本不管砸在他身上的拳头，一直找机会突围。
　　三个混子也经常打架，身手比普通人要好，但对上打起架来不要命的裴霁来说，还差得远。
　　他们三人畏首畏尾，要拉着发疯似的裴霁，还要保护自己不被打，一对三，竟然还没占到上风。
　　他们也不知道裴霁看着风吹就倒的模样，下手怎么这么很，拳头落在身上怎么这么痛。
　　且裴霁角度刁钻，出手处处都是要害：脸、手指、肚子……
　　其中一个还被他一脚踢到了下体，脸色惨白捂着两腿之间倒在地上打滚，瞬间丧失了大半战斗力。
　　林信瑞见此大骂：
　　“废物！站起来！”
　　兄弟倒了一个，其余两人的兄弟想报仇，下手也更狠，林信瑞抱着保险箱在一旁骂骂咧咧观战。
　　双拳难敌四手，见裴霁被其中一人一脚踹得后退两步，林信瑞得意一笑，嘴上也不干不净：“裴霁，你也别挣扎了，你要是现在跪下来认错，承诺明天把钱双手奉上，我今天就留放过你。”
　　“不过……”林信瑞冷笑一声：“……依你的性格，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裴霁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把碍事的外套脱了扔地上。
　　林信瑞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裴霁很快就会被自己请来的人打趴在地。
　　露骨目光在裴霁身上游离一圈，林信瑞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扯掉了最后的遮羞布：“不得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张脸倒是越来越好看，你要是拿不出那一百万也行，只要你今晚愿意不反抗陪我一晚，我、噗——”
　　林信瑞这话没能说完，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影，二话不说对着他直接一脚踹上去。
　　林信瑞手里的保险箱失里脱落，他本人被踹得摔了个狗吃屎。
　　来人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大步上前，一手拎着他的衣领，一拳接一拳的往他脸上招呼。
　　拳拳到肉，声音听上去就疼。
　　突生变故，原本混战的裴霁看着来人，手上的动作略一滞。
　　来的是谁，正是调了沿途监控找来的言珩。
　　言珩一上来，就听见林信瑞正满嘴喷粪，怒不可遏，什么绅士理智统统被他抛在了脑后。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三个混混也怔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男人一言不发地把林信瑞往死那么暴揍。
　　“裴哥，我们来救你了！”
　　“小少爷！”
　　还没等裴霁反应过来，身后又传来两声熟悉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
　　这声音不用回头，裴霁都知道是谁
　　是秦许和彭高峻。
　　下一秒，原本抓着裴霁胳膊的小混混，就感觉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让他赶紧松了手。
　　彭高峻到了。
　　然后裴霁就被人从身后一拉，拉离了混战区。
　　裴霁一转头，对上秦许那双满是焦急的眼：
　　“裴哥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言大哥和我们都要担心死了，你没事吧？”
　　匆匆赶到的秦许，问题一个接一个，一股脑的往外冒。
　　彭高峻是专业的保镖，可以一个打十个，对付三个小混混绰绰有余，都不用别人帮忙，三两下就把人解决了。
　　他拍拍手，三个小混混已经躺倒在地，站都站不起来了。
　　局势可以说是瞬间逆转。
　　秦许担心裴霁，拉着人仔细查看，而经过他提醒，裴霁才想起来，快步上前拉住言珩：“言珩，住手！”
　　言珩充耳不闻，又给林信瑞两圈。
　　林信瑞脑子一阵阵发蒙，连喊痛的声音都没了。
　　“言珩！”裴霁去拉言珩，发现自己拉不动，便去拽他手，声音忍不住拔高：“松手！再打下去，你就把他打死了！！”
　　一脸凶狠的言珩闻言，终于停了手，但还是死死地拽着林信瑞没松。
　　言珩此时的眼神，活像是真想把林信瑞打死在这里。
　　裴霁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抿了抿唇，轻声开口：“言珩，我手疼。”
　　裴霁话落，言珩终于有了反应，松开半死不活的林信瑞，瞬间收了那要杀人的目光，紧张地看向他的手：“手怎么了？让我看看。”
　　言珩去拉裴霁的手，裴霁反手握住他的，把他拉了起来。
　　望着言珩紧张关切的眼神，裴霁在心里叹口气，放低了声音安抚他情绪：“我没事，别担心。”
　　言珩一颗心都快不跳了，把裴霁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后，确认没什么大伤后，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两秒，紧接着一手把人搂近怀里。
　　不顾在场这么多双眼睛，言珩紧紧抱住裴霁，把脸埋在他脖颈，说话时声音都还微微颤抖：“宝贝，你吓死我了……”
　　听见言珩这个称呼，裴霁眼神动了动，最后抬手轻轻环住他后背。
　　裴霁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安慰小声言珩，语气还有那么点不自然：“我真没事。”
　　收到消息的裴修晚来一步，他急匆匆赶来的时候，混战已经收尾，正好看见言珩抱着他宝贝昭昭不放。


第96章 算计
　　后来的裴修飞快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林信瑞和他找来的三个小混混倒在地上哀嚎不断，而老言抱着他家昭昭。
　　裴修顿时心里一咯噔，以为裴霁受伤了，眉目一敛，加快步子朝两人走去。
　　然而裴修刚走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两句，言珩略嘶哑的声音就传入他耳中：“以后别这样了，我害怕。”
　　不是担心，而是害怕。
　　裴修脚步猛然一顿，没等他完全琢磨过味来，紧接着他就见他那不喜与人产生肢体接触的宝贝弟弟，抬手回抱言珩。
　　眼睛倏然睁大，裴修不可置信地看着抱在一起两人，语气有些恍惚：“昭昭，你们……”
　　裴修脑海里好像笼罩着一团朦胧不清的雾，但没等他拨开云雾，抓住那朦胧中的那一点细想，言珩如梦初醒般松开了裴霁。
　　知道裴霁不想让家里知道他们两人的事，言珩先看了他一眼，随后才对裴修道：“你来了。”
　　被裴修撞见，裴霁一点不慌，从始至终都很淡定，表情都没变过：“哥。”
　　裴霁话落，裴修眼睛一瞬间瞪得更大了，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昭昭叫他哥了！！！
　　言珩也有些意外地偏头看了裴霁一眼，心想：
　　小院长这是在给他哥灌迷魂汤吗？
　　先讨巧卖乖，让裴修晕乎乎摸不到北，说不定就会忘了刚才看见的。
　　在裴修这儿与裴霁相关的事，都是大事，然而今天晚上的桩桩件件，都跟裴霁有关，每一件都相当要紧。
　　可裴修被裴霁一声‘哥’给冲昏了头，大脑暂时宕机，回答的声音磕磕巴巴：“啊……哥在、在。”
　　这一声‘哥’来得太突然，期盼太久的裴修一时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刺破黑沉夜空，由远及近从四周向烂尾楼包围。
　　听见这声音，言珩抬眼一看，就见有几辆闪着蓝红灯的警车已经开到楼下。
　　言珩转脸看裴修：“你报警了？”
　　回过神来的裴修摇头：“没有啊。”
　　他收到言珩的消息就心急火燎地赶来了，哪里还记得报警的事。
　　彭高峻和秦许也摇头，说不是自己。
　　“是我。”
　　一直没说话的裴霁忽然开口。
　　裴霁说完，在场几人纷纷转头看他。
　　言珩：“你报的？”
　　裴霁平静地点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下，捡起自己的外套拍了拍穿上，然后一步一步朝躺在地上宛如死猪的林信瑞走去。
　　三个小混混听见警笛响，知道警察要来了，如临大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满是惊恐。
　　在裴霁路过时，三人开始在地上疯狂扭动，挣扎着避开他。
　　裴霁看看斯斯文文风吹就倒，但动起手来多狠，他们刚才就见识过了。
　　然而裴霁并没有像三人以为的那样，在警察上来之前揣他们几脚出气，而是略过了他们，直接朝林信瑞而去。
　　被言珩那么一顿胖揍，林信瑞根本没还手能力，其他人见此也没拦裴霁。
　　裴霁在离林信瑞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由上而下俯视他，正对上对方怨毒的眼神。
　　林信瑞现在是又痛又气，气息奄奄，但他瞪裴霁的模样。却仿佛要把眼珠从眼眶里面瞪出来：“你竟然还叫了帮手!”
　　虽然言珩和裴修他们都不是自己叫来的，但裴霁也没有否认，淡淡开口：“你不是也找了三个。”
　　林信瑞喉咙里是浓浓的血腥味，他几乎要把牙咬碎：“你一定会后悔的。”
　　裴霁也没多跟他废话，蹲下身去拿他手里的保险箱。
　　林信瑞爱财如命，就算刚才被打时，也没松开装着300万的两只保险箱，也不知道是真要钱不要命，还是说被言珩打蒙了。
　　林信瑞胸膛剧烈起伏，嘴里喘着粗气不肯松手，但裴霁面无表情的抬脚，在他手手背上稍微用力一碾压，林信瑞就惨叫一声放开了手。
　　“这是我的，还给我！”林信瑞一边说，一边抬手，想用他的手去抱裴霁的小腿。
　　裴霁自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躲开他满是脏污的双手，直起身来打开了其中一只保险箱。
　　在众人的注视下，裴霁手腕一翻，把保险箱里面的钱全部倒在了林信瑞的身上。
　　躺在地上的林信瑞被一沓一沓的现金劈头盖脸的砸了一顿，人都砸懵了。
　　“啪”地一下扔开手里的空箱子，裴霁看着被埋在钱堆的林信瑞，冷冷开口：“这些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裴霁这操作，不但林信瑞懵了，连旁边的秦许都傻了，以为他裴哥脑子出问题了，赶紧提醒道：“裴哥，你干嘛还给他钱？！”
　　那可是300万！自己留着不香吗？
　　为什么非要给人渣混混？！
　　言珩也不清楚裴霁为什么这么做，但也没秦许那么着急。
　　他相信小院长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裴霁说要把这些钱给他，林信瑞还以为他是突然转了性，又或者家里太有钱，根本不把这300万放在心上。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裴霁下一句话就像一盆凉水一样，兜头从他脑袋上浇下，透心凉。
　　裴霁说：活人用不了冥币，这些钱，等你死后可以慢慢用。
　　林信瑞回光返照般从地上坐起，胡乱抓起几沓钱仔细辨认，好半晌，整个人如脱水的鱼一般，瞬间垮下肩膀，双目失神，失魂喃喃：“这些钱，竟然都是假的……”
　　裴霁带来的这两大箱子钱，全部是假的。
　　每一沓最上面和下面是可以假乱真的假币，而中间夹着的，全是冥币……
　　晚上烂尾楼光线昏暗，他们这里又只有一盏台灯，刚才检查时因为一次性看到这么多钱太过兴奋，只清点了数量，并没有仔细辨认真假。
　　楼梯口已经响起了警察们有序的脚步声，裴霁看着失魂落魄的林信瑞，心里升起一阵快意，在他面前蹲下身，缓缓开口：“我说过，一分钱你都别想从我这里得到。”
　　林信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裴霁算计的这么彻底，他明明已经足够小心，换了几个地方，却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
　　会让一个人绝望疯狂的，从来不是从未拥有，而是得而复失。
　　裴霁亲口告诉林信瑞钱是假的，他再次被对方耍的团团转，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轻而易举的让他丧失了最后的理智。
　　所以林信瑞在扫见蹲着的裴霁口袋里露出的那小半截水果刀时，眼神一狠，趁裴霁不注意，迅速抢过那把水果刀，然后朝他用力刺去
　　警察们刚上楼，就听见几声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然后就看见裴霁捂着手臂后退，而林信瑞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
　　持刀伤人。
　　“住手！”为首的一个警察一声暴喝：“放下刀！”
　　林信瑞大脑发热一冲动，没等他反应过来刀已经刺出去了，警察威严的声音拉回他的神智。
　　紧接着，林信瑞看见捂着手臂的裴霁对他诡异地笑了一下，随后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对他道：“恭喜你。”
　　林信瑞刚开始还不知道他恭喜自己什么，不过在低头看见自己手里还带着血的刀时，瞬间恍然
　　裴霁刚才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激怒自己，刀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动手。
　　然而他明白得太晚了，几个警察围了上来，飞快夺了他手里的刀，给他戴上了手铐。
　　“昭昭！”
　　另一边，言珩和裴修几乎是同时动作，抢步到了裴霁面前，满脸担忧的查看他的伤势。
　　林信瑞挥刀刺过来时，裴霁早有准备，避开了大部分，加上他外套穿得又厚，所以伤得并不严重，只是袖口被划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刀尖擦过了手背流了血。
　　裴霁心里有数，他这伤看着流的血多，但伤口并不深。
　　然而他这满手背的血看着太过吓人，裴修拧眉刚想开口说什么，言珩却在他开口前拉着裴霁就走：“先去医院。”
　　裴修看着言珩二话不说拉着裴霁就走，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裴修不傻，自然看出了到言珩和裴霁之间的不对劲，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医院看昭昭的手，所以他只得把满腹的心思，全部压了下去，等之后再说。
　　裴霁的手被言珩先用东西大概的止住了血，不等身后的裴修上车，言珩开着车就往医院赶。
　　裴霁不觉得手痛，坐在副驾驶看着面色紧绷的言珩，知道他是又生气了。
　　并且是生自己的气。
　　一路上言珩没说话，裴霁也没开口。
　　裴霁伤得不种，但医院消毒带包扎好伤口，一共才花了十几分钟。
　　裴修赶来后知道裴霁这里问题不大，看了言珩一眼，丢下一句我们待会儿聊聊后，又赶去了警察局。
　　林信瑞四人被带去了警局，那边还需要人处理。
　　裴霁受的轻伤，还是要去做笔录。
　　裴霁进去做笔录时，裴修和言珩两人就在外面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脸色从之前一直就不怎么好的裴修终于开口：“言珩，你什么意思？”
　　说这话时，裴修死死盯着言珩，就像是要把他身上盯个洞出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言珩担惊受怕了几个小时，一直悬着的心刚刚才放下来，脸色也并不比裴修好看到哪里去。
　　言珩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看向裴修，语调还算镇定：“你想问什么？”
　　裴修眼睛轻眯，盯着他不放，一字一顿，语气充满危险：“你和昭昭，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等言珩回答，裴修又道：
　　“昭昭出事，你怎么好像比我这个亲哥还紧张？”


第97章 畜生
　　裴修仔细在心里回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言珩对昭昭的态度变得和以往不同了。
　　站在他这个亲哥的角度，都觉得言珩对昭昭好得不同寻常。
　　花了大价钱搞到手的宝贝车说送就送，人联系不上了比他还着急紧张。
　　据彭高峻说，方才知道裴霁在烂尾楼时，言珩动作比他这个专业的保镖还快……
　　裴霁以前没多想，只当言珩是好兄弟够义气，对他弟弟像对自己亲弟一样，心里还挺感激对方。
　　然而在今天看见两人相处，不喜与外人肢体接触的昭昭，竟然丝毫不抵触言珩时，有什么东西在裴修心里悄然且无声崩塌。
　　那些细枝末节一点点在裴修脑海里浮现，这所有所有的一切加起来，最后拼凑出一个他不敢相信的可能。
　　言珩也没逃避裴修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视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裴修沉下脸等他下一句话。
　　身边偶尔有警察经过，言珩朝裴霁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缓缓开口：“等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自己和小院长在一起的事一直瞒着裴修，言珩也怕好友知道了暴走，但是事情真发生了，他却出奇淡定。
　　裴修并不满意言珩这回答，他这态度反而让他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开始疯狂生长。
　　望着言珩那张跟妖孽似的招摇的脸，裴修心里的火气瞬间蹿得老高，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咬牙：“言珩，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心里的猜测太过荒唐，言珩和裴霁没亲口告诉他，裴修最后忍了忍，到底没有直接说出来。
　　裴修黑着脸一副要杀人的凶狠模样，而被他揪着衣服警告的言珩却毫不反抗。
　　看着这样任他摆布的言珩，裴修一颗心缓缓沉入谷底。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直接，大家心里都明白。
　　再加上和言珩这么多年的兄弟，言珩什么性格裴修心里门清，要是自己误会了，言珩绝对不会是这个反应，早就骂他有病了。
　　裴修沉着一张脸，手上用力拽着言珩站起来，抓着他衣襟的双手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裴修逼近言珩，因为太过愤怒震惊，手臂都在微微颤动，他压低了声音对言珩吼：“言珩你他妈还是不是人？那他妈是我弟弟！！”
　　裴修从小拥有良好的家庭教养及自身修养，活了二十多年说脏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天被言珩气着了，控制不住一连飙了两句。
　　裴修吼完这一句后，自己脑子都是懵的。
　　就算现在他也不敢相信，他把言珩当好兄弟，而言珩竟然背着他泡他弟！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在知道小院长就是裴修的亲弟时，言珩就料到了如今这情况。
　　也许是做了太久的心理建设，现在面对裴修带着怒火的质问，言珩平静开口：“裴霁先是他自己，再是你弟。”
　　裴修此时的理智被怒火烧成了灰，根本听不进言珩讲这些有的没的，也顾不上此时身在警局，抬手就想给言珩一拳：“你是畜生吗？你招惹谁不好？你招昭昭做什么？！”
　　但裴修的拳头最终还是没有落到言珩脸上，不是他顾忌这么多年兄弟情义下不了手，而是他们这里动静引起了值班警察的注意，上前打断了他。
　　警察看着在警局都敢动手的两人，横眉怒目警告：“这是警局，你们想做什么！”
　　林信瑞和那三个小混混已经被押了下去，裴霁正做笔录，就听门一开，裴修和言珩两人被一个警察带了进来。
　　听带他们进来的警察说两人刚在外面打架，裴霁没什么情绪的眼中，一丝意外稍纵即逝。
　　裴修本就臭着的脸，在注意到裴霁放在言珩身上略关切的目光时，瞬间更臭了。
　　忍了又忍，裴修才忍住自己想揍人的冲动。
　　笔录不是审问，家属可以在场，怕裴修和言珩在外面又闹起来，警察索性让他们两人就待在屋里。
　　警事情是裴霁自己报的，这边警察刚了解完林信瑞敲诈勒索他的经过，也看过U盘里保存的录音和聊天记录等证据。
　　事情真相已经很明朗，林信瑞敲诈勒索，且金额巨大，再加当着警方面故意伤人……
　　到时候判下来罪责不清。
　　问话的警察扫了一下资料，在扫到某一行时目光一顿，蹙眉问裴霁：“这里显示，林信瑞在几年前也因故意伤人被判了刑，才出狱没多久……你们是之前就认识？有过节？”
　　之前林信瑞被拷走时也并不老实，嘴里还不断咒骂裴霁不得好死。
　　一听就知道他和裴霁之前就认识。
　　听了警察的问题，裴霁平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抓住裤子。
　　注意到裴霁表情的细微变化，言珩抬手握住他肩膀，轻轻地拍了拍以示安抚：“没事，别紧张。”
　　裴修瞪着言珩那只手，恨不得用眼神把他手背烫一个洞，随后上前一步重重地拍开他的手，语气不善：“说话就说话。”
　　别动手动脚！
　　警察也察觉到裴霁情绪波动，轻声细语道：
　　“你不用害怕，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案件经过，你知道些什么跟我们说就行了，你可以无条件相信我们，我们会为你做主。”
　　林信瑞有案底，当年事情的始末警方内部要是想知道，比裴修他们私下打探轻松容易多了。
　　事实上，警方在几天前就接到了裴霁的报警。
　　因为涉案金额过大，警方高度重视此次案件，这几天他们和裴霁一直也保持着联系。
　　林信瑞先后几次改变交钱地点，警方也都知道，他们让裴霁不动声色的配合，为的就是抓个现行。
　　且在接到报警后，警方第一时间就去调查了林信瑞这个人。
　　林信瑞的案底他们系统里可以查到，但案宗不在南枫市。
　　不过他们联系了林信瑞老家的警局，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当年的缘由细节。
　　裴霁自然清楚这一点。
　　沉默两秒，在众人的注视下，裴霁终于缓缓开口：“他领养过我。”
　　问话的警察听见话有些意外一挑眉
　　曾经养父子的关系？
　　也许是再次亲手把林信瑞送进监牢，不出意外再也不用见面，裴霁提起多年前的那件事，语气出乎意料的平和，就像是在讲述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十七天……”
　　裴霁被林信瑞领养时，他十二岁，当时的裴茜四岁。
　　收养他们的那个福利院在陀川镇，陀川镇占地面积大，人口也多，却是一个直到现在也名不见经传、经济并不发达的乡镇。
　　林信瑞虽是陀川镇的人，但常年住在县城，是城里人。
　　几年前的林信瑞跟现在不一样，他有一份稳定且体面的工作，还有一个温柔漂亮的妻子，是陀川镇人羡慕的对象。
　　在裴霁十二岁时，林信瑞和妻子突然找到福利院，说想要领养一个孩子。
　　因为林信瑞没有生育能力。
　　孩子大了就记事了，养不熟，所以领养家庭大多会选择年纪小的孩子，而林信瑞当时在福利院逛了一圈，在看见小裴霁后两眼一亮，拍板决定就领养他。
　　林信瑞的妻子觉得裴霁年纪有些大了，而且性格不怎么好，不太愿意。
　　她想领养一个女孩子。
　　然而最后，裴霁还是被夫妻两人带回了家。
　　裴霁跟着林信瑞夫妻走的当天，小小的裴茜抓着裴霁的手不放，一边叫哥哥一边哭得撕心裂肺。
　　可是她太小了，并不能决定裴霁的去留。
　　她不能，十二岁的裴霁也不能。
　　林信瑞和妻子三四十岁了还没一儿半女，好不容易领养了一个，裴霁还长得这么漂亮，大家都以为他们会好好待他。
　　刚开始，裴霁自己或许也是有点期待的。
　　可惜小裴霁没几天就发现，‘养父’会在‘养母’不在的时候，对他动手动脚。
　　他已经十二岁了，林信瑞竟然还打着培养父子感情的名号，想要帮他洗澡。
　　小裴霁自然拒绝了，然而林信瑞在他洗澡时竟然试图强行开门。
　　好在他事先反锁了浴室门，所以林信瑞才没能成功闯进来。
　　也是林信瑞开门未遂后，小裴霁才终于确定，总笑眯眯的养父对他心怀不轨。
　　看着人模人样的林信瑞，其实是个恶心的恋童癖。
　　从小在福利院看人眼色长大的裴霁本就敏感，从那之后他就处处躲着林信瑞，尽量不和他单独相处，对林信瑞的抗拒也明晃晃地摆在明面。
　　可是同处同一屋檐下，林信瑞的妻子邱婧也要上班，在躲了林信瑞两天后，裴霁遇到邱婧加班。
　　林信瑞知道裴霁在躲自己，邱婧不在他终于找到机会，也不伪装自己的肮脏龌龊的心思，强行把裴霁压在沙发上，想亲他。
　　小裴霁拼了命的抵抗，期间踢到了林信瑞的命根子，趁他吃痛逃了出去。
　　说到自己逃出林信瑞家时，裴霁双眼亮了一瞬，可是在场众人都沉浸在气愤之中吗，谁也没注意。
　　尤其是言珩和裴修，表情恐怖得已经要杀人。
　　十二岁的裴霁已经记路，逃出去后直接朝徒步朝陀川镇跑，林信瑞想追但没追上。
　　小裴霁虽然逃出去了，但并没有别的去处，更何况裴茜还在福利院，所以他又回去了，林信瑞也很快找了上来。
　　裴霁突然一个人跑了回来，什么也不肯说，林信瑞又找上门来要人，院方自然是把他交出去。
　　十二岁的裴霁力气再大也拗不过林信瑞这个成年人，所以又被强行塞进了扯带了回去。
　　林信瑞恼怒裴霁竟然敢逃跑，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当天晚上找个理由把邱婧支出去后，大骂裴霁不识好歹，裴霁骂他老畜生。
　　林信瑞惦记裴霁不是一天两天，现在两人彻底撕破脸，他也没了顾忌，大门一锁，直接就想用强。
　　想用武力让裴霁屈服。
　　裴霁当然不肯，被他压在餐桌上抵抗时，慌乱抓住桌上的玻璃杯。
　　老式居民楼隔音效果一般，他们这里动静本就引起了邻居的注意，已经在敲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在林信瑞因为敲门声顿住时，裴霁抓住机会用力的把玻璃杯砸向他的太阳穴。
　　林信瑞脸上的那条疤，就是裴霁后用碎掉的玻璃划的。
　　被划后林信瑞当时的惨叫声，整栋楼的人估计都听见了。
　　听见这声林信瑞惨叫后，邻居肯定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拍门的声音更大了。
　　而趁林信瑞捂脸松手，裴霁赶紧推开他去开门。
　　门一开，邻居就见裴霁衣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衣袖都被扯破了，而林信瑞则是跌跌撞撞过来，顶着一脸吓人的血……
　　听裴霁说林信瑞想侵犯他后，邻居踹了追上来的林信瑞一脚后，当时就报了警。


