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由(都给朕跪下)为您整理制作 ================================== 锦绣芳华之农门秀色 作者:文阁 【内容介绍】: 什么样才算是成功的穿越女? 一,斗得过极品; 二,耍得了阴谋; 三,能赚钱能镇宅; 四,能…最最最重要的是,嫁人得自己做得了主。 三餐不济?不要! 一穷二白?不怕! 穿越女的口号就是,脱贫再致富,富了奔小康,做地主做土豪不是梦想! ☆、01罗家闹剧 听村里的老秀才说,因为去年的冬上没飘过一朵雪,今年地里的庄稼才会被虫子祸害的不成样子。三坑子村,除了几家大户打起的粮食交了税赋还能留口余粮外,大部分人即使所有的粮食交了上去,还得再借点债,才能够上今年的税赋。 于是为了能安然度过元狩十六年的这个冬天,村里不论男女老少,鸡一叫能进山的进山,能下河的下河,就为了能多淘汰些过冬的粮食。 “小妹,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面黄肌瘦说起来叫十岁,看起来却连个六、七岁都不到的罗小将,举了手里三叉状覆着一层白白绒毛被村里人喊猫爪子的东西对身后跟着的五、六岁小女孩问道。 “二哥,你怎么还不信我,我真的亲眼看到那个人吃的。” “可是,那个人死了!”罗小将垂了眼,闷声道。 “都说了,他是进山抓老鳖被蛇咬死的!”罗青果涨红了脸大声道。 罗小将不出声了,可是抓在手里的那根东西也没往篮子里放。 “小将,果儿,你们又吵什么,动作快点,天便要黑了!” 罗青果回头便对手里不停抓猫爪子的自家大姐告起了状,“大姐,二哥他不信我!他不摘了。” “小将!”罗家大姑娘,罗青萍朝自己小弟看过去,轻声说道:“果儿是我们的亲妹妹,她不会骗我们的。再说了,我们不吃这个又能吃什么?” 罗小将嗡声嗡声的对他家大姐说道:“姐,我们为什么不去捡蘑菇和木耳?山这么大,别人捡得,我们为什么捡不得?” 罗青萍脸上绽起一抹苦笑,看着瘦小单薄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弟弟和妹妹,轻声说道:“你忘了前些日子,柱子他弟弟被狼叼走的事了?” 罗小将蜡黄的脸上生起一抹惨白。 山边上的野菜,蘑菇、木耳和兔子、野鸡什么的都被村里人弄光了,便有胆大的往深山里走,有人走进去出来了,可也有人走进去便没出来! 前几天,村东头的柱子带着他弟弟铁蛋悄悄跟在大人身后进了山,谁知道在山里迷了路,等大人得了消息喊了村里人上山找,只找到了昏迷不醒一身屎尿的柱子,等把人弄醒,才知道,铁蛋被狼给叼了! “好了,把这篮子摘满了,我们就回去吧。”罗青萍抬头看了看天色对弟弟妹妹说道。 罗小将不再倔着,手脚利索的折起了那些猫爪子。 他身后的青果却是嘴里叼了根草,目光有些无奈的看向身后绵绵的深山。 哎! 如果能到里面去弄些肉食就好了!这一个冬天总不能光靠吃猫爪子吧?吃一个冬天的野菜,那还不得把肠子都给吃打结了! “小将,果儿,我们回去吧。” 罗青萍看着手里满满的竹篮子喊了弟弟妹妹,准备下山往家走。 “哥,拖些柴回去吧!” 青果指了林子里那些被晒干的枯枝断门对自家二哥吩咐道。 “唔!” 罗小将二话没说,当真便去捡地上的干柴,青果也没停着,她去扯了几根藤等会好让小将捆柴火。 等姐弟三人走在下乡的路上时,罗青萍和小将二人背上便又多了两捆柴火,青果则提了一篮子的野菜跟在二人身后。 路上不时的遇到从山里回家的人。 “咦青萍,你摘这么多的猫爪子干什么啊?” 有人好奇的问道。 罗青萍笑了笑,瞥了眼走在前面的青果,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我家果儿吵着要,我就给她摘了玩。” 因着罗家这个最小的女儿总是会弄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出来,村子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听了罗青萍的话,笑笑便也没再多问。 小将却是羡慕的将目光看向那些人背上的竹篓子,虽然竹篓子上只是一层青青绿绿的草,但是小将知道,草下面便是鲜嫩可口的蘑菇,说不定还藏着只兔子、野鸡什么的! 自从爹爹伤了腰卧床不起,他们别说吃肉,就连白米饭都已经一个月没吃过了!小将想到肉,嘴里的痰便大口大口的吞了起来。 “青萍,青萍,快回去,你娘和你奶奶又吵起来了!”住在罗青萍他们家隔壁罗福兴家的周氏气喘吁吁的跑了来。 罗青萍一听,当即将背上的柴禾一扔,撒了脚丫子便急急的往家赶。 “小将,你带着你果儿躲一躲,等你奶奶走了,婶子再让你大强哥来找你。”周氏说完,也急急的往回赶。 谁知没等周氏走几步,便看到一抹小身影像发炮弹一样跑在了她前面。周氏一怔,等明白过来,是罗小将后,急得边走边拍着大腿。 “小将,小将……” 谁都知道罗兴祖家的这个二小子是个愣头青,年纪虽小,可是干起事来就跟红了眼的大水牛一样,逮谁顶谁! 青果看了看被自家大姐和二哥扔在一边的柴禾,又看了看地上打翻的竹篮子,叹了口气,蹲丁身,将那些打出来的猫爪子捡好放回篮子里,又抽了根山藤将两捆柴禾系在一起。 一切弄妥了,这才一手挎了篮子,一手拖了地上的柴禾往家去。 青果的奶奶陈氏一共生了三子二女,青果他爹是老二。 老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历朝历代,长子是用来继承家业的,幼子是用来宠的。中间的那个是用来不被待见的! 青果她娘林氏当年生下她姐青萍没多久,青果她奶奶陈氏便撺掇着果儿他爷爷把罗兴祖一家子给分了出来,让他们单过。 分也就分吧,可是这家分得实在是有够偏心的,分了村西头一间果儿太爷爷还在世时用来养牛的牛栏给罗兴祖,两亩别说长粮就是野草都长不旺盛的旱田,一只铁锅三只碗,别的没了。哦——不对,还摊派了罗兴祖一年一两银子的养老钱! 去年年景不好,那一两银子罗兴祖没凑上,就先给了六百文,剩下的四百文说好今年一起给。为这事,陈氏是隔三差五的便上果儿家闹一场。 等果儿使了吃奶的力将那两捆柴禾拉到家门口时,人群已经将她家那没有屁股大的茅草房围了个结结实实。 “真是作孽啊,枉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给你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由着这个烂拧逼这样来欺负我啊,我不活了啊……” 嗯,唱念作打一气呵成,一边哭还没忘了一边拍着大腿打拍子。 青果从人群里挤了进去,便看到她奶奶陈氏穿着一身青灰补丁打补丁的衣裳,一屁股坐在她家灶堂前,正哭天抢地的撒泼打赖。 她娘林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目光泛红的瞪着正撒泼打赖的陈氏,她姐青萍死死的抱着林氏,眼睛早就哭得红肿了。 “我跟你拼了!” 罗小将“嗷”的一声,便要冲地上的陈氏撞过去。 “罗小将,你敢动我奶奶,我打死你!” 一声怒喝响起,黑黑壮壮比罗小将高了一个头的罗富贵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抡圆了胳胳对着罗小将脸上甩了过去。 “啪”一声,瘦瘦小小的罗小将被他大伯家比他大三岁的罗富贵一巴掌给抡在了地上。 “小将!” 林氏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挣开了青萍冲了过去,打倒人的罗富贵不动声色的将脚往前伸了伸,青果便看到她娘“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罗富贵,你敢打我娘!”青萍红了眼,指着罗富贵哭喊道。 “罗青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你娘了,明明是你娘自己摔倒的。” 青萍顾不得跟罗富贵争执,抢上前去扶地上的林氏,“娘,娘,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摔着哪?” “娘,娘没事。”林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对青萍说道:“去,快去看看你弟弟,他怎么样了。” 罗青萍先将林氏扶起来,回头又去扶罗小将。 “小将……” 罗小将抬头“呸”一声吐了口带血的痰出来,目光凶狠的盯着正不可一世朝他看过来的罗富贵,一把甩开了青萍的手,“嗷”一声再次朝罗富贵冲了过去。 “小将,小将……” 罗青萍急急的上前去拉罗小将。 便在罗青萍扯住罗小将时,罗富贵又给了罗小将一拳头。 青果看着这一幕,一口气差点便没顺过来。她家这傻姐姐,难道不知道打架是不能拉自己人的吗? “不要打我哥哥,不要打我哥哥……” 青果“哇”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跑过去扯罗富贵。 “我哥哥要被打死了……呜……富贵哥,饶了我哥哥吧……” 罗富贵正打在兴头上,哪里会把瘦瘦小小的青果当回事,一只手用力一推青果,甩了膀子便朝罗小将扑过去。“哔——哗——”一声,没等罗富贵弄清是什么声音,先就感觉到屁股上一凉。 原来,青果两只手死死的扯着她的裤腰带,都是穷人,穿不起什么好料子,罗富贵身上的这条裤子是他爹的旧裤子给改的,洗洗晒晒,里面的棉纱早就断的不成样了,别说下死力的扯,就是放个响点的屁都能给崩开了! 这还不算,关健是,人穷,就只穿了外面一条裤子,这裤子一破,不就露天窗了! 罗富贵“嗷”一声,便蹲在了地上。 他这一蹲下,罗小将可就占着便宜了,一把甩开了他姐罗青萍,冲上去对着罗富贵便跟打死狗一样。 “啊……别打了,小将别打了……” 陈氏眼见得自己最疼的大孙子挨打了,哪里肯干,“嗷”的一声爬了起来,便上前去打罗小将。 “狗崽子,你翻了天了,敢打我大孙子,看我不打死你……” ☆、02奶奶撒泼 陈氏嗷嗷叫着,冲着罗小将冲了过去,顺手还捡了根棍子。 青果正想着要找个怎样让自己不吃亏,又能从陈氏手里救下自家二哥的主意时,院子里突然便响起了一声压抑着痛苦的轻吼声。 “干什么,这都是!” 青果便看到她爹罗兴祖拄了根拐棍正一头大汗的依在门边,一脸痛苦的看着院子里的鸡飞狗跳。 “他爹,你怎么起来了,大夫不是说这一个月都不能动嘛!” 林氏急急抢上前去扶依着门框的罗兴祖。 罗兴祖却是没有依着林氏的意思回屋里躺着,而是让林氏扶着走到正抱着罗富贵心疼的嘴角都歪了的陈氏面前。 “娘……” 罗兴祖一句话还没说完,抱着罗富贵的陈氏却是跳起便往罗兴祖身上招呼。 “我打死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你媳妇你娃合着伙欺负你老娘,你就搁屋里躺死尸一样躺着,我养儿子有什么用啊!” “他奶,你别打他爹,你要打就打我吧……” 林氏挡在了罗兴祖身前。 陈氏可不等的就是林氏这句话,罗兴祖再不亲,那也是她肚子里出来的,相比起来,当然是打林氏这个外人解气了! “你个扫把星,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二话不手,抬手便要往林氏身上招呼。 “不许打我娘。” 罗小将扬着张红肿的脸张了双手将林氏挡在身后,瞪了对血红的眼怒视着陈氏。 “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敢瞪我,你这是想吃人,还是想杀人啊!” 陈氏刚才没打着罗小将,现在罗小将护在林氏身前,身后罗富贵还在嗷嗷的嚷着痛,她手一伸,逮了罗小将便要动手打。 “奶,你别打小将,是我没教好弟弟,你要打就打我吧!” 罗青萍眼见陈氏干巴巴瘦长长鸡爪一样的手要往小将身上落,她打小是被陈氏打大的,自是知道那手看起来瘦,打起人来却是痛得不得了,心疼弟弟的她,上前便要替了罗小将。 “不要打我哥,不要打我姐……呜……” 青果眼珠子一转,站在那便哇一声哭开了。 反正她还小,小孩子不哭,谁哭? 她一哭,青萍,小将,林氏齐齐红了眼眶眼泪便跟决了堤的水一样冲出了眼眶。 “娘,您别打青萍和小将,您要打,就打我吧……” 林氏上前将青萍和小将护在身后,一张布满泪水的脸眼泪汪汪的看着陈氏。 这一幕只将院子外看热闹的人都给哭酸了心。 人群里便有人议论了起来。 “哎,就没见过偏心能偏成这样的,兴祖大哥也是她儿子,娃几个也是她孙子,怎么就能跟仇人似的!” “是说,兴祖这伤,还是替她家担粮食给弄伤的呢,这旁人还得给几个医药钱,她到好,反而来为难兴祖哥一家子,这还是老人吗?这简真就是老乌鱼精嘛!” “只可怜了她林嫂子和几个娃,这一冬还不知道怎么挨过去呢!” 陈氏听得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在家里可以横,可是在村里还轮不上她横! “哎呦,这可真是没了天理啊!”陈氏一把松了罗小将,拍着手掌便嚎了起来,“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儿子,娶了媳妇就没了娘,自个的老娘不养,把别人家的娘当亲娘侍候着啊,我还活着什么劲啊,我不如死了算了!” 青果叹了口气。 果然是为着那四百文的赡养钱来着! “娘,我不是说了嘛,这钱,我一文都不会少您,您宽限儿子一些日子……” “我呸!”陈氏捻了把鼻涕,指着罗兴祖就骂了起来,“你个黑了心肝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赖了老娘的钱,去孝顺你那好丈母娘呢!” 陈氏的话一喊出来,林氏便涨红了脸,站在那似乎连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前些日子林氏她娘被查出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大夫说年纪大了,这胎像不好,平时得注意点,最好能吃点好的补补,不然小孩保不住,大人也危险。 林氏知道了,就将出嫁时她娘给她的一根铜包银的钗子给当了,买了些鸡蛋送回去。原以为没人知道,谁晓得还是被陈氏知道了。 “娘,那是果儿她娘当了她陪嫁的钗子,是她自己的体己钱,不是……” “我呸!” 陈氏对着罗兴祖便一口痰吐了过去,指着罗兴祖的鼻子便骂了起来。 “她自己的体己钱?我问你,她是上山打柴了还是下河摸鱼了?她哪来的体己钱?” 罗兴祖哭丧着脸看向陈氏,呐呐的说道:“儿子不是说了吗,那是她陪嫁……” “你给我闭嘴。”陈氏喝道,转而看向林氏,“果儿她娘,你还是不是我们老罗家的人?” 林氏脸上的红色渐渐消退,无奈而又悲凉的看向陈氏。 从她嫁进罗家的那天起,陈氏便是用这句话拿走了她所有的嫁妆。明知道陈氏接下来会是什么话,林氏却不得不按着她的套路走。 “娘,媳妇当然是老罗家的人。” “既然你人都是我老罗家的,那你的东西自然也就是我老罗家的是不是?” 林氏哆嗦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陈氏目光像针尖一样盯着颤了唇的林氏看,“我问你话呢,老二媳妇。” “是,是,媳妇什么都是老罗家的!” “哼!”陈氏当即大声喊道:“那你还拿我老罗家的东西去送人,你给我去拿回来,拿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林氏身子一抖,目光茫然的看向陈氏。“拿……拿回来?” “怎么,你不愿意?” “我……” 陈氏当即转头对罗兴祖喊道:“老二,你是不是也跟你媳妇一样,不愿拿回来?” 罗兴祖看了一眼捂着嘴哭的林氏,对陈氏哀求的喊了一声“娘……” “别叫我娘!”陈氏指着罗兴祖就骂了起来,“你哪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是你媳妇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才是你亲娘!我跟你说,你有钱孝敬别人家的人,就得有钱养你自己的老子娘,四百文钱,你立刻给我拿出来,不然,我就吊死在你面前。” 话声一落,当真解了身上的汉巾子往门口歪脖子的桑树上挂。 ☆、03三叔要说媳妇 青果看着“嗷嗷”叫着将头往汗巾子里套的陈氏,想着,有本事你就真把自己给吊死了,省得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场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奶,奶,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罗富贵套着他那条破成两块门帘子的裤子嚎丧似的抱住了陈氏。 陈氏当即便扔了手里的汗巾子抱了罗富贵的头,扯了嗓门边哭边喊。 “富贵喂,只有你才疼你奶喂,别人都巴不得你奶死咧……” 陈氏越哭越大声,越嚎越有劲,她的哭声经久不息的回荡在整个村子的上空。 “哎呦喂,这是咋的了!” 一道老鸹似的嗓音响起。 青果便看到她大伯娘许氏扭着她的水桶腰走了进来,许氏边问边四处张望,等看到抱着陈氏的罗富贵“嗷”一声,便喊了起来。 “富贵啊,我的富贵啊,你这是咋的了,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啊!” 一边喊着,一边将罗富贵抱在怀里,摸了罗富贵的头又摸罗富贵的身上,嘴里一迭声的喊着。 “儿啊,心肝啊,肉啊……” “娘,是小将,是小将打的我!” 罗富贵抱着她娘,指着罗小将便嚷了起来,“他要打我奶,我不同意,他们一家人就合起伙来打我……呜……娘,我要跟我爷说……” 许氏当即便松开抱着罗富贵的手,冲着罗小将撸起了袖子。 青萍一看许氏气势汹汹的样子,连忙上前挡在了小将跟前,对许氏喊道:“大伯娘,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许氏厚实的如同一把大蒲扇一样的手对着青萍便推了过去,“小将把我家富贵打成这样,就白打了不成?” 青萍被许氏推得一个踉跄,要不是她身后的罗小将扶一把,指不定摔哪去了。 趁这功夫,许氏抬手便狠狠的去削罗小将。 青果知道许氏是个浑不愣的性子,她这一手下去,罗小将指不定要吃多大的苦头,她二话不说,小身子冲着许氏便撞了个过。 “不许打我二哥。” 许氏没防着果儿会冲过来,脚下一个不稳,便被果儿冲得退了几步,那一巴掌便也落了个空,没打在罗小将身上。 许氏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便听到果儿“哇哇大哭”的声音。 “是富贵哥先打我二哥的,我二哥血都被他打出来了……呜呜,你们欺负人……奶明知我爹伤了身子,年景又不好,还逼着我爹拿银钱……呜呜……我们活不了了啊……谁家的亲奶奶心会这般狠啊……” 青果哭得那叫一个凄惨,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可是她就算是哭,却也没耽搁她说话,字字句句清清楚楚。 别说许氏,就是陈氏都被果儿这又哭又说的给唬得半天没了反应。 这还是六岁的小闺女吗?谁家六岁的小闺能连哭带说的把话说得这般清晰把事做得这样漂亮? 只是,更让陈氏惊讶的还在后面呢! “我姥姥身子不好,娘当了钗子换了几个鸡蛋送过去都不行,可去年春上,奶你还让我娘去我姥姥家抓了好几只小鸡崽!我娘是罗家的人,不能拿东西给我姥姥,那为啥奶你就能要我姥姥的东西?” 陈氏听得那叫一个臊啊!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叫你娘去抓鸡了?” “我没胡说,奶你现在养的那只会下蛋的大黄鸡,还有那只芦花鸡就是我姥姥家的!” 村里人早看不惯陈氏欺负罗兴祖这一家子,有几个跟陈氏年岁相当的,当即便指指点点起来。 “真是不要脸,这奶奶当得可真黑心……” “可不是,当初兴祖她媳妇可是带了不少嫁妆来的,这老虔婆把兴祖媳妇的嫁妆花完了,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这也就算了,庄户人家一年的嚼用也才一两银子,她竟然让兴祖她们家拿一两银子的养老钱,当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人家说子女是来讨债的,我看兴祖他们一家却是来还债的……” “不仅是这样哩,我听说是罗家三小子要说亲了,说的是杏林村张老倌家的老幺女张小凤,啧啧那姑娘长相好可是十里八村都出名的,张家放出话了,聘礼要十两银子,不然这事谈都别谈……” 十两银子,庄户人家一年的收成才多少? 陈氏听着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脸臊得就好似开起了染房。她尴尬的抬头看了眼左右周围,眼见村人都用一种鄙夷不屑的目光看着她,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紫。 回过神来的许氏眼见得陈氏便有败下阵来的意思,她心里当即不乐意了,凭什么老三说媳妇老二家就不用出钱!不行,怎么的也得让老二摊上这份钱。 许氏当即趴到罗富贵耳朵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末了,压低声问道:“记住了?” “记住了,娘,您放心,我这就把我小姑给喊来。” 罗富贵撒了脚丫子就跑。 许氏这才一拍大腿,三步并两步的赶到了陈氏跟前,“嗷嗷”喊着,“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一边喊,一边频频给陈氏使眼色。 陈氏一怔过后,很快便明白过来,她指着果儿,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往后面倒下去。 她一倒,抱着她的许氏一嗓子便嚎开了。 “娘,娘,您这是咋的了,您可千万别出事啊……” ☆、04一家子齐上阵 陈氏一厥倒,村里人眼见着这事要闹大了,又想着这必竟是人家的家务事,看个热闹就行了,再多看那就是讨人嫌,便都纷纷退开了。 跟果儿家隔了一墙墙的罗福兴媳妇周氏,瞅了瞅抱着陈氏嚎丧一样嚎的许氏,想了想,上前拉起哭得直打嗝的果儿,对惨白了脸就快将嘴唇咬破的林氏说道:“祖兴家的,富贵他爷是个爆筒子,你自个当心些……” 林氏点了点头,对周氏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嫂子。” 周氏叹了口气,拍了拍果儿身上的灰,转身回了自己家。 青果还在想着接下来的对策,耳边便听到一声凄历的嘶喊,紧接着便看到一抹身影自外跑了进来。 “娘,娘……”罗家老幺女,罗香圆扑倒在陈氏身上,顿时便哭了开来,边哭边一声一声的喊着,“娘……” “大嫂,我娘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厥过去了?”话是问着许氏,一双美眸却是阴冷阴冷的看着木头似的站在那的林氏。 许氏一把拍大腿喊道:“我才赶了来,便看到果儿这丫头指着她奶骂,她奶没还几句嘴,人就厥过去。” 罗香圆当即二话不说爬起来冲着果儿便抡起了胳膊,“罗青果,我让你嘴贱……” 青果哪里想到罗香圆会二话不说便动手啊,等她反应过来时,那一巴掌都要扇到脸上了。便在青果闭了眼,准备硬抗时,一只手却是飞快的拽了她一把,然后耳边便听到罗香圆的一声痛呼。 “罗小将,你敢打我!” 青果一睁眼便看到自己被罗青萍护在怀里,身前是她二哥,罗小将目光赤红的瞪着被他一把推倒在地罗香圆。 “我没打你,你别又诬赖人!”罗小将冲地上的罗香圆吼道。 “姑。” 与罗香圆同龄差了两月的罗家大姑娘,罗惠芳一把松开自家小妹罗惠兰的手,几步跑了进来,去扶倒在地上的罗香圆,一迭声问道。 “姑,你咋样,可摔着哪了?” 罗香圆甩了罗惠兰的手,指了罗小将喊道:“你打了,你就打我了,我要跟爹说,看他打不死你!” 罗小将脸色一白,他没少被罗老爷子拿烟枪敲,那烟枪因为包了一层铁头,敲在头上一敲一个包,晚上睡觉枕头都不敢挨,一碰就醒。 林氏正欲喊了罗小将让他出去躲一躲,便看到罗家老爷子罗全有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刮了进来,刚一进院子,罗香圆便扑了上前,“哇”一声哭了出来。 “爹,小将他打我!” 罗老爷子身后,跟着罗家老大,罗兴财和老三罗兴旺。 “咋的?”罗兴财看了罗香圆问道:“小将他对你动手了?” 罗香圆连连点头,还指了双眼紧闭躺在地上的陈氏说道:“果儿把我娘也给骂了,娘被她气得厥过去了!” “老二,你这一家子都想干啥哩?”罗兴财当即摆出了当老大的谱,回头指了因为站久了,一身冷汗都湿透的罗兴祖喝道:“娃不懂事,你这当爹的也不管教管教?” “他大伯,不是……”林氏想要上前分辩。 罗兴财回头便瞪了林氏一眼,喝道:“男人在这说话,你个老娘们掺乎个什么劲?” 林氏被罗兴财一吼,吓得脚一软,要不是有罗青萍和罗小将扶着,就一屁股坐地上了,哪里还敢再开口。 “爹……”罗青果对着脸色白的像鬼的罗兴祖喊了一声,“大伯他欺负我娘!” 罗兴财在路上就听罗富贵说,青萍三兄妹打他的事,一路就打算找机会还回去,现在听到罗青果的话,二话不说,抬手便削果儿。 “你这娃咋不学好哩,满嘴胡咧咧的。” 只是没等罗兴财的手落到果儿头上,果儿已经“哇”一声哭了出来,跑到罗兴祖跟前,抱了罗兴祖的胳膊,哭道:“爹,你看到了没,大伯他还要打我!” 罗兴财一张脸顿时涨得是又红又紫,他狠狠的瞪了果儿一眼,正要开口,罗家老爷子却开口了。 “老二,我这还没死呢,你就由着你媳妇几个这样作贱你娘?” 这历朝历代上至达官显贵下到寻常百姓,讲究的都是一个孝字,子女对老人不孝,老人一纸状纸递进衙门,那可是要吃牢饭的! 罗兴祖被罗老爷子一句话说得脸都白了,他一手扶了好似刀绞着一般的腰,一手扶了果儿,吃力的迎了出来。 “爹,孩子们和她娘没……” 罗兴祖的话还没说完,果儿便看到罗老爷子拿了手里的烟枪照着她爹便打了过来。 “不要打我爹!” 果儿连忙去抢罗老爷子手里的烟枪,罗老爷子干脆便将那杜烟枪对着果儿敲了过去。 “果儿!” 罗兴祖惊呼着,抢上前,想要将果儿拉开,不想用力过猛,他腰又不行,“扑通”一声,他和青果齐齐倒在了地上。 “咔嚓(唔)……” 罗兴祖只觉得腰好似生生的被折断了一样,痛得他脸越发的雪白如鬼。他却顾不得那痛,吃力的想要挪开自己的身子,好让出身下压着的果儿,嘴里一个劲喊着:“果儿,果儿,你没事吧?” “果儿(妹妹)” 林氏、罗青萍、罗小将齐齐扑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扶去地上的罗兴祖,又去看被罗兴祖压着的青果。 别人没听到罗兴祖腰间的那声“咔嚓”,离得最近的青果却是听到的,她一从罗兴祖身下爬了出来,便白了脸去看罗兴祖。 “爹,爹,您没事吧?” 罗兴祖这会子已经痛得豆大的汗珠流了一脸,可是他却是强忍着巨痛对果儿笑了笑,轻声说道:“爹……没事,你别怕。” 青果摇头,呜呜的哭了起来,“呜呜……齐大夫说过了,爹的腰不能再伤了,不然就要废了……爹,爹啊……” 林氏娘仨哪里能看不出罗兴祖身上的不对劲,听着果儿的话,想着罗兴祖这要是废了,她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过啊! 顿时,娘几个便抱头哭成了一堆! “好了,人还没死呢,嚎什么丧!” ☆、05罗老爷子 罗老爷子一声吼,使得哭成一团的罗兴祖一家齐齐怔在了那。 果儿心里那个郁闷啊! 她真想问一声,老爷子,您这真是亲爹吗?有亲爹这样咒自家儿子的吗? 罗兴财见老爷子震住了场面,当即对他家许氏和罗兴旺吩咐起来,“快把娘抬进屋,去请了齐大夫过来。” “爹,我去。”罗富贵拔脚便跑了出去。 呐呢?! 没等果儿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的看着罗兴旺和许氏抬着陈氏进了她家的屋子,将陈氏放在了她爹的床上! 罗香圆与罗惠兰、罗惠芳三人将床头霸了去,眼睛不错的盯着床上的陈氏。虽然陈氏眼珠子在眼睛皮底下嘀溜溜的转着,可是三人还是表现出一副忧心不已的神情。 “老二你进来。” 罗老爷子站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阴沉着脸说道。 罗兴祖看了眼林氏,示意她扶他进去。 “果儿他爹……”林氏担心的看向罗兴祖。 “没事,先扶我进去。” 林氏没办法,只好和罗青萍一左一右架了罗兴祖进屋子。 屋子里本就小,又挤了那么多人,也没人给罗兴祖让个座,罗兴祖半个身子便挂在了林氏身上,白了一张脸看向罗老爷子。 “爹,您老有可是有啥话要吩咐?” 罗老爷子没吱声,而是将那根插在身后的烟枪拿了出来,一口一口的抽了起来。他不出声,别人也不敢出声。 果儿站在角落里,看着一屋子神色各异的人,小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没多久,耳边响起罗富贵的声音。 “爹,爹,齐大夫来了。” 罗兴财当即走了出去,将齐大夫往里迎。 齐大夫却是在看到罗兴祖的那一刻,骇了一跳,连声道:“果儿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一个月下不得床,只能静养,你这腰是不想要了还是咋的?” 罗兴祖对着齐大夫苦笑道:“齐大夫,我娘厥过去了,您快去给我娘看看吧,我……我没事!” 齐大夫还待再说几句,可是在看到满屋子的人后,暗暗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上前去给闭着眼的许氏诊脉。 “齐大夫,我娘她不要紧吧?”罗兴财瞪了眼罗兴祖,一脸晦涩说道:“突然就晕过去了,齐大夫您可得好好给我娘看看,多少诊金,多贵的药财,我们都愿意出!” 齐大夫点了点头,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老罗家的这些事,他不说全知道,八、九分也是了解的。虽心里可怜罗兴祖这一家子,可是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大夫又能说什么? 等给床上紧闭了眼的许氏搭上脉后,饶是医者父母心的齐大夫心里也恼了这一大家子。好端端的人搁这床上病,真正有伤的那个人却咬牙撑着站在那。他走遍七里八乡就还没见过这样为人父母的! “没什么大症状,要是不放心,我给开副清热解毒药,吃几贴败败火,你看怎么样,罗老哥?”齐大夫看向一侧一直没出声的罗老爷子。 罗老爷子点了点头。 齐大夫便拿出笔墨和纸,写了张方子递给罗兴财,“照这方子抓药,两碗水煎成一碗水每日两次。” 罗兴财接了齐大夫手里的方子转手就往罗兴祖手里塞,“老二,是你媳妇和娃把娘给气病的,这药得你们去抓。” “还有,这齐大夫的诊金也得你们家出。”许氏在一边飞快的补上了一句。 青果便看到她爹攥着药方子的手好似攥了个烫手山芋一样,抖得连纸都快拿不住了! 唉! 青果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怪她爹这样,要知道她们家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个铜板来,别说抓药,就是付诊金的钱都没。 正背了药箱打算出去的齐大夫步子顿了顿,回头对罗老爷子说道:“老哥,老嫂子这症状不吃药也行,家里有晒干的金银花冲着开水喝几天也能治。” 罗老爷子没吱声,对齐大夫点了点头。 青果连忙对罗小将说道:“哥,你送送齐爷爷。” “哎!”小将也是个聪明的,知道是齐大夫帮了自家一把,连忙上前去接齐大夫身上的马搭子,“齐爷爷,我帮你背。” “哎,谢谢小将啊。” 齐大夫打心眼里喜欢罗兴祖家这三个娃,又聪明又机灵,最主要还爱干净,身上的衣裳虽然破旧,但却总是清清爽爽的。 送走了齐大夫,罗兴祖捏着手里的方子,目光哀求的看向罗老爷子。 “爹,这药……” 虽然大夫说了,这药可吃可不吃,但老爷子不开口,他为人子女的没有说不给自家老娘看病的道理啊!更何况人还躺在他屋里呢! 罗老爷子将手里的烟枪对着鞋底敲了敲,然后往腰后一插,说道:“没什么大毛病,这药就别抓了。” “哎,谢谢爹。” 罗兴祖顿时如蒙大赦,就差捣地磕头谢恩了。 床上的陈氏听了罗老爷子的话气得当场就想翻身坐起来,被许氏一把给按住了。许氏的目的可不是这几十个铜板的药钱!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娘您可算是醒来了。” 一听说陈氏醒了,罗兴财和罗兴旺齐齐围了上前。 “娘,您没事吧?有没觉着哪里不舒服?” “放心,一时半会还不死了!” 陈氏目光像淬了毒的刀一样看着罗兴祖和林氏。 “娘……” “别叫我娘,我没生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让个丫头片子来跟我要强。” “娘,果儿她还小,她不懂事,我让她给你赔礼道谦。” “还小?我咋看不出她还小,说起话来一套套的,就差没逼死了我这个老太婆,给我道谦,可别,我担挡不起。”陈氏气哼哼的说道。 “娘……” 罗兴祖红了脸,但他向来就是木讷的性子,让他为了讨好陈氏将果儿打一顿,他做不到,可他不打青果,陈氏就顺不了这口气。 “好了,吵什么吵,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不成?” 一直没出声的罗老爷子开口了。 罗老爷子开口,陈氏就是再想闹,那也不敢了。只能恨恨的剜了眼站在林氏身侧的果儿。 ☆、05五两银子,意思意思 罗兴祖和林氏齐齐的松了口气。 青果却是眼睛在罗老爷子身上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心里不淡定了,暗道:糟糕的很,这老爷子怕是要出大招了! 果然,便在罗兴祖和林氏提起的心才放下时,罗老爷子开口了。 “老二,有件事跟你说一声。” “哎,爹您说。” 罗老爷子点了点头,目光扫了屋子里的人一眼,最后停在老三罗兴旺身上。 “老三要说媳妇了。” 罗老爷子的话一落,罗兴祖和林氏齐齐白了脸。 适才村里人说的话,他们也都听见了。 张老倌家的老闺女,十两银子的聘礼! 见罗兴祖不出声,罗老爷子深密的眉头一挑,闷声道:“怎么不出声?” “爹,说……说的是哪家的闺女?” “杏林村张老倌家的老闺女,那闺女你娘使人去打听过了,模样好,人也能干。” 嗯,也值钱!果儿在心里补了句。 罗兴祖扯了扯嘴角,对着罗老爷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罗老爷子笑得可就比罗兴祖要好看的多了。 “老二啊,这是家里的喜事,你和果儿她娘也替老三高兴不是!” 罗兴祖僵硬的点了点头,兄弟要成亲,他当然高兴,可是…… “我跟你娘商量过了,你日子艰难手头紧,多了你们拿不出,也没得为这点钱坏了兄弟间的情份。”罗老爷子慈眉善目的看着罗兴祖。 林氏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皮,轻声问道:“爹打算让我们拿多少?” “不多,就拿五两银子,意思意思吧!” 啥米,五两银子?果儿眨了眨眼,看罗老爷子的目光就像看千年老妖。 老爷子,你一年到头赚多少啊? 五两银子在你眼里还只是意思意思! “老二,爹他说得对,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情意可比银子值钱多了。”罗兴财说道。 “二哥,你有钱给你丈人娘买鸡蛋,不会没钱给三哥娶媳妇吧?”罗香圆不满的说道。 罗兴祖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林氏更是噏着嘴唇皮,只管默默的流眼泪。 “我们不是已经分家了吗?”果儿小声的说了一句。 “分家了,就不是罗家的人了?分家了你叔娶媳妇,你爹就不应该拿钱?”陈氏呼哧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瞪着果儿看。 青果可不怕陈氏瞪着她看,她只知道,家里现在一个铜子拿不出,要凑这五两银子,非得卖了她三姐弟不可! “那我大伯拿多少?我奶和我爷又拿多少?大姑和小姑又拿多少?” “小丫头片子,这是你该说的话吗?”罗老爷子抬手拿了屁股下的小马扎对着果儿便扔了过去。“我还没死,这家还轮不到你来当!” 青果身子一退,让开砸到跟前的小马扎,立马就哭了起来。 “张家一共才要十两银子的聘礼,我家就得拿五两,这到底是我爹娶媳妇还是三叔娶媳妇?我爹是分家分出来的人,每年出一两银子的养老钱养您和我奶,可没说三叔娶媳妇还得我爹出钱!” “您和我奶是三叔的爹娘,大伯是三叔的大哥,大姑和小姑也是亲姐妹,凭什么,就只让我爹出,你们一毛不拔?” “我家现在一个铜板都拿不出,你非得让我爹出这钱,这不是逼着我们一家去死吗?” 罗老爷子的脸黑成了锅底,拿手指着罗兴祖骂,“你,看你养的好闺女……” 罗兴祖回头看着嚎嚎大哭的果儿,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果儿,快给你爷道谦!” 道谦?想都别想! 青果扯了罗青萍的手便往外走,边走边大声哭道:“家里一个铜子都没,爹和娘要拿这五两银子出来,只有卖了我们,姐,我们去死吧,反正没活路了!” 罗青萍本想哄着果儿,但被青果掐了把手掌心后,明白过来,立刻便跟着青果往外走。才走到门口,正巧遇上了送齐大夫的小将。 “姐,小妹,你们怎么了?” “哥,爹要卖了我们替三叔筹五两银子娶媳妇,我不想跟你们分开,还不如大家一起死了算了!”果儿边说边对小将使眼色。 小将听到说他们家要出五两银子,肺都要炸了,见青果一个劲的冲他使眼色立即明白过来,二话不说牵了果儿的手“哇”一声跟着哭了起来。 “不活了,没法活了……呜……” 屋子里,罗老爷子气得直跺脚,对愣在那的罗兴财吼道:“还不快去把人给多追回来。” “爷,他们这是吓唬您呢,他们才不舍得死。”罗富贵幸灾乐祸的说道。 罗老爷子当然知道这仨姐弟死不了,可是,这仨姐弟要真有个好歹,别说老三娶媳妇,他往后在这村子里连人都没法做了! 有谁家为给儿子娶媳妇逼死亲孙子亲孙女的? “叫你去就去,哪有那么多废话!”罗老爷子吼对着罗兴财父子二人吼了起来。 罗兴财不情不愿的追了出去。 “看看,看看你养的好闺女、好儿子。”罗老爷子指着罗兴祖骂了起来,又对整个人好似被雷劈了一样的林氏吼道:“还不去把孩子们找回来,死尸一样的竖在这干什么?” 林氏捂了嘴,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 罗兴财正拦着青果三姐弟。 “青萍,你是姐姐,弟弟妹妹不懂事,你不劝着,咋还跟着闹哩?听大伯的话,回屋去。回头,你爷要生气了。” 罗青萍抿了嘴不说话。 罗兴财只得对果儿说道:“果儿,你可不能再将你爷给气倒了!你奶可还躺着呢!” “大伯,我没想气我爷来着,可我家真拿不出五两银子,我不想被我爹卖了。” “你这娃咋乱说,谁说要卖你了!”罗兴财见着又有人围上来看热闹,急吼吼的对果儿说道:“那你三叔娶媳妇,你爹是他兄弟不该出点啊?” “凭什么就我家出,你们一个铜子都不出?”青果大声喊道。 “谁说我们没出,那不还有五两银子吗!”罗兴财恶狠狠的瞪了青果。 要不是,场面不对,青果差点便要气极而笑了。 是,总共十两银子的聘礼,他们这个被分家分出来的就要出一半,这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么理直气壮的话来啊! ☆、07借银子 “老大你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们吵吵,也不嫌丢人,快把孩子们带进屋。”罗老爷子在屋里喊了起来。 罗兴财应了一声,便伸手去扯罗小将。 丫头片子不值钱,要死就死好了,可不能让人说他们逼死了亲孙子! “我不去,我姐,我小妹都不活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啊!”小将对着罗兴财拳打脚踢起来。 “果儿,你们这是干什么哩?好端端的怎么死啊活的?” 问话的是住在村东头大路口的孙寡妇,嫁过来没几年男人上山打猎的时候被毒蛇给咬死了,她守着个闺女一直也没嫁,跟村里好些男人都有一腿。村里女人对她是又恨又可怜! “婶子,我三叔要娶媳妇了,我爷让我爹拿五两银子出来帮衬,可我家别说五两银子,就是五个铜子也没啊!”青果边哭边说道,“我爹不能不孝顺我爷,可我们家没银子啊,我不想让我爹把我们三姐弟给卖了,还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屋子里,罗老爷子气得胸口起伏半天,要知道这冯寡妇的相好可是遍及几村,这话要是经她的嘴传了出去,他以后门都别出了。 罗老爷子狠狠的剜了眼倚在门上冷汗湿透衣裳的罗兴祖,手背在身后走了出去。 “果儿,你咋瞎咧咧哩,爷啥时说让你们家出五两了?” “爹……”罗兴财不干了,这五两银子老二家的不出,可就全得公中出。 罗老爷子瞪了眼罗兴财,不许他再开口。 青果将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立刻抬手擦了脸上的泪水,看了罗老爷子,畏畏缩缩的说道:“爷,您刚在屋里明明说让我们家出五两的。” 罗老爷子扫了眼往院里看热闹的众人,虎了脸道:“你这孩子,我明明是说让你爹先预支几年的养老钱,咋就成了,我硬要你家出五两银子呢?” 啥米?预支养老钱! 青果眼珠子一转,心里便明白过来。 这五两银子,罗老爷子是咬死了非要她们家出的。只不过,一开始是想硬性指派,现在被她一闹,老爷子好面子,便换了个说法。 “爷,您是说,让我爹把今后五年的养老钱一次性都给拿了?”青果看了罗老爷子问道。 罗老爷子点了点头。 “可我们家没银子啊!”罗小将对着罗老爷子傻乎乎的说道。 屋子里陈氏一听说这五两银子是未来几年的养老钱,心里早就不痛快了,听了罗小将的话,当场便拍起大腿哭了起来。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连爹娘老子都不愿养了啊!我怎么还不死啊,我还活着干什么啊……” 陈氏在屋子里指天骂地的哭了起来。 许氏趁势扯了把罗兴旺,压低声音说道:“老三,你看见没,你这二哥眼里哪还有兄弟情份。” 罗兴旺目光沉沉的看了眼依在门板上,浑身都在打哆嗦的罗兴祖。 “二哥,你到是说句话啊,这银子你到底出不出?”罗香圆对着罗兴祖没好气的问道。 “我……” 罗兴祖痛苦的看着屋子里咄咄逼人的罗香圆,他但凡能拿出来,肯定不说半个不字,可正如果儿说的那样,要拿这五两银子出来,他除非把三个孩子给卖了! “小妹,你别逼二哥了,这媳妇我不娶了!” 罗兴旺扔下句话,掉头就往外走。 “老三,你去哪,你给我回来,娘答应你了,要给你娶媳妇,我看谁敢不同意!”陈氏对着罗兴旺的背影喊道。 “三哥,爹还没发话呢,你急啥!”罗香圆追了出去,一把扯住了罗兴旺。 院子里,罗老爷子回头对林氏说道:“老三家的,你也是有爹娘的人,我问你,你家兄弟要不要养你爹娘?” “爹……”林氏脸色惨白的看着罗老爷子。 罗老爷子摆手,“当初分家的时候,说好了一年一两银子的养老钱,现在,你兄弟娶媳妇爹手头紧些,问你把后五年的给支了,这不是白拿吧?” 虽然不是白拿,可也绝对是强人所难! 只不过,这回却是占着理了。 “爷,您说的是真的?这五两银子给了您,往后五年我家就不用再拿养老钱给您和我奶了?”青果看了罗老爷子大声问道。 罗老爷子点头,“没错,往后五年都不用拿了。” 青果便回头对林氏说道:“娘,这是该给的,您应下吧。” “果儿!”林氏错愕的看着果儿,哭喊道:“我们家没银子啊!” “去借。”果儿斩钉截铁的对林氏说道:“我们去姥姥家借。” 林氏一个踉跄差点就倒在了地上。 娘家要是好,还用得着她当了钗子送鸡蛋回去吗? 林氏娘家石圳村跟三坑子村隔了个三十里地,受去年冬没有雨水的影响今年一样收成也不好,只不过石圳村有条流经兴城县的河流,地里欠收,到还能在河里摸点鱼啊虾啊什么的换点活钱用用。 只是林氏她爹林善文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幼时读了几年书,认了几个字,一心想考官,偏偏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秀才没考上,家里农活又扔了,临到老了,整个石圳村就他们这家子过得最差,好在家里三个闺女都嫁人了,只剩下两个半大的小子,还能支撑点,勉强混个温饱。 青果不管她娘怎么想,她抬头便对罗老爷子说道:“爷,您什么时候要这银子。” “三天后!” ☆、08银子怎么借 罗家老爷子发了话,三天后要五两银子,等林氏和罗兴祖都应承了,这才带着一家子人回了村东头有着五间大厢房的罗家老宅子。 他们一走,青果连连招呼青萍和小将扶罗兴祖去床上躺着。 “爹,再让我哥去请了齐大夫来看看吧?”青果说道。 罗兴祖哪里还在乎自己的伤,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五两银子的事。听了青果的话,连连摆手说道:“果儿,爹没事,爹……” “爹,您是在想那五两银子吗?” 罗兴祖看了眼坐在床头抹眼泪的林氏,沉沉的叹了口气。 “果儿,你姥姥家日子也艰难。” “我知道啊!”青果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罗兴祖,扯了唇角,露出一抹纯真的笑,说道:“可是,我们有二姨和三姨啊!” 正抹着泪的林氏手一顿,转头朝青果看过来。 “你二姨还好,你三姨她……”林氏眉头蹙得死死,眼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青果二姨林巧巧嫁到了溜江村一户卢姓人家,生了二子一女,因着青果她二姨夫脑子灵活平时除了种田务农外还顺带着做些小买卖,日子过得有些殷实。 而三姨林小桃则嫁到了青阳镇一黄姓商户人家,日子比她二姨还要好过,唯一不足的就是林小桃婚后多年无孕,她婆婆又是个历害角色,好在男人到是挺护着她。 林氏一说,青果便知道林氏担心的是什么。 她之前是心里早有就打算的,二姨家借三两银子,三姨家借二两银子,不但能先把眼前这关过了,以后的五年里都不需要再同那一家子有什么瓜葛。 至于这五两银子她们能不能还,什么时候还,青果心里也早就有了打算。现在被林氏一提醒,青果想,看样子她得改改计划,这五两银子都得向二姨家借了! “娘,我们去二姨家吧。”青果对林氏说道。 “去你二姨家?”林氏犹豫的看向罗兴祖,半响,沉声道:“果儿她爹,就算是二妹愿意借这银子给我们,我们咋还啊?” 罗兴祖蹙起的眉头顿时能夹死只苍蝇。 是了,他就是个庄稼汉子,就算他是种庄稼的好手,那也得有田给他种不是?就靠那亩旱田,能打足一家的口粮都难,哪里还能多出粮食来卖钱? “急什么。”青果接了林氏的话,说道:“娘,您别担心,有爹在,有我们这个家在,银子总是能还上的。” “是啊,娘。”青萍年长,看着异常聪慧能干的青果,连忙说道:“不是还有我们吗?我等明年开春就去镇子上,看看谁家要丫鬟。” “不行!”林氏当即打断了青萍的话,“我就是把自己卖了换钱,也不会把你们仨给卖了。” 眼见青萍还要争辩,青果立刻接了林氏的话。 “是啊,姐你听娘的话,可别再有这念头了。我听村里的秀才爷爷说,那些大户人家不把下人当人看的,轻则打骂不说,要是不小心遇上了主家的龌龊事,连命都会没了。” 林氏听了青果的话,转头便对青萍说道:“你听到了?” 罗青萍原以为给人当丫鬟就是出出力气受受气,哪里还会还想到有这样的严重的事,脸上一白,连忙答应道:“我记住了,我再不说了。” 林氏这才松了口气,咬牙道:“明天我就带果儿去趟她二姨家,大不了,我们到时还的时候算上利钱就是。” 青果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 一侧床上躺着的罗兴祖却是愁得气都透不过来,五两银子,再加上利钱,要到哪里去找那么多钱出来啊! 次日,鸡叫头遍,林氏便把青果从床上扒了起来,娘俩也没什么好收拾,喝了碗数得清米粒的粥就出发了。 “兴祖媳妇,这么早这是带着果儿要去哪啊?” 跟青果家隔了没多少路的罗周氏打开门便看到林氏带着青果匆匆赶路,不由出声问道。 “他婶子,我带果儿去趟她二姨家。” “这是打算去向她二姨借银子?” 林氏默了一默,稍倾点了点头。 罗周氏叹了口气,对林氏说道:“去吧,自家姐妹帮衬一把也是该的。” 林氏点了点头,牵了青果的手朝村外走去。 身后罗周氏看着母女二人在雾中的单薄身影,摇了摇头,说了句“作孽”,便去厨房生火做早饭了。 等娘俩路过村东边大路口孙寡妇门口时,听得门吱嘎一声响,紧接着便看到一个男人从门里摸了出来,林氏步子一滞,连忙捂了青果的眼,侧身避开。 只是没想到,男人却迎着她母女二人走了过来。 “这不是罗老二家的林娘子吗?这一大早的是往哪里去啊!” 男人长得体肥膘厚,一对细小的眸子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林氏,眼见得油腻腻的手便要去扯林氏。 青果连忙对着男人身后喊了声,“孙婶子。” 男人连忙缩了手,转身往后看,青果扯了她娘撒开脚丫子便跑。 等男人发现上了青果的当时,青果跟林氏早跑远了,男人看了看孙寡妇家虚掩的门,终究没敢去追,哼着不着调的曲子一摇一晃的走了。 青果见男人没追来,便慢了步子问林氏道:“娘,您认识他吗?” “他是你三姨家那边的人,在镇子里的卖肉。” 也就是说,是个杀猪的!青果自己脑补了一下。心道:这孙寡妇到真有几分手段,连青阳镇的人都能勾搭上! “果儿,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先去看看你外公和姥姥?” 去溜江村要经过石圳村青果她姥姥家,去姥姥家,青果自然是乐意的。 “我听娘的。” 林氏笑了笑,抬手擦了擦青果额头上的汗,牵着她去了自己娘家。 ☆、09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林家。 青果她姥姥钟氏才打开门,便看到小路上林氏带着青果往她们家走过来,远远的青果看到了她,便挥了手一声一声的喊着“姥姥”。 钟氏连忙对里屋的仨爷俩喊了起来,“都快起来,青果和她娘来了。” 林氏底下除了两个妹妹还有两个弟弟,大弟林方达13岁,小弟林正达11岁,两个半大的小子听说自家长姐回来了,翻身就下了床,趿了鞋子往外跑。 “大姐你咋回来了?我才打算吃了早饭去接你呢。”林正达跑了出去,一边弯腰要背青果。 “大舅舅,你为什么要来接我娘?是不是我姥她做好吃的了?”青果趴在林正达背上问道。 “不是,是你三姨回来了。” 林氏听说林小桃回来了,脸上的神色当即便变了变。 “你三姐咋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抓紧了步子往家赶。 “三姐听说娘身子不好,回来看娘的。” 等钟氏迎了林氏她们进门后,屋子里听到声音的林小桃早已经穿戴妥当迎了出来,几步抢上前自林正达背上抱过瘦小但清秀可爱的青果。 “果儿,想不想三姨啊?” “想。”青果抱着林小桃的脖子脆声答道。 林小桃便在她脸上“叭唧”亲了一口,“那给三姨做闺女好不好?” 青果当即便怔了怔,惘然的朝林氏看过去。 林氏上前掐了把林小桃,皱了眉头说道:“当着孩子面,胡说什么呢!” 林小桃讪讪一笑,将青果放到地上,对凑上来的林正达和林方达说道。 “去,你们俩带果儿玩去。” “哎。” 林正达上前蹲下身又要背青果,被青果拒绝了。 “我自己走。” 林正达朝钟氏看去,钟氏笑了道:“让她自己走吧,你们好生看着,别叫人欺负了她去。” “知道了,娘。” 林正达和林方达一左一右牵了青果的手便往外走,青果原还想留下来,听听大人们说什么,但在看到她外公林善文去拿了篓子和鱼叉往外走时,当即便决定去河边看看。 “巧她娘,我去河边看看能抓条鱼不,好给闺女炖汤喝。”林善文在门外说道。 “去吧,带上正达和方达,别往水深的地方去。” “哎。” 林善文带着三个娃往外走。 这边厢,林家母女三人一起去了灶房,烧火做饭。 林氏手脚利索的替钟氏淘米切菜,那边林小桃坐在灶前生火。 林氏趁这个时间就问起林小桃话来。 “是不是你婆婆她又……” 灶堂前的林小桃脸上的神色便一阵黯然,半响,轻声说道:“也不怪她,她就保忠哥一个儿子,我这成亲都快三年了,还没个动静。” 林氏和钟氏对视一眼,末了,林氏轻声说道:“要不行,让保忠带你去县城看看吧。” “去过了,”林小桃怔怔的瞪了灶堂里的火,眼里忽的便落下两行泪,“去年底就去过了,药也吃了几十贴,可就是……”话落,她对着自己的肚子恨恨的捶了一记。 “小桃!”林氏将手里切菜的刀一扔,便坐到了林小桃身边,轻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你还小,保忠年纪也不大,多看几个大夫,多吃几贴药孩子总是会有的。” 林小桃将头歪在林氏怀里,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姐,我为什么就生不出孩子,你和二姐一人一给我一个也好啊!为什么,我就一个都没!” 林氏听得心里一阵酸涩,她一子二女,二妹巧巧更是二子一女,就像是小桃说的,她们两人哪怕各匀出一个给小桃也好啊! “你别急,孩子总是会有的,你婆婆她就是嘴巴利害点,人也不坏,再说还有保忠护着你,你平日里乖巧些让着你婆婆一些就是,等有了孩子就好了。” 林小桃点了点头,擦了把脸上的泪,抬头对林氏问道:“大姐,你咋的带着青果来了,可是家里有事?” 钟氏听得三女儿的话,也抬头朝林氏看过来,说道:“是啊,大女婿不是说伤了腰不能动吗?你这把他扔家里自己出来了,合适吗?” 钟氏不说还好,她一提罗兴祖,林氏便觉得眼眶里的泪怎么忍也不忍住。她们后来还是不放心,请了齐大夫来看,齐大夫说罗兴祖那腰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好不了了! “大姐,是不是那一家子又欺负你们了?” 林氏摇了摇头,强忍了鼻腔里酸痛,轻声说道:“没有,我就是……” 一时之间,却是找不到一个好的借口。 钟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婆婆在给你家小叔子相看媳妇吧?” 林氏错愕抬头看向钟氏。 “娘……” 钟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婆婆请的媒婆这两天也在我们村相看,只是大家伙一听说姑娘家提出十两银子的聘礼都给吓住了。” 林氏脸上绽起一抹苦笑。 林小桃却是眉头一挑,一脸狐疑的看向林氏问道:“姐,你家小叔子想娶张老倌家的小闺女?” 林氏点了点头。 林小桃顿时嘴巴张得能吐下个鸡蛋,只一瞬,便又问道:“你婆婆是不是打着主意这聘礼让你们来出?” 林氏摇头,钟氏和林小桃才松了一口气,却在听完林氏接下来的话后,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没叫我们出,但让我们家先预付了他们五年的养老钱。” 良久! “分家时说好一年一两银子的养老钱,五年,那不就是五两?”钟氏颤了声音问道。 林氏无奈点头。 “这个老虔婆!”林小桃咬牙,怒声道:“大姐夫才为帮他们伤了腰,今年收成又不好,你到哪去拿这五两银子?” 林氏默然,眼眶一瞬间便红了。 钟氏叹了口气,有心想开导大女儿几句,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导。 谁生的谁心疼,嫁出去的女儿她就是再心疼又能怎么样?三个女儿,大女媳是个憨厚的可家里的父母是个难说的,二女儿,女婿到是能干,可性子燥,三女儿就更别说!钟氏只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10意外发现 石圳村的这条小河发源于哪,青果不知道。但却是听村里的老秀才说,这条小河在流经几个村子后会汇入兴城县的离河。 兴城县啊!青果托着小下巴,看着哗哗向东的河水长长的叹了口气,就算是大姑罗香菊嫁到兴城县,她却是一次都没去过。哎,什么时候能去去看看就好了! “果儿,这个给你玩。”大舅林正达将才编好的一只草蚱蚂递给青果。 碧绿青莹几可乱真的草蚱蚂,被林正达拿一根长草串着扔到青果眼前。 “真好看。” 青果只觉眼前一亮,大舅编得这只草蚱蚂可比前世她在街头花十元钱买的要逼真多了。 等等! 青果脑海里迅速掠过一个念头,随着这个念头闪过,她的心也“扑通、扑通”急剧的跳跃起来。 “大舅,你还会编什么?”青果攥着那只草蚱蚂问道。 不待林正达开口,小舅林方达已经抢了说道。 “你大舅舅会的可多了。”林方达与有荣焉的扳着手指头说道:“蝴蝶、小鸟,鸡、鸭还有龙和马,羊好多好多呢!” 青果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多,冲口而出便喊道:“我都要,大舅舅,小舅舅说的那些我都要。” 林正达挠了挠头,似是没想到这个跟她年纪相差不多,但却很是有主意的小外甥女,竟然会喜欢这些东西。 当即点头说道:“行,我跟你小舅去采棕叶去,你在这别乱跑。” 青果重重点头。 她肯定不乱跑,她发誓,她就算是等成化石,她都不会乱跑。 但即便是这样,林正达还是朝正拿着叉子在河里找鱼的林善文喊了一声。 “爹,我跟方达去寻些棕叶替果儿编东西玩,您看着她点,别让她下河。” 林善文点头道:“知道了,你们去吧。” 等林正达和林方达走了,青果便看着她瘦瘦小小的外公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在河里找着鱼。 河水清澈见底,浅的地方只到林善文的大腿根处,青果看着她外公好几次举了手里的鱼叉往水里掷,可提起来时,总是连片鱼鳞都没看到。 “外公,你的鱼叉要对着比鱼低些的位置叉。”青果在岸上喊到。 林善文抬头对青果笑了笑,虽然不以为然,可在看到又一条鱼时,他不由自主的便将鱼叉对着鱼的稍下方扔了出去。 “哗啦”一声,平静的河流激起一阵不小的浪华,林善文拿起手里的鱼叉,霍然发现鱼叉上叉着条摇头摆尾的大鲤鱼。 “啊!”林善文先是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叹,然后才大声对岸上的青果喊道:“果儿,有鱼吃了!” 岸上的青果在发出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后,抓起竹篓子便要往河里走,“外公,篓子。” “抓到鱼喽,抓到鱼喽……” 一大一小的两声欢呼在身后响起,青果回头,便看到大舅和小舅撒了脚丫子往这边跑,即便两人高兴的就差跳起来,可也没扔了手里大把的棕叶。 林善文接过青果递来的竹篓子,把鱼放进去后对林正达喊道:“正达,你带着弟弟和果儿送鱼回去,收拾好了,让你娘给你大姐和三姐煎了。” “哎,知道了。” 林正达让林方达扯了根棕叶把竹篓里的鱼吊起,回头对青果说道:“果儿,先跟大舅回去,回头大舅再给你编好不好?” 青果自然不会说不好。 跟着林正达转身便往岸边的小路上走,等上了小路不想才走几步却是脚下一个不留神被绊了绊,要不是林正达走在身侧拉了她一把,就要摔个狗啃屎。 “这谁啊,乱扔树枝。”青果恼怒的骂道:“这路下面就是河,万一被绊到河里出人命怎么办。” 说着,便弯腰去捡那根树枝,谁想树枝的另一头却是落在河里,等她把树枝从河里拖起来,便看到枝枝叶叶上吸满了手指大小的螺蛳。 “哈!”青果笑眯眯的道:“我这一摔,还真划算,捡了这么多的螺蛳回来。” 林正达和林方达上前帮着将枝枝叶叶上的螺蛳往竹篓里扔,一边对青果说道:“是啊,这时节田里已经摸不到螺蛳了,河里虽然有,却摸不到,还真亏得了你这一摔呢!” 青果听得直笑,眼睛撩到被大舅和小舅扔回河里的树枝时,却是脑海里灵光一闪,目光再看到小舅手里攥着的那一枝棕叶时,眉眼越发弯弯。 “走,大舅、小舅,我肚子饿了,快些回去吧。” “哎。”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回了家。 老远,林方达便大声喊了起来。 “娘,爹爹抓了条好大的鱼。” 钟氏听说抓到了鱼,从厨房里笑着走出来,迎了三人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鱼怕是正打着瞌睡呢,不然能被你爹给逮着?” “娘,您又说爹了。”林小桃走了出来,接过林正达的手里的篓子,往里看了看惊道:“哎,还摸了这么多螺蛳,可真难得啊!” 林正达嘿嘿笑着,正要解释,青果却是扯了林正达的手在一旁一迭声的催道。 “大舅舅,大舅舅你快帮我编蝴蝶,编小鸡,编小羊。” “青果,我先把鱼和螺蛳收拾了吧……” 走在后面的林方达便轻声说道:“哥,你去给果儿编去,我来收拾。” 青果可不管谁收拾,她现在只迫切的想要看到林正达编出来的那些东西,不由分说的便扯了林正达去了屋子的西北角。 “大舅,我要一匹小马。” “哎!” 林正达应了一声,手里便动起来。 原本平平无奇的棕叶在他手里几个来回后,便渐渐的有了神奇之处,一刻钟后,青果看着手里那匹活灵活现散发着青叶气息的小马,整张脸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末了,一把抱住了林正达。 “大舅,你真是太历害了!” 林正达挠了挠头,憨厚一笑,轻声说道:“那别的还要吗?” “要,当然要。”青果斩钉截铁的说道。 盯着林正达灵巧的双手,青果好似看到他手下的那些棕叶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铜板。 ☆、11三叔叔要娶媳妇 林正达赶在开饭前,又给青果编了一只蝴蝶,一只蝈蝈,一条狗,个个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将个青果稀罕的这个拿在手里看看,那个拿在手里比比,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等林方达去喊了林善文回来,得知林善文在她们回来后,又捕了两条巴掌大的鲫鱼后,钟氏便对要去收拾鱼的林方达说道。 “留一条,等会让你大姐带回去给小将他们开开荤。” “哎,娘不用了,您留着自己吃吧,你这肚子里还有个娃呢。”林氏连忙拒绝。 钟氏笑了笑,一边让人摆桌吃饭,一边对林氏说道:“我要吃,你爹去河里抓就是了。” 林氏还欲再说,钟氏已经摆手回头吩咐林小桃和林方达摆饭。 “大舅,我们拿这个去换钱吧。”青果举了手里的蝴蝶说道。 林正达怔了怔,稍倾挠了挠头憨憨笑道:“果儿,这个咋能换钱呢?” “我们拿镇上去卖啊!” “啥,”林方达听到青果的话,走过来指着地上的草蝈蝈说道:“谁会花钱买这个啊!” “肯定会有人买的。”青果斩钉截铁的说道。 见林正达和林方达都是一脸不赞同的神色,青果想了想,回头朝屋里的林小桃喊了一声。 “三姨,你出来下。” “哎!” 林小桃擦了擦手,走出来,一眼便看到青地攥在手里的草蝴蝶,不由惊道:“咦,果儿你哪来的草蝴蝶?” “大舅舅给编的。”青果又将林正达编的蝈蝈和小狗递了上前,“三姨,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喜欢,真可爱。”林小桃接了青果递过来的蝈蝈和小狗,对林正达说道:“大弟,你啥时候学会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去年村里来了个老乞丐,大哥跟他学的。”林方达在一边说道。 青果不由便暗暗唏嘘,老乞丐放着这赚钱的行当不干,却是做起乞讨的事。 “三姐,果儿说要拿这个去卖钱。”林正达看着林小桃,一脸犹疑的说道:“你说会有人买吗?” 也不怪林正达会问林小桃,因着林小桃嫁在青阳镇,平时赶个集什么的,四里八村的都是往青阳镇汇集。 “平常不好说,但如果赶集的日子,又或者是元宵花灯节,中秋节人多的时候,指不定有人买的。” 林小桃的这个说法到是与青果的想法不谋而合。 穷人家自是舍不得花几个铜板给孩子买这种花哨玩意,但是那些手里略为宽泛,又或者地主老财家里的小少爷小小姐们,可不在乎这几个铜板! “看,我就说能卖钱吧!”青果一脸得意的说道。 青果的话一落,别说几个小的,就连林善文和钟氏脸上都绽起一抹希翼,要是这些小玩意真的能卖钱,那可真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那要不试试?”林善文对钟氏说道:“再有几天就是十五了,正好是集市的日子。” 青阳镇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是集市的日子,那天虽说不上万商云集,但却是汇聚了四里八乡的人流。 钟氏点头,家里穷得就快揭不开锅,她又怀着孩子,往后的用钱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她比谁都着急。 见钟氏点了头,林善文便对林正达道:“吃过饭,你跟方达再去确些棕叶回来,我和你弟弟也学一学,要真有人买,赚的也能多些。” “哎!” 林正达一口应承,自己能为家里赚到钱,他自然也是万乐意的。 “大舅,我姐姐和二哥也要来学,我们也要去摆摊,去赚钱!”青果在一边补充说道。 林氏正要开口,钟氏却是在接了青果的话说道。 “果儿这个主意好,这又不废力气,又不出本钱,就是出些时间的事,不仅要让青萍和小将学,把大女婿也教会来,他反正养着身子,闲着也是闲着。” “姥姥,您真好!”青果当即扑到了钟氏怀里拍了一记大马屁。 钟氏搂着青果,轻声说道:“嗯,等外公和舅舅们赚到钱,姥姥给青果做新衣裳穿啊!” 青果身上穿的都是罗青萍穿旧的衣裳,补丁打补丁不说,便是连衣服原来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好在她长得清秀可人,林氏又是个要干净的,虽然衣裳破旧,但人却是清爽干净。 “果儿不要,外婆留着给肚子里的小小舅。” 青果的话声一落,屋子里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钟氏正欲招呼着众人去桌上吃早饭,门外却响起一声男声。 “岳父、岳母,大姐。” 青果回头,便看到廊檐外站着她三姨夫黄保忠,正一脸憨笑的看着屋子里的人。 “三姨夫,您怎么来。” 青果一声欢呼,便跑了出去,黄保忠连忙抢前几步,接住了她。 “姨夫来看青果啊,果儿高不高兴?” “高兴!” 青果一边拉着黄保忠往屋里走,一边叽叽喳喳兴奋的说道:“三姨夫,外公今天抓了条大鱼,我们早上吃鱼呢!” “哦,那三姨夫来得可真是时候!” 黄保忠跟着青果进屋,抬头去看林小桃。 林小桃眼眶一红,撇过了头。 站在她身侧的林氏连忙暗地里扯了看林小桃,抬头对黄保忠招呼道:“保忠来了啊,还没吃饭吧。” 黄保忠笑了笑,点了点头,叫了声大姐后,又将手里拎着的点心递给了迎上来的钟氏。 “岳母,这是自己家做的点心,拿给大弟和小弟偿偿。” 黄家在青阳镇开了家杂货铺,卖点心和炒货。 钟氏接过,笑道:“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呢!”话落,对林小桃说道:“小桃,快给保忠盛饭,走这一路该饿了。” 林小桃背过身,擦了把脸,拿了碗去替黄保忠盛饭。 一家人坐了下来吃了餐热热闹闹的早饭。 早饭吃过,林正达和林方达去砍棕树叶,青果没跟着去,而是留了下来,跟她三姨夫联络感情。 “三姨夫,您是来接三姨的吗?” 黄保忠点了点头。 青果想了想,又歪了头道:“三姨夫,您别着急,我三姨她会生宝宝的,只是比别人时间上晚点而已。” 黄保忠看着一脸认真的青果,脸上绽起一抹憨厚的笑。 “嗯,三姨夫知道,三姨夫不着急!” 哎! 你是不着急,可是你家老娘急啊! 青果暗暗的叹了口气,正想再卖几句萌,不想黄保忠却是小声问道。 “果儿,你家三叔叔是不是要娶媳妇了?” ☆、12可亲可爱三姨夫 “果儿,你小叔叔是不是要娶媳妇了?” “三姨夫,你咋知道的?” 青果错愕的看着黄保忠,这到底是她们家出名了,还是张老倌家太有名了? 黄保忠笑了道:“张老倌之前也托了人在镇上替他家小闺女说媳妇!” 呃!青果砌底的无语了。 这张老倌还不如干脆赶集市的时候,把他闺女拴着沿集市走一圈,身后后背挂个牌子,写着此女求嫁,谢绝非富非贵者! 哎!青果长叹了口气,对黄保忠点了点头。 黄保忠看着青果的目光温和之中便夹了几分怜悯,叹了口气,对青果说道:“你去玩吧,三姨夫有话跟你娘说。” “哎!” 青果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只是她却没有走远,而是绕到东窗下偷偷听起了墙角。 屋子里,林氏正与林小桃说着,“保忠来接你了,你就回去,你婆婆她没什么坏心,老人家就只是想抱孙子罢了,你平时多让着点,哄着点,调好身子早些生个大胖小子,也就没事了。” 林小桃低了头眼里的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姐,你就把果儿给我吧,我保证一定待她像亲生的一样。” “胡说什么呢!”林氏叱了林小桃一声,眼见黄保忠走了进来,她勉强笑了笑,说道:“保忠,你们还年轻,孩子总是会有的。小桃她性子倔,要是有个什么不好,你跟我说,我肯定不护着她。” 黄保忠笑了笑,在一边坐下,看了眼林小桃对林氏说道:“大姐,小桃她挺好的,孩子我不着急。” “哎!”听得黄保忠这样说,林氏一颗提着的心顿时落了地,又回头对林小桃说道:“听到没,保忠都说了,他不着急,你趁早歇了别的心思,好生调理好自己的身子才要紧。” “他不着急,可是他娘急!”林小桃轻声嘀咕了一句。 林氏脸色一变,抬手便掐了把林小桃,回头对黄保忠谦意的笑了笑。 黄保忠还以一笑,轻声对林小桃说道:“我来之前,跟娘说过了,要是今年再没消息,明年我们就去青州府寻人看。” 林小桃还要再说,却是被林氏狠狠的瞪了一眼,“你少说两句,保忠这样护着你,你还想咋的。” 林小桃抿了抿嘴,终究什么都没说,低了头。 林氏跟黄保忠又说了几句好话,正想找个借口出去,让他们小夫妻两说几句话,不想黄保忠却忽然说道。 “大姐,我听果儿说你家小叔子罗兴财打算娶张老倌家的小闺女。” 林氏脸上神色一紧,稍倾绽起一抹苦笑,想要说几句话,最终却只是一声长叹。 坐在一边的林小桃想到罗家要五两银子的事,正欲开口,却被林氏扯了一把。她默了一默,只得将头垂得更低。 黄保忠看了眼林小桃,然后探手自怀里取了个荷包出来,朝着林氏递了过去。 “这是……”林氏愣愣的看向黄保忠。 “这是五两碎银子,大姐你先拿去,若是不够,我再想想办法。” “不……不……”林氏连连摆手将荷包朝着黄保忠推了回去,“这不行,这……”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黄保忠不由分说的将荷包塞到了林氏手里,挠了挠头道:“这也不是白给你,只是暂时借借你们转转手,以后有了再还我就是。” 林氏眼眶一红,攥在手里的荷包像块烧红的炭一样,烫得她手直发抖。哆了嘴唇,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三姨夫,这银子最迟明年春天,我一定会还你。”青果从外面抢了进来,红了眼眶对黄保忠说道。 黄保忠没想到青果在外面偷听,听了青果的话,正打算打趣青果一句,“要是还不了,也没事,你给我做闺女就行了”可是,在对上青果涨红着的笃定的脸时,却是不由自主的点头。 “嗯,三姨夫相信你。” 厨房里忙完了正往这边走的钟氏听了黄保忠的话,便接了道:“还真别说,青果这丫头才找了条生财的行当呢!” 黄保忠听得来兴趣,便对青果说道:“什么行当,说给三姨夫听听?” 青果眉眼一弯,便笑着将她怂恿着林正达去市集卖草编的事讲了一遍,末了,还将门外的那几只草编拿了进来给黄保忠看。 “三姨夫您看,这是不是能换钱?” 黄保忠接在手里,仔细打量一番后,点头道:“我看行。” 他这一表态,屋子里的众人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果儿,那你觉得卖几个铜板合算呢?”黄保忠看了青果问道。 青果想了想,指着草蝴蝶说道:“这种简单的就三到五个不铜板不等吧,至于像小狗这样复杂的花功夫的,肯定就得贵些,八到十个铜板吧!” “这么贵!”钟氏错愕的看着青果,讷讷道:“这……这有人买吗?” 她原本还想着,这棕叶是山里长着的,不花钱,顶多能卖上一两个铜板一只,也就够了,谁晓得青果竟然说最便宜的也要三个铜板起步,不由就担心卖贵了,没人买。 青果对着钟氏一笑,轻声说道:“姥姥,您还得给人还价讨价的余地啊,是不是?” 钟氏听得一愣,续而却是失声笑道:“你这丫头,咋跟你二姨夫似的,满肚子是生意经!” 青果是知道的,她二姨夫在溜江村是有名的精明人物! 屋子里又响起一阵畅快的笑声。 不多时,林正达和林方达两兄弟从山里砍了棕叶回来,几个老少爷们便坐在廊檐下编起来,青果看了一会儿,便凑到黄保忠跟前问道。 “三姨夫,你咋知道我们家要出五两银子的?” 黄保忠笑了捏了捏青果的脸,轻声说道:“你奶跟媒人说的,说这十两银子都要划拉到你们家头上!” 青果心里的那个火啊,就好似火焰山似的,烧得她满嘴冒焦味! 黄保忠未必不知道罗许氏打的什么主意,林小桃是林氏一手拉扯大的,很多时候林小桃跟自己的娘还没跟这个大姐来得亲,林氏嫁进罗家多年,罗许氏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所以她才会放出话去,目的其实就是让林小桃知道,最后不得不伸手帮林氏一把。 林小桃到也罢了,必竟是亲姐妹,可是黄保忠却在明知罗许氏的算计后,还拿出了这五两银子! 青果真心觉得上天总算是没赶尽杀绝,在关上了一扇门后,留了一扇窗给她! ☆、13第一个商机 有了黄保忠的这五两银子,青果和她娘便不必再去她二姨家。 青果想起自己的另一个想法,她抬头对一脸和气看着她的黄保忠说道。 “三姨夫,我想到镇上卖螺蛳,你说行吗?” 不说黄保忠愣了一愣,就连林氏和林小桃都随之一愣。 三人齐齐出声问道:“卖螺蛳?” 青果点头。 “河里有好多的螺蛳。” 黄保忠闻言不由笑了说道:“河里是有好多螺蛳,可是那么深的水,天气又越来越凉,怎么摸起来啊?” “那个我有办法的。”青果翘了唇角说道。 “哦?”黄保忠挑了眉头看向青果,一脸好奇的说道:“青果到说说看,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让外公去山里砍几根竹子把它们扔到河里过一夜,第二天上面就会有很多螺蛳的!” 这想法是青果刚才回家的途中,看到那些吸附在树枝上的螺蛳时,心里闪过的念头。 她还记从前她与朋友出门旅游的时候,在江渐那边看到有人摇着小船在湖心河底捞螺蛳,据说一天下来,收入很可观!她们家现在穷的还买不起渔网,再说也没个壮劳力能摇船,先小打小闹一把,赚一点是一点吧。 黄保忠是个憨厚的人,但他同林小桃一样都很喜欢青果,私下里也动过念头,将青果过到他们膝下。因此,对青果格外的宠着些! “嗯,还真是个法子呢!”黄保忠笑了道:“可是,这螺蛳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家家户户都能吃得上的,能卖多少钱呢?” 青果皱了皱小鼻子,眉眼弯弯的说道:“我们跟别人卖的不一样,我们卖熟的。” “熟的?” “嗯,熟的。”青果点头,将自己的想法一骨脑的说了出来,“我们把螺蛳炒熟了,生个小炉子放锅里热着,随吃随买。” “那你还不得搭上个碗!”黄保忠笑了说道:“谁为着吃几个螺蛳还买只碗啊?” “不用碗!”青果摇头说道:“山里那么多竹子,我们砍了竹子做碗,不花钱。” 黄保忠歪头想了想,稍倾脸上绽起一抹愉悦的笑,捏了青果的脸一把,叹道。 “你咋就不投生在你三姨肚子里呢!” 青果嘿嘿笑了起来,“因为三姨要生小弟弟啊!” 屋子里听着二人对话的林小桃和林氏齐齐被青果的话逗得笑出了声,黄保忠更是笑得见牙不眼。 他从袖子里摸了一把铜子递给青果,“这是三姨夫的入伙钱,等赚着了可别忘了给三姨夫分红!” “谢谢三姨夫!”青果二话不说,便接了那把铜板。 本还想讨好卖乖的亲一亲黄保忠,但最终觉得卖萌不能太过,不然就有可耻的嫌疑! 林氏才觉得手里的那五两银子不怎么烫手,突然又见黄保忠拿了一把铜板给青果,急得连忙阻止。 “保忠这可不使不得!”又回头对青果喝道:“果儿快还给你三姨夫。” 谁知素来乖巧的青果这回却是不同意了。 “不要,这是三姨夫给我们起本的钱,等赚到了,我不但会还三姨夫,还会给三姨夫分红的。” 林氏还要再说。 林小桃却是笑了扯住她,替青果说着好话道:“大姐,你别说了,咱家果儿能干,我和他三姨夫都等着她赚钱来孝敬呢!” 青果连连点头。 “三姨,三姨夫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青果的话一落,屋子里便响起一片笑声。 青果又对笑眯眯看了众的钟氏说道:“姥姥,我明天还来你家好不好?” “好!”钟氏将青果带进怀里,在她脸上重重的香了一口,说道:“外婆巴不得果儿天天来!” “果儿要带哥哥和姐姐来呢!” “那更好,姥姥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哥哥和姐姐了。” 青果对着钟氏便笑得见牙不见眼。 等林氏劝过林小桃,一时林小桃跟着黄保忠提了个小包袱先走了后,青果跟林氏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林正达教林善文和林方达草编后,趁着太阳不大,走上回家的路。 她们是卯时一刻出的村,回到村里的时候已是巳时三刻,正是家家户户出门劳作的时候。乍然见到母女二人的村人不由惊诧的问道。 “果儿她娘,你这一大早的是从哪里回来的?” 每每这个时候青果就会抢着回答。 “我娘去我姥姥家借银子去了。” 罗家祖宅那边要罗兴祖提前付了五年养老钱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众人都以为这下子罗兴祖要被逼的卖儿卖女了,一听林氏回娘家借银子了,不由便又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哦,那借到了吗?” “借到了,问我三姨夫借的。” 借到了? 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虽然知道林家三闺女嫁得人家殷实,可一下子拿出五两银子,这……于是,众人便看向林氏。 林氏便笑着点头道:“是的,是她三姨夫借的。” 于是,众人不由便又暗暗的感叹了一番,这老罗家偏心刻薄,亏得林氏娘家的连襟是个有情有义的!不然这一家子真的就要被逼上绝路了! 等青果和林氏再走了几步,便见听到声音的罗青萍和罗小将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 “娘,果儿,你们回来了。” “哎,回来了。”见罗青萍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林氏轻声说道:“别担心,你三姨夫借了五两银子给我们。” 罗青萍便长吁了口气。 青果对着她家长姐眨了眨,笑眯眯的道:“我们不仅借到了银子,还找到了一条赚钱的门路呢!” 青萍目光一亮,连忙朝青果看去,她身侧的罗小将更是一迭声的问道。 “什么门路?青果,你快说。” 青果翘了唇角,一手牵了一个大声道。 “进屋说去。” ☆、14别再问我家要银子 屋子里。 青果将陈氏放出风声,然后黄保忠借银子的事跟罗兴祖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问道。 “爹,我小叔娶媳妇,我奶为什么要让我们家出银子,还嚷嚷得我三姨她们家都知道?” 罗兴祖张了张嘴,却是半天说不出句话。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老实好拿捏,林氏懦弱好欺负! 青果说这话也有着敲打罗兴祖的意思。 你孝顺,可你看看你孝顺的让自己的连襟都被你娘算计了,别说以后三个女婿碰面抬不起头,你就是走出去也丢脸丢到家了! 林氏看了眼脸色郁郁的罗兴祖叹了口气,将贴身收着的荷包拿了出来。 “果儿他爹,这里是五两银子。” 罗兴祖看了眼荷包,轻声说道:“让青萍给她奶送过去吧。” “不行。”青果断然否定。 “果儿?” 众人不解的朝青果看过来。 青果抿了抿嘴,轻声说道:“让姐送过去,万一以后我奶她不认帐呢?” “不会吧?”罗兴祖犹疑的说道。 哼! 青果皱了皱小鼻子,对罗兴祖说道:“怎么就不会了?奶都能满世界的嚷嚷三叔娶媳妇该我们家拿银子,怎么就不能赖了这五两银子?” “这……” 罗兴祖与林氏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了松动的意思,显然是相信了青果的话。 “那你说怎么办?”林氏看了青果问道。 “爹去。” “你爹腰不好,不能动!” 青果也想让罗兴祖能好好躺着养伤,可是对罗家老宅子的那些人,她却不能不防备着点。 “找福兴叔,让福兴叔陪了爹去,也好做个见证!” 罗兴祖默了一默,最后,点了点头,对林氏说道:“果儿她娘,你去喊了福兴过来,让他陪我走一趟吧。” “哎。” 林氏转身走了出去。 这边厢,罗小将却是看了青果问道:“果儿,你刚刚不是说找到条生钱的门路吗?” 罗小将的话声一落,就连床榻上坐着的罗兴祖也将目看了过来。 青果嘿嘿笑着,便将她怂恿舅舅们去摆摊卖草编,还有她想捞螺蛳卖的打算说了出来。 “草编真能卖钱?” 罗兴祖和罗小将齐齐问出了声。 “能,我三姨夫都说能!”青果斩钉截铁的说道。 因为黄保忠是青阳镇上的人加之家里又是开铺子做买卖的,所以相对来说,他便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如果连他都说可以,难得去青阳镇赶趟集的罗兴祖自然没有疑议。 罗小将和罗青萍异口同声说了出来,“明天我们就去姥姥家跟大舅舅学草编。” “我早跟姥姥说好了。”青果笑了道:“而且等你们学会了回来还要教爹。” 罗小将和罗青萍相视一笑,两人脸上都绽起了一抹兴奋之色。 “果儿,那你说的那个炒螺蛳打算怎么弄?”罗青萍看向青果。 螺蛳怎么卖,青果早就想好了。 “反正离十五还有好几天,明天你跟二哥先跟着大舅舅学草编,我和小舅舅上山砍竹子,先把螺蛳捡回来养个几天,等吐尽了泥沙,收拾干净了,在三姨家铺子外面支个小炉子就行了。” 听完青果的话,罗青萍和罗小将脸上不由便有了一抹期待,期待赶集的日子快些到来。 这个时候,林氏正好带了罗福兴从外面走来。 “福兴叔。”仨姐弟同时喊了一声罗福兴。 “哎,乖,都乖啊。”罗福兴笑着与仨姐弟打了个招呼,转身朝罗兴祖看去,“兴祖哥,你找我有事?” 罗兴祖点了点头,将床上装着五两银子的荷包拿了出来说道。 “果儿娘问她三姨夫借了五两银子,我这身子不大好,你扶我去趟老宅。” “哎。” 来的路上,林氏将有意让罗福兴为这五两银子的事做个见证的意思透了过去,罗福兴当即便应了下来。听了罗兴祖的话,他二话不说便上前蹲了身子道。 “兴祖哥,我背你去吧。” 罗兴祖叹了口气,由林氏帮着扶了上去。 “福兴兄弟,谢谢你了。” “兴祖哥瞧你这话说得,我又没帮上你什么。” 青果等罗福兴背着罗祖兴往外走,她也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爹,我也去。” 林氏在后面帮着扶了罗兴祖,一行人便朝罗家祖宅走去。 罗家老宅子。 罗老爷子正与罗许陈氏算计着给罗兴旺成亲要花多少的银子,乍然听到院子里响起罗惠芳的声音。 “二叔,二婶来了。” 两老夫妻交换了个眼神。 “这么快?这是没借到银子?”罗老爷子看向陈氏。 陈氏摇头,“不应该啊,我早就让人把话递出去了啊?” 罗老爷子还想再问,便看到罗福兴背着罗兴祖进了小院,朝堂屋走来,他身后林氏和青果亦步亦趋。 “老二,你这有事让娃来说一声就是,干嘛还劳烦福兴兄弟。”罗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对林氏说道:“还不搬椅子给你男人坐着。” “爷,我爹给你送银子来呢!”青果在后面脆生生的接了一句。 一侧的陈氏当即朝罗兴祖看过去,一脸心疼的说道:“老二你这二货,你自己的身子不知道啊,你让孩子捎个话,我让老三自己来取不就行了。” 罗兴祖扯了扯唇角,讷讷着没出声。 他能说是怕他们到时赖帐不承认么? 陈氏转而又对小心扶着罗兴祖的林氏骂了起来,“你个缺心眼的,自个的男人都不知道心疼,你这是想我儿子早点死,你好改嫁是吧?” 青果对陈氏已经是砌底的无语了,她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在跑啊! “好了,别瞎咧咧了。”罗老爷子对陈氏吼了一声,转而对罗兴祖说道:“老二,你娘这是心疼你哩,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罗兴祖闷声闷气的说道。 “爹,您快把银子给我爷,让他称称过过数,您好早些回去躺着,齐大夫说了,您这伤得躺着养。” 罗兴祖连忙自胸前拿出那个还没捂热的钱袋子递了过去。 “爹,这里是五两银子,您称称过过眼。” 罗老爷子使了个眼色给陈氏,陈氏连忙上前伸手接了,转手便要掏了脖子里的钥匙出来,打算开柜子存起来。 “奶,您不称称啊,万一少了呢?”青果在一旁说道。 陈氏开箱子的手便顿了顿。 “你这孩子,你爹和娘都是实诚人,怎么会少呢!”罗老爷子在一边说道。 “爷,还是称称吧,赶巧福兴叔在,不然,等出了这门有什么差子,我们可不认帐的。” 青果的话声一落,陈氏二话不说便取了小称,将钱袋子里的碎银子一骨脑倒了上去称。 “五两整。” “那行,奶您把银子收好了,往后五年可别上我家来要钱使了啊!” ☆、15苦肉计 “你个死丫头片子,你怎么说话的啊!” 陈氏对着青果骂了起来。 青果可不管罗老爷笔和陈氏的脸色有难看,这恶人总得有人做吧?既然包子爹指望不上,包子娘也做不了,那就她上呗! “奶,您别生气,万一您又气厥过去了,我家可拿不出银子来给您看病。” 青果来的路上就拿定主意了,这银子绝没有让陈氏拿得痛快的道理,不然下次遇上事,又得拿她们家当软柿子捏。 “你这个赔钱货,你这是在咒我呢啊?” 陈氏拿起手上的称便要对着青果扔,又怕扔坏了,一回头,见屋里桌上摆着筷子筒,抓起便对着青果砸过去。 “娘!”林氏吓得连忙上前将青果护在身后,打算替她挨了那一下。 青果想着,她是来出气的,可不是来挨打的,见林氏要替她挨打,二话不说扯了林氏便往屋外走。 “奶,您别打我娘,您要打就打我,是我不好,是我惹了奶生气!” 说着青果哇一声便哭了出来,林氏护着青果,两人踉跄着逃到院子里。陈氏拿了根鸡毛掸子跟在后面追了出来。 “奶,我错了,您别打我娘,别打我……”青果尖历的哭声,喊得半个村子都听得清楚。 不多时院子里便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众人对着陈氏免不了又是一阵指指点点,有好事的更是喊着话问道。 “果儿,你奶怎么又打你了。” “叔,我爹娘送五两银子的养老钱来,我说错了话,惹我奶不高兴了。”青果一边哇哇叫着躲陈氏的鸡毛掸子,一边大声喊着话。 “哎,她婶子,娃还小,说几句就行了,你这不依不饶的,娃要有个好歹,怎么办!” 有人做起了和事佬。 陈氏一张脸涨得又是红又是紫,眼见得众人指指点点,说得话又难听又刻薄,拿在手里的鸡毛掸子一时恨不得对着那些人敲过去。 “这是怎么了,二弟妹,你咋又惹咱娘生气了!”得了消息往回赶的许氏不由分说的便挤上前,一手扶了陈氏,一边对林氏训斥道:“二弟妹,你这是想把咱娘气死啊,你这人心思咋就这么恶毒呢!” 林氏被许氏说得当即红了眼眶。 “大嫂,我没有……” “啧啧,二弟妹你这做戏真是比戏台上唱大戏的还做得好,我这还没说你几句呢,就眼泪汪汪,好似谁欺负了你似的。” 林氏是个嘴拙的,有心想回许氏几句,却是嘴巴张了几次,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果看得嘴角直抽搐,得,也别惦记狗追着你咬,谁让你是包子呢! “大伯母,你干啥欺负我娘!”青果瘪了嘴眼泪汪汪的看着许氏。 许氏听到青果的声音,不由自主就抖了抖,她可没忘了上次在青果手里吃的亏。 “你这丫头片子咋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我怎么欺负你娘了,这大家伙都看着呢,青果你可不能诬赖人。” “你说我娘是戏子,你还说我娘恶毒!”青果脆声喊道。 “我没说。” “你说了,大家伙都听到的。”青果回头对围着看热闹的人问道:“是不是我大伯母说的。” “是哩,我们都听到了!” 许氏顿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好了,这都瞎吵吵什么哩。” 罗家老大罗兴财东厢房里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罗兴财好酒,餐餐离不了,今天中午喝得高了点,正睡得迷糊就听被哭骂声吵醒了,一脸不高兴的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罗老爷子也从上房走了出来,他目光阴沉的盯着青果看了几眼,回头对罗兴祖说道:“老二啊,回去吧,好好将养身子,这一大家子人还靠你活呢。” 比起陈氏,罗老爷子显然很会做表面工作,一番话说得罗兴祖当即红了眼眶,感激得不行。 “老二家的,没事别老往娘家跑,多教教孩子,看看几个娃都被你教成什么样了!”罗老爷子说道。 林氏当即委屈的眼泪直往下掉。 是她愿意跑娘家吗?她不去娘家,这一大家子的活路在哪啊! “啧啧,”许氏在一边撇嘴道:“咱二弟妹可真是娇贵人家小姐,咱爹都说不得,一说便哭得死了爹娘似的。” “大嫂,你说啥哩?”林氏睁着发红的眼看向许氏。 “我说啥,我还能说啥。”许氏啐了一口,回头对陈氏说道:“娘,你看到没,她这是要吃人呢!” 陈氏手里的鸡毛掸子当即对着林氏便劈头打了下去,嘴里骂道。 “她是你大嫂,她说你两句咋的了?说不得啊,说不得你就给我滚,我老罗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眼见得那鸡毛掸子便要打到脸色苍白的林氏身上,青果“嗷”一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陈氏的脚。 “奶,别打我娘,是我错了,是我不好,你跟我家拿银子吧,我让我爹把我卖了,不,把我姐和我哥都卖了。你别打我娘,我们有银子……” 青果哭得响亮,话喊得也响亮。 陈氏气得眼前一黑,手里的鸡毛掸子对着青果便重重的敲了下去,嘴里嘶声骂道:“我打死你这个糟心蔫坏一辈子嫁不出去的赔钱货。” 身上“啪”一声被陈氏狠狠的抽了一鸡毛掸子,青果顿时痛得身子都打抖了。 老虔婆,你还真下得了手! 青果一只手对着陈氏大腿根内侧狠狠的掐了一把,力气大到吃奶的力都使出来了。 “啊!小贱妇你敢打我。” 陈氏痛得一声尖叫,手里的鸡毛掸子没命似的往青果身上抽。 “果儿!” 林氏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想要护着青果,她宁愿那鸡毛掸子打在她身上,也不愿意青果挨一下。 “二弟妹,你这是干啥哩,你不教孩子,娘替你教呢!”许氏拦着林氏,不让她上前。 青果咬牙,今天这顿打绝不能白挨了,手下越发的用力往陈氏的大腿根掐。只掐得陈氏跳手跳脚,最后一脚将青果踢开。指着站在门檐下的罗兴祖吼道。 “你今天要不打死这个赔钱货,你就不是我生的!” ☆、16包子的觉悟 罗兴祖早在陈氏挥着鸡毛掸狠狠抽在青果身上时,一颗心都揪起来了,要不是伤着腰实在动不了,他早就扑过去替青果挡了。要知道陈氏每一下挥出打在青果身上的鸡毛掸,那都是像拿刀割他的肉啊! 这会子,陈氏还要求他把青果打死!这是他娘吗?是青果的奶奶吗? “娘,您说啥?”罗兴祖眼眶红红的看着陈氏。 陈氏大腿根火辣辣的痛,她指着被林氏抱在怀里痛得直抽搐的青果吼道:“我让你打死这个赔钱货,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娘!” 罗兴祖母光痛苦的看着陈氏,三尺高的汉子眼里的泪水滴滴哒哒的便流了下来,他才张了嘴想说几句话,喉咙却像是被刀割过一样痛。 “你还像个死尸一样的竖在这干什么?”陈氏见罗兴祖瞪了红红的眼眶看着她,当即双手一拍“嗷”一声,坐到了地上,“老天爷啊,你看看吧,生儿子有什么用啊……” 罗兴祖乞求的看向一侧的罗老爷子,罗老爷子冷冷的撇开眼。 “我说二弟啊,娘身子才刚好,这要气出个好歹来,谁负责啊?”许氏站在陈氏身边说道。 “二弟,你还愣着干什么,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哩?”罗兴财催促着罗兴祖。 青果躺在林氏怀里,一边哇哇哭着一边偷偷打量她罗兴祖,她今天是有意要把事情闹大,只有砌底的绝了罗兴祖对这一大家子的那点念想,她以后才敢放开手脚赚银子,不然的话,赚再多都经不住人惦记。 “娘,孩子还小,您刚才也打过了……”罗兴祖对陈氏说着好话。 “我呸!”陈氏对着罗兴祖便啐了一口,指着罗兴祖骂道:“我敢打她?你养出来的小畜生都快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你就看着你娘被人这样欺负啊!” 陈氏的话声一落,引得村人发出一阵嘘声,本来嘛,大家眼里看到的都是陈氏不要命的打青果,至于青果掐陈氏的事,陈氏只能吃个哑巴亏。她不可能把裤子扒了,让人家看她的伤痕吧! 这也就是,陈氏逼着罗兴祖打青果的原因,她知道,她在青果身上讨不了好,那就让她亲爹上! 见罗兴祖嘴巴噏噏,却一直不肯动手,陈氏当即便躺地上,拍手拍脚的哭了起来。 “我不活了,连个孩子都能对我动手,我还活个什么劲啊,我死了算了……”说着,就拿头去捣地。 “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哩。”许氏半真半候的抱着陈氏,对罗兴祖喊道:“二弟,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二哥,”从外面赶了回来的罗香园和罗兴旺一进院子,便围在了陈氏身边,拿眼瞪着罗兴祖,“二哥,你要是还认咱娘,你就快点动手。” 青果眼见罗家一大家子人都在逼罗兴祖,不行,她也得做点什么,眼睛一转,心里便有了主意。 “娘,我痛,我身上好痛。”青果缩在林氏怀里哭着喊道:“娘,我奶要把我打死了,我到处都痛。” “果儿,你哪里痛,你跟娘说,你别吓娘。” 林氏手脚无措的看着青果,想摸摸又怕弄痛了她。 “哪都痛,不行,我要死了,我要痛死了!”青果哇哇的口了起来,“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果儿啊,果儿啊!” 林氏一边哭着一边去掀青果身上的衣裳,衣裳一掀开,便看到青果瘦得皮包骨的身上满是纵模交错青紫色的印子。 “啊!”林氏看着青果身上的伤,心疼的只能发出绝望的喊声,“我可怜的孩子啊!” 林氏抱着青果大哭,就连村子里的人有心肠软的都跟着掉眼泪。 “这可真是恶毒啊,把个娃娃打成这样!” “真是,也不怕老天打雷劈死了她!” “娃娃命不好,投生到这样的人家,哎……” 罗家一家子人顿时僵在了那,她们怎么也没想到青果身上会被打成这样,更没想到,林氏会当着众人的面解了青果的衣裳,一瞬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在了那。 只有陈氏还在呼天抢地的哭喊着,“让我死了吧,我还有啥脸活着啊……” “是没啥脸活着呢!”孙寡妇嗤笑一声,说道:“把个嫡亲的孙女打得不成人样,还逼着自家儿子也动手,总算你还知道你没脸活!” “哈……” 村子里的人都笑开了。 罗老爷子听着这哄笑声,一张老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罗兴财和罗兴旺、罗香园兄妹几个,则是目光吃人的瞪着罗兴祖一家了。 “二哥,你满意了,我们成了全村人的笑柄了,你满意了!”罗兴旺对着罗兴祖大吼一声,摔手就跑了出去。 “老二,你看看你做的这叫什么事!你看看咱娘被气成了什么样!唉,分家了,心散了,再不是一家人喽!”罗兴财一脸苦色的说道。 罗兴祖的目光一一扫过院子里罗家众人的脸。最后目光停在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的林氏和青果身上。 等看到青果手臂上肿起的青紫时,罗兴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二,你这是啥意思?”罗老爷子拿着烟枪指着罗兴祖。 “爹,您教我,您教我怎么做才行?”罗兴祖目光茫然的看向罗老爷子,“娃说错了话,娘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到底儿子怎么做,您们才能满意?是不是一定要儿子把娃打死了,才行?” 罗兴祖的话声一落,罗老爷子原本还涨红的脸顿时便青白一片。不仅是罗老爷子,就连罗家其它人都傻了。 “你滚,你给我滚!”陈氏自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抬手对着罗兴祖便又是抓又是咬的,“我没生你这样孽障,我当初就该把你扔屎桶里溺死。” 罗兴祖跪在那,任由陈氏打骂。 等陈氏打累了,只剩下一张嘴还在骂后,罗兴祖对着陈氏便磕了个头,“娘,您往后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子吧。” “老二,你……你啥意思?”罗兴财顿时一脸警觉的看着罗兴祖。 罗兴祖抹了把脸上的泪,哑了喉咙说道:“大哥,我是个没本事的,孝顺不了娘,也教不好娃,往后这老屋我就不来了。” “你啥意思,你这是爹和娘都不要了!”罗兴财顿时跳了起来。 “以后爹娘有啥事就让人来我那边说一声吧,别的事……”罗兴祖咬了咬牙,半响闷声道:“别的事做弟弟的没本事,只能指望大哥您了!” 罗兴祖这意思就是,以后该他尽的本份,他尽,不该尽的,那也就别说了! 罗兴财还在跳脚大骂,罗兴祖却是对一侧唏嘘不已的罗福兴喊道:“福兴兄弟劳烦你还得把我背回去。” “哎。”罗福兴抹了把脸,上前背了罗兴祖,跟罗老爷子招呼了一声,“叔,我走了啊。” 林氏抱着青果跟在罗兴祖身后,离开了罗家老宅。 ☆、17算计到底 回了家,罗青萍和罗小将看着青果身上的伤痕累累,豆大的眼泪珠子就啪啪的直往下掉。 “早知道就我陪着爹去,把你留在家。”罗青萍抓了青果手眼里的泪就没停过。 罗小将则是对着那些青紫的痕迹呼呼的吹着气,“果儿,哥给你吹啊,吹吹就不疼了。” “嗯。”青果乖巧的点头。 虽然说这一顿打挨得有点狠,可是想到她还给陈氏的那几下也没算吃亏。再有,砌底的让罗兴祖跟那一家子离了心,这才是她要达到的目的。 很快,得了消息的周氏也从家里赶了过来,拿了一小罐子药酒递给林氏。 “这是我娘家祖上传下来的方子,你给娃身上擦擦,一时好不了,却能让娃少受点苦。” “哎,她婶子,谢谢你了。”林氏一边擦了脸上的泪一边对周氏说道。 “这是说的什么话。”周氏嗔了一声,叹了口气道:“你啊跟娃说一声,以后离那头远一点,这一大家子都黑了心肠的,连个娃都能下这么狠的手。” 林氏连连点头。 屋子里,罗兴祖躺在床上,眼泪“啪啪”的直往下掉。 三个孩子,从出生到大,他连句重点的话都不说,却被自己的亲娘打得皮开肉绽,这要是换了个人,他恨不得去拼命,可是偏偏那个人是他娘! “爹,你别难过,我不痛。” 青果安慰着床上默默流泪的罗兴祖,心里却喊着,我哪里不痛啊,我痛得都想死啊!可是没办法,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罗兴祖抬手抹了把脸,哑了嗓子对站在床前的三姐弟说道:“别怪你奶,你奶就那样的脾气,她没坏心思,她只是……” 她只是什么?见仨姐弟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罗兴祖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青果接了罗兴祖的话,“我奶,她只是不喜欢我们。” 罗兴祖脸色僵了僵,他还想再解释几句,林氏在一边幽幽的接了话说道。 “果儿她爹,你也别为难孩子们了,爹娘那边该孝敬的我们还孝敬着,别的……”林氏看了眼仨姐弟,一咬牙,说道:“就当孩子们跟他们没缘份吧!” 罗兴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沉沉的点了点头。 青果长吁了口气,只要罗兴祖和林氏能拿定主意,她就不怕老宅那边起妖蛾子。 决定将这页翻过的青果,便慢慢的将话题转到十五去集市卖草编的事上来。 “到时在三姨夫家的铺子外面生个炉子,一边卖草编,一边卖炒螺蛳,先不管赚多赚少,能开开眼见也好的。” 这点不管是罗兴祖还是林氏都是认同。 “螺蛳到也罢了,可是那竹子得进山里砍,还得锯成一段一段的。我这腰又动不了……”罗兴祖皱了眉头闷声道。 “嗯,我跟外公说了,外公会去山里砍的。”青果说道:“先试试行情再说,要是真能卖得开,到时找了福兴叔帮忙,我们出点辛苦钱给他。” 罗兴祖想了想,觉得也只能这样了。 夜里青果躺在床上,看着外面一弯扁扁的月亮后,想起自己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是一个奶娃娃时的惊慌失措,唇角不由扯起了一抹轻笑。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来到这个异世转眼就六年了。 从前因为罗家老宅子的那些人,她保留着自己,后来跟着包子爹娘被赶出来后,她想过要怎样赚钱,让他们过好日子,可是,眼见包子爹娘对老宅的欺凌压迫逆来顺受,她又放弃了。 现在,包子有觉悟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带领他们发家治富奔小康了?不,她不仅要奔小康,她还要当地主,当地豪! …… 罗家老宅子。 等一屋子人都散了,陈氏这才脱了身上的裙子,举着桐油灯检查自己身上的伤痕。等看到大腿内侧青青紫紫的一片,陈氏当即“哇”一声,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罗老爷子拿着烟袋坐在外面抽汗烟,听到陈氏的哭声,将手里烟枪一收,趿了鞋子便往里走,问道:“你这又发哪门子疯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嚎的哪门子丧。” 等进屋,陈氏指着大腿上的伤对罗老爷子说道:“你看看,那个歹毒的小贱货做的好事。我这腿上的肉都快被她掐烂了。” 罗老爷子瞄了一眼,顿时便倒吸了口冷气。 青青紫紫一片,丝毫不逊色于青果被陈氏打出来的那些伤痕! 要命的是,青果身上的那些伤是人人都看到的,可陈氏身上的这伤,你不可能脱了让别人看吧? “这娃心思深啊!”罗老爷子说道。 陈氏颤着手想摸又不敢摸,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痛的。 “死丫头片子,小娼妇,看我明儿个怎么去收拾她!” “好了。”罗老爷子拿烟竿敲了敲桌子,哼道:“你就给我消停点吧。” “咋的,我这罪就白受了?我可是她奶,说到天边去,也是我有理。”陈氏瞪了眼眼道。 “咋说理,你还见谁就把衣裳脱了让人看?”罗老爷子恨恨的瞪了眼陈氏,“再说了,今儿个老二的话你没听到?” “老二说啥了?她闺女把她娘掐成这样,他还能护着不成?”陈氏看向罗老爷子。 罗老爷子摇了摇头,沉沉的叹了口气。 “老二跟我们怕是要生疏了!” “他敢!他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他要是为的个女人不要老子娘,我就去告他不孝!”陈氏吼道。 “你给歇停歇停吧。”罗老爷子对着陈氏吼道:“你往后就是装也要装得对林氏和她几个娃好些,把老二慢慢拉回来。” “拉他干啥,屁本事也没有一个。”陈氏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然。 “你个蠢货。”罗老爷子指着陈氏骂道:“老二没本事,他两个连襟有本事啊,这回要不是老林家的三女婿,这五两银子哪里来?” 陈氏听完罗老爷子的话,歪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 罗老爷子哼哼道:“你可别忘了,我们香园还没说亲呢,到时还不得他这个当二哥的帮称一把?咱富贵也大了没的几年也要说媳妇了,还有老三成亲后,过不得多久肯定也要有孩子……” ☆、18一个鸡蛋 罗老爷子打着他的好算盘,青果却是在鸡叫头遍的时候,便醒了过来。 除了卧床休养的罗兴祖,林氏和青萍,小将都起来了,正在隔壁灶堂间一边做早饭,一边轻声的说着话。 “娘,周婶让大强哥送了个鸡蛋过来,说是给果儿补补身子。”小将说道。 “哎,你这孩子,怎么能要你周婶家的鸡蛋呢,这是她留着换钱给你大强哥攒娶媳妇钱的。”林氏将鸡蛋塞回小将手里,“去,快去还给你周婶子。” 小将看着林氏想要分辩,却被林氏推了他出去。 “果儿!” 林氏一抬头看到从房里走出来的果儿,连忙上前轻声说道:“你怎么就起来了?” “嗯,醒了就起来了。”青果看着小将的手,“哥,你手里拿着什么?” 罗小将跨过门槛的脚便顿在了那,他看了看手里的鸡蛋,又看了看青果,犹疑的朝林氏喊了声“娘”。 不待林氏做出反应,青果大声喊了起来。 “哥,你手里拿的是鸡蛋,鸡蛋喂!”她快步上前,从罗小将手里拿过那个鸡蛋,“娘,我要吃鸡蛋花。” 青果说的鸡蛋花,是将鸡蛋敲到一个大碗里,放白糖,一起打散,然后拿刚烧开的滚水冲。这样一大碗的鸡蛋花,谁都可以喝上一口。 “娘,给果儿吃吧。”青萍上前劝道:“以后,我们还周婶一个鸡蛋就是。” 林氏看着目光殷殷朝她看来的三个子女,终于心一横,点头说道:“好,给果儿吃。” “那我再去借点霜糖?” 这鸡蛋花里要是没有糖,可是嘴里能淡出个鸟来的! 青果又抢着替林氏做了主。 “姐,你去吧,你跟周婶说,今天借一勺,赶明儿,我还她一斤!” 青萍笑了上前,捏了青果的脸,嗔道:“胡说什么呢?还人一斤!把你卖了还啊。” 这个时代的霜糖可是高档品,一般人家买也是几两几两的买,一年都不舍得吃几次!青果张嘴就说还人一斤,也怪不得青萍要训她! 青果“嘿嘿”一笑,别人信不信她不管,反正她说的话,肯定做数的。 不多时,青萍就借了一勺霜糖回来。 青果找了只大海碗,将鸡蛋敲了进去,又把那一勺糖也放进去,剩下的就让林氏去忙乎了。起先林氏还道是她贪心,一个鸡蛋拿个大海碗,等鸡蛋花冲好,青雪吃了几口就不吃,喊小将和青萍吃时,林氏的眼眶便红了。 “我也吃不下了,给爹吃吧。”青萍没喝几口就给了小将,小将也只是小吞了几口,就将碗放下摸了肚子说道:“好饱,我吃不下了。” 青果便将手里的碗推到青萍跟前,“姐,给咱爹送去吧。” “要不,你再喝点?”青萍犹疑的说道。 青雪摇头,学着小将的样子摸了肚子道:“我也饱了,给爹和娘偿偿吧。” “那好吧。”青萍,起身捧了碗进里屋。 屋子里,林氏正和罗兴祖说着话,眼见青雪将还剩大半的鸡蛋花端进来,连忙问道:“怎么就不吃了?” “我们都吃饱了,您跟爹也偿偿吧。” “不……不用!”罗兴祖连忙摆手。 林氏默了一默后,却是接了碗递到罗兴祖手里,“吃吧,都是孩子们的心意。” 罗兴祖接过林氏手里的碗,低下头的瞬间,一颗豆大的泪珠掉在海碗里。 三姐弟一人吃了几个红薯,跟林氏和罗兴祖告别后,兴匆匆的去了石圳村,他们的外祖,林善文家。 因为知道他仨要来,钟氏早早的就让林方达砍了许多的棕叶回来。 小将和青萍跟着林正达学草编的时候,青果将林方达喊到了一边。 “小舅舅,你昨儿学会了吗?” “嗯,已经学会一些简单的了。” 青果想着那些复杂的因为价格贵,未必买的人多,再说炒螺蛳卖也是生意,于是对林方达说道:“那我们去山里砍竹子,放河里捡螺蛳好不好?” “行,我去拿柴刀。” 手里正练习着的林善文抬头看过来说道:“果儿,还是外公带你去吧。” “不用,外公,我跟小舅舅去就行了。” 林善文看了眼手里的已经成形的草乌龟,便嘱咐道:“那别往深山里走。” “嗯,我就跟小舅舅在山脚下砍些就行了。” 钟氏又交待了一些话,这才放了两人走。 因为目的是为了让螺蛳吸附,青果跟林方达一合计,就挑那种竿小枝枝叉叉多的竹子,两人一人拖了一根往河边走。 “方达,这么小的竹子能干什么哩?” 路上遇上好几拨人,都在问着林方达。林方达得了青果的嘱咐自然不肯说实话,掐了谎说道。 “我娘叫我来砍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好在,众人也只是个好奇,没有追着往下问。 等到了河边,青雪找了个隐弊不易被人发现的河段,跟林方达合力将两根竹子都扔进了河里。 “果儿,这样真的行吗?”林方达将系着竹子一端的藤条往岸边的古头下压,一边问青果。 青果点头,“肯定行,小舅舅,你记得明天四更天的时候就来收啊,收好了,还是照今天这样做。往后,每天四更来收螺蛳就行。” “嗯,我记住了。” 青萍和小将都是聪明的孩子,除了学会蝴蝶、蝈蝈这些简单的还学了几种小鸟的编法。 青果到是没打算学,她一回来,便钻进了林家屋子后面的小菜地。她记得以前在菜地边上看到过一片紫苏,炒螺蛳卖,怎么能少了紫苏这个最佳佐料呢? “果儿,你怎么来了?” 钟氏正在菜地里摘菜,打算中午给他们做南瓜饭吃。 “外婆,我来帮你。” 青果上前接了钟氏摘下的老南瓜,因为穷,这里的人总是会在米饭里掺入大量的粗粮,什么南瓜饭,红薯饭,芋头饭,说是饭,其实米饭只不过是其中的点缀! 什么时候能吃上一顿大白米饭就好了! ☆、19猪大肠引发的血案 赶巧,这个月的十五是中秋。 过节是有钱人家的逍遣,穷人也就是看过个热闹。 中秋节的前三天,罗家的人开始验证这些日子的劳动成果。 “果儿,跟你大舅舅编的比比,怎么样?”罗兴祖将才编好的一只蚱蚂递给青果。 “嗯,挺好的。” 罗小将在一边撇了嘴,轻声道:“果儿就会说好话,看都没看就说好。” 青果便笑盈盈的说道:“那是,你也不看咱爹是什么人,他的手可是巧得能绣花的!” 青果的话引得林氏和青萍齐齐笑出了声。 要说,她这话确实也没说错,罗兴祖这人其实就是性格本份木讷些,人确实很能干,家里做把椅子搭个灶什么的,都是他自己动手。侍候庄稼也是一把好手! 罗小将无奈的看着一脸狡黠的青果,不多时,他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果儿,姥姥家的那两大盆螺蛳,养得也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我们才去夹屁股啊?”青萍问道。 “嗯,夹了屁股不好养,中秋节的前一天吧。” 一边正忙着将替一桶草编换水的林氏,听了姐妹二人的话,不由抬头看过来问道:“可是炒螺蛳得用油啊,没油可没什么好吃的。” 青萍和小将不由便齐齐看向了青果。 青果嘿嘿笑着摆手道:“别担心,包在我身上。” “果儿,你有什么法子?”罗兴祖看向青果。 “岩峰村的刘大姑家明儿要杀条猪替她大孙子办立周,我去问她讨了猪大肠来。” 青果是去年才发现的,这里的人他们不吃猪下水里的大肠,说那是装屎的,吃它就跟吃屎一样。不管谁家杀猪,大肠都是扔了喂野狗!只是,青果却知道,这猪大肠里满满都是油脂。 同历史上那些有记载的朝代一样,这个架空的宣朝,日常食用的是动物油。植物油还没出现! “猪大肠?”小将瞪了眼看向青果,“那东西有什么用?” “到时,你就知道了。”青果没打算多说,“哥,你明天陪我去趟岩峰村啊!” “哎。” 罗小将虽有疑问,但但不妨碍他对这个早慧妹妹的言听计从。 第二天天不亮,青果便和罗小将去了岩峰村。 翻座山便是岩峰村,岩峰村不比石坑子村,只是个六、七户人家的小村,两个村里人之间常来常往,说出个名指不定还能扯上门亲。 青果家的事,早就闻名十里八村,谁不说罗老爷子和陈氏偏心偏得历害,对青果她们便也隐约有着几分同情,一听青果是来要猪大肠的,刘大姑二话没说,便把肠子给了她。 等兄妹俩欢欢喜喜的走上回家的路时,岩峰村的人已经在津津乐道的说着,罗家小儿子成亲却要分家单过的二儿子出一半聘礼钱的事! “果儿,这东西臭死了,你打算怎么弄啊?”罗小将捏了鼻子对青果说道。 要说收拾猪大肠最好使的当然是面粉和盐,可是穷得连米都没的人哪来的面粉?盐就更别说! “明儿一早你去趟进喜哥家,把他家早上的淘米水要来。” 罗家村罗进喜他爹是是大户,兄弟多,田也多,只有他家才能餐餐白米饭。 “要淘米水干什么?”小将睁大了眼看向青果。 “嗯,这肠子收拾干净了,拿淘米水浸着,就没屎臭味了!” 罗小将将信将疑的看着青果。 青果可不管他信不信,她得抓紧时间赶回去把这猪大肠里的油给收拾出来。 当然,兄妹俩这一路上,因着篮子里的猪大肠,也没少人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小将很是难为情,青果却是不然。要知道,真正的大荒年,易子而食的事都有,吃猪大肠算什么! “姐,我们回来了。” 青萍从屋里迎了出来。 “回来了,累不累?姐去给你倒水喝。”青萍上前接过小将手里的篮子。 “不累,”青果擦了把汗对青萍说道:“姐,你跟我去收拾这猪大肠吧。” “可是,姐不知道怎么收拾啊?”青萍为难的看着青果。 “没事,我教你。” 姐妹俩提着篮子去了村北边山脚下的水井边。 青果忍着刺鼻的臭味,同青萍把肠子翻了一个面,拿水冲了又冲后,开始摘上面的油。 “果儿,你是不是打算拿这些去熬油啊?”青萍一边手里不停一边问着青果。 “是啊。” 青萍便一脸难色的说道:“这油熬出来也有屎臭味啊,你拿它炒螺蛳,人家会买吗?” “姐,姥姥家菜地边上有好多紫苏,到时我们多放些紫苏进去,就没这臭味了!” 青萍到是知道村里人煎鱼什么的喜欢放把紫苏,可是她从来没想过,炒螺蛳也可以放紫苏。想到紫苏特殊的清香,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青果,这个妹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想法? 姐妹俩收拾好以后,提了篮子正准备往家走,却被罗富贵给拦了下来。 “富贵,你拦着我们干什么?” 罗富贵指着青萍手里的篮子,嚷嚷道:“你把那东西给我。” “你有病吧你!”青果因为自己手里怎么洗都洗不掉的屎臭味,心里早就闷着把火,见罗富贵二话不说便要上来截胡,当即炸开了,指着罗富贵骂道:“你这么能,咋不去抢银子呢?” “你说啥哩,你信不信我抽死你?”罗富贵当真抡了胳膊便要对青果动手。 “富贵,你敢打果儿,我跟你没完。”青萍喊着便要放了篮子上前。 “姐,你看好咱的东西,小心被他捡漏!”青果对青萍喊道,她可没错过罗富贵那一直盯着猪大肠的目光。 见青果喊破了自己的目的,罗富贵气急败火当真便对青果动上了手。 “看我打不死你这个赔钱货。” “果儿!”青萍眼见得罗富贵扯住青果,一把便将青果压在了地下抡了胳膊便狂揍,吓得脸都白了,“富贵,你住手,你快住手。” 罗富贵可没那么听话,他早就听他奶说了,就是这个青果老坏事,老跟着老宅子作对。他是罗家的长孙,就算是打死了这丫头,也没事。 “果儿,果儿……” 青萍急得就快哭了,放下篮子便想上前拉开罗富贵,却在这时耳边响起罗富贵的一声惨叫。 “啊!” 下一刻,便看到罗富贵捂着鼻子往地上翻,手指下鲜红的血沽沽的往外冒。 “这……”青萍吓得脚都软了。 青果扔了手里沾血的石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捂了鼻子杀猪一样叫的罗富贵吼道:“你下次再敢动手试试。” ☆、20小将发飙 “咋的,把血都打出来了?” 林氏听完青萍的话,吓得话都讲不利索了。 “这……这可怎么办,你大伯娘那人可是个浑不吝的,她要是找来了……” 林氏的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响起许氏尖利的叫骂声。 “罗青果,你给我滚出来!” 屋子里,林氏脸一白,差点就脚一软倒地上。 “果儿她爹……”林氏朝罗兴祖看去。 罗兴祖其实愁得眉头都快夹死蚊子了,可看到林氏朝他看来,少不得安慰了一声。 “没事,你别担心,她大伯娘……” “哐啷”灶房一声巨响。 林氏听得这一声,身子一抖,来不及多想,拔脚便往灶堂跑。一到灶堂,林氏就怔在了那。 许氏把她们家的水缸给砸了,水流了一地,灶堂前的柴火很快便被打湿。 “大嫂,你这是干什么?”林氏红了眼眶看着许氏,“你好端端的砸我家水缸干什么?” 跟着跑出来的仨姐弟一看这阵势,小将当即不依了,“嗷”一声便要冲上前,被青果一把拉住了。 “果儿,你松手。” 许氏一回头看到青果,二话不说,上前抡了胳膊便往青果脸上扇,嘴里骂道。 “小娼妇,你敢拿石头砸我家富贵,我打不死你,我……。” “果儿。” 青萍拉着青果便往一边躲。 许氏一看手落了空,她当即一把扯住了林氏,手没命的便往林氏脸上扇。 “你这个扫把星,有人生没人教的贱货……” “娘!” 青萍和小将眼见林氏被许氏打得身子踉跄,当即便要冲上前。 青果却是一把拉住小将,大声道:“哥,她砸我家东西,你也去砸她家的。这里有我和我姐。” 小将一顿,当即二话,抽了门背后的扁担便往门外跑。 “小畜生你给我站住!” 许氏一见小将拿了扁担往外跑,当即松了林氏,便要去追小将,只是青果怎么会让她如愿。瞅见地上有根手指粗的拿来当柴火烧的竹子,拾了照着许氏的后背便是狠狠一下。 “嗷……” 许氏痛得一蹦三尺高,回过身便朝青果扑上来。 “小婊(和谐)子,我跟你拼了!” 青果啐了一声,尼玛,你个烂命,姐可不稀罕。 扔了手里的竹子,对青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青萍听得脸上一红,但还是点了点头。趁着许氏抓住青果的功夫,抱了许氏的脚便把她放倒在地。 很快,屋子里便响起许氏杀猪一样的叫声。 “不要脸的小娼妇……住手……啊……” 这边厢,罗家老宅子里,陈氏正抱着罗富贵心肝肉啊叫着,一边喊一边咒着青雪他们一家人,突的便看到罗小将拿了根扁担往东厢房许氏屋里冲,没等她回过神来,耳边便响起一阵稀哩哗啦声。 “他爹,这是咋了?”陈氏怔怔的看向罗老爷子。 罗老爷子好似也怔了怔,等他反应过来往外跑时,院子里已经响起罗惠芳和罗惠兰的哭声,还有罗小将的叫喊声。 “你娘砸我家的东西,我就砸你们家的,我娘要是有个好歹,我就跟你们拼了!” “小将!” 罗老爷子将手里的汗烟袋往腰后一插,几步便抢到了东厢房,等看到屋里被小将砸得狼藉一片时,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就当场裁了过去。 “罗小将,你找死!” 赶过来的罗富贵“嗷”一声,便朝罗小将扑了过去。 罗小将拿起手里的扁担对着罗富贵便抡了过去。 罗老爷子看得瞳孔一紧,二话不说,赶紧抢在罗富贵前面,一把抓住了小将抡过来的扁担。同时怒喝道:“你疯了!” 罗小将手里的扁担一扔,赤手空拳便对着罗富贵冲上去。 罗老爷子暗道不好,这二小子向来就是个浑的,他这是摆出要拼命的意思啊。 “惠芳快拦住小将,惠兰快去喊你二婶来。” 罗惠芳上前拦着罗小将,罗惠兰转身朝外跑去。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罗兴旺和罗香园都赶了过来,看到屋子里的情形,齐齐脸色一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红了眼“嗷嗷”叫的罗小将。 “罗小将,你发什么疯!”罗香园愤愤不平的喊道,“谁惯的你这么没大没小的。” 被惠芳扯着的罗小将一双腥红的眼狠狠的盯着罗富贵,怒声吼道:“他打我小妹,他打我小妹……” “你个兔崽子。”慢了一步赶到的陈氏抬手便给了罗小将一个耳光子,指着罗富贵肿起的鼻子喊道:“那个赔钱货把富贵鼻子都给砸破了,你看到没?” “是他想抢我家东西,先动手打我小妹的。”小将对陈氏吼了起来,“你偏心,你不是我奶奶。” 陈氏气得一哆嗦,还想再动手,边上站着的罗老爷子咳了一声,陈氏便想起罗老爷子跟她说的话,她恨恨的指着罗小将扔下一句,“你等着”转身牵了罗富贵便往外走。 到是把罗香园给愣了愣,她娘不是最疼富贵的吗?富贵鼻血都被打出来了,竟然就这样算了? “罗小将,你个杀千万的!” 许氏踉踉跄跄的一路赶回来,一进屋看到这情形,当场便赖在了地上,拍手拍脚的哭了起来。 “你个挨千万的,你不得好死啊……” 紧跟着许氏跑来的林氏一进屋也怔在了原地,这……她转身朝罗小将看去,见罗小将除了一边脸红点以外,身上没别的不好,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老二家的,你看看你教的孩子,我都没法说!”罗老爷子对着林氏重重骂道:“富贵被你家果儿砸了鼻子,小将把他大伯娘的东西给砸了,再往后,是不是要把我这把骨头也给拆了?” “爹,不是这样的,是富贵他……” 罗老爷子摆手,“你别跟我扯别的,我问你,你是不是让孩子去岩峰村问刘大姑讨猪大肠了?” 林氏脸一红呐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二嫂,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让孩子上门讨东西!”罗香园当即便变了脸,对林氏喊了起来,“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啊。” 林氏干脆就不说了,说了,人家不听是一回事,还会换来更多的责难。不如就不说! “你看看,你看看这屋里。”罗老爷子指着满屋子的狼藉,“从来只听说置家置业的,谁家娃这么小就败家败东西的?你这养的还是人吗?” “噗哧”一声轻笑响起。 罗老爷子霍然回头,便看到青果跟青萍站在门外。 青果见罗老爷子拧了眉头没好脸的朝她看来,她干脆笑眯眯的上前,“爷,小将是我爹的儿子,我爹又是您的儿子,小将要不是人,那我爹是什么啊?” 就差没指着罗老爷子的鼻子问,您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看看,看看……”罗老爷子涨红了脸指着青果对林氏说道:“这要强都要到我头上来了,你还指不指望她以后能嫁出去?” 林氏低了头。 “爹,我回头一定好好说她,我替果儿向您道谦。您老……” “好了,好了,你也别道什么谦了,你赶紧给我走吧。”罗老爷子摆手赶林氏走。 “爹,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 罗兴财从外面赶了回来,一听罗老爷子让林氏带人走,当即不肯了。 罗老爷子狠狠的瞪了眼罗兴财。 “咋的,我的话你也不听?” “不是,爹……” “不是,那就让她们走,谁让你家媳妇先砸人家的东西的?” 罗兴财一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趁这功夫,青果拉着小将和青萍、林氏一道走了出去。 虽然身后,罗兴财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响起,但总算没继续为难他们。 离了老宅好一段路后,青萍犹疑的说道:“娘,我爷这次怎么没有偏帮我大伯家了?” 林氏摇了摇头,她也一头雾水呢。 “因为错的是大伯娘。”罗小将说道。 “往常错的也是他们,可也没见我爷和我奶帮着我们啊?”青萍说道。 罗小将一怔。 青果哼了哼,说道: “咱爷可是聪明人,这是想着把咱爹往回拉呢!” ☆、21钱啊钱,终于见着面了 罗老爷子打的什么主意,青果决定不去管。 她现在要做的是得赶紧赚银子,一文钱还难倒英雄汉,更何况她这个正需大量营养长身体的小女子! 转眼便是三天后,仨姐弟起了个大早,趁着村里人还在睡梦里,她们就背着装满草编的竹篓去了石圳村他们的外祖家。 “果儿,你们怎么才来呀,我们都等好久了。”林方达不瞒的嘟囔道。 钟氏便照着他的背结实的拍了记,斥道:“瞎咧咧什么,还不赶紧去喊了你哥和你爹出来。” “娘,不用喊了,我们来了。” 林正达背了个竹篓,他身后林善文挑了两个箩筐走了出来。 “看着孩子们,别让孩子们出事,亲家母那要是有个脸长脸短的,你多赔个笑脸,原就是我们麻烦人家。” “哎,我知道,你进去吧,外面露水重。”林善文说道。 钟氏点了点头,又回头对林正达叮嘱道:“正达,你竹篓里有娘做好的糕,中午记得拿出来吃啊。” “娘,我记得的。” 等林善文带着青果他们走出了小村,看不到背影了,钟氏才扶着腰往家走。这孩子实在来得不是时候,不说她这个年纪,就家里这状况……钟氏长长的叹了口气。 “婶,我善文叔他们这是去哪啊?”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了钟氏一大跳,她抬头,这才看到是自家屋背后林兆木家的小儿子,林开阳。 “你善文叔他们去正达三姐夫家呢。”钟氏无意与林开阳多说,话落转身便进了屋子。 林开阳却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转身往家走的。 青阳镇。 林小桃同样是天不亮就起来忙乎了,她做好一大家子的饭,把猪喂了,又把里里外外拾掇了一遍,黄保忠的娘刘氏这才打着哈哈起了床。 “娘,您起来了,饭我已经做好了,我去帮保忠看铺子了。” 黄氏冷冷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个媳妇她不是不喜欢,虽然娘家穷了点,但林小桃不是那种什么都往娘家拉扯的,也只在紧要关头会伸把手。可问题就是林小桃这肚子实在是不争气! 黄氏抬头看了看天,想着,是时候拿定主意了。 黄家的铺子就在青阳镇的正大街上,黄保忠远远见了林小桃,快步迎了出去。 “小桃,你看着铺子,我去迎迎岳父他们。” “哎。” 林小桃自是高兴黄保忠把她家的人放在心上,自己进了铺子,可始拿起抹布这里擦擦,那里擦擦,不多时便听到一阵高高低低的说笑声。 “爹。”林小桃扔了手里的抹布迎了出去。 “哎。”林善文笑眯眯的看了林小桃,回头对黄保忠说道:“保忠,给你们添麻烦了啊。” “爹,您这说的是什么啊,都是一家人,我和小桃孝顺您还不是应该的。”黄保忠将身上担着的担子放下,指了铺子后方的灶房对林青萍说道:“青萍,你和你三姨去后院把火生起来,马上这市集就要开始了。” “哎,”青萍应了一声,拉了林小桃的手,“三姨,我们去吧。” 林小桃也知道这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当即便带着青萍往屋后走,还不忘回头招呼青果一声“果儿,你也来。” “三姨,我等会儿来。” 后院飘出炒一股辣香味时,青果正罗小将把竹篓子里的草编一只只的浸到水里去。一旁的林正达和林善文则正将几只样版一只只的挂在竖起的竹筒里。 长长的枝条下垂着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瞬时间便吸引了一群赶早的人围上来观看。 “咦,这是什么做的?” 青果便站在那笑眯眯的大声道:“这是我大舅舅的编的,小的三文一个,大的八文钱一个。” “哎,你这女娃娃,这又不能吃不能用的,谁花钱买这个啊。” “不买没关系,你们看看也行的。”青果到是不恼。 很快铺子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林善文、林正达、林方达三父子便将带来的棕叶现场表演起来,这样一来,看的人更有多了。 等林小将用大盆将炒好的螺蛳装出来,用竹筒装了一竹筒吆喝着三文钱一筒时,果真便有人掏钱买。只将个罗青萍和罗小将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对于草编没开张,螺蛳先开张,青果只有一句话说,果真是民以食为天啊! 时间一晃便到了半上午,大街上的人已经可以用磨肩擦背来形容了。 青果这个时候已经将心思放在那些来赶集的人身上,目光不错的盯着他们都在添置着什么。这可是她寻找第二波商机的机会! “果儿,是不是我们价喊高了?”林正达问道。 青果摇头,“别急,还早着呢。” “还早?”林方达指着挂着大日头的天说道:“这可都快半上午了。” 青果点头,所以嘛,该换一拨人了! 果然,没让青果多等,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童音。 “狗,草编的狗!” 林方达连忙便抬头看过去,这一抬头,他顿时眼睛都笑弯了,连忙张罗起生意来。 “小公子,我这里不仅有狗,还有蝴蝶,蝈蝈,小鸟,小马、小龙,小蛇呢!” 青果也在打量这小公子。 看起来,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鸟衔瑞花锦的小褂,唇红齿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我要,我都要,我全都要。”小家伙指着林方达手里的那些草编,对抱着他的一身靛蓝直裰的男人喊道。 “好,好,都要,都要。”男人一边哄着小家伙,一边问林方达,“这东西怎么卖?” “小的三文钱一个,这些大的复杂的八文钱一个。” “倒是不便宜啊!”男人嘀咕了一声。 青果连忙挤过去,谄媚一笑,说道:“叔,不贵不贵,您看,这编起来可老费功夫了,再说了,只要小公子高兴,这几个铜板又值当什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这丫头到是会说话。”男人喊了身后跟着的小厮:“瑞春,把五少爷刚才点到的都买下。” 便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上前,拿出荷包数了够数的铜板递给林方达,林方达连忙将那几只草编串在一根草绳上,递给了小厮。 “小哥,这螺蛳是我们早上才炒的,您拿去偿个鲜吧。”青果将一竹筒螺蛳递了过去。 那个叫瑞春的小厮到也没推辞,接了竹筒拎着一串草编便走了。 他一走,林正达和林方达立刻将用来装铜板的竹筒摇得“哗哗”作响。 “赚钱了,我们赚钱了!” 林善文站在一边呵呵的笑着,笑容里难免兴奋之声。 ☆、22事出反常必有妖 生意一开张,接下来似乎就特别的顺。 原先还想着因为他们占了黄保忠铺子一些地方,心里略有忐忑不安,怕给自家三姨惹麻烦的青果,在看到忙得两手不够用的黄保忠后,提着的那口气,才算松了下来。 因为围观的人多,黄保忠的炒货生意也特别的好!等算着时间快到用午饭时,最先卖完的是那两大盆的炒螺蛳。 “姐,我们算算卖了多少钱吧?”小将两眼发光的盯着装铜板的木盒子。 青萍其实心里也很激动,见人已经不像半上午那样多,略一犹豫便点头道:“哎,那就算算。” 林小桃和黄保忠空了个小盆出来,让姐弟俩在那算铜板,他们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 铜板“当当”的扔在木盆里,姐弟俩人嘴里不时崩出个数,约半盏茶的功夫,青萍和罗小将一脸激动的看向林小桃和黄保忠。 “赚多少?” 林小桃问道,其实她一早就听在耳里,但还是很高兴的问着青萍。 “姨,一共五百六十文钱,加上卖草编的。”因为激动,嗓子都哑了。 “哎呀,咱小将可真能干,这都快半吊钱了呢!”林小桃咋舌道。 罗小将连连摆手,“不是我,是果儿,是果儿想出来的主意。” 林小桃便笑着去看青果,准备打趣她几句,一回头,却看到果儿正在帮她外公点着钱。 “果儿,你外公和舅舅赚了多少啊?” 青果扔下手里最后一枚钱,回头大声道:“三百六十八文钱。” “哎呀,这一天,你们就快赚着一吊钱了呢!”林小桃说道。 虽然没有她仨姐弟赚的多,可是林家父子却还是高兴的不行,他们这才卖出了一半的草编呢,下午再卖一卖,指不定还能翻一番。 “果儿,你可真是咋们的小福星!” 林正达上前将果儿抱在手里大力的抛了抛,逗得果儿发出一串银玲似的笑声。 “哎,亲家公来了啊。” 耳边响起一声突兀的话语声。 林小桃脸色一变,回头的刹那,脸都白了。 “娘,您咋来了。”黄保忠迎上前。 刘氏不满的瞪了黄保忠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小桃跟我客气,你也跟我客气,你岳父带着你舅子来了,你也回家来说一声,我要不是想着来看看,恰巧撞上了,你得让亲家怎么说我。” 黄保忠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道:“小桃说怕麻烦娘,就……” 刘氏还要再训黄保忠,林善文已经站了出来同刘氏打招呼。 “亲家,不怪保忠,是我不让他说的。”话落,又对身边站着的林正达和林方达道:“你俩还不叫人。” “刘姨,好。” 刘氏立刻便扬了笑脸对兄弟俩说道:“好,好,正达和方达都这么大了,你三姐常念叨着你们呢,空了,就来看你三姐啊。” 林正达和林方达憨笑着点了点头。 青萍连忙扯了小将和青果上前,“刘婆婆好。” 刘氏看着站一起的三姐弟,眉眼间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郁色,当初相了那么多人家,才相中林小桃,就是看着她两个姐姐都是能生养的,谁知道……她暗暗的叹了口气,笑了对青萍三人说道。 “哎,亲家她大姐家的孩子吧?才多久不见,就长这么大了!” 林善文笑着应了声是。 刘氏便将仨姐弟狠狠的夸了番,看看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便对黄保忠说道:“不知道你岳父带了他们来,家里也没准备下吃的,你到高家酒楼叫桌席面回来。” 啥米?叫桌席面? 青果只差跳出来问一声“刘婆婆您是不是被穿越了?” “哎,不用,不用,亲家,我们带了吃的,已经麻烦保忠了,不敢再给你们添乱了。”林善文连忙上前阻止。 “是啊,娘,别破费了。”林小桃也跟着上前阻止。 刘氏笑着嗔了林小桃一眼,训她道:“你这孩子,你爹和你弟难得来一趟,你就是这样做姐姐的?” “我……” 林小桃呐呐无言,她当然想好好招待下自家的人,可是……见她犹豫不决,刘氏笑了笑,转身对黄保忠说道。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黄保忠连忙应了,柜子里抓了把钱便要往外走。 “保忠使不得,可千万使不得。”林善文一把抓住了黄保忠,回头对刘氏说道:“亲家,别让保忠去订席面,都是自家人,我也不跟您客气,你们吃什么,我也跟着吃一口就是。” 刘氏想了想,晓得今天这个席面是订不成的,便对保忠说道:“那我先回去做几个菜,你等会领了您岳父和孩子们过来。” “哎。”黄保忠点头应道。 刘氏便又跟青萍说道:“青萍啊,等会带了弟弟和妹妹跟你外公和舅舅一起来啊。” 青萍笑着说了句“谢谢刘婆婆。” 至于去和不去,却没给个答复。 刘氏也没多想,又跟林善文说了几句话,转身便走了。 她一走,青果便钻到一脸仲仲的林小桃身边。 “三姨,您别担心,我们不去。” 小将和青萍还有林家两兄弟都齐齐围了上来,轻声说道:“三姐(三姨),我们带了走的来。” 林小桃脸上顿时便变了几变,正待开口,黄保忠却一把抱住青果说道:“果儿,你们不想去,那三姨夫给你们叫席面在店里吃好不好?” “不要。”青果摇头,指着青萍,“娘给我们带了吃的,姥姥给外公和舅舅也带了。” 黄保忠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些年因为小桃没生养,他娘闹得有些过了。 “岳父……” 林善文笑了道:“没事,让他们留下吧,我去就行了。” 黄保忠也没法再多说,只得点头应了,回头又对林小桃说道:“那你留在这,我陪岳父回去,你中午给小舅子和果儿几人买点吃,别不舍得用钱。” “知道了,你去吧。” 等送走了黄保忠和林善文,林小桃抓了把铜子抱了青果道:“果儿,姨去给你买肉吃。” 青果笑眯眯的抱着林小桃直点头。 心里却是沉甸甸,刘氏是什么样的人,她没打过交道,可是在自家娘嘴里却是没少听到过,这样的人,突然就一反常态,那证明着什么? 证明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23纳妾 黄保忠的父亲黄大山是个老实的汉子,黄保忠完全遗传了他的特性。 桌上的菜一摆齐,便看得出刘氏到还真是花了点心思。 六个黄澄澄金灿灿的荷包蛋,拿青椒炒着,一条二斤重的红烧鲤鱼,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一碗老南瓜,一碗醋溜土豆丝,一碗煎豆腐,三荤三素,抵得上过年的菜席了。 “亲家,这……” 林善文看着桌子上的菜便呆住了,一颗心怦怦的便乱跳了起来。 “亲家,没什么好菜,将就着吃啊!” 黄大山迎了林善文去上方席坐,林善文连忙摆手推辞,却被黄大山一把给按坐下了。 “保忠,快给你岳父倒酒,你下午要管铺子,我陪亲家喝两口。” “知道了,爹。” 黄保忠果真拿着黄泥坛拍开封,给林善文倒酒。 “哎,不喝酒,不……”林善文推辞着。 黄大山却是拿了他面前的碗递给黄保忠,说道:“没事,等会让保忠送你回去,一个女婿半个儿,应当应份的!” 话落,将倒满酒水的碗放到了林善文跟前,“来,亲家,我们碰一碰。” 林善文端起碗与黄大山碰了碰,正要喝时,刘氏却是一边解了围裙一边往厅堂里走来。 “哎,亲家,给您添麻烦了。”林善文放了手里的碗,连忙起身说着好话。 刘氏一边摆手,一边说道:“亲家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落,却是回头朝屋外看了看,问道:“咦,亲家怎么就你一人,他小舅子和几个小外甥呢?怎么没来?” “噢,他们难得来趟镇上,说是要去逛逛便没来。” 这是林善文在来的路上便想好的托词。 刘氏听了,精明的眸光闪了闪,到也没追着往下说,笑着让一旁坐着的黄保忠又给林善文续酒。 因为是乡下人,黄家又人口简单,刘氏倒没像一些讲究的家庭一样,等男人吃完了再上桌,她在正对着林善文的下方席坐了。 “保忠,给你岳父夹菜啊,你这孩子就知道闷头顾自个儿吃。” 席间,刘氏不断的让黄保忠给林善文又夹菜,又对自家男人黄大山说道。 “保忠他爹,你给亲家续酒啊,平时总念叨着你哥俩要好好喝一杯,这好不容易遇上了,怎么也只顾自个儿呢!” 黄大山便憨笑着替林善文续了一次又一次的酒。 酒过三席,气氛正浓时,刘氏看了看有点酒劲上头的林善文,放了手里的筷子,沉沉的叹了口气。她这又是放筷子又是叹气的,黄大山两父子当即便怔住了。 黄保忠哀求的看着刘氏,声如蚊蚋的道:“娘,好端端的日子,您这是干什么啊?” “我还不是为的你。”刘氏不满的瞪了黄保忠一眼,对放了手里筷子一脸不安朝她看来的林善文说道:“哎,亲家,你怎么也放筷子了,快,快,保忠给你岳父把酒满上。” “不用了,不用了,我这真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林善文这回是死死的把自己碗给护住了。 刘氏看着讪讪坐下的黄保忠,再次叹了口气,语带伤感的道:“我们家啊,人本来就少,又没个一男半女的,也怪不得亲家酒都喝不痛快!” “嗡”一声,林善文只觉得脑子好似被什么给砸了下,里面嗡嗡的响着,就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飞一样。 “亲家,是我们老林家对不起你。”林善文艰难的说道,“好在他们还小,你和大山兄弟又是个心善的,还请你们多担待担待我家小桃。我和小桃她娘一辈子都念着你们的好。” 刘氏撇了撇嘴。 念着她的好?她这大孙子都没得抱了,她要念什么好! “亲家,小桃这孩子我是打心眼里喜欢她。”刘氏说道:“我自己是个福薄的也没个闺女,我是拿她当亲闺女疼啊!” “哎,哎,小桃她娘常念着小桃有这个婆婆是福气呢。”林善文忙不迭的说好话。 “可是亲家,我也有我的难处啊!”刘氏话峰一转,回头看着已经涨红了脸说不出半句话的黄保忠,伤心的说道:“跟我家保忠同年成亲的,孩子都抱俩了,我们家保忠他……” “娘,我不急!”黄保忠连忙抢了刘氏的话。 刘氏眉眼一瞪,恨声道:“你是不急,可我和你爹着急,我不能让老黄家的香火断在我手里!” “娘……”黄保忠哀求的看向刘氏,刘氏冷冷一哼,不理他。黄保忠只得又转头看向他爹,“爹,您劝劝娘吧。” 黄大山也没想到刘氏会突然发作,一怔过后,明白过来的他转头朝刘氏说道。 “保忠娘,亲家难得来趟,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今天……” “今天就把话给说明白了吧。”刘氏打断黄大山的话,目光一抬,对上脸色青白的林善文,“亲家,我娘家有个远房姑娘,人是个老实本份的,家里兄弟年前得了场病,她愿意拿自己换点银子给他兄弟看病。” 林善文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说着林小桃的事,怎么就扯上了人家家的姑娘了? 这事,刘氏显然是跟黄保忠提过的,黄保忠明白他娘想干什么后,当即没忍住便喊了出来。 “娘,我不娶两个媳妇!” “什么两个媳妇,那姑娘是来给你做妾的。”刘氏对黄保忠喝道,“小桃还是你的原配妻子。” “什么!” 林善文一惊之下猛的站了起来。 他目光怔怔的看向刘氏,哆了嘴唇说道:“亲家,你说保忠要纳妾?” 刘氏点头,淡淡的道:“都是庄户人家,要是小桃能给我们老黄家生下个一男半女,我也不花这冤枉钱,你说是不是亲家。” 林善文只觉得喝去的酒都化成了一股冰水,从头顶冷到了脚底。 黄保忠要纳妾,小桃怎么办? 可是,他又有什么理不由不让黄保忠纳妾? 林善文只觉得一颗心就像是一半浸在冰里,一半浸在火里,冷热交替间,他呼出的气越来越少。 “亲家,能不能再等等。”林善文深吸了口气,对刘氏说道:“再给孩子半年时间,要是今年还怀不上,明年就……” 就什么,他没说,但意思却是明白无误。 刘氏想了想,左右也等了这几年了,再等半年也没什么。当即便点头道:“就依亲家的意思吧,亲家你也别怨我,小桃这后半年要是能怀上,不管男女,往后这话,我提也不提。” 林善文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氏达到目的,立刻又换了个脸,对黄家父子俩说道:“你们都傻了不是,还不快给亲家盛饭。” ☆、24以后我养你 一碗饭,林善文吃得是味同嚼蜡。 辞了刘氏随同黄保忠去铺子的路上,林善文几度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是临到末了,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岳父,您别担心,我不纳妾。”黄保忠闷声说道。 林善文点头,但心里的沉重却是一分没少。 黄家是刘氏当家,先不说刘氏为人如何,光就这件事,人家说得在情在理,多少婚后一年无子的,不是休妻便是抬妾,她们这都三年了,人家对得起老林家! 铺子里,林小桃正将烧得酱香浓郁的红烧肉挨着个的夹给弟弟和外甥们吃。 “三姨,您也吃!”青果替林小桃夹了一块。 “哎,三姨常吃,你们吃啊。”林小桃将碗里的肉夹回给青果,又顺便夹了筷子炒鸡蛋放到林方达碗里,“小弟多吃点,多吃才能长高。” “哎!” 林方达憨憨的应着,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着白米饭,白米饭真好吃! 一顿饭吃得个个眉开眼笑。 青果正想着,吃好饭要不要去买条鱼,再买几斤米,必竟今天是过节,总得有点过节的气氛不是!一抬头,便看到林善文和黄保忠走了过来。 “外公和三姨夫回来了!” 林小桃放了碗便出去迎两人,一眼便看到林善文心事重重的样子,当下心头一个咯噔,扯了黄保忠的袖子轻声问道。 “我爹,他咋的了?是不是你娘她……” 黄保忠才要开口,林善文不高兴的对林小桃喝斥道。 “胡咧咧什么,哪有你这样当媳妇的,背地里说长辈不是的。” “爹,我……” 林善文摇头,不让林小桃往下说,反而略显严历的说道:“你公公婆婆是厚道人,保忠又老实,把你惯得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不是,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眼见林小桃被林善文说得眼睛都红了,青果连忙上前扯了林善文的手,不依的道:“外公,不许骂三姨。” “岳父,小桃她很好,她孝顺我爹娘,您别说她了。”黄保忠也在一边帮着腔。 林善文叹了口气,见林小桃偷偷别过脸擦眼泪,他喉咙就像刀割过一样,终于没再说话,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小马扎上,怔怔的盯着那些草编看。 任是谁,也知道,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一群人里除了青果,个个都是老实本份的,一时间,你瞪着我看,我瞪着你看,谁也不敢吱声。 “三姐夫,我爹他怎么了?” 黄保忠为难的看着朝他问话的林正达,他再老实,他也知道,有些话不是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没等来黄保忠的回答,青果心里便隐隐有了些许的不安,看了看一侧强忍着泪的林小桃,又看了看坐在那发闷的林善文,她决定早点把生意结束,再想办法弄清刘氏出什么妖蛾子! “姐,你帮着三姨收拾,趁着这会子人还有些,我们抓紧把这些剩下的货都卖了。”青果说道。 “哎,知道了。” 青果又喊了神色戚戚的林正达和林方达,“大舅,小舅,你们别站呆站着,扯开嗓子吆喝啊!” “啊,吆喝?怎么个吆喝?” “卖草编哩,卖草编哩,好看又好玩的草编哩,两只五文,三只十文。” 青果做了个示范。只把林家两兄弟和罗小将看得怔在了原地!好半天没了反应。 “咳!” 青果对着三人摇摇手,示意他们回魂。 “知道了吗?就这样吆喝。” “知道了。” 三人连忙点头,大声吆喝起来。 青果趁这功夫,便坐到了林善文身旁,扯了扯林善文的衣摆,在林善文朝她看来时,她先甜甜一笑,又快又稳的问了句。 “刘婆婆怎么为难你了?” 林善文心里早憋得难受,听到青果脆脆的声音,沙哑子嗓子说道:“你刘婆婆说你三姨再生不出娃,就要给你三姨夫纳妾!” 青果半天没了反应,这纳妾不是有钱人家的游戏吗?黄家连个小康生活都算不上,就要纳妾! “怪不得别人,只怨你三姨命苦,肚子不争气。” 青果半响失了反应,等她有了反应时,第一反应是连忙回头朝身后看,这一回头,她就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棍一样,闷在了那。 林小桃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碗茶,整个人颤得打摆子一样,碗里的茶水浇了一托盘。 “三姨!” 林小桃是来给林善文送茶的,听到青果的话,她朝回过头一脸悲伤看向她的林善文问道:“爹,我婆婆真的说要给保忠哥纳妾?” 林善文默了一默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但又飞快的补上一句话。 “不是现在,说是你下半年能怀上,不论男女,这话她以后提都不提!” 林小桃“扑通”一声便跌坐在了地上。 三年都没怀上,这小半年就能怀上吗?脸上的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 “桃,桃你别这样。”黄保忠上前去扶地上的林小桃,哑了嗓子说道:“你别怕,我会跟娘说的。” 林小桃摇头,说什么?说她一定会生的?可是什么时候才能生? “我没事,我……”林小桃一边急急的擦着眼里的泪,一边就着黄保忠的手站了起来,扯了个难看的笑,轻声说道:“不是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吗,说不定就怀上了呢。” “是啊,说不定我们就有孩子了。”黄保忠连忙说道。 林小桃笑着对神色惶惶朝她看来的两个弟弟说道:“回去这话别跟娘说。”又转头叮嘱青果仨人,“也别跟你娘说,知道不?” 青萍几人连忙点头应承。 “好了,我没事了,忙你们的去吧。” 青果不放心林小桃,她觉得她姨可是那个比她娘和二姨都还要老实的人,这样大的事,不可能像她说起来那样不放在心上。 “三姨。”青果抬头看着林小桃。 “果儿,怎么了?” “三姨,你别怕,你有果儿。以后果儿会养你的!” 林小桃才忍下的泪,顿时便涨满了眼眶,她一把将青果抱在怀里,闷声哭了起来。 “果儿,为啥你不托生到姨的肚子啊!” ☆、25技术买断 下午的生意没有早上的好,好在青果及时做出了让价处理,剩下的草编被她们还是卖了一大半。没卖出去的都是被人挑剩下的,卖相不怎么好和备的有些多的。 “大舅舅,我们收拾收拾家去吧。”青果说道。 林正达看了看木桶里还剩下的草编,犹疑的道:“要不,再等等吧,说不得还有人呢!” 青果正想说话,却看到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矮小身材,尖尖脸庞,生得一脸精明像的中年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指着木桶里的那些剩下的草编问道。 “这些全买了什么价?” 青果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正欲开口,林正达已经激动的抢在他前头出声。 “两只五文,三只十文,您全要的话,我再给你让一些。” 嘿,她这大舅舅还真上手的快! 这个时候青果干脆便不出声了,只注意着中年人的反应。 中年男子皱了眉头,摇头道:“按只卖太贵了,我给你个价,你愿意,就全卖给我,不愿意,那就当我没来。” 林正达连忙朝林善文看去。 林善文强笑着朝中年男人说道:“您开个价吧,合适就全给你了,我们也正要收摊回家了。”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手在木桶里来回划拉了几下,然后,才拍了手,站直身对林善文说道:“一起三十文钱吧。” “噗哧”一声,青果不厚道的笑了。 她一笑,中年男人便不乐意了,涨红脸指着桶里的草编说道:“这都是人挑剩的,再说了,这些卖相也不好。三十文,已经是大价格了。” “不卖,不卖 !” 林方达和罗小将齐齐嚷嚷了起来,开玩笑桶里少说还有百来只,他这漏捡的也太狠了! “真不卖?”中年男人作势要走。 见他这样,罗小将和林方达都将目光看向了青果。必竟,这些草编留着,他们也只能扔了!可是按这个价卖了,真心又不愿意。 “大舅,舅舅,收拾收拾吧,今天过节,我们等会买点肉啊鱼的赶早回去。”青果说道。 “果儿!” 罗小将急急的喊了声青果,这让她拿主意呢,咋的就让他们收拾东西了。 青果给罗小将使了个眼色,罗小将一怔之后,连忙二话不说,帮着上前收拾。 中年男人眼见自己都快走出铺子了,也没听到有人喊他,不由步子一顿,一脸懊恼的转了回来。 “我说这样吧,我给你们再加点钱,你们这挑回去不是也没用嘛!” 罗小将和林家两兄弟顿时眼睛放光的盯着中年人,“那你说说,你加多少。” 中年男人略作沉吟,摸了摸了下巴说道:“我出一百文怎么样?” 虽然还是很失望,但不管是罗小将还是林家兄弟俩,确实是动心了,他们才要开口,青果这回却是抢在了前头。 “不卖!” “果儿……” 这回就连林善文都不由得朝青果看过来。 中年男人更是不乐意的嘟馕道:“这大人都没开口呢,你个小丫头片子掺和什么。”末了,回头朝林善文看去,“老哥,你给句话吧。” 林善文默了默后,开口说道:“跟我外甥女说吧,这生意的事,她作主哩。” “啥!”中男年子就差一头裁地上了,指着瘦瘦小小的青果说道:“这丫头片子才多大。” 青果冷哼,你管我多大,反正这事得我说了算。 赶在众人没开口前,青果脆声说道:“你要全部都买去也行,少了一两银子不卖!” “……” 众人齐齐被青果的狮子大开口给吓住了,一两银子,果儿你可真敢想啊! “我说你这丫头想钱想疯了吧?”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瞪着果儿,骂道:“这些东西满山遍野都是,无非就是几个手工钱,你就想要一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啊!” 青果到不生气,她笑嘻嘻的脸涨如紫的中年男人,声音轻脆的问道:“满山遍野都是你去摘自个做去,干嘛还来买我们的?” “你……” 中年男人被噎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果儿!”林善文扯了把青果,轻声说道:“果儿,做生意和气生财,不兴这样跟人说话。” “我知道哩,外公你放心。” 青果可是一早就看出来了,中年男人这是打算将这些东西买回去,偷着学呢!不然,他吃撑了,要全都买下。 “老哥,你看,你家这闺女,她哪里是做生意,她这是……” “行了,叔,你就说吧,你要不要,要,你付钱东西拿走,不要,别耽搁我们收拾东西。”青果没给他挑拨离间的机会。 “哥,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回头我们还要去肉铺子买点肉呢!”青果对愣着的罗小将说道。 罗小将果真便去收拾,他一动手,林家兄弟俩也跟着动手收拾。 中年男人看得是又急又恼,就差跳手跳脚,“丫头,做生意不都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么,你咋……” “叔,你就说你出不出一两银子吧,出,我这给你收拾好,你有不懂的我大舅还能指点你几句,不出,您就劳烦让让吧。” 中年男人也没想到,青果会一口就道出他的本意,在怔了一怔后,一咬牙,说道:“成交。” 他话声才落,林家兄弟俩和罗小将当即抱在一起跳了起来。 青果不由摇头,这三人,没听明白她的话哩! 中年男人摸了几块碎银子出来,“你让老板给你称称。” 黄保忠连忙上前接了,拿称称起来,虽然一两平了点,不过青果也不计较。 “嗯,大叔,其实您也不亏,今儿夜里兴城肯定有花灯吧?您再上山去砍些棕叶多练练,把这些拿去一转手,您不但赚回一两银子,往后还就多了门吃饭的手艺不是?” 正乐着的林家两兄弟和罗小将听了青果的话,顿时僵在了那。 “果儿,你说啥,他要学咱们的手艺,去城里卖?” 青果点了点头。 “不行,凭啥啊,让他学了,我们以后怎么办啊!”罗小将当即不同意了,“三姨夫,银子还他,我们不卖了。” 黄保忠也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一说,果真便要把银子还了,但却被青果给阻止了。 “哥,让他学吧,县城我们去不了,再说这原就不是什么难学的,指不定下个集市日,就有人卖了。” 罗小将顿时像霜打了的茄一样,蔫了。 中年男人见目的说破,到也没再藏着掖着,顺手拿了几个稍微复杂的,对青果说道:“这个我得学学。” 青果便回头对林正达说道:“大舅,你教教他吧。” 林正达心里不乐意,可还是硬着头皮教起来。 ☆、26藏私房钱 中年男人心满意足的离开。 青果接过黄保忠递来的那一两碎银,“外公,这一两银子您收好。” 林善文错愕的看着青果。 青果笑了道:“这是大舅舅替您赚来的。” “可是……” 青果知道林善文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这是她出的主意,不能他一家独拿。但是,她真的没想过要跟外公家分这一两银子。 “外公,我们算算除了这一两银子,今天赚了多少,回头去买些吃的用的,家去吧。” “哎。” 林善文颤了手接过那一两碎银,贴身收好。 因为早上的钱已经点过一遍收好了,她们只要点出下午的钱就行,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小将和林文达就点齐了。 “果儿,我们下午卖了二百三十六个铜板。”罗小将说道。 “嗯,我们卖了四百五十八个铜板。”林方达说道。 “加上早上的,我们一共卖了七百九十六个铜板。”罗小将声音都打颤了。 林方达那边更是高兴的就差跳起来,“我们除了那一两碎银,赚了八百二十六个铜板!” 话声一落,几人又抱在了一起,高兴的又是跳又是叫。 林善文站在一边看着乐疯了的孩子们,心里总算是好过了点。等目光看到林小桃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时,他笑容一滞,叹了口气走过去。 “桃啊,你别怕,你是有娘家有兄弟的人。” 林小桃点头。 “行了,把钱收好,家去吧,你娘她在家里也该等急了。”林善文说道。 “外公,我想去称些肉和面,晚上回家给我爹和娘做饺子吃。”青果说道。 林正达连忙道:“爹,我们去买些糕点吧,娘爱吃。” “哎!” 林善文也是个疼媳妇的人,往前是没钱,现在手里有钱,自然乐意的很。 这边厢,黄保忠又给他们两家各包了几样炒货放在林善文挑来的箩筐里,一边再三保证,他一定不会委屈了林小桃。 青果和青萍一左一右站在林小桃身边,劝着。 “三姨,您放宽心,放宽心了,就会有宝宝的。”青果实则怀疑林小桃是压力太大了,才会一直怀不上。 青萍是嘴拙的,只能青果说什么,她跟着附合。 林小桃其实很早前就想到这么个结果,最开始接受不了,但现在想想也就释然了!她有兄弟,只要黄保忠待她好,纳妾就纳妾吧,谁让自己不会生呢! “嗯,我知道的,去吧。等店里不忙了,我来看你们。” 辞了林小桃,青果她们称了二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又买了几斤小麦面,正准备往回赶,却在路过一家叫“仁善堂”的药铺子时,步子一顿,回头对林善文说道。 “外公,你们等我下,我去趟药铺子。” “果儿,你去药铺子干什么?” 青萍跟上她,青果也没阻青萍跟着 许是过节的缘故,铺子里抓药看病的人不多,向个小伙计,说闲话的,练着抓药的没人留意青果两姐妹。 “大爷。”青果找了个面相和善,看起来是帐房的老先生搭话。 “闺女,是要抓药吗?” 青果摇头,她垫了脚挨到老先生面前,脆声问道:“大爷,您们这收药材吗?” 因为常有乡下人挖到人参拿来卖,老先生以为青果家有人挖到了,一脸和气的说道:“闺女,是不是你家有人挖着人参,让你拿来卖?” 青果摇头。 老先生便又问道:“那是拾灵芝了?” 青果又摇头。 老先生眼里便有了一抹疑惑,“那是……” “家里穷,我想着如果您们这收药草,我就去采些来换钱。” 老先生上下打量一番青果,看着青果瘦瘦小小的身子,叹了口气说道:“一般的药材我们都有专人收,一些贵重难得的药材才会零收。” “那都有些啥呢?” “嗯,除了我跟你说的人参和灵芝,像三七、西红花、棺材菌,雪莲这些都收的。” 可真是高大上啊! 青果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些药材她也知道值钱啊,可是先不说生长地不同,就是她看到了也未必认得不是。 “那大爷,枸杞子你们收吗?” “收啊,别的不好说,这个你有多少,闺女我们收多少。” 青果谢过老先生后,跟青萍走了出来。 等离了仁善堂,青萍一把扯住了青果,“果儿,枸杞子是什么?” “就是我们在山里摘着吃的地骨子啊!”青果说道。 “啥!”青萍一脸惊奇的看着青果,“就是咱村西边的那块荒山上漫山遍野长着的地骨子?” 青果点头。 她早就打那片芳山的主意了,只可惜手里没银子,不过等把那些枸杞子摘下来晒干,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等见着林善文,罗小将问青果去药房干什么,青萍便把青果要卖地骨子的话讲了一遍。 “啥!地骨子能卖钱?”罗小将目瞪口呆的看着青果。 青果笑了点头,回头对一脸羡慕的林正达和林方达说道:“大舅,小舅,我们合伙干吧!” 林正达和林方达正为那片地骨子不是长在石圳村而懊恼,一听青果的话,当即便乐了。 “行啊,果儿,我们听你的。” “果儿,你打算怎么做啊?”林善文问道。 “外公,那地骨子收下来得烘干才好拿去卖,我们负责采摘,您带着大舅和小舅负责烘干,您看行吗?赚来的钱,我们五五分帐。” “行,就按你说的来办。” 林善文当即拍板。 想到又有赚钱的门路,顿时众人只觉得脚底好似生了风,加之,怀里又揣着才赚来的钱,顿时恨不得一瞬间就回到家,让家里人也分享下这种喜悦。 “果儿,你为啥要让大舅教那个人呢,我们也可以去兴城卖的,你忘了,咱大姑家在兴城县呢!”罗小将闷声道。 青果不由便撇嘴,对罗小将说道:“哥,你以为你是富贵啊?我问你,你长这么大去过大姑家几回?” 罗小将一怔,稍倾涨红脸,闷声道:“奶每次都带富贵去,不带我去。” “那前年姑使人来接奶和爷带富贵去城里看戏,有没有捎带说让你也一起去?”青果又问道。 罗小将这会子头低得就能碰着地了。 青果见好就收,不再敲打罗小将,转而对青萍说道:“姐,你拿出二百文钱等会交给爹和娘,余下的你给我,回头我们好好藏起来。” “为啥不全给爹和娘?”青萍问道。 “都给爹和娘了,那万一爷和奶来问爹娘要钱,他们能不给吗?” “爹不是说了吗,该给的给了,往后再没钱给他们了。”青萍说道。 青果撇嘴,一脸讥诮的问道:“你信咱爹手里有钱能不给?” 青萍想了想摇头。 “所以,这钱得我们自己藏起来,以后买田买地做新房子,给你置嫁妆,给哥娶媳妇!” “果儿说得对,姐,不能让爹知道赚多少,爹最怕爷和奶了,爷和奶一发话,他准得把这钱拿出来。”罗小将附合道。 青萍连连点头。 她又不傻,爷和奶吃鱼吃肉的时候可没给过她姐弟吃一块,全喂进富贵嘴里了。这钱掌在她们自己手里,想买点什么不行! ☆、27吃饺子 远远的,林善文便看到站在村口眺望的钟氏,想到胸前那一两碎银,林善文顿时两脚生风,一下子就将青果她们给甩在了后面。 钟氏也看到了林善文他们,急急迎了上来,“回来了,累了吧?” “不累,不累!”林善文连忙说道,抬手便要去怀掏那一两碎银子。 “外公!”青果一把扯住了林善文,目光撩了眼四周朝她们看来的村人,轻声说道:“先回家再说吧。” “是啊,先回家吧”钟氏看向青果她们,“果儿,你们要进去歇歇不?” 青果摇头,“不了,我娘她该着急了。” 钟氏点头,也不敢强留她们,必竟天色也不早了。 跟钟氏告了别,青果仨姐弟加紧步子往家赶。等到了三坑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见黑,老远便看到林氏站在村东口的大松树下不住的朝远处张望。 “娘,娘,我们回来了。” 隔得老远,罗小将就冲林氏挥起了手。 林氏听到声音,等看清是青果她们后,长吁了一口气,急忙迎上前。 “娘,您等急了吧!”罗小将上前攥了林氏的手,一脸兴奋的说道:“娘,我们买了肉和面粉,晚上我们吃饺子。” 林氏一听他们买了肉,一颗心顿时怦怦的跳了起来,哆了嘴唇道:“赚到钱了?” 罗小将重重的点头。 青果便看到林氏眼睛皮下的肉剧烈的抖动起来,末了,连眼眶都红了。 “娘,我们回家说吧。”青果上前牵了林氏的手。 “哎,咱回家去,你爹都问了好多回了,说你们咋还不回来。”林氏一手牵了青果一手牵了罗小将,对走在身后的罗青萍说道:“萍啊,累不。” “不累。” 青萍也是高兴的,能赚到钱,能让弟弟妹妹吃饱,她比谁都高兴。 “哎,这不是果儿吗?这么晚,你们这是从哪回来啊?” 孙寡妇依了门边,朝她们探头探脑看过来。 林氏别过脸,匆匆说了句“孩子们跟着他外公去赶了趟集,才回来。”便领着仨姐弟像是被狗追一样,急急的走了。 身后响起孙寡妇的声音。 “呸,装什么正经,看不起老娘,你当老娘稀罕你……” 青果回头朝暮色中的孙寡妇看去,只看到她一张隐约泛着青白的脸,还有抹着大红脂膏的嘴,身后似乎有一张小脸朝她这边张望,青果吓得心漏跳了一拍,连忙回过头赶路。 等回到家,青萍将买来的米、面和肉拿出来,又将商量好的二百文钱交给林氏,让她收好,林氏激动的僵着手,捧了那一百文钱到罗兴祖面前。 “果儿他爹,孩子们能干了,能赚钱了。” 罗兴祖也是高兴的不行,他看着站在床前的三个儿女,只觉得这一辈子,他什么都值了! “娘,咱家就这些钱了,这眼看着天就要凉了,得贮备过冬的粮食,这钱,您可藏好了。”青果说道。 “哎,娘知道,娘肯定好好的藏起来。”林氏连连点头。 青果使了个眼色给罗小将。 罗小将清了清喉咙,朝罗兴祖看去,“爹,这钱是姐,我和果儿使了大力气赚回来的,您要用的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们一声。” “爹不用,爹留着给你们买衣裳,买吃的。”罗兴祖连忙说道。 罗小将笑了笑,对林氏说道:“娘,去包饺子吧,我都快饿死了。” “哎,娘这就去。” 林氏起身,手脚利索的去和面,青萍去地里砍了根莴苣回来,小将则拔了半斤葱顺手给洗了。青果便往锅里倒水,开始生火。 等饺子开锅,林氏先拿碗盛了一碗递给小将,“小将,给你周嫂子送去。” “哎,小将接了便往外走。” 林氏又装了一碗,对青萍说道:“青萍,这碗给你爷和奶送去。” 啥米?!还要给那两老妖怪送过去? “娘,我爷他们才不稀罕呢。”青果说道。 “他们稀罕不稀罕是他们的事,可我们是做小辈的,该尽的本份不能忘。”林氏说道。 青萍要去接碗,青果连忙站了起来,“姐,我去吧。” “还是我去吧。”青萍想到青果身上的伤,轻声说道。 “不,我去。” 青果拿了个篮子,将装着饺子的碗放好,拎起就走了出去。 罗家老宅子,罗老爷子一家人早就围着八仙桌吃了起来。罗富贵眼尖,瞄到青果提了篮子远远走来,当即放下嘴里咬着的鸡腿,对罗老爷说道。 “爷,罗青果来了,还提了个篮子,不是来问我们讨吃的吧?” 陈氏一听,连忙将桌上还剩大半的鸡给放进桌下的抽屉里,嘴里恨恨说道:“我就是给狗吃,也不给她吃。” 罗兴财喝了两口小酒,听了陈氏的话,附合道:“娘说得是哩,那丫头片子太歹毒了,老二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 罗兴旺和罗香园虽然没说话,但脸上却同时表现出了深深的厌恶。 “奶,吃饭啊!” 说话的功夫,青果已经走到了门口。 “你来干什么?”陈氏没好气的问道。 “我家今天吃饺子,我娘让我送一碗来给您和爷偿偿。”青果说着将篮子里的碗端了出来。 许氏一听是来送吃的,当即起身上前接了,见碗不大,当即不乐意了。“我说果儿,你娘也太小气了吧,家里这么多人,这几只饺子够谁分啊?” 青果扯了扯嘴角,“大伯娘,您财大气粗,我家跟您可不能比,就这几只还是我娘嘴里省下来孝敬爷和奶的呢,您要吃,您自个包去呗。” “哎,你这丫头子片怎么说话的呢!” 青果懒得搭理许氏,对陈氏说道:“奶,您把碗空了让我带回去吧,我家可就五只碗,少一只,得用手抓饭吃。” 陈氏抓起那只碗便要往地上扔,却被罗老爷子狠狠的一个眼神给盯住了。她将碗里饺子的三分之一给了罗富贵,余下的拨到桌上空了的菜碗里,转眼间便有一半进了许氏的嘴里。 “啊呀,是肉馅的,果儿,你家发财了,竟然连猪肉都吃上了。”许氏咋呼道。 “嗯,我三姨孝敬我姥姥的,我姥姥分了我们点。”青果面不改色的说道。 听说是林氏娘家拿来的肉,陈氏脸上的神色越发的丰富了。 青果冷眼看着,心道:有骨气你就还给我啊,你连我娘买几个鸡蛋都要撒泼。你咋还好意思吃我姥姥家的肉呢! “行了,把碗还给果儿,让她早些回去吧。”罗老爷子发话了。 ☆、28又起妖蛾子 青果拎了空碗回去的时候,将老宅子那边的事跟罗兴祖和林氏说了一遍,末了,忿忿说道。 “我爷跟我奶一个没吃着,全进了富贵和大伯娘的嘴里!” 罗兴祖眸子暗了一暗,林氏瞧见了,便对青果说道:“进谁的嘴,咱不管,反正咱尽了自己的本份。” “嗯,你娘说得有道理,快吃吧,吃了好好睡一觉,走一天的路,累了吧?”罗兴祖说道。 青果也不指望这两人能砌底的摒弃罗老爷子和陈氏,那是不现实的,爹娘再不好,那也是爹娘!她也就是时不时给他们上上眼药,让他们心里明白点,别愚孝就行了! “爹,明天我跟姐和哥去山里看看,还有能换钱的不。”青果吃着饺子对罗兴祖说道。 虽然目标已经明确,就是西边那座荒山的枸杞子,但姐弟三人还是没打算一早就说给罗兴祖和林氏知道,到不是不相信他们,实在是被老宅子那边给弄怕了! “嗯,去吧,只小心点,别往深山里走。”罗兴祖说道。 “哎,知道了。” 一夜好梦。 次日,天不亮,姐弟三人便起了个大清早,背着竹篓往山里走。仨姐弟在山里绕了一些路,才去了那块荒山。 因为日照充足,果子大部份都成熟了,只是必竟是野生,品相不是很好。青果摘了一粒放嘴里偿了偿,味道跟前世种植的相差无几,不过籽却是多了点。 “果儿,我们一趟两趟行,次数多了,人家肯定要生疑的。”青萍说道。 想到这密秘被别人知道了,大家都来采,那她们就要没钱赚了,青萍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啊,果儿,得想个办法,不让别人也来摘。”罗小将说道。 哎,不让别人摘的办法就是将这块荒地买下来,可是就算这地卖一两银子一亩,那也得好几十两啊,她到哪去找银子! “先不管,我们尽量不被人发现,实在被发现了,就说摘去给姥姥吃的,咱姥姥家穷,村里人都知道。”青果说道。 青萍和小将想想也确实只有这个法子。 “那我们现在动手摘?”青萍看向果儿。 果儿点头,“摘吧,先别挑,只管多摘,完了让舅舅和姥姥去挑去。” “哎。” 仨姐弟放了篓子便各自找好地方,动起手来。 这一动上手,便直到篓子装满了,三人才停下手来。 “姐,先回去吧,下午再来趟。”罗小将抹了把脸上的汗说道。 “嗯,我们先回去把饭吃了。” 姐弟三人一人背了个竹篓往家去。 竹篓比她们的腰身还粗,又装满了枸杞子,不多时肩膀上便火辣辣的痛,可是没人叫痛也没人叫累,愣是背到了家里。 “咦,果儿,你们摘这么多的地骨子回来干什么?”林氏不解的问道。 “给姥姥吃的,昨儿镇上遇见一个大夫,说是有身子的人吃这个好。”青果随口胡掐。 林氏便也没再多问。 让三人去洗手准备吃饭,这个时候隔壁的周氏忽的匆匆走了过来。 “果儿娘,我刚才看到你大嫂跟孙寡妇挨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你大嫂匆匆的回了家去,走时还狠狠的咒了你家果儿好几声,这是咋的了?” 林氏一脸不解的看了周氏。 “不知道啊,咋又扯上我家果儿了?” 林氏的话声才落,门外便响起罗惠兰的声音。 “二婶,我奶让你去趟。” 林氏脸色一白,连忙朝青果看去。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青果似乎便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 “我爹不是说往后再不去老宅了吗?”青果淡淡的说道:“娘,你就说爹不让你去。” 罗小将当即抢着跑了出去。 “惠兰姐,你跟我奶说,我爹不让我娘去。” 罗惠兰顿了顿,转身走了。 周氏想着依陈氏那脾性,肯定转眼就要杀过来,她不想掺上这事,说了几句话转身便走了。 果真,周氏才回到自家院里,陈氏便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了。 “林氏,你这个败家的娘们,你给我滚出来。”陈氏站在院里插起腰就骂了起来。 林氏听到陈氏的声音,脸白的就像张纸。 “娘,我陪你出去。” 青果牵了林氏的手往外走,“奶,你好端端的又跑我家来闹什么哩?是不是我叔余下的五两银子还想我家出啊?” 陈氏指着青果便骂了起来,“你个赔钱货,小毒妇,我问你,你昨儿是不是去镇里了?” “去了啊,咋的了?” 陈氏想起许氏的说青果三姐弟去镇里赚银子,却没告诉他们这边一声,心里顿时就窜起了一把火。 “咋的了?你还好意思问?我问你,你是不是将那个草编的东西卖了一两银子?银子呢?你藏哪去了?”陈氏大声问道。 青果嗤笑一声,看了陈氏问道。 “奶,您这话问得真好笑,那是我大舅舅的手艺,他卖了银子自然归他,您这是想替我姥姥掌家啊?您可走错地儿了,您得去我姥姥家跟她说才行!” “果儿,你可别拿话来骗你奶,我都听说了,明明是你跟人开的价,那人当场便付了一两银子。还有,你昨儿是不是在镇上卖炒螺蛳了?赚不少钱吧?就拿几个饺子打发你奶和你爷?”许氏在一边帮腔,指了林氏说道:“二弟妹,你可真够孝顺的!” “你还有什么话说?”陈氏指了青果,当即拍着大腿便嚎起来,“哎哟喂,我这个老不死的啊,生了儿子有什么用啊!这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娘……”林氏想开口,却被青果一把给扯住了。 青果看着陈氏和许氏两人,冷了小脸寒声说道。 “奶,您别在我家滚地,您去我姥姥家滚地去,您要的银子在我姥姥家呢!” 陈氏被青果噎得连滚地都忘了,只能怔怔的看着这娘几个。 “哎,你奶不是这个意思。”许氏连忙打起了花腔,“果儿,你奶的意思是让你们教富贵,赶明儿富贵好去兴城她大姑家赚些钱贴补家用不是?” 哼!就知道她们会打这主意! 青果没好气的说道:“大伯娘,您这是听不懂人话啊?我都说了,您要银子也好,要学手艺也好,去我姥姥家去,那是我外公和舅舅的本事。” ☆、29糖水煮蛋 不管陈氏和许氏怎么胡搅蛮缠,青果反正就一句话。 银子没有,手艺是她大舅舅的,大舅舅没发话,她们不敢教!只气得个陈氏和许氏恨不得把她给活剥了。 “果儿啊,你教了富贵,你舅舅还能跟你过不去?”许氏苦口婆心的劝着青果,“那可是你亲舅舅,有口肉都要分你们家半口。” 呸!青果就差当面啐许氏一脸口水,这人脸皮怎么就这么厚! “大伯娘,人家是花了一两银子问我舅买手艺的,富贵哥真要学,您也出银子呗。” “啥!”陈氏从地上当即蹦了起来,指着青果便骂道:“你这是掉进钱眼了你,让自家哥哥问你掏钱学手艺,你咋不去死啊!” 得,这两人你就是说破天,也别指望她们听得懂人话。青果想着,自己可没时间跟她们瞎混,还是赶紧吃口饭把摘下来的枸杞子送姥姥家去才是要紧。 “话我说明白了,听不听是你们的事。”青果回头林氏说道:“娘,我们吃饭去吧。” “哎。” 林氏牵了青果的手便往灶间走。 陈氏和许氏自是不依,跟着便进了林氏的屋,许氏一眼看到墙角的竹篓子,以为里面藏了什么好东西,几步上前一把掀了篓子上的草叶子,等看到是地骨子时她眼珠子一转,看了青果问道。 “果儿,你摘这么多地骨子干什么?” 青果扒拉着碗里的红薯饭,没好气的说道:“那是给我姥姥家摘的。” “你个赔钱货,你到底是老罗家的人还是老林家的人,咋事事都念着你姥姥家。”陈氏指着青果就骂了起来。 青果将手里碗重重一搁,站起身冷眼看了陈氏。 “奶,我舅带着我们赚钱,我姥姥一斤肉还要分我家半斤,我不惦记着我姥姥我惦记着谁去?惦记你?你杀一只鸡,我家连鸡毛都没看到一根,我敢惦记吗?” 陈氏被青果说得脸上就好似开起了染房,她做是一回事,可是却绝不允许别人说!当下气得一呼哧,上前便动起了手。 “你个小丫头片子,敢跟我要强,看我打不死你。” “您打,您今儿要是打我一下,我就吊死在老宅子大门上,让七里八乡的人都看看,您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果也是急了,她就搞不懂了,这陈氏到底是哪根脑子搭错了线,要这样跟她家过不去。 “你吓唬谁呢,我还怕你死了不成?”陈氏撸了袖子就要动手。 许氏可不敢让陈氏动手,这万一青果真一根绳子吊大门上,那屋子以后谁还敢住啊。连忙上前拦了陈氏。 “娘,您别气,您老何必跟个孩子置气,孩子不懂事,不是还有二弟和二弟妹吗!” 这许氏也是个坏了心肠的,这是让陈氏去压制罗兴祖和林氏,让她们打青果替她们出气呢。 青果被恶心的饭也不想吃了,回头对同样放了饭碗的青萍和小将说道:“姐,哥,我们走吧,去姥姥家吃饭去,姥姥昨儿不是说了要给我们吃肉吗!” “哎。” 青萍和小将跟着起身,去背墙角的竹篓子,看也不看许氏和陈氏一眼,抬脚便出了屋子。 “老二,你是死人啊,你娘这样被欺负,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陈氏立刻又跳手跳脚的哭喊起来。 “娘,果儿她爹身子不好,您……” “起开,你个丧门星。”陈氏一巴掌扇在林氏脸上,指着林氏就骂了起来,“黑心烂肝的东西,一天到晚撺掇着孩子跟你娘家亲,教得他们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已经走到门外的罗小将听到那一巴掌,转身便要往回走,却被青果一把给扯住了。 “果儿,我奶她打娘了。”罗小将虎了脸说道。 “那又能怎么办呢?”果儿叹了口气,说道:“你还能去打回来?” “那就这样算了?” 青果摇头,她是早就看明白了,对罗老爷和陈氏这样的人,你只有像他们一样没脸没皮没良心,不然,谁也帮不了他们。 “也不是没办法,只要我们有钱搬出三坑村,离他们远远的就行了。” 罗兴祖不是长子,又早早分出来了,条件允许的话,还真只有搬家这条路!老话说不是说,惹不起躲得起吗?罗小将和罗青萍同时默了默。只是搬家,那真的要很多的银子! 青果看了看脸色沉重的两人,问道:“怎么了?你们不舍得爷和奶?” “怎么可能呢!我们是想着搬家要好多的银子。” 青果点头,对两人郑重的说道:“所以,哥、姐你们记着了,一定要藏好我们的钱,被爷和奶发现了,我们这一辈子就得被他们欺负了。” 青萍和小将连忙点头,暗暗发誓,就是梦里他们都要管好自己的嘴。 钟氏见着三姐弟时,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边回头喊着林家兄弟俩,一边说道:“怎么不让人捎个信来,好叫你舅去路上接接你们。” 昨儿夜里林善文已经将青果的主意一一说与她听,钟氏自是百般愿意,外孙女能干,还不忘帮衬一把外祖家,她只觉得总算是老天开了把眼,让她的日子有了盼头。 “没事的,姥姥我们不累。”青果由着林正达将她身上的竹篓子拿下来,转身对林氏说道:“姥姥,我来跟你说这地骨子要怎么晒吧!” “好,叫你小舅舅也一起来听听。”林氏喊了林方达上前。 青萍左右看了看,问道:“姥姥,外公呢?” “你外公去河里抓鱼了,说是回头让你们带回去炖汤喝。”钟氏说道。 恰巧林善文这个时候赤着个脚提了个篓子从外面走进来,远远的便问道:“是果儿她们来了吗?” “是啊,”钟氏回道:“鱼抓着了吗?” “抓了两条,只是都不大。”林善文将鱼叉放了,将装着鱼竹篓递给钟氏看,“今天运气好,抓了条草鱼,回头给你炖汤喝,那条鲤鱼让果儿带走。” “嗯,你收拾下,去听听果儿说这些地骨子要怎么摆弄吧。” “哎,这就来。” 果儿让林方达拿了一面大团箕出来,将竹篓里的地骨子全倒了上去,然后小心的摸得差不多厚,回头对钟氏说道。 “姥姥,回头早上卯时拿出来晒,己时三刻的样子收起,等过了未时又拿出来晒,这样晒个二天,第三天便可以晒一天,收起来后就可以拿去卖了。” “哎,姥姥记住了。”钟氏笑眯眯的说道。 姐仨人摘来的地骨子只够装一个团箕,仨人想着还在山上长着的那些地骨子便有些坐不住,一忙完,便要继续去摘,却是被钟氏给拦住了。 “姥姥给你们做了好吃的,吃完再忙。” 等钟氏将热在锅里的糖水煮蛋用碗装了出来时,姐弟三人乐得就差跳起来。 “大舅和小舅的呢?” “他们吃过了,你们吃吧。” 青果也没客气,肚子确实也饿着,几口就将两个鸡蛋吃完,汤水也喝个精光。 ☆、30罗家大姑 “果儿,我刚在河里叉鱼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在摸螺蛳。”林善文在一边说道。 