第98章 咬牙
　　小县城有一点什么风吹草动就能传个满城，更何况还闹到报警的地步。
　　坏事传千里，很快周围的人都知道林信瑞是个恋童癖，喜欢的还是没张开的男孩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后来林信瑞丢了原本体面的工作不说，还判了刑，他的妻子终于知道他是多伪善恶心的人，和他离了婚。
　　裴霁在反抗过程中划伤了林信瑞的脸，伤口还挺深，不过因为他是未成年，又是出于自保，所以什么事都没有，被警察送回了福利院。
　　几年前的社会还没如今这么开放，为了保护小裴霁不受什么风言风语，当年的警方对外宣称林信瑞犯的是故意伤人罪。
　　但只要是调一下当年卷宗，就能知道事情真相。
　　裴霁一脸平静地说完当年的事，然后看向记笔录的警察：“后来我没关注过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刑满释放了。”
　　对裴霁来说，林信瑞的存在就是他无意吃到的苍蝇，想想都恶心，自然不可能去关注他的动态。
　　其实稍微想想都能知道林信瑞出狱后的遭遇：
　　几年的牢狱生活让他和高速发展的社会脱节，妻子和他离婚，又没了工作，身败名裂下，原本的小县城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对毁了他一切的裴霁心怀怨恨，想要报仇，打听到裴霁已经被裴家认了回去，便阴魂不散的找来了南枫市。
　　林信瑞是打定了主意，知道童年那些破事对裴霁来说无疑是心里阴影，是丑闻，觉得他现在成了有钱人家光鲜亮丽的过小少爷，肯定不愿意亲朋好友知道他那些不堪的过往。
　　毕竟这种事一旦说出去，丢的不止是裴霁的脸，还可能让他家在上流社会中抬不起头。
　　所以林信瑞才胸有成竹的威胁，觉得自己掌握了裴霁致命的把柄。
　　听完裴霁的话，言珩和裴修陷入久久沉默。
　　最后裴修阴沉着一张脸出去给律师打电话。
　　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他要让林信瑞承担最严重的后果，不惜一切代价。
　　林信瑞已经快五十岁，这次的事情足够他在牢里度过晚年，裴修要做的就是确保他这辈子不会活着出狱。
　　给律师打完电话，裴修又让人去查到底是谁在给林信瑞传递消息。
　　南枫市这么大，林信瑞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裴霁的消息？
　　他来南枫市后都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这所有的一切，裴修都要知道。
　　……
　　录完口供笔录折腾完从警局出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裴霁站在警局大门口，略带无语地望着相对而立的言珩和裴修。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又知道了太多，言珩和裴修两人心里都很不好受，都异常沉默。
　　自责、心疼、愤怒、难受……种种情绪充斥在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却找不到宣泄口。
　　两人心里都堵着一口郁气，当着裴霁的面却都忍着不发。
　　裴修想杀了林信瑞是一回事，气言珩背着自己招惹裴霁又是另一回事。
　　他出警局这一路都当言珩是透明人，嗓音有些艰涩对裴霁开口：“昭昭，跟哥哥回家。”
　　裴修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开口比以往更小心翼翼。
　　尽管裴霁此时表情平静，但裴修心里清楚，今天这事，等于是昭昭亲手把自己心里的伤疤揭开，血淋淋地展示在大家面前。
　　他们听着都气愤难受加恶心，更何况是裴霁这个当事人？
　　所以裴修忍住了没问他和言珩之间的事，只想带他回家。
　　言珩却拉着裴霁的手腕寸步不让，对双眼快要喷火的裴修道：“今天的事，你想让舒阿姨和裴叔叔知道吗？”
　　裴修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裴霁包扎着的右手。
　　的确，要是裴霁就这样回去，他爸妈看见他这副模样，肯定会追问到底。
　　舒盼和裴承博要是了解了实情，除了多两个人为裴霁难过心疼之外，并没有好处。
　　加上两位长辈年纪也大，要是着急上火气出个什么好歹……
　　言珩说得有道理，但知道言珩对他家昭昭心怀不轨后，要让裴修就这样放任言珩把裴霁带回江城苑，也是不可能的。
　　要是早知道有今天，裴修当初给裴霁选房子的时候，第一个避开的绝对就是江城苑。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恨不得穿越回去晃晃当时的自己，看脑袋里面是不是进了水。
　　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言珩这个大尾巴狼？
　　于是裴修道：“不回家的话，那去我那儿。”
　　裴总在南枫市的房产也不止一两处，有的是地方住。
　　见裴修防自己跟防狼似的，言珩偏头看向裴霁，放缓了声音柔声问：“昭昭，你想回哪儿？我听你的。”
　　裴修听着言珩这温柔的声调，眉心跳了跳
　　好想打人。
　　裴霁在他哥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语气没什么变化淡淡开口：“江城苑。”
　　裴修：“……”
　　裴总是心塞，心里第一次产生了类似‘女大不中留’的悲凉沧桑。
　　裴霁想回江城苑，裴修自然也不可能反对，于是瞪了言珩一眼，立马道：“行，我和你一起回去，这几天我和你住。”
　　裴修说裴霁手伤了，住一起方便照顾他。
　　裴大少爷长这么大都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他什么时候会照顾人了？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不过就是防着言珩罢了。
　　裴修要在江城苑住下，裴霁到底没意见，反正空房间够多。
　　最后在裴修的强烈要求下，裴霁和他一辆车回去，言珩一个人回去。
　　言珩上车后迟迟没有启动车子，就这样望着载着裴霁裴修两兄弟的车启动远去。
　　沉默着越不知道过了多久，言珩突然抬手，发泄般重重锤了手中方向盘两下。
　　十足绅士的言总，终于在四下无人时爆了句粗口。
　　……
　　回到江城苑后，知道裴霁还没吃晚饭，裴修让裴霁去休息，自己去厨房亲手给他下了一碗面，还煎了两个不完美的煎蛋。
　　裴霁右手受伤了不好拿筷子，裴修想喂他，不过被裴霁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裴修只得遗憾作罢。
　　裴霁吃面时，裴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再提林信瑞的事，问他彭高峻怎么办。
　　裴霁眼皮轻轻一抬，看坐他对面的裴修：
　　“他怎么了？”
　　“他失职。”裴修一提起这个就来气：
　　“他之前看见了林信瑞，但没当一回事。”
　　站在裴修角度，会发生今天的事，多少是彭高峻的失职。
　　裴霁手缠着纱布行动不太灵活，闻言回：
　　“是故意支开他的。”
　　事先已经整理好证据并且报了警，保险箱上也有定位仪，如果可以，裴霁希望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事情处理了。
　　彭高峻知道就等于裴修舒盼他们都知道了，所以裴霁是故意支开他的。
　　裴霁觉得这事跟彭高峻没关系。
　　裴修不赞成地看裴霁：“总的来说是他不够警惕，没保护好你。”
　　裴霁像个刚学会用筷子的孩子，别扭生疏的用筷子挑面，还总不成功。
　　听了裴修这话后他想了想，道：
　　“你想辞掉他也行，刚好我也不需要保镖司机。”
　　“这怎么行。”裴修想也不想拒绝：
　　“你一个人我们怎么放心。”
　　裴霁倒是没什么所谓，低头吃面：“再找一个麻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裴修只得打消换掉彭高峻的念头。
　　工作出现了重大失误，彭高峻本来也以为自己这次工作不保，忐忑等了几个小时终于等到裴总的消息。
　　怀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心理，彭高峻点开一看，意外发现裴修发来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辞退消息。
　　裴总只罚了他半年的奖金！
　　想了想裴修对裴霁的宝贝程度，竟然只是罚了奖金，彭高峻都觉得不可思议。
　　留彭高峻捧着手机傻眼不提，裴霁一碗面还没吃完，被他‘遗忘’在家的手机响了。
　　裴霁还没动，裴修就体贴地替他把手机拿过来了。
　　把手机递给裴霁时裴修瞟了一眼，看见是那个熟悉的头像发来的消息。
　　裴修嘴角不自觉往下一撇。
　　言珩问裴霁是不是在家了，有没有吃晚饭，还说裴茜那边他打过电话，让他不用担心，等手好一些了再去医院看裴茜。
　　裴霁没注意到裴修的表情变化，左手打字回：
　　【在吃面。】
　　言珩那边基本是秒回：【你哥做的？】
　　裴霁：【嗯。】
　　言珩：【手还痛吗？】
　　裴霁：【不痛。】
　　在一旁的裴修暗自咬牙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见裴霁光顾着聊天连面都不吃了，最后忍无可忍，也拿出手机给言珩发消息：【言珩大晚上的你有完没完？！我还在这儿呢！】【昭昭面都凉了！】
　　舍不得说裴霁，裴修便把全部的火都撒言珩身上了。
　　裴修觉得他家昭昭这么内敛，一定是言珩先不要脸勾搭的！
　　总之，都是言珩的错！
　　收到裴修消息的言珩顿了顿，然后回：
　　【行，那等他吃完再聊。】
　　裴霁看完言珩的消息，不但不觉得高兴，反而更生气了：【大晚上的，聊你个大头鬼！】
　　发完这句话，裴修还不解气，打字的力道都快戳破屏幕：【言珩你老师跟我说，你和昭昭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当初你花大价钱要买白菜，我以为你是出于兄弟义气，再不济也是觉得是昭昭亲手种的绿色无公害，没想到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裴修万万没想到，言珩从一开始打的就是他家昭昭这颗水灵灵的大白菜！
　　越说越气，裴修对言珩道：
　　【算了，别说那么多，出来打一架吧！】
　　作者有话要说：    裴修：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第99章 别扭
　　林信瑞的事情后续有律师负责，裴霁不用再操心，也不用再看见林信瑞那张令他不适的脸。
　　裴霁吃完面就被裴修催着上楼休息了，连碗都是大少爷抢着收拾的。
　　大概是了却了心里一件大事，裴霁回房间后几乎是沾枕头就睡，难得脑袋放空，睡前什么都没想。
　　楼下，裴修等裴霁睡着后，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没一会儿，裴修出现在言珩家门前。
　　言珩听见门铃声去开门，手握在门把手上刚把门拧开一条缝，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紧接着，言珩就感觉腹部一疼
　　裴修推开门进来后，不等言珩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抬手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裴修收力，使了起码八成力。
　　言珩被他猝不及防的攻击打得脊背微弯，按着腹部后退了两步后才稳住身形。
　　抬脚往后一踢‘啪’的一下关上门，裴修看着吃痛蹙眉的言珩，甩了一下手腕：“练练？”
　　这一拳，从知道裴霁和言珩在一起开始，裴修就想打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等裴霁睡着后裴修便找上门了，准备和言珩算算总账。
　　裴修和言珩两人偶尔会相约拳击馆，互相练练活动一下筋骨，但都是带着护具的，两人还没认真对打过。
　　知道了林信瑞那个畜生以前对裴霁的所作所为，言珩和裴霁两人今天心情都不好，心里堵着一口气，亟需一个发泄口。
　　所以言珩直起身体后，扯了扯嘴角，对裴修道：
　　“让你两拳。”
　　言珩家有一个健身房，里面有一个小型搏击台，不过言珩以前都是在里面打沙袋。
　　两人分别戴上护具，裴修对言珩冷笑：
　　“我今天可不会手下留情，你最好是有心理准备。”
　　裴修冷静下来后想了很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去他大爷的兄弟情！
　　言珩眼里但凡有他这个兄弟，都不会做出这种缺德事。
　　他就没见过一心要当好兄弟弟弟男朋友的人。
　　还不要脸让他帮忙出谋划策。
　　我呸！
　　言珩心里清楚和裴修这一架是免不了的，用牙齿咬着手套戴牢，平静开口：“正巧，我也没打算手下留情。”
　　裴修眉眼一利，抢先出手攻了上去，真.沙包大的拳头直怼言珩面门。
　　什么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和宝贝弟弟一比，都不重要了。
　　言珩侧身避开裴修来势汹汹的一圈，抬脚去攻下盘。
　　裴修一边躲一边骂：
　　“说好的让我两拳呢！”
　　言珩：“你又没同意。”
　　裴修骂了言珩一句不要脸，转身又扑了上去，两人也不再啰嗦，你来我往打成一团。
　　半个小时后，言珩和裴修两人大汗淋漓躺在台上，两人都喘着粗气，精疲力尽的同时浑身酸痛2。
　　双方都没手下留情，狠狠地暴力发泄了一番。
　　裴修仰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有气无力抬脚踹了身边的言珩一下：“昭昭才二十一岁，你比他大七岁，你是畜生吗？”
　　同样躺倒的言珩喘了一口气：
　　“十八岁都不算早恋了，二十一岁不小了。”
　　七岁而已，年龄不是问题。
　　裴修来气，瞪他：“那你也是他哥啊！”
　　言珩：“又不是亲的。”
　　裴修还是觉得不太真实：“你什么时候弯的，我怎么不知道？”
　　朋友这么多年，裴修觉得言珩隐藏得也太好了。
　　“别说你。”言珩苦笑：“在遇到昭昭之前，我都不知道我是弯的。”
　　“不管男的女的，毕竟我也只喜欢了他这么一个。”
　　裴修觉得这话有些肉麻，抖了抖两条胳膊，嫌弃得不行：“打住，你可别恶心我了！”
　　言珩笑了笑了，不说话了。
　　裴修也沉默两秒，随后忽然问：
　　“昭昭抗拒与人肢体接触，严重时还会出现应激反应，这你都知道吧？”
　　言珩脸沉了沉，最后点头：
　　“嗯。”
　　裴霁的情况他们以前讨论过，都在猜他是以前经历过不好的事，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十二岁时遇到林信瑞时留下的。
　　林信瑞领养了裴霁半个月，一直不老实对他动手动脚，甚至想强行侵犯他，虽然未遂。
　　但在那时小小的裴霁心里，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导致裴霁潜意识把接近自己的所有人，都和林信瑞划等号。
　　他觉得其他人会和林信瑞一样，所以身体比脑子更先做出反应，条件反射地抗拒。
　　裴修坐起身，看向言珩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言珩，你是认真的吗？”
　　裴修觉得他的昭昭这辈子已经吃了太多苦了，要是言珩不是认真的，只是图个新鲜就下手，玩弄昭昭的感情，那他们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不但朋友做不成，还会反目成仇。
　　听了裴修的问题，言珩笑了一下，不答反问：
　　“你觉得我是那种没事找刺激，随便谈个恋爱玩玩的人吗？”
　　认识这么多年，裴修再了解言珩不过，自然知道他不是玩弄别人感情的渣男。
　　不然也不至于单身这么多年。
　　可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事关裴霁，裴修多少有点不放心，容易想东想西：“你能确保你以后永远不变心？”
　　裴霁吃了太多苦，裴修不想他再尝感情的苦涩。
　　言珩人品他信得过，但是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谁也不能保证激情和新鲜感褪去后，还能永远初心不改。
　　言珩没立刻回答裴修这个问题，顿了顿后坐起身，在对方逐渐变得危险的眼神下，缓缓开口：“你说得对，人生这么长，未来太多变数，我没办法保证永远像现在这样喜欢他。”
　　什么？！
　　裴修眉毛一竖就要生气，言珩抢在他开口之前又道：“但我能保证，就算我们之间的感情在未来几十年柴米油盐之中由热烈的爱情变成亲情，我也会一直对他好。”
　　裴修闻言一愣，有些怔愣地看着言珩。
　　言珩一边解身上的护具，一边道：
　　“裴修，我知道你介意什么，也知道我和昭昭在一起的事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
　　言珩话锋一转，开始给裴修分析：
　　“你抛开我们的关系不谈，你是接受不了你弟和一个男人谈恋爱吗？你对同性恋有偏见？”
　　“当然不是，你可别甩锅。”裴修皱眉摇头：
　　“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又不是什么老古板。”
　　别说现在提倡恋爱自由，难道昭昭真的喜欢，他们还能做棒打鸳鸯，让昭昭难受的事？
　　言珩听后点点头：
　　“那你是不想昭昭和我谈恋爱？”
　　那当然！
　　裴修条件反射想点头，然而言珩再次抢在他前面开口：“难道我条件不好吗？”
　　“样貌、家境、学历、工作、能力、财力……”言珩就差掰着手指头跟裴修数：“我自认为比起同龄人，我并不差。”
　　裴修哑然，虽不情愿，但也只能点头：
　　“那倒是。”
　　言珩各方面条件何止是不差，简直是优秀，要什么有什么。
　　见裴修点头，言珩抬手一指自己：
　　“认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既然昭昭总有一天会谈恋爱，那你是希望他找一个你知根知底信得过、条件优越的人，还是希望他从外面找一个你不熟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言珩这问题答案太过明显，正常人都会选前者。
　　言裴两家是世交，两家关系本就好，裴修自然是信得过，但是……
　　不等裴修把‘但是’说出来，言珩又继续道：
　　“你说我比昭昭年纪大，我们先不说大七岁还在正常范围，难道你想昭昭找个年纪比他小的，让他以后每天去照顾他男朋友？就像养了个儿子一样心累？”
　　裴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太小自然也不行，太小了不成熟。”
　　是人都有私心，裴修觉得他家昭昭每天已经很累的，要是再找个比他小又不成熟，处处作的作精对象，那该多辛苦？
　　“那不就得了？”言珩一拍手，下结论：
　　“那综合来看，你不觉得我对昭昭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吗？”
　　“我们两家关系本来就好，在一起没有那些烂七八糟的矛盾关系。”
　　本来是兴师问罪算总账的裴修，越听越觉得言珩说的……
　　好有道理！
　　他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的确，要是昭昭本就是弯的，抛开言珩不讲道义吃窝边草的行为来说，他各方面条件都好，人也不错，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裴修一颗坚定不移的心被言珩三言两语说得开始动摇。
　　摇晃两下，裴修突然回过味来，眯着眼睛看言珩：“不对，差点被你带沟里！”
　　“你刚才所说的都是最坏的情况，这世上人这么多，你怎么就知道除了你之外，昭昭就遇不到年纪比你小，比你会照顾人，你比有钱比你帅的了？”
　　言珩心想裴修这次脑筋转得还挺快，嘴上却反问：“当然，我不排除会有这样的人出现，但是你又怎么保证，昭昭就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我们讨论的前提，不是得昭昭喜欢吗？”
　　既然有一个他，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寄希望于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时候出现的人？
　　裴修噎住，沉默几秒最后叹气：
　　“我们当了二十几年兄弟，你突然和昭昭好了，这其中身份的转变，你不会觉得别扭吗？”
　　裴修一想到言珩和裴霁在一起了，成了自己弟婿，他就觉得怪怪的。
　　而言珩和裴修不同，他完全没有心理负担，语气轻松：“没事啊，不就是以后改口叫你哥么。”
　　言珩相当爽快，掷地有声：“哥！”
　　裴修：“！！！”
　　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昭昭：今天是我休息的一天。


第100章 依赖
　　裴修大半夜找言珩练了练，心里积累的那点气消了不少，也觉得言珩分析得有道理，隐隐有点被说动的趋势。
　　好在裴修反应过来言珩是挖坑套，及时清醒。
　　好哥们和自己弟弟在一起了这事带给裴修的别扭感一时半会儿难消，所以他的态度就是
　　不支持，不反对，但你暂时不要在我面前秀恩爱。
　　他现在还适应不了言珩和裴霁腻腻歪歪的场面。
　　但裴修也表明了态度，要是言珩以后惹裴霁生气或伤心难过，他第一个站出来暴打言珩的狗头。
　　言珩跟裴修举手保证，就差指天发誓会对裴霁好了。
　　裴修对言珩如此诚心的态度也只是勉强满意，矜贵地点了点头，又好奇他们两个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在裴修看来，裴霁和言珩两个人除了生日会那次之外，交集应该很少才对。
　　就算现在两人认识也没一年，昭昭怎么就和言珩好了？
　　重点是这么大事，他事先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一谈起这个，言珩就想起小院长让他赔的那五块钱，忍不住笑了笑，慢条斯理开口：“这个啊，就说来话长了……”
　　……
　　昨天晚上有事耽搁了没去医院看裴茜，第二天一早裴霁和言珩就准备过去。
　　秦许今天要补课去不了，一大早过来敲门，关心裴霁的伤势，顺便把给裴茜买的礼物带来，让裴霁替自己给裴茜。
　　裴霁昨晚睡前上了药，现在除了缠着纱布的手之外，只有两三处淤青，其中以左腿膝盖下方那块最严重，看着有些泛红起淤血。
　　和林信瑞还有那三个被彭高峻出手教育过的人相比，裴霁这点伤根本不值一提。
　　那四个人，真的可以说是鼻青脸肿眼歪嘴斜。
　　怕裴茜看见担心，去医院的路上裴霁找出一副手套戴上，把手上的纱布遮得严严实实。
　　他戴手套时粗鲁的动作看得言珩胆战心惊，连声喊小祖宗住手，就怕他把还没长好的伤口扯开再次出血。
　　把车临时停在路边，言珩倾身拿过手套，小心翼翼避开裴霁的手背，动作轻柔地帮他把手套戴上。
　　做这一切时，言珩低着头一脸专注，像是对待什么价值连城的珍稀古董似的谨慎。
　　都说认真专注的男人最帅，裴霁看着眉眼低垂的言珩，眼睛动了动。
　　从裴霁这个角度看去，言珩因低头的动作，打理过的头发自然垂下，有一缕长度刚好触到言珩眼睛，挨着睫毛的位置。
　　裴霁看着看着，突然鬼使神差般抬手，帮言珩把头发往轻轻往旁边拨了一下。
　　微凉的指尖缓慢轻飘的从额前拂过，温柔又缱绻。
　　言珩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裴霁，对方一双黑亮的我大眼睛和他对视一眼，随后平静移开视线。
　　仿佛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
　　望着这样的裴霁看了几秒，手心还握着他受伤的右手的言珩，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该拿你怎么办？”
　　裴霁不明所以地看他，眼里那意思
　　什么？
　　言珩对着裴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无奈心疼还是觉得难过的表情：“小院长，我们已经在一起了，照理说我是除了你家人之外，和你关系最亲密的人。”
　　裴霁心里隐隐猜到了言珩想说什么，抿了抿唇，没说话。
　　言珩抬起裴霁的手，隔着手套在他受伤的手背轻轻吻了一下，声音既低又沉：“你能不能……稍微也依赖你男朋友一下？”
　　裴霁独立、强大、优秀且骄傲，几乎什么都会，都没他解决不了的事。
　　但作为他的男朋友，言珩希望裴霁不用如此能干，偶尔也依靠一下他，遇到事能跟自己说。
　　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去面对。
　　就像昨天一样。
　　言珩真的很怕，看见裴霁被那三个小混混围攻的那瞬间，他吓得心脏都差点不跳了。
　　后来言珩也在想，要是昨晚他们没赶去怎么办？要是警察再晚去一步怎么办？
　　那他是不是就会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小院长？
　　言珩知道裴霁的顾虑，知道真相后只剩下心疼，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
　　所以到最后他只能气自己，气自己做的不够好，没能给小院长充足的安全感，让他能毫无顾忌地跟自己分享喜悦忧愁。
　　在外优雅强大，工作时发号施令也游刃有余的言珩，在遇到裴霁后常常对自身产生怀疑。
　　从昨晚开始，言珩心里其实一直很难过。
　　抛去所有的外在条件不提，言珩也不过只是一个第一次谈恋爱的新手，也拥有普遍人都会有的通病
　　敏感，患得患失。
　　要是他连小院长喜怒哀愁都不知道，又算什么男朋友？
　　听了言珩这句近乎请求的话，要怎么形容裴霁此刻的心情呢？
　　就像一颗心先被松鼠毛茸茸的尾巴扫了几下，紧接着又被松鼠跳起来狠狠地踩了两脚，踩完临走时还不忘用尖锐的爪子挠他一把。
　　裴霁心里蓦地一酸。
　　言珩说完，久久却没得到裴霁的回音。
　　了解小院长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性格，言珩知道他这是不想说了，略苦涩的笑了笑：“没事，慢慢来，反正我们——”
　　裴霁忽然开口：“有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你要不要听？”
　　言珩的话戛然而止，而裴霁也不等他说‘要’还是‘不要’，自顾自道：“我第一次见到小千时是傍晚，刚出生没多久的她小小一只被人放在福利院大门口，我一过去，她就对我笑了。”
　　言珩听裴茜说过，裴霁是在被福利院里的小孩赶出去时，意外捡到的她。
　　然而连裴茜自己都不知道，院里身世凄惨可怜的小孩子那么多，当时自身难保的裴霁，为什么独独只对她心软，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照顾。
　　对裴茜，裴霁是宁可自己半夜往肚子里面灌凉水，也舍不得让她饿肚子。
　　这么多年裴霁一直没跟人提过，他当时会把裴茜捡回去，只因为一个笑容
　　当时裴茜脸上的笑容，是他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的纯真。
　　裴茜那时看他眼神清澈得不掺任何杂质，干干净净，笑得就像天使，张开手要让他抱。
　　当时已经被福利院孩子们孤立针对许久的裴霁，已经习惯独来独往的裴霁，心一刹那就软了。
　　他那一瞬间内心的想法是
　　原来还有人会对他露出这种笑。
　　原来还有人需要他。
　　直到现在还有人说，裴茜遇到裴霁这么好的哥哥是三生有幸，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包括裴茜自己都这么想，甚至觉得自己是裴霁的拖累。
　　而只有裴霁自己知道，裴茜的出现，是他暗淡难熬的童年的一束光。
　　这些年在那个偏远的福利院，是裴茜一直陪着他，让他有努力活下去的动力。
　　裴茜也没辜负裴霁，在刚会走路时，就知道偷偷给被罚不能吃晚饭的哥哥藏馒头。
　　两人互相依靠，跌跌撞撞捱过了那些难熬的岁月，虽无血缘关系，却早已是彼此的亲人，无法割舍。
　　裴茜身体不好，从小就还是药罐子，当时福利院孩子多、花销大，裴霁被人领养后又多次退回，那天他不想跟林信瑞走，不过当时的院长告诉他，少一个孩子，院里就少一份压力。
　　刚好那时裴茜病重，需要用钱，为了成功领养小孩，林信瑞当时给福利院捐了不少钱，也塞了不少钱，福利院便用裴茜做说辞，明里暗里强迫裴霁同意……
　　最后裴霁没办法，只能跟着走，然后就遇到了林信瑞这个人渣变态。
　　那年裴霁已经十二岁了，自己打工捡废品已经存了一点钱，其实从林信瑞家逃出来后，他想过要不不回福利院，这样就不会再被人领养。
　　只不过他放不下病中的裴茜，怕裴茜被人欺负……
　　因为裴霁再能干，十二岁的小孩要养活自己已经很艰难，再带上生病的裴茜的话，根本不现实。
　　所以裴霁最后还是回去了。
　　好在和林信瑞的事闹得挺大，之后没人在领养他。
　　院里陆陆续续不少小孩都被领养走，没人领养的裴霁反而自在，学习之余开始努力赚钱攒钱，希望早日脱离这个鬼地方。
　　裴霁说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不过话题都是围绕着裴茜，等他得差不多后顿了顿，随后定定看向言珩：“裴茜比我小，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依赖她。”
　　“现在，哥哥和爸妈……我也不习惯。”
　　大概是‘爸爸妈妈’这个称呼对裴霁来说还有点生疏，所以他叫出口时还有些不自在，眼神闪了闪。
　　裴霁说了一大圈，言珩看着他认真又别扭的表情，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解释：“你的意思是……”
　　因为不太确定，言珩语气还有些迟疑，后面半句话没说出来。
　　裴霁倒是坦诚，认真道：
　　“你是我男朋友，我会依赖你，但你要给我时间，我会学。”
　　福利院平时给他们灌输得最多的思想就是：
　　—你们要努力，要乖，要听话，要嘴甜，要会讨人欢心，这样才会有人愿意领养你。
　　—要是没人领养，你就要学会独立生存，要有一技之长，毕竟你们没有家庭做后盾，福利院不可能养你一辈子。
　　说实话，裴霁在福利院也学到不少技能，可是唯独没人告诉他
　　你不用这么拼命，你可以依赖我。
　　没人教他怎样依赖别人。
　　言珩被裴霁这一记直球打懵了，愣了一下呆在原地，眼神都有些呆滞。
　　呆滞之后就是狂喜，言珩忍不住抬手把人抱进怀里，揉了揉他的头，轻声感叹：“你怎么这么可爱……”


第101章 亲昵
　　裴修和言珩打定主意要让林信瑞这个人渣变态的余生在监狱度过，在林信瑞被捕后，仍然叫人收集资料调查他。
　　言珩认为林信瑞这种烂人，出狱后妻离家散，工作也丢了，成了社会闲散人员，没经济来源不说，还要被原本的邻居、同事、朋友戳脊梁骨，有一颗报社的心，不可能就安分守己。
　　顺藤摸瓜这么一查，还真叫两人查出一点别的东西：林信瑞刚出狱时，因为没钱干了不少小偷小摸的勾当。
　　有次深夜偷停在路边的电瓶车，还剐伤了一个下夜班的路人，且肇事逃逸。
　　连林信瑞抢了初中生六十三块钱这种事，都被他们查出来了。
　　律师把资料证据提交给警方，数罪并罚，不出意外林信瑞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呼吸到监狱外的空气。
　　因为证据确凿，林信瑞的判决结果很快下来。
　　庭审裴霁没去，判决书下来那天，他作为当事人收到了警方的通知，知道了结果。
　　结束通话后，裴霁一个人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林信瑞再次入狱，长在他心中多年的那根刺，终于拔出来了。
　　那些不堪的回忆和林信瑞一起，都被裴霁永远留在了过去。
　　言珩心里也清楚，林信瑞对裴霁来说，就像是一个分界点。
　　处理完林信瑞的事，小院长也彻底和过去告别了。
　　从此以后裴霁只用大步朝前走。
　　……
　　裴霁说会慢慢学着依赖言珩，倒也不是糊弄言珩，哄他开心。
　　他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学。
　　言珩明显感受到，最近小院长主动找他的频率变高了。
　　只是发来的消息大多都是：
　　—吃饭没？
　　—吃的什么？
　　—睡了，晚安。
　　就比如今天一早，言珩刚一睁眼，就收到他小男朋友发来的消息：【早上你吃什么？】
　　言珩忍俊不禁，相信他家乖崽是很认真地在学了。
　　只是努力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对。
　　这些开场白，更像哪个书店里卖不出去、所以清仓大处理的书里写的。
　　而这些书，书皮上大多会写着：
　　《三十天教你追到心上人》
　　《如何巧妙搭讪》
　　《恋爱速成班》
　　《聊天不冷场的小窍门》
　　《语言艺术：怎样才能变得健谈？》
　　……
　　言珩也不打裴霁的学习积极性，有问必答：
　　【林姨说今天早上有海鲜粥。】
　　言珩家的厨房彻底成了摆设，连早饭都要跑去裴霁那儿吃。
　　林姨把熬得浓稠的粥，鲜香扑鼻，里面虾仁有成年人大拇指那么大，裴茜才化疗过从医院回来，医生嘱咐她现在海鲜之类的要少碰，所以她瓷白的碗里装的是香菇瘦肉粥。
　　林姨看着言珩给裴霁盛粥，忽然笑着道：
　　“小裴最近几天脸色看起来也比之前好多了。”
　　前一阵裴霁神经一直紧绷着，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林姨总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裴霁闻言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林姨见此笑着打趣：
　　“前两天家里气氛紧张得，我总担心你们人之间是不是闹什么不愉快了，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林姨指的，自然是裴霁和言珩两人。
　　之前因为要不要跟家里出柜的事，言珩生了两天闷气，没来裴霁这儿吃饭。
　　知道裴霁和言珩两人关系的裴茜，一双圆溜溜的眼盯着她哥看了看，鬼灵精怪故意拉长了声调问：“哥哥，我也觉得你最近几天心情好像特别好，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呀？”
　　说话的同时裴茜还朝言珩的方向挤挤眼。
　　小姑娘明目张胆揶揄她哥。
　　林信瑞的事，裴修言珩他们没跟其他人说，连舒盼裴承博都不知道，裴茜和林姨自然也不知道。
　　被打趣的裴霁表情不变：
　　“心情好还不行？”
　　裴茜咬着勺子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点头啊点头：“行，当然行！”
　　对裴茜来说，没有什么比她哥哥开心更好的事了。
　　……
　　周末裴霁难得没课，秦许又和他两爸出国两日游了不用给他补课，裴霁就被言珩带去了电影院，去看新上映的一部爱情片。
　　裴霁对爱情片没什么兴趣，准确的说，他是对所有电影都没兴趣，电影票还贵。
　　然而言珩票都买了，还不能退票，本着不浪费的心思，裴霁就跟着去了。
　　拉拉扯扯的多角恋电影播到一半时，观众睡了一半，还有一半在玩手机。
　　想着几十块钱的票钱，没兴趣的裴霁倒是坚持下来了，没睡也没玩儿手机。
　　可他旁边的言珩就没他那么安分了。
　　言珩像是对裴霁的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仗着放映厅光线昏暗谁也不认识谁，牵着裴霁的手跟摸骨似的：一会儿捏捏他的指节，一会儿在他手心打旋儿，又用微凉的指腹去摸他腕骨，比划他手腕到底多细……
　　言珩动作亲昵却不过火，就是小动作不断，让人没办法专心看电影。
　　看电影约会是言珩提出来的，但裴霁怀疑对方注意力全程就没在电影上，说不定连女主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因为就算不偏头，他都感受到某人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于是在言珩手指悄无声息滑进自己袖口时，一直任他‘胡作非为’的裴霁忽然动了，拿出他的手
　　握住！
　　言珩垂眸看着和自己五指交握的人，内勾外翘的丹凤眼微微一弯，刚想开口，嘴里就被塞了两颗奶香的爆米花。
　　目视前方的裴霁头也没回，牢牢握住言珩作乱的手没松，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别闹。”
　　说完这两个字后，也许是觉得语气太严肃，听上去太过不近人情，裴霁顿了顿，又补充了几个字：“你乖一点。”
　　听了裴霁的话，言珩先是愣了愣，随后忍不住乐了，脑袋朝他的方向一歪，靠过去轻轻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和他咬耳朵：“小院长，你哄小朋友呢？”
　　言珩真的是很久很久没听见别人让他乖一点了。
　　他甚至想不起上一次听别人对自己说这个字是什么时候。
　　因为他这一口气裴霁动了动脖子，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电影上移开，偏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回：“哄男朋友。”
　　言珩听后无声的笑，笑得肩膀直颤。
　　他们这场电影票没卖完，空了不少位置，加上言珩选票时避开了最佳观影区，所以他们后面和左右都没观众。
　　他们在这里小声咬耳朵，倒也不影响其他人观影。
　　手被裴霁牢牢握着，言珩后半场终于本分了，没再作妖。
　　电影放映结束，观众退场。
　　裴霁和言珩站起身离开，言珩没松手，裴霁也没提，两人就维持十指相扣的姿势走出电影院。
　　言珩心情极好：
　　“饿了吗？去吃午餐？”
　　裴霁没意见，点头嗯了一声。
　　冬天衣服厚袖口长，两人并排走着，借着袖口和外套的遮挡，其实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两人牵着手，并不张扬。
　　但两人颜值在那儿，走在一起回头率极高，裴霁能感受到周围行人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可他并不在意，他此时心里想的是言珩手指微凉，手心倒是发热。
　　还挺暖和。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言总，字典里就没有‘凑和’两个字，哪怕是一顿午饭。
　　更何况还是和小院长一起吃。
　　裴霁不挑食，除了吃不惯刺身之外，不管还是西餐中餐还是日料，他都可以。
　　所以最后转了一圈，言珩挑了一家环境不错西餐厅，两人挑了靠窗可以看江景的位置坐下。
　　某品牌包包出了新品，段以烟一早就和两个好姐妹约好了去逛街，一上午收获颇丰。
　　几人逛累了，司机提着大包小包去东西，她们则就近找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餐厅，准备吃个午餐，休息一下再继续逛。
　　段以烟刚进餐厅，还没走两步，她身边的钟太太突然拍拍她的手：“诶，以烟，你看看那是不是你儿子言珩？”
　　段以烟一愣，顺着好姐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言珩把切好的牛排递给裴霁。
　　没等她说话，另一个方太太又有些疑惑开口：
　　“好像是言珩没错，不过他对面那个孩子是谁啊？好像没见过。”
　　虽然只有半个侧脸，但段以烟还是一眼认出了言珩对面的裴霁。
　　裴霁生日酒会那天，方太太一家刚好在国外度假没来，段以烟笑了笑，跟她解释：“裴霁，舒盼家的小孩。”
　　方太太意外，多看了裴霁一眼：
　　“就是这孩子啊，长得真好看。”
　　钟太太也想起来了：
　　“这孩子那天我见过，看上去冷冰冰的，话也少。”
　　“没想到两孩子私下关系也这么好。”
　　逛个街也能遇到自家儿子，段以烟还是挺高兴的，让她们先过去，自己过去打个招呼。
　　段以烟脚步一转，朝一无所觉的言珩和裴霁走去。
　　段以烟准备给自己儿子一个惊喜，突然过去拍他肩膀吓吓他，靠近时特意没出声。
　　然而等她缓缓靠近，还没来及开口，就看见言珩忽然抬手，用大拇指在裴霁唇角蹭了蹭，语带笑意：“沾上酱汁了。”
　　言珩手上缓慢轻柔，动作亲昵又温柔。
　　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段以烟登时愣在了原地，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顺着言珩的动作，裴霁略一抬头，然后就看见了言珩身后怔愣出神的段以烟。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对，裴霁也是一愣，心突地一跳，下意识站起身叫人：“段阿姨。”
　　听见裴霁的话，言珩这才扭头发现身后站着的段以烟。
　　言珩也很是意外，起身看向段以烟：
　　“妈？你怎么在这里？”


第102章 坦白
　　难得的二人相处，言珩本打算吃完午餐再陪裴霁在附近逛逛，忙里偷闲享受一下小情侣的约会时光。
　　然而他母亲段以烟的出现，打乱了言珩的计划。
　　大庭广众之下，段以烟错愕吃惊的表情也很快调整过来，端庄优雅地对裴霁笑了笑：“小裴你也在这儿啊。”
　　段以烟也没多待，跟两人打个招呼就转身去找同伴了。
　　仿佛方才没有看见言珩对裴霁做的那个亲密的举动，没有感受到两人之间那不同寻常的氛围。
　　目送段以烟去餐厅另一边落座，裴霁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看向言珩。
　　看段阿姨的表情，肯定是看出什么了。
　　和小男朋友约会被家长抓个正着，言珩毫不慌张，给了裴霁一个安慰的眼神：“没事，不用担心。”
　　言珩看起来淡定又从容，裴霁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神奇地平静下来。
　　一顿饭吃完，言珩刚买完两桌的单，就收到段以烟的消息，让他回家一趟，有事问他。
　　收到消息的言珩朝他妈坐的方向看了一眼，丹凤眼一挑，在聊天框打了好多字，后思索两秒又全部删了，回：【好。】
　　……
　　当天傍晚言珩的车稳稳停在江城苑，他没动，副驾驶的裴霁也没要下车的意思。
　　见小院长地望着自己一言不发，言珩嘴角泛起丝丝笑意，打趣：“怎么？舍不得下车了？”
　　裴霁没接他这话，而是道：
　　“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们的事段阿姨十有八九已经猜到了，不用想都知道言珩今天回家后会面临的怎样情景。
　　裴霁脑海里想起，之前他在网上无意间刷到的关于出柜的惨烈例子，眉头不自觉蹙起。
　　抬手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他皱紧的眉头，言珩满是笑意的尾音微微上扬：“今天怎么这么主动，想见家长了？”
　　面对言珩略带不正经的调戏，裴霁不为所动：
　　“我是认真的。”
　　车顶灯由上而下打在裴霁身上，使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圈，灯光映在他眼里，像月牙儿似的，璀璨而漂亮。
　　现在言珩能轻松地从这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捕捉到自己的倒影。
　　笑着抬手揉了两把裴霁的头发，言珩望向他的眼睛：“不是什么大事，你要相信你男朋友能处理好。”
　　言珩有一双能勾人魂魄的眼，他弯眼一笑，好看得人让人挪不开眼，仿佛能溺毙在他那一双眼丹凤眼里。
　　裴霁不说话。
　　言珩笑着凑过去在裴霁唇角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慵懒的嗓音让人安定：“乖乖在家等我，嗯？”
　　裴霁看他这模样，沉默半晌，最终才勉强点头。
　　哄小孩似的把裴霁哄好了，目送他进门后，言珩手下的方向轻轻一拨，往言宅赶去。
　　言珩他爸妈住的言宅是祖宅，占地面积广，从外看就跟一个城堡似的，进了言家大门，还要穿过偌大的庭院才到主建筑，开车都要花几分钟。
　　管家替言珩开了门，言珩一脚踏进灯火通明的言宅，看见他爸妈后还没来得及开口，段以烟就清清喉咙：“好了，人都到齐了，我宣布我们家第二次家庭会议开始。”
　　说完后她还拽了拽旁边言珩的爸爸言正阳。
　　今天下午的事，言正阳显然已经听段以烟说了，脸上表情严肃，冲言珩抬了抬下巴：“坐。”
　　言珩和他爸长得很像，言正阳简直就是老年版言珩，尤其是眼睛。
　　一双丹凤眼，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言正阳他们那辈结婚早，言珩今年已经二十八了，但他爸今年刚过五十岁生日。
　　加上言正阳平时保养得当，没出现中年发福秃顶的惨事，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好多。
　　忽略他眼角的细纹，走出去说他不到四十说不定都有人信。
　　言珩依言坐下，心里还想想他们家第一次家庭会议是什么时候。
　　憋了一下午的段以烟见言珩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这个气啊
　　就不准备狡辩狡辩吗？
　　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言珩一下，段以烟板着脸看他：“关于今天下午的事，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吗？”
　　言正阳闻言也看向言珩，等他开口。
　　“是有点话想说我。”接收到来自爸妈的凝视目光，言珩神情坦然：“您们想的没错，我和裴霁是在谈恋爱。”
　　言珩如此简单粗暴的一句话，反而让段以烟懵了
　　这就承认了？真就不狡辩了？
　　心里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见言珩说又是另一回事。
　　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段以烟气极反笑，转身看身边的言正阳：“言正阳，我说什么来着？你儿子长成这样，迟早会去祸害别人家的孩子，你还不信！现在怎么样？”
　　言父反应没她那么大，抬手帮她拍背顺气，嘴里却道：“……儿子长这样，也有你一半基因。”
　　段以烟一听更气了，挥开言正阳的手，气不过又用力的打言珩胳膊一下：“言珩你要命了，你和谁谈恋爱不好，你去祸害你舒阿姨家的孩子？！昭昭才多大？！”
　　“言裴两家关系这么好，他可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弟弟！你怎么下得去手？”
　　段以烟是亲妈，对着亲儿子一顿数落，言珩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也不管什么异父异母的亲弟弟这毫无逻辑的话，忍不住出声打断她：“妈，你生气的是我和裴霁谈恋爱？”
　　言珩这么些年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没透露出一丝同性恋倾向，今天算是跟家里出柜了。
　　他本来以为他爸妈生气的点在他喜欢男人这件事上，却没想他妈对着他一顿教育，说的却都是他竟然去祸害裴霁。
　　这重点和主次是不是反了？
　　段以烟现在糟心得想打人，瞪他，开口火气十足：“我难道还不该生气？”
　　言珩摇摇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他妈：
　　“……不是，我以为你们更在意你们未来儿媳妇是个男人这件事。”
　　段以烟闻言一愣，下意识转头看自己老公，问：
　　“未来儿媳妇是个男人这件事，有你儿子不怕死拐了裴家小儿子重要吗？”
　　言正阳觉得两件事都很严峻，不过看妻子这反应，他果断选择了后者：“没有。”
　　言珩：“？”
　　段以烟也觉得没有。
　　这些年言珩对自己精心组织的相亲避之不及，也从不谈个恋爱，身边也没什么交好的异性，段以烟心里隐隐就想到了这一方面。
　　自己儿子段以烟还是了解的，各方面条件都不差，照理说应该是桃花不断，可这么多年愣是一朵也没开，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段以烟和言正阳这些年其实也做好了言珩向他们出柜心里准备。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言珩是不鸣则已，一来就是个大招。
　　两家关系好，舒盼裴承博他们对裴霁怎么样，段以烟自然是一清二楚。
　　说裴霁是他们的心尖子、眼珠子都不为过。
　　想到这里，段以烟不解气又重重地拍了言珩一下：“你说你找谁不好，怎么就找上昭昭了？”
　　“你知道你舒盼阿姨裴叔多宝贝昭昭吗？你就这样把人家儿子拐了，就不怕他们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一向不对儿子感情生活发表什么意见的言正阳，听后也点了点头，问言珩：“这么大的事，你跟你舒姨他们说了吗？”
　　段以烟抢在言珩开口之前回答：
　　“肯定没有啊，要是说了，你儿子还能站在这儿跟你聊天？”
　　说完后，段以烟又在念叨，兔子还不吃窝边草，言珩不要老脸去啃裴霁这颗嫩草，她对不起舒盼这个闺蜜，以后没脸见舒盼了之类的……
　　言珩：“……”
　　这柜出得跟他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段以烟看向舒盼：姐妹，我对不起你呜呜呜，我家猪拱了你家白菜。
　　舒盼：？？？


第103章 亏心
　　段以烟知道言珩和裴霁谈恋爱后，反应出乎言珩意料。
　　本来以为自己回家会引来一场暴风雨的言珩，一直听他妈痛心疾首质问他：—人昭昭还那么小你都下得去手，你亏心不亏心？
　　—你这样以后我怎么跟你舒盼阿姨交待？
　　听自己亲妈说自己老牛吃嫩草，言珩哭笑不得的同时，无奈开口：“他已经二十一了，就只比我小七岁不到。”
　　段以烟闻言瞪他：
　　“你上小学时他才出生，还不小？”
　　都说三岁一代沟，言珩和裴霁这里两代沟都还多一岁。
　　段以烟忧心忡忡，就怕好姐妹舒盼知道后，把她胆大包天的儿子腿打断不说，还跟自己断绝闺蜜关系。
　　言珩听了之后，转头看他爸言正阳，一本正经：
　　“爸，我怎么不知道我妈还是个老古董？”
　　言正阳不赞同的看他：“……怎么能这么说你妈呢？”
　　虽然他也觉得七岁不算大，还在可接受的范围。
　　“什么老古董！”段以烟瞟自己儿子：
　　“我这是在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再说了……”段以烟话锋一转：
　　“你跟昭昭在一起了，小修知道了怎么办？”
　　“你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两家关系这么好，你一声不吭把人家亲弟拐了，他能跟你客气？”
　　想到平时裴修对裴霁的态度，要星星不摘月亮的，段以烟眉眼间满是忧愁地看向言珩的腿。
　　那模样，就跟她儿子的腿已经被知道真相的裴家众人打断了似的。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和小院长在一起，言珩是半点不亏心。
　　今天回来这趟，既然知道他爸妈不反对他找了一个男人过日子，言珩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算落了地。
　　言珩坐在沙发上往后靠，神情姿态比刚刚回家，进门时放松许多，慢悠悠看自家爸妈：“抛开其他的不谈，你们就说对裴霁满不满意吧。”
　　段以烟和言正阳和裴霁的其实相处并不多，只见过寥寥几面。
　　但是这些日子，他们也听舒盼说了不少关于裴霁的事：名牌大学生，意大利语英语张口就来，成绩优异，年年奖学金。
　　天使之家的院长，几年如一日养着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裴茜，对她跟亲妹妹一样，品行为人自然不用说。
　　会种菜，会换灯泡修水管，连手机屏幕坏了都是自己买零件修……几乎全能。
　　模样好，低调不骄奢，脑子灵活能赚钱，细心体贴……有钱人家少爷的臭毛病是半个没有。
　　再联系上裴霁的成长经历，从小被拐卖，这么多年颠沛流离吃到不少苦，因为一张脸收到了很多恶意和针对。
　　就这样，裴霁都没心里变态长歪报复社会，反而懂事得让人心疼。
　　凭良心来说，段以烟心疼裴霁都来不及，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就算是言珩的亲妈，段以烟打心眼里觉得
　　裴家的小儿子这么好，什么都会，自家这个养尊处优、五谷不分、连花生长在地里、葱和蒜都分不清的儿子，才是配不上人家。
　　所以听了言珩的话，段以烟思索两秒，最后朝亲儿子投去了嫌弃的目光，眼里那意思
　　你一身少爷病，何德何能？
　　猝不及防被嫌弃的言珩：“？？？”
　　言正阳倒没嫌弃自家儿子，只是表情难得严肃，对他道：“你向来独立，做什么事有自己的主见，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年轻人感情的事，我们这些做家长的不该插手干预，只要你喜欢就好。”
　　言珩为自己老爸这一席开明的话点头，然而头刚点到一半，又听对方道：“但是就跟你妈妈说的一样，我们和裴家关系不一般，裴霁那小孩儿也不容易，所以爸就多问一句，你们是认真的吗？”
　　言珩狭长的眼尾微微一挑：
　　“当然是认真的。”
　　言正阳闻言仔细观察了一下言珩的表情，最后点了点头，脸上有了点笑意：“那就行，只要你心里有数，爸爸支持你。”
　　自己的儿子品性如何，言正阳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一清二楚。
　　他和段以烟都知道，言珩不是那种会用感情开玩笑的人。
　　言珩既然敢把这件事跟他们说，那就代表他动了真心，是认定了裴霁。
　　两孩子不是闹着玩，也不是图一时新鲜。
　　段以烟听言正阳的话，知道他这就是同意了，嘴唇动了动，但看着自家儿子郑重的表情，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虽然从来没有认真严肃地跟言珩聊过他个人的感情问题，但段以烟心里明白，她的儿子骨子里比谁都傲。
　　这些年言珩单身至今，就是潜意识觉得谁都差那么点儿意思。
　　说白了，就是眼光太高，谁也没看上。
　　段以烟还跟舒盼讨论说，说她儿子别是想找个仙女，这辈子脱单估计是难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她这个亲妈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泼冷水，可是他喜欢上的人，是个男孩子不说，偏偏还是裴霁。
　　段以烟叹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口气。
　　察觉到段以烟的情绪，言正阳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既然俩孩子互相喜欢，决定在一起，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就别瞎操心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也做不出强烈反对、棒打鸳鸯的事。
　　段以烟看了言正阳一眼，眼里暗含嗔怪：
　　“这么大的事，哪有你说得这么轻巧？”
　　自家儿子和昭昭在一起了，她怎么就感觉这么亏心呢？
　　言正阳不比段以烟心思细腻，想得也没她这么多，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对言珩道：“等什么时候有空，你带昭昭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言珩眉眼舒展，笑着答应下来：
　　“好，等回去之后我跟他商量一下，看他有没有时间。”
　　今天这个柜，总体来说出得是相当顺利。
　　言珩一边往楼上房间走，一边拿出手机跟自己小男朋友报喜。
　　段以烟望着不自觉嘴角向上抬起的儿子上楼，等人消失在二楼走廊时，赶紧扭头拿出手机，啪啪啪打字。
　　言正阳偏头的时候随意扫了一眼，就见自己的妻子正在浏览某一个非常眼熟的网页。
　　言正阳英气的眉一挑，随口问：
　　“被你儿子气着了，想买新包了？”
　　段以烟头也不抬回：
　　“不是，我前两天听舒盼说这个品牌新出了几款包，我给她买了送过去。”
　　“还有这个项链也挺好看的，听说还是全球限量，她应该会喜欢。”
　　“诶，这个牌子什么时候上了新鞋子，舒盼最喜欢这个色，也来一双……”
　　嘴上说自家儿子亏心，段以烟转头就开始盘算着往裴家送糖衣炮弹。
　　默默铺路.jpg
　　看着疯狂下单的妻子，言正阳好笑：
　　“你总不会以为就这么点东西，就能让裴家心甘情愿把宝贝儿子给咱家当儿媳妇吧？”
　　段以烟想也不想直接答：
　　“当然不可能！我有那么天真吗？”
　　段以烟相当冷静：
　　“我就希望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到时候他们打咱儿子时能轻点打，手下留点情。”
　　段以烟算盘打得‘啪啪’响：
　　“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言正阳：“……”
　　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
　　不得不说，不愧是亲生的，段以烟遇事时和言珩的处理方式，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完全一致。
　　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不管怎么样，送就完了。
　　……
　　裴霁和言珩两人的事虽说得到了言父言母的初步支持，还邀请裴霁上门，但裴霁并没什么时间，也没合适的时机。
　　第一、临近年关，裴霁学校虽然已经放了寒假，但天使之家的事变多了。
　　第二、裴修时刻提防着图谋不轨的言珩，以裴霁的手伤为名，就在江城苑住下了。
　　裴修现在防言珩，就跟防偷自家白菜的小偷似的。
　　裴霁之前被林信瑞用水果刀刺伤的手背结痂了，可还没完全长好。
　　为了不留下疤痕，裴修买来来好多祛疤的药膏，早中晚，每天监督裴霁涂。
　　这天早上，裴修目送言珩开车离开后，才放心出门去公司。
　　然而裴修前脚刚走，言珩就去而复返。
　　拉开车门坐上车，言珩轻啧了一声看向车内的裴霁，表情带着点不爽和无语：“你哥严防死守也太过了。”
　　自从裴修住江城苑后，言珩一天在心里吐槽他N次
　　哪儿都有他，他和小院长都没什么单独相处时间了。
　　就很烦。
　　影响他们谈恋爱。
　　这么多年以来，言珩还是第一次如此嫌弃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兄弟。
　　害得他想和小男朋友面对于面说两句话，都要挤时间。
　　跟打游击战似的。
　　言珩和裴霁现在的聊天记录里，他发得最多的就是：【你哥走了吗？】
　　见个面争分夺秒的，跟偷情似的。
　　裴霁今天要去天使之家，有一批社会好心人送给孩子们的新年礼物，是新衣服和桌椅，他要去查收。
　　看言珩每天这样来回这样，裴霁抿了抿唇，对他道：“不用陪我一起去。”
　　听了他的话，言珩没回答，而是把前座和后座之间的隔板升起，阻隔了前面彭高峻的视线后，随后修长的指尖挑起裴霁的下巴，低头靠过去和他接了一个温柔缠绵的吻。
　　在一起这么久，裴霁已经吻技青涩的小白，现在已经学会在接吻时自如呼吸了。
　　一吻毕，言珩在他鼻尖亲了一口，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调缓缓道：“可是我想和你去。”
　　言珩声音里满是笑意，原本懒散的嗓音此刻慵懒又撩人。