林方达连忙道:“还有,村里有人跟我打听那草编怎么编,果儿,我们下个集市还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 “那我们还带草编和螺蛳去卖吗?” 青果摇头,“卖的人多了,赚不到钱的。” “那我们去干嘛?”林方达气愤的说道:“这些人真讨厌。” 这其实早就在青果的意料之中,没技术含量的东西,是最容易被山塞的! “我们去卖地骨子,再顺便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小本生意能做。” 知道还有笔钱能赚,总算是安抚住了燥怒的林方达。 “果儿,这地骨子怎么卖,你问过了吗?”钟氏在一边问道。 “没,多时我们多去几家药铺走走,多打听打听,谁家出的价高就卖给谁。”青果说道。 钟氏想了想,点了点头,“嗯,你这主意好,反正东西在我们手里,卖给谁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就是这个理呢!” 青果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回头招呼青萍和小将说道:“走吧,我们还能再去趟山里。” “果儿,你们摘好了就放家里吧,我让你外公和你大舅舅来挑。”钟氏心疼的摸着果儿红红的肩膀说道。 “没事,姥姥,还是我们送过来,省事。” 钟氏想起陈氏的不着调,只能叹了口气,由着青果仨人辛苦。 仨姐弟半道便摸去西边的荒山,连家也没回。三人手脚利索的又各自摘满了一竹篓,走了趟林家再回三坑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往回走的时候,罗小将便问青果。 “果儿,我奶她怎么就知道我们去镇上的事了。” 青果也正想着这事,事情会泄露这不意外,意外的是怎么就才一天的功夫就被陈氏给知道了呢?想着,青果一抬头,看到孙寡妇家房顶袅袅生起的炊烟时,明白过来了。 肯定是孙寡妇在镇上的姘头张屠户说给孙寡妇知道的,孙寡妇又说给大伯娘知道了。青果其实私心里是有些同情孙寡妇的,可是她这样背地里给她下坑,她可就不乐意了。 “哥,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青果喊住罗小将。 “啥事?” 青果凑到罗小将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罗小将当即眉头一竖,虎了脸道:“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看我整不死她。” “小将,果儿,你们说什么呢?”青萍朝两人看了过来。 “没事,我就是让哥教训一下那个给咱找麻烦的人。”青果嘻嘻说道。 青萍皱了眉头,急声道:“可别闯祸。” “不会,你放心好了。”青果摆手。 就在仨姐弟正要路过孙寡妇家门前的那段路时,一个细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将哥,你家来客人了。” “嗯?” 青果回头,这才发现是说话的是孙寡妇的女儿,罗小花。 罗小花跟青果一般高,只是脸形尖尖的,皮肤也比青果要来得白,两只眼睛细细长长,给人一种她永远睡不醒的感觉。[嗯!很像林艺莲。] 罗小将瞪了罗小花一眼,牵了青果便往前冲。 青果眼角的余光便看到罗小花身子往后缩了缩,似乎眼眶都红了。介于罗小花的娘实在不地道,青果难得的没有同情弱者一把。 “咱家来客人?来的会是谁?”青果问道。 罗小将摇了摇头,“回去就知道了。” 三人急急往家赶,一路上都猜着她们家会来什么客人。 “娘,说我们家来客人了,是谁啊?”罗小将还在院子外,就喊了起来。 相较于罗小将的咋咋呼呼,青果却觉得家中根本不像是来了客人一样欢快,反而似乎有种悲悲切切的感觉。 “哎,回来了啊。”林氏从屋里迎了出来,对罗小将说道:“是你大姑回来了。” “大姑回来了?”罗小将不解的看向林氏,“是来给我姥家送中秋节的吧?” 林氏点了点头。 罗小将撇了撇嘴,耷拉着脑袋往灶间走。 罗家大女儿罗香菊比罗兴祖小二岁,嫁到了兴城县一家姓周的人家,周家在兴城是大户,小将的大姑父周世礼兄弟五个,他排行老二,老大周世全在县衙当典吏。其它兄弟开铺子,做买卖,都过得挺不错。 这也就是尽管陈氏在三坑村里人品极差,可却轻易没人敢得罪她的原因,人家可是有官亲的! 青果没把罗香菊回来当回事,反正打从她出生起,年年的年节罗香菊可没给过她们家一块糕点半块糖的。这样子的亲戚,还是趁早别来往的好! “你大姑前头来过了。”林氏忽然说道。 咦!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罗香菊竟然会上他们家的门! 青果好奇的看了林氏说道:“我大姑她犯迷糊,走错路了?” 林氏摇头。 青果这才发现林氏眉头蹙得历害,心下一个咯噔,暗道不好,指不定陈氏借着罗香菊起什么妖蛾子了! “那是我大姑她寻我爹有事?” 林氏点了点头,期期艾蒋的看了眼朝她看来的姐弟三人。 “啥事?”罗小将问道。 林氏别过脸,目光落在罗青萍的身后。 青萍被林氏看得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说道:“娘,您快说啊,到底是啥事?” “你大姑说县太爷府上要丫鬟,她想着咱家穷,便让你大姑父的兄长帮帮忙,让你去侍候县太爷家的小姐。” “什么!” 青果只觉得脑子“嗡”一声炸开了。 她就知道她大姑是无事不豋三宝殿,这一来,准就没好事。 “那您咋回的?”青果看了林氏。 林氏连忙说道:“我跟你爹都没同意,我们说家里日子还过得去,不需要你去给人做下人,可是你大姑她说……” “她说什么?”青果强压下心里乱窜的那股恶气。 “她说,她已经跟人家县太爷夫人说好了,而且银子都拿了!” 青果到是气极反笑了。 她瞪了林氏大声道:“那又怎么样,姐又不是她家的人,她不是有娜娜吗?让娜娜去好了。” 娜娜是罗香菊的小女儿,比青果还要小两岁。她上头是两个哥哥,大哥周文青,今年十一岁,二哥周文华,今年九岁。 “这怎么可能?”林氏惊道:“你姑怎么可能会让娜娜去给人当丫鬟!” “所以她就可以让我姐去?” ☆、31青果发怒 林氏被青果问得说不出话。 青萍脸色僵了僵,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 自打青萍有给人当丫鬟的想法,青果就不止一次的给她们洗脑。说那些大户人家根本就不把丫鬟当人看。老爷少爷们要祸害,夫人太太们一个不高兴轻则打板子,重则乱棍打死;还有下人跟下人间也没少互相背后捅刀子……总之怎么吓人怎么来! “果儿,娘没同意,娘……”林氏辩解着。 青果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林氏,“你有没有收大姑的银子?” 林氏被青果问得一愣,但下一刻,便脸色涨得通红,战战兢兢的看了青果,急切的说道。 “果儿,不是娘收的,是你大姑留下来的,娘发誓,娘真的没问你大姑去要那银子。” 见林氏说没收银子,一侧僵着的青萍身子便放松了下来,提到喉咙口的心也跟着放回了原处。青果却是没错过林氏话里的信息。 她问的是林氏收没收银子,林氏回答的却是她没问罗香菊要银子,这根本就是答非所问。再加上林氏心虚的表现,青果几乎就可以断定,那银子肯定被罗香菊扔在了她们家! “那就是没收?”青果问道。 林氏被青果逼得几乎就想哭了。 “我没要,可是你姑把银子扔下,说明儿走的时候,让你姐跟她一起走。” 青萍脸色一白“扑通”一声,便软在地上。 “姐!”罗小将连忙上前扶了青萍,回头就对林氏吼了起来,“你把我姐给卖了,你说过不卖我们的。” “我……我没有。” 青果这会子,是连看一眼林氏的心情都没了。 你说你一个当娘的,你连自己孩子的都护不住,你生什么孩子! “哥,先把姐扶进去再说。” 罗小将和青果一左一右将青萍半换半抱的弄进屋,屋子里,罗兴祖一脸欲言又止的朝她仨人看来。 “果儿,你姐这是咋的了?” “我娘把我姐给卖了,我姐吓到了。”青果没好气的说道。 罗兴祖被青果的话噎得说不出第二句话,青果懒得搭理他,抬头对罗小将说道。 “哥,去弄碗水给我姐喝。” “哎。” 罗青萍喝下一碗水后,人总算是有了反应,只是除了哭,别的她也不会了。罗小将和青果都不出声,屋子里一时间便只有萍呜呜咽咽的哭声。 罗兴祖看着哭得就差噎过气的罗青萍,眼眶红的能滴出血,可就是这样,他也说不出一句“不怕,爹给你做主”这样的话。 林氏坐在一边陪着掉眼泪。 “果……” 罗小将扯了扯青果,青果摇了摇头,她一直想知道在罗兴祖的心里,到底是她们姐弟重要,还是罗家那些不靠谱的亲戚重要,现在,可不就是个机会! “果儿她娘。” 门外响起周氏的声音。 林氏连忙擦了眼泪走出去,“哎,她婶,进来吧?” 周氏跟着林氏进了屋,一进屋便看到青萍哭得两眼跟桃子似的,小将和青果虎着张脸,不由便问道,“这是咋的了,吵架了?” “婶,我爹和我娘要把我姐卖了换银子使呢!”青果说道。 周氏当即便狐疑的朝林氏和罗兴祖看。 “不是的,她婶,我们没有……”林氏连忙摆手。 青果抢了话道:“你不卖我姐,你干嘛留下我大姑的银子。” 林氏一怔,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果儿,娘没有,娘真没有要卖你姐,你大姑把银子扔下就走了,话都没让娘说几句啊。” “那你为啥不把银子扔出去?”青果对着林氏吼道:“你是我们的娘,连你都护不着我们,谁还能护着我们?” 这是青果一直就想说的话。 林氏脸色一白,她哆着嘴,想分辩,可是对上青果黑幽幽的眸子,她忽的就一句话说不出来。 青果吼完,眼泪便夺眶而出。 她不怨恨她们没本事,可是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她们连抗争都不曾,就让别人像践踏烂泥一般的践踏她们! “果儿,”周氏连忙上前将青果拥进怀里,轻声拍着她的背,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抬头对林氏说道:“这是怎么一说?怎么她大姑……” 罗兴祖看着哭得说不出话的林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她大姑今儿来给果儿奶送中秋节,然后就说县太爷府上的小姐要买丫鬟,她想着我身子不好,家里又穷,便说让青萍去给那小姐做丫鬟,说是一年有十两银子好拿,先就拿了半年的银子来!” 周氏一听说一年十两银子当即便暗暗咋舌,但转而却又叹了口气。 你说这罗香菊这事真心做得不地道,你是做大姑的,不说帮称自家哥哥一把,怎么还就把自家侄女送给别人做奴才了!只要有一口饭吃,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会给人做奴才? “就是说你和果儿娘都没同意?”周氏看了罗兴祖问道。 罗兴祖连忙点头,“没,我和她娘一直就没同意,可是香菊她扔下银子就走了。” “那简单,明天把银子还给她就是。”周氏说道。 青果便朝罗兴祖和林氏看去。 林氏还好,眉宇间有了抹毅然之色,罗兴祖却是目光闪烁,似乎有些犹疑不定。 “爹,您不愿意?” “不,不,爹当然愿意,可是……可是……”罗兴祖垂了脸,半响憋了一句话出来,“可是你大姑她肯定不乐意。” 青果气得当即冷声一嗤,大声喊道:“她不乐意,你就要把自己的女儿卖了?”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罗兴祖没有底气的说道。 “那是啥意思?”青果今天是真的要气疯了,她咄咄逼人的看着罗兴祖,“爹您说吧,您到底是个什么主意?您今天要是敢说出让我大姑把我姐带走的话,我现在就去我姥姥家,让我舅来接我们娘仨个,您往后就跟着我姑,跟着我奶她们过去。” ☆、32青果的怀疑 青果话声一落,罗小将当即便扯了青萍站到青果身边,虽然一言不发,但却以实际行动向罗兴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罗兴祖被青果那一嗓子给吼闷了,他好像有些不明白,怎么事情就闹到这一步了? “果儿,你大姑说了,不是死契,是活契,你姐她……” 青果点头,打断罗兴祖的话对小将说道:“哥,收拾收拾,我们马上走。” “哎。” 罗小将二话不说,打开柜子便去翻姐弟三人的衣裳,卷咸菜一样卷成了一团。 青果回头看林氏,“您是留下陪我爹做二十四孝子,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娘,跟你们一起走。” 林氏擦了把脸,起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周氏原本还想劝着几句,但听了罗兴祖的意思,便也歇了那心思,叹了口气,对林氏说道:“果儿娘,您带着青萍出去避一避也好。” “不是,婶。”青果抬头对周氏说道:“我娘不是去躲我大姑的,我明儿就让我舅来问我爹拿放妻书。” 放妻书! 那不就是休书吗? 不说周氏,就连罗兴祖都被青果的话给吓了一跳。 “果儿,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娘了?”罗兴祖喊道。 “不是你不要我娘,是我娘不要你了,我姐,我哥,我,我们都不要你了。”青果同样喊道。 周氏连忙拦了青果,一迭声说道:“果儿,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你娘这要是回去了,她日子可怎么过。” “婶,我们会养活我娘的。”话落,青果回头对青萍和小将说道:“哥,姐,你们养不养娘。” “养!” 姐弟俩异口同声的说道。 林氏才忍下的泪,立刻又滚滚而下。 罗兴祖就是再后知后觉,也知道,他这是惹着这仨姐弟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仨姐弟了! “兴祖兄弟,你还不快说句话,这果儿娘真要带着孩子们走了,你这日子还怎么过。”周氏敲打着罗兴祖。 “果儿,爹真没想过要卖你姐。”罗兴祖吭吭哧哧的说道:“你大姑那,咱明天把银子还回去就是,你别跟爹闹了。好不好?” 青果是真想就这样带着罗青萍和罗小将、林氏一走了之。可是……这该死的父系社会! 青果点头,“那明天我姑要是不拿银子,非要把我姐带走呢?” “我……”见众人的目光齐齐看着自己,罗兴祖心一横,闭了眼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没资格管咱家的事。” 话落,忐忑的看着青果,生怕自己这样的回答还不能让小姑奶奶满意。却不知,青果要的就是这她态度。 她就是要一步一步逼得罗兴祖和林氏自己知道反抗老宅子那边的人,这样她们这个家日子才有盼头! 周氏见一家人终于和好,便松了口气,又劝解了几句,便打算回自己家,一旁的青果连忙说道:“婶,我送送您。” “哎,不用,就几步路。”周氏摆手。 可青果还是拿了桌上的桐油灯将周氏送出去。 “婶,我想拜托你件事。”青果一边照着周氏脚下的路一边轻声说道。 “你说,婶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青果便压了声音说道:“婶,我知道大强哥的舅舅经常在县城走动,你能不能让舅舅帮忙打听下县太爷的事?” 周氏娘家的兄弟是个木工,活好的十里八乡都有名,县里地主老财也常请了他去干活,消息面很是灵通! 周氏步子一顿,朝青果看去,“果儿,你是怀疑那县太爷府上有问题?” 青果点头,她当然怀疑了,感谢曹老先生让她知道,就是贵为国公府老太君的一等丫鬟月例银子才一两,她姐给个县太爷家的小姐当丫鬟也能拿一两!那县太爷就算是土豪,也不会这样砸银子。 还是那句话,事出无常必有妖!更别说,人还没见着就先拿了半年的月例钱来,这里头要是没鬼,她罗青果三个字倒着写! “婶,谁家请个丫鬟一月给一两银子?”青果看了周氏说道。 周氏虽是乡下人,但这种世面却也还是有些了解的。必竟,也常有人牙子四里八乡的收人不是! “是,你不说婶还真没想到。”周氏连忙点头道:“婶明儿就让你大强哥跟他舅说一声。” “谢谢婶。” “谢什么啊,你娘有福气,得你这么个机灵的丫头。” 罗家老宅子。 罗香园挨在罗香菊身边,正一迭声的抱怨着。 “姐,我不管,我不同意青萍那个死丫头去。”想到罗青萍要成为县太爷小姐的丫鬟,罗香园就觉得自己好似低人一等了般,她嘟了嘴,“让惠芳或者惠兰去。” 罗香菊与陈氏长得七分像的脸上掠过一抹异色,拍了拍罗香园的手,轻声说道:“好了,我这不是看二哥家日子难过嘛,二哥伤了腰,小将又还小,一大家子人要养活。” “我不管,反正我不愿意她去。”罗香园捂了耳朵,跺脚道:“你要一定让青萍去,我往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话落,转身便跑了出去。 “哎,香园,黑灯瞎火,你去哪,给我回来。”陈氏拍着桌子叫。 “让她去吧,肯定是去找惠芳了。”罗香菊在一边说道。 陈氏抬头不满的挑了眼罗香菊,没好气的说道:“你也是,你干嘛就不依了她。老二那一家子是个什么德性你不知道?你就是给他披上龙袍,他也成不了太子。照我说,这事香园说得对,就该让惠芳去。” 罗香菊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恼色,她烦燥的说道:“好了,您就别再多说了,二哥就不是您的儿子啊?我做妹妹的可怜自家哥哥日子艰难,帮一把怎么就不行了?” 陈氏被罗香菊的话气得脑门子一息一息的痛,一怒之下,干脆便不理她了。 罗香菊可不管陈氏是气着了还是恼着了,她想起罗兴旺说媳妇的事,回头看了陈氏问道。 “您咋就想着给我三弟说张老倌家的闺女了?” “那是我想的,是你那宝贝弟弟一眼就相中的。”陈氏没好气的说道。 罗香菊便皱了眉头,“那您也没请人去打听打听,姑娘人咋样?” “打听了,咋的没打听了。”陈氏瞪了罗香菊说道:“都说姑娘是个好的,长得好,也能干,绣出来的花啊鸟的就跟活的一样!” 罗香菊还想再问,陈氏却是不悦的说道:“行了,这事你就别管了,庚贴也换过了,下个月过大礼,你到时早点回来。” ☆、33好算计 夜幕降临,罗家老宅子的几个房里都相继熄了灯。 东厢房,罗兴财一家却没有有睡,正压着声说悄悄话。 “这大妹是怎么回事?嘴里说着跟你亲,怎么好处却尽给了老二家的。”许氏不满的说道。 罗兴财哼了声,“你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隔肚皮,她打小就是个会来事的。” “不过,这事要真成了也好。”许氏说道。 “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气她没让惠芳去吗?怎么又说好了?”罗兴财不解的问道。 “你知道什么。”许氏轻哼道:“她现在就算是改口让咱家惠芳去,我也不能同意。” 罗兴财不由便翻身坐了起来,一脸见鬼似的看着许氏。 “你这到底是打什么主意呢?前头吃晚饭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才这点时间就变了主意?” “我是想着啊,”许氏也跟着翻身坐了起来,挨了罗兴财说道:“咱富贵是长子长孙,以后是继承家业的,老秀才今年不是要开馆了吗?咱把富贵也送去吧。” “你说什么梦话呢,不说富贵都十一岁,早过了去学馆的年纪,光说,一年二两银子的束修,四时八节的礼,杂七杂八加起来,得有个四、五两银子一年。是天上会掉,还是你会生?”罗兴财吼道。 “我说你脑子咋就不转弯啊!”许氏撩了罗兴财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天上是不会掉,我也不会生,可是这不是有人在赚吗!” 罗兴财眼珠子一转,已经明白许氏的意思。 “能行吗?”他犹疑的看着许氏,“老二家的老闺女可是个刺头,你忘了你吃的亏了?” 罗兴财不提还好,一提许氏只觉得自己尾椎骨上一阵阵的寒凉。上次因为罗富贵被打出鼻血她打上门,哪想到却被青果和青萍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而且吧,这姐妹俩还使阴招,两人别的地方也不动她,就下狠手的掐她下面,直掐得她好一阵子走路都打哆嗦! “让咱富贵跟他爷和奶说去,你在边上提个醒。”许氏咬了咬牙,恨恨道:“照我说,就该果儿那个小毒妇去县太爷府里才对。” 歇了歇,罗兴财打了个哈哈对许氏说道:“那张屠户真说果儿赚了一两银子?” 许氏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啊,还说那丫头弄了两大盆螺蛳卖,赚的也不少呢!” “老二也太不厚道了,三弟都要娶媳妇了,他这还藏私。”罗兴财想了想说道:“明儿,我跟爹说说。” “嗯,是得跟爹好好说说。”许氏不满的说道:“说让她们教教富贵都不肯,这哪还是一家人啊!” 第二天。 罗兴财难得的起了个大早,然后趁着去地里的功夫,把打算让罗富贵去学堂的事跟罗老爷子说了。 “上学馆?”罗老爷子一脸奇怪的看了他,“老大,你没发昏吧?你知不知道这学馆一年下来得好几两银子?咱家一年才赚多少?” “爹,富贵是咱罗家的长孙,咱罗家以后是好是坏可都得指望着他。”罗兴财说道。 罗老爷子点头,“这我知道,可你告诉我,我到哪一年给你整几两银子出来?咱家一年才赚多少?为着供富贵,让这一大家子人都喝西北风去?” “哪能啊!”罗兴财嘿嘿笑了道:“往前这事我不敢想,可大妹不是把咱青萍送去给县太爷的闺女当丫鬟了吗?一个月就有一两银子哩!” 罗老爷子不吱声,从腰背后扯了烟杆,罗兴财连忙蹲上前替她捻烟丝。 “爹,咱罗家总不能世代都泥地里刨吃食吧?富贵书念好了,以后当举人做大官,不说光宗耀祖,您这就是官老爷家的老太爷哩。” “咱也买几个大丫鬟来侍候您和娘,咱小妹说不得还能当个官夫人,您说是不是?” 罗老爷子叭哒叭哒的抽着手里的老旱烟,浑浊的眸子微微眯起,掠过几不可见的一丝笑意。 罗兴财小心翼翼的觑着罗老爷子的神色,按他从前的经验,这就是老爷子答应了!心头一喜,想起果儿赚一两银子的事,又接着说道。 “爹,要说果儿那丫头可真能干,去趟镇里就赚了一两银子。” 这事,其实昨儿夜里,陈氏便跟他说了,话比可罗兴财说得难听! 罗老爷子其实对陈氏的话半信半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一两银子,那得地里刨多少粮食才能刨出来呢! “别听那孙寡妇瞎咧咧,她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 罗老爷子收了烟杆,起身去垄地,这块地肥料足,他打算种上萝卜和大白菜,算算够一家人吃到明年开春。 罗兴财连忙跟了上去。 “爹,这回孙寡妇可真没瞎咧咧。”罗兴财拿了锄头松罗老爷子身边的地,说道:“您不知道,老二跟果儿他舅学着编了好些小玩意,让果儿拿去镇上卖,便宜的三文钱,贵的八文钱,那一竹篓子,得卖多少钱啊!” 罗老爷子手里的锄头停了停,眼睛里掠过一抹阴郁。 “您说这老二也是,咋分出去了就好像不是咱老罗家的人一样,有这赚钱的事,不说跟我们说一声,就是昨儿,他嫂子想让他教教咱富贵也被一口给回了。爹,您说他眼里还有您吗?” 罗老爷子将手里锄头狠狠的往地里一撅,嗡声嗡气的说道:“行了你,你这嘴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爹,我这不是替您不值么?”罗兴财委屈的道:“您打小可没少疼老二。” 罗老爷子还要说什么,田垅上忽的便急急的跑来一个身影。 “爷,爷,您快回去,我大姑跟我二叔吵起来了,奶让我来喊您快家去。”罗富贵站在那扯了喉咙喊道。 罗兴财手里的锄头一歪,差点撅了自己的脚,吓得他一把扔了锄头,“老二跟大妹吵?这是为啥?” 只是,没人回答他的话,那边,罗老爷子已经扔了锄头急急的跑上了田垅,跟罗富贵一前一后往村里跑去了。 ☆、34会生崽的银子 “怎么就吵起来了?” 罗老爷子一边跑,一边问罗富贵话。 “大姑要带青萍走,二叔不让,还把大姑给的银子砸大姑身上了。”罗富贵说道。 “老二他这是想翻天啊,他……” 罗老爷子一声吼,地里干活的人顿时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罗兴旺在另外一块田里,见了情况连忙赶了过来,“爹,出啥事了?您这急急忙忙的。” “你二哥跟你大姐吵起来了。”罗老爷子说道。 罗兴旺还指着罗香菊在他的婚事上能贴补贴补,一听这话,当即抗了锄头说道:“爹,就咱大姐和娘在家,可别让大姐吃了亏,得赶紧回去。” 一口气跑进村,远远的就能听到陈氏尖着嗓子的叫骂声。 “你这个黑心了心肝烂了肠的骚烂货啊,你没进门,兴祖是个多孝顺的,自打娶了你,眼里就再也没我这爹娘兄妹了……” 村里人再次将青果家围了个泄不通,有人眼尖看到罗老爷子三父子往这边来,老远便让开了条路,有好事的还招呼了一声。 “全有哥,您可来了,赶紧劝劝老嫂子吧,这再骂下去,林家的祖宗都得从坟里爬出来了。” 跟在罗老爷子后面的罗兴财便瞪了回去。 “我娘教训媳妇,关着你什么事,我二弟还没吱声,要你瞎操个什么心。” “哎,我说兴财,老话说路不平有人踩,我这看不过眼,说两声怎么了?” 罗兴财还要回嘴,被罗老爷子瞪了一眼。他悻悻然的闭了嘴,跟着罗老爷子往青果家院子里走。 小院里,青果一家五口站在一边,陈氏三母女则占据另一边。 罗香菊坐在个小板凳上,手抚了额头一脸痛色的垂了头,她的身边站着罗香园和许氏,正小声的劝说着,见罗老爷子来了,许氏连忙几步走上前。 “爹,您给说句话吧,看看这老二家的把咱大妹欺负成什么样了!” 青果在一边听了,就差嗤笑出声。 尼玛,果真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明明是她们上门胡搅蛮缠,现在还反咬一口,说被欺负了! “这是怎么回事?” 罗老爷子抽了腰好的旱烟袋,罗富贵连忙从他身后钻了出来,上赶着替罗老爷子装烟丝。 “咋回事?”许氏冷声一哼,指了罗兴祖和林氏说道:“咱大妹的一片好心成了驴肝货呗!” “好好说话,不会说你就滚一边去,让别人来说。”罗老爷子对着许氏吼道。 许氏脸色一红,不敢再夹枪带棒埋汰青果家,将事情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 “就是二弟他们家今早反悔了,突然说不让青萍去做丫鬟了,大妹跟他们说了几句,他们不非但不好好说话,还骂起大妹来。”许氏说道。 罗老爷子将装好旱烟的烟杆指着罗兴祖问道:“你不让青萍去做丫鬟了?” 罗兴祖不敢看罗老爷子,只是重得的点了点头。 罗老爷子手里的烟杆顿了顿,稍倾,他沉声道:“为啥?” “爹,我……” 青果看了眼脸都憋紫了的罗兴祖说道:“爷,我爹就没答应过让我姐去做丫鬟,哪有什么为什么?” “你给我闭嘴,我在跟你爹说话,没跟你说。”罗老爷子青果怒声道。 青果虽然心里气,可罗老爷子必竟是长辈,她只能隐忍的闭了嘴,站到罗兴祖身边。 罗老爷子这才看着罗兴祖,继续问道:“为啥?” “就是果儿说的,我没想过让青萍去给人做丫鬟。”罗兴祖轻声说道。 罗老爷子哼了哼,看了罗兴祖说道:“娃不去赚钱,你们这一家子吃什么用什么?还有,既然没想过,昨儿又为什么要收下你大妹的银子?” “我爹没收,是大姑扔下银子就走了。”罗小将抢了话说道。 罗老爷子瞪了眼罗小将,再指了罗兴祖怒声道:“你这嘴巴是哑了还是缝上了?不会说话,光让别人替你说!” 罗兴祖打小就怕罗老爷子,被罗老爷子几句话给说得脚都软了,腰上又隐隐的痛了起来。可是眼角余光觑到牢牢护着林氏的三个孩子,咬了咬牙,心一横话就说出了口。 “爹,总之我家青萍不去给人当奴才!” 罗老爷子懵了懵,似乎没弄明白罗兴祖的意思。等明白了,他手里的旱烟枪抡起就对着罗兴祖敲了下去。 “你早前咋不说,等你妹妹这都应了人了,你来说这混帐话。” “我啥时跟大妹说过,要把青萍送去给人当丫鬟?” 罗兴祖也是急了,自家大妹妹之前连音都没漏一个,突然间跑回来就说要送青萍去当丫鬟,不去还不行! “好,是我狗拿大耗子多管闲事,是我没事吃撑了来管你们家的破事。”罗香菊腾的一下就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指着罗兴祖喊道:“可我现在已经把话都说出去了,你突然间就说不叫青萍去,你让我怎么跟人交待!” “我……”罗兴祖瞪眼看着罗香菊。 “二哥,我要不是想着你家孩子多,你又伤了身子,日子难过,我干嘛来操这份心?”罗香菊没错过罗兴祖眼里的那点犹豫,口气一软劝道:“这是多少人家想求都求不来的事,你干嘛就要这样让我难做?” “可不是嘛!”许氏在一边咂舌道:“果儿他爹,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要这样,往后谁还敢待你们家好啊!” “大伯娘,你这么稀罕你让惠芳姐和惠芳去呗!”青果在一旁说道,“大姑,家里也不只我姐一个,谁愿去谁去,反正我姐不去。” 哼! 要是说开头还只是怀疑有鬼,到现在,青果几乎是可以确定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龌龊。 罗老爷子到没多想。 他之前也不过就是气罗兴祖不识好歹,自家亲妹子难道还会害他不成?!既然不是非青萍不行,那惠芳、惠芳哪个不行?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例呢! “行,就让惠芳去。”罗老爷子拍板说道,又指了罗兴祖,“有你后悔的时候。” 罗兴祖听到说不用青萍去,连忙摇头道:“爹,我不后悔,我肯定不后悔。” “哎,爹……” 罗香菊没有想到罗老爷子会突然拍板,急得差点就跳了起来。怎么就同意让惠芳去了,惠芳她……可是在看到许氏刀子似朝她刮过来的目光时,罗香菊余下的话说不出来了。 事情好像就这样定下来了。 许氏见罗香菊没说不让惠芳去的话,眼珠子一转,立马对罗兴祖说道:“二弟,青萍都不去给人做丫鬟了,那六两银子的定金是不是该还给大妹?” 罗兴祖连忙点头,银子肯定是要还的,回头对林氏说道:“果儿娘,你去把银子拿出来。” “哎。”林氏正要回屋去取银子,却被青果给拦下了,青果抬头看了许氏,“大伯娘,您刚说几两银子啊?” “六两啊!”许氏挑了眉头说道:“你可别想夹私!” “啥六两,明明是……” 林氏一听急了,明明才留下五两银子,怎么现在就成六两了?难不成这银子还会生崽不成! “明明是四两银子!”青果抢在林氏跟前说道。 ☆、35老宅子吵起来了 许氏原本还想着讹一把青果她们,哪晓得青果直接就给她少了一两银子!许氏当然不能同意,从来只有她精刮别人的,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精刮她了! “罗青果,你个贱瘪货,你大姑明明给了你五两银子,咋的就成了四两银子了!”许氏喊道。 青果哼了哼,嗤笑道:“大伯娘,明明就是四两银子,啥时变成了五两银子。” 许氏连忙回身寻了罗香菊,将她往前推了推,一迭声的说道:“大妹,你来说说,到底是几两。” 罗香菊心里只将个许氏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得能撕开许氏的脑袋看看,她里面装着的到底是脑子还是稻草,竟然让个小孩子给挖坑埋了! 心里再怨,当着这半村的人,罗香菊却也不能不出声! “我当时也没留心,应该是五两银子来着。”罗香菊说道。 许氏立刻一脸凶悍的指着青果,“听到没,你大姑都说了,是五两银子,你甭想赖了那一两银子。” 青果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说道:“嗯,我听清楚了,我大姑说的是五两银子,不是六两银子来着。” “啥六……” 许氏刹那间明白过来,顿时一张脸青红交替,僵在了那。心里悔得就差将自己舌头给咬了!她不满的朝罗香菊看去,轻声嘀咕起来。 “大妹,我这记不清楚,您咋也能忘了呢?您昨儿不是说给了六两银子的吗?” 罗香菊气得就想大巴掌抽许氏。 她什么时候说过给了六两银子的话了?明明是许氏想讹人,偏偏自己蠢,事情败露了,还敢想拖她下水!还当她跟林氏一样,是她能拿捏的不是?! 罗香菊当即便恼了,没好气的说道:“大嫂,您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可没说过是六两银子,明明是您自己想多赖二哥家一两银子。” 许氏没料到罗香菊会突然翻脸,并且还一刀见血的指出是她想要赖老二家的银子,立即就不干了,嘴一张,便要撒泼。 罗香菊却是猛的回头对罗兴财喝道:“大哥,您咋也不好好管管大嫂,我说二哥为啥跟我们越来疏远,原来都是让这家里的女人给撺掇着的。” 罗香菊这话其实并不全是针对许氏,她这是把林氏也给捎带进去了。 正拿了银子出来的林氏便想要开口,青果几步赶上前自她手里接过用帕子包着的银子,“娘,我给大姑拿过去。” 话落,对着林氏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接罗香菊的这个腔,林氏抿了抿嘴,将手里的银子给了青果。 “姑,您点点吧。”青果将帕子连着银子一起递了过去,一边说道:“大姑,您别怪我爹,爹说了,只要一家人心往一处放力气往一处使,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罗香菊睃了眼嘴角带笑朝她看来的青果,冷冷的哼了一声,拿起银子转身便去扶陈氏。 “娘,我们走吧。” 陈氏嘴里骂骂咧咧的,被罗香园和罗香菊劝了回去。 许氏两只眼睛就盯着罗香菊手里的银子,不是说了让她家惠芳去吗?怎么这银子没给她们手上? “富贵他爹。”许氏扯了把罗兴财,罗兴财回头瞪了她一眼,“啥事。” “那银子……” 许氏朝罗香菊努了努嘴,意思是让罗兴财去将银子拿过来。 “回去再说。” 罗兴财没好气的说道,许氏撇了撇嘴,跟在罗兴财身后,想着银子到手了,她得去城里买盒子那个叫什么粉的擦擦,看看她大姑,年纪跟她差不多,可是这粉一擦,人就像是比她小了好几岁! 见人转眼就散了,罗小将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他回头怔怔的看着青果,“果儿,这事就算完了?” 青果摇头。 青萍脸色一白,失声问道:“人都走了,咋还没完?” “我们家这边是没事了,老宅子那边估计得有热闹。”青果说道。 “为啥?”罗小将不解的说道:“不是说了让惠芳姐去吗?难道咱大姑还能不乐意?” 青果扯了扯嘴角,乐意不乐意,回头不是就有结果了! “哥,我们去找柱子哥玩去。” 罗柱子家离罗家老宅子不远,就前后一栋屋的距离,老宅子要有个动静,一准得听着。 “哎,那咱不去摘地骨子了吗?” 罗小将他可不关心老宅子那边怎么闹,他想着的是山里那片还剩下多大半的地骨子。 青果想了想,确实,老宅子那边要怎么闹是他们的事,她们好不容易摘出来了,没必要再去踩一脚烂泥! 不过,今天罗兴祖表现这么好,得继续给他打打气才行! “爹,您今天真历害。”青果回头笑眯眯的对罗兴祖说道。 罗兴祖讪讪的摸了摸头,“爹说过会护着你们的。” “嗯。”青果打铁趁热,对罗兴祖说道:“爹,你得记着,这世上,我们才是跟您最亲的人,我不反对你孝敬我爷我奶,但是你得有原则,不能牺牲了我们去成全您自个儿的孝心。”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罗兴祖说道,“你们在我心里跟你爷奶一样重要!” 青果一手拉了林氏,一手拉着罗兴祖说道:“爹,娘,您们放心,我和姐还有哥一定会让您们过上好日子的。” “是的,爹,娘,我们肯定能让您们过上好日子。”罗小将紧接着说道。 青萍没出声,但却在一边重重的点着头。 仨姐弟背了竹篓往山里走,为了避村里人耳目,他们干脆连中饭也不回来吃了,摘好了地骨子就直接去了石圳村她们外祖家。 等青果把家里发生的事一气说完,钟氏不由脱口问道:“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例?” 青果点头。 “这不对。”钟氏摇头,对青果说道:“就是给人卖死契,了不起也才四、五两银子,更别说是活契。县太爷家银子又不是多得烧手,要这样往外砸!” 青果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谁跟银子有仇啊,要这样大把送人。所以,我让大强哥请他舅舅在县城帮着打听打听,这县太爷家到底是怎回事。” 钟氏连连点头,慈爱的看着青果三姐弟说道:“你们爹娘都本份老实,你家那些叔伯姑什么的,姥姥也不愿背后说人事非。但你们得自个儿多留个心眼。” “知道的,姥姥,您放心好了。”青果大声说道,“我爹和我娘不能不孝顺我爷和奶,但他们也别想跟以前一样作贱我们一家人。” 青果她们跑了两趟外祖家,晚边回到家,就听林氏说老宅子那边她们一上山后就吵起来了,她大姑差点就生气翘回家了。 “啊?我大姑,他们也敢气啊!”罗小将很是怀疑,“可他们为啥吵啊?” “说是你大姑不肯让惠芳去县太爷家当丫鬟。”林氏说道。 青果想了想,将擦脸的帕子一扔,转身进屋抓了两把米跟林氏说了声,“娘我出去下。”眨眼就跑得没影儿了。 ☆、36听墙角 村里谁家穷? 青果家说第一,那罗柱子家就得排第二! 青果去的时候,罗柱子他娘牛氏手里拿着个拳头大的芋头在刨皮,罗柱子耷拉着脑袋在一边坐着。 “娘,我宁可吃红薯也不要吃这芋头丝,越吃越饿不说,肚子里还一天到晚涨着股气!”罗柱子抱怨道。 牛氏刨皮的顿了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不吃咋办,难道饿着?” “娘,富贵她大姑不是说叫咱家桐花去当丫鬟吗?您咋不同意哩!” 青果站在门外便愣了愣,怎么又扯上桐花了?不是说让惠芳去的吗? “牛婶,做饭呢!”青果往屋里走。 牛氏虽然奇怪这个时候青果来她家,但仍旧出言招呼道:“果儿来了,是来找桐花玩吧?桐花去井边洗菜了,很快就回来。” 青果笑了笑,对罗柱子说道:“柱子哥,我带了两把米来,你找个碗装着,晚上好跟这芋头丝一起煮着吃。” 牛氏和罗柱子愣了愣,青果家的日子可是连他们家日子都比不上的,怎么突然间就有米吃不说,还能送人! “果儿,你……”罗柱子怔怔的看着果儿。 青果自己找了只碗将口袋里的米放进去,这才对罗柱子和他娘说道:“我外公带着我们家做了点小买卖。” 这事,早之前就在村里传开了。 罗柱子原还想去找小将学学的,等知道小将连罗富贵都不教后,他也就歇了那心思。 “果儿,你是不是有事?”罗柱子问道。 青果笑了笑,寻了个小马札坐了,问道:“柱子哥,我大姑说要送你家桐花去当丫鬟?” 罗柱子跟她娘互视了一眼,牛氏使了个眼色给罗柱子,罗柱子起身走了开去。 “果儿,这事可不赖婶,是你大姑自己来找我们说的,我们没……” “婶,你别担心,我没见气的意思。”青果知道牛氏怕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连忙说道:“桐花去也好,我惠芳姐去也好,我都没意见的,我就是有些奇怪。” 牛氏看向青果。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婶,我大姑跟我大伯亲不亲?” “你大姑几个兄弟,她跟你大伯是最要好的!”牛氏说道。 “这就对了啊,既然我大姑跟我大伯最要好,这么好的事,她咋不先想着我惠芳姐?”青果看向牛氏问道。 “这……”牛氏顿了顿,这话她没问罗香菊,但实际上也不是没想过,“许是,她不舍得你惠芳姐给人当奴才吧!” 青果扯了扯嘴角,她可不认为是这个原因! “婶,那你答应我大姑了吗?” 牛氏摇了摇头,她虽然很想让桐花去,但是她实在不想招惹许氏这个浑不吝的,她这还没同意,许氏就能指着她家屋子骂大半个晌午,桐花真去了,许氏还不得把他家祖坟都给刨了! “我跟你姑说,桐花去可以,但她得先跟你大伯娘说好了,别来我家吵!我不想惹事。”牛氏说道。 青果叹了口气,果然是清酒红人面,钱帛动人心啊!牛氏想到的只是不想跟许氏对上,却没有想过这高价背后的危险。 “婶,我打听了下,一般人家买丫鬟,死契也才四、五两银子……” “果儿,那能一样吗?那可是县太爷家的丫鬟!”罗柱子在一边说道。 青果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便看到桐花挎了个篮子从外面走进来。 “果儿,你咋来了?”桐花跟青萍差不多大,平常也常在一块玩。没等果儿开口,她又指了外面对牛氏说道:“娘,果儿她大伯娘还在吵哩!” 在知道罗香菊打算让桐花去而不是惠芳去县太爷府上时,青果其实已经不关心老宅子那边为什么吵架了,正想找个借口走人,桐花却忽的放了手里的篮子,上前挽了她的手。 “果儿,我们出去玩去。” 不由分说的便将青果带了出去。 见桐花一出屋子就拉着自己朝老宅子西北角走,青果只一怔,便明白桐花的意思。 “桐花,你是不是不想去县里?” 桐花回头看了青果一眼,示意,她别出声。而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青果眼前总是会不定时的闪过桐花这个傍晚回眸的瞬间。 墙的另一边,许氏的声音清晰入耳。 “你也别挑这些好听话说,你就告诉我,为啥可以是青萍,可以是桐花,就不能是咱家惠芳?咱惠芳不行,不是还有惠芳吗?你亲侄女你看不上眼,你还说是为我们好,你骗谁去!” 青果朝桐花看去,便见桐花眉头紧紧的皱着,见她看来,桐花扯了扯嘴角。青果默了一默,继续听墙角。 “你这话说得真好笑,我高兴谁去还得让你批准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德性,还想来拿我的主意?我把话给你撩这了,你就是死我面前,惠芳和惠芳也去不成!”罗香菊说道。 “爹,娘您们都看到了吧!”许氏转而向罗老爷子和陈氏喊冤,“这就是您亲闺女的话,这是人话吗?敢情我不是您家的媳妇,我这媳妇还不如个外人,惠芳……” “好了,都给我闭嘴!”罗老爷子的旱烟袋狠狠的敲着桌子,“菊,你说说,到底是啥个意思。为啥就不能是惠芳和惠芳。” “爹,您就别管了!” “废话,我还没死,我能不管吗!”罗老爷子喊道。 “哎,当家的,您干啥对孩子这么凶,孩子不说肯定有她的理由。”陈氏在一边帮着腔。 “什么理由,你今天要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事不算完!” 陈氏可不愿意惯着许氏,当她的面凶她女儿,还是她最为倚重的,当她是死人吗? “老大家的,你想干啥?你这是想吃人还是想干啥?你再吼一声试试!老大你是死人啊,你妹妹被人欺负了,你连个屁都不会放!” “娘,大妹这事做的真不地道,您让孩儿说啥啊!”罗兴财嘟囔道。 陈氏气得抓了鸡毛掸子就往罗兴财身上招呼。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吃了她什么*药了,这么听她的话……” “娘,娘您干啥哩,说话就好好说话,咋动起手来了。”罗兴财一边躲闪,一边对脸如寒霜的罗香菊喊道:“大妹,你还快劝着娘。” 罗香菊狠狠的瞪了眼罗兴财,拉住了陈氏,回头对依然忿忿不平的许氏说道:“你也别闹了,我贴你二两银子,就让桐花去,你不许再去她家吵,我明儿用过早饭就带桐花走。” 墙角下的青果和桐花都怔住了。 良久,青果看了桐花,“桐花,你……” 桐花笑了笑,“有五两银子,我爹娘还有我哥就不用再餐餐吃芋头丝了,更不用往深山里去。” 青果默然无语。  ☆、37初议买地 青果回去的时候,饭已经做好,她洗了手,一家人围着桌子可始吃饭,青果便将她和桐花偷听到的老宅子那边的事说了一遍。 “啥,你姑宁肯贴你大伯娘二两银子也不让惠芳去?”罗兴祖问道。 青果点头。 罗兴祖和林氏不由便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目光。 到得这个时候,他们要是还以为罗香菊是真心同情他们,那他二人真的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兴祖怔怔的说道:“大妹她……” 林氏摇头,她已经不知道想能说什么!心里只有一种满满的庆幸,庆幸没答应让青萍去。 “爹,我让周婶请她娘家兄弟帮着打听打听,过几天应该就有消息了。”青果说道。 罗兴祖点头,想了想问道:“那桐花她……” 青果脸色暗了暗,轻声说道:“桐花她愿意跟大姑去。” “唉!”罗兴祖长长的叹了声气,末了,像是安慰自己似的,轻声说道:“许是那小姐难侍候吧!” 林氏连忙点头。 只有青果在心里想着,只怕不仅是不好侍候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果真桐花挎了个小包袱跟着罗香菊离了三坑村。 青果三姐弟窝在树枝间,只到连桐花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这才收了目光,心事重重的去了那块荒山,继续摘地骨子。 “果儿,我看今儿摘两趟,就能全摘完了,明儿是用不着来了!”青萍说道。 青果扫了眼被被她三姐弟摘得空了大多半的地骨子树,点头道:“嗯,明儿应该不用来了。” “要是这满山的树,明儿一早又长满了地骨子该多好!”罗小将说道。 青果“扑哧”便笑出了声,她这哥哥可真没志气,咋就不想着她们一脚踩出个聚宝盆呢! “果儿,这地骨子就要摘完了,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青萍很是犹豫的看着青果,“我们得再想别的赚钱的法子。” 青果点头,说道:“别担心,会有法子的。” 青萍和罗小将顿时两眼放光的看着青果,“果儿,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青果心里到是有想法,只是还不成熟,便没跟她二人说,现在被问上了,为了缓解哥哥姐姐对贫穷的恐慌,说不得只好将那法子说了出来。 “嗯,我想着我们村里那么多人种芋头,有猪的人家拿芋头杆子喂猪了,没猪的人家就把那杆子给扔了,说不得可以在这上面想想办法呢!” 青萍和罗小将听了青果的话,顿时齐齐泄了气。 要知道那芋头杆子不掺着点米糠,就连猪都不下嘴!果儿竟然说要在那上面弄出来钱来,这怎么可能啊! 青果之所以打那些芋头杆的主意,其实是缘于前世大学的开学特产推介会。那个时候,每当开学同学返校时,随着室友回归的一定有来自她们家乡的土特产。 她上铺的室友是江西某个小县城的同学,有一年开学时,抱来的小瓦罐装着的妈妈菜就是芋头杆子炒肉丝。青果想起那酸酸脆脆咸中带辣,辣中带麻的味道,就满舌生津! “等这次去镇上,我们再好好转转。”青果说道。 青萍和小将虽然对青果的话不以为然,但她们已经习惯听从青果的意见,说不定就能转出生钱的法子呢! “嗯,听你的。” 青萍和罗小将齐齐说道。 青果笑了笑,心道:哥喂,姐喂,放心吧,听你老妹的不吃亏! 三姐弟还是从山上直接去了外祖家,钟氏给三人做了点吃的,便将晒好的第一批地骨子拿篮子装了递给青果看。 “果儿,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青果拿在手里捏了捏,没有黏黏的感觉,颗粒虽说不够饱满,但好在色泽很不错,鲜艳夺目,一看就让人喜欢。 “嗯,可以的,这些天可以不再晒了,适时的通通风就行,等这几批都好了,就可以拿去镇上卖了。”青果说道。 “那我们不是又有银子进帐了!”一边忙着分捡的林方达兴冲冲的说道。 青果笑嘻嘻的说道:“是啊,小舅舅你不用愁没钱娶媳妇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媳妇了!”林方达涨红了脸喊道。 青果有心逗逗这个不爱说话的小舅舅,便挤眉弄眼的说道:“你是说你以后都不娶媳妇了?那行,我们攒够大舅舅娶媳妇的钱,就不攒你的了!” 林方达被青果说得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半天也不知道拿什么话还嘴,末了,气冲冲的说道。 “好男不跟女斗,我懒得搭理你!” 一边坐着的钟氏还有林善文齐齐笑出了声。 这次三姐弟回家后,青果便将她们在下个集市要去镇里卖地骨子的事说了。 林氏和罗兴祖先是许久没回过神,等回过神来,高兴的嘴角都合不拢。 “哎,这可是好事,那块地一直荒着,那地骨子打我小时候起就长着,可谁也没想到那东西能换钱!”罗兴祖说道。 林氏连连点头,“这样一来,我们每年都能在那块地上赚一笔呢!” 青果摇头,泼了林氏的冷水。 “现在是没被发现,等有人发现了,这钱就轮不到我们家赚了。就像是大舅舅的草编和炒螺蛳一样!” 她话声一落,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便沉了下去。 找个赚钱的行当多不容易啊!眼见得这无本买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别人得了去,林氏心里就跟刀割了一样,不由自主的说道:“要是,能把那块地买下来就好了。” 青果眼睛一亮,看了林氏说道:“娘,我也是这个想法哩,我们买下那块地的话,不仅可以摘那些地骨子,还可以把地开出来,种些花生、豆子的卖!” “是啊!”青萍和罗小将附合道:“还可以种红薯,这样我们家也能养猪了!” “可是……”罗兴祖看着兴奋不己的娘几个,默了一默后说道:“我们哪来的钱啊!” 他的话声一落,屋子里的气氛当即便僵了下来。 “等把这批地骨子卖了,我们跟外公商量下,这钱让我们先买那块地,或者,就算是外公他们家也掺了股,等地上赚了钱,再给他们分利就是!”青果说道。 “嗯,这法子可行。”林氏当即点头,回头对罗兴祖说道:“果儿爹,你回头找里正探探,看那块地怎么卖!” “哎,我明儿就去问。” ☆、38买丫鬟真相 罗兴祖歇了两日,果真就去找里正打听那块荒地的事。 宣国像大多数有记载朝代一样,以四户为邻,五邻为保,百户为里,五里为乡,每里置里正一人。负责调查户口,课置农桑,检查非法,催纳赋税,以及房屋田地买卖之事。 里正毛阿四家在岩峰村,听了罗兴祖的话后,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你想买那块荒地?” 罗兴祖来之前,青果再三交待了,不能说是他们家想买,只说是帮别人问问。 “不是,就是帮别人问问。”罗兴祖说道。 虽说不住一个村,毛阿四必竟是管着这三村百户的人事,各家的情况或多或少都知道些,更别说罗兴祖家在三坑村是穷出名的。当下到也没起疑,再说地卖出去,他还得几个酒钱! “那地是无主的,又是荒地种不了粮也裁不了树的,面积也不大,就五、六亩的样子,估计八、九两银子就行了。”毛阿四说道。 这价格还真心是不贵,要知道一亩上好的水田光一亩就得四、五两银子,这块荒地统共才八、九两银子! 可就这八、九两银子对罗兴祖来说,那也是不便宜。再说了,那地骨子到底能卖多少钱不是还不知道吗?想到这,罗兴祖便又问了声。 “阿四哥,价格能再便宜点吗?” 毛阿四也是知道那块地的,以前也有人试着种些瓜果蔬菜的,可种什么死什么,这样的地,要真有人出银子买,他乐得做个人情。 “嗯,我想着,要少也就是少个二两银子的事,再少怕是不能了。总是块地不是?”毛阿四说道。 那就是说最少也得六两银子! 心里有了个底后,罗兴祖便辞了毛阿四往家去。 青果知道今天她爹去里正家,便没出门,趁着这时间,喊了罗小将和青萍到自家地里,选了几株品相较好,茎肥汁多的芋头杆砍回家。 按青果的要求,青萍将这几株芋头杆子摘掉较老的表皮和嫩心部分,切成一尺长短,用井水一遍遍的冲洗干净,放太阳下晾晒到摸起来较为柔软,再用准备好的粗盐搓匀,然后放盆里腌一两小时,再理好五根扎成一小把,码放在小陶缸里,倒入凉开水浸没杆子,拿了准备好的干净石头压在上面,缸上拿块木板遮了就算完事了! “果儿,这真能吃吗?”林氏在一边问道。 青果抬头笑道:“能不能吃,过几天您偿偿不就知道了。” 林氏想想也是,反正也是无本的买卖,只是那一罐子盐,到让林氏心疼了许久,可想着,要是真成了,几罐子的盐都能赚回来不是! “爹回来了。”罗小将眼尖,见着了自外面回来的罗兴祖,连忙回头对屋里几人喊道,自己则迎了出,“爹,您回来了,问清楚了吗?” “哥,让爹进屋说话吧。”青果在屋里喊道。 “哎。” 不多时,两父子进了屋,青果将准备好一大碗凉开水递了过去,罗兴祖赶了一路,早就嗓子冒烟了,几口就喝干了碗里的水,青果还要再倒,被罗兴祖摆手制止。 “等会再喝,我把里正说的话给你们说说。”罗兴祖说道。 青果便放了手里的碗,站到青萍身边看向罗兴祖。 “里正说了,那块地最少也得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 虽是有心理准备,可林氏还是难免蹙了眉头。 六两银子! 青果点头,说实话,真心不贵!那么大一块地呢!好好整理整理,在不破坏那些地骨子树的情况下,种几样经济作物,一年就能回本! “果儿,六两银子呢!”青萍看向果儿,紧蹙了眉头,“也不知道那些地骨子能卖多少!” “不急,里正说六两,我想着五两银子就差不多了。”青果说道:“先等卖了这批地骨子再说。”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一时间,罗家众人都恨不得收下来的那批地骨子能卖个十两八两银子的。 “果儿她娘,你在屋里吗?” 门外响起周氏的声音。 林氏连忙迎了出去,“在呢,她婶,进来吧。” 周氏走了进来,见一家人都在,不由便笑了道:“这都在家呢!” “嗯,婶子,您坐。” 青果递了个小马札给周氏,周氏也不客气,接了那小马札就坐下了。 “果儿她娘,前些日子,果儿不是我帮着打听下那县太爷府里的事吗?”周氏看向林氏。 林氏连忙点头,看向周氏道:“嗯,可是打听清楚了?” 周氏叹了口气,目光便看向青萍,轻声说道:“萍啊,你可算是逃过一劫了。” “这话怎么说?”罗兴祖骇然的看向周氏。 周氏摇了摇头,将她兄弟打听来的事说给这家人听。 “说是那县太爷家的大小姐得了个什么病,历害的很,大夫都说怕是活不过今年年底!”周氏说道。 “那小姐得病,跟买丫鬟有什么关系?”林氏不解的问道。 周氏便压了声音说道:“说是会传染的,府里已经有好几个丫鬟染上病没了!” “啊!” 罗兴祖和林氏齐齐白了脸,两人不由自主的便将目光看向了青萍,后怕和庆幸同时溢满眼眶。 “那桐花她……” 周氏摇头,“怕是凶多吉少!我那兄弟还说,那县太爷夫人还到处在托人买丫鬟呢!” “怪不得我大姑死活不让惠芳姐去。”罗小将说道:“她是怕惠芳姐出事后,没法跟我大伯和大伯娘交差呢!” 罗小将话声一落,三姐弟突的便齐齐的将目光看向了罗兴祖和林氏。 罗兴祖和林氏被她三人看得浑身犹如针扎,目光闪烁的说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我不是没让青萍去吗?” “爹,我大姑为啥敢让我姐去,却不敢让我惠芳姐去?”青果问道。 “那……那不是你大伯是她大哥吗!”罗兴祖没什么底气的说道。 “你您就不是她二哥了?” 罗兴祖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紫的! 是啊,都是亲兄妹,都是亲侄女,这对待咋就这般不同呢?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软弱,你好欺!说得难听点,是包子就别怪狗惦记着。 就连周氏也不由在一边插了句嘴。 “果儿他爹,她大姑这事做得可真是过了。青萍还是她亲侄女呢!” 罗兴祖叹了口气,末了闷声道:“往后,咱不跟她来往了,她不当我们是亲人,我们也别当她是亲戚!” ☆、39找揍 三天后,林善文让林方达来了趟果儿家,说是地骨子全晒好了,问是等开集市的日子去,还是这两天便去卖了。 青果算着做下的那缸酸芋头杆子还没那么快能吃,再说这买地的事越早定下来越好,否则就怕夜长梦多。便跟林方达说,过两天就去卖了。 “嗯,那我回去就跟爹说。” 林方达起身便要走,被林氏给拦住了。 “吃了饭再回去吧。” 林方达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果儿她们,心里也正想问问果儿,可还能寻到什么赚钱的法子没,便没推辞。 “嗯,姐,你把我带来的鱼给做了吧,你比娘做的好吃。”林方达说道。 天渐渐冷了,林善文趁着河水还不是太冷,每天空了都会下河叉几条鱼,只不是每次都有收获,恰巧今天叉到两条大草鱼,便让林方达带了条来。 “行,你跟小将他去玩会,我这就把鱼收拾了,中午做给你们吃。”林氏说道, 林方达应了,便跟小将去院里玩,青萍和青果则在屋里帮着林氏烧火。 林氏才将条鱼收拾干净了,屋外锦的便响起许氏的声音。 “小将,你娘在屋里吗?” 罗小将没搭理许氏,自顾跟林方达玩,到是林方达喊了声“嫂子”,许氏这才好像看到了他一样,说了声,“是果儿小舅舅啊,你这是来看你姐姐了?” 屋子里,林氏听到许氏的声音整个人都僵了僵,看了青果说道:“她怎么来了?” 青果摇头,但她肯定知道这许氏只要上门,一准没好事! “二弟妹,你这是做饭呢!” 话话的功夫,许氏已经进了厨房,一进厨房,眼睛就瞄上了林氏手里收拾干净的鱼。 “哎,好大一条鱼啊,要说你们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这么大一条鱼,咱家也就过年的时候能见着。”许氏说道。 青果这才知道许氏来的目的。 “大伯娘您可真爱说笑。”青果在笑道:“您才得了我大姑二两银子,别说是条鱼,就是头猪也能买了!” “果儿,你咋瞎说呢,你姑啥时给我二两银子了。” 青果一边使眼色让林氏赶紧把鱼给剁了煎了,一边起身走到许氏跟前,目光直往她脸上溜,“大伯娘,这胡粉可真是好东西,您这擦在脸上看起来可年轻多了。” “瞎说什么呢!”许氏连忙撇了头,不自在的说道:“我哪来的胡粉擦,你这娃就爱说瞎话。” 这粉是合着那二两银子,许氏从罗香菊那硬赖得来的!为这事,她可是被陈氏点着鼻子骂了好些天! 许氏躲开青果,眼睛往林氏手里看,说道:“二弟妹,咱爹和娘好长日子没吃鱼了,你等会给送些去啊。记得,拿大碗装,别跟上次似的,一碗饺子一人筷子就没了。” 明明是自己嘴馋,偏拿着罗老爷来做伐子,青果心里冷笑。 “大伯娘,这鱼是我小舅拿来的,我奶怕是不爱吃呢!”青果说道。 许氏当即不乐意了。 “我说果儿,你送都不送,怎么就知道你奶不爱吃?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不舍得给你奶吃?” “咱奶自己说的啊!”果儿看了许氏,一脸正色的说道:“我奶都不让我娘认娘家,她怎么还能吃我姥姥家送来的鱼呢?大伯娘您也太小看我奶的志气了!” “哎,你奶那不就是气头上说说吗,哪里能当真!”许氏不理青果,回头对林氏说道:“二弟妹,我这就回去了,你等会记得用大碗装啊!” “大伯娘,我还是跟您去问问我奶吧。”青果起身跟着许氏往外走,“前头为的个鸡蛋把我娘好一阵骂,可不能再为条鱼把我娘又给恨上了。” 许氏连忙推青果,“你问啥啊,你这孩子,难道你奶还能跟你说,她想吃,她要吃?” “哎,这有啥不好说的,奶说要吃,哪怕就是天上的龙肉,咱不也得想办法给弄来是不是?”青果笑眯眯的道:“奶这么大年纪了,我们得顺着她,可不能违了她的意思。” 青果不理会许氏,撒了脚丫子便老宅子那头跑。 “果儿,果儿你给我站住。”许氏连忙追了出去。 老宅子里,陈氏正带着惠兰和惠芳在灶间里做饭,罗香园坐在边上看她娘切菜。 “惠兰,你娘呢!”罗香园看着灶前烧火的惠兰问道,“咋一到做饭的时候就看不到她人。” 惠兰看了眼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的陈氏,小声说道:“头前,我哥跟我娘说了几句话,我娘就出去了。” 陈氏一听便火了,当即骂了起来:“猪栏里的猪都要比她勤快,嘴勤屁股懒的孬货,成天就知道瞎晃荡,一个个就知道死吃死嚼……” 惠兰和惠芳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娘,大嫂回来了,好像还有果儿。”罗香园忽的说道。 她的话声才落,青果跟许氏已经一前一后进了门。 青果几步跑到厨房前,对正切着菜的陈氏问道:“奶,我大伯娘说您想吃我姥姥家的鱼,是真的吗?” 陈氏将手里的菜刀“哐啷”一声扔在了菜板上,指着青果就骂了起来。 “你个丧良心鬼,你说这话不怕天打雷劈啊,我就是要饭我都不会上你姥姥家门……” “那,我大伯娘咋跑我家跟我娘说,您想吃我姥姥家送来的鱼呢?”青果一脸好奇的看着陈氏问道。 “果儿……”许氏想要上前拦阻,只可惜来不及了,青果正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陈氏,说道:“奶,您要真想吃,您可千万别客气,我……” “许氏,你给我滚过来。” 许氏听到陈氏那一声喝,吓得脚都打哆嗦了。 “娘,我……” 陈氏随手拿了刷灶台的竹刷子三步两步上前,对着许氏便没头没脸的打了下去。 “你个好吃懒做的懒婆子,家里饭不做,跑出去造我的谣,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啊,娘,您有话好好说,您干嘛打我啊!”许氏边躲边对一边站着看热闹的罗香园喊道:“小妹,您快帮我劝着娘啊!” 罗香园撇了撇嘴,她早就不待见这许氏了,那胡粉原是大姐捎给她的,愣是被许氏给抢了去,她这心里还窝着一肚子的火呢! “哎呀,娘啊,你这是要把媳妇打死了,富贵啊,娘死了,你可咋办啊,这后娘一进门就能要你的命哩!” 惠兰和惠芳抢了出来,上前拉着陈氏。 “奶,别打我娘,求您别打我娘。” 陈氏气喘吁吁的一把扔了手里的竹刷子,对哭天抢地的许氏吼道:“给我做饭去,再闲荡瞎逛的,你就给我收拾包袱滚出老罗家!” 许氏抽抽泣泣的进了厨房,惠兰和惠芳狠狠的瞪了眼站在一边闲闲看热闹的青果,跟着进去帮忙。 罗香园这才抬头对青果没好气的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满意了还不快滚?我这里可没人欢迎你来。” 尼玛,这是亲姑姑吗? ☆、40都不是省油的灯 屋子里,陈氏还在骂骂咧咧,罗香园拧了帕子递上去让陈氏擦手擦脸,忽的开口说道。 “娘,要我说,也不能光听了果儿的一面之词,您还是把大嫂叫进来问问吧。” 陈氏脸一沉,怒声说道:“问什么问?她要是没做,果儿敢跑上门来挑事?” “娘,果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忘了您在她手里吃的亏了?” 陈氏默了一默,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便对罗香园说道,“去,你去把你大嫂喊来。” 罗香园转身走了出去,“大嫂,娘叫您过来一下。” “香园,我这炒着菜呢!”许氏拿了锅铲站在门口说道:“你看,爹和你哥他们就要回来了,回头这饭要还没做,爹又得骂人了。” 罗香园不耐烦的说道:“你让惠芳炒,娘有话问你,爱来不来随你,回头别怨我没帮你说话。” 话落,转身便进了屋子。 “惠芳,你来炒菜,娘去趟你奶屋里。”许氏连忙将手里的锅铲交给惠芳,转身便去了正房。 正屋里,陈氏正端着粗瓷大碗,咕咚咕咚喝着凉水润喉咙,许氏进来,她连眼角都没抬。 “娘,您叫我。”许氏赔了笑脸小心上前。 陈氏将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扔,没好气的说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惹上那个短命鬼的!” 许氏心里那个恨啊,心道:你打我之前,怎么不想着把这话问一遍呢?人都被你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嫂,娘问你话呢!” 罗香园将许氏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冷笑连连,真是个比猪还蠢的人! 许氏其实一个转眼间就想明白过来了,她这顿打不能白挨,陈氏身上是肯定讨不回来的,那就在别人身上讨回来!哪个别人?当然是害她挨打的那个人! “娘,您真是冤枉媳妇了,是富贵看到果儿她小舅来,手里提着条好几斤重的鱼,富贵想着您和咱爹可好些日子没吃鱼了,便让我去跟二弟妹说说,让她孝敬您老人家一把,谁知道果儿就跑来,说是您嘴馋,要吃她姥姥家的鱼。”许氏说道。 “你当时咋不说!” 陈氏气得将手里的碗对着许氏便扔了过去,好在许氏躲得开,没被砸着。 “娘,您没给我机会说啊,果儿才说了几句,您二话不说对着媳妇就动起手来。媳妇哪有机会说啊!”许氏说着,将被打红的胳膊伸了出来,“娘,您看看,媳妇被打成什么样了!” 陈氏才不心疼她被打成什么样,她只是不愤自己被人当枪使。越想越气,起身便要往外走。 “不行,我得找她去,死丫头片子,连我都敢骗,都敢当枪使!” “娘!”罗香园上前拉住陈氏,“娘,您现在去找她说什么啊,再说了三哥马上就要成亲了,这村子里就数二嫂菜烧得好,您现在找她,三哥的酒席,谁来做?” 罗香园可不是陈氏,她心里清楚陈氏和罗富贵是什么样的人,这事就是富贵他看到果儿小舅拎了鱼来,自己想吃!便拿着她娘做伐子,偏生遇上果儿这个浑不吝的。 “那这口气就让我咽了?”陈氏瞪了罗香园,怒声道:“她个小丫头片子耍滑耍到我头上来,我这几十岁都白活了?” “娘,您放心,我有主意替您出气,您就先忍了这回。” 陈氏狐疑的看着罗香园,罗香园瞥了眼站在那探头探脑的许氏,陈氏当即喝道。 “你还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做饭,你男人在地里累了一天,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许氏原还指着陈氏去果儿家闹一场,眼见得便要成了,可却让罗香园给拦了下来,她心里郁闷的不行,又见罗香园说有主意让陈氏整治果儿她们家,心里正一热,谁想陈氏却赶了她出去。 许氏闷闷不快的出了屋子,却是没走远,猫到了东边的窗户下,偷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刚说的什么主意?”陈氏问罗香园道。 罗香园看了眼屋外,估摸着许氏应该走远了,便轻声跟陈氏说道:“娘,咱三嫂进门,大嫂、二嫂是不是都要给认亲礼的?” 这是村子里的风俗,新人成亲了,第二天认亲的时候,喝新人茶的长辈得给新媳妇一个封红。妯娌间一般也就是珠花绢花什么的。 当年林氏进门,许氏给的是一枝铜包银的小簪子,而林氏则回了罗惠芳一身棉布衣裳,算起来,还是许氏给赚了。 许氏一听罗香园是要在这上面拿捏林氏,顿时恨得牙痒痒的,在心里把罗香园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的意思是,咱在这认亲礼上给你二嫂下绊子?”陈氏说道。 罗香园点头,“娘,您也别被大嫂骗了,她是什么人您不知道?就会扯着您这张虎皮做大戏,就好比今天这事,肯定是她自个儿想吃鱼,假借着你的名头去行事,谁知道让果儿那个浑不吝的给搅和了。” 陈氏想了想,点头道:“还真有可能。” “娘,咱大嫂,您也该抽打抽打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这家里到底是谁做主!” “那你的意思是,这次你三嫂进门,把你大嫂也一起收拾了?” 罗香园点头。 “那怎么个收拾法?”陈氏问道。 “娘,我跟您说,您就这样做……” 罗香园凑到陈氏耳边嘀嘀咕咕说起来。 屋氏许氏急得就差爬窗子进去,可是任她把耳朵贴着墙缝钻,愣是没听清一个字,又怕回头让陈氏发现了,只得悻悻的自东窗下走了开去。 厨房里惠芳见她进来,连忙上前问道:“娘,我奶找您啥事?” 许氏将惠芳扯到角落,回头对灶前烧着火的惠兰说道:“惠兰,你站门口来看着,要是你奶和你姑来了说一声。” “哎。”惠兰起身站到门口。 许氏这才跟惠芳说道:“芳,你老姑是不是跟春妮很要好?” 惠芳点头。 “芳,我跟你说,你老姑在你奶跟前出主意使坏,想要收拾娘和你二婶。你让春妮跟你老姑打听下,看你老姑到底想干啥。”许氏说道。 惠芳眉头顿时蹙了起来,“我老姑她怎么这样,娘,您放心,我回头就去找春妮。” 许氏点头,不忘叮嘱道:“可别忘了,还有,跟春妮说,这事打听清楚了,你肯定会谢她。” “娘,您放心,春妮跟我才是真要好,跟咱老姑都是面子情,她一准会帮我。” 许氏这才放下心,继续做饭。 她心里也拿定主意了,这事自己知道就行,铁定不能告诉林氏,她还等着看林氏出丑丢人呢! ☆、41又赚一票 转眼便到了青果跟外祖家约好去卖地骨子的日子,这天罗家三姐弟起了个大早。 林氏等三姐弟吃好饭,再三交待青萍别忘了去林小桃那看看。自打知道黄保忠她娘刘氏有意给黄保忠纳妾,林氏提着的心就没放下过,天天拜菩萨,就指着林小桃能在年前给怀上! “娘,您放心吧,咱三姨不会有事的。”青果对林氏说道。 林氏便扯了抹苦笑,轻声说道:“你还小,你不懂,等你大了你就明白了。” 青果暗自叹了口气,她哪就不懂了,她不要太懂好吧! 无子是七出之首,先不论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就是她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对一个家庭造成的影响也是毁灭性的! 可是,比起这种担忧和祈盼,青果觉得目前最重要的,应该是快速的提高生活水平,为她老姨解决后顾之忧,夫家不能呆,大不了回娘家就是,怕个毛线啊。 “爹,娘,我们走了。” “去吧,路上别贪玩,早去早回。” 跟上次一样,姐弟三人才到石圳村,便看林善文便带着林家兄弟在村口等着,钟氏跟上次一样,迎上前摸了摸叮嘱了一番话,这才目送三人离开。 钟氏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但腹部却是一点不显。青果总担心,钟氏这一胎生下来,可别连只猫那样大都没有。 一行人走了近一个时辰的路,才到了镇子里。 “果儿,我们是先去你三姨铺子里还是先去药铺子?”林善文问道。 “要不,先去三姨父的铺子里吧,回头我们再把镇上的药铺都打听下,看看谁家给的价格合适。”青果说道。 “行,就依你说的。” 黄保忠正和林小桃在铺子里招呼着买卖,远远的见着林善文一行人走来,连忙回头对林小桃说道:“小桃,岳父和两个弟弟还有果她们来了。” “哪?你别是看错了。”林小桃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往外看,等见到真是他们后,立即扔了手里的称,跑了出去,“爹,您咋来了?也不让人捎个信,我好让保忠去路上接接你们。” 林善文摆手道:“接啥啊,你爹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姐(姨)。” 林正达兄弟俩,青萍三姐弟上前围了林小桃。 “哎,快进去,走这一路累了吧。” 林小桃要去接林善文肩挑着的担子,被林善文拒绝了。她也没坚持,将几人迎进铺子,转身就去拿碗给客人倒了碗水。 黄保忠这边忙完,走了过来,跟几人打了招呼后,回头对林善文说道:“岳父,岳母她身子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不放心你们,这不,来之前还让我一定要来看看你们。”林善文说道。 黄保忠便憨憨一笑,抬头看了林小桃,轻声道:“您让岳母别挂心,小桃,有我呢!” “嗯,跟她说了,她就是那个操心的命。” 林小桃抓了几样炒货拿碟子装了放到桌上,招呼几个小的吃,回头看了林善文说道:“爹咋这个时候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林善文嘿嘿笑了指着担子里的地骨子说道:“果儿她三姐弟折腾了这些个东西,说是能换钱,我们来试试。” 黄保忠便起身上前,掀了遮在箩筐上面的干草,一看是晒干的地骨子,不由便讶异道:“岳父这可是好东西,能卖不少钱呢!” 林小桃探了头过来看,“保忠,这啥玩意?真能换钱?” “能。”黄保忠肯定的点头,说道:“前些年有个行路的商人在我们门口打过尖,他就是贩卖这个的,他当时就说这东西有多少,他收多少。” 青果连忙问道:“那三姨夫,你有没有问,他收多少钱一斤?” 黄促忠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好似是几十文一斤!” “几十文?!” 众人齐齐惊呼出声,看着黄保忠的目光就好似狗看到了骨头一般。吓得黄保忠一个瑟瑟,摸了头说道。 “许是我记错了,我再想想。” 青果当即摆手,“三姨夫您别费脑子了,我们现在就分开,去各处铺子打听打听。” “这样最好。”黄保忠说道:“货比三家,你们多打听几家,心里也有个底,不怕被人欺了去。” 说干就干,林善文留下,青果她们则一人往兜里抓了一把枸杞子,去打听价格了。 这样,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几人将镇里的药铺都问了个遍,又重新回到了黄保忠的铺子里,互通消息。 “果儿,我问的人家说是四十五文一斤。”林正达先开口说道。 “我问的那家开了五十文一斤。”罗小将抢着说道。 青萍和林方达问的跟这两人也相差不了多少。 这样算下来,还是青果问的价格最高,青果去的是上次的那家仁善堂,老先生看了样品,又偿了以后开出了六十文钱一斤的价格。 “这样的话,还是卖给仁善堂吧。”青果说道。 众人当然乐意,价格卖得高,她们赚的就越多啊! 青果便对林善文说道:“外公,你把东西挑着,我们过去吧。” “哎。” 林善文连忙起身挑了担子去随同青果去了仁善堂。 仁善堂外,老先生一直候着,见了青果和林善文,快走了几步,上前说道:“东西挑后院去吧,让掌柜的过过眼,再称一称。” “哎,还劳烦先生给引个路。”林善文陪了笑脸说道。 老先生果真在前面带起路。 药铺的后面是个小四合院,老先生让林善文将担子放在东侧的厢房里,他返身进去请了个年约五旬的精瘦老头出来。 “这是我们东家。”老先生说道。 林善文便连忙带了果儿上前见礼,“见过东家。” 掌柜的摆了摆手,示意林善文不必多礼,他精明的目光在青果身上来回看了好几遍,对林善文说道:“我姓文,敢问这位老哥贵姓,这女娃可是你老闺女?” “不敢,鄙姓林,这是我家外孙女,她爹姓罗。”林善文连忙抱拳道。 文掌柜的点了点头,对林善文说道:“你这外孙女可是能干,我这老帐房,可从来不搭手这药材之事,今天愣是替你们说了一大堆好话。” 林善文连忙拱手道:“哎,老先生心善赏口饭吃,掌柜的您积善行德,必有好报。” 是人都爱听好话,更何况这本就是互利互惠的事,文掌柜的跟着林善文和老帐房去了东厢房,他在箩筐里翻捡了一番,又抓了把放嘴里偿了偿,末了点头道。 “颗粒大,皮薄,颜色鲜,味甜,干燥不粘手,值这个价,过称吧!” 便有一边候着的伙计上前抬箩筐过称,文掌柜的则同林善文说道:“老哥,往后您家这货我给定了。” 林善文一听这话,自然是万般高兴,连忙道:“哎,行,行。” 青果则凑到老帐房跟前,笑眯眯的道:“文爷爷,谢谢您。” 老帐房也姓文,是文掌柜的族叔在这仁善堂说话也是极有份量的人! 文老帐房对青果笑了笑,说道:“拿什么谢?要不,给我当孙女去?” 青果连忙摇头道:“我淘气的很,不给文爷爷添麻烦,改天,我打壶老酒谢文爷爷。” 文老帐房便笑着摇头。 一时间,伙计过完称来报数。 “掌柜的,一共是一百二十斤,按六十文一斤算,合计是七千二百文钱,恰巧就是六两银子。” 林善文一听卖了六两银子,顿时两脚都软了,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进帐! 青果却是暗自摇头,在她那个年代,亩产量最少也是六十公斤,好的三百公斤都有,那荒山可是有个十来亩! 当下青果拿定主意,地一到手,一定得把产量搞上去。 ☆、42陌生人如玉 有了文掌柜的首肯,文老帐房直接就领了青果和林善文去结帐。 “文爷爷,我请你吃饭吧?” 林善文接过白花花的六两银子后,青果对文老帐房说道。 “果儿啊,爷爷家有饭吃,爷爷就是缺个孙女!”文老帐房说道。 青果暗暗的翻了个白眼,这老先生怎么这样逗人啊!这要是换个胆子小的,还不得哭了! “那要不,我回去我跟娘说一声,要是我娘同意了,我就来给您做孙女?”青果讨好的说道。 她的话引来文老爷子的一阵大笑,摸着颌下的山羊须摆手道:“去吧,去吧。” 去干什么呢?去问她娘愿不愿意把她送人? 青果笑着牵了林善文的手离了仁善堂,觉得这老头还真挺有趣的! 黄保忠的铺子里,林家两兄弟,罗家两姐弟正像锅边的蚂蚁一样,不时的探头朝外看,一迭声问道:“怎么还不来,要不去看看吧?” 就在几人第一百次的伸头往外看时,终于看到青果跟林善文大步朝这边来的身影,几人急急的跑了出去。 “外公(果儿),怎么样,卖了吗?卖多少银子?” 兴奋忐忑之色溢于脸上。 “进去说,进去说。” 林善文其实自己也恨不得就在大街上把赚了多少银子就给一嗓子喊出来,打从拿到银子的那刻起,他就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堆一样,总算是云里雾里的走回来了。 “六、六两银子。” 林善文说着,便往怀里掏银子。 “啥!六……六两银子?” 林家兄弟两还有青萍、罗小将齐齐失声喊了出来。 青果重重的点头,“没错,就是六两银子!” “啊,啊,啊……” 几人想说什么,却只会发出“啊啊”的音。 青果笑眯眯的看着,她很能理解这种心情,这就像是前世买彩票的人中奖了一样,特别是对那些急需用钱的人来说! 就连黄保忠和林小桃都怔怔的半响说不出话,六两银子啊,这可不是小数目! “外公,我爹已经云打听过那块地价了,正好是五、六两银子的事,买不买?” 这事,青果之前就跟林善文他们说过,林善文和钟氏之前因为不知道这枸杞子能卖多少银子,便没回话,现在知道了,哪里还有不乐意的事。 “买,买,买,一定得买下来了,那文掌柜不是说明年还要咱家的货吗?”林善文说道。 青果见林善文表了态,她又看向林正达和林方达。 “大舅,小舅,你们的意思呢?” “我们听爹的,爹说怎样就怎样。”两兄弟齐齐说道。 “那行,这事就这样定了。”青果小手一挥,回头对林善文说道:“那地就算是我们两家一起的,往后那地上产出的东西卖出的钱,我们都对半分。” “哎,你说了就是。” 林善文连连说道。 其实他又何偿不知道,青果这是变着法子贴补他们家,就拿这些地骨子来说,青果未必就没别的法子防着别人发现,可她就是宁肯分了一半的钱给他们赚。 这边厢黄保忠和林小桃也高兴的不行,必竟都是自己的亲人,他们日子好过了,他们也松心不少! “三姨夫,您那五两银子再容我缓缓,年底前我一定还给您。”青果对黄保忠说道。 黄保忠还没出声,林小桃抢了说道:“果儿,姨不怕你不还,姨就怕你还,你还了,姨到哪云抱一个你这样能干的闺女啊!” “对,对,对!”黄保忠在一边忙不迭的附合。 顿时引得林善文等人齐齐笑了出来。 青果表示很无奈,怎么,现在流行以身抵债吗?这不管是人情债还是银钱债,都想着拿她去抵呢?前有一个文老帐房要她做孙女,这里她老姨惦记着她做闺女! “外公,您拿出一两银子去换一吊散钱,回头,我们买些种子,等那地买下来,我们就要种些作物上去,不然荒废了可惜!” “哎,”林善文当即便掏出一两银子,又问道:“果儿,你打算在那上面种些什么呢?” “嗯,马上要过冬了,就种些耐寒的萝卜,白菜,莜麦好了!” 买种子的事,青果让小将跟林家三父子同去,她则打算跟青萍去镇上的酒楼逛逛,看看能不能推销下她的芋头杆子。 一溜转下来,青果和青萍两人站在了高家酒楼前。 “果儿,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青萍犹疑的看着青果。 高家酒楼,是一间二层小楼的民居改建而成,楼上设雅间,楼下是大堂。 这个时候,正是用饭的时候,零零散散的坐着几桌客人,猜拳划酒的好不热闹。 青果心里也犹疑,你说吧,她身上就几个铜板,买两个包子不成问题,点桌酒菜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这样冒冒然的进去,还不得让人给赶出来。 她站在那拧了眉头苦思冥想,想对策。冷不防,头顶一杯水就那样泼了下来! “啊呀!” 青果一声惊叫,那杯水好巧不巧的就泼在了她头上,头发湿了不说,那水还沿着头发往她脸上和肚子里流。 更要命的是,谁知道那是什么水!万一是别人的漱口水,她这就是等于拿别人的口水洗脸了! “啊,谁干的,给我滚出来!” 想到那不知道是谁嘴里的漱口水,青果怒了!一怒,脏话也就飙出来了! 她这吼声才落,楼上雅间缓缓探出了一张脸,居高临下正对上青果往上看的脸,四目相对,青果抬着她滴滴哒哒还流着水的脸,怔怔的看着眼前形貌眣丽的少年,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少年狭长如星子似的眸子冷冷的对上青果,稍倾唇角扯了个浅浅的弧度,正欲开口,他身边忽的便探出一张脸。 “九叔,您在看什么?” 等看到傻傻站在那的青果时,突的便拍手喊了起来,“九叔,就是她,她会用草编好多东西!” 呃! 青果豁然回神,目光转向指着她拍手叫的小子,靠,搞半天原来是认识的! “哎,姑娘,对不住,对不住。”这个时候,早有伙计赶了出来,递了帕子给青果,“您擦擦,去我们后院洗把脸吧。” “果儿,您没事吧?” 青萍已经急急上前,手忙脚乱的往青果头上招呼,怨恨的瞪了眼楼上的两人。 青果心思一动,顺着伙计的话说道:“没什么,洗洗就好了,还得借你后院用一用。” “好说,好说,姑娘跟我来。” ☆、42我在家等你 伙计把青果领到了后院,又拿了干净的帕子和胰子来交给青果。 青果见厨房就在西北角,二个厨子正忙得热火朝天,她对伙计说道:“你去忙吧,我这有我姐在,没事。” “哎。” 伙计应了原本想帮着去打盆热水,可前堂又有客人在喊,他只得将青果姐妹俩留下,转身出去忙。 青果等他一转,牵了青萍的手,转身就往厨房走。 “果儿……”青萍连忙跟了上去。 “咦,咋来了两个女娃娃。” 青果笑着上前,对正忙着的厨子说道:“客人倒了我一头的水,我来倒点热水洗洗。” 厨子点了点头,没搭理她,忙着自己手里的活。 青果匆匆扫了眼厨房里的案桌,见上面摆着的都是些时令的蔬菜,和一些普通的鸡、鸭、鱼、肉这种寻常的家常荤菜,便跟青萍拎了桶热水去后院井边洗头去了。 她这刚把帕子拧了打上胰子准备擦脖子,闯祸的正主由小厮带着蹬蹬的从雅室走了下来。 “姑娘,我们爷说让你拿这银子置过一身衣裳。”小厮上前将一个八分的银锞子递到了青萍手里。 “喂。” 小厮身边的正主走到青果跟前,朝她打了声招呼。 青果朝唇红齿白长得跟善财童子似的正主看去,扯了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不叫喂。” 叶天麟怔了怔,犹疑的道:“那你叫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青果纯心逗一逗这小屁孩。 虽然青果自认笑得和颜悦色,可是叶天麟却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小厮说道:“瑞春,她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青果顿时觉得鸭梨山大,这小家伙的感觉也太敏锐了吧? 瑞春看了看青果,低头回自家小主子的话。 “因为以前她要做五少爷的生意,赚您的银子。现在她不做五少爷的生意,所以不一样。” 呃! 青果想说,瑞春小哥你可真实诚!实诚的缺心眼,你!有当着人面这样说话的吗? “是这样的吗?”叶天麟看向青果。 青果连忙摇头,“当然不是这样的啊!你娘没跟你说过吗?女孩子的名字不能随便问的,问了就要负责的。” “负责?”叶天麟蹙了秀气的眉头,打破砂锅问到底,“负什么责?” 青果强忍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你问了人家的名字,你就得娶她!” “啊!” 叶天麟粉嫩嫩的嘴张得圆圆的,似乎很难想像他要娶青果,这件事。 末了,他狠狠的摇头,重重的摇头。 “我不娶你,我答应娶姵雯的。” 青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一笑,小院里听到她们对话的,都笑出了声。 叶天麟涨红了脸,看着笑得乐不可吱的众人,半响嘴一瘪,便有要哭的打算。 青果暗道一声糟糕,她可是看出来了,这小家伙可是有背景的,别逗人逗出仇来,连忙压了声音,飞快的说道:“喂,你可别哭,你要是哭了,你姵雯妹妹就不嫁你了。” 叶天麟瞪了黑玛瑙似的大眼睛看着青果,似乎在衡量她话里的真实性。 恰在这时,一道身影自二楼走了下来。 “天麟,问清楚了吗?” 干净清澈的声音,如一道清冽的泉水。 青果循着声音看去,眼前的少年,乌黑的眉毛,深邃幽静的眸子,瓷白瑰丽的面孔,唇角挑起的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无任何时看去,似乎他都是在愉悦的看着你笑。 “九叔。”叶天麟转身朝少年跑去,一把抱住了少年的大腿,指着青果说道:“九叔,她欺负我!” 呐呢?! 青果面对突然出黑拳的小爱伙,瞬间石化。直至青萍冷不丁的扯了她一把,青果才回过神来,正想要给自己分辩几句,却听到少年用一种疑惑不解的语气,询问身侧的小厮。 “瑞春,五少爷说的是真的吗?” 青果立刻忘了替自己辩解,而是目光急切的看向瑞春。 瑞春小哥,你可千万不能黑我啊! “回九爷的话,这位姑娘想要占我们家五少爷的便宜!”瑞春说道。 啥米! 青果很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宁可被说成是欺负这小家伙,也不要被人说成是想占人家便宜啊!她得有多饥渴,才……她这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这……这位公子,”青萍哆嗦着唇,替青果分辩道:“我……我妹妹她没有。” 少年抬眼,目光淡淡的撩过脸色青白吓人的青萍和一脸懵懂的青果,唇角的弧度愈深,淡淡说道。 “姑娘,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青果其实想说,我能问候你家先人吗?不过,说出嘴的却是…… “有。”她垂了眉眼,一脸委屈的说道:“我可以跟小公子单独说几句话吗?” 少年看向青果的目光便多了一抹玩味,末了,他转身看向身侧的小家伙,“天麟,她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五岁的叶天麟,看了看自家的九叔,又看了看一脸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的青果,点了点头。 “那你过来吧。” 话落,少年示意瑞春退下,他自己也退开几步。 青果捏了捏青萍的手,示意她别害怕,这才抬脚走向叶天麟。 “五少爷,我没有欺负您是不是?” 叶天麟摇头,你都说要我娶你了,你这还不算欺负吗? 青果想了想,“五少爷,我大舅会编两只打架的狗,您想不想要?” 叶天麟连忙点头。 他之所以来找她,就是想问问,她们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啊,现在知道了,当然想要了。 “我要的,我给你银子。”说着便要去喊瑞春。 “我大舅今天不在镇上,您替我跟您九叔说一声,我们刚才是闹着玩的,改天,我送到您府上去好不好?”青果尽量使自己看起来,真诚的不再真诚。 叶天麟黑漉漉小鹿似的眼珠子不错的盯着青果看,“你不骗我?” “当然,我看起来像骗子吗?”青果对着叶天麟绽起一抹亲切的笑。 “你知道我家住哪吗?” “你告诉我啊,告诉我了,我明儿一早就替你送去。” 叶天麟想了想,点头说道:“我家住在兴城东大街的祭酒胡同,你到时向人打听下叶府就行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头跟门房说一声,不然,你来了,他不让你进。” 青果连忙说道:“我叫果儿。” “果儿?” 青果点头。 叶天麟便说道:“我记住了,我回去就跟门房说声,你明天早点来啊,我等你。” “哎,”青果一迭声的应着,指了一侧的少年说道:“五少爷,您去说一声?” 叶天麟迈了小短腿便朝站在那的九爷走过去。 “九叔,我刚才跟她闹着玩,她没欺负我,也没占我便宜。” 少年朝青果看过来,青果连忙赔了笑脸,就差缺根尾巴摇起来。 “那我们走吧。” 少年牵了叶天麟的手便往外走。 叶天麟却在走出后院时,突然回头朝青果喊了一声,“你别忘了,我明儿在家等你。” ☆、44显赫的身份 青果差点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心里哀嚎着问道“不用这样吧?!”等对上少年回头朝她看来的那抹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她已经连表情都没了! 值得庆幸的是,少年并没有停下来,追究,而是牵了小家伙的手上了等在门口的马车绝尘而去。只到这时,青果才将提在喉咙口的心,放了回去。 “姐,我们回去吧。”青果去拉青萍的手。 青萍这才发现她手里还抓着那个八分赏银,不由失声道:“哎呀,这银子还没还他们呢!” “收着吧,该他们给的。” “瞎说什么呢,你又没伤没痛的,怎么就好收人家银子。” 青果就差“嗷嗷”喊,我伤自尊了行不行?这就是他们的精神赔偿费! 出了这个差子,青果一时便没了推销自家芋头杆的心情,跟青萍两人便要往外走,经过前堂时,耳朵里却飘进了几句闲言碎语。 “哦,你说刚才那几位爷啊,那是县城东大街祭酒胡同叶家的爷和两位公子。” “叶家?你说的是咱兴城县一家三代连任国子监祭酒的叶家?” “除了他们家还有哪个叶家?” 国子监祭酒,为国子监最高负责人,地位等同於现代的国立大学校长。多由宰相兼领,这可是个实权官职,历代以来都是重臣担任!明代那个大贪官严嵩就担任过!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权二代啊! 青果想到过小家伙背景好,可怎么也没想到,背景会好到这样显赫! “果儿!”青萍一脸狐疑着青果,“祭酒是不是就是酿酒的啊?” 呃! 青果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不是,应该是个什么大官吧!”青果说道。 青萍才好看一点的脸色,一时间又变了几变,连忙扯了青果的手便急急的往外走。 “快走,快走,万一他们回头来寻你,就完蛋了。” 青果到是有种,这叶家的人并是那种仗着家世便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人,反到是给人一种稳重温和谦逊有礼的感觉。 虽是这样想,可青果也不愿意节外生枝,徒添是非,当下便跟青萍赶回了黄保忠的铺子。 她们到的时候,林善文他们早就候着了,见着姐妹二人,小将连忙将留给她们的肉包子拿了出来递了过去。 “姐,果儿,吃包子,是大肉馅的,可香了。” 肉包子?三文钱一个呢!能不香吗?! 青果接过罗小将递来的包子,一边往嘴里送一边问道:“你们吃过了吗?” “吃过了。”罗小将指着边上的两个油纸包说道:“这是给姥姥和路咱爹娘带的。” 其实这包子比起前世的老台门肉包,真的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可是在这个穷得一年四季都喝粥的地方,它就变成了令人向往的美味! “果儿,喝口水别噎着。”林小桃递了碗水给青果,一边问道:“你打算怎么买那块地?” 宣国的房屋田地买卖,有两种,一种是有房契和地契,但不署名的契约,这种契约在谁手里东西就归谁。还有一种就是到官府备案,可以记上名字,不怕丢失被别人冒领。只是这样就必须交契税还得给胥吏送红包,是笔不小的开支。 青果早就想过了,这地不能上名字,她到不是心疼那笔额外开支,而是必须防着老宅子那边出妖蛾子。 “让里长帮着弄张契约,把银子交了就行。”青果说道。 “不上名?”林小桃问道? 青果摇头,“不上名。” “这万一哪天契约丢了……” 林小桃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青果也有她自己的顾虑,上罗家的名,老宅子那边麻烦,上外祖家的名,这地就跟她们家没关系了! “不会的,小心收着就没事了。”青果说道。 林小桃还想再说,黄保忠扯了她一把,示意她别插手这事。 林善文到没什么想法,本来他就是占便宜的,自然是青果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眼见得天光不早,青果将那五两银子收好,又将换下来的那一吊钱分成了两份,跟外祖家一人一半分了,嘱青萍将零钱和整钱归拢收好,这才辞了林小桃夫妻二人踏上回家的路。 “果儿,种子都买好了,回头你那边弄好了,让人捎个信来,外公和舅舅得信就过来。”林善文说道。 “好的,外公。” 钟氏照样在回村的路上候着他们,见着了一行人,笑着迎上前,还不待她开口,林善文便急切的上前,冲钟氏比了个六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在钟氏耳说道:“桃她娘,卖了六两银子!” “啥!” 钟氏大惊之下,嘴唇皮都抖了起来。 林善文连忙扯了她的手,说道:“回家说,回家我给你细细说。” 钟氏连跟青果她们话都没说上一句,就被林善文扯着往回家走。 “果儿,要不要舅舅送你们回去?” 青果他们手上可是揣着几两银子,林家两兄弟实在是不放心。 青果想说不用,可想着要是不让他们送,怕是这两人一天都不得安心。这么想着,便同意了下来。 “爹,娘,我跟方达把果儿她们送回去,再回来。”林正达对着已经走得有点远的林善文喊道。 钟氏正听到林善文说银子给了青果,好买那块地,耳边响起林正达的喊声,她回过神来便推了林善文一把,说道:“你个没脑子的,还没孩子想得明白,咋就能让她三个娃揣那么多银子赶路!” 林善文一拍脑袋嘿嘿笑了道:“可不是,我咋就没想到呢!”连忙转身往回走,对林家兄弟说道:“爹,去送,你们把担子挑回去,替你娘把晚饭做了。” 兄弟俩还有些犹豫,林善文却是二话不说,转身便对青果三姐弟说道:“走吧,你娘她怕是也要等得着急了。” 林氏果真是等得有些着急,已经到村东口张望了好几次,等最后一次站在那,看到自家亲爹也跟了来时,不由便急急的赶了上去。 “咋了,出啥事了,爹您咋来了?” 林善文呵呵笑着,对林氏说道:“我不放心孩子们,送一送他们。” 林氏脸上还有狐疑,可等看到听到动静走出来张望的孙寡妇时,连忙闭了嘴,一手牵了青果对林善文说道:“家里喝碗水歇歇再回吧。” “哎!” 林善文自是应下不提。 ☆、45地怎么买 林善文这边屁股还没坐热,正跟罗兴祖压着声音说买地的事,那边罗家老宅子,陈氏听罗富贵回说,果儿她外公来了,当即便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往外走。 “你干啥去?”罗老爷子坐在门口,抽着旱烟,一见陈氏急急往外走,收了烟竿问道。 陈氏扭身看了罗老子,“果儿她外公来了。” “你这是打算上门去请亲家来咱家吃晚饭?” “呸!”陈氏狠狠的啐了口,“他也配?!” 罗老爷子重新装了袋烟,吸了一口,说道:“那你去干啥?” “我去看看,那个败家的娘们是不是又拿咱老罗家的东西贴娘家了。”陈氏说道。 罗老爷子手里的烟竿对着鞋底敲了敲,没好气的说道:“你给我屋里呆着去,老二家能有啥让她贴娘家?” “咋的就没了,上回那一两银子明明就是咱果儿……” “行了你!”罗老爷子将烟竿一收,站了起来,指着陈氏说道:“你这老娘们脑子咋就不开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是不是?” 陈氏还不服气,罗老爷子气得转身往屋里走,“你给我进来。” 陈氏不甘不愿的跟着罗老爷子进了屋。 “你别听那孙寡妇瞎咧咧,这事我都打听清楚了,是林家的大小子跟个要饭的学了这门手艺,那天也是他带着果儿三姐弟去镇定上他三姐家摆摊子的。”罗老爷子说道。 陈氏怔了怔,半响,轻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连我的话也不信了是不是?”罗老爷子气道。 陈氏连忙摆手,“我信,我咋能不信你呢。” “那就行,你给我记着,往后待老二他们家得改改,人老林家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女儿嫁得好,儿子也肯上进……” “呸,他女儿有咱香菊嫁的好?”陈氏打断了罗老爷子的话,“咱香菊的男人那还是城里人,是官家身份!” 罗老爷子嘴巴噏了噏,那句“嫁得好有屁用,他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愣是没说出口。末了,闷声说道:“下个月老三跟张家就要过大礼了,你还是操心操心这事吧。” 陈氏撇了撇嘴角,坐到了一边的椅子里,想了想跟罗老爷子说道:“这办喜事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他爹,你看能不能叫老二家的帮着各出点?” 罗老爷子习惯性的去抽身后的烟竿,只是手摸到不多的烟丝后,又将烟竿从嘴里拿了下来。 “这事先看看再说,成亲不是在明年开春吗?现在说还早了点。” 陈氏点了点头。 “等老三这婚事定下来,就得给香园相看了。”罗老爷子说道。 “这事你别操心,香菊说了,香园的婚事,有她看着。”陈氏说道。 罗老爷子想起自家大女婿那抠门刻薄的样子,摇了摇头,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陈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都是要做晚饭的功夫了,许氏又不知道晃荡晃荡到哪里去了,她站了起来,对着东厢房便扯了嗓子喊。 “惠芳,惠兰,你娘呢?这一天到晚不着屋的,是失了魂还是迷了窍了!” 惠芳和惠兰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奶,我娘去菜园子摘晚上吃的菜了。” 就算是这样,陈氏嘴里的骂声也没听。 “你娘摘菜去了,你就不能把饭给做了?你这都多大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还是合计着等我来侍候?” 惠芳和惠兰被陈氏骂得满脸通红,连忙牵了手往厨房走。 陈氏这才转了身骂骂咧咧的进了屋。 “一个个懒得跟猪似的,就知道死吃死嚼……” 厨房里,惠兰等陈氏进屋了,才小声跟惠芳说道:“姐,我奶咋从不叫我老姑做活呢?” 惠芳摇了摇头,“嘘,这话别在这说,当心让人听了去,回头又得挨奶的骂。” 惠兰撇了撇嘴,去灶前点火,惠芳则淘米做饭。 青果家。 林氏和罗兴祖听说卖了六两银子,高兴得一时连话都说不齐全。 “我明儿就去找里长,把那块地给买下来。”罗兴祖说道。 林善文点头,对罗兴祖说道:“我买了些种子,地办下来了,你让人捎个信来,我带了正达和方达开种。” “哎。” 林氏留林善文吃过晚饭再走,林善文惦记着钟氏有身子,没答应,喝了碗水,说了几句话,这就走身走了。 青果跟着她娘把林善文送到村口,等看不到人了才回家。 叶家那位小公子给的银子,青果照样让青萍收起来了。至于那换下来的半吊钱青果到没打算藏,一是因为很快就要贮备过冬的粮,二是因为买那块地,里长那得意思下。 “爹,你明天去找毛里长时,一定得说这地是咱外公想买,不能说是咱家买的,知道不?” 青果叮嘱罗兴祖。 “为啥啊?” 罗兴祖不解,这买地是好事,是出脸的事,青果为啥不让他说呢? “爹,要是让咱爷咱奶知道那地有咱家的一份,你说我爷和我奶他们会怎样?”青果问道。 “你爷和奶为咱家高兴呗!”罗兴祖说道:“这可是好事,咱村里咱是头一份!” 青果翻了个白眼,是啊,罗老爷子和陈氏当然得高兴,又有得算计了不是! “爹,那要是我爷和我奶让你把这地分一份给富贵呢?” “不能吧!”罗兴祖一脸犹疑的说道:“咱家还有你哥呢!” “咋就不能了?”青果看了罗兴祖问道:“我爷和我奶能让你替三叔出钱娶媳妇,咋就不能把我哥的东西争去给富贵?” “那不一样!”罗兴祖底气不足的说道:“你叔娶媳妇是大事,当兄弟的应该帮称一把,这是两码事!” 青果点头,“那我大姑让我姐去当丫鬟的时候,我奶咋不说一声?我奶为啥愿意大姑贴二两银子给大伯娘,也不让惠芳姐去当丫鬟?” 罗兴祖这下子答不出话了。 “果儿他爹,就依果儿的意思吧”林氏在一边劝道:“咱该孝够的还是孝够,可咱不能委屈了孩子。” 罗兴祖想了想,最后沉沉的点了点头。 这就算是答应下来了。 ☆、46买地成功 第二天一大早,罗兴祖揣了五两银子,外带一百个散钱,又提了几样炒货去岩峰村里长家说买地的事。 “里长,你看我这就五两银子,实在凑不出手了。” 毛阿四看了眼桌上的那几包炒货,又看了看一脸憨厚的罗兴祖,反正那地也不是自己家的,再说荒在那也没用,五两就五两吧! “兴祖兄弟,话我可得跟你说在前头,那地可是种什么死什么的,这契约一立,你想反悔可就不行了!” 罗兴祖连忙摆手,反悔?他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反悔啊! “不会,不会,里长,你放心,我铁定不能回悔。” 毛阿四把话说清楚了,这才拿了笔墨纸砚出来,跟罗兴祖立契约,等罗兴祖按了手印,交了银子,毛阿四将银子收好,准备到日子交到县衙里去,便又问了句。 “这地到底是谁家买的?” “是,我……我岳父家。”罗兴祖半道改了嘴,从袖里掏出用绳子串一起的一百个铜板递给了里长,“阿四哥,这几个小钱你拿去买壶酒喝。” 毛阿四也没推辞,将钱揣进兜里,笑了道:“那替我谢谢你岳丈。” “您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收好契约,辞了毛阿四,罗兴祖两脚生风一气从岩峰村回了三坑村。 青果三姐弟今天没出门,就在家等着,等罗兴祖回到家,契约轮流在各人手里转了一圈后,青果便发现,这一大家子除了她,竟然没一个识字的! “这就是咱家的地了?”林氏抖着手拿了那张契约,说道。 “是,这就是咱家地!” 青萍和小将围在林氏身边,目兴晶亮的盯着那张纸,青果便抬头看着笑得嘴都合不拢的罗兴祖问道:“爹,这上面写的都是啥啊?” 罗兴祖挠头,“爹不识字!” 青果又看向林氏,林氏连忙摆手道:“果儿,你别看娘,娘也不识字。” 青果又转头看向青萍和罗小将,三人大眼瞪小眼。 “爹,咱家得有个识字的!”青果说道。 罗兴祖挠头,他也想让孩子们识字啊,可问题是去学倌的费用不低,他们可是连饭都吃不饱! “爹,明年开春,让哥去学馆吧!”青果抬头对罗兴祖说道。 “啊!”罗小将失声道:“让我去读书?” 青果点头,“哥去读书,回头再教我和姐,咱不能大字不识一箩筐,不然往后人家把咱卖了都不知道。” “可……可是上学馆要好几两银子呢!”罗小将其实也想去上学馆,只是他知道自己家的情况,犹疑的说道:“咱家哪来那么多钱啊!” “咱地不是买下来了吗?”青果不只对罗小将,更是对罗兴祖和林氏说道:“咱好生侍弄那些地骨子树,再在那块地上种些别的能换钱的,明年卖的钱肯定更多。” 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有出息的,听了青果的话,罗兴祖想了想,点头说道:“果儿说得没错,不指望小将以后中举人做大官什么的,能识字不做睁眼瞎,不被人胡弄就好!” 罗小将一听有书读,自是比谁都高兴,连忙点头道:“爹,娘,您们放心,我一定会用功的。”又对青萍和青果说道:“家里的活我也不会扔下的,我可不想读成个书呆子,啥也不会!” 青果到没想到罗小将还有这样觉悟,这到是省了她一番口水。 买地是件大事,更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青果便提议,晚上吃点好的。 “娘,我们晚上再包饺子吃吧。” 青果是知道这地一准能买成的,昨儿她从镇上回来时,便买了肉和面粉,为的就是今天好庆祝。 “行,咱晚上吃饺子。” 林氏高兴的说道,“你昨儿买回来的那块板油,熬过油后有一盆油渣子呢,去地里摘个冬瓜回来,就拿它来包吧!” “姐,你去割点韭菜回来,咱不是有鸡蛋吗?再做几个葱油饼吃!”青果说道。 “行,你们想吃啥,娘就做啥。” 一家都是勤快人,和面的,洗锅的,摘冬瓜的,半个时辰后,第一锅饺子就开了锅。 “青萍,拿两个碗,盛一碗送你奶家,再盛一碗给你周婶送去。” “哎。”青萍应着,拿了两只大海碗出来。 “娘,奶家我去送。”罗小将对林氏说道。 林氏点头,叮嘱道:“送好饺子就回来,你奶要说什么你听着就是,别顶嘴。” “哎,知道了。” 罗小将拿篮子提了那碗饺子便往老宅子走去。 这边厢,第二锅饺子眼见得便要出锅了,却一直没看到罗小将回来,林氏不由便有些担心。 “青萍,你去看看,你弟咋还不回来。” 话声才落,罗小将通通的跑了回来,一进屋便将灶间的门给关上,插上门栓,回头对林氏说道:“娘,快,快把饺子藏起来,我大伯娘带着富贵往咱家来了。” 林氏手一顿,不解的说道:“你大伯娘这个时候带着富贵来咱家干啥?” “来干啥,当然是来咱家吃饺子的。”青果说完,便对青萍说道:“姐,快将锅里的饺子分成五碗装了。” “哎!” 青萍拿了五个碗,将锅里的饺子手脚利索的分别装了五个碗。 “娘,葱饼先别煎了,你把东西收好藏起来,留着明天早上吃。”青果又说道。 林氏便将面团拿个钵装了,连着和好的馅一起装了藏进屋里。 “爹,吃饺子。”青果端了一碗饺子递到罗兴祖手里,又招呼从屋里出来的林氏,“娘,您也快吃。” 罗兴祖犹疑的看着青果,“果儿,你大伯娘就算了,富贵他还是孩子呢!” 啥米?这就是说要将他的那份分出来给罗富贵吃? “爹,我明白了。”青果点头,拿过罗兴祖面前的碗,将他碗里的饺子全都拨到罗小将碗里,抬头对怔怔朝她看来的林氏问道:“娘,您那份是自己吃还是给富贵吃?” 林氏笑笑,拿起筷子夹了饺子往嘴里送。 青果也跟着笑笑,对朝她呆呆看着的罗小将和青萍说道:“吃吧,咱爹不爱吃饺子,爱吃红薯饭。” 青萍和小将觑了一脸苦笑的罗兴祖,嘿嘿一笑,埋头吃饺子。 “二弟妹,二弟妹,”门外响起许氏的声音,“咋这个时候就关门了。” “爹,您去开门。”青果说道。 罗兴祖起身去开门,“大嫂,你咋来了?” “二弟,你们家今天又吃饺子啊?” 许氏掠过罗兴祖牵了罗富贵便往桌前走,目光嗖嗖的便往桌上看,见娘几个一人一碗,愣是没有多余的,不由便有些气急。 “二弟,再给弄些饺子呗,”许氏不满的说道:“我家富贵还没吃着呢!” “大伯娘,我家不是送了饺子去老宅吗?”青果抬头说道。 “那不是都给你老姑吃了!”许氏回头看了罗兴祖,“二弟,富贵可是你亲侄儿,是罗家的嫡长孙,他说想吃饺子,你给他弄一碗吧!” 青果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嫡长孙原来还有这用途啊! 罗兴祖才在青果那吃了个瓜络,哪里还敢再做烂好人。 “大嫂,都吃完了,哪里还有饺子。” “二弟,你这可真是生分了!富贵不是你孩子,不也喊你一声叔,你咋就能让自己家娃吃香的喝辣的,让我富贵看着呢?你这心也太狠了!” 罗小将听不过去,放了手里碗想上前帮忙,被青果给按住了。 “哥,你干啥?咱大伯娘在教咱爹做人呢,你急什么?” “可是……” “可什么是啊,饺子不好吃啊?不好吃可有人在边上等着吃。” 罗小将不吱声了,闷头坐下吃饺子。 许氏便不乐意了,她对青果嚷道:“果儿,你说啥哩,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二弟,二弟妹,你们就这样教孩子的?” 林氏看了眼青果,见青果低着吃饺子,眉头都不动一下,她便也不接声,自顾自的吃着饺子。 许氏见谁也不理她,气得狠狠一跺脚,扯了罗富贵便往外走,一连串难的话便噼里啪啦的从嘴里吐出来。 ☆、47脸不当脸使 第二天,罗兴祖让人捎了话给林善文,晌午才过,林善文便带了林正达和林方达两兄弟赶了来。 “咋这么急呢,明儿来也行啊。” 林氏看着赶得满头满脸都是汗的林家三父子说道。 “这哪好耽搁呢,早点动手,地里便能早些长出东西来。”林善文摆手对林氏说道:“你也别忙乎了,我们都是吃过饭来的,这就去地里吧。” 林氏也盼着地里能立马就长出东西来换钱,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爹,我跟你们一起去。”林氏说道。 罗兴祖不能做重体力,孩子又小,家里就林氏这个劳力能顶上。林善文虽然心疼女儿,可也没法说出叫她不要去的话。 “哎,去就去吧。”林善文说道。 林氏嘱咐了罗兴祖几句,便带着青果三姐弟随同林家三分子一起去了那块荒地。 到了城时,林善文将锄头放下,抽出腰后的旱烟,对林氏说道:“这地真是占便宜哩,少说也有个六、七亩的,今年是迟了,明年在这些地骨子树下种些毛豆也是笔不少的收入哩!” “嗯,等种上毛豆了,我们还可以开个作坊卖豆腐。”林氏说道。 “那天天就有热豆浆喝了!”青果在一边补充道。 这么一说,众人的干劲更足了。 “那就动手吧,先把野草什么的清清,还有大些的石头也清理掉。”林善文说道。 说干就干,林氏拿起割草的刀将裙摆入腰上一夹,弯了腰身就往地里走。 林善文的农活并不是很出色,但他是个塌实的人,肯出力不怕累,几趟下来,累得汗如雨下,也没说声歇着。 最后还是林氏看看天色不早了,喊了收工,依着林家三父子,哪怕就着月光做活,他们也不会说一声不。 “再收拾个三、四天,就是块好地啊!” 林善文看着被收拾得有个样子的荒地说道。 “嗯,这地就是贫瘠了些,怕是还得好好施施肥才行!”林氏说道。 这地离村里可是好些路,不说家里没喂猪没养鸡,有限的肥料就是一家人的田米共,光是将那田米共运过来也是件不大不小的难事哩! “桂花,你看这地不过就是条道,要不,我们在这地边上修个茅厕吧,这样方便了路人,正好也给这地积了肥,你说呢?” 林善文不说,青果到没注意,他外公这一说,她还真发现了,荒地不远处就是条道,是村里人去山上和下田的必经之路。以前为这片地荒,野草藤蔓什么的给遮了,经过她们这一清里,还真就不一样了! “娘,我看外公说的行。”青果率先表示赞成。 林氏自然是没什么话说,修个茅厕什么的,也花费不了什么。 这事也就算是定下来了,林氏心疼林善文和自家兄弟,便让三父子吃过晚饭再回去,被三人给拒绝了。 “不了,你带着孩子们回去吧,爹跟你兄弟等会就从这直接回去,明儿我们也不来你家了,直接就来这地里了。” “爹,您也别太累着了。” “不累,不累。”林善文摆手对林氏说道:“这有地种,家里有奔头,爹一点都不累。” 林氏又劝了几句,执意让林善文带林家兄弟俩先走离开,等人走过一道山弯了,她这才带着三姐弟往家去。 “娘,进喜叔家养了好多只鸡,我以后挖虫子跟他换鸡粪。”小将在一边说道。 “哥,我帮你。”青果说道。 青萍立刻也补上一句,“我也帮你。” 林氏怜爱的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觉得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娘几个说说笑笑的一路往家走。 “娘,我奶好像来我们家了。”青萍扯了把林氏。 林氏步子一顿,这个时候,陈氏不在家做饭,跑他们家来,这是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陈氏确实是来寻罗兴祖有事的。 听到动静,她在屋里眼角斜了斜,对进屋便赔了笑的林氏淡淡的说了句,“回来了?老二身子不好,这家里也没个照看的人,你这是想干什么?” 林氏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我带孩子们去山里看看能不能刨到点吃食。” 陈氏冷冷一笑,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去山里刨什么吃食?你娘家现成的大财主在那,他牙齿缝里抠点出来,就够你家吃几年了!” “娘……” “娘什么娘啊,谁是你娘?”陈氏猛的直了身子,对着林氏就骂了起来,“你可别喊我娘,我当不起你这声喊,我个老不死的老婆子,哪敢让你这大财主的闺女喊娘。” 这……这是发的哪门子疯啊? 青果将目光看向罗兴祖。 “你奶,知道买地的事了!”罗兴祖轻声说了句。 青果砌底的无语了,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啊? 她外公家发达了,作为姻亲,陈氏不是也脸上有光吗?怎么看她这副样子,确是觉得这简直就是不能容忍的事一样? “奶,您干嘛生气啊?我外公家买地是好事,您是他亲家,您怎么不高兴呢?”青果问道。 陈氏一张脸顿时就涨得像猪肝,她高兴?呸,她高兴得起来才怪! “高兴?我为啥要高兴,那地,你外公是说送你了,还是要分你一半了,我要高兴?”陈氏喊道。 “奶,我外公为啥要把那地送我家?又为咐要分我家?您都说了我娘嫁了就不是他老林家的闺女了!”青果一脸懵然的问道。 这就是陈氏气的啊! 她一知道那块地被林氏她爹买了后,就急急的跑了来,问罗兴祖,那地有没有分给他们一些。罗兴祖得了青果的嘱咐,哪里赶说实话,只推得个一干二净。 陈氏将罗兴祖一通好骂,一个下午就在这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的让罗兴祖去跟他岳父要地呢! 那么大的一块地,不说一半就是争个角落也好不是?可谁知她好话歹话说尽,罗兴祖就是不吱声,现在林氏回来了,陈氏干脆就把力气转到林氏身上了。 “呸!”陈氏啐了一口,骂道:“果儿你个死丫头瞎咧咧啥的,你娘是你外公的闺女,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闺女,到了天边儿她也是老林家的闺女。” 青果撇撇嘴,等着陈氏放大招。 “桂花啊,”陈氏回头招呼林氏,“你也别怪娘说话难听,娘也是为你好,往前不是咱日子难过吗?你看,你能不能跟果儿她外公说说,那地分你们家一半?” 我了个去的,善了个哉啊!这人真不拿脸当脸使了啊?不但自己不拿,让别人也不拿呢! 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陈氏,半天反应不过来。 ☆、48庄户闲事 地的事,林氏和罗兴祖都不敢松口,陈氏最后没法,骂骂咧咧的走了。 她一走,屋子里气氛便活跃了起来。 林氏带着青萍去做饭,青果和小将则将整地的事说得罗兴祖听,还说了解一番明年对那块地的打算,说得罗兴祖也满心雀跃打算明天去地里看看。 不多时,林氏便把晚饭做好了,一家人围着桌子把晚饭吃了。 隔壁的周氏和他男人罗福兴带着儿子来串门。 “果儿她娘,那地真让你爹给买下来了?”周氏还有点不相信。 林氏点头,笑了道:“我大弟靠着那手艺赚了几个闲钱,我爹说,有钱不能闲置着,还是置地好。” “那咋就买了那块荒地呢?种不了粮食又载不了树的。”周氏说道。 “那地便宜啊。”林氏说道:“别的地都贵,就那地便宜。” 周氏想了想,这到是真的,那地确实也便宜。 “你今儿是去帮着你爹开荒了吧?大强他爹这几天没事,明儿让他帮着一起去。” “那哪成啊,你自个家里的地也要种着呢。”林氏连忙摆手拒绝。 周氏摆手,“家里就那两口薄田,早就整治好了,就让他去吧,不然下回我可不敢再吃你家的肉饺子了。” 林氏还要再说,周氏连忙将话题岔了开去。 “果儿她娘,这没多少日子便是过大礼的日子了,果儿她奶有没有说让你一起去啊?” 这过大礼,就是男家选定吉日,带着礼金和礼品到女方家去。当然最重要的是三书,即聘书、礼书,迎书。男家还会请两位或四位女性亲戚(她们必须是全福之人,就是有丈夫、儿女,而公婆、父母皆在)合同媒人一起前往女方家。 照说,林氏即是罗兴旺的二嫂,又符合了全福人的要求,她应该是完全俱备去女方家的条件的。但,陈氏在她跟前没吭过声,这事她也就不好说。 “我娘,她没说,许是她心里还在思量吧。”林氏略有些失落的说道。 这个全福人,林氏她还是有点想做的,一则代表的是个身份,二则,她也觉得在罗兴旺的婚事上,她们家出的力最大。 周氏叹了口气,有时候真的不能明白陈氏的想法!可她是个外人,她能说什么? 于是,两人又换了个话题,说起孩子的们事来。 屋子里,罗兴祖和罗福兴谈论的则是那块地。 “十来亩地呢,就算是不产量,往后有钱了在那盖栋大房子,那也咱十里八村的独一份!”罗福兴说道。 罗兴祖嘿嘿笑着,说道:“岳父说了,先种些萝卜、白菜过冬的菜,开了春就种毛豆,兴许来年,我们家就能开个豆腐作坊了。” “哎,那可是好事!”罗福兴连忙说道:“我地里的活都干完了,明儿我就带着大强去地里帮忙。” “这咋好意思哩……” 罗福兴打断罗兴祖的话,“你还跟我客气啥,乡里乡亲的不说,果儿她娘有好吃的,从不忘了我们这一份。咋,就兴你们好,不兴我们还你们一份好啊!” 罗兴祖便不说话了,指着桌上的旱烟说道:“抽一袋吧。” 罗福兴也不客气,当即拿了旱烟替自己点上抽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因有着罗福兴两父子帮忙,地里的活便以突飞猛尽的速度往前发展,锄了野草和藤蔓晒干了一把火烧了,将那灰又混了小将拿虫子换来的鸡粪什么的重新铺到地里,作肥料。 地边上的茅厕也搭了起来,林善文和罗福兴还在通往茅厕的方向开了条小道出来,直通那条大道。 等下了场雨,林善文便带着林家两兄弟将家里育好的菜秧子给种了下去。接下来,就是庄户人家最闲的时候,这段时间只要每天上山砍捆柴放空地晒干,准备过冬就行。 这天一阵秋雨过后,青果想到了那坛子她做的酸芋头杆,这几天因为忙,她都把这事忘记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吃。 “姐,把我上次做的那个酸芋头杆子拿出来看看吧。”青果说道。 青萍应声喊了罗小将,姐弟俩将那个坛子搬了出来,揭开坛子上扣着的木板,一股淡淡的酸味当即便扑鼻而来。 “啊呀,咋起了一层白沫子。”青萍失声道。 罗小将听了青萍的声音,连忙探头看过去,“这还能吃吗?” “能,偿偿看。” 说着,青果探手抽了一根出来,掐了一段放嘴里,剩下的递给了青萍和小将。 青萍和小将一人掐了一段放嘴里,一嚼,顿时眉头舒展开来。 “好吃,酸酸脆脆的。”罗小将探手又去坛里抽了二根,一根往自己嘴里送,一根递给青萍,回头看了青果问道:“果儿,我们明天去镇上?” 青果摇头。 “为啥不去啊?”罗小将不解的看了青果,“这东西肯定能卖钱。” “你忘了?明天是咱三叔过大礼的日子。” 罗小将当即低了头,不乐意的说道:“奶又不会带我们去,我们做我们自己的事呗。” “就因为她不叫咱去,咱才更要在家呆着。”青果说道。 “为啥?”罗小将不服气的喊道:“你不是说了,咱不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咱是不去贴冷屁股啊,可咱也不能吃亏了不让人知道吗?”青果说道。 罗小将和青萍怔怔的看向青果,“吃亏?” “是啊?”青果点头道:“都是孙子孙女,奶她凭什么只带富贵和惠兰去,我们家一个都不带?咱得让人看看,咱的心是怎么偏的!” “那又有什么用呢?”罗小将闷声道:“人家就是觉得我奶她过份,还能出来打抱不平啊?” “哥,你傻的啊!”青果提了声音说道:“我们干嘛要让人家打抱不平,我们就只要让人家知道,我奶她们是怎么做大的,往后我们有做不到位的,别人也就不会说我们不是了!” 这就是舆论战争!任何时代,舆论总是偏向弱者的! 罗小将不再出声,隐隐觉得青果好像说得有道理。 “走,我们给奶送点这芋头杆子去,今天在奶家帮工的人多,拿肉把这个炒了,可就是道好菜呢!”青果抓了两捆芋头杆子拿碗装了,便要去老宅子。 “果儿,你就是拿去,我奶她吃了,还得说这东西酸坏了她的牙。”罗小说道。 青果轻声一笑,“我又不是光给她吃,她酸不酸牙,关我什么事!” ☆、48过大礼 明天便是送大礼的日子。 老宅子里,陈氏正和请来帮工的人说得热火朝天,院子的上空久久的飘着她的笑声。 罗香菊晌午边上的时候赶了回来,此刻,正与罗香园坐在上房的屋里轻声说着体己话。 “人,你姐夫去看过,长相自不必说,家世也很好,就是兄弟多了点,你要是愿意,等你三哥的事了了,你跟我去家里住几天,找个机会偷偷看两眼。” 罗香园脸红的像个大灯笼一样,一双手差点将衣角都搓烂了。 “我听姐的。” 罗香菊便笑着抬手将罗香园揽在怀里,轻声说道:“傻丫头,什么叫听我的,你是嫁人,一辈子的事,好和不好,总得你看过了,才作数的。” 罗香园便笑着低了头,因为兴奋,一颗心怦怦跳的好似要蹦出来一样。 院子里的西北角,许氏和林氏两人一人收拾着一只鸡,一人收拾着一只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惠兰忽的猫着腰走到许氏身边,趴在许氏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番话。 林氏抬头睃了眼,摇了摇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你说真的,你大姑她……”许是意识到身边还有人,许氏将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对惠兰摆手道:“去,去,一边玩去,我这里忙得要死,去叫你姐来帮我一把。” “哎。”惠兰转身跑了出去开去。 许氏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人往她这边看,她掀了掀唇角,恨恨的看了眼上房的方身,重新低了头去弄盆里的鸭子。 不多时,惠芳便走了过来,“娘,您叫我啊?” “惠芳,来帮娘一把。” “哎。” 惠芳挽了袖子就上前帮许氏拔鸭毛,许氏看了看,示意惠芳往角落里挪一挪,等离干活的人远了,她这才压了声音跟惠芳小声说道。 “娘不是叫你多陪着你大姑,跟她多说些好话吗?你咋就不听呢?” 惠芳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大姑说她累了,想歇歇,把我支了出来。” 许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芳啊,你听娘说,现在不是争高低的时候,你把大姑拢住了,你后半辈子就有好日子过。听到没?” 惠芳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许氏的意思,确也照着许氏的意思去做了,可是……惠芳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娘,我去给我大姑冲碗蛋花吧。” “嗯,去吧。”许氏点头,“记得给你小姑也冲碗。” “哎!” 惠芳站了起来,匆匆往灶间走。 同林氏一同收拾着鸡的罗进喜的娘金氏,朝许氏那边努了努嘴对林氏轻声说道:“桂花,你这嫂子又在动什么花花肠子呢!” 林氏笑了笑,淡淡道:“随她去,反正我们是分出去的。” 金氏不由便羡慕的说道:“哎,要我说,还是分出去好,日子就算艰难点,可赚多赚少都进自己的口袋,这样也挺好。” 罗进喜家兄弟多,家还没分,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都挨在一起,他们家兄弟间感情好,老人又明事理,可日子长了,这牙齿还有磕舌头的时候,更何况是人! 林氏笑了笑,没接金氏的话往下说。 金氏见林氏没接话,她便也笑了笑,继续忙手里的活。 “娘。” 屋外忽的响起青果的喊声,林氏连忙抬头朝外看,见青果提了个篮子进来,不由一脸狐疑道:“果儿,你咋来了?” “娘,我姥姥让人捎了点吃的来,我拿来给奶她们也偿偿。”果儿说着提了篮子上前,随手掐了一段酸芋头杆子递到林氏嘴里,问道:“好吃不?” “好吃,酸酸脆脆的。”林氏连连点头道。 金氏便笑了道:“果儿,啥好东西,给婶子也偿偿呗。” “哎。” 青果又掐了一段递金氏嘴,金氏这一吃,就停不下嘴了。 “哎呀,桂花嫂子你这是怎么做的啊,这么好吃。”回头又对果儿说道:“果儿,再给婶子吃点。” 青果也不小气,当真就又掐了往金氏嘴里喂。 许氏早看得眼馋,当即便扔了手里的活,赶了过来,“果儿,你拿啥好东西来了呢?也不叫大伯娘偿偿。” 青果便又掐了一段放许氏嘴里,许氏咯噔咯噔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先没吃出个味就入了肚,等青果又塞了一段进她嘴后,她这才吃出了味来,立即喳喳呼呼叫开了。 “哎呀,二弟妹,这东西好吃,又爽口又开胃。果儿,你怎么就拎了这么一点来,快,再回去拿些。”说着便伸去拿青果手里的篮子。 青果笑着将篮子换了只手,避过许氏,对围了上来的人说道:“我姥姥做的,给我家拿了一些,婶子们都偿偿吧。” 院子里的便一哄而上,你一根我一根,一下子就将篮子里的酸芋头杆子给分完了。只急得许氏拼命的跺脚,对林氏喊道。 “二弟妹,你看看,你看看你家果儿,咋就这么不会过日子。” 林氏笑了笑,没接声。 屋里陈氏听到动静跑了出来,不耐烦的说道:“许氏,你吵什么吵啊,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再吵,你就给我滚回你屋里去。” “娘,是果儿,果儿她……” 许氏才要告状,青果却是抢了上前,笑眯眯的对陈氏说道:“奶,我姥让人捎了点吃的东来,我拿来让奶偿个鲜。” 陈氏哼了哼,她就听不得果儿外祖家的事,一听,就心里火烧火燎的。当下,便没好气的说道:“什么稀罕东西,值当你这样显摆?我们老罗家少了那点吃食,还能饿死不成?不吃,拿回去。” 青果将空篮子晃了晃,对陈氏笑道:“知道奶不稀罕,所以我分给大家伙吃了。” 陈氏脸色便更黑了,可终是顾忌着这是大喜的日子,脸色一冷,回身进屋去了。 “娘,”许氏连忙追上前,“娘,您没吃到真是太可惜,真的很好吃呢,酸酸脆脆滑口的不得了!” 陈氏猛的一转身,目光刀子似的盯了许氏。 “吃,吃,吃,你是那猪栏里的猪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人家爹娘今天送鱼,明天送菜,你娘家送啥了?” 许氏娘家兄弟姐妹虽不多,可奈不住一个字“穷”啊,别说是送,往年里一年还得来打个几次秋风,陈氏嫌得跟狗屎一样! 赶在陈氏骂出更难听的话之前,许氏连忙夹了尾巴退下去。 院子里,大家伙正跟青果打听着刚才吃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个做法。可惜的是,这是青果打算拿来换钱的,自然不能轻易的将做法透了出去。 “娘,您回不回家去吃饭?”青果问林氏。 林氏看了看上房的方向,摇头道:“你奶没说,娘也不知道这饭是家吃,还是在这吃。” “咱爹呢?” “你爹跟你爷去忙事了,要不,你先回去让你姐把你们的饭做上?”林氏说道。 青果想了想,点头道:“行,那我先回去。” 林氏点头,继续忙手里的,青果经过上房时,故意大声喊了句,“奶,我走了啊!” 上房一点声音也没发出,青果撇了撇嘴,转身往外走。 “果儿,这都要吃晚饭了,你去哪啊?”金氏问道。 “婶子,我回家吃去。” ☆、50桐花 “果儿。” 身后响起一道温和的喊声,青果回身,便看到罗香菊扯了抹笑站在上房门外朝她看过来。 “大姑。”青果跟罗香菊打了声招呼。 罗香菊其实不想出来搭理青果,只是她跟陈氏的不同在于,她是个要名声的。 家里办喜事,罗兴祖和林氏都来帮忙,没有道理不留饭,更没有道理留了他夫妻二人的饭,却让青果三姐弟自己做饭吃!她不在家是一回事,在家,就不能这样干。 “果儿,去把你姐和哥喊来吃饭吧。”罗香菊淡淡说道。 周家在县城是大户,兄弟多妯娌便也多,周家的那个老太太据说是个人精,眼里不揉沙子,才进府时罗香菊没少被敲打,敲打得久了,她也就知道了,凡事面子情还是要留几分的! “姑,我奶她……”青果一脸为难的看了罗香菊。 罗香菊蹙了眉头,略为不悦的说道:“你奶咋的了?” “没啥,我就是怕我奶不高兴。”青果说道。 “胡说,家里办喜事,你奶高兴还来不及,咋就会不高兴了?”罗香菊没好气的训斥青果道:“果儿,你奶脾气虽然差了点,可是你也不能这样编排你奶的不是吧?你这样……” “姑,是我想错了,我这就去喊我姐和哥来。”青果打断罗香菊的话,转身就往外跑。 罗香菊看着转眼就只剩个影子的青果,眸光一冷,半响,才抿了抿嘴角,轻哼一声进了屋。 她一进屋,罗香园便迎了上前。 “姐,我没骗你吧?她眼里没咱娘,咱这些人!” 罗香菊阴沉了眉眼,哼了声道:“小丫头片子一个,我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姐,”罗香园闻言一喜,连忙说道:“你可得给咱娘报仇,这丫头心歹毒着呢,上回把娘腿上掐得都不能看。” 罗香菊正欲开口,眼角觑见惠芳端了个托盘进来,她便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大姑,老姑,我给冲了两碗蛋花,您俩快趁热吃了吧。”惠芳笑着上前。 罗香菊笑眯眯的端了托盘上的碗,一边弟给罗香园,一边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冲蛋花了?” “姑晌午到的时候饭也没吃什么,我想着这时辰指不定你得饿了,就做碗蛋花让您垫垫肚子。” 罗香菊又给自己端了一碗,却没吃,而是让惠芳放了手里的托盘,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笑眯眯的说道:“惠芳越来越懂事能干了,可惜姑家的两个是堂弟,不然姑就把你要得去做媳妇。” 惠芳被罗香菊说得脸上一红,羞涩的低了头,“姑,您胡说什么啊!” “哎,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罗香菊笑了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找婆家了,咋样,你娘有没有相中的?” 惠芳之所以巴结着罗香菊,就是想让她在县城给自己寻门亲事,眼下听她说起,自然便顺水推舟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姑回头在城里给你相户人家,到时姑也有个地方走走。”罗香菊说道。 惠芳必竟还是小姑娘,几句话下来,她已经是羞得满脸通红,又得了罗香菊的话,眼见得罗香园已经往她身上嗖嗖的扔了几个冷刀子,当下便拿了托盘,借口还有事,走了出去。 她一走,罗香园便不高兴将手里碗往桌上重重一扔,不高兴的说道:“姐,你当真要给她在县城说人家?” 罗香菊将罗香园的恼色收入眼底,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怎么,你不高兴?” 罗香园抿嘴不语,她当然不高兴。在她心里,她一直都认为嫁进县城是只有她才可以的,她喜欢那种被人仰视,被人羡慕的目光。可现在…… “傻瓜,这嫁进县城也有讲究的,并不是城里的人个个都了不得,那穷的连庄户人家都不如呢!”罗香菊失声笑道。 罗香园便抬头看了罗香菊,理直气壮的说道:“姐,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让惠芳嫁的比我好。” 罗香菊笑了说道:“我知道,傻瓜,好的当然先仅着你挑,哪里就轮到她了!” 罗香园这才笑了起来。 两人都没注意到,在她们话声落下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屋后的窗户下悄悄的溜了开去。 不多时,东厢房的屋里,惠兰便将自己偷听到的话竹筒倒豆子一样倒给了许氏听。 惠芳当即便急了,她急切的朝许氏看去说道:“娘,咱姑怎么这样啊!” 许氏到没惠芳那么急,她撇了嘴说道:“怕什么?她说她的,咱挑咱的,你的婚事可由不了她做主!” 惠芳这才松了口气。 可就是这样,她还是心有余悸的说道:“娘,要不,咱还是……” 不待惠芳把话说完,许氏便打断了她的话。 “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大姑能嫁进城,你小姑也能嫁进城里,凭啥你不行?放心,娘不会让她们把你欺了去的。” 惠芳还想再说,可是看到许氏一脸决然,她再终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娘让你打听你小姑给你奶出的啥妖蛾子,你打听到了没?”许氏忽然问道。 “问到了,我老姑跟春妮说,等我三婶进门的时候,她让我大姑拿一份不少的改口钱出来,要是,那天您和我二婶拿不出,那就是重重的打了您俩的脸。” 许氏“啪”一声就拍在桌上,咬牙骂道:“这个黑心烂肠子的骚贱货!” 罗香园这主意还真是毒辣,因为大房没分家,罗兴财也好,许氏也好,她们赚的全都在陈氏手里攥着,别说大钱,平时就是买根针头线脑的都得问陈氏支钱。到时,罗香菊挤兑几句,许氏拿不出,这跟新进门的妯娌的仇就算是结下了! 惠芳和惠兰眼里同时崩出一抹同仇敌忾的冷光。 “不行,这事我得找你二婶商量下,看怎么应对。”许氏当即便要走身。 惠芳一把扯住了许氏,轻声说道:“娘,您现在去找二婶,我奶和我大姑都看着呢。” 许氏步子一顿,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左右你三婶明年春才进门,不急。” 娘几个又在屋里说了一番话,这时候屋外响起帮工的喊开饭的声音,许氏便带着惠芳和惠兰走了出来,坐席准备吃饭。 “果儿。” 许氏看到青果三姐弟正说说笑笑的从外走进来,想起果儿下午送来的小菜,连忙抬手示意青果走上前。 “大伯娘。” “果儿,你下午的那个小菜还有没有啊?” 青果笑了笑道:“有是有点,不过不多了,咋的了大伯娘?” 许氏便笑了道:“果儿,大伯娘挺稀罕的,你回头再拿点来呗。” 青果正要拒绝,身后忽的便响起一声震天的哭声,与此同时,一道重重的力量从背后朝她推了过来,要不是青萍拉了一把,她就摔了个狗啃屎。 “谁啊,走路不……”青果不高兴的回头看去。 “桐花啊,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撕心裂肺的哭声,猛的便在罗家院子里炸开。 青果顿时怔在了那,桐花…… ☆、51事发 “桐花啊!娘瞎了眼啊,一辈子没做糟心亏德的事,却让你一步踩进牲口圈里,没了命……我的女儿啊,你在天有灵,你有冤伸冤,有仇报仇啊……” “罗香菊,你个黑了心肝烂了肠的骚娘们,你不得好死!你把我家桐花往火坑里送!我×你八辈祖宗……” 牛氏的骂声响砌云宵,瞬间将喜事演变成了一场闹剧。 牛氏的男人罗近山和儿子罗柱子带着几个衣着褴褛却一脸煞气的男人,拿棍拿刀紧跟着冲进了小院。 屋里陈氏在听到牛氏的第一声哭声,她便赶了出来,“天杀的,你个不要脸的……”陈氏的叫骂声在看到牛氏身后的男人们时嘎然而止。 青果目光在人群里一扫,便看到站在罗老爷子身边的罗兴祖,她连忙扯了罗小将,轻声说道:“哥,我怕,你去把咱爹喊过来。” “哎。”罗小将转身就往罗兴祖那走了过去。 人群里响起窃窃的私语声。 “桐花怎么了?不是跟着香菊去给县太爷府里当丫鬟了吗?” “是啊,牛嫂子这哭得像死了人一样,是干嘛哩?” “好像说是桐花死了!” “啥……” 嗡嗡的议论声,先是小范围的传播,最后便是整个院子的人都在交头接耳。 青果抬头张望,没有看到她大姑罗香菊的身影,她不由拧了眉头,对将她手紧紧攥住的青萍说道:“姐,我大姑呢?” 青萍摇头,“刚才还看到她和我奶在一起呢,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青果心里便有了判断,看来桐花真的是出事了! “牛嫂,你这是咋哩,今儿是兴旺大喜的日子,你咋跑来砸人场子哩?” 有人大声问道。 牛嫂捂了脸,嘶声喊道:“我家桐花死了,被活活打死的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啥?活活打死的! 青果顿时便拧了眉头往前挤了一步,桐花就是要死,也是被传恶疾死的,怎么就变成被活活打死了? 好在有人替她问出了疑惑。 “牛嫂子,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哩,要吃官司的!” 牛氏便指天骂地喊了起来,“我兄弟亲眼看到我桐花的尸身,哪里还有假。我可怜的桐花啊……” 原来牛氏娘家兄弟多,日子过得也艰难,听说桐花在县太爷府上当差,一个月有一两银子的月例,便想着去找外甥女要点钱用用,赶了一天的路,进了城,等在了县太爷府外的小门外,想找机会让人捎个信进去。 机会没找到,等到下半夜,突的便看到府里有人鬼鬼祟祟的抬了个筐出来,赶了马车往外走,原也没当回事,可是回头看到马车又回来了,他们一捉磨,以为那筐里是县太爷扔掉的旧物什,便想捡个漏,谁知道这一捡漏却把兄弟几个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筐里哪是什么旧物什,筐里是他们被打得血肉模糊早已没了气的外甥女,桐花! “身上就没一点好皮肉啊,骨头都碎成渣了,我可怜的桐花啊……”牛氏的哭声凄历不似人声。 一直没出声的罗近山这个时候走了上前,对脸色铁青的罗老爷子说道:“罗老哥,乡里乡亲的,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声香菊,她当初知不知道这县太爷府上的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桐花她爹,你这话可不中听。”罗老爷子看向罗近山说道:“我闺女当时也没逼着你桐花去的是不是?” 罗近山点头,对罗老爷子说道:“老哥,这话是不假,桐花是我们自己愿意让她去的,可我们如果知道她是去送死,我们能同意吗?” 罗老爷子被罗近山问得一窒。 这个时候,牛氏的娘家兄弟已经喊开了。 “妹夫(姐夫)你跟他说什么,他还能承认是她闺女把咱桐花给害了?砸,给我砸他狗日的丧尽天良的!”说着便要动手。 “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动手!” 一声怒吼响起。 众人一看,原来是罗兴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抓了把菜刀冲了出来,血红着眼睛瞪了牛氏等人。 “你个狗日的,你看我们敢不敢!”牛氏兄弟几个喊着,抡了扁担舞了刀就要上前。 有胆大的男人,连忙上前拦住了牛氏兄弟几人。 “哎,都是乡里乡亲的,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 “是啊,是啊,家伙都放下,咱有话说话。” 牛氏几兄弟可不是好说话的主,有就势扯着人喊屈的,也有跳手跳脚指着罗老爷子骂的。更有冷不丁打黑拳的,也不知道是谁一扁担便照着罗兴旺抡了过去。 “三儿!” 罗老爷子眼见得那扁担对着罗兴旺就砸了下去,吓得大喊出声。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将站在他身边的罗兴祖一把推了出去。 “你兄弟这都被人打上了,你还傻站在这干什么?” 罗兴祖被罗老爷子一推,也不知道撞到谁,等他回过神来,便看到牛家的男人抡了拳头便往他身上揍过来。 林氏吓得尖声喊了出来,“果儿他爹,果儿他爹……” 罗小将见那些人拳头不要命的往他爹身上招呼,回头便对罗老爷子和罗兴财喊道:“爷,大伯,我爹被他们打了,您们快帮他一把啊。” “哎……小将啊,你爹这也太冲动了,都说了有话好好说,他怎么就跟人动起手来了!”罗兴财说道。 罗老爷子则是回头对被人拦住的罗兴旺吼道:“你给我进屋去,没我的话,不许出来。” 罗小将急得一跺脚,便要冲上前救他爹,不想手上一紧,他一挣没挣开,回头便要大吼,等见到拉住他的是青果后,罗小将红了眼眶道。 “果儿,咱爹被打了,我要去救他。” 青果摇头,“你这样救不了他的,你跟我来。” 罗小将还犹豫,青果却是不由分说的便拉了他往上房走。 “果儿,你要干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孽,谁受着。” 罗小将还没明白过来,青果已经松了他的手朝躲在里屋的罗香菊跑了过去,“大姑,你去跟牛婶子把话说清楚吧。” 话落,不由分说的便上前拉了罗香菊往外走。 “果儿,你干什么,你快放开!” 吓得脸色发白的罗香园见青果连忙上前来阻止,青果回头便对罗小将喊道:“哥,你快来帮我一把。” 醒过神来罗小将二话不说,上前扯了罗香菊便往屋外走。 “果儿……小将,松手,快松手……” 青果哪里肯放,两人使出吃奶的力,愣是将罗香菊拖出了上房,拖到院子里。 “牛婶,我大姑来了,你有话跟她说吧,叫叔几个放了我爹。”青果大声喊道 ☆、52真相 “菊,你咋出来了,快进去。” 陈氏上前便要推罗香菊进屋,有一个人却是跑得比她还快,一把就抓住了罗香菊,抬手便往罗香菊脸上挠去。 “罗香菊,你还我桐花命来!” 牛氏没命的去挠罗香菊,只将个陈氏心疼的在一边“嗷嗷”的叫。回头指着缩在罗兴财身后的许氏就吼了起来:“你个是死人,你大姑子这都被人打了,还不快上来帮忙。” 许氏讪讪的一笑,对陈氏说道:“娘,您看这事咋也不好插手是不是?人桐花命都没了……” 陈氏气得眼前一黑,回头就去找林氏。 林氏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罗香菊,她正鼻涕眼泪一脸的扶着罗兴祖,喊了人,让人送罗兴祖回家去。 “老二家的,你过来。”陈氏对着林氏喊道。 林氏步子一顿,抬头朝陈氏看去。 陈氏指着被牛氏揪在手里推来搡去的罗香菊对林氏喊道:“还不上去帮忙。” 林氏被陈氏说得一怔,她忽乱的擦了把脸上的泪,对陈氏说道:“果儿爹才被打了,我得送他回去,请齐大夫给看看。” 陈氏气得便要飙脏话,耳边响起罗香菊尖利的喊声。 “啊,放手……牛嫂,你快放手……” 被林氏扶着的罗兴祖听到罗香菊的喊声,不由回头朝人群里看去,顿了一顿,对林氏说道:“果儿娘,要不,你过去看看吧。” “我不去。”林氏断然摇头,她看着罗兴祖,“爹和娘都在,大哥大嫂,三弟他们都在,哪里就缺我一个。” 罗兴祖还想再说,一边的青果开口了。 “爹,我看还是您去吧,您看您多本事啊,一身的钢筋铁骨,谁也打不坏。咱娘那小身板,还不够牛婶搓的!” “果儿……”罗兴祖讪讪的看着青果,强辩道:“果儿,爹不是那意思。” “那是啥意思?”青果睁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事是咱大姑惹下的,拿银子的是咱大伯娘,挨打的是您,现在还要把咱娘也搭上,您跟我说说吧,是啥个意思。” 罗兴祖顿时便没了言语。 青果撇了脸,吐尽胸口的那股闷气,回头对小将说道:“哥,你去找福兴叔来帮咱娘一把。” “哎。” 罗小将转身就往人群里钻,没多久便带了罗福兴往这边走来。 罗福兴刚才便是众多拦架人的一个,几步便赶了上来,见罗兴祖鼻青脸肿的,叹了口气说道:“兴祖哥,我送你回去吧。” 罗兴祖回头看了眼吵吵嚷嚷的上房,叹了口气,由着罗福兴扶了往外走,好在这个时候劝架的吵架的闹成了一团,也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一家子。 罗福兴才将罗兴祖送回家,没过我久,周氏紧跟着便也上门来了。 “真是作孽啊!你家香菊这事做得也太不地道了,乡里乡亲的,她就没想过往后这老婶子和老爷子咋在这村里立足?”周氏连连啐道。 青果正一肚子的疑问,听了周氏的话,连忙倒了碗水端上前,“婶子,你先喝口水,跟我们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周氏端起那一碗水三咕咚咕咚几大口喝完,才张嘴准备说,目光落在一侧的青萍身上,瞳孔慕然一紧,然后颤声说道:“兴祖大哥,我记得你家香菊原本是想让你家青萍去的吧?” 周氏的话声一落,屋子里的人齐齐愣了愣,再然后目光便齐齐看向了罗兴祖。 “你……你们干啥这样看着我?”罗兴祖讷讷的问道。 青果回头看向周氏,“婶子,你快跟我们说说吧,到底是咋个回事?不是说,那小姐只是身染恶疾吗?咋的,桐花就被活活打死了呢?” “唉!” 周氏沉沉的叹了口气,这才说起来了。 原来,小姐有病也是真的,只是这小姐的病不是一般的病,是个疯病,一发起疯来,就把人不要命的往死里打。为这事,丫鬟是打死了一个又一个!以至于兴城县都找不到肯去他们府上做丫鬟的,县太爷就让人到周边乡村找。 周家的那个在县衙做典吏的老大,想拍县太爷的马屁,就让罗香菊到娘家这边来找人。罗香菊相中青萍,怕就是想着,哪怕青萍死了,罗兴祖和林氏有罗老爷子和陈氏压着,也闹腾不起来。 想通这一关节,林氏气得差点一口气裁了下去,她血红了眼站起便要往外走。 “果儿她娘,你这是干啥!”周氏一把拉住了林氏。 林氏咬牙道:“我找她去,我要问问她,她还是不是人,青萍是她亲侄女啊!” 说到最后,林氏已经是哭着喊了出来。 周氏叹了口气,轻声劝道:“你找她去又能怎么样呢?桐花这都死了,也就只是赔了些银两的事,你这青萍还好好的,陈婶子又是个护短偏心的……” 林氏捧了脸“哇”一声便哭倒在地,嘶声喊道:“这不是人啊,不是人啊……” 罗兴祖撇了脸,眼眶红的能滴出血。 青果叹了口气,她上前扶了林氏起来,“娘,您别哭了,我姐不是好好的吗?往后我们离大姑远着点就是。” 林氏一把将脸色惨白眼泪落了一脸的青萍扯进了怀里,像受伤的兽一般呜呜的哭了起来。 青果,又抬头看向周氏,问道:“婶子,我奶跟牛婶家是不是谈好条件了?” 林氏和罗兴祖闻言,不由抬头朝这周氏看来。 周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姑答应贴补牛嫂子家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林氏失声道,“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周氏点头,“可不是,唉,可怜的是桐花那丫头。” 顿时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 青果到是没觉得意外,可能在罗香菊选择桐花的时候就想到过事败要怎样处置,周家不缺钱,缺的只是关系。拿五十两出来,换得县太爷一个青睐,怎么算周家都觉得划算! 牛氏会选择这个时候带着娘家兄弟闹上门,何偿不是打着捞一把的主意?就像周氏说的,可怜的是桐花。 青果不由得便想起月光下桐花那张苍白无奈的脸,心里越发拿定主意,她得赚钱,她必须赚好多的钱。 “娘,明儿我跟姐和哥去趟镇上。” “去镇上?”林氏回头看青果,“明儿可是你三叔过大礼的日子。”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青果看了林氏说道:“我明天去镇上卖酸芋头杆子,要是价钱合适,回头,我们就大批量的做。” 一旁的周氏下午也是偿到那酸芋头杆子的,连忙问道:“果儿,你说下午吃的那酸酸脆脆的是你们自己做的,不是你姥送来的?” “不是。”青果摇头道:“是我们自己做的,我打算明儿带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人买。” 周氏连忙点头道:“我看行,我下午也偿了点,味道挺不错的。” “嗯,婶,等会我装一碗让你带回去,你炒着吃,放汤吃,淡口吃都可以的。”青果说道。 “哎,那我先谢谢你了。” 青果笑了摆手,回头周氏走的时候,果真装了满满一大碗,让周氏带走。 ☆、53酸芋头杆子 第二天,青果三姐弟照样赶了个早起,只是,她们没有急着出门,而是在家等着看老宅子那边今天是个什么安排。 直到过了辰时,老宅子那边响起震天的爆竹声,罗小将跑了出去看,不多时,就折了回来,说是老宅子那边一大家子老老小小挑箩提篮的开始出发去女方家了。青果便知道,这是没她们家什么事了! 反正是意料中的事,青果也没啥想法,眼珠子一转,回头对罗兴祖说道:“爹,咱大伯家全家都去了,怎的就我们家一个人也没的去?” 罗兴祖被青果问得半响说不出话。 青萍也在边上补说了句,“婶子们都问我,怎的请了四个全福人,却没我娘。” 一边坐着的林氏脸上一片黯然,抬头看了眼罗兴祖,叹了口气,对青果说道:“不是说要去镇子上吗?快去吧,时辰不早了。” 青果点头,想来,她们不在跟前,这夫妻两人应该地反醒反醒了吧! 青果将大坛子里的酸芋头杆子留了一小把,其余的分在三个小坛子里,姐弟三人背了竹篓就出发了。 “果儿,要去趟姥姥家吗?”路上,小将问道。 “嗯,得去一趟,大舅说姥姥这些日子胃口不大好,我们姥姥留点吃。”青果说道。 “哎。” 路过那块荒地,见种下去的萝卜、白菜已经长势喜人,姐弟三人高兴的不行,只觉得两脚特别有力。 “这酸芋头杆子要是好卖,回头地里种出来的萝卜,白菜也可以腌了卖。”青果说道。 青萍和小将连连点头,连猪吃的芋头杆子都能这么好吃,那萝卜、白菜的还不得更好吃?! 三人赶到外祖家时,钟氏正坐在廊檐下做着小孩衣裳,四个月的身孕,已经隐隐显怀,因为人瘦,衣裳穿得宽大,到不是很看得出。见了,姐弟三人,连忙放了手里的活迎上前。 “怎的这个时候来了,今儿不是你三叔过大礼的日子吗?” 罗小将愤愤道:“我奶没让我们家人去。” 钟氏便揽了罗小将安慰道:“不气,等你舅娶媳妇,姥姥让你陪着去迎亲啊!” 钟氏一句话,逗得林家两兄弟闹了个大红脸,也成功的消除了罗小将的憋屈! “姥姥,这是我们做的吃食,你给偿偿,看好不好吃。”青果从陶缸里掐了一段酸芋头杆子寒到钟氏嘴里。 钟氏原本寡淡无味的嘴里,顿时觉得唇齿生津,连着吃了好几根,直到青果担心她吃太多刮胃,才停了下来。 “姥姥,这一罐子留着给您吃,回头,做了,我再送过来。”青果说道。 钟氏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拿去卖吧,姥姥不用这么多。” 青果却是不由分说的便放下一罐子,又回头对林家两兄弟说道:“大舅、小舅,我们要去镇上,你们去不去?” “去的,我前几天放了些草编在三姐那,也不知道卖得怎么样,过去看看。”林方达说道。 地里的活一忙完,林家三父子又编了些草编放到了黄保忠铺子里卖,现在编的人多,他们价格便便宜了下来,一文钱一只,反正材料山里有,卖一只赚一只的钱! 辞了钟氏和林善文,林家两兄弟跟青果姐弟三人,重新上路。 到了镇上,三人先去了黄保忠的铺子里,铺子生意不忙,只有黄保忠一人,见了众人自是一番喜乐。 等知道青果三姐弟是来镇上卖酸芋头杆子的,黄保忠偿了偿后,连连点头道:“好吃,这种酸不像食醋呛鼻,但又开胃,应该能换些钱。” 青果乐呵呵的留了些给黄保忠,让他带回家去吃,便喊上青萍去了高家酒楼。 “果儿,我有点怕。”青萍站在酒楼外轻声说道。 青果“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对青萍说道:“姐,你怕什么啊,我们是来卖东西的又不是来偷东西的。” 青萍被青果说得脸上一红,强打起勇气,点头道:“嗯,那……那我们进去吧。” 青果点头,她直接朝柜台里面正打徉算盘的老板走了过去。 “老板大爷。” 正算着帐的高掌柜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块奇怪的称呼,不由便抬起头朝柜台外看,见是两个半大的小丫头,不由狐疑的说道:“丫头,你有事吗?” 青果连连点头,对高掌柜说道:“老板大爷,我这里有些家做的吃食,您要不要看看?” 呃! 高兴掌柜差点便要乐笑了,心道:这小丫头有趣,卖吃食卖到酒楼里来了。不过,往常也有猎户打了野鸡、野兔的送上门卖,想了想,便对青果说道。 “什么吃食,我看看。” “哎。”青果将背篓了放下来,拿出陶罐,拿准备好的筷子夹了一根酸芋头杆子递了过去,“老板大爷,您偿偿。” 其实陶罐一打开,高掌柜便被淡淡的一股咸酸味吸引,等青果夹了一根酸芋头杆子出来,他愣了半响,才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酸芋头杆子,您偿偿看。” 高掌柜也不客气,开门做生意,特别是做酒楼,讲的就是推陈出新,二话不说便接过青果手里的那截芋头杆子放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青果笑眯眯的看了高掌柜。 高掌柜点了点头,说道:“这要是做餐前冷菜咸酸了点,做炒菜么……” 青果当即便明白高掌柜的意思,做冷菜上不了档次,卖不起价,要是能做出炒菜的花式来,不但创新了菜式还能卖起价。 “那老板大爷,我给您做两个炒菜试试?”青果说道。 高掌柜到是没想到青果这般玲珑,只是看着人还没柜台高的青果犹疑的问道:“你会炒菜?” “当然,我可不敢在您跟前吹牛。” “行,那你去灶堂间间试试吧,要是能让我满意了,这菜我给你收了不说,还长期订着。”高掌柜说道。 青果当即便抱起那个陶罐,回头招呼青萍,“姐,我们去后院。” “果儿……”青萍看了高掌柜一眼,轻声问道:“这能行吗?” “咋不行了?”青果哼了哼,有意提了声音说道:“这素炒,做鱼,放汤,可样样都是美味。” 高掌柜听得一乐,回头喊了老板娘出来,“你在这看着,我去趟后院。” 后院灶间,因着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店,不忙,厨子正和帮工的坐在院里晒太阳聊天,忽的便看到进来两个小丫头,正欲开口问,不想,高掌柜也跟着进来了,连忙站起迎了上去。 “东家,这是……” 高掌柜摆手,对厨子说道:“这小丫头上门卖腌菜,说是能给我们弄几个菜式出来,你俩也过来看看。” “哎。” 两厨子连忙跟了进来,虽说穷人家孩子早当家,可是听说青果能弄菜式出来,他们还是半信半疑的。 “大叔,您给我切点五花肉吧!”青果对略为高壮些的厨子说道。 “行。”厨子应了一声,便去一边的案桌上切肉。 青萍便坐到灶前替青果烧火。 锅一烧红,青果撩了勺油进去,把切碎的生姜大蒜往锅里一扔,炒了几下,拿起切好的五花肉往锅里一倒,便连续的翻炒起来,等肉变了色,她立马又将切好的酸芋头杆子和配好的青红椒倒进锅里,一起翻炒,起锅前各式调料依次放了进去。 等装了盘子往桌上一放,不待青果说话,高掌柜就拿了筷子夹起一片肉放进嘴里,末了又夹了块酸芋头杆子,香脆酸爽的当真就恨不得把舌头给吞了。 “好,好,好。”高掌柜的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末了又对边上的厨子说道:“你二人也偿偿。” 两个厨子这还没吃到,光闻着味,都觉得满口生津,等吃到嘴里,连连赞不绝口。 青果在一边说道:“叔,除了搭配肉以外,可以素炒,也可以搭着鱼干、腊肉、猪血、牛肉、五花肉、鸭杂、肥肠等等一起炒。您还可以拿它配着天络瓜做汤!” 掌柜的听得连连点头,“丫头,你这菜怎么卖呢?” “三文钱一斤。”青果说道。 “行,丫头,就按你说的价。”高掌柜点头道:“你带来的我都要了,去前面称称让老板娘给你结帐。” “那老板大爷……” “就叫我高掌柜的吧。”高掌柜打断青果的话,“我也跟你把话说明白了,这菜,我能长期收你家的,只是量怕是大不起来,必竟我只有这一家酒楼不是?” 青果连忙点头,“没事,高掌柜您能用多少就收多少,反正赚的也只是个闲钱。” 高掌柜点头,随后便跟青果约定下来,十天送一次,一次送一百斤,货款当面结清。 这样一个月下来,就是九百文钱,快一两银子了!青果高兴得就差蹦了起来,连连跟高掌柜的道谢。 ☆、54免谈 姐妹俩离了高家酒楼,回到黄保忠的铺子将高掌柜那边的情况和林善文、黄保忠一说,一时间,众人免不得又是一番激动和热闹。 “哎,就是可惜了,只能卖三个月。”林善文叹道:“这要是一年四季都有得卖,可是一笔不小的进帐!” 到也不怪林善文这么可惜,三坑村的芋头二、三月下种,十一月至来年一月开始大批量采收。可不就是三个月的生意! “外公,我们没芋头杆子卖了,可以卖酸萝卜啊,还可以卖酸笋,酸豆角。”青果在一边笑了说道:“我现在可惜的是我们对县城不熟,不然的话,县城里兜几家酒楼,说不得这钱能翻个几番呢!” 青果的话一落,林善文先是怔了怔,末了一拍大腿,说道:“是了,我们那块地里种了那么多萝卜,这平时卖个一文钱三斤都没人要,你那样一捣鼓就能卖三文钱一斤,这要是在城里多找几家酒楼,那一个月少说也有几两银子赚啊!” “那爹,我们去城里吧。”一旁的林正达说道。 林善文却犹豫了,要知道,他这一辈子还就是参加乡试的时候进了趟城! “小舅,先不急,等我们地里的萝卜能收的时候,我们再去城里。”青果说道。 林方达只是想着去城里能赚更多的钱,至于什么时候去,他自然是听大家的! “外公,我想送点去给文掌柜和文大爷偿偿,再买添置些东西,我们就回家吧。”青果说道。 林善文点头,“去吧,外公还是在这等你。” “哎。”青果喊了罗小将和青萍,“姐,哥,我们走吧。” 在去仁善堂的路上,青果回头对青萍和罗小将说道:“姐,哥,我想着高掌柜那边的买卖,我们还是得瞒着爹和娘一点,你们觉得呢?” “果儿,我们听你的,你说咋样就咋样。”罗青萍和罗小将异口同声说道,“不过,外公和三姨夫还有舅舅那,得叮嘱他们一声。” “嗯,等高掌柜这里回去,我们就跟他们说一说。”青果说道。 说着话,三人便走到了仁善堂外,青果想了想,又让青萍拿了些铜板出来,叫小将去打了两壶酒,这才进了药铺。 “文大爷。”青果跟文老帐房打招呼。 “哎,丫头,你来了啊!” 文老帐房放了手里记帐的笔,笑眯眯的看着青果。 “文大爷,我们自己家做了些小菜,送过来给文掌柜的偿偿,这两壶酒是我上次说好要送您的,您拿着。” 青果将手里的酒和酸芋头杆子一起递给了文老帐房。 “丫头这么客气啊!”文老先生也不推辞,接过青果手里的酒,却是指着两小捆酸芋头杆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要怎么烧呢?” “这是酸芋头杆子,拿肉炒了或者放汤都很好吃。” 文老帐房便喊了个伙计上前,让他将东西送到后院去,他则跟青果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天来。 “你上回送来的那批枸杞子,掌柜转手运到青州府去了,很受欢迎,你看,明年你们能不能多弄些来。” “哎,明年肯定比今年多,您老也知道,今年天道不好,什么收成都不好。”青果说道。 文老帐房点头,这枸杞子入药的需求并不多,但那些有钱人家,欢喜拿它泡个茶炖个汤喝喝什么的,反到是比药材上卖的价格还能高些! 青果跟文老先生说了一小会话,看文老先生慢慢忙起来,她也赶着要回家,便跟文老先生告辞,姐弟几人回头又添置了些东西,这才回了黄保忠的铺子。 从黄保忠铺子往家赶的时候,天已经慢慢的黑了。 钟氏还是在村口的路上等着她们,青果在石圳村外祖一家告了别,谢绝了林善文说要送三姐弟回去的好意。 而等她们回到三坑村时天已经完全的黑透了,如同往常一样,林氏守在了村口,母子几人一会合,说说笑笑的往家走。 “娘,我奶她们回来了?”罗小将问道。 林氏点头,“回来了,傍晚边便回来了。” “我大姑也回来了?” “你大姑没,那边事情一了,她就直接回城里去了。”林氏说道。 青果撇了撇嘴,罗香菊她还好意思回嘛? “怎么样,那酸芋头杆子好卖吗?”林氏问道。 “好卖,好卖。”罗小将抢了说道:“果儿说,那掌柜的跟我们订了货,十天送一百斤,一个月送三趟。” 林氏一听当即就乐了,连忙对青果问道:“果儿,你哥说的是真的?一个月送三趟那就是三百斤呢!” 青果笑眯眯的点头。 “这……” 林氏激动的脸都红了,欢喜得一进间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 “娘,你都不问下卖多少钱一斤的?”青果冲林氏眨了眨眼,调皮的问道。 “哎,是哦,娘光顾着高兴,都有忘了问你,卖多少钱一斤了。”林氏颤了声说道。 罗小将抢在青果前,大声说道:“娘,一文钱一斤呢!” “啥,能卖一文钱一斤?”林氏怔怔的看着青果。 青果难得的难为情了一把,虽然拿主意要瞒林氏和罗兴祖的是她,可是对上林氏那好似烧着了的目光,她难得的心虚了一把。可是,想到这两大包子的骨子里的懦性,她又暗暗的给自打了把气。哎,一切,只为更美好的生活。 青果重重的点头,“嗯,是一文钱一斤。” “哎呀,这样我们一个月就三百文钱的进帐了。”林氏欢喜的撇开原本牵着的青果的手,转身便急急的往屋里赶,“果儿她爹,果儿她们……” 剩下三姐弟站在院子里,三人交换了一个目光,然后齐齐的笑出了声。 罗兴祖知道自家一个月会有三百文钱的进帐后,高兴得嘴巴都合拢,等乐过以后,脸上笑容一敛,欲言又止的看向青果。 “咋了,爹您想说什么?”青果问道。 罗兴祖讪讪一笑,轻声说道:“果儿,你爷他种了好些芋头杆子,你看……” “嗯?”青果抬头看向罗兴祖。 “你看,这酸芋头杆子的做法,你能不能教你奶?”罗兴祖忐忑的把话说完,生怕青果误会,连忙说道:“果儿,爹没别的意思,爹就是……” 这可真是二十四孝子啊! 青果暗暗叹了一声后,对罗兴祖说道:“爹,您什么意思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您要是把这做酸芋头杆子的法子告诉我奶她们,回头我就去三姨家,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罗兴祖顿时怔在了原地,他有一种感觉,青果她不是开玩笑的,她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那……那就算了吧。”罗兴祖轻声说道:“那……反正我们家没那么多芋头杆子,你看……” 罗兴祖的意思,青果知道,反正问别人买也是买,不如就问老宅子那边买。可惜的是,青果早就打定主意,跟老宅子那边只混个面子情,别的免谈。 “我不会问我爷他们买的,羊肉没吃着惹一身骚的事,我以前不做,往后也不会做。”青果看向罗兴祖,再次说道:“爹,您要孝顺我爷奶,我不反对,但不要扯上我们。” 罗兴祖还想再说什么,青果转身便往外走,不想,跟从外面进来的周氏撞了个正着。 “周婶来了。”青果抬头笑眯眯的喊了声周氏。 “哎,果儿,你这撅着嘴,可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周氏手里拿了个碗,一抬头,见林氏迎了出来,将手里碗递了过去说道:“果儿她娘,你这是啥意思呢?” 林氏笑了说道:“这半碗霜糖可是我家果儿一定要给你的,她记着你的好呢!” 周氏便朝青果看去。 青果抬头朝周氏笑眯眯的说道:“婶,您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打算去找您呢。” ☆、55雇工 “婶,您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打算去找您呢。” “找我?有事?”周氏狐疑的看了青果,“什么事?” “进屋说吧。” 青果笑着将周氏让进屋里。 等周氏坐下,青果抓了把炒花生放在桌上,招呼周氏吃花生。 这个时候花生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零嘴,周氏只是像征性的剥了两个就没再动,看了青果。 青果笑了笑,看向周氏说道:“婶,有家酒楼买我们家的酸芋头杆子,要的有点多。我自家的不够卖,婶,您家的那些芋头杆子能卖给我不?” “可以啊!” 周氏因为公婆早已过逝,人少地多,她家是村里难得几个养猪人家之中的一户,可就是养了猪,年年地里的芋头杆子都要扔了不少。现在那些往年的废物能换几个钱,自然高兴的不行! “果儿,你就是不给钱,白拿也行啊!”周氏笑呵呵的说道。 青果到是有几分佩服这周氏的情商,说起来,这也真是好笑,老宅子那些人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待她们一家却跟仇人似的,反到是没血源关系的人,待她们亲厚。 “那哪能啊!”青果笑眯眯的看了周氏说道:“我这也是拿去卖钱,多了我也不出起,您看我出一文钱三斤,行不行?” “行、行、行!”周氏一连说了三个行,“婶说了,白拿都行,更别说是一文钱三斤了!” 一边的罗兴祖看了看果儿,又看了看乐呵呵的周氏,末了暗暗的叹了口气,拿起了一边的旱烟抽起来。 青果无暇去理会罗兴祖的玻璃心,她想着的是十天后要交给高掌柜的第一批货。 “婶,现在地里也不忙了,您看,您明天来帮我们搭把手吧,等结了帐,我算工钱给您。”青果说道。 “哎,说什么工钱啊,婶闲着也是闲着。”周氏连忙说道。 青果摇头,“不能白叫您出力气,就这么说定了,明儿婶子您来帮我们一把,一天按三文钱算,您看行不行?” 这个年代一个壮劳力在外一个月运气好最多也才赚个二百钱,青果开出三文钱虽说不高,但因为并不影响周氏自家的生活,只是让她抽空了过来帮一阵忙,周氏自然是万般高兴的。这可比绣花拿去铺子里卖还划算! “行,行,行。”周氏又是一连说了三个行字。 大家又说笑了一阵,眼瞅着天色不早,周氏坐了一小会儿,便回去了。 周氏一走,青果收拾收拾,正打算睡的时候,罗兴祖说话。 “果儿,其实你可以喊你老姑来帮忙的,一天三文钱,这要叫你奶知道了肯定又得吵。”罗兴祖话虽说得轻,但言语之间的意思表达的很直白。 老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可青果这做法完全就是拿自家人当贼防!材料不买自己家人的,请工也不请自己家人,让陈氏知道了,她能好说话? 青果扯了嘴角,笑皮肉不笑的对罗兴祖说道:“爹,我老姑她是能洗一只碗,还是能烧一餐饭?请她来帮工?您这是打算请尊菩萨来供着吧?” “可……”罗兴祖还要再说。 青果摆手,“爹,您不用再说了,您问问我哥和姐,是愿意周婶来帮忙还是咱老姑。” 没等罗兴祖开口,罗青萍和罗小将已经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我们要周婶,不要老姑。” 屋里一静,下一刻,青果“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一缕浅白的月色静静的从窗缝里钻了进来,青果看着那抹月色,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然后闭上眼安静的睡去。 第二天。 林氏将地里的芋头杆子全都砍回了家,可就是这样还缺上不少,周氏二话不说当即让罗福兴去自家地里砍了不够的数回来。 “果儿,咱家没那么大的水缸怎么办?”青萍小声跟青果说道。 一百斤的份量,自然不是小缸小盆能解决的,也难怪青萍会担心。 青果扔了手里的活,抬手指了西北边屋檐下用石材打造成用来接雨水的大水缸,对青萍说道:“这不是咱家的大水缸吗?” “那个……”青萍愣是半天没回神来,等回过神来,点头道:“嗯,这个水缸到是够大的,估计不止能装一百斤呢!” “那我们去把它收拾干净吧。” 姐妹俩说干就干,当即就去收拾那个大水缸。 罗家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引得村子里的人都来围观。 “桂花,你们这是干啥呢?” 问话的是罗进喜他娘,金氏。 林氏抬头看了眼金氏,轻声说道:“不干吗,做些吃食。” “哎,这芋头杆子还能做吃食?”金氏说着话,便走了进来,在林氏身边下,踢了脚地上堆着的老皮和嫩芯,对林氏说道:“桂花,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做上回果儿拿给我们偿的那东西。” 林氏点了点头,手里一点不敢停。 “哎,桂花,教教我呗。”金氏拿手捅了捅林氏,说道:“怪好吃的,我家的芋头杆子喂猪都喂不完。” 这金氏……青果在一旁翻了个大白眼,正准备开口,不想周氏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了。 “进喜她娘,这可是问不得的。” “咋就问不得了?”金氏拧了眉头对周氏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只不过是做个吃食而已,怎么就……” “桂花家跟人洒楼的老板说好了,这做好的酸芋头杆子啊卖给他们家,但是人老板也说了,这做法不能外传!”周氏优哉游哉的说道。 周氏的情商再次让青果刮目相看,要不是围着的人太多,青果恨不得扑上去抱住周氏狠狠的“叭唧”亲一口,表达她诚挚的谢意。 “哎呀,这东西还能卖钱?”金氏话对着周氏说,目光却是看着林氏。 林氏点了点头,“嗯,说好了,十天供应一百斤,一斤一文钱。” “这十天一百斤,一个月就是三百斤,一斤一文钱……”金氏算完帐,一拍大腿对林氏说道:“桂花,你这是发财了,就这样猪吃的都能折腾出来卖钱,啧啧啧,不得了。” 林氏笑了笑,没接金氏的话,顾自干着手里的活。 既然人家是拿去卖钱的,金氏当然也不可能再继续追着问制作方法,坐了没多久,便起身走了。 她一走,周氏不由便小声与林氏说道:“果儿娘,进喜他娘怕是要去你婆婆那传话了呢!” 林氏默了一默,稍倾,轻声说道:“传就传吧,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话虽说得淡然,但言语间的紧张,却是一目了然。 周氏叹了口气,由不得便再次庆幸她是个没婆婆的人,虽然她婆婆在世时,那可是比陈氏好了一百倍,但这个时候,也还是由衷的暗自庆幸了一把! 周氏的担心果然没错,吃过晚饭的时候,陈氏杀上了门。 ☆、56好日子要来了 “老二家的。” 陈氏坐上桌上,目光冷冷的看着坐在大门边的林氏。 林氏朝坐在陈氏下侧的罗兴祖看了一眼,罗兴祖给了林氏一个安慰的眼神,抬头朝陈氏看去。 “娘,您这是有事?” 陈氏哼了哼,目光不善的挑了眼罗兴祖,掀了唇角,冷声道:“咋的,没事,我还不能来你家?不能跟你媳妇说话?” “不是,我……” “你闭嘴。”陈氏嗓门一提,对罗兴祖喝道:“我跟你媳妇说话,你一边呆着去。” 罗兴祖顿时哑了嘴。 陈氏目光阴沉的朝抿着嘴,一言不发的林氏看去。 以前,每每这个时候,林氏都会上前低声下气的讨好陈氏,但今天,仅管林氏紧张的不行,可却没有搭陈氏的腔。 陈氏皱了眉头,对林氏冷声说道:“老二家的,我听村里人说你们家要卖那个酸芋头杆子?” “是的,娘。”林氏说道。 “怎么卖?卖给谁家?” 林氏撩了眼陈氏,没吱声。 陈氏见林氏没接话,脸色一变便要发作,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蓦的又转头朝罗兴祖看去。 罗兴祖想要撇脸躲开陈氏的目光,可是等陈氏咳了咳后,他只得硬着头皮对林氏说道:“桂花,娘问你话呢!” 林氏抬头看向罗兴祖,罗兴祖脸上一热,讪讪的低了头。 “我娘家兄弟谈的生意,怎么卖,卖谁家,我不知道。” 坐在林氏身边的青果暗暗的冲着林氏竖起了大拇指,哎,这包子娘的觉悟还真不低! 陈氏嗤了一声,没好气的对林氏说道:“林桂花,你这是拿话蒙我呢?你娘家那么大块地都不舍得分你一点,这生意他们还能分给你?” 林氏撇了撇嘴,扯起抹讥笑,朝陈氏说道:“我没蒙您,您要不信,我也没办法。” 青果差点就笑出声,包子娘这事做得漂亮,她就不信了,陈氏还能跑她姥姥家去当面对质? “老二,你来说,到底是咋回事?”陈氏气汹汹的对罗兴祖喝道。 青果三姐弟的目光齐齐看向了罗兴祖。 罗兴祖看了看陈氏,又看了看朝他看来的三姐弟,半天头一歪,闷声道:“就是果儿娘说的那样啊,是果儿她舅舅接的生意,都是他接洽的,我……我不知道。” 陈氏等了半天,就等了这么一个结果,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便一头裁了下去。便在青果等人都以为陈氏会跟从前一样,非打即骂时,陈氏却是深深的吸了口气,重重的一点头说道。 “难得你丈人家愿意帮扯一把你们,这是好事。” 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是,很快,青果便知道了,太阳还是打东边出来的。 陈氏垂了眉眼,对罗兴祖说道:“我听进喜他娘说了,这一个月你们就有三百文钱的进帐,我想过了,庄户人家吃食都是自家地里刨出来的,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这钱我替你们管着吧。” 话落,目光咄咄的看向罗兴祖,好似只要罗兴祖说一个不字,她立马就能跳起来,把他拍回她肚子里去! 只是,等了半天没等到罗兴祖说话,陈氏不由不耐烦的说道:“行和不行,你给句话。” “我……” 罗兴祖嘴唇抖了半天,下一刻,转头朝林氏她们看来。林氏撇了脸,没有理会罗兴祖的目光。 “老二家的,你什么意思,同不同意?”陈氏顺着罗兴祖的目光朝林氏看过来。 林氏捏了捏满是汗水的拳头,她什么意思?她当然不同意了!就在林氏要开口拒绝时,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 “奶,我大姑家的钱是你掌着不?”青果笑眯眯的看着陈氏。 陈氏啐了一口,沉声道:“你大姑是嫁出去的人,轮不着奶去替她掌钱。” “那我爹是分出来的儿子,为啥钱就要你掌着?” 照说,这分家的儿子跟出嫁的女儿还真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分出家的儿子还得替父母养老,而嫁出去的女儿只需要四时八节的送个礼便行! 陈氏被青果问得噎在那,半天回不了话。 林氏将脸埋在青果身后,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好不容易咬得腮帮子都痛了,才没笑出声。 可陈氏是什么人?是没理也能争三分的人,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你个丫头片子,我跟你爹娘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了?一边呆着去。”话落,回头看向罗兴祖,“老二,你是个什么意思?” 罗兴祖脸色变了几变,末了,一咬牙,闷声道:“果儿说得有道理,儿子已经是分了家的人,没道理再让娘替我们掌家。” “好、好……”陈氏指着罗兴祖连说了两个好,就在青果以为陈氏会旧计重施一头厥下去,陈氏却是咬牙对罗兴祖一字一句说道:“分了家,你也还是我儿子,是兴旺他哥。” “我……我没说我不是。” “那好,兴旺屋里还缺套家具,你这个做哥的,给帮一把吧。” 没等罗兴祖开口,罗小将猛的站了起来,冲上前对陈氏喊道:“我们家已经拿了五两银子了,您和我爷答应过的,再不叫我家出钱,您说话不算话,是个老骗子。” 陈氏本就因为目的没达到,心里窝了一串火,猛的听到罗小将骂她是老骗子,跳起对着罗小将便一巴掌抡下去。 “我打不死你个小畜生,你连我都敢骂,你以后是不是连你爹娘都敢杀!” “小将。” 林氏一把将小将扯到身后,陈氏那一巴掌便落了空。 “老二……”陈氏回头便对罗兴祖喊了起来,“你就是这样做儿子的?” 罗兴祖看着因为生气,脸涨得通红,眼里冒火死死盯着陈氏的罗小将,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娘,爹当初说过,只要我拿了那五两银子出来,往后五年再不问我拿一个铜板。”顿了顿,无力的说道:“您也别盯着这三百文钱,我们还欠着果儿三姨夫五两银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呢!” “你个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畜生。”陈氏气得上前便对着罗兴祖又是掐又是挠的,一边尖声骂道:“兴旺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咋就这么没良心啊,你这是在拿刀往娘的心上捅啊……” 不管陈氏怎样撒泼打赖,最终还是无奈的走了。 陈氏一走,三姐弟笑眯眯的看着林氏。 “娘,您变了呢!”青萍说道。 一侧的罗小将也附合道:“是啊,不止咱娘,咱爹也变了呢!” 可不是,往前陈氏说什么,罗兴祖和林氏都不会说个不字,今天却拒绝了陈氏的无理要求,这真的是一个大进步啊! “你姐差点让她们算计的命都没了,娘就是那泥菩萨也有三分性啊!”林氏叹了一声说道。 林氏的话声一落,一侧的罗兴祖脸孔涨红如紫,半响,没吱声。 时间过得飞快,许是因为天气转冷,又或者是林氏和罗兴祖的转变,总之,就是青果她们家难得的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这天是青果跟高掌柜约好送货的日子,一家人起了个大早,早饭一吃好,林善文带着林家兄弟正好赶上了门。 “爹,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林善文摆手,“你别去了,回头去地里看看,天变冷了,吃的东西少了,我前两天发现地里多了好几个兔子洞。” 对地里的萝卜、白菜也要被作成酸菜拿去志钱的事,青果跟林氏和罗兴祖说了,还进一步提出,她想开一个家庭作坊专门用来做酸菜卖到城里去的打算也一并说了。 林氏一听地里有兔子洞,当即便说道:“那回头,我跟果儿爹去趟地里,看能不能下几个夹子,抓几只兔子。” “哎,这不错。”林善文点头。 等林善文挑着箩筐带着几个小孩出发后,林氏便跟罗兴祖收拾收拾出发去了地里。 落脚点还是在黄保忠的铺子里,因着黄保忠是知道十天送一次货的,黄保忠让林小桃看着店,他则去路上接了林善文一行人。 “三姨(姐)。” “哎。” 林小桃高兴的摸摸这个捏捏那个,娘家、姐姐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她自然是比谁都高兴。 “三姨,这些你拿回去吃。” 照例青果没忘了留出林小桃和文掌柜的那一份。 林小桃也没跟青果客气,拿盆装了青果备出来的那一份,回头对林善文说道:“爹,我前儿见着二姐夫了。” 林小桃嘴里的二姐夫,是她二姐林巧巧的男人,卢永东。卢永东是个脑子活络的人,农闲的时候就会出来做点小本生意。 “那见着芳芳和小强没?” “小强见着了,芳芳没来,长亭跟着来了。”林小桃说道。 芳芳是林巧巧和卢永东的二女儿,上头一个哥哥是卢长亭,下头一个弟弟是卢小强。林家三姐妹,除了林小桃,另外两个都是会生养的! “都好吧?” “嗯,挺好的。”林小桃倒了给几人分别倒了碗水,一边说道:“二姐夫倒腾了些野货来镇上卖。” 林善文点了点头,二女婿精明能干,林巧巧又一气生了三个孩子,是三个女儿里面日子过得最顺心的,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反到是林小桃……林善文目光复杂的挑了眼林小桃,暗暗的叹了口气。 这都十一月底了,小桃还没个动静,万一……林善文想都不敢再往下想,飞快的转了念头回头对青果说道。 “果儿,文掌柜那边让你舅和青萍去,高家酒楼,外公和小将陪着你去吧。” 青果点头同意,稍事休息后,几人分开行动。 高家酒楼,青果走在前面,林善文和罗小将走在她后面。 伙计远远的见着了青果,连忙回头对里面喊了一声,“掌柜的,罗姑娘送货来了。” 伙计话声一落,高掌柜便从里面急急的迎了出来。 “哎,罗姑娘你可来了,最近店里的客人都嚷着要吃这道菜,偏偏你上次留下的都卖完了,我这都差点急得要去你村子里找人了。” 青果到没想到,这酸芋头杆子这么畅销,连忙指了身后的林善文对高掌柜说道:“高掌柜,这是我外公,您要的货都在这,去过称吧。” “哎、哎,快去,快去,这好几拨客人都等着呢!”高掌柜连忙喊了伙计出来领着林善文去过称。 青果又指着罗小将说道:“这是我哥,往后要是我有事,就是我哥来给您送货了。” “哎,罗小弟你好。”高掌柜心不在焉的跟罗小将打了个招呼。 “高掌柜好。”罗小将连忙还了一礼。 青果原本打算去后院,可是眼角余光却觑到高掌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便狐疑的站在那,看向高掌柜。 “高掌柜,您可是有事?” “那个……罗姑娘,是有件事。” 青果正犹疑着这高掌柜跟她会有什么事,不想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怒喝声,“骗子,你这个大骗子,可让我给逮着了!”下一刻,一抹人影便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青果的手。 别说青果被突起的变故给弄得怔了怔,就连罗小将都半响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便看到一个一身富贵年约五、六岁的男孩满脸怒气的抓着青果。 “喂,你干嘛抓着我妹妹?”罗小将不高兴的上前要去瓣叶天麟的手。 叶天麟回头便冲楼上喊道:“九叔,你快来帮我,这骗子有帮手。” 呃! 青果一头黑线,在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她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走多夜路遇见鬼了!当即回头对罗小将说道。 “哥,你别动手,我跟这位小公子有点误会。” 罗小将见青果这样说,他就退到了一边,两只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叶天麟,好似只要叶天麟敢对青果不利,他立马就要动手。 青果正打算跟叶天麟解释一下,却在看到挑了唇笑似非笑从楼上走下来的九爷时,青果莫名的便心虚了。今天很难糊弄过去了! “那个五少爷,您肯定是对我有误会了,我怎么可能骗您呢,是不是?”青果说道。 叶天麟抬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怨恨的瞪着青果,“没有误会,就是你骗我了,我在家等了你一整天。” 呃!青果脸红了。 “那个,五少爷。”青果笑眯眯的看着叶天麟,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显得真诚,“您看,我当时是想去城里找您来着的,可是,我忘了您家在哪啊!” 叶天麟转了转他圆溜溜的大眼睛朝一侧一直不出声的他九叔看去。 “瑞春!” “九爷。”瑞春连忙上前。 九爷对青果微抬下颌,淡淡说道:“告诉她,我们家姓甚名谁,住在哪里。” “是,九爷。” 瑞春上前,“罗姑娘,我们家公子姓叶,在家行五,我们都叫他五少爷。我们府上是兴城县东大街祭酒胡同的叶府。” 青果眨了眨眼,朝那位年纪尚轻的九爷看去。 “罗姑娘听明白了?” 青果点了点头,她又不是傻子,哪里就听不明白! 九爷点头,“那想必也记住了吧?” 青果想摇头,听明白不代表记住了,但是对上九爷那寒星一般的眸子,她只得重重的点了头。 九爷挑了挑唇角,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表示对青果的识时务很满意。 “那么就请姑娘明天带了你那两只会打架的狗,来我们府里一趟吧。” 话落,九爷便上前牵了叶天麟的手转身往二楼雅室走去。 “九叔,她要是还骗我们呢?”叶天麟忿忿不平的说道。 “嗯!”九爷顿了顿,稍倾,淡淡的说道:“不会的,她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 青果没听到九爷的回答,但她下一刻却是给了自己一个无奈的苦笑。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叶家不是她得罪的起的! “果儿……” 罗小将才要开口,一边的高掌柜神色讪讪的上前。 “罗姑娘,这九爷和五少爷都不是那种仗势欺人蛮不讲理的,你把话说清楚了,也就没事了。” 青果点头,“我知道,谢谢掌柜的。” 高掌柜叹了口气,叶家啊!别说是小小的青阳镇,就是整个青州府谁敢与他们家为敌?也不知道这罗姑娘是怎么得罪了这五少爷的。能让叶家的小公子和九爷特意等上门来堵人! 三百文的铜板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青果让罗小将所钱收好,便同林善文向高掌柜的告辞。 等走出高家酒楼,青果她不由自主的站定然后抬头往上看,刹那间对上一张清风朗月般秀丽的面孔,青果一愕,下一刻那人却对她挑了挑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疏离浅淡的笑。 几乎是下意识的,青果扯了嘴角,脸上绽起一抹讨好巴结的笑,只可惜的是不等她表情到位,人家已经傲娇的一撇脸,不见了! 你妹!青果暗暗的啐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权二代吗! “果儿,咋的了?”林善文早听罗小将把事情给说了一遍,顿时一脸紧张的看着青果,“你咋惹上叶家的人了?” 也许不管是哪个时代,民不与官斗都是约定成俗的铁律。 青果眼见林善文脸都白了,叹了口气,轻声安抚道:“外公,您别担心,就是叶家的五少爷想要大舅编几只草狗,让我们给送上门。” 林善文一听是编草狗,顿时松了口气,说道:“那没事,回头就让你大舅给编了,明儿我跟你一起送他们府里去。” “外公,我也要去。”罗小将在一边说道。 “小将,你就别去了吧!”林善文犹疑的说道。 青果却是持相反意见,“不,外公,哥哥也去,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们去城里看看,如果能再联系几家酒楼,地里的萝卜、白菜就不愁销路了。” 想到那好几亩的萝卜、白菜也能卖上价,林善文顿时便将之前的担心扔到了九宵云外,连声说道。 “对,对,明儿进城,先去叶府,完事我们再在城里转转,看能不能再找上几家买家!” 青果表示,她这外公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这乐观的心态真的很不错! 照青果的想法,要是能在自家三姨家歇一晚,明儿直接进城就好了。可是,想到刘氏,青果觉得她还是多走点路吧。 “明儿我把牛车准备好。”黄保忠知道青果她们要进城后,说道:“坐牛车去快,不耽搁。” 林善文却是有些犹豫,牛车啊,那可不是便宜的物件,万一有个磕着碰着的……见林善文没吱声,林小桃一转眼就知道自家爹爹顾忌什么了。 “爹,您别担心了,咱家的老牛进过好几趟城了,不会出事的。” “是啊,岳父,您就别担心了,果儿几个还小,那么远的路,走下来可吃不消。”黄保忠同时劝道。 林善文看了看果儿几个,咬牙道:“行,那就赶牛车去吧。” “外公,要是我们在城里能联系上几家生意,我们也买头牛,又可以梨地,还可以套车。”青果说道。 买牛?!林善文眼里绽起一抹火热的光芒。牛可不便宜啊,五两到十两银子不等,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银钱。不过,真像青果说的那样,能再联系几家酒楼,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 商量好明天几点到黄保忠铺子里,又分别置办了些家里日常要用的东西,青果一行人便辞了黄保忠和林小桃,往家赶。 “爹,咱三姐她啥时才能有个孩子啊。”林方达对林善文说道。 这真不是一个好话题,林方达话声才落,青果便看到林善文的背弓了几分,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愁眉不展。 “爹也盼着你三姐能早些有个孩子啊!”林善文沉声说道。 “外公,三姨和三姨夫那么好的人,一定会有孩子的,您别担心。”青果安慰道。 林善文点头,这是他一直都有的信念。 林小桃的事,青果心里早有计较,必竟这个时代男人有妻有妾不是什么稀奇事,如果林小桃能接受另外一个女人的存在,她不反对,如果不能接受,那她就做三姨最有力的后盾好了!只是青果哪里知道,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一行人在石圳村分开,青果再三叮嘱林正达晚上编几只新奇的小狗后,这才转身回家赶。照例,到家天已经黑了,林氏还是等在村口。 回到家,青果拿出二十几文钱交给林氏。 “不是一百文吗?”罗兴祖问道。 青果指着靠墙壁的竹篓说道:“买了三丈布头和棉花,还买了盐、米,麦粉,肉,能剩下这些还是省了又省呢!” 因为怕罗兴祖经不住陈氏的软硬兼施,青果三姐弟商量好了,她们偷偷藏起来的钱不动,要用就用这明面上的钱,钱不多,罗兴祖想要做孝子就得掂量掂量了! “哎,娘还打算着这个集市去买些尺头和棉布回来,给你们做棉衣,没想到,你们就给买来了。”林氏摸着靛蓝的尺头和软乎的棉花说道。 “嗯,这些尺头够我们一家人都做一身新衣裳了。”青果对林氏说道:“棉花贵,不敢多买,娘您把旧棉衣拆了,拿新棉和旧棉掺着用吧。” “哎,娘也是这样想的。”林氏连忙说道。 罗兴祖看着娘几个讨论的得热热乎乎,便也坐在一边跟着笑起来。 青果眨了眨眼,对罗兴祖说道:“爹,您不心疼我们花钱了吗?” “你这孩子。”罗兴祖作势瞪青果,“你们花钱,爹能心疼吗?” 青果三姐弟便咕咕的笑成了一团,罗兴祖原本还勉强撑着脸,到后来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果儿啊,爹宁肯自己不吃不穿,也舍不得你们冻着饿着。” “嗯,爹我们知道,您放心,我们有一口吃的也一定会分您半口的。” 青果的话再次使得屋子里笑成了一片。 闹过笑过,青果这才把她明天要去城里的事给说了出来。 “去城里?”罗兴祖顿时紧张起来,“果儿,您从小到大都没进过城,咋突然就想着进城呢?” 青果跟青萍和小将都说好了,叶家的事不跟林氏和罗兴祖说,省得他俩担心,听到罗兴祖这般问,她将想好的说词说了一遍。 “咱家那块地里的萝卜、白菜长得那么好,我想去城里看看,能不能再找几家买主。这样,我们就能多赚些,能早点还上三姨家的银子。” 青果这话原也没掺假,罗兴祖和林氏一听,当即便没了怀疑。 “那……要不,爹陪你一起去,我们去趟你大姑家……” 罗兴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果给打断了。 “不用,外公说陪我去,再有,咱大姑家我可不敢去,我还想活得好好的给您和我娘尽孝呢!” 罗兴祖听了青果的话,便讪讪的没了话说,又知道不是青果一人去,便也放下心来。 “那赶紧洗洗早点睡吧,明天早点起来,也有精神。” 这话青果没反驳,等洗好对林氏说道:“娘,您明天别忘了给周婶把工钱结了。” “哎,我记着呢,你快些睡吧。” 林氏在一边说道。 等青果闭上眼发出均为的呼声后,林氏这才转头对一边的罗兴祖说道:“果儿她爹,孩子大了,有主意了,咱好日子要来了。” “哎,是的哩。” 一夜好睡,鸡叫头遍的时候,青果便睁了眼,她没有急着起来,而是躺在床上,看了窗外霜白的天,等听到厨房响起刷锅烧火的声音,她一骨碌爬了起来。 “哎呀,好冷。” 青果裸露在外的皮肤乍一受冷,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果儿,”青萍从厨房捧了个碗小心走进来,“来,把这鸡蛋花吃了,吃了就不冷了。” “咱家没养鸡啊,哪来的鸡蛋?”青果狐疑的看向青萍。 “是周婶早上拿来的。”青萍说道。 村里养猪的人家不多,可是鸡鸭什么的几乎是家家都养,也就是青果和桐花这几家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没养。 “姐,等开春,我们也抓几只小鸡来养吧?”青果接过青萍手里的碗,低头喝了几口,便将碗递给青萍,“再抓只小猪崽养着,等明年过年,我们自己家就能杀猪了。” “嗯,”青萍将手里的碗朝青果递了递,“再喝几口吧,今天霜有点大,外面有些冷呢。” “不喝了,你跟我哥还没喝过吧?” “喝过了。”青萍连忙说道。 青果笑了笑,“那你拿去给咱爹喝吧,他身子不好,需要养。” “哎。” 青萍转身走了出去,青果手脚利索的穿了衣裳,紧跟着出了门。 果然,外面一层雪白的霜,好似下了场小雪一样!青果搓了双手,回头对林氏说道:“娘,饭好了没?早些吃好,我好早点赶路。” “哎,好了,这就可以吃了。” 林氏烧了一锅青菜粥,绿绿的小白菜配着白白的饭粒,青果足足吃了一大碗,才放下碗,招呼早就吃好等在一边的罗小将动身出发。 在石圳村跟林善文三父子汇合,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往镇上赶,愣是将往常一个时辰的路给减了一刻钟。 “爹,”林小桃等在铺子里,见着林善文和青果一行人,连忙迎上前,指着黄保忠赶过来的牛车说道:“车上有个暖壶,还放了几张饼,路上好吃。” “哎,你这孩子,咋还整那些吃的干啥,这让你婆婆……” “爹,没事,我娘还帮着烙呢!”黄保忠在一边说道。 意识到自己在背后说了亲家母不是的林善文,老脸红了红,对黄保忠谦意一笑,眼见青果几人都已上了牛车,他便坐到前面赶车的位置,回头对林小桃和黄保忠说道。 “要是回来得晚了,就让保忠在铺子里等着,桃你回去侍候你公公婆婆。” “哎,知道了,爹。”林小桃应道:“您路上小心些,路上别着急,保忠总是在铺子里等着的。” 林善文点了点头,鞭子一甩,牛车便缓缓向前。 青果坐在马车后面,手里捧着林小桃替她准备的暖手的炉子,笑眯眯的冲林小桃摆着手,嘴里大声的喊着“三姨”再见,漫天的晨辉中,林小桃和黄保忠相依而立,笑着对她挥手。 兴城县离青阳镇大约三十里的路程,若是走着去,大人一个时辰,小孩子怎么说也得一个半时辰,现在赶着牛车,半个时辰没到,隐约便可看到三丈高青灰色的城门,以及城门上招展的旗帜。 “爹,我看到城门了,我们到了。”林方达兴奋的对林善文喊道。 林善文也有些小激动,必竟他也有好些年头没来了,“嗯,等会进了城,你们别乱走啊,这城里人多,拐小孩的,偷东西的都藏在人群里。” “嗯,我们肯定不乱走。”林正达说道,又回头看了罗小将和青果,“果儿,小将,你们听到了,等会进城了,别乱走。” 青果和小将连连点头,“大舅,我们不乱走的。” 跟众多的历史剧一样,守城的士兵分列两边,目光冷漠的扫视着蜂涌而入的人,挑菜的老农,推着车的小商贩,穿红着绿的大姑娘、小媳妇,精神萎靡搂着歌妓回城的纨绔子弟……络绎于途,青果目不暇接的看着这一切。 “真热闹啊。”林方达不无羡慕的说道:“要是,我们也住在城里就好了。” 青果蓦的便想起一门心思想要将惠芳嫁进城里的许氏,还有等着嫁进城的罗香菊。看来,人都难以免俗,总是容易被事物表面的繁华所吸引诱惑! 青果正在牛车上四处张望,耳边忽的响起罗小将的惊呼。 “果儿,你快看。” 青果一愣,下一刻,便顺着罗小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呃! 城门内正往外张望的瑞春,在对上青果的目光后,小跑着迎了上来。 “罗姑娘,我家五少爷怕您认不到路,让小的来接您。” 青果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声,“是你家五少爷,还是你家九爷?” 瑞春怔了怔,然后果断说道:“是我家五少爷。” 青果莫名的便吁了口气,好像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认定叶家的小纨绔似乎比大纨绔好对付! “你上车吧,”青果对瑞春说道:“坐我外公边上,告诉他路怎么走。” “好的。” 瑞春上了牛车,一路指点着林善文路怎么走,因为瑞春的到来,终于使得众人明白过来,他们不是进城来游玩的,莫名的,气氛便冷了许多。 青果其实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叶家的这些纨绔为什么总喜欢往青阳镇赶?要知道青阳镇除了有条离河风景独好外,真心算不上山清水秀值得游玩的地方。 “瑞春,你家九爷和五少爷好像很喜欢去青阳镇,是不是?” 瑞春闻言,忽的便回头目光古怪的打量了青果几眼,直看得青果背脊发冷,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一旁的罗小将连忙上前,将青果挡了挡,目光凶狠的瞪了眼瑞春。 “哼!”瑞春微扬了头,指着前方隐约可见气派壮观的青砖瓦房说道:“到了,那就是。” 他的话声一落,青果等人不由便齐齐垫了脚张望。 但见两扇黑油漆大门,红漆镶边,门上栏兰漆漆底,房檐青砖刻有花、鸟、虫、草,房顶双斜,方砖铺罩,青瓦盖顶,屋脊下垂,木雕精细,吉星高照,雕梁画栋,甚为庄严。 黑漆大门的正中悬着一块黑漆金字门匾,金钩银划的“叶府”两字,大气磅礴,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瑞春自牛车上跳了下来,便有门房的小厮迎上前。 “瑞春,可是人接到了?” 瑞春点头,反手指着牛车上的青果等人说道:“嗯,就是他们,五少爷可是来催问了?” “五少爷屋里的素锦姑娘来了好几趟了,你快些领了人进去吧。” 瑞春当下回头,对青果说道:“你和你大舅随我进去吧,余下的人让他们在门房等着便成。” “哎,”林善文一听只让青果和林正达进去,连忙上前说道:“小哥,能不能让我陪着进去?” 瑞春摇头,说道:“对不住,大爷,我们家少爷有吩咐,我不敢违抗。” 林善文还欲再多说,青果抿了抿嘴,上前说道:“外公,不要难为瑞春了,你就跟小舅和哥哥在外边等着吧,我们很快就出来。” 林善文再是担心,也知道这里没有他说话和决定的份,只能再三叮嘱青果和林正达,一路小心谨慎,不该看的绝不多看,不该说的,不该问的绝不许多嘴。这才满心焦虑的目送着二人跟在瑞春身后往里走去。 青果一路低着脑袋跟在瑞春身后往里走。 进大门,是青砖砌成的迎门墙一座,过迎门墙通向二门,入二门,便是一处四合院,有一高出地面的通道,直通大厅。绕过大厅屏风,便是大厅的后门,穿过后门,在同一中轴线上进入第二院,整院为三合院,三间穿堂屋,台级五层,从第二院的正房穿过,进第三院,三层台阶,配有石雕、砖雕,设计严谨,布局合理。 “罗姑娘,您稍等,容我进去通禀一声。”瑞春对青果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安静的退到一边,微微抬起目光,好奇的打量着周遭的景致。叶府太大,从大门走到这第三进小院,她感觉脚脖子都好似不是她自己的了! “果儿,”林正达轻声喊了句青果,“这屋子也忒大了,我脑袋都转晕了!” 青果笑了笑,她要是没猜错,这叶府应是一个四进四出的大宅院,占地少说也有个三十亩。就冲她们一路行来,遇见的都是男子,而没有丫鬟婆子,想来她们还只是在外院。 “罗姑娘,我们五少爷请您进去。”瑞春去而复返。 青果点头,跟在瑞春身后往里走。 脚下是青石铺成的长方路,小路宛转,曲径通幽,雅致恬静,青果甚至看到了一处云石片搭成的假山,等再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小院西北角竖立几块大山石,山石两侧一边种着几株高大的芭蕉;另一边则是几株常绿乔木,枝繁叶茂,绿意盎然。 不多时,瑞春引着一个穿着半新的耦合色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鸭蛋脸面的大丫鬟迎了出来。 “素锦姐姐,这就是罗姑娘和她舅舅。”瑞春指了青果说道。 青果连忙跟林正达上门见礼,“见过素锦姑娘。” 素锦上下打量了青果和林正达一眼,唇角翘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说道:“五少爷已经等半天了,你们跟我来吧。” 青果和林正达点了点头,便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素锦身后往里走。 进了内室,又有几个才留头的小丫鬟迎了出来,先是向素锦问好,然后目光便齐齐好奇的打量着青果和林正达,到得这时,林正达已经是大气也不敢出,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罗姑娘,你先在这等下,我们五少爷每天要默一千个大字,这时辰怕是还没好。”素锦说道。 素锦退下后,便有小丫鬟拿着红漆描海棠花的托盘给奉茶,青果对着小丫鬟友好的一笑,却换来小丫鬟倨傲的抬了下颌,连个笑脸都欠奉! 林正达虽说拘紧的连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可看到青果不被小丫鬟待见,还是抬头瞪了小丫鬟一眼。 青果看着这样护短的舅舅,不由便失笑。 “果儿,你别理她们,又不是什么正宗的千金大小姐,左右也只不过是个下人,摆的什么谱。”林正达不甘的说道。 小丫鬟脸色一变,却不敢发作,只是冷冷的扫了眼她二人,几不可闻的轻声一哼,退了出去。 青果正要说话,耳边却响起一道清脆的童音。 “九叔说过了,今天的大字我可以分两次写。素锦,我九叔在家吗?” “回五少爷,九爷一早就出去了。” 话声俞近,眼见便到了跟前。青果连忙打起精神,脸上绽起一抹甜甜的笑,打算尽量挽回在这位小纨绔眼里骗子的形像。 琉璃帘子一撩,叶天麟迈着小方步,蹭蹭的走了出来。 “五少爷。” 青果和林正达起身相迎。 “罗青果,你这回到老实了啊!”叶天麟笑呵呵的走到青果跟前,上下打量着她,一脸兴奋的问道:“你说的那个会打架的狗狗带来了没?” 青果当时就那么一说,哪里真能弄来什么会打架的狗狗啊,可自己已经骗了这小纨绔一次,这要是再不让他满意,天晓得那个大纨绔会怎样帮着这小纨绔出气! “嗯,带来了,让我舅舅给你看吧!” 青果回头喊了声林正达。 林正达连忙将放在门边的竹篓子拿了过来,翻了翻,然后拿出两只嘴对嘴的草编狗递给叶天麟。 “五少爷,这就是您要的。” 叶天麟将两只小狗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觉得这两只小狗除了嘴对嘴,根本就没打架的意思啊! “你骗人,这不是会打架的狗。”叶天麟抬头,怒气冲冲的看着青果。 青果差点便要捂额哀叹,你妹啊!姐又不是神仙,能让两只草编狗打架!深吸了口气,青果眼角挑起一抹狡黠的笑,对叶天麟说道。 “五少爷,谁说它们不会打架了?您看着啊,我这就让它们打给你看。” 这两只狗有点类似于前世的接吻猪原理。只是接吻猪是有根收缩弹簧,可是这个时代青果到哪去找伸缩弹簧?简单的在两只狗肚里分别弄了两根草绳,草绳一扯,两只狗勉强玩亲亲! 青果作着试范给叶天麟看,一边说道:“五少爷,您看,这不是在打架吗?” 叶天麟看着两只草狗,看啊看,眼睛快瞪成了蚊香盘。最后狠狠的瞪了眼青果心里恶心狠狠的想着,骗子!罗青果你就是个大骗子!我要告诉我九叔,让他收拴你! “骗子!你是个大骗子!”叶天麟指着青果“嗷嗷”喊了起来“你骗我,这不是狗打架!” “呃!”青果收了手里的草狗,一脸真诚的看向气得小脸涨红的叶天麟,用无比诚挚的语气说道:“五少爷,我那天说错了,这不是狗打架,是妖精打架。” 妖精打架?叶天麟看了看青果,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草狗。霍然抬手指了青果怒吼道:“罗青果,你还骗我!” 青果看着被叶天麟抢了扔在地上狠踩的草狗,扯了扯嘴角,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这真的是妖精打架嘛,不信,你找大人去问问。” “你……” 叶天麟的脸色已经是青紫交替了,他肉乎乎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垂在身侧,一张精致的脸鼓成了包子,瞪眼咬牙,看着青果,大有恨不得一拳放倒青果的味道。 “果儿,”林正达连忙一步抢到青果身前,对叶天麟连连说着好话,“五少爷,果儿她不是有心骗你的,是我太笨了,我做不出那种会打架的狗,您别怪她,要怪就怪我吧。” 叶天麟哪里肯依,他在叶家本就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大话也说出去了,现在会打架的狗没了,他走出去,就要被人笑了,也要被人指着鼻子说是骗子!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要跟我九叔说。”叶天麟一边着青果大吼,一边回头对素锦喊道:“我要九叔,你把九叔喊来。” “五少爷,”素锦连忙上前,哄着叶天麟,“九爷不在,您别急,奴婢这就让瑞春出去寻九爷。” 话落,便要起身吩咐小丫鬟将瑞春寻来,不想才一抬头,便听到院子里小丫鬟请安的声音。 “见过九爷。” 然后便是小丫鬟往里报的声音,“素锦姐姐,九爷来了。” 没等素锦答话,叶天麟蹭蹭转身就跑了出去,一边跑嘴里一边委屈的说着。 “九叔,那丫头骗我,她骗我,明明狗不会打架,还说是什么妖精打架!” 呃,阎王来了,青果不由自主的便打起了十二万的精神,思忖着要如何应对。 “果儿。” 站在青果身前的林正达听到叶天麟告状的声音,整个人顿时绷得如同满弦的弓,额头上才下去的汗,瞬间又冒了出来。 “大舅,不怕,九爷是个讲理的人。” 青果轻声说道,但这声音虽轻,却又足以使正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听到。 果然,青果的话声才落,九爷带着叶天麟便进了屋,叶天麟一对黑溜溜的眸子很是不满的盯着青果,叶九爷则似笑非笑的挑了眼青果,便转开了目光。 “九爷。” 素锦上前行礼,又连忙吩咐小丫鬟上茶,还特意指明上老夫人才让人送来的秋后雀舌。 青果对茶道没什么研究,但这雀舌恰恰有几分了角,据说生长在贵州南部的都匀市,海拔近千米的峡谷溪涧两旁,产量稀少不说,还很是难以采摘。 果然,任何时候稀有资源都是为高大上服务!果然,做有钱人就是爽啊! “九叔,”叶天麟站到着穿一身佛头青刻丝袍子,领边袖口镶一圈白色狐狸毛的他九叔身边,指着青果说道:“她又骗我。” “九爷……” 林正达急急要上前开口,少年却忽的抬手挡了挡,示意林正达不必开口,林正达一顿,只得不安的又往青果身前挡了挡。 青果之所以敢来叶府,一是相信自己对叶家人良善的直觉,二则是因为高掌柜的对叶家的评价。可是,真到这个时候,心里说不怕,也是假的! “天麟,你先去把剩下的大字写完,我跟这位罗姑娘谈一谈。” 叶天麟摇头。 九爷挑了挑唇角,对叶天麟说道:“那我让人把这两人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林正达吓得脚一哆嗦,差点就软在地上。 五十大板!那是要人命的啊! “不要。”叶天麟断然拒绝。 九爷目间笑意愈浓,“那你说,怎么办呢?” “让他们给我做两只会打架的狗出来。” 呃! 青果算是知道了,这五少爷不是个凶残的,却是个一根筋的! 不过照眼前的情形来看,青果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的九爷一定知道他们是做不出什么打架的狗的,她到要看看他怎么对付这一根筋的五少爷! 想到这,青果偷偷的探了脑袋朝少年张望,谁晓得她才一探头,便对上一对似笑非笑的眸子,那位九爷也正朝她看来呢!只不过,这目光虽则含笑,但里面却时不时的冒出针尖一样的寒芒,让人着实不舒服。 一眼,九爷便收了目光。 “天麟,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草编是死物,它不能像你看到的小狗那样,追逐嬉闹,撕咬打滚。” 叶天麟点了点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起满满的委屈,指了青果说道:“可是,她说她舅舅可以做到的。” 青果暗暗的叹了口气,从林正达身后走了出来。 “五少爷,对不住,是我骗了你。” 叶天麟或许一直还抱着希望的,可是听到青果这样直白的承认是她骗了他,顿时眼眶都红了,要哭不哭的盯着青果看。 少年伸手将叶天麟拉到身前,轻声说道:“天麟,我和罗姑娘之间,你选择了相信罗姑娘,现在结果摆在眼前,你是不是应该去想想这里面你错在了哪?” 叶天麟不甘心的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九叔,我去写大字。” 少年满意一笑,拍了拍叶天麟,回头吩咐素锦侍候叶天麟去书房。 事情到这,似乎已经结束。可是,青果却觉得,远没有这么简单!她小心打量眼前的少年。少年虽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但那气势和举止,却足以匹配得起“爷”这个称呼! “罗姑娘。” 少年开口了,青果连忙自林正达身后走了出来。 “九爷。” 少年抬头,寒星似的眸子淡淡的扫了青果一眼,末了,又重新垂了眸子,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后,才再次开口说话。 “罗姑娘,听高掌柜的说,你菜做得不错。” 呃! 青果紧张了半天,结果等来了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但即使是风马牛不相及,她也不敢马虎,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说道。 “高掌柜可能夸大其词了,我就只会做几道家常菜,上不得台面的!” 少年听了青果的话,唇角微翘,眉宇间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笑。 “罗姑娘,我想请你帮我做几道吃食,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只要您能让那位小固执别再追究我骗他的事,别说做几道吃食,就是几十道也没问题!青果把头点成了鸡啄米。 少年似乎很满意青果的表现,他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对外喊了声,“红笺。” 很快便从门外走进来一名长相俏丽年约十四、五岁的丫鬟,一进屋,便对着少年屈膝一福,喊了一声,“九爷。” “你带罗姑娘去厨房,帮罗姑娘替老夫人做些膳食。” 被唤作红笺的丫鬟显然愣了愣,但很快,她便应了一声是,走到一侧,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请随奴婢来。” 青果却是唇角一扯,很狗腿的看着少年,“九爷,是不是我做完这几道菜,我和五少爷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少年显然没想到青果会这样问,他目光淡淡扫了过来,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青果一阵暗喜,转身便要走,不想少年再度开口了。 “天麟长这么大,重来没被人骗过,更没被人气得要哭,罗姑娘……” 青果一头冷汗,回头看向少年,“九爷。” 少年温润一笑,目光如狐对青果说道:“家母的吃食,还请罗姑娘多废些心。” 呃! 青果又是一愣,之前还以为是这九爷自己嘴馋,现在一听,是给他母亲做吃食。青果顿时有点紧张起来。 身为叶府的女主人,叶老夫人,她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能看上她几道家裳菜?但就算是心里有疑问,青果也不可能临阵脱逃,只得笑了笑,转身跟着红笺离去。 “果儿……”林正达紧张的喊了声青果。 青果摇头,示意林正达别担心,她没事。 等跟着去厨房的路上,青果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走在前面,腰肢轻摆,衣间佩饰却不曾发出一点声音的红笺,犹豫半响,轻声问道。 “红笺姑娘,老夫人她平素是喜清淡还是口味略重?” 红笺眼角的余光撩了眼青果,瘦瘦小小好似风一吹就能飘走似的,整个人就那双眼睛能看,灵动的不行!可就是这样,她也没弄明白,九爷怎么就能相信她能做出让老夫人欢喜的吃食。 “我家老夫人平时吃的清淡,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好几天没吃下什么东西了。”红笺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心里明白过来。 “红笺姑娘,门外的牛车上,我带了些东西,我能不能拿进来?” 红笺有点犹豫,府里的吃食,是有严格规定的。可是又想到自家九爷之前的吩咐,想了想,点头道:“我请示过九爷,再说吧。” “那麻烦红笺姐姐了。” 青果也是个会来事的,之前还是红笺姑娘,现在就是红笺姐姐了! 红笺笑了笑,指了身后的小丫鬟吩咐道:“你去与九爷说声,罗姑娘有些东西在府门外,她想拿进府,可不可以。” “是,红笺姐姐。”小丫鬟转身急急的往来时路跑去。 青果跟着红笺一路无话去了小厨房。 青果心里很是忐忑,依着叶家老夫人的身份,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她没吃过的?所幸她是个穿越人士,且穿越前还是个十足的吃货。 有钱人家的厨房,堪比五星级大酒店,食材和香料琳琅满目的让人眼花缭乱。 “红笺姑娘,可是九爷有什么吩咐?”厨房的婆子上前搭话。 “九爷让这位姑娘替老夫人做几道膳食,我来给她搭把手,妈妈们且忙自己的去吧。” 红笺的话声一落,厨房的婆子目光顿时齐齐的看向了青果。 老夫人染了风寒,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的进食,府里的人上至老太爷,下至少爷、小姐们,哪一个不是忧心仲仲的,厨子天天换着法子做吃食,也无济于事。现如今,来了这么个人还没灶高的丫头,她能做出什么吃食来? “红笺姐姐,罗姑娘的哥哥送东西来了。” 厨房外有小丫鬟的声音响起。 “让他进来吧。” “是。” 很快罗小将背着竹篓,跟了瞪大了眼跟在小丫鬟身后走了进来,一进来,几步走到青果身边。 “果儿。” 青果抬头对罗小将笑笑,“哥,我要给老夫人做几道吃食,你来帮我烧火。” 厨房里自然不缺烧火的婆子,这是青果为了缓解罗小将的紧张故意安排的。 果然,罗小将一听说自己能帮上青果,发白的脸色好看了不少,放了身上背的竹篓,就要去灶前。 青果这一会子的功夫,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红笺姐姐,我给老夫人烧锅粥,再做几样清致的小菜吧?” 红笺点了点头,她只是按自家爷的意思来看着,至于青果要做什么,她不会发表一个字的意见。 伤风其实就是感冒了,味觉迟钝,嗅觉失灵,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针对这样的情况,首先就要在颜色上讲究个赏心悦目,先引起她的兴趣,才能进一步打开她的食欲。 青果做的粥很简单,就是普通的香芹糯米粥。香芹去叶切粒用在沸水锅焯过捞至一边备用,糯米用砂锅大火烧开,转小火慢闷。让厨房的婆子看着火,以防溢出,她便去忙关健的几道小菜。 一道蒜泥凉拌波菜,没什么技术成份,有的只是摆盘的讲究。 青果用一只小号青花瓷双鱼嬉水盘装着,脆绿的波菜堆在荷花一侧,好似鱼儿在水草下嬉戏。 一侧的红笺看了这一幕,不由便挑了挑眉。 接下来,青果又做了一道鸡蛋皮包菊菜,同样是先把菊菜用热水焯过捞起摊凉,她手脚麻利的摊蛋皮,摊了约有十来张蛋皮,她便开始包,包好的鸡蛋皮选了一个相称的盘子装着。最后烧热油做调料,往鸡蛋皮上一浇,清香扑鼻。 婆子们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敢再小瞧青果,她们目不转盯的看着青果的一举一动。 “哥,把我们带来的那个酸萝卜取一根出来。”青果对同样看呆的罗小将说道。 “哎。” 罗小将连忙到他放在门侧的竹篓子里,取了一根酸萝卜出来。 青果到是庆幸,自己歪打正着。 因那块荒地种的萝卜多,她便小批量的收了些回来,用做酸芋头杆子的水泡了一小批,原本是打算找酒楼推销的,想不到这里派上用场了。 接过罗小将手里的酸萝卜,青果削皮切条,用凉开水浸了浸,去掉一层涩咸味放一边备用。她这次是打算做道蔬菜寿司。 莲白菜挑选叶瓣细嫩翠绿的放沸水中过水,待叶子变软微微透明后捞出放入凉水中备用,胡萝卜切条和生菜放热水中焯水。 生菜挤干水分整齐的平铺在莲白菜叶上,像做寿司那样放入酸萝卜条,胡萝卜条,卷紧成筒状,切成大小一致的段装盘。 蔬菜寿司没什么味道,青果就着厨房里的调料做了一碗混合酱,微微的淋了一点点辣油,拿小碟装了放在装寿司的大碟边上。 最后一道菜,当然少不了她大力推销的酸芋头杆子! 酸芋头杆子切碎,葱姜蒜末热油爆炒,放入切细的肉丁,翻炒,最后放入新鲜的红绿青椒碎和酸芋头杆子一齐爆炒加调料,拿一张素白的盘子装了。 正好糯米粥这个时候也烧好了,青果将芹菜粒撒在粥面,最后净了双手,往旁边一站,对红笺说道。 “红笺姐姐,请拿去给老夫人吧。” 红笺点了点头,正欲吩咐厨房的婆子拿食盒装了,一道人影却忽的自门外走了进来。 “九爷!” 红笺一怔过后,连忙上前行礼。 屋里的婆子也紧跟着上前行礼,原本站在青果身边的罗小将身子微微一侧,将青果挡在了身后。一脸紧张的看着温润如玉的九爷。 “弄好了?” 话是对着红笺说,目光却是看向罗小将身后的青果。 青果上前,轻声说道:“回九爷的话,都好了,还请九爷过目。” 红笺连忙示意婆子将青果做好的几道小菜呈给九爷过目。 青果也不知道这几道菜能不能让这位九爷满意,目光紧张的注视着正一脸若有所思的他。 良久,就在青果几乎以为她是白辛苦一场时,九爷却开口了。 “送老夫人屋里。” “是,九爷。” 婆子手脚麻利的装食盒,一边还不忘拿目光打量青果,满脸的惊愕和不可思议。 青果无心婆子讶异的目光,她只是长长的吁了口头,没有一口否定就好,不管那位老夫人喜不喜欢,最其码能得个眼缘不是?! “九爷,我可以走了吗?” 青果惦记着她还要去城里找合作商家的事情,眼见得这都快中午了,时间耽搁不起。 “不急,你在府里用过午膳再走吧。” “哎,不用了,我……” 九爷挑了眼青果,眉间忽然就掠过一抹,怎么这么不识相的意思! 青果一怔,猛的意识到大户人家的讲究,就算她是被要求做吃食的,可若是叶老夫人吃坏了肚子,她是不是也要承担责任的?想到这,青果讪讪的闭了嘴,站到一侧,不出声了。 见青果不再言语,叶九爷这才淡淡的回头,吩咐了红笺几句好了招待青果等人的话,转身往外走去。 “果儿。”罗小将小声的喊着青果,“九爷,他为什么不让我们走?” “嗯,可能是他想犒劳我一把顺,必竟我辛苦做了一顿饭不是。”青果自嘲的说道。 站在前面的红笺听到青果的话,不由便回头看了她一眼。青果讨好的笑了笑,她相信红笺也知道她被留下没有放行的原因,不过,她还真不怕,除非这叶府真有人脑子进水要对付叶老夫人,拿她作刀,不然,她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 不过……大户人家的事,谁知道啊!哎,做人果真是难啊。明明是他眼巴巴的让她做的,可是最后担责的还是她!青果在心里抱怨了一句。 “罗姑娘,我已经让人去请了你舅舅和外公进来,你们等会就在这厨房用饭吧。”红笺说道。 “谢谢红笺姐姐。” 红笺笑了笑,没来由的,对青果便多了一分真心实意的喜欢。 林善文见着青果的时候哆了唇,想问话,可是在看到屋子里满满的人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坐到了青果身边,看着一桌子的菜怔怔出神。 “外公,这道胭脂鹅脯很好吃,您偿偿。” 青果夹了一块肉最多的鹅肉放到林善文碗里。鹅肉啊,这平时可难得吃的!得多吃点,吃个够本! “哎,你自己吃。” 林善文欲要将碗里的鹅肉夹给青果,被青果拒绝了。 “外公,我喜欢吃糖醋排骨。” 林善文夹在筷子上的鹅脯便半道转了个弯放进了罗小将碗里。 “果儿,九爷什么时候才会让我们走啊?” 林正达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青果正好扒完碗里的最后一粒饭,免费餐果然最能检验胃容量,她破天荒的吃了三碗,竟然还没撑着! 放下手里的碗,青果对林正达说道:“大舅,我估计再喝盏茶,九爷就该派人来送我们走了。” 林正达松了口气,回头对林善文说道:“爹,那我们吃快点吧。” “哎。” 林善文应了一声,果真加快了扒饭的动作。 青果正打算起身给自己倒碗水喝,突的便看红笺领着一个年纪略大圆脸大眼的丫鬟走了进来,指着青果说道。 “魏紫姐姐,这就是罗姑娘。” 被唤作魏紫的圆脸丫鬟笑盈盈上前,打量一番青果后,回头对红笺说道:“这罗姑娘看起来,跟我们五少爷差不多大啊!” 青果笑了笑,没错,看起来是差不多大,可是内里的芯子相差的是十万八千里啊! “嗯,我看应该是差不多大。”红笺附合道。 青果可不想让两人这样没完没了的品头论足,她抬头甜甜一笑,脆声问道:“两位姐姐,我饭吃好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青果的话声一落,林善文等人便紧张的看了过来。 “我们老夫人很喜欢罗姑娘做的膳食,这是给你的打赏。”话落,魏紫便对身后喊了一声,“拿上来。” 青果便看到两个八、九岁的小丫鬟各捧了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这里有十两银子,是我们老夫人赏您的。”魏紫取过托盘上的二两一锭统共五只雪白的银子递到青果手里,又指着另一个托盘里几对颜色鲜艳的珠花说道:“这几对珠花是府里姑太太和表小姐赏你的。” 青果连忙将捧在怀里的银子和珠花交给身后的罗小将,对魏紫屈膝福了一礼,说道:“还请魏紫姐姐代我谢过老夫人和姑太太、表小姐。” “你这小丫头到是有几分趣!”魏紫看着将个福礼做得像模像样的青果,脸上笑出两个酒窝,脆声说道:“我们老夫人说了,她挺喜欢那道酸酸脆脆的菜,让你留些下来,再跟我们府里的厨子说说这道菜的做法。” 青果连忙应了,回头将竹篓里剩下的酸芋头杆子都拿了出来,又取了些酸萝卜也一并留下,对接过她手里东西。那个管厨房的婆子详细说道起来。 “这萝卜用热油炒反而失了味道,你拿凉开水洗去咸涩味,切成碎丁再调了辣油凉拌吃,口感更好。” “哎,我记下了,罗姑娘,这酸芋头杆子你再跟我说说做法吧。”婆子说道。 青果便又将酸芋头杆子的配哪些菜,怎么做,说了一遍,末了很是大方的说道:“魏紫姐姐,我家里过些日子还会有些新鲜的吃食出来,到时我再送些来府里,您看可以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了。” 魏紫笑眯眯的对青果说道:“回头我会跟门房交待一声,你到时只要说是来找我,就行了。” “哎,我记住了。” 青果觉得这魏紫就是个妙人,真不知道她的主子,叶府的那位老夫人又是个怎样一副玲珑心的人!只希望老夫人不介意她暂时抱下叶府这个大腿! 魏紫走后,红笺便安排了人送青果她们离开。 “果儿,这银子……” “既是老夫人赏的,我们拿着就是。不拿,反而是对老夫人不敬。” 给果儿领路的婆子不由便多看了青果一眼,心道:这小丫头真的是乡下丫头吗? 把来时的路重新走一遍,便在果儿走过第二道门,大厅屏风在望时,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道喊声。 “小骗子,你给爷站住。” 呃! 青果抚额,怎么会这样?难道那个九爷没把一根筋的五少爷给安抚住吗? 一行人站在原地,身后响起一串步子声。 “五少爷,您慢些,别摔着。” 青果回头,便看到叶天麟蹬蹬的朝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五少爷,您这是来送我的吗?” 青果厚着脸皮跟叶天麟打招呼。 叶天麟哼了一声,鼻孔朝天用不可一世的目光看着青果。 “看在我祖母喜欢你做的吃食的面上,我饶过你骗我的事。” “谢五少爷您大人大量。”青果忙不迭的拍马屁。 叶天麟显然是只顺毛的猫,青果的表现很是让他受用。 “小骗子,你什么时候还来城里?” 青果真心觉得“小骗子”这绰号不好,可是,眼下显然不是她表达抗议的时候。 “怎么啦,五少爷您有事?”青果看向叶天麟。 叶天麟皱了眉头,满的对青果说道:“我没事就不能问你吗?” 能,能,能!你是我大爷! 青果扯着快僵了的脸,摇头道:“当然不是,我过些日子还是要进城的,只是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不过,我跟魏紫姐姐说了,如果我来城里了,我会来给府上送些吃食。” “哼!”叶天麟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我家什么吃的没有?要你眼巴巴的送来?” 好吧,你真是我大爷! 青果决定不跟傲娇的纨绔小固执计较,笑眯眯的说道:“您家的是您家的,我送来的是我的心意啊!” 叶天麟默了一默。 就在青果搜肠刮肚的想着,要怎样寻个说词离开时,叶天麟开口了。 “你下次要来的话,来早点啊。”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叶天麟没好气的吼道。 青果决定将忍者神龟做到底,她笑眯眯的点头,“好,我记住了。” 叶天麟点了点头,摆手道:“好了,你走吧。” 青果立刻转身便走,多一刻也不耽搁。 “等等……” 青果咬牙,回头,皮笑肉不笑的瞪着正浑身不自在好似左右为难的叶天麟。 等了等,见叶天麟没有开口的打算,青果只得出声。“五……” “这个给你。” 青果便看到一道刺目光点朝自己飞了过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伸手抓了过去,“这是……金子!” 叶天麟扔过来的,是一个荷包,荷包不稀奇,稀奇的是荷包下面垫着两条赤金的小鱼。 “这……”青果犹疑的朝叶天麟看去。 “这个给你玩,你记得下次早点来。” 叶天麟说完转身就走了,剩下一头雾水的青果怔怔的呆在原地。 “果儿,”罗小将看着青果手里拿着的荷包,对青果说道:“这太贵重了,我给送回去。”说着便要去拿青果手里的荷包。 便在这时,又响起一声清脆的嗓音。 “罗姑娘。” 青果抬头,便看到红笺笑着走了上前,目光淡淡掠过青果手里的荷包,轻声说道:“我们九爷问罗姑娘是现在就回去,还是在城里逛一逛再回。” “难得进趟城,我想逛逛再回。”青果说道。 红笺点头,上前将一张名贴递给青果,“这是我们九爷的名贴,你拿着吧。” “这……”青果犹疑的看向红笺。 红笺挑了挑唇角,眉梢绽起一抹淡笑,轻声说道:“九爷说夫人们都赏了,他不能小气,这张名贴就当是他赏你的吧!” 一张叶府九爷的名贴,那可是比十两银子几对珠花还要来得实用的东西!几乎是刹那间,青果便明白了这位小九爷的意思。 这位九爷一定是猜到,她想将生意做到城里来。可是这城里的酒楼可不是小镇子上的酒楼,她要想跟掌柜的搭上话,少不得要多费些心思,但现在有了这名贴就不一样了! “红笺姐姐,还请你替我谢谢你们九爷。”青果一脸真诚的说道。 红笺闻言笑道:“罗姑娘不必客气,要知道您做的那几道菜,不但得了我们老夫人姑太太的喜欢,就是姵雯表小姐也很是喜欢。我们老夫人哪,把姵雯小姐当亲孙女看呢,你让她高兴了,当然就要赏了!” 姵雯表小姐! 电光火石间,青果灵光一闪,了悟过来后,她将手里的名贴不客气的往袖子里一塞,眨了眨眼,说道:“红笺姐姐,那位姵雯表小姐是……” “她是我们老夫人娘家侄孙女,跟着姑太太来我们府里做客呢,平时跟五少爷常在一块玩,两人很是投缘。” 青果想起某人信誓旦旦的那句,“我不娶你,我要娶姵雯妹妹的。”恍然了悟,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五少爷眼巴巴的送两条小金鱼给我,又问我什么时候还来,赶情五少爷这是想讨好表小姐呢!”青果一脸恍然的说道。 红笺笑眯眯的看着青果。眼见青果眉宇间落落大方,没有一丝扭捏做作之态,她暗暗点头,既然话传到了,青果也是个聪明人,那也就没她什么事了,便笑着与青果道别转身往回走。 红笺走后,罗小将一脸雾水的看向青果。 “果儿,她啰哩啰嗦的跟你讲这一大堆话干什么?” 青果笑了笑,这哪是啰嗦,人家这根本就是警告好吧! 话里的意思深着呢!不就是想提醒她,叶天麟之所以会有送小金鱼的举动,只不过是为了讨好那位姵雯小姐吗?让她不要生不该有的心思! 哼!门缝里看人!她罗青果才不会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呢!妹的,这古代人真心早熟的离谱,这才多大的人啊?就上升到男女感情上面了!青果摇头叹气,直叹人气不古! ……离开叶府。 众人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来,云里雾里好似梦游一般。 “外公。” 青果先打破这份怪异的沉静。 林善文连忙应了一声,“哎,果儿,啥事?” “外公,”青果拿了那五锭银子对林善文说道:“照说这银子我应该跟您平分,可是……” “哎,不用,不用。”林善文连忙摆手,对青果说道:“这是老夫人赏你的,你自己收着。” 青果摇头,拿出一锭放到林善文手里,“这二两,您收着,要过冬了,给大舅和小舅添置些冬衣,给我姥姥买些好吃的。” “果儿……”林善文推辞,“外公占你的便宜占得太多了,不能再……” “拿着吧外公,我这里还有八两回头我把欠三姨夫的银子给还了,余下的,我藏起来,留着过年后,我哥上私熟用。” 林善文攥着手里的二两银子,眼眶都红了。 青果笑了笑,帮着林善文放到胸前收好。不怪她偏心外祖家,她可是记得她娘生她时,没有奶水,陈氏连个鸡蛋都不舍得给林氏吃,是她外祖让舅舅把家里唯一的一只鸡都给送来了。 “哥,银子的事回去后,不要跟爹娘说。”青果叮嘱罗小将。 “嗯,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青果又对林正达和林方达说道:“大舅,小舅,你们也不要说。” “知道,果儿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吧。”林家两兄弟齐齐说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间,马车驶出祭酒胡同。 叶府本就处在闹市区,祭酒胡同一出,便来到了正街上,东大街本就是兴城的商业中心,东南角是市集,热闹非凡。西北面的福顺胡同则是酒楼客栈集中地,在这些酒楼客栈的周边是兴城最盛名的几家秦楼楚馆。 “果儿,我们现在去哪?”林善文回头问着青果。 青果站在马车上举目远眺,指着西北角迎风招展如万国旗的酒家旗帜,大声道:“去那,那里好多酒楼。” 林善文鞭子一挥,牛车便往西北面的福顺胡同赶,只是还在胡同口,青果便让他停了牛车。 “外公,让舅舅在这看牛车,我们去走走。” “哎。” 林善文交待了林正达和林方达几句,便一手牵了青果,一手牵了罗小将往胡同里面走。 “果儿,这么多家酒楼,我们一家一家走,怕是到天黑都走不完呢。”罗小将说道。 青果笑了道:“放心,我们肯定不会一家一家走的。” 罗小将一脸不明的看着青果。 这个其实青果心里是早就有想法的,酸菜不是什么高技术含量的东西,很容易被模仿被抄袭,她只有趁着占了先机的机会,尽快的确定下大客户,之后要做的就是好好维护这些大客户! “哥,你去打听下,看看这些酒楼在别的地方有没有分号。” 罗小将不解的看向青果,“打听他们有分号干吗?” “我们不可能一家家问过去,但是如果我们选择了一家有分号的酒楼,那么他就会把咱们的酸菜销到各家分号,这样我们就等于同几十家甚至是上百家酒楼做生意。” 青果的话声一落,林善文猛的看向她,哆了唇问道:“果儿,这是你自己的主意?” “是啊,怎么了?外公。” 林善文一脸激动的看向青果,失声道:“果儿,你要是个男娃,你一定大有作为,说不定罗家便在你手上光宗耀祖!” 青果不由笑道:“外公,我是女娃又怎么了?我想做的,总是会去做,并且做好的。” 林善文看着眼如月牙的青果,重重的点头。 谁说不是呢?林家,罗家不都是因为青果才过上了好日子吗? “果儿,外公去吧,你哥年纪小,不一定能打听到什么。” 青果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林善文青果和罗小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他则转身朝一家茶楼走去。 “果儿,我真的可以去上学堂吗?” 青果好笑的看向罗小将,“怎么了?难道哥,你以为我刚才是骗你?” “不是,不是!”罗小将连忙摇手,一脸踌躇的说道:“我……我就是觉得你这么聪明,还不如你去上学堂。” “我?我去上学堂!”青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哥,你别说笑了,真要我去上学堂了,我奶她第一个得把我们家闹个鸡犬不宁!再说了,也没听说过女的可以考秀才,考举人的是不是?” 罗小将挠了挠头,讪讪的笑了出声。 青果还想继续给罗小将做做思想工作,不想,林善文匆匆的走了过来。 “果儿,打听清楚了,这条街上的醉仙楼东家是盛京人士,他家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号。” 青果当即站起,“好,那咱们就去醉仙楼。” 醉仙楼靠街建造,上下两层,高大宽敞,二楼临街包厢和一楼沿街大堂是一人高木雕精致的木榀隔扇,隐约能听到食客们猜拳划酒或吟诗作对的声音。 青果摸了摸胸前收着的九爷名贴,略一沉吟后,咬牙道:“说不得,得大出血了!” 嗯?林善文和罗小将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却是背脊一挺,收腹挺胸抬头雄纠纠气昂昂的朝醉仙楼的大堂走去。 “客官您……”小二迎上前,目光打量了果儿一行人几眼,摇了摇头,失笑道:“小姑娘,你走错地儿了吧?” “我怎么走错地了?”青果看向小二。 小二指着酒楼外的招牌说道:“小姑娘,我们醉仙楼的东西可不便宜,你看……” 青果哼了哼,对小二说道:“我要一间雅室。” “果儿!”罗小将抢上前,将青果扯到一边,“果儿,你干什么呢?我们是来卖吃食的,不是来吃饭的。” 青果苦笑,哥喂,你舍不得孩子怎么套得着狼! “哥,我知道,你别急,稍后就明了。”青果推开罗小将,对已经略有不奈的小二的说道:“还有雅室不?有的话,劳烦你前面引个路。” “小姑娘,我可把话说在前头,这雅室不管你点不点吃食,它都要收取一两银子的费用。” 啥米?这年头就有包厢费了?! 青果摸了摸那还没捂热的银子,咬牙说道:“行,你领路吧。” 小二再不好说什么,只得苦笑着前面引路。将青果三人引到楼上一间写着清风轩的雅室内,利落的拿起桌上的茶壶替青果三人各倒了一杯水后,职业的问道。 “客官,您三位要吃些什么?” 青果端起桌上的白瓷茶盏喝了杯水,心里肉疼的想哭,你妹啊,三杯白开水,一两银子!她这还没成土豪就败起了家。 “我不吃东西,我想见你们掌柜的。” 青果趁小二没变脸前,快速的从胸口掏出了九爷的名贴递了过去。 小二一愣,连忙伸手的接过青果递来长七寸、宽三寸的名贴,等一看名贴上以簪花小楷写着的叶羽两字时,顿时恭敬的恨不得将腰折地上去。 “叶……叶九爷!” 伙计以逃生的速度去请掌柜的。 青果则哀叹着,她一两银子连杯茶都喝不上!稍倾想起名贴上萧散飘逸的叶羽二字,不由微微蹙眉细思,原来这叶九爷单名一个羽字! 罗小将和林善文却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这雅室内的陈设,当然这屋里不论是字画,还是陈设,以他二人的水平是品不出高低的! 很快,掌柜的便气喘吁吁的赶了来,人还没进门,目光便谨慎的上上下下打量起青果三人。生意的圆滑使得他并没有露出嫌恶或是不屑的神情,而是揖手行礼问道。 “在下秦方,是此处掌柜,请问三位有何需要?” 青果看了眼林善文,林善文连忙上前礼。 “在下青阳镇林善文,见过秦掌柜。” 秦方连道不敢,心里虽满是狐疑,却还没忘记吩咐小二上茶。 林善文请了秦方坐下,等伙计上了茶,各自啜了口茶后,秦方放了手里的茶盏,将叶羽的名贴放在桌上推到林善文跟前说道。 “这是九爷的名贴请收好。”顿了顿又道:“我看三位也不像是来吃饭用餐的,可是寻秦某有事?” 青果挑了眼秦方,不愧是掌柜的,这眼力见真不错! “是这样的。”林善文不擅与人打机锋,见秦方单刀直入,他便也言简意骇的把来意说出来,“我家里做了些咸菜,在青阳镇高家酒楼卖得挺好,就想来城里也试试。” 呃! 青果抚额,自家外公这也太实诚了吧?你就不能把话润润色,说得好听点?青果忐忑不安的朝秦方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九爷的关系,秦方目光间一瞬间滑过一抹错愕后,很快便镇定下来,脸上笑容不变,对林善文说道。 “不知道是什么菜,我可不可以先看看?” “可以,可以的。”青果连忙抢在林善文跟前出声,一边让罗小将去将背篓背过来,一边对秦方脆生生的说道:“叶府的老夫人,夫人们都很喜欢呢!” 秦方眉头一挑,和颜悦色的看向青果,轻声说道:“小姑娘,你们与叶府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八辈子打不着的关系! “九爷在青阳镇偿过我们家的菜后,便让我们送了些菜去府里,让老夫人和夫人们品偿品偿,我们跟九爷没什么关系!” 这就是说话的技巧。 先将她家的菜被九爷喜欢,推荐到府里,又被老夫人和夫人们喜欢说出来,最后才将她们跟叶府没什么关系的话说透。这样,秦方先入为主的念头,便是她们家的菜很不错,而不是她们和叶府没关系的话! 果然,青果的话声一落,秦方目色间便有了一抹兴味之色,笑眯眯的道:“哦,是嘛?叶老夫人当年可是久居盛京,什么好吃的没吃过。想不到,你家的菜竟然能得了她的青睐。” 这个时候,罗小将已经将竹篓里用小陶罐分别装着的酸芋头杆子和酸萝卜拿了出来,放到桌上。 “这……”秦方愣了愣。 青果连忙笑道:“秦掌柜,您可以先偿偿,稍后我再说几道菜谱,您可以让厨师拿这个去做了。” 能做到一家酒楼的掌柜,秦方自然不是平庸之人。当下便回头喊了伙计上前,吩咐道:“你带着这位小姑娘去后厨,让厨子按她的方法,做几道菜送上来。” “是,掌柜的。” 青果和罗小将跟着伙计下楼,去了后厨。 因为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后厨相对来说要空些,有了掌柜的吩咐,厨子自然是百般配合青果,一柱香的时间,青果便让厨子做了六道菜,拿盘子装了由小二托着回了楼上的雅室。 六道菜其实都是家掌菜,搭配的也是常见肉类,猪肝,腰花什么的,酸萝卜,青果则花了些心思,做了一道水煮鱼片,拿酸萝卜和黄豆芽做配料,这道菜一做好,就连厨房里的厨子都流口水。 “掌柜的,您看怎样?”青果笑眯眯的看着有些好似被雷劈过的秦方。 秦方怔怔的拿起筷子分别偿过几道菜,在吃过那道酸萝卜水煮鱼后,眼睛差点瞪成了斗鸡眼!对青果吃吃说道:“小……小姑娘,这真是你做的?” 青果笑着摇头道:“不是我做的,是您店里的厨子做的,我只是将做的方法说了说。” 秦方再次上上下下打量青果一番,心里算盘拨打开了。 这自家做的酸菜到也不说,单说这道鱼的做法,他可以说整个兴城县,他们醉仙楼将是独一家!光凭着这道菜谱,他就该好好谢谢眼前的小姑娘一番!只是…… “小姑娘,您还有别的菜式没有?” 青果笑着摇头。 你妹,姐要不是为了能让你买我家的酸菜,这水煮鱼,姐才不会教给你呢! “真的没有?”掌柜的不死心。 青果摇头,“真的没有。” 不管秦方信不信,反正青果是咬死不承认! “哎,”秦方眼珠子一转,对青果说道:“小姑娘,你家的酸菜,我肯定是要的。但是,如果你还有别的菜谱,我也可以出银子买。” 林善文和罗小将听得一愣,齐齐朝青果看去。 “掌柜的我不知道什么叫菜谱,我就是看我娘平时做鱼,喜欢在鱼身上划几刀,我就想着,把这鱼肉片下来,应该更好吃。” 秦方目光顿时黯了一黯,但很快他便敛下情绪,笑了对林善文说道。 “林老弟,你适才也跟我说了,高家酒楼是按三文钱一斤收你家的菜,那我也先按这个价,日后要是量大的话,价格上说不得还得再商谈。” 林善文连连点头,“行,行,行,按掌柜的意思来。” 青果却是忽的插嘴问道:“那掌柜的,您一个月要多少的量呢,还有帐怎么结?” “我这是县城,量自然是比高家酒楼大,十天三百斤,帐一月一结。” 青果心里便飞快的算了算。 十天三百,一个月便是九百,三文一斤,九百一共是二千七百文钱,加上高家楼的,这一个月就有三两多银子进帐了!而且如果反响好,醉仙楼把菜推到分号去,量还得大! “行,掌柜的。”青果当机立断,“本来小本买卖不讲月结,可一则您量大,二则我还指着掌柜的您将我家的菜销到全国的分号去。” 秦方看向青果的目光陡然一紧,“姑娘,你……” 青果笑着说道:“掌柜的,我们都打听过了,您这醉仙楼是在全国都有分号的!东家是盛京人士。” 秦方微微一愕后,便抚着颌下的山羊须无声而笑。 “小姑娘,可惜了,您要是个小子,我非得跟你家大人要了你来给我当学徒!” “青果谢掌柜的厚爱。”青果向秦方行了个福礼。 秦方笑着摆了摆手,对林善文说道:“林老弟,我们签个字据吧。” 林善文自没有不从的道理。 青果心里却是对秦方再次刮目相看了一番。 或许这就是品牌和非品牌的关系吧! 秦方提出签字据,何曾又不是对他自己的一种保护? 等字据写好,青果听林善文将内容读了一遍,上面刻意指出,青果售卖给醉仙楼的酸菜,再不能售给兴城县别家,并且菜式亦不能外传时,青果心里暗暗叹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等字据列好,在林善文签字按手印前,青果笑眯眯的对秦方说了句。 “秦掌柜的,您看,可不可以先付一部分定金?” “当然可以,这是应该的。”秦方当即拿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这一两银子就当是定金吧!” 青果看着那一两银子,怎么看,都有种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悲催感! 签字按手印,青果将那一两银子推到秦方跟前。 “这是……”秦方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眉梢轻挑,笑道:“一两银子的包厢费。” “嗯?哈……” 秦方一怔过后便放声大笑,他将那一两银子推回青果跟前。 “小姑娘,你是个实诚人,我也就不防把话挑明了说。” 青果笑眯眯的看向秦方。 秦方一手抚了山羊须,一手指了桌上的那道水煮鱼说道:“就这一道菜式可远远不止一两银子,但因着我们两家是有长久合作关系,我就占你个便宜,银子我也不另外给了,这雅间的费用,我便也不收了!” 青果想了想,确实,总的说来,还是她亏呢! 她笑眯眯的将那一两银子收起放好,对秦掌柜的说道:“秦掌柜,十天后,我给您送第一批货来。” “好。” ☆、57家庭小作坊 辞了秦方,青果一行人打醉仙楼出来。 等走到胡同口,上了自家牛车后,罗小将才闷声问道:“果儿,加上高家酒楼,我们十天得出四百斤,一个月就是一千二百斤,忙得过来吗?” 不待青果开口,林正达和林方达兄弟俩,乐得差点跳起来,齐齐朝青果看去。 “果儿,谈成了?是哪家酒楼?” “是醉仙楼,十天三百斤,一个月来三趟!”青果说道。 林正达和林方达立刻便在心里算起了帐,林善文是考过秀才的,不说指点他们兄弟俩人做文章,识字打算盘却是都教过的。 “哎呀,这样加上高家酒楼,一个月就是三两多银子的进帐,一年好几十两呢!” 青果嘿嘿笑道:“嗯,没错,要不了多久,我就是小地主了!” 她的话逗得林正达和林方达齐齐放声大笑。 罗小将眼见青果没理会他,急得抓了林正达说道:“大舅,外公跟秦掌柜的签了字据的,这一个月要是供不了货,可是要赔偿损失的!” “啊!”林正达和林方达齐齐朝林善文看去,“爹,是真的吗?” 林善文点头,这字据说实话,他也签得很是忐忑,不由自主的朝青果看去。 “果儿,你有啥想法没?” “外公,你是担心怕我们交不了货吧?”青果看向林善文说道。 林善文点头,一个月四百斤的货啊,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吧,”青果小手一挥,说道:“我心里有主意呢。” 见青果这样说,包括林善文在内,大家似乎都松了口气。 难得进一趟城,青果本来还想在城里多逛逛,可是一则天不早了,二则,生意谈下来,后续的事情还需要安排,想着往后进城的日子多着,在路过一家点心铺子,买了两盒点心后,一行人便走上回青阳镇的路。 “外公,九爷的贴子你给收好。”青果将那张叶羽的名贴递给林善文,说道:“今天的事情能这么顺利,全赖了这张名贴,下次进城的时候,我们得去叶府道个谢。” 林善文接过名贴,贴身收好,说道:“是这么个理,原还担心那小公子为难你,想不到却承了九爷这么一个天大的人情。” 青果笑了笑,对林善文的话不置可否。 天大的人情吗?她到不认为! 叶羽让她入府,何偿不是对叶天麟以身示教!通过她告诉叶天麟,信任并不是谁都可以给予的!他们这样显赫的人家,怕的是什么?无非是下一代不事正途,交友不慎! 是故,叶羽干脆以事实说教,让小小的叶天麟知道,人有三六九等,话有真心假意!谁是可以守望相助的,谁又是包藏祸心的之人,需要他自己去分辩去明白! 哎! 古代的孩子真心活得不容易! 特别是高大上! “果儿。” 耳边响起罗小将的声音,青果霍然回神。 “哥,怎么了?” “我们到了。”罗小将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青阳镇,对青果说道:“你想什么呢?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噢,我想事呢。” “什么事?” “我想着,我们得买两口大缸回去。” 罗小将想了想,家里那个青石材料的大水缸装个一百多斤多顶了,这三百斤,可不得再买大水缸么! “嗯,等回头到了镇子,让三姨夫带我们去买。” 林正达和林方达兄弟俩听着这姐弟俩有商有量的羡慕的不行,一个月三两多的银子进帐,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果儿,你给我们也找点生意做呗!”林方达瞅了青果说道。 青果呵呵一笑,抬头看了林方达,“小舅舅,你和大舅舅来我们家帮工,干不干?我给你们发工钱。” “好啊!” 兄弟俩连忙说道。 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只要赚着了,就是钱,可比窝在家里晒太阳强! “嗯,那你们帮着我收菜吧。”青果看着二人说道:“萝卜、白菜我们自家种的那块地应是够了,这芋头杆子却是不够!” “嗯,这没问题,我保证给你收的都是最好的!” 青果到没怀疑他们的话,外祖农事不咋样,可两个舅舅地里的活可是没的说。 “(爹)果儿……” 远远的响起林小桃的声音。 青果连忙站了起来,垫着脚朝前面张望,便看到林小桃正从前面小跑着朝她们过来。 “三姨,三姨……” 青果站在牛车上拼命的挥手。 林善文鞭子一甩,牛车加快速度往前。 等到了林小桃跟前,牛车还没停稳,青果便急着往下蹦。 “哎,果儿小心。”林小桃连忙上前接住青果,嗔怪道:“怎么这么皮呢,万一摔着怎么办?” “有三姨在呢,不会摔着。”青果说道。 林小桃被青果哄得笑颜如花,情不自禁的在抱着青果亲了亲。 青果能感觉到林小桃是真的拿她当自己的女儿看,虽然在心理年龄上,她比林小桃还要大上几岁,可是,却也阻碍不了,她对林小桃的亲近。 林小桃牵了青果的手上前,对林善文说道:“爹,事情办得怎么样?” 林善文嘿嘿笑着指了青果说道:“让果儿跟你说吧。” 其实看着众人的表情,林小桃就知道,事情肯定很顺利,可当青果告诉她,去叶府得了赏银,又拿了叶九爷的名贴谈下醉仙楼的生意时,她由不得还是一脸错愕,但很快那错愕又变成了满心的欢喜。 “果儿,果儿,你真是太能干了!” 林小桃将青果抱在怀里亲了她一脸的口水。 “三姨,我们有银子还你了。”青果摸了摸贴身藏着的那九两银子,对林小桃说道。 林小桃不悦的瞪了她一眼,“这么急着还银子,是不怕三姨抢了你去做闺女吧!” “哎呀,三姨你胡说什么呢?你是要给我生小弟弟的。”青果啐道。 林小桃脸上便生起一抹淡淡的苍白,无力一笑,似呢喃般轻声说道:“小弟弟啊,三姨怕是生不出来呢!” “三姨!”青果偎上前,抬头看着林小桃,“三姨,你可以的,一定可以生的。你要相信自己!” 林小桃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抱着青果坐上牛车,朝铺子里去。 “桃啊!”林善文回头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林小桃,轻声说道:“我跟你娘商量过了,你要真过得不痛快,就回来,爹养着你!” 林小桃摇头,“爹,我舍不得保忠哥。” 林善文叹了口气,默了一默,闷声道:“爹和娘随你自己的意,只要你过得好,过得开心,你想怎样就怎样!倘使保忠他……你就看在那也是保忠的血脉上,待孩子好点,他大了也会孝顺你的。” “我知道。”林小桃点头说道:“我跟保忠哥说好了,孩子生下来,就抱我屋里来养。” 这真的不是个愉快的话题,一车的人就好似突然被冷水淋了一遍一般,齐齐失了声音。 青果却是觉得得林小桃能这样想开,也未偿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得,到时心情一放松,就有孩子了呢! 众人各怀心思,再抬头时,牛车已经停在了黄保忠的铺子外。 “岳父,您们回来的还挺早嘛!” 黄保忠迎了出来。 林善文笑着点了点头,“事情办得顺利,就早些回来了。” 进了铺子,林小桃给每人倒了一碗水,将青果她们跟城里的醉仙楼谈妥生意的事同黄保忠说了一遍。 “醉仙楼!”黄保忠同样错愕了一番,“那可是家很有名气的酒楼。哎呀,果儿,你这可是见着财神爷了!” 青果笑嘻嘻的掏了装银子的荷包出来,拿出五两银子放在黄保忠面前。 “三姨夫,这是我家还您的钱,利息我就不给您算了!” “哎!”黄保忠一脸失望的盯着桌上的银子,“三姨夫还想着,这银子要是还不上就好了,那样,三姨夫就能把你给抱来当闺女了!” 同样的一句话,自林小桃嘴里说出来,是悲情,可自黄保忠嘴里说出来,却是引得众人失声笑了出来。 黄保忠也不与青果客气,拿过那五两银子让林小桃收好。 “要是这醉仙楼将你家的酸菜能推往它家各处的分店,果儿,你一年下来可就是个大地主了!”黄保忠打趣的说道。 青果笑了笑,之前,她也是这样想,可回头想想,这酸菜是讲究个日子的,腌得时间长了,太酸也不行,青州到盛京还好说,也就十来天的路程,可要是盛京以外,这钱怕是赚不着了!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吧! “三姨夫,这还银子的事,我们知道就行了,我爹娘那边,你还得瞒着。” 黄保忠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点头应道:“行,我知道了。” “还有,我得买两只大水缸回去,三姨夫你陪我走一趟吧。牛车怕是也要借我们今天赶回家去。”青果说道。 “没事,我这就带代去买水缸,水缸买好了,你们也好早些回去。” 黄保忠说着,便嘱咐林小桃看铺子,他则带着青果起身往外走。 林善文有青果给的二两银子,寻思着给钟氏和林家兄弟俩添置身冬衣,半道便跟青果他们分开了。 青果跟着黄保忠去卖水缸的路上,想了想,轻声说道:“三姨夫,以后您纳了妾有了孩子,要是我三姨过得不痛快,您就让她回家吧,我养她,我给她送终。” 黄保忠步子一顿,低头看向垂了眼睛的青果,“果儿,三姨夫人不纳妾。” “可是……”青果抬头,轻声说道:“可是刘婆婆不会同意的。” 黄保忠憨憨一笑,说道:“我是她儿子,她还舍得让我难过不成?放心吧,我会护着你三姨的!” 青果看着黄保忠真诚的不染一丝夹杂的眸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想,这个男人应该是可信的! 两个水缸青果都偏向于实用性,放弃了那种雕花鸟人物的,而是选择了价格相对低的黑釉水缸,可就这样,两口水缸也花了她六十多文钱。老板跟黄保忠相熟,价格虽然没让,但却送了个二十斤容量的小坛子。 辞了黄保忠和林小桃,青果一行人赶着牛车往家走,因是坐着牛车的缘故,一个时辰的路愣是缩减了大半,半个时辰都没用到,就回到了石圳村。 林善文不放心果儿兄妹赶牛车,让林家兄弟俩先回家,他则赶着牛车送青果和小将回三坑村。 突的见青果两兄妹坐着牛车回来,蹲在屋檐下晒太阳的村人三三两两的站了起来,往青果家走去。 “果儿,咋买了两只大水缸,还赶了牛车回来?”问话的是罗进喜的娘金氏。 青果并不喜欢她,只她并不愿意轻易与人交恶,便淡淡的说道:“我外公又接了家酒楼的生意,这牛车是我三姨夫家的,借我们使使。” “哎,果儿,你外公这又是买地又是做生意的,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该是咱这十里八方的有钱人了!” 青果笑了笑,没接金氏的话,同听到声音走出来的林氏喊道:“娘,您把灶间收拾下,好放水缸。” “哎。”林氏应了一声,连忙回头去收拾灶间。 罗兴祖则上前接过林善文手里的牛绳,将牛拴到屋角,请了林善文下车。 “果儿他爹,找个人来搭把手,把这水缸抬下来吧。”林善文说道。 罗兴祖便对身侧的青萍说道:“青萍,你去你福兴叔家,让他来帮一把。” “哎。” 青萍才要跑出去,不想罗福兴已经撸了袖子从人群里走出来。 “兴祖哥,这水缸放哪,你说一声,我和林叔好抬进去。” “放灶间吧,你嫂子就快收拾好了。” 罗福兴和林善文将水缸抬去灶间放好,罗兴祖正要喊了罗福兴坐下喝杯水,门外突的便响起罗兴财的声音。 “老二,这般热闹,可是家里来客人了?” 罗兴祖一愣,怔怔的朝门口看去,等看到背着手往里走的罗兴财时,才回过神来。 “哥,你咋来了?” 罗兴财却是目光一抬,在看到林善文时,连忙拱了手上前行礼。 “我瞧着这小院里热闹的紧,原来是叔来了。” 林善文点了点头,他虽然老实,可并不蠢,从前打着照面都当不认识他的罗兴财,这会子上赶着来堵人,不用细想,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善文淡淡的点了点头。 罗兴财却是满脸堆笑,好似见着前世的亲家一样,对林善文客气的不得了。 “叔,我爹常念叨着你俩亲家,离得又不远,却从没时间坐下来一起喝一杯,今天赶巧了,我这就回去跟我爹说一声,你回头来家吃饭啊!”罗兴财说着便要往外走。 林善文不得不上前阻止。 “他大伯啊,别客气了,家里事多,我这就要回去了。这酒,改天再喝吧!” “哎,叔,您这话说的。”罗兴财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林善文,语气不善的说道:“老话说改日不日撞日,今儿赶巧遇上了,多好的日子。还是说,叔您现在发达了,瞧不起我们老罗家了!” 林善文听得眉头直蹙,这罗家的人怎么就这么喜欢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呢?可他是长辈,又不擅言词,便是心里再不满,也只是脸色变了变,无语的看着罗兴财。 一旁的林氏扯了把罗兴祖,示意他上前去帮着自家父亲说几句话,罗兴祖硬了头皮上前,才要开口,罗兴财却是抢在他前里说道。 “老二,你帮着劝劝叔吧,怎么说咱们都是亲戚,是亲戚就该多走动走动不是!” “岳父他是真的有事。”罗兴祖说道:“哥你跟爹说一声,还是改天吧。” 罗兴财当即变了脸色,一脸不高兴的说道:“我说老二,不是当哥哥的非要说你,可你看看你说的是啥话?” 青果看着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罗兴财,很想吼一声,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什么熊样!但,另一厢,她却又想看看这一家子人又想出什么妖蛾子!是故,一直隐忍不发。 “老二,”罗兴财拍了拍罗兴祖的肩,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后,才开口说道:“叔是个能干人,可皇帝还有草鞋亲不是?咱家是穷了点,可谁不是打穷过来的?叔他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不是?” 林善文听得一口老血就差吐了出来,这罗兴财是话里话外都在指,他现在有钱了,眼里容不得人了! “他大伯,”林善文蹙了眉头看向罗兴财,“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咋听得就让人那么硌应呢?往常我也没少来,也没见着你上趟门啊!” “哎,叔您别气,我这不会说话,让叔您不痛快了。”罗兴财说着,便抬手打自己的嘴,“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留您吃餐饭。” 话说到这个份上,事做到这个程度,林善文这餐饭哪怕就是砒霜,他也只有往下咽了!正欲开口应承,一道清脆的嗓音却是抢在了他前头。 “不就吃餐饭吗?”青果笑眯眯的看了罗兴财说道:“大伯,您回头跟我爷说一声,晚上就在我家吃,我才从镇上割了两斤五花肉,我娘烧的红烧肉可好吃了,叫我爷上我家来吃吧。” 罗兴财有些不快的看着青果,虽说他也眼馋那二斤的红烧肉,只是……罗兴财皱了眉头,摇头道:“是你爷和你奶要请你外公吃饭哩,哪好到你家来吃。下次吧,啊,下次……” 哼!青果暗暗一哼,她就知道,这老宅子肯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然罗兴财能舍了这二斤五花肉? “那就让我外公回去吧。”青果抬头林善文说道:“外公,我姥姥她还怀着身子呢,你早些回去吧,把三姨夫家的牛车也赶回去,明儿让我舅给送去。” 林善文求之不得,当即便要点头应下。 “哎,这哪成,不是说了留下来吃晚饭吗?”罗兴财急急的上前拦人。 青果扯了嘴角,冷冷一笑,淡淡说道:“大伯,我姥姥就爱吃我外公的炒鸡蛋,她是有身子的人,这饿着不好!” 青果有意将鸡蛋两个字咬重了,无非就是提醒罗兴财,可别忘了,当日是谁为着几个鸡蛋,将她家闹了个鸡犬不宁的! 只可惜的是,她低估了罗兴财的厚脸皮,罗兴财完全就当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哎,不行,不行,我爹说了,叔您无任如何都要留下来吃餐晚饭。”罗兴财拦了林善文,万般无奈下只得说道:“叔,我爹他有事跟你商量,您看……” 林善文暗暗一叹,这是真躲不过了! “那就让果儿她娘做几个菜,晚上让你爹一起来过来,我们老哥俩喝几口。” 罗兴财闷了半天,最终只得悻然点头,恹恹而去。 反正要留下来吃晚饭,林善文一时半刻也不急着走了,便跟罗兴祖坐在一边聊起天来。 青果将藏在大水缸里的肉和米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拿了出来,哼了哼说道:“晚上,我爷肯定要将罗富贵给带来,这二斤肉都不够塞他一个人的牙缝。” 青萍和罗小将听得都是脸色一黯,他们难得吃一餐肉,还是红烧肉,心里自然不痛快。 “娘烧好后,留一碗出来。”林氏说道。 青萍和罗小将顿时一喜,青果也没想到,林氏会这样说,当即竖了大拇指说道:“娘,您进步了。” 林氏笑了笑,轻声说道:“果儿,我们晚上不止有红烧肉,还有兔子肉哦!” “啊!”青果一步跳到林氏身边,“哪里,哪里,我看看。” 林氏将挂在头顶的一个竹篮子拿了下来,青果便看到一只二、三斤重的已经死去的灰兔子。 “娘,是不是在咱家地里抓着的?” “嗯,我跟你爹向你培根叔借了几个夹子放在地里,没想到,还真装到了兔子。” “你打算晚上烧了,给我外公吃?” 林氏点头。 青果想了想,说道:“娘,您不如收拾干净了,让我外公带回去,这样,我姥姥也能吃着。” “可是,你爷晚上不是也要来我咱家吃饭吗?”林氏为难的道。 必竟,罗老爷子是罗兴祖的亲爹,如果林氏真将这兔子让林善文带走,指不定罗兴祖心里会怎想! 这样一想,青果便点头道:“那就烧了吧,娘,您把四只腿给我们留着。” “哎!” 林氏自是笑着应承。 趁着林氏收拾兔子的功夫,青果便将她们在城里接到醉仙楼生意的事说了一说,末了,轻声说道:“娘,一个月四百斤的量,咱家怕是得长期雇人了!” “人的事,你别担心。”林氏手里的不停,跟青果说道:“别说现在是农闲,就是农忙的时候,只要出得起钱,就不愁没人来干活。”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青果坐在林氏身边,时不时帮着林氏递下东西,一边说道:“只是,请来干活的人,娘您得好好想想,这是吃食,顶重要的就是讲究个干净,然后手脚也得利索。” “嗯,娘想想啊。”林氏停了手里的活,歪头想了想,轻声说道:“其实桐花她娘挺不错的,不过人家现在有钱了,不一定看得上这小钱。” 桐花家便了罗香菊五十两银子后,很是热闹了一把,先是桐花几个舅舅吵着要分钱,被桐花爹给拒绝了,桐花舅舅也不是好相与的,差点便打了起来,后来还是桐花娘拿了十两银子出来,给他们分了,这才安份了。 现在,桐花哥哥柱子,置办了个货担,十里八乡的卖些针头线脑,生意也还不错。桐花爹又将家里的房子给翻了翻,正托人到处打听,准备给柱子说亲! 青果想起桐花那个月夜下的笑脸,便觉得心里闷的历害,她闷声道:“那别的人呢?还有没有?” “别的人啊……你金婶也不错,可她是个嘴巴上不饶人的。” 三坑村几十户人家,青果由着林氏一个一个往下说,心里一个一个衡量着。 “除了周婶外,再请二个就行了。”青果说道:“我看就定来富叔和培根叔家的马婶和方婶吧。” “行,那回头,我去跟她俩说说。”林氏说道。 青果点头,人手定下来了,眼下便是场地的问题。这事跟林氏说不上,得去找罗兴祖,青果起身往厅堂走。 “那地里的萝卜和白菜经果儿的手这样一捣腾,就翻了个价,果儿爹,这日子是越来越有奔头了啊!” 罗兴祖嘿嘿附合笑道:“岳父,您说我家果儿咋就懂那么多?有时候感觉她就像是个大人一样!” 青果听得一身冷汗,脚步一顿,便打算听听林善文的回答。 “也不奇怪,这孩子早慧,是个能干的,那戏文还演着甘罗十二岁为相呢!是上天可怜咱日子难过,让果儿这丫头来帮扯呢!”林善文说道。 罗兴祖连声附合。 青果长长的吁了口气,还好还好,不会被当妖魔鬼怪给一把火烧了! 就在青果拾脚要往里走时,林善文又开口了。 “果儿她爹,晚上亲家来怕是要说些事,有些话呢我给说在前头,你心里得有个准备。” 罗兴祖抬头看着林善文。 林善文叹了口气,将插在腰后的旱烟袋抽了出来,装了口烟,慢慢的吸了起来,等一口烟吐尽后,他才接着说道。 “果儿娘在你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心里有数。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没本事替她撑腰,也没本事让她在你老罗家挺直腰杆,只能看着她受委屈。” “岳父……”罗兴祖涨红了脸,欲言又止的看向林善文。 林善文摆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没有怪你爹娘的意思,日子穷,大家都艰难,说到底都只是想过好日子罢了。” 罗兴祖垂了头。 林善文则继续说道:“只是呢,我们现在的日子比从前那也只是好了那么一点点,你看,你这老房子冬天刮风夏天漏雨的,还有果儿三姐弟也一天大似一天,是不是得想着多置几间屋子,让她们姐仨一人一间屋?” 罗兴祖连连点头,“是哩,只是这造屋子少说也得十几两银子,这不还欠着她三姨夫五两银子吗?怕是还要再耽搁几年才行。” 听到罗兴祖提到黄保忠的那五两银子,林善文不自然的撇了脸,没敢直视罗兴祖。 “你明白就好,这小将是个男孩子,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说考秀才做举人,字得识一些吧?明年让他去私熟吧。” “嗯,是这么打算的。” “你这一年还得拿一两银子的养老钱,果儿她爹啊,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哩。” 罗兴祖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么个理。这一摊开来算,哪桩不是等着花银子的事!好在,日子是有奔头,不像从前那样连个希望都没有。 林善文突然话峰一转,看了罗兴祖说道:“你说,你爹他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呢?” 罗兴祖一怔,半响没回过神。 林善文则叭唧着手里的旱烟,皱了眉头说道:“我想来想去,无非就是两桩事。” “哪两桩事?” “一桩是上回买地的事,第二桩怕是这做酸菜的事。” 罗兴祖何偿不明白呢? 眼下听到林善文把话说白了,虽然心里臊得历害,可还是不忘为自家亲爹辩解了几句。 “岳父,我爹他……他就想家里人都好,您别放心上。” 青果在门外听得翻了个白眼。 罗老爷子是想家里人都好,但那个家人可不包括你! “爹,外公,你们在说什么呢,说这么热闹。” 林善文抬头笑容和蔼的看着自门外走进来的青果,“没事,就跟你爹说,你爷为啥要留外公吃饭的事。” “那还不容易猜!”青果挑了眼涨红了脸的罗兴祖,说道:“我爷他看着外公您赚钱了,想在外公手里分碗汤呗!” 青果冲林善眨了眨眼,脸上生起一抹狡黠的笑。 “哎,外公可没啥本事为碗汤给他。”林善文好笑又好气的看了眼青果,说道:“外公也就顾得了你们一家子,再顾,只怕外公都要喝西北风了。” 要不是因为当着罗兴祖的面,青果差点便要“扑哧”一声,当场笑出声。她从前咋就没发觉,她家外公是这么有幽默感的人呢! “哎,外公,许是我们想多了,我爷我奶那是多能干的人啊,哪里就能这样呢!”青果笑了说道:“肯定是我们想多了,对了,爹,外公我找您们有事说呢!” 青果递了梯子,罗兴祖自然便顺梯子下了。 “果儿,啥事。” 青果搬了个小凳,在门口坐下,对罗兴祖说道:“爹,您看咱家这不是又接了醉仙楼的生意吗?这量大起来了,就得请人帮工啊,帮工得要场地啊,咱家后院的那块空地,您看是不是找人搭起来。” 青果家屋背后有块近五、六十平方的空地,一直空在那,只是种了些时令蔬菜。 林善文点了点头,这事,他刚才心里就合计了,这一个月四百斤的量,确实是要请雇人,场地也是需要另劈,他们家厨房小得打个圈都能撞着人! “嗯,这事拖不得。”林善文当即起身对罗兴祖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哎。” 罗兴祖带着林善文去了屋后的空地,林善文拿脚丈量了一番后说道:“搭吧,往后要是醉仙楼把咱们的货供到盛京去,怕是量还要大,这场地不能少。” “可是这买木头买瓦片都要钱,我手里……” 青果连忙跟林善文使眼色,林善文强忍了笑,对罗兴祖说道:“没事,我手里还些银两,不够,我先垫着。” “哎,哎,那明天我就去喊人看木头。”罗兴祖连忙说道。 林善文还没开口,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老二,看木头干什么?” 青果回头,便看到罗老爷子和陈氏还有罗富贵三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爹,您来了。”罗兴祖迎上前。 罗老爷子点了点头,抬头朝林善文看去,“亲家,您看,本来想请家吃饭的,结果您非得见外!” “不见外,不见外,兴祖是您儿子,桂花是我女儿,在这吃好。” 陈氏撇了撇嘴,很是不乐意林善文把林氏是他女儿的话挂在嘴上,这女人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什么女儿不女儿的! 青果是不会读心术,不然准得问句,奶,您有娘家不?您有爹娘不?您是不是嫁人了就不认了! 罗兴祖回头对青果说道:“果儿,你奶和爷都来了,去看下你娘饭做好了没。” “哎。” 青果才要转身往灶间走,罗富贵在她身后喊道:“果儿,跟你娘说,我喜欢吃肥的,让她肥肉跟瘦肉分开来。” 青果就差一口口水呸到罗富贵脸上去。 你这得有多不要脸啊,上人家家吃饭,还挑肥捡瘦的! “知道了。” 罗老爷子回头对陈氏说道:“你去帮把果儿娘,这么多人的饭菜,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不是有青萍和果儿吗?”陈氏撇了嘴说道:“这又不是千金小姐,还得我个老婆子去侍候!” 罗老爷子眼睛一瞪,对陈氏喝道:“叫你去你就去,咋那么多话?” 陈氏虽然满心不乐意,可对罗老爷子她是不敢抗衡的,只得嘟喃着往灶堂走。 青果正和青萍说着话,抬头见陈氏板了脸进来,不由齐齐错愕道:“奶,您咋来了?” “我来做老妈子,怎么的,你们还嫌弃了!” 呃! 青果觉得陈氏肯定是更年期的时候没更好,才会变成这样生人勿近的样子。 林氏敬着陈氏必竟是长辈,笑着说道:“娘,这里没什么事,您去坐着吧,还有两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陈氏哼了啊,上前查看林氏做了什么菜。 一盘白菜煮芋子,一盘酸芋头杆子炒肉,一盘素炒老南瓜,一盘油光水汪的红烧肉,锅里还在冒着热气,不知道是什么菜,陈氏指了那盘红烧肉说道。 “香园喜欢吃肉,你让果儿给她送一碗过去!” 正在劈着柴的罗小将顿时怔在了那,一脸不满的朝陈氏看过去。 林氏也跟着怔了怔。 陈氏见林氏没应声,当即不高兴的说道:“怎么,你不愿意?不舍得?” 以林氏对陈氏的多年的了解,怕是只要她说错一个字,陈氏就能把这一盘子肉给砸了,连忙赔了笑说道:“怎么会。” 话落连忙抓了只碗拨了三分之一的肉出来。 “这么少,你喂猫呢?”陈氏上前一把夺了林氏手里的筷子,三两下将盘子里的肉给拨了一大半出来,对怔怔看着她的青果和青萍说道:“青萍,你把这肉给你老姑送过去。” 青萍看了眼只剩几块肉的盘子,默了一默后上前,接了肉垂头往外走。 青果使了个眼色给罗小将,罗小将走上前。 “哥,我跟你说……” 青果趴在罗小将耳朵边快速说了几句,罗小将眉头一挑,眸间掠过一抹喜色,连连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小将,你去哪?”陈氏连忙追了出去。 “我去地里拔些蒜。” 罗小将喊着便跑远了。 陈氏一听罗小将不是去追青萍,心里松了口气,指着锅里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是兔子肉。” “什么?” 陈氏一声大喊,目光像针一样盯着林氏。 “怎么了?娘,您这是……”林氏一脸不解的看着陈氏。 陈氏气汹汹的说道:“你刚才怎么不说?你个黑了心肝的,你这是心疼怕我给香园吃吧……” “奶,您刚才也没问我娘啊!”青果笑眯眯的看了陈氏说道:“要不,我再给我老姑送一碗去。” 陈氏刚想说好,可是在看到青果眼里的笑意时,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这丫头片子可不是好人,她才没那么好心呢!算了,反正已经送了一碗红烧肉去。 陈氏看了眼林氏又看了眼青果,眼珠子一转,回头便对外面玩的罗富贵喊了起来。 “富贵,富贵啊,快过来,你二婶叫你吃好吃的!” 罗富贵一听有吃的,当即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陈氏拿了只碗从锅里装了一大碗兔肉,对罗富贵说道:“去,吃吧。” “哎,谢谢奶。” 罗富贵捧着碗坐到门槛上,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 青果咬痛了腮帮子,才没让自己将手里的火钳朝陈氏扔过去。 老虔婆,算你狠! ☆、58两亲家结仇 菜做好。 青果帮着林氏一道一道的往桌上摆,二斤的五花肉,被陈氏装了一大碗去老宅子,剩下的连个盘底都盖不住。 罗富贵吃得满嘴油的瞪着桌上没剩几块的五花肉,嚷嚷道:“二婶,红烧肉呢,咋就这么几块?你这是不舍得给我爷和奶吃呢!” 陈氏冷了个脸没吱声,罗老爷子也狐疑的朝林氏看去,必竟一起生活了几年,林氏是什么样的人,罗老爷子心里还是有点数。 不等林氏开口,青果从灶间走了出来,看着陈氏说道:“奶,您没跟我爷说,我娘装了满满一大碗给老姑吃啊?” “哪里是你娘装的,明明就是我让装的。”陈氏瞪了青果说道。 青果笑了笑,谁装的没关系,只要把话说清楚就行了! “果儿,来帮娘一所。” 林氏在屋里喊。 “哎,来了,娘。” 青果转身回灶间,饭桌上,罗老爷子脸臊得能滴出血,狠狠的瞪了眼陈氏。 “爷,我要吃肉。”罗富贵不满的盯着那没几块肉的盘子,嘟了嘴说道:“我要吃肥肉。” 陈氏看了眼罗老爷子,又看了看林善文,撇了撇嘴,嘟喃着说道:“赚那么多钱,就买两斤肉,这是做给谁看呢!” “你给我闭嘴,”罗老爷子训了陈氏一句,回头对林善文赔了笑说道:“亲家,让您见笑了,哎,也不怪老婆子,我是个没本事的,她跟着我吃没吃好,穿没穿好的,委屈了她。” 林善文笑笑,将那盘子红烧肉放到了陈氏跟前,才回头接罗老爷子的话。 “亲家您能干,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顿了顿说道:“老三年后要成亲了吧?张老倌那闺女好啊,我们村好多小伙子想娶呢,可惜……” 余下的话没说,但在座的人谁不明白那意思。 张老倌嫁个闺女要十两银子的聘礼再远的村子都传了个遍,这不,便连着罗家也沾了把光,出了把风头,必竟这年头能一气拿出十两银子娶媳妇的人家可不多! “那是,我就说了,我家兴旺要娶媳妇,那就得娶个好的,这闺女,我喜欢啊,人长得俊俏,活也做得好……”陈氏不无得意的说道。 林善文唇角挑了笑,看了看罗兴祖,转而又看向讪讪的罗老爷子。 别人不知道,难道罗老爷子和陈氏不知道,他们逼着罗兴祖拿的那五两银子可是林家三女婿,黄保忠借的? 陈氏有多得意,就有多打罗老爷子和罗兴祖的脸! “好了,别说了。”罗老爷子吼了句陈氏,“有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陈氏不满的瞪了眼罗老爷子,自打跟张家结了亲,她走出去,谁不高看她一眼。她就是要叫林善文知道,她稀罕别人家的闺女,一点都不稀罕她林桂花! “来,亲家,咱们碰个杯。”罗老爷子举了手里的酒盏,对林善文说道:“亲家是我失礼了,咱两亲家离得也不远,这还是头回坐在一起喝酒。” 林善文举了手里的碗与罗老爷子碰了碰,浅饮一口后,放了碗,笑着说道:“都有一大家子人要养,都不轻松啊。” 罗老爷子让罗兴祖替林善文倒酒,他则夹了快红烧肉放到林善文跟前的碟子里。 “来,亲家偿偿,果儿她娘烧得一手好菜,你怕是也没什么机会。” “哎,我自己来,亲家别客气。” 林善文夹了一块兔肉还给罗老爷子。 陈氏则将碗里的红烧肉不住的往罗富贵碗里夹。 “富贵来吃,这可是难得的,要不是沾着果儿外公的光,我们可吃不着你二婶家的菜!” 罗兴祖一张脸涨得又像猪肝,只得陪了笑脸又陪笑脸的看着林善文。 林善文不至于跟个女人计较,给了罗兴祖一个安抚的眼神,与罗老爷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灶间,林氏要去端之前藏好的一小碗兔肉,被青果给按住了。 “娘,明天再吃吧。” 林氏摸了摸青果的头,轻声说道:“明天就不好吃了。” “可你现在端出来,回头我奶又有话说了。” “哎!” 林氏长叹了口气,在青果身边坐下,苦笑道:“明明分开过了,怎么这日子还是过得这样憋屈?” 青果往林氏身上靠了靠。 这还真是个难解的题,这年头做父母的可以光明正大的要子女的命,可要是子女不孝,那是要坐大牢的! 对罗老爷子和陈氏这样的人,要么有一颗强悍狡诈的心,与他们斗智斗勇,要么就是惹不起躲得起,离他们远远的,远到见个面都得十年八年的! “娘,您别难过。”青果安慰林氏,“其实你只要自己拿定主意了,我爷和我奶也不能怎样,我爹又不是长子,我们又是分家过的。” 林氏点了点头,爱怜的捏了捏青果的脸。蓦的回神,问道:“你哥和你姐咋还没回来?” 青果正欲告诉林氏,她给罗小将出了啥主意,灶间的门吱呀一响,罗小将和青萍从外面走了进来。 “娘,果儿,我们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林氏起身,“洗把手,吃饭吧。” 谁想一抬头,便看到罗小将和青萍两人一嘴的油光,她怔了怔,半响飞快的上前,拿了帕子去擦罗小将和青萍的嘴,一边压了声音说道:“你俩把送你老姑的红烧肉吃完了?” 罗小将和青萍嘻嘻一笑,轻声说道:“没有,我们就把瘦肉吃完了,肥肉都让我大伯娘吃完了。” “咋又扯上你大伯娘了?”林氏以为是两个人在路上偷着吃,怎么也没想到会把许氏给牵扯进来。一脸不解的看了青萍和罗小将,“到底怎么回事,你俩快给我说说,你奶回头又要闹了。” “不怕,回头我奶闹,我就说肉是送到大伯娘手里的,我们怎么知道老姑吃没吃着!”罗小将哼哼道。 林氏好笑的拿手点了点罗小将,“谁的主意?” “还有谁,当然是果儿的主意。”罗小将回头对青果说道:“果儿,我可告诉娘了啊。” 青果站在一边笑,“说呗,娘还能帮着奶来打我不成?” 罗小将便笑着对林氏说道:“果儿让我去追上姐,路上挑着好的都吃掉,到了老宅子,我故意大声嚷嚷说是送肉来,我大伯娘那是什么人,简直就跟饿死鬼一样跑了出来,我看着她一路往里走,一路往嘴里塞的。” “你个鬼灵精,好了,洗把手,去吃饭吧。” 林氏回头怜惜的看了眼青果,“果儿,下回娘再给你做啊!” “娘,没关系的,姐和哥吃跟果儿吃一样的。”青果脆声说道。 一侧的,青萍和罗小将脸红了红,他们是哥哥姐姐,本来应该让着妹妹的,谁知道回过头来,却是果儿让她俩了! “娘,您不是还做了兔子肉吗?果儿喜欢吃腿,我们的都给她吃。” 林氏笑着压低了声音,“嗯,我取了三条腿呢,你们仨都有。娘藏起来了,回头等你爷和你奶走了,再吃。” “我吃饱红烧肉了,给果儿吃吧。”青萍轻声说道。 罗小将连忙附合道:“娘,我的也给果儿。” 林氏看着异常懂事的三姐弟,心里那口憋着的气,总算是消失怠尽!算了,过日子嘛,哪能事事都如己意呢! “吃饭去吧,你外公喊了好几回了。” “哎。” 青果三姐弟相继朝客厅走去。 客厅,罗老爷子正劝着林善文的酒,“来,亲家,再喝点,高兴的日子,咱得尽兴不是。” 林善文捂了碗,阻止罗老爷子往碗里倒酒。 “亲家,真不能再喝了,这不还要赶夜路嘛!再喝可真就醉了。” “哎,醉了就歇一宿,这又不是别人家,自个儿的女儿女婿家……” 青果扯了扯嘴角,罗老爷子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她们家两间屋两张床,外公要是留下过夜了,难不成找个钩子挂起来?不然,哪有床睡! 只这回,不任罗老爷子怎么劝,林善文都不肯再加一滴酒。 眼见青果三姐弟来了,他有意抬举自己的外孙和外孙女,连忙对青果和小将招手。 “果儿,小将,来,到外公这来。” 青果和小将便跑了过去,罗善文一手一个,将他们抱到自己身边坐下,又抬头对林氏说道:“桂花,你给孩子盛饭。” “娘,您坐着,我来吧。”青萍便要去盛饭,被林善文给制止了,“青萍,你坐你爹身边来。” 青萍朝林氏看去,林氏笑着推了她一把,青萍便坐到罗兴祖身边的凳子上。 陈氏眼角觑了觑青萍,又觑了觑青果,眉眼顿时全冷了,正要将手里的碗往桌上扔,罗老爷子一道锐利的目光看过来,陈氏僵了僵,少不得哼唧哼唧的压下心头的满,一迭声劝着罗富贵吃肉。 桌上两道好菜,红烧肉和兔子肉早就盘子见底,剩下的也就那道酸芋头杆子炒肉还能看看。 青果其实更喜欢吃素,这种酸酸辣辣的菜,更是对胃口。没几下,一碗饭便了落了肚,正要起身去装饭,一侧的罗老爷子开口了。 “亲家,老哥我这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您看地……” 林善文放了手里的碗,撩了眼罗兴祖后,说道:“亲家您看得起我,便说出来听听,别的忙我帮不上,帮着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 罗老爷子脸色变了变, 依着林善文这话里的意思,便是直接拒绝了他! 青果对着自家外公暗暗的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她可不认为罗老爷子是个闻音知雅的人!果然,青果的念头才起,罗老爷子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亲家,是这样的。”罗老爷子夹了筷子酸芋头杆子炒肉,扯了个大笑脸说道:“听果儿爹说,您把这酸芋头杆子卖到城里去了,您看能不能让老哥也跟着您发点小财呢?” 罗老爷子的话一落,桌上除了罗富贵还在吭哧吭哧的吃着,其它人都放了手里筷子,心思各异的看着林善文。 青果她们到还好,因为知道这酸芋头杆子在林善文也不会做,根本就不可能答应罗老爷子的请求,陈氏则是虎视眈眈,大有林善文不答应,便当即翻脸的意思。 林善文抬头,目光对上罗老爷子,稍倾,唇角轻扯,淡淡一笑,开口说道。 “亲家,到不是我藏私,只可惜,你却是说晚了一步。” 罗老爷子一怔,不解的看向林善文,“这话怎么说?” 林善文说道:“这要是放在昨天,前天我肯定二话不说便应了亲家你,可惜今天我答应了城里醉仙楼的秦掌柜,这方子不外藏,否则便要赔他五百两银子。” “什么?” 罗老爷子惊得差点从座位里一蹦而起,目光惊疑错愕的瞪了林善文, 林善文笑笑,把话重复了一遍。 “今天跟醉仙楼的秦掌柜签了约,这做酸菜的方子绝不外传,否则便要赔他五百两银子!” 罗老爷子慢慢的端起身前的碗,像是不知道碗里是酒一般,猛的便一大口下去,辛辣的酒当即呛得他急剧的咳了起来。 “哎,爹,您小心。” 罗兴祖连忙站起来,去给罗老爷子拍背,罗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罗兴祖接过林氏递来的茶水,递给罗老爷子。 “爹,您喝口水。” 罗老爷子接过来,喝了一口,等胸中的刺痛好点了,这才坐好看着林善文说道:“亲家,让您见笑了。” 林善文摆手,“亲家不怪罪我就好了。” 罗老爷子脸上生起一抹异色。 不怪罪?不怪罪才怪,他可不认为林善文说的是真的,什么保密协议,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话说到这,他还能强要不成?不过,罗老爷子识时务,不代表别人也时务! “亲家,”一直竖着耳朵听的陈氏这个时候说话了,她斜挑了眼看着林善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依着你的意思,这市面上要是真有人卖酸菜了,那老板还能怪你到头上来不成?” 林善文笑笑,没接陈氏的话,而是将盘子里最后一块肉夹给了一边坐着的罗小将。等看着罗小将吃完那块肉,他抬头看了看垂了眸子不知道想什么罗老爷子。 陈氏见林善文不接话,心头越发不满,没好气的哼道:“哎呦,这还没成有钱人呢,就摆有钱人的谱了,这要真成有钱人了,咱这穷亲戚便也别往来了。” “娘……”罗兴祖喊了声陈氏,示意她别再往下说。 陈氏是什么人,那是无理取闹,有理也要闹的人!罗兴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她就觉得罗兴祖这是帮着岳父家来欺负她呢。当即,将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朝罗兴祖扔了过去。 “你个没用的东西,你这餐餐吃鱼吃肉,过着好日子,就不管你爹娘老子的死活!你兄弟姐妹还过着苦日子呢,你就能看过眼去?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黑心烂肝的……” 陈氏一撒泼,一哭二闹三吊那是必用绝技。筷子一扔出去,她立马就拍着大腿嚎起来了。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这哪是儿子啊,这就是仇人啊……” 青果是砌底的懵了。 陈氏的不讲理不着调,她早有领教。可是……目光扫过沉着脸的林善文,青果真心想问一句,老太太,你确定你这是求人的态度?而不是结仇的目的? “你瞎咧咧什么!”罗老爷子对陈氏吼了一声,回头又对林善文说道:“亲家,让您见笑了,孩子他娘……” 林善文摇头,放了手里的筷子,对脸涨红如血的罗兴祖和林氏说道:“果儿她娘,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你娘要挂记了。” “哎,爹,要不,今晚就歇在这吧。”林氏看了外面的天一眼,说道。 林善文摇头,对罗兴祖说道:“果儿他爹,你送我一程吧,这天黑了,眼睛不好使。” “哎,应该的。” 罗兴祖连忙起身,去院子里准备牛车。 陈氏看着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众人,待瞥到正低头扒着饭的青果三姐弟时,她唇角一抿,拿起筷子就往正夹着酸芋头杆子炒肉的青萍手上打。 “啪”一声,青萍的手被陈氏打得一偏,痛得她当场便喊了起来,“啊!” 陈氏却是打过之后,便指着青萍骂了起来。 “吃,吃,吃,一个一个就知道死吃死嚼,也不知道滤赁滤赁过日子!什么好吃吃什么,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青萍!”林氏几步跑上前,抓起青萍那只被打的手,便看到手背一道紫红。心疼得她眼眶都红了,“这……” 林氏朝陈氏看去。 陈氏梗了脖子喊道:“看什么看?你想吃人还是想咋的?孩子没个样,我这做奶奶的打不得?管不得?” “孩子还小,有做得不好的,说几句就行了,为什么要动手打!” 这是林氏第一次跟陈氏顶嘴。 小将把手里的碗一扔,便要站起来跟陈氏对仗,被青果一把给扯住了。 虽然她心里也很生气,但是眼下不是他们出面的时候,难得林氏能勇敢一把,她们先看着就是。 陈氏在罗家那是横惯了的,除了罗老爷子,她眼里怕过谁?再说,林氏从前那都是被她揉搓捏圆的,现在林氏竟敢跟她顶嘴,她哪里受得了,心里一股火瞬间冲上了脑门。 “老二,你看看,这就是你媳妇,谁家的媳妇敢这样跟婆婆瞪眼赤目的,她这是想干啥?”陈氏大声喊着罗兴祖,又对林善文说道:“亲家,你看到没,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怪道人家说有钱好啊,她现在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了,我这老不死的都不被她放在眼里了。” “我……” 林氏委屈的看着林善文,陈氏这样当着林善文的面编排她的不是,林氏当真是寻死的心都有了! 陈氏是林氏的婆婆,别说是说几句,就是打几下,林善文也没话可说! 林善文叹了口气,对林氏说道:“桂花,还不快向你婆婆赔礼。” 林氏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但是林善文的话她不能不听,只得上前对哽着嗓子说道:“娘,是我不好,我跟您赔礼了。” “你哪里不好了?你到是说说!”陈氏冷着脸看向林氏。 林氏委屈的已经哭出了声,自己的女儿被打了,她不说找回个公道,还得做低伏小,是个人怕心里都受不了。 “说话啊,”陈氏喝道:“今儿就当着你爹的面,咱把话说清楚,你不是唱戏的,别动不动的就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个做婆婆的怎么着你了!” 林氏抿了嘴,一言不发。 陈氏眼见林氏不接话,转而抬头朝林善文说道:“亲爱,您可都看到了?我这做婆婆的拿媳妇当亲生闺女疼,可人家不稀罕啊!” 陈氏的话一落,“扑哧”一声,一声轻笑响起。 陈氏一恼,当即便看了过去,等见到笑的是青果时,她脸顿时扭成了一团。 青果可不管陈氏怎么想的,她将手里的碗往边上推了推,抬头对陈氏甜甜一笑。 “奶,照这样说,我老姑我大姑,她肯定不是您老亲生的!” “你放屁!”陈氏指着青果骂道:“你大姑你老姑都是打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就不是我亲生的了!” 青果慢悠悠的说道:“您看,您把我娘都疼哭了,我可没见着我大姑和老姑被您疼哭过,照您刚才说的,您拿我娘当亲闺女疼,那我大姑老姑可没被你这么疼过,她们当然不是你亲生的!” 青果的话声一落,罗小将当即拍手道:“是哩,奶,我大姑我老姑肯定不是您亲生的,奶,您哪里捡来的她们啊!” 两兄妹的一番话,说得陈氏是噎在那,脸涨了个青紫色,愣是半天说不出句话来。 可这还没完呢! 青果又笑眯眯的指着罗富贵说道:“富贵哥,你爹他肯定也不是你亲生的。” “你胡说,你爹才不是亲生的!”罗富贵当即不干了! 青果嘿嘿笑了笑,心道:我巴不得我爹不是她亲生的呢! “我没胡说,又打又骂的才是我奶亲生的,你看,我奶什么打过你爹,什么时候骂过你,所以说,你爹他肯定不是我奶亲生的,也是抱来的。我爹才是我奶亲生的,你看我奶多疼我爹!” 青果的话说得响亮清脆,又有理有据,只将个陈氏是憋得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却又无可奈何! 她能说什么?她刚才可是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把林氏当亲闺女疼的!难道现在她能嚷着不是? 罗老爷子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紫,狠狠的瞪了眼陈氏后,对青果说道:“果儿,别瞎说,什么亲生不亲生的,都是爷和你奶的孩子。” 青果撇了撇嘴,上前抓了青萍的手,指着已经肿起的手说道:“姐,我奶这可是把你往心尖尖上疼了,你往后可得好好孝顺她!” 青萍眼里忍了泪,目光幽幽的扫过陈氏,抿了抿嘴,点头说道:“放心,姐记着呢!” 罗老爷子皱了皱眉头,他又不傻,当然知道不论是刚才还是现在,所有青果的话都是反话。青萍一句记着,更不可能说是记着陈氏的好,而是记下了今天的仇! “咋的!”陈氏瞪着姐妹俩,横了眉眼道:“你们这是记恨下我不成?” 青果嗤笑一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陈氏,“奶,您这话说的,我是跟我姐说,记着您老的疼爱呢,往后可不能忘了孝敬您!” 陈氏被青果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好了,你别给我说话了。” 罗老爷子喝斥着陈氏,回头正想对林善文说几句好话,林善文却是抢在他前里说道。 “亲家,您看,都不容易,这么着吧,那酸菜方子您要真想要,我也不藏私,教了您就是。只是这醉仙楼的银子,您便帮着我赔了吧!” “啥!” 陈氏立马跳了起来,瞪着林善文,红了脸喊道:“五百两的银子,你让我们出?你这心可真够黑的!再说了,我有那五百两,我还卖什么酸菜去……” “也是!”林善文点头说道:“这样的话,那亲家,我这就走了。” 话落,林善文便往外走。 罗老爷子连忙往前追去,“亲家,亲家留步,我这还有几句话。” 林善文站定朝罗老爷子看去。 罗老爷子讪讪一笑,说道:“亲家,我头前地里种了不少芋头,您看……” 林善文默了一默,想着这问别人也是买,必竟是亲家也不好闹得太难看,便替青果作了主,说道:“行,亲家我们收别人家的也是一文三斤,您家的也按这个价收吧!” “不行!”陈氏当即喊道。 林善文朝陈氏看去。 陈氏阴沉着脸说道:“你那酸菜卖酒楼一文钱一斤,我这你才给一文钱三斤,你这心也太黑了吧?” 林善文朝罗老爷子看去,见罗老爷子避开他的目光,显然也是认同陈氏的话。林善文这心里当真就是哭笑不得了! “那这样的话,老嫂子您就留着自个儿养猪吧。” 林善文这一晚上其实心里也是憋了口气的,陈氏当着他的面责难林氏,斥打几个孩子,这又何偿不是打他的脸? 这要换成是一般强势一点的,早就跟陈氏对起仗来了,林善文自诩不是一般的乡野农夫,肚子里有点墨水,不屑与陈氏计罗,再说青果也明里暗里的讨回了些公道。可陈氏这般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他也是忍不无可忍了! 话落,林善文便上了牛车,对一侧牵着牛的罗兴祖说道:“走吧,果儿她爹。” “哎!”罗兴祖应了声,回头对罗老爷子说道:“爹,我送我岳父去了。” 罗老爷子沉了脸,没吱声。 林善文最后的那句话把他给气着了! “爹,您路上慢些。”青果在后头说道:“夜里风寒,别把我外公给冻着了。” “哎,知道哩。” 罗兴祖赶了牛车往外走。 罗老爷子使了个眼色给陈氏,背着双手摇头叹气哼哼哧哧的往老宅子走去。 “老二家的,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陈氏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对林氏招手。 林氏默了一默,稍倾,还是跟着陈氏进了屋,“娘,啥事?” 陈氏坐在那,沉了眉眼,冷声说道:“这眼瞅着没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年后你三弟就要娶媳妇,又是两笔大开销,你帮衬帮衬吧,你三弟他会记着你的好的。” 林氏抚额,这还是变着法子问她要钱啊! “娘,月前我们送了五两银子给您。”林氏说道。 陈氏立刻瞪了眼,大声道:“那是养老钱,该你们出的。” 林氏点头,没错是该他们出的!可这弟弟娶媳妇也该是兄嫂管吗? “那五两银子是我家三妹妹那借的!” “我不管你那银子哪里来的。”陈氏一挥手,对林氏说道:“你就说,你三弟这事你帮不帮?” 林氏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对不起,娘,我们帮不了!” “你……” 陈氏猛的站了起来,指着林氏便要开口大骂,眼角的余光处瞥到青果三姐弟正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看,心里一虚,那骂声便僵在了喉咙口。 “好、好、好!”陈氏气得直点头,咬牙切齿的喊道:“我这哪是娶媳妇,我这是娶了头白眼狼回来……现在有钱了,不认人了是吧……” 林氏撇过头,抿着嘴,由着陈氏喊骂。 想着青果说的话,她只要守着自己的底线,骂几句就骂几句吧,不痛不痒气着的是陈氏自己! 陈氏看着如木头般站立在角落的林氏,喉咙口干得就像烧起来一样。 “奶,您要喝水不?”青果突然问道。 陈氏看着笑眯眯朝她看来的青果,只觉得脑门子突突的痛,几乎是想也不想,抬手便往桌子上扫去。 顿时便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声,碗啊盘子啊摔了个粉碎。 “我的肉……”罗富贵喊着去捡扒拉桌上的肉。 桌上众人唇枪舌剑的时候,罗富贵正将酸芋头杆子里的肉末一个一个挑了出来,放一边,现在被陈氏这样一扫,顿时掉了一桌子。 “你……” 青果脸色一变,瞪着陈氏的目光冷得像一把淬毒的刀。 陈氏被青果瞪得头皮一麻,但转而想着,青果能把她这样,劲头便又回来了,转头对一侧趴在桌上捡肉的罗富贵喊道。 “富贵,我们走!” “奶,你把我肉弄掉了!”罗富贵不满的瞪着陈氏。 陈氏瞪了眼罗富贵,上前牵了他的手,骂道:“瞧你这点出息,这么点肉末子有什么好吃的?奶明天杀鸡给你吃。” “奶,你不骗我?” “奶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氏牵了罗富贵气哼哼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便剩下林氏和青果三姐弟。 “唉!” 林氏长长的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您别难过!” 青果蹲下帮着林氏收拾。 青萍和罗小将两人一人拿了笤帚一人拿了簸箕,帮着林氏扫地上的狼藉。 娘几个手脚利索的收拾干净后,回头林氏领着三姐弟去灶间洗漱。 青果见林氏兴致不高,便劝说道:“娘,您想想几个碗值几个钱?您要是应承了我奶,她要是一开口,几百个碗的钱都去了。这样,我们还是赚到的!” 林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点着青果的头,说道:“你这个鬼灵精!” 林氏一笑,屋子里气氛便好起来。 “娘,您今天真历害,都敢跟我奶说不了!”罗小将在一边说道:“估计我奶气得够呛呢!” 林氏苦笑道:“娘是真的没法应承,这不还欠着你三姨家银子呢!不知道哪天能还上。”末了,又叹了口气说道:“你三姨她日子也不好过!” 提起欠银子的事,青果迅速的跟罗小将迅速的交换了个眼色,同时吁了口气,庆幸,幸亏满了这还银子的事,不然……青果摇头,越发坚定这银钱绝不能上罗兴祖和林氏的手。 “娘,您放心吧,咱三姨是好人,好人肯定有好报的!”青萍安慰着林氏。 林氏敛下心头的苦涩,笑了道:“嗯,你三姨她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的!” “娘,我爹打算把屋后那块地搭起来,你回头去跟马婶和方婶说声,让她们来帮工的事。”青果说道。 林氏点头,“放心吧,娘记着哩。” 青果点头,眼下这搭棚子的事是首要的,罗兴祖伤了这两个月上山下地不行,这搭棚子怕是还得请人帮忙才行! “要不,您现在就跑一趟吧。”青果说道:“跟培根叔和来富叔说一声,搭棚子也请他们来帮个忙,我们家管饭!” 林氏觉得这事还真得赶早,当即便对青萍说道:“萍,你来洗碗,娘这就去趟。” “哎!” 青萍上前替了林氏,林氏说了几句,让三人早些洗好上床睡的话,便走了出去。 林氏一走,青果让罗小将去门口守着,她则走到青萍身边,将今天进城和得赏银的事跟青萍说了一遍。 “啊?真的!” 青萍一脸惊喜的看着青果。 青果点头,将藏在袖笼里的那个拴着两条小金鱼的荷包拿到青萍跟前,“姐,您看,这是五少爷赏我的。” 青萍将手在袖子上狠狠的擦了两把,颤了手拿起那两条小金鱼,放在灯光下仔佃打量。 “是金的,这得值多少钱啊!” 青果嘿嘿笑了道:“姐,我留着,给您做嫁妆啊!” “呸!”青萍羞红了脸,回头啐了青果一声,将荷包还给青果,“收好了,可别让人看了去,不然招事。” “嗯,我知道。” 青果收了荷包。 “三姨夫家的银子还上了。”青萍看着青果,拧了眉头说道:“果儿,我们现在手里加上前两次的攒下来的钱还有你得的赏银,再加上这两条金鱼,这些钱,你打算怎么用?” “放着。”青果轻声说道:“用钱的地方大了去了,过完年开春后哥要上私倌不说,我们这屋子冬天刮风夏天漏雨的,得盖新屋子。” 守门的罗小将听到,连忙回头说道:“果儿,我可以不上私倌的,我们先盖屋子!” “胡说!”青果对罗小将没好气的说道:“屋子可以等,你年纪能等的?越小,学东西越快!” 罗小将被青果训了,也没生气,只是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 “哎!”青果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恨不得天上能掉银子下来,咱家要用银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青萍看着她小小年纪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轻声笑道:“瞧把你愁的,怕什么,咱不是接了醉仙楼的单子吗?这往后,钱只会越来越多的!” “嗯!”青果重重点头,小肚子一收,抬头挺胸,锵锵有力的说道:“咱要脱贫治富奔小康,做地主,做土豪!” 做地主,青萍是知道的,可是这土豪是什么? “果儿,啥是土豪啊?” 呃! 说漏嘴了。 青果讪讪笑道:“就是比地主还有钱的人!” “那就是大地主!”青萍说道。 “不对,是当官的,县城里最有钱的就是官老爷!”罗小将在一边说道。 青果嘿嘿笑着退到一边,让这二人去争。 罗家老宅子。 罗老爷子听完陈氏的话,半响没吱声,拿了一侧的旱烟袋,装了筒烟,慢慢的抽了起来。 “我说,你到是说句话啊!”陈氏对罗老爷子不满的说道:“现在,老二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可是老二和林氏也越来越不听话了!早知道,当初就不把他们分出去。” “这事你跟老二家的说没用。”罗老爷子将抽完的旱烟往脚上磕了磕,说道:“你得跟老二说,还有,你别动不动就骂人打人的,你得把话说得好听些,然后在老二跟前哭上一哭。” “我跟他哭!”陈氏不干了,“我是他娘,我跑他跟前哭个啥!” “你就是个棒槌!”罗老爷子把旱烟拍得啪啪响,瞪了陈氏说道:“我早跟你怎么说的,老二那,你得拿好话哄着,哄得他心甘情愿把钱掏出来!” 陈氏嘴巴噏了翕,脸上很是不以为然。 罗老爷子知道,陈氏还把罗兴祖当过去的那个儿子看待。少不得加重了语气,喝斥道:“我说你怎么就跟那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你才是那茅坑里的石头!”陈氏没好气的吼了回去。 罗老爷子叹了口气,大多时候他其实是满意陈氏的作为的,必竟这有唱白脸的就得有唱红脸的不是?陈氏能抹开脸,关健时候又肯听他的。 可这回,陈氏实在太不让他满意了,当然这也跟自己的估算失误有关。他也没有想到,老二和老二家的短短时间会变成这般强硬。 装了一锅烟,罗老爷子深深吸了一口,末了说道:“再想想,老二那孩子我知道,心软。你只要让他心疼了,他肯定得往外掏银子。” 陈氏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看向罗老爷子说道:“他爹,我到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罗老爷子看向陈氏。 “要不,我们装病吧。”陈氏说道:“我们病了,老二拿钱给我们看病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罗老爷子不赞成的摇头,“这法子不错,可是我总觉得有果儿在,我们很难如愿。” “那个小丫头片子,”陈氏恨恨的啐了一口,咬牙道:“等着,再过几年,看我怎么收拾她!” 罗老爷子不解的看向陈氏。 陈氏撇了撇嘴角说道:“这女孩子大了不都是要嫁人的。” 原来,陈氏是打算在青果的婚事上拿乔呢! “爹,娘,你们睡了没。” 屋外响起罗香园的声音。 陈氏连忙抬头对外说了声,“还没睡,咋的有事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罗香园冷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陈氏看着脸色不好看的罗香园,问道:“这是谁给你气受了?” “还有谁!”罗香园愤愤的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不高兴的说道:“娘,您晚上是不是让我二嫂送红烧肉来了?” 陈氏点头,“怎么,不好吃?” “当然好吃了。”罗香园闷声说道:“就是太少了,我才吃了两三块,还都是肥的。我二嫂也忒小气了,那么几块肉,一人一筷子都不够夹。” “怎么可能!”陈氏看了罗香园说道:“肉是我装的,满满的一大碗,肥瘦都有。” “不可能,大嫂端进来的时候,都见着碗底了,就那么几块还尽是肥的!” 陈氏这下子哪还有不明白的,她看了罗香园说道:“不是青萍送进来的?是你大嫂端进来的?” “嗯!”罗香园重重点头。 “这个馋嘴货,我找她去!” 陈氏当即趿了鞋子便往外走,走到东厢房门外,扯了嗓子就喊道:“许氏,你这个馋嘴的货,给我滚出来。” 许氏正小声的跟罗兴财抱怨,说是老二这眼瞅着赚大钱了,怎么也不帮扯他们一把,猛的便听到陈氏的一嗓子,愣是吓得打了个抖,好半响,回过神后,才不情不愿的说道。 “娘,我这都睡下了,您老有啥事,明早再说吧!” “睡、睡、睡,你除了吃就是睡,你咋不去做那猪栏里的猪。”陈氏对着东厢房的门窗便大力的拍了起来,“给我死出来,听到没!” 许氏捅了捅罗兴财,示意他替自己说几句。 罗兴财晚上喝了点酒,早就昏昏欲睡,被许氏捅了两下,哼哼道:“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惹娘不高兴的事了?” “我怎么敢啊!”许氏压了声音道:“富贵他爹,你跟娘说句吧,有什么事明天说不行啊,这才睡暖和的被窝……” 罗兴财一只手沿着许氏的小衣滑进去,一边扯了嗓子对外说道:“娘,天冷,早些睡吧,有啥事明早再说。” 对罗兴财,陈氏还是愿意给几分面子的。但前提是这个儿子得向着她,现在这儿子完全就是替媳妇说话了,她没火都变成了有火,更别说这心里本就有火。 陈氏当即气势力汹汹的朝东厢房的房门口走去,抬脚大力一踹,“哐啷”一声,门被揣开。 “啊!” 屋里的罗兴财和许氏吓得翻身坐起。 陈氏指着许氏,噼里啪啦的就骂起来。 “你个嘴舒舒就知道吃的糟贱货,我问你,今儿那一碗红烧肉是不是全进了你肚子!” “娘,您干啥哩,这大半夜不睡觉的,来问什么红烧肉。”罗兴财不满的喊道。 “你给我闭嘴!”陈氏对着罗兴财喝斥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被这骚娘们迷得三魂失了二魂半,连你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都不知道了!” 罗兴财不敢出声了。 许氏不敢再缩在被窝里,披了夹袄从被窝里爬出来,打着哈哈对陈氏说道:“娘,那红烧肉本就没几块,大家都吃了,哪里就是媳妇一个人吃了。” “我呸!”陈氏啐了许氏一口痰,骂道:“满满一大碗肉,你竟敢说没多少!那多少才算多?明儿我煮半扇猪肉才算多是不是?” 许氏顿时不干了,她接过碗来的时候,明明就只剩小半碗了,哪里有满满一大碗! “娘……” 陈氏才不会给许氏说话的机会,她转身便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我今儿身子不爽快,晚上你来侍候着。” 许氏顿时就僵在了那。 这冻死人的夜,陈氏又没病没灾的让她去守夜,这不是欺负人吗? 许氏回头就朝罗兴财看去,这一看,顿时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就倒在地上!罗兴财早钻到被子里背过身睡着了。 陈氏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对许氏喝道:“还不过来?难道还等我请你啊!” 许氏心里再不甘心,不乐意,她也只能跟着陈氏往外走。 一夜西北风,陈氏可着劲的折腾许氏。 一会儿说是要喝水,一会儿又说睡得胳膊脚麻了,让许氏给捏捏。把个许氏支使得跟扇子似的团团转,临到快天亮好不容易闭过眼去,鸡叫了。陈氏拍着床板骂骂咧咧的让才睡着的许氏起来去做早饭。 许氏睁着半闭半开的眼,吸一口冷气,“哈嚏”打了个喷嚏出来,眼泪鼻涕顿时糊了一脸!幸好有惠芳带着惠兰在一边帮忙,不然又得挨陈氏一阵好骂。 “娘,我奶她这是怎么了?”惠芳心疼的看着许氏问道。 许氏吸了吸鼻子,说道:“还不是为着昨天的那碗红烧肉,你奶非得赖我偷吃了大半,天地良心,我……哈嚏……” “我奶咋晓得肉有多少?”惠兰疑惑的问道。 “肯定是我老姑。”惠芳在一边咬牙说道:“我老姑跟我奶告状了。” 许氏点头,能让陈氏生这么大气折腾她,除了为着那个老闺女还能为着谁? “我老姑心可真坏!”惠兰在一边啐道:“那一碗肉就仅着她吃了,还找咱麻烦!” 惠芳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抹阴霾,探头朝外看了看对惠兰说道:“别乱说话,小心被听去了,你也跟着吃亏。” “我不怕!”惠兰脖子一梗,说道。 许氏揉了揉痒得不行的鼻子对惠兰说道:“听你姐的,咱心里有数就行,别放嘴上嚷嚷。” 惠兰这才低下了头。 回头,惠芳去淘米时,惠兰跟了过去,轻声问道:“姐,就让老姑这样欺负咱娘不成?” 惠芳抬头往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抬手招了惠兰上前,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咱这样干吧……” 惠兰边听边点头,脸上绽起抹笑说道:“姐,我晓得了,你放心,我肯定让她吃大亏。” 惠芳扯住惠兰的手,说道:“你记着了,咱只是教训她一顿,可别把事闹大了,不然回头我爷和奶发现了,饶不了我们。” “我知道,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惠兰忙不迭的点头。 惠芳这才放开惠兰的手,轻声道:“去吧,做得仔细点,别被我奶发现了。” 惠兰转身便小跑着往家奔去。 惠芳站在井台边,抬头,目光盯着不远处,嘴角翘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哼,罗香园,我看你下回还敢使坏不! ☆、59陈氏和许氏的内斗 立冬过后就是小雪。 这种天照说不宜动土,乡下人盖房搭屋什么的也都会选在春天农忙之前的这段时间,一则天气转暖,泥土松软;二则四邻八乡的人不忙,房子盖好后,经三季,水分潮气蒸发的也够! 青果家因为搭的只是个简易工棚,只放东西不住人,便没啥讲究。 起了个大早后,青果一家子人边围着灶间吃饭,边说着话。 “娘,我们今天分成两拨,爹跟福兴叔他们几个买木料搭棚子,我们和周婶几个等我舅把芋头杆子送来后,就开始收拾,这样两边都不耽搁。” 林氏点头,林善文一再跟她交待,白纸黑字签了字划了押,交期是耽搁不得的! 这边一家人才刚放下碗,罗福兴和周氏便打外面走了进来,正商量着事情怎么做,马氏和方氏两夫妻也来了。 “桂花,我刚才来的时候,好像看到老宅子那边出事了。”马氏因为住得离罗家老宅子近,进屋便跟林氏说道。 林氏皱了眉头,一脸顾虑的朝罗兴祖看去,生怕老宅子那边又要给他们家出妖蛾子。 “婶,出啥事了?您没去看看?”青果插了话进来。 马氏摇头,“我想着你家还有事,不敢耽搁没进去看就赶过来了,不过好像听到你奶的哭声。” “我奶……”青果怔了怔后,失笑道:“我奶她哭的时候比不哭的时候多,应该没啥事。” 青果的话声一落,屋子里响起一阵窃笑声。 担着心的罗兴祖想了想,便也舒了口气,回头对罗福兴三人说道:“福兴兄弟,我们去看木材,培根兄弟和来富兄弟,你们帮着把我后屋的那地平一平吧。” “哎。” 男人分工明确下来,便各自忙去。 林氏这边跟周氏说道:“大强她娘,今儿怕是借你家的锅灶用用,我们先把今天的吃食弄上,回头我兄弟送芋头杆子来了,还有得忙。” “行,那就先去我家准备中午的饭吧。” 周氏说着,便带头转身往外走。 不想,林氏一行人才刚出门,便看到一抹身影飞快的朝她们家跑来。 “桂花,我咋看着那人像是你家老三呢!”方氏瞪大眼对林氏说道。 林氏没来由的心头一紧,步子便慢了下来,她一慢,罗兴旺一眨眼就跑到了跟前。 “二嫂,我二哥在家吗?” “没,你二哥出去了,咋了,有事?”林氏问道。 罗兴旺听了林氏的话,目光一抬,便有些不善的瞪了林氏一眼,把个林氏弄得莫名奇妙怔在了那,她没说错话啊?! 眼见罗兴旺瞪了那一眼后,不再开口,只是目光频频往身后张望,林氏了然过来,怕是罗兴旺以为她骗他。这么一想,她不悦的拧了眉头,说道。 “你要不信,你就自己去家看吧,我这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话落,拾脚便往周氏家走。 周氏几个拧了眉头打量了罗兴旺几眼,心里都道这罗兴旺也是个不着调的。人家都说姑嫂难处,他这个小叔子怎么也跟着搅事!这林氏在老罗家过的什么日子,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撇下罗兴旺,林氏几人往周氏家走。 马氏便说起来了,“桂花,你这小叔子也忒不知道好歹了,他说媳妇的那聘礼可有一半是你们家出的!瞧他刚才看你的那目光,不像叔嫂,到像是仇人哩。” “就是。”方氏接了马氏的话说道:“我说桂花,你就是忒好说话了,这样的人,帮着也没落好,还不如不帮!” 身后没走多远的罗兴旺步子一僵,回头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啐了一口,这才转身大步往前继续走。 帮?帮个屁啊,那钱本就是他们该出的! 青果和青萍、小将正在家里商量着要不要做些酸白菜,地里的白菜长得不错,这个时候拔下来洗洗晒干拿盐搓着腌了,过不多久,就可以吃了。 正说得高兴处,忽的便感觉到身后似是有道黑影,青果一抬头,便看到罗兴旺黑着张脸站在那,她“啊”一声,拍了胸口对罗兴量说道。 “三叔,你这不声不响的站在这,是想吓死个人啊!” 罗兴旺不高兴的瞪青果,没好气的说道:“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得,这个是遗传了陈氏间歇性神经病了!不会说好话,就是好话到他嘴里也得走味。 罗小将可没青果那么好脾气,嗡声嗡气的说道:“三叔,你来我家有事?” “你爹呢?”罗兴旺一边探头张望,一边问道。 “我爹出去了,你有啥事就说吧,回头他回来,我跟他说一声。” 罗兴旺却似乎还是不相信罗小将,他走了进来,探头朝屋里看了一眼,见罗兴祖是真的不在家,拧了眉头问道:“你爹去哪了?我找他有事。” “我不知道,我爹吃过早饭就出门了,没说去哪。” 其实三姐弟是知道的,罗兴祖去谁家看木头,之前她们在一边都听着了。可他们留了个心眼,怕老宅子那边又在打他们家的主意。 罗兴旺回头便往外走。 剩下青果三姐弟怔在那,这就走了? “会不会是真出什么事了?”青萍朝青果看去,“适才马婶不是也说,她来的时候咱奶在哭?” “管她呢!”罗小将没好气的说道:“她哭是她的事,跟咱有什么关系?” 青果到是不这么想,她们是想跟老宅子没关系,可架不住人家要跟她们有关系啊! “哥,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 罗小将撒脚跑了出去。 青果和青萍两人继续刷洗着大缸。 等两人将大缸刷洗好了,去打探消息的罗小将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姐,果儿,出大事了!” 青果和青萍同时扔了手里的破布,走了出来。 “出啥事了?” 罗小将喘了口气,说道:“咱老姑……她把腿给摔折了!” “啊!” 青果和青萍有种当头一棒的感觉,罗香园把腿给摔折了!这怎么可能? 青果上前一扯了罗小将,顺手在水缸里舀了瓢水递给罗小将,“哥你先喝口水,等会把话说清楚。” 罗小将接过青果手里的冷水,咕咚咕咚便是几大口,末了,抬手一抹嘴,说道“说是老姑早起的时候摔了一跤,一跤摔下去,就爬不起来了。” “不至于吧?”青果看了罗小将说道:“我老姑又不是我奶那年纪,还能摔一跤摔这么惨?” “我看过了,”罗小将压了声音说道:“老姑她睡的屋子外门槛下有一滩化开的水渍,看起来,像是化开的冰水。” “不能啊!”青果摇头道:“老姑那屋是特意整治过的,哪结冰,她门槛前也不可能结冰啊!” 青萍跟着点头。 罗小将挠了挠头,他知道的就这些。 “果儿,我听见我奶在骂我爹,说我们一家子都是烂心烂肺的,眼里除了钱没别的,连亲生妹子的死活都不顾!”罗小将恨声说道。 这样说来,罗兴旺来找罗兴祖,是来要钱的了?只可惜罗兴祖不在家,陈氏这就把他们一家人给恨上了! “姐,你去周婶家把娘找回来。”青果说完又对罗小将说道:“哥,你去找爹,等爹把木头订下了,你再把话跟他说。” “哎!” 罗小将转身就往外跑,青萍却是顿了顿,犹疑的对青果说道:“果儿,老姑腿摔折了,万一爹他把买木料的银子拿出来……” 青果想了想,说道:“先看老姑摔成咋样,要真不行,拿就拿吧,总是爹的亲妹妹不是!” 青萍想了想,点头说道:“行,那我先去喊娘回来。”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们先直接去奶家。家里的事托给周婶好了!” 青果说着,跟青萍一起往外走。 周氏家里,林氏听青果三言两语的把话说完,眉头顿时便蹙成了一个川字。 “桂花,先去看看吧。”马氏和方氏都在一边劝了起来,“不去,回头你婆婆她又有得闹了!” 林氏点头,将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说道:“那我先去看看,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去吧,”周氏上前说道:“家里事别担心,我给看着。” “哎。” 林氏一手牵了青果一手牵了青萍便往外走。 远远的便看到罗家老宅子围了水泄不通,还隔着百来米的距离,就听到陈氏抢天哭地的声音。 “杀千刀的啊,真真是要人命啊……我可怜的香园啊……这可怎么办啊……” 呃!青果步子一顿,抬头有些担忧的看了林氏。 “怎么了?”林氏朝青果看来。 “刚才我三叔来我们家了,见爹不在,调头就走了。”青果想了想,干脆直说道:“娘,三叔来我们家肯定是要银子的。” 林氏点头,“我知道。” 青果便继续说道:“那三叔没要到银子,我奶她……” “她怎么样,我们管不着。”林氏将乱了的头发往后掠了掠,轻声说道:“可你老姑出事了,我们不过来,就是我们不对。” 林氏能这样说,青果便也放心了。不再多说什么,三人往院里走去。 “娘……”林氏进门便喊了陈氏,问道:“香园怎么样了,我听说摔着了,请大夫了吗?” 陈氏正坐在堂屋里哭,一见林氏进来,顿时眼冒凶光的瞪着林氏,嘶哑着嗓子喊道:“你来干什么?来看香园死没死吗?哼,让你失望了,我家香园活得好好的呢!” 青果真心觉得陈氏这疯病是越来越重了! “娘,我听说香园出事了,就是来看看,没别的意思。”林氏低眉垂眼的说道。 陈氏猛的便坐了起来,几步窜到林氏跟前,手指着林氏骂了起来,“你个糟心烂肺的东西,我问你,兴旺来你家喊人的时候,你咋不来?” “兴旺没跟我说出啥事了,这不,还是果儿听说她老姑出事了,跟我说了,我这不立马就赶来了。”林氏轻声说道。 陈氏可不相信林氏说的,在她心里,林氏就是那个巴不得她们都不好的人。 “那行,你即然来了,拿来吧!”陈氏对着林氏就伸出了手。 “啥?”林氏一脸懵然的看向陈氏。 “银子啊!”陈氏瞪了林氏,没好气的说道:“你难道不是送银子来的?你要不是来送银子的,你来干什么?” 林氏被陈氏理直气壮的样子,弄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后,呐呐着说道:“娘,我……我哪来的银子啊!” “呸!” 陈氏一口痰便朝着林氏吐了过来,要不是林氏闪得快,那口痰就直接落她脸上了!青果看得恶心的就想当场吐出来。 你妹啊!你个老虔婆,能不能别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法啊! “你没银子,你好意思说你没银子!”陈氏手指点着林氏就骂了起来,“你没银子,你这又是请人又是人搭屋子的,敢情都是不要钱的啊?你跟他们是啥关系啊,人家这样白帮着你?” “林桂花,你长本事了啊!” “你这骚不要脸的贱货,我回头就让老二休了你,我们老罗家清清白白的……” 陈氏这话当真是诛心,古代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声!不然也就不会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样的说法了。偏偏,陈氏现在句句拐带着指林氏作风有问题,这是存心逼林氏死啊! 若说之前青果还想着,罗香园要真有什么事,出点银子也不是不可以的,这会子,她就是拿银子往水里扔,也不会给这家人! 林氏青白的脸上这会子能滴出血来,虽然有准备陈氏会发难,可怎样也想不到陈氏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她往后还怎么做人! “娘,我们走吧,我奶还有力气骂人,我老姑她肯定没什么事。”青果见林氏脸色不对,扯了林氏就往外走。 一转身,却看到正急匆匆从外面走来的罗兴祖。 “爹……” 罗兴祖应了一声,对神色难看的林氏说道:“香园咋样了,我听说脚摔折了,请大夫了吗?” 林氏摇了摇头。 “咋的,连大夫都没请?”罗兴祖当即便要往里挤。 “我不知道,娘没让我进去看。” 林氏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罗兴祖步子一顿,这才发现林氏脸白的难看,不由犹疑的问道:“果儿娘,你咋的了?脸色这样难看。” 林氏才要开口,陈氏却在这个时候“嗷嗷”哭着抢了过来。 “老二啊,你快去看看你妹妹吧……” 罗兴祖被陈氏推搡着往屋里走。 青果将林氏交到青萍手里,“姐,你先扶着娘回去,我去看看。” “哎。”青萍喊了随后跟上的罗小将,“小将,娘不舒服,我们把娘送回去。” “娘,你咋的了,才好好的,怎么就不舒服了。”罗小将上前去扶林氏。 林氏摇头,“娘没事,娘就是胸口闷得得慌。” 罗小将不敢多说,连忙跟青萍一人一边的扶着林氏往外走。 青果则转身进了罗香园的屋子。 “娘,痛,好痛,痛死我了……” 罗香园惨白的脸上黄豆大的汗珠子,不停的往外冒,双手扯了床单,声嘶力竭的喊着。 “香园啊,我可怜的女儿啊……”陈氏抱着罗香园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罗老爷子坐在一边叭哒叭哒的抽着旱烟,眼见罗兴祖走了进来,努了努嘴,示意罗兴祖坐下说话。 罗兴祖点了点头,先上前去查看了下罗香园,见罗香园只管闭着眼睛死叫,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罗老爷子身边坐下,问道:“爹,大夫怎么说?” 罗老爷子将手里旱烟收了,皱了眉头说道:“齐大夫说最好送城里去看看,城里保善堂的接骨大夫好。” “那就送呗。”罗兴祖说道:“香园还没说人家,耽搁不得。” 罗老爷子看着罗兴祖的目光便亮了亮,脸上却是欲言又止。 “咋的了,爹?” 罗老爷子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家里银子都给你三弟说媳妇了,这进城……” 言下之意很明了,没钱了,你给拿点钱呗! 罗兴祖正要开口,却忽的想起,他手里的一两银子付了木料钱,唯一剩下的就是前两次卖地骨子和酸芋头杆子的钱,可那些钱是一家人的嚼用,拿出来了…… “哥,哥你救救我吧。”罗香园躺在床上,对罗兴祖喊道:“我不要成瘸脚,我还没说亲哪,我要是成了瘸脚,往后谁还敢娶我……” “二弟啊,”罗兴财跟着在一边劝道:“咱小妹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至于这么狠心吧?” 青果差点就要笑出声,罗兴祖不拿钱就是狠心,那罗兴财和罗兴旺呢?他们不拿钱是什么?青果正欲刺罗兴财几句,一回头却发现屋里没见着许氏和惠芳、惠兰,不由便疑惑起来。许氏是最爱表现的,惠芳也跟罗香园最要好,怎么今天统统都不在? 罗兴祖蹲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抱了脑袋,纠结的不行。 青果想了想,悄悄的摸出了屋子。 看热闹的早散去了,东厢房的门闭紧紧的,不时响起几声说话声。 青果想了想,蹑手蹑脚的走到窗门下,将耳朵贴在窗门下,偷偷听着里面的话。 “姐,我怕,我害怕,我奶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 是惠兰的声音! “你给我闭嘴!”惠芳对着惠兰压着嗓子喝斥了一声,“你越这样,我奶越容易看出问题来,你不想被我奶打死,就给我装成什么都没做。” 这是什么意思? 青果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虽说陈氏待惠芳和惠兰比待她们好不了多少,可因着罗富贵的关系,陈氏可不会对这姐妹俩非打即骂,大多时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的。 “娘,我怕!” 惠兰的哭声在屋里断断续续的响起。 “我没想老姑摔断腿的,我就想着让她摔一跤,替娘出出气……呜呜……” 原来是这样! 青果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笑,趁着没被人发现,她又偷偷的回了罗香园的屋子。 “不行,少说也昨三、四两银子的诊金。” 进屋,便听到陈氏斩钉截铁的声音。 三、四两银子? 青果朝一侧的罗兴祖走去,“爹,我奶这是打算送我老姑去城里看了?” 罗兴祖点了点头。 “那现在是没银子?”青果又问道。 罗兴祖这回没回答青果的话,而是微微的撇了脸,没吱声。 以青果对罗兴祖的了解,这说明,他这个包子爹是遇上为难的事了!想起进门听到的那句“少说也要三、四两银子”的话,青果似乎有点明白。 “二弟,你到是说句话啊。”罗兴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罗兴祖,“这要进城看大夫得趁早,耽搁得越久,香园这伤就越危险。” “我……”罗兴祖抬头看着罗老爷子,“爹,我真拿不出,我要能拿出,我肯定不推辞。” “你拿不出,你可以去借啊。”陈氏一边抹眼泪一边对罗兴祖说道:“你丈人家不是有银子吗?你管他去借啊,到底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你妹妹的脚重要!” 我靠啊! 青果听着陈氏那义正严辞理所当然的调调,恨不得当场飙脏话! 你妹啊,现在是不仅她家成了这老宅子的提款机,就连她外祖家都要连座了? “爹,你为难个什么啊,”青果上前扯了把罗兴祖,“借银子也不是非得向我外公借啊,我大姑不就在城里吗?照我说,您眼我大伯一起送我老姑去城里,大伯跑趟大姑家,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陈氏一听青果将主意打到罗香菊头上,当即就不同意了,立刻喊道:“你大姑哪有钱?她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人要养,哪来的钱!” 青果朝罗兴财看去,“大伯,您也是这意思?” 罗兴财到不是一定要罗兴祖出这钱,只要不是他出,谁出他都无所谓。但当着罗老爷子和陈氏的面,他当然是偏帮着的。 “哎,果儿,你别看你大姑表面风光,这内里日子也是难过的……” “嗯,我知道。”青果点头道:“这很多事都不能看表面的。” 罗兴财连连点头,正想着这青果今儿怎么这么好说话,不想,青果后一句话就接着来了。 “大伯,你看,外人都觉得你们家日子艰难,不好过,可我大伯娘却能抹那几两银子一盒的杭粉。你说这是不是凡事不能看表面呢?” 罗兴财被青果问得半天说不出话,好半响,才瞪了眼道:“果儿,你胡咧咧什么哩,你大伯娘什么时候抹几两银子的杭粉了?你这娃,咋净乱说呢。” “我胡说没胡说,你把大伯娘喊来问问呗。”青果对罗兴财说道。 “去、去、去,现在说你老姑看伤的事呢,没空跟你瞎扯别的。”罗兴财摆手道。 青果点头,回头对蹲在地上的罗兴祖说道:“爹,你还在这蹲着干啥?赶紧回去,跟我外公借银子去啊!” 罗兴祖一脸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扯了扯嘴角,她可不保证,她外公一定有银子借! “是啊,老二,你快去吧。这小妹的伤耽搁不得,你看着不心疼,我还心疼呢!”罗兴财一听青果叫她爹去借银子,连忙赶着罗兴祖往外走。 罗兴祖一脸懵然的站起身,回头对罗老爷子说道:“爹,我看就照果儿说的吧,先问咱大妹周转周转,这香园……” 罗老爷子满脸失望的看了眼罗兴祖,摆手道:“你去吧,香园的事,我心里有数。” “那爹,我先走了。” 罗兴祖又去看陈氏,刚想开口。 陈氏却是抢在他开口前说道:“老二,娘从来没求过你,就当娘求求你,你可怜可怜你妹妹吧。” “娘……” 罗兴祖被陈氏说得当即红了眼眶,心里刀割一般难受! “好了,别为难孩子了。”罗老爷子在一边说道:“孩子有孩子的难处,真要有个什么,那是香园的命。” 床上躺着的罗香园立刻喊了起来,“爹,我不要成瘸子,我宁愿死也不要成瘸子!” 青果撇了撇嘴,这一大家子真是把戏给演全了!红脸白脸轮着唱。 离了罗香园的屋子,罗兴祖一脸苦色的问道:“果儿,你说你外公会借银子吗?” 青果嗤笑一声,抬头看了罗兴祖,说道:“爹,我外公在你眼里真就那么有钱?我姥姥这肚子里孩子也好几个月了,过完开春就该生了,我外公就算有两银子,也得先顾着我姥姥吧?” 罗兴祖顿时便哑嘴,半响闷声说道。 “那你还叫我出来,去跟你外公借钱。” “那要不,您再回屋去呆着,让我爷我奶我大伯他们轮番逼着你?”青果说道。 罗兴祖脸上一僵,半响沉沉的叹了口气。 “爹,你还是回去看看我娘吧,我娘怕是有些不好。” “你娘咋的了?”罗兴祖猛的抬头朝青果看来,“我才看到你娘脸色不大好,她是不是病了?” 青果冷冷一笑,没好气的说道:“我娘要真病了还好,我只怕她一口气闷在心里,闷出个好歹来。” “你这孩子,有话咋不直说,这拐着弯弯的,你是想急死我啊!”罗兴祖跺脚说道。 青果便将陈氏骂林氏的那番话跟罗兴祖说了一遍,末了问道:“爹,你说我奶她是不是想给我们三姐弟娶后娘啊?” “你胡说什么呢!”罗兴祖斥了青果一句,“你奶就是那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她没什么恶意。” 青果顿时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着罗兴祖,边看边点头。 罗兴祖被她那目光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实在忍不了了,闷声道:“你咋这样看着我呢,我这脸上又没长花。” “我想着,我得劝劝我姥姥啊,她可得像我奶学习,拿你当亲儿子疼着,没事就刀子嘴豆腐心的敲打爹您一番!” 罗兴祖被青果说得脸涨紫如猪肝,钟氏拿罗兴祖那是真当儿子看,重话都不舍得说几句,他和林氏之间有个什么,也是尽量说着自己的女儿,从没给罗兴祖难堪过。 “你这孩子……”罗兴祖一跺脚,对青果说道:“我回去看你娘去,你也快些回来。” 青果点头,等罗兴祖走远了,她这才抬头对东厢房微微敞开的窗笑了笑,转身迎着偷偷往外看的惠兰走了过去。 扒在窗户边的惠兰没防着青果不走,反而朝她走来,连忙一缩手“啪”一声关上了窗户,对身后的惠芳和许氏说道:“是果儿,她往我们家来了。” 话声才落,便响起青果敲门的声音,“大伯娘,您在屋里吗?我进来了啊!” 没等许氏说话,青果便推着门走了进来。 “果儿,你这人咋回事啊,我娘都没吱声,你就进来了。”惠芳对青果喝斥道。 青果笑了笑,“惠芳姐你不喜欢我来啊,那行,我去找我奶去。” 话落转身便朝往外走。 惠芳撇了撇嘴,嘴里叨叨道:“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 “吓唬我老姑啊!”青果站在门口回头对惠芳笑道:“我老姑摔这么惨,我奶她肯定想知道,她这是得罪了谁不是?” 话落,甩手便往门外走。 “果儿!”惠芳脸色一变,几步走了出去,一把拉住了青果,僵着脸说道:“你把话说清楚,再走。你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青果似笑非笑的撩了眼惠芳,“你听不懂?” 惠芳咬唇,这事就只有她们娘三知道,青果是怎么知道的?她觉得青果是在诈她,可是看青果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又不敢赌!再说了,这个哪怕是青果胡诌几句,陈氏她也只会信。 “果儿,你进来,我们好久也没在一起玩了。”惠芳神色一变,便将青果重新拉进了屋,对一侧脸色白的像鬼的惠兰说道:“惠兰你去门口看着,爹回来了,你说一声。” 惠兰站起就往门口走。 许氏因为伤风,整个人无力的歪在床上,闭了眼躺在床上,偶尔睁开眼眶,青果便看到她眼眶红的像只兔子。 “大伯娘,您这是病了?有没有看大夫呢?” 许氏扯了扯嘴角,她可不敢请大夫,不然回头陈氏又得拿她作伐子! “没事,就是受了点寒,冻着了。”许氏搓着鼻子对青果说道:“果儿,你看过你老姑了吧?她咋样了?” “老姑脸白得跟纸一样,我奶和爷商量着要送老姑进城看呢。”青果说道。 许氏脸色顿时变了变,这进城看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惠芳上前,对青果说道:“果儿,你才说有人要害老姑,这话是怎么个意思,你说说吧。” 青果是知道的,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惠芳这是以为她在诈她呢! “惠芳姐,刚才无意间从院子里过听到你和惠兰姐说话了,听惠兰姐说她不是有心的,什么的,你能跟我说说,啥是有心啥是有意不?” 屋里许氏三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鬼。 她们谁都知道,要是让陈氏知道罗香园这一跤是惠兰有心害的,她真能把惠兰活活打死! “你这孩子咋偷偷听人说话呢!”许氏不高兴的说道。 青果笑了笑,她也想做品格高上的人啊!可是,在罗家品格高尚就代表着吃闷亏,她吃不起这闷亏不是! 惠芳比许氏想得多,她当即冷了脸看着青果。 “你想怎么样?” 青果虽然不喜欢这罗家一大家子人,但她还是比较欣赏惠芳这单刀直入的方式。本来嘛,脸都撕开了,那就谈条件吧,扯其它的那都是扯蛋! “大伯父帮着我爷和奶逼我爹拿银子给老姑看腿。”青果同样冷了话声说道:“先别说老姑这摔跤跟我们家没关系,就说我家是分出来单过的,凭什么这钱要我家出?” 惠芳咬牙,心道:你不出,难道还让我们家出? “我爷和我奶的脾气你也知道,就算是我们帮着说,他们也不会听。”惠芳轻声说道。 青果哼了哼,撩了眼惠芳,“那你也知道我奶把我老姑当眼珠子疼吧?她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 “姐……”守在门边的惠兰吓得尖声喊了起来。 “闭嘴!”惠芳喝斥了惠兰一声,回头对青果说道:“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把大伯父喊回来,让大伯父和我爹送老姑进城,大伯父去大姑家借银子。”青果一气说完。 “不行!”惠芳断色拒绝,“我爹开口借的银子,到时谁还?” 青果“扑哧”一声便笑了,她上下打量了惠芳一眼,问道:“谁还?你说谁还?难不成还我家来还?” “你……” 惠芳涨红了脸。 青果老神在在的说道:“你们自己商量下吧,到底要怎么个做法。反正我家是拿不出爷和奶要的银子的,大不了,我便把事情说出来,到时候是个什么结果……” “好!”惠芳不待青果把话说完,便大声道:“就按你说的做,但是你得答应我,这事,你烂在肚里,再不许跟别人提起。你发誓!” “发誓不难,但那得等我爹和大伯父进城后,我怎么知道到时大伯父不会唆使了爹去大姑家里?”青果说道:“总之你放心,我还没坏心到愿意看着惠兰姐被我奶给打死,但如果你们想害我家,那我也不介意看一出好戏!” 惠芳一张脸顿时开起了染房,白红青紫转了个遍后,她咬牙道:“好,你回去让二叔准备下,回头我就让我爹来你家喊人。” 青果点头,她到不担心惠芳会变卦,陈氏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 离了老宅子,青果一步不停的往家赶。 “果儿,你回来了,快去看看吧,咱娘和爹吵架了!”青萍坐在门口,一看见青果连忙迎了上前。 吵架?吵才正常,不吵才不正常!换了谁是林氏,今天这事都没法善了。 “姐,我舅他们还没来送货?” “没?”青萍摇头道:“我瞅着怕是要下午才会来。” 青果点了点头,必竟林家这些酸芋头杆子也是要收起来,然后再运过来的。 “那我去看看娘。” “去吧。” 青果起身往屋里走,听得屋后响起一阵低声的说笑声,她回头看了青萍问道:“福兴叔他们是不是开始搭棚子了?” “嗯,福兴叔和培根叔来富叔他们在忙呢,我还要去周婶家看看,这中饭做得咋样了。” “你去吧。” 青果与青萍分了手,转身进了屋。 屋子里,罗兴祖神色讪讪的坐在一边,林氏歪着身子躺在床上。 “娘。” 床上的林氏听到青果的声音,连忙侧身拿手胡乱的拭了把脸,哑着喉咙对青果说道:“果儿,你去周婶家玩吧,娘不舒服,想躺一躺。” 青果爬到林氏身边,见林氏眼眶又红又肿,知道林氏这是哭过了。暗暗的叹了口气,对林氏说道:“我才从我奶家回来,我爷和我奶说要送我老姑进城去看,让我爹问我外公借银子呢!” “果儿!” 蹲着的罗兴祖想要阻止青果,终究是迟了。 林氏猛的从床上翻身坐起,目光冷冷的盯着罗兴祖,嘴里的话便跟刀子似的飞了出来。 “这全世界最会打算盘的就是你老罗家的人了吧?一边作贱着我这个姓林的,一边算计着我娘家的银子,罗兴祖,这日子要真不想过,你休书拿过来,我林桂花多在你家呆一天,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桂花,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罗兴祖急得连连跺脚,“你别听果儿瞎说,我没答应,我真没答应。” “你没答应?”林氏嗤笑道:“你这不是手里没银子吗?你要手里有银子,你恨不得全拿了去贴补呢!我跟孩子们在你眼里算什么,我们娘三捆一起,也抵不上你娘的一个指甲片!” 从前的林氏是绝不会同罗兴祖说这样伤感情的话的,可是今天,她终于明白了,不任她怎么做,在陈氏的眼里,她都是个外人,是个可以随意践踏的外人!而造成这一切根源的是什么?是罗兴祖对陈氏的孝顺,这么多年,罗兴祖从来就没在关健时候护过她一回。 “不过了,这日子都别过了!”林氏拿起身侧的枕头便朝罗兴祖扔了过去,“罗兴祖你休了我吧,就算是我求你,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再没皮没脸,我爹娘还要脸,我兄弟还要成家娶亲!” 林氏这是指陈氏才前说的那番黑白不分的话呢! “桂花,桂花……”罗兴祖急得就差跪下了,“桂花,我相信你的,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还有好长的日子要过……” 林氏倒头将脸埋在被子里放声哭了起来。 罗兴祖哀求的看着青果,希望青果能劝劝林氏。 不想,青果却说道:“爹,我大伯父等会,会来找你,一起送老姑进城。你记得了,要借银子让大伯父去大姑家借,你不许去,就算去了也不许开口说银子的事。” 罗兴祖连连点头,因为情急,他甚至忘了问青果,罗老爷子是怎么同意去罗香菊家借银子的! 青果这个时候才对哭得伤心欲绝的林氏说道:“娘,您别难过了,我奶是我奶,我爹他对你好就行了。再说了,您要是走了,我和我姐还有哥怎么办啊?难道您要让另一个女人嫁进来用你的钱,打你的娃不成?” 林氏发泄出来后,心里早就好受了很多,又听到说进城是罗兴财去借钱,不是罗兴祖,心里的闷气又消了三分,听得青果这样一说,想着她要真跟罗兴祖不过了,受苦的还不是自己的孩子! 叹了口气,林氏抬起脸看着凑到自己跟前的青果,流了泪说道:“果儿,都是娘没用,娘给不了你们好日子过。” “我们会给您过好日子的啊!”青果甜甜笑道:“娘,您别伤心了,爹不心疼您,我心疼您,姐和哥也心疼您,等您老了我们大了,我们会好好孝顺您的。” 林氏将青果揽在怀里,幽幽的叹了口气,“乖孩子。” 罗兴祖正欲顺势说几句好话,屋外响起罗兴财的声音。 “老二,爹让我们送香园去城里看大夫,你快些出来。” ☆、60蕙芳使坏香园断脚 让青果没有想到的是,陈氏坚决要陪罗香园一同去县城看大夫。 罗兴财和罗兴旺合力将罗香园搬到借来的牛车上,牛车上铺着厚厚的几床被子,可就是这样,罗香园额头也冒起了细密的汗珠。 青果扯了把罗兴祖。 “咋了,果儿?” 青果压了声音说道:“爹,您经过我外祖家时,让马车停停,带着我大伯一起去趟我外祖家。” 罗兴祖苦了脸点头,半响闷声道:“果儿,要不,还是爹一个人吧,我在你外祖家转转,回头就说你外祖家没钱,借不了。” 青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罗兴祖到是变聪明了! “没事的,您带着我大伯转转就走,我大伯他不敢跟我奶说的。” “为什么?”罗兴祖错愕的看着青果。 青果便踮起脚,趴在罗兴祖耳边轻声说道:“是惠兰姐捞了块冰放我老姑门前,害老姑摔的。” “啊……这……” 青果摇头,对罗兴祖说道:“爹,这事您知道就当不知道,大伯父要怎么做,他清楚。” 罗兴祖虽说很是不明白惠兰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罗香园的腿看好。叹了口气,对青果点了点头,转身去赶牛车。 陈氏和罗兴财、罗兴祖带着罗香园一溜儿走远了后。 青果正欲往家去,惠芳一步上前扯了她的手。 “果儿,你刚跟我二叔说什么?” “我跟我爹说,让他凡事听从大伯父,大伯父可是咱罗家最聪明的人!”青果看了惠芳说道。 惠芳眉宇间掠过一抹恼色,手一松,转身便要走。 “惠芳姐。” 惠芳回头看着青果,“你还有什么事?” 青果嘻嘻一笑,问道:“惠芳姐,我老姑的事你跟我大伯父说了吧?” 惠芳瞪了青果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放心,不会让你家出一个铜子儿。” “那就好。”青果点头道:“我家还有事,那我先走了,惠芳姐。” 惠芳只能气哼哼的看着青果走远。 “姐,我们就这样认栽了?”惠兰在一边小声说道。 惠芳轻哼一声,“先让她得意吧,往后有的是机会报这个仇。” 青果到家没多久,林家两兄弟便赶着牛车将收来的芋头杆子送了来。 “舅,你路上遇见我爹没?”青果给林家两兄弟各倒了一碗水,问道。 “遇见了,说是你老姑伤了腿,要送她去城里看。” 青果便将罗香园摔了一跤的事跟林家兄弟俩说了一遍,想了想,又说道:“现在天冷地滑,舅你让我姥姥小心点,早上别起太早。” 钟氏是有身子的人,万一钟氏给摔了,那可就不是摔伤的问题,而是一尸两命的事! “嗯,爹现在早上不让娘起来做饭,都是我们帮着做。” 说话的功夫,林氏已经带着马氏和方氏从周氏家赶了过来。 “正达,方达,娘她还好吧?” 林家兄弟俩上前见过林氏,回答了林氏的话,末了说道:“大姐,娘说让你别担心她,她好着呢,你把果儿几个管管好,家里事弄弄好就行。” “哎。” 林氏交待林家兄弟俩留下吃中饭的话,便带着马氏和方氏二人坐到院子的一边,教她二人怎么收拾芋头杆子。 “果儿,我们去后院看看,有什么能搭手的。” “哎,你们去吧,我去帮我娘她们一把。” 林氏将人分成了三拨用,一人负责掐嫩芯和去老皮,一人负责洗,一人负责晾晒。林氏自己负责最累的程序,洗。 青果到没想到,林氏竟然聪明的搞起了流水作业。经她这样一分工,工作效率明显提高了! “娘,我来帮你。” 林氏笑着往边上让了一小块地方出来,青果人虽然小,可做起事来,手脚麻利的很。 马氏和方氏便笑着在一边逗趣,马氏说道:“果儿,婶可稀罕你了,你给婶做媳妇吧!” 呃! 青果觉得所有麻麻们的恶趣味就是这样,家里有儿子的,见着个可心的小姑娘,就说让人给她做媳妇。要是家里有女儿,见着喜欢的小男孩,就说让人给她做女婿! “不行。” 一道声音抢着替青果回答。 罗小将一脸不高兴的走了过来,对马氏说道:“婶,大胖哥比我家果儿大了六、七岁,等我家果儿长大了,大胖哥都老了!” 马氏生了一个儿子二个闺女,儿子大胖跟青萍同龄,可不就比青果大了个六、七岁!马氏一愣,等回过神来,跟着方氏便哈哈笑成了一团。 “小将,你可真护你妹妹。”方氏笑了说道:“那把果儿给我家小栓吧,我家小栓不老!” 方氏两个儿子,大儿子大栓,小儿子小栓,小栓跟青果差不多年纪。 罗小将闷了半天,摇头道:“不行。” “为啥?”方氏笑呵呵的看着罗小将。 罗小将这回到没拿年纪说事,他默了一默后,说道:“果儿爱干净,三天洗一次头,六天洗一次澡,你家小栓一个冬天都不带洗一回的!” 青果心里对罗小将那个感激啊! 哥喂,你可真是我亲哥。妹妹我记着您的大恩了! 方氏原本也就是逗趣玩,没当真,听了罗小将的话,回头对林氏说道:“桂花,你家果儿真三天洗一次头,六天洗一次澡?” 林氏笑着点头,她原先也不能理解,必竟乡下人一个冬天能洗一次澡的都少,更别说六天洗一次。但后来,不但是青果,就是家里人都被青果带动了。 “啧啧,”方氏咂舌,“桂花,将来真不知道哪家的孩子有那个福气能娶了果儿。” “孩子有孩子的缘份,”林氏淡淡的说道:“果儿还小,往后的事谁知道呢!” 这样说着话,半上午的功夫,便收拾了一大半,中午,帮着周氏做饭的青萍跑了回来。 “娘,饭菜都做好了,叫大家伙都去吃饭吧。” 林氏便放了手里的活,对马氏和方氏说道:“她婶子,洗洗手去吃饭吧。下午,咱再接着干。” “哎。” 马氏和方氏应了手,起身站起来去洗手。 “婶,我这里有盆水,你们拿这个洗手吧,这样手就不会痒了。”青果端了个盆出来说道。 这收拾芋头杆子确实不算是什么吃力的活,可就是沾上了的地方会痒,马氏和方氏因着是拿工钱,没好意思说,现在听青果说,不由讶异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也是偷偷取了个巧,因为前世喜欢看烹食节目,里面有讲到怎么处理这种刨芋头引起的手痒。这盆里的水就是她照着节目做的,拿水掺和着醋,效果还不错! 马氏和方氏半信半疑的洗手,罗小将则将后屋帮着搭棚子的罗福兴几人喊了出来。 大家伙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往周氏家走。 “果儿娘,下午把瓦铺铺,晚上你们就能用了。”罗福兴说道。 “辛苦你们了,晚上也在我们家吃啊。”林氏笑着说道,回头看了一圈,没见着林家兄弟俩,不由疑惑的问道:“小将,你舅呢?” “舅说他们在那守着,让我吃好去换他们。”罗小将说道。 林氏想了想,点了点头,继续招呼着众人。 “娘,您给我舅拿碗装些饭菜,我给送过去,回头冷了不好吃。”青果扯了林氏说道。 “哎,娘这就去装。”林氏拿了两个大碗,装了两大碗米饭,又将盘子里菜都装了些,这才将碗递给青果,“果儿,给你舅送去。” “哎。” 青果一手端了只碗返身便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耳边突的便响起一阵对骂声,声音听着便是从她家后屋响起,青果连忙加紧步子往家赶。 “大舅,小舅,你们跟谁吵架呢!” 等青果端着两只碗往后屋一站,看着被林方达按在地上的人时,她气得差点就将手里的碗朝地上的人砸了过去。 “舅,出啥事了?”青果将手里的碗随手一搁,走了上去。 林正达指着被林方达狠狠摁在地上的罗富贵,啐了一声,怒声道:“这小子忒坏,竟然搬了石头来砸瓦,幸好我跟方达在这守着。” 听了自家舅舅的话,青果有种被人当头一棒的感觉。 这罗富贵脑子被门夹了还是驴踢了?这种缸德事都能做! “小舅,你把他按结实了,我去找家伙。” 青果话落,便回头四处找趁手的东西,吓得被林方达摁着的罗富贵“嗷嗷”叫了起来。 “罗青果,你敢,我奶她不会放过你的!” “我呸!”林方送照着罗富贵的脑袋便狠狠拍了一巴掌,“那个死老太婆,她敢动我家果儿,我见你一次揍一次!” “林方达,你放开我,有本事咱单打独斗。” 罗富贵一边挣扎着想翻身,一边扯了嗓子喊。 “我呸!”林方达对着罗富贵便狠啐了一口,“跟你单打独斗?你配吗?刚才大家伙都在的时候你咋不来砸,要趁大家都走了偷偷来砸呢!” 罗富贵吵,吵不过林方达,打,打不过人家两兄弟,眼见青果找着根手指粗的棍子蹭蹭朝他走过来。他吓得哇哇大喊了起来。 “罗青果,罗青果……” “吵死了!”林方达抬头对青果说道:“果儿,你手里这根细了,那根不错,你换一根吧。” 林方达说不错的那根棍子,足足有小孩的手臂粗,一棍子下去,罗富贵怕是得头破血流! 青果将手里的棍子对着空气打得“啪啪”响,嘿嘿笑着看向罗富贵,似乎在考虑往他身上哪块下手。 “果儿,果儿,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再来找你家麻烦。” “果儿,你别听他的,这家伙黑心烂肝的,说话就像是放屁。”林方达喊道。 林正达必竟大几声,想问题,要想得深一些,他抬头朝青果看过来,想劝几句,却见青果朝他调皮的眨了眨眼,林正达一顿,便明白过来,青果这是打算吓唬吓唬罗富贵呢! “罗富贵,我上回怎么跟你说的?”青果将手里棍子指着罗富贵的脸问道:“是不是上回我那一石头砸得不够狠?” 青果不提还好,一提,罗富贵就觉得鼻腔里酸酸涩涩的痛得历害。 “果儿,果儿,你听我说,我下次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罗富贵就差鼻涕眼泪一起上了。 “果儿,你别听他瞎嚷嚷,这丫囊子坏了,你不教训他狠了,他不长记性。”林方达死死压着罗富贵的身子,指了他屁股下的横肉说道:“抽这,狠劲的抽,看他下次还敢起歪心思不!” 青果点了点头,果真拿了棍子朝罗富贵屁股上比划着,似乎想着要怎样抽,才能让罗富贵更痛点。 “救命……救命啊……” 罗富贵扭得跟条蛇似的,有好几次差点就将林方达给掀翻了。 青果是存心要教训下罗富贵,今天还好林家兄弟在,逮着他了,不然那一堆瓦片被他给砸了,不说耽搁时间,光是那笔瓦片钱也够呛! 举着手里棍子,对准罗富贵屁墩墩的屁股,使了老力抽下去。 “啪!” “啊!” 罗富贵杀猪一般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哇”一声,便哭了开来。 “唔……我要跟奶说,罗青果……我让我奶打死你……” 青果嗤笑一声,站到罗富贵跟前,“是吗?反正你总是要告状的,那我不如多打几下!” “不……不要……”罗富贵这会子眼泪鼻涕和着地上的泥糊了一脸,哭爹喊娘的求着。“果儿,我不说,我不跟我奶说……” “我才不怕你跟我奶说呢!”青果嘻嘻笑道:“谁不知道我奶带着老姑进城看腿去了。” 话落,站起身,举了手里的棍子,又准备找地儿下手。 “果儿,不要打了,我求你了,我发誓,我再也不给你家捣乱了,我要是再起坏心思,就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这誓还真是够毒的。看样子,罗富贵是真被打怕了! 青果收了手里的棍子对林方达说道:“小舅放开他吧。” 林方达站了起来,踢了脚捂着屁股哭得惨不忍睹的罗富贵,啐了声“熊样”走到了一边。 青果走到罗富贵跟前,“罗富贵,自己的誓你自己记着,你要是再起坏心思呢,我也不怕,只要你那一身肉能挨打就行!” 罗富贵恨恨的瞪了眼青果,抱着屁股转身便跑。 “果儿,”林正达一脸担心的上前,“你爷和你奶可是宝贝他了,万一……” “放心吧,舅。”青果绽起抹笑,对林正达说道:“这回他搬不到救兵的。” “为啥?” 青果笑了笑,惠兰害罗香园的事,她既然答应了惠芳不说,自然就不会再与旁人说起。哪怕,是她自己的舅舅。 “舅,我把饭给装来了,你们趁热吃吧。” 青果转移了话题。 林家两兄弟也没追着往下问,通过这几次的事,他们早就习惯性的在心理上信任青果,既然青果说不会有事,那肯定就不会有事。 罗家老宅子。 许氏看着罗富贵屁股上肿起的那条青紫,跳起便要找青果算帐,惠芳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她。 “娘,您不能去。” “你弟都快被她们打死了,我还不能找去林桂花,讨个公道?”许氏怒声道。 惠芳没好气的瞪了眼趴在床上呜哩哇啦哭的罗富贵,历声说道:“你说,青果她好端端的为什么打你?” 在罗家,虽说不管是罗老爷子还是陈氏,他们偏疼的都是罗富贵。但不论是许氏还是罗兴财,他们却是比较在意惠芳这个长女,一则是因为惠芳是第一个孩子,二则是因为算命先生说过,惠芳是官夫人的命格! 罗兴财也好,许氏也好,他们都指望着能借着惠芳鸡犬升天!正因为如此,没有罗老爷子和陈氏在场,罗富贵还是挺悚这个长姐的! “我啥也没干,是林正达和林方达那两个小畜生……” “你还胡说!”惠芳转身拿了根鸡毛掸子便要动手,“你今儿不把话说清楚,你试试看。” “娘,娘,您看我姐,她胳膊肘朝外拐。”罗富贵嗷嗷叫着,“她帮着外人欺负我,呜……我要我奶……” “惠芳……” 许氏不赞同的看着罗惠芳。 罗惠芳将手里的鸡毛掸子指着罗富贵,对许氏说道:“娘,果儿她舅是什么样人,您不知道?果儿那丫头心有多精,你不清楚?” 许氏便想起罗香园那档子事,脸色当即白了白,愣了愣后,说道:“芳,你是说果儿她是故意的?” 罗惠芳摇头,“是不是故意的,得问富贵,他到底干什么了?果儿她要是无缘无故的打了他,我们肯定得去找二叔和二婶讨个公道,没得让人这样欺负,可要是……” 可要是罗富贵他自己做了浑帐事,那就别去自取其辱了,要知道惠兰做的那档子事还记着帐呢!青果敢这样打罗富贵这一棍子,何偿不是借势逼人? 许氏想明白过来,回头便看着罗富贵,“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惹到那丫头了。” “我真没有……”罗富贵还要狡辩。 罗惠芳挥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咬牙道:“罗富贵,我看你就是欠揍,你今儿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就抽得你下不了地。” “你敢!”罗富贵瞪了罗惠芳。 罗惠芳冷声一哼,举了手里的鸡毛掸子说道:“你看,我敢不敢!” “娘……”罗富贵朝许氏看去。 许氏撇了脸,不搭理。 眼见得罗惠芳举着那鸡毛掸子就要抽下来,罗富贵只得嗷嗷喊着,“我说,我说,我搬石头砸她们家瓦,被林家两个小畜生给逮着了!” “你……” 罗惠芳手里的鸡毛掸子“啪”一声打了下去,总算是力道偏了点,没真对着罗富贵的屁股抽下去,可就是这样,罗富贵也吓得哭出了声。 “哭,哭,你还有脸哭。”罗惠芳气得只跺脚,“罗富贵啊罗富贵,你做事就不能用用脑子啊?人家盖屋的瓦片你也敢去砸,你是嫌自己一身肥肉太厚实想削薄点,还是觉得我爷和我奶能护着你长命百岁!” 罗富贵屁股本就痛,现在又被罗惠芳狠狠的收拾了一顿,顿时委屈的只哭。 许氏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这惠兰才闯了祸,把柄还在人手里的攥着呢,就算是青果下手狠了点,她能说什么?她只能乖乖的吃了这个闷亏,还得跟罗富贵说,不能跟他爷和奶说。 “行了,惠芳你出去,我跟富贵说几句。” 罗惠芳恨恨的瞪了眼罗富贵,转身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惠兰便也紧跟着走了出去,姐妹俩坐在门槛外,一边听着屋里的动静,一边防止着罗老爷子和罗兴旺突然出现。 “姐,是不是以后我们都要这样忍气吐声?” “不是。”惠芳长吸了口气,轻声说道:“等咱姑的腿好了,等时间再长点,我奶和我爷气头消过了,咱们就可以出手整治她们了。” 惠兰不解的说道:“那万一到时青果她……” “我们死不认帐,我爷和我奶能把我们怎么样?”惠芳冷笑道:“再说了,这段时间我们对老姑好些,巴结着她些,我爷和奶铁定不能信了她!” 惠兰听了重重的点头,“姐,你真聪明,比老姑聪明多了。” 惠芳哼了哼。 “姐,我听说咱大姑给老姑看的那户人家不但家世好,那小相公人长得好不说,学问又好,指不定将来就能考个大官当当。” 罗惠芳抿了抿嘴,心里满满的都是不甘。 她长得不比罗香菊差,甚至比罗香园还能干很多,罗香园连桌像样的菜都烧不出来,自己不但能做几桌人的菜,绣出来的花鸟虫鱼就跟真的一样!这样的自己凭什么就得嫁罗香菊挑剩下来的人! 姐妹俩心思重重,屋子里许氏却是再三的叮嘱罗富贵。 “不许跟你爷说你被青果打的事,听到没?” “为什么?”罗富贵不满的看着许氏,埋怨的说道:“你不替我讨公道,还不让我告诉我爷,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啪”许氏对着罗富贵的脑袋敲了一记,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哪里爬出来的!” “那你为啥不替我讨公道!” 许氏叹了口气,说道:“你别问那么多,总之,这次不许跟你爷说。你信娘,等过段时间,娘一定替你把这公道讨回来了,青果那丫头片子,娘会狠狠的收拾她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要吃鸡,你杀只鸡给我吃,我就相信你!”罗富贵一嘴口水的说道。 许氏恨恨的拿手去捏罗富贵的耳朵,“你个畜生,你以为那鸡是菜园子里的菜啊,那是你奶的命,我要杀了它,你奶非得把我给杀了赔命不可!” “我不管,反正我要吃鸡肉。”罗富贵耍起了无赖。 许氏没法,轻声说道:“你听娘的话,没你奶的话,那鸡真不能杀,娘给你煮荷包蛋吃行不行?” “六个!”罗富贵举了手道:“我要吃六个。” 许氏一咬牙,想着依陈氏对罗富贵的疼爱,煮几个荷包蛋肯定没事。 “行,六个。” “不许给罗惠芳和罗惠兰吃。” “那是你亲姐和亲妹!你就好意思吃独食?”许氏不高兴的盯了罗富贵看。 “我不管,反正不许给她俩吃。你不答应,我就告诉我爷。” 许氏没法,只得咬牙应了。 门槛坐着的惠芳和惠兰自是将母子两人的话听了个一字不落,惠芳到还好,在她眼里,罗富贵就是个缺心眼的!惠兰却是不同。 她嘟了嘴对惠芳说道:“姐,娘偏心,什么好的都仅着富贵。” 罗惠芳撇了撇嘴,对惠兰说道:“随他去吧,他现在不当我们是姐妹,将来我们也不当他是兄弟就是了。” “姐,你……”惠兰似懂非懂的看着惠芳。 惠芳正欲再说,眼角觑到许氏自屋里走了出来,连忙站了起来,“娘,富贵咋样,是不是把我给记恨上了?” “没,你是他亲姐,他往后还要靠着你呢,哪里就记恨上了。”许氏和着稀泥。 惠兰撇了撇嘴,一脸不满的看向一边。 “那就好,我还担心他记恨上我呢。”惠芳笑了说道:“娘,您这是打算去干啥,要不要我帮忙?” “你弟想吃鸡蛋,我去给他煮几个糖水蛋。”许氏轻声说道。 罗惠芳连忙对惠兰说道:“惠兰,我们去帮娘烧火。” “哎,不用了。”放氏脸上红了红,对惠芳说道:“你歇着吧,娘一个人就够了。” 罗惠芳还想坚持,一边的惠兰说道:“姐,你就一边好好坐着吧,这蛋又没咱们的份,干嘛去凑那热闹。” 许氏瞪了惠兰便骂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啊,就知道吃、吃,你弟这是叫人给打了,我煮两个蛋,给他补补,就这你也要惦记着!” 惠兰被许氏骂得当即红了眼眶,抬头看了许氏说道:“娘,你偏心,你啥好吃的好穿的都是仅着富贵,什么时候管过我和我姐!” 许氏见惠兰还敢顶嘴,抡了巴掌便要上前抽。 “娘,您干啥哩,惠兰还小,您跟她置什么气啊。”惠芳连忙上前拦了许氏,转而揽了惠兰轻声说道:“你怎么回事哩,富贵是咱家唯一的男娃,娘就是偏着他些也是应该的,你怎么好跟娘吵嘴,快跟娘道个谦。” 惠兰不同意,撇了脸看向一边。 许氏一见她这般,抡了巴掌又要上,惠芳连忙说道:“娘,您快去给我弟煮蛋吧,回头爷和三叔回来了,您就啥也做不了了。” 被惠芳这样一说,许氏不敢再耽搁,狠狠的瞪了眼惠兰,连忙朝厨房走去。 