第104章 新年
　　大年三十当天，裴霁和裴修还有裴茜，三人一起回了裴宅，和舒盼裴承博他们吃年夜饭。
　　裴霁手背上的痂掉了后留下了寸余长的痕迹，新长出来的皮肤呈浅粉色。
　　裴修在裴霁这条伤疤上砸了不少钱，恢复得不错，以后应该不会留疤。
　　疤痕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他手刚伸出来，舒盼就注意到他手背上这条颜色浅淡的疤，连问他怎么回事。
　　裴霁瞥了一眼自己手背，随口答：
　　“不小心划到了。”
　　这么长一条疤，舒盼心疼得不行，牵起他的手，像哄孩子似的轻轻吹了吹，声音难得带着点埋怨：“也太不小心了。”
　　裴霁却是一怔，垂眼沉默地看着比自己矮小半个头的舒盼，被她握着的手屈了屈指给裴霁吹手手这一行为是出自舒盼身为母亲的本能，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昭昭并不喜欢与人的肢体接触。
　　舒盼几乎是立刻松了裴霁的手抬头去看他的表情，神情有些惶然无措解释：“抱歉昭昭，妈妈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我……”
　　“没事。”
　　在舒盼说出更多话之前，裴霁先开口了。
　　两人手彻底分开的前一秒，舒盼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了握，那轻柔的力道转瞬即逝。
　　舒盼眼神一滞，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昭昭……主动握她手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接下来的时间舒盼都在不动声色观察裴霁。
　　裴霁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话少不爱笑，但舒盼就是感觉，她的昭昭和以前不一样了。
　　听了舒盼说完的裴承博也盯着小儿子看了一会儿，最后问：“哪里不一样？”
　　这不还是他那个可爱懂事的小儿子吗？
　　舒盼自己也说不出现在的裴霁是哪里不一样，两条柳叶眉纠结几秒，小声开口：“只是给我的感觉。”
　　感觉向来很抽象，无法确切描述。
　　虽然裴霁今天举止神态与往常无异，但舒盼就是莫名觉得，她的昭昭没以前冷了。
　　就好像多了一点什么。
　　灵气？朝气？
　　舒盼自己也说不上来。
　　丰盛的年夜饭被佣人一一摆上餐桌，裴霁裴修两兄弟坐一起，对面是舒盼和裴承博，两位老人坐上席。
　　吃年夜饭免不了说几句吉祥话，裴霁身边的裴修站起来，说没什么大愿望，只希望他们一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连小裴茜都有模有样的举着装满果汁的杯子站起来，脆生生感谢大家对她的照顾，祝裴爷爷裴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之类。
　　等大家都说完了，就剩下裴霁一个人。
　　虽然知道裴霁寡言的性格，多半不愿意开口，但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若有似无的期待。
　　有那么几秒钟裴霁都没动，就在舒盼裴修他们以为他不会开口想岔开话题时，裴霁突然站了起来。
　　在大家的注视下，裴霁拿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抿了抿紧绷的唇线，目光扫过在座的四位长辈，最后才缓缓开口：“对不起，这些年让您们担心了。”
　　众人闻言，均是一愣。
　　裴霁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但在场除了年纪尚轻的裴茜，都陆续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舒盼眼泪当时就下来了。
　　裴霁的亲人因为他被拐卖的事，一直对他心怀愧疚，所以待他小心翼翼，百依百顺。
　　这些裴霁很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这一切，所以裴霁才在他们之间垒了一堵无形的墙。
　　就如言珩所说，不管裴霁外表多冷漠平静，但从小的生活环境的确让他变得敏感多疑又谨慎。
　　他分不清舒盼裴修他们对他的好，到底是被愧疚怜悯驱使，还是出自真心。
　　他是舒盼和裴承博亲生的没错，可是他与裴家众人之间，有漫长且无法跨越的十几年的空白期。
　　裴修犯了小错，舒盼和裴承博会无伤大雅的说他两句，也会跟他开玩笑，舒盼甚至会跟他撒娇。
　　那种亲密，是用时间一点点堆积起来的。
　　相比较裴修，裴霁感觉自己更像裴霁家一个随时会离开的客人。
　　而不是孩子。
　　裴霁见过太多父母抛弃亲生骨肉的的例子，他早已不相信什么血浓于水，虎毒不食子。
　　也不相信看不见摸不着的‘血缘’两个字。
　　抛开血缘二字，光凭愧疚怜悯施舍的好，裴霁不确定能维系多少久。
　　一天？
　　一个月？
　　或是一年？
　　被抛弃多次的裴霁，从未怨过谁，只是把自己心封起。
　　他一直在等舒盼裴承博他们对自己耐心用尽的一天，而那时他也可以毫不留恋的离开。
　　像以前一样。
　　可他等到的，是舒盼温柔地牵起他的手，对着他已经痊愈的手背呼气。
　　那一瞬间，裴霁脑海里没来由响起言珩之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小院长，你偶尔也试着走上前，推开窗看一下吧。
　　于是裴霁鬼使神差般，真的就盯着舒盼眼睛看。
　　他第一次把舒盼的眼神看得那么清楚明白
　　心疼中带着点责怪，还有……
　　爱。
　　不是一昧的纵容。
　　爱之深责之切，原来也是会责怪他的。
　　一刹那清明，裴霁拨开一直萦绕在他眼前的雾霾，终于走出了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牢笼。
　　一句对不起，不仅是跟舒盼裴承博他们道歉，也是裴霁给自己的交代。
　　舒盼泪眼婆娑：
　　“傻孩子，跟我们说什么对不起。”
　　裴承博拿着纸巾给感性的妻子擦眼泪，动作无措，眉梢眼尾却带着笑意：“你也是，昭昭一句话就哭，怎么这么爱哭。”
　　话题就这样被岔开，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心照不宣，不必言明。
　　舒盼裴承博包括两位老人都很高兴，只有裴修表情略复杂。
　　尽管不愿意，但此刻裴修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
　　自从和言珩谈恋爱后，昭昭真的改变了好多。
　　他们全家努力两三年，昭昭还是跟冰块似的，而和言珩在一起才短短几个月，昭昭不但开始叫他哥了，还有愿意向他们敞开心扉的趋势……
　　裴修心里既高兴又酸唧唧：
　　言珩你个狗，到底给昭昭灌了什么迷魂汤！
　　……
　　吃完年夜饭，四位长辈给三个小辈发了厚厚的红包。
　　裴茜接过红包甜甜道谢，祝福的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然后转脸就把红包递给了裴霁：“哥哥，你帮我保管。”
　　热闹喜庆的春节晚会当背景音，裴霁一家人围坐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因为裴霁饭前那句话，聊着聊着，话题就被裴爷爷扯到了他的学业上。
　　裴承博目光慈爱地看向自己小儿子，询问他有什么打算。
　　今年下半年裴霁就升大四了，马上就要面临是找工作实习还是继续深造考研的选择。
　　放寒假之前辅导员就找过他，询问他有没有读研的意向。
　　学校有保送研究生的名额，按裴霁考试次次全系第一的成绩，要是他愿意，保送名额自然有他一份。
　　“不考研。”裴霁：“大四之前，我会辞了天使之家的职务。”
　　裴霁以前从来没跟裴承博舒盼说过自己未来的打算，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跟家里人说这些事。
　　裴霁：“天使之家现在被陆文运营得很好，各方面也已经走上正轨……”
　　都知道天使之家是一所民办孤儿院，却少有人知道它背后最大的出资人就是裴家。
　　不然裴霁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当上院长。
　　天使之家是裴家找回裴霁后才建立，原身是一个快倒闭的职高，然后被裴氏买了下来。
　　幸运找回了儿子，舒盼内心无比感激，想做一些善事回馈社会，于是便诞生了天使之家。
　　大概是之前待的福利院内里太腐烂，在天使之家成立后，裴霁成了院长。
　　现在天使之家每一位员工包括义工志愿者，都是经裴霁签字确认后才招进来的。
　　他对此很放心。
　　听裴霁说要辞去院长职务，让副院长陆文当院长，大家都不意外。
　　他们早就知道，裴霁不可能一辈子都当天使之家的院长。
　　裴承博点点头：“也好。”
　　裴修赶紧道：
　　“那昭昭，你实习肯定是在我们自己家吧？”
　　裴修还记得之前暑假实习裴霁跑到言珩公司的事。
　　现在一想到这事，裴修就是后悔。
　　因为他还心塞的记得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配合言珩演戏，帮他追心上人助攻的事。
　　妈的，就很气！
　　越想裴修越觉得言珩这个男人狗。
　　心机！
　　不要脸！
　　对于裴修的问题，裴霁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只说到时候再看。
　　裴修想问裴霁是不是还是想去言珩公司，不过往舒盼和裴承博的方向瞟了一眼，到底没说出口。
　　裴家没有硬熬到全家一起倒计时迎接新年的传统。
　　老人熬不住，所以爷爷奶奶率先回房间休息，其次是裴茜。
　　最后等舒盼打着哈欠回房间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裴霁回到房间时差两分钟十一点半。
　　手机上有几条言珩发来的消息，最后一条是半个小时前，问他有没有收到压岁钱。
　　裴霁把自己收到几个红包放在一起，拍了张照片给言珩发过去。
　　言珩可能就守在手机前，消息秒回：
　　【怎么有五个？】
　　【你哥也给你压岁钱了？】
　　裴霁：【嗯。】
　　裴霁这个‘嗯’刚发出去，下一秒言珩电话就打过来了。
　　手机里传来言珩特有的慵懒嗓音：
　　“你竟然收到这么多压岁钱。”
　　光凭声音裴霁都能想像到言珩此刻的表情，唇角略微往上一抬：“你没有吗？”
　　言珩慢条斯理答，语气里还带着股可怜：
　　“是啊，我一个红包都没收到。”
　　裴霁指尖无意识转着一只笔，随口答：
　　“我给你，要么？”
　　本是随口一说，却不想电话那端的言珩毫不犹豫答：“要！”
　　裴霁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对方继续道：
　　“那你出来给我。”
　　裴霁闻言愣了愣，随后倏然站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你现在在哪儿？”
　　言珩声音轻飘飘的还带着点笑意，不答反问：
　　“你猜？”
　　裴霁眼神变了变，并没有猜，而是挂断电话直接朝房间外走去。
　　晚上十一点多，大家都各自回房间休息了，只有几盏瓦数并不高的夜灯亮着。
　　裴霁也没开大灯，谁也没惊动，就着夜灯的光线下了楼出了大门。
　　刚转过弯，裴霁就看见了姿态闲适懒散倚在车旁的某人。
　　言珩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单手插兜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身高腿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车模半夜还在营业。
　　看见言珩后，裴霁脚下的动作一滞，紧接着加快了步子。
　　他此刻的心跳，比他脚步还乱。
　　听见脚步声的言珩抬头，看见裴霁后勾人的丹凤眼先是一弯，随即皱眉：“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


第105章 克制
　　来裴家这么多次， 这是言珩第一次进裴霁房间。
　　夜黑风高，裴修裴承博他们都睡了， 偌大的别墅安静得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和客厅的钟声‘滴答’声。
　　大半夜的，怕惊醒其余人，言珩脚步不自觉放轻。
　　就怕裴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门出来，然后大过年的暴打自己一顿。
　　低眼看着走在前面的裴霁，对方穿着加绒睡衣，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再往上是修剪的整齐的头发……
　　就跟偷情似的。
　　言珩唇角往上抬了抬。
　　房间隔音效果好， 到了裴霁房间关上门，言珩紧绷的神情终于彻底放松。
　　言珩环视裴霁房间一圈，深蓝色的墙加黑白灰为主调的家具， 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和他的主人一样——
　　干净、清冷、凛冽。
　　言珩视线在周围大致扫过， 最后停下裴霁身上， 笑眼微弯张口还未出声，裴霁突然抬手推了他胸口一把， 一言不发地压了上去。
　　后背抵在略凉的墙上， 言珩眉梢一扬， 抬手抱住了面前突然袭击的人。
　　一手握住裴霁没有丝毫赘肉的细腰， 言珩温暖的手掌抵住他的后脑勺，迫使对方抬头， 把人压向自己， 动作难得带着点强势意味。
　　跟言珩在一起久了，裴霁原本生涩的吻技有了不少提升。
　　但比起言珩来， 还是稍逊一筹。
　　所以这亲吻虽由裴霁主动，最后主动权不出意外还是落在言珩手里。
　　一吻毕，两人的姿势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 变成裴霁膝盖微屈背靠在墙上，言珩一手撑在墙上，把他完全笼罩在阴影中。
　　这是两人认识后第一次过年，也是他们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两人正处于热恋，言珩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的阶段。
　　毕竟两人现在虽然住在同一个小区，基本天天都能见面，但是一个上班一个上学，真正留给他们谈情说爱的时间并不多。
　　除旧迎新的除夕如此有一丝，言珩本来只是单纯地想见裴霁一面，想当面跟他说一句‘新年快乐’。
　　却没想到他的小朋友如此大胆主动，就这样毫无防备心地引狼入室。
　　言珩动了动腿，额头亲昵地抵住裴霁，低沉慵懒的声音此刻沾了些别的意味，在夜色中显得性感又暧昧，说话就像带着钩子似的撩人，：
　　“小坏蛋，故意挑这么个时间撩拨我，嗯？”
　　言珩想，小院长是不是吃准了自己不敢在他家把他怎么样，然后才这样主动。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上扬，撩得人心弦一颤。
　　激烈火热的亲吻后，怀里的小院长脸上带着一抹因缺氧而导致的不正常红，唇色比以往深，水光潋滟，引人遐思，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氤氲着薄薄一层水汽，此时抬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怎么看都是一副被人欺负狠了、却一脸任君采撷的乖顺模样，
　　自认为是个绅士的言珩在心里骂了一声‘操’，克制住自己想把人扑倒蹂躏的禽兽冲动，艰难地把目光从裴霁那张引人犯罪的脸移开，视线往下。
　　这一垂眼更是不得了，裴霁宽松的睡衣此时领口大开，一片春光中，言珩看见了他下陷的锁骨。
　　完美得仿佛里面盛了一汪诱人的美酒佳酿，无声勾人去品尝。
　　妈的，自己抱着的是个小妖精。
　　喉结上下滚动的一圈，言珩眸光沉了沉，看裴霁的目光愈发深邃，眸底深处仿佛有一簇跳动的小火苗。
　　而裴霁宛如全然不知此刻的言珩有多么危险，听了他的话轻抬眼皮看他：
　　“这个时间怎么了？你不方便？”
　　要裴霁只说这话还好，问题是他说完后目光往下，还朝言珩腰部以下扫了一眼。
　　裴霁此刻表情和语气都还算平静，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就这么轻飘飘不带任何情绪的一眼，让言珩觉得自己身为男性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他的能力受到了小男朋友的质疑。
　　这就是赤裸裸的邀请了。
　　言珩被裴霁的态度气笑了，伸指捏了捏他养了这么久终于有些肉感的腮帮子，语气是装出来的、半真半假的凶狠：
　　“小朋友，是不是我平时太宠你了，所以让你产生了你男人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的错觉？”
　　出口的是疑问句，但显然言珩没想过让裴霁回答他，所以在对方抬头张嘴想要说话的的时候凑过去，封住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解释。
　　裴霁被迫倒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时，言珩咬了一下他的耳朵，用气音小声问他：
　　“你家……隔音好吗？”
　　言珩手指有些凉，裴霁此刻有几分朦胧的双眼清醒了一些，精神却仍然无法集中。
　　最后裴霁也不知道自己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
　　然后他就听耳畔传来言珩一声的低笑，笑声有些喑哑。
　　手掌抵在言珩胸膛上，裴霁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笑时胸腔的细微震动。
　　左手按着床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言珩右手手指轻巧娴熟地探进宽松柔软布料中，蜻蜓点水般摩挲着向下……
　　…………
　　时针不知不觉走过零点，新的一年到来，意识飘忽间，裴霁仿佛听到了有谁在耳边放烟花。
　　噼里啪啦的烟花一阵响，最后也不知道炸响在哪里，裴霁瘦削的身体颤栗两下，皱着眉小声呜咽了一声，蒙着着水汽的眼抬起轻轻扫了言珩一眼。
　　声音黏黏糊糊，跟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猫崽子叫唤似的。
　　言珩温柔怜爱地俯身吻去他鼻翼的细汗，把人翻了个面，拉着人半跪着背靠自己对着窗户，抬手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海妖似的轻声呢喃：
　　“嘘~宝贝儿，小声一点。”
　　…………
　　裴霁房间自然是没润滑也没套这种东西的，作案工具不全，言珩心疼裴霁，本想和之前一样，吃个半饱过过瘾就行了。
　　主要是给小院长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瞎撩要付出代价。
　　要让他清楚，自己每天当君子当得也很辛苦。
　　然而裴霁今天不知道打了什么兴奋剂，异常主动，被烟花炸得一团乱的大脑闪着白光，半喘半忍着让他继续。
　　言珩个老流氓，本就不是什么君子，压抑得太久一听这话，当时就红了眼发了疯，后面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都是第一次，新手上路开始艰难，过程很愉悦，结局是……喂不饱的言珩肩膀被裴霁咬了口狠的，后背还被挠了几道印。
　　房间再隔音也不能胡作非为，言珩自认为已经非常温柔克制，只做了两次。
　　显然他对克制的理解和裴霁不一样。
　　办事时怕裴霁声音太大，言珩几乎全程捂着他的嘴，所以他手上也有几枚新鲜的牙印。
　　从小做事兼职打工，裴霁的体力一向很好，但结束时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最后是被言珩抱着去浴室清理的。
　　等裴霁清清爽爽躺进干干净净的被窝里，他看着想上床的言珩，眯着眼睛瞧他：
　　“你做什么？”
　　刚与小男朋友进行了一番体力交流，接着又清理洗澡又换床单的言珩闻言看他：
　　“睡觉啊。”
　　折腾这么久，他也困了。
　　言珩自认为自己今天晚上的表现不错，没有像别的毛头小子一样急色，整个进程井井有条。
　　小男朋友刚才的反应也表明，他很满意自己的技术。
　　裴霁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开口说的话却相当无情：
　　“你赶紧回去吧。”
　　正准备躺下抱着自家小宝贝儿睡觉的言珩：“嗯？”
　　言珩看他：“回哪儿？”
　　裴霁言简意赅：“你家。”
　　言珩不敢置信地睁眼：“？？？”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言珩脸上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气笑了：
　　“用完就丢、穿上裤子不认人，小院长你这事不地道。”
　　按摩棒都不是这个待遇吧？
　　裴霁全然不知道自己很像拔雕无情的渣男，表情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明天我爸他们醒了你就走不了了。”
　　有理有据。
　　言珩：“……”
　　话是这样说，可是谁是刚上完床就被赶下床的？
　　生产队的驴干完活都得休息一下呢。
　　这大半夜的溜出门，不知道还真以为他们两人是偷情呢。
　　言珩深吸一口气，想了个解决办法：
　　“我可以睡几个小时，趁你爸妈没醒离开。”
　　裴霁闻言看了一下时间，不为所动：
　　“现在已经四点多了，管家六点半起床。”
　　就算睡，也睡不了多久。
　　养尊处优金贵得不行的言总，这辈子还没得到过这种待遇。
　　言总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是他家小情人儿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把他的衣服推给他，道：
　　“出去的时候声音小点，门关上。”
　　看着打定主意要把自己扫地出门的裴霁，言珩：“……”
　　言总心里苦。
　　言珩盯着裴霁的眼睛：“真让我走？”
　　那么大一言总，说这话时带着那么点可怜巴巴。
　　裴霁眼神顿了顿，最后还是道：
　　“回去开车小心点，注意安全。”
　　什么事后温存，温柔小意，都是骗人的！
　　在裴霁这里碰了壁的言珩，一边怨念穿衣，一边在心里如此想。
　　“言珩，新年快乐。”
　　在言珩穿戴整齐准备离开时，被窝里的裴霁看着他，忽然轻声开口。
　　整理领口的言珩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笑了笑，走过来弯腰在他额头轻轻地落下一吻，嗓音温柔：
　　“新年快乐，小男朋友。”
　　…………
　　新年第一天，裴霁比平时起得迟一些，穿着高领毛衣，外面是一件红色的派克服，充满活力。
　　穿这种喜庆的红色，一不小心就成了灾难，然而裴霁穿这种亮丽的颜色确很好看，衬得他皮肤越发的白，很显气色，青春洋溢。
　　裴霁处事沉稳周全，平时总冷着一张脸，十分可靠，但也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
　　有的人在他这个年纪，还在跟家长撒娇，就为了一个月多点零花钱。
　　舒盼第一个看见下楼的裴霁，笑着道：
　　“昭昭早，快过来吃汤圆。”
　　按照南枫市这里的习俗，每年大年初一早上，都是要吃汤圆的。
　　以前都是买面粉自己做，现在的人为了省事，都是去超市买速冻的。
　　而裴霁家的汤圆，面团是厨师一大早起来揉的，各种馅料是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
　　大年初一没事做，两位老人还没起，舒盼裴承博也是刚起，家里起得最早的，竟然是裴修和裴茜。
　　此时已经吃完汤圆的两人，正凑在一起给后面的菜地浇水。
　　看见餐厅的众人，裴霁抿了抿唇，然后开口叫人。
　　从裴霁嘴里听见‘爸妈’两个字，舒盼和裴承博两人俱是明显一愣。
　　裴承博手里拿着的报纸都差点没拿稳掉了。


第106章 争宠
　　大年初一，新年的第一天，段以烟给舒盼发新年祝福短信的时候，收到了对方刷屏似的回复。
　　得到了热情回复的段以烟看了消息，一边回恭喜，心里却相当微妙。
　　因为让舒盼如此高兴的原因，单单只是裴霁叫了她一声妈。
　　段以烟知道裴霁这一声妈对舒盼来说意味着什么，就是因为知道，她心情才复杂。
　　她不敢想象，要是舒盼知道自家宝贝儿子被别的猪拱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今天也是担心儿子被打断腿的一天。
　　段以烟把自己的担忧跟老公说了，言正阳听后默了两秒，最后掏出一把钥匙，一脸痛心：“老裴惦记我那几瓶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言正阳好喝，也有收藏好酒的癖好，专门有个藏酒室，里面的酒最低五位数，上不封顶，且酒柜还有日益壮大的趋势。
　　房间的钥匙就一把，言正阳亲自保管，平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垂眼看看言正阳手心的钥匙，段以烟一脸郑重地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老言同志，组织会记住你的贡献的。”
　　言正阳嘴角抽了抽，到底舍不得：
　　“黑色柜子那几瓶不能动，靠角那个柜子上面一格是古酒，也不能动……”
　　听着他如数家珍念叨，哪瓶酒是什么年份，当初花了多少钱，现在升值后又值几套房子，段以烟看他一脸肉疼的样，失笑：“这位同志，希望你搞清楚现在的情势，我们家不缺那几套房，缺的是儿媳妇！”
　　“你儿子都快三十了，好不容易有人要了，你还舍不得几瓶酒？”
　　言正阳：“……”
　　很有道理，无言以对。
　　但这不并妨碍他心疼他的酒。
　　……
　　裴承博在言家送来的新年礼物中发现了两瓶言正阳珍藏的酒，诧异之余打电话过去问怎么回事，怎么送这么贵重的年礼。
　　言正阳心在滴血，但面上还是笑眯眯，故作大度说没事。
　　他不过是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做出了一点微小的牺牲罢了。
　　虽受宠若惊，裴承博也没多想，毕竟两家关系好。
　　裴承博：“那就多谢了，昭昭今早喊我爸爸了，又是新年，双喜临门，今晚正好就拿你这酒庆祝了，添个彩头。”
　　言正阳微笑：“好。”
　　啊啊啊他收来快八年都没舍得开封的酒！！
　　晚上吃饭，裴修听他爸喜笑颜开介绍这瓶酒的来历，还说不知道言正阳今年是怎么了，竟然这么舍得。
　　几十万的酒说送就送，还两瓶。
　　够义气。
　　舒盼也符合，说段以烟这阵子往她这里送了不少东西。
　　新款衣服包包和珠宝，样式都是她喜欢的。
　　裴家也不缺这点钱，礼尚往来，舒盼也经常往言家送东西，但段以烟什么都想着她的举动很暖心。
　　就很开心。
　　知道一切的裴修：“……”
　　他见此忍不住瞧了裴霁一眼，后者表情镇静，淡定得仿佛与他无关。
　　看着自家高兴的爸妈，裴修欲言又止，心想
　　爸妈，这是叔叔阿姨的糖衣炮弹啊！
　　裴修从言珩那儿知道他已经跟家里出了柜，家里的态度是不反对，但也不是特别支持。
　　而现在，裴修看言正阳和段以烟这架势，眼皮一跳，有些无语：这还叫不支持？
　　不支持都这样，那支持得是什么样？
　　直接上门提亲了呗？
　　想到这里，裴修暗自磨牙，看舒盼和裴承博兴致勃勃讨论给言家回什么礼，心里是有苦说不出。
　　怒喝酒两杯。
　　……
　　裴霁手伤好了，裴修也没了理由继续住在江城苑，过了年后就老老实实搬了回来。
　　临走时裴修看言珩的眼神，恨不得让言珩这个不要脸的老狐狸也跟着自己走，好远离他家昭昭。
　　当然了，言珩肯定是不可能走的。
　　裴修拖着行李箱走时，要不是条件不允许，言珩简直是恨不得放烟花庆祝。
　　言珩也明白了，裴修是他生活上的好兄弟，也是他感情上的绊脚石。
　　有裴修在，他连牵小男朋友手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裴修搬走后，越想越不放心，认为裴霁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心思单纯，别被言珩这个老流氓占便宜了，于是找了不少新闻给裴霁发过去、总结一下就一个主题思想
　　男孩子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
　　算是并不隐晦的提醒裴霁。
　　然而裴修不知道的是，言珩和裴霁早就在一起睡了，还是在裴家。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言珩这头猪把他家水灵灵的大白菜拱了个彻底。
　　所有事情因裴霁而起，而他本人一点都不受外界打扰，该做什么做什么。
　　裴霁正式请辞天使之家的院长职位，副院长陆文理由应当直升院长。
　　辞职不代表裴霁以后就不管天使之家了，所以工作交接两天的时间就搞定了。
　　裴霁辞职，院里的孩子都舍不得他，有个四岁多，左脚有些跛的小男孩拉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鼻音，要哭不哭的仰头看他：“院长哥哥，你能不能不走？”
　　裴霁半蹲下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只是不再当院长，以后还是会经常回来的。”
　　显然裴霁不会安慰人，周围有几个小孩子听了这话，开始掉金豆豆。
　　路乐星红着眼睛看着裴霁，倒是没哭，只是一脸倔强看他：“我以后会乖乖会听话，你别走。”
　　言珩站在旁边，察觉到裴霁因路乐星这句话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面对这些孩子时，裴霁谈不上温柔得如沐春风，但神情也是难得的缓和，眼里也没有疏离冷漠。
　　言珩知道天使之家这些孩子对裴霁来说意义不同，也没催促，把空间留给他和孩子们，自己默默走去了一边。
　　从天使之家出来，上车后言珩在裴霁额头吻了一下，低声问：“舍不得？”
　　裴霁摇头：“人都是要向前看，没什么舍不舍得。”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天使之家，现在时机成熟，陆文人不错做事靠谱，他也放心。
　　况且大家都在南枫市，又不是山高水远以后都没法见面。
　　见裴霁情绪没有自己想象中低落，看得还挺开，言珩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问他接下来去哪儿。
　　短暂的寒假马上就要过去，言珩问这话想的是他们两人接下来去哪儿约会，然而裴霁闻言认真想了想，说要去二手旧物市场。
　　言珩闻言愣了愣，问：
　　“去哪儿做什么？”
　　裴霁说开学后学校有一个跳蚤市场，他去淘点旧物，到时候摆个摊。
　　言珩听了：“……”
　　看裴霁一心只有赚钱的模样，本想约会过个二人世界的言珩沉默两秒，随后坐直了身体，眉头微蹙，一脸认真地看他：“小院长，我问你一个问题。”
　　言珩突如其来的严肃脸，让裴霁以为有什么大事，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看他。
　　在裴霁的注视下，言珩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缓缓开口：“我和钱，你选哪个？”
　　裴霁：“？”
　　前排尽职尽责开车的司机，听了言珩这话嘴角都抽了两下，显然没想到自家老板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裴霁看他的眼神颇无语：“……别闹。”
　　而言珩今天是铁了心要个金钱争个宠，誓要分个高低：“很难选？”
　　裴霁自然是不可能回答这种无厘头的问题，但见言珩一副听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钱。”
　　“噗——”前面传来司机没忍住发出的短促笑声。
　　败给金钱的言总：“……”
　　拿掉钱眼的小财迷没办法，言珩幽幽转头看向司机，微笑：“好笑吗？”
　　司机：“……”
　　司机瞬间正色：“不好笑，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总：终究是我自取其辱罢了。