惠芳松了揽着惠兰的手,皱了眉头没好气的说道:“惠兰,你以后再干这没脑子的事,可别怪我不护不着你了。” “姐,我就是生气。”惠兰上前抱了惠芳的胳膊,委屈的说道:“您说说看,我爷和我奶偏着富贵也就是了,为啥我爹和我娘也偏着富贵,都是他们的孩子,怎么就不一样对待。” 一样对待?! 罗惠芳嗤笑一声,挑了惠兰一眼说道:“谁让你不会托生,你要是托生成个男娃娃,不就一样对待了!” “我……”惠兰一跺脚,不甘心的说道:“姐,我就不信,你心里能舒坦!” “我为啥要不舒坦?”惠芳好笑的说道:“我今年十三了,还能在这个家里呆几年?他们待我好,我往后就待他们好,他们不待我好,我往后就当没这个娘家!你看咱大姑,她可不是这样做的?” 惠兰似懂非懂的看向惠芳,“我大姑,她……她对咱爷和奶不是很好吗?” “笨蛋!”惠芳嗤了一声,轻声说道:“你看我大姑除了四时八节送几盒子点心来,平时可会贴补我爷和我奶一些?” 惠兰摇头。 惠芳便笑了说道:“可见这人啊,大部分人都是不讲良心的!我大姑在娘家的时候,我爷和我奶就差把她当心肝宝贝的疼着了。” 惠兰默默无声,她是知道的自己脑子一直没有惠芳好用,所以一直以来,她什么都听惠芳的。现在,她也需要惠芳指条路给她走。 “姐,那你说,我往后咋办?” “咋办?”惠芳好笑的说道:“你才多大,这家里还有好些年要呆呢,乖乖的听话吧。” “可是……” 惠芳叹了口气,揽了惠兰说道:“你放心,等姐嫁了人,嫁一定会给你找户好人家,让你后半生有依有靠!” 惠兰重重的点头,没来由的便说了一句。 “姐,我有时候挺羡慕青萍和青果的,你看她们也是女孩子,可是二叔二婶疼她们不少于疼小将。” 惠芳听着惠兰略显酸涩的话,脸上绽起一抹刻薄嫉妒的笑。 羡慕吗?她当然也羡慕,二叔二婶虽然穷了点,可是他们一家人力气往一处使,现在看起来,这日子也要往好处过了。再看看自己家,娘是个馋嘴没主意的,爹呢?只要三餐有那么几两马尿喝,就什么都满足了。 这样的家,她真是多呆一刻,也不愿意! 青果可不知道老宅子这边的动静,她正挥汗如雨的帮着林氏将那些早上洗好晒好的芋头杆子放盆里拿盐搓。 “果儿,你走开,你这小身板,还不够看的。”周氏上前将青果拎开,替代了她的位置,手脚利索的搓起了盆里的芋头杆子。 “桂花,这芋头杆子这样拿盐搓搓就能吃?” 马氏和方氏奇怪的问道。 林氏笑了笑,“哪能啊,后头还有工序呢。” 马氏和方氏便笑了笑,没再往下问。 两人都是聪明人,人家出三个铜板一天是请她们来帮工的,可不是请她们来打听做法的。刚才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 都是手脚利索的人,不多时便将四百斤剩下的芋头杆子洗好捡好,放到太阳下晒了。转手又去帮着周氏搓盆里早上晒好的。 青果趁着这功夫,便去了屋后,看进展。 “果儿,晚饭前这屋顶就能搭好了。”林正达对青果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对林正达说道:“大舅,这过几天就是给高掌柜送货的日子了,你跟你村里的洪江叔说一声,我们借他家的牛车用用,回头按天付他钱。” 今儿林正达他们就是借的林洪江家的牛车,听了青果的话,他当即点头。 “行,我回头让爹去说说。” 青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什么时候,我们自己能买头牛就好了。” “是啊!”林正达附合道:“上回开那块地,累得我方达够呛,这要是有头牛,人轻松不说,地还能梨得深点,时间上也松散些。” 青果点头道:“是这个理。” “果儿,要不明年那批地骨子卖了,我们就买头牛吧?”林正达忽然说道。 青果摇头,“舅,我是打算开春就买头牛的。” “啥,开春就买?”林正达瞪了青果,压了声音说道:“果儿,一头牛不便宜哩,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青果对林正达眨了眨眼,同样小声的说道:“舅,你忘了,我可藏了好大一笔私房钱哩!” 林正达第一时间想起青果那两条小金鱼,虽然不知道份量,但在心里默默算了遍,虽说数字上不确定,但只要再卖几批这酸芋头杆子,别说还真就能买头牛。 一时间,顿时觉得心潮澎湃的不行,看青果的目光,就像是看闪闪发光的聚宝盆! “舅,你干嘛这样看我。”青果却是不满了。 林正达嘿嘿笑了道:“没,没什么,我就是觉着你太能干了!” 青果听了林正达差点便失声笑了出来。原来,自己一不小心被人当偶像崇拜了一下! 林家两兄弟见棚子搭得差不多了,便跟林氏告辞,准备赶着牛车家去。林氏不同意,愣是要留他兄弟俩吃饭,林正达便说牛车要还,不敢耽搁。林氏不好再留,只得给两人装了点做好的酸菜,送了兄弟俩家去。 送走林家两兄弟,天转眼便黑了,林氏便催着罗小将去村口看看,罗兴祖有没有赶回来。 “娘,我爹怕是赶不回来。”青果对准备着夜里饭食的林氏说道:“我老姑是去看腿,怕是没那么快呢!” 林氏想想是这么个道理,便将罗小将喊了回来,让他和青果去帮着烧饭,准备做晚饭。 请来帮工的罗培根和罗来富见事情都干完了,就说要回家去吃。被林氏给留下了,想着马氏和方氏也留了下来,干脆便说道。 “去把孩子们也叫来吃吧,大人不在家,孩子们自己也做不好饭,再说他们也吃不了多少。” “别,别……”马氏和方氏连连摆手,对林氏说男人们留下来吃就行了,她们女人回家去做去 林氏不肯,她是觉得往后大家都是要长期相处的,哪里就差了这孩子们的一口饭。就在马氏和方氏被说动时,罗老爷子却背着双手自外面走了进来。 “老二家的,这老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你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吧?” 林氏被罗老爷子说得一愣。 马氏和方氏二人连忙便收拾了东西对林氏说道:“桂花,我们走了,明天我们再来。” “哎,你……” 林氏想要上前去阻止,可罗老爷子阴沉着脸往那一站,林氏到了嘴边的话愣是说不出来。 别说是马氏和方氏,就连两家的男人都没再多留,找了个借口走了。 “爹,您老来有事?”林氏看着罗老爷子。 罗老爷子哼了哼,抽了手里的旱烟袋往门槛边蹲了蹲,亮起火折子抽了一筒后,才闷声说道:“我来看看兴祖回来了没?想问问他,香园咋样了。” 青果是砌底服了这老爷子了! 罗兴祖送罗香园进城了,他知道记挂女儿,咋就不知道儿子家今天做事,来帮衬一把呢?他老胳膊老腿动不了,那罗兴旺总行吧?怎么连个罗兴旺也没露脸呢? 林氏赔了小心说道:“爹,果儿她爹还没回来呢!” “嗯,我知道。”罗老爷子才进屋的时候,便看了。 林氏便站在那,看着罗老爷子。 罗老爷子把手里烟袋收了,抬头撩了眼林氏,“怎么傻站在这?不是说要去做饭吗?” “啊,是啊,我这就去。” 林氏一时间没搞懂罗老爷子这到底是啥意思?有心想走,又怕自己怠慢了他,回头落了不是。想了想,小心的问道:“爹,我娘她陪着香园进城了,您这晚饭……” 罗老爷子挑嘴,许氏做饭和,但做菜真心就是猪食,还不如惠芳和惠兰。 “我想着你娘她得陪着香园,果儿她爹该回来报个信才是,便在你这等着吧。” 言下之意,便是这晚饭也在你家吃了! 林氏能说啥? 罗老爷子是她老公公,就算是分了家,来她家吃顿饭,那也是应该的! “哎,爹,那您坐着,我这就做去!” 林氏转身往灶间走,不忘喊了罗小将,“小将,天黑了你别乱走,就在家陪着你爷。” “娘,我没乱走,我把后屋收拾收拾。”罗小将对林氏说道:“您让我爷在灶间坐着吧。” 罗老爷子听得蹙了眉头,起身朝后屋走去。 看着搭得高敞的棚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闷声道:“这得花多少银子呢!” 林氏没敢吱声。必竟罗香园摔了腿,她们是一个铜子儿也没往外拿! “爷,统共花了一两多银子,还欠着些帐没结,说好了,等酸菜卖上了,这钱就慢慢的还上!”青果在一边说道。 罗老爷子哼了哼,绕着棚子走了圈,东挑一句不是,西挑一句不是,一会儿嫌搭得太高,浪费木材,一会儿又嫌这柱子买得太大,耗钱。反正就是在他眼里,无一是处! 罗小将听得不高兴,好几次想还嘴,都让青果给扯住了。 “我爷这是红眼病,让他发泄出来就好了。”青果压低声音说道。 罗小将没好气的说道:“我家又不是外人,咋就见不得人好呢!” 青果笑了笑。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他们的眼里只看得到他们在意的人,旁人一概入不了他们的眼! ☆、61夺家权和索方子 吃完晚饭,又等了一歇,眼见罗兴祖还没回来,罗老爷子抽了几筒旱烟后跟林氏说,让罗兴祖回来去趟老屋,他便起身走了。 罗老爷子一走,林氏娘几个又等了等,只白天忙了一天,青果几个必竟还是孩子,便有些坐不住了,林氏烧了锅水,让她们们洗洗上床先歇着。 “你们先睡吧,娘再等等。” 青果就算是有颗成年人的心,但这身子必竟还小,她明明告诉自己别睡别睡,可最后还是懵懵懂懂的睡了过去,最后,是被一阵轻声的说话声惊醒的。 “爹,您回来了?” 隔壁间的屋子,正轻声说着话的林氏和罗兴祖连忙举了油灯走过来。 “果儿,你咋醒了?” 林氏上前关心的看着正揉搓着眼翻身坐起的青果,顺手拿了件棉衣给她披上。 “睡着,睡着听到有说话声就醒了。”青果抬头看向罗兴祖,眼见罗兴祖额头一片汗,想着,肯定是才到家,便问道:“爹,我老姑,她怎么样了?” “你老姑没事,住到你大姑家去了,你奶和你大伯也住下了,过几天他们才回来,爹先回来报个信,省得你爷着急。” 青果点了点头,这原本就是意料中的事。 “大夫有没有说我老姑的腿要不要紧?” “你大姑请来的大夫说只要保养的好,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青果松了口气,必竟罗香园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虽说为人有点不识好歹的感觉,但她也不至于就希望她成个瘸子! “那就好。”青果打了个哈哈,准备继续睡觉,忽的又想起件事,问道:“爹,我老姑看腿的银子……” “是你大姑出的。”罗兴祖轻声说道:“我本来打算按你说的,带着你大伯去你外公家走一圈,没想到,路上你大伯他直接跟你奶说,还是去你大姑家借。你奶本来不高兴,可是拗不过胸大伯,最后还是带着你小姑,去你大姑家了。” 青果笑了笑,果然,大伯这一家子人是最聪明的,很会审时度势! “爹,不早了,睡吧。” 青果说道,这回是真的钻回被子睡了。 “爹再去趟你爷那里,把事情说说,不然你爷怕是一晚上都睡不好。” 青果点了点头,她可不认为罗老爷子会担心的一晚上睡不好!不过,罗兴祖要做这个孝子,她也不阻止,反正碍不着她们家什么事就行! 罗兴祖和林氏相携着走了出去,青果心里没事,眼一闭,就真的又睡了过去。 次日鸡叫头遍,青果便醒了过来。 她没有急着起来,而是躺在床上醒醒神,顺便听着隔壁灶间,罗兴祖和林氏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声。 “虽说大妹家条件好,可她是出嫁女,且周家又没分家,我寻思着,我们还是拿出点钱出来吧。”是罗兴祖犹疑的声音。 青果挑了挑唇角,看来昨天晚上罗老爷子给她这好了伤疤忘了痛的爹,是洗脑成功了! “拿出点?”林氏嗤笑一声,轻声问道:“那是多少呢?几个铜子人家不放在眼里,几两银子,你是打算卖儿还是打算卖女?” “果儿娘……”罗兴祖略略提高声音,声音中暗藏不快,轻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那你要我怎样说?”林氏将手里的烧火棍“啪”一声,扔一边,没好气的说道:“昨儿爹的话你也听明白了,他老人家的意思,没个三、五两的,这事了不了?我到是想问你一句,你哪里来的三、五两,再说,就算是你有个三、五两的,小桃家的银子不用还?小桃不是看公公婆婆的脸色过日子?” 罗兴祖被林氏说得脸一红,半响没了言语。 青果这个时候,才打算起床。 “娘,您帮我把小袄烘一烘,我要起来了。” “哎。” 林氏连忙起身走了进来,去拿青果搭在被子上的小袄。 青果压了声音问道:“娘,昨儿我爷又为难您们了?” 林氏怔了怔,但很快便回过神来。 “你听到我跟你爹的话了?” 青果点头。 林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爷让我们拿三、五两银子出来应应急。” “我爷这是以为我们家挖到金矿了?”青果翻了个白眼问道。 林氏默了一默,稍倾,轻声说道:“你爷跟你爹说,让我们把做酸菜的方子偷偷卖了,说杏林村有人肯出十两银子!” 青果那个乐啊!她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形容这罗老爷子了!有这么精明的头脑,怎么就不能用到别的事情上,非得成天的算计她们家? “我爹动心了?”青果看了林氏问道? 林氏没出声,不过眉宇间的神色却是出卖了她。 青果咬牙,好吧,她总算是深切的理解了,什么叫烂泥不上墙,狗肉不上桌了!这罗兴祖就是个永远扶不起阿斗。 “我爹不知道,要是方子外传,我外公得赔人掌柜的五百两银?” 林氏抿了抿嘴,脸上掠过一抹苦笑。 “你爷跟他说,只要我们不承认这方子是我们传出去的,那秦掌柜的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了不起不做他们家的生意,不用赔银子的。” “那,我爹这是信了我爷的话了?” 林氏摇头,“我也不知道,你爹虽没同意,但也没拒绝,你爷说让他再好好想想。” 青果便点头。 “娘,您别担心了,这事我来跟爹说。” 林氏点头,她现在也发觉,这个家里,很多事,似乎只要青果开口,结果就能改变。 青果穿了被烘得热乎乎的小袄,起床没多久,青萍和罗小将也醒了。 新的一天便这样开始了。 早饭,林氏做得的是红薯饭,红薯剁得细细的跟米饭一起蒸,炒了个素炒酸芋头杆子,然后拿小白菜放了个汤,简简单单,但却吃得舒舒服服。 “爹,前些天彦妮跟我说,她爹给她打了只银镯子,可漂亮了,我也想要,您给我和姐一人打一只吧。” 彦妮是村里老秀才的老来女,老秀才对她宝贝的很,不但教她看书识字,平时珠花新裳什么的也没少给买。可以说,整个村子里,所有姑娘对她都是羡慕嫉妒恨! 罗兴祖正拿勺子舀汤喝,听了青果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一口汤进了气管,没把他给呛死! “爹,您喝水。”青萍连忙起身倒了杯水给罗兴祖喝,一赞同的对青果说道:“果儿,彦妮她爹是秀才,你怎么能跟她比呢?” “为啥不能?”青果将手里饭碗往前一推,嘟了嘴说道:“彦妮餐餐吃白米饭,时兴的裙子衣裳一件接一件,她爹能给她的,为啥我爹不能给我们?” “果儿……”青萍眼见青果越说越不像样,顿时便板起了脸,“别人是别人,你干嘛要拿自己跟人家比?” “我哪里拿自己跟人家比了?”青果眨着眼看青萍,“我明明是拿咱爹跟人家的爹比了,那为啥别人的爹能赚大钱,咱爹不可以?再说了,爹给我爷他们一出手就是几两银子,凭啥到我们头上就一毛不拔?” 青萍听得一怔,狐疑的道:“爹又给我爷他们银子了?” 青果呵呵一笑说道:“姐,你不知道吧?我爷让我爹把做酸菜的方子卖了,卖到的银子,给我老姑看腿去呢!” “老姑不是在大姑家吗?”罗小将不满的说道:“我爷他们地好人多,我奶又养鸡卖鸡蛋,一年怎么说也能存个几两银子,我们家有啥啊?就指着这卖酸菜能赚几个钱呢,再说了,这方子一卖,可是要赔五百两银子的!” 这么一说,青萍和小将都急了,两人瞪了罗兴祖。 “爹,您答应我爷了?” “没……没……” 罗兴祖连忙摆手。 青果轻声笑道:“昨儿是没答应,不过等我奶和老姑从城里回来,抱着咱爹哭一哭,估计咱爹就得同意了!” “不会的,我肯定不会同意的!”罗兴祖连连说道。 只是,他的话显然不足以让青果三姐弟相信。 青萍和小将抿了嘴,僵着脸坐在饭桌上,青果绝对相信,罗兴祖要不是爹,他俩非得拼了命不可! 见火烧得差不多,青果一边拿筷子刮着碗里的饭粒,一边缓缓说道:“爹,要我们相信您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嗯?”罗兴祖朝青果看去,“果儿,你有啥话就说吧,爹听你的。” 青果放了筷子抬头看向罗兴祖,“往后咱家的钱,不归你管,归我们三姐弟管。” 本来大钱就在青果手里,但因着罗兴祖对罗老爷子无免疫力,她认为,往后这家里的钱,还是让罗兴祖看得着摸不着的强!哪怕只是明面上的那一点点! “啥,你们三姐弟当家?”罗兴祖错愕的看向青果。 青果点头,“没错,我们三姐弟当家,不然,我们怕哪一天,你把家里钱全搬给了我爷和我奶,一家人又得回到当初喝西北风的时候。” 罗兴祖到不是不愿意让青果他们当家,只是一时间很难接受,半天呐呐无语。 他不说话,青果姐弟几个也不吱声,三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罗兴祖看,好似,罗兴祖只要说不字,她们三立马就能翻脸! 罗兴祖虽说耳根子软,但必竟是个忠厚人,心里疼子女也是真的,没考虑多久,他便点头同意了。 “行,往后这家就你们三姐弟当吧。不过,说好给你爷奶的养老银子不能少,往后我们日子真好过了,这养老银子就再往上加一加。” “这个行,我们肯定同意的。”青果说着问青萍和小将道:“姐,哥,你们说呢?” “嗯,可以的。” 青萍和小将异口同声的说道。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林氏起身收拾饭碗,罗兴祖则去后院清理棚子下的地。 青果跟着林氏进了厨房。 “娘,您会不会不高兴?” 正洗着碗的林氏闻言一怔,抬头看了青果说道:“娘为啥要不高兴?” “照说咱爹不当家就该是你,可……” 林氏“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用带着水的手捏了捏青果,说道:“傻果儿,娘高兴还来不及呢?这家让你们当,往后你爷和你奶再想在你爹身上搜刮就难了,娘更不用夹在中间难做人!” 林氏的言下之意是,这钱不归罗兴祖管归她管的话,到时老宅子那边一开口,罗兴祖问她拿钱,她是拿还是不拿呢?还不如,一到就不沾手,不沾手,谁也怪不到她头上! 青果闻言便笑眯眯的说道:“娘,您放心,我们不会乱用这钱的。” “娘相信。”林氏重重点头,末了叹息道:“就算是你们用了又怎样?不说这钱本就是你们姐弟几个赚的,单说你们是娘的孩子,娘宁肯这钱让你们用了,也比给了别人还不落好的强!” 这话,青果爱听。 先别管是真是假,最其码在林氏的心里把她们看得重! 罗兴祖把工棚里收拾平整过后,又让小将去隔壁喊了罗福兴帮忙,将青果买的两只大水缸给搬了进去。 青果几人则将工作场地转移到了棚子里,很快,马氏和方氏也来了,几个女人继续昨天剩下的活,林氏带着青果和青萍往水缸里叠放昨天拿盐搓好的芋头杆子。 罗兴祖见家里没什么事,他便拿了锄头,打算去地里看看。 青果想做些盐白菜,转而对罗兴祖说道:“爹,您带一篮子白菜回来吧。” “一篮子,吃得完吗?” “我有用,你带回来就是了。”青果说道。 罗兴祖便没再多说,扛了锄头喊了罗小将去地里。 青果其实很怀念前世的雪里蕻,切得碎碎的雪里蕻炒肉也好,炖豆腐也好,实在是一道无比鲜美又下饭的菜。只可惜,她在这个异世,一直都没发现有人种这个,不知道是地域分布不同,还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品种。 所幸,前世,她阿姨嫁在浙江,她有一年寒假去阿姨家玩时,看到过那边的人过年前腌白菜,并且记下了做的方法。 地里拔回来的白菜洗干净,放太阳下晒个二到三天,叶子晒黄了后,收起切碎,拿粗盐搓,口味重的,放花椒和切段的辣椒干,根据量的多少选择缸的大小,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这种腌白菜,必须压得紧实,最后拿大石头压着,等缸口起带沫的水浆后,就算是成功了。 做得好的腌白菜酸盐适口,炒肉,炒蚕豆,煎鱼,炒冬笋,美味不逊雪里蕻! 上回买水缸时,老板送了个二十斤的小坛子,青果准备先做这一坛子试试手。行的话,等这芋头杆子结束了,就大批量的供应腌白菜和酸萝卜! 周氏和马氏、方氏都是手脚勤快的人,晌午还差几刻,活就干完了。林氏照例留了她们吃午饭。 “也没什么好菜,就随便吃吃吧。”说着,林氏便让青萍去淘米做饭。 周氏几个连忙摆手拒绝,“桂花,不用了,出来前我跟家里男人说了,让他们把饭做上。” 林氏还要再留,但包括周氏在内,马氏和方氏连围裙都没解就急急的走了。 “娘,算了。”青果对林氏说道:“婶,她们肯定是觉得干半天的活,我们却付她们一天的工钱,还要再吃餐饭,过意不去。” 林氏想了想,点头同意了青果的话。 “那回头,你把工钱给她们挨家送去。” “嗯,我知道了。” 一天三文钱,两天六文,再加上昨儿这三家的男人也来帮工的,青果便打算一家给个十文钱,另外再捎些酸芋头杆子。正准备去取钱,门外却响起罗富贵的声音。 “二叔,二叔,我爷让你过去趟。” 青果步子一顿,回头走了出去,对站在院子外的罗富贵说道:“富贵,我爹不在家” 罗富贵没理青果,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二叔。” 青果好笑,难道罗富贵以为她骗人不成?算了,他爱喊就让他喊吧。 “二叔,二……” “富贵,你在外面干啥?咋不进去呢?” 罗兴祖挑了篮子从外面走进来,对罗富贵说道。 “二叔,我爷找你,让过去一趟。” 罗富贵话说完,转身就跑了。 罗小将没好气的瞪了罗富贵的背影一眼,闷声对罗兴祖说道:“爹,我爷找您肯定是为方子的事,您想好怎么说了没?” 罗兴祖摇头,方子不能给,一旦给了,这个家怕是真就不要他了!可是,罗老爷子那又逼得紧,他要是不给,罗老爷子肯定不能同意! “唉,先去见了你爷再说吧。” 罗兴祖将装满小白菜的篮子放到屋檐下,去灶间洗了把脸,跟林氏说道了一声,便起身往外走。 “哥,”青果对罗小将招手,“你偷偷跟着去看看,万一我爷把爹逼急了,你想个法子让爹先回家来再说。” “哎!” 罗小将连裤腿上的泥都没来得及掸掉,转身就往外跑。 罗家老宅子。 罗兴祖才进门,罗兴旺便迎了上前。 “二哥,咋来的这么慢,爹等你好些时间了。” “才从地里回来,不知道爹找我。”罗兴祖说道。 罗兴旺指了正房说道:“爹在正屋等你呢,你去吧。” “哎。” 罗兴祖忐忑着朝正屋走去。 还没进门槛,罗兴祖就愣了愣,屋里正往外张望着的罗老爷子看到了,皱了眉头说道:“咋才来,人这都等你小半天了。” 屋里,罗老爷子身侧坐着的那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罗兴祖后,回头一脸谄笑的对罗老爷子说道:“叔,这就是您二儿子?” 罗老爷子点了点头。 罗兴祖回过神来,抬脚进了门槛,苦着脸对罗老爷子说道:“爹,这位兄弟是……” “他就是我昨儿夜里跟你说的,杏林村的张起富。” 张起富起身对罗兴祖抱拳拱手做了个揖,“兴祖兄弟,你可是个能耐人。”又回头对罗老爷子说道:“叔,您可真是福气好,有个这么能干的儿子!” 罗老爷子撇了撇嘴,没吱声。 罗兴祖还了张起富一礼,涨红了脸说道:“张大哥你过奖了,我就是个庄户人,哪有什么能耐……” “哎,兴祖兄弟,你就别跟我这打马虎眼了,连醉仙楼都跟你做生意了,你就等着大把大把的数银子吧!” 罗兴祖偷偷觑了眼罗老爷子,轻声说道:“张大哥你可能是误会了,那醉仙楼是跟我岳父做生意呢,可不是我。” 张起富,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罗兴祖说的是真是假。 他打听得清清楚楚,这镇上的高家酒楼确实是跟罗家做的生意,至于城里的醉仙楼……张起富想了想,心道:管它跟谁做,自己只要拿了这方子就是,往后说不得就是他跟醉仙楼合作呢?! “那可能是我听岔了。”张起富打了个马虎眼,热情的对罗兴祖招呼着,“兴祖兄弟,来,坐下说话。” “哎。” 罗兴祖坐在了下首,却是垂了头看着脚下的地。 张起富不解的朝罗老爷子看去。 罗老爷子忿忿的瞪了眼罗兴祖,习惯性的拿了旱烟,一边装着烟丝,一边对罗兴祖说道:“老二,你把那做酸菜的方子跟你张家兄弟说一说吧。” 罗兴祖费力的咽了口口水,脸皱得像苦瓜。 “爹,那方子是果儿姥姥弄出来的,我哪知道啊!” 罗老爷子当场变了脸色,他目光阴沉的盯了罗兴祖,“老二,你说啥?” 张起富也有些不乐意了,心道:你这爷俩没事耍我玩呢?不卖,你干嘛还让人带信让我来?不过,如果能得到方子,耍就耍吧! “兴祖兄弟,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张起富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对罗兴祖说道:“您看,我又不是说这方子卖给我了,你们往后就不能用,你们还是能用的啊,叔,您说是不是?” 罗老爷子点头,看了罗兴祖说道:“老二,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 罗兴祖急得就差跟罗老爷子跪下了,您老就行行好,把我当个屁放掉吧!只,罗老爷子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叭哒叭哒吸了几口烟,沉声说道。 “老二,咱先不说你小妹的事,你就说,你还欠着你小姨子家的银子吧?你这把方子卖了,把她家钱还上,难道不是件好事?” 罗兴祖之所以曾经动心,也就是因为记着这点。但,青果几个已经完全给出了态度,他完全可以相信,今天他把方子说了,娘几个肯定会将他扫地出门! “爹,我真不知道啊!” 罗老爷子将手里旱烟袋“啪”一声扔到桌上,瞪了罗兴祖,“你不知道,你家那些酸菜谁做的?” “是果儿做的。”罗兴祖连忙说道。 “她一个六岁的娃能干啥!” 罗老爷子几乎是一口便断定,罗兴祖这是在糊弄他,完全就是因为老宅子这边几次在青果身上没讨着好,所以就将事情推到了青果身上!这么一想,罗老爷子牙都酸了! “爹,真的是果儿做的。”罗兴祖急切的对罗老爷子说道:“果儿她娘和青萍都只是管前道,最后一道工序是果儿在做,而且她不让人在边上看着。” 罗兴祖还真没撒谎,做酸芋头杆子最后一道是放烧开放凉的冷水,果儿故意弄得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让人心里生疑,以为她在那水里放了什么! “那要不把小侄女给喊来?”张起富看着罗老爷子说道。 罗老爷子拿着烟袋的手便僵了僵。 张起富以为罗老爷子是另有想法,便拍了拍身侧放着的布褡裢说道:“叔,您放心,我银子都带过来了,回头小侄女一来,这银子放您手里。” 罗老爷子不用想,也知道青果来了会是什么结果!这事情,只能在罗兴祖身上突破。 “老二……”罗老爷子目光锐利的盯着罗兴祖,一字一句说道:“你真要叫你爹我往后出不了这门?” “是啊,兴祖兄弟。”张起富是个精明人,几句言语间便隐约弄懂了这事情脉络,虽然心里骂罗老爷子不是个东西,但嘴里却是完全偏着罗老爷子,劝说着罗兴祖,“您看,我银子也带了,叔是十里八方的实诚人,您这要是让我白跑一趟,往后叔出门还咋做人啊?” 罗兴祖那个憋气啊! 他怎么会知道罗老爷子就会把人给喊来,昨儿夜里他明明什么也没答应啊! 青果是没在,青果在的话,就得说这一家人都有病! 上回罗香菊要拐了青萍去做丫鬟也是先斩后奏,这回,罗老爷子为着这酸菜方子,又来这招,这罗家的人是从根子上传下来的毛病啊! “爹,我娘饭做好了,让我来喊你回去吃饭。” 罗小将外面一股风似的跑了进来,胡乱的喊了声“爷”,扯了罗兴祖就往外跑。 “哎,叔,您看这……” 张起富想要追出去,可是又顾忌着罗老爷子。 而罗老爷子一张脸早就红里透着青,青里透着紫了! 罗兴祖被罗小将扯着走了老远的路,罗小将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亏得被果儿料着了,不然,爹您真要被我爷给逼死了!” 罗兴祖正暗自奇怪罗小将来的怎么就这么是时候,一听是青果喊他来的,不由便狐疑的道:“小将,你说是果儿让你来的?” “嗯,果儿说让我跟着您,要是见情况不对,就找个借口把您拐带出来。”罗小将挠了头说道。 罗兴祖脸上绽起一抹涩笑,心道:这是自己的女儿,要是别人的,真就要怀疑是不是只妖怪了。六岁的人,咋能想得那么全那么远呢! “嗯,你妹妹是个有主意的,往后我们都听她的。”罗兴祖说道。 罗小将嘿嘿笑了道:“爹,我们不是早就听她的了吗?” 罗兴祖一怔,稍后扯了嘴角憨憨笑起来。 父子俩回到家时,果然林氏已经做好了饭菜,罗兴祖一边洗手,一边将发生在老宅子的事说给她们听。 “爹也是的,这都没影的事,咋就能把人喊来呢?” “我爷许是想着,当着外人的面,您不能驳他面子吧!”青果说道。 罗兴祖听着,脸上不由便有了一抹黯然。 不驳也驳了,怕是往后自己更不被待见了吧? “果儿爹,你咋了?” 林氏跟罗兴祖必竟夫妻多年,对他的了解最深,一看罗兴祖的神色,就知道他心里八成又在为自己得不到罗老爷子的欢喜而难过了! “没什么,就是想着,往后爹怕是对我们这一房更不喜了!”罗兴祖实话实说。 青果在一旁撇了撇嘴,她们家所有的人哪怕把身上的肉刮下来,送过去,怕是那老俩口还得嫌他们的肉臊呢!不过,这样的话她肯定不会说。 谁的亲人谁心疼,她不能说罗兴祖不对,必竟是生养了自己的爹娘不是?再说了,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越得不到的越想要。打小,罗老爷子对罗兴祖便不亲厚,罗兴祖为了讨老两口的欢心,事事顺从他们,只是他却忘了,对于不喜欢你的人来说,不论你怎么做,都是错! “爷和奶本来就不喜欢我们。” 一侧的罗小将选择了实话实说。 青果暗暗的对罗小将竖了竖大拇指,罗小将羞涩一笑,对罗兴祖说道:“爹,其实只要往后我们有出息,赚大银子,给我爷和奶吃好的穿好的,到时,他们肯定得喜欢我们!” “你爷和奶不是讲究吃穿的人。”罗兴祖闷声道。 青果哼了哼,罗兴祖这是不高兴罗小将说那俩老的是个嫌贫爱富的呢!不过,她到也不赞成罗小将的话,那老俩口自然不会因为他们给的银子多就喜欢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心生偏,这是老天爷都没法的事! “嗯,我爷和奶就是想大家都过好日子。”青果说道:“最好是我大伯、我小叔他们都能过上好日子,这样他们就开心了。” 罗兴祖点了点头。 青果在罗兴祖看不到的地方啐了一口,引来林氏好笑的一瞥。 罗兴祖没听出来,林氏可是听出来了。 青果这不还是说罗家老两口偏心吗?他们的眼里只有老大和老小,老二可是狗屎都不如! “吃饭吧。”林氏笑着捏了青果一把,对罗兴祖说道:“有些事急不来,往后的日子还长,爹和娘总有一天晓得你的好的!” 罗兴祖感激的看了眼林氏,林氏笑笑,将盛好的饭递了过去。 吃饭的时候,青果把她要做腌白菜的事给说了一遍。 “嗯,我看行。”林氏点头说道:“这白菜往年也就是喂猪,等天气一变暖,一开花连猪都不吃了。” “咱家地里那么多白菜,这要是做成功成了,这钱……”罗兴祖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算了几个来回,也没算出那十几亩地的萝卜、白菜能赚多少钱! “这钱当然是越多越好。”青果接了他的话说道:“我哥要上私倌念书,我家要买牛车,还要盖房子……爹,我就愁子这银子怎么赚才够,您不会是觉得这银子多得没法花了吧?” 罗兴祖连连摇头,“不是,不是,爹就是想着我们能赚那么多的钱,高兴坏了!” “你高兴早了。”青果泼罗兴祖的冷水,“爹,您忘了,那地可有外公家一半,那萝卜、白菜也有外公家的一半!” 罗兴祖讪讪一笑,轻声说道:“爹还真忘了!” “没事,我替爹记着了。” 林氏嗔怪的瞪了青果一眼,夹了筷子菜到她到碗里,“吃你的饭,咋话就那么多呢!” 青果吃吃的笑了起来,林氏这是替罗兴祖找台阶下呢! 要说,这夫妻两人感情还真是不错,再苦再难,林氏也没跟罗兴祖吵过闹过,而罗兴祖虽然又穷又懦弱,可凡事却是与林氏有商有量,完全不像这个年代的大多数男人一样! 嗯,青果暗自叹了口气,总算见着点正能量了!不然,她真要被老宅子那帮极品给郁闷死! “爹,您说我老姑她会在我姑家住多久?” “少说也得十天半月吧!”罗兴祖不确定的说道:“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老姑这伤主要还靠养!” “那我大伯他呆得住?”青果咂舌道。 罗兴祖笑了道:“你大姑新嫁的那时候,你大伯在城里住了小半年才回呢!” 呃,青果想了想,还真有这部分记忆! 当时,好像说是罗兴财打算在城里开铺子做生意,铺子到是开起来了,可惜赔得连老本都没拿回来! “过几天要送高掌柜家的货,我想去趟我三姨家。”青果说道。 听到青果乍然提起林小桃,饭桌上的人都呆了呆。 良久,林氏放了手里的碗,沉声道:“娘跟你一起去。” 青果点了点头,离林善文和刘氏的半年之约没多少天了,小雪一过,过年就是眨眼的事!而,林小桃那迟迟没传来什么好消息,不管黄保忠纳不纳妾,做为娘家这边的林氏,确实也该去走动走动了! 从前青果不吱声,那是因为自家欠着黄家的银子,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林氏还没开口就矮了人半截! “嗯,也行,到时让外公也去趟吧。”青果说道。 林氏有点不明白青果的意思,她们去,难道不是安慰下林小桃吗?难道还有别的意思在里面? 青果看着一头雾水的林氏,一字一句说道:“纳妾可以,但条件得先讲好!” “条件?什么条件?” 青果叹了口气,“刘婆婆给三姨夫相中的那家人家,是她娘家那边的人。” 林氏点头,“知根知底的放心。” 青果差点便喷了林氏一脸的饭粒。 娘喂,亲娘喂,你就想着知根知底放心,咋就不想想,人家背靠大树好乘凉,万一那女的借着刘婆婆的势,来为难林小桃怎么办? 这话,青果不能明说,必竟林氏这种愿意将人往好处想是一个优美的品德,她没必要一再的告诉她,人性有多丑陋,人心有多难测。 “知根知底是挺好的,不过,我就是担心,往后那进门的姨娘生下个一男半女,仗着是刘婆婆的娘家人,不把我三姨放在眼里,到时我三姨怎么办?” “不会吧?”林氏犹疑的说道:“不是还有你刘婆婆吗?你刘婆婆可说拿你三姨当亲闺女疼的!” 当亲闺女疼?真当亲闺女疼能强着儿子纳妾? 青果扯了扯嘴角,淡淡笑道:“刘婆婆年纪大了嘛,到时抱着大胖孙子,哪里还能理会我三姨过得是好是坏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氏问道。 “让外公跟刘婆婆说,纳妾可以,不过得另外找个,不能纳她娘家的那个。” “果儿,怕是你三姨的婆婆不能意呢!”罗兴祖看了眼林氏,轻声说道:“万一闹得急了,刘婆婆让你三姨夫把你三姨休了,怎么办?” “我三姨要是肯回来,我巴不得。” “果儿!”林氏一脸惊色的看着青果,“你怎么会这样想?” 青果挠了挠鼻子,讪讪笑道:“娘,我没的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着,我三姨跟三姨夫那么好的感情,这突的中间就插了个人进来,她心里肯定不乐意!您也知道的,我三姨有事总放在心里,我怕这时日久了,把我三姨闷出个好歹来。” 林氏叹了口气,无力的说道:“可若是你三姨真被休回家,她又不能生养,她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有舅舅养她啊!舅舅们不养,我来养,我像养您一样养三姨,给她养老送终。” 林氏到没想到,青果会这样说,好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 罗兴祖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都是亲戚,青果待罗家的叔伯姑,跟仇人似的,可待她舅和姨要有多亲就有多亲!说不吃味是不可能的,但想到老宅子那边人的所作所为,罗兴祖只得强压了这滋味。 “看你三姨的意思吧。”林氏回神后,轻声说道:“只要你三姨过得好,怎样都行。” 青果点了点头,她只是作最坏的打算罢了,万一下个月,林小桃那就传出好消息呢? 只是,青果没有想到的是,她没等来林小桃的好消息,到是等来她姥姥家天塌了的消息! ☆、62钟氏出事,青果进城 这天青果正和林氏等人正在工棚里查看新做的腌白菜,门外忽的便响起一道暗哑气急的喊声。 “桂花,桂花啊,你娘出事了,你快回去看看。” 林氏先是僵了僵,等回过神来后,扑扑倒倒的往门外跑了出去,青果连忙跟了上前。 “德宝叔,我娘她咋的了?” 林氏哆着唇问来报信喊人的林德宝。 林德宝,青果是认识的,他家的屋子在林善文的正下方,平时两家常走动。 “你别问了,你快回去吧,迟了……” 林德宝没往下说,但那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林氏吓得脚一软,整个人就往青果身上倒去。 “娘,娘,你挺住!” 家里没人,青萍和小将都跟罗兴祖去地里了,青果一边使了吃奶的力扶着林氏,一边对急得手脚无措的林德宝说道。 “德宝爷爷,你帮我去喊喊周婶子过来,我扶不住我娘。” “哎!” 林德宝转身便要往外走,不想在家听到动静的周氏已经急急的赶了过来,一见林氏惨白了脸瘫在青果身上,连忙抢了上前,抬手便掐着林氏的人中,一边问青果。 “果儿,你娘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德宝爷爷说我姥姥出事了,我娘一听就晕过去了。” 这个时候显然不是问缘原的时候,周氏手里用劲掐着林氏的人中,回头对青果说道:“果儿,去,给婶倒碗冷水来。” “哎!” 青果转身跑进厨房,直接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便跑了出来。周氏接过青果递来的水,喝下一大口,对着林氏的脸便喷了过去。 “唔!” 林氏眼睛睁开,懵然的看着一脸焦急的周氏。 “桂花,桂花,你快打起精神来,叔还在等着你呢!” “是啊,桂花,你快把孩子喊上,跟我回去一趟吧。”林德宝对林氏说道。 林氏听到林德宝的声音,这才砌底的清醒过来,“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那么大年纪的人,一句名的喊着“娘”,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周氏红了眼眶劝林氏道:“桂花,你先别哭,你听我说,让人去寻了果儿他爹回来,带着孩子赶紧回去,别让你娘有遗憾。” 林氏爬了起来,却是手脚软的不成样,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原地转着圈圈,根本就不知道要干什么。 “果儿,你看好你娘,我去地里喊你爹他们回来。”周氏说完,便急急朝外跑了出去。 青果扶了林氏椅子里坐下,她想了想,对急得不停朝外张望的林德宝问道:“德宝爷爷,我姥姥她到底怎么了?” “你姥姥从田畔上摔下去了,孩子下不来,怕是……” 青果心里咯噔一声,钟氏已有近八个月的生孕,摔了一跤不说,孩子还下不来……她几乎是想也不想,转身就进了屋,哧溜一声钻到床底,挪开一个破掉的坛子,掏出里面她藏的钱,铜板她没动,拿了所有的银子塞在那个栓着小金鱼的荷包里,爬出床底。 “桂花,桂花……” 耳边响起她爹罗兴祖的声音,青果从屋里抢了出去,对罗兴祖说道:“爹,我们赶紧去吧,我姥姥她……” 罗兴祖点头,对身后跑得下气不接下气的周氏说道:“大强他娘,我这屋子你帮我守守,我先带桂花和孩子们去看她姥姥。” “哎,去吧,家里别担心,我回头让大强爹夜里住着,保准给你看好了。” 也不怪罗兴祖要托周氏看家,必竟后屋的棚里可是他们一家的指望。 罗兴祖半换半抱的将林氏扶上了牛车,青果三姐弟不待他吩咐,便一个个的自己爬了上去。 林德宝甩了鞭子便要驾着牛车往村外走,不想,罗老爷子却是从路上走了出来,拦住了他们。 “老二,你们这急慌慌的要干啥?” “爹,果儿她姥姥出事了,我带桂花和孩子们去看看。”罗兴祖说道。 罗老爷子拧了眉头,“出啥事,要全家子都去,家里不用管了?” 青果觉得这罗老爷子真心是个讨人嫌的,这要不是出大事情了,能全家都出动? “老哥,桂花她娘从田畔上摔下去了,肚里孩子下不来,怕是撑不过去了,我来接桂花和孩子们去让她看看,别走了还有牵挂。”林德宝在一边说道。 罗老爷子脸上的颜色豁然便变了一变,连连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快去吧。” 说着,便让到了一边。 青果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罗老爷子还懂点道理。 只是,她显然放心的太早了! “老二,家里事你别担心,晚上我让兴旺来你家睡着,替你看着。” “爷,我们喊了福兴叔替我们看家,不劳烦三叔了。”青果在牛车上回头对罗老爷子喊道。 隔着不远的距离,青果看到罗老爷子眉宇紧紧的蹙在一起,看着她们的目光阴沉不定!她没心思去猜测罗老爷子会怎么想,眼下只想着,她姥姥千万别有事! 牛车走了约有一刻钟,青果她们便赶到了林家。 远远的便看到屋子外围满了一圈人,林氏一待下了马车,尖历的喊了声“娘”便往人群里扑去。 “是桂花回来了。” 围着的人散开一条路,一脸同情的看着眼睛哭得红肿的林氏。 罗兴祖赶上前扶着踉踉跄跄的林氏,一迭声的说道:“桂花,你轻点,你别吓着岳母了。” 林氏一怔,下一刻,便死死的咬住了唇,很快唇间便一圈血色。 罗青萍和罗小将惨白了脸,她们到现在也没从这巨大的噩耗中醒过神来。 “姐,哥。”青果扯了二人一把。 “果儿,姥姥她……” 罗青萍的眼眶红了,她们已经走到了正屋,隔着几步的距离,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几欲作呕,只是她们都被这沉重的悲伤给压住了,完全忽略这让人恐惧的气息。 “姐,我把我们私藏的银子都带了。”青果看着青萍和小将,轻声说道:“我要拿这银子救姥姥的命,你们同不同意?” “同意的,我们当然同意的!”青萍和小将连忙说道。 青果吁了口气,她就怕青萍和小将不舍得花这银子,必竟眼前的人是她们的姥姥而不是她们的娘!虽是亲人却是亲疏有别! “我们进去看看。” 青果话落,抢先别挤进了东边的正屋。 本来这个时候,作为孩子来说,她们是不能进屋的,只是一群人都在忙乱,无暇顾及他们。 “雪珍,你醒醒,桂花来了。” 林善文坐在床头,对怀里脸如白纸,汗水将头发湿透的钟氏说道。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别吓我……”林氏扑倒在床前,抓着双目紧闭的钟氏一迭声的哭喊着。 屋子里的人无不侧脸落泪,这情形实在是太悲惨了! 青果从人群里偷偷张望,她的目光落在钟氏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真是作孽啊,这是要一尸两命啊!”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 “婶,婶,你救救我娘,我求你了。”林氏一把抓住身边一名头发麻灰的妇人,扑倒在她脚下,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婶,你救救我娘吧,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话落,当真便“咚咚咚”的用力磕着头。 “哎呀,大侄女,你这是干什么啊!”妇人用劲的扯着林氏,想要将她从地上扯起来,旁边人的也七手八脚的帮着扶,“大侄女,你们姐弟都是我接生的,我要是能救你娘,我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吗?” 林氏软倒在地,绝望的哭了起来。 “哎,兴祖啊,劝劝你媳妇吧,这都是命!” 什么命?青果吸了鼻子,她不相信,这就是命。 她要救姥姥,救那个喜欢抱着跟她轻言细语说话的温和妇人!她的舅舅们还小,不能没有母亲! “娘、娘啊……” 一声凄历的呼喊声,在门外响起。 青果听出那是她二姨,林巧巧的声音,果然,下一刻,一道瘦弱的身影从门外抢了进来。 林巧巧扑倒在床前,同林氏一样,眼睛已经红肿不堪,声音嘶哑的喊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钟氏。她的身后,青果的二姨夫卢永东一脸痛心的走了进来,上前扶起几欲昏厥的林巧巧。 “巧巧,你别这样……” 林巧巧哀哀的倒在卢永东的身前,目光凄凉的看看床榻上出气没有进气多的钟氏。 “长亭爹,我求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啊……” 卢永东将林巧巧交到赶上来的村人手里,转头对神色木然的林善文说道:“岳父,请大夫来了吗?” “请了,大夫说要是孩子能下来,大人就保得住。” 人群里有人出声。 “那……” 卢永东是个男人,这女人生孩子的事,他哪里说得上来! “外公,送我姥姥去镇上,去找仁善堂的大夫。”青果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大声说道。 林善文已经僵硬的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眼珠子蓦的动了动,缓缓的朝青果看过来。 “果儿,你姥姥她……” “镇上的大夫不能看,我们就去城里。”青果大声说道:“总之,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姥姥就这样没了!” 林善文脸上神色一动。 是啊,说不定镇上就有能救雪珍的大夫呢? 人群里却是响起几道不赞同的声音。 “善文兄弟,你可得想清楚了,照说雪珍出这事,已经是不能葬在祖坟了,这要是死在外面,就更……” 这个时代有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夭折和不是善终的女人是不能埋进祖坟的!风俗习惯认为夭折、没有善终的人埋进祖坟,会对这个家族以后的运势不吉利。 林善文不由便犹豫了。 青果急得不行,她大声对林氏喊道:“娘,快送我姥姥去看大夫吧,不然,我姥姥真就只能等死了!” 林氏和林巧巧脸色苍白的看向一言不发的林善文。 她们是出嫁女,就算她们愿意代替钟氏去死,可是也轮不到她们来决定钟氏是等死,还是去镇上或城里看大夫。 青果很快想明白这一层,抓了身边的罗小将说道:“哥,去找舅舅来,快。” “哎!” 罗小将转身便往外跑。 没多时林正达和林方达被罗小将喊了来。 “果儿……” 两人哭得嗓子都哑了,说话的声音几乎都听不清。 “舅,我要送姥姥去镇上看大夫,你们怎么说。” 林正达和林方达一听,连忙点头。 林正达看了青果说道:“早前树华叔就说了,让我们送娘去镇上看,镇上不行就去城里。” “我娘嘴里含的参片的也是树华叔让彩霞婶子送来的。”林方达补充道。 林树华是石坑村的大户,因为他媳妇钟彩霞娘家跟钟氏是一个村子里,所以两家来往的要多些,从前林家日子艰难,林树华媳妇没少送些米和菜什么的。 “那为啥不送?”青果咬牙道。 林正达和林方达低了头,泣声道:“爹怕娘在路上没了,往后进不了祖坟。” “是进祖坟重要还是人命重要!”青果气得对林家两兄弟吼道,“就算是姥姥她不幸……你们还有你们的后人逢年过节记得给姥姥上香烧纸,不进祖坟又能怎么样?” 林家两兄弟垂了头哭得越发的伤心。 “舅,你们是儿子,你们去跟外公说,送我姥姥去镇上看大夫。”青果推了林家两兄弟,“银子的事,你们别担心,我都带来了。” 林家两兄弟因为事出突然又心受打击,才会脑子懵懵的除了哭不知道何去何从,现在青果替告诉了他们怎么做,又解除了这样做的后顾之忧,自然是万分同意。谁也不想没亲娘不是? “爹,我们送娘去镇上,镇上的大夫不行,我们就去城里。” 林善文看着一脸毅色的林家兄弟俩,犹疑的说道:“正达,方达,万一你们娘她……” “不进祖坟就不进祖坟,只要我们不忘了娘就行了!” “爹,送我娘去看大夫吧。”林氏和林巧巧哀哀的求道。 人群里有些心软的女人也跟着劝了起来。 “总不能就这样等死啊,说不定就能救活了!” “是说,活着的事都管不了,谁还管身后事啊,照我说,就该去撞撞运气,指不定就成了!” 林善文朝卢永东和罗兴祖看去,似乎想在他们这里得到一个主意。 卢永东是精明人,林巧巧是他媳妇,他能做她的主,但却做不了她娘的主,当即便不动声色的撇了脸。 罗兴祖见林善文朝他看来,他本就心软,又心疼林氏哭得就快昏厥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岳父,就试试吧,真不行,岳母也不会怪你的。” 林家三女婿,黄保忠因为住在镇上,报信没那么快,这会子怕还在路上往这赶呢! 林善文垂了眸子,看着脸如白纸的钟氏,轻声说道:“雪珍啊,我送你去镇上看,镇上不行,咱就去城里,你要挺住啊!” 一直昏迷不醒的,双目紧闭的眼睛忽的便动了动,虽然还是没有睁开,但却让林善文一瞬间喜出望外,他连忙对罗兴祖说道:“果儿他爹,快,快套牛车,我们送你岳母去镇上。” 罗兴祖转身便大踏步往外走,对站在堂屋的林德宝说道:“德宝叔,我们要送我岳母去镇上,牛车还要再用用。” “用吧,用吧。”林德宝说道。 罗兴祖又回头对林氏喊道:“果儿她娘,抱几床被子出来垫牛车。” 林氏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泪,起身就去搜刮林家兄弟俩床上的被子和褥子,一阵风似的往外走。 林巧巧紧跟着追了出去,姐妹俩颤手抖脚的将牛车给铺平了,回头对屋里喊道。 “爹,牛车铺好了,快将我娘抱出来。” 林善文起身,罗兴祖和卢永东连忙上前帮忙,也顾不上什么晦气不晦气了,两人将钟氏身下被血染湿的褥子抬着钟氏出来,放上牛车。 林善文紧跟着上了牛车,林氏和林巧巧同时扒着牛车准备往上爬。 “娘,二姨您们别去了,我和舅舅陪着外公去就行了。”青果对林氏说道。 林氏身子一顿,她不去?她怎么能不去呢? “娘!” 卢长亭带着卢芳芳和卢小强走了上前。 林巧巧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三个孩子,心便像是刀割一样,一边是母亲生死难测,一边是需要她照顾的自己的孩子,她要怎么办? “二姨,你回吧。”青果对脸色难看的林巧巧说道:“镇里仁善堂的大夫我和外公都认识,不会有事的。” 林巧巧咬了唇,进退维谷的站在那。 青果是很能理解林巧巧的这份心情的,为了不让她二姨太伤心,她干脆抬头朝卢永东看去。 “二姨夫,你身上有银子吗?” “有,有,有……”卢永东一边说着,一边去掏身上的银子,零零碎碎有个六、七两,一股脑的都塞到青果手里,“果儿,跟大夫说,我们不怕花银子,只要能把你姥姥救回来就行。” 青果点头,也不推辞,将那些银子一股脑的收拢在一起,对林正达说道:“大舅,快收好,别掉了,这是咱姥姥的救命钱。” “哎。” 林正达和林方达连忙上前接了青果手里的银子,仔细的收好。 青果便对赶车的林德宝说道:“爹,我们走吧。” “哎,坐好了啊!” 罗兴祖手里鞭子一甩,牛车便往前走去。 离了石圳村。 青果一直不错眼的盯着钟氏的脸,注意着她鼻子下的呼吸,生怕她一个不留神,钟氏便悄无生息的去了。 “姥姥,您一定要挺住啊!”青果抓着钟氏的手,“您要是没了,我大舅小舅怎么办啊?我外公要是给他们找个后娘,那后娘肯定要对我大舅和小舅不好的!” 林善文本来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钟氏身上,听着青果的话,不由便恼了。 “果儿,你说啥呢!” 青果抬头对一脸不快的对林善文说道:“外公,您敢说我姥姥要是就这样没了,您以后就再不娶了吗?” “果儿!”赶车的罗兴祖喝斥了青果一声,“怎么跟你外公说话的!” 林善文到是没计青果的没大没小,他怔了一怔,这个问题现在提是不是太早了啊! “哼!”青果轻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我就知道,您肯定还是会娶的,谁知道您会娶个什么样的女人,到时她住着我姥姥的房子,花着我姥姥的钱,还要打我姥姥的孩子……” 林家兄弟俩顿时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林善文,似乎林善文真就要给他们娶个后娘回来。 “果儿,你姥姥她不会有事的!”林善文吼了一声青果,不再吱声,一脸沉重的盯着怀里拧着眉头的钟氏。 “雪珍,雪珍,你别听果儿瞎说,我……” 青果无奈的叹了口气。 外公喂,我这是为了给我姥姥打气呢!这世上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欺负?姥姥只要想着她一死,您就会新娶个女人进门,然后可着戏的虐待她儿子,她就是走进鬼门关,她都能挣回来! 果然,一直昏迷不睡的钟氏,突的便睁开了眼。 “姥姥……”青果扑上前,紧张的看着钟氏,“姥姥,您别怕,您要挺住,我们带您去看大夫,镇里的大夫不行,我们就去城里。” 钟氏想点头,但是因为失血过头,她眼前一阵阵的天眩地转,她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强打起精神对同样凑上前的林正达和林方达兄弟俩说道。 “娘……娘,不死……别怕……” 林家兄弟俩眼里的泪顿时如决堤的水一般,涌汹而出。 “娘,娘……” 钟氏想要睁大眼,让林家兄弟俩别怕,可是眼前一阵阵发黑,最终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手却紧紧的攥住两兄弟的手。 “雪珍,雪珍……” 青果看着再次昏迷过去的钟氏,回头对林家两兄弟说道:“舅,参片还有没有?” “没了……” 林家兄弟俩哇一声哭了出来。 青果顿时急得满头满脸都是汗,没有参片吊着,钟氏这一口气能不能吊住绝对是个问题。 “爹,爹……我娘她怎么了,娘……” 就在青果几近绝望时,耳边响起林小桃凄历的哭声。 原来是从镇上赶回来的林小桃和黄保忠两人,黄保忠驾着牛车,林小桃坐在牛车上朝她们嘶声哭喊着。 “三姨(姐)!” 青果和林家兄弟俩同时出声。 黄保忠停了牛车,扶着林小桃跌跌倒倒的朝青果她们走来,他们身后是去报信的石圳村人。 “娘……”林小桃才上前看着不醒人事的钟氏,身子一软就倒在了黄保忠身上。 “小桃,小桃你怎么了?”黄保忠一把抱住倒在她身上的林小桃,抬头对林善文说道:“岳父,您们这是打算送岳母去镇上看大夫?” 林善文点头,哑了嗓子说道:“先去镇上看看,要是镇上不行,我们就去城里。” “三姨夫,您带着我三姨回镇上,我们去仁善堂。我姥姥的参片没了,我怕她撑不住!” “参片,我有,我带来了。”黄保忠手一松,顾不得一屁股摔在地上的林小桃,连忙自胸前摸出一个白布包,递给青果,“里面是参片,果儿,快给你姥姥含在嘴里。” 青果立马接过黄保忠手里的白布包,打开后,二话不说,抓起两片参就塞到钟氏的舌头下。 “小桃,你听到了,岳母暂时还没事,我们赶紧回家准备准备,万一要进城……”黄保忠不敢耽搁,一边让到一边,一边将地上的林小桃半扶半抱的拖着往回走。 石圳村报信的人,便没再跟着回镇里,他下车,跟黄保忠告别,走着回石圳村。 这边厢,罗兴祖鞭子挥得啪啪响,只用了小半刻钟的功夫,就到了镇上。 “爹,去仁善堂,仁善堂掌柜的,我们熟悉。” 罗兴祖点头,直接赶着牛车去了仁善堂。 “文爷爷,文爷爷救命啊!” 牛车还没停稳,青果就跳下马车,急急的往铺子里跑。 仁善堂,文管事正戴着老花镜一笔一笔的记着帐,耳边才听到一声比一声急的“文爷爷”下一刻,便看到青果一脸惨白的跑了进来。 “小果儿?!”文管事扔了手里的笔,几步走出柜台,对青果说道:“小果儿,你这火烧屁股的,出什么事了?” “文爷爷,求您救救我姥姥。” 青果一直隐忍的泪,在面对眼前须发皆白,满目关怀的老人时,蓦的便滚滚而下。 文管事心疼的擦着青果脸上的泪,轻声问道:“小果儿,你姥姥怎么了?生病了?” 青果摇头,“我姥姥肚子里的孩子下不来,她一直不停的流血,流的血把被褥都染透了!” 文管事一听,顿时便僵在了原地。 他行医这么多年,当然见过不少胎死腹中,孩子下不来,最后母子双双死去的!更别说青果姥姥这么大年纪了!怕光是流血,就能把把个人活活给流死。 “小果儿,你姥姥这是妇科,文爷爷我看不了啊!” 青果呆了一呆,但很快又问道:“文爷爷,哪里能看,谁可以看,您告诉我,我立马送我姥姥去。” 文管事却是没有回答青果的话,而是神色复杂的沉默了下来。 “文爷爷……”青果一脸无助的看着文管事。 “果儿,”罗兴祖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夫怎么说,要不要把你姥姥抬进来?” 林小桃和黄保忠也急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文大夫,只要能救好我娘,多少钱我们都愿意给。” 文管事叹了口气,怜惜的看着眼泪不停往外掉的林小桃一眼,又抬手揉了揉青果的头,轻声说道:“果儿把事都跟我说了,只可惜我和我铺子里的大夫都不擅妇科,能救你娘的,只有一个人,只是,你们不一定能请动这个人。” “谁?是谁?”青果急切的说道:“文爷爷,你告诉我,我去找他,我哪怕给他磕头都行。” 管事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青阳镇你们就不用耽搁了,去城里吧,城里有个叫梁淑清的老嬷嬷,这老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兴城县有些名头人家的女眷有个什么不好的都是找的她。” “梁淑清!”青果将名字记在心里,抬头对文管事说道:“文爷爷,那她住哪啊?兴城那么大,我到哪去找她啊?” “她住在她侄子家,她侄子有一手扎纸人的好活,住的那条胡同就叫梁纸马胡同。你找着梁纸马胡同后再打听下,就行了。” 青果连忙向文管事道谢,“文爷爷谢谢你了,我先进城,回头我姥姥没事了,我再买酒来给你喝。” “不用,不用,快去吧,别耽搁了。”文管事连忙摆手。 青果正要扯了罗兴祖往外走,文管事又喊了一声,“等等,小果儿。” 青果一顿,站在那朝文管事看,文管事回身对柜台内的伙计说道:“到第九格里,拿几片参片给我。” “文爷爷不用了,我三姨有参片。”青果知道文管事的意思后,连忙摆手。 “你三姨那个没我这个好用。我这是几十年的老参,你路上让你姥姥含在嘴里,兴许能帮她提着点气。” 参自然是越老越好,可正因为好,价格也就贵,几十年的老参,那可真是好东西。青果没再推辞,接了文管事递来拿纸包着的两片参,眼眶一红,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孩子,连个谢也没有!”罗兴祖在身后骂着青果,不忘跟文管事赔礼。 “去吧,是个好孩子。” 罗兴祖也不敢耽搁,对林小桃和黄保忠说道:“我这就送岳母进城,你们回家去,有事,我让人捎信给你们。” “姐夫,我也要去。”林小桃急声说道:“我不放心,我得看着我娘。” “小桃,你别去,你去也帮不了忙。”罗兴祖对林小桃说道:“真有事,我肯定让人捎信来,绝对不瞒着你。” “我……”林小桃还欲再说,罗兴祖已经转身便走了出去。 把话简单的跟林善文说了一遍,末了道:“岳父,我们进城吧,找着那个梁嬷嬷就能救岳母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上牛车,我们这就进城。” “哎。” 罗兴祖爬上马车,对追出来的林小桃说道:“回去吧,小桃。” “姐夫,要银子就让人来说一声,我这就回去准备着。”黄保忠追着马车喊道。 罗兴祖重重点头,鞭子甩得“啪啪”响,转眼就离开了一大段距离。 林小桃呜咽着倒在黄保忠怀里。 “保忠哥,我怕,我娘她……” “岳母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她不会有事的。”黄保忠搂紧了林小桃,轻声说道:“我们回去筹银子去,万一明儿大姐夫让人捎信来说要银子怎么办?” 林小桃擦了把脸上的泪,略带慌张的说道:“可是,娘那里……” “娘那里我会去说,你不用担心,这是救命钱,搁谁都得帮一把,更别说那是你娘,是我岳母!” 林小桃顿时又流了满脸的泪。 这边厢,青果一行人赶着牛车,马不停蹄的往城里赶。 一路上,她都不停的跟钟氏说着话,给她打气。 “姥姥,我们找着能救您的人了,您别怕啊,再坚持会儿,很快就没事的!” “是啊,雪珍,你挺住啊,我和孩子们都等着你呢!”林善文抱着钟氏,泪水流了满脸。 他怕啊,就怕钟氏真就这么撒手而去。钟氏没了,他可怎么过啊? “娘……” 林家兄弟俩就一直没离开过钟氏左右,时不时的喊声娘。 牛车一路向前,眼见得离城门已经不远,青果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万分紧张的想着找到了那个梁嬷嬷要怎么求她帮忙。 文管事的话,她头前没留意,这回子静下心来一想,才知道这事真不容易。 既然这兴城县稍有些头脸的人家女眷请的都是梁嬷嬷,那也就是说这梁嬷嬷是个高大上的家庭大夫,她只为那些高大上服务!先不说有没有足够的银子能请动她,就算是有银子,她愿不愿意还是个问题。 青果正想得入神,突然就感觉到头皮一麻,整个人身子往后倒去。 “啊!” 青果大惊之下,连忙一手护着自己的头,一手去扶身边的栏板。正要回头大骂,是哪个神经病这样恶作剧,只等她看清眼前的人时,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被她咽了回去。 “小骗子,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呢,我喊了你那么多句,你也不理!”叶天麟一脸怒色的瞪着青果。 青果摸着被他扯得发麻的头皮,闷声道:“对不想,我刚才想事情没听到。” “我知道你想事情啊,可你……”叶天麟正要问青果想什么,忽的便皱了眉头,指着青果说道:“你这什么味啊,这么腥!” 话落,连连吩咐牵着马缰的瑞春,将马牵远点,他要再多呆一会儿,准得被熏死不可。 青果没心情计较叶天麟话中的无礼,她皱了眉头,一脸悲凄的说道:“我姥姥摔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下不来,我进城找大夫呢!” 叶天麟没吱声,但瑞春已经吓得白了脸,连忙拍了拍叶天麟身上的马,离青果她们距离又拉开了好些。 他的行为引来叶天麟的强烈不满,在声斥道:“瑞春,你把马赶这么远,我怎么跟小骗子说话啊。” “少爷,五少爷,妇人生孩子很晦气的,您饶了小的吧,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她非把小的活剥了!”瑞春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你个笨蛋,你不说,我不说,祖母她怎么会知道。”话落,踢着马肚子道:“去,过去点。” 青果早将两人话听在耳里,她到不怪瑞春,必竟每个时代都有它的规则,她没有强悍到能让一个时代的规则为她而改变。再说了,她也不想再耽搁时间,要知道,多耽搁一分钟,钟氏就离死亡近一步! “五少爷,我要进城了,下次,我再向您请罪。” 青果说着,便让罗兴祖继续赶马车。 “哎,小骗子,你等等我……”叶天麟眼见青果说走就走,急得直踢胯下的马肚子,对瑞春一迭声的喊道:“追上她,快追上她。” “少爷,”瑞春就快急哭了,“您饶了小的吧,看在小的侍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 叶天麟急得就差要拿马鞭去抽瑞春。 “佩雯已经问了我好几次了,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酸酸脆脆的萝卜,还有那个像花一样的菜,你不追,回头你去给佩雯做。” 瑞春差点就跪下了。 小爷喂,人家罗姑娘现在有哪门子的心思给您做吃的啊! “你去不去追?”叶天麟举着手里的马鞭指着瑞春说道。 “去,小的去,还不成吗?” 自家少爷是什么脾性?是恨不得能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表小姐的人,本来今天就是打算去青阳镇的高家酒楼的,谁想到,竟然会在城门口遇上罗姑娘! 瑞春摇头,心不甘情不愿的牵着马,朝青果她们的牛车追去。 “果儿,刚才那个小少爷,他怎么会认识你?”罗兴祖一边赶着牛车,一边问青果道。 青果回头看了眼,正远远朝这边追来的叶天麟,闷声道:“他上次问我买过草编。” 罗兴祖没有多想,点了点头,继续赶着牛车。 青果却是突的想起那张被她交给林善文保管的名贴,“外公,九爷的名贴你带来了吗?” 林善文被青果问得一愣。 他们是来看大夫的,怎么突然说起九爷的名贴? “没有,怎么了,果儿?” 青果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想着,那梁嬷嬷即然是宫里出来的,怕是很难请,要是有九爷的名贴,应该会方便些。” “那……那怎么办?”林善文顿时便白了脸色。 “爹,我回去拿。”林正达立刻说道。 “大舅,你现在回去也迟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青果说道。 林正达和林方达脸顿时拧得像一条麻绳,可是,即便内心再焦急,却也是一筹莫展。 “爹,你把牛车赶慢些,等等五少爷。” “等他干什么?”罗兴祖问道。 他刚才可是听到那什么五少爷不但一个劲的喊青果小骗子还扯了青果的头发,这样有钱人家的孩子,打小就不学好,他不愿青果跟他们扯上关系。 “果儿,你是不是想让五少爷再去问九爷拿张名贴?”林方达问道。 青果脑海蓦的就想起那张容貌眣丽的面孔,她抿了抿嘴,通过上次的接触,青果其实知道,叶羽看似温和,实则却是个凉薄的。这样的人,如果知道她向叶天麟要他的名贴,他会怎样? 想到这,青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算了,我们走吧。” 罗兴祖手里鞭子一甩,牛车跑了起来。 叶天麟骑马,照说以马的脚程的是不可能追不上牛车的,但因为他人小,不敢放马疾奔,只能由瑞春牵着,慢慢向前。 这样,他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果的牛车离他越来越远,气得他一马鞭甩向牵马的瑞春,吼道:“都是你,这下好了,我到哪去找人!” 瑞春被叶天麟不轻不重的抽了一鞭子,心里反到是庆幸。忖道:找不着才好,找着了,回头老夫人、夫人还不把他给抽死! “五少爷您别急,我们进城去打听就是了。”瑞春劝道。 “怎么打听!”叶天麟皱了眉头,一脸不快的说道:“城里大夫那么多,我们知道她会去哪家啊!” 瑞春那句“她们肯定是去擅妇科的大夫啊”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少不得,我们挨家去问了。” “你蠢的啊,挨家去问,太阳都要落山了!” “那怎么办?” 叶天麟瞪了瑞春一眼,怎么办?他要知道怎么办还问他? 瑞春连忙一脸讨好的看着叶天麟笑,“少爷,要不,我们回府去找人帮忙?” 叶天麟虽然小,可却不笨,他当然知道一旦回了叶府,他可就没了活动的自由。当下没好看的瞪着瑞春说道:“你个坏心肠的瑞春,我一定要回了祖母,换个人侍候小爷!” “少爷,您不可以这样的,小的对少爷忠心耿耿两肋插刀……” 叶天麟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言词切切表忠心的瑞春,一踢马肚子,继续去追青果她们。 且说,青果一行人进了城,便找人打听梁纸马胡同。好在这人除了生还有死,几个人问下来,便打听清楚了这梁纸马胡同在城西,立刻又不马不停蹄的将牛车往城西赶。 城西不较城东的整齐华丽,虽然一样的喧哗热闹,但城西的这份喧哗和热闹却是带着几分寒 酸。这一片儿都是些下等产业,扎纸人的,铸锅的、做豆腐的……反正是跟高大上挨不上边。 “舅,你去问问,梁纸马家是哪间。”青果说道。 林正达应了一声,跳下牛车,问着缩在屋檐下晒太阳的老人,老人抬手指了指,见林正达不明白,又站起身来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详细说了一遍。林正达这才谢过老人,走回牛车。 “大姐夫,沿着这条街道一直往前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往左拐,再往前一百步就到了。” “哎,你上来吧。” 穿过喧嚣的街市,拐上一条僻静的胡同后,青果便看到一处黑漆大门前一左一右各摆着两个纸扎的小人,看着那对色彩鲜明却表情诡异的纸人,莫名的青果便觉得背脊处生起一股阴寒。 “到了。” 耳边响起林正达的声音,青果敛下冷意,抬头对罗兴祖说道:“爹,我们进去问问。” “哎。” 罗兴祖将牛拴到一边的石榴树上,牵了青果的手朝那扇黑漆大门走去。 “屋里有人吗?” “有人,进来吧。”一道粗糙的男声响起。 罗兴祖牵着青果,往屋里走。 屋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扎祭品,有房子,有牲畜,还有马车,反正就是日常生活中会有的,这里都有。因为堆满了各式祭品,屋子里便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青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们想要些什么?”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青果一个哆嗦,立马转过了身子,对上一张瘦削略显苍白的脸。 “叔,我们不买东西,是来找人的。”青果说道。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找谁?” “我们找梁淑清梁奶奶,叔,您是她侄儿吧?”青果尽量使自己把话说得柔和能打动人,“叔,我姥姥她摔了一跤,肚里孩子下不来,我们想请梁奶奶给看看。” “你们来得不巧,她不在,出门了。” “出门了?”青果一怔之下,急声道:“叔,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中年男人摇头,“她说今天天气好,出去走走,去哪,我不知道。” “这怎么办?”青果眼泪就快流下来了,“叔,我们把我姥姥都拉来了……”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对青果说道:“小丫头,其实就算我姑她老人家在,也未必有用。” “为什么?”青果不解的看着中年男人,“我打听过了的,都说梁奶奶她很历害,只要她肯出手,大人孩子都能没事。” “是了,你也说了,只要她肯出手。”中年男人接了青果的话,叹了口气说道:“可我姑,她不是什么人都肯给看的。” “我们有钱,”青果急声道:“我们不让她白看。” 中年男人听得好笑,轻声说道:“小丫头,你有多少钱?你知道请我姑看病的那些人出手都是多少吗?” 青果摇头。 中年男人升出一只手在青果跟前晃了晃,见青果没明白过来,男人干脆说道:“我姑就是看小病,也不能少于五十两,更别说你姥姥那是胎死腹中。没个一、二百两银子的,你就别指着她能动手!” 呃!是个财迷? “一、二百两银子?” 罗兴祖一脸失色的看着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点头。 “果儿,我们到哪去找一、二百两银子啊!”罗兴祖一脸无奈的看向青果。 青果也没想到,这个梁淑清的费用会这样高! 可是,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姥姥去死吧?想了想,她对中年男人说道:“叔,我手里虽然没有那么多,可是我可以给梁奶奶打欠条,每个月我们都还她,她可以算上利钱,只到还清为止。” 中年男人往前也不是遇上来请人看病付不起钱的,从前那些人,要么就是跪地死求,要么就是无奈离开,到从没有一个人能像青果这样。 “我看你的穿着,家里日子怕也不是很好过,你一个月能还几两?” “我家跟醉仙楼有生意在做,每个月肯定能还的。还多还少不好说,但一定不会赖了这银子。叔,您就帮帮我们吧。”青果哀求道。 她隐约已经猜到这梁淑清肯定在家,只是这中年男人看她们穷,怕她拿不出银子,才诓她的。 “爹,您去喊我大舅把银子拿进来。”青果对罗兴祖说道。 罗兴祖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外走。 青果探手拿出一直藏着的荷包,递给中年男人,“叔,两条小鱼是金的,这荷包里还有几两银子,我真不骗你,这银子我们肯定不赖。” 中年男人才要伸手接荷包,横刺里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把夺了荷包。 “小骗子,我的东西是能胡乱送人的么?” 一道恼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果看着一脸怒色瞪着她的叶天麟,心里就差喊娘了,少爷喂,你能不能别这个时候来添乱啊! 叶天麟将荷包紧紧的攥在手里,指着青果骂道:“小骗子,你缺钱缺疯了是不是,小爷的东西就这样让你糟贱!” 正急急从外面赶进来的林家两兄弟和罗兴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少爷!”瑞春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拉了叶天麟便要往外走,“少爷,您快出去吧,这不是您来的地方,让老夫人知道了,小的会被打死的!” 青果眼见得叶天麟被瑞春扯着往外走,连忙追了上前,“五少爷,那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这要是在平时,青果为着不招惹这个“大爷”,她肯定就认了,反正那东西原本也是叶天麟给她的,可现在,她姥姥等着这钱救命呢!边说边上前扯住了叶天麟。 “你的?”叶天麟回头看着青果。 青果点头,抢在叶天麟开口前,说道:“五少爷,你见过泼出去的水收得回来的么?东西你给我了,我怎么用,在哪用,是不是随我自己?” 叶天麟被青果问得一噎。 是了,东西他确实送给青果了,送出去的东西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哪里能收回呢?可是……叶天麟抬头看了眼屋内,又看了看一脸疑惑朝他看来的中年男人,眉头一皱,说道。 “小骗子,你真决定了?” 真,绝对比珍珠还真! 可是,对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来说,或许,她应该顾及下他的心情。这么想着,青果便缓和口气,一脸无奈的说道:“五少爷,您也看到了,我姥姥等着救命,大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 “少爷,我们走吧。” 瑞春眼见叶天麟呆的时间越长,急得就快跺脚了,这要被发现,他跟着少爷来这了,老夫人活吃了他的心都有啊! “你外边呆着去。”叶天麟推了把瑞春。 “少爷!”瑞春眼见劝不动叶天麟,只得转而看向青果,拱手打揖求道:“罗姑娘,您行行好,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家少爷走吧,回头,我非得被打死不可。” 青果也知道,大户人家讲究多,少爷小姐犯了错,受惩罚的总是底下做事的人!可是,眼下,她也等着救命啊! “五少爷,就当是我借您的,日后我加倍还您行不行?” 叶天麟回头对瑞春喝道:“爷叫你去外边等着,你听不懂是不是?” 瑞春还想再说,叶天麟扬了手里的马鞭便要抽。瑞春吓得,抱头就逃了出去。 这一幕只将个罗兴祖几个看得好似被雷劈了一样,林家两兄弟是见过叶天麟的,眼见叶天麟将当日给青果的荷包擤在手里,两人略一迟疑后,拾步上前。 “五少爷……” 叶天麟摆手,回头对青果说道:“小骗子,你说话算数不?” 青果懵了懵,不明白叶天麟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叶天麟就是要她跪下磕头,她也只有照做的份,哪里还能多想别的。于是便将个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 “算数,算数,绝对算数。” 叶天麟哼了哼,盯着青果说道:“你发誓?” 发誓?好吧! 青果当真便举了手发誓,然后目光咄咄的盯着叶天麟手里的那个荷包。 不想,叶天麟还是没打算将荷包还给青果,而是回头对外面喊了声“瑞春,你进来。” 瑞春急急的跑了进来。 “少爷?!” “你身上带银子没?” “带了。” “有多少?” 瑞春伸手去袖袋里摸,拿了几锭小碎银子出来。 叶天麟皱眉,“就这些?” 瑞春以为叶天麟是想拿别银子换回她赏青果的荷包,连忙摇头道:“不是的,小的这里还有银票。” “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拿出来。” 瑞春连忙自胸口拿出几张细面额的银票出来,一边轻声说道:“少爷,这是老夫人……” 叶天麟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抓了瑞春手里的银票,看也不看,转身将它朝青果递去。 青果错愕的看着他白白胖胖的小手,银票是五十两一张的面额,这样一瞧,少说也有个好几百两啊! “这……” “这什么啊!”叶天麟翻了个白眼瞪了青果,“人家都说了,少则五十两,多则上百两,你打算把你自己卖了筹钱啊?”顿了顿,一脸嫌弃的说道:“可就你这样的,能卖那么多银子吗?” 卖你妹啊!青果差点就想爆粗口,可是,在看到白白胖胖手里捏着的那几张银票时,她生生的忍了那口气,不但忍了气,还谄媚的笑着说了一句。 “五少爷,这……” “怎么,你不要?”叶天麟看着青果。 不要?不要才怪! 青果手一伸,立马抓了四张银票在手里,“谢谢,五少爷。” 叶天麟正打算再说几句话,青果已经回头对愣在那的罗兴祖和林家两兄弟说道:“爹,大舅去把我姥姥抬进来。” 罗兴祖应了声,转头便往外走。 青果回头对看得一脸怔愣的中年男子说道:“梁大叔,你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梁奶奶了吗?” 中年男子苍白的脸上绽起一抹讪讪的笑,正要开口,不想,屋子里忽的便起一道略显苍才的声音,虽显老,但气势却很足。 “小姑娘,连叶家的五少爷都肯帮你这个忙,老婆子我,自然也没有拒绝你的道理了!” 话声一落,青果便看到一名身材矮小,穿着一身墨绿色底面黑色暗纹对襟褂子,头发麻灰梳了个圆髻的老妇人走了出来。 青果一眼,便断定,这老妇人应该就是那位宫里出来的梁淑清老人,能将一件平常无奇的褂子穿出大家宗妇的气势,不是谁都行的! “梁奶奶,求您救救我姥姥。”青果上前,在梁淑清身前一步站定,神色恳切的说道:“梁奶奶,救命之恩,他日青果必定涌泉相报。” 梁淑清一双看尽世事的灰白的眸子,淡淡的看向神色真挚的青果,末了,唇角翘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摇头说道。 “小姑娘,你付我钱,我救治你姥姥,这本就是两清的交易,不存在什么大恩大德。同样,若是你姥姥在我手里死掉,我也不会为此负担任何责任!你明白吗?” 青果愣了愣,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皇宫里出来的人,早就磨灭了七情六欲,有的只是如何生存的心思和手段。 “不,您救了我姥姥,我肯定记着您的恩情。若是我姥姥不幸陨命,我们也绝不会怪你!”青果说道。 梁淑清点了点头,对一侧愣着的中年男子说道:“守业,你先送五少爷出去,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再帮着这小姑娘的家人,将人挪到东厢房的屋子里去。” “是,姑母。”梁守业恭敬的对一直安静的候在一侧的叶天麟说道:“五少爷,我送您出去。” 叶天麟脚下不动,朝青果看去。 “五少爷,过几天我要送菜去醉仙楼,到时我来叶府找您。”青果说道。 叶天麟想了想,点头说道:“小骗子,您最好别再骗我,不然我九叔饶不了你!” 青果有种想笑的冲动,为什么,她有一种,小屁孩打输了架,回家搬哥哥的感觉? “行,要是我骗您,您就让九爷把我给弄死!” 叶天麟哼了哼,这才转身往外走。 送走叶天麟,梁守业帮着林善文和罗兴祖将昏迷不醒的钟氏抬了进来。 梁淑清将林善文等人从东厢房赶出来,回头见青果还留着,她皱了眉头说道:“丫头,你还小,这场景你最好别看,不然,怕是将来嫁人你都不敢了。” 青果其实能想到该是怎样一副血淋淋的场面,在现代胎死腹中还能剖腹产给取出来,可是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年代,梁淑清她唯一可行之法,怕就是将肚子里的孩子用剪子弄碎,强行扯出来! 这确实一场不适合她观看的血腥场面,可是……青果眼见屋里除了梁淑清就只有她,她咬了咬牙,说道:“我不怕,梁奶奶您就让留下给您当个帮手吧!” 梁淑清没有再说叫青果出去的话,而是开始做准备工作。 滚烫的开水一桶桶的拎进来,梁淑清打开一个泛黄的布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开水里。 这是高温消毒? 做完这一切后,梁淑清又拿出两粒乌黑的药丸,抬起钟氏的头,撬开她紧闭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回头对青果说道:“丫头,倒碗凉水来。” 青果连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碗水过去。 喂完钟氏两粒药丸,梁淑清便去褪钟氏身下的衣服,将她的双脚分开用两根白色的布带捆在她身下的宽凳上。这样看起来,钟氏就像是半跪着一样,坦露着的下半身下是一个陈旧的木桶。 “唔……” 昏迷中的钟氏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痛呼。 “姥姥!”青果抢上前,紧紧的握住梁淑清的手,“姥姥您别怕,梁奶奶这是在救您呢!” 梁淑清抬头看了眼青果,眼里闪过一抹狐疑,但很快,她便敛下心思,走到钟氏身边,挽了袖子,对青果说道:“你真不出去?” 青果摇头。 梁淑清点了点头,对着钟氏高高隆起的腹部用力推揉起来。随着她的动作,昏迷中的钟氏,发出一声又一声无意识的痛吟。 这般推了约有一刻钟,梁淑清才停了下来,走到放着器皿的木桶边,不顾水温的烫手,愣是拿出一把泡得精光呈亮的剪子,然后走到钟氏身前。 接下来的事,青果没敢看,她紧紧的闭着眼睛,死死的抓着钟氏的手,她能感觉到钟氏那种剜心剔骨的痛,因为原本昏迷中的钟氏发出了一声凄历的嘶嚎。 “姥姥!”青果抱着钟氏,眼泪不由自主的便流了下来。 屋子里弥漫起刺鼻的血腥味,不知道过了多久,青果耳边响起梁淑清的声音。 “好了,孩子下来了!” 青果睁开眼,首先对上的是梁淑清涨红像被浸在水里的红纸一样的脸,她不敢去看梁淑清脚边的那只桶,而是急切的低头去看钟氏。 钟氏的脸白的就像外屋的那些纸人,满头满身的汗水,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姥姥……”青果小心翼翼的喊了声意识低迷的钟氏。 钟氏没睁开眼,但她的嘴唇皮翕了翕,就是这不起眼的动作,让青果知道,她姥姥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果儿,果儿,我娘她怎么样了?” 屋外响起林家两兄弟的声音。 青果觉得浑身的骨头就好似被车辗过一样,脚软得动都动不了,她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孩子下来了,姥姥她暂时没事了!” 屋外响起喜极而泣的声音,青果没有心思理会,她现在想着的是,怎样才能让钟氏不要因为破伤风而将捡回来的一条命又送掉! “梁奶奶,我姥姥她……” 梁淑清喘了一口气后,已经开始在替钟氏清理身子,似是知道青果要问什么,她在替钟氏身下垫上棉布,穿上衣裙后,说道。 “丫头,你姥姥能不能活,现在还难说。”顿了顿,见青果没出声,梁淑清嗤笑一声说道:“丫头,我跟你说,我赚你那二百两银子不冤,你知道我刚才给你姥姥服下的药丸是什么吗?” 青果摇头。 “是藏红花!” 藏红花!那可是妇科圣药,对落胎什么的是最有效的。但产量却极其稀少,据说是从印度传进来的。 梁淑清见青果默然不语,她自嘲的摇了摇头,“真是的,我跟个小丫头说这些干什么?难道她还能知道这藏红花不成?” 青果暗暗庆幸,她刚才没接梁淑清的话,不然怕是真要被人当成妖怪,一把火烧了。 “那东西很贵吗?”青果刻意问道。 “当然贵了,是从天方国运进来的东西,你想想,能便宜吗?”梁淑清没好气的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好了,叫你们家的男人进来抱人吧,回头再去药铺开几帖药吃着,能撑过七天,人就算是救回来了,撑不过去,那也是她的命。” “谢谢您,梁奶奶。” 梁淑清摆手,“我说过了,我们这是钱财两清的交易,谈不上谢和不谢。” 青果没有坚持再说客气话,而是喊了外面候着的林善文和罗兴祖进来。 赶在城门关闭前,一行人离了城。 一路上,林善文都紧紧的抓着钟氏的手,跟她细细碎碎的说着一些话。 到了这个时候,青果才想起来问一声,她姥姥好端端的怎么会摔跤的,而且摔得这么历害。 “不知道。”林正达摇头,一脸懵然的对青果说道:“早上,娘去拔白菜,说要给我们做菜糊糊吃,没多久,开阳就跑回来,跟我们说,娘不行了。” “开阳?”青果一怔过后,问道:“就是住你们家屋后,兆木叔家的小儿子,林开阳?” 林正达点头。 青果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等她还想再细想时,却怎么也抓不住。 “怎么就会让姥姥去地里?” 林正达和林方达羞愧的低下对,天冷,他们赖了会床,谁知道,就赖出这么大的事来! 青果没再多说,看着完全黑透的天,对罗兴祖说道:“爹,去找根树枝做火把吧,这黑灯瞎火的怎么走。” “哎!” 罗兴祖去砍火把,青果连忙趁这时间对林正达和林方达说道:“我爹要是问起五少爷的事,舅你们一概推说不知道,让他来问我。” 林家兄弟俩连忙点头,还不忘叮嘱林善文一声。 等罗兴祖寻了一根大树杈回来,青果帮着拿布裹着做火把时,罗兴祖果然问道:“果儿,那五少爷,是怎么回事?你跟他很熟?” “算不上很熟,”青果摇头道:“好似,他跟醉仙楼的东家是亲戚。” 罗兴祖想了想,说道:“可是,我看他不像是商户人家的孩子啊,小小年纪,那一身的气派,到像是……” “爹,我可没说他是商户人家的孩子,我只是说他好像跟醉仙楼的东家是亲戚。”青果说道。 罗兴祖怔了怔,醉仙楼不是商户吗? “皇帝会有草鞋亲,同样商户人家就不能有几个官亲?”青果眨了眨眼,说道:“我瞧着这五少爷应该是哪个官家的孩子。”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罗兴祖点头说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县太爷府上的少爷?” 呃! 青果觉得要是让叶天麟知道,罗兴祖这样猜他的身份,他肯定会跳脚大骂。 呸,就他也凭做小爷的的亲戚?! “管它呢,反正我们是做生意的。”青果说道:“和气生财,走哪赔着笑料就是,千万别得罪人,更别得罪官人!” “嗯,你说得有道理,你以后见着那五少爷,离他远点。”罗兴祖叮嘱青果道,顿了顿,又叹气,“哎,说起来也难,我们可欠着人家二百两银子,这得还到猴年马月啊!” “爹,您心疼了?”青果压了声音问道。 罗兴祖当时没觉得,其实回过头来,确实有那几分不是味道。 罗香园那是他的亲妹妹,伤了脚问他拿三、五两银子都拿不到,回头青果这就跟人欠下了二百两银子的外债! 人嘛,心总是偏着自己人的,哪怕那个自己人对你不好! “爹没心疼,爹就是……就是愁这银子怎么还。”罗兴祖不自在的撇过头。 青果笑了笑,往前靠了靠,对罗兴祖说道:“爹,您是不是在想,老姑伤了脚,我们不拿银了,却为着姥姥,一下欠了二百两的债?” 罗兴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默然的赶着马车。 青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爹,首先,我爷和我奶她们手里肯定拿得出那三、五两,而我外公是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二百两的!” “其次呢,我姥姥这是生死关头,生死关头,谁也想不了那么多。今天如果不是姥姥,换成是我奶,或者是我老姑,再或者是大伯他们,这二百两,我也一样会承担下来的。” 罗兴祖回头看向青果,“果儿,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罗兴祖吱唔的说道:“可你不是不喜欢你爷他们吗?” “我不喜欢他们,并不代表我便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青果叹了口气,对罗兴祖说道:“他们是你的亲人,我就算是再不喜欢他们,我也会想想,爹你的感受的。” 罗兴祖顿时便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一直觉得果儿是恨老宅子那些人的,才会逼着自己跟老宅子断了来往,但是果儿不是,果儿心里有她自己的一杆称! “果儿,是爹想差了。” “也不是。”青果呵呵笑道:“你也知道,要说好,我爷她们确实没我姥姥她待我们家好!做人总不能好歹不分是不是?” 罗兴祖脸上一红,吱唔了一句,便专心的赶起牛车来。 一天神经的高度紧张,虽然寒风刺骨,可青果最后还是懵懵懂懂的睡了过去,她是在一片混乱的话语声中醒过来的。 睁开眼,便看到林小桃正双手捂着嘴,闷闷的哭着。 “三姨,你咋了?” 林小桃连忙抬手胡乱的擦把脸,哑了嗓子说道:“三姨没事,三姨是高兴,谢谢你果儿,是你救了你姥姥的命。” 青果羞涩一笑,这才发现,牛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镇子里,不远处,罗兴祖正和黄保忠问文管事抓药。 “果儿,这银子不能白叫你一家出,三姨……” “三姨!”青果打断林小桃的话,轻声说道:“三姨,银子的事,你别管。” “这怎么行,二百两,又不是小数目,你家日子才刚刚好一点……” “三姨,你就听我的吧。”青果翻身坐起,看着烛光下的林小桃,轻声说道:“你跟我娘不一样,我娘是自己当家,你……” 林小桃神色一暗,但还是咬了咬牙,想要开口。 “三姨,你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强!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在,还怕赚不到银子吗?” “桃,你听青果的吧。”林善文这个时候开口了,“这离过年眼看着没多少天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数。” 林小桃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她本就想着,要是婆婆让保忠哥纳妾,她就提出让婆婆给她一笔银子,可是……林小桃目光茫然的看着一脸关心朝她看来的林善文和青果。 “好,三姨不跟你争,往后日子还长,总有三姨能出力的时候。”林小桃笑了说道:“到时,你可不许跟三姨抢!” “嗯,我肯定不跟你抢。” 说着话的功夫,罗兴祖他们已经把药抓了回来。 因着天色不早,钟氏这样的状况是绝对不能受寒,在外过夜的。而她这个样子,肯定也不能去林小桃家,只能尽快赶回石圳村。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夜半的时候赶加了石圳村。 “爹,您们回来了!” 林氏带着罗小将和青萍从屋里迎了出来。 “桂花,你咋没回去呢?”林善文看到林氏的时候,怔了怔,“你不回去,你家谁守着啊!” “爹,没事,我让福兴兄弟替我们看家。”罗兴祖说道。 林善文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也没心思在管别的事了。 大家伙合着力将钟氏搬到了屋里的床上,林氏带着青萍,将厨房热着的吃食端了出来。 “快吃些东西暖暖肚子吧,这天冷的……” 青果是吃不下任何东西,鼻子下面总是飘着股血腥味,罗兴祖到是饿了,他和林家两兄弟各吃了一碗,林善文因为担心钟氏,也没什么胃口。 “爹,我娘她没事了吧?”林氏问道。 林善文摇了摇头,“说是看能不能撑过这七天,过了这七天没事,人就算是救回来了。” “那这几天您小心点。”林氏连忙说道。 “嗯,放心吧,爹心里有数。”林善文又对林氏说道:“你去把兴祖还有你兄弟喊进来,爹有话跟你们说。” “哎!” 林氏以为林善文是要叮嘱什么事,便将屋外的罗兴祖和林家兄弟俩喊了进来。 “兴祖啊,今儿多亏了你们一家人,特别是果儿。” “岳父,都是一家人,您这样说就见外了。”罗兴祖说道。 林善文摆了摆手,示意罗兴祖让他说完。 “别的事我就不多说了,就像你说的都是一家人,可是那银子的事,我今儿把话说清楚,那银子没有叫你们出的道理,就当是我们向你借的。” “爹……” “你别说话。”林善文对林氏喝道。 林氏低了头,二百两银子,她也觉得是笔天文数字,可是,自家现在有生意做着,慢慢赚着,总能还清的! “我打算啊,那块荒地往后就算是你们一家人的,我们不再占份了!”林善文叹了声道:“本来嘛,就是你们心疼我们,愣送一半给我们的。我这也算是不厚道了!” “岳父,你千万别这么说!”罗兴祖连忙摆手,“银子的事,你老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还上的,那地……” “你听我把话说完。”林善文打断罗兴祖的话,转而对林家兄弟俩说道:“正达,方达,爹说的话,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爹。”林正达和林方达大声说道。 “那好,你们记着了,除了那块地,往后你们还得替你们大姐夫家干活,不拿工钱,什么时候债还清了,什么时候才拿工钱。” “爹,我们记住了!” 林氏在一边捂着嘴哭道:“爹,您这是干啥啊?您这到底是干啥啊!” 林善文笑了笑,对哭得伤心的林氏说道:“爹虽然没本事,可爹是个分得清是非的人,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没有道理还得让你养娘家。你有自己的家,上面有公公婆婆,不能因为娘家,把你家给搅得鸡犬不宁!” “岳父……”罗兴祖还要再劝。 林善文摆手,“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放心,你岳母我会好好照料着的。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由始自终,青果都在一边安静的听着,她不认为林善文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妥,相反,林善文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确实如他所说,他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罗老爷子和陈氏是什么人?他们要是知道今天是他们家顶下这笔债,只怕能把他们家的房子都给拆了,把林氏活吃了的心都有! 唉!看样子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林善文家确定也容不了她们过夜,青果正打算劝着林氏回家,明天再来时,一个人影却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双喜,你来有啥事?”林氏看着像做贼一样摸进门的人问道。 林双喜探头看了看屋里,轻声问道:“桂花姐,我婶她没事吧?” “现在还难说,得过几天再看看。”林氏说道了,末了又问一句,“双喜,你这个时候咋来了?” “我睡不着,看见你家有灯光,就想来看看。”林双喜踢着脚下的地,轻声说道。 林氏皱了眉头,林双喜虽是石圳村人,但跟她们家真算不上什么亲近的人,他睡不着就来她家看热闹吗?正要让林双喜回去,林双喜却开口了。 “桂花姐,我婶,她不是自己摔的,她是让人推倒的!” “啥?” 林氏顿时跳了起来,往前一步,抓住了林双喜的胳膊,大声问道:“是谁,是谁害了我娘,你说,你快告诉我!” ☆、63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不仅是林氏,青果姐弟几人还有林家两兄弟在听到林氏的那声吼时,也齐齐的围了上来。相较于林氏的失态,林家两兄弟更是赤红了眼,像看仇人似的看着林双喜。 “桂花姐,你先放开我。”林双喜顶着几对凶狠狠的眸子,哆着唇对林氏说道:“我肯定是要告诉你的,不然,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林氏松开攥住林双喜的手,青果使了个眼色给罗小将,罗小将立刻大步堵在了门边。 “你到是快说啊,是谁把我娘害成这样的!”林方达红了眼对林双喜喊道。 “是……是开阳哥。” “啥?” 屋子里一静,好似大风过境后的海面,看似平淡,实则暗潮汹涌。 林双喜看着屋子里齐齐失了反应的众人,下意识的咽了咽干干的喉咙,然后目光不由自主的朝门口看去。等看到守在门口的罗小将时,他眉头一耷,人跟着便也低下了头。 青果最先反应过来,她记得听林正达说过,是那个叫林开阳的人来报的信! “林开阳?”青果回头朝她娘看去,“娘,舅说,林开阳来报的信啊!” “双喜,你没骗我们吧?”回过神的林家兄弟同时问道。 林双喜急得跳脚说道:“这事能骗人吗?我要不是心里过不去,我能大半夜来不睡觉来跟你们说这事?” 青果正想说点什么,却感觉两道人影从身边抢了出去,等她一回头,便看到林家兄弟俩撒了脚丫子往后屋林兆木家跑去。青果来不及多想,当即提脚跟上! “林开阳,林开阳,你给滚我出来!” 林家兄弟俩对着林兆木家紧闭的大门,又是拍又是踢的。 “谁啊,这么晚?” 屋里亮起了灯光,不多时,门被打开,林兆木披着棉衣拿了油灯站在门口,等看清拍门的人是林家两兄弟时,不由瞪了眼问道:“正达、方达,你们这是……” 林正达将林兆木一把推开,抬脚便往里闯,林方达紧随其后。 “林开阳,你给我滚出来!” “哎,正达,开阳他不在家,你找他啥事?”林兆木急急跟了上去。 林家兄弟俩一听林开阳不在,当即赤红了眼瞪着林兆木,吼道:“他去哪了?你别以为藏着他,这事就算完了,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害了我娘,我不会放过他的!” “啥?!”林兆木手里油灯一抖,差点便掉在地上,他瞪大眼看了林家兄弟俩,“正达,你说啥?你娘怎么会是我家开阳害的?你这娃,我家开阳可是好心给你家报事的。你怎么可……” “你闭嘴!”林正达指着林兆木,吼道:“他好心?他就是伤心病狂的畜生,我娘那么大肚子的人了,他怎么就敢推她!” “正达……” 林正达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回头对林方达说道:“弟弟,砸,给我把他家全砸了,看他林开阳能躲哪去。” “正达……” 林兆木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 这一停顿的功夫,林正达和林方达已经翻了桌子,砸了香案,抢身又往屋里冲了进去。 林兆木一把甩了青果便要追过去阻止,青果幽幽开口了。 “叔,你不让我舅他们出口气,他们肯定会把你儿子给杀了的!” 林兆木身子一顿,人便僵在了原地。 屋里响起一阵哗啦声,林兆木脸上的五官瞬间扭曲起来,他回头朝青果看去,咬牙吼道:“这人要不是我家开阳害的,你们拿什么赔?” “人不是他害的,我舅砸了的东西我翻倍给你赔,人要是你儿子害的,你让不让他给我姥姥偿命?” 林兆木被青果问得噎在那,他哆了嘴,瞳孔急剧的收缩着。 青果原本以为林兆木不知情,可是眼下看着他这样的反应,心里却隐隐有些明白了。 “叔,怎么没看到婶她们啊?” 林兆木垂了眸子,轻声说道:“你婶子娘家让人捎信来,说是她她娘病了,让她带孩子们回去看看。” 青果扯了扯嘴角,她才不相信,世间有这么巧的事。十有*是怕事情爆发,躲祸去了!就在这时,灶房响起一阵“呛啷”声。 林兆木眼角下的肌肉一阵抽搐,再顾不得青果,急急朝灶间走去。 等看清眼角的情形时,他再也没控制住那只一直抖着的手,“啪”一声,油灯掉在地上,碎成几片,“蓬”火焰串起老高,将灶间的狼藉映入青果眼底。 林兆木家的锅被林家兄弟俩给砸了! 乡下人,被人砸锅那是相当于是被人挖祖坟的概念,更别说砸锅的还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林兆木先是涨红了脸,目光吃人的瞪着林家兄弟俩,但当兄弟俩不甘失落的瞪回来后,他却在一愣过后,僵硬的撇过脸,末了,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 “正达,方达,你们就那么确定是我家开阳干的?” “当然,是……” “是我姥姥亲口说的。”青果抢在了林正达和林方达的话。 林家兄弟俩一愣,明明是林双喜说的,怎么又变成是他娘说的了?他娘这会子不还生死难测的躺在床上吗? 青果叹了口气,林双喜因为良心过意不去,告诉了他们事实。对他们家来说,是个恩人!但对于同是石圳村的林兆木家来说,那就是个仇人了!她没必要让林兆木跟林双喜家结仇不是。 “你姥姥她没事了?”林兆木错愕的看向青果。 青果点头。 林兆木脚一软,眼见便要倒下去,却在下一刻,他伸手扶住了门框,稳住了摇摇欲垫的身子。 “叔,你看这事怎么了吧?” 林兆木惨白了脸看向青果…… 青果抿了抿嘴,淡淡说道:“天不早了,我们忙了一天一夜,先回去歇了,明天把里正找来再说吧。” 话落,青果招呼了一声一通发泄后,有些萎靡的林家两兄弟。 林正达还好,林方达却有些不甘心,咬牙对青果说道:“果儿,我娘受那么大罪,差点命都没了,这事就这样了了?” “当然不会,你都说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只是,这事我们私了不得,还是报官吧。” “报……报官?”林兆木看着青果。 青果点头,她抬头看着林兆木僵硬不行的脸,冷冷说道:“我姥姥差点一尸两命,叔,你莫不是觉得这事就是砸你家几样东西就能了的事?” 林兆木摇头,他当然知道这事不能善了,正因为知道不能善了,才会让媳妇带着孩子们去娘家躲一躲,想着万一,这林氏要是救不回来,这事说不得就这样了了,可谁知林氏偏偏救回来了! “正达,我去看看你娘去吧?”林兆木犹疑的说道。 林正达才要说林兆木猫哭耗子假慈悲,青果却已经脆声说道:“叔,我姥姥她伤了元气,大夫让她静养呢,再说你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你不如把我婶她们喊回来吧。” 林兆木嘴唇噏了噏,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青果也没在意,一手扯了林正达,一手扯了林方达,转身便走。 “哎……” 林兆木想要开口,但当他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围着他家院子外的村里人的目光时,他僵在了那,一瞬间,有种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冲动。 “正达,真的是开阳把你娘给推的?” 有人出声问道。 “叔,这事还能骗人?”林正达朝问话的人看去。 “不是,我就是想着开阳这孩子平时挺本份的,怎么就会做这种缺德事!” 林正达认出,这说话的人是平时跟林兆木交好的人。当下,好没气的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难不成我娘她无缘无故自己想不开,要往崖下摔?还是我跟他林开阳有仇,要赖着他?” 那问话的人,被林正达噎得半响说不出话,讪讪的闭了嘴。 可不是么? 钟氏不可能自己往崖下跳,都是同一个村的,又前后邻居住着,林正达也不是非得赖上他林开阳不是! “说不得是你娘自己不小心摔了呢?” 林正达和林方达听了那人的话,眼睛都绿了,就似狼崽子一样恨不得扑上前照着他脖子来一口。 “叔,你这话就没道理了。” 青果是知道自家两个舅舅的,不是很擅言词,刚才那番话已经让她大出意料,这会子要还想让他们再以理服人,那就有点难了。 当下,抬头朝那男人看去,冷声说道:“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我姥姥是什么样的为人,大家都清楚,照你这么说,我姥姥咋不说别人,就光指证他林开阳呢?他林开阳要是没做亏心事,干嘛要躲起来?” “这……” 青果可不会给他再胡搅蛮缠的机会,掷地有声的说道:“我们既然敢来找人,那就是我们手里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事是他林开阳做的。叔,你要是觉得我们冤枉了,没关系,你明天当着里正的面拿出证据来,就行了。” “啥,还要找里正?” 人群里有人失声说道。 里正是代表衙门的,这事一旦惊动了他,就等于是报了官! 往常村子里有什么纠纷磨擦的,都是大家请个中间人,私下和解了,还极少有惊动里正的! “当然!”青果大声说道:“我姥姥差点一尸两命,这就是谋杀,不报官,谁给我姥姥主持公道!” 青果的话声一落,周遭瞬间便安静下来了,就连之前那个帮着林兆木说话的男人也不敢再开口。 闲言冷语可以不负责任,可这上公堂的事,并不是谁都愿意招惹的! 青果哼了哼,扯着犹自一脸愤愤的林正达和林方达走出人群。不想,才走出人群便看到站在最外面的林氏。 “娘。” 林氏默然上前,扯了青果的手,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回走。 而这个时候,天边已经微微起了薄薄的亮光,远远的响起了鸡鸣声。 “娘,天亮了。”青果说道。 林氏点了点头,回头对青果说道:“果儿,娘跟你爹说好了,等天亮,你们几人先回去,娘留下来照顾你姥姥几天。” 再过两天就是给高家酒楼送货的日子了,因着老宅子那帮人,青果还真不敢多在她姥姥家耽搁,问题是,现在又知道了她姥姥是被人害的,就刚才的那情形,青果还真不放心留她娘一个人呆着。 “娘,您让我舅去把里正请来吧,我姥姥这事,必须得报官。” “嗯,娘也是这意思。” 青果便不再多说。 回到家,罗兴祖立刻迎了出来,对林氏问道:“咋样?找到开阳那孩子没?” “他逃了。”林正达抢在林氏前说道。 “逃了?”罗兴祖怔怔问道:“那怎么办?” “爹,我们进屋说吧。”青果上前扯了罗兴祖,一边问道:“双喜呢,他还在吗?” 其实照辈份,青果得喊双喜一声叔,只可惜,她内里的芯子是换的,所以,她干脆直接喊人名字了。 “走了,”罗兴祖说道:“他说他不能出面作证,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青果点头,这原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反到是林家兄弟俩,有点不能接受。 “他不出面作证,这可咋办?里正能信我们的话吗?” “岳母刚才醒了。”罗兴祖忽然说道:“你们才一走,岳母就醒过来了。” “真的!?” 林家兄弟俩话一落,转身就往里屋抢进去,青果紧跟在他们后面,她也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 林家兄弟俩眼眶红红的扑到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脸色惨白的钟氏。 一直小心照看着钟氏的林善文在林家兄弟抢进来时,便欲要出声阻止,不想却晚了一步,才睡过去的钟氏又醒了过来。 “正达,方达。” “娘,您可醒了,您把我们吓坏了,您知不知道!” 林正达、林方达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乖,娘没事,娘不会死的。”钟氏心疼的看着哭得不行的兄弟俩,软弱无力的说道:“娘还要给你们娶媳妇,抱孙子,不会死的啊!” 林正达和林方达也顾不得说别的,只重重的点着头,伤心过后,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来。 “娘,是不是林开阳把你从田畔上推下去的?” 钟氏目光微滞,稍倾点头道:“他……他怕也不是故意的。” “娘,您怎么到现在还替别人说话,您知不知道,林开阳他逃了。” 钟氏一怔,“开阳逃了?” 林家兄弟俩点头。 钟氏默了一默,她才一醒来,林善文便把林双喜来说的话跟钟氏说了,当然也说了是林开阳来报的信,若是林开阳不来报信,怕是钟氏真就要死在田畔下了! “姥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开阳,他为什么要推您?” 青果走上前,看着钟氏问道。 钟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才从地里回来,便遇上了开阳,开阳问我篮子里是什么,我说是红薯,他问我要,我说拿给他,他不肯上前来抢,争执中,我一不小心就从畔上滑下去了。” 青果差点便一口老血狂吐,尼玛,为着一篮子的红薯差点就一尸两命!这叫什么事? 钟氏的话声一落,屋子里便静了静。 林兆木家孩子多,也是穷户,只是,为了点吃食,便能弄出人命来,这着实也凶残了点! “那孩子当时吓坏了,转身就跑了,我还以为……” 钟氏虽没把话说完,但大家却也明白她的意思。 当时林开阳要真的不回来报信,钟氏还真就得死在地里了! “娘,等会天大亮,我就去所里正请来。”林正达说道。 钟氏皱了眉头,摇头道:“乡里乡亲的,我又没什么大事,请什么里正啊,请了里正,那孩子就得吃官司了!” “他差点害得您没了命,还害得咱家欠下了二百两银子,您愿意放过他,我可不愿意!”林方达吼道。 钟氏身子一僵,抬头朝林善文看去。 “他爹,方达说的是真的?为了救我,欠下了二百两银子?” 林善文沉沉的点了点头,闷声道:“不但是欠下了二百两银子的债,还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都不知道往后怎么还。” 接着,便将如何遇到叶天麟,叶天麟怎么出面帮忙,果儿如何应承的事给钟氏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小桃她娘,我知道你心好,不愿跟人为难,可眼下这事,不是咱家能挑得起来的。我们不能把桂花给害了啊!” 钟氏点头,如果她的意思,不追究林开阳,那这二百两银子的债,就要他们自己还。可出面借钱的是青果,到时老罗家的那些人知道了,不会放过林氏的! 钱债好还,人情债难还,还不知道那五少爷会怎样为难青果呢!钟氏一时间只觉得心头就好似压了块石头一般,透不过气来。 “姥姥,您别担心,那五少爷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他人不坏。”青果对钟氏说道。 钟氏内疚的看了眼青果,目光微抬,对上走进屋子的罗兴祖和林氏。 “兴祖。” “岳母。”罗兴祖连忙走上前。 钟氏想了想,对罗兴祖说道:“兴祖,要是你爹娘说道起,你告诉他们,这欠下的银子我们肯定还,不……” “岳母,都是一家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罗兴祖涨红了脸说道:“您放心,我爹娘那,有我呢!” 钟氏摇头,“刚才你岳父也跟我说了,一切就照他的意思来。儿女有儿女的家,我不能为了自己,害得儿女不安生不是?”话落,垂头看了林家兄弟轻声说道:“好在正达和方达还小,一时半会儿不说媳妇。” 罗兴祖还要说,但钟氏显然已经累了,不愿意再多说。 “爹,银子的事以后再说吧,先让我姥姥歇会,等会还要请里正来呢!” 屋子里人便徐徐的退了出去。 天光已经大亮,林氏把饭做了,等吃过早饭,林氏便让林正达去请里正。 毛阿四跟着林正达来家里时,整个石头圳村都哄动了。 必竟昨夜林家两兄弟的那一通砸,动静不是一般的大,没消多时,整个村便传遍了,是林开阳把钟氏给害的。虽说有人还不信,但当毛阿四肃着脸来石圳村时,不信的人也信了! “阿四哥,麻烦您走一趟了。”罗兴祖因为跟毛阿四打过交道,言语间便有些熟络起来。 毛阿四点了点头,对罗兴祖说道:“兴祖兄弟,你岳母的事,你小舅子跟我说了,去把林兆木喊来吧。” “哎!” 罗兴祖把林善文喊了出来,他便去后屋喊林兆木。 而这个时候,卢永东和黄保忠分别带着林巧巧和林小桃也回来了。 等知道钟氏不是自己摔的而是被林开阳害的以后,半响没说出一句话,直至看到垂着头勾了背往她们家的来的林兆木后,才豁然回过神来,回过神来,两姐妹就哭骂起来了。 “简直是丧尽天良啊,就为得几个红薯差点要了我娘的命,你好好的说,能不给吗?” 林兆木一夜未醒泛着青白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怪谁?怪林开阳吗?不,不能怪,孩子饿得不行,去找吃的。谁晓得会闯这么大的祸,他只能怪自己,是自己这个当爹的没用! “阿四哥。”林兆木上前见礼。 毛阿四点了点头,示意林兆木坐下说话,林兆木默了一默,没有坐,而是蹲在了门槛边。毛阿四看了看恨不得将林兆木给撕了的林家三姐妹,没再勉强。 青果偎在林氏身边,安静的看着。心里打定主意,只要处理公正,这事她不插嘴! “叔,”毛阿四看向林善文,问道:“婶,能说话吗?” 林善文点头,“能,只是时间不能太长,人还太虚弱了。” 毛阿四点点头,回头对林兆木说道:“兆木兄弟,你看要不要把婶给请出来,你们当面当个质?” 林兆木愕了一愕,对质? 林兆木朝青果看去,他没忘记昨儿夜里青果说那番有证据的话。他不知道,青果她们是诈他还是真的手里有证据!如果,青果没证据,这事他要是一径的抵赖,其实林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可万一,真的有所谓的证据呢? “阿四哥,能不能不惊动官府,婶她不是没事吗?”林兆木哀求的看向毛阿四。 林小桃才要开口说话,被黄保忠给扯了把。 “看岳父怎么说。” 黄保忠轻声说道,林小桃愤愤的瞪了眼林兆木,朝林善文看去。 毛阿四也朝林善文看去,“叔,您咋个意思?” 其实毛阿四也是赞同这事私下了掉的,这一报到县里去,林开阳被下狱不说,往后两家便算是结了仇了!人死了还好说,这人必竟还好好的不是! 林善文默了一默,朝林兆木看去,“兆木你这算不算是承认了我家雪珍是开阳给害了的?” 林兆木张口结舌的看着林善文。 青果到是挺佩服自家外公的,林兆木抓重点,自家外公也是抓重点。 林兆木要求不报官,为的是不让林开阳吃官司,而自家外公为的是一个名正言顺。不报官可以,但前提是,你得把这事认下了,别没的到时说是他们家欺负人! 在场的人都没出声,目光齐齐的看向林兆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家屋子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大家伙也没出声,齐齐看着林兆木和林善文。 林兆木张了张嘴,那句“不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良久,久到青果已然不耐,正准备打破这份令人室息的寂静时,林兆木开口了。 “是开阳不小心闯的祸。”话落,林兆木“扑通”一声跪在了林善文跟前,赤红了眼说道:“叔,看在都是乡里乡亲的份上,您饶了开阳吧,这一报官,开阳他就……” 屋外围着的石圳村人,顿时便炸开了锅。 “真的是开阳!” “天啊,他怎么就敢,珍嫂子可是八个月的肚子了!” “可不是,这差点就一尸两命!” “……” 林兆木一张脸涨红如血,埋了头,耳里听着那些议论声,只觉得就好似被人当众打着脸。 林善文叹了口气,上前扶起林兆木。 “兆木,你婶子她说不报官。” 林兆木霍然抬头朝林善文看过来,颤了声说道:“叔,婶……她真这么说的?” 林善文点头。 “爹……”林小桃不肯了,她娘都差点死了,怎么能不报官,不给那坏小子一个教训?“我娘她差点就死了!” 林小桃的话使得林兆木再次羞红了脸。 林善文摆了摆手,示意林小桃别说话,林小桃跺了跺脚,只得退到一边。 “兆木,你婶子当时的情形你也知道的。”林善文看向林兆木,说道:“好在老天保佑你婶子遇上贵人,这命是捡回来了,不过……” 林兆木一脸紧张的看着林善文,“叔,您有什么条件您就说,我一定尽力做到。” 林善文叹了口气,二百两银子,林兆木就是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可赔不起又怎样,谁都有自己的难处!非是他要为难他,实在是他自己也负担不起! “你婶子看大夫的费用,你给出了吧。” “行,行,行。”林兆木一连说了三个行字,他说行的时候,是完全没想到,这将是一笔天文数字! 林善文看着应得欢快的林兆木,半响没出声。 毛阿四原本见两人能和解,还高兴了一把,但当看到林善文脸上神情的凝重时,他不由心里咯噔一下,恍然想起,来的路上,好似林家的儿子说起,他娘看了二百两银子的事。 二百两银子,有钱人眼里,只不过是一餐饭钱,但在穷人眼里,那可是笔巨款啊! “叔。”林兆木不解的看着林善文,以为林善文还在犹豫,连忙说道:“叔,您放心,不管多少,我砸锅卖铁都会把钱凑上的。” “唉!”林善文叹了口气,对林兆木说道:“兆木啊,救你婶子命的是县城一个叫秦淑清的老嬷嬷,这嬷嬷从前是在皇宫侍候贵人的。” 林善文话声一落,林兆木便傻了眼了。 不但是林兆木傻了眼,就连围着看热闹的大伙齐齐静了静。但很快,便似热油锅里进了水,炸开了。 “侍候贵人的!天啊,那得多少银子啊!” “银子?有银子又怎么样!我听我娘家那边的人说,这姓秦的嬷嬷那都是给有头有脸的人家看的,一般人,就是有银子都请不动!” “啊,那这雪珍嫂子……” “要不说,雪珍嫂子是个有福气的啊!这大难不死,往后怕是福气更好哩!”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的热火朝天。 事情的主角,林兆木却是脸色瞬间白得像刚粉过的大墙,他哆了嘴,看向林善文,颤声问道:“叔,多……多少银子?” “二百两!” 林方达抢在林善文开口前大声喊了出来。 “扑通”一声响起。 林兆木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林善文,林善文却没有如他所想那样,而是对着他点了点头,表示林方达说的是真的! “二……二百两!” 林兆木哆哆嗦嗦的样子,让人很是同情,但是当想到钟氏差点便一尸两命时,这同情转而又变成了无奈! 二百两换回一条命!你说贵吗? 有钱人会说贵个屁,老子愿拿二千,二万来换!可是穷人呢?穷人怕是会想,二百两……你拿二百两来,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林兆木是穷人。 毛阿四看看林善文,又看看林兆木,有种很无力的感觉。 林善文已经答应不走衙门,等于就是放林开阳一马,照理说,这诊金就该林兆木全拿出来。可林兆木他是个穷人,你就是把他砸骨头卖髓,也卖不出二百两! 怎么办?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青果厌倦这寂静,打算出声时,林兆木开口了。 “这银子,我拿!” 哗一声,人群再次喧哗开,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林兆木,而林兆木则苦笑看着向林善文。 “叔,这银子我愿拿。” 林善文点头,但没接林兆木的话。 林兆木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皮,略略一顿后,闷声说道:“家里能卖钱的,就是那间破屋子,还有几亩地,这些我都卖了,能卖多少算多少!” 卖屋卖地! 这房和地一卖,一大家子人吃什么住哪里? 青果撩了眼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的林兆木一眼,揣测着,他是真打算这样做,还是只是想博个同情! 毛阿四同样看向林兆木,沉声说道:“兆木兄弟,你这房子地一卖,日子还咋过?” 林兆木苦笑一声,轻声说道:“不卖房子和地,怎么办?要不是我这当爹的没用,孩子也不会闯这么大祸!” 他这话说得伤心,自然听着的人也难过! 青果看着转眼间便又默然的村人,撇了撇嘴角。 心里对林兆木很是不屑了一把,如果说这当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在昨天出事的当口,他就应该跑来搭把手,所事情讲个明白。可是,林兆木没有,他在赌侥幸,赌她姥姥救不回来! “那就这样吧。”青果从林氏身边探出头,说道:“我姥姥肚里的孩子没了,我姥姥的身子也伤到底了,那个嬷嬷说,养得好多活些年头,养不好,过一天就是一天。” 青果这等于就是告诉大家,你们想要同情弱者不是?那就让你们看看,到底谁才是弱者! 果然,青果的话声一落,那些轰轰的议论声,又瞬间止住了。 林兆木深深的看了眼青果,末了,咬了咬牙,对毛阿四说道:“阿四兄弟,你给看看吧,有谁要买地的,先把我家那几亩地给卖了!” “哎,行,这没问题。”毛阿四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无非就是立张契约什么的,双方各自签字按手印。事情结束后,已是离晌午不远,罗兴祖留了毛阿四用饭。 “阿四哥,这麻烦你跑一趟,也不好意思,留下吃餐便饭吧。” “改天吧,”毛阿四摆手,对罗兴祖说道:“今天这饭你就是留下我了,我也吃不畅快。” 罗兴祖一想,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便没强留。 送走毛阿四,黄保忠和卢永东两人喊了罗兴祖走到了林善文跟前。 卢永东跟黄保忠互相看了眼,然后开口对林善文说道:“岳父,虽说这银子该林兆木出,但我们也不能把人逼死了,不然,有道理也变成没道理。” 林善文点头,“我知道,所以他要卖地还钱,我同意了,但房子没必要卖!” 卢永东赞同的点头。 黄保忠则从袖子里取了个荷包出来,对林善文说道:“岳父,我跟二姐夫商量过了,林兆木就算是还,了不起也就一百两,剩下的一百两没道理让大姐夫人一担着,我们三个妇女婿平摊了吧!” 林善文连忙摆手,“不,不,不能让你们拿这银子。” “岳父!”卢永东不赞成的看着林善文,说道:“这是什么时候了,我们是你什么人,正达和方达又还小,岳母的身子也需要好好将养。” “我会赚。”林善文斩钉截铁的说道:“儿子是我生的,女儿也是我生的,我这个做爹的没用,不能帮她们什么,也不能回过头来还拖后腿不是?” 卢永东是聪明人,当下便明白了林善文话里的意思,他撩了眼厢房内,正趴在钟氏床边轻声哭泣的林巧巧,要说娶这个媳妇,他划不划算,他没想过。必竟,林巧巧虽然不能干,但却很听话,也很会照顾人。对他来说,这就够了! “岳父,您放心,这银子是我自己赚的,我爹娘那不知道,我保证也绝不会让他们知道,不叫他们为难巧巧。”卢永东说道。 黄保忠立刻跟着说道:“岳父,我这三十两,也是我自己存的私房银子,我爹娘不知道的,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他们知道和为难小桃的。” 林善文听得眼眶一热,喉咙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样,他微微的撇开脸,眨落眼里的泪,然后才回头对着三个女婿扯了嘴角,绽起一抹难看的笑。 “你们有这份心就行了,别的……” 卢永东眼见话说到这份上,林善文还是不肯要这银子,他只得回头对屋里喊了声“巧巧”。 林巧巧走了出来,哑了喉咙问道:“芳芳爹,啥事?” 卢永东,将那个装着三十两银子的包裹递给林巧巧,“岳母亏了身子,你把这银子拿去给她老人家,让她买些参啊什么的补补。” “哎!”林巧巧连犹豫都不曾,当即拿了银子便往屋里走。 黄保忠连忙有样学样的喊了林小桃出来,也把准备好的银子拿同样的说词,给了林小桃。 罗兴祖却是涨红了脸,半响无语。 三个女婿,二女婿和三女婿都拿了银子,没道理他不拿啊!可是……罗兴祖低了头,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大姐夫,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岳母就危险了!”卢永东对罗兴祖说道。 罗兴祖慌忙抬头,摆手道:“我没帮上什么忙,就……” “这还叫没帮上忙?”黄保忠拍了罗兴祖的肩,憨憨笑道:“要不是有你们家跟文管事的关系,文管事怎么会告诉谁能救岳母?要不是果儿认识那个五少爷,那个什么秦嬷嬷怎么会同意替岳母诊治!总之啊,这次功劳最大的就是你们!” 罗兴祖被说得涨红了脸,一迭声的说道:“没什么功劳,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是啊!”卢永东拍了罗兴祖的肩,打趣道:“都是一家人,大姐夫,你往后有发财的机会,可跟我说一声。别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赚大钱。” “哪能啊!”罗兴祖连忙说道:“赚的都是几个辛苦钱,哪能跟你比……” 卢永东摆手,打断罗兴祖的话,“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同城里的醉仙楼生意都做起来了。” “那都是靠果儿和岳父,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罗兴祖说道。 “果儿?”卢永东回头朝屋里正笑眯眯的跟钟氏说着话的青果看去,愕然道:“果儿她才多大,她懂什么啊?” “二姐夫,这你可就走眼了!”黄保忠嘿嘿笑道:“我跟你说,还真就是果儿这个鬼灵精做的事!” 卢永东怔了半响,末了,突然的就对罗兴祖说道:“大姐夫,咱们结个娃娃亲吧!” ☆、64再进叶府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爹,您当真没答应吧?你没骗我?” 青果一脸紧张的看着罗兴祖。 罗兴祖摇头,嘿嘿笑道:“没,你放心。” 怎么放心啊!这个时代不都讲究表兄表妹天生一对、亲上加亲?可素,她是个西贝货啊,她不要面临这种后代有可能是畸形或者是傻子的风险啊! “爹,你当真不骗我?” 罗兴祖讶异的看着青果,似乎不明白青果对这件事怎么就这么执着! “爹真的没答应,爹说,等你们大了再说,要是真处得来,也行。” 青果当即决定,以后跟二姨家的长亭表哥一定要处成仇人! “爹,您记住了,以后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青果说道。 走在一侧的罗小将回头冲青果刮了刮脸,羞她道:“果儿你好不害羞,才多大,就想嫁人了!” 呃!你个死孩子。 青果无视罗小将的打趣,而是一本正经的看着罗兴祖和林氏,说道:“爹,娘,您们可记住了。” 罗兴祖和林氏到没往深里想,淡淡说道:“记住了,往后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 青果这才将一颗提起的心放回了原处。 因着秦淑清说过,钟氏须得过了七天,才能确保无虞,是故,林氏的心情并不轻松,但结了婚当了娘的人,还有自己的小家要操持,没有太多的空间让她伤心! 一路无话,等回到三坑村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果儿她爹,你可回来了。”村东头的孙寡妇嘴里嗑着葵花籽,扭到青果她们跟前,“你家出事了!” 孙寡妇的话让青果一怔,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家人都没有,怎么就出大事了?” “你叔和罗福兴吵起来了。” “啥!?” 罗兴祖一脸奇怪的看向孙寡妇。 孙寡妇吐了嘴里的瓜子壳,说道:“我说你家小兄弟和罗福兴吵起来了,差点把人给打了!” 罗兴祖没等听完孙寡妇后面的话,便扔下青果几人,急急的往家里赶了过去,边走边说道:“怎么就会吵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林氏自然也是心急如焚的追了上去。 青果却是没忘了抓住孙寡妇话里的重点“差点把人给打了”那不就是还没打吗?没打,就不用急,慢慢走着呗!用脚膝盖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将,你们咋就回来了?不是说你姥姥她快不行了吗?”孙寡妇对罗小将说道。 罗小将本就不喜欢孙寡妇,听了她的话,没好气的吼道:“你才不行了,你全家都不行了!” 青果“噗嗤”一声就给笑了,哥喂,你可真是太给力了。 孙寡妇顿时便变了脸色,对罗小将喊道:“罗小将,你怎么说话的呢?啊,我又没说什么,是别人……” “别人说屎好吃,你咋不去吃?”罗小将对骂骂咧咧的孙寡妇吼道。 “你……” 孙寡妇那个气啊,有心上前教训罗小将一顿,她女儿罗小花连忙扯住了她。 “娘,娘,我们回屋去吧。” 罗小花急急得上前,又是拖又是扯的将孙寡妇给扯进了屋。 “你扯我干什么,我找他爹娘去说道说道,哪有这样的孩子……”孙寡妇还在噼里啪啦的说着。 罗小花幽幽怨怨的说一句,“娘,您还想咱家的烟囱让人给堵住,你就作吧。” 孙寡妇一愣,等明白过罗小花的话后,顿时便跳了起来。 “小花,你说啥?你说咱家的烟囱是罗小将给堵的?你咋不早说……不行,我更不能饶了他……” 眼见孙寡妇就要冲出屋子,罗小花一把上前抱住了孙寡妇的腿,“娘,我求您了,您就歇停歇停吧!” 孙寡妇看着罗小花苍白瑟瑟的脸,半响没说话,良久,就在罗小花以为劝不住孙寡妇时,孙寡妇却是幽幽的一声叹息,低声说了句话,只是声音太低,她没听清。而孙寡妇则低身掰开罗小花的手,不声不响的回了屋里。 屋外,青果姐弟几人早已走远,罗小花唇角绽起一抹苍凉无力的苦笑。 而青果才回家,便跟来喊罗兴祖的罗富贵撞了个正着。 罗富贵一见着青果,立马跳得远远的,扯了喉咙对屋里的罗兴祖喊道:“二叔,我爷喊你去老屋一趟。” 屋子里,罗福兴正跟罗兴祖说着昨天发生的事。 “兴祖哥,事情就是这样的,全有叔让兴旺来帮着看房子,兴旺说让我回去,可大强娘说,我们已经答应了你们,哪怕兴旺在,我们也得帮着看房子。” “兴旺不高兴,说我们是图谋你家的那些东西,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当时是生气来着,可想着我跟你的交情就算了,可谁能想到,兴旺夜里会摸到棚子里来。” 青果走到门边一听这话,连忙抢了进去。 “福兴叔,我三叔摸棚子里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一来,我就醒了,然后他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看到我,冲上前来就要动手!” 这下子别说罗福兴,就连罗兴祖都纳闷了! “福兴叔,我三叔当时手里有东西没?”青果问道。 罗福兴愣了愣,摇头道:“这个到没留意,他一冲上来,我就懵了。” 院子外面,罗富贵还在扯着嗓子喊。 “二叔,二叔……” 林氏上前对罗兴祖说道:“富贵在外面喊得急,爹那边可能有事,你先去一趟吧。” 罗兴祖点了点头,跟罗福兴好好说道了几句,转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罗福兴也没多留,紧跟着也走了。 不多时,周氏从外面走了进来。 “桂花,果儿她姥姥咋样了?” 林氏让周氏坐下,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周氏是听得脸都白了,拍了胸口说道:“菩萨保佑,可千万让你娘把这剩下的六天给挺过去。” 林氏叹了口气,一夜未睡,她整个人憔悴的不得了,坐在那都不住的打着哈哈。 “你去歇会吧,可别忘了这一大家子还要你料理呢。”周氏说道。 林氏看了看天色,摇头道:“不了,左右也快晚上了,果儿爹去老宅子了,许是有事,我等他回来吧。” 周氏闻言,便点了点头,又说道了几句,就起身走了。 青果隐约猜着罗老爷子找罗兴祖去,是为什么事,有心想去听听,但想着也是糟心事,不听也罢,还不如去看看明天要送高家酒楼的那批酸芋头杆子。 罗家老宅子。 罗老爷子坐在屋檐下,嘴里叼着旱烟杆,目光盯着眼前的地,半响没说一句话。 站在他下首的罗兴祖强忍着想睡的感觉,打起精神对罗老爷子说道:“爹,您老喊我来啥事?” “啥事?”罗老爷子放了烟杆,挑了罗兴祖一眼,淡淡说道:“还有啥事,不就是你丈人家的那些破事,你岳母她怎么样了?” 罗兴祖长吁了口气,他还以为罗老爷子喊他来是为着,老三跟罗福兴的那事。当下,便对罗老爷子说道。 “我岳母她只要能挨过七天,就没什么大事了。” 罗老爷子点了点头,半响,幽幽问道:“是去城里看的大夫吧?” “是的,是个从皇宫里出来的老嬷嬷给看的。” 罗老爷子眼皮子抽了抽,默了默,装作浑不在意的问道:“那得多少银子?” “没……没多少!”罗兴祖一听到银子,顿时便起了一层警觉,他偷偷的觑着罗老爷子的脸色,连忙说道:“是永东和保忠拿的银子,我没拿。” 罗老爷子闻言,手里装烟丝的动作便顿了顿。 林家的二女婿和三女婿都是有本事的,这点他是早就知道的! “他们拿了多少银子?” 罗兴祖苦着脸说道:“他们一共拿了六十两银子。” “啪”罗老爷子手里的旱烟掉在地上,等意识到失态,他连忙捡了起来,也不抽了,只看了罗兴祖说道:“六十两银子?你岳母她这一摔可摔得真精贵!” 罗老爷子这样一说,罗兴祖更不敢说出钟氏花了二百两银子看病的事了!只低眉垂眼的在下面站着。 罗老爷子眼见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摆了摆手,对罗兴祖说道:“回去吧,看你累成什么样,对你亲爹亲娘,你也没这么孝顺吧!” “我……” 罗兴祖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只是罗老爷子已经起身往屋里走,他想了想,也转身走了。走到院子门口时,跟从外面进来的罗兴旺撞了个正着。 “兴旺……” 罗兴旺哼一声,理也没理罗兴祖,对从东厢房里探出头的许氏说道:“大嫂,晚饭咋还不做,这都什么时候了。” 许氏撇了撇嘴,转身喊了惠芳和惠兰去了厨房。 罗香园从春妮家回来,看到站在院子里的罗兴祖,眉头一皱,没好气的说道:“二哥,你竖在这干什么?咱家只缺银子不缺门神!” 话落,一甩手从罗兴祖身边走了进去。 罗兴祖看着身后这个他生活了不少年头的房子,看着这些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喉咙像是吞了把沙子一样,硌得他半响出不了声。眼前,又浮现起林家时的那一幕,好半响,他叹了口气,给了自己一个自嘲的笑,转身踩着沉重的步子离去。 回了家,见青果三姐弟都在工棚里呆着,林氏在灶间做饭,罗兴祖便上前帮林氏烧火。 “爹找你啥事?”林氏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问罗兴祖。 罗兴祖闷闷的看着灶堂里的火说道:“没啥事,就是问问岳母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林氏看了眼一脸苦色的罗兴祖,默了一默,没再说话。 青果从工棚出来,抓着把酸芋头杆子对林氏说道:“娘,让我哥给老秀才送点去吧。过完年,开春我哥就要去上学馆了。” 林氏手里一顿,面有愁色的睃了眼罗兴祖。 青果自然知道林氏的担心,无非就是欠下的银子,想着,又要还债,又要供罗小将念书,哪来的银子啊! “娘,您是不是担心咱家没银子?” 林氏抿了抿嘴,没说话。 青果便朝罗兴祖看去,罗兴祖噏了噏嘴唇皮,稍倾,再次沉沉的低了头。 “果儿,我,我不去念学堂了。”罗小将说道。 青果把手里酸芋头杆子放下。 “事情放在心里,总是不好,有什么还是说出来吧。”话落,示意罗小将和青萍到灶前坐着。 等都坐定了,青果抬头朝罗兴祖看去,“爹,我哥这书肯定是要去念的。” 罗兴祖闻言抬头看了看青果,又看了看罗小将。 “果儿……”罗小将急急要说话。 青果摆手,“先别说,咱家有那十几亩地,就是靠着咱家现在做的生意,你这书都必须去念。” 罗小将不吱声了,罗兴祖不知道,他可是知道那地里的地骨子能卖多少钱的! “你二姨夫和三姨夫都出了这银子,咱家不能不出!”罗兴祖闷声说道。 “我没说不出啊!”青果说道:“不就是三十两银子么,还能难死个人不成?” 罗兴祖欲言又止的看了青果,三十两银子啊,你以为只是三十文不成!但是对上青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后,话又被咽了下去。 “你说咋就咋吧,反正当时说好了,这个家是你们三姐弟当!”罗兴祖说道。 这话多少带了点情绪,青果想了想,也能理解,必竟罗兴祖一直就是个孝子不是?怕是刚才罗老爷子喊他去,又触动了他哪根神经! “那哥,你把这酸芋头杆子给秀才爷爷送去吧。” 罗小将点头,转身往外走。 “爹,明天我和哥去给高家酒楼送货,你陪我们去吧。” 以前这事都是林善文,但现在钟氏身边少不了林善文照顾,这事自然就落在罗兴祖身上了。 “哎,知道了。” “爹,你去问进喜爷爷借下牛车吧,我们出五个铜子的租钱给他。”青果说道。 现在入了冬,家里的牛都不用下地,关系好借了白用,关系疏远点,自然还是出租钱的好!再说,青果也不愿意欠人情。 罗兴祖点头,“等吃过晚饭我就去。” 等吃过晚饭,罗兴祖去罗进喜家了,罗小将扯了青果到一边,说着悄悄话。 “果儿,爹和我们去,那之前我们藏私房钱的事,他不就知道了?”默了默,轻声说道:“爹,知道怕是会伤心的!” 青果点头,罗兴祖知道了,伤心之外怕还是要生气。 人总是这样的,不愿意去寻找自身的原因,而是习惯性的将事情归结到别人身上! “那就想办法不让爹知道吧。”青果说道。 罗小将瞪眼,看着青果,“不让爹知道?” 青果点头。 “咋,才能让爹不知道?” 青果也头痛这个问题。 “先别管,明天见机行事。” 罗小将顿时便蔫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微微亮,罗兴祖便起了个大早,先是去罗进喜家牵了牛。回头,林氏帮着将一百斤的酸芋头杆子装上车,青萍留下陪林氏,青果和罗小将跟着罗兴祖去镇上。 因着有牛车的关系,到镇上的时候,比往常缩减了一大半的时间。 店里的伙计都识得青果,直接帮着罗兴祖将酸芋头杆子抬去后院,青果则打算去找高掌柜。只是一圈下来,人没找着,找了伙计打听,地知道,高掌柜被楼上雅间的客人喊上去问话了。 “果儿,你到是快想个主意出来啊,回头一结帐,就要穿帮了。”罗小将在一边絮絮叨叨的催促着青果。 青果苦笑,她这不是想找人解决吗?可高掌柜的不在,她有什么办法。 “别急,等会咱爹出来,我留下结帐,你跟爹去镇上逛逛。” 罗小将想着,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这样干! 说话间,便看到罗兴祖从后院走出来,青果连忙上前,对罗兴祖说道:“爹,掌柜的有事暂时结不了帐,我在这等着,你跟我哥去镇上看看吧。” 罗兴祖其实不想逛什么镇子,必竟花一个子儿就少一个不是? 青果连忙对罗小将使眼色,罗小将立马上前扯了罗兴祖,“爹,街西边有家王记包子铺,他家的肉包子好吃,您带我去买吧。” 肉包子?三文钱一个! 罗兴祖心疼的直打哆嗦,罗家三姐弟都异常的懂事,从来不提过份的要求,对上罗小将热切的眼神,罗兴祖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 等罗小将一脸羞色的跟着罗兴祖走出高家酒楼时,青果终于松了口气。 哎,撒谎果真要不得!早知道当初就不瞒着了! 正感叹万分时,耳边响起高掌柜的声音。 “罗姑娘,你来送货了?” 青果连忙打起精神,赔了笑脸迎上前说道:“是啊,高伯伯,我来给你送货了。” 高掌柜的点头,“等着我给你结帐吧?来,跟我去柜台拿钱吧。” 青果点了点头,正要跟着高掌柜走,身后忽的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 “高掌柜。” 青果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一回头便对上叶羽如清风朗月般秀丽的面孔,叶羽的目光淡淡的扫了眼青果,继续对高掌柜说道:“我刚才的提议,您再考虑考虑吧。” 高掌柜点了点头,态度恭谨的说道:“九爷,您放心,您的话,我会放在心上。” 叶羽几不可见的微微颌首,下一刻,雅室的门着,隔绝了青果打量的目光。 “罗姑娘,随我来吧。” 高掌柜招呼了一声青果,朝柜台走去。 青果默了一默,跟在高掌柜身后,脑子里一直以来存在的疑惑让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高伯伯,九爷他跟您说的什么啊?” 话一说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顿时又羞又囧的看着高掌柜,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相较于青果的窘迫,高掌柜到是没什么感觉不对,必竟青果的年纪摆在那,这个年龄的小姑娘问出自己的好奇也是正常的。 他也正因为拿不定主意犹疑不决,想要找个人说说,可又没什么人说,听青果这样一问,也没多想,就说了出来。 “九爷想要出资把我这酒楼扩大,往后他就算大股东!” 青果顿时便愣了愣。 叶羽好端端的跑青阳镇要来开酒楼,这是什么个什么意思? “那您怎么没答应呢?”青果好奇的问道:“九爷是叶家人,要是他占了股份,往后您在这青阳镇就是独一份的了!” 高掌柜呵呵笑着说道:“罗姑娘,不瞒您说,这酒楼我开不了多久了。” “啊?” 青果失态的看着高掌柜,脑子里顿时恶补开了。顿时便想权二代,官二代占势欺人强抢酒楼,逼得老东家隐姓埋名四处流离这一出! “是九爷他逼你的?” 高掌柜摇头,“跟九爷没关系,是我儿子让人捎信来了,让我们老两口去明城养老。” 高掌柜有儿子,青果是知道的。还知道他儿子本事挺大,早年出去行商,后来在明城娶了个能干的小姐,把家在明城定下了,而高掌柜因为故土难离,一直没走。现在,突然说起要走,想来是那边有什么需要他帮把手的事。 “高伯伯,是不是我大哥那边生意做大了,缺帮手?”青果问道。 高掌柜便笑了说道:“你个丫头真是鬼灵精,你守成大哥不仅是生意做大了,他媳妇又给他添了对龙凤胎,这不,让我们老俩口过去看小孙子和小孙女呢!” 高掌柜的儿子名叫守成。 青果连忙说道:“龙凤胎啊,那可真是好兆头,高伯伯,我在这给你道喜了!” 人都喜欢听好话,特别是生意人。 青果本就长得伶俐可人,说话又知进退,越发的得了高掌柜的欢喜。 “呵呵,丫头,可惜你还小,不然啊,我这店盘给你到是不错!”高掌柜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青果当即便上了心。 于是半真半假的开玩笑说道:“高伯伯,那我们说定了,哪天您真要盘了这家酒楼,您先跟我说一声。” 高掌柜到没想到,青果还真有这心思,只是,上下打量青果一番后,还是摇头叹息道:“丫头,你啊,可惜晚出生了几年!更可惜的是没托生成个男孩子!” 这话到是把青果说得哭笑不得,不过,她相信高掌柜也不可能说不干就不干,还有的是时间让她谋划不是? 结好帐,辞了高掌柜,青果揣着沉甸甸的三百文钱便往外走,待走出了一段距离,心思一动,停了步子,抬头朝二楼雅室看去。 洞开的木制雕花槅扇窗下,隐约可见几抹修长的身影,推杯换盏间,她的目光不期然的撞上一对似笑非笑的眸子。青果一怔,下一刻,慌忙低头离开。 但下一刻,青果便又忿忿的抬了头,尼玛,怕个毛线啊,姐现在是个六岁的小萝莉,难为情个毛线啊! 想是这样想,但青果终究还是不敢再回头了,好在,买了肉包子的罗兴祖和罗小将正迎面走来。 “果儿!” 老远,罗小将就对青果挥手。 青果快步上前,“哥,买了几个包子?” “嗯,买了三个,爹说,我们一人一个!”说着,罗小将拿了个用油纸包着还热乎乎的包子递给了青果。 “爹,您咋不给您和我娘也买一个。” 罗兴祖摇头道:“我和你娘都不爱吃包子!”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舍得吧? 青果叹了口气,对罗兴祖说道:“爹,您不用这样的,高掌柜的把钱我结了,我们这就去买包子吧。” 说着,便要去城西。 罗兴祖一把拉住了青果,“果儿,爹真不吃。” 眼见根本劝不住青果,罗兴祖只得说道:“果儿,我们家还欠着你三姨夫钱呢!” 青果步子僵,回头对罗兴祖讪讪的笑了笑。 “爹,三姨夫的钱,我已经还了!” “啥?”罗兴祖错愕的看着青果,“还了?你哪来的银子还?” 青果便将上次去城里,叶府的老夫人赏了十两银子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期期艾艾的说道:“爹,您不生气,我瞒着您吧?” 罗兴祖能说什么? 说“不,我其实很生气?”还是说“嗯,对,我不生气。” 哪样他都说不出,他不出声,青果和罗小将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怕是少不了一顿责骂了的时候,罗兴祖开口了。 “果儿,你为什么要瞒着爹呢?” 青果叹了口气,为什么,您不是自己都知道吗?但,她却还是必须开口解释。 “因为爹您总是无条件的对我爷和我奶他们妥协,只要我爷和我奶开口,您就没法子拒绝。我不想,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给了别人还不落好!” 罗兴祖张了张嘴,那句到了嘴边的“你给你外公家咋就不心疼?”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其实也知道,罗老爷子和林善文的区别,只是终究是血源! “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罗兴祖看着青果问道。 青果抿了抿嘴,无视罗小将朝她频频使来的眼色,干脆利落的说道:“酸芋头杆子不是一文钱一斤,是三文钱一斤!” 罗兴祖倒吸一口凉气,半响说不出话! 而接下来一路,罗兴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果儿,爹生气了!”罗小将扯了青果,轻声说道:“我不是给你使眼色,让你别说吗?” 青果觑了眼低头赶牛车的罗兴祖,说道:“总有说破的一天,与其他从别人嘴里知道,还不如我们亲口告诉他!” 罗小将叹了口气,担心的看了眼罗兴祖,说道:“那万一爹他再也不理我们了,怎么办?” “不会,等爹自己想明白了,就没事了。”青果说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青果摇头,她也不知道,也许还没到家,罗兴祖就想明白了,也许三、五天呢?但这都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进城,想去叶府找叶天麟。 “哥,我想去趟城里。” 罗小将步子一顿,“进城?再过三天,就是给醉仙楼送货的日子,到时不就可以进城了?” 是啊,青果差点忘了,跟醉仙楼说好的第一批货,三天后就要送进城了!这样看来的话,她想明天就去县城的想法是不可行了! “嗯,是哦,我差点都忘了。” “果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罗小将看了青果说道。 青果默了一默,最终还是决定有些事等尘埃落定再说也不迟!罗小将等了等,见青果没出声,他也没再追问,心思放到了罗兴祖身上。 “爹,我们要去姥姥家吗?”罗小将眼见石圳村在望,对罗兴祖说道。 罗小将不提还好,一提,罗兴祖只觉得满嘴都是苦味。 孩子们明显亲外祖家,他本来也不想说什么,可是……罗兴祖目光受伤的撩了眼青果和罗小将,闷声道:“你们想去,就去吧。” “您呢?爹,”青果对罗兴祖说道:“您不想去吗?” 罗兴祖一室。 青果扯了扯嘴角,对罗兴祖说道:“爹,别的话我不想多说,您只想想,我们家难的时候,是谁雪中送炭,又是谁落井下石!” 罗兴祖噏了噏嘴唇皮,他自然听明白了青果话里的意思,只是必竟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不是? 不管怎样,马车最终还是朝林善文家赶去。 林正达远远的看到了迎了出来,“爹,我大姐夫来了。” 林善文自屋里迎出来,对罗兴祖说道:“昨儿才回去,咋的又来了?” “我们去给高掌柜的送货,果儿和小将说来看看她们姥姥。”罗兴祖说道。 林方达上前帮着将牛车牵到一边,林善文则领了罗兴祖往屋里去。 青果和罗小将坐到林正达身边。 “大舅,银子的事怎么说了?” 林正达皱了眉头,说道:“现在一时间没人买田,银子的事还没着落。” “那林开阳呢?他回来了吗?”罗小将问道。 林正达摇头,“没,他娘还有他妹妹都没回来。” 青果闻言皱了眉头,说道:“事情都谈好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林正达摇头,一侧的林方达插话道。 “肯定是怕我娘有个好歹呗,他们心眼多着呢!” 林家两兄弟,实则林方达比林正达要心眼多点。青果是认同林方达的话的,另外,其实她也有另一个担心。 “舅,你说林开阳会不会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林正达怔怔问道:“不回来,他还能去哪?” 青果摇头,去哪她不知道,但是,她有种感觉,林开阳怕是不会再回石圳村了。而青果的感觉确实也准,林开阳确实从此再也没回石圳村,不只是他,他娘还有他妹妹甚至是连林兆木在后来卖田赔了林家银子后,也在一个夜里悄悄的离开了石圳村。 以至,林善文一家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石圳村人置疑的目光中度过的! 青果更不会想到,很久以后的将来,林开阳会成为她人生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若不是她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几乎便丧命在林开阳手里! 日子如流水,转眼便是三天后,跟醉仙楼约定送货的日子到了。 同样是租了罗进喜爷爷家的牛,一大早,鸡叫头遍,青果和罗兴祖还有罗小将便出了门。 “爹,不生气了?”路上青果逗趣着问罗兴祖道。 罗兴祖翘起唇角,给了自己个略显自嘲的笑容。 生气?他怎么生气? 青果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就差指着他鼻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直!”他要再不想不明白,他往后真要跟这一家人离心离德了! “爹,没生气。”罗兴祖想了想说道:“爹,只是一时糊涂了。” 青果点了点头,没打断罗兴祖的话,等着罗兴祖往下说。 罗兴祖到也没让青果失望。 “你们是爹的孩子,知道分辩善恶对错,亲近对你们好的,疏远对你们不好的,这原本就无可厚非。”罗兴祖疼惜的看着青果和罗小将,“孝顺你爷和你奶是爹的责任,你们只要尽自己的本份就行。” 唉,青果长吁了口气,不容易啊,包子爹能把事情想明白! “爹,我们不是不孝顺我爷和奶,但是得有个度。”青果对罗兴祖说道:“我爷和我奶想拿我们的钱去贴补大伯一家和三叔那就是不对的,他们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自己赚?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不是?” 罗兴祖点头。想着,只怕这才是最让青果三姐弟不能接受的事! 话说开了,都是至亲,自然没有宿仇的道理。 青果想着要去趟叶府,便跟罗兴祖说道:“爹,回头跟醉仙楼把帐结了,我得去趟叶府。” “叶府?”罗兴祖犹疑的对青果说道:“就是那天的那个小少爷家?” 青果点头。 罗兴祖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果儿啊,那小少爷家很有钱吧?” “嗯,不但有钱还是当官的出身呢。”罗小将在一边补充道:“爹,叶祭酒你知道不?” 说叶府,罗兴祖不知道,必竟兴城县可不止叶祭酒家一个叶府,但一叶祭酒,罗兴祖当然就知道了,他顿时瞪了眼问道:“咋的,那小少爷是叶祭酒府上的小公子?” 罗小将重重点头。 “正是哩,叶祭酒府里还有个九爷,长得跟神仙一样,不过他比那个五少爷难说话。” 青果睃了眼罗小将,奇怪什么时候,叶羽给罗小将这样的感觉了?他一直以为,就只有她有这种感觉呢!必竟,任谁见着叶羽的第一面,都会觉得这是个温文如玉的谦谦君子不是? “是他们家啊!”罗兴祖拖了长长的音,好半响,闷声说道:“果儿,咱得守自己的本份。” 青果“噗嗤”一声笑了,说道:“爹,您放心吧,我记着自己的本份呢!” 罗兴祖看了眼笑得两眼成月牙的青果,想着这个小女儿的聪明伶俐,没再说什么。 辰时三刻,父子三个进了城,罗兴祖没去地醉仙楼,罗小将来一次没记着跟,好在青果当时留心,一路指点着,总算是没走岔路。 罗小将先下的马车,跟伙计通禀了一声,伙计转身去喊了掌柜的出来。 秦方笑呵呵的自里面迎了出来,见是面生的罗兴祖,一愣过后,朝青果看去,“罗姑娘,这位是……” “他是我爹,我外祖家里有事,便换我爹来送货了。”青果脆声说道:“掌柜的,你给验验货吧!” 青果说着,退到了一边。 秦方点了点头,果真上前,依次取了牛车上摆放的木桶里的芋头杆子偿了偿,稍后点头说道:“酸咸适中,收货吧。” “是,掌柜的。” 便有伙计上前抬木桶,秦方则招呼着青果去柜台结帐。 “秦掌柜,我给您带了点另外的吃食,您要不要试试?”青果说道。 秦方步子一顿,朝青果看来,笑眯眯的说道:“罗姑娘带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姑娘不小气,便给老朽偿个鲜吧。” 青果翘唇一笑,脆声说道:“当然不小气了,我还指着能跟秦掌柜的再做笔生意呢!” 话落,回头对走在身后对罗小将说道:“哥,把那个坛子抱进来。” “哎。” 罗小将去牛车上,将那个十五斤的咸菜坛子抱了下来,径自走到柜台边,由伙计帮忙将坛子摆到柜台上。 “这是……”秦放犹疑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笑着取了坛口封着的大石头,拿了柜台的筷子翻开坛口变色的咸菜,等里面翠绿的颜色一出,青果将筷子递给秦方,说道:“秦掌柜,您偿偿,觉得行,这坛子菜就让您先在店里试试。” 秦方当即也不客气,抬手夹了一筷子翠绿的咸菜放进嘴里,嚼了一嚼,当即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这菜我要了,您有多少我要多少,价格好商量。” 正从后院走出来的罗兴祖闻言一怔,他快步走上前,对秦方说道:“秦掌柜,您说的可是真的?” 秦方当即呵呵笑道:“罗兄弟,您看我像是说玩笑的人吗?” 罗兴祖连忙摇头,却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只急急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呵呵笑道:“秦掌柜,这个交期有点长,十五日才能一交,价格在原来的基础上涨上一文钱,因为成本要贵,您看如何?” “没问题。”秦方当即说道:“罗姑娘,我们还签张协议,这菜,您只供我一家,不能另供他人,方子也不能外漏,否同您就得赔我的损失,您看如何?” “当然可以。”青果点头道:“不过,因为我答应了叶府的五少爷,这菜得送些去他府里,秦掌柜,叶府不算在协议之内吧?” 秦方一愣,其实后来他也打听过,青果跟叶家是什么关系,得知青果就纯粹一打酱油的后,还道是这青果运气好,抱上了叶家的大腿。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运气的问道,而是手段和本事的问题了! “当然,这个自然是除外的。”秦方连连说道。 青果笑笑,跟秦方把帐记好两人在帐本上各签了字,又重新立了份协议,然后让秦方把坛子里大半的咸菜掏光,就给留了底上薄薄一层,青果笑着跟秦方告辞,往叶府去了。 一路上,罗小将和罗兴祖都处于一种兴奋的合不拢嘴的状态中。 罗小将更是问道:“果儿,你还会什么?” “嗯?”青果莫名的朝罗小将看去。 罗小将连忙说道:“你还会做什么菜啊?你看啊,不管你做什么,人家都要,你再捉磨几个出来,我们家就发财了。” “嗯,哥,那你可得好好祈祷,让菩萨多来我梦里几回。” “啊?”罗小将错愕的看向青果,“怎么扯上了菩萨?” “是菩萨在梦里告诉我的啊!”青果说道。 青果话声一落,罗兴祖脸上便露出一抹原来如此的神色。他一直就奇怪了,怎么青果会知道那么多事。原来,这一切都是菩萨点化的原因啊! 青果将罗兴祖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也暗暗的吁了口气,哎,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叶府门前。 罗兴祖看着高漆大门的叶府,有种迈不动脚的感觉。 青果从牛车上下来,对看门的小厮说道:“小哥,我姓罗,我是来找魏紫姐姐的。” “噢,你是罗青果吧?”小厮热情的对青果说道:“魏紫姑娘交待过了,你要是来了,先请到门房喝盏茶,让人传个话进去,她会出来迎你的。罗姑娘,您进来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哎!” 青果回头招呼了罗兴祖和罗小将一起坐在了门房处,喝热茶。 小厮则转身去了二门处禀报,再由婆子层层报了进去。 只是,青果没等来魏紫,到是先等到了叶天麟,一脸杀气的赶了来。 “小骗子,你可真不仗义!” 呃! 青果一脸苦菜色的站了起来,迎接着小少爷的莫名之怒! “见过五少爷。” 门房的下人们,连忙行礼,青果三人也跟着一起。 叶天麟哼了哼,没好气的瞪着青果说道:“小骗子,你为什么不让人来找我,去找什么魏紫?” 五少爷喂,你可是这全府的宝贝蛋,我敢随便跟你搭上关系吗?当然是找魏紫来得妥当些了! 青果嘻嘻笑了笑,说道:“五少爷,我是什么身份,怎么能直接来找您,当然是找魏紫姐姐比较妥当了。” 叶天麟默了默,想了想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找素锦,素锦,你也认识的啊!” 你个熊孩子,当然是因为素锦是你屋里的人,我才不找的!你这是嫌我活得太滋润,想让我的生活再丰富多彩些,还是有别的想法! “呃,五少爷,因为我跟素锦不熟,跟魏紫姐姐比较熟悉。”青果说道。 “哼,才不是呢!”叶天麟大声道:“是因为魏紫姐姐是祖母身边侍候的人,你想在祖母那要些赏银是不是?” 熊孩子,我能说不是么?姐这次是真的来找你的啊!可是,姐要不先到老夫人那请罪,不说姐小命有虞,只怕往后你这叶府的大门,姐都摸不上啊! 只是,这话,青果是怎么也不能说的。不但不能说,她还不得表现出一种真让叶天麟说着了的意思,硬是逼着自己脸上飞起红晕两坨!期期艾艾的看了叶天麟,红了脸说道:“五少爷,您既然知道,何必说穿呢!” 见真的是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叶天麟那个生气啊!祖母才赏这丫头十两银子,她就巴巴的恨不得跪着抱大腿,自己那可是帮她出了二百两银子啊! “啊!” 叶天麟对着青果便发作了,只是这熊孩子的发作方式却是有些与众不同。 一般来说吧,这种人家的小公子发起脾气来,肯定是打骂啊,可这熊孩子就是对着青果“啊、啊”的喊着。精致如瓷娃娃的脸绽得通红,瞬间成了个红富士! 青果怔怔的看着“啊、啊”练着声带的叶天麟,等她反应过来,这是熊孩子在发脾气时,她“噗嗤”一声给笑了。 “你还敢笑!”某个“啊、啊”叫的熊孩子不乐意了,可是不乐意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习惯性的就吼了一声,“我去找九叔!” 呃! 青果眼见得叶天麟转身大步往回走,无语了。 叶羽,叶九爷,他如果知道叶天麟是因为她而去了那扎纸铺了,还给了她二百两的银子,叶九爷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她给剁了包成人肉包子卖啊! “罗姑娘。” 青果出神时,魏紫总算是翩迁而来。 “魏紫姐姐。”青果敛下心头的思绪,迎着魏紫走了上前。 “罗姑娘,你一直没来,前些日子我家老夫人还念叨你呢,说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做法,怎的你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青果嘻嘻笑了说道:“那是老夫人偿个新鲜,其实我哪有府里的那些妈妈做得好。” 魏紫笑了笑,对青果的玲珑剔透很是惊讶了一把。虽说,自己现在做了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但她也是从三等丫鬟一步步走来的,自然能够理解,青果那种宁可贬低自己,不愿轻易得罪人的想法。 “罗姑娘可是又带来什么新鲜的吃食了?”魏紫笑眯眯的问道。 青果点头,让罗小将将坛子抱了过来,对魏紫说道:“魏紫姐姐,这是我家新做的小菜,回头我去厨房做道菜,让老夫人偿偿,稍后还请您在老夫人面前给美言几句!” 魏紫笑了道:“罗姑娘一双妙手自可让老夫人心花怒花,哪里还用得着我美言呢?” “当然要的啊!”青果笑眯眯的说道:“谁不知道魏紫姐姐最是聪明乖巧的,有你在老夫人面前说话逗趣,老夫人才能笑口常开,延年益寿!” 魏紫淡笑摇头,吩咐门房的小厮好生招待罗兴祖和罗小将,她则领着青果去了厨房。 “魏紫姐姐。老夫人这些日子的胃口好吗?” “嗯,老夫人伤风好了后,胃口恢复到和平时差不多。” 这咸菜,说实话,好处就在于它很过饭。但老年人,讲究的是个饮食清淡,况且这老夫人本来口味就不重! 青果心思微动,便拿定了主意。 等到了厨房,厨房的婆子们向魏紫见过礼后,青果笑盈盈的上前,向她们问了声好,便对管厨房的婆子说道。 “妈妈,能不能麻烦您给我找条新鲜略重的鲫鱼来?” 婆子在看到魏紫领着青果进来时,便知道青果是又要给老夫人做菜了,当下犹豫都不曾犹豫的说道:“巧了,早上庄子里刚送了一桶鱼来,放了些在后院的池子,养了几条说中午做吃了,姑娘跟我来选一选吧。” “哎,谢过妈妈。” 青果跟着婆子上前,便看到厨房角落的大木根里果真养了几条二斤来重的草鱼和几条大小适中的鲫鱼。 她选了条两条三、四两重的鲫鱼,拿到案台上,手脚利索的收拾起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对于小小年纪的青果能将鱼收拾得这样利索,婆子们见怪不怪。但是对于青果超乎寻常小孩的厨艺却是深深的佩服,于是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青果的每一步操作。 鱼和生姜入锅,煎到两面金黄的时候,青果从坛子里抓了两所咸菜放锅里,加料酒,略略的翻了翻,然后加糖和盐,倒入适量的开水,以完全浸没鱼身为准。大火烧至锅内汤汁沸腾,汤呈奶白色,换小火慢炖约五分钟,起锅装碗。 青果选了两根小葱打了个漂亮的结,放在蓝边瓷碗里,翠绿的葱配着奶白的鱼汤,到真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感觉。 “魏紫姐姐,可以了。” 魏紫其实一直就在一边看着,有一点,她没告诉青果,那就是老夫人她不爱吃鱼。嫌鱼腥,更嫌吃鱼吐刺麻烦。 至于为什么没说,魏紫看着红漆描海棠花托盘里的那碗鱼汤,唇角翘一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暗忖,这罗姑娘到底是运气太好了,老夫人这下马威,怕是要用不上了! “我给老夫人送去,罗姑娘你坐会儿。” “哎,有劳魏紫姐姐了。” 魏紫让身后的小丫鬟提了食盒,转身离开。 青果便开始收拾灶上的东西,管事的婆子笑着上前阻止。 “罗姑娘,这活等会自有人干,你歇着吧。” “没关系,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青果一边说着,手里一边没停。 管事婆子却是没同意,直接上手将青果拉到了一边,甚至还客气的给她沏了杯热茶。 “罗姑娘,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话落,又从厨子里拿几出块糕点“这是昨天晚上才做的,因为做多了,留下来的,罗姑娘偿偿。” “谢谢妈妈。”青果道着谢,拿了一小块糕点,细细的吃了起来。 管事婆子笑眯眯的看着青果,等青果一块糕点下了肚,她才指着那个坛子的咸菜问道:“罗姑娘,这是你家自己做的?” 青果点头。 “这做菜的方子呢,我也就不问你要了。只是,罗姑娘能不能卖点这咸菜给我?我家小女儿有了身子,什么都吃不下,我看你刚才做的这道鱼汤,鲜中带酸,很是开胃。” 青果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连忙答应了。 管事婆子正跟青果道着谢,老夫人那边派小丫鬟来了。 “罗姑娘,我们老夫人有赏,姑娘请随我走一趟。” 青果连忙站了起来,仔细整理了自己一遍后,抬头对小丫鬟说道:“有劳姐姐前面领路。” 小丫鬟点点头,转身便走,青果跟了上去。 青果其实内心忐忑的很,她相信,叶老夫人绝不会单纯的只是叫她去领赏。有心,想跟小丫鬟打听点消息,可是看着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小丫鬟,青果还是放弃了这想法。 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到了叶老夫人住的院子荣安堂。 荣安堂位于叶府最后面的东南方向,高檐广厦间丫鬟婆子穿梭其间,因是冬季没什么奇花异草,只院门前几株枝干虬结的老梅却有种迎寒独自开的清冷高傲。 “魏紫姐姐,罗姑娘来了。” 小丫鬟站在阶沿下,向庶着厚帘子的里间喊话。 不多时,帘子便被打起,魏紫笑吟吟的走了出来,“罗姑娘请进吧,我家老夫人正等着你呢!” 青果甜甜一笑,就着魏紫打起的帘子走了进去。 才一进去,便有婆子捧着暖炉在青果身上,上上下下的熏了一遍,暖暖火光夹着淡淡的檀香味,青果的目光则悄然的觑向帘子里面正轻声说着话的两个女人。 有道是三十丢红,四十丢绿,屋里虽然女人不少,但却没看到有穿红着绿的,为首年约五旬的夫人,穿一件淡棕高领内衣,棕色菊花大镶大滚灰鼠风毛棉缎对襟褂子,发髻间是一枝景泰蓝镶翠绿猫眼色的金簪,整个人端庄中添了几许灵气。 左下手,是一容长脸,肤色瓷白,穿一身浅橘色中衣,外套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年约三旬不到的妇人。 而妇人的下首则坐着一个年约四、五岁,粉雕玉啄的小女娃娃,一身大红刻丝小袄,梳着两个抓髻,眉间点一粒朱砂,当真是一雪可爱的很! “老夫人,罗姑娘来了。” 魏紫这个时候走上前,向端坐首位的四旬夫人禀报道。 青果这才知道,这就是叶府那位传说中的老夫人! 呃,果真是高大上啊! 里间静了静,半响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进来吧。” 魏紫对青果笑了笑,说道:“罗姑娘,进去吧。” 青果对魏紫笑了笑,跟在魏紫身后走了进去。 踩在厚厚的织成蔓草纹的地毯上,青果不敢抬头,眼观鼻,鼻观心上前向叶老夫人和她下首的贵妇人行礼。 “民女青果,见过老夫人,夫人。” 好在,没有想预想中的刁难,青果才一屈膝,头顶便响起了淡淡的“免礼”的声音。 青果才站好,耳边便响起一管软软糯糯的声音,声音好听,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差点让她脚一软,直接跪下去了。 “姑祖母,她就是那个会做菜的小骗子吗?” 青果顾不得失礼,豁然抬头朝小姑娘看去。 四目相对,小姑娘如黑琉璃一样的眸子满是好奇的看着她,粉嫩如新剥石榴的唇绽起一抹微微的弧度。 “姵雯!”朱氏将一脸好奇打量青果的朱姵雯扯回身边,轻声说道:“怎么可以这样没礼貌呢?她有名字的,你忘了吗?” “可是,天麟哥哥说她是小骗子啊!”朱姵雯说道。 青果那个郁闷啊! 被一个同龄的小姑娘喊自己是小骗子,这真心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朱氏好笑又好气的瞪了眼朱姵雯,对身边侍候的丫鬟说道:“带小姐出去玩吧。” “是,夫人。” 小丫鬟上前,不想朱姵雯却不同意,指着青果说了句。 “不要,我不要跟丫鬟玩,我要跟她玩!” 要不是场合不对,青果很想问一句“我看起来很好玩吗?”,但眼下,她除了装死人,还是只能装死人! “姵雯听话,你姑祖母有话要跟罗姑娘说。”朱氏亲自起身牵了小姑娘往外走。 仅管朱姵雯还不肯,但却拗不过自己的母亲。 屋子里很快便静了下来,青果偷偷的抬眼往上看,眼见叶老夫人并没有朝她看来,而是端着一杯热茶轻啜,但她却不敢放松,想了想,双膝一屈,就势跪了下去。 她一跪,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便顿了顿,稍倾将茶盏递给了身边的魏紫,清冷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朝青果看来。 “你这是为何?” “回老夫人的话,民女向老夫人请罪,因民女之故,让府上的小公子入了污糟之地,脏了贵人的脚,还请老夫人责罚!” 叶老夫人清冷的眉眼间便有了一抹赞赏之色,只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你既知是你的错,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进府请罪?” 青果叹了口气,低着头说道:“老夫人恕罪,原本当日就该进府请罪,但怕给老夫人和府上带来晦气,是故今天才来。” 青果的这番说词,也算说得过去。 必竟小产并不是件吉利的事,讲究些的人家,确实也不喜欢有这样晦气的人上门! 叶老夫人点了点头,当日,知道叶天麟的去处后,她确实气得不行,当时就发话,让人去将青果抓了来,打算好一番处罚,只是叶天麟在那跳手跳脚的喊着不肯。说,青果答应过几日便会上门,并且送另外的吃食来。 侄孙女朱姵雯也眼巴巴的看着她,就连叶羽也跟一旁劝着。说是叶天麟上赶着找过去的,又不是青果把人拐骗了去,好说歹说这才算是将事情压下了来。 等了几天,没想到,青果还真就寻上门来。 叶老夫人本是想借着今天的机会,好好发落青果,哪承想朱佩雯听说青果来了,眼巴巴的就来候着了,这丫头就是个地道的吃货啊!一直惦记着青果做的那道疏菜寿司!又吃过了青果做的这道鱼汤,刚才还嚷嚷着说要把青果留下,在府里做厨娘。 天可怜见的,谁家六岁的孩子便给人做厨娘啊?! 这些天下来,叶老夫人心里的那股气其实也消得差不多了。再说,她本来就是面相看起难以接近,虽则却是个最不愿多事的性子,又见青果态度诚恳,当下便连最后一分气也没了。 但气消了,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 叶老夫人看着青果,轻声说道:“罗姑娘,是个聪明人。” 青果抬头看着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看着青果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对灵活的眸子,微微叹了口气,生得这般机灵,只可惜托生错了人家。 “老夫人有话请吩咐,民女一定遵从您的意思。” 叶老夫人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开口说道:“你得天麟和佩雯的眼缘,他们都喜欢跟你玩,只是,这玩也有玩法,我这有几条规矩,你怕是还得学一学。” 青果略一怔,便明白了叶老夫人的意思。 想了想,屈膝一福说道:“是,老夫人请吩咐。” 叶老夫人翘了翘唇角,略略抬头对外面喊了声“雁容”。 青果便看到一个年约五旬穿着件鸦青色棉布褙子,大圆脸的老妈妈走了进来,老妈妈先上前对叶老夫人福了福,“雁容见过老夫人。” 叶老夫人片颌微抬朝青果点了点,说道:“你给这小丫头好好说咱们府里的规矩吧,说完,送她去天麟的院子里。” 被唤作雁容的老妈妈这才抬眼,上下打量了番青果,末了轻声说道:“这丫头面相好,竟是个大富大贵的!” 青果错愕的看着雁容老妈妈,妈妈,您确定您只是个下人,不是神棍? 叶老夫人听了雁容的话,同样错愕了一番,不想,下一刻,眉头蹙得越发紧了。转而对雁容说道:“你先跟她说规矩吧,回头让姚黄跟着一起去天麟那边侍候着,都是小孩子,别闯出什么祸来。” “是,老夫人。” 雁容自是应下提。 ☆、65高大上的叶九爷 雁容老妈妈尽职尽忠的跟青果把叶府的规矩说了一遍,其中重中又重的自然是,不许存有非份之心,行谄媚勾引之事。否则一旦发现,挨一顿板子不说还要发落出去。 青果只等容妈妈说得嘴干舌燥,她才在一边幽幽的说了一句。 “妈妈,我不是来府里当丫鬟的!” 嗯?! 容妈妈怔了怔,但很快便又说道:“不是来当丫鬟的,你也不是来当客人的是不是?” 这到是事实,青果点头。 容妈妈嘿嘿笑了道:“既然不是客人,你往后少不得又要常来我们府里,规矩自然还是要学透的好!” “妈妈,您放心,我肯定不能勾搭五少爷的,我也肯定不能给人做妾的!” 为求容妈妈放过她已经生茧的耳朵,青果只能把话往明白里讲。 谁知道容妈妈在听过她的话后,圆圆像月盘的脸上突的就挂起一抹冷色,她一脸不高兴的看着青果说道:“我说你这丫头才多大,就知道什么妾不妾的?你这规矩啊,真得好好学。” 青果捂脸,没有任何时候她会像现在这样,迫切希望叶天麟那个熊孩子能跑出来救她于容妈妈的碎碎念之中! “妈妈,五少他屋里的素锦来问,妈妈什么时候带罗姑娘过去,五少爷和姵雯小姐等得着急了!”守门的小丫鬟上前说道。 容妈妈看了眼低眉垂眼做小媳妇状的青果,对小丫鬟说道:“去,把你姚黄姐姐喊来,让她陪着罗姑娘起一趟。” “是,妈妈。”小丫鬟转身跑开。 不多时,小丫鬟便带着十二、三岁已经长得有些开的姚黄往这边走来,姚黄不似魏紫那般和善可亲,光看着她略略尖翘的下巴,便知道是个掐尖要强的! “容妈妈,您找我?” 容妈妈指了青果,“你陪着罗姑娘去趟五少爷院里吧。” “是,妈妈。” 青果向容妈妈行礼告退,跟在姚黄身后往外走。 四进的院子,从荣安堂到叶天麟住的外院,走了有个小半柱香,直至青果鼻尖起一层薄汗,才算是到了地。 “五少爷,老夫人屋里的姚黄姐姐带着那个小骗子来了。” 守门的小子见着青果两人,撒了脚丫子就往门里跑,边跑边大声喊道。 一路都不曾言语的姚黄“噗嗤”一声给笑了出来,她回头打量了青果一眼,淡淡说道:“罗姑娘,你在我们府可是出名了!” 青果笑了笑,不理会姚黄言语间的讽刺讥诮之意。 姚黄见青果只笑不言语,撇了撇嘴角,将个小胸脯挺得像个桃尖尖,哼了哼,继续往前。 “小骗子,你怎么才来!” 叶天麟以他独有的方式迎接着青果的到来。 青果咬牙,决定原谅熊孩子的记仇和固执己见! “见过五少爷。” 跑出来的叶天麟豁然看见青果身前站着的人,无视行礼的青果,抬头看向姚黄,眨了眨明亮如黑宝石的眼睛,一脸不解的问道。 “咦,姚黄,你怎么来了?九叔他不在我这哎!” 前一刻还眯眯的姚黄,下一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 “五少爷,奴婢不是来找九爷的,奴婢是……” “我知道,我知道啦!”叶天麟摆手,“你不是来找九叔的,你是来找我的,你要找九叔,就该去他的归燕楼了!” 姚黄脸上红一阵紫一阵的,又着急又无奈的看着叶天麟。 青果费了老劲,才没让自己发出笑声。 熊孩子坑起人来,果真是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啊! 趁着姚黄又羞又窘的功夫,叶天麟已经掠过她,走到了青果身前。 “小骗子,我祖母她今儿又赏你什么了?赏的银子够不够你还欠我的银子?” “五少爷,是不是老夫人今天没赏银子,我欠你的银子就不用还了?”青果笑眯眯的说道。 “你想得美!”叶天麟像被狗咬了屁股,顿时跳了起来,指着青果喊道:“你当时怎么说的?你可是口口声声说着加倍奉还的!” 什么?! 青果顿时将两只水灵灵的眼瞪成了斗鸡眼,她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叶天麟说道:“我什么时候说了加倍奉还的话了?” “你怎么没说了?”叶天麟一见青果要赖帐,立马叉了腰往她跟前一站,气势十足的说道:“我可是有人证的!” 话落,回头就对外面喊道:“瑞春,瑞春。” “哎,五少爷,小的在。” 瑞春屁颠屁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低眉垂眼的站在那等叶天麟的吩咐。 叶天麟指了青果,对瑞春说道:“瑞春,那天这小骗子问爷借银子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给她自己听听,省得她想赖帐!” “是,五少爷。”瑞春转身看向青果,说道:“罗姑娘当日说的是,五少爷,就当是我借您的,日后我加倍还您行不行?” 呃! 青果真想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她竟然被个熊孩子给设计了! 她当时明明说的是让叶天麟还她那个荷包,到时她加倍还他。可叶天麟却将这个加倍的概念偷换到了她姥姥那二百两银子上!二百两银子加倍还!你妹,她就算是生财有道,也不带这样被人坑的啊! “小骗子,你怎么说?”叶天麟得意洋洋的看着青果。 青果无语,再无语! “没话说了吧?” 青果装死,再装死! “哼,看你还敢骗小爷!” 青果看着一脸大仇得报的叶天麟,她很想问一句“五少爷,您这仇会不会记得太久了?” “天麟哥哥,你这样会把她吓坏的。” 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青果看着由大丫鬟领了甜甜笑着朝她们走来的朱姵雯,长长,长长的透了口气。 果然,一看到朱姵雯,叶天麟立刻便从炸毛猫变成了顺毛龟。 “姵雯,你来了啊。” 朱姵雯小巧精致的下颌,微微一抬,对叶天麟点了点头,叶天麟顿时便乖得就差吐个大舌头趴那装忠犬! 朱姵雯走到青果身前,眼睛笑成月牙儿的看着青果,软软糯糯的说道:“罗青果,有我在,天麟哥哥不会欺负你的。” 哎,这可真是个实诚的孩子! 青果看着朱姵雯,翘了嘴角说道:“那姵雯小姐,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我要吃你上次做的那个卷卷菜。” 卷卷菜?青果想了想,明白过来,那不就是上回她做的蔬菜寿司么!这个要求不难! 青果看了朱姵雯一眼,又看了看熊孩子变忠犬的叶天麟,稍倾翘了唇角对朱姵雯说道:“姵雯小姐,你要不要一起学呢?” “啊?!”朱姵雯一脸激动的看着青果,“可以吗?你愿意教我?”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当然愿意教你了。” 忠犬叶天麟不等青果开口,立刻大声喊着他的大丫鬟。 “素锦,素锦!” “五少爷,奴婢在。”素锦从屋里走了出来。 叶天麟指着朱姵雯说道:“你让使个人去小厨房,跟婆子们说一声,姵雯表妹要去厨房玩,让她们收拾干净。” 素锦怔了怔,去厨房玩?厨房有什么好玩的。 “叶天麟,我是去厨房学做菜的,不是去玩的!”朱姵雯不满的瞪了叶天麟。 忠犬麟当即点头认错,“姵雯妹妹你别生气,是我说错了,你千万别生气,九叔说,生气会让人变丑的!我不要你变丑。” 呃! 青果表示,这种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感情确实好!只是能不能别荼毒她?她不想起一层鸡皮不疙瘩啊! 朱姵雯果断的无视了叶天麟,转而上前牵了青果的手,“罗青果,你还会做什么?” “还会做什么啊?”青果想了想,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电饭锅,不然做一锅蛋糕,肯定能搞定这位小女王啊!笑了笑,青果说道:“我会做饼,手抓饼。” “手抓饼?”朱姵雯圆溜溜的眼睛便盯着青果看,“那是什么样的饼?” “等我做了,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话,厨房的婆子来回话了。 “五少爷,小厨房收拾好了。” 叶天麟当即讨好的上前牵了朱姵雯的手,“姵雯妹妹,我们走。” 朱姵雯想也没想,便牵了青果的手,叶天麟哼了哼,但在看到朱姵雯朝他横过来的目光时,立刻赔了个大大的笑脸。 这一幕,只将小院里的下人看得齐齐偷偷瞥过脸,偷偷的在角落里笑。 家制手抓饼,其实最重要的是和面,一般都是用凉水或温水和面,但做手抓饼不同,手抓饼的面团得用烧开的开水和。 面粉放入盆子里,一点点的加入开水用筷子搅成絮状,不烫手的时候开始揉搓,揉好,放一边醒半小时。 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生菜,但好在有莴苣,她找了几株大莴苣,挑莴苣心中间最嫩最绿的摘了下来,洗干净放一边晾干,又拿了鸡蛋,用小锅煎了几个不老不嫩的荷包蛋,最后切了些精瘦猪肉,用小火慢慢的翻炒。 料弄好,面粉发得也差不多了,摘了一团,用擀面杖擀平,刷一层猪油,横向折叠成扇子型,扯一扯,绕圈成团,再次碾压。 锅里放油,灶间烧小火,两面翻煎,快到金黄的时候用锅铲两回向中间搓,这样做是为了让饼起层起酥,没多久,又酥又弱的面饼就出锅了,夹好之前做的配料,放盘子里一装,端到目瞪口呆的朱姵雯和叶天麟面前。 “姵雯小姐,五少爷,偿偿看,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喜欢就好! 青果的目光几不可见的睃了眼门外一抹月白色的袍角,脸上的笑容愈浓。 和的面有些多,青果对站在一侧的姚黄和素锦说道:“两位姐姐等一等,我再多做几个,你们也偿个鲜。” 素锦倒还罢了,跟着个吃货主子,没少有口福。反到是姚黄,因为老夫人饮食清淡,她刚才看着就满口生津,只咽口水,一听青果要给她做,恨不得把头点成鸡啄米! “五少爷,今天九爷请了朋友来家里,不如让罗姑娘做几个送去让九爷招待客人吧?”素锦说道。 叶天麟头当然没意见,姚黄更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想着怎样找借口去燕归楼。 因为配料都弄好了,青果只要将剩下的面饼煎好就行,于是,一盏茶的功夫,不但让姚黄和素锦这两个大丫鬟偿了鲜,还另做了两盘子,一盘子送燕归楼,一盘子送去荣安堂。 “小骗子,你在我们府里住下吧。”叶天麟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对青果说道:“你留下来给我和姵雯妹妹做吃食,我付银子给你。” “是啊,罗青果,你留下吧。”朱姵雯附合着叶天麟的话。 青果留意到门外的那抹月白色的袍角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后,心里的压力顿时一松,她嘻嘻笑着对朱姵雯和叶天麟说道。 “不行的,我爹和我娘还有我哥哥姐姐,他们会舍不得我的!” 叶天麟一听罗青果拒绝了,当即便冷了脸,不满的瞪着青果。 反到是朱姵雯想了想,说道:“那把他们都接进府好不好?” 都进府,做奴才?!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他们不愿离开我爷爷奶奶,还有我姥姥外祖。” 朱姵雯这下不说话了。 她总不能说,把所有的人都接进府吧? “借口,小骗子,这根本就是你的借口,你不想进府,不想呆在我们家。” 熊孩子又开始熊了! 可是熊孩子可以熊,青果却不能,她也实在不能跟个六岁的孩子计较,只得赔了笑脸,说着好话。 “五少爷,你也不愿意住别人家里的是不是?” 叶天麟哼了哼,不理青果。 青果继续努力。 “你看,我每隔十天就要进趟城的,你们要是喜欢的话,我每次进城都来府里给你们做道吃食好不好?” “好,我要不重样的!”朱姵雯当即拍手。 对她来说,反正她在兴城也呆不长,更不可能把青果带走。还不如,让她的丫鬟们多跟青果学学呢!要说,这娃脑子是真心转得快的啊! 即然朱姵雯都答应了,叶天麟不可能拆她的墙角啊,便是觉得自己没面子了,也没再强迫青果,不情不愿的嘟了嘴,站到一边。 青果吁了口气,说道:“行,姵雯小姐,我保准一定不重样。” 还未谋面时,她便知道,只要搞定朱姵雯就等于搞定叶天麟,忽略掉叶天麟脸上的不快,青果赔了笑脸说道。 “五少爷,你能不能让下人把我爹喊来,他身上带了我还你的银子。” 叶天麟瞪了青果一眼,回头对素锦说道:“让人去把他爹请进来。” “是,五少爷。” 素锦连忙退了下去。 …… 另一侧,位于叶府中轴线上的某一处院落。 红笺正招呼着两个约十三、四岁,与叶羽同龄的少年。 “吕公子,韩公子,刚才老夫人使人来喊了我们公子去说话,他走前吩咐过了,二位公子来了先喝茶,他稍后就回来。” “好的,我们知道了,红笺姑娘,你忙你的去吧。” 红笺在接过小丫鬟奉上的茶放好后,这才屈膝一福退了下去。红笺也没走远,就带着小丫鬟坐在了门外抱厦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轻声说着话。 小丫鬟少不得偷看屋里的两个少年贵公子,看一眼,脸便红一分。 “红笺姐姐,这两位公子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啊?”有胆大的丫鬟问道。 红笺轻挽了唇角,笑道:“这两家公子可是大有来头的。” “嗯?”小丫鬟顿时围上前,轻声催促道:“红笺姐姐,你快说说,是什么来头,还能尊贵过我们家九爷不成?” 红笺哼了哼,在她心里,九爷可是天上地下第一人,任你再高贵再尊荣无比。 “穿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跟我们爷一样,待人和和气气的是醉仙楼的少东家,韩光华。”红笺轻声说道。 “啊,醉仙楼的少东家啊!”小丫鬟砸舌,惊声道:“我听妈妈们说,醉仙楼的东家那可是富甲天下,拿金砖铺地呢!” “噗嗤”一声,红笺笑出声,对小丫鬟嗔道:“瞎说什么,你当那是金鸾殿呢,铺金砖!” 小丫鬟嘿嘿笑着,吐了吐粉红小舌,又指了另一个看起来一身贵气,颇有几分气势的少年公子问道:“那他呢?穿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的那位,他又是谁?” “他啊!”红笺轻声说道:“他是青州知府吕荣润,吕大人府上的小公子。” 小丫鬟们啧啧出声道。 “红笺姐姐,我们爷交的朋友可真不简单。” 若是青果听了小丫鬟的话,非得说句,那是自然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家九爷高大上,他交的朋友还能矮挫穷? 红笺笑了笑。 院里的小丫鬟都是来青州后新买的,她们没有经历过盛京叶家的辉煌,自然不知道,不论是韩光华还是吕明阳,在叶家的人眼里,他们其实都只是些穷枝末流,若不是有着打小的交情,怕是自家根本就不屑于应酬他们,而京里的几位爷更是连眼角的一个余光都不屑于给! 屋子里,吕明阳挑了眼韩光华,淡淡笑道:“你家老祖宗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不是要留你在盛京说亲事,抱曾孙吗?” 韩光华斜飞的眉角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挑了眼吕明阳,端了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后,才说道:“吕明阳,别绕圈子了,你知道我来是为的什么事,肉那么大,光凭你一人是吃不完的,何不大家分着吃?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呸!”吕明阳啐了韩光华一口,没好气的说道:“韩光华,你会嫌银子多?你要是嫌银子多,又何必眼巴巴的从盛京马不停蹄的赶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从语言间便能看出,吕明阳气势略盛,有着一种骨子里的气势。而韩光华则较为势弱,可即便如此,谈笑之间亦是寸步不让,没让吕明阳占着一点好! “红笺!” 院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清清脆脆似银玲的声音。 争执着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收了声,侧身朝外看去,便看到红笺迎了一个娇娇柔柔走路似弱柳扶风大丫鬟进来,大丫鬟手里托着一个大红描海棠花的托盘,托盘里……饶是吕明阳见多识广,也不由自主的问了句韩光华。 “那盘子里是什么?” “吃的。”韩光华说道。 “废话,爷当然知道是吃的,爷问的是,那是什么吃食。”吕明阳没好气的吼道。 韩光华干脆闭嘴不说了,这位吕大少爷是什么脾气,他还是清楚的。 “姚黄,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厨房新做的吃食吗?”红笺上前迎姚黄问道。 姚黄一边探头朝屋里看,一边笑着轻声说道:“这是罗姑娘新做的吃食,五少爷记着九爷,让奴婢给送来,让他也偿偿鲜。” “罗姑娘来了?”红笺伸手去接姚黄手里的托盘。 姚黄略一顿,稍倾,还是将托盘给了红笺,她探头往屋里看了看,轻声问道:“九爷不在?” 都是一个府里的,姚黄那点心思,也就是瞒着府里的主子。下人间,哪有看不出的! 只不过依着老夫人对九爷的疼爱,只怕今年一过完年就会指了人来教导九爷人事,老夫人也隐约露出这个人是姚黄的意思,是故,即便姚黄轻狂了些,上下也没人敢传出些什么。 “九爷去见老夫人了,怎么你没遇上?”红笺奇怪的问道。 姚黄顿时满脸的失望,将托盘递给了红笺说道:“老夫人让我陪着罗姑娘,我抽空来送一趟的,那我先走了。” 叶羽不在,姚黄自然不愿多留。 “九爷有客人,那我就不送你了。”红笺说道。 姚黄点了点头,神色郁郁的往外走。 红笺则托着托盘笑盈盈的进了屋子,不待她开口,吕明阳已经上前径自取了她手里的盘子,拧了眉头说道:“这是什么东西?饼不像饼,包子不像包子的?” 红笺“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吕爷,韩爷,你们算是有口福的,我们府里来了位罗姑娘,很是会做吃食,这就是出自她手里的。” “罗姑娘?”韩光明目光一顿,转而看向红笺说道:“哪位罗姑娘?是府上的下人吗?” “不是,不是。”红笺连连摇头,三言两语的将青果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我们表小姐很喜欢罗姑娘做的吃食,连带着,我们也就沾了表小姐的光,总能吃到些新鲜吃食!” “是她!” 韩光华点漆似的黑眸精光一闪,眉梢一挑,脸上便有了一抹兴味之色。看得一则的吕明阳不由自主的一抖,下意识的问了声。 “怎么,你认识?” 韩光华故作莫测高深的一笑,对着吕明阳淡淡道:“你猜!” “我呸!”吕明阳顿时便冷了脸,对韩光华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肚子里那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 “哦?”韩光华挑眸朝吕明阳看去,似笑非笑的问道:“我到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我肚里的蛔虫了!” “放屁!”吕明阳蹭的便站了起来,对韩光华说道:“爷是你肚里的蛔虫?你也不怕爷撑死你!” 韩光华淡淡一笑,挑眉问道:“你即不是我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我有几根肠子?” “韩光华,你找揍!” 吕明阳撸了袖子,便要上手,吓得红笺花容一色,站在那,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好在这时,一道清悦的声音响起。 “咦,这是干什么?” 红笺顿时便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迎了自门外款款而入的叶羽。 “九爷,您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吕爷和韩爷怕是要将您这屋子给拆了!” 叶羽撩了眼自他进来,便如翩翩君子般静立一侧的吕明阳和韩光华一眼,轻声笑道:“无防,想是二位爷觉得我这屋子的东西太不入眼,想给我倒换些新的,好的!” 吕明阳和韩光华顿时便汗湿夹背,忖道:谁不知道你叶九爷是个挑剔的,这屋子里随随便便一副画拿出来,少则上千两多则上万两都有,更别说那些金石玩赏,个个价值千金,这都算了,关健这里面还有好些是御赐之物,这些东西要是弄坏了,那可不是银子能了事的! “凤翀,你来得正好。”吕明阳回悟过来后,立刻先下手为强,上前扯了叶羽毛,指着韩光华说道:“你给评评理,这人说话也忒汰人了。” 凤翀是叶羽的字,熟悉的朋友在一起时,都喊他的字! 相较于吕明阳的咄咄逼人,韩光华却仍旧一副笑眯眯温文尔雅的样子。 叶羽却是目光一顿,落在桌上的盘子上,他抬头朝红笺看去,“谁送来?” “是老夫人屋里的姚黄送来的,说是罗姑娘新做的吃食,让您也偿偿。”红笺说道。 叶羽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眼吕明阳和韩光华说道:“离午膳还有些时候,我早上起得早,肚子到有些饿了。” 说着,便探手取了盘里里的手抓饼,慢慢吃起来,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手那样轻轻一抓,竟然莫名的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优雅的感觉,一嚼一动间,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红笺连忙喊了屋外的小丫鬟沏一杯新茶来,她则去一边准备着净手的帕子。 吕明阳和韩光华眼见得叶羽几下间,便吃完了一个饼,眼见他还要伸手往盘子里抓,两人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取了盘子里剩下的两个饼。 叶羽笑了笑,接过红笺递来的帕子,一边拭手,一边看着两人大口嚼吃,等接过红笺递上来的热茶,漱了嘴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怎样,味道如何?” “好,好,好!”吕明阳顾不得嘴里还嚼着饼,连声说道:“好吃,真的很好吃。” 叶羽又朝韩光华看去。 相较于吕明阳的狼吞虎咽,韩光华便要细致许多,边吃,还边将卷在一起的饼分开,仔细的查看起来。 等一块饼入了肚,韩光华接过红笺递上的帕子擦了手,漱了嘴后,对叶羽说道:“凤翀,能不能让我与那位罗姑娘见一面?” 正喝着茶水的吕明阳“噗”一声,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若不是三人是分主次左右落座,怕是得喷人一脸。他“哐”一声将手里的茶盏扔到桌上,也不顾自己衣襟上的水,连连对叶羽喊道。 “凤翀不可以,千万不能答应他!” “哦?”叶羽一脸好笑的看着吕明阳,淡淡道:“为什么?” “为什么?”吕明阳错愕的看着叶羽,惊道:“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有名的韩刮匠,光铁都要刮出三斤锈的人,那位罗姑娘让他一见,指不定就被他给挖走了!” 一侧侍候的红笺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对,她连忙咬了舌头,强忍了笑,只是忍得实在辛苦,整个人如花枝乱颤。 “红笺啊,你想笑就笑吧,”吕明阳回头对红笺说道:“放心,有小爷替你撑腰,他韩光华,不敢把你怎么样!” 红笺摇头,实在不敢开口出声,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忍不住大笑出声。 叶羽辱角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星眸看着温文尔笑的韩光华,说道:“嗯,明阳说得有道理,不过呢……”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转而对红笺吩咐道:“红笺,你去请罗姑娘来一趟吧。” “是,九爷。” 红笺起身走了出去。 她一出去,吕明阳便似只猴子一般,在屋子里跳上跳下的说道:“凤翀,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糊涂了,快,快让人去把红笺喊回来了……” 叶羽也不去理会吕明阳像个疯子一样,而是转头朝韩光华看去,略一顿,轻声说道:“我大哥说皇上已经跟夏首辅提出了修运河之事,内阁几位阁老已经在商议,最迟,明年开春,这事就会有个定论。” 韩光华脸上温文的笑一敛,点漆似的眸子微眯,目光精湛的看着叶羽,略一沉吟后,方才开口说道:“凤翀,你是个什么意思呢?你知道的,这事谁抢在前里,谁就得了先机。” 叶羽点头,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吕明阳已经抢先开口。 “凤翀,说好了的啊,我可是跟着你,你吃肉可别忘了给兄弟我喝汤。” 叶羽淡淡挑了眼吕明阳,淡淡道:“都说好的在汤里,肉才是那个最没味的,你这是让我捡你吃剩的?” 吕明阳顿时冤屈的就差指天发誓,末了,恨恨道:“那,你喝汤,我吃肉。” “行!”叶羽干脆利落的点头,“行,吃肉的打前锋!” 吕明阳顿时傻眼了! 他看了看叶羽,又看了看一侧笑得奸诈的韩光华,半响,闷声道:“凤翀,你变坏了,变得跟韩光华这死小子一样,喜欢欺负人!” 韩光华不干了,他叫屈道:“吕明阳,你摸着良心说,到底是你欺负我,还是我欺负你?” 吕明阳哼了哼,撇过脸,不出声。 他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欺负韩光华了!但让他否认,他又觉得太失面子了。 见吕明阳不吱声,叶羽,这才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出一副青州府舆图放书桌上一摆,摊开来看。 韩光华和吕明阳对视一眼,同时收了脸上的嬉笑之色,走了上前,站在叶羽身侧,看着叶羽修长的手指,慢慢滑过舆图上分布的江河,停顿在某一处上。 “自太祖皇帝开国立朝之日起,北方的大宛国频频骚扰我边境,今上上位至今已有十六年,不论是经济还是兵力都已达到空前的强盛状态,以今上之雄才伟略,与大宛迟早有一场大战。” 韩光华和吕明阳没有静静的听着叶羽如环玉相击的声音,目光随着叶羽的手指在舆图上游动。 “当年太祖和高祖皇帝也有心降服大宛,无奈宣国到大宛路途遥远,跋山涉水物资难以运送。若是能将齐州到魏州的天河、房城到明城的潞河、青州到江都的离河贯通成一条直线运河,直达北边的海河,引河入海。莫说一个大宛,便是十个大宛便也不在话下!” 韩光华点头认同,说道:“这运河一旦贯通,交通便利且不说,便是北方的经济,怕是也要被带动不少!” “我爹常在家说,这夏阁老是个难得务实肯干的,如果今上能得到夏阁老的支持,这事,十有*便成了!”吕明阳也跟着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只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今上会派遣哪位漕运使来青州?青州府内的这条漕运码头到底是定在兴城还是青阳镇?”叶羽拧了眉头,手指不停的在兴城和青阳镇之间来回指点。 他的话声一落,吕明阳和韩光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叶羽。 这才是他们无能为力的地方! 即便他们能得到开通运河的消息,但这种以细节定大局的东西,却是他们无法接触到的,这就得指望这位九爷了! “不用看我,”叶羽失笑,“我也不知道,你们知道的,我爹他一心想我走仕途,我大哥再疼我,也不敢违抗我爹的意思。” 韩光华和吕明阳顿时便泄了气。 “要不,我们先把地买下来再说?”吕明阳说道:“凭我们三家的财力,别说是青阳镇和兴城县,便是整个青州府也不在话下!” “吕爷你财大气粗,我可不能跟你比!”叶羽卷了手里的舆图放回博古架上,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对吕明阳说道:“我家无恒常,别说是兴城县,就是小小一个青阳镇,也为难死我!” “凤翀!”吕明阳目瞪口呆的看着叶羽。 韩光华叹了口气,对吕明阳说道:“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你家大人没跟你说过财不外露?你就算是不知道财不外露,你就不怕这话传了出去,今上召你家老子回去,问话?” 吕明阳这才惊觉失了口,连忙讪讪的对叶羽又是赔笑,又是抱拳作揖的说道:“凤翀,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我就是个没脑子的,从小到大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羽哼了哼,挑了吕明阳一眼,淡淡道:“猪一样的队友我不介意,但若是猪一样的队友要坑了我,那我宁可先杀了这头猪吃饱力气再往前赶!” 这话他虽是带笑说出来的,但其中的狠历却是不言而喻,当即悚得吕明阳再不敢出声,只频频给韩光华使眼色,示意韩光华帮他说几句好话。 韩光华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正欲开口,不想门外响起红笺的声音。 “九爷,罗姑娘来了。” 叶羽看了吕明阳和韩光华一眼,回头对外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 下一刻,红笺便领着低眉垂眼的青果从外走了进来。 “见过九爷和两位爷。”青果上前行礼。 “她就是罗姑娘?”吕明阳错愕的指着青果,对叶羽说道:“这……这分明就是个小娃娃嘛!” 韩光华到是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他不动声色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青果,便笑含笑看向叶羽。 叶羽与韩光华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对屈膝行礼的青果说道:“罗姑娘免礼,请你来,是有几句话想问你。” 青果点头,眼观鼻,鼻观心的说道:“九爷请说,民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吕明阳瞪着青果,回头对叶羽和韩光华怔怔的说道:“她,她还知道这句话?” 红笺抿了嘴笑,心道:吕爷喂,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罗姑娘可比你机灵识趣的多! 叶羽淡淡的瞥了眼吕明阳,吕明阳连忙噤声,乖乖的坐到了椅子里,装模作样的端茶喝,只一对细细长长的桃花眼,却是紧紧的盯着青果。 “罗姑娘欠我侄子的钱还清了吗?” 青果豁然抬头,朝叶羽看去,等对上叶羽寒星似的一对深眸,捕捉到他眼里几可不见的一抹锐光时,青果心头微乱,下意识的便垂了眼,避开叶羽的审视。 “回九爷的话,还了一部分,还欠一些。跟五少爷说好了,过几天就把剩下的还上。” 叶羽点了点头,同样垂了眸子,盯着自己手里的那盏茶,默了一默后,又道。 “罗姑娘,很会做吃食!” 这个问题,青果在来时的路上就想了很久,要怎样回答。 说会,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只怕一不小心真让人当成了妖孽,说不会,解释不了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也对她接下来的事情不利,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中庸之道。 顿了一顿,青果说道:“回九爷的话,谈不上很会,只是略通皮毛。” 叶羽唇角微翘,朝韩光华看了一眼。意思是,人是你韩光华要见的,现在人来了,他要问什么,自便吧。韩光华对着叶羽的笑了笑。 他朝青果看去,脸上扯起一抹温和的笑,开口说道:“罗姑娘,在下姓韩,冒昧问句,罗姑娘还会做哪些吃食?” 青果抬头,目光大大方方的朝韩光华看去,末了扯了嘴角一笑,脆声说道:“我还会做韭菜饼,春饼、香葱鸡蛋饼、酱香饼、鸡蛋灌饼。” 得,这是饼开会了! “罗姑娘,你家是不是餐餐吃饼啊?” 问话的是吕明阳,他真心想不明白,一个小不丁的小姑娘,怎么就能做那么多种饼,除了她家餐餐吃,吃多了以外,实在解释不过来。 青果朝吕明阳看去,一脸懵懵,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心里却在喊着,你才餐餐吃饼,吃得你脑子成了一陀饼,才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韩光华瞥了眼吕明阳,示意他管好自己的嘴,别犯二!引得吕明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在看到一则的叶羽时,立马乖乖的闭了嘴。 “罗姑娘,你的意思是,你很会做饼?”韩光华说道。 叶羽则是想去荣安堂,叶老夫人难得用了一碗鱼汤的事,眉梢轻声,淡淡说道:“应该不止会做饼,还挺会做菜吧?” “嗯?” 韩光华朝叶羽看去。 叶羽却是看着青果,说道:“你中午的那道鱼汤,做得很好,你上次来做的那几道小菜,也很不错。” “不敢当九爷夸奖,只是一些家常小菜罢了。” 叶羽笑了笑,不错,确实都只是些家常小菜,但那道蔬菜寿司,可不仅是家常小菜那么简单!还有,能根据菜色搭配盛菜的盘子,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农女能做到的!这么一想,忽然就觉得青果身上好似罩着一团雾,他有点看不明白的感觉。 “你还会做哪些菜?” 青果羞涩一笑,她还会做哪些菜?那可多了去了! 八大菜系,她不敢说样样精通,可对于嗜辣的她来说,川菜一系却是手到拿来,并且出自她手里的川菜,那是连正宗的四川人都要竖大拇指的! 她到是有心想露一手,以期向叶羽提出合伙开酒楼的意思,只是……青果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小脚,唇角绽起一抹苦笑。 再等等吧,等过了这个年,自己再长大点。 青果若是知晓她没来之前,叶羽与这二人的谋划,怕就不会这样想了,拼着被人当妖孽烧了,她也要富贵险中求! “回九爷的话,民女也说不上会哪些,只要是食材,应该都能烧熟吧!” “噗嗤”一声,吕明阳嘴里的一口茶,再次喷了出来。 “吕明阳!” 吕明阳不等叶羽放狠话,连忙举手,“凤翀,我错了,我出去,我不在你跟前丢人现眼!” 话落,不待叶羽开口,当真抬脚便往外走。 经过青果身侧时,却又步子一顿,对青果说道:“姑娘,我想请问你,烧熟就能吃的话,那跟猪食有什么区别?” 青果颤瑟瑟的看了眼吕明阳,低头说道:“回吕爷的话,猪食不放油盐酱醋。” “噗嗤”一声。 这回,笑的是红笺。意识到自己失态,红笺连忙咬住了已经生疼的腮帮子。 吕明阳怔了一怔后,目光瞪着青果,好半响说不出话,等能说出话来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叶羽挑了眼低眉垂眸神色温婉柔顺的青果,略一顿后,指着韩光华说道:“罗姑娘,你可能不知道,韩公子他是醉仙楼的少东家!” “呃!” 青果猛的抬头朝韩光华看去,她就说嘛,这人看起来极尽富贵,但却透着一种与年纪不符的圆滑和善。难得,当真是难得,家财万贯,他爹娘竟然还没把他给养歪! 韩光华或许还不明白叶羽为什么要把他的身份说透,但青果却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重新扯了笑脸,对韩光华说道:“青果,见过少东家。” 韩光华不解的看向叶羽,似乎在问他这是何意? 叶羽扯了唇角,淡淡一笑,说道:“前些日子,我把罗姑娘引荐给了秦方。” 韩光华瞬间了然,他看向青果的目光不由便多了几分凝重。 他之所以会从盛京赶来兴城,虽则一半是为了运河之事,另外,则是因为秦掌柜的写了信去,信中,将兴城醉仙楼分店新推出的几道吃食,跟他详细说了说,并且言道能不能将这几道菜推广至其它分店,他干脆便亲自过来看看。 恍惚想起,今天似乎便是那位罗姑娘送货的日子!他原本打算离了叶府立刻回醉仙楼,会一会那位罗姑娘,哪想,竟在这给遇上了。 “罗姑娘,秦掌柜可是把你好一顿夸。”韩光华说道。 青果笑道:“是秦掌柜客气了,一些土菜,上不得大雅之堂。”又回头对叶羽说道:“说起来,是青果失礼了,还没有谢过九爷。” 话落,对叶羽深深一福。 叶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坦然受了青果那一礼。 不管,他当时是为什么给出那张名贴,总之青果得到了实惠,这一礼,她不白施,他也受得起。 待青果站定,韩光华看待青果的眼神已然有些不同。接下来,又问了些话,但因着青果有意藏拙,却是再问不出什么。 没多久,叶羽便让红笺送了青果下去。 青果离开后,吕明阳立刻便呱啦呱啦的好一阵说。 “哎,一个才留头的丫头片子,你们也太当回事了!不是我说,这丫头片子许是家里穷得餐餐吃饼,便花了心思琢磨出五花八门的做法,来哄我们一个乐呵。” 韩光华但笑不语。 叶羽撩了眼说得唾沫横飞的吕明阳,淡淡说道:“穷得餐餐都能吃饼?幸好,吕大少爷你没说穷得餐餐吃肉粥,不然,我真不敢告诉别人,我认识你!” 屋子外的小丫鬟齐齐笑出了声。 暗道这吕爷真真是个富贵窝里长的,要知道,这麦粉可不便宜,能餐餐吃得起饼的人家,那可不叫穷人,怎么说也算是个小康之家了! 吕明阳被叶羽给讥得闹了个满脸红!不过,好在,他皮厚,对着神色淡淡的叶羽嘿嘿笑了笑。小狗似的趴一边,不出声了。 叶羽哼了哼,不理会他,转而朝韩光华看去。 韩光华想了想,对叶羽说道:“要不还是等漕运码头确定了,再说吧?要是,实在不行,我先把盛京醉仙楼的厨子换这边来,总之,要做,就做最好。” 叶羽想了想,点头道:“左右离过年也没多少时间了,再等等吧,看看盛京那边能不能传出什么好消息来。” 韩光华表示认同,接下来,话题一转,便说到各自的婚事上来。 “听说,你家老祖宗这次给你说的人家是户部左侍郎府上的小姐?”叶羽朝韩光华笑道:“要知道,那些当官的最有钱的就是户部官员,你家老祖宗这是还嫌你家钱不够多啊?” 韩光华摇头失笑,淡淡道:“老年人嘛,总觉得金啊银的最可靠,特别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过……” “嗯?”听他话峰一转,吕明阳立刻伸了头过来,问道:“怎么,你不喜欢是不是?我可听人说那左侍郎家的小姐长了满脸的麻子。” “去,别瞎说!”韩光华推开吕明阳探过来的脑袋,失笑道:“这事怕是成不了,那位小姐是庶出的,我祖父不同意。” 吕明阳顿时瞪大了眼,指着韩光华说道:“喂,韩扒皮,你到底是不是你爹的儿子啊,这哪有好好的长子嫡孙娶庶小姐的,你们家又不是穷得过不下去,要卖儿子养家!” 要说,这吕明阳一张嘴当真是比吃了狗屎还臭,明明一句好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任是叫人没法听! “你闭嘴!”叶羽叱了吕明阳一声,转而对韩光华说道:“你也别急,好在你祖父是个明事理的,身了也健郎!” 韩光华点了点头,只神色间终究有些郁郁。 叶羽回头狠狠的刮了吕明阳一眼,别人不知道,难道他们还不清楚,韩光华的祖母是他祖父的继室,从年轻进门到现在泥巴埋了半载脖了,一门心思的跟韩光华他们这长房过不去。 吕明阳讪讪的低了头,为了弥补过错,讨好的说道:“光华,要不,你娶我妹妹吧,那丫头虽然脾气坏了点,可跟我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再说了,有我在,她也不敢怎么欺负你。” “你省省吧!”叶羽捂了额头对吕明阳说道:“光华要娶的是能跟他共进退,能主持中馈的宗妇,吕明锦是德性,你不知道?” 吕明阳马屁拍到马屁股上,嘟了嘴,不出声了。但想到家里龙凤胎的妹妹和弟弟,忽然就觉得叶羽好像没说错。 吕明锦那是什么德性?那是发起脾气来,连桌子都敢翻,连姨娘都敢打的人!算了,还是让吕明锦去祸害别人吧! “我的事不是什么大事。”韩光华笑了说道,“到是在京里,我听到一些有着你的传言。” “我的传言?”叶羽失笑说道:“我人都不在盛京,怎么会有我的传言?” 韩光华敛了脸上的笑,神色认真的说道:“你真不知道?” 见他神色端肃,叶羽不由自主的便也敛了笑,皱了眉头道:“知道什么?你有话还是直说吧。” 韩光华略作踌躇,稍倾,犹疑的说道:“有传言说你要尚公主。” “噗”一声。 这回是叶羽一口喷出了嘴里的茶,他怔怔的看着韩光华,“尚公主?” 韩光华点头。 “什么?凤翀你要尚公主?你哪根脑子搭错线了,公主是什么人,除了皇后娘娘那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她一进门,别说你,连你爹娘都得看她脸色过日子,从此后,你夫纲难振不说,指不得她一个不高兴,还给你戴绿帽子……” “闭嘴!” 叶羽朝说得正起劲的吕明阳喝道。 吕明阳讷讷的闭了嘴,眼见叶羽脸色阴郁的能滴出水,乖乖的缩到了一边去数指头。 “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叶羽朝韩光华问道。 韩光华默了一默后,说道:“中秋节后,有几位大人在醉仙楼订了桌席面,当时正好我在店里,便去给几位大人敬了几杯酒,席间大人们说起自家孩子的婚事,其中有位大人不知道怎么就说起了尚公主的事。说到皇上有意让你尚苏妃娘娘膝下的福顺公主。” “福顺公主?”一直没出声的吕明阳冷不丁的又冒声了,“宫里六位公主,福泰、福圆、福顺、景真、景宜、景福,长得最好看的是福泰公主,但那脾气也是够吓人的。” “景真、景宜、景福三位公主虽说脾气还行,但出身却又实在差了点,母妃只是昭仪。” “到是这福顺公主人长得好看不说,脾气还一等一的好!凤翀你要是真能尚了她,也挺不错的,苏妃娘娘现如今可是正得圣宠!” “你给我闭嘴。” 叶羽没好气的喝道。 好吧,吕明阳再次乖乖的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凤翀,你真的不知道?”韩光华朝叶羽说道:“这么大的事,你家里不可能说都不跟你说一声吧?” 叶羽脸上绽起一抹苦笑。 虽说涉及到的是他的终身大事,可还真就没人跟他说一声。 …… 这边厢,青果跟罗兴祖和罗小将碰了面,离了叶府,准备出城回家。 罗小将对青果说道:“果儿,那九爷没为难你吧?” “没有。”青果摇头。 罗小将有点不信,他暗自观察了一路,发现打从青果去了趟那什么归燕楼,一直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想当然的就认为是叶羽为难了青果。 “下次你别来了,要送什么,让我和爹来吧。” “嗯,你哥说得有道理。”罗兴祖对青果说道:“爹也看出来了,那五少爷对你误会大着哩,还有那个什么九爷的,爹听着就觉得是个难讲话的人。” 青果当即反对。 开玩笑,她还想从叶天麟嘴里打听出,叶羽为什么要收高掌柜家的酒楼呢!不来,不来,她怎么打听消息?不来,她怎么积攒今后跟叶羽合作的筹码! “哎,哪里有你们想的那样复杂。”青果说道:“五少爷就是那个被宠坏的孩子,你看,我们还欠他一百多两的银子,他不是也没催吗?再说,五少爷不懂事,姵雯小姐可是讲道理的很,有她在,五少爷不会刁难我的。” “九爷,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吓人,他又不会吃人,怕什么!不管,我下次肯定还是要来的。” 罗兴祖和罗小将看着话说得斩铁截铁的青果,半响,无奈的摇了摇头。 青果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罗兴祖说道:“爹,秦掌柜的说不管我们做多少咸菜都要,回头,明天开始,我们就让马婶和方婶还有我周婶继续来家里帮工吧。” “嗯,是这么个理,赶在过年前多做些,这样我们能过个丰盛年!”罗兴祖说道。 一时间,想到那些将会赚到手里的银子,父女三人,脸上的笑怎么止也止不住。 快傍晚时,赶到了石圳村,因为有几天没去看钟氏了,青果便提议去看看她姥姥,于是罗兴祖将牛车赶去了林家。 “爹,我大姐夫来了。”林正达眼尖,看到青果三人后,回头冲屋里喊了一声,就跑了出来,“果儿,你们是从城里回来的吗?” “是的,小舅。”青果从牛车上跳下来,将叶家给的一盒点心拿给林正达,“这是叶家老夫人赏的点心,小舅,你拿去跟大舅分了吃吧,别忘给姥姥我外公留一份。” “哎!” 林方达接过就去找林正达。 青果则去屋里看钟氏。 见钟氏脸色已不似前几天那么难看,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却仍不忘叮嘱钟氏。 “姥姥,你可得好好养着,想吃什么了让人捎个信来,我让我娘做好给带来。” 钟氏笑着摸了摸青果的脸,柔声说道:“好,姥姥的乖果儿,你咋就那么会心疼人呢。” 青果便在一旁嘿嘿的笑。 屋子外面,罗兴祖接过林善文递来的银子,犹疑的说道:“您是说这银子拿给您后,他就不见了?” 林善文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都是乡里乡亲,一个村子里从小长大的,要不是这数额实在太大,我也不……” “岳父,您也别多想了。许是他想出去避过几年,等村里风言风语少了,再回来,也有可能。” 林善文点头,对罗兴祖说道:“这里一共是一百四十两,你拿好,下次进城还了叶家的五少爷,跟他说一声,等你岳母好点了,我去给他磕头道谢。” “哎,知道了。” 林善文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罗兴祖说道:“我也不留你用饭了,果儿她娘怕是等得着急,你早些回去吧。” 话落,喊了屋里的青果和罗小将出来,让林正达和林方达兄弟俩送他们出村。 路上,罗兴祖把林善文给的银子拿了出来,让青果收好,又将林兆木也离了石圳村的事说了一遍。 青果点头道:“许是像您说的那样吧,避避风头还是会回来的。” 林善文点头,“庄户人家,离了自己的村子还能干什么!会回来的。” 父女两个一路说着,一路回了三坑村。却没有想到,等着他父女三人的不是热锅热灶,而是一片狼藉! ☆、66自请出族 “兴祖哥,你可回来了,快回去看看吧,你家出大事了。”罗福兴急急上前对罗兴祖说道。 罗兴祖心咯噔一下,看着迎上前的罗福兴,失声问道:“出……出啥事了?” “晌午的时候,婶子回来了,才回来,就去了你家,抓着果儿她娘好一顿打,你快去看看吧。”罗福兴急声说道。 一听林氏挨打了,牛车上的罗小将和青果当即跳了下来,撒了脚丫子就往家里跑。罗兴祖一把将手里的牛绳递到罗福兴手里。 “福兴,你替我把牛还给全林叔家。” 罗全林就是罗进喜的爷爷,他们家一直没分家,掌家的还是罗兴林! 罗福兴接过绳子说了句,知道了,便将牛车往罗进喜家赶。 这边,青果两姐弟一前一后急急的往家跑,跑到一步,青果想到身上揣着的银子,步子一顿,转身跑去了罗福兴家。 “婶,婶,你在不在家。” 罗大强从屋里迎出来,“果儿,我娘去你家了,你找她啥事?” 青果将背在身上的那个包袱解了下来,往罗大强手里一塞,“大强哥,这里是一百四十两银子,你替我保管下,回头我来拿。” 话落,不待罗大强开口,她掉头又往自己家跑去。 留下罗大强脸色煞白抱着手里沉甸甸的包袱,一百四十两!他长这么大就是见也是头一回见到啊! “你还有脸哭?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个丧门星……老天爷啊,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败家的娘们回来啊……” “我告诉你,你就是哭死在这,你也得先把我老罗家的银子拿回来再去死!” 还离得有些距离,青果便听到了陈氏拆天喊地的叫喊声,林氏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罗小将发出的如野兽受伤的呜咽声。 青果不敢耽搁,一口气跑了回家,一进院子,便愣在了原处,碎瓷碎碗的扔了满院子,娘几个的棉被,冬衣也被扔得一院子都是,林氏披头散发的呆坐在屋檐下,已经哭不出声,站在她身边的青萍,脸红肿一片,鼻子下印着两股血渍,目光同样呆滞不动。 罗小将手里拿根棍子被几个大人给抓住了,两眼瞪的像牛,青果一点都不怀疑,要是让他挣开,他一定会一棍子对着陈氏敲下去。 “果儿……” 身后响起罗兴祖的声音,青果吸了口气,身子侧到一边,让罗兴祖走进去。 “这……这是咋回事?”罗兴祖哆嗦着唇,看着院子里的狼藉一片。 陈氏一见罗兴祖,当即跳了起来,甩手就给了罗兴祖两个大耳光。 “逆子,你给我跪下!” “娘,你这是干啥哩?”罗兴祖被陈氏打得一懵,又急又气的朝陈氏说道:“你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我想干什么?”陈氏一张脸涨红涨紫,胸脯一上一下,急剧的喘着粗气,指着罗兴祖骂道:“你个逆子,你白生养你一场,知道你是这么个拂逆不孝的东西,我当初生下你,就该把你扔在屎桶里溺死!” 青果不理会这对相爱相杀的母子,而是悄然走到青萍和林氏身前。 “果儿,快,你快来喊一声你娘,我们怎么喊,她都没反应,莫不是让你奶给吓傻了。”周氏一把扯了青果,把她推到林氏身前,急声道:“快,快喊你娘。” 青果也吓了一跳,说是吓傻了到不至于,但只怕林氏郁急于心,把自己给憋傻了。 “娘,我是果儿,你看看我。”青果小心翼翼的对林氏说道。 林氏的两只眼睛珠子,还是定定的看着前方,没有丝毫反应。 青果这下子吓得不轻,她二话不说,拿起林氏的胳膊就咬了下去。 “果儿!”周氏连忙去拦青果。 一直呆呆滞滞不语的林氏忽的便有了反庆,她低头看着被青果死死咬住的那只手,目光缓缓抬起,看了看青果,又看了看青萍,最后目光朝正对着罗兴祖又是抓又是挠的陈氏看去。 青果便发现林氏的瞳孔急剧的收缩着,那样又惊又恐又急又恨的目光里,忽的便看到一种决绝,青果暗叫一声不好,正要扑上前去抓林氏,林氏却是一甩一推,转身就朝厨房跑去。 “娘!” 青果发出一声凄历的呼喊,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往厨房追。 她这一声喊,引得众人的目光都朝她看来,一眨眼的功夫,便看到林氏抓了把柴刀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啊……” 人群里有胆子小的,发出一声惊叫。 “娘(桂花)……” 青果三姐弟和罗兴祖同时喊出声,父子几个急急围了上前。 “桂花,你拿刀干什么?快,快把刀放下。”罗兴祖急急上前,想要拿下林氏手里的柴刀。 “站住,谁都别过来!”林氏手里的柴刀一挥,罗兴祖连忙护着青果三姐弟退开,“桂花,你把刀放下,你这样会吓着孩子的!” 林氏朝青果三姐弟看去,大滴的泪忽然就夺眶而出,但很快,她却深吸了一口气,霍然抬头,腥红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棍的陈氏。 陈氏见林氏朝她看业,吓得脚一软,猛的往后退了一大步,但看着周围着的人,她重重一哼,上前一步,指着林氏骂道:“你想干什么?你这是想杀人?你想杀谁?杀我吗?你就是杀了我……” “你住嘴!”林氏对着陈氏嘶声吼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没拿老罗家个铜子贴我娘家?你不是不相信吗?好,我死给你看,我死了,你总信了吧!” 不等陈氏开腔,林氏握着手里的柴刀便往自己的脖子上抹。 “桂花……” 罗兴祖顾不得多想,一把扑上前,双手死死的抓住了柴刀的刀刃,顿时鲜红的血顺着惨白的刀锋哗哗的流了出来。 “娘,爹……” 罗青萍和罗小将吓得“扑通”一声,软在地上,扯了嗓子就在那哭了起来。 “娘,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啊!” 青果在林氏举刀抹脖子的时候吓得肝胆俱裂,但当罗兴祖以血肉之手握住了刀锋后,由不得便又暗暗生恼。你个二货啊,你连死都不怕,你还怕这个老虔婆干什么啊! 青萍和罗小将是指望不上了,两人正抱头痛哭,惨烈的像当真死了娘。青果到也觉得正常,必竟这两人的年龄摆在那。 罗兴祖握住了刀锋,很快便有人上前,去掰林氏的手,又有人去找大夫来给罗兴祖看手。 周氏气得直往林氏上拍,边打边哭道:“你这到底是干什么啊,你死了,孩子们怎么办?你看看这三姐弟,大大小小的,你没了,你让她们怎么活!” 林氏腥红的眼看着抱头痛哭的罗青萍和罗小将,转而又对上又气又急一张脸涨得发紫的青果,“嗷”一声哭了出来。 “我实在没办法了啊,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何至于想去死啊!你们都看到了,不论我怎么说,都没用啊,我除了死,还能怎么证明啊……” 陈氏站在人群里,脸上青一陈,白一阵的,指着林氏便又要骂起来。 青果抢在陈氏开腔间对林氏喊道:“那你就可以死,你就可以不管我们了?” “我……”林氏捂着嘴哭倒在地。 青果回头指了陈氏喊道:“就算是你拿了钱给我姥姥家,又怎么了?钱是我们自己赚的,关她什么事?我往水里扔那也是我们的事,谁要你证明给她看了!” “你个赔钱货,你说啥!”陈氏一把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指着青果骂道:“你说啥,老罗家的银子往姓林的人家拿,你还有理了!” “老罗家是老罗家,我家是我家,我家关你屁事!”青果是砌底火了,对着陈氏喊道:“你听清楚了,我家的银子,我往茅坑里扔,也跟你屁关系没有,你听明白了没有。” “你放屁!”陈氏跳起,一个大耳光朝青果甩过来。 青果早防着陈氏有动作,她手才抡起,她便往后一步跳开了,回头指着哭倒在地的林氏喊道:“我娘今天差点就被你逼死了,我娘死了,我们迟早也是个死。迟早都是个死,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没等众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青果已经转身去拾被扔在一边的柴刀。 “果儿,不可以啊!” 立刻便有人上前来抓住了果儿。 陈氏原还以为青果是要跟她娘一样自己寻死,等听到果儿口口声声喊着。“你们放开我,我不活了,我跟她一起死,我死了,她死了,我娘我姐我哥就有活路了……”陈氏吓得脚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要命啊,天打雷劈的贱种啊,连自己的亲祖母都敢杀啊,这还有什么天理啊……”陈氏坐在地上拍手拍脚的哭喊了起来。 青果被马氏紧紧的搂在胸前,指着陈氏跳脚道:“你算哪门子的祖母,你就是那老乌鱼精,生来就是为了吃子孙的,你为了几两银子,连媳妇孙女都能逼死,老天有眼,老天先劈了你!” 陈氏被青果骂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便要两眼一翻厥过去。 青果早就防着她装死,刀子似的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 “你咋还不厥不过去啊?你厥啊,我求天告菩萨,你永远别醒来,你就是醒来,我也扎个小人天天咒诅你……” 陈氏那个恨啊,一口气横在胸腔里,急得她想也不想,一骨碌爬了起来,升出鸡阿华爪似的手,便去掐青果的脖子。 “我掐死你,我让你咒诅我……我……” 围着的那么多人,哪里还真就能让陈氏掐青果,当即便有人上前拉开陈氏。 罗兴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真的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会这样! 他想孝顺父母,虽然他们待他并不亲厚,可是他是他们养大的!他想呵护妻儿,他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是他们的依靠! 可是,现在……罗兴祖看着哭倒在地,出气没有进气多的林氏,又看着哭得几近昏厥的青萍和小将,又将目光落在发狂的青果身上,最后,他怔怔的看着被人拉着的陈氏。 “来富兄弟,你帮我去请里长来,我要出族。” 罗来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怔怔的朝罗兴祖看去,问道:“兴祖哥,你说啥?你要出族!” 罗来富的话声一落,吵闹异常的院子,豁然间便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怔怔的朝罗兴祖看过来。 陈氏的脸白了一白,她就是再不知事,也明白这除族意味着什么。 不说陈氏,三坑村的人也呆住了。 有人,急急忙忙的跑去罗家老宅子,找罗全有来。 也有人窃窃私语着。 要知道,这自古以来,只听说过被老人逐出族的,还没有听说要求自请出族的! “兴祖兄弟,你这是说啥话哩,你得知道,这一旦出了族,往后你跟老罗家就再没关系了!” 有人劝着罗兴祖。 罗兴祖目光怔怔的看着林氏,看着呆呆的朝他看来青果三姐弟。 脸上扯起一抹苦笑,涩声说道:“不然,兄弟,你告诉我,我怎么办?我媳妇被逼的要去死,娃要跟她奶奶一起死,我如果不自请出族,我还能怎么办?” 劝着的人不出声了。 刚才的那一幕,众人都看在眼里。 “去吧,”罗兴祖抬头对怔在那的罗来富说道:“去帮我跑一趟,请里长来一趟。” 罗兴祖的话声才落,罗来富正要拾脚便走,一声历喝突然响起。 “老二,你敢!” 罗老爷子急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众人一看罗老爷子来了,赶紧的便让出了一条路。 罗老爷子几步走到罗兴祖跟前,因为走得急,气还没喘匀,他深吸了口气,才指着罗兴祖,颤了声问道:“老二,你发什么昏?” “我没发昏。”罗兴祖抬头,目光木然的看着罗老爷子,“爹,我娘今儿啥时候来的我家?” 罗老爷子脸色变了一变,顿了一顿后,他沉声道:“你娘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你是做人儿子的,就算是受了委屈,看在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还能跟她计较?” “我不委屈。”罗兴祖抬头,扯了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爹,你说得对,我娘她怎么待我,我都不委屈,我是她生的,命是她给的,她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绝不能说个不字。” 陈氏哼了哼,嘟囔了一句“你知道就好!”被罗老爷子狠狠的瞪了一眼,陈氏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罗老爷子叹了口气,对罗兴祖说道:“老二,你既然知道,又说什么出族的话呢?这出族是能随便说说的吗?” “爹,儿子不是随便说说的。”罗兴祖看着罗老爷子,“儿子是您和娘生的,您们咋样,儿子没有怨言,可桂花她不是,她今天差点就死了,您老知道吗?” 罗老爷子脸色再次变了一变,他抬头睃了眼林氏,轻声说道:“果儿娘不是好好的吗?” 罗兴祖扯了扯嘴角,转而看向青果,“果儿要跟她奶拼命,爹,您刚才看到了吗?” “她……”罗老爷子那句到了嘴边的“她敢”,话到嘴边咽了半句,眼睛下的肌肉剧烈的抽搐着。 “爹,您要是不让儿子出族,儿子就把这条命还给您二老吧。” 罗兴祖说着,便去的捡被众人扔在地上从青果手里抢下的柴刀。 他身侧的罗来富吓得连忙一把抱住了罗兴祖,“兴祖哥,你这是干啥哩,有啥话好好说,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是啊,兴祖兄弟,你这是干啥哩,你要是没了,留下桂花娘几个,这不是等死吗!” 罗兴祖怔怔的瞪着身前的地下,眼前翻秋复去都是林氏抹脖子的狠绝,他抱了头“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爹,我求您了,您放过我吧,您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子吧,您可怜可怜我们这一家人吧,我给您磕头了!” 话落,当真对着罗老爷子就“咚、咚、咚……”不停的磕着头。只几下,额头一片青紫,鸡蛋大的包立了起来。 “来富,你个棒槌,你还不快拦着兴祖哥。”马氏在人群里喊道。 罗来富顿时醒过神来,一把抱住了罗兴祖。 “爷,我求您了,您给我家一条活路吧!” 青果“扑通”一声跪在了罗老爷子跟前,学着罗兴祖的样“咚、咚、咚”的狠着命的磕头。 你妹啊,好痛! 青果这一跪,青萍和罗小将也赶了过来,齐齐的跪倒在罗老爷子脚下,二话不说,跟着磕头。两人磕得比青果还结实,“咚、咚”头砸地的声音,听得众人齐齐渗得慌。 “青萍,小将,快,快别这样……” 周氏和马氏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人一个捞住按在身前,眼泪顿时哗哗的直往下掉。 任是罗老爷子再如何的铁石心肠,这一幕也逼得他眼眶泛了红,他哆了着嘴,有心想说几句,却是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情怎么就闹到了这一步? “罗兴祖,你个不孝子,你连爹娘老子都不要,我要去告你,我要让你坐大牢,我……” “你给我闭嘴!” 罗老爷子回头对着陈氏便吼了一嗓子。 陈氏被罗老爷子吼得一懵,声音像是突然被割断了一样,她掀了掀嘴唇角,最终在对上罗老爷子腥红的眼眶时,咬了嘴唇,狠狠一撇头,不出声了。 小院里静了下来,冬天的天黑得早,风呼呼的刮着。 方氏招呼着金氏几个媳妇,帮着将小院里撒得一地的被褥和衣裳收了起来,也不好意思去翻箱开柜的,便全都叠得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床铺上。 罗老爷子抿了抿干干的嘴,对罗兴祖说道:“老二,你要还认我是你爹,出族的话你就别再说了。” 话说到这份上,事情就僵下来了。 对于罗兴祖今天的表现,青果其实是没有意见的,但是她知道,只要他们一天跟老宅子扯着关系,像今天这样的事在将来的日子就会无止限的上演。 青果抹了把泪,她走身走到人群里的老秀才身前。 “秀才爷爷,您帮我个忙好吧?” 老秀才一惊,他不是不同情青果娘几个,可是,别人的家事,他又有什么置喙的立场! “果儿啊,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呢?”老秀才捊着花白的胡须,问道。 青果哽了嗓子说道:“秀才爷爷,你帮我爹写一张放妻书吧!” “果儿!”罗老爷子历声喝止青果,“你这孩子咋这么狠心,非得要拆散你爹和你娘?” 青果抬头朝罗老爷子看去,一边流着泪,一边问道:“爷,非得我娘死了,你们才甘心吗?”不待罗老爷子开口,青果转身“扑通”一声跪在了罗兴祖跟前,“爹,果儿求您让我和我姐还有我哥,跟我娘去吧。” 果儿让老秀才帮着写放妻书已经是惊世骇俗,众人没想到的是她不但让罗兴祖休妻,还要让罗兴祖主动让出他的三个孩子。一时间,便好似捅了马蜂窝一般,众人齐齐的议论出声。 罗老爷了才好看一点的脸色,顿时又青绿交替起来,指着青果半响说不出句话。 “果儿,你起来,爹答应你。”罗兴祖眨落眼里的泪,双手扶了青果,将她搂在怀里,哽着嗓子道:“是爹没用,爹护不住你娘,也护不住你们,去吧,跟着你娘走吧,爹知道,你能照顾好你娘的。” 这就是说罗兴祖不但要休妻,还要放弃青果三姐弟! “老二,你……”罗老爷子指着罗兴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好糊涂啊你!” 罗兴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没有理会罗老爷子的话,而是转头对老秀才说道:“秀才叔,我不识字,您帮着给写一张吧,写好,我按个手印。” 老秀才点了点头,这一家子他也看明白了。即然罗老爷子不肯让罗兴祖出族,眼下休妻便是唯一的出路。 可怜啊!好好的一家人,被自己的亲爹亲娘折腾成这样! 老秀才一个劲的摇头,叹气又叹气,末了沉沉的说了句。“都说儿女都是债,谁又能知道,你们才是来还债的那个!” 罗老爷子一张脸顿时臊得能贴烧饼。 “老秀才,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不能干这损阴德的事!”罗老爷子对老秀才说道。 老秀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老话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我这可是救了四条命,损什么阴德?怕是阎王爷知道了,得让我活个一百岁呢!” 罗老爷子被老秀才噎得半响说不出句话。 老秀才回头就对一直乖乖偎在他身边的小孙女说道:“彦妮,去,把爷爷的笔墨纸砚拿来。” “哎!” 彦妮应了一声,掉头便往家跑。 罗老爷子的脸阴晴不定的变化着,他可以阻止罗兴祖出族,但他不能阻止罗兴祖休妻,更没法决定青果三姐弟的去留。罗兴祖才是孩子的爹,当爹的说不要孩子,他一个做祖父的能说什么? 可是,他又很清楚,休了林氏,罗兴祖未必就能再娶到比林氏好的女子,再说了,罗兴祖肯不肯娶,只怕还两说! “老二,爹最后问你一句,你真要休妻?”罗老爷子朝罗兴祖看去。 “爹,您给儿子指条路,孩子和她娘,宁肯死,也不愿在这个家呆着。儿子不放她们走,就是逼她们去死,儿子做不到。爹,您教教我,怎么做才能保住这个家,保住孩子她娘和孩子。” 罗老爷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向来木讷的罗兴祖怎么突然就这么能说,他本还想着,如果罗兴祖说一句“是的”,他就跟他说,“你这是在打你爹娘老子的脸,你知不知道?”可是,罗兴祖没有照他想的那样说,而是问他,他该怎样做,才能保住这个家。 罗老爷子扯了一抹惨笑,对已经铺好磨好墨,便要动笔写放妻书的老秀才说道:“老秀才,不用写放妻书了,他不是要自请出族吗?那写吧,从今天,他不再是我罗全有的儿子,跟我们老罗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不行!”陈氏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嘶声喊道:“我不同意,让他休了那个吃里扒外的败家娘们……” 罗老爷子回头瞪了陈氏一眼,怒声道:“你想我给你写一张放妻书?” 陈氏当即便哑巴了。 罗老爷子不理会目瞪口呆的陈氏,转而朝罗兴祖看去,“老二,爹这样做,你满意了吗?” 罗兴祖怔怔的与罗老爷子对视着,瞳孔好似被冷风吹痛了,抖啊抖的。 良久,久到众人以为他傻了的时候,罗兴祖忽的便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爹,儿子不孝,您老就当没生养我!” 就这样,当着全村人的面,老秀才将写好的除族书念了一遍。 自此,罗兴祖这一房就算是跟老宅子那边砌底的没了关系! 陈氏到现在似是才突然明白过来什么。 她怔怔的看着罗兴祖,末了,“嗷”一声,哭了起来。 “老二啊,你咋这么狠心啊,你连你亲爹亲娘都不要了啊!我白白生养了个儿子啊,你这是拿刀在挖我的心啊……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陈氏哭得撕心裂肺,罗兴祖抱着脑袋蹲在角落里,一张嘴唇咬得鲜淋漓。 最终,陈氏被罗老爷子拉扯着离开。 人群渐渐的散去。 周氏叹了口气,对罗福兴说道:“你在这劝解劝解兴祖兄弟,我去给他们做些吃的送过来,可怜见的,这一天都没吃上啥东西呢。” “哎,你去吧,回头让大强陪你送过来。”罗福兴说道。 “嫂子,我帮你。”马氏对周氏喊了一句,回头又对她男人罗来富说道:“来富,我去帮周嫂子一把。” “去吧。” 罗来富上前跟罗福兴一左一右搀了罗兴祖,往屋里走。 青果招呼了罗小将和罗青萍一声,上前去扶脸色白的像鬼的林氏。 介于,罗兴祖现在的心情,青果把林氏扶去了房间,打了盆水替林氏擦了把脸,有心想倒碗热水,一回头,却发现碗啊盆的都让陈氏给砸了,叹了口气,直接从水缸里舀了勺冷水递给了林氏。 “娘,喝口水吧。” 林氏接过青果手里的勺子,也不嫌冷,一口气喝光。 青果把她递回来的勺拿给罗小将,抬头对林氏说道:“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奶咋会闹上来的?” “我也不知道。”林氏摇头,筋疲力尽的说道:“晌午突然就听说你奶回来了,我正想带着你姐去看看你老姑,你奶就奔咱家来了。一时屋,啥也不说,逮什么扔什么,逮什么砸什么。然后,便说是我将咱家的银子都拿回去替你姥姥治病了,娘怎么解释她都不肯听。” “骂到最后,她非逼着我回家问你姥姥拿银子,我不肯,她上手就打,你姐为了护我,愣是被他甩了好几个耳光。” 青果回头朝青萍看去,果然,一旦把脸上糊着的血渍洗开,在灯光下便能清晰的看到青萍的嘴角都被打裂了。 “姐,痛吗?”青果心疼的抬手抚上青萍的脸。 “咝……”青萍在吸了口冷气,但在看到青果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时,她连忙扯了笑说道:“不痛,真的,一点都不痛。” 青果长长的叹了口气,能不痛吗?才多大的人! “以后不会了。” 青萍重重的点头,她犹疑的说道:“果儿,你今天要跟奶拼命,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怕是别人会说得很难听。” 青果耸了耸肩,淡淡道:“我无所谓,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谁敢说,我揍谁!”罗小将在一边攥了拳头喊道。 呃,这可当真是暴力男啊!不过,青果却满满的都是感动。一家人这样,你心疼我,我关心你,才会让人感觉到温暖啊,就算是有再大的难,也能闯过去。满满的都是正能量不是?! “谁敢说,我们就揍谁!”青果握了罗小将的手附合道。 青萍略一犹豫,抿了抿唇后,便坚定的握住了弟弟妹妹的手。 林氏看得又是眼眶一红,红肿的眼里,再度泛起泪花。 而屋子外面,罗兴祖却像是三魂失了两魂半一样,不任罗来富和罗福兴怎么劝导,他都不发一言。 罗来富和罗福兴对视一眼,末了,两人沉沉的叹了口气,知道罗兴祖这是心里闷得难受,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干脆便不说了。 “我那还有壶酒,我去拿来,这大冷天的,喝点暖暖身子。”罗福兴说道。 罗来富连忙说道:“去吧,去吧,叫嫂子多弄两个菜,我今儿就也赖餐饭吃。” 罗福兴走了出去,不想,才出院子,身后便响起青果的喊声。 “福兴叔,福兴叔!” 罗福兴转身朝青果看去,“果儿,有事?” “福兴叔,我跟你一起去,我有东西放在大强哥那。” “哎。” 罗福兴应了一声,便伸手来牵青果,青果笑笑,摇了摇头,罗福兴也没在意,垂了手走在前面。 “果儿啊,你爹他心里难受。” “我知道。”青果脆声说道:“谁都不想不要自己的爹娘,可是谁也不能不要自己的孩子。” 罗福兴倒没想到青果一句话就把他想说的话给说完了,他憨厚一笑,想说点什么,觉得说什么都没用。干脆,就不说了。 罗大强看到青果跟着他爹回来了,急得还隔着点距离,就扯了嗓子喊道:“果儿,果儿,你快过来,你快把我急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这孩子。”罗福兴不高兴的说道:“你果儿妹子跟你有什么事,能把你急死?” “爹,您不知道,果儿她……”罗大强才要开口,蓦的又闭了嘴,转而对罗福兴说道:“您快进来,进屋,我跟您说。” “神神叨叨的,您这是撞邪了,还是咋的!” 虽然嘴里埋怨着,可罗福兴还是往屋里走。 他一进屋,罗大强连忙抢上前,一把将果儿扯进屋里,反手便关上了门,紧接着又几步跑到床前,将藏在被子底下的那外包袱拿了出来,一股脑儿往青果手里塞。 “拿走,拿走,快拿走,我长这么大,就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提心吊胆过。” 罗福兴看得一头雾水,指了青果怀里的包袱说道:“这……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让你嫌的像臭狗屎一样?” “啥?”罗大强瞪大眼看着自家爹,错愕道:“您说我嫌它嫌得像臭狗屎?爹,您有没有搞错,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不会像喜欢别的东西一样喜欢它了。” 邻居做了这么久,青果的印像里,这个长年跟着周家舅舅出门做小工的大强是个木讷寡言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她大强哥,其实是个闷骚型的! 罗福兴瞪了眼罗大强,没好气的说道:“会好好说话不,不会说就别说,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 “爹,您不能这样,我明明是按着您的意思说话的,怎么就成了油腔滑调了?要真像您说的那样,那肯定是您上梁不正,我这个下梁才歪了的!” “噗嗤”一声,青果再也忍俊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大强哥,你可真逗!” 罗大强嘿嘿的笑了笑,憨憨的摸了脑袋,对青果说道:“什么豆?青豆还是黄豆?” “哈……” 罗大强的搞蛊除了换来青果的一阵欢笑,同时换来的还有被他爹在头顶重重的赏了个凿儿! “啊,爹,您怎么又打我脑袋,舅舅说了,我以前没这么笨,就是被你打笨的!”罗大强捂了脑袋对他爹说道。 “你舅舅说的?”罗福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小手指勾了罗大强的腮帮子,在罗大强强“啊、啊”的喊声里问道:“那你有没有跟你舅舅说,你爹我说你越来越不着调的话?” “说了,说了!”罗大强连连点头,“我舅说,等哪天领您上城兜一趟,您就不会这样说了。” 罗福兴气得还想上手,灶间响起周氏的声音,“福兴,你干啥里,孩子难得回来一趟,你就把他整得哇哇叫的,回头他又不乐意回来了。” 周氏因为只有罗大强一个儿子,较之罗福兴要宠了些。而罗福兴向来又听周氏的,当下,便松了捏着罗大强脸的手。 “慈母多败儿,看吧,这都被宠成个什么样了!” “叔,我大强哥可聪明着哩,我婶没把他宠坏。”青果笑着,将手里的包袱打开,对罗福兴说道:“这是兆木叔赔我姥姥的诊费,我家当时人多,我不敢带回家,就托大强哥替我看着。” “这……这么多银子!” 罗福兴被那白花花的银子晃得眼睛一花,连话也说不顺。 “一共一百四十两银子,是他家卖了田赔的。”青果说道:“之前,我二姨夫和三姨夫各拿了三十两出来,正好就是二百两,够还欠下的银子了。” 罗福兴点了点头,之前,他其实也猜测,林氏许是拿了银子回娘家的,但眼下,却是完全明白不是那么回事!也难怪罗兴祖会说出自请除族的话!今天是林氏没死成,这要真是没拦住,林氏死了,这事情闹大了罗家没理不说,这逼死儿媳,指不定还得坐大牢啊! 唉…… 罗福兴沉沉叹了口气,不由又想到,以后会好了吧?这都除族了,跟老罗家再没关系了,这总没得闹了吧? …… 罗家老宅子。 陈氏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任是谁劝也不听。 许氏撇了嘴,心道:你现在伤心,当时怎么不想想?换谁,谁也不愿给你做儿子啊! 罗香园虽说在她姐家养了小半个月,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十几天都是躺在那不敢动,早就心里揣了把火,憋得慌,这会子听到陈氏的哭声,抬手便将床边上的茶壶和碗什么的给往地上砸了。 “您还让不让人活啊!您这么伤心难过,您找他去啊,您求他去,跟他说,没他说,您舍不得,您没了他这个儿子,您生不如死……” “香园,怎么跟你娘说话的!” 罗老爷子把手里的旱烟袋“啪啪”的敲着桌子,对屋里的罗香园喝道。 罗香园被罗老爷子吼道当即便“哇”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道:“人家根本就没把我们当家人,我腿都断了,才要他出几两银子,他都不肯,自己家丈母娘,二百两银子都拿得起,他到底是您生的还是他老丈人生的……” “你给我闭嘴!一个大姑娘家的,说出来的是什么话!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他是你二哥,你这样说他,你得什么好处了……”罗老爷子狠狠的敲着手里的旱烟袋。 罗香园可不怕他骂,打从听周家的下人说,罗兴祖送自家的岳母去看病,花了二百两银子的那刻起,她心里就埋下了嫉恨的种子,实大是脚动不了,她要是能站起来,她恨不得一把火把青果她们家的屋子给烧了。 “不是他说要出族的吗?既然是这样,为啥还住着咱们家的房子?”罗香园朝罗老爷子喊道:“爹,您去把那房子要回来,让他们滚。” 罗老爷子被罗香园气得干脆懒得理她,对一侧惠兰说道:“惠兰,你去把你老姑的屋门关起来。” “哎。” 惠兰应了一声,果真去关罗香园屋子里的门,自然又引得罗香园好一阵骂。 较之罗香园的歇斯底里,罗兴财和罗兴旺则冷静许多。 “爹,您为啥就同意了吗?”罗兴财看着罗老爷子说道:“老二他怎么会舍得休妻,他恨不得把林桂花当菩萨供着呢!” “是啊,爹,您怕是上了我二哥的当了!”罗兴旺说道。 罗老爷子叹了口气,上当么?他到不觉得,再说,就算是上当,他也愿意。 “你们啊,都白长了一个脑袋。”罗老爷子指着罗兴财和罗兴旺说道:“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咋遇事就不能多想想呢!” “爹,想啥啊?”罗兴财委屈的看了罗老爷子,“我到是想在城里开个铺子做点小本生意,可是本钱呢!” “去、去、去!”罗老爷子嗤道:“我这跟你说的是什么事?你扯什么开铺子?我来问你,你二弟真休了桂花,你觉得他还能找个啥样的?能比林桂花好?” “咋不能了?”罗兴旺当即便嚷嚷道:“咱村不就有个现成的?” “你是说孙寡妇?”罗老爷子看向罗兴旺,下一刻,眉头就蹙起来,“你个混帐东西,那是个什么货色,你也扒拉着想往家里拉,你……” “爹,人家孙寡妇可是一百两银子的陪嫁,她说了,只要她能嫁进来,这银子就归咱们家!而且,往后那酸芋头杆子赚来的钱,她也交一半。”罗兴旺说道。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娶她呗!”罗兴财在一边连声说道。 罗老爷子才好看点的脸听了兄弟俩的话,气得又是一阵红白交替的,手里的旱烟袋对着罗兴财的脑袋便敲了过去。 “啊,爹,您干嘛打我。”罗兴财抱了脑袋往一边躲。 “我敲开你这脑壳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罗老爷子怒声骂道:“亏得你跟老二做了几十年的兄弟,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我要真顺着他的意思,让他把媳妇给休了,这个儿子也就没了。” “那你现在让他出族了,不也是没了吗!”罗兴财不服气的说道。 “你懂个屁!”罗老爷子手里的旱烟袋指着罗兴财骂道:“老二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我这个做爹的能不知道?放心吧,往后咱家真有事,他不会不搭手的。” 罗兴财撇了撇嘴,“您老想的太好了,您可别忘了,他现在可跟咱家一点关系都没,还指望,他以后……” “你闭嘴!”罗老爷子指着罗兴财喝道,又对还在嗷嗷哭着的陈氏吼了句,“你也别给我哭了,现在晓得哭,早干嘛去了!跟你说了,别听风就是雨的,你看看你做的这叫什么事!” “我……” 陈氏捂了脸,她怎么知道会这样啊!明明是周家的那些下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怎么就成了她瞎说了?再说了,她去找林氏时,也没见人拦着她啊! 罗老爷子这会子也是悔得肠子发青,要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他真心不会让陈氏去这一趟啊!原还以为就是像平常一样,吵吵闹闹一场就没事了,谁知道林氏会发疯,拿刀抹脖子! “唉!”罗老爷子长叹了口气,对罗兴财说道:“去,把你媳妇和孩子们都喊来,我有话说。” 罗兴财还要再说,被罗老爷子瞪了一眼后,他不敢再开口了,回头便走了出去,将在东厢房的许氏和惠芳三姐弟喊了过来。 见人都齐了,罗老爷子放了手里的旱烟,顿了一顿,才开口。 “我今天把话跟你们在这说一遍,咱们家打从今天起,不许再有人去老二家找事,要是被我发现了,谁私下去寻事了,回头别怪我这个做爹的心狠!” 罗兴财哼了哼。 罗老爷子目光扫向低了脑袋不说话的许氏,“老大家的,你听明白了?” “啊,爹,您跟我说哪?哎,您真跟我犯不着说,二弟家,我去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这二弟往后都不是咱老罗家的人了,我就更不能去了啊……” “胡说,你二弟咋就不是咱老罗家的人了?他是我生的,他就是死都还是老罗家的人!”罗老爷子吼道。 “爷,我二叔不是被除族了吗?除族了咋还是老罗家的人?”罗富贵一脸不解的问道。 罗老爷子摆了摆手,“你小孩子家家不懂,等你大了,爷再跟你说。” 罗富贵嘟了嘴,一脸不高兴。 他还以为往家这老罗家就他一个大孙子哩!怎么,那罗小将还算是罗家人呢?这可不行,他不同意! 罗老爷子反正把要说的话都说了,总而言之,言之而总之就是一句话。 从今往后没他的话,谁也不许去招惹青果他们一家! 等人都走光了,陈氏用着哭得沙哑的声音对罗老爷子说道:“你个死老头子,这一年一两银子没了啊,我这想想,心就跟刀割一样痛!” 青果要是知道,这陈氏哭半天,是哭那一年一两银子的养老钱,而不是哭没了个儿子啊!她非得吐血三升,问一句,“老太,你确定我爹不是白菜地里捡的么?” “好了,你别跟我咧咧。”罗老爷子没好气的说道:“我刚才的话你记住了?往后没我的话,不许去老二家。” “凭什么!”陈氏脖子一梗,对罗老爷子喊道:“他是我儿子,我连自己的儿子家都不能去?” “儿子个屁啊!人家现在不是你儿子了。”罗老爷子指着陈氏吼道:“你再敢去犯混,我就让你兄弟来领了你回去。” “你敢!”陈氏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我一辈子替你生儿育女的,临到老了,就要被你一脚踢出门?罗全有,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说,你是不是勾搭上哪个老贱货了?噢,是不是孙寡妇那个骚烂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陈氏“嗷”的一声,便跳了起来,趿了鞋子便往外跑,“我找她去,撕烂她那张*,我看她往后还敢乱勾搭别人的男人!” 这要让陈氏去找上孙寡妇,罗老爷子以后就别在这三坑村呆了!几乎是想也不想,罗老爷子一把就将陈氏给拉了回来,随手一甩,陈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刚要张嘴嚎,罗老爷子的大巴掌已经照着她脸上给挥了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 脸上一阵刺能,紧接着就是眼前金星直冒,陈氏捂着被罗老爷子打了的那半边脸,失了魂一样盯着罗老爷子,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打我?” “你个老鳖货,我早就该揍你一顿,让你醒醒神了,你看看你做的都叫什么事!”罗老爷子气急败坏的指着陈氏,“你给我听着,从今往后,好好的给我在家里呆着,你要是再敢乱捅篓子,我一定休了你!” 陈氏实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头前刚成亲时,没少被罗老爷子揍,后来因为年纪大了,罗老爷子也想着给她在儿女面前留点面子,所以,极少动手!可是,今天陈氏又犯她年轻时的混,罗老爷子知道,不动手不行了,他要不把陈氏给唬住,陈氏真能给他把天捅了! 一巴掌下来,陈氏半边牙都松了,哪里还敢再出声,捂着脸,在那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罗老爷子恨恨一跺脚,转身便往外走了。 “哎,爹,您去哪啊,这饭还没吃呢!”许氏站在厨房门口喊着罗老爷子。 “不吃了,你们吃吧,我出去转转。” 许氏以着罗老爷子的背影,撇了撇嘴,又看了眼正屋的方向,听着陈氏细细碎碎的哭声,脸上别提多开心。 “惠芳,惠兰,去叫你们奶吃饭。” 惠芳朝许氏看去,“娘,我奶她……” “怕什么!”许氏瞪了眼惠芳,“你奶还能吃了你?” 惠芳笑了笑,对一侧正往碗里叼着红烧肉的罗富贵说道:“富贵,你去吧,我奶疼你。” 罗富贵将手里的油往衣襟上一擦,哼哼道:“我去就我去,瞧你那胆子,比老鼠还小!”走到门槛边,对正往正屋张望的许氏说道:“娘,您没事跟我二婶去学学,您这肉烧得跟柴火棍子似的。” 许氏抬手便朝罗富贵拍去,“学,学,学你个头啊,你爷才说的话,你就忘了?她烧得好吃,她烧得好吃也没你的份,你咋不托生到她肚里去呢!” “哎呀,娘您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打人啊!”罗富贵不高兴躲开许氏的手,走到正屋的窗望户下,扯了嗓子喊道:“奶,吃饭了,您还吃不!” 陈氏正伤心的恨不得拿刀砍个人,听到罗富贵的话,跳起就跑到了门边,逮着罗富贵骂道:“吃、吃、吃,一天到晚就死吃死嚼,你是饿死鬼投胎,你不吃你会死啊……” “奶,不吃当然会死了!”罗富贵嘿嘿笑着对陈氏说道,等抬头对上陈氏半边红肿的脸,他“嗷”一声跳了起来,指着陈氏的脸,“奶,您的脸怎么了?谁给打的,咋下这么狠手啊!” “你个死兔崽子,谁敢打你奶。”许氏上前一把扯了罗富贵往厨房推,一边回头对陈氏赔了笑说道:“娘,饭都做好了,爹说他不吃,您看……” 陈氏哼了哼,罗老爷子不吃是他的事,她可不会不吃,她今儿从城里带了那一刀肉回来,不吃白便宜了别人! “摆饭,叫兴旺和富贵他爹吃饭,别一天到晚就顾着自己的那张嘴,连自家男人都不管,你是人,不是那畜生……” 许氏背过身,恨恨的啐了一声,她还以为今儿这餐饭能吃个痛快呢! 饭菜上了桌,陈氏没等几人动手,便拿了碗将那碗红烧肉里的瘦肉尽数扒了出来,又拣了些别的菜,对惠芳说道:“去,给你老姑送过去。” 惠芳不吃肥肉,她看着碗里那堆成小山一样的瘦肉,嘴里口水就快流出来。老宅子其实也难得吃肉,更别说陈氏为了熬油,每次都是买肥肉多,瘦肉少,而有限的那点瘦肉也都是进了罗香园的碗。 “惠芳,你可别偷吃啊,你老姑伤了腿,大夫说哩,得多养养。”陈氏在后面说道。 惠芳目光一冷,唇角扯起一抹冷笑,在背着陈氏又不被罗香园看见的角度,将嘴里的一口口水吐进了手里的碗里。 “老姑,吃饭。” 惠芳将手里的碗递给罗香园。 “惠芳,肉都到我碗里来了吧?”罗香园接过碗,挑眉看了眼惠芳。 “没,外面桌上还有好多呢。”惠芳笑着说道。 罗香园拿着筷子将碗里烧得乌黑乌黑炭一样的肉拨了拨,眉头嫌恶的皱起,抬头对惠芳说道:“你去把饭端进来,我分你点肉,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不用了,老姑,外面真有,你吃吧,我去吃饭了啊。”惠芳说着,走了出去。 屋子里罗香园夹了筷干柴似的肉放嘴里嚼了嚼,末了,狠狠一口吐到地上,“这肉烧得跟柴火棍似的,我说大嫂,您这是烧给人吃,还是烧给猪吃啊!” 屋外正端着饭碗,大口扒着饭,往嘴里添肥肉的许氏,身子僵了一僵,不由自主的朝陈氏看去。 “看我干什么?我也想问你呢?怎么每次这肉都烧成这样?你这不是糟贱东西吗?”陈氏筷子敲着碗边,愤愤的骂道:“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偷懒,精肉跟肥肉分开烧,你偏不听。” 许氏喜欢吃肥肉,特别是那种烧得透透的,咬起来一嘴油,但吃起来没什么油的肥肉。所以,她每次烧肉都只管肥肉烧得好不好,精肉一概不管,反正烧好了,她孩子也吃不着! “娘,我记住了,我下次一定按您说的烧。” 陈氏火的要死,对惠芳说道:“去,给你老姑烧碗蛋汤。” “奶,我也要吃蛋汤。”罗富贵立刻说道。 陈氏瞪了眼罗富贵,没好气的说道:“你老姑断了腿要补,你断了什么会补?” “娘,您咋这样说呢!” 许氏不乐意了,这不是诅她家富贵么。 “咋的,我说两句话还不能说了?”陈氏手里的筷子“啪”一声,对着许氏就扔了过去,噼里啪啦的骂了起来,“我瞎说了吗?他老姑是不是腿断了?腿断了要不要补?” 陈氏一提罗香园断腿的事,一边捧着碗低着头闷声吃饭的惠兰吓得身子一个瑟瑟,手里的碗“啪”一声,掉在了桌上,脸白的跟张纸一样。 许氏连忙对惠兰骂道:“端个碗都端不住,你能干嘛?不吃,死去帮你姐烧火去。” 惠兰逃命似的站了起来,往厨房跑。 “姐,我奶她会不会知道了?” 惠兰正往大碗里敲蛋,听到惠兰的声音,回头说道:“你再这样疑神疑鬼的,我就去跟奶说,是你害了老姑。省得,到时候奶知道了,全家人都受你连累。” “姐,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千万别去跟奶说。”惠兰连忙摆着手,擦了把脸上的泪,乖乖的坐到灶前去烧火了。 惠芳如法炮制,在碗里狠狠的吐了几口口水,见惠芳看得目瞪口呆,她冷声喝斥道:“看什么,烧你的火。” 惠兰低了头,寻了把树叶塞进灶里,拿了吹筒使劲的吹,因灶堂里还有没烧完的炭,几下,便把树叶烧着了,她又添了把粗树枝。 “你把老姑这事给我忘了,”惠芳一边熟练的往锅里倒着打好的蛋液,一边对惠芳说道:“我们不说,果儿她不说,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果儿,她真不会说么?” “当然。”惠芳挑了眉梢道:“那丫头精着呢,今儿我奶去找事,我们都没去,她心里有数着呢!” 惠兰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她姐不但拦着她们,不许去果儿家,就连爹和富贵也不让去!原来,都是为着她。 惠兰眼眶一红,抬头对惠芳扯了抹笑说道:“姐,你这么聪明,你一定能找个好人家的。” 惠芳听得一怔,目光淡淡的瞥了眼正屋的方向,翻过年,她就十四了,这婚事,是该好好谋划了! ☆、67天上掉馅饼 尽管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人,他们的生存就像吸血的蚂蟥一样,总是将生存的方式寄附在他人的身上。比如,老宅子的那些人!但是,你不可能因为被蚂蟥叮着就不活,生活该怎样继续还是要怎样继续。 “娘,今天腊八,你等我带腊八粥回来,秦掌柜说她们醉仙楼的腊八粥可是京城一绝。” “哎,早去早回,路上别耽搁啊。”林氏笑着替青果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又回头对罗兴祖说道:“果儿爹,见着掌柜的多说几句话,别闷声不响的,让人不欢喜。” “哎,知道了。”正往牛车上装货的罗兴祖应了一声。 今天是青果进城送货的日子,酸芋头杆子,已经不送了,现在主要送酸萝卜和腌咸菜。 赶着牛车晃荡晃荡的上了路,早几天前下了场雪,雪有点大,出村的路都给埋了,好在这两天出太阳,雪虽然融化了,但地上却结了层冰,罗兴祖不敢把牛车赶快。 青果窝成了一团缩在了牛车里,同赶着牛车的罗兴祖说道:“爹,我想过了,买牛的事等过了年,开春再说吧。” “咋的了?”罗兴祖回头朝青果看了一眼,狐疑的说道:“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说要买牛?” 青果笑了笑,说道:“我是想着,这年边的东西都贵,说不得开春了,会便宜很多呢!” “果儿,这你就不懂了。”罗兴祖一眼过后,便回了头,一边赶着牛车,一边头头是道的说道:“别的东西是过年贵,可这牛肯定是开春后贵的。” “为啥,爹?”罗小将将缩着的脖子直了直,朝他爹问道。 “开春了都要梨田种地,谁家还卖牛啊!”罗兴祖大声说道。 罗小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小声跟青果说道:“果儿,爹说得有道理,我看我们今天跟秦掌柜把帐结了,就在城里买头牛回来吧?我听大强哥说了,城里比镇上要便宜些。” 青果之所以打算把买牛往后押一押,其实是是想再跟高家酒楼的高掌柜问一问,他那酒楼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开了,要是这样的话,她想凑点钱,所那酒楼典下来! 这事,因为还没个准,她没打算跟罗兴祖和罗小将说,因此,听了罗小将的话,她想了想,说道:“那回头,我们在城里转一转,看看有合适的没。” “哎!”罗小将高兴的应了声。 平时小半个时辰不到的路,今天愣是花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完。 先送的是高家酒楼,早在上个月,青果便跟高掌柜协调好了,把送货的时间跟城里在醉仙楼的放在同一日。 “高爷爷。”牛车还没停稳,青果便跟高掌柜的打着招呼。 “哎,来了啊!” 高掌柜的笑呵呵的迎了出来。 罗兴祖招呼着伙计往后院下货,青果则跟着高掌柜站在一边说话。 “高爷爷,九爷好久没来了啊?” “是有些日子没来了,还是上个月,那位吕公子和韩公子来过一趟,在我这吃了顿中饭,便问人借了只船去游河了。” 吕明阳和韩光宇,游河?这大冷天的,他们脑子进水了,想到去游河? 只是……青果拧了眉头,一个知府家的大公子,一个醉仙楼的少东家,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两人频频光顾名不见经传的青阳镇?就因为那条水质不错的离河? “高爷爷,他们还跟你说了要买您家酒楼的事吗?” “没提了。”话落,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你也知道的,整日里不是斗鸡溜狗的就是游山玩水,想来只不过是一时的兴趣罢了。” 青果点了点头,这到是有可能。 “那高爷爷,您这酒楼还转让吗?” “转啊!”高掌柜的说道:“你守成大哥来信催了好几回了,说要是实在转不出去,干脆就关了。” 青果不知道,这样一间酒楼盘下来,要多少钱。 “高爷爷,你打算多少转出去啊?” 高掌柜这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原本只是三间平房,因着临街,他后来拓了间门楼出来,下面两间做大堂,上面两间则做为接待贵客的雅间。 青果估摸着这房子,怕是不会便宜! “也不指着这房子赚钱,这些年开酒楼,赚的也还行。”高掌柜不无感情的说道:“你守成哥的意思是转楼带铺面还有里面的家具什么的,一起卖个两百两银子就行了。” 两百两银子,照说这酒楼的位置和面积来说,确实不贵,更别说这打开门就可以直接做买卖。再加上,屋子里的这些的东西也是一起,只是……青果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哪有两百两银子啊,如果能缓个一年又好说,必竟醉仙楼那边的生意利润还是不错的,这小半年不到,青果已经攒了十几两银子了。 见青果问过话后,神色,便有些怔忡,高掌柜不由笑着问道:“果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放心,来典我这屋子的,肯定也是开酒楼的,不耽搁你的生意!” 感情高掌柜这是以为她在愁他不做了,断了生意呢!青果呵呵笑了起来,抬头了看了高掌柜。 “高爷爷,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怕是除了那几个有钱的公子哥,一般人家是出不起这价的!” “哎,可不是吗!”高掌柜点头道:“到是有几家人家来接洽了,但他们不是做酒楼生意的,说是还要再考虑考虑。” “那高爷爷,您就没想过,把这屋子给租出去?”青果问道。 “租出去?”高掌柜错愕的看着青果。 青果点头说道:“是啊,您看二百两银子一时间出手难,可要是二十两一年的租金,还是有人能接受的是不是?而且这屋子和地还都是您自个儿的,也算是给您孙子留了点祖产下来!” 高掌柜良久没出声,他还真没想过这主意!在他的想法里,他既然是去投奔儿子,这青州府,肯定就不再回来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地方的铺面!现在听青果这么一说,还真就动了心思。他本来就不舍得,再说,他又不靠这二百两银子救急! “哎,果儿,你这想法真心不错,我晚上跟你守成哥的娘商量商量。”高掌柜点头说道。 青果见有戏,顿时心花怒放! “那,高爷爷,我跟您商量件事,您看行不行?”青果说道。 高掌柜连连点头,“你说,你说。” “高爷爷,您要是决定不卖只租,您看,您能不能先考虑租给我?” “租给你?”高掌柜越发错愕的看着青果,好半响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他不由便抚掌哈哈大笑,“果儿你个小机灵鬼,你怕是早就打着这主意了吧?” 青果嘻嘻笑着看向高掌柜说道:“高爷爷,不瞒您说,您当时说要卖了这屋子我就想了,可是您知道,我一时间拿不出您要的那些银两。” “没事,没事。”高掌柜连忙摆手,“就照你说的,我把这屋子租给你,一年二十两的租金,你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青果高兴的当场便蹦了起来,“高爷爷,您放心,您这屋子我肯定会收拾得妥妥的,您这酒楼啊,我也会把它好好开下去的。” 高掌柜也算是了了件心事,一则跟果儿打交道了这么久,虽说只是个孩子,但是不论说话做事,却老道的让人刮目相看,二则却是这小半年来,果儿时常的会指点厨房里做几道新菜,而且这菜吧,不贵但却很受欢迎。 正由小二领着往这来结帐的罗兴祖,见青果乐呵的嘴巴都合不拢,狐疑的问道:“果儿,你傻笑什么呢?” 青果便将她跟高掌柜说的,要租了这高家酒楼的事说给罗兴祖和罗小将听。这父子俩人听完后,齐齐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的神色很是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一般,愣是没了反应。 “爹,哥,您们这是怎么了?”青果捂着嘴吃吃笑着,看向泥塑木雕的罗家父子。 “果……果儿,你不骗我们?”罗小将先回过神,他盯了青果看,又看向一侧笑眯眯的高掌柜,涨红了脸憋出一句,“高爷爷,是真的吗?” “是,是,是真的。”高掌柜呵呵笑了说道。 “啊……”罗小将像之前果儿一样,一蹦三尺高,猴似的挂在了罗兴祖的身上,“爹,爹,咱们家要开酒楼了。” 罗兴祖被罗小将那一声惊叫给震回了神,黝黑的脸上一片紫涨,搓着双手,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能呵呵傻笑着看向高掌柜。 开酒楼啊?这真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呢!村里不管谁家红白喜事,都愿意请了林氏去掌厨,就是因为林氏菜做得好,还有人开玩笑说,林氏这手艺足可以去开间酒楼了。没想到,这真的就要…… “老弟啊!”高掌柜拍了拍罗兴祖的肩,不无感叹的说道:“你啊,养了个好闺女,可惜了不是个儿子,不然你罗家富贵前程,指日可待!” “闺女好,闺女好。”罗兴祖语无伦次的说道。 高掌柜到是没想到罗兴祖能这般说,略一怔后,由不得笑道:“没错,闺女也是好的,怎么说,她出嫁前,你这日子都要变一变。” 罗兴祖的原意是指,儿子女儿都一样,高掌柜想到的却是青果这么能干,嫁了人,这能干就是到夫家去了,不过,青果左右年纪还小,离嫁人还有那么几年,这几年,她肯定能替娘家赚个盆满钵满的!只可惜,他却是看不到哪家祖坟冒青烟的能娶了这小丫头去! 把帐结过后,因着罗兴祖他们还要赶去县城送醉仙楼的货,高掌柜便说,这租屋子的事,等他们从县城回来,再坐下来谈。 青果也觉得很多细节的地方有待商定,一时半会儿怕是也说不清楚,便告辞了高掌柜,赶了牛车进城。 “果儿,你咋会想到要开酒楼的?”罗小将还没从惊喜中平静下来,但惊喜过后却又是忐忑不安的忧虑,“可是,这酒楼开起来,还得请厨子,果儿,我们到哪去请厨子啊?” “不用请厨子。”一路上嘴巴就没合拢过的罗兴祖回头说道:“有你娘哩!” “是啊,哥,有娘呢!” 青果在动了心思盘酒楼的同时,就考虑过这厨子的事情。 林氏的手艺说实话,比她前世吃的那些星级饭店的厨子强多了,要知道这年代跟她前世所处的时代可不同,这年代可没什么超鲜味精、食用香精、香料等。大户人家灶台上搁着的可能会有酱油、食醋、酱、腐乳及辣椒、八角这些天然香料,而穷人家便是连这些个讲究都没有,也就是一罐子盐,一罐子酱油加些辣椒干罢了。 但,林氏就是能用最简单的配料做出最美味的食材,由不得你不奇怪,不佩服! “娘?”罗小将还真没想过,他娘能当掌厨的大师傅,由不得失声道:“娘,她能行吗?” “放心,咱娘肯定行!” 青果大声道,心里默默的加了句,更何况不还有本姑娘这个吃货吗?放心,整不出一桌满汉全席,整一桌东西南北大荟萃,还是可以的! “爹,哥,这事先别声张啊!”青果不忘交待罗兴祖和罗小将。 “放心吧,”罗兴祖回头说道:“爹知道,事情没成,不能说,不然让人笑话。” 青果点了点头,这包子爹还是有优点的。 说着话的功夫,牛车进了城。 “果儿,还是先去醉仙楼送货,回头再去趟叶府?”罗兴祖问青果。 “嗯,先去醉仙楼吧,今儿正好把帐结了,回头跟高爷爷那把定金交了,免得夜长梦多。”青果说道。 腊八一过,就是年关,有钱没钱都筹备着过新年,今天是青果她们送的最后一批货。下一批货,就要等年过完元宵后才开始送了! “果儿,你说那个什么九爷的,他有没有回来?”罗小将拉了青果问道。 九爷!叶羽? 青果想起自上次离开叶府,后来她去还叶天麟剩下的银子的那次,以及近来的这几次都不曾见到叶羽,她到是听叶天麟说,他九叔去盛京了,说是要娶什么公主。青果到不觉得意外,以叶羽那身好皮囊,确实应该配个白富美! “应该没那么快吧?”青果不确定的说道,话落打趣罗小将说道:“咋的,哥,你想叶九爷了?” “我想他干什么啊!”罗小将没好气的说道:“我巴不得他呆在京城别回来呢!” 青果不由便轻声笑了起来,“哥,人家又没碍着你什么事,你干嘛这样?” 罗小将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叶九爷又没为难他,他干嘛要恼他?说起恼,他不是更应该恼那个没事就爱瞎折腾果儿的五少爷吗? “果儿,要不今天你别去叶府了,省得那五少爷又逮着你逼着你给他做吃食。” “没事,做几道吃食又不累。”青果摆手道。 罗小将本还想再劝,但想到果儿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他就没再开口。 因着是腊八节,今天的街市特别的热闹。 青果等人将牛车赶到醉仙楼时,秦方只在结帐的时候从楼上的雅间里赶了过来,跟青果说了几句话,脚还没站热,就又被伙计给喊了去。 秦方到是没忘记答应青果,送她腊八粥的事,青果揣好银子,爬上牛车正准备往叶家走,伙计追了出来。 “罗姑娘,这是掌柜的吩咐的,给你留的腊八粥。” 粥用粉彩花开富贵的汤蛊装着,尚有温温的余热,青果揭了蛊盖,便看到里面色彩丰富散发着淡淡清香汇合了八种材料的腊八粥。 “哥,你给放好,回头到家,我们跟娘还有姐一起吃。” “哎。” 罗小将连忙接了放到一边的稻草里,这样就不怕路上颠簸给磕磕绊绊的弄破。 到了叶府,因着青果来的次数多了,门房已经无需通报,她一来,就让人领了她去叶天麟的院子。 青果到的时候,叶天麟正和朱姵雯一人一架秋千的荡着,听了下人的回报,两秋千也不荡了,当即让人将青果请了进去。 “罗青果,今儿腊八节,腊八粥年年喝,小爷早就厌了,你能不能换个新鲜的花样?”叶天麟这个熊孩子一脸大爷像的对青果说道。 青果朝叶天麟身边虽则不开腔,但却一脸笑眯眯的朱姵雯看去,“姵雯小姐,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朱姵雯今儿天穿了件大红纻丝织锦对襟小袄,下面是一条宝石蓝镶白色狐毛的小裤,梳着双两个包包髻,黄豆粒大的珊瑚石串成一圈绕着两个包包髻。 这一身穿着,这一身打扮,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往穿着一身宝蓝锦袍的叶天麟身边那么一站,当真是金童玉女,再没有比他俩更般配的! “果儿,我过完年就要回盛京了。”朱姵雯忽然说道。 呃!青果当即便愣了愣。 虽然熊孩子什么的是让人讨厌了点,但对付一个只知道吃的熊孩子,她还是游刃有余的,更别说这熊孩子头上还套了个叫朱姵雯的金箍咒!乍然一听说朱姵雯要离开,青果心里莫名的就觉得一番失落。 叶天麟瘪着嘴站在一边,恨恨的说道:“我不是跟五姑姑说好了吗?等明年春天,我跟着你一道回去,我爹爹说皇上钦点了我,让我给十六皇子伴读。” 叶天麟的父亲叶楠庶吉士出身,在叶家大老爷叶明轩的运作下,早些年在行人司观政,谋了个都察院副御史的差事,都察院乃是天子近臣。 现任国子监司业叶明轩是叶家老太爷的嫡长子,与现居青州兴城叶府的叶明霖一母同胞,但这兄弟俩却完全是个南辕北辙的性子,叶明轩为人温和大方,颇有谦谦君子之风。叶明霖却有魏晋名士之风,为人恃才傲物,虽是二榜进士出身,却在翰林院备受排济,最后辞官归田,在叶老太爷病故后,扶棺回乡便在这兴城叶家祖宅住了下来。 叶明霖自己是个不着调的,对膝下子嗣也采取放养政策,但当叶楠在他伯父叶明轩的影响下,有了如此成就后,他不知道哪根子脑子犯了抽,突然就想将叶楠的成功复制到小儿子,叶羽身上! 当然,青果是不关心这些的,她只是想到如果叶天麟和朱姵雯都要离开兴城后,那她是不是应该乘机多打听点对自己有用的消息? “给皇子伴读啊?”青果一脸羡慕的看着叶天麟,用一种无比崇拜的语气说道:“五少爷,给皇子伴读是不是很有面子,很威风的事?” “那当然了!”叶天麟很是得意的说道:“我听我祖母说,十六皇子是皇上的最小的孩子,很是得皇上宠爱,等他长大了是要封王的,以后我就有一个王爷朋友了!” 呃,这可是上升到皇亲国戚的程度了!确实不一般! “好历害啊!” 青果强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尽量表现出符合她的年纪她的身份该有的表情。 果然,她的这种狗腿表现,很是取悦了叶天麟。 “罗青果,你放心,我以后会罩着你的啦!” 呃! 以后……以后你怕是把我忘到哪个爪哇国了都不知道,我还不如趁现在多打听点有用的消息呢! “那我先谢谢五少爷了。” 青果说道,心里却想着要怎样把话拐带到她想打听的事上。 朱姵雯一直等到她二人把话说完了,才安静的插了句话进来,“果儿,你今天给我做什么吃呢?” 得,吃货惦记着的永远都是吃! 青果其实还是挺喜欢朱姵雯的,小姑娘不但出身好,教养也是一等一的好。任何时候跟任何人说话,都是温言细语,不骄不躁。这样的小姑娘,让人打心眼里喜欢啊! “姵雯小姐,我给你做蛋糕好不好?”青果说道。 朱姵雯黑漆似的眸子顿时便亮了,“蛋糕?那是什么东西?” “吃的点心啊!”青果脆声说道:“很好吃的。” 朱姵雯的曾祖父朱良瑞,官至内阁大学士,祖父朱士平跟叶老夫人叶朱氏是同胞兄妹,父亲朱宗衡膝下五子,只得她一女,朱家上下待她如珠如宝,只要她想的,没有不满足的。 而朱姵雯也好养活,小姑娘除了对吃感觉趣,别的无感,偏天生还是个吃不胖的,身材体重永远维持在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的和谐程度,这越发的让朱家上下以吃为大任,朱家老夫人甚至进宫的时候都不忘袖笼里揣些吃的出来给这小孙女! 现在,听青果说出一个连听都没听到的新鲜名字,小姑娘立时便两眼放光,一把攥了青果的手,“果儿,好果儿,我们快去厨房吧。” 叶天麟的院子有个小厨房,以前这小厨房是不用的,但自打青果一个月来报到三次后,这小厨房算是派上了用场。 “素锦姐姐,您去帮我向魏紫姐姐要些羊奶来好不好?”青果一边和着面,一边对叶天麟的大丫鬟素锦说道。 素锦这些日子也跟青果混熟了,当下应了一场,嘱咐屋里几个小丫鬟好生侍候叶天麟和朱姵雯,她转身去了老夫人那边的小厨房。 叶府养了几头羊,羊奶专供叶老夫人和府里的主子食用。 见素锦走了,青果将和好的面放到一边醒,她则取了一边备着的鸡蛋,将蛋清和蛋黄分开后蛋白放少许的盐和一勺白糖进行敲打,等到蛋白有点气泡在加入一勺白糖,打到碗倒过来,蛋白也不会掉下来,才算好。 手里一边动着,青果一边跟朱姵雯和叶天麟杂七杂八的说着话,等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她话峰一转,将话题带到了叶羽身上。 “五少爷,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和九爷在高家酒楼吃饭,您常和九爷去吗?” 叶天麟正拿手指戳着碗里的白沫沫,听了青果的话后,点头道:“嗯,好像是我爹来信说什么运河,九叔就带我去青阳镇了。” 运河?! 如果当今皇帝真的要开凿运河,将南北海河贯通,那么……青果手一顿,筷子“啪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连忙弯腰将筷子捡了起来,递给一边的小丫鬟,重新换了一双筷子,心里却好似揣了头小鹿砰砰跳个不停。 如果……如果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不说富可敌国,最其码富甲天下是毫无疑问的!青果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 “说起来,好久没看到九爷了。” 叶天麟点头道:“我也想我九叔了。” 呃,我可不想你九叔,我只想知道你九叔他去哪了?去干什么了? “天麟哥哥,我听我娘跟姑祖母说,九表叔要娶公主,是真的吗?”朱姵雯突然问道。 娶公主?!青果错愕的朝叶天麟看去。 “我上次听韩大哥和吕大哥也说了,可是九叔说他不同意啊!”叶天麟一脸懵然的朝朱姵雯看去。 “九表叔为什么不同意?”朱姵雯一脸奇怪的问道:“不是说公主是最尊贵的吗?” 叶天麟摇头,这个问题太深奥,深奥到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管啦,九叔娶谁是他的事,可是姵雯,我是一定要娶你的。”叶天麟说道。 朱姵雯郑重其事的说道:“嗯,我也是一定要嫁你的。” 呃! 好吧,这种私订终身的事,虽然不需要人证,但既然自己一不小心成了人证,青果决定以后要是叶天麟敢做负心郎,她是一定要帮朱姵雯的! “罗姑娘,羊奶拿来了。”素锦自外面走了进来。 青果笑着道了谢,“素锦姐姐,就等你的牛奶了。” 素锦笑着让身后的小丫鬟把羊奶奉上,笑着说道:“老远就听到笑声朗朗的,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青果一边往蛋黄里面放一勺白糖、六勺面粉、六勺羊奶进行搅拌,然后又把打好的蛋白放入上下搅拌,听了素锦的问话,唇角微翘,脆声说了句。 “噢,五少爷说他大了要娶姵雯小姐。” 叶天麟对朱姵雯的狼子野心,怕是整个叶府上上下下都传遍了,是故,素锦听了除了笑了笑外,到也没再说什么。 青果知道,再问,便要惹人起疑了,便压下继续打听的心思,专心做着手里的蛋糕。 小灶生火,锅里抹了一层油,很可惜的是没有植物油,青果只能一遍遍的抹猪油,然后将搅拌好的蛋糊倒了进去,接下来就是要控制火温的事。青果暗忖:这要是有个电饭煲就省事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青果闻着空气里淡淡的焦香味,知道这蛋糕应该算是成功了。她揭了锅盖,虽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金黄松软,但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创新。 “啊,好香!”朱姵雯站在青果身边拍手喊道:“果儿,可以吃了吗?” “嗯,现在烫手,等它稍微凉凉吧。”青果笑眯眯的对朱姵雯说道。 朱姵雯点头,看着青果的目光很是不舍。 “果儿,你跟我去盛京吧,盛京有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的,你肯定会喜欢的。” “姵雯小姐,等我再大点,我来盛京找你好不好?”青果笑眯眯的看着朱姵雯,她能感觉到朱姵雯对她真实的感情。 虽然,这个答案不是朱姵雯想要的,但她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因着可以预见的离别,这个下午,少了往日的隐隐期待而是多了一些淡淡的离愁。青果将往常她做的那些小点心的方子,一一跟朱姵雯的大丫鬟讲着,特别是下午吃的蛋糕,她讲的更是仔细。 叶天麟一直绷着脸,情绪不是很高。 等青果像往常那样,打算离开叶府的时候,叶天麟闷声问了句,“罗青果,姵雯妹妹不在了,你以后还来找我玩吗?” “五少爷,您不是也要回盛京吗?”青果奇怪的问道。 叶天麟嘟了嘴,闷闷不乐的说道:“祖母要我过完年,元宵后再走。” 青果默了一默,做人应该闻弦音而知雅意,她之所以能在这些日子频频出入叶府,实则却是因为朱姵雯这个小吃货,而不是叶天麟。作为当家夫人的叶老夫人,肯定不愿意她时常来找叶天麟的!自己何必做个讨人嫌的人呢? “五少爷您知道的,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很忙,我或许没什么时间来找您呢。” 叶天麟眉头蹙了蹙,想了想,问道:“那过完年呢?过完年是正月,正月里不忙的。” “可是正月里我要走亲戚啊。”青果笑眯眯的说道。 “随便你好了!”本来朱姵雯要走,叶天麟就不高兴,又连着被青果拒绝,心里顿时便恼火了,瞪了青果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我稀罕你来?走,走,走,赶紧走。” “天麟哥哥……”朱姵雯见叶天麟对青果发脾气,连忙上前扯了他的手。 青果笑了笑,对一边侍候的素锦说道:“素锦姐姐,能不能麻烦您喊个人送我出去。” 素锦看了眼嘟着嘴的叶天麟,上前笑着说道:“罗姑娘,奴婢送您出去吧。” “有劳素锦姐姐。” 青果朝叶天麟和朱姵雯笑了笑,转身跟着素锦往外走。 “果儿……”朱姵雯撇下叶天麟,追了上来。 青果步子一顿,等朱姵雯走到跟前,她笑眯眯的看着朱姵雯,“姵雯小姐,您以后如果还来兴城玩,您让人给我捎个信,我再来看您好不好?” 朱姵雯点了点头,点漆似的眸子里已经隐隐有了一层水光。 青果不想让人伤心,她笑着跟朱姵雯挥了挥手,便逃也似的朝小院外走去。 一路无话,直至素锦带将她带到垂花门外,一眼便看到坐在门房里正不断往里张望的罗兴祖和罗小将,青果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爹,哥哥。” 罗兴祖和罗小将一看到青果就站了起来,几步赶上前,不顾素锦在身侧,对青果说道:“果儿老夫人给了好多打赏,你快去看看。” 青果疑惑的朝素锦看去。 素锦笑了解释道:“罗姑娘,我家老夫人说这些日子时常劳烦你大老远的赶来陪表小姐和五少爷,这些东西虽然不值什么,但应该能让你家过个丰顺的年。” 闻弦音而知雅意! 青果很庆幸,刚才没有答应叶天麟。不然,她可真把叶家的大BOSS给得罪了! “还请素锦姐姐,替我谢谢老夫人。”青果说道。 素锦笑着点了点头。 等离开叶府,牛车出了城。 罗小将拍着身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裹对青果说道:“果儿,老夫人她可真是个大好人。” 青果哼了哼,叶老夫人是不是好人她不好说,但叶老夫人绝对是个妙人!不过好在,她们之间的交集到此告一段落,往后会不会再有交集且也难说! 将叶老夫人暂时的扔在了脑后,青果现在想着的是从叶天麟那里打听来的,当今皇上要开凿运河之事。 运河是由统治者主导开凿整修而成,他们集合庞大的人力、物力开凿运河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漕运。漕运是封建王朝的生命支持与动力供应系统,维持王朝的生命延续。在有记载的那些历史上,历朝历代有见识的统治者都非常重视运河的修造。 青果现在只后悔,前世自己为什么没读天津大学、*这些专业侧重陆上制造的船舶学校,不然,凭着一手造船术,别说弄个富甲天下,怕是封候拜相都可以啊! “果儿,果儿……” 耳边响起罗小将一连串的声音。 青果恍然回神,朝罗小将看去,“哥,怎么了?” “我跟你说话呢,你半天没回音,想什么呢?” “噢,没什么,我在想开酒楼的事。”青果说道。 罗小将一听顿时便兴奋了起来,“果儿,真的要开酒楼吗?” “当然要了!” 别说之前不知道开凿运河这事,她就这想法,现在知道了,越发要开了。如果运气好,青州府的漕运码头设在青阳镇,那真的就是天上掉馅饼,被她给捡了! “那我们就可以搬到镇上去住,离我爷和奶远远的?”罗小将压低了声音跟青果说道。 青果看了眼正赶着车的罗兴祖,点了点头,说道:“嗯,是的。哥,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了。”罗小将抑制不住的笑道:“这样,爷和奶就再不能来我们家闹了。可是……” “怎么了?”青果朝罗小将看去。 “咱家那十几亩地咋办?”罗小将看向青果,“那地收拾得好,一年也能赚不少呢。” 光地骨子一年就有六两银子的赚头,更别说现在在那地上还种的萝卜和白菜,这些经过深加更可是青果她们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这肯定是不能抛下的! “没事,那地交给外公和舅舅收拾。”青果靠在身后的包裹上,说道:“包括做咸菜,做酸萝卜,这些,我们都交给外公他们做,回头我们跟他分成就是。” “这样好是好。”罗小将也觉得那地还真只有交给他外祖家,他才放心,只是……他不无忧虑的说道:“怕是,爷他们不会同意呢!” “我们现在跟老宅子又没什么关系,他同不同意关我们什么事?”青果没好气的说道。 罗小将指了指赶着牛车的罗兴祖,压了声音说道:“你忘了,爹跟我们说的话了?” 怎么会忘!罗兴祖可是一再强调,出族只是为了不让老爷子和老太太来为难他们家,如果老爷子和老太太能一改前态,他们还是要尽到小辈该尽的责任的! “那回头看看爹的意思,再决定吧。”青果想了想对罗小将说道。 跟往常一样,路过石圳村的时候,青果等人去了趟林家。 “老夫人赏了好些东西,大舅小舅你们看看家里缺什么,紧要紧的留些下来吧。”青果对林正达说道。 “家里不缺啥,果儿,留着给你爷和奶吧。”林善文在一边说道。 罗家闹那么大动静,林家不可能不知道,为这事,林善文气得病了一场,病好后,暗下决心,往后青果家就是一根针一根线,他们也不沾。 青果觑了眼神色讪讪的罗兴祖,嘻嘻笑着上前说道:“外公,我爷和奶的那份自然不会少,可你和我姥姥的也不能少是不是?” “果儿,外公家真不缺什么。”林善文和善的将青果带到身前,“喝口热水暖暖身子,早些回去吧,不然你娘该担心了。” “岳父……”罗兴祖朝林善文看去。 林善文摆了摆手,对这个女婿,他也没什么不满的,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本事,不能给女儿撑腰,还要拖累女儿。 青果也知道自家外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下不等林善文开口,转身便招呼罗小将,“哥,把牛车上的一袋米和一袋面给拿下来,还有那匹藏青色的棉布。” “哎。” 罗小将二话不说,转身就去取牛车上的东西。 “果儿,不用,真不用。”林善文连连让林正达和林方达去阻止。 “外公,您真的要跟我们家生份了吗?” 林善文被青果问得一怔,哪里是他想生份啊,可……林善文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吱声。 青果撩了眼罗兴祖,心底苦笑。 都是为人父母的,林善文因为心疼女儿,宁可为难自己也不为难别人。可是,看看罗老爷子和陈氏做的事,他们一切的出发点,都只为两字“利益”。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人,谁能跟他亲近得起来! “外公,您别多想,娘有我们护着,不会让她受委屈的。”青果说道。 林善文点头,“外公知道,外公……” “外公,您就算是不喝我们家一口水,不拿我们家一根柴火,那又怎么样呢?”青果抬头看了林善文,“秀才爷爷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您是君子胸怀,可小人难缠您不知道吗?” “果儿……”林善文怔怔的看着青果。 青果暗暗的吐了吐舌头,打住,不能再往下说了,再往下说,林善文怕是就要起疑了。 “外公,实话跟您说吧,我们年后可能要搬到镇子上去住了。” “什么?”林善文错愕的看向青果,“搬镇子上去?好端端的为啥子要搬镇子上去,是不是因为你爷……” “我们想盘下高家酒楼。”青果打断林善文的猜想,脆声说道:“高家酒楼的高掌柜要去明城投奔他儿子,酒楼不想开了,我跟高掌柜说了,让他把酒楼和屋子租给我们。” 这个时候,林正达和林方达还有钟氏都围了上来。 钟氏看着罗兴祖,“果儿她爹,是真的吗?” 罗兴祖憨憨笑着直点头,看了看林善文闷声说道:“岳母,我也想过了,都说远香近臭,说不得我们离我爹娘远了些,关系会改善些。” 钟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盘下那酒楼得不少银钱吧?” “还好,”罗兴祖连忙说道:“高掌柜的看果儿的面上,二十两银子一年的租金,屋里的家具什么的全都让我们使用。” “那果儿,你家那十几亩地怎么办?” 林正达朝青果看来,脸上隐隐有着期待,他们都不懒,实在是地少人多,地里刨不出吃食,要是那地能让他们家种…… 青果到是看出林正达的意思,其实她也是愿意给林正达他们种的。只是……青果这么一想,眼珠子一转,便有了想法,她抬头朝罗兴祖看去。 “是啊,爹,我们去镇子上了,我们家的地怎么办啊?” “给别人种吧。”罗兴祖说道:“我们家也就那两亩旱田,十几亩荒地也种不出什么来。” “姐夫,那荒地给我们种吧?”林正达立刻接了话说道:“那些地骨子我肯定会好生侍候的,还有我打算开春种黄豆,等收了豆子,我们家就可以开个豆腐作坊。” 罗兴祖还没开口,林善文已经出口喝止,“正达,不许瞎说。” “爹,我哥没瞎说。”林方达不甘心的对林善文说道:“姐夫,给别人种也是种,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家种?我们按收成给他交租就是了!” 青果捅了捅罗小将,罗小将连忙大声说道:“哎,爹,我觉得小舅舅说得对,本来嘛那地还有一半是外公家的呢,换个人种,万一光顾着弄地上的庄稼,把那些地骨子给弄坏了,可划不来。” 当日钟氏出事时,林善文是说过拿这块荒地一半的产权来抵债的,但那些债最后由黄保忠和卢永东以及林兆木卖田的钱给补上了,这样说来,青果家其实就是出了份人力! 罗兴祖是个本份,他自然不可能真把那地占为己有,一听罗小将的话,当下想也没多想,便说道:“岳父,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地几年种下来的粮食也卖不了几两银子,关健还是那些地骨子,您看,要不这地还是您和小舅子给种了吧?” 林善文犹豫不决的朝罗兴祖看去,“可是,你爹娘那……” “我爹娘那没事,这地本来对外就说是您老人家的,他们怨怪不到我头上,大不了,那两亩旱田,我还给他们就是。”罗兴祖说道。 林善文前一刻还打定主意不占青果家一根针一根线,这回头就是这么大一个便宜,心里不由便有些臊,一时间僵在那,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哎,外公,您就快些应下吧,不然,我爹一心疼,不去镇上了,我们可就没地儿哭了。”青果在一边插科打诨。 “就这样吧。”钟氏拍板作决定。 林善文想了想,也没再坚持,便跟罗兴祖说道:“那你坐会儿,我们把事情划拉划拉清楚。” “哎,岳父都是一家人,再说那地也有您一半,还有什么好划拉的。”罗兴祖连忙摆手道:“地骨子的收成,咱两家一人一半,地上种出的东西,你给我一成的收成就是。” “这怎么行!”林善文连忙摆手,“地有一半是你的,那一半的地上收成按五五算,你五成,我五成。” 罗兴祖还要再说,林善文摆手道:“你要是不同意,那地,我们就不种了。” “就照外公的意思来办吧。”青果连忙说道。 “那果儿,你那酸咸菜的生意还做吗?” “做啊!”青果对问她话的林方达说道:“等我盘下了高掌柜家的酒楼,我就在外头摆个摊头,专门卖这些酸咸菜,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呢!” 青果早就想过了,她要把这酸咸菜做成一年四季的生意,并且要做出一个品牌来,等将来运河一开通,她做的酸咸菜就能名扬四海了!说不得,还能打造出一个百年老字号! 从林家出来后,已经是申时一刻。 “爹,我们走快些吧,娘怕是等着急了。” “哎。” 不比早上出门早,路上的冰没化,经过一天的太阳照射,地比早上出门时好走了很多,小半个时辰不到,父女三人便回到了三坑村。 孙寡妇带着她家闺女罗小花坐在太阳下纳鞋底,远远见了罗兴祖父女三人,将手里鞋底子往篮子里一扔,站起就迎上前去。 “兴祖哥,回来了啊?” 罗兴祖点了点头,没怎么搭理孙寡妇。 孙寡妇看了青果和罗小将一眼,回头对罗小花喊道:“小花,你不是念叨着要跟果儿和小将玩吗?怎么也不上来跟人打个招呼。” 罗小将坐在那,头重重的垂着,就快垂到身前的地里去了。 “婶,我娘在家等我们,怕是要着急了,你把路让让,让我们过去吧。”青果对孙寡妇说道。 孙寡妇撇了撇嘴,风情的眸子直朝罗兴祖看去,“兴祖哥,你下回去城里跟我说一声,我这年货还没置办,下次好搭你的车一起去。” “婶,我家的牛车是送货的,不是搭人的。你要什么,还是让张大叔给你从镇上捎来便当,大冷天的,也省得你一路挨冻!”罗小将没好气的说道。 孙寡妇听到罗小将说起张屠户,搓了一层细细杭粉的脸上涨起一抹红晕,水汪汪的眸子刮了眼罗小将,转而朝罗兴祖看去。 “小花她娘,你把路堵了。”罗兴祖闷声说道。 “噗嗤”一声,青果忍不住笑出了声。 孙寡妇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得不往边上挪了挪,只是在目光落在牛车上时,她突然升手就抓了解盒子点心。 “兴祖哥,这点心给我家小花偿偿啊。” 话落,不等罗兴祖开口,扭着小蛇腰就往家里走了。 罗小将抬脚便要下牛车去追,被青果一把给扯住了,“算了。” “不行……” “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是个不要脸的,你还能跟他一样?”青果对罗小将说道。 罗小将恨恨的啐了一声,目光阴沉沉的撩了眼孙寡妇家的烟囱。 林氏正和周氏、金氏几人在家翻晒着地里收来萝卜、白菜,虽说不用再送货了,但林氏想着,地里反正还有菜,不如做些给左邻右舍分了,大家桌上也多道菜吃。 青萍先看到罗兴祖他们,扔了手里的正摘着的菜,站了起来,一边对林氏说道:“娘,我和果儿他们回来了。”一边迎了出去。 林氏也停了手里的事,站起身,跟着往外走。 “娘,爹买了好多东西回来,您快来看看。”青萍对林氏喊道。 周氏等人一听,便笑呵呵的围了上去,等看到牛车上大小小堆堆着的包裹时,不由便打趣了说道。 “兴祖兄弟,你这是把街都给买回来了?” “是啊,兴祖兄弟,这大大小小又是吃的又是穿的,你这是路上捡钱了?” 罗兴祖嘿嘿笑着,挠头道:“不是买的,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那是……” “是叶家老夫人赏的。”罗小将在后面大声说道。 “叶家?”周氏一怔过后,不由问道:“兴祖兄弟,是兴城祭酒胡同的叶家?” 青果刚想开口,罗小将却是抢了话说道:“是的,就是他家。” “哎呀,兴祖兄弟,你可真是了不起,这不声不响的,怎么就跟叶家搭上了关系?”一旁的金氏插了嘴进来说道:“叶家,可是连县太爷都要忌惮三分的,啧、啧,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 罗兴祖被金氏说得一愣一愣的。 “爹,你愣在这干什么?”青果扯了把罗兴祖,“你快帮着娘把这腊八粥抱进去吧,热一下,晚上好吃。” “哎,哎。” 罗兴祖巴不得有点事做,好离开正喋喋不休跟他说着,叶家如何如何了不得的金氏。 “哎,果儿啊,你跟婶子说说,你们怎么就去了叶家,叶老夫人怎么又送了你们这么多东西?”金氏扯了青果问道。 “婶,我哪知道啊,你问我爹去。”青果挣了金氏的手,拎了牛车上的包裹往屋里走。 金氏回头,正想再仔细打听打听,等了半天,没见到罗兴祖出来,撇了撇嘴不吱声了。 灶堂间,罗兴祖闷声与林氏说道:“果儿娘,我想给那边拿半袋米和麦粉,再拿两匹布过去,行不行?” 林氏能说什么?说不行吗? “嗯,你拿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罗兴祖看了看林氏,见林氏神色淡淡的,既没有不高兴也没有从前的那种温婉,暗暗的叹了口气,点头道:“等吃过晚饭,我给送过去吧。” “爹,既然要拿,就现在送过去吧。”从外面进来的青果对罗兴祖说道。 “为啥?” 青果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现在拿过去,村里人看见了,只会说你孝顺。回头你再拿,没人看见,你不是白孝顺了?” “我又不稀罕别人怎么说!”罗兴祖嘟囔着说道。 青果点头,没错,你是不稀罕,可是我们稀罕啊!这出族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往后还不知道对罗小将有没有影响,再不把这舆论争取过来,可真就是坑儿子了! 林氏到没想那么多,对她来说,现在就是能不跟老宅子那边有牵扯,就竟尽不牵扯。 “早些送去,早些回来吧。”林氏淡淡说道。 罗兴祖点了点头,一肩扛了半袋米和麦粉,一臂夹了两匹布朝罗家老宅子走去。 “哥,你去牛车还了,另外再把钱也给他们结了。”青果对罗小将说道。 “哎。”罗小将应了便要外走。 “等等,”青果追上前,对罗小将说道:“叶家的事,你别多说,他们问你,你就说不知道,让他们问爹。” 罗小将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听了青果的话,连忙点头保证,“果儿你放心,我铁定不再乱说了。” “嗯,去吧。” 等罗小将牵了牛车走出去,青果回头对林氏和青萍说道:“娘,我们要搬家了!” “啥?” 林氏和青萍半响没反应过来。 青果呵呵笑着将她打算去镇上开酒楼的事跟林氏说了,林氏和青萍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响没回过神,回过神来,就是一迭声的问道。 “真的行吗?我这手艺会不会有人吃啊?哎呀,二十两银子,赚得回来吗?还有……” 青果笑眯眯的看着搓着手,来回转着圈圈,犹如吃了兴奋药,停不下来的林氏。 青萍也是兴奋的不行,不过好在,没有林氏那样的压力,她只是沉浸在要换个生活环境的兴奋里。 罗家老宅子。 罗兴祖带来的东西放在正屋的墙角,有心想说几句什么,可是在对上阴沉了脸的陈氏和目光复杂的罗老爷子时,却是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拿走,我们不稀罕。”陈氏指着罗兴祖就骂了起来,“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给你娶媳妇,给你成家,换来的就是这些破东西?我连儿子都没了,我要这些破玩竟干什么?” 罗兴祖被陈氏骂得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娘,我……” “别喊我娘,谁是你娘?”陈氏一把跳起,指着罗兴祖骂道:“你不是当着全村人的面不要爹娘老子了吗?我是你哪门子的娘……” 罗老父子看了眼浑身颤颤的罗兴祖,对陈氏喝道:“好了,你没完没了是不是?孩子来了就说明他心里还有我们,你跟自己的孩子计较什么?” 陈氏“哇”一声便拍着大腿哭了起来,边哭边喊道:“你个失了心肝的贱骨头啊,你怎么就能这样对你娘啊,为了个女人,爹娘都不认……老天爷啊……” 罗兴祖被陈氏的一哭一闹,给弄得僵在了原地,想要走,可是脚却被陈氏给抱住了。陈氏喊一句,手就往他腿上掐一把。 “哎,娘,您这是干什么啊!”幸好,这个时候,许氏赶了过来,她连忙上前去搀陈氏,嘴里劝道:“娘,二弟这是孝顺您哩,您回头又把他吓走了,往后再不来了,您就是哭也没地方哭了!” “我呸!”陈氏朝着罗兴祖啐了一口,嘶声道:“我就当我是屙了泡屎出来……” “哎,二弟啊,你也别怪娘,你都不知道,娘这些日子夜夜睡得不安生呢,睡着睡着就哭了出来,一哭,就喊你的名字。”许氏在一边说道。 “是啊,二哥,你要是心里真有爹和娘,你就回来。”罗兴旺从屋外进来说道:“二嫂她要是拦着你,我去求她。” “是啊,二弟啊,这打从开天劈地,只有爹娘不认儿的,哪有儿不认爹娘的啊,这可是要天打雷劈的!”罗兴财说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劝着,罗兴祖被围在中间,根本就没有他开口的机会。 好在这时,屋外响起罗小将的声音。 “爹,娘喊你回去吃饭。” 罗兴祖逃似的,从屋里抢了出来。 ☆、68年货和纳妾 腊八一过就是年。 这个年,是青果自穿越以来过得最痛快、最丰顺的一个年。 农历二十七那天,罗老爷子来了趟青果他们家,意思是,让罗兴祖这个年还是回老宅子一起过,罗兴祖到是有些动心,但当看到青果三姐弟清淡的眉眼时,终究还是没敢一口应下。 罗老爷子一走,罗兴祖期期艾艾的打算开口说过年的事,罗小将一句话便给他把话堵着了。 “爹,秀才爷爷说,男人一口唾沫一颗钉,你这是将出族当过家家呢?” 罗兴祖愣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青果捂了嘴在一边吃吃的笑,末了,扯了青萍和罗小将说着三十那天的菜来。 林氏这几天喊了周氏帮忙,用叶老夫人赏的那几匹布加班加点的给青果三姐弟赶过年的新衣裳。坐在角落一直不言不语的她,抬头撩了眼罗兴祖,淡淡说了句。 “要么,你回老宅子过,我们娘几个自己过。” “这……这是什么话,一家人哪有分开过年的。”罗兴祖闷声道。 不管罗兴祖这心里愿不愿意,高不高兴,这过年的事也就算是定下来了。 过年的事定下来了,接下来就置办年货。一家人围坐在油灯下,商量着准备些什么年货。 “米和面不用买了,叶老夫人上次赏的我们还没动,吃到过完元宵没问题。”罗兴祖说道。 “那肉还是要买的吧?”青萍在一边说道:“那刀肉,前儿就已经吃完了。” 罗兴祖点头,一家人,没人识字,肯定是不可能列采购计划的,青果到是识字,但问题是,她不敢、也不能说。便想了个主意,拿根炭头在木板上划圏圏和叉叉。当然,这些圏圏叉叉都是有它们各自代表的东西的。 “还有鱼。”罗小将在一边说道:“往前过年,我奶总不让我们动盘子里的鱼,好好的一条鱼,宁可放坏了也不给我们吃。” 这到是怪不得陈氏,庄户人家讲究的是年年有余,那条鱼就是个彩头,三十上桌,要摆到元宵后! “哥,别难过,这回咱买两条大草鱼,保准让你三十吃到十五还吃不完。”青果在一边说道。 罗小将便嘿嘿的笑了说道:“我又不是猫,哪能天天吃鱼啊!” 青萍笑着,揉了罗小将的头一把。 林氏在一边补充道:“鸡,还得买只鸡。” 罗兴祖在那块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木板上又画了个圏圏叉叉。 “鸡蛋也备点吧,”林氏想了想说道:“可能没什么人来拜年,就怕万一有人串门子,到时连个像样的菜也没有。” “嗯,买二十个鸡蛋放着。”罗兴祖点头。 他的想法到是跟林氏不一样,以前是因为跟罗老爷子一起过年,所以罗香菊就顺道把他的年也一起拜了,今年,既然分开过,那肯定得另外准备拜年饭。 “嗯,霜糖也买斤吧。”青果补充道:“家里糖早吃完了。” “哎,”罗兴祖又添了个圈圈叉叉。 写写画画的,又添了些减了些,算是把这个新年要置办的东西给记完了。 罗兴祖放了手里的炭头,抬头看了林氏,犹疑着说道:“桂花,你看,是不是给爹和娘那边也买些东西?” 青果对这包子爹,当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要知道腊八才拿了半袋米和半袋面并两匹布过去,谢字没得一个,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会子,还想着要孝顺他们! 林氏点头道:“嗯,你看着办吧,孝顺爹娘应该的,再怎么说,总是生养你生一场。” 罗兴祖见林氏没反对,高兴得不行。 “爹,您打算给我爷和奶买些什么呢?”青果在一边问道。 前世她看到身边的朋友、同事,都是买保健品。这世,看到的是那些分家出来一般也就是几盒糕点什么的。 “糕点就不买了,你爷和你奶不舍得吃也吃不着。”罗兴祖想了想说道:“还是给买六斤肉,两坛酒,两斤糖吧。” 青果在心里给飞快的算了算,末了暗暗的咂舌,还真是孝子。 猪肉十四文钱一斤,六斤就是八十四文,两坛酒八十文,糖两斤,二十六文,这加在一起,就两百个铜板了。问题是,他们家每年还出一两银子的养老钱! 青果笑了笑,对罗兴祖说道:“爹,那我姥姥家买些啥呢?” 罗兴祖朝林氏看去,“桂花,你看给你爹娘买些什么?” 林氏摇头说道:“腊八不是送了米和面吗?不用买了。” “哎,娘,那不一样。”青果笑了说道:“腊八是腊八,这不是过年吗?依着我的意思,我姥姥那,也比照我爷和奶的东西送吧。” 林氏连忙摆手,“不要,不要,那得花多少钱啊,这过完年,还得跟高掌柜的交定金。花钱的地方大着呢。” 罗兴祖说时不觉得,这会子被青果三言两语的提醒着,脸上顿时便神色讪讪的。 “别争了,就这么办吧。”青果拍板做决定,“我爷和奶要孝顺,我姥姥和外公也不能不孝顺。” 林氏还要再说,青果已经换了个话题。 “明天把咱家做的小菜,装些,送点送文爷爷,我姥姥的事,多亏了他老人家。” “哎,应该的。”林氏连忙点头,又说道:“你三姨和二姨那边,我也打算送些去,反正是自家地里产的,不值什么钱,吃个新鲜。” 罗兴祖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林氏,他其实也想送些给罗香菊,只是…… 眼见天色早不早,想着明天要出门,再加上夜里也冷得够呛,一家人商量好了,便早早的上床歇息去了。 “果儿爹,明天我跟你们一道去趟镇子里吧?”躺在床上,林氏跟罗兴祖商量着说道。 罗兴祖不但是个孝子,其实也还是个疼老婆的人,想着林氏自打嫁给她,哪怕亲妹妹嫁在镇子上,去的次数也是手指头数得过来,当下,想也想,便说道。 “嗯,行,明天,我们全家人都去镇上转转。” 林氏得了罗兴祖的答复,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明天想去看看小桃。” 林小桃直到这个年底,子嗣的事上也没有消息。想着,明年黄保忠就要纳妾了,这个年,还不知道林小桃怎么过!林氏心里很不是滋味。 罗兴祖听到林氏叹气,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别多想了,保忠是个好人,他不会让小桃委屈的。” 林氏点头,但心里却是明白,若是别的事还好,可这子嗣上的事,黄保忠怕却是没有多说话的余地。 一夜辗转难眠,眼见东方发白,林氏才闭上眼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天,吃过早饭,罗兴祖跟林氏商量还是去金氏家借牛车,被林氏否决了。 “又不送货,又不赶时间的,没必要浪费那个钱。” “这来回路不少,你难得走那么多路,我怕……” 林氏抿嘴笑道:“我又不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怕什么?孩子们都能走,我一个大人还走不了?不借,不借。” 罗兴祖向来是不反驳林氏话的,当下便也没再坚持。 不多时,青果三姐弟知道他们一家人要去镇上办年货后,三姐弟高兴的不行。 “娘,您就空着手走,东西我来背。”罗小将大声说道。 青萍在一边,跟着说道:“是啊,娘,我搀着您,我们走慢些就是了。” 姐弟俩的话听得林氏笑得合不拢嘴。 “不用,不用,娘还没老呢,等娘老得动不了的时候,再让你们帮着。”张氏说道。 青果是极喜欢看林氏笑的,林氏脸盘子圆,皮肤白净,笑起来两颊有浅浅和梨窝,据说长着这样面相的,那都是有福气的人。 过去林氏很少笑,就算是笑,也很少笑得毫无保留,不像现在这样,笑起来,便是身边的人也能被她感染。 “娘,您永远都不会老的。”青果忽然说道。 她的话声一落,青萍和罗小将也一连跟着说道:“是啊,娘,您不会老的。” “哎呦,那娘成什么了?娘就成了老妖怪了!”林氏呵呵逗趣着三个儿女。 “老妖怪就老妖怪,那也是我们娘……” 罗兴祖在一边看着热闹得不行的娘几个,不由自主的嘴角也翘了起来,眼角眉梢绽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出门前,林氏去了趟周氏家,让她帮着看个门,周氏自是二话不说,当即应承了下来。 一家人这才乐呵呵的出了门。 因着是年边,青阳镇的人比平时赶集的还要多。 “果儿娘,我们是先去三妹家,还是先去逛集市?”罗兴祖问林氏道。 林氏想了想,看向青果,“果儿,你怎么说?” “先把给文爷爷的东西送了吧,再把东西买齐了,回头,我们再去三姨家。”青果说道。 “那就按果儿说的来吧。” 于是一家人便先去了仁善堂。 天冷,伤风感冒的人多,药铺子里不论是伙计还是文掌柜的都忙得团团转,青果走到正打着算盘记着帐的文老先生跟前。 “文爷爷。” “哎呦,果儿啊,你咋来了?是家里有人病了?”文老先生放了手里的毛笔,探身对青果说道。 青果摇头,将竹篮里装着的咸菜和酸萝卜往柜台上放。 “快过年了,我跟我爹来置办年货,顺便给您送些自家做的小菜。” “哎,这一年可没少占你家的便宜。” 文老先生呵呵笑着将那个小竹篮拿起,喊了个小伙计,让他篮子里的东西拿到后院厨房去。一边逗趣着青果。 “应该的,”青果脆声道,稍倾,轻声说道:“文爷爷,我们家年后可能要搬镇子上来了,到时我给你做菜吃,我做的菜很不错的!” “好,好,好。”文老先生一迭劲的点头,笑眯眯的说道:“文爷爷等着啊。” 不多时,伙计拿了空篮子回来,青果正要伸手去接,文老老先生却是抢在她前面接过篮子,然后从柜台里取了个油纸包,放进篮子里。 “果儿,这里有几块麦芽糖,你拿着去吃。” “哎,文爷爷,不用的。您还是留着给宝儿吃吧!”青果连连推辞。 宝儿是文老先生的小孙子,最爱吃麦芽糖。 “宝儿的还有,这些是给你吃的,乖孩子,拿回家跟你姐和哥分了吃。” 眼见推辞不过,青果只好接了。又见铺子里很忙,她也不好意思呆太久,跟文老先生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走了出来。 罗兴祖和林氏等在铺子外,一见青果走出来,便迎了上前。 “果儿,我们现在去买肉吧,肉要早点买才新鲜。” “行,那我们去肉铺子吧。” 青果拿出篮子里的油纸包,将里面不多的几块麦芽糖拿出来,一一分了。 “果儿,娘不吃,你们吃吧。”林氏推开青果递糖的手,笑着说道:“这糖粘牙。” 青果哪能不知道林氏这是不舍得吃,当下便将糖往林氏嘴里放,一边说道:“娘,就吃这一块。” 林氏没法,只得就着青果的手将那块糖吃了,青果又如法炮制的喂了罗兴祖一块。 “果儿,真甜。”罗小将眯了眼睛说道。 麦芽糖跟霜糖一样,都是精贵的东西,这是果儿自打穿越后第一回吃。甜的东西总是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幸福感,她学着罗小将的样子,眯了眼睛点头说道。 “是啊,真甜!” 镇上卖肉的就只有张屠户一家,因着孙寡妇的关系,买肉的时候,罗小将一直板着个小脸。张屠户哪里会去注意一个孩子高不高兴,一听罗兴祖说要买二十斤肉,顿时便高兴的不行。 “二十斤,哎呦,兴祖兄弟,你这一年可是赚大发了!”张屠户一边挥着手里的刀砍肉,一边跟罗兴祖闲聊道。 “赚什么啊!庄户人家混个温饱罢了。”罗兴祖说道。 张屠户将切好的肉过称,往罗兴祖递来的篮子里放,“兴祖兄弟,这十里八乡,一口气称二十斤肉的可不多见,你这要还只是温饱,那我这就真是要饭的日子了。” “二十斤肉,十四文钱一斤,一共是二百八十文钱。”青果将数好的钱递给张屠户,对罗兴祖说道:“爹,走吧,不是还要买只鸡吗?” “哎,这就走。” 罗兴祖乐呵呵的提了篮子便要走。 “等等,兴祖兄弟,你买了这二十斤肉,这根大骨头我搭你吧,回家熬锅汤喝喝也不错。”张屠户将一根大筒骨扔进了篮子里。 “哎,这怎么好……” 青果原本就想顺根骨头的,只是见张屠户话得说浮燥,罗小将又一脸的不高兴,她才说走,眼下白送上门的便宜,哪里会不占,二话不说,扯了罗兴祖就走。 离了肉铺子,再走几步远就是卖鸡和鱼的。 林氏选了只一看就养了三、四年的老母鸡,罗小将却指着只毛色鲜亮的大公鸡嚷着,要买那只。 “娘,公鸡好,公鸡的毛还能扎鸡毛掸子呢!” 林氏笑着嗔了罗小将一声,笑道:“公鸡肉糙,还是母鸡好,等会买点香菇到时一起炖了香。” 好吧,这种事情上面,青果觉得还是林氏更有发言权。 鸡买好,顺便将鸡蛋也买了,又买了条四斤多重的大草鱼。青果到是发愁,这么大条鱼,难道真要从正月初一吃到十五? “前面有杂货铺子,我们去把糖买了,就去小桃家吧。”林氏指着前面的铺子说道。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去了杂货铺子,买了一斤霜糖,一斤麦芽糖,林氏又另外选了红著粉条和干蘑菇各称了些。 到这,年货就算是置办齐全了。 “走,去看你三姨去。” 因着是年底,林氏也猜到林小桃肯定是在铺子里帮忙,一家人到得炒货铺子里时,果然便看到林小桃和黄保忠正招呼着各人。 “小桃。” “大姐,你咋来了?”林小桃一把扔了手里的称,转身就迎了出来。 黄保忠因为有客人在买东西,他回头打了声招呼就继续着手里的买卖。 “你先忙你的,姐跟你姐夫来办些年货,顺便来看看你。”林氏说道。 林小桃睃了眼正忙着的黄保忠,笑嘻嘻道:“没事,保忠哥忙得过来,姐,我给你们倒杯热水喝。” 林氏也没阻止,她目光随着林小桃转,眼见林小桃整个人比上回她看到又清减了不少,忍不住就轻轻的叹了口气。 “姐,姐夫,喝口热茶吧。”林小桃招呼着林氏和罗兴祖,又回头对青果三姐弟说道:“果儿,想吃什么自己拿,不用客气的。” “知道了,三姨。” 青果笑着去抓了把葵花子,她知道,她要是什么都不抓,林小桃心里肯定不高兴。 罗兴祖见黄保忠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就上前去搭手,让林氏和林小桃姐妹俩说着悄悄话。 林氏一时间,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反到是林小桃先开的口。 “姐,娘她怎么样?我有好些日子没去看她了,她身子还好吧?” “挺好的,娘有爹看着,你放心好了,到是你,你怎么样?”林氏目光担忧的看着林小桃。 林小桃脸上的笑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自然,笑着说道:“我挺好的啊,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让爹和娘也不用担心。” 林氏叹了口气,握住林小桃摆放在膝盖上的手,倾了身子,轻声问道:“还没消息?” 林小桃愣了愣,等明白过来后,脸上绽起一抹涩笑,轻轻摇头。 林氏默了一默,稍倾,沉声道:“别急,你还年轻……” “姐,我不着急。”林小桃说道:“我想过了,只要保忠哥待我好就行了,往后,孩子养在我跟前,我真心实意待他好,把他当亲生的一样对待,他大了也会孝顺我,待我好的。” 林氏听得心头泛酸,那能一样吗?他亲娘就在一边待着,你就是挖心掏肺的待他好,他又能还你几分? 可是这话,她不能跟林小桃说,她只能忍了心中的酸涩,点头说道:“是这么个理,没事,有保忠护着你呢,保忠不护着你,你还有姐。” 林小桃点头。 好不容易空了下来,黄保忠喝了口水,对林小桃说道:“小桃,我看中午我们也不家里去吃了,你去高家酒楼叫几个菜,我们一起在铺子里吃吧。” “哎,我这就去。”林小桃说着要便起身。 “不用,不用。”林氏一把扯住了林小桃,“我跟你姐夫说好了,我们中午家里去吃。” “这怎么行啊!”林小桃不高兴的说道:“姐,你一年难得来趟镇上,也不来看我,好不容易来了,怎么能饭都不让你吃呢!” 林小桃坚持要留林氏吃了中饭再走,林氏坚持也们一家回家去吃。 青果三姐弟坐在边上嗑着瓜子,呵呵笑着。 “果儿,我打赌,娘肯定赢不了三姨。”罗小将轻声说道。 “嗯,我也觉得娘最后肯定得依了三姨!”青萍附合道。 “这还用说吗,肯……”青果的话忽然就顿在了那。 她话一顿在那,青萍和罗小将都不由自主的抬头朝她看,这一看,才发现青果的目光僵硬的看着门外,于是,姐弟俩又同时朝门外看去,这一看,两个人也僵住了。 门外,站着个十六、七岁做妇人妆扮的姑娘,肤色微黄,细眉细眼。身材丰润,穿了件绯红衣的棉衣,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屋里的人,见青果三姐弟朝她看来,她扯了唇角,给了三姐弟一个浅浅的笑。 “小桃姐,他们是……” 林小桃听到这声音,身子忽然就僵了僵。 林氏先是一愣,续而一把将林小桃扯到一边,目光锐利的朝提着个篮子往里走年轻妇人看去。犹疑的问道:“小桃,她是……” 林小桃脸色白了白,抿了抿嘴,正要开口。黄保忠却是突然冷了脸,对年轻妇人说道:“谁让你来铺子里的,不是跟你说了,没事别来铺子。” 年轻小妇人脸上生起一抹委屈的神色,低了头,轻声说道:“是娘让我来的,说现在年底了生意好,怕是你们没时间回来吃饭,让我一道把饭给送过来。” 话落,将手里的篮子往前送了送。 “娘?!”林氏一把扯住了林小桃,急声道:“她是谁?她喊谁娘?” 林小桃被林氏扯得身子一晃,脚一软差点便摔倒。 “桂花,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罗兴祖连忙上前制止林氏。 林氏挣开罗兴祖,她朝黄保忠看去,“保忠,小桃不说,你告诉我,这个姑娘是谁?” 黄保忠神色讪讪的看着林氏,嘴巴张了几张,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保忠哥……” “你闭嘴!”黄保忠回头对着年轻小妇人喝道。 年轻妇人脸色一阵涨红,抿了抿嘴,默然的退到了一边。 到得这个时候,或许青萍和罗小将还懵懵懂懂,但青果却是明白了这个年轻小妇人的身份。她,应该就是黄保忠的母亲,刘氏说的那个远房亲戚吧? 可是,明明是说年后的,为什么…… “保忠,你不应该给我一句话吗?” “姐,你别怪保忠哥。”林小桃挡在黄保忠跟前,前一刻还笑意盈盈的脸上,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泪眼迷蒙的看着林氏,摇头道:“不怕保忠哥,是我没用,是我……” “小桃!”林氏恨恨的拍打着林小桃,一边拍打一边哑了嗓子骂道:“你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傻啊你……” 打着打着,便变成了抱着林小桃哭。 “桂花,你这是干什么啊,你……” 罗兴祖要上前拉林氏,被黄保忠给拦住了。 “大姐夫,你别……” 别什么,黄保忠说不出来,他只是觉得,让林小桃哭出来,或许更好。 姐妹俩抱头痛哭。 黄保忠和罗兴祖垂了眉眼,站在一边,好在这个时候是午饭的时间,没什么人来买东西。 青果在想清楚那年轻小妇人的身份后,就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眼见,林氏和林小桃抱头痛哭,年轻小妇人撇了撇嘴角,微垂的脸上是满满的不屑,青果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这个女人,看样子是个不省事的! 好不容易,林氏止了哭,又劝着怀里的林小桃。 青萍懂事的去后厢房打了盆水来让她娘和林小桃洗脸。 林氏这才重新坐下,却是看也不看一侧黄保忠一眼,只对林小桃说道:“你婆婆明明跟爹说,年后才抬进门,现在才是什么时候,怎么就……” 林小桃苦笑道:“现在离过年还有几天,迟一天和晚一天进门,又有什么区别?” 青果暗暗点头,既然始终都是纳妾,早一天和晚一天还真没什么区别!只是,三姨啊,你斗得赢这女人吗? 林氏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那有没有把事情都讲明白,将来有了孩子,是要养在你名下的。” 林小桃点了点头。 林氏看着低垂着脸,整个人好似霜打的茄子一样的林小桃,那句,“想开点,说不得明年就能生个自己的孩子”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要是过得不痛快,就让人捎信给姐,姐让小将来接你。” 林小桃点头。 林氏还想说几句什么,只是到了这个程度,真心是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年轻的小妇人见没人理会她,眼珠子一转,便赔了笑脸上前,对青果三姐弟说道:“你们是小桃姐的外甥女吧?长得可真好。” 林小桃皱了皱眉头,不高兴的撩了眼小妇人,偏生小妇人却是根本就没反应。到是一直留心着林小桃的黄保忠给发觉了,他当即便发了话。 “三凤,你回家去,这里没你什么事。” “保忠哥,那这中午饭……”刘三凤犹疑的朝黄保忠看去。 “饭放这,你先回家去吧。”黄保忠不耐烦的说道。 刘三凤不敢惹黄保忠不高兴,应了一声,撩了眼脸色难看的林氏和林小桃,想了想,上前轻声说道:“小桃姐,那我先回去了。” 林小桃木然的点了点头。 刘三凤,这才转身往门外走。 她一走,林氏就抬头对黄保忠不无担忧的说道:“保忠,不是我做大姐的人挑拨是非,我总觉得这个人心思不正,小桃怕是要吃她的亏。” 黄保忠连忙表态,“大姐,你放心,我说了,我会护小桃的,我肯定不会让小桃吃半点亏。” 林氏还想再说,她身边的罗兴祖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 青果到是能明白她爹的意思,姐妹再亲,你也不能管人家的家事吧?更何况是屋里的事!只是,她娘的担心,青果却是深表同意。 “娘,您别担心。”青果脆声说道:“我三姨夫要是护不住我三姨,给我三姨受委屈了,那咱们就把三姨接回家呗,我们三姐弟给养着。” “就是,娘,您别担心,我大了我会孝顺我三姨的。”罗小将大声说道。 一袭话,说得林小桃破啼为笑,一把将罗小将和林小桃给搂在怀里,分别在两人脸上使劲的亲了两口。 “我的乖外甥喂!” 黄保忠在一边呵呵笑着,说道:“哪呢,哪里我就护不住了!” 青果哼了哼。 她可是记得黄保忠当初信誓旦旦说过不纳妾的,可现在不是照纳不误?不但纳了,还豋鼻子上脸了!可见,男人的话,真的不能信,信了母猪都会上树! 这样闹了一场,林氏越发不肯留下吃午饭。 林小桃没法,只得依依不舍的送了林氏她们上路,还不忘叮嘱林氏。 “姐,别跟爹和娘说我的事,他们知道了,也只是跟着伤心,我这里,反正已经是这样了。” 林氏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有事让人捎个信来,有委屈别受着,你是有娘家的人!” “哎,我知道。” 罗兴祖也将黄保忠拉到了一边,小声的劝着。 “保忠啊,虽说为着子嗣,你这样做,无可厚非。可是,小桃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个好姑娘,你可千万别伤了她的心啊!” “姐夫,你放心吧。”黄保忠说道:“我跟我娘说了,孩子一生下来,就抱给小桃养,三凤愿意在我们家呆着,我就养着她,不愿意,我给她五十两银子,让她另寻良人。” 罗兴祖听得连连点头。 “你能这样想就好,回头果儿她娘那,我会好生开解一番的。你也别生她的气,她就是心疼小桃……” “我知道,姐夫,我不生气。” 好不容易把话说完,青果一行人上路的时候,她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罗兴祖和林氏走在前面,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显然有些话是不想让青果她们听到,便拉开了距离。 青萍扯了把青果,轻声说道:“果儿,我总觉得那个叫三凤的女人不是省油的灯,我三姨怕是得在她手上吃亏。” “我也有这感觉。”罗小将连忙补允道:“那女人的眼睛看人跟刀子似的刮人,嘴唇皮又薄,笑起来,渗人的慌。” “没事。”青果笑了,安慰两人道:“反正过完年,我们就要搬镇上去了,到时,还不怕看不住三姨?” 听青果这样一说,两人一想也是,到时离得近,真有个什么事,立马就能赶到了。 而罗兴祖跟林氏说的也正是这事,只是内容不同。 “桂花,小桃这事,你得瞒着岳父岳母。” “怎么瞒?”林氏语气低沉的说道:“我这心里,到现在还跟刀割的一样,你没看我家小桃瘦成什么样了?一身除了皮,就是骨头了。” “哎,我知道你心疼小桃。”罗兴祖轻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可这事,你也怪不了保忠不是?要是小桃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哪还有今天这出事。” “我……” 林氏只觉得嘴里阵阵发苦。 是,子嗣是天,女人没了子嗣就是死路一条,可是三年夫妻,难道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见林氏气得脸色发白,罗兴祖连忙一迭声的说道:“哎,你这是干什么啊?你何苦把自己气得这样,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我嘴笨,我不说了,你别气了,别气了啊!” 林氏一撇头,眼里的泪哗哗的便掉了下来。 “我跟巧巧一人给一个给小桃也好啊,老天,怎么就这么不长眼!” 青果听到林氏负气的话,由不得便苦笑。 哎,娘啊,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吗?生育问题几千年以来,就是一个大问题。她为难着的不仅是男权社会的女人,便是几千年后那个男女平等的时代,不能生育,也是一个女人的灭顶之灾! 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青果只得彩衣娱亲。 “哎,饿死我了。”青果对独自气苦的林氏说道:“娘,我们去外公家吃午饭吧,我都快饿趴下了。” “都是娘不好,早知道,就该给你们买几个包子在路上吃了。”林氏自责的说道。 “没事,娘,反正我们就快到外公家了。”罗小将在后面说道。 照林氏的意思,她其实不想去自家爹家,她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可是,就像小桃说的,这事既便让爹知道了,也只是多增加一个人伤心罢了。 “果儿她娘,”林氏对罗兴祖说道:“要不,等会你把东西送进去,我带果儿她们回家去。” 林氏还是想做一只驼鸟。 罗兴祖正欲点头,青果却不同意了。 “娘,我真的饿得走不动了,我们去外公家吃饭吧。” “果儿,你娘她……” “我知道,娘怕外公知道三姨夫纳妾的事,可是,我们瞒着,别人就不会跟外公说吗?”青果说道。 这个问题,青果其实早就想了,现在是年边,各村都是去镇上置办年货的。那个刘三凤一看就是个不安份的,肯定没少往炒货铺子里跑。与其林善文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还不如让林氏告诉他,这样心里也有个准备。 “可是……” “哎呀,没什么可是的。”青果摇头道:“纳妾又不是今天才提起的事,我到是觉得早点让外公和姥姥知道好,这样,就算是三姨有个什么委屈回娘家,她们也不会一味的责怪三姨,是不是?” 林氏听得点头。 自家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知道。 但凡,三个女儿跟女婿有什么争吵,总是先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自己家女儿骂一顿。林小桃是小女儿,打小是让她和巧巧宠着长大的,脾气倔起来的时候几头牛也拉不回。纳妾这样大的事,她心里能没有委屈? 这样想着,林氏不由附合了青果的话,说道:“果儿说得有道理,这事还是我跟爹和娘说的比较好,省得他们从别处听来伤心不说,还讨气。” 罗兴祖还能说什么? “行,那就走吧。” 主意拿定了,一家人便往林善文家去。 赶巧,钟氏正准备做午饭,忽的便听到“姥姥”的喊声,她连忙对帮着烧火的林正达说道:“好像是果儿和小将来了,你去看看。” “哎。”林正达走了出去,果然就看到青果一行人,连忙回头对钟氏说道:“娘,是果儿她们,我大姐也来了。” 钟氏把手里东西一放,走了出去。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饭还没吃吧?” “姥姥,我都快饿死了,您中午可得多做些饭。”罗小将抱着肚子瘫在竹椅里说道。 钟氏一愣,不由朝林氏看去,等看到罗兴祖挑着的箩筐时,问道:“你们从镇上回来?” “嗯,去镇上办了些年货。”林氏说道。 钟氏不由便奇怪的问道:“没去小桃那?” “去了。” “那小桃咋没留你们吃饭?” “留了,我没肯。” 钟氏一头雾水。 林氏这个时候不想说事,便催促钟氏说道:“娘,还没做中饭吧?那我帮着您做吧。” “哎!” 钟氏仅管还有话想问,但看到饿得不行的青果三姐弟后,没再耽搁,转身进了厨房。林氏略一顿后,跟着走了进去。 林正达则一溜烟的去菜地里将林善文喊了回来。 罗兴祖正将箩筐里肉和酒搬出来的时候,林善文回来了。 “岳父,这是我们买给您们过年的东西,东西不多,您们别嫌弃。” 林善文看着墙角的两坛子酒,一刀肉还有油纸包着的略有散落的霜糖,连忙上前要把东西放回筐里。 “你们也不容易,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拿回去,给你爹和娘分些,我这里不用。” “我爹和娘那里有,您留着,这就是给您们的。”罗兴祖拦了林善文。 推辞一番,眼见推辞不过,林善文便没再坚持,而是让林正达倒了两碗热水来,招呼罗兴祖坐下喝茶。 林善文探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压了声音问道:“你们去镇上,咋没在小桃吃口饭呢?” 罗兴祖默了一默,他是个男人,又是个女婿,有些话,林氏方便说,他却是不好说的。想了想,回道:“果儿她娘不肯。” “小桃跟桂花最要好,桂花难得出趟门,就算是桂花不肯,小桃也不会让她姐就这样饿肚子回来啊?” “……” 罗兴祖怔怔的看着林善文。 “是不是有什么事?”林善文叹息一声,说道:“有事你就说吧,我这把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 “唉!”罗兴祖叹了口气,闷声说道:“保忠纳妾了!” “就为这事?”林善文不由便有些嗔怪林氏,“保忠要纳妾的事,桂花早就知道了,这怎么能怪到小桃头上,桂花她……” 知道林善文是误会了,以为林氏是因为生气才怄气不吃饭的,罗兴祖少不得又叹了口气,解释道:“岳父,桂花见着保忠纳的那个妾了!” “哦……啥?”林善文豁然抬头朝罗兴祖看来,瞪了眼,颤着嗓子问道:“见着谁了?不是说年后吗?怎么就……” 罗兴祖脸上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没再出声。 林善文哆嗦了唇,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浅灰的眸子里满满的是说不出的忧虑和难过。 “岳父,您别难过,保忠他待小桃还是好的。”罗兴祖劝解着林善文。 林善文摆手,多了个人在中间,好和不好,哪里是那么简单明了的事! 厨房里,钟氏手里的菜刀此刻也“哐啷”一声,掉下了案板,差一点便落在她脚背上。吓得林氏跳起就扑了上前,一迭声的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快让我看看。” 钟氏按住林氏的手,眼里嚼着泪抬头看着她问道:“你说,你看到了保忠纳的那个妾?” 林氏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轻声劝道:“小桃不让我跟您和爹说,她怕您和爹担心。” 钟氏捂着脸就蹲了下去,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过得了就过,过不了,就把她接回来,我们家又不是没人。”林氏擦了把脸上的泪,没好气的说道:“正达、方达不养她,我养她!” “你住嘴。”钟氏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泪,站起身,一边继续切着案板上的菜,一边说道:“你先把自己的事捋顺了再说。” 林氏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话,坐回灶前烧火,眼里的泪却是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做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啊!  ☆、69过年 从林家出来,一家人心情复杂的回了三坑村。 罗兴祖将给老宅子那边买的东西拿了出来,喊了罗小将,让他跟着一起送过去。一路上,罗小将都撅着个嘴,一脸的不高兴,罗兴祖看在眼里,想到罗小将跟岳父家人的亲热,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将,他们是你爷爷和奶奶,是……” “我知道。”罗小将打断罗兴祖的话。 罗兴祖舔了舔干干的嘴唇,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爷和你奶人不坏,他们只是……” “他们只是不喜欢您,顺带着也不喜欢我们。”罗小将再次抢了话。 “……” 好在,老宅子离得不远,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 许氏正在院子里拍打晾晒的被子,一抬头,见着罗兴祖肩背手提的朝这边走来,当即便扬了笑脸,对罗兴祖说道:“二弟来了啊,快,快进屋,爹和你大哥都在呢。” 罗兴祖点了点头,牵了罗小将的手朝正屋走去。 “爹,我给送些年货过来。”罗兴祖进了屋讪讪的对罗老爷子说道。 罗老爷子正跟罗兴财在说话,撩了眼罗兴祖手里的东西,见是那么大一块猪肉,脸上的神色变得好看了些,又见着罗小将站在门槛外,脸色越发的亲切了许多。 “小将来了啊,快进来,爷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罗小将撇了撇嘴角,垂了脑袋闷声不响的走了上前。 “小将,咋不叫人呢?”罗兴祖对罗小将说道:“快叫爷还有大伯。” “爷,大伯。” 罗小将闷声喊了人。 “哎,来,小将吃花生。”罗老爷子抓了把桌上的花生对罗小将喊道。 “爷,我不吃。” 罗老爷子朝罗兴祖看去。 “小将!”罗兴祖瞪了罗小将一眼,轻声斥道:“你这孩子跟你爷还客气什么,给你,你就吃呗。” 罗小将低头不吱声,可也不抬手去接罗老爷子手里的花生。 一旁坐着的罗兴财眼珠子一转,轻叱道:“小将这不是客气,而是生份了吧?” “哪能啊,”罗兴祖连忙接了话说道:“今天不是去镇上了吗,准是在她三姨的铺子里吃饱了,这才不吃的。” 罗老爷子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花生放回了桌上。 “老二,你坐。” “哎……” 罗兴祖刚要在一边的小凳坐下,罗小将忽的抬头说道:“爹,娘说叫我们早些回去,把鱼给收拾了,我们回去吧。” 话落,不等罗兴祖出声,转身就走。 “哎,小将,你这孩子,走,咋也不跟你爷和大伯说一声呢!”罗兴祖讪讪的对罗老爷子陪了笑脸说道:“爹,家里还有事,我这就先回去了。” 罗老爷子沉着脸点了点头,没吱声。 等罗兴祖追着罗小将走远了,罗老爷子才对罗兴财说道:“去打听下,看他们给老林家买了些啥!” “哎,爹,我这就去。” 罗兴财说着就起身往外走,恰巧罗兴旺从外面进来,一眼便撩到靠墙放着的肉和酒,他抬头朝罗老爷子看去。 “我二哥给送来的?” 罗老爷子点了点头。 “怎么只有酒和肉?不是还有一只大花鸡还有条几斤重的鱼吗?怎么,我二哥没给拿来?” 走到门槛的罗兴财回头朝罗老爷子看去,“爹,二弟他这是什么意思?” 罗老爷子脸色沉了沉,闷声不响的抽起旱烟来。 “这个老二,叫我说他什么好!”罗兴财背了手走到摆着肉和酒的墙角,啐了一口说道:“要死要活出族的是他,现在厚着脸皮上门认亲的又是他,我还以为他这是醒悟了,悔过了,想着爹娘生养他一场不容易,结果呢?他就是打得这好主意!” “那我把东西给送回去?”罗兴旺黑了脸说道:“咱家又不是买不起这酒和肉,稀罕他!” “送回去?”罗兴财瞪了罗兴旺,骂道:“你傻了,我们为什么要送回去,是他送上门的,又不是我们去问他讨的。” “哥,是你说……” “好了,好了,我跟你说不清,我去办事去,你好好开导开导爹。” 罗兴财摆了手,转身往外走。走到院子里见着许氏在收被子,他咳了一声,使了个眼色给许氏,许氏回头看了看正屋,连忙跟了上前。 “富贵他爹,我看二弟又是背又是提的,都送了些什么东西?” 罗兴财探头看了看正屋,将许氏扯到墙根的角落处,轻声说道:“送了一刀肉来,你晚上给做锅红烧肉,那不是还有两坛子酒吗?你把我们屋里的空坛子找出来,倒一坛子出来。” 许氏当即变了脸,急道:“要死哩,被娘知道,还不骂死。” “你个蠢货。”罗兴财骂道:“你不会不让娘知道啊!” “我会生还是会变啊!”许氏不满的说道:“你让我倒半坛子出来,还好,一坛子都倒了,娘还不得发现?” “说你是个棒槌你还真是个棒槌。”罗兴财恨声骂道,“你倒了一坛子,不是还有一坛子吗?你不会加点水把它重新分成两坛子啊!” “这……这样也行?”许氏怔怔的看着罗兴财。 “怎么就不行了!”罗兴财哼了哼。 许氏也是个聪明的,她嘻嘻看了罗兴财,“那这一坛子的酒钱,你到时分我一半?” 罗兴财顿时就不乐意了,他瞪了许氏,不等他开口,许氏已经抢在前面说道。 “你别跟我嚷嚷,你要嚷嚷,我就把你的主意说给爹听。” 罗兴财那个气啊,真心恨不得两巴掌扇得许氏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是夫妻这么多年,他也是知道许氏的性子,当下忍了一肚子的气道。 “行了,一半就一半。” 许氏当即乐得笑出了声,对罗兴财说道:“我这就回去收拾肉去。” 罗兴财摆手,示意许氏赶紧走。 这里许氏才一转身,却看到陈氏打身后走了进来,吓得她脸色一白,差点就尖叫起来。幸好,罗兴财反应快,扯了许氏一把。 “娘,你……你怎么在这?” 陈氏诧异的看着站墙角的许我和罗兴财,一脸狐疑的说道:“你们俩站在这干什么?” “哦,娘,是这样的。” 罗兴财一步上前,将罗兴祖拿了酒和肉过来,罗老爷子让他去打听下,看看他们给老林家备的是什么的事说了一遍。 陈氏点了点头,对罗兴财说道:“那你快去吧。” “哎,”罗兴财转身便要走,突的又转了身看向陈氏,“娘,您这是从哪里回来?” “我从进喜他奶家回来的。”陈氏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回头对许氏说道:“去叫上蕙芳和蕙兰把晚饭给做了。” 许氏连忙应了,跟罗兴财交换了一个眼色,她屁颠颠的跟上了陈氏。 “娘,晚上做些什么菜?” “到底是你做菜还是我做菜?做什么菜也要来问,你吃什么怎么不来问我。”陈氏没好气的骂道。 许氏连忙顺了陈氏的话说道:“那娘,我自己我看着做了?” 陈氏没理许氏,径自往正屋走。 罗兴旺正与罗老爷子说着话,见陈氏进来,连忙站了起来,“娘,您回来了。” 陈氏应了一声,看到墙角堆着的东西,对罗兴旺说道:“去,把这些东西拿厨房里,让你大嫂收拾收拾放好。” “哎!” 罗兴旺提了东西往厨房走。 罗老爷子见陈氏僵着脸,老半天没吱声,不由奇怪的问道:“这是咋了?谁给你气受了?” “他爹,你没听说了没?”陈氏朝罗老爷子看去。 罗老爷子被她问得一头雾水,说道:“你这没头没尾的,我听说什么啊?” “进喜他奶奶刚跟我说了,老二家的跟县城的叶家搭上了关系!” “啥?!”罗老爷子猛的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陈氏扯了把罗老爷子,轻声说道:“进喜她奶奶说,是她家进喜娘亲耳听老二说的,腊八不是送米送面来吗?那都是人叶家赏的!” 罗老爷子哆了嘴,颤着手去装旱烟。 叶家啊! 怎么就跟叶家搭上了关系? 这,这要是能……罗老爷子点烟的手颤得越发的历害了。 “老二这个从黑心烂肝的糟贱东西,瞒得我们好苦啊!”陈氏恨恨的说道,“我说他怎么就胆肥了,连出族这样的话也敢说,事也敢做,原来是搭上了叶家!” “我们是没本事,搭上了叶家也没啥用。可香菊不一样啊!”陈氏对罗老爷子说道:“咱大女婿是个聪明人,要是有叶家的关系在,哪怕就是捐个官做做也不成问题啊?香菊不是他亲妹妹?他怎么就能做这种事呢!” 罗老爷子重重吸了一口手里的旱烟,一时出神,不怎么的就吸岔了,呛得他将心肝肺都差点咳出来了。 陈氏没理会罗老爷子,一拍手,怒道:“不行,我找他去。” 说着,起身便要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罗老爷子顾不得自己火烧火燎的胸口,站起拦住了陈氏,闷着声音说道:“你去干嘛?别说他是出族跟我们家没关系的人了,哪怕他就是没出族,他现在搭上了叶家,你还以为他是你手里的面团,由着你捏?” 陈氏习惯性的喊了一声“他敢,他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你给我住嘴,这家就是被你给闹散的,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凡事别不管不顾的,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你看看你……” “你这是怪我了?”陈氏指着罗老爷子就骂起来了,“好你个糟老头子,我给你生儿育女,苦了一辈子,没功劳也有苦劳,临到老了,就要被你嫌弃了……老天爷啊,我不活了……” 要说陈氏这撒起泼来,这整个罗家还真就没人拿她有法子。年轻的时候,罗老爷子闹得烦了,直接几个大耳光下去,抽得陈氏不敢闹为止,可这都一把年纪了,他也不可能上手吧! “你不想活,你就去死!”罗老爷子吼了一声,拔脚就走人。 “我……”陈氏被罗老爷子吼得愣了一愣,回过神,她就要拿头去撞罗老爷子,只可惜人罗老爷子早就甩手走人了。 屋子里,罗香园听到她娘又在抢天哭地,一把将身上的棉被扯了往脑袋上蒙,心里恨恨的想着,她要嫁人,嫁了人,她再也不回来了,这个家不是人呆的地方! 灶房正烧着火的蕙兰抬头对切菜和炒菜的惠芳、许氏说道:“娘,我爷和奶吵起来了。” 许氏撇了撇嘴,淡淡道:“你别管,就当没听到。” “可是……” 惠芳瞪了眼惠兰,没好气的说道:“你想管?你管得过来吗?” 蕙兰抿了抿嘴低头继续往灶里添着柴火。 惠芳眉眼一转,对许氏说道:“娘,让富贵去劝劝奶吧!” 许氏想了想,点头道:“行,你去喊富贵回来。” 惠芳便放了手里的活,转身走了出去。 罗老爷子出了门,背着个手在村里慢慢的溜着,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青果家屋外。 因为闰月的关系,今年的年三十是二十九,也就是明天。 鱼是放不住的,早点杀了拿盐搓一遍烧起来,味道还好点。罗兴祖正蹲在盆边收拾鱼,他的身侧,林氏正将做好的酸萝卜和腌咸菜拿出来,念叨着要送哪些人家。 “老秀才那边送一份,周嫂子家,马嫂子家还有方嫂子家都送些过去,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桌上也多了道菜。”林氏说道。 罗兴祖抬头看了笑容温婉的林氏,点头道:“你做主就是。” 林氏便回头喊了一边正高兴着说着话的青果三姐弟,“去,你们仨把这些菜分头给老秀才和你婶子们送去。” “哎。” 青果三姐弟接了就往外走。 “爷!” 三姐弟看着站在院子外的罗老爷子,愣在了原地。 屋里罗兴祖听到了,连忙走了出来,“爹,您咋来了?有事?” 罗老爷子摆了摆手,转身便走。 罗兴祖怔了怔,便要拾脚追上去,被林氏给拉住了。 “桂花,爹他有心事。” “我知道。”林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爹怕是跟娘又吵了。” 罗老爷子是个不爱出门的人,田里回来就是家里呆着,只有跟陈氏吵了心里烦了才会出来走走。他这个习惯,罗家几个儿子不知道,林氏却是留意到了。 “那我去劝劝爹。” “你别去了,让他老人家自己走走舒散舒散。” 罗兴祖还要上前,青果插了句嘴说道:“爹,您就听我娘的吧,回头您没把我爷对舒散了,反而火上加油,更不好。” 罗兴祖嘴拙,这是不争的事实。他想了想,只得叹了口气,转身进屋继续收拾鱼去。林氏看了走远的罗老爷子一眼,对青果三姐弟笑了笑。 “快去吧,果儿不是说晚上要做素螃蟹吗?早点把饭吃了,我们好炸素螃蟹。” 素螃蟹是三坑村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一种吃食,因着耗油,做起来麻烦,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家境好点的人能炸,穷些的人家根本吃不上。 做法倒也简单,就是面粉糊糊里放切得细细的调好味的白萝卜丝、蒜末、姜末然后捏成肉丸子大小,入油锅炸,炸得表面金黄就可以起锅,既能当零嘴吃,也能拿别的菜配着烧了上桌当道菜。 只是,别小看这素螃蟹,做得好的人那是能吃出章鱼丸子的味道,做得不好的,那就是一句话,打死了卖盐的! 青果记得大概是她三岁的那年,陈氏也做了一道这个素螃蟹,盐得她一晚上喝了三碗水还没解渴,而且因为陈氏省油,那素螃蟹里面还有点夹生,正月初一她就拉肚子! 林氏的话声一落,三姐弟就一阵风的端了各自的碗跑了出去。 “娘,秀才爷爷给我们一碗素螃蟹。” 不多时,罗小将端了碗金黄灿灿的素螃蟹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秀才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会做菜,特别是这素螃蟹,她说第二,没人敢说是第一,你们吃吃看。”林氏将碗放到灶上,对兄妹俩说道。 青萍因为送完周氏家又去趟了方氏家,回来得晚,一进屋就冲林氏说道:“娘,方婶给我们回了碗黄豆。” “哎,正好炖了那根大骨头。”青果在一边说道。 青果他们家因为地少,今年没种黄豆。 “嗯,一半炖骨头,一半发豆芽吧。”林氏说道:“这样我们正月里也有道菜换着吃。” “行!娘,你说了算。” 论起当家过日子,自然是林氏有头脑! 罗兴祖已经剖好了鱼,正在收拾鱼肠。 这鱼肠不比猪大肠,又小又腥收拾起来能让人恶心死,一般人家都是直接扔了,只是罗兴祖和林氏都是会过日子的人,自打从青果那学会了收拾猪大肠后,这鱼肠他们也依样划葫芦学起来。回头,拿酸萝卜和泡椒辣辣的炒着,又是一道好菜。 青萍将傍晚边从地里挖回来的萝卜给洗了,刨皮,林氏则细细的切起丝来。 “哥,我们俩剥蒜。” “哎。” 一家人井井有条的开始忙活起来,收拾好鱼肠的罗兴祖则去刨起了生姜,正好去去他一手一身的腥味。 “哎呦喂,你们这一家子是打算今儿晚上就把年过了是不是?”周氏提了个篮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屋里热火朝天的一家人,不由笑着打趣道。 林氏见是周氏,停了手里的活招呼道:“你咋过来了,家里过年的事都准备好了?” “没啥好准备的,年年都那样,再说我家人不多,就三个人,弄多了也吃不完。”周氏一边说着一边从篮子里拿了个青黄相间的柚子出来,“果儿,来,拿屋里去放着。” “啊,柚子!” 青果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几步上前接了周氏手里的柚子放在鼻下使劲嗅,前世她最喜欢的水果可就是柚子。 这个年代,水果可真是精贵东西。别的不说,就是这种农家小院该有的寻常东西,也不是家家都有的。村里进喜家院子里种了棵桔子树,一到秋天,满树的黄澄澄的桔子像小灯笼一样,馋得村里的小孩口水能流三尺长! 林氏却是急得连忙放了手里的菜刀,“她婶,这可不行,这东西太精贵了,我不能……”一边回头对青果说道:“果儿,快还给你婶,肯定是他舅给你大强哥的。” “桂花,你这样跟我生份,我可不高兴了。”周氏推了林氏,说道:“我啥时跟你这么客气过了?再说了,我家大强一个大小伙子吃什么柚子啊,你别说了,再说我就要生气了。” 林氏讪讪的看着周氏,只得一迭劲的道着谢,“哎,真是谢谢你了,她婶,你看……” “行了,”周氏一摆手,对林氏说道:“你这是准备炸素螃蟹吧?” “哎,孩子们想吃,就想着做一些。” 周氏当即一边挽了袖子一边对青萍说道:“青萍,你带弟弟妹妹玩去,婶来。” “哎,这咋好……”林氏连忙要推辞。 “有啥不好的,回头我带点走,也不白帮就是!”周氏说道。 林氏便不再说什么,有周氏在一边帮忙,她能省一半的力。 青果进屋将柚子放在枕头边,她是真的喜欢那清清淡淡的香味。 周氏做事也是个麻利的,刨好了萝卜皮,就开始和面糊糊,这面糊糊和的有讲究,和稠了这炸出来的素螃蟹咬下去都是面粉,和稀了入锅容易散架。 一边忙着,两人一边说起了闲话。 “这年一过完,开春,罗家老三就要娶媳妇了。”周氏跟林氏说道:“虽然说起来你们家是出族的,可这大义上的情份还是要做,兴祖哥是个啥意思?” 林氏摇了摇头,“他没说,我也没问,随他吧,我现在就求着能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把青萍她三姐弟拉扯大。” 周氏听着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这叔和婶到底是咋想的,虽然说五个手指头有长短,老人偏心哪个子女也不是啥稀奇事,可偏到这样没边,让人日子都过不下去,真心是想不明白。” 