第107章 举报
　　事实证明，恋爱后裴霁较之前的确有不小变化，但财迷的人设完全不崩。
　　在金钱面前，言总争宠失败。
　　不过二手市场大多都是大件家具家电，比如冰箱大沙发洗衣机之类的，宿舍条件有限，学生用不着，所以裴霁倒买倒卖的事业只能暂时搁浅。
　　……
　　好多门课都在大三最后一学期结课，所以裴霁他们的课程安排比之前紧凑，基本每天都有课，少有像之前那样整天无课的情况。
　　“裴哥牛逼，上学年的特等奖学金又是你。”
　　阶梯教室内，趁着还未上课，有个男同学看了班级群消息后转身恭喜裴霁。
　　裴霁他们学校竞争大，奖学金都不是一年发一次，而是按学年算。
　　就算你上半年拿到了奖学金，只要你学习上稍有懈怠，下半年就会被后来者挤掉。
　　名额有限，裴霁他们金融系特等奖学金就设了两名，院里也大方，一学年奖金就有一万五。
　　裴霁成绩逆天，特等奖学金那一栏，每次都会出现他的名字。
　　跟着这么一个学神，成伟毅老乔他们都已经麻木了，哪次奖学金名单里面没裴霁的名字他们才觉得奇怪。
　　他们学校各式各样的奖金很多，金额也高，裴霁每年能得好几项奖金，他人又节俭，各种奖金加起来能抵掉学费生活费不说，上四年大学下来，还能攒一笔钱。
　　不过该恭喜的还是要恭喜，他们开玩笑着让裴霁请客。
　　得了奖金请客吃饭，几乎是传统了，成伟毅他们得奖后也请客喝酒撸串了，只是裴霁很少去。
　　之前以为裴霁家境贫寒，以前他得奖三人都不会起哄，现在知道他是裴家小少爷，而裴家又是豪门中的豪门，自然是不客气了。
　　再加上通过之前的事，三人和裴霁现在是知根知底，关系更上一层楼，他们三人偶尔还能跟他开个玩笑、闹上一闹了。
　　裴霁也看了辅导员发在群里的消息，看见自己名字后嘴角不着痕迹地往上抬了抬，对身边翘首以盼眼巴巴的三人道：“食堂十五块钱以内随意。”
　　成伟毅和老乔异口同声：“也太抠了！”
　　吃食堂就算了，还要限定金额。
　　眼镜凑过来讨价还价：“裴哥，要不再涨涨？”
　　十五块，加一个鸡腿就没了。
　　听了眼镜的话，裴霁难得露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再抬眼时满眼都写着认真：“那就二十。”
　　得，涨了五块。
　　学校食堂很良心，饭菜都不贵，米饭加一荤两素，才九块钱，七块钱的炒面能吃饱。
　　正常情况下来说，在学校食堂二十块钱不但能吃饱，还能吃得不错。
　　“二十就二十。”成伟毅举手：“裴哥，我能再申请一个鸡腿吗？”
　　学校一个卤鸡腿六块，裴霁点头：
　　“可以。”
　　老乔双眼一亮：
　　“那我能申请一杯布丁奶茶吗？”
　　眼镜赶紧说他也想喝奶茶，还要焦糖味的。
　　对于三人得寸进尺的要求，裴霁今天心情不错，竟然都答应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阶梯教室内，苗荣也看见了学校官网公布的获得奖学金的名单。
　　耳边传来同学们关于奖学金的小声讨论。
　　裴霁模样好，成绩还逆天，次次榜上有名，校草加学神的光环加持，自然是同学们讨论的中心。
　　苗荣恨裴霁恨得牙痒痒，阴沉着听大家夸裴霁好强，又拿了特等奖，不愧是学霸，说他本来可以靠脸，却偏偏要靠才华……
　　每听一句，苗荣捏着手机的手就用力一分。
　　最后目光闪了闪，苗荣看着面前的手机，心里有了决断。
　　……
　　“你今天上午不是没课么？你们辅导员找你做什么？”
　　言氏集团总裁办公室，言珩隔着屏幕看着自家小男朋友那张脸，语气带着那么一股子控诉。
　　“不知道。”裴霁一大早接到导员的消息，此刻正往学校去。
　　彭高峻前阵子请了婚假，喜气养人，半个月后归来红光满面，此刻坐在驾驶座，一副认真专注开车的模样，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听裴霁和言珩聊天。
　　倒不是彭高峻八卦小少爷的感情生活，只是经过林信瑞那事之后，他知道小少爷遇事会避开他，所以行事越发谨慎。
　　裴霁没开扬声器，但也没戴耳机，于是彭高峻就听见手机里传来言总拖腔带调的声音：“上午不能见面，那你晚上要好好补偿我。”
　　好好补偿？
　　晚上？
　　彭高峻精神一振，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不自觉正襟危坐，努力营造出一种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面对言珩这不正经的调笑，裴霁表情不变，但默默地把手机音量调低了。
　　裴霁的确不知道导员打电话找自己做什么，保研的事情他已经拒绝了，也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只是方才导员打电话过来时，语气严肃，和往常都不同，只说有事，却没透露一丝口风。
　　不过裴霁下车后没等走到导员办公室，就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了。
　　成伟毅刚才急哄哄给他打电话，说他被挂论坛了。
　　裴霁他们学校的论坛非本校学生不能发言，但发帖回复都可以匿名，今天早上七点多，有一个匿名用户发了一个帖子，标题是
　　【某年年拿奖学金的裴姓学霸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年年拿奖学金、姓裴、是学霸，这帖子标题就差直接把裴霁的名字打出来了。
　　裴霁作为学校的风云人物，自带热度，论坛里关于他的帖子不少，大多是拜学神不挂科和舔颜，所以虽然是早上，还是有不少学生被这另类的标题吸引进去。
　　也不知道帖子里面说了什么，电话那端的成伟毅显然很生气，一边安慰裴霁一边骂发帖的人，还能听见老乔和眼镜的声音，说要找论坛管理员，把背后发帖的人揪出来。
　　裴霁从不关注学校论坛，电话里听成伟毅他们在那边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也听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裴霁挂了电话后自己登上了学校论坛。
　　等上了楼到导员办公室时，裴霁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敲门进去后看见他们导员紧皱的眉头也不意外。
　　裴霁他们的导员现在还很年轻，看见裴霁进来后松了松眉头，让他坐。
　　“不用。”裴霁轻摇了一下头表示不用。
　　对上裴霁沉静的眼神，导员在心里叹口气，斟酌了一下才委婉开口点出这次找他来的原因：“裴霁啊，你有看学校论坛吗？”
　　裴霁点头：“刚看了。”
　　导员见他如此淡定的模样，默然两秒，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叠东西给裴霁看：“这是今天一早有人放校长意见信箱里面的，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裴霁垂眼，就见是几张照片，还有一封投诉信。
　　那几张照片和被匿名发在论坛里面的一模一样，拍的是裴霁从迈巴赫、保时捷、慕尚等豪车上下的照片。
　　除此之外，还有两张是裴霁和言珩站在一起的照片，照片明显是偷拍，角度原因，只能看见裴霁大半张侧脸，看不清言珩的。
　　裴霁大致扫了一下投诉信，信上说他品行不端，生活作风有问题，有违校训之类的。
　　信上言语比论坛里面的委婉许多，但话里话外表达的意思，和那个帖子里面一模一样。
　　总结一下，就是有人匿名举报裴霁是个同性恋，并且在校外与有钱人勾勾搭搭，进行不正当的交易。
　　帖子里面的就更过分，仗着匿名，有人直言裴霁因为家里太穷，出卖肉体，给有钱人当情人，所以才能这么多豪车换着坐。
　　还有人说他是被人包养了。
　　本来大家都不信，但发帖人言之凿凿，说自己亲眼看见裴霁在校外和男人勾勾搭搭举止亲密，一看关系就不菲。
　　再加上楼主发的那些照片经过机院的同学鉴定不是P的，大家态度变有些动摇了
　　不会是真的吧？
　　不然怎么解释那些豪车？
　　毕竟裴霁家庭条件不好，一人做好几份兼职赚钱的事，大家都知道。
　　当着裴霁快三年辅导员，裴霁这个学生怎么样，导员自认为是比较清楚，在系主任电话打到他这里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裴霁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人。
　　他不相信他的学生会在外面乱搞，更别说这个人是裴霁。
　　品学兼优，前途无量的优等生，何苦作践自己。
　　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裴霁闻言想了想，最后摇头：“没有。”
　　导员看了一眼那封举报信，又看他：“那信上说的……”
　　他相信裴霁，那模样，大有只要裴霁否认就无条件相信他的架势。
　　后面半句话他没说完，但裴霁懂了他的意思，直接道：“假的。”
　　导员听了明显地松了口气，表情也松快了不少，手指点了点那几张偷拍的照片：“那这么说，这些照片也是假的了。”
　　“现在电脑合成技术如此发达，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我就说你肯定不会做这些事……”
　　“照片是真的。”不等辅导员感叹完，裴霁突然出声打断他。
　　辅导员的话戛然而止，表情略呆滞地看他：“啊？”
　　“照片是真的？什么意思？”
　　裴霁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照片上的言珩，面上没什么波澜，语气平静：“照片不是合成的，但我和照片上这个人的关系，不是信上说的那样。”
　　辅导员没有错过裴霁看向照片时那明显软了一下的眼神。
　　他反应了好几秒，才隐隐明白裴霁是什么意思，嘴唇张了张，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语气都有些不确定，问了一个不该导员问的问题：“裴霁……你是谈恋爱了？”


第108章 家长
　　裴霁从导员办公室出来时，脸色不算好看，刚才导员的话还在他耳边萦绕。
　　导员说论坛和举报信的事，影响很大，在外面传来传去，流言喧嚣尘上，已经有不少学生知道了。
　　更何况举报信还是直接送到校长意见箱的。
　　话题本就敏感，再加上裴霁自身在学校的知名度，现在连校领导都惊动了……
　　学校高材生疑似被富豪包养，这已经算他们学校的丑闻了。
　　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导员让裴霁做好心理准备，上面的意思，今年各项奖学金的评比资格，他可能会因此被撤销。
　　办公室内，裴霁离开后，导员心情比当事学生还复杂。
　　现在社会风气较为开放，他倒不是震惊诧异裴霁的性取向。
　　事实上，学生和谁谈恋爱，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不越过道德底线，都跟他这个辅导员无关。
　　让他心情复杂微妙的，只是裴霁刚才沉默两秒后，问他的那个问题
　　就因为我交了一个男朋友，要撤销奖学金？
　　问话的裴霁表情平静，语调没什么感情，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关心答案，但在年轻的导员心里掀起了一阵波涛：是啊，是同性恋难道是什么错吗？
　　裴霁成绩名列前茅，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大学入学至今，一直是各位老师教授引以为豪的学生，是同学们仰慕的学霸。
　　他连小错都没犯过，却要被撤销奖学金，这是什么道理？
　　这有什么道理？？
　　想到这里，导员心里升起一股说不上愤懑还是郁结之气，但作为刚进学校没几年的导员，他还是得服从校领导的安排。
　　叹了口气，导员翻出裴霁的资料，找到紧急联系人那一栏拨通了电话。
　　裴霁不接受学校没道理的处罚，他作为导员，只能联系学生的家长。
　　他没想到当导员这几年后第一次请学生家长，竟然是请全系第一的家长。
　　几分钟后，裴宅。
　　今天正好休息，难得睡个懒觉起迟了的裴修正慢悠悠吃早餐。
　　余光见裴承博接一个电话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放下手机时神情还有些恍惚，觉得新奇的同时又止不住好奇：“爸，谁打来的电话？”
　　裴修还没见他爸接谁的电话时表情这么精彩过。
　　正插花的舒盼也好奇：“出什么事了？”
　　裴承博先看了看手机号码，确认是很正常的号码，不是诈骗号后，才一脸恍恍惚惚地看向妻子和儿子，语调有些奇怪：“昭昭大学老师打来的电话，说……有事让家长下午去学校一趟。”
　　一听裴承博这话，裴修抹草莓酱的手一歪，把果酱抹到了虎口处，也顾不上擦，短暂的怔愣后，和不小心剪到了花的舒盼异口同声：“请家长？！”
　　裴承博表情有些微妙回：
　　“是这个意思。”
　　裴修从小是被裴家作为继承人培养的，一直上的是贵族学校，从未被请过家长。
　　裴霁一被找回来就开始上大学，他成绩一向优异，裴承博和舒盼整天担心这担心那，但独独没有担心过他的学习。
　　所以乍一接到导员的电话，见惯了风浪的裴承博都惊了。
　　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被儿子老师请家长。
　　三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最后裴修‘蹭’地一下站起身，也顾不上剩了一半的早餐，兴致勃勃对裴承博和舒盼道：“爸妈，刚好我今天有空，我去见昭昭老师。”
　　能光明正大跟人介绍自己是裴霁的亲哥的机会，裴修自然不肯放过。
　　舒盼撩了一下耳际的碎发，对自告奋勇的裴修优雅一笑：“还是我去吧。”
　　裴承博放下手里的财经杂志，沉稳开口：“老师是给我打的电话，自然还是我去最好。”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足默契：
　　“我去！”
　　谁也不让谁，都想代表家长去裴霁学校。
　　气氛一时陷入了僵持。
　　另一边，言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给裴霁打电话问他导员一大早找他做什么。
　　裴霁当时正看学校论坛。
　　因为没有充分证据，论坛版主封了那个讨论火热的贴，不允许再跟帖，但是这么做，在不知情的同学眼里，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是裴霁真的没做过，自己站出来澄清，说明缘由就行了，为什么要让版主封住他们的嘴？
　　事情暗自发酵，不少同学私下讨论裴霁的这件事。
　　最开始发帖的楼主言之凿凿，有图有真相，其实有不少同学都相信了。
　　但也有反驳的声音，说裴霁要是真的被有钱人包养了，也不会这么节俭，一个人这么辛苦打好几份工了。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裴霁也没想瞒着言珩，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说了。
　　言珩闻言气乐了：
　　“都什么年代了，你们学校领导是一群从哪朝哪代穿越而来的老古板？”
　　同性恋怎么了？吃他家大米了？碍着谁了？
　　离谱。
　　裴霁一学年各项奖学金加起来有不少，这点钱对言珩来说不值一提，丢了就丢了，言总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可他家小男朋友是财迷，五块钱都要掰着手指头算清楚，更别说上万。
　　言珩觉得裴霁现在心里肯定在滴血，又温言安慰，让他不要生气。
　　而裴霁的反应却出乎言珩意料的平静：
　　“我没气。”
　　裴霁没接受学校的处罚，但要是校领导坚持己见，他一个学生，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裴霁倒是没在意校方的态度，他只是在想是谁发的贴，还向校长举报自己品行不端。
　　那些照片，明显就是偷拍。
　　……
　　裴霁被请家长的事，还是裴修跟言珩说的。
　　大学生被请家长的情况少见，裴修裴承博舒盼三人在诧异之后冷静下来，讨论昭昭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节严重到要请家长。
　　裴霁没跟他们说，他们也不好直接问。
　　尽管心里不甘愿，酸得跟柠檬似的，裴修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宝贝弟弟现在有事可能更愿意跟言珩这个老狐狸说。
　　裴修背着舒盼和裴承博，给言珩发消息，问他知不知道些什么内情。
　　知道是什么事，心里才有数。
　　关闭和裴修的聊天框后，言珩眼神微沉，思索两秒后，抬手叫来秘书小姐，告诉她取消今天下午的会议。
　　听言珩说要去处理一点私事，秘书小姐脑海里鬼使神差般，浮现出裴霁那张冷漠疏离的脸。
　　言珩脸上没了平日的闲散，秘书小姐一边记下，一边在心里猜
　　难道是和裴院长吵架了？
　　……
　　导员跟裴承博约好见面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这个时间点，刚午休结束，学生们背着包抱着书，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的涌入各个教学楼。
　　“握草？”
　　“谁的迈巴赫开学校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原本井然有序的学生们纷纷转头，就见一辆黑色小车缓缓驶来。
　　有眼尖懂车的，认出这是迈巴赫最新款车型，官网上都还没正式发售，限量版。
　　正当学生们好奇这是哪位土豪开着迈巴赫来他们学校晃悠时，一辆蓝色的保时捷又映入他们眼帘，在迈巴赫旁边停下。
　　南枫市发展好，大小企业扎堆，有钱人不少，豪车也一辆不稀奇。
　　但一次在学校出现两辆顶级豪车，就值得引人注目了。
　　不少同学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引进翘首，好奇豪车的主人是谁。
　　是他们学校的领导？
　　还是学生？
　　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迈巴赫和保时捷的前车门几乎是同时打开，有两个高大的西装男从车上下来。
　　大家都以为这两人就是车主，然而却见两人关掉车门后，绕到车后去开后座的车门。
　　姿态恭敬，姿势娴熟。
　　紧接着，一对夫妻模样的人先后从迈巴赫上下来，保时捷上下来一位年轻帅气的青年。
　　瞧见后下车的三人，大家才后知后觉最先下车的两人原来是司机。
　　这三人，自然是裴修裴承博舒盼他们。
　　三人都想去，僵持不下，最后舒盼和裴承博决定一起去，裴修也跟在后面。
　　裴修美名其名曰——我关心昭昭，反正老师没规定人数。
　　下车后裴修习惯性整理了一下袖口，他此时戴上了平时很少戴的金丝眼镜，金色眼镜链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从颈侧自然垂下……
　　西装挺括，此时的裴修浑身都散发着禁欲、斯文败类的气息。
　　忽视周围若有似无的惊呼声，舒盼没看见裴霁，转头问来学校穿得跟走秀似的大儿子：“昭昭呢？不是说在学校见么？”
　　裴修抬腕看了一下表：
　　“应该快了，刚才说他在路上了。”
　　就在三人站着说话时，一辆黑色小车又开了过来。
　　看清车标后，大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又是一辆慕尚，今天是什么日子，豪车约好一起开派对吗？
　　言珩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外面站着的舒盼和裴承博，捏了捏裴霁的手：“紧张吗？”
　　事已至此，他们两人的事肯定也瞒不住了。
　　换而言之，裴霁今天得跟家里出柜。
　　裴霁把自己的手从言珩手心里抽出来，直接推开车门，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他。
　　见裴霁如此利落的下车，言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低笑一声，也跟着下车。
　　看见裴霁，舒盼眉毛一扬，满脸带笑冲他招了招手：“昭昭，这里。”
　　两人走近，言珩先跟舒盼和裴承博问好。
　　裴承博看见言珩时显然有些意外：
　　“小言也来了啊。”
　　虽然奇怪言珩怎么会在这里，但两家关系好，言珩和裴修又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舒盼和裴承博都没多想。
　　裴霁言珩他们五人进了大楼，周围的同学都没反应过来。
　　裴修舒盼他们不认识，但裴霁他们肯定是认识的，且印象深刻。
　　有个姑娘背着厚重的电脑包，看着面前停得整整齐齐的三辆豪车，一脸茫然问同伴：“现在什么情况？原来校草这么有钱吗？”
　　刚才的场景颠覆了她对裴霁的认知。
　　她的同伴也处于震惊中，此时和她是同款茫然脸：“不会吧，不是说他家很穷？”
　　“那这车怎么解释？”
　　坐得起慕尚的人，说什么穷？
　　旁边有个男生插话：
　　“这车有不是裴霁的，刚才同车的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可是看起来他们关系很好。”
　　“和裴霁一起下车的那个男人我之前见过两次，他来接裴霁下课来着……”
　　话说到这里，说话的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今天早上看到的论坛八卦，一时心情都有些复杂。
　　难道那个匿名楼主说的，都是真的？？
　　裴霁真的认识有钱人，并且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是……要是有钱人都长那样，我也愿意。”
　　一片死一样的静寂中，不知道是谁小小声说了一句。