林氏笑了笑,没接嘴。要说林氏这点真是好,罗老爷子和陈氏再如何不靠谱,她愣是人前人后从来不说道他们一句。 想着年后就要去镇上开酒楼,林氏跟周氏情分又摆在那,她便低声把这事跟周氏说了,周氏半响没回过神。 “啥……搬镇子上去?开酒楼!” 林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之前问我家买酸菜的那家掌柜的不做了,说是要去投奔儿子,我家果儿就跟他说好,盘下他家的酒楼,我们接着开。” “哎呦喂,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周氏顾不得满手的面糊糊,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如何安放,兴奋的不行,一迭声说道:“哎,哎,我就说你家果儿是个带财的,你看这才多少日子,就让你们家日子大变了个样,现如今,越发要带着你往地主人家的日子上奔了!” “瞧你说的。”林氏笑道:“哪里就有你说的那样好,左右都是混口饭吃。” 林氏把切好的萝卜丝放一边,可始拍蒜拍姜,切蒜末姜末。又让青萍把灶上的火烧起来,准备将买来的板油给熬了。 “那,那边知不知道?”周朝老宅子那边努了努嘴。 林氏摇了摇头,“不知道果儿爹有没有跟那边说。” “哎,老天菩萨保佑,那边知道了,别再起什么妖蛾了!”周氏不无担心的说道。 林氏默了一默,他们这一房之所以会出族,虽说是罗老子和陈氏偏心太过所致,但当日若没有她的绝决寻死,也不足以造成。自古,人心就是个微秒的东西,当她受欺凌时,三坑村的人确实大多数都在同情她,但当罗兴祖自请出族后,那些同情她的人,其实也在责怪她的不能委曲求全,必竟当日她没有说一句阻止的话! 长长的叹了口气,林氏压下心头翻涌的苦涩,轻声道:“都不是一家人了,还能起什么妖蛾子。” 周氏想了想觉得也是,见油也熬好了,便对林氏说道:“把油渣捞出来,我们开始炸吧。” “哎。” 林氏将油渣挥了出来,洒了点霜糖又洒了点盐上去,对屋里喊了声,“小将,果儿,出来吃油渣了。” “哎,来了,娘。” 这要是换平常,这油渣肯定不是这吃法,得切点什么菜炒炒做下饭菜,只不过明天就过年了,林氏砍了八斤肉过年吃,自然不用再省着这碗油渣子。 “婶,你也偿偿。”青果自碗里取了个大个儿的油渣放往周氏嘴边放。 周氏到也没客气,张嘴就吃了,末了眉开眼笑道:“好吃,果儿,再给婶来几个。” “哎。” 青果又喂了周氏好几个,顺带着也喂了林氏几口,直至她们喊着腻嘴了,这才端了碗招呼罗小将坐灶前去,三姐弟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 炸好素螃蟹天色已经不早,周氏也没客气,真就端了一碗走。林氏简单的收拾收拾,一家人就去睡了,等着明天早起过个不一样的新年! 第二天,鸡叫头遍,林氏便跟罗兴祖起了床。 青果听到动静,揉了揉眼皮,瞌睡懵懂的问道:“娘,不是过年么,咋还起这么早?” 林氏呵呵一笑,对青果说道:“就是过年才要起早啊,你睡吧,回头娘做好早饭了你再起来。” 青果点了点头,当真一头倒下去,又呼呼的睡了。 到是睡在另一头的青萍爬了起来。 “青萍,你也睡吧。” 林氏对这个大女儿格外有些心疼的,罗兴祖不讨喜,她这个媳妇便也跟着不讨喜,顺带着做为大女儿的青萍也没少跟着受陈氏的欺负。 “没事,娘,我睡醒了。” 青萍说着,就找了棉袄穿。 林氏上前按了她,“那你就再被窝里再捂捂,等娘把早饭做好了,你再起来,天冷。” “是啊,青萍,爹给你弄个火盆进来,把衣服烘热了再起来。” 罗兴祖转身去了灶间,青萍便没再坚持。 一刻钟后,罗兴祖提了两个火盆进来,拿了青萍的衣服放火盆上烘,烘得热热的了才递了过去。 这个时候,罗小将也醒了,他是男孩子,顽皮惯了再加上今天又是过年,不等罗兴祖替他烘衣服,哧溜一下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三下五除二的把棉袄一穿,趿了鞋便往外跑。 灶间里,林氏正就着昨晚的油锅炒咸菜肉丝,回头见着罗小将,连忙道:“小将,咋不多睡会儿,就起来了。” “娘,今天要杀*,我帮你。” “哎,还早着呢,吃完早饭才开始准备。”林氏笑了道:“去,把果儿喊醒来,娘要开始下面了,回头冷了,面涨开就不好吃了。” “哎!” 罗小将掉头便又往屋里跑,见青果睡两颊红红的,不由分说的便将冰冷的手覆了上去。 “啊呀,哥,你又使坏!” 青果惊醒,二话不说爬起便去挠罗小将,兄妹俩嘻嘻哈哈的闹成了一团。 过年这一天,讲究的是场年夜饭,而所谓的年夜饭其实又不是晚上的饭,而是半下午饭。也就是中饭已过,晚饭未至那个时刻的饭。 一家人草草的吃了碗面,便开始准备年夜饭。 “娘,我跟爹杀鸡!”罗小将再次请缨道。 林氏点头,对罗兴祖说道:“果儿爹,那先把热水烧起来吧。” “哎!” 罗兴祖就是个合格的士兵,不管谁说,他都完全绝对的服从指挥。这不,林氏一说烧水,他立刻就往灶里添柴了。 “爹,没水了,先去挑水吧!”罗小将正要帮着往锅里加水,一揭桶盖,发现没水了。 罗兴祖立刻又扔了手里的柴,起身挑了水桶去挑水。 “爹,我跟你一起去。” 三坑村,全村人喝的水都是三坑村靠南边山脚下的一处水井,那水井里的水清冽甘甜,比什么农夫山泉、怡宝强了百去了。 青果甚至想,这要是在天子脚下,她非得弄个水车推了这井水卖钱去!历代文人骚客,不就讲究个以茶会友吗?这沏好茶怎么能少了好水?只可惜,这三坑子村离皇城根天子脚下路途实在遥远,打破了青果的无本生钱的幻想! “爹,那好像是咱大伯。”青果指着前面挑了水迎面而来的罗兴财说道。 罗兴祖点了点头,“嗯,是你大伯。” 罗兴财也看到罗兴祖了,到了近前,他挑了眉头对罗兴祖嘿嘿笑道:“老二,看不出来啊,都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你才是那个最滑头的。老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还真是有道理啊!” 话落,没等罗兴祖开口,便挑着水一晃一晃走远了。 对于罗兴财的这种挑衅,罗兴祖已经是习惯到麻木了,要说,哪天罗兴财跟他好言好语的,他反而会觉得有古怪。摇了摇头,对气得不行的青果说道:“走吧,你大伯就是这样的人。” 青果却是恨恨说道:“这什么人嘛?大清早的,冷不丁的就给人来一口,真是倒霉。” 父女俩挑好水回家,青果把遇上罗兴财的事说了遍,末了,犹疑的说道:“我咋觉得他这是话中有话呢?” “我也觉得是,咱大伯那人,最不能吃的就是亏。可问题是,我们家最近跟他没啥事啊?”青萍说道。 “管他哩,”罗小将摆手道:“就当是出门踩了狗屎好了!” 青果“噗嗤”一声笑出来,附合道:“对,就当出门踩了狗屎。” 三姐弟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把这事扔到一边。 锅里水烧开,罗小将便跟着罗兴祖杀鸡去了,因着初一早上要吃饺子,青萍和青果就准备饺子馅的事,林氏是主厨,正就着灶上的菜搭配,看怎么烧,怎么配盘。 “果儿,这红薯粉条,你昨儿说要怎么烧啊?” 正跟青萍理着葱的青果抬头说道:“把肉切碎了,跟粉条一起炒。” 这可是一道老少皆宜的好菜,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蚂蚁上树”,是从前青果必点的菜。 “那我先做红烧肉,回头你爹和小将把鸡杀好了,就炖鸡,再炒几个小菜,最后把鱼做上,就行了!”林氏说道。 锅里闷着红烧肉的时候,林氏便开始剁肉馅,青萍和青果正准备将理好的葱拿去井边洗,忽的就见罗富贵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 “富贵,你干什么哩?” 罗富贵一听青果的声音,缩了缩脑袋转身就想跑,等见青果没追上来,他便站住了,对青果嘿嘿笑了道:“果儿,你家今天杀鸡了是不是?” 青果看了罗富贵,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罗富贵挠着头,笑了说道:“老姑说你家又是鱼又是鸡哪吃得完,让我来拿半只鸡。” “嗤”青果气极而笑,她有时候真怀疑,这罗香园是不是陈氏亲生的,这完完全全就养残了啊!但凡有点脑子的,哪里就能做出这种事来! “你到是说得轻巧,给你们半只鸡?你们今年过中秋吃鸡的时候,咋不分我们家半只啊!”青果没好气的说道:“走,走,走,跟老姑说去,想吃鸡,自己买去。” “果儿,老姑吃不着,回头,奶可会轻易饶了你!” “我呸!”青果啐了一口道:“我客气一声,喊她一声奶,我不客气,她是个谁啊?别忘了,我们家已经出族了,跟老罗家没关系。” 罗富贵傻眼了,他之所以肯来,是因为罗香园答应过他,半只鸡的鸡腿给他吃。现在好了,鸡腿泡汤了不说,还被青果给臭骂一顿! “富贵,”林氏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我这有素螃蟹,你要不要吃?” “要,要,要。”罗富贵连忙点头。 林氏笑着,转身进屋装了一大碗素螃蟹出来,“去,拿去吃吧。” 罗富贵捧着碗高高兴兴的走了。 青果撇了撇嘴,转身喊了青萍去洗葱。 过了未时,便陆陆续续的有炮竹声响起。这炮竹声一响起,就是这家要吃年夜饭了。 “娘,这是我爷家的炮竹声。”罗小将从屋里跑进来说道。 林氏菜已经做得差不多,就剩最后一道鱼还没出锅。 这做鱼也有讲究,有人家是整条的剪,也有人是切段的煎,因着是要吃整个正月的,最是考量一家主妇的事。 林氏把草鱼分成了三份,分别是鱼头、鱼身子、鱼尾巴。这鱼头和鱼尾巴她煎熟,放到一边,鱼身子则是加汤加料拿大火收汁,然后起锅摆到盘里,将之前油煎过的鱼头和鱼尾巴装盘,摆放成一条完整的鱼。 这样,即使一个正月下来,这鱼看起来,还是完整的一条,就应了老人的话,年年有余! “这道鱼做好了,我们家也就是可以吃饭了。”林氏对罗小将说道:“去,跟你爹把准备好的鞭炮拿出来。” “哎!” 罗小将一阵风似的便往屋里跑,吓得青果连连叫罗兴祖,生怕罗小将一个不小心把炮竹点了,把自己给炸了。 炮竹一响,年夜饭就开始了。 罗兴祖看着满桌的菜,脸上的笑怎么压也压不下来。 “果儿她娘,你辛苦了。” “不辛苦。”林氏摇头,看着桌上的儿女,笑了道:“只要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我再苦再累都愿意!” 青果不由便想起前世公司年夜饭间的杯觥交错,暗忖:可惜没有果汁,也没有果酒,不然一家人喝点热闹热闹到是不错。 没了餐前致辞,也没有对未来展望,有的是满满的温馨和甜蜜。 罗兴祖替林氏和青果她们三人一夹了一筷子菜,简单的说了句,“吃吧,今天过年,爱吃啥吃啥。” 一家人便笑着开动了。 林氏的手艺确实是好,只将个青果吃得满嘴流油,眼睛盯着桌上的菜还在放光,只可惜肚子却是怎么也装不下了!她才放下了筷子满足的说了句。 “啊,我吃得好饱。” “我也吃饱了。” 罗小将紧跟其后放了筷子。 林氏和罗兴祖是早就吃好了,只是一直在陪着他们,眼见他们放了筷子,便笑着说道:“吃好,就出去玩吧,仔细别伤着自己。” “哎!” 罗小将第一个下了桌,跑了出去。 这个贫瘠的年代,别说是春晚,就连戏都没有。好在因着三十要守岁,家家户户都备了不少的柴火,又有正月初一不动针不洗衣的说法,于是各家都在院子里烧了堆火,熬夜把该正月初一的活都干了。 小孩子们则举着火把,你追我赶的玩官兵抓盗匪的游戏。大人不时的喝斥一声“小心,别着了火”,孩子们应一声,回头又不知道疯哪去了。 守岁还有岁酒吃。 其实就是将年夜饭的菜热一下,随便的吃点。 青果想起了前世吃的火锅,老早就跟林氏说好了,守岁的夜宵,按她的想法来。 一锅早就熬好的大骨头汤,放入早就准备好的白菜、萝卜、豆腐、鸡血,便是最简单的一道火锅。配上青果早弄好的调味料,虽然比不上前世的川味火锅,可还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说是守岁,其实也就是到了子时,家家户户放了挂封门的炮竹便都睡了。 次日,青果是在一阵铺天盖地的炮竹声中被吵醒的,她睁眼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痛苦的将头埋进了被窝里。 这鸡都没叫啊!要不要,这么早! 不管青果愿不愿意,反正这炮竹就断断续续没停过,没多久,罗兴祖也摸着黑爬起来了。 “爹,这也太早了吧?”青果说道。 “不早了,人家家都打了,你再睡会儿吧。” 罗兴祖现在出去打的这炮竹也有讲究,叫开门炮,意思也就是辞旧迎新,开门红的意思。 一阵噼里啪啦的炮竹声,青果的睡意是砌底的消失了。 正月初一什么都讲究个早,难得的林氏没让三姐弟睡懒觉,一一喊了起来。 “姐,果儿,穿新衣裳了!” 罗小将欢快的叫声在屋子里响起来。 用叶家赏的布,林氏给一家人全都缝制了一身新衣! 青果和青萍的是一身大红的夹袄,林氏手巧,她自己是一身素面的秋香绿袄子,但却给青果和青萍的棉袄领边和袖口、下摆处用黄色的线绣了一缠枝的迎春花,这样,姐妹俩这一身红便多了几分秀气,少了几分热烈! 罗小将和罗兴祖则是一身靛蓝的袍子,也在领口和袖边用白线绣了白色的缠枝莲花,乡下人极少有这般讲究,是故一家人这身新衣穿出去,顿时便迎来了无数热切的目光。 “哎呦喂,这最能干的就是桂花了,看看这三个孩子穿的衣裳。”周氏上前扯了青果,前面看了,看后面,啧啧叹道:“这衣裳比铺子里做的还强呢!” “婶,你这是变着法子夸自己吧?”青果嘻嘻笑了说道:“这衣裳还是您和我娘一起做的呢!” 青果的话引来周氏的哈哈大笑,点头道:“不错,不错,婶这是借着夸你娘顺便夸夸自己呢!” 周氏的话逗得周围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耳边,忽然就响起一阵炮竹声。 大年初一的这挂炮竹,三坑村是有讲究的,每户人家将长长的鞭炮绕着竹竿点燃,然后各家当家的男人举了那根竹竿从家里出发,往村口的谷场走,在谷场汇合,彼此恭贺新喜。说些吉利话。 “爹,我们也快些放炮竹吧,谷场上好多人。”罗小将冲罗兴祖喊道。 “哎,这就放。”罗兴祖笑着对罗福兴说道:“福兴兄弟,我们一起走吧。” 罗福兴一迭劲的点头说道:“好哩,兴祖哥,你走前面,我跟着你。” “哎!” 于是,下一刻,又一阵震天的炮竹声响起。而青果家新的一年,就在这样和气喜乐的局面中拉开! ☆、70拜年 三坑村有自古流传的拜年习俗,村里人口口相传“初一的崽,初二的郎,初三初四老姑丈”。意思就是正月初一儿子给父母拜年,初二女儿、女婿给父母岳父母拜年,而且谁家出嫁的女儿携夫带子回村,村里还会作兴请吃茶,就是把人请到家来弄场点心吃,以示村人关系融洽的意思。而初三初四一般不去别人家拜年,初三是后人给已故的先人祭年,这一天,只有中年女婿可给岳父、岳母拜年。 初一吃完了饺子,罗兴祖就在那磨蹭起来了,几番欲言又止的看向林氏。 “你想去给爹和娘拜年?”林氏问道。 罗兴祖点了点头,闷声说道:“那总是我爹娘。” 林氏点头,她当然知道,那是他爹娘,可问题是这大过年,她真心不想没事给找自己热闹!想了想,轻声说道:“那你带着孩子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林氏之所以让罗兴祖带着孩子们去,她不去,其实也是有她的考虑。想着,也许看在过年的这个日子上,只要她不往前凑,陈氏还是会给罗兴祖留几分面子的! “一起去吧,你不去这不是生份了吗?”罗兴祖期期艾艾的说道。 林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果儿她爹,你就没想过,万一娘她根本就不想看见我呢?” “不,不应该吧!”罗兴祖犹豫着说道。 “照理说是不应该,可万一娘就是不愿意看到我,又闹起来呢?这个正月还要不要过了?”林氏看了罗兴祖说道。 罗兴祖想了想,点头道:“那行,我带着孩子们去给爹和娘磕个头,就回来。” 林氏点头。 谁想,等罗兴祖把话跟青果三姐弟一说,罗小将第一个不干了。 “我不去,爹,要去您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你这孩子……”罗兴祖本想说几句,可想着今天是大年初一,到了嘴边的话忍了下去,只得小意劝道:“小将,就去磕个头就回来。” “我不去,这要是平常,我也就依着爹您了,可今天是什么初一,我不想大正月的触霉头,要去,爹您自个儿去,反正我不去。”罗小将说着,便往门外跑,“我找进喜玩去。” 罗兴祖便朝青萍和青果看去,青萍还有点犹豫,想着,要不就跟她爹走一趟,青果却是牵了青萍的手,抬头对罗兴祖甜甜一笑,脆声说道。 “爹,我奶可不稀罕孙女,我和姐就不去给她老人家添堵了。您快些去,好好陪我爷和奶说说话。” 话落,转身牵了青萍也找人玩去了。 罗兴祖一人呆怔在原地,看着跑远了的青萍和青果,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罗家老宅子,罗老爷子正乐呵呵的听着罗富贵给他拜年说着一溜的吉祥话,耳边忽的便响起罗兴旺的声音。 “爹,我二哥来了。” 罗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一怔,抬头看过去,便看到赔了笑脸站在门外的罗兴祖。他往罗兴祖身后看了看,见只有他一人,不由便拧了眉头。 “爹,我给您老人家拜年了。”罗兴祖拱手作揖道。 坐在罗老爷子身侧的陈氏,正要开口,被罗老爷子瞪了眼,她撇了撇嘴头转到一边不吱声了。 “进来坐吧。”罗老爷子说道。 罗兴祖脸上一喜,连忙应道:“哎。” “富贵,给你二叔搬条凳过来。”罗兴财对罗富贵说道。 “哎。”罗富贵立刻搬了条长凳摆放在罗兴祖身后,“二叔,您坐。” 罗兴祖呵呵笑道:“富贵大了,懂事了。” 罗富贵眼珠子一转,腆了笑脸对罗兴祖说道:“二叔,爷和奶说你赚大钱了,今天会给我发压岁钱,是不是?” 罗家往前是没有这讲究的,穷人家一个铜子儿恨不得瓣成两半用,哪来的压岁钱!罗富贵敢当着罗老爷子面瞎说,当然是因为罗老爷子和陈氏宠的,还有就是,这未偿不是罗老爷子他们的真心想法。 罗兴祖哪里会知道,今年突然就要发压岁钱,口袋里空空的,一时间就被讪讪的僵在了那。可屋子里的人全都看着睁大了眼看着他,这还不算,罗香园也凑上热闹了。 “二哥,我可是你老妹,你给我嫂子和青萍她们穿金戴银的,也别忘了你老妹呗!我别的也不要,你就照着我二嫂头上的那簪子,同样的给我买一枝吧!” 因着林氏之前陪嫁的那些东西在嫁过来后,都贴补完了,年前去镇子上办年货,青果就撺掇着林氏买了根鎏金的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罗香园给看到了。 罗兴祖被罗香园说得愣了愣,那根簪子虽然只是鎏金,但价格也不便宜,花了七钱多银子,林氏心疼的几个夜里没睡好。可是,小妹妹开口,罗兴祖能说不给?罗兴祖僵在原地。 陈氏挑了眉头,朝罗兴祖看去,“咋的,你小妹妹就这点要求,你都不愿意?既然这样,你来干什么?” “我……” 罗兴祖愣在原地,他来干什么?他是来拜年的啊!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罗兴祖,眼睛里的贪婪告诉着罗兴祖只要他一开口应承下来,那么后面便会有一大波的要求等着他点头。电光火石间,罗兴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不该来的”。可是,不该来,也来了,现在怎么办? “二哥,你磨磨叽叽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肯和不肯给句痛快话吧。”罗香园拧了眉头说道。 “哎,小妹看你说的。”许氏笑呵呵的在一边说道:“你二哥哪能不同意啊,他肯定是想着要给你一枝更好的呢!是不是,二弟?” 罗兴祖笑了笑,回头对罗香园说道:“香园,我回去跟你嫂子说说。” “二弟,你这话说得可不中听。”罗兴财当即便拧了眉头说道:“你是当家的男人,这事就该你说了算,难不成,二弟妹要是说不行,你还就不给小妹买了?” 罗兴祖脸上的笑便有点绷不住了。 “是啊,二弟,事情可不能这样做。”许氏在一边帮腔说道:“你看,咱家都是爹说了算,就是我跟你大哥,你大哥说东,我不往西,他指南我不往北,什么是当家的,这才是当家的!” 许氏是早就想好了,反正出钱的不是她,她自然是乐得做好人! 罗兴祖看了看罗老爷子又看了看目光阴沉沉的朝他看来的陈氏,无奈的点头道:“香园,哥给你买。” 陈氏脸上便有了笑,许氏则眉眼一挑,暗地里推了推她身边的惠芳和蕙兰。 “二叔。”蕙芳笑眯眯的朝罗兴祖看去,“青萍和果儿今天穿的衣裳真好看,是我二嫂给做的吧?” 罗兴祖点头,“是的。” “二叔,让我二婶给我和惠兰也做一身呗!” 这个到不难,家里那一匹布还剩好些呢!罗兴祖想也没想的说道:“行,我回家就跟你二婶说一声。” “二叔,您真好。”蕙芳脆声道。 罗兴祖憨厚一笑,罗富贵便上前巴着他,“二叔,您给我们的压岁钱呢?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哎,叔身上没带钱,回头,叔家里去拿。” 罗富贵听得便有些不高兴,但想到罗兴祖已经同意了,便说道:“二叔,那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 罗兴祖也没多想,想着就是几个铜板的意思,点了点头。 罗老爷子才有点绷着的脸上砌底的放开了,他目光温和的看了罗兴祖问道:“明儿要去果儿外公家拜年吧?” 罗兴祖点头。 初二给丈人家拜年,这是传统。 “拜年的东西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都准备了些什么?” 罗老爷子打从知道罗兴祖给林家也买了六斤肉,两坛酒一斤糖,心情就没好过,这会子越发盯了罗兴祖看。 “也没啥,就是年前在镇上买了两盒子糕和一坛子酒,多了,桂花不让。” “云片糕?”罗老爷子问道。 “不是,是灯芯糕!”罗兴祖说道。 灯芯糕是一种以精制糯米、白糖、芝麻油和肉桂、甘草、薄荷等20多种中药为主要原料,加工制成的糕点。它形似灯芯,糕条柔软、做得好的,甚至能点火就着。比云片糕讲究!这样两盒子糕可不便宜! 罗老爷子顿时就黑了脸,大女婿周世礼给他家拜了十几年的年了,还从没买过一回灯芯糕,现在到好,他亲儿子给老丈人买了! “嗯,听说那糕的味道不错,回头你拿两盒子来给你娘和兄弟姐妹也偿偿吧。”罗老爷说道。 罗兴祖顿时就傻了眼! “怎么?你老丈人吃得,我和你娘就吃不得?”罗老爷子看向罗兴祖。 罗兴祖连连摇头,“不是,爹,是……” “是什么?” 罗兴祖说不出来了。 他难道告诉自家爹,他就只有两盒子灯芯糕,而且那糕还是他们年前去镇上送货,人家高掌柜送的,不是他买的!他要是说了,老爷子肯定得问,人掌柜的好好的为什么送你这么精贵东西?他能说是,因为他要接下高掌柜家的酒楼吗? 罗兴祖并没有意识到,在他内心深处他并不想让罗老爷子知道他要去镇上开酒楼! 罗老爷子见罗兴祖讷讷不语,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算了,算了,看把你给为难成什么样,我这还只是问你要两盒子糕,我要是问你要别的,你都不知道成啥样了。” “爹,下回去镇上,我给您老人家买。” 陈氏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老丈人家不用开口,会送上门。自家爹娘开口讨了,还要等下回,这儿子生了真不知道有什么用!” “行了,你别叨叨了,儿子说了给买,又没说不给,还有什么好说的。”罗老爷子对陈氏斥道,又回头对罗兴祖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明儿赶回来吃晚饭吧,你大妹夫明儿带着你几个侄儿回来拜看。” “哎,我吃好晌午饭就回来。”罗兴祖说道。 罗老爷子点了点头,有心想问问罗兴祖,叶家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问,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商量过大女婿再说。 “行了,我这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罗老爷子摆手。 罗兴祖便起身作了个揖往外走。 “二叔,我跟您一起去。”罗富贵跳了起来,跟在罗兴祖身后。 罗兴祖也没多想,带着罗富贵就回去了。 等到了家,他才突然想起来,他不管钱,管钱的是青果。 “桂花,果儿呢?” 林氏正跟周氏坐在院里晒太阳说着闲话,见罗兴祖带着罗富贵回来,一回家就问青果哪去了,不由奇怪问道:“果儿出去玩了,你找她什么事?” “哦,我给富贵拿几个压岁钱,果儿不在,你去看看她把钱放哪了。” 林氏听得奇怪,不由问道:“我们家什么时候作兴给压岁钱了?” “二婶,是二叔说你们日子好过了,给我点压岁钱让我买糖吃。”罗富贵在后面大声说道:“二婶,我二叔还说了,要给我老姑买根比您头上还要好的簪子,给我姐和小妹做一身跟果儿一样好看的新衣裳!” 罗富贵竹筒倒豆子,一下子全把话说完了。 一边坐着的周氏看了看罗兴祖,又看了看罗富贵,那句到了嘴边的“兴祖兄弟,你这都出族的人了,咋还顾着那边呢?”总算是她反应快,没说出来。 “桂花,我家大强明天要去给他舅拜年,我想起还有东西没准备好,我先走了啊。”周氏说着站了起来,往外走。 林氏点头道:“哎,那你去吧。” 罗兴祖跟在林氏身后,见林氏没有回头进屋,不由奇怪的说道:“桂花,你咋不去找找哩?” “果儿放东西有她自己的地方,我哪找得着?你要急,你去把果儿喊回来,问她拿吧!”林氏说着,又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罗兴祖一愣,想了想说道:“桂花你去跟果儿说吧,就说是你要用!” 林氏“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果儿她爹,你怎么越长越回去了?咋学会让人说谎来着?” “我……”罗兴祖涨红了脸,看着林氏,“我不是怕果儿不高兴吗?” “她为什么要不高兴啊?”林氏看了罗兴祖,淡淡道:“她是闺女,她做什么不都是该你的吗?你有什么怕她不高兴的!” 罗兴祖被林氏的话说得半响没了声音,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偏生他身后,罗富贵还一个劲的催着。 “二叔,你到底给不给啊,不给我就走了。你这么大人怎么也骗小孩子呢!” 林氏从口袋里摸了几个铜板出来,对罗富贵说道:“富贵,来,婶这里有几个铜子儿,你拿去买糖吃吧。” 罗富贵撇了撇嘴,一脸不高兴的上前,抓了林氏手里的铜子掉头就往外跑,跑远了才扯了嗓子说道:“二叔,你也忒小气了,就几个铜子儿打发人,没钱,你充什么大尾巴狼呢!” 正同林氏往屋里走的罗兴祖气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了一跤。只是,等他回身朝外看时,罗富贵早就跑得没影了。 罗兴祖不由惴惴的朝林氏看去,林氏却是除了脸上神色淡淡的之外,并没有别的表情。罗兴祖心里暗暗的吁了口气。 恰在这时,罗小将和青果从外面走了进来,远远的便听到罗小将声音。 “娘,我刚看到罗富贵了,他来干什么?” 罗兴祖正想叫林氏别说压岁钱的事,林氏却是已经轻声轻气的说道:“他跟你爹回来拿压岁钱的!” “压岁钱?” 罗小将顿时眼睛亮了,他嘿嘿笑着对罗兴祖说道:“爹,你有钱给侄儿压岁,怎么就不给自己儿子呢?不行,你也得给我几个压岁钱。” “嗯,我也要!”青果说着便朝罗兴祖伸了手,还不忘挤兑他,“爹,您可不能重男轻女啊!” 罗兴祖刚才拿给罗富贵的钱还是林氏那拿来解急的,他说穿了,身上根本就没有分文! “钱不都在你手上管着吗?”罗兴祖憨憨笑着说道。 “爹,那可不是你的钱,那是我们全家的钱!”青果一本正经的对罗兴祖说道:“那钱,是我们全家人一起赚的,谁也不能能单独动用,要动,得全家一致同意才行!爹你刚才有自己的私房钱给富贵,咋就没钱给我们?” 林氏在边上哼了哼道:“果儿,那可怎么办?你爹还答应给你姑买枝跟娘一样的簪子,还要给蕙芳和蕙兰做一身新衣裳呢!” “什么?”罗小将瞪大了眼,看着罗兴祖,“爹,你什么时候赚这么大钱了,哎呀,你快给我和果儿拿压岁钱,你那么有钱,怎么不早说呢!我刚看到彦妮耳朵上带了对金耳丁呢,您给我姐和果儿也买一对吧!” “是啊,爹,您给我姐也买一对吧!您不能光疼侄子、侄女,不疼自家的孩子啊!”青果眼巴巴的看着罗兴祖。 “是啊,爹,我们才是您的孩子啊,您怎么可以疼外人不疼我们呢?”罗小将在一边补充道。 罗兴祖被青果和罗小将一前一后的给堵着,儿子要压岁钱,女儿要金耳丁,问题是,钱得他自己出,不能从公帐上走! “小将……果儿……” 罗兴祖顿时汗都急出来了,他只得不断的朝林氏使眼色,示意林氏上前来帮他说几句话,只可惜,林氏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他的方向。 “爹,哪来的钱啊!爹……” 青果撇了嘴,“爹,您可真逗,老姑买簪子您有钱,蕙芳和蕙兰做衣裳您有钱,轮到自家儿子女儿要了,您没有!您可真是我奶的亲儿子!” 话落,小脸一沉,冷声一哼,对罗小将说道:“哥,算了,爹眼里兄弟姐妹比儿子女儿重要!” “爹,您怎么可以这样!”罗小将一脸委屈的看了罗兴祖一眼,转身便跟着青果往外走。 “小将,果儿……” 罗兴祖想要追上去,只小将和青果转眼便跑得没影了,他讪讪的朝一边的林氏看去,“果儿她娘……” 林氏抬头看他,“什么事?” “香园的簪子怎……怎么办?” 林氏“噗嗤”一声便笑了,“怎么办?凉拌炒鸡蛋呗,我可拿不出那么多的银钱!” 话落,也不理会僵在原地的罗兴祖,转身走了出去。 青果和小将跑开了后,回头见罗兴祖没追出来,这才停了步子“噗嗤”一声,两人哈哈笑了出来。 笑了一阵后,罗小将担心的说道:“果儿,万一爹他真要给老姑买簪子,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青果挑了嘴角,一脸讥诮的道:“钱在我们手里,我们不拿出来,他能怎么办?他那么能,让他自己拿钱买去!” 罗小将想了想,点头道:“果儿,幸亏我们偷偷跟了爹去,不然回头爹找个借口问我们要银子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青果笑了笑,那倒不可能!她早就想过了,银子绝对不能上罗兴祖的手,他要孝顺罗老爷子和陈氏,可以,只管拿东西,不管拿钱! “所以,哥开年后你可得好好上学,这样到时,我们赚多少,花哪去了,一目了然。也不怕,爹偷藏私房钱,给富贵他们用是不是?”青果说道。 罗小将重重的点头,开头,他还有点不乐意去上学,想着家里开酒楼了,他能帮着干不少事!可被果儿把上学的重要性一说,再看下自家老爹这不着调的,他决定,他一定要好好跟着先生认字,学本事! 青果到是没想到,很多年后,罗小将虽然没有中举做官老爷,但做的一手好帐,打的一手好算盘,却是她这个自认为穿越人士也是不如的! 罗兴祖怎么着急上火,青果不管,反正钱在她手里,她不拿出来,罗兴祖还能跟她抢不成?回头林氏轻声跟她说,要么这次就帮着罗兴祖把面子做了,下次再不答应。被青果狠狠的拒绝了。 “我爹那人,您还不清楚?这次答应了,往后就有的是是非。”青果坚决不肯答应。 林氏只得无奈的问道:“那怎么办?你爹他怕是往后再不敢上你爷家去了。” 青果呵呵笑道:“那不是更好?!” 林氏听得一笑,便也不再多说,回头把青果的话跟罗兴祖学说了一遍。 “果儿不同意,她说钱是大家赚的,没道理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还说,已经替您还了欠她三姨的五两银子,您要是觉得家里有座金山银山吃不完,那也随得您,回头,你也不用跟我们去镇上了,就守着这金山银山吃吧。” 罗兴祖顿时砌底的没了想法! 初二吃过早饭,林氏一家人收拾得爽爽利利,高高兴兴的去了石圳村拜年。 他们一家到得最早,围着桌子喝早茶的时候,黄保忠和带着孩子的卢永东也来了。 青果三姐弟出去找二姨家的孩子玩。 卢长亭比青萍小一岁,这个新年过完后便十一岁了,卢芳芳和小将,青果和卢小强则是同龄,只是月份上有大有小。 因着年纪稍大,卢长亭性子比较沉稳,他在一边看着青果、小将和自家弟弟、妹妹玩,偶尔有争执的时候,就会上前做个公道人。 青萍则在厨房帮着钟氏准备招待新女婿的饭菜。 青果看了眼屋内围坐一桌,气氛却不是很热烈的几人一眼,偷偷走到了卢长亭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长亭哥。” “果儿,怎么了?”长亭回头看着青果。 青果扯了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扯了长亭往角落走,芳芳和小强看了,连忙也跟了上前。 等到了没人的角落,青果对问长亭,“长亭哥,你知不知道小姨父纳了个妾?” 卢长亭看了眼围在身边的弟弟、妹妹一眼,憨憨一笑,对青果说道:“果儿,你个小孩子,管大人的事干嘛?去,跟芳芳和小强去玩去。” “长亭哥!”青果跺脚,不依的说道:“我可是看过那个妾的,历害着呢,我三姨肯定得吃亏!” 卢长亭听得默了一默,他是家中长子,是故,爹跟娘说事的时候,很多时候便不避着他。他也听他爹说了,三姨父新纳的那个妾是个历害的,他们家小姨怕是要吃亏!娘听了很担心,可是爹又说,这理在黄家,他们就是担心也没办法。 “果儿,三姨父会护着三姨的。”卢长亭说道。 青果撇了撇嘴,对卢长亭的回答,很是不以为然,不过也知道,自家的这个表哥是个性子沉稳的,不爱说人是非。 “果儿,我听说你们家要搬镇子上去了,是不是?”卢小强忽然插嘴说道:“三姨最疼你了,你要搬镇子上去了,那女人敢欺负小姨,你就跟她干架呗!” 青果啼笑皆非的说道:“小强哥,我这瘦胳瘦腿的,别说跟人干架,才往人跟前一站,还不知道要被踢到哪去呢!” “你别怕!”卢小强拍了胸膊说道:“那个女人敢动你,你跟我说,我帮你打她!” “又说疯话!”卢长亭将卢小强扯到一边,对青果说道:“爹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妾就是个东西,上不得台面的,要是三姨夫敢宠妾灭妻,我们就告他去!” 呃! 青果还真没看出来,她家二姨夫还有这个见识! 她一直以为她二姨夫是个只认孔方兄的,眼里除了钱便没别的!到想不到,在林小桃这事上,眼界比她自家老爹还深了几分。这么想着,便甜甜一笑,由衷的说道。 “我家二姨夫可真男人!” “那是!”卢小强志得意满的说道:“你也不看他是谁的爹!” “谁的爹?”青果有心逗逗卢小强,便接了话说道:“是长亭哥,是芳芳姐的爹啊,怎么了?” “哎,哎!”卢小强急声道:“他是我爹,我爹,知道不?我在我们村可是最能打的!我这么历害,我爹能差吗?” 卢小强的话声一落,青果和罗小将便哈哈的笑了起来,她一笑,卢长亭和卢芳芳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 只剩下卢小强在那急得直跺脚,嚷嚷道:“哎,你笑什么啊?不许笑,听到没,都不许笑!” 他越不让人笑,青果他们笑得越大声! 相较于孩子们的欢乐,大人们之间的氛围就没那么欢快了。 林善文招呼着三个女婿喝茶吃点心,目光几次瞄到黄保忠身上,最后都是黯然的移开。 罗兴祖自是明白老丈人的心情,无非是担心林小桃好不好,想问,又怕大过年的伤了气氛。他正想着找个话题,破解眼下的沉闷。 卢永东开口了,“大姐夫,听岳父说你年后要去镇上开酒楼了,是真的吗?” 罗兴祖点头,“是真的,高掌柜年纪大了要去投奔儿子,果儿便说接下他的酒楼,我们来做。” 卢永东呵呵笑了对黄保忠说道:“保忠,这下子好了,大姐夫离你们住得近,又开酒楼,还能照顾你炒货生意,小桃打小跟大姐就亲,这要是你敢委屈她,仔细她去了大姐那就不回家了!” 黄保忠连忙笑了道:“不会,不会,我怎么会委屈她呢!” 话点到就止,再往下说,便没什么意思了。 卢永东便又与罗兴祖说起搬家的事来。 “什么时候搬?要不要帮忙?定下时间,让人捎个信来,我来搭把手。” “不用,也没什么东西,跟高掌柜的说好了,我们只些衣裳去,被子去,别的都用他的。”罗兴祖说道。 卢永东点头,便又说了些别的。 不多时,钟氏和林氏把外做好了,一家人便开始上桌吃饭。 这也是林氏第一回跟着罗兴祖回来拜年,往年,她跟林巧巧和林小桃一样,都得留在家里帮着婆婆招待家里的客人。 吃了晌午饭,罗兴祖惦记着罗老爷子交待的话,要回去招呼大妹夫,便有些坐不住了。林氏看得奇怪,便轻声问他,“怎么了?你这屁股上像长钉子一样,有事?” “爹说今天世礼要上门,让我们早点回去。” 林氏看着罗兴祖的脸当即便变了。 “果儿娘,你……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罗兴祖问道。 林氏冷冷一笑,挑了嘴角说道:“没什么,你着急,你回去吧,我跟娘说好了,吃了晚饭再走。” “啊!吃了晚饭再走?”罗兴祖一脸错愕的看着林氏,“可……可我答应了爹啊!” 林氏点头,“我知道啊,不是让你先走吗?” 罗兴祖没吱声,只是瞪大了眼看着林氏,林氏却是看也不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 林氏出了房间门,直接去了钟氏那。 “怎么了?这脸拉得比鞋拔子还长,谁惹着你了。”钟氏问道。 她原本只是打趣林氏几句,谁想,她这一开口,林氏眼眶便红了。但立刻又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连忙吸了鼻子,强忍了心头的刺痛,摇头说道。 “没事,没事。” 这一看就是有事的样子,哪里像是没事! 钟氏少不得按了林氏坐下,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你娘,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 林氏是牙都咬碎了才没哭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孩子他爹是个什么意思,我嫁给他十几年,天大的委屈我也受着了,也放心里。就怕他夹在中间为难,一边是爹娘老子,一边是自己媳妇。可是,我家青萍差点都死在他妹妹手里了,他怎么就还能……”林氏想了半天没说出个合适词,末了,只是沉沉的叹气。 钟氏想了想,轻声问道:“是她大姑又起妖蛾子了?” 林氏摇头,把罗兴祖的话给说了一遍。 末了,轻声说道:“我说了,他要真觉得这日子过不了,和离也罢,休书也好,我无所谓,大家分了过就是,孩子们也愿意,可他又不肯,又得死活要拴一起。我委屈也就算了,可是孩子们凭什么?” “我只要一想到桐花,我就能从梦里吓醒,要不是果儿那孩子早慧,那个人就是我家青萍啊!他自己信誓旦旦的说,往后就不当亲人走动了,可您看……” 林氏头抬得高高的,尽量让眼眶里的泪水不要掉下来。这还是在正月里,她跟娘家哭鼻子掉眼泪珠,这种晦气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钟氏叹了口气,对林氏说道:“是娘不好,娘当时应该打听清楚的,不该……” “娘,这怎么能怪你。”林氏打断钟氏的话,闷声道:“算了,这日子能过就过,过不下去,我就不过了。” “胡说!”钟氏喝斥道:“这过日子磕磕绊绊总是有的,孩子爹重情重义这是好事……” “娘,他这不是重情重义,他这是是非不分!”林氏喊道。 钟氏叹了口气,“桂花啊,娘知道你委屈,可是你不能光为自己想,你得想想孩子们,这没爹的孩子就是根草啊!” “是根草还有命在,他爹这样的性子,我真怕哪天孩子们就交待在他手里了!”林氏无力的说道。 “这……这不可能吧?” 钟氏可没把事情想得这样严重。在她眼里,罗兴祖虽然愚孝,但孝顺的男人心眼好,待媳妇孩子也差不到哪去不是? “你忘了桐花那出事了?”林氏自嘲的笑道:“如果不是果儿坚持不让她姐去,青萍这会子在哪都不知道!” 钟氏半响无语,末了,叹口气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林氏摇头,“我只想守好果儿她三姐弟,谁敢打她们的主意,我拼了命不要,也要护着她们。” 窗沿下将屋里对话听了个清楚的青果,手攥得紧紧的,眼里的火是怎么压也压不下!腮帮子咬痛了,才忍住没有当即就去找罗兴祖。 “果儿……”青萍脸色难看的看着青果,“果儿,爹他真要跟大姑家来往?” “哼!”青果哼了哼,牵了青萍的手,“走,我们找小将去。” 罗小将正同卢小强在村子边上小河里比赛打水漂,见青果鼓着张脸,气嘟嘟的往这边跑来,他连忙撇下卢小强,迎上去。 “果儿,怎么了?是不是村里的男孩子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谁,我揍他去。” 紧跟在罗小将身后的卢小强听见了,一把撸了袖子大声道:“对,果儿,你说是谁欺负了你,我跟小将揍他丫的去。” “没谁欺负我,我是被我爹给气的!”青果说道。 一听是青果她爹,卢小强没声音了,他讪讪的说道:“果儿,那是你爹,我可不能揍,我就是能揍我也揍不过他啊!” “爹,他怎么了?”罗小将不解的问道。又回头看抿了嘴不言语的青萍,“姐,我爹他怎么了?” “爹要跟大姑家来往,当亲戚走动!”青萍轻声说道。 “什么!”罗小将气得当即跳了起来,大声道:“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忘了,我大姑她差点就害死你了?他……” “他就是好伤疤忘了痛!”青果接了罗小将的话说道:“为着我爷他们那些人,他愿意委屈死自己,也愿意我们像他一样委屈死!姐,哥,你们要不要像他一样?” “呸!”罗小将当即啐道:“我才不要像他一样,好坏不分。” 青果又看向青萍,青萍连忙说道:“我也不要像爹一样,我们好不容易跟爷他们扯开了,不用再被他们欺负……” “那行,你们都按我说的去做。”青果对罗小将和青萍说道:“我保准,我爹下次骨头再想软,就得好好掂掂量。” “你有啥好主意?”卢小强上上下下挑了眼青果,没好气的说道:“大姨父做软骨头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爹说,像他这样的,得塞回娘胎重新生过!” 呃,青果狠狠的瞪了眼卢小强。 她爹不好,那是她家的事,你个小屁孩瞎跟着起什么哄! “果儿,你快说,你有什么好主意。”罗小将在一边催促道。 青果哼了哼,说道:“我们从现在起,就别理他,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别搭理,让他自己想明白去。” “能行吗?”罗小将犹疑的问道。 “怎么不能行!”青果翘了嘴角说道:“这叫冷战,比动用武力来得强!” 虽然心有犹疑,但罗小将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先照着青果的这个主意来办。 三姐弟打从这天下午开始,果真就没一个人去搭理罗兴祖,等罗兴祖感觉他被孤立的时候,已经是晚饭吃好,回三坑村的路上。 “果儿,爹背你吧,这天黑路看不见,你小心摔了。” 果儿哼了哼,抬头对林氏说道:“娘,您小心些,别摔着了,我扶着您吧。” 话落,真的跑去牵了林氏的一只手。 林氏看着青果笑了笑。 罗兴祖也没当回事,他回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罗小将,见罗小将走得身上发热,脱了袄子抱在手里,便上前说道:“小将,袄子给爹,爹给你拿着。” “娘,你替我拿袄子。”罗小将将手里的棉袄递给了林氏。 罗兴祖朝青萍看去,青萍看也不看她一眼,而是走到了林氏身边,“娘,您仔细些,当心被石头咯了脚。” “哎。” 林氏应着捏了捏青果的手心,轻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搭理你爹了?” “娘您别管。” “娘肯定不管,娘看热闹。”林氏抿了嘴笑道。 青果对着林氏笑了笑。 眼角的余光觑见罗兴祖走到她身边来,她一把甩了林氏的手,对青萍说道:“姐,我们比赛,看谁走得快。” “哎!” 话声一落,青萍撒脚就往前跑。 “姐,你耍赖!” 青果叫着往前追去。 罗兴祖怔怔的看着跑远了的三姐弟,一脸不解的对林氏说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个个都把我当仇人了?” 林氏哼了哼,连个眼神都欠奉,撒了脚丫子去追青果她们。 留下罗兴祖站在那,半天回不过神来。 回到三坑子村,罗兴祖气还没喘匀,便听到罗富贵在门外喊,“二叔,二叔,你在家吗?” 罗兴祖走出屋子外问道:“哎,在呢,富贵啥事?” “二叔,爷让你去一趟,大姑父有事跟你说呢!你快些啊,我走了。” 罗富贵转身跑远了,罗兴祖神色讪讪的朝林氏看去,“果儿娘,你看……” 林氏冷声一哼,撇了脸,没搭理。 罗兴祖又朝三姐弟看去,三姐弟没一个看他一眼的。他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讷讷道:“这……万一是你爷有事呢?” “哥,我要喝水,你去给我倒杯水喝。”青果说道。 “果儿,爹给你倒。”罗兴祖连忙要去倒水,一抹身影却是抢在他前面。 罗小将把手里的水递给了青果,“果儿,你看看冷不冷,冷了,我给你加点热的。” “不用,不冷不热,正好。”青果笑眯眯的道。 罗兴祖朝青萍看去。 “娘,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杯。” 不等林氏开口,青萍已经起身去倒水。 屋子里谁跟谁都有话说,就是跟他没话说!罗兴祖不是傻的,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问题。他张嘴,想要解释,但问题就是他想解释也没人听! 后来,罗富贵又来喊了两回,罗兴祖每每抬脚走到门槛边,可最后都缩了回来。 就在青果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的时候,不想,她却遇上了一个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的人! 青果的大姑父,周世礼,亲自寻过来了! ☆、71教训包子爹 周世礼跟罗兴祖年纪相仿,中等身材,四方脸庞,看起来却是要比罗兴祖年轻个几岁。青果见他这大姑父一回,就厌一回。实在是这周世礼一对眼珠子给人的感觉太不舒服,感觉着时时刻刻都在算计人。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早前岳父说你会回来吃晚饭,一家人等了又等,也没等着你。打发富贵来喊你,你半天也不挪脚,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周世礼进屋便对罗兴祖发难! 罗兴祖被他问得吱吱唔唔的说不出话,目光更是惶惶不安,不敢与周世礼对视,好像是他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林氏在周世礼走进院子的时候,便带着青果三姐弟回了屋。 青果也算是有点明白她这包子娘的脾性了,但凡她只要对一个人记上了仇,那是可以做得相当决绝的! “娘,我去听听我大姑父跟我爹说些什么。” 罗小将溜了出去,将耳朵贴在了门框上,偷偷听外面的谈话。 其实隔着一层门板,根本不用特意去偷听,外面,周世礼说话的声音清晰入耳。 青果在听到周世礼那声带着斥问的话后,眼底嚼了抹冷笑,回头对林氏说道:“娘,我出去看看。” 没等林氏出声,青果就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罗兴祖一看到青果,连忙说道:“果儿,这是你大姑父,快喊人。” 周世礼便朝青果看过来,青果对周世礼笑了笑,回头对罗兴祖说道:“爹,大正月的,人来串门,你咋不给你倒水喝啊?” “哦!”罗兴祖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准备去倒水。 “二哥,你不用麻烦了,我就是来跟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周世礼拦住了罗兴祖。 说话?说什么话? 青果目光警觉的盯着周世礼,周世礼到没去留意青果,他目光不错的看着罗兴祖。 罗兴祖少不得赔了笑脸说道:“不急,坐下说,我去给你倒热水,天冷喝口热水暖和。” 周世礼虽然很不屑罗兴祖的那碗白开水,但却也没再阻止罗兴祖,等罗兴祖倒了碗热水放在他跟前的桌上,他顺势就在桌边的长凳上坐了。 “二哥,我听岳父和岳母说,你跟城里叶家人挺熟的,是真的吗?” 罗兴祖一愣,连忙摇头道:“不熟,不熟,一点都不熟。” 周世礼看罗兴祖的目光便变了变,就连青果也为罗兴祖突然间的聪明忍不住便要点赞。但若是青果知道这其实是罗兴祖的憨厚的性格,导至他不愿意说大话的结果的话,怕是便要说句“瞎猫撞死耗子” 了!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周世礼见罗兴祖矢口否认,不由便变了脸色,冷冷淡淡的说道:“难不成岳父和岳母造你的谣?” 罗兴祖闻言便有些不高兴了,但他就算是不高兴,也还是顾忌着周世礼是罗香菊的男人,再怎样也不能表现在脸上! “我不知道爹和娘怎么跟你说的,叶家我虽然去过,但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熟!”罗兴祖嗡声嗡气的说道。 周世礼原本是不相信罗兴祖能跟叶家扯上关系,现在一听罗兴祖亲口承认他去过叶家,“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惊讶的瞪了罗兴祖看。 “世礼,你这是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罗兴祖不自的摸了摸脸。 周世礼却是又缓缓的松了腰,慢慢的坐回凳上,还端起面前的碗喝了口。等温热的水滑过口腔进了胸口,他才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历害。 “二哥,你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什么怎么回事?”罗兴祖不解的问道。 周世礼垂了眉眼,敛尽眸中情绪,淡淡的道:“就是,你是怎么认识叶家人的,又怎么会去叶家?” “噢,那可不是我的本事,那是托我小舅子的福。”罗兴祖便笑着将叶天麟当日买草编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呵呵笑道:“后来,我们每次进城就去给叶家老夫人送些自家做的酸菜。” 周世礼听完心里就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都有。 叶家啊! 不说这兴城县,就是整个青州府,谁不想削尖了脑袋上门搭关系!可是,叶家是那么轻易就搭得上的吗?谁晓得天上掉馅饼就砸中这蠢笨蠢笨的一家人头上了! 周世礼目光复杂的打量了罗兴祖几眼,末了,笑了笑说道:“那二哥,你年后还要去趟叶家吧?” 罗兴祖摇头,“不去了。” “不去了?”周世礼一脸奇怪的看着罗兴祖,失色问道:“怎么不去了?” 罗兴祖朝身边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安静的青果看去,下意识的就说道:“果儿说叶家的表小姐不在叶府了,她不用再去!” “哎,你听个孩子说什么啊!”周世礼摆手打断罗兴祖的话,说道:“你看下吧,初六或者初八,你准备准备,我们一起去趟叶家。” 罗兴祖还没回过神,周世礼为什么要跟他去叶家,青果大声问了出来。 “大姑父,你去叶家干什么啊?” 周世礼挑了青果一眼,他在罗香菊那听说了,二哥家这个老闺女是个拔尖的!只是,他并没放在心上,对于他来说,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再拔尖能拔到哪去?当下便用一种敷衍的语气说道。 “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懂什么?去、去,一边玩去。” 青果点了点头,乖巧的说道:“噢,那我走了。” 话落,当真转身就走。 周世礼看得点头,罗兴祖却是看得一头雾水,果儿她不是应该说点什么的吗? “来,二哥,我们商量下,是初六去还是初八,带些什么东西……”周世礼扯了罗兴祖坐下。 青果嘴角嚼起一抹冷笑,她就说嘛,她这大姑父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眼巴巴的跑上门,哪里会是说几句话的事。 “果儿!”罗小将一把将青果扯进了屋,急道:“爹要带大姑父去叶家,你为什么不拦着?” 青是哼了哼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脚长在他们身上,我还能捆住不成?管它呢,我们还是好好选个日子搬镇上去吧。” 罗小将跺脚,急道:“果儿,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同样一脸忧虑朝自己看来的林氏和青萍,青果知道,她要是不把话说清楚,这几人怕是一个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放心,就算是我爹带大姑父去叶家,他也进不了门的。” “为什么?”罗小将错愕的道:“我们每次去,不都进去了吗?” 青果笑了笑道:“那是因为老夫人让我哄着表小姐和五少爷,交代魏紫姐姐跟门房留了话,现在表小姐回盛京了,老夫人年前又打发了我们那么多东西,她的意思就是我们往后不用再去叶家了。” 罗小将脸上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说呢,怎么老夫人赏给我们那么多东西,原来是怕我们继续上门啊!” 青果笑了笑,这事,她是早就看明白了的。所以,才会跟罗兴祖说,往后叶家不用再去了! “可是……”青萍一脸犹疑说道:“不跟爹说一声吗?万一……” 青萍的意思是,万一罗兴祖真带了周世礼去叶家,被人嫌弃了,怎么办? 青果“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姐,我爹喜欢做好人,做孝子,我们自然只有成全的份。” 还有一层意思,青果没说。 她家大姑不是喜欢算计人吗?不是觉得全天下就她最能吗?那就让他们能去呗,人常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叶家的门房是吃素的吗? 林氏其实是恨死了罗香菊,顺带着连周世礼也嫌弃,对她来说,罗兴祖就不该跟这家人来往!可罗兴祖到好,非但忘了人家算计着要他亲闺女命的事,还乐呵的就差舔人家的脚。林氏是越想越闷气。 “果儿,拴门,熄灯睡觉。” “啊,我爹还没进来呢!”青萍说道。 “爹啊,爹跟大姑父投缘,怕是要秉烛夜谈了!”青果笑着对罗小将说道:“哥,你拴门去。” “哎!” 罗小将当真就将门从里面栓了。 林氏等孩子们都上了床“哗”一声,就把屋里的灯吹熄了。 厅堂里的罗兴祖一见屋里的灯暗了,蹭一下就站了起来。 “二哥,你干什么?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周世礼跟着站了起来,朝罗兴祖看去。 罗兴祖却是目光怔怔的看着黑漆漆的房间,那种被孤立被抛弃的感觉,像猫抓一样,抓得他心里空落落的。 “世礼,果儿说了,叶家不欢迎我们再去了。这上门找没趣的事,我肯定不能干。”罗兴祖强忍了心中的难过,对周世礼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回爹和娘那里去歇着吧。” 说着,便上前连推带扯的将周世礼往门外送。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周世礼当即便不乐意了,感表他说了那么久的话都是废话?他按了罗兴祖的手,不高兴的说道:“二哥,香菊是你亲妹妹吧?我是你亲妹夫吧?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罗兴祖突的就想到了桐花的事,他看着灯光下有些模糊的周世礼的脸,嘴唇哆了哆,半响闷声说道:“总之,叶家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话落,将周世礼一把推到了门外,抬手就去关大门。 “啪”一声,大门在眼前被关上。差点就砸上周世礼往里伸的脸,幸好,他反应快,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没撞着。 山里的夜,风特别冷,吹在身上跟刮骨头似的。 周世礼还没弄明白,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下一刻,自己就被扫地出门了? “二哥,二哥……”周世礼不甘心,上前拍着大门,“二哥,你把门开开,我话还没说完呢。” 屋里的罗兴祖哪里还管周世礼要说什么话,他正一下一下的敲着房间的门,低声下气的喊着:“桂花,桂花,把门开开吧。” 屋子里没动静。 罗兴祖又小声喊了几句。 屋子里青萍翻了个身,想要起床,被青果一把给扯住了。 “姐,你干嘛?” “爹在外面敲门呢,我去给开开。” 青果一把将她给按倒了,“睡觉,这是爹和娘的事,你别搀和。” “可是……” 青果没给青萍再开口的机会,直接棉被一扯,把她头给罩着了。 青果原本还想看看林氏最后会不会给罗兴祖开门,只是没想到,她听着听着,把自己给听睡着了。 一觉到天亮,等到第二天睁开眼醒来。 林氏已经在厨房里把早饭都做好了,青果看着坐在灶间烧火的罗兴祖,愣是没弄明白,林氏到底有没有给开门。 “姐,昨天晚上是你给爹开门的?”青果小声问着青萍。 “没有啊,我后来睡着了。”青萍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对青果说道:“可能是小将吧。” “不是我!”罗小将林被子里翻了出来,“我一上床就睡了。” “那是谁?”青果说道:“难道是娘?” “要不,去问问娘?”罗小将问道。 青果“啪”一声,敲在了罗小将的脑袋上,“不许问。” “我又不想知道,是你起来就问东问西的。”罗小将不满的说道。 灶堂间,林氏已经将早饭做好,见三姐弟还没出来,只在屋里嘀嘀咕咕的,便放了手里的活,打算进去看看。 灶前烧火的罗兴祖连忙起身道:“桂花,我去,我去。” 说着,便站了起来往屋里走。 他还没进屋子,青果三已经收拾好,从屋里走了出来。 “果……” 青果看了看罗兴祖,扯了扯嘴角,就在罗兴祖大喜之下时,她却是鼻子一皱,轻哼一声,朝林氏走去。走在她身后的罗小将有样学样,鼻孔朝天的看了眼罗兴祖,扯了犹豫不决的青萍便走。 罗兴祖僵在那,稍倾,他挠了挠头,憨憨笑着走了回来,去打热水。 “快把脸洗了吧,你娘饭都做好了。” 三姐弟舀了点盐擦牙齿去了,罗兴祖又转身去端菜。 青果见罗兴祖没有一点感冒流鼻涕的征兆,就知道,昨儿林氏肯定是后来起来开门了。这也正常,人家不是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么?更何况林氏只是跟罗兴祖斗斗气。 “果儿,娘好像跟爹和好了,我们咋办,还要不要再跟爹呕气?”罗小将对青果说道。 “谁说娘跟爹和好了?”青果奇怪的看了罗小将,“你看到娘跟爹说话了?” 罗小将怔了怔,回头朝林氏看去,这才发现,原来一直都是他爹剃头担子一头热,他娘根本就没搭理他爹呢! 饭桌上,青果看了看不时朝她娘几个看来的罗兴祖,对林氏说道:“娘,上回高掌柜说,他想赶到守成哥那去过元宵,我看我们初六就把家搬了吧,到时熟悉熟悉争取能在初十好开门营业!” 林氏是千万了个愿意,他巴不得早早的离开三坑村。 “行,回头跟你外公说一声,让你两个舅舅来帮着挑些东西。”林氏说道。 “舅舅才多大啊!”青果笑道:“我看还是让外公借了牛车来,省得我们走那么多路。” 林氏怜爱的看了盯青果,点头道:“行,你想好怎么做了,就让你哥去趟你外公家就是。” “桂花,”罗兴祖犹豫的看了眼林氏,轻声说道:“世礼他……” 林氏打断罗兴祖的话,“那是你们罗家的事,不用跟我说,说了我也只当没听道。” 林氏自打嫁进罗家,这是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罗兴祖说话。罗兴祖顿时便蔫了,他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青果三姐弟。 “我……我没答应他什么!” “那你想答应什么呢?” 林氏将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搁,她昨天就不该一时心软给开了门,就该让他冻一晚上,脑子清醒清醒。 “没……没……”罗兴祖连忙摆手,“吃饭,吃饭,你这还没吃几口呢!” 林氏气得牙都酸了,她还吃饭,再吃还不把自己梗死啊! 心里憋着一口气,闷声道:“我不吃了,你吃吧!” 说完,手里筷子一放,起身走了出去。 青萍有点惶惶不安,她看了看埋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照样细嚼慢咽吃得欢乐的青果,又看了看大口大口猛扒的罗小将,最后,暗暗的叹了口气,吃着自己的饭。 “我吃饱了。”罗小将把饭碗一搁,起身下了桌。 “小将,再吃点吧,你才吃一碗。”罗兴祖喊着罗小将。 “我也吃饱了。” 青果紧跟着罗小将,把手里的饭碗一放,转身就下了桌。 “果儿……” 青果没搭理罗兴祖,追着罗小将就跑了出去。 罗兴祖看了看空空的桌上,捧着饭碗怔怔看着弟弟妹妹的青萍,扯了个笑说道:“青萍,你慢慢吃不着急。” 谁知道,他话才一说完,青萍三口两口把饭扒完,碗一搁,连句话也没,转身就跑出去了。 “青萍……” 跑到门槛的青萍身子僵了僵。 罗兴祖闷声问道:“青萍,你们是不是在生爹的气?” 青萍不出声。 罗兴祖叹了一声,很是伤心的看了青萍说道:“青萍,你总得让爹知道,你们到底为啥生气吧?” 要是把青萍换成了青果,估计青果能被这话问得内伤! “果儿说,在你心里,谁都比我们重要。”青萍抿了抿嘴说道:“果儿还说,你其实可以留在我爷和我奶跟前做孝子做好兄弟,我们没有你,也能过得很好!” 罗兴祖的脸一刹间灰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到最后,他苦笑了一声。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青萍见罗兴祖半天没吱声,等了等,就在她以为她爹没话说,正暗自着急时,罗兴祖却开口了。 “青萍,爹是不是让你们失望了?” 青萍默了一默,稍倾,回头看向罗兴祖,“爹,真的像果儿说的那样吗?不论爷和奶他们怎样伤害我们,在你心里都是可以原谅的?哪怕,我差点死在我大姑手里?” 罗兴祖不敢直视青萍漆黑晶亮的眸子,他微微垂了眼睫,遮住了眸中的酸涩和无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愿意拿命去疼自己的孩子,可是他却又是那个狠狠伤了孩子心的人! “爹,你怎么不说话?” 罗兴祖掀了掀嘴唇,说话?是啊,他要告诉青萍,不是那样的,谁敢伤害她们,他能跟他拼命! “不,不是的。”罗兴祖果然便这样说了,“你们是爹的孩子,爹愿意拿命护着你们。” 青萍“嗤”笑一声,垂了眼睛,轻声问道:“拼命?” 罗兴祖重重说道:“是的。” “那好!”青萍抬了脸,她目光极其清亮的看着罗兴祖,“爹,你是不是应该替我去问大姑父讨个公道?” 不等罗兴祖开口,青萍又接着说道:“爹,你不能去的,是不是?” “青……” “爹觉得我还好好的站在这,没伤没痛的,没必要为这伤了亲戚间的情面是不是?” 罗兴祖咽了咽干干的喉咙,有些无措的看着青萍。 青萍自嘲的笑了笑,冷冷说道:“果儿没说错,你就是个烂好人,前辈子做了孽,这辈子才会投胎做你的儿女!” 罗兴祖的脸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他已经是完全被青萍的话给惊要了。整个人好像失魂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气,麻木的站在那。 青萍把要说的话说完,掉头就打算走,可是走了几步却又顿了脚,回头对呆若木鸡的罗兴祖说道:“爹,如果你不能承担起父亲的责任保护自己子女,那就请你放弃父亲这个身份,不要让我们因为你而遭受无妄之灾!” 这回,青萍没有再停留,一气说完就跑了出去,留下浑身如置冰窖的罗兴祖。 青萍没跑多远,就被守在一边等她的罗小将给扯住了。 “姐,你把话跟爹说了没?” 青萍点了点头,对优哉游哉靠着墙角晒太阳的青果说道:“果儿,那话会不会太伤爹的心了?” “伤什么心啊!他还有心伤吗?”罗小将恨恨的说道:“我爷和我奶那样作贱他,他还不是把我爷和奶当菩萨供着?我大姑还有大伯他们把他往死里算计,你看他计较过吗?” “可是……” “好了,好了。”罗小将不耐烦的说道:“姐,你可别跟爹一样,脑子里塞稻草,好歹不分!” 青萍气得涨红了脸,对罗小将说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是你姐你知不知道?” “就是因为你是我姐,我才跟你这样说。”罗小将没好气的吼道:“你也看到了,我爷和奶还有大伯他们,这样往死的欺负我们家,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爹他有个不识好歹的性子吗?” 青萍被罗小将说得没话说,可是又觉得自己应该说几句什么。她眉头一皱,朝青果看去,“果儿,你怎么不说话?” 青果好笑的看着急赤白赖的两人,说道:“有什么好说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爹他要是还想和稀泥,做好人,那就把他留下,成全他呗!” 这会子是连罗小将脸都变了色。 “果儿,你……你是说真的?” “当然,你以为我在跟你们俩开玩笑啊?”青果撇了嘴道:“之前,爹能说出出族的话,我想着他心里还是有娘和我们的,可是看他后来做的事,我觉得吧,爹他其实就是想当个老好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青果拍了拍脑袋,然后恍然大悟的说道:“对,爹他是想不负如来不负卿呢!” “你瞎说什么啊,什么如来,什么卿的!我还观音菩萨呢!”罗小将瞪青果一眼,“你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青果嗤笑一声,淡淡道:“爹就是既想做孝子,又想做我们的好爹爹!” 其实这事原本是没冲突的。孝顺自己的父母,疼爱自己的子女,这是任何为人父为人子的人都想做到的。但问题却是罗家这两老的是坑货啊! 罗小将和罗青萍的年龄,还不足以想得那么深,那么远。他们打小是被老宅子那边欺凌大的,在他们心中,可能一开始是有些认命的。但在青果一步一步的谋划下,却有了后来舒心的日子。如果罗兴祖要做孝子,那就意味着他们又要过回从前的日子! “我们出族了的!”罗小将看着青果,咬牙说道:“我们跟老宅子没关系的!” 青果点头,“是啊,但是爹要认回去,我们有什么办法?” “那我们就不要他!”罗小将大声喊道:“他护不住我们,不但护不住,说不定有一天还会成为那些人手里的刀来伤害我们,不如就不要!” 青果其实是有点了解这个哥哥的,虽然年纪小,但性子却很是果决。但凡,他认定的事,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 “没错,我也是这个意思。”不同于罗小将的义愤填應,青果表现的很淡然,她对正看着她的青萍和罗小将说道:“秀才爷爷不是说忠孝两难全吗?总有一头要踏空的,那我们就不要让爹为难。” “行,就这样决定了。”罗小将拍掌,“如果爹还是好赖不分,那就让他留下跟爷和奶过,我们跟娘去镇上。往后,我们一年给二两银子给他,一两是他养爷和奶的,一两是我们养他的!” 青果差点就失笑出声,到想不到,罗小将还能想到这一岔! “走,我们找娘去。”青果回头招呼青萍说道。 姐弟三们往周氏家走去,青果眼角余光撩了眼墙角那抹拉长的影子,唇角微翘,一路高高兴兴的去了周氏家。 直到三人完全进了周氏家的门,罗兴祖才从墙角走了出来。 他茫然的站在那,忽然就有种天地虽大,但却无他容身之处的感觉! “二叔。” 身后响起罗富贵的声音。 罗兴祖回头,“是富贵啊,啥事啊?” “二叔,爷和奶喊你去一趟。” 罗富贵站在那,总觉得他家二叔看起来怪怪的,可是哪里怪又说不清楚。 “你爷和奶有没有说找我去是什么事?” 罗富贵摇头,“爷和奶没说。” 罗兴祖点了点头,对罗富贵说道:“行,你先去吧,回头我就过来。” “那你快些。” 见罗兴祖点头,罗富贵才转身跑了回去。 罗兴祖原地呆了呆,本相跟在罗富贵身后去老宅子,脚却鬼使神差的换了个方向,走去了周氏家。 周氏和林氏在院子里摆了个小桌,桌上都是些花生瓜子,林氏轻声说着什么,周氏安静的听着。罗兴祖四处看了看,没看到青果三姐弟。 “哎,原本以为这出族了,你总算是能透口气,过几天顺心日子了。谁知道,兴祖兄弟他……”周氏摇了摇头,对林氏说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兴祖兄弟他人不坏,就是性子懦了些。” 林氏叹了口气,苦笑道:“他爹娘那边我就不说了,那是长辈,就算是过份了,咱们也只有受着远着的份。可是,你看看她大姑做出来的那是什么事?” “青萍可是她亲侄女啊!”林氏说到这,连声音都哑了,好不容易咽下漫到眼眶的泪,才接着说道:“我现在都不敢想,当时要不是果儿主意定,死活不让她姐去,现在会是个什么结果。我没去跟她罗香菊拼命,就是念着兄妹一场,我惹不起,我躲得起,往后我不来往了,总行吧!” “可,你看看果儿她爹!看看他……”林氏气得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自己哆嗦着的身子给安静了下来。“不是为着孩子,我真不想过了。” 周氏叹了口气,将桌上的茶杯往林氏跟前递了递,“你也别太难过,喝点水,把话说出来了也好,不然憋着多难受!” “我就是想不明白,他怎么就能这么心宽?”林氏恨声道:“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怕?不怕下次他那好妹妹又寻个伐子,来作贱他这三个儿女?” 周氏陪着叹了口气,可她也只有往好里劝的份,只能一再的拿罗兴祖是个好人说事。 林氏却是苦笑道:“对别人来说,他可能是好人,可是在我身上,在他三个儿女身上,他就是这世上最大的恶人!” 蹲在墙角下的罗兴祖身子一晃,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从来不知道,在林氏的心里,自己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面目可憎! 后来,林氏和周氏再说了些什么,罗兴祖一点也没听进去,就连他是怎么浑浑噩噩的走到罗家老宅子的,他也没想过来。 只是当罗富贵扯着嗓子喊“我二叔来了时”,他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罗家老宅子。他有心想掉头就走,可是下一刻,却听到罗老爷子的声音响起。 “老二,来了就进来,怎么,还等着我和你娘出来接你?” 罗兴祖步子一顿,下一刻,提脚走了屋。 “哎,二弟来了啊。”许氏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眯眯的对罗兴祖说道:“二弟,听说你年后要去叶家拜年,你看,能不能把我家富贵带上啊?” “大嫂,谁说我要去叶家的?” “大姑爷啊!”许氏咋舌道:“怎么,大姑爷说的是假的?不可能啊,明明说你们初六或者是初八要去叶家的,爹和娘就是喊你来商量这件事呢!” 许氏还要再说,屋里周世礼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岳父,我看二弟,这是等着我出去迎一迎呢!” “你去迎他?说什么笑话呢!”罗老爷子对周世礼说道:“你给我安生坐着。”又回头对罗兴财说道:“你去,叫老二快些进来。不是我说你,你那媳妇也该好好说说他了!” 罗兴财嘿嘿笑了道:“这做娘不是心疼儿子吗?富贵她娘也是……” “爹,娘,你们找我有事?” 罗兴祖打断了罗兴财的话,从外面走了进来。 罗兴财呵呵笑了站起来,上前招呼罗兴祖,“二弟,来了啊,来,来,快坐着,茶都给你泡上了。”说着,将桌上一杯不知道谁喝没喝过的茶,挪到罗兴祖面前。 罗兴祖笑了笑,抬头看向沉着脸的罗老爷子。 “老二,昨天让你早点回来,你没回来也就算了,怎么让富贵来喊你几道,也没见你过来。”罗老爷子放了手里的旱烟,对罗兴祖说道:“是果儿她娘不让你来?” “不是,是我见天黑了,想着有事今天再来也行。”罗兴祖说道。 罗老爷子拧了拧眉头,转而朝周世礼看去。 周世礼正要开口,一侧的罗香园却是突的开口说道:“二哥,我要的簪子呢?你什么时候给我?” 一边站着的许氏也打算开口,罗老爷子却是突然斥了罗香园一声。 “你二哥答应你的事还能赖了?去,一边去,先让你姐夫跟你二哥谈正事。” 罗香园撇了撇嘴,还要回嘴,被陈氏给扯住了,许氏见此,连心也闭了嘴,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罗老爷子这才又对罗兴祖说道:“你大妹夫说要陪你去趟叶家,你是个什么意思?” “我没说要去啊!”罗兴祖垂了头,闷声道:“果儿说了,叶家的表小姐回盛京了,叶老夫人不想我们再去……” “果儿,果儿……她一个小娃娃知道个什么!”罗老爷子打断罗兴祖的话,“你大妹夫是个有见识的,他还能害你不成?别说了,这个初六,你就去趟城里吧。” “我不去!” “你说什么!”罗老爷子豁然从凳上站了起来,瞪了眼睛看罗兴祖,怒声道:“你是个什么意思?怕我们靠着你搭上叶家的关系,还是怎么的?” “我没这样说。”罗兴祖涨红了脸,“我跟叶家本来也就没什么关系,能让你们靠什么……” “你知道就好!”罗老爷子拍板道:“反正不管你怎么说,这个初六,你必须去趟城里,去趟叶家。人说礼多人不怪,你特意去给叶老夫人拜年,叶老夫人还能怪你不成?” “哎,二弟,爹说得对。”罗兴财在一边劝道:“我跟你说,叶家那可是青州府的土皇帝,抱上他们家的大腿,往后这整个兴城县,我们老罗家可就是响当当的人物……” “我抱他们家大腿干什么?”罗兴祖一脸木然的说道:“我是种田的庄稼人,他们是当官的,一个种田的跟当官的能有什么话说?” “你个傻货!”陈氏气得在一边拍桌子,指了罗兴祖骂道:“你是种田的,世礼他不是种田的啊!你大妹夫要是能捐个官做做,还能少了你的好处去?” 罗兴祖猛的便抬头朝一直没出声的周世礼看去。 原来是这样啊!他还说,大妹夫怎么死活要他去趟叶家,原来是周世礼想要捐官做! 周世礼见罗兴祖朝他看过来,咳了咳,也不掩饰的说道:“二哥,我大哥说县令老爷明年就要回京述职了,如果能走叶老爷的关系,这兴城县的县令……” “哎呀!”许氏猛的拍掌,站了起来,啧啧说道:“要是大姑爷捐了这县令,那我们家不就是县太爷的亲戚了?爹和娘就是官老爷的老丈人了?那……那咱家小姑子,说不定就能嫁个举人老爷了!” 放氏的话说得屋中的一齐齐眼睛一亮,好像眼前真的就是一条康庄大道,等着他们去走。特别是罗香园,一对眸子比宝石还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罗兴祖,贪婪的好似一群妖精见到了唐僧肉,谁都想咬一口。 罗兴祖忽的就想到了罗小针和林氏说的话。 “如果爹还是好赖不分,那就让他留下跟爷和奶过,我们跟娘去镇上。往后,我们一年给二两银子给他,一两是他养爷和奶的,一两是我们养他的” “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怕?不怕下次他那好妹妹又寻个伐子,来作贱他这三个儿女?” 罗兴祖默了一默,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时,仅管他还有点慌张,但却是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们谁想去,谁就去吧。反正我不去!” “初六我们一大家子就要搬镇上去了,往后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过来了。爹、娘,你们好好保重自己!” ☆、72包子爹的选择 青果知道,世上有一种人,做人简单,做事简捷。 但她从来没把这个人跟罗兴祖联系在一起,只到被罗家一大家子人杀上门,知道事情的起因是罗兴祖一句话引起的后,她很是为自家这包子爹的性子愁怅了一番。 你说你一个做事拖泥带水,心性又不够坚强的人,玩什么快刀斩乱麻?好吧,现在乱麻没斩断,反被缠了身了吧? “老二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你们家初六就搬镇上去了?好端端的你搬镇上去干什么?” 罗老爷子坐在那,手里捍着旱烟,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坐在角落,头就快垂到裤档里的罗兴祖。 “是啊,二弟,你到是把事情说清楚啊,怎么就要搬镇去了?还有,这搬到镇上,你一家子老小吃什么用什么,住哪里?”罗兴财说道。 所有人都在按着自己的理解逼问着罗兴祖,最后还是陈氏一语点破中心。 “老二,你这搬到镇上去,是不是跟叶家有关系?”陈氏问道。 陈氏的话一问出,屋子里的人沸腾了。 罗老爷子,“老二,真的是叶家的人帮你的?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 罗兴财,“二弟,你怎么这么傻啊,银子能用多久?你就该让叶家的人替你在衙门里谋个差事做做,吃公家饭,那才是正经的!” “二哥,要不你跟叶家的人说说,让我去县衙做捕快吧?”罗兴旺挤到罗兴祖跟前,“小凤让人捎话说,她想住城里,不想住村里来。” 罗兴旺说的小凤,是她订了婚还没进门的媳妇,张小凤! 罗老爷顿时脸色一变,拧了眉头朝罗兴旺看去。但转念又一想,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得先把老二这事给理清。 一直没出声的周世礼这个时候走到了罗兴祖跟前,拖了条凳过来,一屁股给坐下了,不急不忙的开说道:“二舅哥,这爹娘都亲自上门来了,你好歹总给句话吧?” 罗兴祖抬头看了眼周世礼,又将屋里逐个的人看了遍,等没看到林氏和青果等人后,他眉头再次紧紧的蹙了起来。 家里这么多人,林氏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她到现在也没带着孩子赶回来看个究竟!难道……罗兴祖不敢想,额头上一层一层的汗水沁了出来。 这大冬天的,他突然就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倒是把周世礼给吓了一跳。 “二舅哥,你没事吧?”周世礼犹疑的道:“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还出这么多汗?” 周世礼的话声一落,罗老爷子他们似乎也发现了,但他们现在关心的不是罗兴祖,而是他们这一房要搬去镇上的事。 “老二,你到是说啊!怎么就搬去镇上了?搬镇上去,你们吃哪住哪?”陈氏一迭声的问道。 罗兴祖知道,他绝对不能说开酒楼的事,不然那就真是捅了马蜂窝了!他只能抿着嘴,一边心惴惴的关注着门外,一边继续装死人! “哎,你到是开口说句话啊,你这是想急死我们啊!”陈氏就恨不得将身下的小马扎给砸过去。 只可惜,罗兴祖就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 罗老爷子眼见在罗兴祖身上问不出什么,转头对罗兴旺说道:“老三,你去看看你二嫂在哪,把她找回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罗兴祖猛的抬头朝罗老爷子看去,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低了头一言不发。 罗老爷子捏着旱烟袋的手顿时青筋纠结。 罗兴旺前脚出门,躲一边偷听的罗小将后脚就撒丫子跑去老秀才家找她娘林氏去了。 “爷和奶、大伯、大姑父,他们都在我们家,问爹为什么要搬镇上去,爹不吱声,爷让三叔来找您了。” 林氏是被秀才娘子请来,帮着秀才娘子裁纸糊墨给秀才祖宗做衣裳,罗小将赶来把话一说,林氏便停了手里的动作,眉头蹙成了一条线。边上和彦妮帮着给老秀才晒书的青果,几步走了过来。 “娘,三叔一打听,怕就得找来,你心里还得有个主意。” 林氏垂了眉眼,扯了抹苦笑说道:“拿什么主意,你爹他主意大着呢,哪用得着我拿主意。” 青果不由便吐了吐舌,林氏这是说反话呢!怕是,心里早就把个罗兴祖埋怨的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这事说出来,他到好,跑到老宅子去说了! 一边的秀才娘子看到了,少不得也放了手里的活,让彦妮打了盆水出来,喊了林氏上前去洗手,一边劝解着说道:“桂花啊,你别跟兴祖呕气,他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还是想个办法把这事给圆了吧。” “怎么圆啊!”林氏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一个村子住了这么多年,我公公婆婆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这事……怕是圆不了!” 青果在一边不由便撇了撇嘴,心道:都傻了不是。你们现在跟罗家那群人有毛线的关系啊!高兴了见面打个招呼,不高兴,当陌生人处都可以! “那怎么办?”秀才娘子不由便也跟着皱起了眉头,“这回头闹起来,又是你吃亏。” “娘,我三叔往这边来了,您快拿个主意啊!”罗小将急得在一边跺脚,急声道:“要不,你就从后面走,躲开去。” 林氏正要开口,青果却是看不下去了。 “躲什么躲啊!为什么要躲?”青果钻了出来,对林氏和罗小将说道:“他们跟我们有关系吗?” “他们是……” 林氏话说到一半,就怔住了。是了,他们这一家是出族了的,那些人,管不到她们的事! 不只是林氏反应过来,就连罗小将也反应过来了。他突然就眉飞色舞的看着林氏,一迭声的说道:“娘,不用躲,不用躲,我们回去,回去让他们滚蛋!” 呃! 青果看着彪悍的罗小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一愣神的功夫,罗兴旺果然找了过来。 “二嫂,爹让你回去趟,他有话问你。” 林氏点了点头,回头辞了秀才娘子,带着青果和罗小将往家走去,半路上,遇上正气喘吁吁往家跑的青萍。 “娘,我家出啥事了?” 林氏撩了眼走在前面的罗兴旺,对青萍摇了摇头。罗小将可是不管,他大声说道:“还能有啥事?自然是有人看我们家日子过舒坦了,不顺心,上门来找事呗。” “小将,你怎么说话呢!”果然,罗兴旺不乐意了,他回头看了罗小将,对林氏说道:“二嫂,小将这样没大没小的,你怎么也不管管。” 林氏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小将挺好的,不劳你操心。” 罗兴旺气得瞪了眼,但他一个小叔子,也不可能去跟林氏上手,更不可能跟林氏吵,只得憋了口气在心底,暗道:得找个机会跟娘好好说道说道,这二嫂,真是越来越不把他们一家人放眼里了。 青萍几步跑到林氏身侧,牵了青果的手,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爷和奶知道我们要搬去镇上的事了。” “啊!”青萍脚步一顿,嘴圆得能吞下个鸡蛋,回过神来,便急声说道:“这下糟了,爷和奶他……他们……” “先看看再说,别急。” 青果捏了捏青萍的手。 说着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走到自家院子门,远远的便看到罗家人里里外外的把罗兴祖给围在中间。 罗兴旺看了眼林氏,几步抢了进去,人还没进屋便大声喊道:“爹,二嫂回来了。” 青果便看到围着罗兴祖的人瞬间如潮水般退开,目光如狼似虎的朝林氏看了过来。感觉到林氏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抖,青果上前握了握林氏的手。 林氏低头朝青果看了眼,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果儿,娘不怕。” 青果点头。 “老二家的,”罗老爷子这回没让陈氏打先锋,而是他亲自出门,在林氏一蹋进屋子的情况下,就开门见山的问道:“老二说你们一家都要搬镇上去,有这回事吗?” 林氏点了点头,“有这回事。” 罗老爷子目光一紧,撩了眼正目光不错的看着林氏的罗兴祖,抿了抿嘴,继续问道:“怎么就想到搬镇上去了?这一大家子人,到时吃啥,喝啥?” 林氏默了默,轻声说道:“这事你问果儿爹吧,我一个妇道人家,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家的男人怎么说就怎么做了!” 青果撇了脸,偷偷的笑。心道:娘喂,你可真坏,这烫手的山芋又扔回给我爹了! 罗老爷子显然并不满意林氏的回答,他要是在罗兴祖这里问得出话,还用得着让罗兴旺去喊林氏回来?罗老爷子使了个眼色给陈氏。 陈氏当即拍了把大腿跳起来,指着林氏说道:“你公公问你话,你就给我好好的说,推三阻四的是想做什么?” 林氏抬头对着陈氏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不是在回他老人家的话吗?” “你……”陈氏对着林氏笑得僵硬的脸,憋了小半天的火顿时就发作了,“林桂花,你就是这样跟你公公婆婆说话的吗?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青果捅了把罗小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哥,该你上了。” 罗小将早就想发火了,一直被青果给扯着,现在一听青果的话,当即便往前一站,挡在了林氏和陈氏身前,大声喊道:“奶,我们家已经出族了,跟你们没啥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跑我家来骂我娘?” “小畜生,你身上流的是我老罗家的血,你爹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想就这样不认爹娘,我跟你说,门都没有。”陈氏跳脚喊道。 罗小将可不管有门没门,他只认准了,他们家出族了,出族就不是老罗家的人。你现在一帮子人跑我家来闹,那就不行! “奶我知道你不讲理,可这事,你就算不讲理,也得讲。”罗小将冲陈氏喊道:“我家出族了,官家有规定,出了族就不是一家人,我可以去官府告你!” 青果暗暗的竖了个大拇指,这几天的强化教育没白上,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处! 罗小将这一嗓子喊出,屋子里的人齐齐都怔了怔。 好半响,罗老爷子回头,脸色阴沉的盯了罗小将,问道:“你刚说啥?” 罗小将可没被罗老爷子给吓住,他心里就记着青果说的“爹一出族,我们这家人跟老宅子就啥关系也没”话。听到罗老爷子问,他脖子一梗,大声道:“我说,你们要是再欺负我们家人,我就去官府告你们!” 罗老爷子手里的旱烟杆照着罗小将就抽了过来。 “你个小畜生,你眼里还有谁!” 幸亏青果早就防备着罗老爷子,一把将罗小将往边上扯了,躲开了罗老爷子那一下。到是罗老爷子没防备罗小将能躲开,力用出去没着力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着了。幸亏他身边的周世礼手伸得快,扶住了他。 罗老爷子气势汹汹的指着罗小将,对罗兴祖说道:“老二,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我老罗家没这样的小畜生!” 没等,罗兴祖开口,“噗嗤”一声轻笑,响起。 这个时候,谁还敢笑?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发出笑声的人。 青果到不惧,前世自己敢穿着三点式在海滩边晃,这世,还会惧这么几道目光?! “爷,你话说得可真逗。”青果笑眯眯的看了气得脸色铁青的罗老爷子,一字一句道:“都说了我们家出族了,出族是什么意思,不用我跟你解释吧?那你就该知道,小将早就不是老罗家的人了,是不是?” 罗老爷子被青果的话噎得半响出不了声,他眼睛像刀子一般的刮着青果,只可惜,那目光不能杀人,若是能杀人,说不得青果还要惧上一惧。 当然,有人可不像罗老爷子这般沉得住气,陈氏二话不说,摸起身下的小马扎就朝青果扔了过去,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你个赔钱货,这家都是让你搅的没个样……” “果儿……” 林氏惊叫着想将青果拉到身后护着,不想青果却一把扯住了离她站得最近的罗老爷子。于是在一声痛哼后,众人便看到罗老爷子捂着额头晃了晃了身子。 “爹(岳父)……” 罗兴财和罗兴旺、周世礼立时撇了罗兴祖,围了上去。 罗老爷子松开捂着额头的手,便看到一股鲜红的血渗了出来,陈氏吓得眼一翻,两脚一软,就要往地上瘫去,却是被一句哭天抢地凄历的刺耳的声音给震回了神。 “不好了,奶把我爷给打出血了,哥,你快去请大夫。” 罗小将愣了愣,但当青果喊出第二声,并且不断的朝他使眼色时,罗小将顿时明白过来,转身就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嚎嚎哭着。 “不好了,我奶把我爷给打出血了,要出人命了……” 哗啦一声,罗小将的话就好似在平静的湖面扔进了一块巨石,三坑村的人齐齐围住了青果家。有几个跟罗全有交情不错的,甚至还进了屋。 罗老爷子其实只是被砸破了点皮,伤得并不怎么历害。但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青果在,他虽然伤了块皮,却也能搞成他好似戳破了心一样。 “爷,爷你别死啊!你死了,我奶要吃官司,要坐牢的……” 原本没什么事的罗老爷子听着青果这一喊,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这大正月的被自己的亲孙女哭着喊着咒死,方圆几十里,怕也就是只有他一家了吧! 陈氏在看到罗老爷子脸上的血时,脚就软了,虽然没有吓晕过去,可是两脚战战,愣是往前动不了半步。眼前一直晃动的是罗老爷子一脸血的样子,耳边是青果一声高过一声的“死”啊“死”的。 周世礼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哭得哇哇大叫的青果,上前扶了罗老爷子,轻声说道:“岳父,你要不先去屋里床上躺一躺吧,大夫应该很快就来了。” “是啊,爷,你快去躺着吧。”青果胡乱的擦了把脸,对罗老爷子说道:“爷你可得挺住,千万别死,就是为着我奶,你也得挺住啊!” 罗老爷子这会子,已经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当然,他更不可能去青果家床上躺着了,他相信,只要他敢去屋里躺着,青果一定能趴在床前哭丧一样哭。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其实就会有很多的顾忌,比如上了年纪的人,不喜欢说生啊死的!更别说大正月里。 “我们回去。”罗老爷子对周世礼说道。 周世礼其实有他的想法,罗老爷子只要在青果家住下来了,哪怕青果他们一家是出族的,也不可能把罗老爷子给赶出去不是?这样,就可以慢慢逼罗兴祖就范! 只可惜,青果一早就看出了周世礼的如意算盘。 “爷啊,你好惨啊,一辈子把我奶如珠似宝的哄着,临到老了,还要被她给打死了啊……爷,你千万别死啊……” 青果扯了喉咙站在门外喊,反正就是一定要让三坑村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知道,她家爷被她奶给打了,而且打得很历害! 果然,有人开始打听了。 “果儿,你奶好端端的咋打起你爷来了?” 青果闭了眼睛就给编了,“我也不知道,听我奶说,好像是说我爷外面有人了!” “……” 人群顿时失了声音。 青果正想着,自己是不是编过头了,不想一静之下的人群,就好似马蜂窝被捅破了一样。 “果儿,这话是咋说的,你爷那么大年纪的人,怎么可能啊!” “是啊,我爷也说不可能啊!可我奶不信,我奶拿凳子砸我爷呢,头都砸破了,流了一脸的血。我哥去请齐大夫了。” 人群里便有人喊道。 “哎呀,那可不巧,齐大夫好像走亲戚去了。” 青果立刻便捂了脸,大声哭道:“爷,爷你别死啊……” 屋子里的罗老爷子涨红了脸,幸好他没有“三高”症,不然保证这一回合就把他给报销了! “这个丫头片子,看我不抽死她!” 罗兴旺撸了袖子便往外走,看那样子真能把青果往死里打。 罗小将几步抢上前,拦在了罗兴旺跟前,“小叔,你今天要是敢动我家果儿一根手指头,我立马就去杏林村告诉张小凤,你跟孙寡妇不干净。” “你敢!”罗兴旺瞪了牛样的眼睛看着罗小将。 罗小将毫不示弱,他抬头同样瞪了眼睛对罗兴旺吼道:“你看我敢不敢!” 他一吼完,罗兴旺便僵住了。 年前,张小凤明里暗里的让人捎了话过来,说是打听过了,他娘太历害,她怕嫁进来被搓磨的不成人,这婚事能不能退了。聘礼,她原数奉还不说,还加些银子。 张小凤,那可是他自己亲眼相上的媳妇,他怎么能同意!好说歹说才哄好了,要真让罗小将跑去杏林村胡说八道一场,这婚事……罗兴旺攥紧了拳头,呼哧呼哧的瞪着罗小将,气得就差所两个眼珠子瞪出来,可愣是没再往外走一步。 青果还在外面哭,哭几声,喊几声,顺带着又说几句。 罗兴财朝一边的林氏看去,“二弟妹,你快去管管果儿吧,这都说的是什么话啊,以后,爹还要不要出去做人啊!” 林氏垂了眼睫,默然的看着脚下的地,不吱声。心里却是想着罗家一家子想让罗兴祖休了她娶孙寡妇的事。 罗兴财见叫不动林氏,只得对一侧如同石化了一样的罗兴祖说道:“二弟,你去说一声吧,由着果儿乱说,这往后我们还怎么出门啊!” 罗兴祖抬头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被罗兴财和周世礼扶着的罗老爷子。就在,罗兴祖抬脚要往外走,罗小将说话了。 “爹,我奶说你是他拉扯大的,不能不报他的养育之恩。你就跟着奶回去吧,等报了爷和奶的养育之恩,你再来找我们!” 罗兴祖抬起的脚,就僵在了那。他怔怔的看着罗小将,“小将,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跟爷和奶他们走,娘和姐还有果儿,我会照顾的。你别担心!” 罗家的人可能不懂罗小将这话里的含意,但是罗兴祖却是明白的。罗小将的言下之意就是,我们不要你了,你哪来的回哪去! “小将,你……” 罗兴祖目光受伤的看着罗小将,眼见罗小将眉目清冷含怒,她又朝默然不语的林氏看去,林氏撇了脸,避开了他的视线。罗兴祖就好似三九天喝了一碗冰水,心哇凉哇凉的! 罗家三个孩子,青萍随了他爹,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合时宜的心软。但罗小将和青果却不会,他们的处理事情的原则很简单,你对我好三分,我就还你五分好。当然,你要是对我不好,那对不起,我也不会犯贱的对你好。 青果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若再犯,斩草除根。”当然,她也是这样做的! 罗小将的想法很简单,简单到有点粗暴。但不得不说,对付罗兴祖这样软糯的性格,唯有粗暴才能有效! “爹,我送你回去吧。”罗兴祖对罗老爷子说道。 罗老爷子看了看屋外的扯了嗓子哭的青果,又回头看了看屋内林氏几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罗兴祖脸上。 “老二,你就这样由着你爹娘被人糟贱?” 罗兴祖咬牙,撇开了脸。 陈氏这个时候已经慢慢的恢复过来,只是有脚还有些软,用不上力。她扶着罗兴旺,走到了罗兴祖跟前,目光阴沉狠毒的盯着罗兴祖,然后突然的就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扇在罗兴祖脸上。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让个女人和孩子给骑到头上拉屎!” 那一巴掌怕是用尽了陈氏的力气,罗兴祖的嘴角当即咧开了一条口子,鲜红的血沁了出来。 “爹……”青萍发出一声惊呼,才要提脚上前,却是手上一紧,被罗小将给扯住了。她回头罗小将看去,红了眼眶说道:“小将,爹他……” “没事,这是奶疼我爹哩,你看奶不打大伯不打小叔,专打我爹,那说明她把我爹放心窝窝上疼哩!”罗小将哽着嗓子说道。 罗兴祖抬起半边麻木的脸,目光复杂的看着罗小将。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想起从前,他被打了被骂了,罗小将抱着他哭,嚷嚷着要替他报仇的情景。 罗家人走了。 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心有不甘,总之,这次又是以一场闹剧收场。只是这回的闹剧跟以往又不同,这次,占了上风的是青果他们。 林氏拿晒干切碎的鱼腥草冲了碗热水给果儿喝,因为用嗓过度,果儿的喉咙哑了。 罗小将跑前跑后的侍候着这个宝贝妹妹,青萍有些沉默,她不时的拿眼睃着好似被遣忘了的罗兴祖,有心想上前安慰几句,可是在看到罗小将狠狠睃来的目光时,又打消了念头。 “娘去做晚饭,青萍,你去拔两个萝卜回来。” 青萍应了声,提了个篮子出门去了。 “娘,我给你烧火。”罗小将抢着喊道。 林氏笑了笑,说道:“好。” 娘俩转身去了灶间,厅堂里就只剩下罗兴祖和青果。 青果喝了一碗水后,嗓子总算是舒服了不少,她抬头看着闷声不响,表情木然的罗兴祖,想了想,开口说道。 “爹,你这是做出选择了?” 罗兴祖听到那声“爹”,僵硬的脸上如龟裂般,便有了些生气。他朝青果看去,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不想因为太久没出声,嘴唇皮把牙齿给粘着了。 青果笑了笑,她目光认真的看着罗兴祖,“爹这是选择跟我们一起过了?” “果……” 罗兴祖总算是哑着嗓子发出了一个音,但青果却打断了他的话。 “爹,你听我话说完。等我说完了,你想清楚了,你再说出你的决定。” 罗兴祖舔了舔嘴,最后点了点头。 青果便缓缓说道:“如果你选择的是我娘和我哥姐还有我,那我爷和奶那边,除了一年一两银子的养老钱,平日里,你是不能再有往来了。” “可……” “当然,如果你选择了跟爷奶他们过,我保证,我们不但替你把爷和奶那一两银子的养老钱付了,你,我们也会出一两银子养的。” 跟之前,罗小将和青萍的话没有区别。 总之就是一句话,你要么选老子娘,要第选老婆孩子,想两全其美,别说门没有,就连窗都不会有。 青果目光不错的盯着罗兴祖,“爹你千万别抱着,时日长了,我们气消了,就能跟我爷和奶他们和好如初的想法,我不防把话跟你说清楚。” “爷和奶还有大伯、大姑他们不来招惹我们就算了,如果,他们贼心不死,还想着要给我们家找事,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青果的话说得咬牙切齿,很有些森森然的味道。罗兴祖看着她眉宇间那一闪而逝的毒辣,莫名的便抖了抖。 “果儿,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啊!”罗兴祖无力的说道。 青果挑了眉头,淡淡一笑,没什么感情的说道:“你说错了,他们是你的亲人,不是我的!” 话落,没再理会愣在那的罗兴祖,转身去了灶间。 罗小将一见青果来,连忙轻声问道:“果儿,爹咋说,他是要爷和奶,还是要我们?” 青果摇头,“不知道,让他再想想吧。” 罗小将不由就叹了口气,但转眼却又是气鼓鼓的说道:“我真想把爹的脑袋劈开了,看看他脑子里到底生的是什么东西。爷和奶他们要是把我们当亲人,我们能这样做吗?” 青果笑了笑,说实话,她到是有点了解罗兴祖这样的人,说到底就是一个字“愚”。这样的人做官的是愚忠,做人儿子的自然就是愚孝了! “没事,让爹好好想想吧,就算是他想不明白,要跟爷和奶去过日子,那我们也不要怪他。”青果说道:“必竟,是他给了我们生命,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 罗小将闷声道:“我知道的,我就是气不过。” 青果笑笑抬头朝林氏看去,“娘,您怎么说?要是爹他选择的是爷和奶,您……” “我只要你们仨就够了。”林氏说道:“娘想过了,只要我们娘几个在一起,我们肯吃苦肯做事,就不会饿死。” 青果点头。 只要林氏拿定了主意,那她就可以放开手脚做了! “果儿,那要是爹选了我们,往后真的就不让他跟爷和奶这边来往了?”罗小将轻声问道。 青果摇头,“也不是,爷和奶只要别无理取闹,别帮着旁人来算计我们,他俩老的病了,死了,总还是要让爹尽到为人子的本份的。” 罗小将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么个理。那大伯和小叔还有老姑那呢?” “看他们怎么做吧。”青果往灶里扔了根柴,看着烧得金黄的火光,笑了笑道:“一句话,你好,我就好,你坏,我就比你更坏!” 这一日后,罗兴祖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人恍恍惚惚的,总是会用哀伤的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青果她们。只可惜,青果已经将老宅子的那帮人看成了一颗毒瘤,是无任如何都不会再给机会。罗兴祖的这番动作终究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时间一晃,转眼就是初六。 林氏前一日让人送了信给林善文,初六这一天,一大早,林善文便和林家两兄弟赶了牛车来帮忙。 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东西,收拾出来就是一家人四季的衣裳装了一箩筐,再有一箩筐是垫和盖的被子。另外锅碗瓢盆农具什么的,都收拾好了锁屋里。 老宅子那边破天荒的没了什么动静,许氏原本带着蕙芳和蕙兰来说了几句话,最后也让罗富贵给喊回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罗小将不解的问道。 青萍有些担心的看向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的罗兴祖,抿了抿嘴,轻声说道:“爷和奶怕是生气了吧?” “生气?”罗小将嗤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要是爷和奶生气是对我们家不闻不问,我求天拜菩萨让爷和奶生我们家一辈子的气!” “小将!” 林善文斥了一声罗小将,很是担忧的看了眼罗兴祖,正欲开口,他身后的林氏却忽然出声说道:“爹,你来看看这车轮子怎么感觉有些松。” 林善文连忙应了一声,朝牛车走去,等他仔细看了一轮,没检查出什么后,对林氏便摇头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桂花啊,兴祖他心里怕是不好受。” “我知道。”林氏点头,“可是,他好受了,我们娘几个就得受罪。” 林善文被林氏说得怔了怔,半响长长的叹了口气。 “桂花,桂花。” 周氏几个跟林氏交好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人人手里挎了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些花生啊鸡蛋什么。 “哎,你这突然就要搬镇上去了,我们也没啥好东西,这些让孩子们在路上吃个零嘴吧。” 方氏找了个篮子装了她带来的东西,周氏和马氏两人也连忙将带来的东西都倒捣到了篮子里。 “哎,这怎么好意思。”林氏连忙去拦。 周氏一把扯住了林氏,嗔怪道:“客气什么呢,你这是嫌弃我们不成?” 林氏俩讪讪的住了手,对着周氏几人笑道:“哪能啊。” 林善文见这些人来跟林氏道别,他就转身去了院子里,检查牛车上的东西。见罗兴祖闷闷的看着老宅子的方向。林善文叹了口气,有心想劝几句,却觉得他这会还是不说话的好。 只是,青果可没有她外公那么善解人意。 “爹。” 罗兴祖回头,朝青果看去,“果儿。” 青果笑了笑,顺着罗兴祖的目光朝罗家老宅子看去,声音淡淡的说道:“爹,你真的想清楚了?不留下来跟我爷和奶过?” 罗兴祖抿了抿嘴,他不傻,留下来,不会赚钱的他只会被罗老爷子和陈氏嫌弃!可是,他又接受不了往后再不能与罗家任何人有来往这事。 “果儿,你爷和奶老了,他们……” “他们没多少日子了。”青果打断罗兴祖的话,讥诮的说道:“你是不是想这样说?” 罗兴祖默默的低了头。 “爹,你知道吗?”青果看着罗兴祖,“其实我是希望你留下来的。” 罗兴祖脸色白了白。 “你知道的,你留下来了,爷和奶他们就没有借口再来找我们麻烦。” “果儿,你爷和奶他们心不坏,他们就是有些糊涂。”罗兴祖做着最后的努力,“果儿,爹答应你,绝对不会再让你爷和奶来为难你们,为难你娘,你能不能……” “爹,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罗兴祖僵在了那。 青果撇了撇嘴,淡淡的道:“爹,跟我们走可以,但如果因为你而让爷和奶有机会来给我们找事,那你记住了,我会把爷和奶最在乎的毁掉,让他们知道痛砌心肺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果儿……”罗兴祖失色。 青果却是甜甜一笑,继续说道:“爹,你知道爷和奶最在乎的是什么吗?” 罗兴祖怔忡不语。 罗家老爷子和陈氏最在乎的是什么? 那可多了,反正除了他罗兴祖和娶进来的媳妇,余下的都是他们在乎的。特别是罗富贵这个宝贝孙子和罗香园这个老幺女!当然还有那个毒妇,罗香菊! 也许,短时间内青果想收拾他们还有点难,但假以时日,只要给青果足够的时间,收拾他们那还真就是小菜一碟。 青果笑了笑,决定留出空间让罗兴祖好好想想,她则去找周氏和马氏她们,跟她们说开春后做腌酸菜的事。 ☆、73老店新开包子爹奴性不死 镇子里其实并不是家家铺子初一到初十都歇业,有那后院住人,前院做买卖的,也就三十年夜关了半天,初一一大早便打开门做生意,一做就做到又是一个来年三十的。 高掌柜在跟青果做完交接后,按计划的时间,出发去了明城。 “果儿,你说我们这老店新开的,要不要买挂鞭炮放放?”罗小将一脸兴奋的问道。 青果看了看被一家人收拾了两天一夜,处处干净整洁的桌椅碗筷,笑眯眯的道:“当然要的,新年新气像嘛,就算是讨个吉利,这鞭炮也是要放的。” “哎,那明儿一早我跟爹去买鞭炮。”罗小将说道。 青果撩了眼这几天寡言少语,看她时总带了点小心翼翼的罗兴祖。罗兴祖见青果朝他看来,不由自主的又是身子一僵,然后目光便转了开去。 这是被自己吓到了? “行,记得买挂长点的,贵点没事,但务必要响要长。别放到一半断了!” “嗯,知道哩,你放心吧。” 青果便朝林氏看去,“店里原来用的厨子,我打算还继续用,你们怎么说?” “那我们岂不是每个月都要付工钱,万一生意不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青萍连忙“呸、呸”唾了两口,神色讪讪的说道:“我,我没意见,你们决定吧。” 青果笑着朝青萍靠过去,笑道:“姐,放心,我们家的生意肯定红红火火蒸蒸日上的。” “嗯,果儿说得对。”罗小将大声道:“只要我们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生意肯定会好的。” 林氏撩了眼一侧浅浅笑着的罗兴祖,对青果说道:“果儿,就按你的想法办吧。先别想着赚钱,先把这生意做起来。” “娘,您可真有生意头脑。”青果笑着对林氏说道:“很多人都想着怎么赚钱,可很少有人想着,先把客源稳住。” 林氏被青果夸得脸上一红,羞涩的说道:“我,我就是觉得这做生意的事,跟种庄稼一样,是急不来的。” “对。”青果接了林氏的话说道:“娘说得有道理,做生意是不能急的,越急越容易出错。” “果儿,你主意最多,你说吧,要怎样做,我们都听你的。”罗小将表态道。 青萍连忙跟着说道:“是的,果儿,我们都听你的。” 青果笑眯眯的看着目光灼灼朝她看来的青萍和罗小将,又看了看同样一脸期待之色的林氏,最后才将目光看向了罗兴祖,见罗兴祖虽然目光还是有些闪烁,但却是重重的点了头。青果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我想过了,酒楼的生意不但要做,还要将它做大做好。厨子和之前的伙计都留下,你们也不用担心工钱的事,腌酸菜的生意,我们还是要继续做的。我想着,在酒楼外面弄块地出来,我们自己摆摊卖。” 青果这想法是早就有的,但之前也没跟林氏他们系统的说过,现在她一说,林氏不由便犹疑的问道:“那,醉仙楼的秦掌柜能同意吗?不是说不能卖给别家吗?” “当时跟秦掌柜签的那协议是说不卖给别家酒,并没有说我们不能在镇里零卖。再说了镇里跟城里那么远,我们又不大批量的卖,秦掌柜应该不会说什么的。”青果说道。 “那,零卖,卖多少钱一斤?”罗小将问道。 “根据秦掌柜那边的价钱来吧,酸芋头杆子就四文钱一斤,腌咸菜就五文吧。”青果说道,见林氏几人脸上同时绽起一抹惊愕,她嘻嘻一笑,解释道:“零卖,肯定是要贵点的,不然秦掌柜该不乐意了。” 可不是,秦方可是大主顾,这零卖的价钱自然得让他心里舒服才行! “就按果儿的意思办。”罗小将拍桌道:“这样,我们家就又多了一样进项。” 青果她早在离开三坑村前就把做酸咸菜的事安排好了,那十几亩荒地上的萝卜、白菜,她跟林善文说好赶在开春前全拔了,白菜做腌咸菜,萝卜除了继续做酸萝卜外,再开发些别的品种出来。还有,她得想办法看看这个架空的朝代有没有雪里蕻,赶在这个冬天种一季春天收一茬。这样,醉仙楼那块,这雪里蕻,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还有。”青果看了林氏等人一眼,说道:“我打算给酒楼换个名字。” “换名字?”罗小将错愕的问道:“果儿,之前不是说还用高家酒楼这名吗?怎么……” 之前,青果确实没想过要换这酒楼的名,因为觉得高掌柜是个实在人。但随着她心里对这酒楼这块业务的越来越娴熟,想的越来越多,她就越觉得这名字必须换! “我是这样想的。”青果看了罗小将等人,缓缓说道:“我们必竟是向高掌柜租赁这屋子,并没有完全买下来。万一酒楼做大做好了,高掌柜不租给我们了,怎么办呢?换个名,到时,我们就可以把酒楼的牌匾带走,自然,客人也就会跟着走!” “高掌柜他不是这样的人吧?”罗兴祖犹豫的说道。 青果笑了笑点头道:“嗯,高掌柜可能不是这样的人,可是我们不能不多想一点,未雨绸缪有备无防嘛!” “那果儿,你想过改个什么名吗?” “我这里想了几个名,说给你们听听,你们看哪个好,就用哪个。” 青果将她想的那些名,一一说了出来。 “食为天、客来安、食客来、食全食、食香阁、客上居。”她看着呆若木鸡的林氏等人,呵呵笑道:“你们选一个吧。” “果儿,都是你想的?”罗小将怔怔的问道。 青果点头,但心里却着实鄙视了自己一把,这可不真不是她想的,而是前世的一种记忆。感谢八点档的肥皂剧,让她没有关健的时候掉链子! “你……”罗小将瞪着青果的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果儿,你这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 是一个异世的灵魂!青果暗暗说道。 “哎,我脑袋里装的当然和你脑袋里装的是一样的东西!”青果没好气的说道:“快说,你们觉得哪个好。选好了,就去制匾额,时间可是不多了。” 只是这店名的意见却是分成了两拨。 林氏觉得食为天好,叫起来朗朗上口。罗小将却觉得食客来好,不但朗朗上口,还带有一定的彩头! “食为天。”林氏说道。 “食客来。”罗小将说道。 青果笑眯眯的朝罗兴祖和青萍看去,“爹,姐,你们的意见呢?” “都好!”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青果“噗嗤”一声就给笑出来了。 真不愧是父女俩,和稀泥的本事,一等一的! “那就食为天吧!”青果对罗小将说道:“食客来也好,但是不如食为天高大上。” “高大上?”罗小将一脸不解的说道:“什么是高大上?” “嗯,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罗小将将“食为天”和“食客来”在嘴里反复的说了几遍,最后点头道:“嗯,好像是这么回事。” 店名的事定下来了。 青果又拿出几份制的菜谱,说道:“这是我找卖字画的文秀才写的菜谱,你们也看看吧。” 说着,将手里的写着菜名的竹简放到桌上。 “我的意思是以后每一个月都出一道新菜。” 青果制定的都是前世最平常的一些家掌菜,不难做,价格又实惠。 “宫保鸡丁、鱼香肉丝、水煮肉片、水煮鱼、农家小炒肉、糯米蒸排骨、剁椒鱼头、盐水鸭、白切鸡、回锅肉。” 青果将生简上的菜名一一念了,念到哪,便指到哪。必竟这一家五口四个文盲。 “果儿,这些字你都认识?”青萍狐疑的看向青果。 青果嘻嘻笑道:“文秀才写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看,他写一个,我让他教一个。然后,我就都背下来了。” 林氏到是不管青果是怎么认识这些字的,她只一脸为难的看着青果,“果儿,这些菜别说烧,我就是听也没听说过。” “哎,娘很简单的,我回头跟你讲一下,你就知道了。你那么聪明,肯定不用学都会的。”青果说道。 林氏被青果夸得很不好意思,红了脸,还要再说,青果已经小手一挥,大声说道:“别怕,娘,有我给你打下手,我在叶家的厨房里,看到那些婆子是怎么做的。” “你是说,这些菜是你在叶家偷学来的?”罗兴祖一脸担心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笑了道:“也不算是偷学吧,我不是也教了她们怎么做我家的菜么?这是交换,技术交流。” 心里却说道:屁个技术交流,姐要不说是叶家偷学来的,你们不又得逮着我问,这是哪里学来的吗? 哎,要说这穿越人士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个谎言就得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好在叶家是这一家子难以触及的高大上,就算是有一天谎言会被揭穿,事过境迁,想必也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困扰。 接下来,大家又商量了下这菜的价格怎么订,还有自家做的那些酸咸菜也被当成餐前开胃小菜,每桌送两碟,不计入饭钱里。又把自自的分工定了下来,青果负责守柜台,收钱记帐,青萍负责管理酒楼外自家摊子上的小菜。林氏负责管厨房,罗兴祖则负责跑堂。 “嗯,要是没意见,就这样说定了啊!”青果说道。 “我……我为什么没活?”罗小将不满的说道。 “因为你要去上学堂。”青果说道。 话落,又朝林氏等人看去,说道:“娘,我们家必须有个识字的。你们说呢?” 林氏和罗兴祖互看了一眼,点头道:“嗯,是这么个理,我们也没意见。” 罗小将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觉得自己没为这个家出上力,但关于读书的事,是早就决定好的。他自然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反对。 “嗯,那我再跟大家把工钱定一定吧。”青果说道。 “还要定工钱?”青果一脸不解的说道:“赚来的不都是自家的吗?” 青果笑道:“是啊,赚来的都是自家的,可这些钱,我是打算存下来以后买房子买地,置嫁妆备聘礼的,不能谁想用了,都去刨两个是不是?” 三个孩子里,青萍年纪最长,再过二年,就到了说婆家的年纪了。一听青果的话,当即红了脸。罗小将到是还没这感觉,但他已经习惯了听青果的,当下点头附合道。 “果儿说得有道理,钱得存着,等多了,就可以在镇上买房子买地了。” “那这工钱,怎么算呢?”林氏撩了眼一边的罗兴祖,问青果道。 青果便说道:“每个人一天的工钱是三文钱。以后各自的开销都从自己的工钱里支,公中的钱不得私用!” “嗯,我没意见。”罗小将当即说道。 青萍也连忙说道:“我也没意见。” 青果朝林氏和罗兴祖看去,“娘,您们俩呢?” 林氏似笑非笑的睃了青果,轻声说道:“娘没意见,娘就是不拿工钱都没事。” “我,我也没意见。”罗兴祖连忙跟着表态。 一天三文钱,那他一个月下来也有九十文钱,是一笔不小的钱呢! 青果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罗兴祖,漆黑的眸里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她这包子爹,是不是觉得他可以拿这九十文钱去贴补老宅子那些人?那他的如意算盘怕是要打空了。 不管前世还是这世,青果始终觉得,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自己的责任! 一个男人,你要么不成家,既然成了家,那就要对你娶的那个人负责,对你带来这个世上的生命负责!而很显然的是,罗兴祖这个三个孩子的爹,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责任! 一切议定,青果做结束话。 “行,十五那天,我们开门营业。” 青果话声一落,罗小将和青萍齐齐失声道:“为什么是十五,人家家都是初十。” “十五元宵,有集市,人多。”青果简明扼要的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青果一家人便一意一意筹备老店新开的事宜。又跟之前的厨子和小二接洽了一番。青果甚至许诺,只要生意好,年终会封个大红包!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又是元宵节,又是年后的第一个集市,青阳镇要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青果一家卯足了劲,罗兴祖甚至站到了酒楼外,不管遇上谁,都给人家一个笑脸。招呼几声,从巳时三刻开始,便陆陆续续的有人进店。 “咦,不是高家酒楼吗?怎么成了食为天了?” “是啊,不过名不错,大气,上口。” “哎,掌柜的也换了,这是……” 当即便有人走近柜台,对笑盈盈看过来的青果问道:“丫头,你是高掌柜家什么人?他人呢?你是来帮工的吗?” “高掌柜去他儿子那养老了,这酒楼我家接手过来做。”青果笑眯眯的道:“您们放心,保管让您们吃得满意,今天新开张,所有菜品一律八折。” “哎,行啊,丫头。只要你这菜做得好吃,我往后还给你带客人啊。” “那好不好吃,我说了不算,得您们说了算啊!”青果笑呵呵的说道:“放心,包您一百个满意。” “行,那就试试!” 罗小将和青萍连忙将人带到桌子上坐了,先上一碟炒瓜子,再上两碟开胃小菜,一碟椒油酸萝卜丁,一碟咸菜炒冬笋。其实就这两样小菜都能吃下几碗饭! “哎,这可真是新鲜,这萝卜我还是第一回看到这吃法。” 有人拿起筷子偿萝卜。 青果笑眯眯的站在柜台里看着,大声说道:“您且吃着,要是觉得哪里不好,您说一声,我们好改进。” “不用,不用,挺好,挺好。” 谁还有功夫搭理你啊,三口几口就将一小碟的椒油萝卜给吃完了,末了,嘿嘿笑着问道:“丫头,再给来盘子?” “哎呀叔,真不好意思,小店就只免费送两碟,您要真喜欢,点一盘怎样?”青果嘿嘿笑了问道。 “哎,你这丫头,这不是引人上钩么!得了,得了,来一盘吧!” “好哩。”学堂还没开学,暂时帮工罗小将大声喊道:“给六号桌的客人再上一盘椒油萝卜。” 不多时,罗兴祖便端了一盘子红白相间看了便垂涎欲滴萝卜上来。 生意就算是这样拉开了帷幕。 这一个中午,青果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都没空。 但是看到柜台里装铜钱的小箱子,却是笑得两眼弯成了月牙儿! 值!就是累得像条狗都值。 好不容易过了饭点,青果拿了小铜锁把装钱的小箱子锁了,然后又把小箱子锁到柜台下面的柜子里,这才准备去用口午饭,好好喘口气,迎接晚上的高蜂期。 元宵灯会,虽然青阳镇的灯会不能跟城里的灯会比,但这么一个开年节日,人自然也是不会少到哪去的! “果儿,果儿。” 去喊罗兴祖用饭的罗小将突的便一阵风的跑了进来。 青果脚步一顿,好笑的朝罗小将看去,“哥,你这怎么弄得好像被狗追一样?” 罗小将一跺脚,呸了一声道:“可不就是被狗追了!” 嘿!青果乐了,她这随口一说,怎么就真说准了。 “狗呢?我看看,是哪条狗这么大胆子,敢追我哥呢!”青果打趣道。 罗小将扯了青果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大伯和小叔来了,正跟我爹在那边说话呢!” 青果顿时便拧起了眉头。 罗兴财和罗兴旺来了,罗兴祖不避着,还跟着这两人躲角落去说话!这包子,到底想干什么?!心里一股无名火顿时就起来了。 不想,青果才跟罗小将出了店,罗兴祖却是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眼见到黑着脸的罗小将和青果,步子一顿,神色讪讪的说道。 “果儿,小将,你们怎么出来了?” 青果捅了捅罗小将。 罗小将当即问道:“爹,我大伯和三叔呢?” 罗兴祖吓得猛的就朝青果看去,嘴里连声说道:“小将,你胡说什么,好端端的问你大伯和三叔干什么?” “爹,你还想骗人!我明明看到你和大伯还有小叔在墙角呆着。怎么就……” 罗兴祖急得直摆手,“小将,你看花眼了,那不是你大伯和三叔,那是……” “那是谁?”青果淡淡问道。 罗兴祖一僵,期期艾艾的朝青果看去,“果儿,你大伯和三叔他们没,没……” “我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又或者是想让你干什么。”青果冷声说道:“你只需要记住,我会干什么就行了,不信,就先试试。只是,我提醒你,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话落,看也不看罗兴祖一眼,牵了罗小将,转身就往里走。 罗兴祖耷拉着脑袋站在那,脑海里一遍遍的是罗兴财和罗兴旺的话。 “二弟,你看你这么大酒楼开着,与其请别人,不如让我和三弟来帮你。” “是啊,二哥,你请别人也是出工钱,请我们也是请,这肥水总不能流外人田吧?” 林氏见罗小将黑着张脸,青果也是脸色很难看,以为是生意不好,他们心里不舒服,给两人一人夹了只荷外蛋,安慰道:“嘟着嘴干什么,就算是没赚到钱,赚到人气也不错啊!” 罗小将看了看林氏,没吭声,只是狠狠的咬了口碗里的荷包蛋。 青萍扯了把青果,轻声问道:“看到爹没?他怎么没来吃饭。” 青果没好气的说道:“他是神仙不用吃饭的。” “怎么说话呢!” 青萍斥了青果一声,放了手里的碗就站起来要出去找罗兴祖,恰在这时,罗兴祖从外面走了进来。 “爹,吃饭了。” “嗯,吃饭吧。” 罗兴祖在罗小将身边坐了下来,罗小将捧着饭碗就站了起来,坐到了青果身边。罗兴祖顿时愣在了那。 “小将,你干嘛呢!”林氏不解的问道。 “没事,没事,吃饭吧。”罗兴祖连忙摆手道。 谁想到,罗小将却是将手里的饭碗放桌上一搁,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铁青着脸看向罗兴祖说道:“你为什么还要搭理我大伯和三叔?你到底要粘粘乎乎到什么时候?我说了,你可以不跟着我们来的,你非得要跟着我们,你是不是就看不得我们过得好?” “小将……” 罗兴祖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将,你说什么?”林氏看向罗小将,凝声问道:“什么你大伯三叔的?” 罗小将已经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豆大的眼泪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听到林氏问话,他抬手胡乱擦了把脸,指着罗兴祖说道:“我看到我大伯和三叔喊他,三个人站在墙角叽叽咕咕的说了老半天,要不是我和果儿过去,他们还不散!” “小将,会不会是你看错了!”青萍犹疑的问道。 罗小将抓起桌上的碗就朝青萍扔了过去,吼道:“你跟爹一样,就是不上墙的烂泥,人家跟你说几句好话,你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你是不是没被人弄死,你心里不痛快啊!” 青萍脸一白,下一刻眼眶就红了,别过脸轻声啜泣起来。 “小将,你干什么呢。”林氏站起身,扯了把罗小将。 罗小将哇一声就哭了出来,“娘……” 青果其实是挺能理解罗小将这心情的,这就好比一个从出生起就关在笼子里的人,有一天,他走出了这个笼子,享受到了自由。但是,现在面临着随时会被关回笼子的可能,怎么会甘心呢?! 林氏朝青果看去,见青果正捧着个碗吃得麻香麻香的,不由便摇头,不明白青果什么时候心这样大了,这时候还吃得下饭。 青果见林氏朝她看来,举了举手里的碗说道:“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得下饭。”青萍没好气的嘟囔道。 “那我不吃饭,这事情就能解决了?晚上的客人不用招待了?”青果朝青萍看去。 青萍被青果问得半响说不出话。 青果将碗里最后一口饭扒干净,这才放了手里的碗,对看着她的罗小将和青萍说道:“这事其实挺好解决的。” “怎么解决?” 青果笑眯眯的看了林氏,说道:“娘跟爹和离呗,我们都跟着娘,这样,爹就是不想我们过好日子,也没辙是不是?” “果儿,你疯了。”青萍失声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哪有……” “没事,我知道你心疼爹怕爹身边没人照顾,到时你就跟着爹,我和小将跟着娘。”青果话落,回头看向林氏问道:“娘,您同不同意。” 林氏点头,“你们愿意跟他的跟他,愿意跟我的,跟我,我没啥意见。” 青果见青萍脸都白了,她暗暗的叹了口气,果然圣母体质是会遣传的!就青萍这样的性格,真不知道,往后她要是嫁的男人不行,要被怎样的搓磨! 青果转头朝罗兴祖看去,言简意骇的说道:“爹,好话歹话,我都跟你说了。我们没拿刀逼着你,选我们。同样,你也别逼我们陪着你犯贱,你看行吗?你要是拿不定主意,那就让我们替你拿主意,回头写张义绝书,大家两清。” “……” 青果没看罗兴祖,而是对罗小将和林氏说道:“吃饭吧,不吃饱饭哪来的力气赚钱养活自己?不论是嫁人还是投胎都是技术活,我们技术不行,那就后天努力吧!” 这就是明晃晃的在打罗兴祖的脸啊!就差没指着罗兴祖的鼻子骂他是个渣了。 林氏想了想,对罗小将说道:“好了,别难过了,果儿说得对,先把饭吃饱了才行,我们是只能靠自己的。” 罗小将抬手胡乱的抹了把脸,端起碗就往嘴里拼命的塞饭,看那阵势就好像要把自己给撑死一样。 “小将,会噎着的……” 林氏的话还没说完,罗小将就被噎得在那伸脖子。 “快,快吐出来。”林氏连忙起身拍罗小将背,对青果说道:“果儿,快倒水过来。” 青果怜惜的看了眼被饭噎得脖子青筋纠结的罗小将,拿起桌上的汤递了过去,“哥,喝口汤吧。” 罗小将摇头,愣是憋着气要将那口干饭咽下去,哪怕眼泪都给痛出来了。 “小将,你这是干什么啊,你想心疼死娘,是不是!”林氏哽了嗓子,不由分说的拿起桌上的汤碗,就往罗小将嘴边喂。 青果叹了口气,回头对看得已经呆在原地的罗兴祖说道:“你看到了吗?这难道就是你生养我们一场的目的?这么多年,你除了给了我们生命,你给了我们什么?你记住,如果子女可以选择,你永远不会有做我们父亲的权利!” “扑通”一声,罗兴祖捂着胸口跌坐在凳子上,他瞪直了眼看着青果。 青果扯了扯嘴角,根本就无所谓罗兴祖的目光,而是对林氏说道:“您去放碗面给哥吃吧,您自己也吃点,晚边我们还有得忙呢。” 林氏点头,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青果这个时候是真庆幸,没有让厨子和小二跟她们一家一起吃饭,不然这脸真心是丢大了! 这样闹了一场,这饭除了她,怕是没有一个人吃饱。 青萍垂了头一声不吭,她心里也知道,自己今天怕是站错队了。不然,青果不会不叫林氏把她的面也做上!有心想说上两句话,可是等她一抬头,却发现青果早就走远了。 “爹,”青萍朝脸色像鬼的罗兴祖看去,半带着艾怨的问道:“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您既然舍不得我大伯和三叔他们,您干嘛要跟着我们来?” “青萍……”罗兴祖舔了舔干裂的唇,轻声说道:“爹,爹舍不得你们啊!” “那你到底想怎样啊!”青萍急得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您也看到了,果儿、小将、娘,她们现在是连我也怨上了。您难道真不怕我娘跟您和离?” 罗兴祖张了张嘴。 他当然怕,可…… 青萍没等到罗兴祖的回答,点头道:“我跟您说清楚了,我娘如果真跟您和离,我肯定是跟着娘的,打死我,我也不会跟您。” 话落,青萍转身就往后院走去。 她得吃面去,不然,这晚上的活哪有力气干。 罗兴祖看着一桌子动也没动几筷子的菜,叹了口气,端了碗,想着能扒几口算几口。谁想到,小二从后面拿了个托盘走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收桌上的菜。 罗兴祖连忙站了起来,问道:“你,你这是……” “对不住了,东家。”小二赔了笑脸说道:“老板娘让我跟您说一声,这饭太糙,怕是不合您口味,您外头去吃一口吧。” 说着,便手脚利索的将桌上的饭和菜搁在手里的托盘里,三步并两步的走了开去。心里却是嘀咕开了,这一家子还真是好笑,一桌子的饭菜,不吃,搁厨房里吃阳春面! “小将,多吃点。”林氏将碗里的面往小将碗里拨了拨,轻声说道:“你要吃多点,才能长高长大,等你长高长大了,就能当家了。” 罗小将重重点头,三两下便将碗里的面下了肚,又“咕噜、咕噜”的把一碗汤都给喝了。瞥了眼捧着碗低头不声不响吃着的青萍,对林氏说道。 “我去前面看看,就果儿一人在呢。” 林氏点头,“去吧。” 等罗小将大步走了出去,林氏这才转头对一侧低头小口吃着面的青萍说道:“青萍啊,你心疼你爹,娘知道,也理解……” “娘……”青萍抬头,红了眼眶说道:“您别说了,我知道错了。” 林氏摇头,三个孩子其实都懂事,不懂事的是这个家的大人!大人做孽,孩子受罪。 “青萍,娘就跟你说一句话,你记住了。” 青萍看着林氏点头。 林氏一字一句道:“不管是在这个家,还是在你将来的婆家,你都得知道,谁才是你能依靠的人。” “娘……” 青萍又是羞,又是急的看向林氏,但当对上林氏极为认真的目光时,她心里的羞和急,慢慢的褪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林氏叹了口气,抚了青萍的头,轻声说道:“青萍,不要像娘一样,半辈子过得窝囊,没个人样。娘走过的路,真的不希望你再走。” “娘,我不会的。”青萍急急说道:“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的。” 林氏点头,安慰的说道:“娘相信你,娘肯定相信你的。” 青萍便长长的吁了口气。 前堂,罗小将走到青果身边,看着她在一张纸上,拿着根鹅毛沾着墨写着串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由问道:“果儿,你这是什么?” “哦,我算帐呢,看看我们中午赚钱没。”青果头也不回的说道。 罗小将一听青果是在算帐,不敢出声了,就安静的站在青果身边看着她在那张纸上继续划着一些,他不认识的奇怪的符号。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青果拿上手里的帐册,对罗小将说道:“哥,你找我有事?” “赚钱没?”罗小将却是急急的问道。 “应该赚了,得看下晚上的生意怎么样,因为我们厨房里还有肉啊,鱼啊的成本摆在那,要是都能卖出去,肯定就赚钱,卖不出去,就得赔了。” 罗小将便蹙了眉头,轻声念叨道:“菩萨保佑,让我们晚上生意再好点。” 青果笑着说道:“放心吧,晚上生意肯定更好的,今儿有灯会,好多人都得半下午才出来呢。” 罗小将连连点头。 “果儿,你说大伯和三叔来找爹,会是什么事?” “能有啥事,为来为去还不就是为钱!”青果说道。 见罗小将又要暴起,青果连忙按住了他。 “你别气了,你就是气死,咱爹不拿定主意,也解决不了。” “那……那就由着他们来算计我们?”罗小将恨恨道:“惹得起火,我们收拾东西不在这呆,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那可不行。”青果笑了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开个局面,就为他们几个人,我们就放弃这一切?那不是正合了他们心意嘛。” “可是,总这样三天两头来弄一场,我们这日子还过不过啊!” 青果嘿嘿一笑,挑眉看向罗小将说道:“哥,要是我有主意教训大伯他们,让他们再不敢来找麻烦,你敢不敢干?” “敢,让我拿刀杀他们,我都敢!”罗小将咬牙道。 青果被罗小将那滔天的恨意吓得抖了抖,连忙说道:“那可不行,杀人偿命,他那是破陶罐,你可是玉瓷瓶,不值得。” 罗小将咬了牙,眼里的恨意稍稍轻减了几分。 青果便低头在罗小将耳边轻声说了起来。等她把话说完,罗小将抬头说道:“这样真的行?” “当然行。”青果呵呵笑道:“他们不来惹我们,就作罢,他们敢来,你就照我说的去做,保管让他们狗咬狗一场不说,还得安份下来。” 罗小将点头。 “嗯,正好今天是灯会,等打炀了,我出去转一圈,打听打听。” 青果点头,“你出去前,来我这拿钱,没钱办不成事。” “嗯,我记住了。” 兄妹俩商议好事,罗小将便开始打了盆水,擦大堂里的桌椅。 青果也没阻止他,必竟吃饭的地方,讲究的就是个卫生。人家吃得舒服,她看得也舒心不是! 这一天,申时一过,镇上的人果真又多了起来。 只是这拨人显然比早上的那拨人要讲究,都是些年轻的后生和半大的姑娘。有些是成双成对,有些则是姑娘三三两两成群,小伙五五六六一伙的。 罗兴祖饿着肚子在门外招揽生意,一边频频拿眼去看柜台里与青果说着话的林氏。 上午,他在外面招揽客人,林氏给送了好几回水出来,生怕他喊坏了喉咙。还不时的催他去歇歇,可是下午,从他站在这门外起,林氏连个眼神都欠奉。 罗兴祖不敢说什么,只得更大声的招呼来往的行人,试图让林氏听见他沙哑的喉咙,送碗水出来。 只是,他显然是要失望了。 就在罗兴祖再次将目光觑向柜台时,突然便发现,林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心里一喜,还想着林氏是不是给他倒水去了。只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林氏出来。他顿时就觉得心好像是被挖了一块一样,难过的不行! ☆、熊孩子出没 元宵一过,新年就算是结束了,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汲汲营生。 因为是老店新开,加上青果又一系列的改革和优惠方案,生意稳步见涨。虽然没达到用餐要排队的地步,但却是坐无虚席。 “果儿,今天又是满座。” 林氏走到青果身边,看着满堂的客人,眼睛都快笑成了一条缝。 “嗯,”青果点头,同样高兴的说道:“照这样做两年,我们就可以买地买房了。” 林氏点头,现在的日子真的就应了那句老话,芝麻开花节节高!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时不时的还得担心下老宅子的那些人和罗兴祖犯抽。 “开春,小将就要去上私熟了。”林氏轻声跟青果说道:“你看店里要不要再招个人?” 青果看了看忙得前后脚不着地的罗兴祖和小二,想了想说道:“再看看,要是生意一直这样好,我们就再招个伙计。” 林氏点头。 “果儿,文老先生来了。”青萍在外面喊道。 青果连忙放了手里的活,对林氏说道:“娘,我出去迎迎文老先生,您在这看着点。” “哎,你去吧。”林氏连忙说道。 青果才走出柜台,青萍已经迎了文老先生从外面进来。 “文爷爷。”青果连忙笑着上前。 “哎,丫头。”文老先生上下打量青果一番,抚须笑道:“嗯,不错,有个小掌柜的样子。” “哎,文爷爷您别打趣我了。” 青果正待上前去搀文老先生,却看到一个年约十三、四岁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小男孩正搀着文老先生。见青果朝他看来,小男孩对着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 “文爷爷,这个小哥哥是……”青果朝小男孩看去。 文老先生呵呵笑了拉了小男孩的手,对青果说道:“丫头,这是我大孙子,文书琦。”话落,又对方书琦说道:“书琦,这是你果儿妹妹。” 文书琦松开搀着文老先生的手,对果儿作揖,“书琦见过果儿妹妹。” 呃!青果还真叫不出书琦哥哥,她可不想见着个比她大的都喊哥哥。果儿笑了笑,还了个福礼。 文书琦便又退到一侧,重新去扶了文老爷子。 “果儿,你这生意不错啊!”文老爷子转身看了眼大堂的热火朝天,对青果笑道:“你拿给我的那些小菜,我大孙子特爱吃,我还想着领他来饱饱口福,看样子得改天了。” “哎,文爷爷,楼上雅间还空着,您和书琦大哥去雅间吧。”青果连忙说道。 文老先生连忙摆手,“哎,不用,不用,就我和书琦两个人,怎么好就占用那么大一间屋子。不用,我改天带书琦来好了。” 青果哪里能同意,文老先生对她们家可是有大恩的人,当下便不由分说的拖住了文老先生,将他连推带哄的请去了楼上。 楼上的雅间,青果也略略做了修改。 十来平方的屋子,进门便看到一张可坐八人的黑漆大圆桌,墙上挂着幅青果用三十文铜板买来的仕女图。四个角落分别摆了四盆花,花也不名贵就是常见的一些绿色植物。但这样一弄,屋子的整个意境就不一样。 文书琦扶了文老爷子坐下,四处打量了一番后,对青果说道:“果儿妹妹,这都是你布置的?” 青果点头,一边拿了桌上的茶壶替两人倒水,一边说道:“我看城里的酒楼都是这样,我也就有样学样了。” 文书琦笑了笑,接过果儿递来的茶。 “怎么样?书琦,”文老爷子呵呵笑着对文书琦说道:“爷爷说了,你这果儿妹妹是个妙人吧!” 文书琦点了点头,很是中肯的说道:“果儿妹妹是个能干的。” 青果很是表示了一番她的谦逊和羞涩后,对文老先生说道:“文爷爷,点菜吧。” “书琦,你点,你有什么想吃的都跟你果儿妹妹说,她保准不让你失望。” 文书琦笑着对青果说道:“那果儿妹妹给决定吧,爷爷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青果点头,说道:“那就我来安排吧,回头要是书琦大哥吃得不满意了,你再跟我说,我再继续改进。” 一番话,说得文老先生和文书琦同时笑出了声。 青果又陪着文老先生说了会儿话,正打算下去安排他们的菜,楼下忽的便传来一阵争执声。她愣了愣,下一刻,连忙开了门往下走。 “娘,出什么事了?是不是……” “罗姑娘!” 青果的话被一声惊呼打断。 青果抬头看去,下一刻,也愣住了。 “吕公子,韩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原本横眉怒眼瞪着林氏的吕明阳在听到韩光华喊出“罗姑娘”三个字时,便回头看了过来,一撞上青果错愕的目光,三脚并作两步便赶了上前。 “罗青果,你怎么会在这?”话一落,目光一转,手指绕一圈,最后落在青果鼻子上,大声说道:“不是吧?这食为天是你家开的?” 青果点头,“是啊,怎么了?” “哎……哎……”吕明阳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看起来约有八、九岁穿一身胭脂红如意暗纹锦袍的小男孩,一把推开吕明阳,蹭的跳到青果面前。 “我说你是怎么做生意的?哪有客人来了把人往外赶的?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你这店想不想开了!” “明月,不许胡说。” 不待青果出声,吕明阳已经大声喝斥起小男孩。 “罗姑娘,这是明阳的弟弟,明月。”韩光华笑着上前说道:“你别生气,他被吕明阳宠坏了,要气就气吕明阳吧。” “哎,韩光华。”吕明阳不干了,他转身看着韩光华不高兴的说道:“什么叫我给宠坏了,明明是我爹娘把他宠坏的,你怎么……” 韩光华笑眯眯的看着一脸便秘的吕明阳,淡淡说道:“难道说我错了?京都谁不知道吕家的小公子是负责闯祸的,吕家大公子是专职善后的!” “你……”吕明阳恨恨的瞪了眼韩光华,回头对吕明月说道:“明月跟罗姑娘道谦。” “什么?”吕明月顿时瞪大眼看着吕明阳,就好似吕明阳突然间就长出了第三只眼睛一样。他抬手点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顿道:“你说让我向这个穷丫头道谦?” 吕明阳点头,盯着吕明月看的目光已经有了几分冷意。 只可惜,吕明月打小是被他娘宠大的,哪里会被吕明阳这目光给吓到! “做梦!”吕明月干脆利落的说道:“让我给她道谦!吕明阳,你脑子进水了,亏你说得出来。” “吕明月!” 这下子吕明阳的脸色是真的变了,看着吕明月的目光已经不能冷来形容,而是带着淡淡的肃杀之气。 吕明月胆子再大,也被他大哥这样子吓得一个颤颤,愣在了那。 “吕公子,你这是干什么。”青果眼见要出事,连忙上前打圆场,笑了道:“二公子又没做什么错事,他当然不必为没做过的事负责了。” 不待吕明阳开口,她转身吓得脸色都些白站在一侧的林氏说道:“娘,刚才是怎么回事?” 林氏不敢去看吕明月,她轻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吕明阳三人来用餐,点了雅间。可是今天两间雅间都满人了,林氏便说没有包间了,让他们再等等。不想,吕明月官二代的优越感犯了,非要一个雅间。不管林氏怎么的赔着说好话,他都不肯。 林氏说的时候,吕明阳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青果。 在他来说,他看在叶家的面子上,卖了青果几分面子,让明月道谦。虽然吕明月无礼了些,但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青果若是识像就应该就坡下驴。之前,明明表现的很正常,怎么……吕明阳的目光朝林氏看去。 青果虽然是听着林氏说事,但注意力却是放在吕明阳三人身上,一见吕明阳神色变了,她当即便笑了说道:“吕公子,您看,我说了这事真不算是二公子的错。来者是客,二公子大驾光临,不说我扫席一待,反而却是让二公子失了兴致,真是我们的错。我在这,向二公子陪礼了。” 话落,她对着吕明月福了一福。 吕明月冷冷一哼,鼻孔朝天,看也不看青果一眼。 吕明阳在一怔之后,连忙虚手相扶,说道:“罗姑娘这可使不得。” 青果一福之后,笑了对吕明阳说道:“原就是我娘没把话说清楚,楼上雅间虽是有客人,但有一间雅室的客人,是朋友,我且去与他通融一二,把房间给你们腾一腾,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罗姑娘,不用了。”韩光华这个时候说话了,他撩了眼吕明阳后,对青果说道:“我刚才看过了,有一桌客人,快用完了,我们就在大堂用吧。” “这怎么行!”青果连忙摆手,对二人说道:“你们等一等,我上去说一声。” 话落,不待二人答复,转身便急急的跑上了楼。 “哎,罗姑娘……”身后响起韩光华的声音。 “哼,算她识时务!”是吕明月的声音。 青果唇角便嚼了一抹淡淡的冷笑,虽然吕明阳和韩光华待她一直客客气气的,但这掩在客气之下的疏离和不屑,别人或许看不出,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却是一眼就看出来的! 他们觉得他们做人高明,却不想,她宁肯直面吕明月这样粗暴简单的官二代,也不愿跟他们虚与委蛇!唉……长长的叹了口气,青果敲响了门。 “进来吧。”是文老先生的声音。 青果推门走了进去,“文爷爷,我跟您商量个事,还请您千万别生我的气。” 文老先生也是听到下面的争执声的,原本还打算下去看看,只是眼见争执声很快就没了,他也就打消了念头,现在见青果一脸为难的回来,他大至也能猜到发生什么事。 “丫头啊,是不是有客人要这雅间?”文老先生问道。 青果点头,一脸羞愧的说道:“文爷爷,都是我不好,不应该……” “哎,你这是说什么话。”文老先生怜惜的拍了拍青果的头,轻声说道:“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又是坐诊行医的,什么事什么人没见过?这客人来头很大吧?” “嗯,一个是醉仙楼的少东家,另外两个是青州知府吕大人府上的公子。” 青果话声一落,文老先生便连声道:“丫头,你快把人请上来吧,这真不是得罪的起的人。”话落,又回头对文书琦说道:“书琦,我们把屋子让出来,别让你果儿妹妹为难。” 文书琦笑着点头道:“嗯,爷爷,我听你的。” 说着,站起来,扶了文老先生准备往外走。 “文爷爷,我让我娘把后院我们自己用餐的小饭厅收拾下,您和书琦大哥在那用吧。就是那简陋了些,怕委屈了您和书琦大哥。” “哎,吃餐饭嘛,哪里不能吃!”文老爷子摆手道:“丫头,这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在哪吃都行!” “哎!” 青果连忙大声喊了青萍,“姐,姐,你让娘去后院收拾下,给文爷爷和书琦大哥在小饭厅摆一桌。” “哎,知道了,果儿。” 青果亲自送了文老先生和文书琦去了后院他们自家用的小饭厅,又让青萍留下来招呼文老先生和文书琦,这才转身去了厨房,把文老先生祖孙两人的吃食安排好了,林氏便追过来催她了。 “果儿,那个吕公子请你去一趟,说是有话要跟你说。” 青果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我这忙着,让她等一等吧。” “可是……”林氏犹疑的朝青果看来,“你都说了,他们不能得罪,你这样不是已经把人得罪了吗?” “娘,我这不是忙吗?你先让他们把菜点了,回头我忙完了再去招呼他们。” 林氏还想再说,但见青果转身去了小饭厅,她只得摇头急急往外走,柜台里不能没人! “果儿。”去酒铺让人送酒的罗小将急急从外面走了进来,人还没喘稳气,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对青果说道:“爹说,来了几个历害的人,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青果倒了杯水递给罗小将,说道:“哥,你也认识的,他们是九爷的朋友。是吕公子和韩公子。” “是他们?”罗小将放了手里的碗,抹了把嘴,对青果说道:“那……九爷和五少爷也来了?” 青果摇头,“没有,只看到吕公子和韩公子。” “他们来干嘛?” “来吃饭啊,来干嘛!” 罗小将挠了挠头憨憨一笑,末了说道:“那我去招呼他们,你别去,省得回头他们又刁难你。” 青果摇头,她虽然晾着吕明阳和韩光华,但最终要出面的还是她。 她还等着从他们这里打听运河的进一步消息呢! “不用,我去。” “可是……” 青果摆手,“你去柜台吧,帮娘盯着点,有事喊我一声。” “哎。” 罗小将乖乖的走了出去。 青果把厨房里做好的菜,送了两个去小饭厅。 “文爷爷,这是我们新推出的麻婆豆腐,您吃吃看,好不好吃。” 文老先生笑了说道:“这红红白白的看着就叫人有食欲,怎么会不好吃呢!” 说着,便给自己跟前的碟子里舀了一勺子,细细吃起来,边吃边点头。连声赞道:“好吃,这豆腐麻香带辣又水嫩,吃了让人停不下嘴。” “那文爷爷,您再偿偿这个。”青果舀了勺子水煮鱼片放到文老先生面前的碟子里,“鱼肉,您吃吃看。” “嗯,这鱼肉鲜嫩爽滑入口即化,好吃。”文书琦抢了说道。 青果拿了酒壶替文老先生倒上一杯,轻声说道:“文爷爷,厨房里还有几道菜,您跟书琦大哥慢慢吃,我先出去忙会儿,回头再来看您。” “哎,丫头,你有事,你忙去。” 青果又说了几句话,这才退了下去。 她一出屋子,便看到林氏急急朝她跑来。 “果儿,果儿,您快去吧,那个什么二公子在楼上又闹起来了。”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又闹起来了?” 林氏连连点头。 “那好吧,我去会会他。” “哎,哎,你快些去,快些……”林氏说着,便扯了青果往外急走。 青果到了楼上,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理了理衣裳,正准备抬手敲门时,门里的声音响起来,虽然偷听不是君子所为,不过青果自认她是小女子,不是什么君子。于是,便光明正大的站在那偷听。 “哥,这个罗青果什么意思?”吕明月不满的说道:“这都等了多久了,也没看到她来招呼我们,惹恼了我,我把它给砸了!” 青果撇了撇嘴,果然哪朝哪代,官二代都是嚣张狂妄的代名词。 “明月,你要是再这样不懂事,净闯祸,下次就别跟我出来。” “哥,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处处维护她!”吕明月急了,冲着吕明阳就吼了起来,“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站在门外的青果差点脚一软就裁了下去。 你妹啊! 想也不想,青果抬手就敲响了门。 “进来。” 青果推门走了进去,“吕公子,韩公子,不好意思啊,今天客人太多了,怠慢您三位了。” 吕明阳狐疑的打量青果,刚才吕明月的话喊得那样响,他不确定青果这是听到了还是听到了! 只可惜,不论他怎么打量,青果始终笑眯眯的。 吕明阳收了目光,朝韩光华看去。 “罗……” 另一道尖历的声音打断了韩光华的话。 “罗青果,你存心的是不是?”吕明月跳到青果面前,瞪了青果,喝斥道:“你让人把我们领到这屋子里来,便不露脸,是个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叶天麟的份上,我早把你这给砸了!” 叶天麟?! 青果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这个名字了,乍然从另一个人跟里听到这名字,说实话,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也不知道,那熊孩子跟他的亲亲表妹怎么样了? “吕明月你给我闭嘴,你再说一个字,我立刻让人送你回去!” 吕明阳这会是真的怒了,平时吕明月怎么胡来他不管,但是今天当着他的面这样胡来,他不可能不管。 青果扯了扯嘴角,回头对韩光华和吕明阳问道:“韩公子,吕公子,五少爷他好吗?我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到了。” 竟是对吕明月的蛮横无理,浑不在意! 吕明月怎么肯就这样被无视,正欲再发飙,被吕明阳一个狠狠的眼神给盯住了。 吕明阳给了吕明月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对青果笑着说道:“五少爷回盛京了,他临去前还念叨着,下次还要来找罗姑娘。” 青果笑了笑,点头道:“五少爷是个好人!” 吕明阳默了一默,转而撩了眼一侧犹自愤愤不平的吕明月,吕明月见兄长朝他看来,撇了撇嘴,恨恨的别过头,看也不看吕明阳一眼。 韩光华将两兄弟的互动看在眼里,笑着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我和吕兄是第一次来你这食为天,念在大家都是旧识的份上,你是不是该给我们打个折扣。” “当然!”青果立即说道:“今天三位公子的费用一律八折。” 韩光华听了在一边呵呵笑道:“那我先谢过罗姑娘了。” 青果摆手,“三位还没点菜吧?要不先把菜点了?” “罗姑娘,你看,我们第一次来,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们推荐一下?” 青果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询问了下几人的嗜好,知晓韩光华和吕明阳都嗜辣,便笑了说道:“我店里有一道水煮鱼片挺不错的,要不要偿偿?” “水煮鱼片?”韩光华顿时来了兴趣,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青果看,“罗姑娘,您看要不这样吧,凡是你接手酒楼后推出的新菜,都给我们上一道,你看怎么样?” 青果笑了笑,她自然是明白韩光华打的什么算盘。但有土豪上门送银子,她自然是百般乐意的! “你们就三个人,吃得完吗?”青果一脸犹疑问道。 “你管得着吗?”一直没出声吕明月再次犯熊,瞪了青果说道:“爷有的是钱,吃不吃得完跟你有关系吗?” 青果似笑非笑的撩了眼吕明月点头道:“二公子说得没错,是我多嘴了。那行,我这就下去让厨房开始做菜,三位先喝盏茶,稍候片刻。” 韩光华点头,“有劳罗姑娘。” “韩公子客气了,应该的。” 话落,青果对吕明阳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下去。 青果一走,吕明阳一脚便踹上了身边吕明月屁股下的椅子。以至于吕明月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一晃“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吕明阳,你发的什么疯!”吕明月爬起便“嗷嗷”叫着要跟吕明阳动手,“你别以为你是老大,就可以随便欺负人,我……” “你怎么样?”吕明阳目光阴冷的盯着吕明月,手一抬,虚空点着吕明月一字一句说道:“你听着,在我们今天离开之前,你敢再开口说一个字,回去,我就禀明父亲,家法侍候!” “你……” 吕明月瞪大了眼,却是再没了之前的跋扈。 跟大多数世家一样,吕家这样的官宦之家看重的也是长子,虽然吕明月更得宠爱,但宠爱与看重自是后者行事更为简便一些! 收拾好了吕明月,吕明阳这才朝韩光华看去,见韩光华神色淡淡,似乎刚才的一切根本就不是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 “早知道,我就带明锦出来,那丫头又乖巧又听话……” 吕明阳嘴里说的明锦,是吕明月双胞胎的妹妹,吕明锦。 韩光华听了摇头笑道:“你也别生气了,老话不是说老大傻、老二尖,老三是个孙悟空吗?他们啊,生来就是跟我们做对的!” 吕明阳闻言愣了愣,稍倾摇头失笑,末了问道:“是了,我还想问你呢,不是说要把光宇也带来的吗?怎么没来?” 韩光华底下有个同胎兄弟,韩光宇,跟吕明月同龄,也是个能把天捅个窟窿都不变脸的主儿! “他!”想起自己那个小兄弟,韩光华也是一脸的苦笑,说道:“他到是想来,只是来不了。” “怎么了?”吕明阳失笑道:“闯祸了?” 韩光华点了点头。 吕明阳便问道:“你娘可是比我娘还护犊子的!这次狠得下心了?” “不狠心也得狠心,你知道光宇这家伙干什么了吗?” 吕明阳摇头。 韩光华想起自家那个宝贝弟弟做的事,先是摇头苦笑一番,末了才开口说道:“他偷了我娘那套红宝石的头面送给了万花楼的小蔷红。” 吕明阳嘴里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就连坐在他边上的吕明月这个时候也一改之前生气的样子,一迭声的问道:“韩大哥,你说什么?光宇他真的偷了伯母的头面送小蔷红?” 韩光华苦笑点头,“若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次他能乖乖的留在家里?” “哈哈哈”吕明阳抑制不住发出一长串的笑声,直到韩光华对他表示出了不满,他才慢慢的敛了笑声,探手摸了摸自家弟弟的脑袋,语重声长的说道:“明月啊,你可别跟光宇学,你要知道,他娘平均一个月添两套头面,我们娘可是一年才打两套头面的!” 吕明月点了点头,说道:“哥,你放心,我才不去偷偷娘的头面,在她眼里,那可是比我还宝贝的宝贝!” 话落,就在吕明阳略表欣慰时,吕明月却是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角。 “我要偷,就去偷爹书房里的银票,有银子什么样的头面买不到!” 吕明阳“……” 韩光华“噗嗤”一声大笑出声。 “去,去,一边呆着去。”吕明阳嫌弃的将吕明月赶到了一边,骂道:“回头让爹打折你的腿,你别哭。” 吕明月撇了撇嘴,很是一脸不以为然。 吕明阳则朝韩光华看去,说道:“那这次光宇是不是吃了顿苦头?” “挨了一顿家法!”韩光华笑道。 吕明阳点头,韩家虽说是商户人家,但家教甚严。别说是韩光宇还小,就是韩光华这年纪,韩老爷都是严令他禁止出入这种花街流巷。想来,这次,这位韩小公子真真是吃了番大苦头! “那小蔷红好像是万花楼打杂的吧?”吕明阳突然问道。 “是的。” 吕明阳默了一默后,除了苦笑唯有苦笑。 好在这个时候,青果带着林氏上来送菜了。 “韩公子,吕公子,先上这几道菜,后面的也吩咐下去了,很快就会上齐。” 韩光华连忙起身,要帮青果摆菜,被青果拒绝了。 “韩公子您坐,这些事,我和我娘会做的。” 韩光华便笑着坐了回去,目光落在桌上的菜食上时,漆黑的眸子顿时闪出狼一般的绿光。 “韩大哥!” “嗯。” “你这目光太吓人了。”吕明月往吕明阳身边靠了靠,对韩光华说道:“知道的,以为你是饿死鬼投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这烧菜的有杀父夺妻之仇呢!” 呃! 青果忽然发现,所谓的熊孩子,没有最熊,只有更熊。叶天麟算什么!吕明月才是熊孩子里的超级熊! 韩光华笑了笑,指了桌上的那道水煮鱼片对吕明月说道:“你最爱吃鱼,偿偿看吧。” 青果也想看看吕明月这个熊孩子会不会再一出“熊出没”,便笑盈盈的站在一边看着。 吕明月哼了哼,举筷,夹了一筷子鱼吹了吹,放到嘴边。 等吕明月一口鱼肉下了肚,青果笑眯眯的问道“好吃吗?” 好吃吗?当然好吃了! 可是…… 吕明月挑了挑眉头,淡淡道:“嗯,还不错。” 青果笑着对韩光华和吕明月说道:“那韩公子,吕公子您们慢用,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要和林氏退出去。 “罗姑娘。”韩光华喊住了青果,“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请你坐下说说话?” 青果想了想,末了点头对林氏说道:“娘,您先去柜台看着,有事就喊我一声。再跟哥说一声,叫灶上快点,把剩下的菜给送齐了。” “哎,那我下去。”林氏挑了眼青果身侧的三人,压了声音对青果说道:“你自己小心点,有事就忍忍,千万别犯倔,他们,咱惹不起。” “我知道,您去吧。” 送走林氏,青果笑着将手里的托盘放到一边的几上,在韩光华身边坐下,笑道:“这后面还有好几道菜,三位还请吃慢些,不然吃饱了,后头的味就偿不了了。” 韩光华笑了笑,他刚才已经将桌上先上的五道菜逐一偿了偿,偿一遍,心里便多一分惊喜。如果,这些菜的做法能学到,然后把这些菜推到醉仙楼分布全国的分号,可想而知,会是一份怎样的财富! “罗姑娘,我能不能见一见你的厨子?”韩光华放了手里的筷子,对青果说道。 “韩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青果笑笑,轻声说道:“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好吃就行了,何必要看生蛋的鸡是什么模样?” 韩光华“……” 吕明阳“……” 吕明月“……” 足足过了约有那么几秒钟,三人才回过神来。 吕明月才要开口,却是被吕明阳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他虽然心有不甘,可还是垂了头,化悲愤为力量,将桌上的菜当成了青果,大口嚼咀起来。 “罗姑娘,问题是我这吃的不是蛋啊!”韩光华失笑道:“再说了,你也知道,我是开酒楼的。同行嘛,遇上新奇的不懂的,总想切磋交流一番,是不是?” 你妹,你是想切磋交流吗?你丫眼睛里写着“我想挖墙角”好不好! 青果笑了笑,淡淡道:“韩公子,厨子您刚才其实已经看到了。” “嗯?” “这些菜都是我娘做的。”青果笑盈盈的说道:“只是我娘生性腼腆,不好与人打交道,所以,您说想与她切磋交流,怕是不能够了!” 韩光华脸上的笑僵了僵,稍倾,他回头跟吕明阳交换了一个目光,再然后,点了点头道:“无防,我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青果乐得装糊涂,便开始将桌上另外几道菜一一解说一番,这时候,林氏又将剩下的几道菜也让罗兴祖送了上来。顿时便闻见满屋子的麻辣鲜香,当真是闻着便让人口水直流。 “这道宫爆鸡丁一推出,就得了大家的喜欢,三位偿偿看。” 青果拿了一副干净的筷子,分别替韩光华和吕明阳、吕明月夹了一些。 三个人,十来道菜,就算是一盘子夹两筷子,也吃饱了,更别说还不仅是两筷子。于是,一餐饭吃下来,桌上大半的菜还剩着,但三人却是撑得半天动不了。 青果转身下楼沏了三杯浓茶上来。 “三位喝盏茶,解解腻吧。” 等三人捧了茶盏,一人又灌下一盏茶水后,那种吃撑吃晕乎的感觉才好了很多。 青果看着桌上剩下的大半的菜,像征性的问了一句,“请问三位,这菜要打包带走吗?” “打包?带走?怎么打包,怎么带走?”吕明月好奇的问道。 青果便说道:“噢,是这样的,我们店允许客人将吃剩下的菜打包带走,并且无偿提供打包工具!” “什么?”吕明月一脸惊愕的看着青果,“你是说,你还提供碗碟,让我们将菜打包带回家?那些碗碟不收费?” “不是。”青果笑着解释道:“我们免费提供的不是碗碟,只是一些方便携带的比较简陋的陶罐竹筒什么的,如果你们要用碗碟另装,那还请付押金,下次碗碟带来,我再退还押金。” “切!你真俗,怎么什么都离不了个钱字。” 吕明月没好气的撇嘴道。 青果失笑,心道:你个熊孩子,你难道不知道没钱是万万不行的吗? 朝光华想了想,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我若是将这些菜都打包带走,你就不怕,我酒楼里的师傅把你这菜给研究出来?” “真要是能研究出来,那也是你家师傅的本事是不是?”青果笑着说道:“韩公子进店就是客,是客当然就享受跟其它客人一样的待遇,自然不会因为你是醉仙楼的少东家,便特殊对待!” “好!”韩光华拍手道:“那我就做一回真小人,罗姑娘让人打包吧,碗碟的钱且一起算进去,便是。” 青果点头,起身说道:“您稍等,我这就下去喊人来打包,顺便把帐给算一算。” 韩光华点头道:“罗姑娘请便。” 等青果下楼,韩光华朝吕明阳看去,笑意微敛,淡淡问道:“你怎么看?” 吕明阳耸了耸肩,“你不是都打听清楚了,是因为高掌柜要去投亲,这酒楼才被她接下的。” 言下之意便是,这还真只是青果的运道! 韩光华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可惜,这般玲珑剔透的姑娘,偏偏投生在农门之家,若是在你我之家,怕是进宫当个贵人都不为过!” 吕明阳细长如桃花的眼,眸光流转间,同样生起一抹惋惜之色。 当然,这种情绪也只是一瞬间的,反到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你从盛京来,凤翀的事怎么说了?是真的要尚公主吗?” 韩光华点了点头,“苏妃娘娘很欣赏叶大人,又遣了宫人在叶大人府上见过凤翀一面,我看这事十有*便成了。” “苏妃娘娘喜不喜欢凤翀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福顺公主她喜不喜欢?你也知道,古往今来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可这男人里面却是不含附马的!万一那福顺公主是个蛮横刁钻的,凤翀这一辈子可就完蛋了!”吕明阳说道。 “你能想到的,凤翀会想不到?”韩光华挑了眼吕明阳没好气的说道:“现在是叶伯父和叶大人都有意让他尚主,他就算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也没办法。这婚姻大事,向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说不定还是皇上剔婚,凤翀还能抗旨不成?” 一袭话只说得吕明阳顿时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半响回不过神来。 良久,闷声问道。 “那运河的事怎么说了?” “暂时没消息,你放心,我来之前,已经跟家父说过了,让他留意工部尚书唐纶,唐大人的动静。工部掌水利工程,兼领航运之政,真要修运河,他那里定然是最早有动静的。”韩光华说道:“再则,凤翀也在留意着,一有消息,他肯定会通知我们。” 门外站了约有片刻钟的青果,这才对适才得了她示意不敢往前,就站在楼梯间的罗兴祖招了招手,她则抬手敲门。 等青果进了屋,韩光华和吕明阳便止了适才的话题,只看着青果手脚利索的把他们吃剩下的那大桌子菜打包,拿了一个红漆描海棠花的食盒了装了,末了,笑盈盈的说了一句。 “韩公子,吕公子,酒水菜钱八折下来合计是一两八分银子,这碗碟食盒的押金一共是二分银子,总计一两二钱银子。” 韩光华笑着付了帐,接过青果递来的食盒先放到一边,而是同青果说起另外一件事。 “罗姑娘,这再过几个月,便是送酸咸菜的日子了,你这忙着酒楼的事,不会把这事给忘了吧?” “不会,不会。”青果连忙说道:“我都记着呢,只是要跟少东家说一声,以后去送菜的不一定是我,有可能会是我外公和舅舅,也有可能是旁人,您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们捎话给我。” 韩光华点了点头,对他来说,只要青果能照常供应,别坏了他的事就行!谁送他不管。 到是罗兴祖,在听到青果说有可能是林善文和林家兄弟俩给醉仙楼送货后,看了青果几眼。 “韩公子,其实我有件事还想麻烦您帮个忙。” “哦!”韩光宇怔了怔后,当即说道:“罗姑娘这青州府内,你应该知道求吕公子帮忙比求我强多了!” 青果看了眼笑得好不狡猾的吕明阳,呵呵一笑,轻声说道:“谢谢韩公子提点,只今天这个忙,却是韩公子帮得上,吕公子这,怕是日后得找机会欠上一个人情!” 她慧黠的话使得吕明阳和韩光华笑了起来。 笑声方歇,韩光华这才对青果说道:“那行,罗姑娘且说说吧,想要在下帮什么忙?若是帮得上,定然义不容辞。” 青果点头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便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出来,打开,递给了韩光华。 “韩公子能不能替我打听下,这种菜在哪里有卖?” 韩光华接过青果递来的纸,等看清纸上画的是一棵叶子深裂,边缘皱缩,叶片大,淡绿色的菜后,不由错愕道:“这是什么东西?” “哦,这是一种菜。”青果说道。 “你找它有什么用?” “当然是找来种啊!”青果将早就编好的借口说了出来,“听人说这东西虫害少,而且不费事,我想找来种种。” 韩光华点了点头,“行,那我帮你打听打听吧。” “那谢谢韩公子了。”为了不让韩光华忘到脑袋后,青果想了想说道:“韩公子,如果能找到这菜,我想,不仅是我这食为天,就是你那醉仙楼生意肯定又要翻番。” 韩光华被青果说得目光一亮,当即重重点头道:“行,我记下了。” ☆、休书 二月二,龙抬头。 青果家选了这个日子送罗小将入学。 因为入学是人生中与成人、成亲、身死相提并论的大事,所以这入学除了要择良辰吉日外,还要举行隆重的仪式和典礼。 入学用品是要自备的,一般人家也就是一套学习用的桌椅和文房四宝,讲究的人家不仅有书笔文物、茶壶盖碗、手炉脚炉等还带着随身侍候的书僮。当然祭拜圣人的礼物也是不能少的! 罗小将抱了只大红公鸡,穿了双大红木屐由林氏和罗兴祖陪着去了裴家学堂。 裴家学堂是由青阳镇的富户裴员外出资兴建的,坐馆的先生也有别于一般的先生,裴家学堂的先生是个举人,姓施,是元狩七年的举人,只可惜此后三年一次的春闺次次名落孙山,一气之下便不再应试,而出来坐馆授学。 本来裴家学堂只收裴家弟子,但因为裴家人口不盛,子弟资质也不突出,施举人便跟裴员外建议,不如再向外招收些资质或家世不错的孩子,以后这些孩子有出息了,也会念着他的好!裴员外是个与人为善,便应承了下来。 照理青果家还要设宴款待施举人,但因为施举人是裴员外家请来的先生,不接受宴请。青果便让厨子做了一桌席面,算着时间送去了学堂。 下午,罗小将额上顶着一点朱砂回来的时候,青果愣是没忍住,笑了前俯后仰把个罗小将气得捏着拳头冲她吼了半天。 “不许笑,不许笑,听到没。”罗小将跺着脚吼道:“先生说这是朱砂开智,寓意从此眼明心明,好读书,读好书。” “好,好,我不笑,不笑。” 青果说着不笑,可抬头对上罗小将额间那点朱砂,再看他梳着的双髻,活脱脱一个红孩儿的扮像,哪里还忍得住,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只把个罗小将气得,恨不得上前按着她揍! 林氏在一旁看不过眼,上前扯了把青果说道:“不许欺负你哥哥。” 呃! 青果很是无辜的看着林氏,怎么,她看起来很恶霸吗? “小将,来,快把这汤喝了。”青萍从后院端了一盏鸡汤出来,“一直给你灶上温着呢,快喝了,都说读书很辛苦的。” 罗小将瞪了眼青果,朝青萍走去,大声说道:“姐,还是你最好,不像果儿那个坏。” 被人定意为“坏蛋”的某人摸了摸鼻子,悻悻然的垂了头,乖乖的算她的帐去了。 从这天起,罗小将便过上了寅时起,酉时归早出晚归的生活。 虽然生活在镇上,但罗小将中午并不能回家吃饭,都是一大早林氏做好给拿个食盒装了,让他带去学堂。因着他带的饭食总是花样百出,他又是个大方,往往拿出来跟大家分了吃,因为罗小将在裴家学堂很是混得开。 因为是初入学,罗小将从学“方块字” (书写在一寸多见方纸上的楷书字),开始入手,只有等他能识千字以后,才可以跟着施举人学“四书”。 这就是施举人不同于别的先生的地方,一般的先生都是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入手,而施举人却是从“四书”下手。除读书背诵外,施举人还手把手的教润字,描红,这两样学全了,便可以写映本,进而临帖。 罗小将的资质并不是特别高,但胜在他肯用心,肯吃苦,因此倒是额外得了施举人的几分喜欢。 酒楼少了一个罗小将,似乎便有点忙不过来的样子,就在青果想着,是不是该再招个小二时,罗家又来人了。 只是,青果怎么也不会想到,来的会是罗香菊! 看到罗香菊的刹那,青果差点便失笑,同时,她深刻理解了,那句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果儿。” 罗香菊和周世礼两人并肩走了进来,他们身后是垂了脑袋不敢头也不敢抬的罗兴祖。 青果看了眼大堂内的食客,饭点已经过了,人少了起来。相对的来说,便也没那么忙,林氏和青萍正帮着小二收拾桌上的碗碟,两人听到罗香菊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朝青果看过来。 “姑,你来吃饭吗?”青果抬头对罗香菊笑了笑,对青萍招呼道:“姐,你把靠街的桌子收拾好,我大姑和大姑父来吃饭了。” “哎……哎……”青萍一边狐疑的应着,一边赶紧着收拾桌子,轻声跟林氏说道:“娘,果儿不是说不跟我姑她们来往吗?可是……” 林氏也不知道青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相信青果是个有主意的,当下便说道:“别管,让果儿来处理,我们按她说的做就是。” 罗香菊连忙摆手,“果儿,我们不……” “姑,你别担心,第一次来我们店的都打八折,我给您也打八折。”青果笑眯眯的说道,末了又指身后悬着的那些菜谱说道:“姑,您要是想不好吃什么,就照这牌子点。” 罗香菊目光沉沉的挑了眼青果,只可惜青果说完那句话,又低头算她的帐去了。 “二哥……”罗香菊回头朝罗兴祖看去。 罗兴祖讪讪的上前,“果儿……” “爹,您要是不忙,就去后院帮忙把那些碗洗了吧,这晚上还等着用呢。”青果抬头对罗兴祖说道:“不然,回头娘又要累得胳膊抬不起来了。” “哎,哎。”罗兴祖连忙点头,只是人却没动,只是目光隐带哀求的看着青果。 青果笑了笑,“怎么,爹您还有事?” “这不,你姑和你大姑父……” “我姑和我大姑父是来吃饭的,爹,您这是打算陪她们吃饭呢,还是打算替她们结帐?”青果淡淡问道。 罗兴祖没了声音。 “果儿,你就是这样跟你爹说话的?你有点做人儿女的样子吗?” 罗香菊当即便不乐意了。 青果呵呵一笑,将手里帐本随手一合,抬头对罗香菊说道:“姑,您的意思是您要教教我怎么做人儿女的是不是?”不待罗香菊开口,她声音一提,略为大声的说道:“正巧,我也想问问姑,您是怎么给人做兄妹,给人做姑的。要不,我们把这话说道说道?” “果儿……”罗兴祖连忙打岔,“果儿,你姑和大姑父来一趟不容易,你……” “我怎么样?”青果目光凉凉的朝罗兴祖看去。 罗兴祖不吱声了,步子一退,缩到了周世礼身后。 周世礼扯了把罗香菊,罗香菊瞪了眼青果,往边上让了让,让出了身后的周世礼。 “果儿,你是不是对你姑和我有什么误会?”周世礼笑着对青果说道:“一家人,有什么误会把话说开了,就还是一家人。” 青果笑了笑,抬头看了周世礼,“大姑父,桐花是怎么死的?” 周世礼脸上的笑一僵,稍倾扯了扯嘴角,想找个借口把话搭过去时,青果却是“嗤”笑一声,目光淡淡的撩了眼罗兴祖后,对周世礼说道。 “算了,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对了,大姑父你来了,有件事,也该是让你知道,你知道了,还请你回去与大伯父、三叔,小姑他们都说一声。” 周世礼眉头一皱,看向青果问道:“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爹和我娘和离了!” “扑通(啪)”一声,站在周世礼身后的罗兴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青果,哆了嘴唇说道:“果……果……” 周世礼神色一变,飞快的跟罗香菊交换了一个眼色。 罗香菊面色微沉,眉目轻拧,目光锐利的盯着青果看,“果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青果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不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姑……噢,不对,我现在不应该喊你姑了。”青果笑道:“其实早就不应该喊了,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青果眉梢轻扬,对着罗香菊灿烂一笑,“周太太,你看,要不要把我爹和我娘的和离书拿给你看看?” “周太太?”罗香菊目光狰狞的看着青果,“你喊我周太太?” “不然……”青果翘唇一笑,脆声道:“我喊你周夫人?那可不行,夫人是要夫家有官身的,周太太,你可不能让我做犯法的事!” 罗香菊已经是气得整个身子都在颤了,她抬手指了青果,“罗青果,你……你……” 青果撇了撇嘴,似笑非笑的迎着罗香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个笑却是将一切说尽。没错,我就是在讽刺你,我就是在踩你,怎么样?你气吗?气死拉倒! 周世礼把罗香菊扯到一边,肃沉了脸对青果说道:“果儿,你把和离书拿出来,我看看。” “你看?”青果呵呵一笑,冷声说道:“你合适吗?” “你什么意思?”周世礼眉目间已不是用阴沉来形容。 青果皮笑肉不笑的撩了眼面色难看的周世礼,对一侧懵了的青萍喊道:“姐,你来看下柜台。” “哎!”青萍应着,垂了头走上前。 青果抬头对周世礼和罗香菊说道:“周太太,我这是打开门作生意的,你二人往这一站,怕是要影响我生意,既然你们不是来吃饭的,那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吧。” 也不管罗香菊和周世礼是个什么意思,青果率先拾脚走了出去。当然,出去之前,没忘了拿样东西。 周世礼扯了把气得全身都颤抖的罗香菊,紧跟着青果走了出去。 如同被雷劈了的罗兴祖扶着柜台慢慢站了起来,目光茫然的在大堂里扫了一眼,最后跟正朝她看过来的林氏撞了个正着。 “桂花……” 林氏撇了眼,继续收拾着手里的桌椅。 罗兴祖一僵,续而又朝青萍看过来,哆了唇问道:“青萍,这……这是怎么回事。” 青萍还觉得奇怪呢! 不过,她现在学乖了,青果要干的事,她还是附合的好,不然倒霉的就是她。 “我不知道,爹,您去问果儿吧。” 门外,罗香菊一把甩了周世礼的手,对青果骂道:“罗青果你有没有人样?你娘就是这样教你……” “周太太,这要说起来,我娘还真没你娘会教,您看,您是个连侄女的命都能算计的人。这本事,这天底下怕是也没几个能跟你比吧!”青果一脸讥诮的说道。 “你说的什么疯话!”罗香菊抬手便要往青果脸上扇去,一边嘴里骂道:“小蹄子学人做几天生意,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只是她那手还没招呼到青果脸上,便被青果一侧脸给躲过了,眼见罗香菊还要挥手,青果冷声道:“周太太,你要是再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到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罗香菊咬牙道。 话落,一手去抓青果,一手便要往青果脸上继续招呼。 “二狗子。” 青果一声历喝。 没等罗香菊反应过来,便看到角落里忽然就窜出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身脏乎乎的,那些孩子呼啦一下,上前抱住了罗香菊的脚,脏兮兮的脸对着罗香菊,黑乎乎的手更是伸到了罗香菊的脸前。 “太太,行行好,给点钱吧。” 罗香菊先始没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顿时便被这几个叫化子身上的臭味给熏得作呕。 “啊……放开,放开我……”她连喊带踢的想要挣脱这几个化子,一边回头对身侧的周世礼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上来帮我。” 周世礼反应过来,上前拎了小乞丐便往一边扔,嘴里骂道:“小要饭的,快松手,不松手,打死你。” 青果撇了撇嘴,目光朝抱着罗香菊双脚的小乞丐眨了眨。那小乞丐黑黑大大的眼睛一眯,抱着罗香菊的手一紧,身子往地上一赖,张嘴就喊了起来。 “打死人了,要打死人了,快来人啊……” 罗香菊看着那些黑乎乎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好几次更是感觉脸上也被摸了几把。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越发尖了喉咙喊起来。 “啊,放开我,快放开我……” 青果眼见得有人围了上前看热闹,她扯了嘴角,冷冷一笑,大声说道:“周太太,这几个小乞儿不过是讨口饭吃,你何必这样不依不饶呢?这又是喊打又是喊杀的,心也太狠毒了吧?” 正手忙脚乱帮着罗香菊对付那些乞儿的周世礼,听到青果这话,手一顿转身便对青果吼道:“罗青果,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大了是不是就得弑母杀父啊!” 青果“嗤”笑一声,对周世礼说道:“周老爷你这话说得真好笑,我原也不过是好心劝周太太几句,没必要跟几个乞儿过不去。怎么就变成我恶毒了?照你这意思,我眼看着你把这几个乞儿打死了,那才是好人?” 话落,回头对围观的众说道:“大叔大婶们,你们可都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了。” 围观着的人连连附和道,指着罗香菊和周世礼说了起来。 “瞧你们绫罗绸缎的穿着,打发这几个小乞儿几个小铜板怎么了?这喊打喊杀的,就是县太爷也没你们威风啊!” “可不是吗?还是这罗小掌柜菩萨心肠,总是接济这几个小乞儿。” “就是,瞧着人模狗样的,连个孩子都不如!” 周世礼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像只蛤蟆一样瞪大了眼。 罗香菊情急之下,总算是回过神来,对一侧的周世礼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拿钱出来啊!” 周世礼连忙去摸口袋,一摸,就僵在那了。 罗香菊见周世礼僵在那半天没动静,急得就快哭出来了,当即便骂了出来,“周世礼你个孬货,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啊,快拿钱出来给他们啊!” 周世礼涨红了脸,对罗香菊说道:“菊,没……没铜板,都是银子!” 青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便看到身后罗兴祖正神色惶惶的朝她看来。见青果朝他看去,罗兴祖张了张嘴,但青果下一瞬却是飞快的回了头,继续看眼前的热闹去了。 不仅是青果失笑,就连围着看热闹的人也齐齐笑出了声。 更有人起哄道:“哎呦,是银子啊,老爷,要不我给兑些铜板?” 周世礼还没出声,罗香菊已经尖叫着喊了起来。 “给他们,都给他们……” 周世礼不敢违背罗香菊的意思,当即便从袖袋里抓了一把碎银子扔了出去。 这下子,不仅是抱着罗香菊的小乞儿,就连围着看热闹的人都一窝蜂的扑了上前抢那些碎银子! 好不容易脱身的罗香菊踉跄着被周世礼扶到了一边,捂着胸口一个劲的干呕,等看到自己一身的新衣满是脏污的黑渍时,胸口又是一阵翻腾。 “我……我要换衣。”罗香菊对周世礼说道。 周世礼二话不说,扶着罗香菊便要往酒楼里走。 眼前却忽的伸出一只白皙小巧的手,周世礼看着拦在跟前的青果,拧了眉头说道:“果儿,你啥意思?” 青果笑笑,什么也没说,从袖笼里扯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到周世礼跟前,“周太太可能不识字,这个你念给她听听吧。” “果儿,你大姑现在要换衣裳,没功夫跟你瞎扯!” “我还要招待客人呢,更没功夫跟你们瞎耽搁。”青果没好气的说道,话落,将手里纸一抖,对周世礼说道:“看看,看清楚了,把人领走,以后别有事没事往我这凑,你们不嫌臊,我还嫌脏了我这地方!” “罗青果!”周世礼要不是扶着罗香菊,他怕是都要动手招呼青果了。 青果哼了哼,看也不看周世礼一眼,一眼睃到人群里看热闹的文秀才,连忙招手道:“文秀才,来帮我把这东西读读。” 被点到名的文秀才连忙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对青果说道:“我给读一读,你回头给我啥好处?” “回头,我店里有新出的菜,第一个请你品偿!”青果说道。 “成交!”文秀才双掌一拍,然后手一伸,对青果说道:“拿来!” 青果便将手里的纸递给文秀才,文秀才接过,先是自己一目十行走马观花看了一遍,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的大声读了起来。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然,现已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于元狩年二月十八日青阳镇三坑村人罗兴祖谨立。” 这年头读书人少,识字人更少,这咬文嚼字的,怕是没几个人听懂。 “文秀才,这啥意思啊?”青果故意问道。 文秀才嘿嘿一笑,说道:“意思就是夫妻缘尽名分东西,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青果点了点头,回头对罗香菊说道:“周太太,你可听清楚了?” 罗香菊能不听清楚吗? 但她听清楚了又怎么样?她这会子被那股萦绕在鼻边的气息熏得眼前直发黑,哪里还能管罗兴祖休不休妻! “你爹是出族的人,我管他休不休妻!”罗香菊嘶声喊道。 青果冷冷一笑,淡淡道:“那你这有事没事往我这走,是什么个意思?” “我……”罗香菊被青果问得一怔。 她来这,还不是因为周世礼说要通过她二哥走叶家的关系吗?不然,送她银子她也不来! 青果没等罗香菊答话,转而对周世礼说道:“周老爷,我爹他是出族的,现在他又休了我娘,而我们三姐弟是跟我娘的,这酒楼也是我娘开的,还请你跟罗家人说一声,往后别再来了,不然……” “不然怎样?”周世礼沉了声问道。 青果笑笑,“说了不就没惊喜了,周太太你说是不是?” 话落目光意有所指的朝罗香菊身上的那些污渍看了看。 罗香菊顺着青果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明白过来,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青果骂道:“贱蹄子,你故意的!” “周太太嘴巴放干净点。”青果小脸一沉,目光霍然一历,朝罗香菊说道:“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说话办事不问良心,也用用脑子,别以为谁都是你能算计的。今天,我念在都姓罗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下回,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话落,也不管罗香菊什么反应,转身便往里走。 “果儿……”罗兴祖目光茫然的看着迎面而来的青果,哆了嘴唇问道:“我什么时候写过那东西?为什么我不知道?” 青果哼了哼,淡淡道:“爹你什么时候能记得清自己做过的事呢?那上面白字黑纸写得清楚,你没写,可上面有你的手指印!” “不可能……”罗兴祖摇头,“不可能的。” 青果笑笑,把手里的休书往罗兴祖眼前抖了抖,“是不是你的手指印?” 罗兴祖的大拇指幼时被火烧过,指纹残缺不全,休书上的红色指纹中间是一块糊的,只周边螺纹清晰,可不就是罗兴祖的指纹! “这……这……”罗兴祖指着青果手里的休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青果收了手,把休书重新四四文文叠好,往袖袋里一收,对罗兴祖说道:“你是现在跟周老爷周太太他们走,还是我把工钱给你结好,你再走?” “果儿……” 罗兴祖不是傻瓜,这休书他今天是第一回看到,自然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原因,这一切都是青果为了惩罚他而弄出来了。但,就算是知道,他又能怎么样?白纸黑字写在那,上面有他的手印,他说得清吗? 青果没再看罗兴祖,径自进了酒楼,唯一庆幸的就是好在酒楼客人少,不然,这脸真心丢大发了! “果儿,”青萍一等青果进了柜台,立刻上前一把抓了青果的手,急声问道:“那休书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青果抬头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青萍,笑了笑问道:“姐,你去问爹吧,我还想知道,他好端端的干嘛要把娘休了呢!” “果儿!”青萍跺脚,压了声音说道:“你还想骗我!那休书肯定是你弄出来的名堂。” “没错,是我弄出来的名堂!”青果看了青萍,一脸淡漠的说道:“那你现在知道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青萍怔了怔,稍后涨红了脸,急道:“果儿,这……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这万一假戏成真了,怎么办?” “这不是假戏成真!”青果一字一句说道:“这就是真的休书!而且,娘也知道的。” “什么?”青萍愕然的朝柜台外正一脸平静的收拾着桌椅的林氏看去,稍倾,她摇头说道:“不可能,娘,娘怎么会同意……” “娘为什么不同意?”青果朝青萍看去,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淡漠,“爹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今天是大姑,大姑父,明天是大伯小叔叔,后天是谁呢?我们辛辛苦苦的想尽办法赚钱过好日子,难道就是为了养他们?” “不是……可是……” “没有什么不是,可是的。”青果断然说道:“我说过,谁要拉后腿,我就断了他(她)后腿的手!” “果儿……”青萍略带惊惧的看着青果,摇头道:“你这样好吓人。” 青果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吓人吗?惹火了我,更吓人的事我都做得出来!” 青萍默了一默,最终什么也没说。 青果打开装铜板的小箱子,取了个约有两钱重的银锭递给青萍,“这是爹的工钱,你给他送过去。跟他说帐结清了,明天开始不用来酒楼了!” 青萍看着青果小手里那枚雪白的银锭,犹豫半天也没伸手去接,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青果说道:“果儿,不要这样好不好?” 青果正待开口,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银锭。 两姐妹同时抬头看过去,对上林氏略有些苍白的脸。 “娘……”青萍语哽咽的喊了一声林氏,哽声说道:“娘,你劝劝果儿吧。” 青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那样安静淡然的看着林氏。 林氏扯了扯嘴角,对青果说道:“果儿,我拿去给你爹吧,顺便再把他的衣裳收拾下,让他带走。” 青果点头。 林氏又看了看青萍,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外面,罗兴祖正被罗香菊和周世礼一前一后给堵在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罗香菊已经顾不得身上的臭味,而是压了嗓子对罗兴祖斥道:“休妻?你现在肯休妻,当初干嘛为了她还闹出族!” 周世礼的重点却是在叶家的事上,“二舅哥,这酒楼是不是叶家替你开的?是叶家替你开的,你怎么能留给他们呢?你得要回来。” “对!”罗香菊斩钉截铁的说道:“把酒楼要回来,他们不是都认准了林桂花那个扫把星吗?你把酒楼要回来,让这几个小蹄子跟着林氏喝西北风去!” “是啊,二舅哥。”周世礼语重心长的对罗兴祖说道:“香菊说得有道理,你得把这酒楼要回来,不然,叶家那边你不好交差啊!” 罗兴祖看着眼前不停翻飞的两张嘴,脑子里好似有无数的密蜂轰轰的叫着,叫得他脑仁子一阵一阵的痛。他不由自主的往前看,目光落在身前一丈外的酒楼里。 那里,青果正让小二将客人吃过的桌子收了,地上洒了水扫了一遍又一遍。青萍正手里拿着帕子,打了盆水,高挽着袖子,卖力的擦桌子。 咦,怎么没看到桂花呢? 罗兴祖往前一步,张嘴就喊了一声,“桂花……” “哎呀,二哥!”罗香菊一把扯住了罗兴祖,没好气的说道:“二哥,我和世礼在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 罗兴祖不管,他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走,想要找到林桂花。 “桂花,桂花……” “二哥!” 罗香菊一把扯住了罗兴祖,喊道:“你把林桂花给休了,你喊她干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休她!”罗兴祖大声说道。 罗香菊气得一把将罗兴祖往后重重一推,“扑通”一声,罗兴祖摔在了地上,他浑浑噩噩的脑子被这样一摔,似乎就清醒了过来。清醒过来的,罗兴祖坐在那半响无语,然后,他便抬手捂住了脸,肩膀不住的颤了起来。 “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我早该听他们的话的……不要我了……” 罗香菊看着肩膀轻颤的罗兴祖,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的光芒,下一刻,抬头朝周世礼看去,“我们回去吧。” 周世礼看了眼捂着脸哭的罗兴祖说道:“二舅哥怎么办?” “管他怎么办!”罗香菊恨声道:“瞧他那窝囊废的样,我不管,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话落,看也不看周世礼一眼,转身果真抬脚就走。 周世礼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罗兴祖,想了想,转身追上了罗香菊。 见砌底的没了热闹可看,最后剩下的那几个人对着罗兴祖指指点点了一番,便也走了。 周遭静了下来。 林氏背着个包袱出来后,便看到罗兴祖头埋在膝盖下,整个人呆呆的坐在那。她往四周看了看,略一顿,抿了抿嘴,朝罗兴祖走过去。 罗兴祖听到身前有步子声,感觉似乎有道目光落在身上,那道目光怜悯之中又带着淡淡的恨意,让他心生不安,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桂花……” 林氏叹了口气,将挎在背后的包袱取了下来,往地上一扔,“这里面是你的衣服。” 罗兴祖像避毒蛇一样,猛的往后挪了挪。 不想,下一刻,身前便多了一锭银子。罗兴祖颤着手拾起那锭银子,抬头看向林氏,“桂花,这是……” “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林氏淡淡的说道:“果儿说了,一两银子的养老钱过几天给你送过去。” 话落,多看也不看罗兴祖一眼,转身就走。 罗兴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扯住了林氏的手,急声说道:“桂花,我不走,我没有休妻,那不是我写的,我……” “我知道。”林氏慢悠悠的回头,对罗兴祖说道:“那休书是果儿花了十文钱,让别人写的,你睡着了后,我拿着你的手指给按的手印!” 罗兴祖僵在了那,半响无语。 良久,才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林氏垂眸,掩尽眸中自嘲,“你自己去想吧,想清楚了,你也不枉生养了她们仨一场!” 罗兴祖见林氏连一句解释的话也不说,想也不想,便上前一把扯住了林氏。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生气,我还跟她大姑来往,我不跟她来往了。我往后再不跟她来往了……桂花,别赶我走,好不好?” 林氏抬手拂落罗兴祖的手,“夫妻十几年,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清楚的很。你舍不得的!”林氏回头对翘了翘唇角,满目嘲讽的看着罗兴祖,“你如果舍得,也不会闹到今天这地步。果儿也好,小将也好,给了你多少次机会?你在乎过吗?” “我……” 林氏摇头,“不用再说了,你去侍候你那一大家子人吧,从此以后你不必再为难,也没有让你为难的人和事。对了,你的好兄弟已经替你看好了亲事,你就等着做新郎倌吧!” 不想再跟罗兴祖做纠缠,林氏说完,转身就跑进了酒楼。 罗兴祖拾了地上的包袱和银子抬脚便追了上去,只是他才到酒楼门口,便有一把扫地拦在了他跟前。 “你……” 店小二讪讪的笑道:“罗老爷您别让小的为难,小掌柜说过了,要是我放你进去了,我明天就不用来上工了!” 罗兴祖脸色一白,抬头朝柜台里一脸安详算着帐的青果看去。 “果儿,果儿……爹错了,爹答应你,爹……” 青果把手里的帐本一合,起身走了出来。 罗兴祖一喜。 不想青果却是端了桌上放着的一盆剩饭剩菜走了出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到了街角一处破败的屋檐下。 “二狗子!” 下一刻,罗兴祖便看到那几个之前围着罗香菊的小乞儿跑了出来,兴高采烈的围在青果身边,一口一声“果儿姐”喊得那叫一个亲热。 “中午先凑合着吃顿,回头晚上,我再另外做几道新鲜的菜犒劳你们。”青果对小乞儿说道。 为首的那个有着一对黑黑大大眼睛的小乞儿,对青果说道:“不用,果儿姐,这些天要不是你时常把这些剩饭剩菜给我们吃,我们早饿死了。往后,要是有事,你再招呼一声。” 青果笑着点点头,“你们先吃着,我店里还有事,吃好了,还是把盆放后门口,回头我让人去收。” “哎,果儿姐,你去忙吧。” 青果从街头走了回来。 罗兴祖连忙上前,“果儿……” 青果步子顿了顿,朝罗兴祖看去,“爹你不跟周太太和周老爷走,是想要这酒楼?” “不是,不是……”罗兴祖连忙摇手。 青果点头,“不是就好,是的话,我就劝你一句,还是别有这念头好,不然……” 罗兴祖正打起精神听青果说话,不想,下一刻,青果却是扯了扯嘴角,转身就往里走。 “果儿,果儿……” 罗兴祖当即追了上去,只是他才走到酒楼外,就被店小二给拦下了。 青果头也没回的去了后院,见林氏怔怔的坐在那发呆,她叹了口气走上前。 “娘,您是不是觉得我挺狠心的?” “没有,没有。”林氏连忙摇头,“娘,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家,娘怎么会怪你。” 青果点了点头,她无所谓人家怎么看她,她也不在意跟罗家那些人斗,她只是不愿意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这些无意义的事上!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她没穿成公主、贵妇那样的好命,总不能一辈子就做个穷包子命吧?不论前生还是今世,过好日子是人的本能,也是她的追求! “果儿,我刚才好像看到你三姨夫的那个妾了!”林氏忽然说道。 青果一愣,她们搬到镇上来,因为一直忙着酒楼的事,便没有去看林小桃,现在才忽然想起,林小桃也没有来看她们。不但林小桃没来,就连黄保忠也没出现!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题外话------ (包子爹,暂时退场。亲们,如果包子爹改好了,要不要让他回来?) ☆、77三姨要和离 罗小将从学堂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远的看到自家酒楼灯火通明,人声喧哗,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小将!” 一声惴惴不安的喊声在耳边响起,罗小将脚下的步子一顿,朝喊他的人看去。等看清是罗兴祖抱着个包袱一脸灰色的站在角落处时,他嘴巴顿时能吞下个鸡蛋,但只片刻,他却是回过神来。 当日,青果让他拿着钱找人写那份休书时,就跟他说明白过,休书露面的时候就是他爹扫地出门的时候!而不到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们绝不会拿出那份休书。 罗小将压下心头翻滚的心绪,朝罗兴祖走了过去。 “爹,果儿把工钱给你结了吗?” 罗兴祖在门外等了一下午,就是想着等到罗小将,让他帮着说几句好话。谁会想到,一见面,罗小将竟然问的是他工钱结了没!那代表什么? “小将,”罗兴祖哆了唇对罗小将说道:“那份休书,你……你知道?” 罗小将点头,“我知道,是我找人写的,花了十个铜板。” 尽管早就猜到了,但是罗兴祖还是不由的再次软了脚,整个人往后一退,靠在了冰冷的墙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罗小将。 罗小将坦然的迎着罗兴祖的目光,虽然他才上几天学,箩筐大的字没几个,可是这不妨碍他向先生请教。他永远都会记住,施举人告诉他的那句话“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 这世界,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爹您还有事吗?没事,我进去了。店里忙,我得去帮着打下手。”罗小将说着便要往里走。 “小将……”罗兴祖上前一步,叫住了罗小将,“小将,爹错了,爹以后再不理你大姑他们了,别让爹走,好不好?” 罗小将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脸上闪过一抹犹疑,漆黑的眸中也是满满的痛色。便在他几乎想要开口说“好”时,耳边却又响起青果的话。 “必须让爹对爷和奶他们砌底死心,我们才能重新接纳他,不然,以他的个性,我们这一辈子都要被他拖累的永无出头之日!” 而很显然,现在的罗兴祖还只是嘴里说说,就如同当日他激愤之下自请出族。他还是那个好了伤疤就忘了痛的人! “爹,您说什么呢,您是孝子,是好兄弟,怎么能为了我们,让您惘顾人伦呢!”罗小将扯了抹难看的笑,回头对罗兴祖说道:“趁着天色还不是太晚,赶紧去回村里吧。不然,天黑路就不好走了。” 话落,逃似的进了酒楼。 留下罗兴祖一个人怔怔在立在原地! 罗小将进了酒楼,把身上青果替他做的改良版的书包放回自己屋里,换了身粗布衣裳走了出来,撸了袖子就帮忙干活。 晚上的生意没有中午好,戌时还差一刻,最后一拨客人走了后,林氏带着青萍和小将收拾大堂。 “娘,今天谁来过了?”罗小将这才逮着机会问话。 林氏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你大姑和大姑夫来过了。” 罗小将的眉头便拧了拧。 “娘,我爹还在外面。”青萍扯了把林氏,轻声说道。 林氏叹了口气,对青萍说道:“你要是不忍心,你就去厨房干活吧。” “我……” 青萍抿了抿嘴,不再说话,只一门心思的干活,眼睛再不敢瞟向门外。 等收拾妥当了,一家人洗洗便上床睡了,因为明天一早还要去采办当天的菜,而管这一块是林氏,所以她根本就没心思想罗兴祖会不会还在外面,头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青果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做餐饮这块,说实话钱是真的好赚,但人也是真的累得像条狗。之前是没想到,现在想到林小桃的事,青果哪里还能安心睡。想着,明天趁着上午不忙,去趟她三姨家。 这个晚上,青果恶梦连连。 不是梦到她三姨被那个刘三凤给逼死了,就是被刘氏磨得不成人样。以至于,半夜从梦中惊醒,愣是睡不着,便披衣坐了起来。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青果想了想,拿了盏油灯轻手轻脚的下了地,然后径自去了前院。她没有开门,而是从门缝里往外看。 外面黑漆漆的,只模模糊糊的能看清建筑的影子,除此之外很难看清别的。青果就差将整张脸都贴在门板上了,就算如此,她看见的范围还是有限。 “果儿。” 身后响起一声压得极底的喊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青果手中的油灯一晃,差点就掉在地上。等她回头,见是罗小将披着衣裳站在她身后时,青果连连拍了胸,呸了几声。 “哥,你想吓死我啊!” 罗小将憨憨一笑,走到青果身边,学着她的样子把脸趴在了门缝上,嘴里说道:“看到了吗?” “没看到。” “要不,打开门看看?” 青果默了一默,摇头道:“算了,天快亮了,等天亮了再说吧。” 罗小将点了点头,将贴着门缝的脸收了回来,兄妹两人相对无语,只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浓浓的萧瑟。 “哥,我是不是特别狠心,特别没有人味?” “谁说的!”罗小将当即不乐意了,他上前搂了青果的肩,轻声安尉道:“你别把事往自己身上揽,都是哥的主意,是哥要这么做的,跟你无关。” 青果笑了笑。 为了不让这气氛继续下去,青果决定换个话题。 “哥,明天我想抽空去趟三姨家。” “去三姨家?”罗小将也忽的就想起,他们打从来镇上还没跟林小桃碰过面,连忙说道:“那要不,明天等我下学了,我们早些打烊,一起去?” 青果摇头,她心里实在放不下,还是打算明天早上去看看。 “晚上去不方便,还是明天娘买好菜,我跟娘先去看看。”青果说道。 罗小将想了想,点头道:“那也好,你先去看看,有什么事,回头我们再商量着办。” “嗯,”青果点头,“哥,你在学堂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怎么会啊!”罗小将说道:“吃人的嘴软,他们要是敢欺负我,我以后带的饭菜他们就没的吃了。” 青果一直提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裴家在青阳镇是大户,又是族学,旁的还好说,就怕裴家弟子仗势欺人,这也是为什么,每次给罗小将带的饭菜,她都要花费一番心思,其实打的也就是这个主意。 老话不是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吗?看样子,这老祖宗的经验真心是无往而不利啊! “那先生讲的东西你能听明白吗?”青果又关心起罗小将的学业来。 罗小将挠了挠头,憨憨笑道:“我现在就在写认字,先生还没让我到听讲的时候呢!” 青果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哎,看我这记性。” 罗小将却是想起白日里的事,对青果说道:“果儿,往后再不会有来找我们麻烦了吧?” 青果摇头,她可不这样认为。 罗兴祖只要回到三坑村,罗家那一伙人知晓他是净身出户,肯定不会罢休,一定会来找她们麻烦。怕是还有一场大仗要打呢! “这就要看爹了。”青果笑了说道:“爹如果是真心悔悟,他就应该知道把责任揽他自己身上,如果还跟从前一样,那也没关系,左右不过是让人看场热闹罢了。” 罗小将点头,他反正是完全相信青果的。 与从前厌恶罗家的人上门比,他现在还真有点想他们上门找麻烦,不然,他们准备的那些大招不就白准备了! 当然,罗小将并没有失望,而事情却也如青果所料。罗兴祖回到三坑村没几日后,罗兴财和罗兴旺就杀到镇上来了。之后发生的事,让罗小将后来想起便咧了嘴笑。 鸡叫头遍,林氏就起床,娘几个和店小二又拿打湿了的扫把把楼上楼下打扫了一遍,林氏便带着店小二挑了箩筐去采购了。 从前这事是林氏和罗兴祖的活,现在罗兴祖不在了,自然就落在店小二的身上,青果也没让他白干,答应给他一个月加二十文钱的工钱,把个店小二乐得希望罗兴祖一辈子别回来! 卯时一刻,林氏和店小二采购回来。 “姐,你看着店,我跟娘去趟三姨家。”青果说道。 青萍其实也想去看看林小桃,但店里不能没人,便托青果代向林小桃问个好,等过几天空了,她去看她。 “娘,我们是先去三姨父的铺子里,还是直接去他们家?” 路上青果问道。 林氏想了想,说道:“直接去家里吧,你三姨跟她婆婆没分家,让她婆婆知道我们去铺子没去家里,怕是不好。” 青果点头,“那我们买点东西去吧。” “哎。” 其实黄保忠自己家就是开炒货铺子的,哪里还缺什么。 林氏买了两包糕点,带着青果敲响了黄家的大门。 “谁啊!这么大清早的就上门。” 门里响起一声尖利的女声,青果不由便皱了眉头,她记得这个声音,是那个妾,刘三凤的声音。 青果朝林氏看去,见林氏也皱了眉头,显然也听出了这声音。 门“吱嘎”一声打开,青果抬头朝开门的人看去。 四目相对,刘三凤见是林氏和青果,先是愣了愣,甚至眼角下的肌肉还抽了抽,只到身后响起刘氏的声音。 “三凤,是谁啊?” 刘三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大声说道:“娘,是她大姐来了。” 话落,又堆了笑脸对林氏和青果招呼道:“大姐,果儿快进来。” 林氏的目光狐疑的扫了眼刘三凤,牵了青果的手往屋里走。 才进门,便与从厨房迎出来的刘氏迎面撞上。 刘氏笑呵呵的招呼道:“哎呀,是她大姐啊,快进来,快进来,有些日子没见了,亲家和亲家母身体还好吧。” 林氏笑了说道:“婶,我爹和我娘都好着哩,这不,我们搬镇上来了,想着一直没来看看您老人家,今儿抽空来看看您。” 话落将手里的两包糕点递了过去,说道:“这糕点您和叔偿偿,知道您啥也不缺,就是我的一份心意。” “哎,你说来了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刘氏接过林氏手里的糕点,回头对刘三凤说道:“三凤,去给她大姐泡茶,花生瓜子什么装些出来,让果儿吃。” “哎。” 刘三凤应了一声,转身就往里屋走。 青果见着她扶了腰身,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当即一声咯噔。难道,这刘三凤怀上了? 林氏等了这许久,也没看到林小桃出来,不由便问道:“婶,小桃呢?不在家吗?还是跟保忠去铺子上了?” 刘氏笑着的脸便一僵,扯了嘴角,吱吱唔唔的顾左右而言他。 林氏心头一紧,连声音都打颤了。 “婶,小桃呢?” “大姐,”端了个满盘子花生瓜子的刘三凤走了出来,往刘氏身边站定,将手里的盘子摆到桌上后,轻声招呼道:“您先喝口水,让果儿吃点零嘴,再慢慢说吧。” 林氏这会子哪里还愿意搭理刘三凤,她目光死死的看着刘氏,再次问道:“婶,是不是我家小桃……” 林氏的话还没说完,耳边便响起一连串的咳嗽声。咳嗽声一响起,刘氏和刘三凤脸色都变了变,两人同时目光紧张的看着林氏。 青果仔细听着那咳嗽声,等听清楚后,她喊了一声,“娘,是三姨!” 话落,抬脚便往西厢房的小屋跑了过去。 林氏抬头看了眼僵着脸的刘氏,又看了看撇过脸的刘三凤,二话不说,跟在青果身后就朝西厢房跑。 刘三凤看着急急跑远的林氏和青果的身影,扯了刘氏的衣角,轻声问道:“娘,怎么办?果儿连他爹都敢赶走,万一……” “没有万一!”刘氏哼了哼,目光落在刘三凤的肚子上,冷声说道:“我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大孙子,谁敢挡着他的路,我跟他拼命。” 刘氏的话声一落,刘三凤低垂的眉眼间便掠过一抹淡淡的冷笑。 西厢房,林氏看到眼前的情景时,整个人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三姨,三姨,你这是怎么了?”青果哽着嗓子扑到瘦得皮包骨,脸色蜡黄蜡黄的林小桃身上,双手紧紧的抓了她三姨的瘦得咯手的胳膊,哭喊了起来,“三姨,三姨……” 回过神的林氏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走到林小桃身前,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妹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嗷”一声,便哭了出来。 “小桃,小桃啊,我可怜的小桃,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走到屋门口的刘氏回头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刘三凤,略一沉吟,轻声说道:“你回屋去,没我的话,不许出来。” 刘三凤低头应了声是,撩了眼屋内哭得嘶声力竭的林氏,翘了嘴角,转身离开。 刘氏这才重新换了副神色,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抬手拿袖口揉了揉眼角,对林氏说道:“她大姐……” 林氏霍然抬头,红红的眼眶死死的盯着刘氏,一字一句道:“你们把我家小桃到底怎么了。” 刘氏听了林氏这话就不痛快了,她脸色变了一变,但最终还是压抑了下来。只是轻声说道:“她大姐,你也看到了,小桃病了。” “病了?”林氏看着自打她进来,这般动静都不醒的林小桃,又抬头看了刘氏,说道:“什么病?有没有请大夫?大夫怎么说?” 刘氏垂了眼睫,轻声说道:“请了大夫,大夫说只是伤害,吃几贴药就好了,只是这药都吃了快一两银子了,还是不见好。” 吃了一两银子的药还不见好,那是什么样的伤寒! 林氏抬头看着简陋的屋内,这不是林小桃和黄保忠的屋子,这是之前刘家用来存货的屋子,她家小桃病了,竟然就歇在这样的屋子里! 同样的青果也在打量屋子,她看着被关得紧紧的窗,又看了眼屋内角落黑黑的霉迹。鼻里一股浓浓的霉烂的气息,熏得她几头晕眼花!下一刻,青果猛的起身几步走到窗前“啪”一声就把关着的窗给推开了。 “哎,不能开!” 刘氏却在下一步,急走几步,手忙脚乱的将青果才开的窗给关上了。 青果看着刘氏,“为什么不能开窗?” 刘氏一脸焦急的说道:“大仙说了,这窗对着正屋,要冲撞了里面的人!” “冲撞了里面的人?”青果盯着刘氏,“里面的什么人?” “就是……就是三凤她有孩子了!” 青果看了眼床上便是在昏迷中也眉头紧皱的林小桃,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婆婆,那个小妾怀上了?” 刘氏不乐意了,她看了青果说道:“果儿,你一个挺机灵的孩子,怎么犯傻了呢,你得叫她凤姨,她……” “我呸!”青果对着刘氏便狠狠的啐了一口,怒道:“她算我哪门子的姨,她配吗?” 不等刘氏回过神来,青果又对林氏说道:“娘,你把三姨背起来,我们带她回家。等会再找个人送信给外公,还有我二姨父,让他们都来趟。” 林氏二话不说,拉了林小桃的手便往背上背,嘴里念叨着:“桃,别怕啊,姐带你回家。” 刘氏一见林氏要把林小桃带走,当即拦在了门前,大声道:“不准带走她,她是我黄家的媳妇,我不同意,我看谁能把她带走。” “你不同意?” 青果转身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看到床头边上摆了根坏了的扁担,她顺手就抄在手里,双手握了虚空一劈,吓得刘氏尖叫一声,往门口躲了躲。 “我把话说这里,今天我三姨,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谁拦着,我就打死谁!”青果手里的扁担往地上一砸,对刘氏喝道:“想死,你就拦着。” 刘氏眼见得青果玩横的,她哪里能真不怕死啊!可是,她又想那大仙说的话,情急之下,转身就往门外跑,抬手就要去关门。看她这意思,是打算把青果和她娘也关这屋里呢! 青果手里的扁担对着刘氏关门的手就狠狠的砸了下去。 既使面对罗家那些贪得无厌的的人,她也不曾这样生气过。她的三姨,打从她出生起,把她当眼珠子疼当心肝宝贝爱的善良的连蚂蚁都不舍得踩的三姨,被这些人活生生的折磨成这样! 杀人不犯法,她真想拿把刀把刘氏,那个刘三凤那个贱人齐齐剁了。 刘氏眼见青果的扁担朝她手上砸过来,吓得她尖叫着:“啊,打死人了,杀人了……” 正屋里一直趴在窗缝上往这边看的刘三凤吓得身子一缩,下一刻,连忙几步把正屋的门给栓上了。生怕,果儿她们杀进来。 林氏背着林小桃,走出了西厢房。 刘氏想要上前拦,可是看到青果如狼似虎的目光,以及她手里那根长长的扁担时,又犹豫着不敢上前。 她只得提了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啦……光天化日强闯民宅,要杀人了啊……” 左邻右舍顿时便围了上来,等看到是林氏和果儿后,不由便有有问道。 “小桃她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哩?怎么好端端吵成这样了!小桃呢?” 林氏一脸泪水的将趴在她背上的小桃往众人眼前送,泣声道:“叔,婶,你们看看,看看我妹妹被他们家作贱成了什么样!” 众人这才发现林氏身上背的是林小桃,待再看清林小桃的样子,齐齐变了脸色。 “哎,这小桃咋就成这样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青果跟在林氏身后,大声道:“出什么事了?他们老黄家宠妾灭妻,要扶了个姨娘当正妻,想着法子谋我三姨的命呢!” “哗啦”一声,人群沸腾了。 刘氏的泼辣是在青阳镇有名的,但这人虽然泼辣却不会那样蛮不讲理,只是,她年前抬了房远方亲戚给黄保忠做妾,众人也是知道的。 想想也知道嘛! 一个是进门三年无所出的媳妇,一个是自家才进门便有了身孕的亲戚,帮里帮外,一目了然! “哎,我说黄嫂子,你这事可做得不地道。” 有人说起了刘氏。 “这妾嘛,就是个玩意儿!你把她捧着压了这正妻,乱了这人伦纲常,你黄家以后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刘氏急急的解释道:“没有,我没有,天地良心,她林小桃自从进了门,我是拿她当亲闺女看待啊!” “当亲闺女看待!”林氏啐到了刘氏跟前,嘶声喊道:“我家小桃都快死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个破败的屋里,身边不说侍候的人,就连口热水都没有。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亲闺女的!” “林桂花,你凭什么说我没有照顾林小桃,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刘氏是个不肯吃亏的人,被个小辈当着众人这样骂到脸上,她哪里肯忍。 青果冷冷一笑,几步走到西厢房前,抬脚便“哐啷”一声踢开了门,伸手一指,对众人说道:“你们看看,我三姨先前就是歇在这里面的!我三姨是你黄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进门的,谁家的正妻睡这样的屋?正屋呢?正屋现在睡着的是谁?” 青果话声一落,转身就往东厢房的正屋走去。 刘氏一见,吓得一步上前死死的抱住了青果,“你不能去,你不能进去……”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青果对刘氏吼道:“那个贱人睡在正屋里吧!所以不敢让我进去,是不是?” “你怪得了谁!”刘氏大声道:“是她林小桃不会生,她林小桃就是个不会下蛋的鸡,我黄家没休了她,是我们仁义!” “我呸!”青果扔了手里的扁担,转身对着刘氏就挠了过去,“你个老虔婆,谁晓得是我姨不会生,还是你家儿子不会生呢!那贱人肚子里还不知道是哪偷来的野种,你把个野种当宝贝……” 呆在正屋里的刘三凤不干了。 她打开门就走了出来,指着青果说道:“你别血口喷人,我清清白白的,这孩子是保忠哥的孩子,你……” “你清白?你清白会自甘下贱给人做妾?妾是什么?妾就是个玩意,是男人可以换着玩的东西,谁晓得你这肚子里的货是哪个野男人的种!”青果这会子是什么也不管了,总之怎么解恨怎么来。 刘三凤哪里晓得,一个半大的孩子能骂出这么刻薄的话来,她这身子还没满三月,正是最要紧的时候,被青果一句一个“贱人”一声一个“贱货”给骂得,当即便疼了肚子。 “我……”刘三凤捂着肚子,惨白着脸,手颤颤瑟瑟的指着青果,对刘氏喊道:“娘,娘,我肚子疼。” “我的大孙子喂!”刘氏吓得脸色一白,顾不得青果,几步跑了上前扶着刘三凤,一迭声的说道:“三凤,三凤,你怎么样啊,你千万护着我的大孙子啊!” “娘,娘,叫保忠哥回来。”刘三凤依在刘氏怀里,吸着气说道:“让人叫保忠哥回来。” 青果巴不得黄保忠这个时候回来,她到是要问问,他当日信誓旦旦说的“护着林小桃”的话,是不是放屁! 早有人去铺子里通知黄保忠,说他家出事了。 黄保忠一边收拾着铺子,一边对来报信的人说道:“出什么事了?家里没什么人啊!” “是小桃的大姐和你娘吵起来了,你快去吧。” 一听是林氏,黄保忠脚一软,人就蔫了。 报信的人见他傻愣愣的站在那,不由催促道:“保忠,你还愣着干啥,你再不快点,都要打起来了。” 黄保忠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门给锁了,急急的往家里赶。 围着看热闹的人,眼见黄保忠急急的跑来,连忙让出了一条路,一声接一声的说道:“保忠啊,回来了,快进去劝劝吧,你娘要亲家大姨打起来了。” “哎,哎。” 黄保忠应着,从人人群里挤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保忠回来了。” 院子里正跟刘氏对骂的青果,下一瞬,回头就朝黄保忠看了过来,只是她还没出声,耳边便响起一声娇娇弱弱的哭泣声。 “保忠哥,我……我肚子痛!”刘三凤缩在刘氏身后,委屈的看着黄保忠。 林氏目光恨恨的盯着站在门口,脸白如纸的黄保忠,正要开口,谁知变化突起,等她反应过来时,青果一扁担已经狠狠的打在黄保忠身上。 “啊!” 两声惊叫一前一后响起。 刘氏眼睁睁的看着黄保忠挨了青果结结实实一扁担,心疼的就好像被刀子割。急得直骂,“罗青果,你这个小泼妇,他是你三姨父,你也敢打,你小心天打雷劈。” 刘三凤,则是凄凄然然的喊道:“保忠哥,你怎么不躲啊!” 青果把手里的扁担往黄保忠脚下一扔,嘶声道:“我告诉你,我三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一家人都给她偿命!”又对愣在那的林氏说道:“娘,我们走。” 林氏点头,背起林小桃便往外走。 “大姐……”黄保忠追上前。 青果往前一站,拦住黄保忠,她抬头,目光冷冷的看着黄保忠,“你没纳妾的时候,说你不会纳妾。你纳了妾以后,说你会护着我三姨,不会让她委屈!这就是你所谓的护着?!啊!” “果儿,不是你想的那样。”黄保忠目光痛苦的看着青果。 “我想的什么样了?”青果嘶声喊道:“我只看到我三姨半条命快没了,黄保忠,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你说话就像放屁!” 青果抬手狠狠的把擦了脸上的泪水,为从前那些回不去的美好伤心。 从前黄保忠有多疼她,她现在就有多恨他! 男人啊,难道不知道娶了一个女人,那就是你的责任吗! “你有什么话留着跟我外公和舅舅说吧。” 青果转身帮着林氏扶了林小桃往外走。 “娘,我们去找文爷爷。” “哎。” 林氏背着林小桃直接去了仁善堂。 文老先生亲自替林小桃把的脉,又仔细察看了林小桃的舌头和脸色,对急得不行的青果说道:“没事,你小姨应该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至腹泄,然后开的药又不对症,给耽搁了。我这里开贴清热解毒的,先吃两天试试,等热度没了,再吃两天化痰止咳平喘药,就大好了。” “谢谢文爷爷。”青果连忙说道。 文老先生摆了摆手,对青果说道:“也幸亏送来的早,不然再耽搁下去,怕就是麻烦了!” 青果咬了咬牙,对一边的林氏说道:“娘,你在这看着,我回去取银子。” “哎,你去吧。”林氏说道。 “果儿别来回跑了。”文老先生喊住了青果,“我把药开好,你抓回去给你小姨煎上,我再让个学徒跟你回去拿药钱。” 青果又是好一番感谢。 等把药抓好,林氏再次背了林小桃,青果在后面跟着,母女两人一前一后回了食为天。 远远的便看到青萍等在外面。 “娘,果儿。”青萍急急的迎了上来,等看清林氏身上背的人时,不由失声道:“三姨?!娘,我三姨这是怎么了。” 林氏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进去说吧。” 青萍却是一把扯住了林氏,“娘,我三姨父来了。” “他来干什么?”林氏皱了眉头,对青萍说道:“你去跟他说,我这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他要是不吃饭,就别占地儿。” “娘……”青萍一脸不解的朝林氏看去。 青果对林氏说道:“娘,先让我姐帮着你把三姨送后院去吧,三姨父那,我去看看。” 林氏点了点头,她不想看到黄保忠,干脆就绕了个弯,从后门进了。 青果走进大堂的时候,便看到黄保忠坐在大堂的一角,见她进来了,连忙站了起来,目光直往青果身后看,等看了半天没看到想看的,他犹疑的问道:“果儿,你三姨呢?” 青果冷冷的勾了勾嘴角,对店小二说道:“小二哥,你出去看看有没有石圳村的人,有的话让他们给我外公和舅舅带句话,让他们明天来镇上一趟。” “哎,小掌柜,我这就去。” 店小二转身便往外走。 黄保忠却是几步赶上前,拦住了店小二,对青果说道:“果儿,你听三姨父把话说完,你外公和舅舅来了,这事就不能善了了!” “善了?”青果气极反笑,她目光微挑,冷冷的看了黄保忠,“什么叫善了,什么叫不善了?” “果儿!” 黄保忠一脸无奈的看着青果。 青果对愣在那的店小二说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我这就去。” 店小二转身就往外走,黄保忠还想伸手去拦,被店小二一把给推开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店小二消失在门外。 良久,沉沉一叹,对青果说道:“果儿,这里面真的有误会。” 青果点头,“有误会也好,没误会也好,你犯不着跟我说,明儿我外公和舅舅来了再说吧。” 话落,也不管黄保忠,转身就进了柜台。 黄保忠只得往前几步,隔着柜台对青果说道:“果儿,你三姨呢?她怎么样了?” “放心,我三姨死不了,你想扶妾为妻,怕是不行了!”青果没好气的说道。 “果儿!”黄保忠略提了嗓子,对青果说道:“我知道你心疼你三姨,你生气,怪我没护着她,是,是我不好。可是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青果嗤笑一声,抬头冷冷道:“你所谓的苦衷就是刘三凤那个贱人有身子了,你娘为着让她生下大胖孙子,便让你凡事都顺着她,是吧?所以,你就由着她和你娘变着法子来作贱我小姨,是不是?” 黄保忠黝黑的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见黄保忠神色讪讪,不接话,青果冷笑道:“怎么不说了?还是被我说着了,无话可说?” “果儿,不管你怎么想,我说过并且也答应过,你小姨永远都是我妻子,这句话,我现在还是这样说……” “打住!”青果抬手利落一挥,截了黄保忠的话,“那么我之前说过,只要我三姨受了委屈,我们就不会让她留在黄家的话,你也记得吧?再说了,别以为你黄家的正妻身份有多稀罕人,我呸!” 黄保忠看着站在柜台内横眉冷眼的青果,知道自己一直担心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甚至能想得到,事情的结果会是怎样! 三年夫妻,真的就要这样收场吗? 青果同样冷冷的看着黄保忠。 曾经,她以为这个男人会不一样,他对林小桃是真心的,哪怕为了延续香火,他不得不纳妾,她也没有恨过他。可是,现在,此刻,她深深的厌恶这个男人。 她宁可在林小桃无子的情况下,他休妻,她也不愿意,她的三姨被个女人这样作贱着。而且,作贱她的人,还是她心心念念放在心头的爱人! 这简直是比拿刀捅她还要让她难过啊! “你走吧。”青果深吸了口气,对黄保忠说道:“不然,我不敢保证,我是不是会拿刀劈了你!” “果儿,三姨父从前待你们不薄吧……” “所以呢?”青果冷声道:“因为你从前待我们家不薄,所以我就该眼睁睁的看着,任由你把我三姨欺负死?” 青果真心不知道,一个人能恶劣到这种程度! 一个男人,竟然能说出这样让人好似吞了只苍蝇一样的话,果真是极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吗? 黄保忠知道今天再怎么说也没用了,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同从外面跑回来的店小二撞了个正着。 “小掌柜的正巧遇上石圳村来镇上买盐的人,我把你的话跟他说了,他说他一准给带到。” 青果点了点头,对店小二说道:“辛苦小二哥了,你去后面歇歇吧,有事我喊你。” “哎!” 店小二看了看怔在门边的黄保忠,转身去了后院。 青果抬头看向站在门槛处的黄保忠,“你把和离书准备好吧。” ☆、78男配上场   呃!   青果刻意打量了这位板着脸的韩光宇一眼,依稀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样!她这边正寻思着这,那边厢,吕明月却是跳脚指着青果喊了起来。   “罗青果,你等着,我要叫我爹,把你这酒楼给拆了!”   青果很无语。   为毛,每个纨绔的官二代,他们狂霸拽的话,永远都是那句,“我爹……”你妹啊,你爹是李刚吗?   尽管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但青果却是一脸笑容的朝吕明月看去,“二……”   “不准叫我二公子!”吕明月打断青果的话。   青果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对吕明月说道:“那我怎么称呼您?”   吕明月犯难了。   是啊,让青果怎和称呼自己呢?   “你可以叫她明月公子!”韩光宇在一边淡定的说道。   青果表示很受教,当即从善如流,“明月公子,因吕公子排行老大,我是根据他的排行来称呼您的,您看真的没有骂您和别的意思。”   吕明月朝韩光宇看去。   韩光宇点了点头,表示这是可以谅解的失误。   于是,吕明月大方的一挥手,“罗青果,我原谅你了。”话落,不等青果开口,又说道:“给小爷一间雅室,今天小爷作东,请客。”   “行,没问题。”青果回头对一直朝这边张望的青萍说道:“姐,你带了两位小公子去楼上吧。”   “哎。”   青萍几步上前,陪了笑脸对吕明月和韩光宇说道:“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吕明月二话不说,转身便往楼上走。   反到是韩光宇,用它细长眼角略为上挑的眼睛挑了青果一眼,默了一默后,跟在吕明月身后上了楼。   他二人一走,林氏连忙走了上前,不无担心的说道:“果儿,他们不会找麻烦吧?”   “不会。”青果安慰林氏道:“您别担心,去让厨房给外公和舅舅做几个菜,让他们吃了好早些回去。楼上,我会看着的。”   “哎。”   可能是青果的安慰起了作用,更有可能是青果淡定从容的情绪感染了林氏,她没有再说,而是转身去了后院。   青果让小二盯着楼下,她则几步上了二楼的雅间,还在楼梯间,就听到吕明月跟朝光华咋咋呼呼的说着。   “哎,不是我捧她,这罗青果长得贼丑贼丑的,可是她这里的菜真的好吃。”   “我妹不丑!”青萍不甘心的替自家妹妹争了争。   “去、去、”吕明月赶苍蝇似的赶着青萍,“她不丑?她是我见过的最丑的了!”   青萍还要再说,一边的韩光宇却是忽然幽幽的说道:“你小心叶天麟知道了你这样说她,把你往死里揍!”   青果听得便愣了愣。   叶天麟那个熊孩子,为因为人家说她丑,就打人吗?   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吧?   好吧,就算这是他会做的事,那对像不是应该是他的姵雯妹妹吗?   “叶天麟?”吕明月嗷一声叫了起来,“他什么时候跟罗青果这么要好了?”   韩光宇嗤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叶天麟跟罗青果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朱姵雯是把罗青果说得天上有地上无,你不知道吧,现在盛京很多人家的小姐都在说着罗青果这个人呢!”   呃!   门外的青果不由自主的便失笑,她竟然不知道,一不小心,她就被出名了!   “谁,谁在外面?”   屋里响起一声历喝,下一刻,门被“哐啷”一声打开。   吕明月瞪着来不及收了笑脸的青果,指着她鼻子便喊起来了,“罗青果,你好卑鄙,竟然躲着偷听人家讲话!”   偷听你妹啊!   青果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脸上却不忘绽了抹笑,“明月公子,您误会了,我是来给两位公子点餐的!”   吕明月才不理会青果的解释,他只是回头朝韩光宇看去。   而这个同盟,显然也没让他失望。   “罗姑娘,偷听就是偷听,你又何必不承认呢?”   青果火了,怎么说她身体里也住着个成年的灵魂,难道还真的一次两次的由着这两个小屁孩欺负?   当下二话不说,脸上笑容一敛,一字一句道:“看来,两位公子是不喜欢我的招待,即然如此,那我告辞了。”   话落,不等这两人开口,转身“咚咚”利落的下了楼。   吕明月错愕的看着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青果,指着空空的楼梯,“她……光宇,你看到了,她……”   “我看到了,她走了。”韩光宇淡定的说道。   “可……”吕明月在经过最初的错愕后,回魂了,“她竟然敢没等我发话,就走了!”   韩光宇挑了眉头看向吕明月,“哎,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人家走都走了,你干嘛还说敢不敢的话!”   这一句话,成功的挑起了吕明月的怒火。   “幼稚?你说谁幼稚!”吕明月转身,便将炮火对准了韩光宇,“你比我还小两个月,我幼稚,那你是什么?天真?单纯?还是傻蛋一个!”   “噗嗤”一声,青萍听到最后一个词,忍不住笑了。一笑出声,她暗喊了一声糟糕,连忙抬手捂了嘴,一脸忐忑的朝正阴沉着脸朝她看过来的吕明月。   “你笑什么?谁让你笑了?我有说让你笑吗?”   青萍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说话啊,怎么不回答我的话?”   一边的韩光宇很是无语的摇了摇头,他一直就觉得吕明月这人就像他家五姨娘养的那只西洋狗,哪怕你跟它再熟悉,再友好,它一翻脸了逮谁就咬谁!你看,眼下不就是这样?   韩光宇端起桌上的茶盏,啜了口茶,打算等会再安抚。但是,下一刻,他却是“扑哧”一声将那口含在嘴里的茶尽数吐了出来。一脸佩服的看着浑然不知自己犯了何事的青萍。   “你说什么?”   青萍这会子真是要疯了,想着这两人年纪不大,虽然难侍候了点,可她绝对没想到,这不是难侍候,这是超级难侍候啊!   她笑一声,一个就发了狂的逮着她为难。   她说一句话,一个将嘴里的水喷了一地!   她早该下去的,让青果在这侍候。   青萍是悔得肠子都绿了,偏生,韩光宇还在问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我……”青萍一脸犹疑的看着这个喜欢板着脸的小公子,很是无奈的说道:“我说,我笑都笑了,还能怎么办!”   吕明月还没明白过来,甚至点头认同了青萍,是啊,笑都笑了,还能怎么办?   韩光宇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吕明月,心道:难道真的只有他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么?难道,吕明月这个二货,不知道人这句话是呼应他那句“走都走了还问敢不敢?”   等了等,见吕明月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好吧,韩光宇想,明月公子果色不愧是二公子,改得了二公子的名,却改不了二公子是二货的本质!   “点菜吧,你说请我吃饭,为我接风洗尘,难道只是嘴巴上说说?”韩光宇说道。   吕明月被韩光宇一拐带,当即忘了自己刚才想干什么,一把拍了胸脯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要说一个不字,就不是吕明月。”   韩光宇没搭理他,转身看向青萍,“你们这都有什么好吃的?”   青萍吁了口气,这才是正常人嘛!   “我们这的菜都很好吃啊!”青萍笑容满面的说道。   韩光宇扯了扯嘴角,尚显稚气的脸上,有着一抹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深沉。   “哎,我跟你说,他自己也是开酒楼的,你想蒙他,可没那么容易!”吕明月这个熊孩子在一边兴灾乐祸的说道。   韩光宇闻言到也不生气,反而对青萍点道:“他说得没错,我自己家是开酒楼的,你既然说你这什么都好吃,那呆会,我要是吃得不满意,不好吃,你打算怎么办?”   “……”   青萍想哭了,为什么她要留下被这两只为难!   “哎,你别怕!”吕明月看着涨红了脸不说话的青萍,在一边手舞足蹈,挤眉弄眼的说道:“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家的菜都好吃,他会大大的赏你的,你不知道,万花楼的小蔷红只不过做了道好喝的汤给他喝,他可就赏了她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呢!”   疯子!   这肯定就是个疯子!   青萍在心里叫喊着,她看了看不动声色的韩光宇,又看了看一边看戏不嫌台高的吕明月,末了颤颤瑟瑟的说道:“两位公子,我去喊我妹妹来吧,这酒楼的事都是她作主!”   “你妹妹?”韩光宇目光一抬,淡淡的撩了眼青萍,“刚才偷听的那个就是你妹妹?”   “她没偷听,她是我妹妹!”   韩光宇朝吕明月看去。   “她偷听了,被抓了现形还死不承认!”吕明月喊道。   青萍还要说什么,但在看到韩光宇看过来的目光时,她不言语了。   “你是要这个呆头鹅在这侍候,还是换那只小狐狸?”韩光宇朝吕明月看去。   呆头鹅?小狐狸!   等青萍明白过来后,她就差抓起桌上的茶壶往韩光宇脸上砸!   你才呆头鹅,你全家都是呆头鹅!   你才小狐狸,你祖宗十八代都是小狐狸!   吕明月乐了。   嘿嘿想着刚才就是韩光宇把青果气跑的,当即便大声说道:“换人,换人,换那只小狐狸。”   韩光宇点头,对青萍说道:“你下去吧,去把你妹妹喊来。”   青萍简直是逃命一样的逃了下去。   “果儿,果儿,”青萍径自跑到柜台里,抓了青果的手,涨红了脸说道:“那两个公子,我没会招呼,你去吧。”   青果看着脸涨红如血的青萍,到是好奇了,这两人这是做什么了,把个老实巴交的青萍给气成这样!   “他们为难你了?”   青萍狠狠一跺脚,没好气的说道:“太过份了,他们说我是呆头鹅,说你是小狐狸!”   “噗嗤”一声,青果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啊?”青萍不依的跺脚道:“我们又没得罪他们,好端端就骂人,真是太过份了。”   青果捏了捏青萍的手,想着青阳镇这还是个小地方,没那种嚣张跋扈的地痞流氓,不然,别说骂人,就是更过份的事情也会有!   “他们是不是让我上去招呼?”青果问道。   青萍点了点头,把之前韩光宇的话说了一遍,末了问道:“果儿,那个小公子难道真的一合心意就送套红宝石的头面?”   “你想要?”青果笑眯眯的看着青萍。   青萍连连摆手,她要那东西干嘛啊,她就只是问问而已。   “好了,你在这看着吧,我上去会会那两只!”   “那两只……”青萍怔怔的看着青果。   青果点头,狡黠一笑,说道:“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喊那两位?”   “不,不,不!”青萍连忙摇头,“两只,绝对是两只!”   青果呵呵笑着上了楼。   有意的放重了步子,将相楼梯踩得“咚咚”响,到了雅室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大声问道:“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青果推门走了进去。   她一进屋,两双眼睛定定的朝她看来,青果却是浑不在意,唇角翘了抹弧度,甜甜笑道:“两位想要用些什么?”   “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我这里很多东西都是好吃的,只是不知道公子你喜欢吃哪些?”青果说道。   韩光宇挑了挑眉头,忖道:果然小狐狸就是小狐狸,不是那只呆头鹅能比的!   “你这不是说废话吗?”吕明月在一边喊道:“要是好吃的,当然都喜欢吃!只有不好吃的才会不喜欢吃嘛!”   韩光宇第一次用一种略为赞赏的目光看向吕明月,吕明月得意的向他挑了挑眉头。   哼,他可没忘记,上次就是因为这只小狐狸,他被他哥好好的收拾了一顿!今天不找回场子,他就不叫吕明月!   只是让两人都没相到的是,青果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明月公子说得有理,好吃的自然会喜欢,不好吃的自然是不喜欢的。”   哼!   吕明月轻哼一声,鼻孔朝天的看着青果,他到要看看她怎么办!   青果没把吕明月当回事,在她来说,会叫的狗向来都不咬人,她要防着的是眼前这只不叫的!眼见韩光宇也朝她看来。   青果笑了笑,淡淡说道:“两位公子出身不凡,想必听过一句话吧?”   “什么话?”吕明月问道。   “人说,甲之密糖,乙之砒霜。可见这喜欢和不喜欢也不是一概而认的,所以,好吃和不好吃,也不能一概而认,你们说是不是?”   吕明月瞪大眼,愣在了那!   韩光宇却是挑了眉头,细长的眸子里滑过一抹几可见的光芒。   “光宇……”吕明月朝韩光宇使眼色,意思是让他上。   韩光宇翘了唇角,对青果说道:“可是你姐姐刚才说,你这都是好吃的,也就是说,都是我们喜欢的。”   青果笑了笑,“那是因为距今为此,还没人跟我们反应说店里的东西不好吃。”   两人间的对话,你来我往,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韩光宇确定言语间是占不到什么好处后,他对青果笑了笑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要是我吃得不满意,吃得不喜欢,你打算怎么办?”   “好办啊!”青果嘻嘻笑道:“给您打个八折!”   “打个八折?!”吕明月下巴差点掉地上,“你说得也太轻巧了吧?就打个八折这么简单?”   “不然,你想……”青果笑眯眯的看着吕明月。   吕明月想也不想的说道:“你得赔我们损失啊!”   “赔损失?”青果一脸错愕的道:“赔的什么损失?你损失了什么?”   “我……我损失了……”吕明月一时之间找不到词,急得拿脚去踢一侧的韩光宇。   韩光宇将放在桌下的脚移了移,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吕明月的脚。   “你问他,我们损失了什么!”吕明月干脆就将问题抛给了韩光宇。   韩光宇到也不恼,只是挑了眉头看向青果,“你问我损失了什么?我损失的是时间。我们特意从城里赶来青阳镇,为的就是偿偿你这食为天的菜,可是却不能让我们满意,难道你不应该赔偿吗?”   “对!你必须赔偿!”吕明月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刻意刁难!   青果很是鄙夷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你妹,你两个小屁孩你还真以为山中无老虎,猴子就能称霸王啊!姐,让你知道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我有个问题也很是不明白。”青果仍旧一脸笑容,和声和气的说道:“不知道两位能不能帮我解解惑。”   韩光宇下意识的便想说“不能”,但一道声音却抢在他前面。自认为胜卷在握的吕明月大手一挥,很有气魄的说道。   “可以,你说。”   青果笑着问道:“可是我下了贴子,请两位来的?”   吕明月摇头。   青果又朝韩光宇看去。   韩光宇无奈,只得也摇头。   青果点头,敛了脸上的笑,淡淡的说道:“既是如此,你二位的时间如何是被我耽搁的?”   吕明月傻眼了!   韩光宇笑了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他哥会让他别自作聪明了!   话说到这份上,青果觉得这两人要真是来砸场子,刻竟刁难,是不是就应该拿纨绔的作风,一拍桌子,吼一声,“爷就是来找碴的,你能怎么样?”可是,等了又等,却是没等到这两人发作。   青果想了想,问道:“二位还用餐吗?”   “用,当然用,为什么不用!”吕明月对着青果说道:“就照上次一样,你店里有的菜,都给来一道。”   青果点了点头,“行,我这就去跟厨房说一声,你们这桌的先做。”   话落,转身便走。   吕明月却是忽然出声道:“等一等!”   青果回身,“明月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上次和我哥他们来,你还劝我们别点那么多,说吃不完,怎么这次……”   青果笑了说道:“因为这次是明月公子做东,当然要宾主尽欢,你说是不是?”   吕明月点头,当然了,他请客,怎么能让人失望,特别那个人还是韩光宇!   “这位小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食为天,明月公子想要招待好朋友,自然是只能所有的菜式都上一道,虽然说这样浪费了些,可是却能宾主尽欢,何乐而不为呢?”   吕明月这会子只能瞪着眼,别的是,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了!   或者说,他想说的,青果已经都替他说了。   “罗姑娘,何不说你赚个盆满钵满,自然乐得他怎么说,你便怎么做!”韩光宇淡淡的说道。   青果点头道:“自然,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的。”   韩光宇见她丝毫不忌晦,一时之间,反到不知道说什么。   而青果,趁着这时间,已经转身退了下去。   她一出去,吕明月立刻将椅子挪到韩光宇身侧,急声问道。   “光宇,怎么办?她好像不上当啊!”   韩光宇抿了抿嘴角,淡淡道:“她不上当,我也没办法啊!”   “怎么会啊!”吕明月顿时失望的说道:“你都没办法了,我这仇还怎么报啊!”   韩光宇看着一脸大失所望月的吕明月,真心想一巴掌将他拍到墙上,扣也扣不下来!果然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今天要换一个人,而不是他吕明月这个二货,他至于失手吗?!   韩光宇不吱声,吕明月只得碎碎念。   “要不,我们等会吃好,抓只苍蝇扔盘里,就说……”   “那你还不赶紧去找苍蝇!”   “哦!”   一盏茶后。   “光宇,为什么角角落落,找不到一只苍蝇?”吕明月一脸愁苦的看着韩光宇问道。   韩光宇将手里的茶盏一口饮尽,然后将杯子倒扣在桌上,朝吕明月看去,“要不,你去楼下毛厕找找看?”   “太恶心人了,我不去!”吕明月喊道。   韩光宇点了点头,“不去就不去吧。”   说着,目光悠悠的看着窗外才刚抽芽的柳树尖尖,想着,等夏天到了时,那千条万条绿丝绦又该是一副怎样的美景!   吕明月说话了,“哎,光宇,不对啊,这大冷天的,哪里会有苍蝇!”   韩光宇回头看了吕明月,心道:你竟然还知道这是大冷天啊!   “没苍蝇,那怎么办啊?”吕明月火烧屁股似的来回走着,“要不,抓只蜚蠊来?这玩意可不分季节一年四季都有。”   韩光宇想了想,一盘盘色香味俱全没动几筷子的菜里放了这么几只恶心的蜚蠊进去,着实有点……   “光宇,你怎么说?你要是同意,我就去找了啊!”   见韩光宇不出声,吕明月不由奇怪的问道:“哎,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   “我在想,这样真的好吗?”   “我操!”吕明月一步跳到韩光宇身边,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他。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吕明月嫌弃的撇了撇嘴角,“你为了得到万花楼头牌的那份药膳方子,不惜色诱小蔷红,还赔上了你娘的一套红宝石头面。现在却来问我这样好不好?你掉魂了,还是脑子被骗踢了?”   韩光宇想了想,自嘲的掀唇一笑,说道:“也是,我怎么突然就这么矫情了呢?行,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吕明月见自己说服了韩光宇,顿时便来劲了。   “厨房的蜚蠊是最多的,要是能去趟厨房就好了。”   韩光宇撇嘴道:“你难道打算自己去厨房找?”   “不然呢?”吕明月看向韩光宇。   “笨人!”韩光宇起身走到窗边,指着缩在街角的屋檐下晒太阳的那些乞儿,说道:“你给一两银子,他们能把全镇的蜚蠊给你找过来。”   吕明月拍手,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这就去。”   韩光宇点了点头,目送吕明月一步三跳的下了楼,唇角翘起的那抹浅浅的弧度慢慢的就收了起来。   吕明月以为他是随他来,替他出气的!却不知道,他其实有他自己的目的。   数日前,兄长自食为天打包回去的那些菜食,请了醉仙楼的三个掌厨的师傅品偿,然后让他们一起查找这制作之法。   只可惜,集三个师傅的本事,也只能做出个形似而神不似。总 ☆、79在商言商 夜里,罗小将听了青果把白天的事一说后,气得当即便跳了起来,怒声说道:“太过份了,哪有这样的人!这分明就是巧取豪夺嘛!” 青果笑了笑,可不就是巧取豪夺吗! 林氏却是皱了眉头,一脸担心的看着青果,“果儿,那往后这两个小公子还来怎么办?” “不会的。”青果说道:“我打算过两天去趟城里,去拜会下韩大公子。” “果儿,你是不是打算跟韩公子说这事?”青萍急声道:“你千万别去,万一那韩大公子帮亲不帮理,你怎么办?不能去,一定不能去!” 青萍这样一说,就连躺在床上的林小桃也附合道:“是啊,果儿,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也没必要去把小公子得罪狠了,人怎么说都是自家的兄弟,哪还能真帮着你啊!” “是这么回事!”林氏紧蹙了眉头,一脸愁苦道:“就算是韩大公子看在咱们是供应关系的份上,训斥小公子几句,可背过来,稍微再为难你一下,那就得偿不失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劝着青果,都是不赞成她去找韩光华。 可青果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这想法关系到她以及她身后的这些人,她未来的路还很长,舞台也很宽阔,好不容易让一家人走出罗家那个泥坑,未来的日子,她相信虽有风雨,却应该是康庄大道,而不是花未绽放,就被夭折! “没关系,我去主要还是谈谈等开春后,我们这酸咸菜供应的事。”青果不想让林氏等人替她担心,便笑了说道:“我又不傻,还指望人家胳膊肘往外拐不成?” 见她不像是在说假话,林氏等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又说道:“那这样吧,过两天,我陪你一起去趟。” “哎,酒楼本来就缺人,您再跟我走了,难不成咱们歇业一天?”青果笑了摆手道:“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林氏只得叹了气,叮嘱她千万压着性子,不该说的一字别说。青果自是林氏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好不容易把事说完,青果看了床上,这两天脸色好了不少的林小桃,轻声问道:“三姨,您有没有还觉得哪里不好?要是有,一定要说出来,病可一定得看好。” 林小桃连忙说道:“三姨好多了,再休息个几天就可以起来干活了。” “哎,三姨,我可不是这意思,你要是这样说,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问。” “不是,果儿,三姨知道你不是那意思,三姨就是自己着急,看着你这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三姨一点忙都帮不上!”林小桃神情晦涩的说道。 “三姨,你还怕往后出不了力啊!”罗小将故意咋唬道:“到时,你可别一跺脚躲回外公家去享清闲!” “哎,你三姨我是那样的人嘛!”林小桃昂了头说道:“哼,你也太小看你三姨了!” 青萍一手一个,拽了青果和罗小将,对林小桃说道:“三姨,你别搭理他们俩,这俩就是皮猴,你越说他越来事!” 林氏看着在青萍手里作势乱叫乱吼的儿女,笑得两眼弯成了月牙儿!她现在是真的满足了,只希望,生活永远都能这样幸福平和! 三姐弟逗乐了一番,青果等歇过一阵气后,就跟林小桃说起正事来。 “三姨,我这还真有事非得你才能做好!” 林小桃一听,当即便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青果,“果儿,有啥事你就跟三姨说,三姨铁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嗯,是这样的。”青果点头,缓缓说道:“我家跟醉仙楼不是有酸咸菜的生意吗?现在我们虽然自己开酒楼,但这生意肯定不能丢,不但不能丢,还得把它往大了做。” 林小桃点头,“是这么个理,那你是想……” “我想在镇上买屋子!” 青果的话声一落,林氏等人,齐齐怔了怔。 买屋子? 虽然青果不只一次的在她们面前提起过,但他们这才来镇上多久啊?就在镇上买屋子!有那么多钱吗? “果儿……” 青果知道,林氏等人怕是误解她这话里的意思了! 这置产也分好几种的,好不好? 有钱人家,三间四进的小院,挥手不在话下! 穷人家,一间灶堂连着房间的屋子还得勒紧裤腰带,想了又想! 她其实就是想捡漏,虽然现在修运河的事没了说头,可万一这运河真的要修呢?青阳镇还不立刻就成了房地产业的领军人物?她是真的没钱,有钱,她现在就可着劲的买田买地!末了,造它个几十间屋子,做个包租婆,爽死! “娘,你们别误会,我说的买屋子,不是说买我们住的屋子,我是想要买来做作坊的。” 林氏吁了口气,但就是这,她其实也有疑虑。 “果儿,那也得一笔不小的银子吧?” “这到不一定的。”林小桃插话了,她轻声说道:“要是住人,肯定就得选这镇中心,镇中心的屋子,那价格肯定不一样,以前就我那一刃破铺子,买下来还花了好几十两呢!” “几十两!” 林氏一听黄保忠那一间打个屁臭全屋的小铺子要几十两,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了。虽说这酒楼的生意好,可她们本来就底子铺,加上这酒楼开的时间也不多,几两银子还能拿拿,几十两那是想也不敢想啊! “娘,你听三姨把话说完。”青果对林氏说道。 林小桃笑了笑,接着说道:“可做作坊,就没讲究了吧?偏僻点,远一点,反正都是要拉到城里去卖的。” 青果点头,“没错,是这么个理。” 林小桃见青果认同了她的想法,便越发的打起精神说道:“还有,因为只是当作坊用,就不是非得买那种能住人的屋子,只要价钱合适,住人也好,不住人也好,都可以!是不是?” 林氏听林小桃这样一说,紧着的心便松了松,末了轻声一笑说道:“你说得这头头是道的,我听着,你怕是心里有主意了。那就赶紧好起来吧,把这事给办了,这事耽搁不得。” 林小桃点头,“过几天吧,等我有力气了,我就出去走走,一准把这事给办了。” “哎,那我先谢谢三姨了!”青果在一边大声说道。 林小桃嗔怪道:“跟三姨这么见外?” “不见外,不见外!”青果上前,抱了林小桃,笑道:“我亲亲的三姨喂,我哪能跟你见外,是不是?” 林小桃抬手捏了青果的脸,笑道:“就你一张嘴最会说,跟涂了蜜似的。” “可不,就她最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林氏在一旁凑趣道。 青果不依了,她嘟了嘴道:“哎,娘,我还是不是你亲闺女啊,哪有这样说自己的亲闺女的!” “谁说你是我亲闺女了?你可是我捡来的!”林氏呵呵笑道。 “就是!”罗小将在一边附合,“我跟姐都这么忠厚善良,就你,石头里崩出来的孙猴子似的,一个爹娘生的,哪能相差这么大,所以说,你肯定是捡来的!” “啊,你们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青果嘴里叫着,心里却说道:嘿,一个爹娘生的不假,可我这芯子是假的啊! 娘几个凑趣笑闹了一番,眼见天色不早,青果三姐弟出了林氏的屋子,各自回屋休息。 只是,青果没有想到的是,没等她去找韩光华,韩光华却在第二日亲自来了趟食为天。不但他来了,连带那个喜欢装森沉长着正太脸,却藏着一颗腹黑心的韩小公子也给带来了。不但是韩小公子,明月公子也跟来了。 这两人在看到青果的刹那,韩小公子还好,吕明月却是又瞪眼睛又皱鼻子的,就差指着青果明令禁止,她等会不许告黑状! 青果笑了笑,照例将这一行人请去了楼上的雅室。 “大公子,两位小公子,你们今天打算吃些什么?” 韩光华看了眼身侧如同被霜打过的两人,对青果说道:“等会再点菜,还有人没到。” 青果点头,转身便打算退下去。 不想,韩光华却突然开口道:“罗姑娘,您现在要是方便的话,我能不能耽搁你点时间?” 现在正是用饭的时候,青果忙得就恨不得一个人有三头六臂,当下想也不想的说道:“大公子,您看我现在真的抽不出时间,您要是不急的话,等您用过饭后,我再来听您训示?” 韩光华自己也是做酒楼的,自然知道青果没有抚养她,当即便点头道:“行,那您先去忙吧。” “哎!” 青果退了下去,继续忙着楼下算帐记帐的事。 正忙着,忽然就听到身后一声压了嗓子的话语声。 “罗青果,你等会要是敢跟我哥告状,我就让人砸了你这酒楼!” 青果抬头,就看到吕明月正一脸咬牙切齿的瞪着她,大有她不答应,他就要咬她几口的意思。青果干脆便放了手里的笔,抬头看向吕明月,缓缓开口道。 “明月公子做了值得我告状的事?” 吕明月懵了懵,目光奇怪的看着罗青果,难道这家伙是傻的?不知道昨天是他故意往菜里放的蜚蠊?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不打自招? 这么一想,吕明月立刻跳了起来,摆手道:“没有,我哪有做了坏事!没有,绝对没有。” 青果便扯了嘴角轻轻一笑,“那明月公子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哦……啊……”吕明月打着哈哈,胡乱转了眼珠子说道:“没,没什么意思,我看你一个人在柜台里无聊,来逗你玩呢!” 话落一眼瞥到青果扔在一边的鹅毛笔,和她写的那串阿拉伯数字,几步就窜了进去,抓着青果记帐的本子,喊道:“罗青果,你这写的是什么?跟天师画符似的!”然后又抓了那根鹅毛笔说道:“还有,哪有人用鹅毛做笔的啊?你是不是不会用毛笔啊!” 不会你妹啊! 青果上前一把抢了吕明月手里的纸和笔,压了声音说道:“你嚷嚷什么,会认字会用毛笔很光荣吗?” 吕明月被青果吼得愣了愣,而且,刚才因为青果突然冲前,两人离得极近,近到他清楚的看到了青果耳朵尖上有粒胭脂色半个米粒大小的痣,还有青果耳廓一圈细细密密的绒毛。似乎,还闻到了一缕淡淡的略带甜味的芬香,还有…… 青果原还想着,这熊孩子,怕是又要作了吧?等了半响,却没等来吕明月发作,抬头悄悄看去,竟然看到这熊孩子耳朵尖好像红了。 咦?这是个什么情况! 吕明月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他觉得似乎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在心底生起,可是那感觉让他十分的不欢喜。 几乎是下意识的,吕明月便将这种不喜的感觉归咎到青果身上,抬头便吼道:“你凶什么凶?会认字,会用毛笔不光荣!难道还是不会认字不会用毛笔才光荣吗?” 青果被吕明月突然的发难,给弄得懵了懵。好半响,反应过来后,没等她开口,吕明月却是忿忿的扔下一句“看你傻样”转身,蹭蹭的跑上楼了。 这就算完结了? 青果看着转眼消失在楼梯间的人,没明白过来,这熊孩子今天这么好说话?! 青果自忖,自己虽然有个小身板,但这小身板里的灵魂却是成年人。跟熊孩子,只要不是原则性的事,都可以忽略不计。于是,便将吕明月的前后反常扔到了脑后。 吕明月蹭蹭跑回二楼,一屁股坐下,抬手取过桌上的茶盏,一口饮尽后,整个人便有些呆呆的。 韩光宇一脸好奇的看了过来,“你怎么了?” 吕明月反射性的便鼓起眼睛,一脸凶恶的说道:“什么我怎么了?我好的很。” 韩光宇被吕明月瞪得怔了怔,好半响失了反应,到是一边的韩光华呵呵笑道:“明月,看你这样子,好像是谁欺负了你,让我想想,这里谁还能把你欺负了去!” 吕明月烦躁的看着好整以暇的韩光华又看了看一脸“你有病”的韩光宇,忽然就有种,他根本就不该回这间屋子的感觉。这样想着,霍然站起,转身就往外走。 “明月!” 韩光华站起身,想要去拦,却突的发现走到门边的吕明月顿住了脚步,正疑惑不觉时,便看到吕明阳自外缓缓走了进来。 吕明月看了看吕明阳,又看了看身后的韩光华和韩光宇,默了一默,闷声不响的走回位置,坐那不动了。 “这是怎么了?”吕明阳一脸好笑的看着一瞬间好似老虎拔了牙的吕明月,对韩光宇说道:“光宇,你又欺负他了?” 其实真不怪吕明阳会这样问,这往前说,两人打满月睡在一张小床上起,韩光宇就是那个往吕明月头上撒尿的,再往后点说,穿开档裤时,吕明月就是韩光宇手里的一把枪,直那打哪! 韩光宇微微挑起的细长眼,刹时便几不可见的抖了抖,然后很是无语的朝吕明月看去。这要换成是平时,吕明月早跳起来了,虽然从小受欺负的都是他,可他永远是那个不承认的!只是,这次很奇怪,吕明月没声响了! “吕明月你不会是撞鬼,失魂了吧?”韩光宇皱了眉头一脸不解的说道。 吕明月其实是被自己刚才心头一瞬间如羽毛轻滑过,那种异样的触动给吓到了!他不知道对着青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喜欢这种感觉,可是,却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竟然是对上让他讨厌的罗青果! 听到韩光宇这样说,吕明月心头滚来滚去的那团火总算是找到出处了。 二话不说,站定,抬手,指着韩光宇的鼻子就吼道:“你才撞鬼了,你才失魂了!” 韩光宇点了点头,拍了拍胸口,回头一脸好笑朝他两人看来的吕明阳说道:“明阳哥,你看到了,到底是谁欺负谁?” 吕明阳摇头失笑,回头扯了把吕明月,沉声道:“好了,你给我安份点,忘了今天来的目的了?” 吕明月一听吕明阳的话,顿时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目的! 他当然记得今天来的目的,跟那个讨厌的罗青果道谦嘛! 说起这件事,他懊得肠子都绿了。他就不该跟如珠那个大嘴巴的丫鬟显耀他和韩光宇干的好事。这样如珠就不会告诉她姐姐如玉,如玉也就不会转眼把状告到了他大哥跟前!他也就不会……不会……吕明月重重摇头。 这会子就连吕明阳也觉得吕明月有些奇怪了,正想好好问他几句,怎么了。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吕明阳只得转头说道:“进来吧。” 青果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了,“几位,现在点餐吗?” “点餐。”韩光华接了青果的话,笑道:“罗姑娘,来一道水煮鱼片,一道糯米排骨,一道酸芋头杆子溜脆肠,一道蒜泥大白菜,再加一道酸萝卜老鸭汤。” 青果一一记下,末了抬头说道:“大公子,四个人五道菜,会不会少了点?” 韩光宇点头,笑了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有特别喜欢的,可以推荐一二。” 青果想了想,说道:“我这里新推出了一道咸肉蒸冬笋,您要不要试试?” “罗姑娘推荐的,自然是好的。”韩光宇点头道:“那就再加一道咸肉蒸冬笋吧。” 青果点了点头,又在纸上加了一道,正准备转身去让厨房准备,忽的便感觉到身上多了一道淡淡的略带打量的目光,几乎是想也不想,青果抬头便迎了那道目光看过去。 四目相对,韩光宇来不及收回目光,那种当场被抓包的感觉让他很是恼火,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目光下意识的便狠狠的盯了下青果。 如果有一面镜子,韩光宇会发现,他这个动作,像极了吕明月! 青果有想过,熊孩子的不可理喻和无理取闹,但那样的熊孩子,绝对不包含韩光宇和吕明月这两只,这两人可是已过黄口之龄!再过几年,怕是都可说亲娶媳妇了! 青果在最快的时间里,给了韩光宇一个最让他想不到的反应。 她同样,狠狠的,凶恶的,甚至是不屑的鄙夷的瞪了韩光宇一眼! “你……”韩光宇猛的站了起来,指着青果怒道:“你什么意思?” “光宇?” 不等青果出声,韩光华历声喝斥了韩光宇一声,转而对青果说道:“罗姑娘,不好意思,我弟弟他被宠坏了。” 青果笑了笑,摇头道:“没关系,小公子该是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 韩光华怔了怔,在想到自家弟弟的所作所为,以及青果说的那句“三日后凳门拜会”的话,他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韩光宇在吼出那一声后,他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在听到青果跟韩光华说的那句“性情中人”时,他才沉淀下来的情绪又波动了! 他自小备受宠爱,这其间虽有着他是幼子的缘因,但其实更多的则是他为人机智聪明,且诡计百出的缘故! 就好比万花楼密不外传的药膳方子,他们家早就想要,可若不是他出马,从那个打杂的小蔷红入手,这方子怕是再过几十年也到不了他们家手里。 可是,他现在却折在了这么一个土包子手里! 不但折了,他等会还要郑重其事的向他道谦! 韩光宇是怎么想,都怎么不舒服。 青果说了那句话后,她就退了下去,屋子里忽然就静了下来。 吕明阳看了眼异常安静的吕明月和韩光宇,突然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两人有点怪怪的?” 韩光华闻言,看了看吕明月,然后又看向韩光宇,稍倾点头道:“确实,我也觉得有点怪怪的。”顿了顿,翘了唇角道:“难道是觉得向个姑娘道谦,下面子了?” 吕明阳听到他说起这事,不由便摇头道:“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小题大做,就算是他们俩做得不对,可也不必这么特意的凳门道谦吧?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告诉你这件事。” 一边一直没出声的吕明月忽的抬头说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来都来了,照面也打了,人家用膝盖想,也想得到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你给我闭嘴!”吕明阳朝吕明月喝道:“你还敢说,你也不看看你想的什么歪主意!” 吕明月撇了撇嘴,他当真是冤枉死了啊,他怎么会想到,罗青果那个臭丫头,会找人把那两只蜚蠊给吃了!呃,不能想,一想,肚子里就翻滚的难受。 韩光宇见吕明月拧了眉头,一脸便秘的样子,几乎是下意识的,便也想到了昨天的场面,更甚至,他似乎还想到了那大胡子里被咬成两截的蜚蠊,蹬腿抖翅的样子。当下,便“呕”一声干呕起来。 他一出声,忍了半天的吕明月不由自主的便也“呕”一声,紧随其后。 吕明阳怔怔的看了半响,稍倾,很是无语摇头,指了两人,对韩光华说道:“看看,看看,这没整到别人,到把自己给整成这样!” 韩光华淡淡的撩了眼韩光宇,冷冷一哼道:“活该,心术不正,就该让他偿偿这种害人不成反害己的后果!” “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家的酒楼!”韩光宇不满的喊道:“要不是你总念叨着要将她收为己用,我至于成现在这样吗?” 韩光华眉目一沉,满目寒霜的对上韩光宇不满不甘的脸,一字一句道:“爹和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少用你那些歪门邪道的下作手法。” “我手法下作,那我把那张药膳房子拿回来,你们怎么不嫌我下作……”韩光宇不满的喊道:“先生说,英雄不问出处。都是钱,你还管它是从茅坑里来的,还是从皇宫里来的?能用不就行了!” 韩光华冷冷哼了一声,朝吕明阳看去,说道:“看到吧,那阵板子是白挨了,这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 吕明阳嘿嘿笑道:“其实,我觉得光宇讲的也挺有道理的,你看,我们手里大把大把的银子,谁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韩光华瞪了吕明阳一眼,“闭嘴,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吕明阳咂了咂嘴,不吱声了。 他不吱声,吕明月可没那么乖,他抬起头,点漆似的眸子瞪着韩光华,“光华大哥,你不能总不让人说话,先生说,要以理服人。光宇说出了他的道理,你就该驳斥他的理,让他发自内心的知道他是错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韩光华端着茶盏的手抖了抖,这一个两个的,是不是前世都跟他有仇啊。不然,怎么这世,一个个的都往死里气他! “对,你必须以理服人,不然,我下次还得这样干!”韩光宇在一边喊道。 韩光华点头,他也知道自家这个弟弟,天资聪颖,若不好好管教,只怕往后的路就要歪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虽然家里人都宠他,可真在大事大非上,从来不惯着他的原因。 “你要我跟你说出个道理来,是吗?”韩光华看了韩光宇问道。 韩光宇点头,坚决道:“以理服人!” 以理服人?! 韩光华眉梢轻扬,略一沉吟,轻声说道:“我们家最大的竟争对手是谁?” “月扬楼。”韩光宇想也不想的说道。 韩光华点头,“没错,月扬楼。那么你知不知道自从去年年底,我们推出一系列的特色菜以来新月杨楼一直在暗中窥探着我们。想方设法想要得到我们的配菜方子?” 韩光宇霍然抬头朝韩光华看去,大声道:“我当然知道,我更知道如果你们推出我得来的那份药膳,我们的生意能甩月扬楼几条街!” “你还在想着你的那份药膳房子?”韩光华眉目忽然一沉,冷声道:“你知不知道小蔷红被万花楼的老鸨卖去了几千里外,专门侍候那些贬夫走卒的窑子里?” 韩光宇脸色一僵,他瞪大了眼看着韩光华。 但只须臾,他却又涨红了脸,大声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开出的价格我满足了她,我要她做的事,她做到了。她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光宇……”吕明月不赞同的看向韩光宇,“你当时明明说过,要替小蔷红赎身的,她才会答应你……” 韩光宇抬头瞪了眼吕明月,没好气的说道:“你闭嘴!” 韩光华看着死不认错的韩光宇,咬牙点头道:“好,你还是觉得你没错是吧?” 韩光宇点头,“在商言商,生意人哪来的那么多仁义。” “那你又知不知道万花楼的幕后的老板是宫里的人,这药膳就是宫中贵人专用的。你偷出了方子,若是醉仙楼照着你这方子推广,就极有可能惹上宫中的贵人,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能让人砍!” 韩光宇脸色一白,他第一次知道,万花楼的幕后老板是皇宫里的人!不,不,不可能,大哥这样说,只是为了逼他就范罢了。他从前不也是这样极尽威吓吗? 想到这,韩光宇当即勃然变色,大声道:“你撒谎,你骗人,你只是想要逼我就范!” “你给我闭嘴!”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韩光华忽的便变了脸,历声对韩光宇喝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懂点事?难道真要全家人因为你的自作聪明付出血的代价,你才会长大吗?” 吕明月眼见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被毫不容情的训斥,有心想要上前帮腔,可是在看到韩光华肃沉的能滴出水的脸色时,他默了一默乖乖的坐那不动了。 跟自家兄长动辙暴跳如雷相比,吕明月更怕这个常年都是笑脸迎人,轻易不动怒气的韩大哥! 韩光宇被韩光华吼得愣了愣,好半响,脸上的血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纸似的苍白,续而又变成了一种吓人的青色。 “光宇……”吕明月上前扯了把韩光宇的袖子,“你快跟你大哥认个错吧。” “我没错,我为什么要认错!”韩光宇一把甩了吕明月的手,对韩光华吼道:“我知道,你是嫉妒我,你就是嫉妒我比你聪明,比你能干,所以你才不遗余力的打压我!” 端着个托盘走到门口的青果,听到韩光宇这一声吼后,差点就一口口水喷出来。 你个熊孩子,你到底哪里聪明,哪里能干了! 吸取上次的教训,青果不等屋里有动静,抬手就重得的敲门,一边敲门一边说道:“大公子,您的菜好了。” “罗姑娘进来吧!”韩光华对着门口的声音喊了一句,然后,转过身看向韩光宇,“你是这样认为的?” “难道不是吗?”韩光宇梗了脖子问道。 韩光华点头,不再言语,而是对正帮着小二往桌上摆菜的青果说道:“罗姑娘,昨日你让舍弟带话,说是三日后要凳门拜会,不知道是什么事?恰巧今天我也来了,你看能不能一道把这个事便解决了?” 青果看了眼一侧梗着脖子虽则一言不发,但却是青筋纠结,怒形于色的韩光宇。 见青果朝自己看来,韩光宇眉眼一挑,怒道:“你想告状就告状,看我干什么?小爷还怕你告状不成?” 青果“噗嗤”一笑,不理会听到她嗤笑声,气得不行的韩光宇,而是反身将手里的托盘给了店小二,并且吩咐道:“你下去吧,别让人上来打扰,还有,后面的几个菜,告诉厨房慢点做,不急着送上来。” “是,小掌柜的!” 店小二退了下去。 青果这才捡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也没去看别人,只是目光淡淡的看向气得脸色发青发紫的韩光宇,“告状?谁跟你说我要向大公子告状的?” 韩光宇嗤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你敢发誓你昨天让我带话给我哥,不是打着告状的主意?你别在这花言巧语了,见小爷在,就翻口不认!哼,小爷才不会承你的情。” 青果轻声哼了哼,淡淡道:“我从来不起誓,我也不认为几句恶毒的誓言就能保证什么!当然,我更不需要你承我的情,因为我没有让你承情的地方。” 话声一落,转头看向韩光华说道:“大公子,我确实是有事要知会你。” “知会?”韩光华拧了眉头朝青果看,“罗姑娘,不知道是什么事?” 其实不仅是韩光华,就连吕明阳都变了脸色。 他们虽然年纪不大,但都是做为长子继承家业的继承人来培养的,与人打交道几个眼神几句话,便能知晓其中的关健。 青果开口便是“知会”这颇带有决断性意思的词,两人心头不由都暗叫不好!只吕明月和韩光宇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并且还觉得青果很是失礼! 青果睃了一眼一侧的韩光宇,淡淡说道:“我决定中断和你们醉仙楼的合作。” “什么!” 韩光华虽然料想得到青果会有怒气,但却怎样也没想到青果竟然开口便提出中止合作这样的话! “罗青果你敢!”韩光宇霍然站起身,指着青果说道:“合作是有协议的,不是你想说中止就中止的!” 青果轻轻一笑,点头道:“没错,合作是有协议的,目的便是保障双方的即得利益和风险。可是,现在因为你们的行为损害了我的利益,并且使我感觉到了风险,我认为这合作有必要中止。” “什么风险?”韩光宇大声道:“我们是少给你钱了还是不给你钱了!” “小公子!”青果意有所指的看着韩光宇,淡淡道:“钱不是万能的,这天下的钱没有人能赚得完。对我来,赚钱的目的只是让我和我的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可,如果这代价是性命之忧或是牢狱之灾,那便得不偿失了,您说是不是?” “你瞎扯什么?什么牢狱之灾,什么性命之忧?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有被害幻想症。”韩光宇怒道。 青果笑了笑,目光看向韩光华,一字一句说道:“大公子,昨天小公子的所作所为,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韩光华看了眼韩光宇,点头,说道:“我今天就是来向罗姑娘道谦的,舍弟年……” 青果摆手,“不置评小公子的行为,我只是就我目前的考虑跟大公子说一说。” 韩光华默了一默,然后点头。 “罗姑娘请说。” 青果笑了笑,一字一句道:“小公子能为了一份菜谱便在我的菜里扔菜子,它日会不会为了得到制菜方子,在我供给你们的菜里下毒呢?” “……” 屋子里的人齐齐静了下来。 韩光华看向青果的目光中,精芒一闪,瞬间消失无踪。 吕明阳一怔之后,失声道:“罗青果,你可真敢说!” “不是我真敢说,而是照小公子的为人,想来,这种事也必定是敢做的吧?”青果笑眯眯的朝韩光宇看去。 韩光宇觉得嘴里苦得好似吞了几斤黄莲。 脑子里一半是气,一半是悚然! 气得是,在罗青果眼里,他就是这样的人!悚然的是,隐隐约约的,他觉得这还真有可能是他会做的事! “罗姑娘……” 青果抬手示意韩光华不用解释,她只是目光不错的看着韩光宇。 于是,屋子里的人,目光都齐齐的看向了韩光宇。 韩光宇抿了抿嘴,费力的说道:“罗青果,踢了醉仙楼,你想找谁合作呢?” “谁都可以,”青果笑道:“只要人品好就行!” 这就等于是说韩光宇人品差啊! “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青果看向韩光宇,眨巴着眼道:“商人逐利是天性,不赚钱,谁累累活做生意啊。可为了钱搭上自己的小命,那不划算。有钱没命花,想来是谁都不愿意的吧?所以,为着我将来没有牢狱之灾,没有性命之忧,我们的合作关系,就此终止吧!” 韩光宇气得肝痛,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而吕明月则是一脸佩服的看着青果,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韩光宇被人说得没有还嘴的余地!真真是太难得了!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就想跳起来喊一声。 “罗青果,你真是太历害了!” 等等…… 吕明月忽然就摸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历害的感觉?那种感觉……讨厌,他讨厌这样的感觉! “罗青果,你……”韩光宇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想了想,轻声说道:“你所说的都只是你的猜想,不能……” 青果笑了笑,“小公子,你听说过什么叫未雨绸缪吗?还有,你见过蛇长成龙,鸡长成凤的吗?” 这又是拐着弯子骂韩光宇了! “罗青果你别太过份!”韩光宇咬牙道:“我告诉你,你敢贸然中止合作,我就让人砸了你这店。” 青果点头,“当然,这是你小公子的风格,只是我忘了告诉你,我这食为天有三分之一的股份是叶九爷的,你是打算砸我的三分之二呢,还是打算全砸了,包括叶九爷的那三分之一?” “什么!” 吕明阳和韩光华齐齐大惊失色的看着青果,这酒楼有叶羽的股份在!为什么他们不知道? ☆、80人心 “果儿,真的有九爷的股份吗?” 罗小将一脸怔愣的看着青果。 “是啊,我们家酒楼什么时候有九爷的股份了?你这样骗韩公子和吕公子他们,万一他们去找九爷对质,发现你是骗他们的,他们一生气,说不定就真砸了我们酒楼了。”青萍一脸担心的说道。 青果笑了笑,“放心吧,他们不会去找九爷对质的,就算是去对质,九爷也不会跟他们说实话的。” “为什么?” 这会子不仅是青萍和罗小将不解,就连林氏也怔在了那。 为什么? 这个青果还真不好解答。 虽然和叶羽没有什么正面的接触,但当日他可以因为她给叶天麟上了人生第一课的诈,便给了她一张名贴,让她打开醉仙楼的门。他日,若是韩光华在他面前提起她说的,食为天有他叶羽股份的话。想必,以他之智,应该明白,她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再则,她心里其实未偿真的没有这种想法,她是真的想要送出三分之一的干股,以期能背靠大树好乘凉! 只是,她就算是有心上香,却不知道寺门朝哪开啊! 唉……青果摇了摇头,对一众干巴巴看着她的人说道:“没有为什么,总之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哎……”罗小将长叹一声,说道:“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青果打趣道:“也不难,哥你好好读书,将来考秀才中举人入翰林混个几十年入阁拜相,到时,看谁还敢为难我们!” 罗小将被青果说成了星星眼,半响,不确定的说道:“几十年后?那不是远水不解近火嘛!再说了,考秀才还能说一说,中举人入翰林,果儿我可不敢想!” 同很多读书人不一样,别人是想着靠读书出官入仕,罗小将想的却是记帐做大商人。所谓出发点不一样,目的地自然就不一样! 青果到也没逼着罗小将,一定要她发奋不出官入仕绝不罢休什么的。在她来说,一个人真正有能力,做什么都一样。强悍如胡雪岩不也是做到权倾一时的红顶商人! “行了,行了,逗你玩呢。”青果笑了对罗小将说道:“我就是看你们都紧张的不行,说个玩笑,让你们放松放松!” 罗小将挠了挠头,在一边憨憨的笑了起来。 一家人围着又说笑了一阵,眼见天色不早,便各自散了,去歇息,等待明天的到来。 屋里的灯吹灭后,青果翻了个身,正准备闭上眼将这一天的事理理,耳边却响起青萍轻轻的声音。 “果儿,不知道爹,他怎么样了?” 青果原本准备闭上的眼睛,蓦的便睁开了,瞪着漆黑的帐顶,青果挑了挑眉头,轻声说道:“姐,你别多想了,爹跟爷和奶在一起,自然是过得开心的。” 青萍闻言,蹭一下坐了起来。 “果儿,我爷和奶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爹他能开心吗?” “为什么不能?”青果翻了个身,打了个哈哈,冷冷说道:“爹是孝子,对他来说,只要爷和奶能满意,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你难道不知道。” “可是……” “我要睡了,你要睡不着,就出去看星星吧。” 出去看星星! 青萍侧头看了眼这黑沉沉的夜色,抿了抿嘴,重新钻进被子里。 屋子里慢慢的静了下来,耳边,只响起冬夜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虫鸣声。 良久,青果慢慢的睁开她才闭直的眼,瞪着帐顶看了许久,唇角绽起一抹涩笑,摇了摇头,再次闭上眼,沉沉睡去。 另一厢,醉仙楼后院一丛芭蕉树后,一缕烛光从洞开的朱红雕花窗内萦萦而出。烛光里,可以看见室内一角朝东的方向摆放着一朱红色的书柜,零星的的烛光和着浅浅的月光,在铺着大红猩猩毡的地毯上投下零零碎碎的影子。白色的穿纱被风吹起,轻轻的拂过窗几上的琴弦,香炉里袅袅伸起的青烟,卷裹着夜的味道,细细弥漫。 韩光华淡淡的撩了眼从食为天出来,到现在一直未发一言的韩光宇。 “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 韩光宇抬头,抿了抿嘴,稍倾,皱了眉头说道:“她,罗青果不就是想赚钱吗?我们把价钱给她加上去,还怕她不跟我们合作?” 韩光华嗤笑一声,看着韩光宇的眸子骤然便是一冷,话语也不似先前那般柔和了。 “韩光宇,这就是你自以为是的聪明?” “我……”韩光宇抬起头,不服气的看着韩光华,可是在对上韩光华那冷凛凝重的目光时,终是抿了抿嘴,轻声说道:“谁知道叶家会有股份在里面,我要是知道了,我……!” “你怎么样?”韩光华眉眼轻挑,冷笑道:“你就不去做蠢事了?” 韩光宇虽然还是不服气,但却是不像从前那样,谁说他不好,便摆出一副尖牙要咬人的样子。他默了一默,轻声道:“你真的相信,叶家在食为天有干股?” “这重要吗?”韩光华睨了韩光宇。 韩光宇默了一默,稍倾,沉沉的低了头,很是无力的说道:“我……是我太蛮撞了,可现在怎么办?那死丫头难道真的不打算跟我们合作了?” 韩光华叹了口气,如果他没记错,这怕是韩光宇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为自己惹下的犯事让步吧?虽然,不曾大大方方的承认是他的错,但能说出这句话,就足以证明,他内心是真正有了触动。 “你难道还不明白?能不能继续合不合作,关健在你身上。”韩光华说道。 “在我身上?”韩光宇一脸错愕的道:“哥,我都跟那死丫头道谦了,也说了,往后肯定不打她的主意,她不照样还是拒绝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拿出诚意。”韩光华说道:“你一味的敷衍,人家当然就不乐意了!再说,这事本来就是我们有错在先。” “那怎么办?” 韩光宇其实也不想两家真就这样断了合作,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青果供给他们家的那些酸咸菜,别说是在盛京,就是在别的分店,也是大受欢迎! 如果,那死丫头能将食为天的菜谱稍稍透露那么几个,他相信,醉仙楼的生意立马能翻一番!这么一想,韩光宇觉得,自己还真不能就让这合作黄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韩光华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到是知道,如果父亲知道是因为你,断了两家的合作,你怕是又少得要挨一顿家法!” 韩光宇顿时就觉得屁股好似被涂了层辣椒油,麻辣麻辣的!那种滋味,他有生之年,都不想再偿试! “那我明天再去一趟?”韩光宇犹疑的说道。 韩光华肃沉了的脸上在没人看见的角度,便缓缓的绽起了一抹笑,只这笑稍纵即逝! 顿了一顿,他才沉声说道:“你自己决定吧,不早了,我也该去歇息了。” 话落,果真起身便往外走。 “哥!” 韩光宇在后面叫,韩光华步子一顿,回头朝韩光宇看去,“还有事?” “哥,罗青果是不是很能干?” 韩光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后,才说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韩光宇挑了唇角,细长的眉眼间绽起一抹轻笑,“你说,我娶了她怎么样?” “什么?”韩光华顿时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棍,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后,他不由便失笑,“你所谓的娶是怎样的娶?贵妾?平妻?” “我觉得像她这样的人,肯定不甘于与人为妾的。”韩光宇笃定的说道。 韩光华挑了眉头,看向韩光宇,“可是,你不是说,你的正妻,非官家女不娶吗?” 韩光宇点了点头,脸上便有了一抹淡淡的郁色,半响,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又有一种直觉,如果能把罗青果娶回家,肯定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 韩光华见韩光宇不似在说笑,不由便敛了玩笑的心思,一脸郑重的对韩光宇说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拿自己的终身开玩笑!”韩光宇大声说道,“哎,哥,我觉得我要真有这打算,只怕还得早点动手,不然,最后花落谁家还不知道呢!” 韩光华默了一默后,摇头道:“早些歇着吧,你哥我还没成亲,你就想娶媳妇了,让娘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你。” “她才不会呢!”韩光宇翘了下巴,一脸得意的说道:“娘要是知道我想娶媳妇,她肯定乐得找不着北,满帝都去帮我相看姑娘呢!” “嗯,可她要是知道你看上的是个农家女,你看他能不能把你眼珠子挖下来泡茶喝!”韩光华没好气的说道。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韩光宇听到韩光华的话,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 韩光华看得好笑,摇头说道:“好了,你没事早点歇息吧,还是想想怎么让罗姑娘消了这口气,两家继续合作。至于娶媳妇的事,就算是你想,只怕人家罗姑娘还不愿呢!” “什么啊!”韩光宇立刻不乐意了,“小爷我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一表非凡……” 韩光华转身便走,没有理会某个自大又自恋的人。 等离了韩光宇的屋子,回到南边他自己的屋子,才进门,便看到等在屋子里的吕明阳几步迎了上来。 “怎么样?没打起来吧?” 韩光华被他问得一愣,怔怔道:“打起来?我为什么要跟光宇打起来。” 正上下打量着他的吕明阳听了韩光华的话,遂抬头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一路上你那脸色有多吓人?就差明晃晃的刻着一句,韩光宇我要杀了你!” “有你说的这么吓人吗?”韩光华好笑的问道。 “怎么没有,不信,你问明月。”吕明阳说着回头去喊吕明月,只是等他一回头,却发现吕明月早没了踪影。“这小子,肯定是去光宇屋里了。” 韩光华点了点头,径自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给吕明阳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了那么多话,嗓子还真有点受不了。 吕明阳却是喝了小半夜的茶水,肚子早饱了,将那杯茶水拿在手间把玩,然后,忽的问了一句。 “光华,这罗姑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韩光华放了手里的茶杯,朝吕明阳看去,“嗯?这话怎么说?” 吕明阳笑了笑,沾着茶杯里的水在桌上划来划去,一边悠悠说道:“你说她才见了凤翀几面?就敢扯着凤翀的大旗唱大戏!这要是让凤翀知道了,还不得弄死她!” “你是这么想的?”韩光华看向吕明阳。 吕明阳点头,不解的道:“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韩光华转而想到,叶羽当日给罗青果名贴的事,吕明阳并不知情。也就不难怪,他这样想了! “凤翀就算是知道了这事,怕也只是一笑而过。而对我和你来说,不论凤翀是真拿了食为天的股份,还是她罗青果撒了谎,我们都得把这一切看成是真的!” 吕明阳朝韩光华看去。 韩光华笑了笑,稍倾,吕明阳便也笑了。 “哎,虽然知道是废话,可我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就凭她这谋算人心这一手,真是可惜了没托生在一个好人家!” 韩光华笑了笑,正要开口接话。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这阵声音过后,就是一阵高亢的叫骂声。 “咦,前院不是已经打烊了吗?怎么还有客人闹事?”吕明阳奇怪的说道。 韩光华起身便往外走,敢在醉仙楼闹事的客人,想来,来头也不小吧?吕明阳连忙跟了上前。只是,两人才走到门口,顿时脸色都变了。 “韩光宇,你个王八蛋,亏我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敢背后放冷枪!”是吕明月的声音。 “吕明月,你个小犊子,敢打小爷的冷枪,看小爷不揍死你!”是韩光华的声音。 这哪里是客人闹事,分明就是韩光宇和吕明阳这两祖宗在干架啊!两人来不及说话,步子一提,便急急的往韩光宇的屋子赶了过去。 “光宇(明月)……” “小心。” 韩光华因为路熟,先吕明月一步赶到,脚才踏上门槛,迎面便飞来一道白光。要不是,走在他后面的吕明阳扯了他一把,那尊梅瓶就要在他头上开花。 “哐啷”一声,梅瓶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韩光华看得心口直抽抽,这可是花了五百两银子,淘来的古董! “你没事吧?”吕明阳扯了韩光华问道。 韩光华摇头,往门边侧了侧,指着屋里就差掘了地砖互掷的两人说道:“这是有杀子之仇还是有夺妻之恨啊?至于这样不要命的打吗?” 吕明阳也看到了,他跟韩光华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自然知道这屋子里的摆设都是是价值非凡的,韩光宇砸,那是他自家的东西,他犯不上心疼!可吕明月砸,这要是事后赔偿,他相信,能心疼得他娘几夜睡不着! “吕明月,你还不快住手。” 吕明阳一个健步冲了进去,抬手就去抢吕明月高高举起正要往韩光宇身上招呼的大白盘。 个老娘喂,这可是邢窑白瓷,拳头大小的一个都得好几十两,这半个桌面大小的还不定得多少银子哩! 手里武器被抢,吕明月嗷一声光拳光脚的冲着正喘气的韩光宇便扑上去了。 “你还有完没完!”韩光华一气之下,也不管了,抱着扑上来的吕明月便往地上摔。 “快,快把他俩拉开,这一地的碎瓷,扎进肉里就不好了!”韩光华一边说着,一边去互相抱着在地上翻滚的两人。 好不容易将吹鼻子瞪眼的两人分开,吕明阳将嗷嗷叫着的吕明月束在身后,韩光华则拦住了一脸忿忿不平的韩光宇。 再看这屋子里,哪里还有能下脚的地方! 一抬头,便看到秦掌柜正披着件衣裳,一脸愕然的站在门外往里看。 “秦掌柜,你让下人过来收拾下吧。” 秦方连连应着,转身走了开去。 韩光华看了看韩光宇,又看了看呼呼喘着粗气的吕明月,招呼吕明阳,“去我那屋吧。” “哎!” 吕明阳扯着吕明月便走。 相较韩光宇的平静从容,吕明月就要难缠多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吕明月对着吕明阳又是踢又是喊的。 吕明阳抬手就狠削了吕明月一记,咬着牙说道:“吕明月,不想我揍你,就给我老实点。” 吕明月猛的抬头睃了吕明阳一眼,眼眶泛红,嘴唇抖啊抖,就在吕明阳以为他会哭出来时,谁知道吕明月却是狠狠的一撇脸,看也不看他一眼。 进了屋。 韩光华松开韩光宇,看了眼被吕明阳推进屋子的吕明月,说道:“说吧,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我怎么知道?”韩光宇怒声道:“那个疯子,说着话就突然发疯了,对我又是吼又是叫的。” 韩光华拧了眉头,朝吕明阳看去。 吕明阳点了点头,对吕明月说道:“明月,你说吧,为什么突然就对光宇动手了!” 吕明月冷冷一哼,头重重一拧,一声不吭。 “咦,我说你这小子……”吕明阳抬手便要去削吕明月,被吕明月一甩脖子给躲了,吕明月回头瞪了韩光宇怒声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是吧?那我来问你,你是不是说你想娶罗青果的!” 韩光宇点头:“没错,我是说这话了,可那又怎么了?她又不是你吕明月的未婚妻!” “你还敢说!”吕明月顿时便又要冲上前。 “明月!”吕明阳把吕明月一扯,没让他冲上前,然后,转身看着韩光宇,“光宇,你刚才说什么?你想娶罗青果?” 韩光宇点头,没错,他是有这想法,怎么了? 吕明阳抬手拍了拍吕明月,“去吧,给我下狠劲的揍,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他!” 吕明月嗷的一声,果真便又要冲上前动手。 “吕明阳,你也疯了!”韩光华一把给扯了吕明月对吕明月吼道。 吕明阳嘿嘿一笑,指了韩光宇说道:“他都想娶别人了,我不揍他,我还是明锦哥哥吗?” “这跟明锦有什么关系?” 话才一喊出,韩光华却是转瞬间便明白过来,他一脸错愕的看着吕明阳,“你,你是说,明锦她……” “明锦她很好,我跟明月一定会替她找到一个英俊潇洒有状元之才的乘龙快婿!”吕明阳打断韩光华的话,回头对吕明月说道:“好了,人也打过了,话也说清楚了。我们走!” 人也打过了!话也说清楚了? 韩光华砌底的无语了,这兄弟俩果真不愧都姓吕,人是被你们打了,可这话哪里就说清楚了!当下,上前一步,拦住了吕明阳。 “吕明阳,你是小孩子啊?你自己也说了,人都打过了,现在是不是该坐下来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啊!”吕明阳脖子一甩,没好气的说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这要换个人,真就得再打场架! 韩光华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股闷火,对吕明阳说道:“你真要现在走,可以,往后不说别再上我的门,但这事,你就别再跟我开口了!” 吕明阳眉一挑,眼见便要发作。 韩光华却在这时,身子往边上一让,让出了一条路。 吕明月扯了吕明阳便往外走,“哥,我们走,不上门就不上门……” 吕明阳却是步子一顿,叹了口气,反手拉了吕明月一把,喊了一声 “明月。” “哥……”吕明月不满的喊着吕明阳。 但吕明月即是拿定主意,当然就不会再由着他乱来。 韩光华眼见吕明阳转身进了屋,他起身走到门边,喊了声“来人,沏壶新茶来。” “是,大公子。” 很快便有小厮重新沏了茶奉上。 四人重新落座,韩家兄弟俩是一头雾水,吕家兄弟俩则是一脸薄怒,因着谁也不说话,屋子里便静得有孤寂。 良久,韩光华咳了咳,率先打破沉寂,清了清喉咙说道:“明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吕明阳抬头看了韩光华一眼,稍倾,自嘲的撇了撇嘴角,心道:这事还真怪不上韩家兄弟,必竟将明锦许给韩光宇只是自己家祖母的想法,还没跟韩家通过气! 吕家的老夫人吕宋氏同韩家的老夫韩宋氏是堂姐妹,只吕宋氏当年是长子嫡出,所以嫁给进了吕家,而韩宋氏虽不是庶出,她们这一房在族中也没什么建树,所以便嫁给商户之家的韩家! 只这两堂姐妹感情不错,而吕宋氏很是宝贝双胞胎的吕明锦,一直盘算着要给她找一门知根知底的亲事。一来二去,便把主意打到了韩家,只想着,一等韩光宇有个官身,便将这事定下来! 吕明阳知道这事不奇怪,因为他是长子,父亲和祖母议事时已不大避着他!而吕明月却是偷听来的,在他心里,早把韩光宇当自家妹夫看。谁晓得这个内定的妹夫,竟然打起了别的丫头的主意,而且那个丫头还是……吕明月狠狠的一咬牙,告戒自己,他生气,是因为韩光宇怒乱终弃!不是因为别的。 韩光宇要是知道吕明月现在的想法,怕是会一蹦三尺高,高喊一句“爷比窦娥还冤啊,小爷都没开始,哪来的终弃啊!” 吕明阳叹了口气,将自家祖母的打算说给韩光华听,末了,轻声说道:“这事,你们可能不知道,但你祖母和你父亲肯定是知晓的!” 韩光华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木头一般地坐在那里不动,楞着两只眼睛怔怔地看着吕家两兄弟。 良久,才哑了嗓子说道:“你说,你家有打算把明锦嫁给光宇?” 吕明阳点头,睃了眼旁边同样好似被雷劈了的韩光宇,没好气的说道:“现在看来,祖母这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了,算了,这事我会禀明祖母的,往后咱们两家还是当亲戚走,结亲的事就算了!” 韩光华目光奇怪的睃了眼吕明阳,轻声道:“你觉得这事,是你和我说算了就能算了的?” “那怎么办?”吕明阳没好气的说道:“他韩光宇都有想娶的人了,我家明锦又不是嫁不出去,也不是丑得没人要,非得眼巴巴的吊着他这棵歪脖子树!” “谁是歪脖子树呢!”一直没出声,却终于从吕家要把吕明锦嫁给他,这样天大的震愕中醒过神来的韩光宇当即便不干了,他对着吕明阳吼道:“她想嫁,还得看我愿不愿娶呢!” 不等吕家兄弟俩发难,韩光华当即便拿出了态度。 “韩光宇,你给我闭嘴!” 韩光宇还要出声,但在对上韩光华严历的目光后,抿了抿嘴,终于还是乖乖的闭上嘴了! 吕明月狠狠的瞪了眼韩光宇,对着他举了举自己捏得紧紧的拳头。 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大有你小子再敢乱张嘴,小爷拳头侍候! 韩光宇冷冷一哼,撇了脸不予理会。 心里却是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娶个官家小姐,这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更别说是那个,长得像朵白色月季花,笑起来,两只眼睛跟月牙儿一样的吕明锦! 可是…… 韩光宇很是不明白,既然这个梦想便要实现,而且那个官家小姐还是他比较欣赏又熟悉的吕明锦,为什么,他心里没有那种想像中的高兴。相反,还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就好像是裤子前后穿反了的那种感觉! 韩光华撩了眼韩光宇,对吕明阳说道:“光宇说想娶罗青果的那句话,其实你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不是你妹妹,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吕明阳没好气的说道:“我是不会让明锦嫁给一个心有所属的人的!” 吕明月在一边重重点头,表示认同。 韩光华看着这同仇敌忾的兄弟俩,少不得挑唇失笑,解释道。 “我不是偏帮光宇,我是实事求事。”顿了顿,回头对韩光宇说道:“你告诉明阳大哥和明月,你对未来妻子的要求吧!” 韩光宇默了一默,垂了眉眼,看着桌上那杯已然没有热气的茶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就不愿让人知道,他曾经想娶个官家女的事! 见韩光宇不语,韩光华皱了眉头,正待开口,吕明阳却是抢在了他前面开口。 “算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韩光华拧眉朝吕明阳看去。 吕明阳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刚才没跟你说,祖母虽有意跟韩家结亲,但她也说过,明锦的夫君必须有个出身!” 言下之意便是,韩光宇要是中不了举,那结亲娶亲什么的,也就别再说了! 局势倒转,这下子轮到吕明月得意了! 他嘿嘿冷笑着斜睨了韩光华,冷声说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块香饽饽啊?我呸。” 韩光宇猛的抬头朝吕明月看去。 “怎么,不服气啊?想打我啊?来啊!打不趴下你,我就不是吕明月!” 呃! 韩光宇当真拉了椅子便要上,幸亏韩光华一把将他给扯住了! “天色不早了,我看早些歇息了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韩光华一边扯了韩光宇,一边对吕家兄弟俩说道。 吕明阳也扯住了吕明月,对韩光华点头,“行,早些歇了吧。” 从前是吕明月跟韩光宇一间屋子,现在看来,这两是绝对不能放一块的了,不然,只怕房子都要被他俩拆了! 韩光华扯着韩光宇退了出去,把自己的屋子让出来给吕家兄弟俩睡,他则去了韩光宇的屋子。屋子早被秦方让人收拾妥当了,就连那些砸了的东西也一一补齐了! 临睡前,韩光宇忽然说道:“哥,我想再去趟青阳镇。” 韩光华翻了个身,侧身打量了眼只留了个背脊给自己的弟弟,想了想,轻声说道:“去干嘛?” “罗青果不是不想跟我们家合作了吗?我去跟她说说。” “……” 良久,没有等到韩光华的回答。 韩光宇有些不耐的再次喊了声,“哥!” “行,去吧。”韩光华突然开口说道:“不过,光宇有句话,我得提醒你。你虽然不是长子,肩上没有承担的责任,但并不是任何事你都可以随心所欲的!” “我……” 韩光华摆手,示意韩光宇不必解释,“睡吧,不早了。” 另一间屋里,吕明阳同样跟吕明月有着一番对话。 “哥,这事真不告诉祖母吗?”吕明月问道。 吕明阳嗤笑一声,淡淡道:“告诉祖母也没用。” “为什么?”吕明月霍然翻身坐起,看着吕明阳。 吕明阳细细长长的桃花眼里,便绽起一抹冷芒,淡淡道:“我们祖母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你真以为她选中了韩家,是因为两家沾着亲,往后明锦的日子能过得舒心些?” “啊!”吕明月一脸不解的说道:“难道不是吗?” “切!”吕明阳嗤笑一声,轻声说道:“你难道忘了,她原先还想着要将明锦说给叶家呢!要不是叶老夫人叶家没有年纪合适的,推脱了,哪里还有他韩光宇什么事!” “那祖母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吕明月一脸怔愣的问道,“她老人家最疼的不就是明锦吗?” 吕明阳摇头,祖母疼明锦不假,在可选择的范围内,她愿意适当的考虑明锦嫁进婆家的日子好不好过。但这一切,都是基于能满足她的私欲基础上!更别说,祖母最疼的那个儿子,并不是他们的父亲,而是她老人家的第六子,吕荣辉。 想起那个吃喝嫖赌俱全,已经死了两任正妻,现在又张罗着说第三任正妻的六叔,吕荣辉。吕明阳的眉头便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祖母打上叶家的主意,他能理解,若是与叶家能成事,父亲的官职便能再升一升。但当叶家无望,祖母又打韩家的主意时,他便隐隐约约的猜想到,祖母是想拿明锦的婚事换韩家的财富。而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着六叔,吕荣辉! 吕明阳皱紧眉头,对一直盯着他看的吕明月说道:“别问了,睡吧。” “可是……” “要是明锦真能嫁进韩家,也不错,韩光宇这人虽然腹黑,但他是个护食的。再说,韩家老夫人又是亲戚,只要父亲一日当着他的官,韩家就不敢为难明锦。” 吕明月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别的,他暂时想不明白,但哥哥说明锦能过得好,这点他听到了。 离着醉仙楼几十里外的青阳镇。 鸡叫头遍外,青果揉了揉惺松的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一动,睡在外侧的青萍便也醒了,也跟着翻身爬了起来。 “果儿,你醒得可真早。” 青果看着还打着哈哈的青萍,笑了道:“不早了,鸡叫三遍了呢!” 青萍伸了个懒腰,等人再清醒点了,便拿了整整齐齐叠放在床榻一侧的衣裳穿了起来。 “姐,今天是上已节吧?”青果突然问道。 已经穿好衣裳,正拿着梳子梳头的青萍,闻言一愣,续而瓣着手指头算了算,点头说道:“嗯,今天是三月三,正是上已节,怎么了?” 青果笑了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今天好像是小叔成亲的日子吧?” “啊,是了,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青萍失声说道,稍倾不无担心的问道:“小叔成亲,我们家什么也没拿去,你说爷和奶会不会……” “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青果接了青萍的话问道。 青萍点头。 以罗老爷子和陈氏的偏心,不知道他们有钱还得逼着拿钱,现在知道他们酒楼开着,银子赚着,哪里能就这样轻易甘心呢?想来,怕是等罗兴旺这婚事一成以后,就要重整旗鼓,不遗余力的来找麻烦了吧? “没事,来就来吧。”青果淡淡道:“只要,他们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青萍听青果这样说,就是知道,青果怕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有心想问上一句,但想了想,还是没问。 娘说得没错,她得认清自己到底是哪一边的人,谁才是她能依靠的!别弄得跟爹似的,好好的亲人就成了仇人!想起罗兴祖,青萍免不得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爹怎么样了。” “他肯定高兴啊,能守着爷奶尽孝,能看着三叔娶媳妇,他怕是连饭都不用吃,看着就能饱呢!”青果笑着说道。 三坑子村正被陈氏骂得头就快垂到地上去的罗兴祖,忽然就打了个喷嚏,他抬起懵然的脸,看了眼正唾沫横飞,手指就差指到他脸上的陈氏,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娘,我真没钱,那酒楼也不是我开的,我不能去问桂花要钱。” “你没钱?你没钱回来干什么?我把你养得自己都当爹了,还得供着你吃喝?老天爷啊,我这是前世做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陈氏拍着脚又骂开了。 在里屋正与来帮工的人商量着事的罗老爷子,回头便对陈氏骂道:“这大喜的日子,你在嚎哪门子的丧!” 陈氏立刻扯了嗓子对屋里喊道:“你看看你生养的好儿子,大把大把的钱留给媳妇养野汉子,他自己跑回来,蹭爹娘老子的吃喝!我这哪里养的是儿子,我养的就是个讨债的啊!哪天,把我们俩老的骨头啃没了,这才算完啊!” 三坑村的人,其实都奇怪,这好好的罗兴祖怎么就跟林氏和离了!和离也就算了,怎么一个孩子都没跟回来? 有那消息灵通的,往镇上走了一圈,回来就说了,这罗家的人不肯放过人娘几个呢!不是儿子上门要钱,就是女儿上门要钱,果儿娘没办法,只好跟罗兴祖和离了! 私下里,谁不说这老罗家的人不要脸!当然,也是憎恶罗兴祖这没骨头的。你说都出族了,你怎么还能让人拿捏呢!这下好吧,媳妇儿子女儿全不要你了,回家又是人憎狗厌的!真是活该! “好了,别说了。”罗老爷子吼了一声,回头对罗兴祖说道:“老二家的,你收拾收拾,等会陪着你兄弟去迎亲吧!” “哎,爹,我这就去换身衣裳。” 陈氏不干了,走进屋子将罗老爷子拉到一边,“你个死老头子,你干什么让他去迎亲啊?他屁股沟里都抠不出半个铜子的人。” “你知道什么,我有我的主意 罗老爷推开陈氏,进屋继续安排着今天的事。 ☆、81投资 因为青果舍得使银子,再加上林小桃自己也配合,她这病比大夫说的要好得快。 这天一大早起来,林小桃帮着把酒楼上上下下的桌椅板凳擦了一遍后,又帮着采买回来的林氏把菜给洗了,眼见这上午没什么活了,便找到青果。 “果儿,三姨出去逛逛。” 青果知道林小桃这是打算出去看屋子了。她当即将柜台上的东西收拾一遍,锁到下面的小柜子里,然后对林小桃说道:“三姨,我跟你一起去,这青阳镇,我还真没好好逛过。” “哎,那你就跟三姨一起去走走吧。” 林小桃笑着牵了青果的手。 青果便回头喊了一声,“娘,我跟三姨出去一会儿,你注意看着外面。” 林氏拿围裙擦着手,走了出来,“我知道了,你去吧,注意安全。” 青果应了一声,便挽着林小桃的手往镇上走了出去。 青阳镇的构造其实很简单,东边是世代居住的百姓,有田有山有地,而西边则是一条看不到头也见不到尾,足有三丈宽的离河。 人们常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可是青阳镇很奇怪,靠着河,大家吃的依然是山里和地里的产出,没有人想过在离河里面讨生活。整个青阳镇,竟然找不出一个渔民! 林小桃牵着青果的手,沿着青石铺成的街道慢慢走着,偶尔会停下来,告诉青果,这一块是个什么地方,住着些什么样的人,这些人为人如何。 姨甥俩走了约有个半柱香的时间,眼见得便将大半个青阳镇走完了,越往前走,房屋越来越少,脚下的地也早就不是青石铺成的,成了一条泥沙路。入眼的,也不再是青砖黑瓦交相错落的屋宇,而是几幢寥寥落落坐落在一片荒凉田地间破破败败的屋子。 “果儿,再往前就是田地,没有人家了。”林小桃对青果说道。 青果点头,适才林小桃挑了几处地方问过她的意思,那几处的房子怎么样。她觉得都还不错,现在回头再仔细看看,然后对比下价格估计就能定下来了。 “三姨,这些地为什么都荒着啊?” 林小桃顺着青果指着的方向看去,见是靠近河边的那几十亩连成一片的滩涂,叹了口气道:“以前这些地也种庄稼的,可是一到了六、七月,河水暴涨,种什么毁什么,后来渐渐的就没人种了。” 青果看着眼前长得齐人高的野草,一眼看过去,竟有一种看不到尽头的感觉! 这得是多大的一块地啊! 青果脑海里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其实更应该说是她早就酝酿成熟的一个计划,只是这计划要成功,必须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天时她已经遇上了地利! “三姨,那这些地是有主的还是无主的啊?” “这个三姨到不清楚,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林小桃看向青果。 青果嘿嘿一笑,说道:“没什么,我就想着,这些地要是没主的,那我想办法把它买下来。” “买下来?”林小桃瞪圆了眼睛,错愕的看着青果,下一刻,却是连连摆手道:“不行,果儿,别的事三姨都支持你,唯独这件事,三姨不支持。” “为什么?”青果好笑的看着林小桃。 她三姨都不问她买这种做什么,她就说不支持!这也太武断了吧。 林小桃语重心长的说道:“果儿,三姨知道你是个有想法的人,可是,这块地你说你买来能干什么?之前你买那块荒地,是因为那块荒地上长了地骨子,光地骨子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这块地,三姨也跟你说了,你种什么,到最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会呢?”青果笑呵呵的看了林小桃,说道:“我要是种油菜,不就是不白种了!” “种油菜?”林小桃愣了一愣,“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呃! 青果忘记了,这个异世,大家食用的都是动物脂肪油,还不知道什么叫菜籽油。虽然有油菜这个品种,但大家并不叫它油菜,而是叫胡菜。 而青果那个大胆的计划,就是大面积的种植油菜,她要开个油作坊。 根据前世的了解,这油菜种槙,对土壤最大的要求就是含水量必须足。而因为它是头年十月播种,来年五月底收籽,这样她根本就不必担心这离河涨大水的事! “呃,其实就是我们平时吃的胡菜。”青果说道。 “胡菜?”林小桃越发不解了,她看着青果,“这几十亩地,你都打算用它来种胡菜?” 青果点头,别说这几十亩,就是几百亩,她也不嫌多啊! “种那么多的胡菜,你打算干什么啊?” 林小桃越发的迷惑了,这胡菜只要是有田的人家,家家户户都会种上一点,但一般是种到开春开花了,就铲了,改种别的菜。 青果实在是舍不得失去眼前这么个好机会,一旦运河修起,若是漕运码头设在青阳镇,她的菜籽油那绝逼就是这个异世的“金龙鱼”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她罗青果的菜籽油! 既然话说到这时,首当其冲就是说服她三姨啊!这块地还得拜托她三姨去打听呢! 青果在脑海里组织了下想法,心里又打了几遍草稿,上前挽了林小桃的手,说道:“三姨,你炒菜要放油的是不是?” 林小桃点头,“这跟你种胡菜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人教我怎么用胡菜的种子榨油!” “什么?”林小桃错愕的瞪了青果,“胡菜的种子能榨油?” “当然了,就像是我们雨天用的伞,其实是用油桐树的果实榨出来的油涂抹后,才能挡风遮雨的。而胡菜籽,它一样能榨油,只是它榨出来的油是可以吃的!” 林小桃一脸狐疑的盯着青果看。 那种悚然疑惑或的目光,让青果有一种,她三姨怕是正把她当妖怪看的感觉! 青果笑眯眯的看着林小桃,任由她上下打量。 好半响,林小桃敛了目光,眉头紧拧,抿了唇角,对青果说道:“果儿,为什么你的脑袋里总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啊!”青果一脸苦恼的看着林小桃,“我总是会做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梦里会有人教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你是说,你的这些想法,都是在梦里有人教你?”林小桃问道。 青果点头,抬头对林小桃嘻嘻一笑,说道:“三姨,不然你以为呢?我可没那么能干,什么都能自己想出来。” 林小桃便长长的松了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说道:“果儿,肯定是菩萨跟你有缘,入梦指点你呢!” 青果连忙顺坡下驴,重重点头道:“三姨,我也是这样想的,肯定是菩萨教我的。” 林小桃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拧了眉头,说道:“可是果儿,就算菩萨点化你,可是这几十亩地,哪里是说买就能买的啊?不说得先打呼它是不是有主的,便是这一大的银子,你也没办法筹到啊!” “这没事,”青果摆手道:“三姨你先打听清楚,我们做到心里有数。等银子一凑手,我们立马就好动手。” 林小桃点头,转而对青果说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刚才跟你说的,那几处房子回头我打听清楚价格了,我们再实地去看看房子,然后做决定吧。” “嗯!” 青果点头,挽了林小桃的手往回走。 因着这个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因为担心酒楼里有早来的客人,青果和林小桃都走得有点急。等两人走出一身的汗,脚下的路又变成青石路上,青果扯了把林小桃,气喘吁吁的说道。 “三姨,慢点吧,我走不动了。” 林小桃看着青果红扑扑的小脸,腰身一低,便在青果跟前蹲下了,“来,三姨背你。” “哎,不用!”青果连忙退了一步,对林小桃说道:“三姨,我歇歇就行了,真的,我现在已经不累了。” 林小桃回头嗔怪的瞪了青果一眼,说道:“怎么,三姨想背背你,你也不让啊?等你再大点,三姨就算是想背,也背不动了。” 青果还在犹豫,林小桃已经二话不说,捉了她的手便往肩上搭,然后双手托了屁股,往上一颠,便背着青果上路了。 青果趴在林小桃瘦瘦弱弱的背上,脸贴着林小桃的肩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女人香,轻声说道:“三姨,你恨三姨父吗?” 林小桃柔软的身子便僵了僵,稍倾,她翘起唇角,笑了笑,轻声说道:“说不恨呢,好像不对。可是,说恨呢!好像也没那么恨。” “他那样对你,你不难过吗?”青果继续问道:“他当时明明答应会护着你的,可是……” 林小桃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难过一开始是难过的,可是,后来就不难过了。” “为什么?” “以前我觉得我能为你三姨父去死,可是后来,他纳了刘三凤,再后来他帮着刘三凤处处为难我的时候,我就想着,这样的人,我怎么还能想着为他死呢?再后来,我又想,我真的能为他去死吗?” 林小桃这话说得有点语无伦次,但青果却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想来,林小桃是觉得她既然都能为黄保忠去死,怎么就不能容忍黄保忠为了子嗣那样待她呢?既然她保持不了初心,那又凭什么去责怪黄保忠的变心! “三姨,不是那样的!”青果想了想说道。 林小桃不由便抬头朝青果看去,“怎么不一样了?” “三姨,如果三姨父残了瞎了生活不能自理了,你会不会不要他?” “没有刘三凤那事,我肯定会陪着他的。”林小桃轻声说道。 青果点头,“三姨不论三姨父变得有多惨都愿跟他白头到老,可是三姨父却因为你不能生育,便纳妾变心。所以,错的是他,并不是你。” 林小桃这才明白,青果这是变着法子的安慰她呢!心里一暖的同时,她抿了抿嘴,唇角翘起一抹轻笑,淡淡道:“谁错谁对都不重要,反正,我跟他已经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对,我家三姨温柔娴静,知书达理,贤淑善良,貌美如花,值得更好的人!”青果大声说道。 林小桃“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对青果嗔道:“哪有这样夸自家人的,你这不是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吗?” “谁说的,我这是实事求是,举贤不避亲!” 两人发出一大一小,银铃似的笑声,引得众人侧目。 青果正想再逗林小桃几句,忽的便感觉到林小桃身子一僵,她下意识的便要问林小桃怎么了,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前方一处绸缎铺里,黄保忠和小腹微隆的刘三凤正朝她们看过来。 黄保忠的目光有些复杂,他身边的刘三凤在一惊之后,目光飞快的睃了眼身侧的黄保忠,等看到黄保忠目光定定的看着林小桃时,她眉头一挑,细细长长的眸子里便有了一抹不甘和阴毒。下一刻,刘三凤忽的便扶着肚子,“哎呀”叫出了声。 “怎么了?”黄保忠连忙回头朝刘三凤看去。 刘三凤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托着腰身,一脸不胜柔弱的样子,轻声说道:“保忠哥,刚刚孩子踢了我一脚!” 青果狠狠的啐了一口。 踢你妹啊! 五个月的孩子就能踢人,你这生的是什么妖怪啊! “丑人多作怪!”青果啐了一口,对林小桃说道:“三姨,我们走。” 林小桃默了默,稍倾,背着青果继续往前走。 “小桃……” 身后响起黄保忠的声音。 林小桃步子微顿,但下一刻,她却是加快了步子,没几下就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三姨!”青果看着林小桃咬出一圈牙印的下唇,轻声说道:“你是不是还放不下?” 林小桃摇头,“不是,就是没想到会遇上。” 一个镇子住着,除非刻意的回避,不然还真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青果原本还想再劝几句,可是眼见林小桃情绪不高,她便也跟着默了下来。直到快到自家门口时,青果忽的说了一句。 “三姨,我有种感觉,刘三凤肚子里的那个娃,是个女儿!” 林小桃一怔,稍倾,失笑道:“是个女儿也好,会生女儿就会生儿了!” “那可不一定!”青果嘿嘿笑道:“有人一口气生十个八个的女儿可就是生不出儿子的!” 林小桃听青果这样一说,脸上的表情一顿后,轻声说道:“我好像是听说刘三凤她娘就是连着生了八个女儿,才生了个儿子的!” 你妹啊,这一共就生了九个啊!一头母猪的产量啊,这是! “那估计她往后的日子够呛!”青果说道,“刘氏那个老虔婆可不是个吃素的,她要是生不出儿子,你看着吧,往后有的她受!” “管它呢,这是他们的事。” 青果点头,确实,黄家跟她三姨已经没关系了! 不过,她还是私心里希望,刘三凤能发扬她娘的优良基因,一气生九个闺女,气死刘氏那个老虔婆! 正想着,忽的便看到青萍站在门口急急的张望,眼见着她和林小桃,急急的跑了过来。 “果儿,你可回来了,快回去吧,那个小公子又来了!” 青果一怔,看了青萍问道:“哪个小公子?” “就是那个喜欢扳着脸,看人拿鼻孔看的小公子啊!” “韩光宇?”青果问道。 青萍想了想,点头道:“对,他说他姓韩。你快去吧,他坐了有小半个时辰了,搞得娘都不敢去大堂。” 呃! 青果很是无语,你不敢惹这尊菩萨,那就给菩萨挪个窝,让他去楼上坐着呗! “怎么不请去雅室?” “请了,结果人家不肯,说是就坐楼下等着。” 说着话的功夫,青果已经同青萍、林小桃一前一后回了酒楼。 她才踩着门槛进去,耳边便响起一句略带恼意的责问声,“罗青果,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很久了。” 青果调整个脸上的情绪,正准备给韩光宇一个甜美柔合商业性十足的微笑,但在回头对上坐在角落里,小正太那张俊秀依然,气质却不复之前的冷傲,而显得有阴郁的韩光宇的脸时,她脸上的笑便僵住了。 谁来告诉她,这是慧星撞地球了?还是小正太从火星回来了?为什么,短短几日,这原本气质高冷走狂霸拽路线的纨绔富二代,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韩光宇原本还见着一开始青果脸上有一缕甜笑的,在看到他的刹那,这笑便消失了!当即便拧了眉头,心里很是不痛快! 自己好歹也是霍霍有名醉仙楼的小公子,长得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到了这乡下丫头眼里,他就跟陀臭狗样! “罗青果,你什么意思?”韩光宇当即不乐意了。 青果眨了眨眼,表示很不理解。难道真是她跟这人八字不和,才会一见面,便杀气四溅,让人提心吊胆? “小公子,什么我什么意思?”青果不解的说道:“我这还没干嘛呢,你怎么就……” 韩光宇见青果不承认,还出言质问他,抬脚便走了上前。 他比青果高了约有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青果,冷了眉眼说道:“你没干嘛?那是我长得人憎狗嫌了?不然,你为什么一看到是我,就变了脸?” 呃! 青果在僵了一瞬后,突的便眉目一变,笑得那叫一个狗腿,然后就在韩光宇被她那一瞬间的笑晃得眼睛都花了后,青果突然笑容一敛,对韩光宇说道:“拿钱来吧!” “什么?”韩光宇很是不理解的看着青果,“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拿钱给你?” “你要我卖笑,难道不应该给钱吗?不给钱,我卖个什么笑!” “你……” 青果哼了哼,你个小屁孩,跟姐斗,看姐怎么斗残你。 “怎么?不乐意?”青果没好气的说道:“小公子,做人要厚道。你想天下人都哄着你、让着你、敬着你,可你总得让人家得点好处吧?你好处不愿给,却想占尽天下的好,可能吗?” 韩光宇气得腮帮子就快鼓成了两只吹风筒,牙齿磨得咯咯响,就在青果怀疑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武力解决时,韩光宇却是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 “换个地方,我们坐下来说,当然,如果你要收银子,那也可以。” 虽然说语气不好,态度不对,不过……青果笑了笑,点头道:“行,小公子楼上请吧。” 青果带着韩光宇去了楼上的雅室,留下一脸紧张的青萍和林小桃大眼瞪小眼的守着柜台。 “三姨,小公子他会不会为难青果啊?” 林小桃摇了摇头,笑道:“放心,果儿吃不到亏。” 青萍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便对林小桃说道:“那三姨,你们找到合适的房子了吗?” “嗯,看到几处不错的屋子,回头打听下价格,然后再实地去看看房子的里面。” 青萍点了点头,她其实也就是问问,这些事,她拿不了主意,也给不了建议。 姨甥俩没说几句,便开始有客人陆陆续续的上门,林小桃让青萍看着柜台,她则出去帮着小二招呼客人。 青萍才按着青果教的,记了几笔帐,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道温温软软的声音。 “大姑娘,我想订几个菜,你稍后让人替我送过去好吗?” 青萍抬头,目光对上文书琦温和的笑脸,她先是一怔,续而连忙道:“可以的,当然可以的。” 文书琦便轻声报了几道菜名,青萍一一记下后,文书琦又说道:“你算算多少钱,我现在把帐给结了。” “不用的,你们吃好了,再结也没关系。”青萍笑了说道。 文书琦也没坚持,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没看见果儿呢?” “哦,来了个客人,果儿去楼上招呼了。”青萍想了想说道:“文大哥,要不要我把果儿喊下来?” “不用,不用,我就是问问。”文书琦眼见没什么事,便跟青萍说了几句“别急”“慢慢来”的话,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林小桃等文书琦走了,这才走到青萍身边,“果儿,这个小公子是哪家的?看着斯斯文文很好说话的样子。” “他是仁善堂老帐房文爷爷的大孙子,文书琦,文大哥。”青萍说道。 林小桃看了走远的带着淡淡书卷气的文书琦的背影,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转身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楼上,青果看着僵硬的坐在自己对面,绷着个脸好似她欠了他几千两银子的韩光宇,暗暗的叹了口气后,抬手揉了揉鼻子,稍倾,缓缓开口说道。 “小公子,虽然说话不收钱,可我有这大眼瞪小眼的功夫,楼下可以做好几笔生意了!你要是有事呢,就请说事,没事,那我就不奉陪了。” 韩光宇恼怒的瞪了眼青果,“我说,这世上你是不是最喜欢的就是钱?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钱?你掉进钱眼了啊!” 青果也不气,嘿嘿一笑大方承认道:“我当然喜欢钱啊,钱多好啊!你要是没钱,你能坐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的?” “你……” “所以说嘛,小公子,你明明已经享受到了钱给你带来的好处,为什么却要置疑别人对钱的渴望和追求呢?” 韩光宇看着青果眉开眼笑的笑,恨不得一拳头把它打成猪八戒! 好吧,他是来解决事情的,不是来加深仇恨的! 韩光宇吸着气,一再的告戒自己不要冲动,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饮尽。等嘴里那股淡淡的苦涩味消失后,他扯了扯僵硬和嘴角,给了青果一个笑比不笑还要难看的表情,在青果怔忡错愕的目光里,一字一句说道。 “罗青果,我是来跟你道谦的。” “嗯?”青果表示不解的看着韩光宇,“道谦?为什么道谦?你做错事了吗?” 韩光宇脸色又是变了变,然后,垂了眸子,轻声说道:“我知道,我那天的行为过份了,我现在正式向你道谦,并且保证,从今往后,绝对不再找你的麻烦。” 青果听着韩光宇低沉有力的话声,目光轻抬,对上他虽然紧绷但却还算是略有诚意的脸。 想了想后,轻声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迫于大公子的压力……” “罗青果,我没那么孬种。”韩光宇打断青果的话,没好气的说道:“输了就是输了,胜者为王败者寇,既然我裁在你手里,那我认了就是。” 少年眉宇间的狂妄不加掩饰,但目光间的真诚同样也让人一目了然! 青果忽的便长长的吁了口气。 你问她真的想跟醉仙楼中止合作吗? 怎么可能啊! 但如果不把这个自私狂妄的家伙搞定,她真心不知道这熊孩子回头又会使什么烂招出来!说不定,真的会在她供的菜里加点料,然后来个裁脏陷害,再逼着她交出他想要的! 所以,青果决定兵行险招,将这一切扼杀在荫芽中! 幸好,万幸熊孩子虽然熊,虽然有点歪,但还没歪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不然,她真心会觉得骑虎难下! 只是,青果也没打算就这样,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让韩光宇过关。 不然,这熊孩子万一以为她之前摆出的态度就是纸糊的老虎,回头该干嘛还干嘛,她哭都没地方哭! 这样想着,青果便一脸犹疑的问道:“小公子,你说的是真的?” 韩光宇见青果还不信他,他气得就差拍桌子走人,吼一声,你妹,你爱信不信拉倒!当然,他确实将手按在桌上了,但是…… “你不相信我?”韩光宇目光沉沉的看着青果。 青果想了想,觉得韩光宇可能不喜欢她现在的实诚,但她又认为她必须诚实的表达明白自己的意思。 于是,在韩光宇吃人的目光中,她轻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是的,我不相信。” 韩光宇觉得如果眼前坐着的不是个丫头,而是个小子,他一定会按着她打得他亲爹亲娘都认不出来! “那要怎么样,你才肯信?” 青果嘿嘿一笑,说道:“发个誓吧?” “什么!”韩光宇拍桌而起。 青果几不可见的往后缩了缩,心道:自己是不是把这熊孩子逼得太狠了? “干嘛?你不愿意?还是不敢?” “我……”韩光宇瞪着罗青果,心里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就像吕明月说的,他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要娶这么一个毒妇!深吸了口气,韩光宇撇开脸,不再去看那张会让她做恶梦的脸,一字一句说道:“你不是说,你不信誓言的吗?” “我不信,你信就可以啊!”青果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这誓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韩光宇腮帮子都咬烂了,终于说出了一个字“好。” 好?! 青果到愕了一愕,但很快,她便收起错愕,打铁趁热的说道:“那行,你启誓吧,我听着。” “我韩光宇发誓,从今往后不再找罗青果和食为天的麻烦,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呃! 虽然觉得自己过份,但青果还是挺认可这个誓言的。 于是点头对铁青着脸的韩光宇说道:“行,小公子,我们两家的合作继续。” 韩光宇攥紧了拳头,目光像钉子似的,狠狠的盯着青果看,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青果是背着他偷人的小媳妇,才会招来,他这样痛恨的目光! “罗青果,我怎么就会……” 韩光宇话声一顿,下一刻,没等青果明白过来,转身就走了出去。 “咚咚咚”,青萍抬头看到从楼梯上跑下来的韩光宇时,原本脸上还有点笑,但等对上韩光宇狠狠睃过来的一眼后,她立刻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的低下了头。 韩光宇甩了个冷眼给青萍后,迈着大步虎虎生风的径自离开。直到他完全走远了,连影评子也看不见了,青萍才拍着小胸脯,对优哉游哉下楼的青果说道。 “你怎么招惹这个阎王了,我都快被他吓死了。” 青果笑了笑,对青萍说道:“放心,这阎王以后不会来找麻烦了。” “嗯?”青萍朝青果看去。 青果笑了笑,却是没有打算多作解释,目光一转,撩到坐在角落里,就着一个宫暴鸡丁咪着小酒喝的文秀才。 “咦,文秀才今天怎么有闲钱了?”青果好奇的说道。 文秀才全名文晋昭,就青果观察这人是有点真材实料的,只可惜命不怎么好。考上秀才的那年,家里老父亲大病一场,用尽家中积蓄,最后还是没救回来。没两年家里的老母亲也跟着去了。就剩他一个除了读书别的营生一概不会的酸秀才! 他到是想再发奋努力,争取博个出身,只可惜这年头读书太费银子,家中本就不富裕不说,老父老母相继去逝,连口口粮都没有,哪里还有让他再求学再科考的费用。干脆,就在外面摆了个字摊,卖起字画,代人写起书信来。好在,总算是解决了生存问题。 “小二,给文秀才那桌再上道花生米和农家小炒肉。”青果对小二吩咐道。 “哎,小掌柜,这就上。” 青果则笑着走到文秀座位上,在他旁边空着的位置给坐了下来。 “哎,罗小掌柜的!”文秀才放了手里的酒杯,抬头看了坐在身侧的青果,呵呵一笑道:“小掌柜的,我说,我上次帮你一回,你这答应我的还没兑现呢!” 青果点头说道:“嗯,我记着呢,已经吩咐下去了,小二很快就给你上菜了。” 文秀才听得眉开眼笑,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对青果说道:“我说小掌柜的,你有生意怎么也不照顾下我呢?” “嗯?”青果不解的朝文秀才看去。 文秀才便挑了眉头语带不满的说道:“我可是听说,你爹和娘的和离书是你花十文钱请人写的,是不是有这回事?” 青果点头。 文秀才一把将酒杯里的手一口饮尽,恨声道,“哎,你咋不找我呢?你找我,五文钱我就给你写了。” “噗嗤”一声,青果就给笑了,她看着急赤白眼的文秀才,心道:人家都说书呆子,这文秀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书呆子啊! “那我有个更好的买卖,你做不做?” 文秀才当即将手里的酒杯“啪”一声,扣在了桌上,对青果说道:“做,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掳人妻女的买卖,我都做!” “你看,我缺个能写会算的管事,你有没有兴趣?”青果笑眯眯的说道。 文秀才先是愣了愣,然后便涨红了脸,一脸激动的看着青果,“你是说,你要请我做帐房?” 青果点头,“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嫌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大佛!” “不会,不会。” 文秀才连连摆手,像他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开不了馆收了不徒的穷秀才,歇了科举的心思后,就想着能找份体面的吃穿不愁的活,只是这年头活,哪那么好找! 现在,青果给了这个机会,他高兴的就差管青果喊“姑奶奶”哪里还有嫌弃的心思!高兴过后,他一脸讪讪的问道:“小掌柜的,那工钱……” “管你一日三餐外,三文钱一天,怎么样?” “行!”文秀才立马拍手道:“小掌柜的成交,我现在就给你干活,今天的工钱不算!” 说着便要起身往柜台走,被青果一把给扯住了。 “你酒喝了,菜吃了,回家好好收拾收拾,明天再来开工。” 文秀才也不扭捏,顺着青果的手便坐了下来。 青果便跟他细细说道起来,“其实呢,我请你做帐房,不是来做这个酒楼的帐房,我还有处买卖,需要个管事的。” “还有处买卖?”文秀才怔忡的看着青果,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说道:“小掌柜的,你是说你除了这酒楼的营生,还有别的买卖?” 青果点头。 “什么买卖?” “我有处作坊,专门做酸咸供城里的醉仙楼,眼瞅着又要开始做了,可是我人手不够,所以才打算请你来帮忙。”青果实话实说道。 她到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跟文秀才也有些接触,大至也了解了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文秀才不仅能写会算,为人还机灵圆滑,没把脑子给读傻掉。这种人最是适合在商场发展! “醉仙楼,那可是全国有名的店号!”文秀才说道。 青果点头,“所以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把这个财神爷给我哄好了!” 文秀才连连点头,“放心,小掌柜的,我肯定不能叫你失望。” 这时,小二将青果吩咐下去另加的两道菜也端了上来,青果帮着摆到桌上,等小二下去后,青果又问道。 “你帮我三年,三年后,我出资助你科考。” 文秀才这下子是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了,他几乎是不能相信,好半天才哆了嘴,颤颤瑟瑟的说道:“小……小掌柜的,你……你此话当真?” “绝对当真,比珍珠还真!”青果调皮的一眨眼道。 文秀才当即把酒杯里的酒倒满,双手端着对青果一举,说道:“小掌柜的,大恩不言谢,文晋昭在此发誓,来日若有出头之日,定粉身碎骨报小掌柜此恩此德!” 青果笑了笑,对文秀才摆手道:“秀才言重了!” 文秀才看着青果神色淡淡不骄不躁的脸,轻轻一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咽落眼眶的酸涩,脸上重新绽起一抹落落大方的笑。 青果敛了目光,心里却是思绪翻涌。 自己这也算是一种投资吧?只是不知道来日文晋昭会给她一份怎样的答卷! 而青果自然没有想到,文晋昭不但给了她一份优异的答卷,甚至还给了她一份意外之喜。以至于很多年后,每每想起这个午后两人间的对话,青果都会有一种由衷的庆幸。庆幸,在她的人生中,每一次的该出手,都不曾错过! ☆、82熊孩子护花 三月的雨,四月的花。 似乎只是一夜间,这一切就都结束了。青果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想,这场雨下了多久,这场花开了多久,眼一眨,时间便进入了五月。 这一天一大早,林善文带着林家兄弟来了镇上跟青果说做酸咸菜的事。 “地里的菜陆陆续续的都可以收了,你看,你这作坊什么时候能动工?” 早在半个月前,林善文便每天来趟镇上,给青果送地里种的菜,那段时间因为不是大批量的成熟,所以只能供应酒楼每日的用度。而这些日子,菜已经是一批一批要熟了,若是再耽搁,就要老了,所以便有些着急。 “嗯,房子什么都弄好了,只是这人工我还在考虑。”青果对林善文说道:“这做酸咸菜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经过一道手,聪明些就能琢磨出来,所以,这人员上……” 青果的意思,林善文到是能理解。 老话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万一这做酸咸菜大面积的流传开,生意肯定要遭受影响的。 “那要么让你姥姥带你两个舅舅来帮一把?”林善文说道。 青果摇头,“要种稻了,您自己地里的活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能把舅舅和姥姥喊来帮我。先别急,我心里已经有个想法了,稍后要是能成,我让人捎信给您,您就大批的送菜来吧。” “哎!”林善文点头说道:“只是这事要抓紧,真耽搁不得!” “我知道,外公您放心吧。”青果说道。 林善文见青果将这事放在心上,当下便也没再继续说。而是,默了一默后,换了个比较沉重的话题。 “果儿,你爹他病了。” “病了?”青果看向林善文。 林善文点头。 青果沉沉的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兴祖在三坑村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林家兄弟俩每来一次都要跟青果说说,除了林家兄弟俩,来镇里赶集的周氏和马氏等人,也常常会酒楼坐同林氏和青果她们说道几句。 特别是罗兴旺成亲的那天,罗老爷子安排罗兴祖和罗兴财陪着罗兴旺去迎亲的事。 也不知道罗老爷子是怎么跟张老倌说的,迎亲那天吧,张老倌扯着罗兴祖的手到处跟人显耀,说罗兴祖多本事大不仅在镇上开酒楼,还认识兴城叶家人,说他女婿没多久就要去城里衙门当差了!还要带着她女儿去城里住。 一时间,就连杏林村的里长,都跟罗兴祖喝了两杯。 回头张小凤过了门,左等没等到罗兴旺去吃公粮,又等没等来罗兴旺带她搬去城里住,安份了小半月,便闹起来了。 罗老爷子和陈氏直接将事情推到了罗兴祖身上,信誓旦旦的说,当初罗兴祖答应过的。现在,罗兴祖反悔了,他们也没办法! 张小凤便跟罗兴旺吵,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一哭二闹三吊,什么手段都敢使。 罗兴旺没法子只得去求罗兴祖,罗兴祖被罗兴旺磨得没办法,还真带着罗兴旺去了趟城里,只可惜,叶家的大门都没让他进。 两人灰头土脸的回了三坑村,等罗兴旺把事跟罗老爷子和陈氏一说,这两人当即便炸毛了。陈氏更是吵着要将罗兴祖赶回他那破屋子!还是罗老爷子留了一手。 罗老爷子让罗兴祖去镇上把酒楼要过来,然后让他罗家三兄弟去开。面对罗老爷子的逼迫,罗兴祖虽然没说不,但却也没同意,反正就是锯了嘴的葫芦,没个回声。 陈氏当即气得抓起一侧的扫帚棍,便将罗兴祖赶了出去。 就这样,罗兴祖回到了他之前的那间住的那老屋子,一个人过起了日子! “果儿,要不你去把你爹接回来吧?”林善文劝道:“你爹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性子软了些。” 青果点头,“我知道,可是,外公你想过没?如果我爹他不能砌底的认清我爷和奶他们,不能把持该有的原则,我把他接回来,我们就又回到从前没有希望的日子里了。” 林善文闻言,怔了怔,稍倾,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可也不能这样放任他自生自灭吧?他始终是你爹,万一有个好歹,不说外人会怎么说,就是你们自己以后也要后悔的。” “我知道,所以,外公你看能不能让舅舅去看顾下我爹,我这里准备些碎银,要抓药就抓药,要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人,我现在肯定是不能接回来的。” 林善文想了想,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办吧,希望你爹能早些想明白。” “但愿吧!” 青果不无担心的说道。 送走了林善文,青果把正在柜台里记着帐的文晋昭喊了出来,让林小桃暂时帮看着把。 “有事?小掌柜的?” 青果点了点头,对文晋昭说道:“我上次跟你说的,想买下二狗子他们几个的事,你跟他们说得怎么样了?” “二狗子几个到是愿意,不过有个叫小六的不是很愿意。” “小六?”青果狐疑的说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噢,她是那群里人最小的,又是个丫头,平时都是二狗了他们要了东西回去拿给她吃,没让她上街乞讨,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青果点了点头,她对文晋昭说道:“跟醉仙楼约好送菜的日子没多久了,我这里得赶紧做起来,那个叫什么小六的,你去说一说,二狗子他们要养着她,我也不反对,只是她不能跟他们再在一起。” 文晋昭点了点头。 其实他有一句话没说,就是那个小六吧,他觉得是有点作了! 他是个读书人,自然知道人可以没傲气,但必须有傲骨。只是,当这一切跟你能不能活下去都扯上关系时,狗屁的傲气、傲骨啊!只要不是数典忘祖,丧尽天良,什么都是可以妥协的!生存才是最主要的! 青果想了想,又说道:“要不,我见见那个小六?” “犯不着。”文晋昭直截了当的说道:“我见过那丫头,说白就是没生了小姐命,生了个小姐心的!当然,最主要是二狗子他们太护着她了,让她忘了她就是个穷要饭的!” 文晋昭这么一说,青果也就明白了,这个小六,怕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这样说来,还真就不想去见了。 “行,那你抓紧点吧,这三天内把事定下来。你跟二狗子说,五年,我只跟他们签五年的活契,五年过后,他们是继续留下,还是另谋高就,我都不会为难他们。当然,要是这五年里,他们做出不利于我的事,那我就会将他们送官查办。” “他们可能不知道背主是什么罪,你跟他们解释清楚,话总是说在前头的好!” “我明白。”文晋昭说道:“等忙完,晚上我再去土地庙跟他们说说。” 青果点头表示同意,文晋昭便回柜台去忙活。 林小桃见文晋昭回来,便笑着将手里的毛笔递了过去,说道:“秀才,我怎么觉得还是果儿的那根鹅毛笔用起来省时省力,她记帐的方法也更便捷。” 文晋昭闻言,不由便看了看青果那本字迹清秀整洁的簿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这本同样字迹工整,但却显得略有些凌乱的簿子,不由点头道:“嗯,确实是这么回事,只可惜,我用习惯了这毛笔,一时间要改掉还真不习惯。” 林小桃原本只是存心逗逗文晋昭,因为她总听人说,读书人最是清高自我,容不得别人说一个字不好!哪里想到,这文晋昭却是个从善如流的!脸上一愕的同时,心里却是对文晋昭颇有些刮目相看。 “哎,其实你这也很不错。”林小桃说道。 文晋昭笑了笑,对林小桃说道:“我这是十年寒窗苦读练出来的,小掌柜的可是连一天学堂都进过的。” “那怎么能比呢!”林小桃下意识的便开解起文晋昭来,“我家果儿那是有菩萨的点化呢!” 所谓子不言怪力乱神,在文晋昭心里,青果那就是早慧!跟菩萨有什么关系?但等他抬头看到林小桃白皙秀丽的脸上的虔诚之色时,他咽落嘴里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一时间,两人无话。 不说话,气氛便显得有些诡异,林小桃正欲跟文晋昭告辞,去后院忙活。一抬头,却对上一对略显阴沉的眸子,她先是愣了愣,等回过神来,嘴角一抿,脸色便难看了几分。 文秀才乍然看到林小桃脸色白得难看,正想问她怎么了,一抬头,便看到了阴沉着脸站在柜台外的黄保忠。 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人,林小桃跟黄保忠的关系,文晋昭自然知晓,当然,同样的也知道林小桃不育,黄保忠宠妾灭妻的事! 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样,文晋昭并不认为纳妾有什么不妥,更别说是为了子嗣才纳的妾!但,他却是不能认同黄保忠把妾奉于正妻之上!他自小接受的便是天地君亲师,这种正牌的儒家教育,对于正统是深入到血液里的。 眼见林小桃神色难看,文晋昭对林小桃说道:“我刚好似听到小掌柜的在叫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嗯,我这就去。”林小桃话落,转身就走。 黄保忠眼见林小桃转身就走,他连忙往前探了身子,急切的喊了声“小桃……” 林小桃听到黄保忠的那声“小桃”身子便僵了僵,她想了想,转身,看着几步之外的黄保忠,“黄掌柜的有事?” 黄掌柜的?! 黄保忠听到林小桃的话后,身子一僵,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他默了一默,然后一字一句说道:“没事,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家娘子快生了。” 林小桃皱了眉头。 就连文晋照听得也蹙紧了眉头,用一种,你是不是吃屎了的目光看着黄保忠。 “那我恭喜黄掌柜的,祝愿黄掌柜的早得贵子!”林小桃屈膝一福,然后转身便走。 黄保忠眼见林小桃除了脸色白了一点外,一脸无动衷的样子,脑海里不自觉的想起,适才林小桃对着文晋昭温柔秀气的笑,攥紧了拳头,大声说道:“我也恭喜你!” 林小桃步子一顿,回头看向黄保忠,“恭喜我?” “是啊!”黄保忠撩了眼柜台内低眉垂目的文晋昭一眼,淡淡道:“恭喜你喜得良缘。” 林小桃顺着黄保忠的目光看去,等听完黄保忠那别有用心的话时,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便不再理会,顾自离去。 剩下黄保忠站在那,整个人都不好起来。 从上次在街上偶遇林小桃起,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 他一直以为离开他,林小桃肯定会过得不好的。可是,就在刚才,他看到她对别的男人笑得那么灿烂,那一瞬间他觉得心口好似一瞬间扎了千万根针,那种钝钝的痛,让他连大力呼吸都不敢,生怕一个用力,心就碎了! 黄保忠捂着胸口,怔怔的站在那。 便在这时,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穿一般灰色布衣,瘦长脸,细小眼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进来便大力的拍着黄保忠的肩,咋咋呼呼的说道。 “哎,姐夫,我说您何必这么破费哟,都说了家里随便吃点就好,你偏偏说要来什么酒楼……怎么样?菜点好了吗?大姐夫、五姐夫他们马上就到了。” 黄保忠被他这样一拍,恍然回神。 等回头看到站在身边男子的脸时,他眉宇一拧,眉目间便是满满的嫌恶和厌烦。 男子是刘三凤的弟弟,刘十宝。 黄保忠休妻后,刘三凤立刻偷偷的让人捎了信去娘家。 从此…… 黄家便热闹起来了,刘三凤她娘,赖氏隔三差五打着看闺女的名号上门,左一句,刘三凤这肚子圆圆,一看就是生儿子的。右一句,刘三凤喜好吃酸,肚子里准是个胖小子。 当然,好话没白说,来的时候空手来,走的时候就差将黄家给搬空了。 现在,更是连黄家那几个嫁得不怎么样的女儿家的男人,也上赶着来认亲。特别是这刘家的幺儿子,刘十宝,来一趟,一住就是十天半月不走人,几乎就是长年呆在他家。 刘三凤甚至跟他提出来,让刘十宝去铺子里帮忙,工钱也就不要了,只是将她兄弟成亲的时候,他这个三姐夫的帮称一把! 见黄保忠不吱声,刘十宝当即不乐意了,没好气的说道:“三姐夫,我瞧着你这一脸不痛快的,是不是嫌弃我们了?你要是嫌弃了,你只说,我这就让大姐夫和五姐夫他们走,往后再不上你这门!” 黄保忠看着刘十宝瘦长脸上的那对绿豆眼,脑子里满满的是林家兄弟俩憨憨厚厚的笑。越是想着林家兄弟俩,他便越是恨不得一拳头把眼前这张令人讨厌的脸给打烂! 刘十宝早就听人说食为天的菜好吃,从前那是做梦也不敢想,能来吃一餐的。现在……他看着脸色难看的黄保忠,当下决定先吃饭,吃饱了饭再说。 “小二,我要一间雅室,把你们家好吃的菜都给我上一道。”刘十宝对正忙着的小二大声说道。 店小二早就看到黄保忠了,这会子听到他身边的刘十宝吆喝,连忙走上前,殷勤的说道:“这位小爷,我看你人也不多,就在大堂吃吧,这雅室可是要另外收一两银子的费用的!” “什么!”刘十定当即便不乐意了,他推了把店小二,吼道:“你这是什么黑店,雅间要另外收一两银子的费用,这谁定的规矩?” “我定的规矩。” 一声清脆的话声响起,青果缓缓走了上前,眉眼轻挑,对上黄保忠黑得能磨墨的脸,淡淡一笑,招呼道:“黄掌柜的好久不见。” 