第109章 亲爹
　　裴修言珩一行人的三辆豪车赚足了眼球，他们五人刚进大楼，学校的论坛就炸开了。
　　最开始的帖子被版主封了，但有不少学生保存了那位匿名楼主发的照片，此时讨论裴霁的帖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大家纷纷在论坛里讨论自己刚才见到的：
　　—绝了，所以今天早上被封的那个帖子说的是真的？
　　—这次是我亲眼看见他从豪车上走下来，应该不会有假吧……
　　—校草这是被学校约谈了吗？看来事情挺严重的。
　　—不会吧，学霸不可能是那种人，事情真相还没出来之前，你们不要瞎下结论。
　　—笑死，现在还有人帮着裴霁说话呢？那豪车怎么解释？难道裴霁自己的？
　　—好难过，我一直把裴学长当做偶像，是我奋斗的目标，结果……太令人失望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万一是亲戚的车呢？还是等官方结果吧。
　　—我的天，裴霁到底是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事到如今竟然还有人袒护他。
　　—不得不说，有一张看得过去的脸是真的吃香【狗头】。
　　……
　　早上只有匿名楼主一个人发帖，有几张照片但是只有他有一个人看见，讨论度广但信的人少。
　　但今天中午却是大家眼睁睁看见的事实，所以帖子版主封都封不过来。
　　更何况有些帖子不触犯论坛违禁词，根本没有理由封。
　　无理由乱封，同学们只会以为学校是包庇裴霁这个好学生，是心虚。
　　裴霁并不知道他的事已经在帖子里掀起了腥风血雨，大家因为他的事被分成了三派：路人看戏党。
　　不信维护党。
　　深信不耻党。
　　你一言我一语，在各个帖子里面吵得不可开交，游客误入进论坛，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自己进了哪个粉黑交杂的明星专属论坛。
　　裴霁言珩一行人浩浩荡荡乘电梯到了辅导员办公室。
　　正是上班时间，办公室里不止裴霁他们导员在。
　　毕竟话题敏感，为了裴霁的隐私着想，导员本等人来了，找个隐蔽没外人在的房间谈。
　　可等开门瞧见裴家四口和言珩后，年轻的导员愣了愣，眼珠在几人身上转了两圈，语气带着那么点不确定：“请问你们……谁是裴霁家长？”
　　办公室其他导员瞧见这阵仗，默默关注着他们这里的情况。
　　裴霁家庭条件不好，所以才拼了命兼职、学习，这几乎是全校师生都知道事实。
　　然而现在裴霁身边站着的四人，哪一个的穿着打扮，都不像是缺钱的主。
　　在众人的注视下，裴承博满面笑容地上前走了两步伸出手：“老师您好，我是裴霁的爸爸裴承博。”
　　裴承博话落，裴修和舒盼也主动跟老师自我介绍，裴修说完后，跟在他身后的秘书惯例面带微笑地递上了裴修名片。
　　导员被裴修手上的表闪得脑袋晕乎乎的，接过名片后低头一看，看清楚名片上的字后瞳孔骤然一缩
　　裴氏……集团ceo？！
　　看见导员不可置信的表情，裴承博还补了一句：
　　“亲生的。”
　　见到儿子的名片，现为裴氏集团董事长裴承博有些懊恼，出门太急，忘带名片了，准备不够充分。
　　导员：“……”
　　导员心思百转千回，再抬头看向裴霁的眼神可以说是相当复杂。
　　他被贫苦学生摇身一变成了富二代的事震惊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舒盼先开口打破沉默，嗓音温温柔柔的，问导员是因为什么事要请家长。
　　导员恍然回神，捏紧了手中的名片，深吸一口气让他们等一会儿，他出去打个电话。
　　导员离开后，裴霁和言珩对视一眼，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言珩轻轻捏了捏裴霁的手心，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家长都叫到学校了，他们的事肯定就瞒不住了。
　　言珩陪着裴霁来学校，也是做好心理准备的。
　　没过多久，出去打电话的导员和几位校领导一同回来了。
　　看见裴承博，校长连忙上前握手：
　　“裴总，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
　　裴承博脸上带笑：
　　“张校长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今天来是为了我小儿子昭昭的事。”
　　张校长表情有一瞬间凝固，看了旁边一言不发的裴霁，干笑：“误会，都是误会。”
　　校长已经听导员说了裴霁是裴家小少爷的事，震惊之余，他也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几年前，裴氏集团的人突然联系到学校，财大气壮地表示，愿意出钱给他们学校建体育馆。
　　算算时间，裴氏捐体育馆的那年，正好是裴霁大一入学。
　　裴氏除了低调地给他们学校捐了一座体育馆之外，还捐了五千册图书。
　　捐赠明明是好事，裴氏的人却说这事绝对不能声张，一切低调行事。
　　校长当时虽然觉得奇怪，但有金主主动送钱上门，不要白不要，自然是答应了对方这个令人有些费解的条件。
　　现在一想，敢情都是因为裴霁。
　　裴家如此大方，都是因为他家小儿子在他们学校。
　　看见几位校领导面上干巴巴的笑容，裴承博眉头略一挑：“误会？什么意思？”
　　裴承博的儿子被有钱人包养，校长心里觉得这误会可太大了，说出来都觉得荒唐的误会。
　　但家长都请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不能不说清楚，校长给了系主任一个眼神，后者心里一咯噔，硬着头皮走上前，在裴承博和舒盼的注视下，小心斟酌言语：“那什么，的确是误会，今天早上咱们学校的论坛……”
　　听完系主任的解释，裴承博和舒盼包括裴修都沉默了。
　　三人都不能理解，有几辆车是什么大事吗，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又是发帖又是写举报信的。
　　不就是几辆车吗？
　　舒盼把几张照片看完，最后望向系主任：
　　“学校就因为不知道是谁发的、不知道事情真假的一个帖子，就要撤销我们昭昭的奖学金？”
　　学校不调查清楚就下结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息事宁人的态度，让舒盼心里很生气。
　　虽然钱不多，但那可是昭昭的奖学金！
　　被舒盼这么一问，做出处罚决定的系主任也心虚，赶紧摆手：“不不不，既然是误会，自然不会影响裴同学奖学金的评比，之前是我们考虑不周，让裴同学受委屈了，实在不好意思……”
　　他们实在没料到，裴霁竟然这么低调，家里这么有钱，还隐藏得这么好。
　　事情处理得比大家想象中要顺利，裴修裴承博他们的出现，让谣言不攻自破，都不用多说明。
　　几人临走时，校长拍着胸口跟裴承博保证，会把造谣生事的人找出来，严肃处理，给裴霁一个交代。
　　……
　　下楼到了停车的地方，舒盼本想问裴霁要坐哪一辆车，结果一扭头，话还没问出口，就见裴霁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地走向言珩的那辆慕尚。
　　开门，上车，关门，一气呵成，毫无停顿。
　　舒盼略微一怔，蓦然想起刚才在办公室看见的举报信和那几张照片。
　　“怎么了？”
　　舒盼出神的功夫，裴承博见她不上车，问了一句。
　　“没事。”把心里那点怪异压下去，舒盼摇了摇头，弯腰上了车。
　　几人陆续上了车，车开出学校，裴承博舒盼他们的车在前面，方向是裴宅。
　　言珩开车跟在后面，刚开出几百米就接到前面裴修打来的电话，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刚才那几张照片里，有一张是在车边，言珩胳膊揽着裴霁腰的。
　　明眼人一看就还知道不对劲的亲密。
　　他知道，裴叔叔和舒阿姨，肯定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要说言珩现在心里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第110章 出柜
　　学校那几张照片舒盼和裴承博都看见了。
　　后面校领导对裴霁和言珩两人的态度也暧昧不清，笑眯眯说什么他们学校是开放文明且自由的学府，支持一切合理真挚的情感，不会干预学生的感情生活之类的。
　　照片加上校领导和导员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也不知道舒盼和裴承博两人在回去的路上讨论了些什么，慢他们两步的裴霁和言珩到家时，他们两人已经面色严肃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了。
　　舒盼目光死死地盯着并肩走过来两人，像是要在裴霁和言珩身上看出朵花来。
　　裴承博同样沉默，只有旁边的裴修疯狂向裴霁和言珩挤眼睛暗示。
　　瞧见裴修的表情，言珩脚下的动作一顿，心下瞬间了然
　　叔叔阿姨已经知道自己和小院长的关系了。
　　虽然此时的场景早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但等真事到临头要跟舒盼和裴承博坦白，向来做事游刃有余的言总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发怵。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外再厉害的人，面对自己岳父岳母，多少都有些怂。
　　言珩心念电转，疯狂思考怎么说、怎么做能让舒盼和裴承博同意自己和裴霁在一起，心跳不自觉加快，手心都微微冒汗。
　　而裴修在想待会儿怎么替言珩说话好，好让爸妈手下留情，留言珩一条狗命。
　　尽管裴修气言珩这个不要脸拱了他家宝贝弟弟，兔子吃了窝边草。
　　不过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裴霁是真心喜欢言珩。
　　他们家为难言珩这个老狗，昭昭肯定不会开心的。
　　裴修见不得裴霁受丁点委屈，更不想他伤心难过。
　　所以就算心里百万个不愿意，但他还是很讲兄弟义气，决定待会儿舍生取义，替言珩分担一点自家爸妈的雷霆之怒。
　　几人打照面一瞬间，心思各异，裴承博和舒盼都没开口，客厅空气都明显有些凝滞。
　　“那个……”在气氛变得更僵硬之前，言珩喉头无声地上下滚了一圈，看向裴承博和舒盼：“裴叔、舒姨，我——”
　　没等言珩的开场白说完，他忽然感觉自己自然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握住了。
　　言珩一怔，嘴里还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转头看向裴霁。
　　对面的舒盼和裴承博自然也注意到了裴霁的动作，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神情俱是一变，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众目睽睽下，裴霁主动牵起言珩的手，在几人的注视中，平静地拉着人在另一边沙发坐下。
　　裴承博见此，下颌线紧绷，眉头难得皱起，偏头给了旁边的管家一个眼神。
　　管家很有眼力，立马招呼其余无关人员先出去。
　　等管家带着厨师阿姨们安静离开后，偌大的空间就只剩下裴家四人和言珩。
　　没了外人，舒盼终于把目光从两人牵着的手上移开，她先看了看言珩，最后看向裴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语气也是惊疑不定：“昭昭……你和小言这是……”
　　后面的话有些卡壳她没说完，但大家都懂舒盼的未尽之意。
　　言珩闻言张张嘴刚想开口回答，裴霁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
　　言珩眨眨眼，转头看向裴霁，不知道他阻止自己开口是想做什么。
　　顶着众人的视线，裴霁垂眼抿了抿唇，随后抬眼看向舒盼和裴承博，缓缓开口：“我喜欢他。”
　　就算跟家里出柜，裴霁的表情也很镇静，语调不见丝毫慌乱紧张。
　　就好像他只是在跟家里说喜欢一道菜一样平淡。
　　然而如此轻飘飘的四个字，落在舒盼和裴承博耳里，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在耳边炸响。
　　舒盼瞳孔一缩，微张着嘴看向裴霁，因为太过震惊，一时有些失语。
　　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舒盼心里就有些不安，眼皮一直狂跳，她也和裴承博讨论过照片的事，但都觉得不可能。
　　裴承博安慰舒盼，说两家关系好，昭昭对小言来说就跟弟弟似的，有交集正常，被心怀不轨的人偷拍后胡编乱造，一看就是假的。
　　昭昭怎么可能会和小言在一起呢。
　　说不通。
　　在车上舒盼几乎都要被裴承博说服了，但刚才见裴霁和言珩并肩而入的模样，态度又不坚定了。
　　她刚才问那话，本想是试探一下两人，只要裴霁或者言珩其中一人否认解释，她都会信。
　　只是没想到她试探脚刚迈出第一步，裴霁就这么爽快直接的承认了，一点犹豫都没有。
　　就这样说出来了！
　　裴霁一个直球打过来，不但把舒盼和裴承博打懵了，连早就知道的真相的裴修和当事人之一的言珩都懵了。
　　裴霁不按套路出牌，一点铺垫都没有，饶是言珩脑子也懵了一下没跟上，等反应过来后立马接道：“裴叔舒姨，很抱歉一直没跟您们说，我和昭昭互相喜欢，其实在一起有段时间了……”
　　言珩语气表情都十足诚恳，说完后顿了顿，在舒盼和裴承博的目光中，低声开口：“以后的日子我一定会对昭昭好，也希望能得到您们的支持。”
　　拱了人家白菜到底没底气，言珩声音也越说越低。
　　看着微微低头像做错了事等着挨训的孩子似的言珩，一旁的裴修忍了又忍，才忍住想笑的冲动，没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从小一起长大，裴修何时见过言珩如此忐忑紧张的模样。
　　简直是活久见。
　　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对，裴修都想拿出手机拍张照或者录个小视频，留着以后取笑言珩。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裴家二老。
　　等着被‘审判’的言珩手心又开始冒汗，手指无意识动了动。
　　和言珩不同，裴霁从始至终表现得都很淡定，仿佛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言珩长篇大论的说完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没说话的裴承博终于开口：“这事你爸妈知道吗？”
　　裴承博反应比言珩想象中平静许多，虽然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但至少没有像言珩爸妈预想中的那样，勃然大怒地要打断言珩的腿。
　　“知道。”言珩赶紧点头：“前不久他们就知道了。”
　　裴承博看向言珩的目光第一次如此严厉：
　　“他们答应了？”
　　言珩继续点头：“是的，他们很支持。”
　　听了言珩的话舒盼有些意外，先是看了裴承博一眼，然后问他：“阿烟支持？”
　　公开出柜后，不管是舒盼和裴承博，反应都比言珩心里预想的好许多，这让言珩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有了底。
　　言珩对舒盼笑了笑：
　　“我爸妈很喜欢昭昭。”
　　……
　　十几分钟后，裴霁和言珩两人从裴宅出来。
　　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后，言珩没立马发动车子，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方向盘：“乖崽，我们俩的事，你说叔叔阿姨这是同意了还是同意了？”
　　在一起久了，言珩对裴霁的称呼也是五花八门，时不时就冒出一个新的昵称，所以坐副驾驶的裴霁对‘乖崽’这两个字也没别的反应，只是摇头：“不知道。”
　　刚才跟裴承博问了裴霁言珩他们几个问题，最后说要和舒盼讨论一下，还留下了裴修，所以裴霁和言珩就先出来了。
　　二老没反对，也没说支持，态度也是暧昧不明，让言珩一颗心不能完全放下。
　　和其他寻死觅活的人相比，他们今天着出柜场面算得上风平浪静，两人连一句责骂质问都没得到一句。
　　但言珩现在有种自己被判了缓刑的感觉。
　　与此同时，裴宅。
　　舒盼眯着眼睛看向裴修：
　　“昭昭和小言的是，小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第111章 澄清
　　刚才裴霁和言珩在旁边，舒盼裴承博都顾忌着两个孩子的心情，知道了两人在一起后表现得还算淡定。
　　如今俩孩子前脚刚离开，他们后脚就原形毕露。
　　舒盼既恼又急：
　　“他们两人怎么能在一起呢？不像话，言珩也是，昭昭还那么小，他怎么也下得了手？”
　　在大多数父母眼中，自己子女永远都是小孩子，在出事后，第一反应就是
　　我家孩子还那么小。
　　尤其裴霁从小的经历与旁人不同，舒盼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尽管裴霁已经二十一，是一个成年人了。
　　裴承博的想法和妻子差不多，不过他注意的点和舒盼有些不同：“难怪前阵子言珩他爸妈总送这送那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裴承博语气有明显的不高兴，自己被老友坑了。
　　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裴承博这么一提，舒盼也想起这茬了，瞪大眼睛：“敢情他们想用几个包换我家孩子？？”
　　裴修目睹了爸妈堪称变脸的绝活，见他们这么大反应，莫名有些失笑：“爸，妈，刚才昭昭和言珩在，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舒盼嗔怪地瞪他：
　　“你还说，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裴修举双手做投降状：
　　“这可不管我的事，我也是才知道。”
　　裴承博眯着眼睛瞧他，语气怀疑：“才知道？”
　　“是啊。”裴修点头。
　　二老都不信：“你和言珩关系这么好，他会不告诉你？”
　　裴修一本正经答：“关系再好能比得上昭昭？”
　　舒盼和裴承博对视一眼，认为裴修的解释简短却有力。
　　裴修对裴霁怎么样，他们再清楚不过，和言珩关系再好也是外人，要是早知道言珩拱了自家白菜，大儿子应该不会这么淡定。
　　想到这里，舒盼忧声一叹：
　　“事情已经发生了，那现在怎么办？”
　　裴霁平日要星星舒盼都要抬头打量一下天，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束手无策。
　　支持两人心里有道坎过不去，反对的话又说不出口。
　　裴承博闻言皱着眉，也没说话。
　　裴修见此，眼珠转了转，轻咳一声挺直了脊背，义正辞严：“还能怎么办？我们昭昭这么好，言珩哪里配得上？当然是分开他们！他们不能在一起！”
　　舒盼忧心忡忡：
　　“昭昭明显是真喜欢言珩，拆散他们？这能行吗？”
　　裴霁抗拒与人的肢体接触，在今天之前，舒盼从没想过能看见裴霁主动牵别人的手。
　　刚才在看见裴霁言珩两手交握，紧挨着坐一起时，舒盼心里有一瞬间，是羡慕言珩的。
　　除了羡慕之外，她甚至有点高兴。
　　开心裴霁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信任的人。
　　尽管这个对象和她想象中有太大出入，连性别都对不上。
　　要是裴霁喜欢的人不是言珩，舒盼现在可能都放烟花庆祝了。
　　裴修觉得有戏，探身靠近二老，一脸神秘：
　　“怎么不行，撮合两个人难，但拆散一对有情人可太容易了，办法也很多，只要爸妈您们想，我跟您们说啊……”
　　接下来的几分钟，裴修跟舒盼和裴承博说了好几个拆散裴霁和言珩办法，包括但不限于：—送裴霁出国留学，阻隔两人来往，切断两人的联系，时间久了两人感情渐渐的就淡了。
　　—现在就安排裴霁相亲，找个门当户对的，先订婚再结婚，毕业就当爸爸。
　　—找人把言珩打一顿，出言警告，让他知难而退，老实主动和裴霁断了。
　　—把裴霁留在家里一段时间，不和言珩分手不允许出门。
　　—一哭二闹三上吊，威胁他们俩分手，亲情和爱情之间，裴霁肯定会选亲情。
　　—言珩是独生子，跟言珩父母商量，他们两人要是在一起，偌大的言氏集团以后无人继承，让言家想办法，用些手段，制造些误会，只要言珩放弃了，裴霁自然就死心了。
　　—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让裴霁知道他们不赞同两人的感情，不同言珩分手不许进裴家大门。
　　—……
　　裴修像谋划很久一般，一连说了好几条解决方案，最后一脸认真的总结：“我看网上其他家长都是这么做的，效果显著，虽然刚开始被拆散的两个人会痛苦一点，但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过段时间就好了，闹过之后，大多都会依顺父母，老老实实结婚生子。”
　　刚开始裴承博和舒盼还认真听，然而越听到后面，两人的眉头就皱得越深，最后看向裴修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
　　你是魔鬼吗？
　　舒盼怀疑裴修是在开玩笑，但瞧他表情又不像是说着玩儿的，于是忍不住提醒：“小修啊，昭昭可是你亲弟弟。”
　　刚才说的那些解决办法，可能会有效，但不管还是哪一条，都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真这样做了，舒盼都不知道会伤心难过而放弃的人是裴霁还是她自己。
　　她舍不得这样对她家昭昭。
　　太残忍了。
　　裴修像是没看出舒盼的顾虑，一脸‘妈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我当然知道昭昭是我亲弟弟，要不是其他人，我才不管他和谁谈恋爱，和谁在一起。”
　　“就是因为昭昭是我亲弟，所以我才要把他拉回正途。”
　　看着满脸都写着严肃的裴修，舒盼、裴承博：“……”
　　裴承博忍不住清了清喉咙：
　　“也不用做到这个份上，我们在想想有没有什么和平友好一点的解决办法。”
　　裴承博也不忍心这样对裴霁和言珩。
　　两个都是好孩子。
　　裴修闻言，故作认真的仰脸想了想，最后遗憾摇头：“爸妈你们刚才也看见了，就昭昭那模样，别说这事没有和平友好的办法，就算有，估计对他们两人也没用。”
　　“昭昭的性子你们也知道，平日看着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上心，但一旦认了真，认定了，就很难让他改变想法。”
　　“爸妈你们回忆一下，这是不是找回昭昭后，他第一次向我们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不下点猛料，能行吗？”
　　听了裴修的话，舒盼和裴承博再次陷入沉默。
　　趁两人没说话，裴修又轻叹了口气：
　　“言珩什么都好，性格、家世、模样、能力样样出众，又是爸妈您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姑娘，能排到隔壁市去。”
　　“昭昭和他在一起后，也改变了不少，也愿意开口叫人了，可是不管怎么样，言珩和昭昭……性别不对。”
　　裴修的话，换来舒盼更久的沉默。
　　她何尝不知道言珩的好？
　　她有时候看见言珩心里就会想，要是自己有个女儿就好了。
　　要是自己有个女儿，一定让言珩当自家女婿，不便宜了外人，还能和闺蜜亲上加亲……
　　这么大的事，舒盼和裴承博都需要时间消化思考，裴修说完自己该说，就把空间留给两人。
　　回到房间，裴修给言珩发消息：
　　【欠我个人情，记得请我吃饭。】
　　他刚才一顿操作，反向地替言珩说了不少好话。
　　言珩收到裴修的消息，也没问欠什么人情，回到：【时间地点吃什么，你定。】
　　裴修：【还算你有良心.jpg】
　　看见‘你定’两个字，裴修后知后觉感受到了那么一丁点爽感
　　这就是好兄弟变弟婿的好处吗？
　　我以后是不是说什么，老言都只能点头说嗯，还任劳任怨了？
　　妈耶，突然感觉有点快乐是怎么回事？
　　……
　　造谣裴霁的那个楼主匿名在学校论坛发的贴，裴霁他们学校崇尚言论自由，尊重隐私，正常情况下，学校是不会去查发帖人的。
　　但因此事影响恶劣，给裴霁本人和学校的带来的影响都极大极负面，再加上裴霁是裴家货真价实的小少爷，学校也不敢得罪。
　　所以裴霁他们离开学校后，校领导立马让人去查背后发帖人是谁，想尽早给裴家一个交待。
　　校方的速度很快，下午三点多，沉迷刷论坛八卦裴霁的同学们，一刷新就发现论坛总版主一秒前发布了一个直到置顶帖：关于金融系大三裴霁同学一事的情况说明及处罚公示。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帖子，同学们俱是一惊
　　握草，处罚？！！！难道早上的帖子说的都是真的？校草的私生活真的不检点、为了钱勾搭富商？！！
　　震撼我妈一整年！
　　觉得自己恰到了一口大瓜的同学们立马兴致勃勃点开帖子，几分钟后，又一脸迷幻的退出。
　　紧接着，裴霁他们学校论坛再次炸了：
　　【握草，裴霁的爸爸竟然是裴承博？！！】
　　【裴霁家不是很穷吗？怎么就变成裴氏集团的继承人了？？？】【我是没睡醒吗？原来裴霁不是搭上了有钱人，他自己就是有钱人？！】【有钱人竟是我自己？】
　　学校的官方说明很长，说了裴霁被造谣一事来龙去脉，也揪出了躲在匿名背后的发帖人：一个已经毕业两年的数学系同学。
　　学校不会收回已毕业学生的账号，很多学生毕业后想学校了，就会逛逛学校论坛官网什么的，心情好的学生，还会热心的给学弟学妹答疑解惑。
　　不过此次的事，跟这位数学系同学无关，因为是有人盗了他的账号发的贴，修学校顺藤摸瓜，抓住了整件事的幕后主使者：裴霁同级同系不同班的苗荣。
　　所谓的处罚公告，就是处罚发帖的苗荣及在帖子里浑水摸鱼，控制帖子走向的那几人的。
　　名单一公布，苗荣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几乎一个不落的全在里面。
　　苗荣作为主犯，造谣诽谤，情节恶劣，被全校通报批评记大过不说，还取消了入校以来获得的全部奖项奖金及评比。
　　在他们学校如果记了大过，如果毕业之前再犯事，会直接劝退，取消毕业资格，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他的同伙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无一幸免。
　　处罚名单好几行，学校建校以来都少有这种情况出现，但此时并没有人在意被处罚的他们，所有人都还处在裴霁竟是豪门有钱人的震惊中。
　　不知道是谁，很损的单独发了一个帖子：
　　苗荣经常吹嘘他家有钱，是富二代豪门，那么问题来了……提问：裴霁家大约抵几个苗家？
　　回帖：
　　不吹不黑，裴家和苗家相比，是苗家越级碰瓷了吧？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楼主认真的吗？只看标题的话，裴氏集团有被侮辱到。
　　虽然不知道裴霁家到底有多有钱，不过去网上查了一下资料看了一下，苗荣家和裴霁家其实差得也不多，也就亿点点而已，两者之间差距，大概也就只差一个裴家吧。
　　楼上的那位，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吧？你就直说对裴霁家来说，苗荣家不值一提得了呗哈哈哈哈哈……
　　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苗荣之前经常说裴霁一脸穷酸样，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达到他现在的地步，只能一辈子给人打工。
　　讲道理，苗荣这话在某些方面来说也没错，就裴霁这样，只要裴氏不破产，他的确一辈子他不可能穷到苗荣那样……
　　给大家讲个笑话：苗荣：我是富二代。
　　我要是苗荣，回想起以前那些窒息发言，现在早就已经无地自容，连夜扛着火车逃离这座城市。
　　估计苗荣现在后悔死了。
　　怪只怪裴霁太低调，隐藏得太深，完全看不出来他家这么有钱。
　　学校论坛讨论得热火朝天，嘲笑苗荣装逼翻车，而逃课在宿舍打游戏开黑又嘴臭疯狂输出的苗荣本人却全不知情。
　　直到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炸响。
　　手一抖送了个人头，苗荣骂了一声‘艹’，拉下耳机不耐烦的接通电话：“老子打游戏呢，有事说事。”
　　来电人是平时和苗荣关系比较好的同班哥们，也是这次通报批评中，除了苗荣之外受的处分最重的熊嘉年。
　　熊嘉年是听了苗荣的话，才在帖子里跟风黑裴霁，说得跟真看见裴霁和有钱人不清不楚似的。
　　现在学校官方澄清，熊嘉年受了罚，觉得自己是被苗荣坑了，打电话来时心里本就窝着气，现在听了苗荣的口气，怒从心来，直接开骂：“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还在打游戏，打你妈呢？”
　　苗荣有钱，平时他们小团体出去玩，经常买单请客，其他人给面子基本都叫他一声苗哥。
　　被阿谀奉承惯了，猛不丁听见熊嘉年这话，他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气笑了：“熊嘉年，你是想死吗？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跟我说话？”


第112章 惹事
　　苗荣一个帖、一封举报信，把裴霁扔进流言漩涡。
　　看着那些不明真相的同学人云亦云地把裴霁从清冷校草学霸的神坛上拽下来，打上品行不端、虚伪贪鄙、出卖色相等负面标签，他心里不知多爽。
　　高高在上的裴霁也有今天。
　　苗荣选择性失明，忽视那些为裴霁说话言论，恨不得把帖子里那些表示学神滤镜碎了一地、指责裴霁的楼层，全部打印出来封存。
　　入校几年，他终于把云端的裴霁踩在了脚底受众人唾骂，这都是他战利品。
　　但苗荣没想到自己的胜利如此短暂。
　　像虚无缥缈地梦了一场，熊嘉年一个电话，他的梦醒了。
　　最初的震惊后，苗荣嘴里失神般念叨着不可能，发了疯般推开面前的游戏键盘，点开学校论坛页面时，他握着鼠标的手都在抖。
　　两分钟后，苗荣瞪圆了眼睛，看着置顶的公告贴颓丧地松了手，往后瘫倒在他花了快五位数买的电竞椅上。
　　死死盯着‘裴氏集团’四个字，苗荣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一脸穷酸、浑身上下一件名牌都拎不出来的裴霁，怎么可能是裴家的小少爷？
　　那可是裴氏！
　　没等苗荣想明白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刚才慌乱中扫落在地的手机忽然炸响，把犯癔症似的他神志拉了回来。
　　捡起已经裂屏的手机，苗荣瞧见来电显示
　　大号提款机。
　　是他爸。
　　处于震惊愣神的苗荣心里又是一惊：
　　他爸怎么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难道处罚结果都发他爸那儿了？
　　定了定神几秒后接通电话，苗荣一声‘爸’还没喊出口，手机那端就传来他爸气急败坏的怒吼：“你这个逆子！你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你是想气死老子吗？你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被他爸劈头盖脸一顿骂，苗荣由原本的心虚转为委屈：“爸……”
　　为什么凶他？
　　“爸什么爸，别叫我爸，老子没有你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种！”
　　电话那端苗荣他爸的语气说是气急，不如说是怒不可遏，吼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蠢事，老子一年的努力都被你个混账毁了！那可是言氏……”
　　在他爸骂骂咧咧下，苗荣终于抓住了关键点：
　　“言氏？言氏怎么了？”
　　问这话时，苗荣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裴霁的事。
　　苗荣虽还是学生，但他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公司里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家是做家居建材的，一年前他就听他爸在说有个能和言氏牵上线的机会。
　　要是能搭上产业庞大的言氏，对方从手指头缝里面漏下的一点，就抵上他们家公司好几年的盈利。
　　近一年苗荣他爸都在四处奔波应酬找关系，绞尽脑汁想把和言氏这条线给搭实了。
　　苗荣心高气傲，实习时没选择自己公司而是去言氏应聘，就是他爸授意的。
　　要是真面试上了，就算是个实习生，好歹也占个人，到时候见了言氏的领导，还能多个话题。
　　上次回家，苗荣还听他爸志得意满的说，约到了言氏一个经理去度假山庄钓鱼。
　　他爸还把家里舍不得喝的好酒都拿出来了，说要拿去招待贵客。
　　瞧他爸当时的表情，苗荣都以为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听苗荣问，他爸的嗓门更大了：
　　“你还好意思问老子怎么了，老子还想问你怎么了，你怎么得罪言氏了？我就差签合同盖章的事，就这样被你搅黄了！”
　　苗荣他爸是越想越气：
　　和言氏的合作他前前后后准备了一年多，能找的关系全找了，脸都快笑僵了，言氏的林经理终于松了口，说回去考察一下。
　　这次合作的项目，对言氏来说不值一提，都不用上报总监的程度，可对苗荣他的公司来说却不是这样。
　　这关系到他们公司能不能更进一步。
　　然而拉来扯去，项目已经进行到就差签合同这临门一脚了，林经理的秘书却突然打电话过来，告知合作的事取消了，言氏已经找到更合适的供货商。
　　到嘴的肉就这样飞了，一年的努力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大惊失色，着急询问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昨天还好好的，是发生了什么事？
　　公事公办的秘书停顿两秒，说是上面的决定，他也不清楚。
　　最后还毫不委婉的表示，林经理很忙，以后都不用再联系了。
　　这是切断了他后面的路。
　　苗荣他爸在商场沉浮几十年，自然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不然言氏也不会突然改主意，找其他的供货商。
　　后来多方打探，他才知道是家里的逆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得罪了言氏的高层领导。
　　知道结果后他气得头晕想吐血，立马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你平时怎么胡闹我都不管，但你怎么敢得罪言氏的领导？胆大包天，你是想气死老子吗？！”
　　面对他爸的发难，苗荣也一脸茫然懵逼：
　　“啊，我不知道啊，我不认识什么言氏的人啊，更别提得罪了，我哪儿敢啊，爸，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盛怒之下，他爸闻言一顿：
　　“你没有？”
　　苗荣忙不迭点头：“真没有。”
　　他爸眉头一皱，过了会儿问：
　　“你这几天都做了什么事，遇到什么人，都跟我说说。”
　　空穴不来风，到底是误会，还是儿子无心得罪了言氏？
　　要是前者，这件事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事关重大，苗荣也不敢欺瞒他爸，毕竟学校的处罚结果他爸是早晚都要知道的。
　　看了一眼还亮着的电脑屏幕，苗荣无声地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开口：“也、也没什么，就是我发了一个帖子……”
　　苗荣结结巴巴说完，换来他爸长久的沉默。
　　他心跳地咚咚响，期期艾艾问：
　　“爸，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裴霁是裴假的人，而且……我们家和裴家也没业务往来，应该……不碍事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端才传来他爸心如死灰的一声叹息：“儿子，言氏和裴氏是世交，两家关系是出了名的好，你不知道吗？”
　　苗荣心里一咯噔，张张刚想说话，就听他爸又道：“我们和裴家没业务往来，不是你爸我不想，是因为裴家站得太高，我们够不到。”
　　言裴两家关系好，得罪一个等于也上了另一家的黑名单，也难怪言氏拒绝和他们合作。
　　苗荣他爸刚开始以为苗荣得罪的是言珩某一个总经理之类的高层，却没想到他冒犯的是裴家的儿子。
　　事情比他想象中要糟糕多了。
　　刚开始是生气恼怒，知道真相后，他就只剩下心凉：“儿子啊，咱们家，可能要完了……”
　　……
　　从学校回来后，裴霁就没再关注论坛的事，只是后来成伟毅打电话告诉他，学校已经出了公告，幕后主使者是苗荣。
　　对于这个结果，裴霁是毫不意外。
　　要说学校谁还对他怀这么莫名的恶意，除了苗荣，他也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论坛因为裴霁真实身份的事讨论得热火朝天，而他本人连论坛都没登上去瞧一眼。
　　不是裴霁已经佛系到如此超然物外，而是他此刻有心无力。
　　终于跟舒盼和裴承博出了柜，且两人竟然没有明显反对，言珩心里高兴，一回家就把裴霁压在门板上亲。
　　自从过年两人真正睡了后，言珩就像是打开了身上某个开关，或者是撕下来某种名为‘绅士’的面具。
　　两人单独相处时，随时都可能因为裴霁一个眼神或一个举动化身为狼，把他扑倒吃干抹净。
　　裴霁都习惯了。
　　两人唇齿亲密纠缠间，裴霁双腿被拉着环在言珩腰间，像只考拉一样被言珩抱上了楼。
　　跌跌撞撞回了房间，意乱情迷间裴霁手抵在言珩的腹肌上，半掀着自己春色潋滟的眼扫了他一眼，哑着声提醒他做好准备工作。
　　箭在弦上的言珩闻言轻笑了一声，偏头亲了他小腿一下。
　　从枕头下摸出一只作案工具放在裴霁嘴旁，言珩眼神幽深，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微红的唇瓣，用性感至极的嗓音低声诱哄：“宝贝，自己打开。”
　　裴霁抿了抿唇，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在言珩跳着火光的眼神注视下，张嘴咬住方他手里的东西。
　　头微微一偏，借着言珩的手劲撕开了包装。
　　就这么一个动作，‘砰’地一声，言珩听到自己脑海里有烟花炸想，是理智崩坏的坍塌声……
　　言珩白日不正经，拉着裴霁胡闹到晚上，床上皱成了一团，尤其是床单
　　皱皱巴巴的的揪在一起，一半在床尾，一半垂在地面柔软的地毯上。
　　简直没眼看。
　　言珩醒来时，背靠着他睡在他怀里的裴霁还没醒。
　　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见裴霁长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投射的阴影在脸上，安静柔和得不可思议。
　　小幅度动了动腿，言珩缓缓拉开两人距离，这过程中，他极力压制住自己才忍住了再来一次的冲动。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言珩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他们还没吃晚饭。
　　在不惊醒裴霁的情况下，言珩轻手轻脚的穿上衣服，在裴霁肩头吻一下后悄声出了房间。
　　裴霁是被言珩叫醒的。
　　准确的说，是被言珩手里的海鲜面香味叫醒了。
　　劳累大半天，裴霁闻着香味饥肠辘辘的醒来，刚睁眼耳边就传来言珩的声音：“醒了？刚好面也熟了，快起来吃。”
　　裴霁起身的时候皱了一下眉，看了一下已经黑沉下来的天色，再看看把碗端来房间的言珩，开口声音还有点哑：“几点了？”


第113章 讨好
　　鲜香勾人的海鲜面不是外卖，而是言珩亲自下厨做的。
　　不过浇头是方姐一早准备好用保鲜盒放冰箱的。
　　言珩负责烧水煮面，面熟后捞出加上浇头。
　　简单易操作，他这个厨房小白都能上手的美味就这样完成了。
　　裴霁本就不挑食，也是真饿了，吃完后还添了小半碗。
　　左右无事，两人吃完面收拾了一下房间，把不成样的床单被罩换下来塞洗衣机后又躺下继续睡。
　　言珩抱着裴霁，食指在他触感柔软的头发上打转：
　　“小千情况怎么样？”
　　裴茜年后没过多久，又住进了医院。
　　裴霁没睁眼，声音有些轻：
　　“医生说情况比刚进医院时好。”
　　裴茜的病情言珩心里清楚，闻言并没有多高兴，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昭昭，小千采取的一直是保守治疗，你有没有想过……”说到这言珩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有没有想过做手术？”
　　得了恶性脑瘤的人，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阶段，只是裴茜的病情发现及时，及时干预治疗，才能熬到现在。
　　裴茜几乎都在医院安家了，这几年她还是鬼门关游荡了好几回。
　　听了言珩的话，裴霁默然片刻，点头：
　　“想过。”
　　事实上，不只是裴霁，裴修裴承博他们这些年也为裴茜的病情花了不少时间精力。
　　裴家动用了能动用的一切关系，联系了很多国内外有名的脑科、肿瘤科甚至是神经外科的专家给裴茜诊治。
　　可是专家们给出的结论出奇一致
　　病人年龄太小，脑部发育都未完全，手术风险太大，不建议做手术。
　　大脑神经和血管太多，开颅手术风险和难度相当大、容易有后遗症不说，对医生和病人的心理素质要求也高。
　　综合裴茜的个人情况，医生让保守治疗，等成熟了再考虑手术的事。
　　裴茜还太小，不到必须做开颅手术的地步，裴霁也不想她做。
　　知道裴霁对裴茜的事小心谨慎再小心，言珩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说找个时间请他室友们吃一顿饭。
　　言珩虽然离开校园有几年了也没在国内读大学，但也清楚大学里有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
　　谁脱单了，就要请宿舍的人吃饭。
　　因各方面原因，言珩这顿饭还欠着。
　　裴霁自然没意见，说他明天问问成伟毅老齐他们，找个双方都有空的事件。
　　吃饱了犯食困，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
　　请成伟毅三人吃饭那天，裴霁也邀请了戴今歌，只不过后者有一个竞赛要参加没能来。
　　知道裴霁和言珩在一起了，成伟毅眼镜和老齐的反应异常淡定。
　　对裴霁和男人在一起了这事，竟然没表现出一点吃惊诧异。
　　后来裴霁才从眼镜口中知道，因为言珩经常来学校找他，两人又没特意避嫌，所以他们事先多少就有些预感。
　　加上之前造谣帖事件，苗荣找人偷拍的那些照片，更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唯一让他们称得上意外的，是他们没想到一向不跟他们说自己私事的裴霁，会主动跟他们出柜。
　　令人意外又开心。
　　都快称得上受宠若惊。
　　几人之前见过几面，言珩从言氏的掌权人变成裴霁男朋友，成伟毅他们接受良好，气氛竟无半点尴尬。
　　都是大男人，一杯酒喝下肚，席间三人对着言珩一口一个‘言哥’的叫着，毫不生分。
　　“对了老幺。”成伟毅看着裴霁，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你看学校论坛和年级群了吗？”
　　裴霁摇头：“怎么了？”
　　老齐一拍大腿抢答：“你没看啊，苗荣在公开给你道歉呢，希望你能原谅他哈哈哈哈……”
　　话没说完，想到平时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苗荣低声下气道歉的模样，老齐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眼镜也有种出了气的痛快感：
　　“他联系不到你，之前他找你都找来咱们宿舍了，带着礼物来的，我们没收。”
　　苗荣他家和裴家不是一个量级，知道裴霁真实身份后苗荣会夹着尾巴来道歉挽回，并不让人意外。
　　对于苗荣的低声下气，成伟毅他们没半分同情，只觉得解气：让你平时仗着家里有几个小钱嘚瑟，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的，活该！
　　自从裴霁是裴氏集团从未露面的小少爷这件事在学校传开后，裴承博裴修他们彻底没了顾虑，对他的宠爱更是毫不掩饰。
　　裴霁学校有专供社会车辆临时停放的停车场，彭高峻去学校保卫处登了记，现在每天能直接把裴霁送到教学楼。
　　彭高峻这个保镖兼司机，在学校几乎是寸步不离的保护裴霁，就差跟他一起上课了。
　　有时裴修下班早，还亲自来接裴霁下课，再加上一个言珩……
　　于是学校的同学几乎每天都能看见，裴霁穿着一身杂牌衣服，背着包从各种豪车下来的场景。
　　同学：“……”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知道裴霁身份的人越来越多，裴修琢磨着再给他找个保镖，好和彭高峻换班，不过被裴霁拒绝了。
　　裴霁没课不来学校，上完课就走，出来楼就有彭高峻等着，苗荣堵不到人太正常不过了。
　　上次事情过了之后，裴霁知道处罚结果后，就没浪费心神在苗荣身上去关注后续发展了。
　　也不知道苗荣找了他。
　　这些日子或多或少有之前不联系、甚至不认识的人找裴霁搭话，他处理的方式很统一
　　不冷不热，不搭理。
　　对裴霁来说，苗荣的事不过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插曲。
　　饭毕，不胜酒力的老齐已经喝得晕乎乎，顶着一张大红脸去拍言珩的肩膀，说话舌头都捋不直：“言哥……嗝，我、我跟你说哈，老幺！是我们那旮沓最、最受欢迎的崽，你，你……”
　　喝醉的老齐不但舌头打卷，连家乡话都冒出来了，口齿不清的告诉言珩
　　裴霁很优秀，是他们学校好多人的梦中情人，一朝脱了单，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泪洒学校的情人湖。
　　老齐让言珩好好珍惜裴霁，要对他好。
　　最受欢迎的崽：“……”
　　言珩肩膀上留下了两个老齐油乎乎的手印，他也不生气，偏头望了裴霁一眼，狭长漂亮的凤眼里满是笑意：“好。”
　　被他盯着的人表情不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豆奶。
　　还没醉的成伟毅和眼镜，看着言珩肩膀上的油污嘴角直抽，觉得肉疼
　　这……还能洗掉吗？
　　两人拒绝了言珩让人送他们回学校的好意，一人一个胳膊，一边对言珩说不好意思，一边半拖半扛的把老齐塞进了出租车里面。
　　目送三人离开后，言珩伸手揽住裴霁的肩膀，忍笑：“最受欢迎的崽，我们也回家吧。”
　　裴霁抬头对上言珩眼里毫不掩饰的笑意，突然开口：“走吧，桃花精。”
　　言珩长得招摇又妖孽，招蜂引蝶的，说是桃花精异常贴切。
　　言珩经常去他们学校，刚才成伟毅说漏了嘴，裴霁才知道他们学校有不少人在打探言珩的信息。
　　收获小男朋友新称呼的言珩眉梢略微一抬，证明自己的清白：“什么桃花精，你是知道的，我可就开你这么一朵小桃花。”
　　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弹裴霁的腮帮子，言珩道：“你哥可以为我作证。”
　　裴霁凉凉补充：“其他是未遂。”
　　言珩失笑，看他的眼神有些新奇：
　　“这位裴霁同学，请问你现在是吃醋了吗？”
　　裴霁并不承认，但他扭脸的动作说明了一切。
　　知道小男朋友脸皮薄，言珩也没逼他承认，但心情大好，回江城苑的路上嘴角就没下来过。
　　路口等红灯时间旁边的裴霁绷着脸不说话，言珩忍不住调侃：“好了好了，你没吃醋，是我醋了，我男朋友是学校最受欢迎的崽，我走路脑袋撞到了柠檬。”
　　不爱上网看段子的裴霁听了言珩的话，先是微不可察得瞪了他一眼，最后忍不住，问他走路撞柠檬是什么意思。
　　是说自己海拔高？
　　手握方向盘的言珩一脸认真：
　　“不，是说我因为吃醋，从头酸到了脚。”
　　知道真相的裴霁：“……”
　　这个笑话，好冷。
　　没好气地扫了言珩一眼，裴霁语气难得带了一股子无语：“你幼不幼稚？”
　　言珩听后直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没办法，你男朋友生理年龄已经比你大这么多了，只能在心理年龄上找补找补了。”
　　言珩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很老了似的。
　　裴霁闻言却是皱了一下眉：
　　“就差七岁。”
　　言珩故意逗他，装模作样一叹气，语气无限感伤：“七岁，四舍五入就十岁了。”


第114章 预感
　　裴霁不觉得七岁的年龄差有什么问题，只有言珩自己时不时拎出来买个惨。
　　只为了从自家情绪不外放的小男朋友嘴里听句软和话。
　　裴霁嘴硬心软，他偶尔的示弱，往往能得到意料之外的惊喜。
　　靠着示弱这一招，言珩在床上得了不少甜头。
　　然而这次裴霁听了言珩悲春伤秋的话，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为所动：“红灯快过了。”
　　同一套路用的次数多了，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言珩佯装受伤捂胸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瞧着裴霁，仿佛会说话似的勾人：“你都不安慰一下你受伤的男朋友吗？”
　　裴霁压根不买他的账：
　　“并不。”
　　冷漠.jpg
　　言珩低笑一声，说裴霁是无情的小没良心。
　　然后当天晚上回了家，仗着自己喝了两杯酒，言珩压着小没良心的，激得对方掉了两滴眼泪才放过了他。
　　第二天起床，在洗漱的裴霁一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脖子上暧昧交叠的吻痕，他刷牙的动作一顿，最后沉默地回去把正常圆领，换成了能遮住喉结的衬衫。
　　今天休息不用去公司的言珩也没赖床，正勤快地整理被子，见裴霁折回来换衣服直笑。
　　裴霁换完衣服，才轻飘飘地、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还笑的始作俑者。
　　吃完早餐裴霁拿着一个黑皮本和两张卷子就要往秦许家走。
　　因为新学期课程调整，裴霁家教时间也不固定了
　　他和秦许两者什么时候同时有空了，就什么时候补习。
　　秦许的俩爸都很大方，秦许英语上学期末大弧度提升后，秦沉给裴霁的时薪翻了倍，每次小测进步，还有额外奖金。
　　给秦许上课，裴霁原本时薪两百三，秦沉给钱爽快，直接翻倍到五百，一周两节课下来，就是一千块。
　　两家距离又近，对裴霁来说，这是一份让他无法拒绝的兼职。
　　“等等，我和你一起。”
　　玄关处裴霁刚穿好鞋，言珩的嗓音就从身后传来。
　　裴霁直起腰后看他：
　　“你去做什么？”
　　言珩冲他眨眨眼：“好不容易休假，你不能陪我，那我只能陪你了。”
　　裴霁：“……”
　　在言珩保证不会干扰两人上课，又征得秦许家里人同意后，言珩跟着踏入了秦许家。
　　正式上课前，裴霁让秦许把月考的卷子拿给他看。
　　裴霁在记秦许考试错的知识点，秦许又是个闲不住的，目光在裴霁和言珩两人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言珩身上。
　　秦许笑得贱兮兮的，开口问言珩：
　　“言哥，饱饱和橙子的爪子多久没剪了？”
　　不知道秦许好端端的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言珩眉梢往上扬了扬：“昨天才剪过，怎么了？”
　　“喔~”秦许拉长了声调，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那看来没剪干净啊。”
　　顺着秦许的目光，言珩略微低头，目光向下，低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瞧人小鬼大的秦许一眼，抬手轻轻敲了他一下：“你眼神倒是挺好。”
　　经过昨晚，言珩战绩斐然，在裴霁身上留下了不少自己的痕迹，但他也不是铜皮铁骨，身上多多少少也留下了点裴霁情难自抑时还给他的印子。
　　言珩记得的比较深的，就是自己肩头的那个牙印和后背几道抓痕。
　　他洗漱时没仔细看，现在对上秦许人小鬼大的眼神，他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左右偏头看了看，就见自己脖子右边有两道并不明显的浅淡痕迹。
　　喉结处还有半枚牙印，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裴霁身上的暧昧痕迹被一件衬衫遮了个严严实实，言珩同样穿着衬衫，不过最上面的扣子结开了两粒，秦许离得近，瞧了个明明白白。
　　眼神好的秦许听了言珩的话，嘿嘿一笑，意有所指：“没看出来言哥你们家的猫还这么凶。”
　　言珩抬眼瞧了裴霁一眼，随后看向秦许，眼里那意思
　　被说了，你裴哥脸皮薄。
　　言珩和裴霁的关系虽没在秦许这个未成年面前摊明，但现在的孩子什么都懂。
　　两人是什么关系，秦许心里门儿清。
　　但裴霁言珩不主动说，秦许也不戳破，他手肘撑在书桌上，以手托腮，笑吟吟的望着神色专注的裴霁，出口惊人：“裴哥，我快十七岁了，要不我追你吧？我长大后肯定是个好男人。”
　　秦许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裴霁愣了一下，偏头对上秦许狡黠的双眼，还没来的说话，一旁的言珩就抬手给了秦许一个爆栗。
　　言珩被秦许气笑了，危险一眯眼：
　　“胆子肥了啊你小子，当着我的面撬我墙角？”
　　秦许吃痛，‘哎呦’一声后捂脑门，口中语气却不太正经，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就是言哥你墙角的，你们又不是一对!”
　　本就是开玩笑，秦许说完后还扭脸看向裴霁：
　　“裴哥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我就比你小四岁！”
　　秦许此时就很像宫斗宅斗戏争宠的，满脸都写着
　　既然哥哥可以，那弟弟也可以！
　　言珩听后抬手作势又要去打敢惦记自家男朋友的小崽子，裴霁看着闹成一团的两人，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抽。
　　把月考试卷往前推了推，裴霁面无表情地看着秦许，一举点破他的小心思：“别想插科打诨。”
　　上周才讲过的语法问题，秦许这次又犯了，为此在选择题丢了两分，完形填空丢了四分。
　　秦许月考成绩虽小有进步，但他的卷子在裴霁这个学霸眼里，还是惨不忍睹。
　　裴霁不懂，这么简单的卷子，秦许为什么才考一百一十九。
　　听裴霁这么一说，本来还嬉皮笑脸的秦许瞬间蔫了，在裴霁的注视下变得老实巴交。
　　说归说闹归闹，但别拿学习开玩笑。
　　一涉及到学习问题，秦许心里还挺怵裴霁这个不苟言笑的家教老师的。
　　看着从八哥变成鹌鹑的秦许，裴霁眉头微蹙，抿了抿唇角刚想说话，突兀的铃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秦许被这声音吓得肩膀都抖了一抖。
　　见裴霁要上课自觉走去一边的言珩也闻声看了过来，用眼神询问裴霁：谁啊？
　　裴霁跟秦许说了一声抱歉，拿出手机一看，林姨打来的电话。
　　林姨最近几天都在医院陪裴茜，看见来电人后，裴霁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几分钟后，言珩的慕尚在路上飞驰。
　　言珩神色严峻注意着来往车流，抽空瞧了裴霁一眼后，轻声安慰：“别紧张，小千会没事的。”
　　裴霁此时脸色极差，下颌线紧绷，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死死盯着前方，并不开口。
　　他心里不祥的预感成真。
　　林姨刚才打电话告诉他，小千今天有些拉肚子，上完厕所出来后说有些头晕。
　　小千说头晕想吐林姨赶紧就按铃叫来了医生。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说情况不乐观，怀疑裴茜出现了脑出血的情况。
　　虽然脑出血大多发生在中老年人身上，但现在年轻人患病的几率也不少。
　　裴茜身体不好，又有脑瘤，身体本就容易因为供血不足出现各种情况。
　　奔跑嬉闹运动，大喜大悲，情绪过于激动等，对裴茜来说都是禁止的。
　　医生很重视小千这一情况，立马让做个脑部CT。
　　去做CT的途中，裴茜还吐了一次，吐完小脸惨白，还不忘跟林姨说，让她不要告诉裴霁。
　　检查透片化疗放疗的日子，裴茜习惯了，她怕哥哥担心。
　　脑出血不是小事，在等小千做CT时，林姨坐立难安，最终还是选择给裴霁打电话。
　　听林姨说完，裴霁顾不上给秦许补课，二话不说就往医院赶。
　　言珩眉心一皱，从后视镜看了坚持要跟来的秦许一眼。
　　满脸担忧的秦许见后，很快接话，安慰裴霁，让他别急，只是摔了一下，应该问题不大，不会出问题的。
　　裴霁面色不变，沉着眼仿佛听不见秦许说话。
　　从裴霁表情来看，甚至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只有他放在身侧紧紧拽着裤子的手，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他的手在抖。
　　他在害怕。
　　言珩和秦许都知道对裴霁来说裴茜意味着什么，也清楚在这种时候，除了医生之外，其他人所有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言珩担忧地瞧了从上车后就一言不发的裴霁一眼，默默地加快了车速。
　　心急如焚下车速已经很快，但还没等言珩他们到医院，林姨第二通电话又打来了。
　　确定是脑出血。
　　更糟糕的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裴茜已经出现了休克式昏迷的情况，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
　　裴茜长这么大，这不是第一次进抢救室。
　　但站走廊上，望着亮着红灯的抢救室灯牌，裴霁心里还是跟灌了冷风似的。
　　他还没习惯。
　　他每次都担心裴茜出不了抢救室。
　　言珩打了两个电话过来，就见裴霁跟一座雕塑似的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望着抢救室大门。
　　见裴霁这样，言珩心跟针扎了似的难受，走过去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放缓了声音：“刚才护士也说了，只是暂时性昏迷，不要担心。”
　　旁边的秦许听了这话都想哭。
　　小千本来有要命的脑瘤，再加上脑出血……
　　就算是乐天派的秦许，现在也乐观不起来。
　　心里难受又担心的秦许扭过脸，没让裴霁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在场谁最紧张担心，大家都清楚，秦许不想再给裴霁添堵。
　　被言珩带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手挨着冰凉的椅子，裴霁被冰得手指动了动，像是终于回了神般，缓缓转头看向言珩。
　　“言珩。”
　　言珩听见裴霁叫他的名字，随后轻飘飘的问：
　　“你知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从林信瑞家里回到福利院的？”
　　言珩闻言先是愣了一瞬，虽不知道裴霁为什么这个时候谈这个，但还是从善如流点头。
　　他记得裴霁说过，当初他是把林信瑞脸划伤后，自己逃出来的。
　　其中艰辛，言珩不忍心问。
　　而裴霁像是没看见言珩点头似的，望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自顾自开口：“小千应该跟你说过，我们之前待的福利院环境条件都很差，但小千很懂事，她很乖……”
　　就这样枯坐着等待太磨人了，裴霁也许是想找个人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难得主动跟言珩说起他以前的事，还是这么长一段话。
　　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裴霁也不管言珩有没有听，径直说着裴茜以前的事。
　　言珩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一直安静地陪着他，也没出声打扰。
　　直到裴霁说起，当年是有人帮了他，他才能顺利回到福利院。
　　言珩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下意识问：
　　“谁啊？”


第115章 信封
　　言珩一直在想，小院长以前那么苦，要是能多一个人对他好就好了。
　　现在听有人曾对裴霁施以援手，言珩心里只觉得庆幸和感激。
　　听了言珩的问题，裴霁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显然没打算浓墨重彩地描述这个帮了他的人，只一句话带过。
　　言珩一想也是，都好几年前的事了，不记得也正常。
　　这种时候就怕裴霁沉默什么都不说，难得他肯开口，一旁的秦许和林姨也强打起精神，跟他说话转移注意力。
　　真正的度日如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终于有动静了。
　　见门开了，等在外面的众人立马站起身围上去。
　　裴霁盯着出来的医生没说话，言珩伸手握住他的手，第一个开口问：“医生，我妹妹情况怎么样？”
　　在大家期待的注视下，口罩遮了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的医生叹了口气：“病人很不乐观，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抢救还未结束，医生是出来给他们下病危通知书的。
　　言珩一颗心骤然凉到了心底，握紧了裴霁的手，下意识偏头去看他的反应。
　　裴霁的反应就是……没反应。
　　才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的裴霁，木然且平静地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裴茜的病危通知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了。
　　可医生说裴茜这次情况和以往都不一样，脑出血很棘手。
　　林姨抹掉眼角急出来的泪，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裴茜这次能转危为安。
　　走廊里安静得可怕，除了偶尔传来的脚步声之外，只有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抢救室的门开了又合，大家一颗心高高悬着，焦躁的情绪在漫长的等待中悄无声息地滋长。
　　“小裴。”
　　在护士又风风火火推着几袋不知名液体进抢救室后，林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走到裴霁身边，递给他一样东西。
　　是一个浅蓝色的信封。
　　裴霁望着信封，眼里有些茫然：“林姨，这是……”
　　吸了吸鼻子忍住从鼻腔泛上来的酸意，林姨有些不落忍，声音艰涩：“这是……小千给你的。”
　　裴霁一怔，抬手接过。
　　信封里面有两张折叠得整齐的纸。
　　一张是一副色彩艳丽的蜡笔画，上面画了很多小人。
　　画风稚嫩，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但上面有一个小人特别显眼突出
　　小人扎着两个长长的马尾辫，比其他小人都要高一大截，大眼睛小鼻子，双臂舒展站在最中间，笑容灿烂。
　　其余的小人的身高，都在这个双马尾小人手臂之下。
　　裴霁拿着画半晌没开口，旁边的林姨眼神温柔地望着画上的小人，轻声跟他解释：“这是小千花两天的时间画的，他说这个是小裴你，这个是小言，我在这里……”
　　小小的一张画，裴茜把身边所有人都画了进去，裴霁、言珩、秦许、裴修、舒盼、裴承博、医院对她很好的护士姐姐……
　　一个不落，全在上面了。
　　而且每一个小人都有各自的特点方便区分，秦许手里的书，眉眼带笑手牵手的是言珩和裴霁，拿着针筒的护士姐姐……
　　最中间、最高的那个双马尾，是小千画的自己。
　　林姨还记得裴茜当时画画是一脸认真的模样和脆生生的声音。
　　她说如果又下辈子，她希望自己能留长发，可以梳各种好看的发型，可以扎长长的辫子。
　　她说这辈子大家为了她付出许多，下辈子她要长得比大家都高，换她来遮风挡雨。
　　换她来对哥哥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看到这幅画秦许瞬间就绷不住了，一个人跑到旁边去抹眼泪。
　　言珩心中酸涩，轻轻拍了拍裴霁肩膀。
　　裴霁眼神动了动，抿着嘴把画折好准备看第二张纸。
　　见他的动作，林姨眼眶又红了，声音放轻：
　　“小千让我等她进手术室那天再把这个给你看。”
　　第二张纸上只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哥哥，飞吧。
　　裴茜没上过多久学，写出来的字体就跟八九岁的孩子似的幼弱，但也能看出来，写字的时候极为认真。
　　林姨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抢救室的方向：
　　“小千……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觉得她拖累了你。”
　　自己的身体情况裴茜自己清楚，随时都可能死去，所以她早早给自己留下了遗书：哥哥，不要为我难过，没有束缚地放肆飞吧。
　　看见这四个字，言珩心神俱是一震，这四个字，如此沉重又包含期待。
　　从打开信封开始，裴霁一直垂着头没说话。
　　‘啪嗒——’
　　是什么滴落在纸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下一秒，言珩看见裴霁手中的纸泅湿了一小团，圆形的水渍向迅速向旁边扩散延伸。
　　言珩心跟着抽了一下，无声地把裴霁揽进了自己怀里。
　　紧捏着手里的东西，裴霁头抵在言珩肩颈处，很快言珩就感受到了那里传来的湿意。
　　强装镇定这么久，裴霁终是没绷住。
　　可他就算是此刻，都是无声无息的。
　　言珩抱着他，第一次恨自己如此无能，面对如此情景，在这里除了没用的安慰几句，什么都做不了。
　　林姨心里很不是滋味，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默然走去了一旁。
　　接到消息赶来医院的裴修舒盼，见到的就是言珩抱着裴霁的景象。
　　看见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裴修眼皮跳了跳，第一反应是转脸去看舒盼的表情。
　　舒盼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像是没看见似的，神色焦急问裴茜现在情况怎么样。
　　余光瞧见裴修舒盼来了，言珩终于松开了裴霁，不过分开的时候安抚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一触即分，轻声安慰：“别担心，小千一定会没事的。”
　　瞧见言珩对裴霁动手动嘴，裴修太阳穴一抽，觉得拳头硬了。
　　不过此刻情况特殊，顾忌到裴霁的心情，裴修忍了又忍，最后只能和舒盼一样，当什么都没看见。
　　裴承博因为有事在外地赶不回来，林姨把情况又跟裴修和舒盼说了。
　　听到已经签了病危通知书，舒盼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嘴里直念叨该怎么办。
　　裴修揽住舒盼胳膊，让她别着急。
　　……
　　秦许下午要上课，中午吃了饭就先回去了。
　　下午三点多时，舒盼才在言珩和裴修的劝说下，终于愿意先回去，说晚上再来。
　　林姨上了年纪熬不住，中途也回病房休息了一会儿。
　　只有裴霁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抢救室外面。
　　抢救室的灯亮了一天，裴霁就在走廊等了一天，言珩也陪了他一天。
　　从早到晚，直到天都快黑了，抢救室的大门才彻底打开。
　　忙碌了十个多小时的医生一脸倦色，告诉裴霁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这次裴茜算是脱离危险、捡回了一条命了。
　　裴霁言珩两人听完，皆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们这一口气松完，医生又接着道：
　　“虽然这次度过了危险，但是裴茜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尽快安排手术才行，不能再等了。”
　　而医生建议，裴茜的开颅手术最好还是去国外治疗，还推荐了几家医疗设备和医生技术都国际一流的医院。
　　裴茜从抢救室转移到了ICU，隔着门看着躺在里面无知无觉的裴茜，言珩问裴霁现在有什么打算。
　　要不要送裴茜去国外做手术。
　　去国外，裴霁要上课，意味着他和裴茜两人要长时间分开。
　　言珩怕裴霁舍不得。
　　言珩：“要是你不想送小千去国外，我们从国外请医生过来做手术也行。”
　　他刚才打了几个电话，就是在咨询这个事情。
　　裴霁望着戴着呼吸机的裴茜，沉默良久，最终开口道：“去国外吧。”
　　先不说国外有名的医生愿不愿意飞过来给裴茜做手术，就算医生来了，那些昂贵先进的医疗设备也不能来。
　　出国是最好、最保险的方式。
　　言珩闻言点点头：“行，我去安排。”
　　裴茜出国治疗的事就这样定下了。
　　联系上了国外的医院，说了裴茜的情况，在钞能力的作用下，那边医院说愿意接收裴茜，但手术成功率却不敢保证，只是说尽全部努力。
　　裴茜这次会在国外久住，因为在做手术之前那边医院还要观察她的身体状况，等合适的时候才能开始手术。
　　好在裴茜要带的东西不多，什么都可以到那边之后买新的。
　　裴霁没法陪裴茜过去，但裴修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会有一个护工一个阿姨跟着裴茜一起过去，那边也买好了房子，还请好了会做中餐的厨师。
　　所有都准备就绪，就等裴茜过去了。
　　在出国前两天，手术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裴茜终于清醒了。
　　知道自己要去国外做手术，裴茜没有害怕，只是叹气，说又要花好多钱。
　　趁着裴茜还没走，裴霁言珩林姨他们轮流进去和她说话，给她打气。
　　毕竟icu每次探视都有时间限制。
　　轮到言珩时，裴茜看见他就弯着眼睛笑，对着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哥，你和哥哥一定要好好的呀。”
　　言珩握住她枯瘦没什么肉的手，笑着跟她保证：
　　“放心吧，大哥哥一定会好好对你哥哥的。”
　　言珩和裴茜之间最紧密的联系就是裴霁，聊天的话题总也避不开裴霁。
　　说着说着，言珩就说起了那个多年前曾对裴霁施以援手的陌生人。
　　言珩本是随口一提，裴茜听后想了想，忽然开口：“大哥哥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有印象。”
　　言珩闻言一愣：“你见过？”
　　“没有。”裴茜小幅度的摇摇头：
　　“我没见过，但是以前听哥哥说过。”
　　没等言珩再开口问，就听裴茜又道：
　　“哥哥以前好像说，那个人在他饿得没力气跑时给他买了好吃的，还给了他钱，是他的光还是什么来着。”
　　“光？”听了裴茜的话，言珩很是意外：
　　“你哥哥是这么跟你说的？”
　　裴茜眉头皱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迟疑：
　　“我也不确定，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哥哥就跟我说了一次，我也记不太清哥哥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
　　言珩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出的ICU。
　　说实话，他真的很感激多年前曾经帮过裴霁的那位好心人。
　　但一想到裴茜刚才跟他说的那些，他心里还是颇有些不是滋味
　　在自家小男朋友心里有一束光，可那一束光是别人。
　　虽和那位好心人素未谋面，但他却有点酸了。
　　酸那位好心人在裴霁心里的地位，让裴霁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言珩从来没发现自己原来如此小心眼。


第116章 暗示
　　言珩一直以为那位好心人在裴霁这里不过是个小插曲，都不需要浓墨重彩描述的那种。
　　然而今天从裴茜嘴里才知道，在裴霁心里，那人是他黑暗生活的光。
　　言珩有些醋，有种小男朋友心里有个白月光的酸感。
　　理智告诉他这陈年老醋吃不得，但情感却不受控制，言珩忍不住在心里想：那位好心人是男的女的？年龄怎么样？长得好看吗？
　　像小院长这种性格，别人要是对他好，他肯定会记一辈子的，那岂不是说明这位好心人会一辈子存在小院长心里？
　　要当小院长一辈子的光？
　　当然了，心里这些胡思乱想言珩没表现出来。
　　裴霁觉得这两天言珩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几次欲言又止的。
　　晚上在床上，言珩非逼裴霁开口说喜欢他，控诉两人在一起这么久，裴霁还从来没有说过喜欢、爱之类的情话。
　　裴霁再迟钝也察觉到言珩的不对劲了，于是双手抵住他胸膛，阻止他继续，双眼望着他，问他到底怎么了。
　　见裴霁一副不说清楚不许做的态度，言珩最后一撇嘴，把之前和裴茜的聊天内容一五一十跟裴霁说了。
　　搞清楚言珩情绪欠佳，是因为吃多年前那位好心人的飞醋，裴霁良久无言，看他的眼神相当一言难尽。
　　对上裴霁的眼神，言珩也觉得脸热，抬手抱住他蹭了蹭，向来性感慵懒的嗓音里带着一股子委屈可怜：“乖宝，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会显得我很幼稚甚至是无理取闹，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我只是……有点嫉妒。”
　　大概也知道自己这点嫉妒也站不住脚，言珩没说话都没什么底气，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而裴霁听了言珩的话，显然也很无语他这飞醋，一脸木然地看了他半晌，最后张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翻身作势睡觉。
　　做到一半还升着旗的言珩：“？？？”
　　箭在弦上，哪有中途鸣金收兵的，于是言总又亲又抱，搂着人说了好多软话。
　　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吃这些莫名其妙的飞醋，无条件相信并且坚定自己在男朋友心里的地位。
　　还好裴霁好哄，自己也有这方面需求，后面也就由着言珩去了。
　　……
　　裴茜临出国前一天，林姨在医院照顾她，裴霁和言珩就回江城苑给她收拾东西。
　　来裴霁家这么多次，这还是言珩第一次进裴茜这个小姑娘的房间。
　　裴霁往行李箱装裴茜常穿的衣服，言总四肢不勤，只能帮着打下手，顺手收拾整理其他零碎的日用品。
　　简称——凑人头打酱油。
　　“嗯？这里还有一个相框。”
　　绕过房间内的小隔断，言珩看见飘窗上放着一个相框，想也不想拿起来一看，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后，猛然一怔，愣在了原地。
　　裴霁把裴茜的衣服都装好后，后知后觉言珩那边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环视整个房间一圈，裴霁的目光落在背对着自己的言珩身上，问：“我这里好了，你在哪里做什么？”
　　裴霁话音刚落言珩身形就动了，他拿着那个相框从转过身。
　　“小院长。”言珩冲着裴霁扬了扬手上的东西，一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问：“我们是不是早就见过？”
　　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看清他手里的相框后，裴霁表情明显顿了顿。
　　裴霁自然知道那相框里面装的是谁的照片。
　　看着步步逼近的言珩，裴霁很镇定，不答反问：
　　“你终于想起来了？”
　　相框里面，是裴霁和裴茜还在之前那个福利院时的合照，也是两人那时候唯一的合照。
　　裴茜舍不得这张照片，当时带来了南枫市，又从天使之家带到了江城苑。
　　裴霁这话等于默认了言珩刚才的问题，承认了他们两人很早之前就见过。
　　遇事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言珩，不由得长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原来真的是你啊！”
　　其实那张照片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那时候裴茜还是个没成人腿高的小不点，牵着身边十三、十四岁模样的裴霁。
　　照片上的裴霁模样青涩，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从那时候就有了，板着一张小脸看着镜头，精致漂亮的小脸写满了严肃，脸颊还有些灰色的泥土，穿着一件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黑色厚夹克，头发一看就是好久没剪了，长长的遮住了眉眼……
　　看上去兄妹两都颇有点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张稍显打扮稍显邋遢的照片，唤醒了言珩多年前的记忆，让他猛然想起
　　他和裴霁很早之前就见过面了。
　　在南枫市的天使之家之前，他们就见过了。
　　凭借这张照片，言珩终于想起，在他还在上大学时，他就见过裴霁了。
　　七八年前，具体是哪一年言珩也记不清了，刚好是学校放长假，言珩从国外飞回南枫市。
　　然后某天出门，路过一条街时他看见路边蹲着一个小孩儿，看上去无家可归，像个流浪儿童。
　　言珩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是突然发善心，也许是见小孩儿一个人很可怜，反正鬼使神差的，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带着小孩儿走进了最近的便利店……
　　时间太过久远，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自己和小孩儿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言珩早已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在商品琳琅满目的便利店，小孩儿没有选择热腾腾的盒饭，只是要了一个包子，几个馒头。
　　记忆和现在重叠，记忆中小男孩原本模糊不清的面容和面前的裴霁重叠，最后变成一个人。
　　言珩看看照片再看看裴霁，因为太过震惊，一时竟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他怎么都没想到，几年前的小男孩竟然就是裴霁。
　　所以……裴霁前几天说的那个，曾经帮过他的好心人，原来就是……
　　他自己？
　　言珩大脑艰难思考，发现自己遇上裴霁的时候，正好是他从林信瑞家里跑出来的时候，时间也对得上。
　　所以，小朋友心里压根就没有别人，他之前是自己醋自己？
　　这么巧的吗？
　　言珩人都傻了，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呆愣的表情。
　　“1998年7月21。”
　　看着还处于震惊中的言珩，裴霁忽然平静地说了个日期。
　　言珩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裴霁点了点头：“嗯。”
　　好在言珩大脑处理器配置够高，缓了一会儿，消化了几年前的小男孩就是现在的小男朋友后，意外、惊喜、庆幸又后悔，后悔自己当时怎么没多给裴霁一点钱，没多帮上一点。
　　心中百味陈杂之下，言珩眉目纠结地问裴霁：
　　“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遇见裴霁那一年，相比较十三四岁还未抽条发育的裴霁来说，言珩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发育基本完成，已经长开了，到现在模样都没大的改变。
　　而现在的裴霁和几年前，变化极大，要不是今天看见照片，言珩都没敢把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裴霁顿了一下，最后道：
　　“家里有一个相册，里面有你的照片。”
　　言珩想的没错，裴霁早就认出了他。
　　裴家有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有很多裴修照片，当然也有裴霁小时候的。
　　相册里几乎涵盖了裴修从小到大所有的重要时刻：满月照、百日宴，周岁、两岁、幼儿园开学、得三好学生奖、升小学、初中、高中、成人礼……
　　而言珩作为裴修最好的兄弟，两家关系又好，相册上自然少不了言珩的身影。
　　很多时候，裴修身边都站着言珩。
　　在裴霁被认回裴家后的第一天，舒盼就给他看了那本相册，为的是让他看他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时候裴霁就看见言珩，并且一眼认出他来了。
　　听了裴霁的话，言珩语气之中有些幽怨：
　　“这么重要的事，既然你那么早就认出我来了，怎么没跟我说。”
　　裴霁闻言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你当时给我买的馒头和包子，一共五块钱。”
　　听见‘5’这个数字，言珩猛然反应过来：
　　在他以为的初次见面，小院长让他赔的那两株青菜苗，加起来就是五块钱。
　　言珩呐呐开口：
　　“原来你那时候就提醒我了……”
　　只是他当时从来没多想，只当小院长是财迷、抠搜，五块钱都要跟他斤斤计较。
　　说到菜苗钱，言珩又突然想起来，小院长还给他转过几次数额奇怪的钱。
　　此时言珩的大脑转得飞快，疯狂在心里回想：
　　之前自己送巧克力时，小院长转了十九块钱给自己。
　　下暴雨留宿那天，小院长第二天给他转了九十八块钱，说是房钱。
　　小院长在他公司实习那次，自己熬夜加班帮他做报表，得到了七块钱的劳务费。
　　19、98、7……
　　1998、07、21！
　　言珩恍然大悟，一拍脑门看裴霁：
　　“所以你之前给我转什么房钱巧克力，不是真的想给钱，也不是什么就剩那么点余额，也是在提醒我？！”
　　对于言珩得出的结论，裴霁不置可否，既不点头，也不否认。
　　言珩觉得自己猜对了，不然哪里有这么巧。
　　裴霁这个提醒太过隐晦，言珩心里直呼好家伙，同时又好奇：“那还有个二十一号呢？你怎么不给我转个两块一块或者二十一块？”
　　裴霁慢吞吞的收拾东西，语调没什么起伏：
　　“后面觉得没必要了。”
　　后面没过多久两人就在一起了，裴霁没找到机会转钱暗示，也觉得没必要了。
　　因为他发现就算转了，言珩也想不起来。
　　于是后面就放弃了。
　　言珩显然也和裴霁想到一块去了，自责又心疼，上前抱住他，下巴抵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抱歉，抱歉这么久才认出你。”
　　难怪之前他把路乐星带去天使之家时，小院长会问他是不是很喜欢捡小孩子。
　　原来他们早有交集。
　　只是他自己笨不知道而已。
　　“你没什么对不起的。”裴霁抬起右手回抱住言珩：“是我没跟你说。”
　　裴霁对言珩，一开始只是感激，所以言珩没发现，他也没准备主动说。
　　只是这份感激之情，在两人的相处过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质，一发不可收拾。
　　言珩心里又酸又涨：
　　“要知道是你，早知道是你，我一定那时候就带你走，那时候就好好对你。”
　　这样他的小院长也能少受几年苦。
　　可是世上没人能未卜先知，没人拥有时光机。
　　听了言珩的话，裴霁嘴角稍微往上抬了抬，轻声道：“现在也来得及。”
　　往事不可追，他们能抓住的，只有此刻及未来。
　　言珩抱紧了怀里令他心疼又心软的人，好半晌后才舍得松开他，低头郑重虔诚吻上他的唇。
　　闭眼之前，裴霁听见言珩轻声应了一声：
　　“好。”
　　我愿永远做那一束光伴你左右。
　　不管你回头或向前、驻足或奔跑、伤心还是欣喜，我永远都在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今天就完结了！
　　番外不定时掉落，感谢小天使这些日子的陪伴，大家辛苦了！【鞠躬】很多的话，留在写番外说。
　　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放一下下一本要开的文，不出意外，十几号就会开，这本之前很久就存了几万字的稿，所以更新还是有保证的，点开专栏就能看见啦。
　　专栏还有很多完结小甜饼，小天使们可以了解一下~
　　文名：《我弱小无助但能打》
　　文案：洛时夏考上了帝国军事学院，是全拉尔星的希望。
　　要知道，资源贫瘠的拉尔星已经几百年没有出过战士了！
　　入学时，面对同学的针对，一箭打趴八个，为了被碰瓷，他先倒在地上。
　　面对追查，洛时夏脸色苍白、声音虚弱：
　　“他们太强了，我受了重伤，申请赔偿。”
　　同学：？？？
　　你他妈良心不会痛吗！！
　　训练场上，洛时夏抱着箭躲在同伴身后，对着投射的异族影像瑟瑟发抖：“好可怕！你别过来啊——”
　　以为抱上了大腿的同伴，看着吓得满场跑的大腿：“我日！！！”
　　闻晏：帝国最年轻的上将，骁勇善战，貌美无双，爱慕者众。
　　看见在训练场东躲西藏的洛时夏，闻晏皱眉：
　　“胆子这么小，谁招进来的？”
　　想到洛时夏讹走的赔偿，副官欲言又止。
　　新生训练中，星盗突袭，赶来救援的闻晏，见胆小的洛时夏立于炮火中，一脸平静地搭箭拉弓
　　长箭破空而去，在半路分离，变成无数流火射向星盗团。
　　洛时夏一支箭，星盗团转瞬死伤大半，溃不成军。
　　震惊之余，闻晏听见洛时夏肉痛念叨又损失一支箭。
　　闻晏：“……”
　　洛时夏转身，看见闻晏后瞬间变脸，一脸惊惶：
　　“教官救命，星盗好凶呜呜呜……”
　　看着躲在他身后，还不忘摸他腰狂吃豆腐的洛时夏，闻晏面露核善微笑：“装，你再装。”
　　注：受扮猪吃老虎，日常装柔弱，重度颜控还是皮皮虾，不皮一下会死那种。


第117章 过往
　　裴茜出国那天，是难得的清醒状态，和裴霁言珩他们分别时，是笑着的。
　　裴霁不放心第一次出国还是治病的裴茜，裴茜也不放心在国内的他。
　　裴茜身体虚弱到说话都困难还嘱咐裴霁，要好好吃饭，不要担心她，要经常给她打电话，又怕裴霁觉得国际电话贵舍不得，悄悄告诉他自己的小金库在房间的抽屉里。
　　她所有压岁钱都在那里存着，她要给裴霁报销话费。
　　在裴霁再三保证会经常给她打电话后，裴茜才放心。
　　送走裴茜后，言珩去公司上班，没课的裴霁回江城苑。
　　裴茜出国，专门照顾她的林姨也暂时离开了，裴霁站在偌大的别墅里，骤然觉得冷清不少。
　　虽说裴茜之前也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真正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但好歹还有些人气。
　　现在裴茜不在，裴霁看哪儿都觉得空。
　　裴霁也不知道做什么，坐在客厅毫无目地按着遥控器，看着电视里面播放的刀光剑影的大热武侠剧，他连一个演员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太空了。
　　裴霁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发呆。
　　十几年来，裴茜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远、这么久过。
　　远到坐飞机都要十几个小时。
　　裴茜一走，不但房子里面空了，裴霁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也空了一块儿。
　　电视不好看，裴霁想起裴茜说的小金库，又去了她房间。
　　裴茜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怕落灰，房间里零碎的东西都装箱收拾好了，裴霁走到她说的那个抽屉，打开一看，发现小姑娘这些年还存了不少钱。
　　整整齐齐半抽屉的现金，各种面额的都有，以红色居多，旁边还有一叠红包壳，上面写着各种祝福的话。
　　裴修舒盼她们这些年送给裴茜的红包，连红包壳她都没扔，好好地收在她的小金库中。
　　裴霁没动裴茜的小金库，看完后又原封不动的合上了抽屉。
　　一抬眼，他又瞧见了那个熟悉的相框。
　　现在那个相框旁边，还放着几个崭新的相框，最大的相框里面装的是一张合照。
　　是前几天在医院拍的。
　　大合照里面有林姨，有舒盼、裴修、裴承博、秦许和护工小姐姐……所有人都在。
　　除了大合照，还有言珩、裴霁和裴茜三人的合照。
　　那天在医院照了很多照片，都按裴茜的要求洗了出来，摆在她房间。
　　看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裴茜，裴霁神情有一瞬间恍惚，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到他当年从林信瑞家里逃出来的那天。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太阳很大，他出来得匆忙，浑身上下连一块钱都没有，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拿。
　　身无分文，不知何以为家。
　　裴霁不知道这座城市离那座偏远的小乡镇有多远，但他知道，孤儿院里还有一小裴茜在等他。
　　好在他记得从去车站的路，裴霁一路朝车站跑。
　　他不敢停下来，因为他不知道林信瑞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追上来。
　　裴霁也试过向别人求助，可是大夏天的他逃了一天没洗澡没换衣，大家嫌弃他邋里邋遢，也怕遇上仙人跳，像赶苍蝇一样赶他，心善的人觉得他可怜，会给他一块五块的。
　　靠着这一块两块，裴霁渡过了前两天。
　　裴霁是逃出来的第四天遇见言珩的。
　　那个时候裴霁自觉已经离林信瑞所在的城市很远了，也花完了所有钱，没吃没喝的饿了快一天了。
　　走不动的裴霁蹲在街角，肚子里空空如也，看着穿流如织的人群，心里有些木然的想
　　要不去偷吧。
　　就算到了这个地步，裴霁也很冷静。
　　他知道裴茜还在孤儿院等他，他不能就这样饿死在这里。
　　他还太小，就算打零工都没人要，完全没有收入来源。
　　走投无路之下，求生欲让裴霁不择手段。
　　“小孩儿。”
　　然而还没等裴霁把‘去偷’这个想法付诸行动，陌生清亮的嗓音突然在他头顶响起，紧接着他被一道阴影笼罩。
　　肚子咕咕叫的裴霁有些烦躁，听了这话不耐烦皱眉抬头看去，就见自己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本来就很高，裴霁蹲着他站着，更显得裴霁小小一团。
　　男人低头看着他，见他抬头后对他笑了笑：
　　“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听了男人的话，年幼的裴霁愣了愣，头微微一歪疑惑又意外地瞧他。
　　也许是阳光太烈，男人逆光站着，为了看清楚他的模样，裴霁抬手挡在眼前，眯着眼睛看他。
　　可是他只看清了男人那双带笑的眼。
　　后来男人弯腰伸手来牵裴霁抬起的手，俯身下来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阴影中，裴霁才彻底看清男人的长相。
　　裴霁当时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怀疑眼冒金星的自己已经饿出了幻觉。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