黄保忠抿嘴不语。 他不说话,自然有人说话。 刘十宝往前一站,指着青果对黄保忠说道:“哎,三姐夫,你认识她啊?” 黄保忠瞥了眼刘十宝,然后对青果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走。只是,这个时候走,显然迟了。 门外两个五大三粗正往里走的汉子拦住了黄保忠,一个喊着三妹夫,一个喊着三姐夫,将他推着往里走,嘴里说道:“哎,保忠啊,你这是出来迎我们吧?不用,不用,这食为天可有名了,一打听就找到了。菜点好了吗?喝的是什么酒?” “大姐夫,五姐夫,你们快来,这有个黄毛丫头说雅间要收一两银子的费用!”刘十宝在那大声喊道。 两个汉子先是一怔,但很快便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呵呵笑道:“收就收呗,你三姐夫还能缺了那一两银子?” 刘十宝一愣,回头想想,是啊,这银子又不是他出,他心疼个什么啊! 当即大声道:“小二,小二,快领我们去雅室,你们家的招牌菜先上几个,好酒来一壶。” 店小二朝青果看来,青果点了点头。 店小二连忙陪了笑脸,说道:“好哩,各位客官楼上请。” 黄保忠被两个汉子推着往楼上走,青果喊过小二吩咐道,“你去趟镇东头的老傅家,拿一坛十年陈的花雕,跟他说,明天我会去结帐。” 小二半响没反应过来,只到青果催他,他才恍然醒神,撒了脚丫子就往外跑。 青果又对文晋昭说道:“去跟厨房说声,把战大叔早上送来的那只锦鸡给做了。” “哎。”文晋昭转身就要往后院走,走了半道,又急急跑了回来,“小掌柜的那锦鸡你可是花了三十文钱收来的,你不是说要用来招呼朋友的吗?” 青果嘿嘿一笑,说道:“朋友随时都可以招呼,银子可不是时时都有得赚的!” “小掌柜的您这是?” 青果抬手做了个宰杀的动作,嘴里却是说得再温和平常不过,“我这是磨刀霍霍向猪羊呢!” 文晋昭了然过来,抬头看了看二楼,又看了看青果,稍倾,身子往前一凑,“小掌柜的我给你出一招怎么样?” 青果朝文晋昭看过去,“嗯?” 文晋昭嘿嘿一笑,问道:“小掌柜的有没有听说过山珍刺龙芽这道菜?” “山珍刺龙芽?!”青果错愕的看着文晋昭,“那……那不是……” 总算是及时醒悟,没把满汉全席给说出来。 所谓的山珍刺龙芽,其实就是鲤鱼须和鸡爪,也叫须凤爪,一盘菜全用活鲤鱼的鱼须和鸡爪正中的一块肉做出来的! 明白过来的青果看着文晋昭,“秀才,你这是……” 文晋昭嘿嘿笑道:“小掌柜的,我这就去趟集市?” 青果摆手,“别,这太狠了,算了。” “哎,小掌柜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心软了?”文晋昭一脸不解的看着青果,压低声音说道:“既然打算出气,那就来狠的呗!” 青果奇怪的看了眼文晋昭,犹疑的道:“你以为我说这样宰黄保忠太狠?” “难道不是?”文晋昭眨巴着眼说道。 “我呸!”青果狠狠的啐了一口后,说道:“我是不忍心满市场的瘸脚鸡,你不会不知道这鸡脚挖块肉,鸡就走不动了吧?” 文晋昭“……” 青果摆了摆手,懒得现愣在那的文晋昭,转身亲自上楼去招呼了。 而楼上雅间,刘十宝正东摸摸西打量,这里,是他从前连想也没想过能来的地方!突然间就来了,那种不可一世的感觉,真心叫他说不出的畅快! “咦,怎么没人来招呼我们啊!”刘十宝探头朝外看着。 恰巧便看到青果从楼下走了上来。 “哎,小丫头,你过来,你来来说说,你这有什么好吃的菜,还有,有什么好酒?” 青果淡淡的撩了眼脸沉的能滴出水的黄保忠一眼,然后说道:“好吃的菜么自然是有的,只是价格……” “哎,价格你别担心,我三姐夫有的是银子。”刘十宝喊道。 青果笑眯眯的点头,“哎,那就好说,酒呢,我这新进一坛十年陈的花雕,客倌们要不要偿偿?” “要的,要的。” 说这话的是那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他们家日子过得艰难,都是地里刨食的,平时哪有什么上酒楼的机会,更别说十年的花雕酒,这会子自然是什么贵什么好,要什么。 至于银子……那可不是他们操心的事。 “好哩,那我这就下去安排,几位客倌先喝口茶,菜和酒马上就上齐。” “去吧,去吧!” 刘十宝对青果摆手道。 青果瞄了眼脸色已经完全不能形容的黄保忠一眼,笑呵呵的退了下去。 不多时,店小二抱着一坛子花雕酒气喘吁吁赶回来了。 “你把酒先送上去。”青果带着抱酒店小二说道:“厨房的菜就好了,我这就先送几道上来” “哎。” 店小二上楼送酒,不多时,青果则托着个托盘上来。 “这都是我们店反响不错的菜,各位偿偿看。” 青果主打的是川菜,讲究的便是个色香味俱全,这还没摆桌,香味便飘了满屋子。一摆桌,红红绿绿的几大碟,又是一场视觉盛宴。 即便是黄保忠看着这几道菜,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更别说刘十宝他们几个。 “这光看着,就觉得好吃啊!”刘十宝说着,便拿了筷子,大动起来。 他的大姐夫和五姐夫自然不甘落后,顿时,便看到几双筷子在桌子间穿插不停,好似打战一般。 “各位慢用,后面还有菜。” 青果说着带了店小二退了下去。 刘十宝嘴里塞着块肉,回头看着青果退出去的身影眼珠子一转,对黄保忠说道:“三姐夫,这小丫头是你从前的外甥女吧?” “十宝,好端端的说这话干什么?”刘十宝的大姐夫瞪了眼刘十宝,想着这就是个蠢货,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十宝的五姐夫生怕刘十宝继续说出不该说的话,连忙出声打岔,“哎,三姐夫不是把那个不会下蛋的鸡给休了吗?休了,还提她做什么!” “不是……”刘十宝急得一跺脚站了起来,对他大姐夫和五姐夫说道:“我听人说了,这酒楼都是这小丫头说了算呢,刚才你们也亲眼看到了,确实是她说了算,是不是?” 他大姐夫和五姐夫点了点头,“十宝,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十宝嘿嘿一笑,对他大姐夫和五姐夫说道:“大姐夫,五姐夫,你们说,要是我娶了这罗青果,这食为天不就是我的了吗?” 黄保忠嘴里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刘十宝。 反到是刘十宝的大姐夫和五姐夫眼前一亮,点头如捣蒜的说道:“对,对,十宝说的有道理。你要是娶了这罗青果,那这酒楼,还有她赚的银子,可全都是你的了!” 刘十宝顿时笑得两眼成了一条缝,拍手道:“对,对,就这样决定了,我要娶她罗青果。” “好,好,十宝,我们都支持你。” 一片欢乐的气氛中,一声轻轻的冷哼不合时宜的响起。 刘十宝敛了脸上的笑,看着黄保忠,“三姐夫,你什么意思?” 黄保忠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好奇,你怎么就确定你能娶罗青果?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听说的还少?” “我管她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女人不会生孩子,她就是天仙,也没人要。我肯娶她,她是前辈子积了福了!”刘十宝大声说道。 “不会生孩子?”黄保忠错愕的说道:“你这话是从哪说起?” “我娘说的。”刘十宝大声道:“她说,林小桃不会生,那林家的女人,肯定也不能生!不是她罗青果,就是她罗青萍!” “是啊,三妹夫。”刘十宝大姐夫在一边口沫横飞的说道:“我们村里也有这样的说法。” 黄保忠看了看刘十宝,又看了看身边那两个见了钱就如同狗见了屎的所谓连襟,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 只是,他不说,人家可不会就这样算了。 “三姐夫,你得帮我。”刘十宝对黄保忠说道。 “我帮你?”黄保忠好笑的看着刘十宝,“我怎么帮你?” “你不是跟罗青果熟吗?你去帮我跟她说说,说我想娶她。别的,她不会生孩子,没关系,只要带着食为天做嫁妆,还有,往后不许干涉我纳妾的事!” “对,对,对,”刘十宝的大姐夫和五姐夫在一边附合道:“保忠,你跟她熟,她好歹也喊过你几年三姨父,你去跟她说,你开口,这事准成!” 黄保忠正要开口,身后忽的就响起一声怒喝。 “小爷到要看看,是哪只赖蛤(和谐)蟆想吃天鹅肉,那个说要娶罗青果的,给小爷滚出来。” 屋子里的几人同时怔了怔。 稍倾,刘十宝醒悟过来,当即拍了桌子便跳起来,怒声吼道:“谁,谁他妈的在背后骂人,有本事就站出来。” “哼!” 一声冷哼响起。 与冷哼同时响起的,还有“彭”一声,门被踢开的声音。 下一刻,两抹身影闲庭信步般,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吕明月扫了眼屋里的人,然后目光定在站着的刘十宝身上,上上下下扫了一眼,回头对韩光宇说道:“你说要是赖蛤(和谐)蟆知道有这么一个近亲,会不会恨得齐齐自溺而亡?” “那还用说?这根本就是一陀屎,还是陀臭狗屎!”韩光宇冷冷说道。 吕明月点头。 站在楼梯间的青果对身后一脸提心吊胆的青萍摆了摆手。 “果儿,会不会打起来?” “打起来才好!”青果嘿嘿笑道:“正好,我想把楼上的桌椅什么的都换换。” “可是……” 文晋昭替青萍把话给说全了,“小掌柜的,一顿饭钱黄家人不会赖,可要是这更换桌椅,修补酒楼……” 青果打断文晋昭的话,唇角轻翘,“放心,不赔也得赔,除非他家能找出比青州知府还大的官!” “……” 文晋昭愣在了那,半响默默点头,回头去算一套新桌子,新椅子,外加酒楼维缮费统共得多少银子!当然,料子得讲究些,不然,怕是这知府家的小公子得不满意了! 而屋子里,刘十宝被吕明月和韩光宇一挤兑,当下便不干了。 “嗷嗷”叫着,便冲上前要动手。 总算是他大姐夫和五姐夫人还没傻到没救,光看着这吕明月和韩光宇的穿着和气势,便知道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一把拦腰抱了刘十宝,连连赔了笑脸说好话。 “两位小公子,我这妻弟年纪小不懂事,两位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们在这替他赔不是了!” 黄保忠也连连站了起来,抱拳道:“请两位小公子海涵,今天两位的的费用,我请了。” “我呸!你算哪根葱,在这装大尾巴狼!”吕明月狠狠一口啐出声,要不是黄保忠退得快,真就直接上他的脸了。 吕明月和韩光宇这都是憋着一肚子的不痛快,早就想找场事,刘十宝这算是撞上枪口了。 两人对青果或多或少都有些异样的情愫,在他们心里眼里可以百般嫌弃青果,只是这嫌弃的人变成另外的人,哼,那可就真是老寿星找毒药吃--活腻了! 当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放过刘十宝!别说这刘十宝,就是这一屋子的人,他们都没打算放过。 黄保忠必竟年纪阅历摆在那,就算是被吕明月啐了,也仍旧赔着笑脸,说着好话。 刘十宝之前还仗着姐夫都在,吵吵嚷嚷着,等看到黄保忠他们说好话,赔笑脸时,慢慢的也就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他,这才发现不论是吕明月还是韩光宇,虽然年纪与他相当,但那一身的穿戴就是村里最有钱的财主家,也没这一身。顿时乖乖的缩在他两姐夫身后不吱声了! 吕明月一把推开黄保忠,指了刘十宝说道:“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说得我满滝了,我就不为难你。” “我……我……”刘十宝哆着唇,朝他大姐夫和五姐夫看去。 “不能说,不能说!”他大姐夫和五姐夫连忙压了声音说道:“说了,就糟了!” 这几人再傻,也知道这完全就是祸从口出啊!要不是刘十宝嚷嚷着要娶罗青果,怎么能惹上这两个煞神! “喂,我说的话你听到没?”吕明月指着缩在人后的刘十宝道:“这长着嘴不会说话,这舌头看来留着也没用是不是?” 刘十宝被吓得差点尿裤子,他惨兮兮的朝黄保忠看去,“三姐夫,你快说句话啊,我这要是出事了,我三姐一激动,她肚里的孩子……” “你给我闭嘴!” 黄保忠狠狠的斥了一句刘十宝,想着,这事怕是只有去青果来说和,当下抬脚便要往楼下走。 刘十宝以为黄保忠这是要走,不管他了,当下急得顾不了别的,从他姐夫身后窜了出来,指着黄保忠喊道:“不关我的事,是他,是他说的,他说要把罗青果嫁给我!” 黄保忠是怎么也没想到,刘十宝能喊出这话,他当即步子一顿,回头就朝刘十宝看去,怒声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你说了,你说罗青果她三姨是个不会下蛋的鸡,罗青果她也是只不会下蛋的鸡,只要我娶了她,这食为天就是我的了!” 黄保忠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一头裁在了楼上。 只是,他才维住身形,正准备解释一番,不想,一个捏得紧紧的拳头已经“彭”一声对着他的脸招呼了上来。 韩光宇一出拳,吕明月二话不说,拎起屋里的椅子便往黄保忠身上招呼。 “你他妈的是哪个洞里钻出来的臭虫,小爷今天不打得你亲爹亲娘都认不出你,小爷就跟你姓!” 黄保忠不敢还手,他只能双手抱着脑袋,任由那些椅子拳头往他身上招呼。 刘十宝和他大姐夫还有五姐夫见两人围着黄保忠打,全然顾不上他们,当下,连忙缩手缩脚,打算偷偷摸摸的溜出去。 韩光宇可正等着哩,一见刘十宝他们偷摸了过来,拿起桌上的碟子兜头兜脑的便往三人身上招呼。 “啊!” 刘十宝抱着脑袋趴那不敢动了。 他不动,吕明月和韩光宇在动啊! 屋子里能招呼的全往这几人身上招呼了,等屋里几个全趴下,不动了,也动不了。 吕明月扫了眼没有一处完好的雅室,对韩光宇说道:“怎么办?这屋子算是毁了,罗青果她铁定不能善罢甘休。” 韩光宇冷声一哼,没好气的说道:“赔啊,小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我们俩赔?”吕明月韩光宇看去。 韩光宇眉目轻挑,瞪了他一眼,“笨蛋,难道光是我们俩打架吗?这屋里不是还趴着四个吗?自然是折价下来按人头赔。” 吕明月点头,他就说嘛,什么时候韩光宇这么好说话了! “那我去把罗青果喊来,跟她说一声。” 韩光宇点头,吕明月转身就跑了出去,对楼下扯了嗓子吼道:“罗青果,你上来。” “果儿……”早被楼上动静吓得说不出话的林氏攥住了青果的手,摇头道:“别去,别去,太吓人了!” “娘,没事。”青果拂落林氏的手,对青萍说道:“你看好娘,秀才,你跟我来。” “好哩。” 文秀才立刻携了他才算好的帐本,跟着青果去了楼上。 青果才一进门,吕明月便大咧咧的说道:“罗青果,小爷打累到了,让人在隔壁雅间沏壶好茶,再上壶好酒,炒几个好菜,小爷要好好补补。” “明月公子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 话落,使了个眼色给文晋昭。 文晋昭回头便对楼下喊道:“二号雅间上一壶好茶,一壶好酒,几个好菜!” 店小二在下面壮着胆子应了一声,“好哩,这就去准备。” 屋里黄保忠确定这两人不再动手后,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等看到正一脸讥诮的朝他看来的青果时,脸上顿时涨成了一片猪肝色。 “果……” 青果打断黄保忠的话,“黄掌柜的你这后面的菜还要继续上吗?” 黄保忠一愣,这个时候,谁还管后面有什么菜啊! 回头看了眼被砸得鼻青脸肿披红挂彩,一身汤水的刘十宝,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下心头的那股恶气,对青果说道:“不用了。” 青果笑了笑,“黄掌柜,这菜不管上不上,这帐我可是要跟你结的,必竟我这菜都做好了。” “那是应当的。”黄保忠说道。 青果点头,回头又打量了这屋子一眼,慢慢悠悠的说道:“至于这屋子,你们商量下,怎么赔偿吧!商量不好,说不得,我也只好报官。” 黄保忠朝吕明月和韩光宇看去。 韩光宇冷冷一哼,对青果说道:“屋子不是我和明月两人砸得的,他们几个也有份。” 话落手一指,定在了黄保忠和刘十宝身上。 “所以,我才说,你们商量下嘛,这钱怎么赔。”青果笑眯眯的说道,回头对文晋昭说道:“秀才,告诉他们这屋子里的东西值多少钱,请人工多少钱,还有这耽搁营业的时间怎么算钱。” “小掌柜的,我都算清楚了。”文晋昭从手里的帐册里拿出一份早就列好的帐单,分别递了一份给黄保忠,又递了一份给吕明月,“雅室里的桌椅字画什么的,一共花了四两银子,门窗地板什么的请人重新做了,再加上这耽搁营业的损失,十两银子是最少的。” 青果点头,“那就是十四两银子,按人头算,一人二两三钱银子,余下我就自己赔点。” “掌柜的,黄掌柜他们的酒钱加上菜钱一共是六两七钱银子。”文晋昭在一边补充道。 青果点头,笑眯眯的对黄保忠说道:“黄掌柜的,一共是十五两九钱银子,你请下去把帐结下吧!” 十五两九钱银子,那够三口之家好几年的开销了啊! 刘十宝顶着那张青红紫绿的脸,嘴巴张得能吞下个鸡蛋,怔怔愣愣的盯着默然无语,只是用一种复杂目光看着青果的黄保忠。 “三姐夫……” 黄保忠回头,目光狠狠的盯着刘十宝,“你给我闭嘴。” 刘十宝还想再说,被他大姐夫扯了一把,他不敢再吱声了。 这边厢,吕明月和韩光宇大刺刺的转身就往隔壁雅室走,边走还不忘边说道:“罗青果,我们那四两六钱银子,等会跟酒帐一起结,好酒好菜给小爷上着,爷少了你银子。” 青果笑得银是狗腿的说道:“那是自然,您两位,一位是知府大人府上的公子,一位是醉仙楼的小公子,手指缝漏一点,都够我嚼用一辈子的。” 青果的话声一落,成功的听到身后“扑通、扑通”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怕是身后刘十宝三人吓得一屁股坐地上的声音!她眉梢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淡淡的撩了眼一侧的神色极其难看的黄保忠。 自古,民不与官斗!更别说,这官还是高官! 青果这就是明晃晃的借吕明月和韩光宇的势啊!让刘十宝他们知道,他们得罪的是什么人! 吕明月神色间有着淡淡的得意,韩光宇则是深深的撩了眼罗青果,再次鄙视自己,怎么就会想娶这样一个势利的人!他肯定是脑子进水了,一定,绝对是! 这样一想,终于觉得心里痛快了不少。 ☆、83小六 青果将托盘里她亲自下厨做的几道菜一一摆放到桌上,笑眯眯的对吕明月和韩光宇说道。 “这几道菜,是我亲自下厨做的,两位偿偿看。” 吕明月和韩光宇交换一个眼神,下一刻,两人齐齐抬头看了青果。 青果脸上笑容不减,继续说道:“今天你两位的费用,本店全免。” “怎么可能!”吕明月霍然站起,指了青果说道:“罗青果,你那么喜欢钱,恨不得石头缝里都能瓣出枚钱来,怎么就说要给我们免单?” “因为你们刚刚不但替我出了气,还让我借了势啊!”青果直白的说道:“所以,不只是这顿饭钱,就是那间雅室折价的银子,也都不需要你赔了。” 吕明月听了,嘿嘿一笑,对青果说道:“罗青果,没想到,你还挺上道的!行,小爷没看错你!” 韩光宇却是冷冷一笑,没好气的说道:“是不用我们赔了,还是那几个人赔的银子足够你把这酒楼上上下下都翻新一遍?” 哎,所以说嘛,这人太实诚真心不招人喜欢! 青果挑了眼表情淡淡的韩光宇,心道:你知道就知道,何必还要说出来呢?说出来了,这事不就没意思了! “小公子,你也是生意人,你会不会嫌银子多呢?”青果看着韩光宇问道。 韩光宇眉头一皱,挑了眼青果,抿了抿嘴,嘴上虽然没吱声,心里却是恼得不行! 吕明月可能没听出青果话里的意思,他却是听懂了。 青果无非就是告诉他,免了这顿饭钱不过是她承他们的这份情,可如果她不承这份情,钱照收,是可以的吧? 韩光宇真心觉得这罗青果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你大爷的,你说顺着小爷的意思说几句好话,怎么就不行了!小爷今天要是不出手,你就由得那个泼皮无赖败坏你名声? 他要是知道青果心里其实也正一万个骂着他就是个棒槌,想必韩光宇能气得,把这食为天给拆了! 韩光宇深深的,深深的看了眼罗青果,最后,自嘲的一笑。忖道:罢了,跟个黄毛土丫头计较什么!说出去,那是自己掉份! 韩光宇是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对青果的那一点点异动的情绪总算是被他生生的转化成一种厌恶!而吕明月转不然。 说起来,吕明月和韩光宇是同一时间上动的心,只不过,韩光宇是个心思细腻的,而吕明月却是个心大的,等从韩光宇嘴里知道,他也想娶罗青果时,吕明月先是气,气过之后却是释然了。即然大家都有这想法,那就说明他不是眼光不好,而是眼光独到! “罗青果,我们帮你那么大忙,你就一顿饭打发我们啊?”吕明月一脸不认同的看着青果。 青果嘻嘻笑道:“那明月公子你还想怎么样呢?” “哎,我的意思是,以后我和韩光宇是不是都可以在你这食为天白吃?” 青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后,轻声一笑说道:“这要求也不过份,只是……” “只是什么?” 问话的虽然是吕明月,但韩光宇这个时候同样也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 青果不理会他俩人的目光,照着自己的想法把话给说了。 “只是你们要是每天都来白吃,每次都点一桌子菜,我怕我这就等着关门啊!” 韩光宇给了青果一个“你还是滚吧”的眼神,吕明月则是一怔过后,跳脚吼了一声。 “罗青果,原来在你心里,我和光宇就是这样的人啊!” 青青奇怪的眨了眨眼,很是不解的看着吕明月,稍后说了一句就差让吕明月吐血的话。 “明月公子,我们很熟吗?” 吕明月“……” 韩光宇深深的吸了口气,对青果冷声说道:“你可以下去了,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叫你。” “哎,那两位慢用啊!” 等青果一退下。 吕明月手里的筷子“啪”一声砸到了桌上。 “蠢货、笨蛋、棒槌、二货、脑子被驴踢了……” 手里端着盏酒杯的韩光宇看着气得只跳脚的吕明月,半响,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话。 “你说错了,她其实一点都不蠢!相反,她聪明着呢!” 吕明月不解的朝韩光宇看去,“你说她不蠢?我说她蠢死了!我们两是那吃得空,没事就来点一桌子菜的人吗?要不是看她一个小姑娘挺不容易的,我才不会狗拿大耗子多管闲事,让她打着我吕家的大旗呢!” “人家不需要你吕家的大旗,人家有叶家的大树!”韩光宇幽幽说了一句。 吕明月脖子一扬,到了嘴边的话,在听到韩光宇说到叶家时,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两人一时间无语。 良久…… 吕明月恨恨的说道:“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招人恨的!” 韩光宇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样不行!” “嗯?”韩光宇朝吕明月看去。 吕明月咬牙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让个丫头看不起过,不行,这口气,我一定得争回来。” “怎么争?” “你替我想!”吕明月没好气的说道。 韩光宇摇头,“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已经答应过我哥,也跟她面前启过誓,从今往后,我绝对不再为难她和她这食为天。” 吕明月:“……” 良久。 吕明月看着韩光宇, “难道就这样认裁了?” 韩光宇扯了扯嘴角,给了吕明月一抹皮笑肉不笑。 “你说……”吕明月有些犹疑的看着韩光宇。 “什么?” 吕明月嘿嘿笑了说道:“要不,来一出美人计?” “美人计?”韩光宇诧异的看着吕明月,半响,回过神来后,大声说道:“你……你不会是……” “没错!”吕明月嘿嘿一笑,胸一挺,脸一扬,不无得意的说道:“小爷我就牺牲下色相,来一出美人计。等她罗青果情根深种,到时……哼!小爷我拍拍屁股就走人!” 韩光宇冷不丁的便将嘴里本来正要往外吐的一棵花椒子给吃进去了,不但是吃进去了,还吃到气管里去了! “咳、咳、咳……水,咳……” 吕明月原本还想着,韩光宇得拍案叫绝,谁能想到,韩光宇能给他这么一副表情,等他反应过来,连忙手忙脚乱的去替韩光宇倒水。 一杯茶水下肚,韩光宇总算是把卡在气管里的那颗花椒粒咳出来了。他擦了流了一脸的泪水,然后又喝了一盏清茶,清了清喉咙,这才在吕明月一脸期待的表扬的表情中,开口了! “明月,你是不是喜欢上罗青果那丫头了?” “……” 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韩光宇,你狗嘴里不吐象牙,那么个又蠢又呆的野丫头,我才不会喜欢她呢!” “噢,肯定是你不甘心自己那么没眼光,看上这么个土丫头,就想着拉我下水,我告诉,你没门,小爷才不会像你一样!” “……” 吕明月是把自己想说的话全喊了一遍,韩光宇也不恼,就那样坐在那,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又是跳又是喊的,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就好似眼前根本不是个人,而是一群蚂蚁打架一般!等吕明月跳累了,喊累了,不出声了。韩光宇开口了!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呢?难道吕伯伯没告诉过你?声音越大,越说明一个人心虚?” 吕明月“蹭”的一下又站了起来,但在对上韩光宇冷凝的眸子时,下一刻“扑通”一声,又坐回了椅子里。 这回老实了,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了! 吕明月蔫了,韩光宇也没像以前一样,乘胜追击,他撇脸,目光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大街,难得的,眉宇间有着一抹不常见的恍惚之色。 楼上安静了,楼下一直提心吊胆的文晋昭总算是放心了。 他是真怕,怕这两位小公子刚没打过瘾,两人继续把另一间雅室也给拆了!好在,这两小公子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小掌柜的,你不上去看看?”文晋昭对青果说道。 青果摇头,“放心,打不起来的。” “为什么?”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韩光宇做出过承诺。不然,青果怎么就能那么笃定!但是这话,她显然是不能跟文晋昭说的。于是,便换了个话题。 “黄掌柜的那十五两九钱银子结清了吗?” 文晋昭斯文秀气的脸上,绽起一抹璀璨的笑,点头道:“ 结清了,我让小二跟着他上门去拿的!” 咦! 这下青果到真是刮目相看了,她原本还想着,怕是等会还得让人去趟黄家,到没想到文晋昭就把这事给解决了。 “那黄家就那么痛痛快快的把银子给了?” 文晋昭呵呵一笑,招了一侧闲坐休息的店小二上前,“来,你跟小掌柜的说说。” 青果朝店小二看去。 店小二嘿嘿一笑,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 “小的跟着黄掌柜的去了黄家,黄家的刘老太太看到黄掌柜的人就给吓哭了,他家那个大肚子姨娘也跟着哭,黄掌柜的让刘老太太拿银子付钱,刘老太太不肯,说要到官府去告我们开黑店。他家姨娘也在一边撺掇,黄掌柜的反手就给了他姨娘一个大耳光子。” “他家姨娘就抱着肚子在地上装死,黄掌柜家的小妻弟和连襟看到黄掌柜的动手,就冲上前按着黄掌柜的打,后来黄掌柜的爹回来了,他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说要跟黄掌柜的连襟拼了,这才把人吓走。” 青果当即就给愣住了。 她看着店小二,“刘十宝和他两个姐夫真把黄掌柜的给揍了?” “揍了!”店小二点头说道:“不但揍了,临走前还抓了黄家几只鸡,说他们今天这顿打不能白挨,都是因为黄掌柜的他们才挨的,这鸡就当是给他们补补。” “活该!”青萍在一边狠啐了一口说道。 是啊! 这个时候,只怕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会忍不住说一句“活该”! 青果抬头朝后院看去。 后院里,林小桃正跟林氏两人一人个大木盆洗着堆成小山的碟子和碗。 林氏看了眼一脸详和眉目轻垂的林小桃,几番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都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放弃。 “姐,你别为我担心。”林小桃抬头对上林氏满是忧虑的眸子,翘了唇角,说道:“我真的没难过,也没伤心。” 林氏点了点头,她相信林小桃说的是真的。 两人朝夕相处,林小桃要真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放不下什么的,她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 “回头,我跟果儿说说,往后只要是跟他黄家有关系的人,我们都不接待!” “那怎么行!”林小桃当即表示不同意,“我们犯不着跟钱过不去,他来就是客人,我们该怎样还怎样!” “可是……” 虽说,今天黄保忠是灰头土脸走的,可在林氏看来,他黄保忠领着刘家的人来食为天,就是存心来恶心林小桃的! “姐,真的没必要。”林小桃笑了笑,轻声说道:“两个人分开,过得好不好,不是到一个人跟另一个人面前去显耀就是过得好!所以,黄保忠他愿意领着刘家的人来也好,不来也好,那都是他的事,我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林氏点了点头,理是这么个理,只是有时候心里终究意难平罢了! 叹了口气,林氏说道:“那,你真没打算再找个人过?” “我这又不会生,再找,也是给别人当后娘,我不想。”林小桃说道。 林氏手上便顿了顿,脸上不由自主的便多了一抹悲苦之色,落在林小桃眼里,心里就像刀扎了一样,难受。她一直都知道,大姐疼她,拿她当女儿一样疼。 “不过也说不定的!”林小桃唇角绽起一抹笑,对林氏说道:“要是遇上那好的,孩子明事理,像果儿和小将那样乖巧的,后娘就后娘吧,以心换心,将来他们总会待我好的。” 林氏点了点头,怕林小桃心里有压力,便说道:“这事不急,都说初嫁由父,再嫁由己,这后面的,一定得你自己欢喜的,他也欢喜你的,两人有感情了,总是不一样的!” “嗯。” 林小桃重重点头。 青果原本想着,今天早点打烊,让人来把楼上那间被打得不成样的雅室给收拾下修整一番,她再顺便去见见二狗子他们,把这签卖身契的事给定下来。 谁能想到,临到酉时三刻她正准去楼上催那两位早点动身回城时,酒楼外来了两匹快马,等青果看清马上的人后,她只能一边等着她的文晋昭说道。 “你先去吧,把契约先写好,我这边事情了了,我就过来。” 文晋昭也看到了酒楼外已经翻身下马的两人,略一犹豫后说道:“小掌柜的,要不我留下来招呼两位客人吧。” 不管青果再如何能干,早慧,但在文晋昭心里,她必竟还是个小孩,又是个女孩。所以,才会这样说。 青果摆手,“不用,这两位是楼上两位小公子的兄长,我跟他们认识,放心,没什么事的。你去吧。” 见青果这样说,文晋昭便也不再坚持,掸了掸身上的袍子,又正了正头上的发巾,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他才离开,吕明阳和韩光华并肩走了进来。 青果笑着迎了上前,“大公子。” 吕明阳看着笑盈盈的青果,挑了眉头说道:“罗青果,我路上还在想着,怕是一见面,你就得哭丧着脸问我要银子,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拿迎财神爷的表情迎我们啊!” 青果呵呵笑了道:“既然都是要银子,这肯定是笑脸比哭脸强吧?” 吕明阳愣了愣,朝韩光华看去。 韩光华温文一笑,稍倾,抬头对青果说道:“他们两人呢?” “在楼上呢!” 韩光华抬头看了眼楼上,蹙了眉头说道:“在你这呆了一天?” 青果点头。 无比佩服自己的刚才的聪明!没答应吕明月说往后餐餐免费,不然,这两人一来就是一天,一天两餐,她就是座金山也能让这两人啃成了光腚啊! 吕明月和韩光宇两人出行,不喜欢带仆人,但并不是他们不喜欢就真的能不带!吕明阳和韩光华给两人都安排了个身手不错的下人,只是这两人都是在暗处跟着。吕明月和韩光宇也知道自己身边有这样两个人,所以很多时候行事很是张狂无忌。 两人没少闯祸,吕明阳和韩光华也习惯了替两人擦屁股,但等今天这两人中的一人跑回城报信,说是小公子把食为天给砸了,愣是让两人生出一身冷汗。 本来,当时便要赶过来,只是临出门时,又遇上了别的事给耽搁了。等两人把事情处理好,急急的赶来,就这时辰了! “罗姑娘,舍弟……” 韩光华有些汗颜的看着罗青果,心里把韩光宇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安静了几天,就能闯下这么大祸! “大公子想来是知道,小公子今天的事了?”罗青果笑眯眯的朝韩光华看去。 韩光华擦了把脸上的汗,一脸诚恳的说道:“罗姑娘,你这损失我一定加倍赔偿,舍弟,我也一定会严历管教,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他出现在姑娘面前。” 青果朝一边的吕明阳看去,“吕大公子也是这意思?” “当然!”吕明阳点头道:“我回头就狠狠收拾吕明月这小子一顿,替罗姑娘出口气。” 青果呵呵一笑,对两人说道:“两位今天怕是错怪小公子,今天的事,我还得谢谢小公子,要不是他们打抱不平仗义出手,怕是我还得费一番功夫!” 吕明阳和韩光华当即便怔在了那,然后,两人目光不由自主的朝青果看过来。 青果便笑着将中午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末了说道:“说起来,真的得谢谢两位小公子。” “哎,不用,不用,应该的。”吕明阳一听自家弟弟没闯祸,当即便大松一口气,听到青果说要谢,连连摆手,嘟囔着道:“这时辰没见人,我还以为你把人给扣下了呢!” 青果听得失笑,对两人说道:“我领两位上去吧。” 韩光华淡笑点头,“有劳罗姑娘。” 青果说了句“大公子客气了。”便引着二人往楼上走。 青果才敲响门,屋里便响起吕明月不耐厌烦的吼声:“敲什么敲啊……” 吕明阳一皱眉头,抬手便将门一把推开。 “谁让……” 吕明月一抬头对上吕明阳愠怒的脸,顿时便没了声音。 青果笑着上前,看了眼蔫了的吕明月,又看了看一脸疲惫的韩光宇,笑着说道:“两位小公子,大公子来接你们了,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韩光宇长长的吁了口气,天晓得他都快疯了。 “哥,我们回去吧。” 韩光华点了点头,转身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我去跟你把帐结下。” “不用了,我跟小公子说了,今天我请客。” “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青果笑着说道:“比起两位小公子帮的忙,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韩光华便也不再坚持。 但等带着人走到门槛时,忽的想起一件事,回转身,对跟在身后笑着送他出门的青果说道。 “罗姑娘,你上回让我找的那个什么菜,应该这几天就有消息了。” “嗯?” 青果一怔过后,等想起是自己曾托韩光华找雪里蕻的事,当即高兴的就差一跳而起,眉眼都跟着欢动起来了。 “啊,真的吗?”青果一脸急切的看着韩光华,“这要是来得及还能赶一茬呢!” 韩光华笑着点头,说道:“是在一个叫四明的小镇找到的,当地人管它叫霜不老!” 四明?是不是就是前世浙江的宁波呢? 算了,也不管四明是哪里,她先弄到种子才是要紧的,最好能赶在九月种,这样今年冬天就能收一茬! “大公子,能不能想办法把种子弄过来?” 韩光华笑了说道:“可以,那边的人拿这菜喂猪,罗姑娘,你打算拿它做什么?” 青果淡淡一笑,说道:“大公子放心,我肯定不能是喂猪。” 韩光华先是一愣,等明白过来青果话里的意思,“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然后,摇了摇头,对青果说道:“行,我这边一收到,我就让人送过来,要是那天得空,我就亲自跑一趟。” “不用,大公子让人捎个信来,我来找您就行了。”青果连忙说道。 韩光华点了点头,辞了青果,扶了韩光宇上马,一行人扬鞭离去。 青果笑着冲几人挥了挥手,却在目光一转间,对上吕明月朝她看来的目光,青果一怔,等她想仔细看时,吕明阳带着吕明月一夹马腹似一阵风般朝远方奔去。 “哥!” 吕明阳低头看了眼坐在身前的吕明月,“什么事?” “没什么事!” 吕明阳哼了哼,稍倾低头问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吕凉没跟你说吗?” 吕凉是吕明阳安排暗中护卫吕明阳的家将。 听吕明阳说起吕凉,吕明阳没好气的说道:“你不让他出现在你三丈之内,你觉得他是有顺风耳还是有千里眼,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吕明月默了一默,微微直起身子,任由迎面而至微熏的风重得的扫在他脸上,使得他有种窒息的闷痛,这种闷痛触动着他内心的某种不明的驿动,他忽然就有种心口压了块大石头的感觉。 “啊!” 微黑的夜里,吕明月的嘶吼响砌四宇,惊起大片树林的归鸟。 吕明阳手上僵绳微微一紧,对吕明月吼道:“你发什么疯?” “我……我心里闷得难受。” 吕明阳抬手狠狠的削了一记吕明月,没好气的说道:“闷?你才打了人,砸到了酒楼,还闷?要不要我找几个人让你杀,才不闷!”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心里难过!”吕明月怒声道。 吕明阳气极反笑,“你难过?你到是说说,是让你赚银子养家了,还是让你读书考举人当官了,你这么难过!” “我跟你说不清楚!” 吕明月吼了一声,便不吱声了。 吕明阳还想再训他几句,可见吕明月突然就沉寂下来,身上透出一种淡淡的难以言说的悲伤,他咽下嘴边的训斥,柔了声音问道。 “明月,跟哥说,你怎么了?” “哥,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对着一个人,怎么她很讨厌,可是一转身,却又觉得她挺好的!” 吕明阳心头一动,他试探着问道:“明月,你是说,你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吕明月不吱声。 吕明阳一急,差点就要吼,但在看到吕明月抿得紧紧的嘴巴时,他想了想,放缓了声音说道:“嗯,这种感觉哥也有过的。” “是对谁?” “你陶姐姐啊!” 吕明阳说的“陶姐姐”是与他有婚约的礼部右侍郎之女,陶碧茹。 礼部右侍郎是京官,且是正三品,而青州知府只不过是个五品官,要说,陶碧茹还真是下嫁。但谁都知道礼部其实是个清水衙门,反而是五品青州知府才是个实缺。 吕明月听吕明阳说起陶碧茹,默了一默后,说道:“哥,今年冬天你就要成亲了。” “是啊,怎么了?怕哥有了你嫂子,就不管你了?”吕明阳打趣道。 吕明月笑了笑,摇头道:“不是,我就是想着,你成亲了,过几年就该轮到我和明锦了吧?” 吕明阳故作不经意的说道:“是啊,你可得好好找找,你不是家中长子,不需要你的联姻,你可以找个自己喜欢的。” “哥,你不喜欢陶姐姐吗?”吕明月突然问道。 吕明阳被问得怔了怔,他喜欢陶碧茹吗? 那个笑起来像紫薇花一样腼腆的女孩!从议亲到定亲,他们好像就只见过两面吧?只见过两面的人,哪里谈得来喜欢和不喜欢呢! 但是吕明阳不想让吕明月多想,于是说道:“我肯定喜欢的啊,不喜欢,我干嘛娶她,娶了就要过一辈子呢!” “娶了就要过一辈子吗?那万一以后不喜欢了呢,怎么办?”吕明月问道。 吕明阳挑了挑眉头,淡淡道:“那就纳几个自己喜欢的妾呗!” “纳妾?!” “是啊!” 吕明月不吭声了。 他想起了自己家后院里的那几个姨娘,虽然她们深得父亲的宠爱,可是,父亲再宠爱她们,也不能阻止娘亲把她们当丫鬟使唤。 如果喜欢她们,怎么会舍得让她们被自己不喜欢的人折磨呢? “哥,父亲是不是不喜欢娘亲?” “怎么会这样问?” 吕明阳头痛了,后悔自己就不该多事当什么知心大哥哥。 “父亲要是喜欢娘亲的话,怎么会纳那么多姨娘呢?”不等吕明阳开口,他又说道:“可父亲要真是喜欢婧姨娘她们,又怎么舍得她们被娘亲为难呢?你知道,娘亲一不高兴就要喊了姨娘们来训话,让她们做下人才做的事。” 吕明阳“……” 好在,吕明月也不是一定要吕明阳回答。 这个熊孩子自己忽然就想明白了,就在吕明阳还想着要怎么解释时,吕明月开口了。 “哥,我以后肯定得娶我喜欢的,要很喜欢很喜欢。” 吕明阳嘿嘿一笑,说道:“那你怎么确定你就很喜欢喜欢她呢?万一,你娶了她,过了两年,遇上你更喜欢的怎么办呢?” 吕明月“……” 自觉为难到自家弟弟的吕明阳,对着天上的一*圆月,很是得意的扯了扯嘴角。 “你还没跟我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怎么就把人给打了,还敢把罗青果的酒楼给砸了!你不是说罗青果就是只野猫吗,你还敢去招惹她?” 吕明月哼了道:“我哪里招惹她了?我这是帮她。你都不知道,那个叫什么刘十宝的长得多恶心人!就这样的还敢说要娶罗青果。” “人家说要娶罗青果你就把人给打了!你不是也不喜欢罗青果吗?照说你应该帮着那个什么刘十宝上赶着踩她罗青果才是,怎么反而帮着罗青果了?”吕明阳不解的问道。 吕明月脸色一变,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绷成一条线。好在他是背对着吕明阳,没让吕明阳看到他脸上的紧张。不然,这小秘密还真就不是秘密了! “我不是帮韩光宇么!”吕明月扯了个半真半假的谎。 提起韩光宇,吕明阳点了点头,不再问了。 吕明月长长的吁了口气。 而他们身前的韩光华和韩光宇也在进行着一场差不多的对话,只是对话内容相对简洁了许多。 韩光华:“真决定要娶罗青果?” 韩光宇:“谁说的?” 韩光华:“既然不是,那干嘛又跑来?还帮着人教训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放弃的意思啊!” 韩光宇:“……” 韩光华:“你跟明锦的事,我写信问过祖母了,祖母说吕家老夫人确实提过,但希望你能有个出身。父亲的意思,让我把你送回京都,最好能在二年后的春闺考个出身。” 韩光宇:“我现在不想娶罗青果,可是我也不想明锦,我要好好想。” 韩光华:“想什么?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娶个官家小姐吗?明锦不就是?而且明锦长得也好看。” 韩光宇:“……” 这注定是个有人欢笑有人愁的夜晚。 青阳镇。 青果等着罗小将下了学堂,让罗小将陪着他去了土地庙。 “小掌柜的!” 一见到青果,文晋昭和土地庙里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都迎了上来。 青果笑着跟他们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二狗子身边一个约八、九岁瘦瘦小小,一双眼睛却长得极大的脸上。 “小六,快跟小掌柜的见礼。”二狗子扯了把缩在她身后那个叫小六的小女孩。 小女孩蹙了眉头,极不情愿的开口喊了一句,“小掌柜的。” 青果点了点头,回头对文晋昭说道:“秀才,怎么样了?” 没等文晋昭开口,二狗子急切的说道:“小掌柜的,能不能让小六跟着我们一起?” 青果笑着朝二狗子看去,“可是小六她不是不愿签卖身契吗?” 二狗子僵了僵,然后低了头,闷声说道:“小掌柜的,小六不签卖身契,我们养她不可以吗?为什么,她不签,就不能跟我们住一起?” 青果看了眼低了脑袋,整个人都半挂在二狗子身上,一副委委屈屈模样的小六,想了想,轻声问道:“小六为什么不肯签呢?我让文秀才准的不是死契,你们在我这干满五年,愿意离开就离开,想要留下还是可以继续留下的。” 二狗子又要开口,青果却是打断他,对小六说道:“小六你告诉我吧?” “我……我……” 小六害怕的一个劲的往二狗子身后缩,大大的眼睛里当即便弥漫起一股氤氲,被泪水浸过的眸子越发的让人我见犹怜。 青果忽然就有些明白,二狗子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维护这个叫小六的乞儿了。假以时日,再过几年,只要小六姑娘用她这双会说话的眼睛随便瞄个人几眼,怕是被瞄的人心都要碎了! 哎,也幸亏二狗子他们的维护没让这小姑娘上街乞讨,不然这要是遇上哪个人贬子,铁定就得祸害了这姑娘。 “小六,你别怕,你跟小掌柜的说实话,小掌柜的最是心好的!”二狗子安慰着吓得浑身打颤的小六。 青果笑了笑,她是心好!但那并不代表她愿意损了自己的利益去助人为乐!她的心好,是建立在难保证自己利益不受损的基础上的。 当然,青果也没去反驳二狗子的话,她只是一脸和气的看着小六。 “果儿!” 罗小将扯了把青果。 青果朝罗小将看去,眼见罗小将拧了眉头,她不由奇怪的问道:“怎么了,哥?你怎么一脸不痛快,谁惹着你了?” 罗小将摇了摇头,将青果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还是进城找个牙婆买几个人吧,这个叫小六的,我不喜欢。” 咦! 青果到是奇怪了,照说男人都有天生的保护欲,对小交这样的不是都会不自觉的生起同情心吗?怎么自家哥哥却是个奇芭?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直觉上不喜欢。” 青果想了想,点头说道:“行,那就按你的意思吧,我原本也只是可怜二狗子他们,想给他们一口饭吃。” 罗小将点头。 青果正要招呼文晋昭走,一道软软糯糯带着哭腔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小掌柜的我愿意,我愿意签卖身契,求你不要走!” 青果一回头,便看到小六红了眼眶站在二狗子身边,她这要哭不哭的样子,使得她身边围着的以二狗子为首的几个半大的小男孩,脸上都有了一抹悲悯之色,甚至眉宇间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怨责! “小六,你可想清楚了,没有人逼你。”青果看了眼庙里的这几个半大的孩子,轻声说道:“你们也想清楚了,对我来说,买你们五年,同去城里找牙婆买人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我不买你们,你们还是得过着饱一餐饥一餐的日子。” 二狗子脸色一变,连忙对青果说道:“小掌柜的,我知道,你是因为可怜我们,才买我们的。” 青果点头,“没错,因为都是一个镇上呆着,大家年纪又相当,我可怜你们没爹没娘所以才想给你们一口热饭吃,一张热床睡。但是,我好心不想办坏事,我有我自己的考量。如果你们觉得要你们签卖身契是委屈为难你们,我觉得这事还是就此算了。” “没有,没有,小掌柜的,我们感激你都来不及,哪里会觉得委屈和为难。”二狗子连忙说道,又回头问了身边的几人,“你们怎么说?” “是的,我们一辈子都感激小掌柜的大恩大德!”众人附合道。 青果淡淡一笑,目光落在小六身上。 小六见青果朝她看来,她连忙擦了把脸上的眼泪,大声说道:“小掌柜的,我不是不愿意,是因为我爹在世时,叮嘱过我,不能与人为奴,所以……” 青果笑着点头道:“孝顺父母这是应该的。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想想清楚,别一时冲动做出错误的决定。” 小六偷偷的看了眼二狗子他们,眼见众人都一脸激动的看着青果,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她抿了抿嘴,最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小掌柜,我想清楚了。” “哦,那你是怎么想的?”青果多问了一句。 小六垂了眉眼,轻声说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84教训罗老爷笔陈氏 五个孩子,四男一女,最大的十三岁,是二狗子,最小的是小六,八岁。 青果看着这五人,对文晋昭说道:“秀才,再找个中人吧,让中人把契书念给他们听一遍。” 文晋昭点头。 “果儿!”罗小将其实不是很乐意买这几人,确切的说是,他不愿意买小六。是故,扯了青果,轻声说道:“果儿,我们再想想吧。” “哥,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他们都没爹没娘,我们正好也需要人手,能给他们一碗饭吃,就当是做善事吧。” 罗小将还要出声。 二狗子已经带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青果便“咚咚”的磕头。 “小掌柜的,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弟几个没齿难忘,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您大恩大德。” “哎,这是干什么!” 青果连忙伸手去扶二狗子他们几个。 小六在二狗子他们跪下时,怔了怔,没有当即就跟着跪下,还是一个孩子拉她一把,她才跟着跪下的。 青果扶起二狗子几人,略作沉吟后说道:“明天,我让秀才带中人一起来,你们就把契书的手印按了,然后,秀才会带你们去作坊,那边的吃穿住用都打理好了,往后你们就在那边干活。” “好的,小掌柜的,我们听您的。” 青果便招呼文晋昭和罗小将回酒楼。 出了土地庙,罗小将神色间仍有些恹恹的,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精神。 “哥,怎么了这是?” “果儿,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我还是觉得去城里找人牙子买几个人好。” 罗小将是个固执的人,他认定的事,说实话,如果不是他自己想开,很难扭转。 “哎,哥,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也很同情他们的吗?为什么……” “我不是不同情他们也不是不可怜他们,可是我不喜欢他们那种,我们明明是帮忙,却搞得好像我们是占便宜一样!” 青果没来得及开口,文晋昭插话说道:“小将,你是说那个叫小六的姑娘?” 罗小将点头。 “难道你们都没发现,其实他们几个人里,小六才是他们的核心?” 文晋昭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所以呢?”青果朝罗小将看去,“你担心小六她……” 罗小将皱了眉头,“果儿,我们家的酸咸菜没什么难度,只要做过一回,就知道怎么做,万一那个小六不安份,把我们制做咸菜的方子泄露出去了,怎么办?” “不会的。”青果安慰道:“我让秀才跟他们说了,若是背主,先是一顿乱棍打个半死,然后再送官查办。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他们签卖身契的原因!” 罗小将垂了眉眼,嘟囔着说道:“可就算是打死他们,损失的还不是我们!” “哎呀,哥你别想那么多了。”青果笑着扯了把一脸不痛快的罗小将,“人心隔肚皮,你觉得他们可疑,可是谁能保证找人牙子买的人就可靠呢?别想了,没发生的事,想再多也枉然。” “小掌柜的说的对,没发生的事,想再多也没用,我们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文晋昭在一边帮着劝道。 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了,罗小将知道,他要是再阻止果儿,便是不守诚信了。当下,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那就边走边看吧。” 回了酒楼,林氏和林小桃还有青萍等人都围坐在大堂的桌子边,等她俩兄妹。 青果把买二狗几个乞儿五年的事跟林氏和林小桃说了,末了,轻声道:“二狗子几个到还好,就是那个叫小六的姑娘,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小六?”林小桃看了青果问道,“是不是一对眼睛大大的,像黑葡萄一样,然后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三分委屈七分伤心的那个小姑娘?” 青果点头,“嗯,就是她,怎么了?”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林小桃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她爹娘好像不是青阳镇人,听说她娘好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来青阳镇投亲的。” 青果不由奇怪的问道:“那她爹娘呢?” “不知道!”林小桃摇头,“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她爹娘突然就不见了。” “这可真是怪事!”青果不由奇怪的说道,“小六也不知道吗?” 林小桃摇头,“他爹娘在镇上租了户人家的屋子,还是房东去收租的时候发现她爹娘不见的,这孩子当时把能吃的都吃了。房东见她可怜,想养着她做童养媳,谁知道她不同意,宁肯上街要饭也不给当童养媳。” 青果听完林小桃的话,半天没了反应。 那照这样说来,小六还真是个有傲骨的姑娘啊!许是,自己着了相,太在意她的外表,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 “哎,这孩子也可怜。”林氏在一边说道:“果儿,你就多看顾她一点吧。” “嗯,我会的。” 又坐着说了会儿闲话,眼见天色不早,大家便相继洗洗,回屋歇着去了。 青果因为雪里蕻有着落,作坊又很快可以开工,心里特别高兴,一高兴便有点失眠了。失眠了,自然想的事情便多了起来。 不知怎的她便想到了吕明月和韩光宇这两个熊孩子。 其实要说这两个熊孩子,比起前世她所知道的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来,真的是好了不知道多少!虽然,在他们身上有着高人一等的自我优越感,但他们并没有跋扈恣睢、恣行无忌。相反,他们还是有着正确的是非观和价值观! 青果想着,想着,渐渐的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醒来时,又是一天的开始。 这天林氏同往常一样,带着店小二一早便去采购这一天要用的肉类鱼类等荤菜。 青果和青萍还有林小桃则将楼上楼下打扫了一遍,等林氏采买回来,青果忽然就觉得林氏脸色似乎不大高兴,她也没多想,这买东西讨价还价的,总有一时之气,过一阵也就消了。 店小二却是瞅了个空,将青果扯到一边,轻声说道:“小掌柜的,外面都在传你的闲言。” 嗯?! 青果错愕的看着店小二,传她的闲言,她有什么闲言让人传的? “什么闲言?” “说你是狐狸精不但迷住了知府家的小公子,就连醉仙楼的小公子也被你给迷住了。” 其实真正的话比店小二说的难听百倍,但他肯定是不会实话实说的。 “那我娘就是为这不高兴的?” 店小二连连点头,“东家跟人差点吵起来了。” 青果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等店小二下去忙了,她则返身去找林氏。 林氏正在后院跟林小桃收拾着一只鸡,也不知道她把手里的那只花脖子鸡当成了谁,一手一把鸡毛,嘴里还在碎碎念着。 “老虔婆,造这种断子绝孙的谣,也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姐,你这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呢?”林小桃一脸不明白的看着林氏。 林氏摇头,“没什么,我念几句经给这鸡超度呢!” 正走过来的青果听到林氏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娘,你什么时候会念经了?” 林氏抬头看到青果笑眯眯的站在身后,拧了眉头嗔怪道:“前面没人,你不呆着,跑这来干什么?去、去、快去前面看着。” “秀才快来了,有他看着没事。”青果笑着在林氏身边坐下,轻声说道:“小二哥说你差点跟人起来,怎么回事?我娘可不是惹事的性子,是哪个瞎了眼的欺负你?” “这个小二,怎么一惊一怍的!”林氏啐了一声,对青果摆手道:“没什么事,买东西嘛,嗓门高点低点的,他就以为娘跟人吵架了。” 青果摇头道:“不是吧?是不是有人说我不好,你听着不高兴跟人争起来了?” 林氏放了手里的鸡,睃了眼朝她看来的林小桃,默了一默后,问道:“你都知道了?小二他都跟你说了?” “你别管我知不知道,也别管小二跟我说什么了,我就问你,你怎么想这件事?”青果说道。 “娘当然不高兴啊!”林氏怒道:“我们规规矩矩的做生意,不惹事不欺人,凭什么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 乡下人淳朴,最为看重的就是自身的清白。 林氏从前什么都能忍罗家,唯独不能忍的就是陈氏的诬陷,同样,她更不能忍受那些对青果的诬赖指责。 青果到不然,对她来说,几句闲话罢了,不痛不痒,没听到就当不知道。谁敢当面对她说,她能大嘴巴扇死他丫的! “哎,娘,人嘴两张皮,他们爱说什么,随他说什么呗!皇帝背后还有人说呢,更何况区区一个我!”青果劝着林氏。 “那也得看说什么吧!”林氏忿忿道:“你才多大,就这样糟贱你,往后你还怎么嫁人!” “那要真为着几句闲话就不敢娶我,我还得感谢这说闲话的人呢!她让我认清一个人!” 林氏被青果说得一怔,稍倾,摆手道:“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你出去忙吧,别搁我跟前,让我更生气。” “哎,娘,你别生气啊,我这就走。” 人的认识不同,在乎的东西不同,青果觉得她不能让林氏一定认同她的观点。她来,也只是摆明态度告诉林氏,她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 青果走了出去。 一直没出声的林小桃看着林氏,想了想,轻声问道:“姐,造谣的人是黄家人吧?” 林氏叹了口气,目光晦涩的看了眼林小桃,稍倾轻声道:“我也不确定,但你想,除了他们家还能有谁?” 林小桃脸上顿时便有了抹自责之色。 “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和果儿。”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林氏当即不乐意了,“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像果说的那样,我现在不知道多高兴,黄保忠纳了那个妾,让你离了那个狼窝,不然,天晓得那个老虔婆会怎么虐待你!” 林小桃还想再说,林氏摆手道:“不用说了,那老虔婆愿意造谣就造吧,真金不怕火炼,我到要看看那老虔婆还能拿出什么本事来!” 林小桃想了想,觉得刘氏除了能在背地里搞些这个名堂,还真拿不出什么事来!当然,她也不能就让青果白挨了这场累。拍了手里的鸡毛,洗了把手,对林氏说道。 “姐,我去看看果儿。” “去吧,她跟你最亲,愿意听你说话。” 林小桃应了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青果正在跟文晋昭商量着找谁做中人,让二狗子他们签卖身契的事,一抬头见林小桃走了过来,也没怎么在意,招呼了一声,便继续跟文晋昭说道。 “我的意思你还是去找下乡长,请他做个中人。” 文晋昭错愕的问道:“找乡长?不用吧,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青果笑了笑,“乡长是官家身份,有他做中人,往后能省许多麻烦,你带两坛好酒去,上午就把这事办了吧。” 文晋昭想了想,点头道:“行,那我现在就去镇东头的老傅家买两坛花雕。” 青果点头,打开收钱的柜子,取了一锭二两的银子递了过去,“拿去吧。” “哎!” 文晋昭接过银子正要往外走,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林小桃,他给了林小桃一个温和的笑脸,等林小桃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他这才转身走了。 青果回头招呼着林小桃,“三姨,有事?” “嗯,找你是有点事。”林小桃走到青果身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便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些谣言你真打算不理会?” 青果嘻嘻一笑,抬头对林小桃说道:“三姨,我现在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三个人使,哪有功夫去理会这事,谣言嘛,你不理会说个几天就散了。” 林小桃想了想,点头道:“行,这事你别管,我来处理。” “三姨,你想干什么?” 青果见林小桃这样说,连忙问道,她担心林小桃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错事。 “你放心,三姨不会蛮干的。”林小桃摆手道:“那个老虔婆喜欢背后伤人,那我也就让她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林家三姐妹,说实话,林小桃其实是脑子最活络的那个。嫁给黄保忠后,又跟黄保忠站了三年铺子,不论是能力还心性,其实已经不一般的妇道人家能比。 青果想了想,点头道:“行,三姨心里的那口恶气也该出一出了。” 林小桃笑了笑,“那,果儿你给三姨拿钱银子吧。” 青果犹豫也不曾犹豫,打开钱盒子便拿了一个二钱的银子递给林小桃,“够吗?” “足够了!” 林小桃手里银子一抛,转身便往外走。 “三姨出去趟,很快就回来。” “行,知道了,我会跟娘说的。” 青果忙完手里的活,回头喊了店小二,两人去了店外。 “我想在这个地方搭个倒座出来,好卖些熟菜和凉菜什么的,你闲下了,去找个木工师傅来看看。”青果说道。 店小二点头,“嗯,回头我就去打听,看看哪个木工师傅的活好细致。” 青果点头。 她到是想过找周氏的弟弟,但人家那是有名气的木匠,她这又只是搭个倒座,不是打家具,不好意思麻烦人大老远的跑一趟。 “得抓紧,这个月底我就打算能开张营业。” “哎,知道了的,小掌柜的。” 事情说完,青果便同店小二一前一后进了酒楼,没等她屁股坐稳,林家兄弟俩赶着牛车送菜来了。 “小二哥,你帮着把菜送后院去。” “是,小掌柜的。” 店小二帮着林方达往后院送菜,林正达则上前扯了青果,一脸焦急的说道:“果儿,你爹让我跟你说,你爷和奶要来镇上找你们。” “嗯?” 青果错愕的看了林正达。 日子过了这么久,就在她快要忘记罗家这些人时,罗家人终于又要开始崩哒了吗? “什么时候来?” 林正达摇头,“不知道,不过听你爹说,可能就这几天。” “行,我知道了。”青果说道。 林正达看着只一瞬间便恢复平静神情的青果,不由怔了怔,稍倾,他失声问道:“你不想个法子?爹让我跟你说,虽然你们出族了,你爹和娘也和离了,可是你爷和奶是长辈,真要闹起来,人家怕是只会同情他们,指责你们的。” 青果笑了笑,淡淡道:“放心吧,我保证这回,人家只会说他们的不是,挑不出我们的半分理来!” 林正达还待再问,但眼见青果胸有成竹,他默了一默后,便没再开口。 林家兄弟俩这回没用午饭便回去了,现在正是忙春播的时候,他们还得赶回去心田里的事。 林氏也得了林方达的话,一个半上午人都有点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又或者是眉头蹙得紧紧的,时不时的如惊弓之鸟一般,往外探看一番。 “姐,你去裴家学堂找下小将,就说家里有事,让他回来一趟。” 青萍应了一声,急急的赶了出去。 “果儿,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林氏一边看着酒楼外的街道,一边问青果道。 青果安慰着林氏,“娘,你别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商量着看怎么办吧。” “哎!” 尽管心急如焚,林氏也只得按着性子等。 好在裴家学堂离酒楼不远,一刻钟的功夫,小将和青萍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 “娘,果儿……” 林氏几步上前,迎了罗小将,眼见罗小将额头上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不由便一阵心疼,连忙去拿柜台上的茶壶倒水,递给罗小将。 “快喝盏茶,看你这一身汗。” 罗小将接过茶盏一口饮尽,将茶盏递还给林氏,然后对青果说道:“果儿,按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办?我现在就去找人!” “我们之前商量的是对付大伯父的,舅说来找我们的是爷和奶,怕是要换个人了。”青果说道。 “换个人?”罗小将一怔,稍倾皱了眉头一脸急燥的说道:“这临时去哪找个风骚泼辣的老太婆!” 林氏和青萍听得一愣,齐齐失声问道:“什么老太婆?小将,果儿,你们在说什么?” “哎,没时间跟你们解释,回头你们就知道了。”罗小将一摆手,回头对青果说道:“果儿,寡妇行不?” “只要是女人都行!”青果说道。 罗小将当即拍手,“前几天听一个同窗说下吴村有个姓吴的寡妇,为人很是泼辣,只要给钱,什么能肯做。我这就找她去。” 青果二话不说,回身去了自己屋里,拿着帕子裹了几两银子便塞到罗小将手里,不忘叮嘱道:“跟那寡妇说清楚,事情办好,后面的银子还有。” “哎!” 罗小将将那几两银子往胸口一塞,转身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林氏和青萍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溜烟跑远了,两人天想逮着青果问个明白,店外却陆陆续续的有客人走了进来。 两人只好将这事先搁下,开始招呼客人。 青果也暂时将这事放到一边,心思放到接待客人身上。 午时一刻,罗小将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了回来。 青果把他让进柜台,给他倒了杯水后,问道:“怎么样?那个吴寡妇不比我们村的孙寡妇差吧?” 罗小将仰头喝尽杯中的茶,然后一抹嘴,长吁了口气,对青果说道:“孙寡妇可没法跟她比,我去的时候正看到她在骂街,整个村里,别说是人,就连鸡都缩在家里不出门!” “哎,这怕不是人,是瘟神了吧?”青果失声说道。 “没错,就是瘟神!”罗小将点头道:“你看吧,我爷和奶不来,算他们命大,他们要是赶来,保证这一辈子他们也不会再来这青阳镇一步!” 青果点头,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说道:“我估摸着,我爷和奶应该快到了吧?” “嗯,快到了更好,我把吴寡妇安排在前面的茶楼了,跟她说好了,我这里一吵起来,她就上场出面,不管怎样,一定得把那屎盆子扣死在我爷身上,让他跳进离河都洗不干净!” 青果“噗嗤”笑出了声,正打算说几句罗小将,眼角余光支阳瞄到两抹熟悉的身影,正肩并着肩朝他们酒楼走来。 青果敛了笑脸,手肘捅了捅罗小将,“哥,来了。” “嗯?” 罗小将一时还没回过神,等抬头看到离酒楼已经没多远的罗老爷和陈氏时,他顿时便拧了眉头,一张小脸能阴的滴出水。 “他们穿成这样,是想干什么?” 酒楼外的罗老爷子和陈氏,一身破衣烂衫,头发乌糟糟的,两人本来就瘦,这样刻意一弄,就好像哪个旮旯饿了几年的老乞丐! 青果只一眼,心里便冷笑开了。 罗老爷子和陈氏想干嘛? 当然是在第一时间打一场感情战啊! 她早就说过,不论是哪个时代,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同情弱者,哪怕很时候,其实弱者并不弱! “你去跟娘说一声,让她就呆在后院,不要出来。”青果对罗小将说道。 “哎!” 罗小将摔了脚丫子便往后院走。 青果则将柜台收拾了下,把那个装钱的小木盒子收拾了,锁到下面的柜子里,然后,照样低头忙着自己的活。 等罗小将从后院赶出来后,便看到罗老爷子和陈氏正站在酒楼外,正拉着人说道着什么,他一皱眉,当即便要走出去。 “哥!”青果喊住了罗小将,摇了摇头。 罗小将抿了抿嘴,硬生生的止住了脚下的步子。 这个时候,外面的罗老爷子和陈氏正抬手抹着眼泪,跟人比手划脚的说着什么。青果便看到三三两两的路人停了下来,慢慢的聚拢成了一个圈,然后便有一阵阵的压低的议论声响起。 “这也太过份了!” “是啊,老人家,你们怎么不去告她们啊!” “呸,早上听人说这家的小掌柜是个心黑手毒又下作烂贱的,我们还不信,觉得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这样,现在看看,真是人不可貌像啊!” “老人家,你别怕,我们去替你说。” 青果便看到一个长得周正,一看就是个愣头青的汉子走了进来。 他进酒楼,略一张望,便走到柜台边,对青果闷声说道:“罗小掌柜的,你爷和奶来了,你怎么不迎他们进来?我朝以孝治国你们不知道吗?难道你就不怕罗老爷子和老太太去县衙告你们个不孝?” 罗小将一拍桌子,瞪了盯吼道:“你知道什么,你来这瞎嚷嚷……” “哥!”青果一把扯住罗小将,抬头脸色已经是难看至极的汉子说道:“这位大叔,有句话叫清官难道家务事,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如果听说过,那你应该知道,很多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的。” “哎,你这小姑娘当真牙尖嘴利啊!”汉子斜睨着青果,冷冷说道:“那我到要问你,有没有听过说,天下无不是的爹娘这句话?你们这一家人在这吃香的喝辣的,让你家老人风餐露宿饱一餐饥一餐的,这走到天边,也是你们没理吧?” 青果听到那句“天下无不是的爹娘”差点就要呵呵了。 这是哪个脑残说出来的话? 天下无不是的爹娘,那那些生来便被虐待被遗弃的孩子,他们又错在哪里?仅仅是因为他们倒霉投生到这样的父母膝下吗? 能说出这种话来的,想来也是个脑残货! 青果当下便对汉子说道:“大叔,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我刚问过你爷和奶了,他们说他们也不想惹你们嫌,你们就拿些银子出来吧。” “那多少银子呢?”青果继续问道。 “不多,一百两!” 呵呵! 青果对着汉子直接呵呵,你妹啊!你一年赚几个一百两,还不多?! “叔,别说一百两就是一两,我这也真拿不出!” 青果就不信了,她不拿银子出来,这些人还能明抢不成?一面说,一面偷偷的给罗小将使了个眼色。 罗小将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哼道:“爷和奶也太过份了,先是逼着我爹和娘出族,又逼了我爹休我娘,现在又要来问我们要银子,他到底想干什么啊!这是成心想逼死我们不成?” 世事永远都是双面性的,有人不分清红皂白,就有人能透过现像看本质。 酒楼的食客大部分是回头客,几个月接触下来,对青果一家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再说,青阳镇离三坑村也不远,村村之间通姻,村镇之间通姻,这哪家有点什么大事,一餐饭的功夫就能传个遍。 关于三坑村,罗老爷子这一家子是什么样的为人,总还是有了解的!当下,便有人替青果他们家开解起来,细细的讲起这罗老爷子是怎么偏心大儿子小儿子,不把二儿子当人的。又怎么虐待媳妇,逼得媳妇差点寻死,儿子不得不自请出族的! 于是乎,这酒楼里外便形成了两拨对立的人群。 有人支持罗老爷子,有人支持青果她们一家。 “小掌柜的你到是说句话啊,就这样让他们诬赖你们,往后,你们在这镇上还怎么做人啊!” 有人劝青果说道。 青果笑了笑,一脸苦涩悲恸,“叔,说什么啊,他们是我爷和奶,他们就是有天大的不是,也轮不到我去说啊!” “那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们受委屈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日久见人心,日子长了,大家相处久了,慢慢也就了解了!”青果吸了吸鼻子说道。 “哎,你这娃娃,也太糯了!” 汉子恨铁不成钢,干脆也不多嘴了,拿起桌上的酒壶便倒起酒喝起闷酒来。 青果家谁也不出面,由着罗老爷子和陈氏在外面表演。 事情最终朝白热化发展,那个愣头汉子见青果不肯拿银子,干脆便做主说要扶了罗老爷和陈氏进氏进屋,让他们在酒楼住下来,并且嚷嚷着,要是青果敢赶他们出来,他就帮他们去县衙告青果! 罗老爷和陈氏于是又是要跪,又是要磕头的,看那样子,简直是拿那汉子当再生父母! 青果冷眼看着,这个时候,她的身边已经围拢了一群食客。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好似破锣的声音力压众人,生生的杀开了一条血路。 “罗全有,你这个薄情寡义背信弃义的畜生,我终于把你给找着了!” 这道声音一响,青果就好似打了鸡血般,立刻精神十足,要不是怕太难看,她恨不得一脚踩上一边的凳子,看看这个一开场就压轴的吴寡妇是个怎样的角! “罗全有,你这个冤家啊,可怜我吴彩珍日盼夜盼,日想夜想,就盼着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谁晓得你这个杀千刀的,没良心的早就把我给忘了啊!” “人家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跟你何止是一夜夫妻的恩情啊!我为了你,推了多少上门提亲的,就想着能跟你白头携老!可你到好,下了老娘的床,就不认帐,一走就杳无音讯,可怜我就快哭成了个泪人啊!” 青果睃了眼偷偷人群里钻回来的罗小将,挤了挤眼角,动了动嘴皮说道:“不错嘛!” 罗小将挑了挑眉头,一脸的得意,“那还用说?二两银子,白花的吗?” 呃! 青果一听才用了二两银子,心里那个爽啊!就差唱一出《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酒楼外,这下那些支持罗老爷子的人全傻眼了,不明白这又是哪一出! 陈氏可不管,她在听到吴寡妇那句“可不是一夜夫妻的恩情”顿时便毛了,抬手就往罗老爷子脸上挠去。 “罗全有,你这个老不要脸,你竟敢爬别的女人的床,你孙子都能娶媳妇了,你怎么就没死在那骚女人身上!” 陈氏一旦发起泼来,罗老爷子除非武力震压,否则便只有挨挠的份! 罗老爷子被陈氏挠得脸上火辣辣的,好似被人泼了一盆辣椒水,等他回过神来,陈氏的那双干干瘦瘦的爪子已经连着又挠了好几把,这下不仅是脸上,就连脖子也给挠烂了。 陈氏边挠边嚎,嚎的是什么,自然是她的劳苦功高,替罗老爷子生儿育女什么的! “你个傻货,你干什么啊!” 罗全有一把推开陈氏,转身就要去跟吴寡妇说理。只可惜,吴寡妇可没打算留时间给他说理,一见罗全有朝她看来,当即一拍大腿“嗷嗷”喊着,扑到了罗老爷子膝下,双手一抬给抱住了。 “我说了,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罗家的鬼,你不娶我,我不怨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穿起裤子就不认人啊!” “你当初何必拿那好话来哄我呢?说什么你媳妇是个母夜叉,你一定要休了她!说什么,你对我是真心实意,一定拿八抬大轿娶我过门……” 罗全有每每想张嘴辩解,可最终都会被吴寡妇的嘶声哭喊给压了下去。 他这一辈子,就算是再乖人,也没丢过这样的人! 眼见得解释是解释不通了,他只希望有人能上前来扒开吴寡妇的手,好让他脱身。可是,目光四下一掠,围着的人到是多,只可惜人人脸上都是一副热闹好看的表情,没谁想着要上前来解救来! 不对…… 罗老爷子目光一顿,对上了人群后正朝这边张望的青果。 他涨红着脸,粗大的鼻孔一吸一吸的,目光像要吃人一样瞪着青果。 青果翘起唇角,给了罗爷子一个灿烂至极的笑,掀了掀嘴唇皮,等罗老爷子看清楚青果说的是什么话后,差点一头便裁了下去。 原来,青果说的那句话是“爷,我给你找的这个老情人咋样?” 再说,陈氏被罗老爷子那一推屁股着着实实的摔在了地上,耳边又是吴寡妇的那番话,她一时又是痛又是伤心,“嗷”一声,便扯了嗓子哭起来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啊,亏得我事事顺着你啊,你说老二家的酒楼日进斗金,没道理留给他媳妇,我就跟着你来争!你说老二蠢,没出息,老大、老三聪明能干,我就顺着你,把他们捧手心里,却原来,你是为着养外面的这个骚狐狸啊……” 陈氏噼里啪啦不管不顾的将罗老爷子让她做的,还有他的打算,竹筒倒豆子般会哭喊了出来。罗老爷子站在那,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好似要将他扒光一样,盯在他的身上。 “你这疯婆子,你胡嚷嚷什么……”罗老爷子拼命的想要阻止陈氏的哭喊。 只可惜,陈氏被孙寡妇刺激得根本就连她自己是谁都忘了,只一门心思想着,不能让罗老爷子好过。 之前那个帮着罗老爷子的汉子,听着陈氏的哭喊,再看看罗老爷子,又看看抱着罗老爷子双腿不撒手的吴寡妇,“呸”一声,重重的啐了罗老爷子一口。 “老子真是瞎了眼了,竟然会信了你们的鬼话,去为难罗小掌柜的!” 他这一啐,围着看热闹的人,于是都跟着啐了起来。 更甚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扔出一枚臭鸡蛋,正正砸在罗老爷子脸上,顿时便糊了他一个满脸花。 “砸,砸死这个老不要脸的!” 人群里一声椎嫩的喊声响起,于是下一刻,臭鸡蛋,烂菜叶,不要命的往罗老爷子身上招呼。当然,陈氏也不能幸免。 抱着罗老爷子的吴寡妇要说也真是个人材,挨了几枚烂菜叶后,一跺脚,松了罗老爷子,抬手狠狠的抹了把脸,声泪俱下的对罗老爷子说道:“全有哥,我不知道你这么为难,我要知道你这么为难,我真心不能来找你!” 话落,回头对一边的陈氏说道:“嫂子,我跟全有哥的事都过去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吧,我走了!” 说走就走!没等罗老爷子和陈氏反应过来,吴寡妇几下便没了人影。 只剩下罗老爷子和陈氏抱着头如过街老鼠般被人扔满了一身的臭鸡蛋和烂菜叶! “果儿,你说爷和奶往后还能来镇上不?”罗小将在一边轻声问道。 青果笑了笑,“照我想着怕是不会了。” 罗小将点了点头,“不管来不来,回头我还是得给吴寡妇一份谢礼,回头爷和奶再来,还得请她好好招待我爷呢!”罗小将的话引来青果的一声闷笑。 ☆、85张小凤 在林小桃挑的几处房产处,青果选中了到距青阳镇主街约有三里路的下洋村一处略为破败的民房。因为是用来做作坊,所以青果对屋子的主体要求不高,找人稍事修葺一番后,便可以住人。 “小掌柜的,您看是不是给他们几个改个名?”文晋昭对青果说道:“总不能还二狗子、驴蛋的叫着吧?” 青果看着眼前换了一身干净青布衣裳,头发束起,眉清目秀的几人,点头道:“确实,这往后是该叫大名了。你们还记得自己的大名吗?” “小掌柜的,我只知道我姓章,至于大名,好像没有。”二狗子对嘿嘿笑了说道。 “那简单,让文秀才给你取个名呗!”青果对文晋昭说道:“秀才,拿出你看家的本领,把这几人的名字都取了吧。” “好说。” 文晋昭接了话,就在他沉吟着要取什么样的名时,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突的响起。 “小掌柜的,我有名的。” “嗯,”青果朝站在人群末端的小六看去,“那你原本叫什么名?” “我原名叫段元秀。” 段元秀?! 青果愣了愣,虽然她对中国汉字没什么研究,但元,一般视为初生和正统,以元取名,还是给一个女孩子取名……青果翘了翘唇角,点头道。 “嗯,那以后我们就叫你元秀吧!” 段元秀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好似扔进了一颗水晶般,异常的清亮。 到是二狗子他们有些不适应,小六、小六的喊了那么多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小六原来还有大名,而且这么好听。 “元秀、元秀……” 段元秀笑眯眯的应着,不管谁喊她,她都脆脆的应一声。 一身青布小袄衬着她白皙如玉的脸,乍一看,就好似谁家走出的小家碧玉! 笑闹一阵,文晋昭也把几人的名字给取好了。 二狗子姓章,文晋昭给取了个谨字,章谨。余下三人,都不知道自己本来姓什么,一直受着二狗子的照顾,便跟着二狗子姓,文晋昭为给取了,章陆、章平、章顺。 几人谢过文秀才后,便围着青果,“小掌柜的,以后这屋子都给我们住吗?还有,你说买我们是为了让我们干活,可是,这屋子空空的,我们能帮你干什么呢?” “没错,这屋子以后就是给你们住的,你们以后的工作也是在这里。”青果笑了说道:“至于是做什么工作,你们放心,肯定不脏也不累。” “小掌柜的,我不是这意思,脏累我们不怕的。”二狗子,不,现在应该叫章谨了,他对着青果憨憨笑道。 青果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段元秀身上,“元秀,你呢,就帮着你这几位哥哥做做饭,洗洗衣裳,别的活也不用你干。” 章谨几人的目光都齐齐的看向了段元秀。 对他们来说,青果的这种安排真的是太好了,必竟元秀还小,要真让她像他们一样做些体力活,他们就算是有心想帮,只怕都帮不过来。 “不用的,小掌柜的,我跟他们一样,他们能干的我也能干!”段元秀看着青果急切的说道。 青果笑着摇了摇头,“你还小,再说你章大哥他们也不舍得你累着。就这样吧,你每日里只管帮他们做饭和洗衣裳就行了。” 段元秀还想再说,但青果眼见天色不早,她还有很多事要安排,没时间再留在这,便招呼文晋昭离开。 章谨几个连忙送簇拥着送青果出去。 离了作坊,青果跟在文晋昭身侧,两人各自提着盏灯笼往酒楼去。 “秀才,为什么给二狗子取了个谨字?”青果忽然问道。 文晋昭一愣,稍倾笑了道:“他是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我自是希望他,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能慎而谨之!” 青果抬头撩了眼一身青色儒衫的文晋昭,忽的问道:“秀才,你这年纪,怎么也不成个家呢?” 文晋昭怎么会想到,青果的话题突然就会来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折,怔了怔后,才回答道:“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哪里还敢再找个人来养,那不是祸害人嘛!” “那你现在养得起了啊!”青果呵呵笑道:“我一天付你三文钱,一个月可有九十多文钱,别说养媳妇,养个孩子都够了!” “哎,小掌柜的,这可不是你一个女孩儿该说的话。” 很多事上,文晋昭可以将青果当个平辈来看待,但这男女之事,他还真做不到,跟个才留头的丫头片子说! 青果呵呵笑了几声,一时性起,越发的逗弄起文晋昭来。 “秀才,你要是缺银子,那要么我先预支你一年的薪水,让你先娶个媳妇?” “小掌柜的,我谢谢你了,只是这事,你能不能让我自己拿主意?”文晋昭哭笑不得的看了青果,“我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可我也是个男人,男人要有担当,我若娶妻必然要给她过丰衣足食的生活,眼下,还不是时候。” “怎么,你这是打算替你未来的娘子赚个凤冠霞帔?”青果打趣道。 不想,文晋昭听了她的话,不但没有反驳,脸上还有淡淡的默认的笑容。 “行啊,秀才!”青果大声道:“也不知道这谁家的姑娘那么大福气能嫁给你!” 文晋昭呵呵一笑,轻声说道:“什么福气啊,只希望到时候她别嫌弃才好,我这种无父无母又无族人的,说实话好点家世的女子是断然不可能下嫁的!” 联姻,联姻,讲的就是联两姓之好! 像文晋昭这种类似于孤儿的,放在现代可能是让人欢喜家庭成员简单。但放在古代,还真就是寒碜的拿不出手! 青果见文晋昭情绪不高,便收了玩笑的心事,劝道:“秀才,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她说这世间男女婚配就好比草叶上的露珠,总有属于你的那一滴。” “小掌柜的,这话是谁说的?”文晋昭细细品味一番后,越品越觉得这话很有哲理性,一时间不由就好奇是什么样的能说出这样的话。 “忘了。”青果摆手道:“我一天要听那么多话,哪里能记住,谁说了什么话。” 文晋昭怔了怔,然后摇了摇头。 于是这一路下去,两人之间便沉默了下来,寂静的巷道上时不时的响起几声狗叫。 等出了下洋村,走上通向镇里的大道,文晋昭忽的便想起一件事,对青果说道:“小掌柜的,今天黄掌柜家的铺子被人砸了,你知道吗?” “嗯?”青果步子一顿,朝文晋昭看去。 文晋昭便也跟着步子一顿,然后看向青果,“小掌柜的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我这一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哪有心思去打听外面的事。”青果叹气道:“再说了,你不是知道今天我爷和奶不是在酒楼外堵了小半天嘛!” 听到青果说罗老爷子和陈氏的事,文晋昭秀气的眉头轻轻一挑,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小掌柜的,那吴寡妇……” “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青果不等文晋昭问完,便打断了她的话,而是问他道:“黄掌柜铺子被砸是怎么回事?” 文晋昭早在青果含笑的眸子里看出了几分了然,当下也不继续追问,而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青果的问道。 “噢,下午有几个人在黄掌柜家买炒货,谁晓得黄掌柜做生意不实诚,把发霉的卖给他们,他们找黄掌柜理论,黄掌柜不肯承认,这几人一气,就把黄掌柜的店给砸了。” 青果眨了眨眼。 黄保忠的为人她不置评,但在生意上面,说实话,诚信还是不错的。 想了想问道:“那几个买炒货的是什么人?” “是镇上几个泼皮。”文晋昭言简意赅的说道。 说完,还不忘看青果几眼。 青果没理文晋昭,她当然知道文晋昭肯定以为这事是她让人去做的,不过,三姨做的跟她做的也没什么区别!文晋昭误会了就误会吧。 “活该!”青果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黄保忠的憎恶。 文晋昭听着她话语中的杀气沉沉,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加快了许多。 把青果送回酒楼,文晋昭回了他自己家。 青果直接去找了林小桃,不想,林氏还有青萍和罗小将都在,林小桃将青果招呼到身边。 “果儿你回来了,正巧,我和你娘她们正在商量作坊的事情呢。”林小桃倒了杯水给青果,轻声问道:“那边怎么样?这两天就可以开工吧?” 青果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点头道:“可以,明天舅舅来送菜,跟他们说,让他们后天开始大批量的送菜来吧。” 林氏点头,“再不开工,你外公都要着愁死了,地里好多菜都老了。” “没事,”青果笑了道:“做酸咸菜,太嫩反而不好。” “果儿,那边作坊就当真让那几个小鬼头在那看着?”罗小将蹙了眉头对青果说道:“没个自己人在那,我始终觉得不放心。” “是啊,果儿,要不我去那边吧。”青萍说道。 青果摇头,“你们都不用去,我打算让文秀才呆那边,以后酸菜作坊的事都交给他打理。还有,给醉仙楼送货也交给他。” “果儿,文秀才虽然是个好人,可他也是外人啊!万一,他跟那几个小鬼头联合起来,我们可就两眼一摸黑了!” 罗小将挠着头,他不是很愿意说文晋昭的坏话,因为文晋昭会跟他开小灶,讲解课堂上他消化不了的知识。但,涉及了自家的利益,他又觉得还是要把话说清楚。 “是啊,果儿,你哥说得有道理,我看,我们家还是得有个自己人在那边看着。”林氏说道。 青果笑着摇头,“不用,你们谁都不用去,有句话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文秀才这个人,我观察他很久了,放心,他是个真君子!” 林氏几人还想再劝,青果干脆便说道:“其实我让文秀才去作坊有我的计较,我答应过文秀才,三年后便支助他参加科举,在作坊那边,他可以一边看着章谨几人,也可以一边温温书,争取到时拔个头筹!” “你支助文秀才去科考?”罗小将一脸怔忡的看着青果,“为什么?果儿,科考可是很花钱的!” 青果笑道:“嗯,我知道,不但科考很花钱,其实考中了,更花钱,各式各样的关系要打点,那可是必须拿钱铺路的!” “那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支助他!”罗小将不甘心的说道:“我们本本份份的做我们的生意不就行了,干嘛要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不是乱七八糟的事!”青果对罗小将说道。 话落,又看了看持罗小将同样看法的林氏和青萍,最后目光落在似有所悟的林小桃身上,青果翘了翘嘴角,对林小桃说道:“三姨,你也觉得我这样做是错误的吗?” 林小桃摇头,拧了眉头说道:“果儿,三姨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你让我说出个道理来,我又说不清楚。” 青果却是挑眉梢,一脸的欢喜,林小桃能说出这些话,对她来说,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吧!当然,解释的事自然是交给她来做。 “娘,姐姐,哥哥,有句话叫官商勾结,你们听说过吗?就拿醉仙楼来说,他家生意做得大吧?他如果不是靠着青州知府吕大人这棵大树,你觉得他家生意能这么顺当?” 林氏娘几个互相看了看,然后林氏点了点头。 青果点头道:“那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有钱,就能买通当官的?” “难道不是吗?”罗小将一脸懵懂的看着青果。 青果摇了摇头,“哥,你错了,但凡能官商勾结的,他们肯定是很早就铺下的交情。当官的轻易是不会同商人勾结的,你要知道官字两张口,只要随便找个借口,别说是你的银子,就是你的性命,他也只是上下嘴皮动一动的事!不然,这几千年下来,也就不会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一位了!” 历朝历代,商人虽然有钱,但却是最让人看不起的营生。都觉得商人重利轻义,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所以,但凡是有点家底的不是实在过不下去,谁也不会走行商这条路! “那……那……”罗小将被青果说得愣了愣,好半响,才吱吱唔唔的说道:“那不是还有王法吗?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讲王法的地方了!” “哥,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青果喝了口茶,润了润喉,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只仅限于这小小的一家酒楼,自然不需要去考虑这些问题。但问题是,我的目标不只是这区区一个食为天。” 林小桃看着被烛光下,青果因为说到目标而熠熠生辉的眸子,脑海里蓦然就响起,那天,青果指着那几十亩的滩涂说她要买下它们时的表情! 青果!她的果儿,到底是上天送来的怎样一件礼物啊! “你……你还想什么?”罗小将和青萍齐齐失声问道。 青果头微仰,黑如宝石的眸子晶光璀璨,一字一句道:“我要做大宣朝的官商,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官商!” 屋子里随着青果的话声落下,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只至后院响起一阵猫追老鼠的声音,才打破了这仿似时间静止一般的死寂。 “果儿,你……你刚说什么?”罗小将咽了好几口口水,才问出了这句话。 青果笑了笑,淡淡道:“我说,我要做官商,做天下第一官商!” 青萍“扑通”一声跌坐在林氏身边,半响,才问道:“果儿,什么是官商?” “简单的说就是亦官亦商,具体的说便是有官方背景的商人!”青果笑眯眯的说道。 青萍已经是完全的被震得说不出话了,只是机械性的点了点头。 青果不管林氏她们能不能理解,又或者能不能接受。 她从得知自己穿越到这个异世的第一天起,便有了这样的想法,并且,也是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的! “所以,你才要支助文秀才!” 林小桃想了想后,说道。 “是的,我不是不相信哥,你。但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能等待!机会稍纵即逝,如果我抓住了眼前的每一个机会,那么,我的目标完全可以实现!” “你就那么相信文秀才?”林小桃略有不解的看向青果,“万一文秀才他连个举人都考不中呢?” 青果便朝罗小将看去,“我哥不是在裴家学堂吗?我不是每天都给他带足够六七个人吃的菜吗?文秀才不行?难道裴家学堂也走不出一个像样的?” 呃! 罗小将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青果。 他还奇怪,当时他明明可以不去裴家学馆的,可是果儿愣是花了一番心思,请了人把他送进裴家学堂!他原以为,是果儿觉得那位施举人学问好,却原来果儿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看中的是那里的人际关系! “果儿,你……你早就有预谋了!”罗小将吃吃的说道。 青果呵呵一笑,点头道:“是啊,哥,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罗小将恨恨的跺了跺脚,懒得理青果。 青果也不生气,她抬手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窗外面的天。 “不早了,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忙呢!” 林氏也看到天色不早了,便让青萍和罗小将都去睡。 青果走到门边时,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便回头对林小桃说道:“三姨,黄保忠的铺子被人砸了,你听说了没?” “知道,听说是得罪了几个混混。” 青果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知道了青果的计划,林氏等人自然便是不无遗力的支持。 于是,文晋昭便被青果安排去了酸菜作坊做管事,酒楼还是她们自己一家人打点着。 这天,因为下雨,客人不多。 青果便和林氏在柜台里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跟青果说着闲话。 “果儿,前儿你周婶来赶集,说是你三婶跟你奶大吵了一架,你三婶回娘家去了。” “咦,我爷和我奶能让她走?”青果一脸奇怪的问道:“奶不是说嫁进罗家,生就是罗家的人,死就是罗家的鬼,跟娘家再没关系了吗?” 林氏轻轻哼一声,冷声道:“你奶到是想像拿捏我一样拿捏你三婶,可惜你三叔不肯啊。” “哦!”青果一时间到是被林氏的话引起了兴趣,她支了脑袋笑道:“娘,我三叔怎么个不肯啊?” 林氏撇了撇嘴,一脸神色复杂的说道:“你三叔啊拿把刀比着脖子,说要是你奶敢为你三婶,他就死给她看!” 青果半响没了反应! 这见过帮媳妇的,还真没见过帮媳妇帮到拿自己的命威胁自己娘的! 她家三叔可真是个情种啊! 青果摇了摇头,“那三叔没去接?” “没。”林氏摇头,“你三婶一定要你三叔带她去城里住,说如果做不到,她宁可一辈子呆在娘家!” 青果不由便有种危机感,她敛了脸上的笑,看向林氏,“娘,您说,三叔不会来找我们吧?” “不会。”林氏摇头道:“你三叔找你爹去了,哭着喊着让你爹带他去叶家呢!” 青果这会子是砌底无语了。 难道上回罗兴祖和周世礼吃了叶家的闭门羹,还没让他们明白过来? 叶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那我爹答应了?” 林氏默了一默,摇头,“我不知道,你周婶来的那天他们还没去,这两天有没有去,不知道。” 青果叹了口气,哎,真希望罗兴祖能聪明点,能用眼睛看清自己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不过,以他那种糯米菩萨的性格,就算是看清,又怎么样呢! “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林氏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轻声说道:“这一下雨啊,生意就不好,平时忙得时候,想着哪天能休息喘口气就好了。可真这样闲下来了吧,这心里又惴惴不安的!” “好了,娘,你去后面帮着三姨吧。”青果推了林氏说道:“你在这,我连帐都做不好了。” 林氏笑着说了青果几句,转身去了后院。 谁想,林氏才一转身,青果便喊道:“娘……” 林氏步子一顿,回头朝青果看过来,“什么事?” 青果朝外面努了努嘴,示意林氏自己看。 林氏便朝外面看去,等看清酒楼外的人,她怔了半响都没回过神来,回过神来后,那人已经径自进了酒楼,正一脸笑盈盈的朝青果看去。 “嫂子,您要吃些什么?”青果指着身后的菜谱说道:“这都是我们店的菜,我叫小二来跟你介绍介绍?” “哎,你是果儿吧!” 青果看着眼前鹅蛋脸,细长眉,眼尾微翘,嘴唇略厚穿一身粉红色绣花袄子的年轻妇人,心里正琢磨着要怎么打发她,不想张小凤却是已经自来熟的转身往柜台里走,走到一半,看到林氏站在那打量她,她当即绽起一抹笑脸。 “嫂子,我是小凤啊,兴旺他媳妇。你还是第一回见到我吧?” 见果真符合了自己的猜想,青果忽然就想起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冲张小凤为自来熟厚脸皮果真是天生适合做老罗家媳妇的!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氏也不好太对张小凤甩冷脸,只能淡淡的说道。 “是你啊,你来有事?” “哎,我就是听兴旺说,嫂子是个能干的,在家里时做酸菜卖,来镇上又开酒楼赚大钱,这不,成亲的时候又没见着你,所以,今天特意过来看看你。” 张小凤说完捂了嘴笑,一对细长眼,不安份的四处溜达着。等看到青果手边那没来得及合拢的钱盒子时,眼睛顿时一亮,那神呢,简直就是狗看到了骨头! 林氏暗暗的皱了眉头,脸上的神情又淡了几分,说的话也更少了几分温度。 “我没那么能干,一切都是几个孩子挣出来的。你这要是没事,我就去后院忙了,这开一天门就得付一天的租钱,生意不好,人都愁死了。” 张小凤撇了撇嘴,对林氏说道:“嫂子,你有事你就去忙吧,果儿在这呢,我跟她说道说道就行了。” 林氏朝青果看去。 青果点了点头,示意林氏先下去,张小凤交给她来对付! 林氏默了一默,然后当真就转身去了后院。 张小凤便要翻开柜台的挡板进柜台,青果手一抬,给按住了。 “小凤姐,你有事就说事吧,这柜台里面放着一天的帐钱,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 张小凤听了青果的话,当即就皱了眉头,脸上很是不高兴,但转瞬,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却是飞快的换了个脸色,反而对青果笑着称赞道。 “哎,要说,大家都说你能干呢!你看这要换一般人,哪里能想到这么深啊!行,婶不进来,婶就站在这外面跟你说。” 青果笑了笑,不去理会张小凤的自我定位。 “果儿啊,你家的事我都听你三叔说了,要说啊,这事真是你爷和奶做过了……” “小凤姐,我爹出族了,我娘和我爹和离了,我们跟罗家没关系了。所以,从前的事,谁对谁错,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意义了!” 张小凤窒了窒! 细长的眼睛里有针尖似的光芒一闪而逝。 青果抬头扫了眼脸上僵住的张小凤一眼,唇角嚼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然后,便又重新低下头算她的帐。 “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一家人断了骨头连着筋,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像你三叔,像我,肯定就不能像你说的那样,跟你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是不是?” 张小凤冲青果眨了眨眼。 青果笑了笑,没搭理张小凤的话。 “果儿啊,你爷和奶病了,你知道吗?” “病了?”青果抬头看了张小凤,笑道:“不是有三叔和大伯吗?三叔和大伯不管,不是还有大姑和小姑吗?怎么,你们都统统不管了?你们就算统统都不管,他两老的,不是还有银子吗?” 张小凤听到青果说起银子,顿时眼前一亮,压着兴奋的心,轻声问道:“果儿,你爷和奶有银子?” “当然了!”青果挑了唇角,笑道:“我们家可是一年给一两银子的养老钱,再有,我爹他可是个孝子,我们孝敬他的银子怕是都孝敬我爷和奶去了。” 张小凤目光一垂,眼里一抹寒气一闪而逝。 青果假装没看到到张小凤眸中的算计,仍旧继续添油加醋的说道:“小凤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爷和奶说要给我老姑准备一份不小的嫁妆呢!一定不能让她委屈了去。你说,我爷和奶是不是把银子都存起来给我老姑做嫁妆了呢?” 张小凤冷声一哼,咬牙道:“好个老虔婆,我说要买盒胡粉没钱,原来是留着贴补那个赔钱货,看我回头怎么收拾她!” 一抬头,发现青果正笑吟吟的朝她看来,张小凤,连忙换了笑脸,对青果说道:“哎,果儿啊,其实三婶来找你,是有事想求你帮个忙?” “小凤姐,你可快别说笑话了。我一个站起来,没柜台高的孩子,能帮你什么啊!”青果连连摆手,“小凤姐,你真找错人了!” “你这孩子,我这还没跟你说让你帮什么忙呢,你怎么就推三阻四的,怎么,真不当我是自家人?”张小凤不高兴的说道。 青果嘿嘿一笑,“小凤姐,我爹和我娘和离了。” 你妹,我们算哪门子的一家人?! 张小凤:“……” 良久。 “好吧,我知道你们这心里怕是还生着气呢,那我等过段日子再来看你。”张小凤说着,探头朝后院看了看,一边对青果说道:“果儿,我去跟你娘告个别啊!” “不用了,后院事多,你去,她怕是没空!”青果说道。 只可惜,张小凤已经抬脚往后院走去。 青果原本想让小二上前拦一拦,但想了想,觉得林氏也未必就能在张小凤跟前吃亏,便没开口。 而张小凤一进了后院,便看到院子正中的林小桃正跟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男子说笑着,男子手里提着个食盒,林小桃正帮着将一碟一碟的菜装进食盒。 林小桃今天穿了一身青绿色的半臂,一个嫩黄色的襦裙,站在那,清新的好似一株出水芙蓉!而她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一身天青色的襦衫更是衬得他温文如玉。 张小凤一时间就怔在了那,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她发过誓将来嫁的男人不管有钱没钱,但一定要长得好。知道嫁的人是罗兴旺后,她暗暗的伤心了好久。虽然罗兴旺长得不是拿不出手,但离她想像中的那个人相差太远! “哎,那我先把菜拿过去了。”文晋昭对林小桃说道:“你晚上有空,就来帮着做一餐吧,回头,我亲手雕根簪子谢你。” 段元秀做饭的时候被火给烫着了,章谨几个心疼她,便求了文晋昭,让他来酒楼拿几个菜。文晋昭也不喜欢段元秀做菜的口味,便做了个顺水人情。 “嗯,你去吧,回头要是酒楼不忙,我就来把饭给做了。”林小桃送文晋昭出去。 一抬头,却看到了怔在不远处的张小凤,等对上张小凤的目光时,她不由自主的便皱了眉头,心生几分不喜。 这年轻妇人看人的眼光也太直白了!哪有这样盯着个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的。 林小桃重重的咳了咳。 张小凤回神,她看了眼已经擦身而过,走远的文晋昭,然后才回头看向林小桃,拧了眉头说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 林小桃乐了,这是哪座山上的大佛啊,怕是没睡醒,走错了路吧?! “我是林小桃,这酒楼是我姐姐家的,你的是谁?” 张小凤一听是林小桃,心里的顿时便算计开了。 林小桃被休的事,早就传遍十里八乡。 当初林小桃嫁给黄保忠,说实话也着实是让人羡慕了一把的,现如今知道她被休,有些人不要太高兴!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她张小凤!她原本还以为被休了的张小凤肯定是像被剥了层皮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是……张小凤脸上绽起一抹笑。 “原来是小桃啊,我是张小凤,你姐是我嫂子呢!” “张小凤?” 林小桃一时没醒过神来,等醒过神来后,她闷声说道:“我姐跟罗家没什么关系了,跟你怕是也做不了妯娌了!” 张小凤笑了上前,“哎,小桃,这是什么话呢!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看,嫂子和二哥不是还有三个孩子吗?这不替自己想,也得替孩子想想是不是?” 林小桃懒得理张小凤,干脆转身就去厨房。 “哎,小桃,刚才那位公子是谁啊?他会娶你吗?” 林小桃步子一顿,回头狠狠的盯了张小凤一眼,才要开口相斥,林氏却在这个时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小桃,你去灶间烧烧火。” “哎,姐,我这就去。” 林小桃转身,快速进了厨房,进厨房前,狠狠的啐了一口。那口口水差点就溅到身后张小凤的鞋面上! “你……” 只是不等张小凤发作,林小桃已经进了厨房。 林氏上前拦了张小凤,“我这儿的规矩,不是酒楼的人不能进厨房。” 张小凤目光撩了眼灶前的林小桃,对林氏说道:“二嫂,我来酒楼给你帮忙好不好?” “我这人满了,不缺人手。”林氏冷声道。 “哎,二嫂,你这样是不对的。哪能就顾着自家妹子,不想想……” 林氏抬头冷冷的刮了眼张小凤,“酒楼是我开的,我顾谁不顾谁跟你有关系吗?” “二嫂,我可是听说了,这酒楼是二哥开的。”张小凤不同意的说道:“二嫂,做人可得有良心……” 林氏觉得该给的面子她都给了,可要是有人给脸还不要脸,那她也没办法! “小二!” 林氏突然提了嗓子喊前面招呼客人的店小二。 “哎,东家。” 店小二急急的从前堂跑了过来。 “东家,什么事?” 林氏指着张小凤,“这位妹子即然不是来吃饭的,那你就把她请出去吧。” 张小凤哪里想到林氏说翻脸就翻脸,一怔之下,果真便被店小二推出去了。 “放开,放开!”张小凤气汹汹的对着店小二吼道:“你再敢碰我,我就喊你非礼,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店小二被她这样一吓,连忙跳了开去,对闻声赶来的青果说道:“小掌柜的,您看怎么办吧!” “你去外面忙,我来处理。” “哎!” 等店小二走了出去,青果对一脸怒色的张小凤说道:“你为什么来,谁让你来的,我都不想计较,我只给你一句话,不想像我爷和奶那样惨,最好你自己走出去,往后也别再来。” 张小凤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胸脯一鼓一鼓的。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才将一肚子的火气给下去了。 吸了吸鼻子,一脸可怜的说道:“果儿,你三婶快要活不下去了,你就当可怜可怜你三婶,给你三婶一条活路吧!” 说着,便要跪下去。 “我后面养了条狗,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想吃霸王餐的客人的,小凤姐,你要不要试试被狗追的滋味?” 似乎为了验证青果的话,后门的巷子处,果真响起几声猛烈的犬吠声。吓得张小凤当即花容失色,想也不想,拾了裙角就急急的往外走,那速度,就好比真有恶狗在追! “哎!”林氏看着走远的张小凤,对青果说道:“也不知道你三叔喜欢她什么?一看就是个不安份的!” “各花入各眼!反正跟我们没关系,管它呢!” 林氏点头,“你去外面吧,柜台不能缺人。” 青果点头,“娘,过几天要送货,我想去趟叶家!” “去叶家?”林氏一惊,半响,轻声问道:“为什么去叶家,你是怕你爹他……” “跟他们没关系,是我自己有事,想去求老夫人。” ☆、86刘三凤生了 知道青果相去叶府,而且言明是有事相求叶老夫人,林氏娘几个都有些错愕,回不过神来。等回过神来后,当即便问道。 “果儿,你有什么事求老夫人?” “是啊,果儿,你不是说老夫人她不喜欢我们再上门找吗?”罗小将也一脸迷惑。 青萍则是瑟瑟了半天,沉声道:“果儿,爹他去都没见着老夫人,你去,能见着吗?” 对于老夫人的态度,青果其实很清楚,并且在罗兴祖已经吃闭门羹的情况下,她还去,委实不是明智之举!但,她却又必须去趟。 “试试吧!”青果叹了口气说道:“能见着老夫人最好,不能见着……” 林氏几人瞪大了眼看着青果,等着她往下说,不想青果却是笑了笑,没再往下说。她不说,罗小将原本还想再问,但被林氏扯了一把,罗小将便闭了嘴,只是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 等众人散开,林氏不由便跟林小桃说道:“果儿的心思,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有时候都觉得她不像是我的女儿,而像是另一个人!” 林小桃到是能猜到青果去找老夫人的目的,必竟,青果要做油作坊的事,她是知晓的。于是,便劝林氏道:“姐,你别想太多了,要我说啊,果儿就是上天派来让你过好日子的,你踏踏实实的把心放肚子里,跟着她的步子往前走就是。” 林氏想了想,稍倾扯了嘴角一笑,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果儿就是菩萨送来的!” 林小桃笑笑,正准备脱衣去歇息,忽的想起件事。 “姐,我听人说,那个张小凤在家里闹着,说是也要来店里帮忙。” 林氏闻言,呆了呆,稍倾不由便失声笑了笑。 “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老罗家的人,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事的,怎么说的做的,尽是些没脑子的事!” 可不是吗? 全三坑村的人都知道,罗兴祖出族了,她林桂花跟罗兴祖和离了,这酒楼别说是老罗家,就连罗兴祖都没说话的份。怎么张小凤还能在老罗家说出大脑进水小脑养鱼的话! “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林小桃看了林氏犹豫道。 林氏回头对林小桃笑道:“这里就我们姐妹俩,有什么该不该的,你说,就当是我们俩闲聊。” “哎!”林小桃想了想,便轻声同林氏说道:“杏林村以前有人来铺子里买东西,说起过这张小凤,好像说是人比较轻浮!” “嗯?”林氏朝林小桃看去,“这话怎么说?” “说是这张小凤啊,就喜欢盯着俊小伙看!村里哪个小伙长得好看点,她都喜欢去搭几句话。那天……”林小桃想着前两天张小凤看文晋昭的那目光,轻声说道:“那天,她来的时候文秀才不是来店里吗?她那目光就跟狗见骨头一样!” 林氏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姐,”林小桃扯了林氏一把,“不是我做人小气,背后挑人事非。你说我们这酒楼人来客往的,年轻的小伙子,中年的大叔,那是要多少有多少,万一她来了出点啥事,你可没法跟他三叔交待!” 林氏啐了一声,说道:“我疯了,我才会让她来洒楼。” 林小桃点了点头,这话她本不该说,必竟她大姐同大姐夫和离的事,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哪一天,大姐夫真的能改好,一家人还是一家人!现在,张小凤吵着要来酒楼,为着她姐和大姐夫能合好,她是不该说这话的! 可是…… 林小桃叹了口气。 “你也别想太多,我知道你是怕我不让张小凤来酒楼,她跟罗兴旺闹得太僵,罗兴旺记恨我就越发记恨你大姐夫,这样,我们就没有和好的一天了!”林氏对林小桃说道。 林小桃笑了笑,“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原谅大姐夫啊!” 林氏苦笑着摇头,对林小桃说道:“你也看到了,这老罗家就没个省事的人,算了,我还是跟着果儿几个这样过吧,省心。” “姐,现在是省心,可是再过两年,青萍还有小将,果儿几个都要说亲了。到那时,我就怕因着这事,挡了他们的姻缘!”林小桃皱眉道。 林氏点头,这事她也一直想了很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后,她就只能想着,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这边厢,林氏和林小桃两人说着闲话,那边,青萍也在同青果说着闲话。 “你好端端的怎么就想着要去见叶老夫人?果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啊?” 青果翻了个身,对青萍说道:“不早了,睡吧。” 青萍看着青果微微侧起的背影,咬了咬嘴唇,话语中就带了些不易察觉的伤心和怨忿。 “我知道,这个家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靠着你,我这个做大姐的除了能出上些力,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你觉得我没用。可是,果儿,我是你大姐啊!难道有事,问一句也不可以吗?” 这样的话说出来,青果就是想再装作没事,也不行了!叹了口气,青果翻身坐起,看着侧了脸,紧紧抿着嘴的青萍。 “为什么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不知道这话说出来,会伤姐妹间的感情吗?” “会吗?”青萍红了眼眶盯着青果看,“果儿,在你心里还有姐妹感情吗?在你心里,我还是你大姐吗?” 青果揉了揉额头,那个凡事维护她的大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你觉得我要怎样做,才算是将你当成大姐呢?事事跟你报备,凡事都听你的?”青果看向青萍。 “我没这么说!”青萍重重道。 “那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对我这么大意见?” 青萍抿嘴不语。 青果等了一瞬,见青萍不言语,她便不打算再说,虽然说误会有了,就应该尽快解开!可是,当她为这个家拼尽一切,惮尽竭力的恨不得掏拟掏肺,还有人给她找不痛快时!对不起,请让她任性一把。她还真就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姐妹俩谁也不说话,很快,屋子里静了下来。 青萍忽然就感觉到一种心慌。 她有心想向青果解释几句,可是一抬头,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青果已经躺回了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声,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青萍张了张嘴,只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默了一默后,她抬手擦了把眼睛,钻进被子,侧身看着屋外的一片漆黑,慢慢的闭上眼睛。 青果是被一阵晰晰沥沥的雨声给吵醒的,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屋檐上的雨水如同小溪水一般,沿着鱼麟似的瓦片哗哗的往下流。 “下雨了!” 青果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她一坐起,睡在另一头的青萍也醒了,只是,她是等青果穿好衣服下了床后,才翻身坐了起来,拿过自己的衣服沉默的穿了起来。 林氏和林小桃早就起床了,两人正打扫着楼上楼下,见青果出来了,林氏放了手里的活,走上前。 “果儿,今天又下雨,看样子客人又不会太多。” 青果点头,“嗯,那我今天就去趟城里吧!” 林氏点头,“那我给你收拾下,你看要带些什么去。” “不用带什么,回头让小二去趟下洋村取些新鲜的酸咸菜就行了。” “行,那我去跟小二说声。” 青果点头,打了个哈哈去后院的厨房梳洗。 她一走,青萍闷闷不乐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青萍,过来,帮我一把。” 有张桌子好似歪了,林小桃想把它移移正,正好抬头看到青萍,但让青萍来帮忙。 青萍抬头看了眼进了厨房的青果,嘟囔道:“怎么不叫果儿,偏叫我!” “嗯?”林小桃朝青萍看去,“青萍,你说什么?” “没什么。” 青萍摇了摇头,上前帮着林小桃抬桌子。 “青萍,果儿今天要进城,你有什么想要的,赶紧跟她说说,让她帮你带回来。” “没有,我能有什么想要的!” 话落,青萍转身就走。 林小桃怔在原地,她就是再后知后觉,也知道,这青萍好似有点不高兴!而且这不高兴,好像还跟果儿有关。 “三姨,你怔在这干什么?” 罗小将不解的看着怔怔站在那的林小桃。 林小桃摇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姐好像不高兴,又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 罗小将便抬头看去,恰好看到青萍和青果一个出厨房,一个进厨房,两人擦肩而过,一个表情都没有! “这……” 罗小将朝林小桃看去,“她们俩吵架了?” 林小桃摇头。 “那是?” “我也不知道,好像早上起来,就这样了!” 罗小将想了想,点头道:“先不管,三姨,你赶紧去给果儿做些吃的吧,叶家不定会留她饭,回头别饿着她了。” “哎!” 林小桃急急去了厨房,打算做几张葱油饼让青果带着上路。 罗小将看了看天色,拎着自己的东西便准备出门,一回头看到洗好脸的青萍走了出来。 “姐,你替我拿把大些的伞来,今天雨有点大。” “哎!” 青萍应着,连忙找了把大伞送出来。 等青萍到了跟前,罗小将又说道:“姐,你送一段路吧。” “好!” 青萍想也没想的,便答应了。 姐弟俩撑着把伞并肩走了出去。 青果原本想等雨小些再上路,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雨小,看了看时辰,决定不等了。 “娘,这雨一时半会儿小不了,我还是早些上路,好早些回来吧。” 林氏也等得心急,点头道:“行,那就早些去,早些回吧。” 因为是雨天,青果没有雇牛车,而是雇了辆马车,马车后面有木制的蓬蓬,好躲雨! 青阳镇到兴城,牛车小半个时辰,马车却是时间又缩短了许多。 等到了城里叶家府门外后,青果跟车主说好,他可以去城里办点自己的事,但事情一办好就必须来这里等她。 车主自然是高兴万分,必竟青果给他的车钱足够他跑两趟! 青果收拾了下自己的裙摆,因为是为着见叶老夫人,所以她今天特意收拾了自己一番,青绿色的襦裙,裙角用黄色的线绣了几朵迎春花,上面是一件嫩绿色的小袄,在领口和袖边也绣了几朵迎春花,只是颜色是青绿色的。 这身衣裳一穿,使得她看起来,清新的就好似雨天里新开的花骨朵! 门房已经好些日子没见着青果,乍然看到这样一个小姑娘撑着把竹制的桐油伞从阶沿下走上来,身后的流成千万条线的雨,使得她看起来,好似从一副水墨画中走出来! 一时间,众人齐齐失了反应,直至青果走到跟前,将伞侧身一放,拿帕子拭了把脸上的飘到的雨,绽唇一笑,才有人回过神来。 叶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看门的都是些年轻力壮长相清秀的小厮,平时叶府来往的非富即贵,像青果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见。于是便有人上前问道:“小姑娘,这里是叶府,你来谁?” 青果抬头,对问话的人笑了笑,声音轻脆的说道:“大哥,我找老夫人身边的魏紫姐姐,还烦请替我回禀一声。” “哦,你找魏紫姑娘啊!”小厮打量青果一眼,笑了笑说道:“小姑娘,魏紫姑娘可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不是谁都能见的。你想见她,你得告诉我一声,你是谁,我才好替你回禀吧?” “大哥,我姓罗,叫罗青果。” “姓罗?”小厮又仔细的打量了青果几眼,末了嘟囔着道:“我记得,前段时间好像也有姓罗的上门,不过他们开口就说要见老夫人。切!真是赖蛤(和谐)蟆打哈欠,口气不小,老夫人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青果知道,小厮嘴里说的姓罗的,肯定就是她爹,罗兴祖,当下便红了脸。 小厮到没留意她,见她报出了姓名,便笑着说道:“行,罗姑娘,你在这等着,我去替你说一声,至于魏紫姑娘见不见你,那我可不知道了。” “谢谢大哥。”青果连忙说道。 小厮摆了摆手,喊了另一个小厮,让他将青果领去一边的门房,他则转身拿了把伞,飞快的往内院走。 青果将身上背着的竹篓放下,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雨下得灰濛濛的天际。 等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青果便看到魏紫撑了把伞,远远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同身侧的去回话的小厮轻声的说着什么,许是感觉到青果的目光,她抬头朝青果看过来。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展唇一笑。 青果站起,站在了门房边等候,这边厢魏紫才站在屋檐下,收了伞青果便甜甜的喊了一声,“魏紫姐姐,好些日子没见您了,您还好吗?老夫人好吗?” 魏紫将收好的伞交到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拾了裙摆进屋,拿帕子拭了拭脸上的雨水后,才笑了说道:“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了,我挺好的,老夫人也很好,前些日子老夫人还说起你,不想,今天你就上门了。” 青果笑了笑,叶老夫人能说起她,自然是因为罗兴祖的上门求见,想来,怕是这说起也没好话吧?! “早知道魏紫姐姐和老夫人都念着我,那我就该早些日子来才是。”青果笑着说道:“只是因为忙着酒楼的事,一天天的给耽搁下来,这两天因为有一批新出的酸咸菜,总算是能来一趟了。” 魏紫顺着青果的目光往她手里看,等看到青果捧出一个青瓷蓝花的盆,鼻尖飘着一股淡淡的酸味时,魏紫眼前一亮,看着青果笑道:“哎,这两天时冷时热的,老夫人正念叨着胃口不大好,想吃些酸酸咸咸的,原本还想着去醉仙楼订几个菜,不想,罗姑娘你就来了。” 青果不由便咋了舌,暗道:我这来得还真是时候! “那魏紫姐姐,要不要我去厨房替老夫人做几道菜?”青果问道。 问这话,青果其实也就是在侧面打听,叶老夫人愿不愿意见她! 青果心里忐忑不安,便有些紧张的看向魏紫。 她之所以提出求见的是魏紫,而不是直接言明想见叶老夫人其实也就是想打迂回战,从魏紫这里下手的意思。 果不其然,魏紫听青果说她想亲自下厨,脸上的笑便僵了僵,但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刻,她便笑了说道:“行,那就有劳罗姑娘去教教厨房的婆子吧,回头,老夫人能多吃口饭,少了罗姑娘的功劳!” 青果听得心头顿时便凉了一凉,魏紫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叶老夫人并不打算见她!虽然略有失望,但青果却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一脸欢笑的应允了下来。 魏紫指了个小厮,让他帮着将青果的那盆酸咸菜送去内院的小厨房,她则陪着青果,慢慢的往里走。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闲话。 “说起来,前些日子还出了件怪事。”魏紫一边让青果注意着脚下,一边与青果说着闲话,“有个自称姓罗的男人,找上门说要见老夫人。门房把话回进来,惹得老夫人大发雷霆,把那个回话的打了顿板子不说,就是我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也跟着吃了顿排头!” 青果垂在一侧的手便紧紧的攥了攥,笑了说道:“这人也太不知礼了,别说是老夫人,就是一般人家的内院女子,也没有说同个外男见面的道理。照我说,老夫人啊,就该一顿板子打得那人再不敢上门才好!” 魏紫睃了青果一眼,然后笑了道:“依着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可是,你也知道我们老夫人最是重规矩的,她总说,外人怎么样她管不着,可是我们叶府的人不能不懂规矩!” 青果顿时汗湿夹背,想着,今天要见老夫人,只怕真是不大可能了。 等去了小厨房,几个婆子一眼便认出了青果,顿时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同青果说着话。 “哎,罗姑娘,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我们都怪想你的。” 青果便笑着与她们打趣道:“是想我,还是想我做的菜啊!” “都想,都想!” 婆子到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便认了。 魏紫等她们笑闹过一阵后,才出声制止,指了小厮送进来的那盆子酸菜说道:“罗姑娘难得来趟,老夫人这几天的胃口你们也知道,都好生用心学着点吧,回头侍候好了老夫人,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是,是,魏紫姑娘说得在理,我们肯定好好跟着罗姑娘学。” 魏紫又对青果说道:“罗姑娘,你先在这忙着,老夫人那边少不了人侍候,我回头再来厨房看你。” 青果连忙点头,“魏紫姐姐您去吧,我这里好了,我便托妈妈来回禀一声。” 魏紫笑着点头,指了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说道:“你在这给罗姑娘打打下手,完了,回来说一声。” “是,魏紫姐姐。” 魏紫这才又笑着与青果说了几句,转身带了离去。 青果带来的是她新做的酸豆角,实则这酸豆角炒肉末是一道挺不错的开胃菜,但刚才魏紫也说了,老夫人胃口不好,既然连饭都不想吃,自然也就谈不上酸豆角过饭了! 寻思间,青果便打算做道酸豆角排骨汤。 人不愿吃饭的时候,总愿意喝点汤汤水水什么的,一般的汤水不论是甜还是咸,总是会有一股腻味,加入了酸豆角带点酸酸味,不但不腻味,还有开胃的作用! 这样想着,青果便开始下手。 挑了一根肉不多,骨头也正合适的排骨,剁块,烫去血水。然后问厨房的婆子要了一个大小合适的砂锅,上大火炖排骨,炖的时候放了几块小姜一勺醋,等水开翻滚转小火,将洗好切段的酸豆角倒下去。 关火起锅前偿了下咸淡,觉得稍稍偏淡,便加点盐。将一边准备好的切碎的绿葱撒了一把上去,回头对候着的小丫鬟说道。 “好了,麻烦你去说一声。” 小丫鬟点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青果想了想,又对管事的婆子说道:“我再教你们一道做法吧,回头要是老夫人喝粥或者胃口好些的时候,配这道菜好吃。” “哎,罗姑娘,这可谢谢你了!”婆子连忙说道。 青果笑了笑,便将酸豆角肉末的做法与婆子说了,末了叮嘱道:“这菜没什么难道,关健就是肉粒要切得好,不粘不连的,这样吃起来,豆中有肉味,肉中有豆味。” “哎,哎,我都记着呢!”婆婆连忙说道。 青果便笑着站到了一边,安静的看着外面,等着魏紫! 这时候,厨房里另外几个婆子便说了闲话。 “哎,说起来,自从老夫人接到京城大爷的信,这胃口就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是啊,这老爷清明祭祖,就连端午都没回来。” “不但是老爷,就连九爷也没回来,真是让人担心啊!” 青果不由便愣了愣,有心想打听几句,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魏紫,青果连忙大声喊了一句“魏紫姐姐”。 才刚议论着的婆子连忙禁了声,几人感激的朝青果看来,青果笑了笑。 魏紫进了厨房,对青果笑道:“忙好了,怎么也不坐着歇会儿,还站在这门口,风吹着小心冻着。” “没事,”青果笑了道:“我站在门口凉快些。” 魏紫闻言便没再多说,跟着青果上前,看着青果做出来的那蛊汤,笑了道:“有劳罗姑娘了,我们老夫人说了,你做的她肯定都爱吃,只是她精神不济,就不见罗姑娘了,你这大老远的特为送些菜来不容易,她也没什么好东西回你,这个就当是替你出的路费吧。” 话落,魏紫将一张银票放到青果手里。 青果一惊,连忙便要拒绝。 不想,魏紫却是略略用力压住了她的手,目光认真的看着青果,“罗姑娘,你千万别拒绝,不然老夫人就该不高兴了。” 青果感觉着掌心的那屋薄薄的纸,心底却是越来越冷,冷得她连脸上的笑都差点难以维持住。 魏紫指了带来的丫鬟,让她们将青果才做好的那道酸豆角汤送去给叶老夫人,她则陪着青果说了会话,末了,又亲自送青果离开。 “罗姑娘,你也别太放在心里,老夫人她其实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客了。” 看着青果极力压抑失落的脸,魏紫忍不住的便安慰起来。 她其实挺喜欢这个聪慧又能干烧得一手好菜的小妹妹,只可惜,她在这府里也是个下人! 青果点头,“魏紫姐姐谢谢你安慰我!” 魏紫笑了笑,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便压低声音问道:“罗姑娘,您想见老夫人,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想求老夫人帮您吗?” 青果摇了摇头。 魏紫倒有些不解了,“那你是……” “魏紫姐姐,我开了家酒楼,你知道吗?”青果笑了问道。 魏紫点头,“嗯,前些日子听韩公子说了。” 青果拧了拧眉,叶羽不在叶府,韩光华还来叶府,是为什么事?难道是来求证她说叶羽在食为天有干股的事? 不等她多相,魏紫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韩公子说幸好你这酒楼开在青阳镇,要是开在这城里,怕是他醉仙楼都要开不下去了。” 青果扯了扯嘴角,淡淡道:“韩公子太妄自菲薄了,我那食为天哪敢跟他的醉仙楼比啊!那不是让个八十岁的老太和十八岁的姑娘比俏吗?!” 魏紫轻声一笑,对青果说道:“不瞒你说,罗姑娘,我还真有点相信韩公子的话。就冲你之前在府里做的那些菜,你要真想跟醉仙楼打擂台,我肯定捧你的场!” 青果连连摆手,“魏紫姐姐,你就别逗我了,我有几斤几两,我清楚着呢!” 魏紫笑了笑,便不再说这句话,而是接着之前的话问道:“你找老夫人跟你开酒楼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想请老夫人去你那酒楼吃餐饭,提高知名度?” “不是,不是!”青果连连摆手,实话实说道:“其实是我赚了些银子,我想做另一桩买卖,本想问下老夫人有没有兴趣入个干股的!” 魏紫是叶老夫人身边的头号大丫鬟,见识自然非凡! 当即便听出青果的言下之意,听出了她的意思,顿时便挑了眉头朝青果看。 很多生意人为了生意做得顺当,都会找些有官府背景的人合伙,当然,这当官的入的都是干股,不需要出真金白银,每年就能坐在家里分红!当然,他要做的事就是为这家商号保驾护行! 从前京都的那些夫人们,有人私底下会有弄间铺子什么的赚点胭脂水粉钱,也有人入干股,平白分红的!但这些入股的可做的不是小生意!青果敢找上老夫人,她的生意得有多大? 魏紫这么一想,当即便问出了声。 “不知道,罗姑娘说的买卖,是桩什么样的买卖?” 本来,人都没见着,青果便歇了让叶老夫人入干股的心思,但既然魏紫问起,她心思一动,还是照实说道。 “我想开个油作坊。” “油作坊?”魏紫一怔之后,便失声笑了出来,摇头道:“罗姑娘,你还不如让老夫人入你食为天的干股呢!一个油作坊……” 青果便知道了魏紫的意思,敢情,魏紫以为她这是小打小闹的什么香油作坊,撑死不过三四个工人呢! “魏紫姐姐,我那油作坊只要开起来,不说整个大宣国,但三分之二的宣国人只怕都要买我的油!您说,是食为天大还是这油作坊大?” “什么?”魏紫怔怔的看着青果,“罗姑娘,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这话,要不,你再仔细说说?” 青果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垂花门,摇头道:“魏紫姐姐,时间不早了,我酒楼还有事,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酒楼坐坐,我再跟你仔细说说。” 魏紫看了看候在门房下的马车,点头道:“行,那罗姑娘你先回去吧,回头,有空了,我来找你。” “哎!” 青果辞了魏紫,撑了伞上了马车。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想起攥在掌心的那张薄薄的银票,叹了口气,将银票拿了出来。 只是,等她看清银票上的数字后,她当即便愣了愣,又仔细看了一遍,等确定没看错,手里的银票是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后,青果半靠在车壁上,半响唇角翘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这叶老夫人可真是个妙人啊! 五十两对叶家来说,也许打赏个上等的仆妇也是有的。但对穷人家来说,这五十两确是笔不少的银子。可对于现在的青果来说……青果笑了笑,将那张银票折得四四方方妥善收好。 再然后,青果就在慢慢的思考接下来她要做的事。 她原本是打算能说服叶老夫人入股,找人出面买下那几十亩的滩涂,现在看来,地照样要买,只是叶家是指望不上了! 青果沉沉的叹了口气,算了,既然没有顺风车,那就脚踏实地的走吧! 赶在午时前,青果回到了青阳镇。 只是,她这才下马车,换了身衣裳坐下喝了口热茶,林小桃便找了过来。 “果儿,大公子来了!” “大公子?”青果一怔,犹疑的问道:“哪个大公子?” “还有哪个大公子?当然是韩家的大公子了!”林小桃嗔道。 呃! 青果拍了拍脑袋,她这才从城里回来,早知道韩光华要来,她直接去趟醉仙楼不就行了!虽是这样想着,但脚下也不敢耽搁,当即起身急急赶去了雅室。 等一进屋子,只看到韩光华一人时,青果再次愣了愣。 “罗姑娘!” 韩光华起身与青果见礼。 青果还了一礼,怔怔道:“怎么就您一人,吕大公子和明月公子还有小公子呢?他们怎么没来。” 韩光华笑了示意青果坐下来谈,等青果坐定,他又将手边才倒好的一杯茶递了过去。 “明阳送明月和光宇回京都了!” “回京都?”青果再次失态,半响,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大公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奇怪,他们怎么好端端的就回京都了。” 韩光华温文一笑,说道:“我明白,明月和光宇其实也不是突然间就回京都,而是这事早就是计划中的,他们都要回去准备参加二年后的院试。” 青果点了点头,原来是回家去寒窗苦读了!这到是能理解,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是几千年以来,中国人固有的想法。 “两位小公子天资聪颖,想来定能一举得中,不负所望。”青果说道。 韩光华笑了笑,他一直觉得青果很会说话,果然,这感觉没有错。 “我今天来找罗姑娘,其实是来送种子的。” 话落,韩光华拿起身边的一个白色的布袋子递给青果。 “种子?”青果接了那个布袋子,下一瞬,却是目光一亮,兴奋道:“这是我让大公子说的那个霜不老?” “是的。” “啊呀,这么多种子!”青果差点捧着那个布袋子就要跳起来了。 她难得露出小姑娘的天性,韩光华先是一愣,但下一刻,却是眉眼微挑,脸上绽起一抹淡淡浅浅的笑。 青果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吐了吐舌头,当即轻声说道:“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没关系,”韩光华笑道:“你这样,我才会觉得原来,你真的只是个小姑娘!” 青果被韩光华说得越发不好意思,低了头,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韩光华打破沉默。 “罗姑娘,您真的确定这菜人难吃?” “肯定能吃,而且啊,吃了还会想吃!”青果笃定的说道。 韩光华笑了笑说道:“那行,罗姑娘,我就等着你给我惊喜吧!” 青果重重点头。 种子有了,她便可以赶上九月的的那茬,今年年底的冬天,便可以吃到新鲜腌制的雪里蕻了! 为了感谢韩光华,青果特意下楼去厨房做了几道小菜,还破天荒的陪着韩光华喝了点酒,等送走韩光华,青果转身就去找了林小桃。 “三姨,立刻找人买下那片滩涂。” 林小桃一愣,看着青果红得跟苹果似的脸,犹疑的道:“果儿,你到叶府,见着叶老夫人了?” “没见着。”青果摇头。 林小桃不由便问道:“没见着叶老夫人,你还打算买那些地?” “为什么不买?”青果笑道:“我现在手里有银子,自然是要买地置产,争取做个小地主了!” “哎,我不跟你说,你喝醉了,回屋去睡一觉吧。”林小桃说着,便要推青果回她屋里去歇息。 青果挣脱林小桃的手,“三姨,叶老夫人肯入干股自是好事,但难道没了张屠夫,我们就还不吃猪肉了?叶老夫人不入股,我们该怎样做,还是怎样做。左右不过是,艰难点罢了!” “难就难点吧,这世上谁做事又是一帆风顺的呢!” 林小桃看着意气风发的青果,半响点头道:“行,行,三姨都依你,三姨明天就去找人。” 听见林小桃这样说了,青果总算是满意了,又跟着林小桃东拉西扯了一番,等酒意上来,直接就倒在林小桃床上睡着了。 林小桃看着睡得香甜的青果,好半响脸上失了表情。 有时候真的不明白,心大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不管怎样,她总是要支持青果的! 因为青果舍得花银子,林小桃在这镇上又住了那么些日子,人头熟得很,没花多少时间,就将那几十亩地打听清楚了。 青果找了个日子,让文晋昭陪着,找齐了那几十亩地的主人,花了二十两银子一亩的价格,把那几十亩地全给买妥了! 自然,买这些地又让文晋昭好一番不解和抱怨,青果也没搭理他,买完那几十亩城,还让林小桃继续打听青阳镇中心,有谁家要卖地。 她现在除了留些备用的银两,所有的银子都被她用在买地上! 林氏到是不管事,青萍有反对,被罗小将一句“将来几十亩地的陪嫁好看,还是几百两的银子陪嫁好看?”给堵住嘴了。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地能生钱,只要娘家兄弟在,这地就一直是她的。可要是真金白银的,将来还不定被谁用了去。是故,便也默认了青果的行为! 日子在青果有计划的步骤下,一步一步前进。 转眼,便进入了七月,今年的天热得早,大街上连狗懒得叫时候,黄家的小妾,刘三凤生了,不过,生的是个女儿。 气得刘氏将早就准备好的炮竹喜蛋扔进了猪圈,三天没吃下一碗饭! 青果她们听到消息的时候,罗小将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活该,也不看看刘三凤她娘是个什么德性。这后面还有八个呢!” 青果“噗嗤”一声就给笑了。 是啊,人家刘三凤的娘可是生了九个闺女,才得一个儿子! 你刘氏千万耐住性子等! ☆、87苏妃 时间进入八月份的时候,天气热得人一天恨不得洗三个澡。 这个时候赶集的人也少了,又都是农忙的时候,镇上通常一天下来,也只能看到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酒楼的生意没有前段时间好,青果难得的空了下来,她到也不急,酒楼的生意不好,可酸咸菜的生意却是很好。 正是苦夏的时候,酸酸咸咸的菜就着青青红红的泡椒不管炒什么,哪怕就是素炒,也能让人吃下两大碗饭。是故,每天她从作坊拉到铺子里来的那二、三百斤的酸咸菜都能一销而空,有时候还得补货,好在作坊离酒楼不远,来去也方便。 这天午后,青果和林小桃坐在柜台里说着闲话,因为来迟了酸咸菜卖完了,在酒楼等小二去作坊拿货的张屠户家的胖娘子,便跟青果她们说起了闲话。 “哎,小桃啊,黄家的小妾生了个闺女,你知道吧?” 青果皱了皱眉头,她不大喜欢这胖娘子,跟她男人张屠户一样,老喜欢说人是非。正打算拿话岔了开增,不想林小桃却笑了笑接话道:“知道啊,怎么了?胖嫂。” “哎,你只知道她生了闺女,那你知不知道她娘家兄弟那些人逼着刘婶他们家把她扶正呢!” 林小桃笑了笑,淡淡道:“应该的啊,人家孩子都有了,再说这家里也没个正经娘子,是该扶了!” “我呸!”胖嫂啐了一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林小桃,“小桃啊,你也忒好说话了,要不是那刘三凤,你和你家保忠能……” “胖嫂,日子是自己过的,好赖赖不上别人。”林小桃不怎么高兴的说道。 胖嫂当即拍了自己肥肥厚厚的脸一巴掌,说道:“哎,瞧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我啊,是想跟你说,刘婶,她满世界的打听,要给黄家兄弟另娶一门亲事呢!” “另娶一门亲事?”青果嗤笑一声,讥诮的说道:“她想得到美,人家千辛万苦养大的女儿,进门就做娘,换谁谁干啊!” “可不就是!”胖嫂连忙说道:“关健啊,这刘三凤娘家也不是省事的,但凡知道刘婶中意了哪家,使了媒人上门去,他们家就闹上门去。那都是些什么人啊!你是没见着。” 青果扯了扯嘴角,跟林小桃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忍了笑。 她们当然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 “现在刘家的赖氏天天上门找刘婶,好说歹说什么手段都用尽逼着刘婶把她家闺扶正呢!刘婶被气得躺床上好几天了,天天煎着药吃呢!还有那刚出生的丫头,说是娘胎里带了毛病出来,每天都费着银子养着,能不能养大还是个问题呢!” 青果忽然就有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的感觉。 胖嫂又说了好些刘家的事,小二哥将她要的酸咸菜拿回来了,她还有些意犹未尽不大想走的意思,只可惜,青果和林小桃始终只做听众,她说了半天便也没什么劲了,这才拿着菜走了。 胖嫂一走,青果叹了口气,对林小桃说道:“三姨,你说刘三凤不会真胎胎都生女儿吧?” 林小桃“噗嗤”一笑,说道:“你管她,她就是生金子,跟我们也不相关。” 青果看着林小桃神色间的不悲不喜,完全是用一种旁观者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当下,便也知道,她三姨是真的放下了这段感情! 苦夏难过,青果自己原本也就很不喜欢过热天,于是每天都要喊上几遭热死了热死了! 这天文晋昭有事来铺子里,屁股还没坐热,便听到青果喊了不下数十声的热,当下便说道:“小掌柜的,你既然这样怕热,何不在你新买的那几十亩地里弄间亭子,晚上打烊了,就去那消暑呢!一面环水,周遭又是齐人高的芦蒿,不要太凉快哦!” 青果一听,如醍醐灌顶,当下拍手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也不需要造得多好,只消建个二层的竹楼,不但可以自己住着消暑,略略装修下,说不得还能租给人办酒席!” 文晋昭其实也是当年去省城赶考时,曾经在船上住过几日,觉得相对岸上的炎热,四面临水的船确实会凉快许多,这才给出了个主意。谁晓得,青果回头就又将主意打到怎么赚银子上了! “果儿,你不是说那几十亩地都是用来种菜的吗?怎么……”林小桃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拍手道:“三姨,几十亩地,我就划个一两亩出来,也不会少了啊。再说了赚钱的目的是为了享受人生不是?” 林小桃失笑,自顾摇头。 青果却是想着,文晋昭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前世的那些农家乐不就是依山傍水!她这几十亩滩涂都是打算种油菜的,竹楼建起,三四月里油菜开花的时候,只怕有的人是出钱租她这个屋呢!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得意,当即便决定,尽快找人去把竹楼建起来。 “小掌柜的,那不如索性再投入的大点,建个园子吧。”文晋昭说道。 “建园子?”青果不由的便想起前世的苏州园林,老天爷,要建个那样的园子,她就是把自己卖了怕也不够吧?虽然这样想,她还是笑吟吟的朝文晋昭看去,“什么样的园子?” 文晋昭略一沉吟后说道:“我听人说京都那些王公贵族有钱人家,都喜欢在京效置园子,园子里就地取材造温泉池子的,也有遍种名花异草如蓬莱仙境的。这些园子有自己家闲时消遣的,也有供人浏览的,听说赚的也不少。” “可是秀才,我银子都用来买地了,哪里去弄什么奇花异草蓬莱仙境啊!”青果摊手道。 “那你可以就地取材种荷花啊!”文晋昭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小掌柜的你看啊,那荷花一种,你不但可以用来招揽客人,那莲子莲藕也是份不小的收入呢!” “这个主意不错!”林小桃拍手道:“我们青阳镇还没什么景致呢,要是把种上六、七亩的荷花,准得引了城里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来我们镇上,赏荷也罢采莲也罢,准让她们来一次就忘不了,以后年年都得来!” “三姨,挖荷塘种荷请人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青果朝林小桃看去,“这样的话,竹楼也不抵用了,得建青砖大瓦房,没个上千两银子,怕是别动手!” 林小桃一听青果说要上千两银子,当即便没声了。 “酒楼的收入再加上酸菜作坊的收入,一年也就是三、四百两银子的进帐,那还是不吃不喝,刨了开销养人什么的,我们一年也就二、三百两。这样得存个四、五年才能想建荷塘的事!再说了……” 见青果不语,文晋昭和林小桃不由同时问道:“再说什么?” 青果笑了笑,没吱声。文晋昭虽然不明白,但林小桃却是在青果的笑容里看明白了她的意思,青果想的还是她要将她的油遍布大宣的梦想! “算了,那就先建个竹楼吧。”林小桃拍手道:“你都说了,赚钱是为了享受人生。先把人生享受起来,再说吧!” 青果却是眉梢轻挑,淡淡一笑,“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找人合伙!” “找人合伙?”林小桃朝青果看去,“找谁?” “韩大公子和吕大公子肯定对这个都感兴趣,回头,哪天我找他们谈谈吧。”青果说道。 她相信,不论是韩家还是吕家缺的不是银子,而是商机!可她呢,有商机没银子,这可不就是一拍即合的事情! “小掌柜的说得没错。”文晋昭抚掌道:“不过,我觉得还是找吕大公子比较妥当!” “为什么?”林小桃看向文晋昭,“秀才,我们跟韩大公子可是交情深点,跟吕大公子么……” 青果打断林小桃的话,说道:“三姨,秀才的意思怕是看中吕大公子的身份,他爹是青州知府,这处产业要是搭是吕家的船,行常人也就不敢来滋事了!对不对,秀才?” 文晋昭但笑不语。 一时三人又说了会子闲话,文晋昭惦记着作坊没人看管,便要起身离去。 青果因为文晋昭管着作坊,所以很少去,既然碰上了总要问几句。 “秀才,章谨几个没给你找麻烦吧?” “没有,几个孩子都很懂事,做事勤快,话也少,闲下来还跟我学学认字。” 青果便笑道:“秀才,我可没钱帮他们交束修。” “放心好了,他们说了,等回头有工钱了,他们自己交!”青果笑着点头。 章谨几个跟着文晋昭认字的事,她是知道的。 说起来,她也觉得这事也不错,日后油作坊开起来,她少不得还要几个管事的,章谨几个知根知底,比起那些不了解的,她反而愿意用他们。 “那个段元秀呢?” 提起小六,文晋昭皱了眉头,略作沉吟后,才说道:“这孩子心思挺重的,有时候连我也看不出她是怎么想的。宁愿跟章谨几个一样做那些重活,也不肯做些洗衣作饭轻快活!” 青果愣了愣,不由问道:“是不是觉得老受章谨几个照顾,心里过意不去呢?” 文晋昭摇头,“不像是!” “那是……” “我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文晋昭苦笑道:“不过,这丫头竟然识字,虽然有些生熟了,但很多字只要说上一遍,立刻就能记住!” 青果到是不觉得奇怪,要是说段元秀她娘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她识字,到也不奇怪! “好了,我得走了。”文晋昭起身,对青果说道:“过几天便是给醉仙楼交货的日子,我得去看着,千万别出乱子!” 青果点头,送了文晋昭出去。 原本打算送完文晋昭,青果就去后院的树底下乘把凉,歇个午觉的。 只却没想到,她才把文晋昭送走,回头便撞上了一张熟脸。 “周婶,这大热的天,你怎么还来镇上了!”青果高兴的挽了周氏往酒楼里走,一边对林小桃说道:“三姨,去跟我娘说声,周婶来了,让她快出来。” “哎,这就去。” 林小桃应着便去了后院,不但喊了林氏出来,还把给浸在井里的西瓜给切了装盘出来。 周氏也是热得实在够呛,走了那么几十里的路,整个人就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当下,二话不说,先吃了几片西瓜降了火,林氏在一边,拿着扇子不停的替她扇着风。 “这大热的天,你要么赶早,要么赶晚,这么就这大中午的,也不怕中暑。” 周氏接过青果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后,才叹了口气说道:“哪里是我不怕中暑,是大强他爹病了,我不敢耽搁,赶紧来镇上抓贴药,好回去给煎了。” “叔病了?”青果连忙问道:“怎么就病了,要不要紧?婶,你怎么不借辆马车,把叔事镇上来看看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几天地里收谷子,中暑了。”周氏摆手道:“找齐大夫开了方子,只是缺两味药,我就来了。” “婶,你让人捎个信来,我让人捎回去就是,何苦自己眼巴巴的跑一趟,万一再把你给病了,可怎么办!”青果嗔怪的说道。 周氏抬手便扯了青果在身边坐下,叹气说道:“要说,还是闺女贴心,我家大强什么时候能说出这么贴心的话。哎,你说这老天爷咋就这么缺德,不给我送个女儿呢!” 周氏的话,引得青果几人齐齐笑出了声。 也不知道是罗福兴的身体有问题,还是周氏出问题,两人自从生了罗大强后,就再没传出个喜讯!头几年还后,越到后面,两夫妻越是眼馋别人家孩子多。特别是周氏,菩萨跟前不知说了多少次,想求个女儿,可愣是没能如愿! 说笑了一番,周氏便跟林氏说起了正事。 “果儿她娘,老罗家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 “嗯?”林氏一愣,朝周氏看去,“出啥大事了?我没听说啊!” “哎!”周氏叹了口气,“原本这事我不该跟你说,可那是什么人家,还是得跟你说说,让你留个心眼才好。” 林氏听得顿时全身都绷了起来,就连青果也不由自主的一脸戒备。 “婶,是我爷和奶又出什么妖蛾子了?” “你爷和奶上次那一闹过后,安份了!说了,这辈子都不会来镇上了。” “那是?” “是你三叔那房出事了。” 青果和林氏交换了个眼色,罗兴旺出事了?他能出什么事! 周氏也没让两人迷惑太久,只接就把话给说了,“张小凤跟人跑了!” “什么!” 青果和林氏齐齐失声,眼睛瞪得像铜铃看向着周氏。 反到是柜台里坐着本打瞌睡的林小桃接了话说道:“这不奇怪,她在杏林村本来就名声不好,也不知道,他三叔当初怎么就会看上了她!” 周氏接了林小桃的话说道:“可不是这个理。” “那,婶,张小凤她到底是跟谁跑了啊?”青果好奇的问道。 周氏啐了一口,说道:“一个货郎,我原还奇怪,那段时间,那货郎怎么尽往我们村去,一去就围着你爷家打转,原来是早就勾搭上了!” 呃! 青果无语了。 她当然不指望张小凤知道“聘为妻,奔为妾”的道理。可是,你丫的要跟人私奔,最其码也选个稍稍有些经济基础的,而不是这样一个走四方的货郎吧? 果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奇芭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林氏听了周氏的话也是默了良久,稍倾,才轻声问道:“那他三叔,是个什么意思?就这样了?” “他三叔跑去老张家要人,反被老张家几个儿子给打回来了。”周氏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这说起来啊,真是好笑。果儿她爷和奶对你们头上那是要多历害有多历害,可对上老张家,就像是剪了爪子的猫,愣是屁都放不出一个!” “婶,这话怎么说?”青果好笑的说道:“他老张家的闺女哪人跑了,他们还敢跑我们家来闹事不行?” “可不就是这样!”周氏摇头道:“张老倌一口咬定,是老罗家谋害了她闺女,说是要去报官,告你三叔一个谋妻之罪呢!” “哎,这不是贼喊捉贼吗?”林氏说道:“谁晓得,是不是他老张家得了货郎的好,打着掩护让闺女跟人跑呢!” “是啊,村里人都这样说。”周氏附合道。 林氏只摇头,说道:“她爷和奶就是个窝里横的,对上外面的人,真心是……” 青果想着陈氏对张老倌家这种只认钱不认人的人家,想来,那热闹可是不一般,只可惜,自己没看着。 “那现在,这事怎么说了呢?”青果朝周氏看去,“我爷和奶还有我三叔,就认了这哑巴亏?” 谁想,青果的话声一落,周氏的脸色却变得很是复杂。 青果不由便狐疑的道:“怎么了,婶?” 周氏叹了口气,“你三叔找你爹去了。” “找我爹?”青果嗤笑道:“我爹是能帮他找回张小凤,还是能帮他打跑张老倌家人?他自己媳妇跟人跑了,他不想办法去找回来,竟然跑去找我爹!” 青果真心要笑喷了。 不想,周氏却是面色一窜到,然后沉声说道:“你要知道他做出来的事,果儿,你都会说,活该他媳妇跟人跑!” “他做什么了?”林氏失声问道。 “他啊,拿了把菜刀抵着兴祖哥的脖子,逼着兴祖哥带他去叶家。” “什么!”林氏一听罗兴旺拿了菜刀抵罗兴祖的脖子,脸都白了,气得浑身直哆嗦,咬牙道:“他罗兴旺不拿刀去跟张老倌家拼命,却对着自己家的兄弟,这样的人,活该他一辈子没媳妇!” 青果到是一点都不意外,对她来说,老罗家这些极品,不做出些极品事才让人奇怪,要真做出什么极品事了,那似乎才是合乎她对他们的了解。 周氏陪着林氏骂了一通。 末了,林氏想了想,轻声问道:“那她爹没事吧?” 周氏摇头,“兴祖大哥没什么大事,就是擦破了点皮。” 林氏点头。 周氏想劝林氏把罗兴祖接回来,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林氏的委屈她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娘几个,日子过舒坦了,可别再把人往泥坑里拉了! “对了,还有件事。”周氏说道:“香园说亲事了!” 罗香园过完年就十四岁了,是该说亲事了。之前也一直在说,只是人选一直定不下来,现在想是人定下来了。 林氏便问道:“说的是城里的人家吧?她大姑对这个老妹妹还是挺尽心的!” “呸!”周氏啐了一口,对林氏说道:“你可别提你个心肝从里烂出来的大姑子,三坑村打从几代起,也没这样坏了良心的人啊!” “怎么了?”林氏一脸不解的说道:“她又做什么人憎鬼厌的事了?” 周氏撇了撇嘴,“这事呢,果儿她爷和奶还蒙在鼓里呢,我也是前些日子娘家兄弟上门,闲话说起一,才知道的。” 林氏不语,等着周氏往下说。 “果儿她大姑夫的兄弟在县衙当典史是吧?”周氏看向林氏。 林氏点头,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跟他大姑夫的兄弟有关?” 周氏哼了哼,“可不就跟他有关。那年桐花的事就是他那兄弟为了讨好县令老爷干出来的吧?现在,人家为了讨好主簿,又算计着嫡亲的妹子呢!” “她婶,这话怎么说?”林氏犹疑的说道:“她爷和奶把她老姑当眼珠子看待呢,怕是不能让她轻易的就给骗了吧?” “是不能轻易的给骗了,那主薄好歹算是个官身吧?” 林氏点头。 “那主簿家的公子跟你家香园年纪也相当,长相也俊俏,你家香园自己看过,点头同意的!果儿她爷和奶正想着要借着同主簿家的婚事跟张老倌重来一场呢!” “那这到底是有什么不对呢?”青果插话问道:“婶,是不是那主簿家的公子有问题?” “要说,还是我果儿聪明啊!”周氏摸了把青果的头,轻声说道:“这主簿家的公子从娘胎里带了毛病出来,长到十几岁了,说话还是童子音呢,行事不像个男儿,到像个闺女!” 伪娘! 青果差点就失声喊了出来。 几乎一瞬间,她就猜到,这主簿家的公子怕是个不能人道的!那罗香园嫁进去,不是得守一辈子活寡?! 呃! 罗家老爷子和陈氏,以后怕是有得哭了! 周氏带来了这两个惊天的大消息后,又陪着林氏说了会子闲话,没再耽搁,赶着回了三坑村。 晚上,罗小将也知道了这事,愣了半天后,他重重的啐了一口,平常只吃两碗饭的他,愣是少吃了一碗,然后就将自己关屋里了。 青果知道,罗小将心里难过。 他们一直都盼望着罗兴祖能竖起骨头,砌底的摆脱罗家那些人!可是,这都快小半年了,听到的消息,永远都不是她们想要的!这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青果叹了口气,晚上对青萍说道:“要不,你回去看下爹吧!” “我不去。”青萍没好气的说道:“回头,我要是去了,你们又该怪我了。” 青果默了一默,便没再说话。 日子一天天的过,好不容易挨过苦夏,等天气入秋,青果去了趟城里,想找韩光华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合伙弄园子的事。只是,去了几趟,都没遇上,问秦掌柜的,只说是京都有事要处理,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来兴城。 日子如流水,中秋一过,青果知道了罗香园嫁去了城里,罗香菊又替惠芳说了一门亲事,只是这门亲事便中规中矩了些,这户人家家境还算殷实,家里人员也简单,只一个寡母和一个年纪尚幼的小姑。成亲的日子定在来年的春天! 林氏听了不由得便操心起青萍的婚事来,青萍今年十二了,年一过,就十三了,也该议亲了。于是闲下来,就跟林小桃商量着,看镇上有什么合适的人家。 中秋一过,便是年。 今年的夏天热得历害,冬天也冷得历害,等到离河的水晨起时都结上一层薄冰时,青果得到了秦掌柜让人送来的信,说是韩大公子来兴城了。 于是,这天清晨,青果跟着送货的牛车,去了兴城。 文晋昭带着章谨几个把酸咸菜往醉仙楼的后院抬,青果则被秦掌柜的请去了楼上的雅室。 “罗姑娘,大公子去处理点事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不过他吩咐下来了,让罗姑娘在这候着,他赶在午饭前,肯定会回来。” 青果点头,让秦掌柜的管自己忙去,她则坐在雅室品起了茶,想着一会儿见了韩光华,怎么跟她说建园子的事。 她上半年收到的那批雪里蕻的种子,林善文带着林家两兄弟好生侍弄着,成活了一大批。这个冬天便可以收上一茬! 青果正想着心思,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阵忽高忽低的议论声,她起先也没在意,酒楼里喝着小酒说八卦,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等她听到“叶家”“苏妃”“公主”这几个字眼时,顿时一阵警醒,连忙走到了墙边,全神灌注的听着隔壁包厢的谈话。 “说起来啊,这苏妃娘娘也真是倒霉啊。” “可不是嘛,三皇子又不她亲生,只是养在她膝下,谁知道就受了这无妄之灾!” “哎,要我说啊,更倒霉的是叶家。” “叶家?” “是啊,听说原本是内定叶九爷尚福顺公主的,现在三皇子一出事,还不知道这事情怎么样呢!更不知道叶大人会不会遭受牵连!” 青果眉头一皱,叶羽要尚公主的事,她听叶天麟说过,现在听起来,好像是那个什么公主出什么事了?可是,出什么事了呢?! “嘘,别说了,别说了,京城里这事都不让说,谁要妄议杀无赦啊!” “就是,听说前阵子菜市口的血把草都染红了,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菜市口?那不是砍犯人的地方吗? 那个三皇子到底惹了多大的祸?还有他们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青果不由便联想到之前去叶府,魏紫说叶老夫人好些日子胃口不好,谢绝见客的事,还有那些婆子的闲言碎语,顿时,恨不得冲进去抓着那个人问个清清楚楚仔仔细细。这么想着,她当即便动了动,刚站起,门上响起敲门声。 “罗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是韩光华回来了! 青果压下心头的不安,对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吧,大公子。” 韩光华推门进来,一进屋子,便对青果抱拳赔礼,“临时有点事,让罗姑娘久等了。” “没关系,你这醉仙楼的茶水可比我那的茶水好喝多了。” 青果笑着请韩光华入座。 韩光华吩咐小二重新沏了杯热茶,又拿了些瓜果点心上来,这才对青果说道。 “罗姑娘,秦掌柜说你找我,可是有事?” 青果还在想着刚才偷听到的八卦,听了韩光华的话,她笑了笑说道:“是有件事想跟韩公子商议。” “哦,什么事?”韩光华看向青果。 青果对上韩光华的目光,这才发现,短短时日不见,韩光华整个人似乎疲惫了不少,眉宇间少了往昔的温文,反而多了一抹淡淡的忧虑之色。 若说,之前青果对那番八卦还有些将信将疑,但在看到韩光华时,这份将信将疑变成了笃定。心里越发的沉了沉。 官场关系,相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说之前叶家是想借苏妃的关系上位,那现在,同样的,他就要因为苏妃的失势而遭受池鱼之秧! “大公子,许久没有五少爷和九爷的消息了,你这次回京,见过他们吧?他们……还好吗?”青果状试不经意的问道。 韩光华怔了怔,似是没有料到青果会突然问起叶天麟和叶羽,一怔之后,很快回神,笑了笑道:“他们都挺好的,五少爷入宫为十一皇子伴读,九爷他……” 青果挑了眉头。 韩光华略一默后,轻声说道:“九爷一心准备二年后的春闱。” 春闱! 那就是说叶羽要走科举之路了?! “大公子,我听到些闲话,不知道是真是假。” 韩光华温润的脸上,神色一变,稍倾苦笑道:“罗姑娘听到了什么?” “五少爷从前曾经提起过,九爷要尚公主,我听人说京都的苏妃娘娘好像出事了,不知道苏妃娘娘跟九爷要尚的那位公主是什么关系?” 韩光华听了青果的话,不由便挑了挑眉头。 青果对着韩光华笑了笑,她自是知道,以她的身份,根本就不应该问出这些话! “九爷对我有恩,所以……” 韩光华点了点头,他自然也是认为,青果之所以打听叶羽的关系,只是因为缘于相熟一场!只是,很多事,连他都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很多事,我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 “大公子的意思是?” 韩光华笑了笑,“二个月前,京都发生一场宫变,大皇子联合几位皇子欲图谋杀皇上夺嫡,这事早被皇上察觉,他设局擒了几位宫变的皇子,其中也包括三皇子。” 青果没出声,端了茶盏,等着韩光华往下说。 “三皇子生母是一位舞姬,生下他便难产而死,三皇子一直养在苏妃娘娘膝下。苏妃娘娘自己有一位公主,福顺公主,也就是九爷原本要尚的那位公主!” 青果手里的茶盏“啪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罗姑娘……” 青果回神,连忙起身去拾地上的碎瓷,“不好意思,大公子,我失态了。” “罗姑娘,你别管了,放那,等会会有人来收拾的。” 青果点了点头,将地上的碎瓷,拿脚扫到一边,因为太过紧张,整个人都在抖。 谋害皇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不管三皇子是不是苏妃亲生的,苏妃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大公子,那现在……” “苏妃娘游御花园时,失足落水溺亡,福顺公主自请去皇家寺院替皇上祈福,替苏妃娘娘守孝!” “那九爷他……”韩光华笑了笑,没有回答青果的话。只是端了手里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茶后,对青果说道:“罗姑娘,你来找我,不是只为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青果摇头。 虽然心里乱糟糟的,但青果还是把她的来意跟韩光华说了。 “建园子?” “是的。”青果点头道:“那几十亩的滩涂沿河,要是好生规划下,就能变废为宝,只是我手里银子不凑手,所以想问下大公子有没有兴趣!” 韩光华上下打量青果一眼,默了一默后,问道:“罗姑娘,你怎么就想到要买那几十亩的滩涂,要知道,如果你不能建园子,那几十亩地就只能看看。” 青果笑了笑,“大公子,我自是有我自己的考虑。” 韩光华点头。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试探的问道:“罗姑娘,你是不是听到些什么?” “大公子是说朝庭有意开运河之事?” 这回换韩光华怔住了,好在,他必竟是见过世面的,手里的茶盏晃了晃,到没有掉桌上。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惊了一惊,无意识的将茶杯递到嘴边,喝了口茶后,想了想,问道。 “罗姑娘,这事,你是从哪里知晓的?” “猜的。” “猜的?” 青果点头,“之前,你和吕公子还有九爷频频来青阳镇,高掌柜又说你们想典下他的酒楼,还有,你们找人在打听青阳镇有谁卖地,这些我都知道。” 韩光华挑眉,“就凭这些,罗姑娘你就猜出朝庭要开运河之事?” 青果摇头,“也不是,我在叶家的时候听五少爷说起个几句,然后前后一联想,就想到了。” 有一句话,青果没说,只是没想到皇帝家的儿子会窝里反,把这事给耽搁下来。恰恰给了她机会! 听青果说是叶天麟那里听了几句,韩光华便也不疑惑,很多时候,他们议事都不避着叶天麟,要说叶天麟把消息透露给了青果,这到是极有可能的事。 “所以,罗姑娘就抓住了这个机会,抢先租下高掌柜家的酒楼,又买了那几十亩的地?” 青果笑了笑,“大公子,你是商人,你应该知道商机难遇,一旦碰上了便要不遗余力的抓住才是!” 韩光华听完不由便失笑摇头。 他们三个大男人商量来商量去迟迟没下手,谁知道,眼前这么个小丫头,出手又快又狠! “那罗姑娘有没有想过,开通运河之事,必竟现在还只是说说,万一圣上打消这个念头,你买下的那些地……” “没关系啊!”青果笑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生在青州府长在青州府,要是运河的事不成功,大不了,我做地主呗!” “……” 韩光华砌底怔在了那。 当地主?!这是什么说法? “大公子,你想想啊,万一运河的漕运码头设在青阳镇,那青阳镇的繁华绝对是不可想象的,南来北往的客商都要在青阳镇落脚。有钱人讲究的是什么?是享受生活啊!” “什么是享受生活?当然是美酒加美女,人间销金窟啊!” “你的意思是,你修那个园子是为了开青楼?”韩光华迟疑的问道。 青果翻了个白眼。 青楼? 呸,那也太没品了吧! “你可以管它叫青楼,但我管它叫人间天上!” “人间天上!楼名?” “不,园名。”青果说道:“你说的青楼只接待男客,我这园子却是不论男客女客,都可以来游玩。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俱全,但不卖身只卖艺!” 韩光华默了一默,良久没出声。 青果也不催他。 让人拿钱投资,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罗姑娘,你设想的一切都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开通运河。如果,运河不开通,我投下去的银子是不是就打水漂了?” 青果点头,“大公子,投资有风险,入行需谨慎!” 韩光华“……” 青果笑了笑,“当然,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大公子不用承担风险。” “罗姑娘说来听听。” “大公子先预支我二年的货款。” 韩光华:“……”  ☆、88三姨的春天 冬至那天,很久不来镇上的林善文带着钟氏和林家两兄弟来了镇上。 这可把林氏给高兴坏了,打从搬到镇上,她快小半年没见过钟氏了,见到钟氏从林善文身后走进来时,林氏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到出来。还是青萍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迎了钟氏。 “姥姥,你怎么来了?事先也不让人捎个信,我们好去迎迎你。” 钟氏摆手,“一直想来看看你们,可是一直都没寻着机会来,这不今天冬至,干脆就跟你外公一起来看看你们。” “姥姥你早就该来了,娘和我们可想你了。”青萍扶着钟氏坐下后,又起身去冲热茶,装瓜果,一时忙得团团转。 钟氏看着这一年身形拔高不少的青萍,对林氏说道:“翻过年,青萍就十三了吧?” 林氏点头,“是啊,我正跟她三姨商量着在镇上找人家呢!” 钟氏点头,“有钱没钱没关系,关健是人品得好。” “是,我和她三姨都是这个意思。”林氏说道。 听林氏说起林小桃,钟氏不由便抬头四下探看,“小桃呢?这个死妮子,自打离了黄家,自己娘家也不回,爹娘兄弟都不要了。” “娘,”林氏看着钟氏身上的那身新棉衣,笑了说道,“小桃她是怕回家遭人闲话,干脆就不回了,要真不想您和爹大弟小弟他们,还熬夜给你们做什么棉衣啊!” 林小桃虽然自己不回石圳村,但这小半年却是多次让人捎东西回去,月前更是托人替钟氏和林善文还有林家兄弟俩各捎了身棉衣。 一家人今天穿身上的就是林小桃托人捎回去的棉衣! 听到林氏的话,钟氏眼眶不由自主的就红了,吸了吸鼻子,哽声道:“别人说什么就让他们说什么好了,难道为的怕别人说什么,她一辈子都不见自己的爹娘兄弟?” 林氏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林氏,“你也别怨她了,小桃心里苦,过些日子她自己想开了,就好了。” 钟氏点头,“我也不是怪她,我就是心疼她,我只要想起她,眼泪都流干了。” 林氏陪着难过了一回。 好在这时候林善文带着林家兄弟从后院走了出来,见钟氏红了眼眶,心知钟氏怕是又想起林小桃的事了。 “桂花,小桃呢?” “果儿和她三姨出去了,不知道是去作坊里了,还是去看地了!” “看地?”林善文诧异的问道:“果儿又要买地?” “不是,是前头就买下来的地,听果儿说要在上面修个园子,我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想的什么,反正她是个有想法有主见的,我也就乐得轻闲吧!” 林善文点头,又问起罗小将的学问来,林氏一一答着。另一厢,林家兄弟俩则跟着青萍去了柜台,三人说着悄悄话。 “舅,我爹他怎么样了?”青萍不无担心的问道。 林正达给了青萍一个安慰的眼神,“你爹看着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上回给他的银子,他是自己收着还是给你爷奶了。” 青果跟林善文说了,那块荒地上的地骨子的收入,让他们卖了钱就跟罗兴祖平分,今年的地骨子收入不错,卖了足足有八两银子,这样的话,罗兴祖身上有四两银子。 青萍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但愿他不要把那四两银子全给了我爷和奶,不然……” “分批给还是一次性给,其实结果都一样。”林方达在一边说道:“你爷和奶有银子了就千好万好,没银子了嫌你爹嫌的跟狗屎一样!” “方达!”林正达喝斥了林方达一声。 林方达不服气的说道:“我说的是真的,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林正达叹了口气,略为抱谦的看了青萍一眼,青萍笑了笑,表示她不介意。 青萍到是好奇,往常托人带信让她姥姥来镇上住几日,姥姥总也不来,怎么今天却来了!难道真是来过冬至节的? “舅,姥姥她来是不是有事?” 谁知道,青萍一问出话,林正达顿时涨红了脸,吱吱唔唔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到是把青萍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了。 “舅……” 林方达在一边嘿嘿笑道:“青萍,你要有大舅母了!” “啊……” 柜台外,钟氏正跟林氏轻声说着。 “有几家人家,我看着都好,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所以就来跟你商量商量。” 林氏看着柜台内面色涨红,神色讪讪的林正达,好半响没回过神。等回过神来后,当即便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娘,你说说都有哪几家人家?”林氏笑了说道:“就像你说的,我们不挑家里有还是家里没,只求姑娘人好,心善,进门好肯孝顺您和爹。” 钟氏听得只点头。 林善文说道:“我和你娘也是这么个意思。” 钟氏便对林氏说道:“临近几个村都有人来说媒,我跟你娘中意了两个,一时间想不好,舍谁娶谁!” “那爹,你和娘中意的是哪两家?” “一家五丰村的司氏,那姑娘我跟你娘都看过,长得周正人也实诚,是个心好的。只是家里兄弟多!”林善文说道。 兄弟多就意味着家里负担重! 林氏默了一默后,说道:“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坑口村单氏,那姑娘长得比司氏还周正,家里人员也简单,上头一个哥,下头一个弟弟,爹娘老子也是本份的庄户人家。就是这姑娘性子木讷了些,不爱说话!” 林氏想了想,问道:“那除了这两家就没别的合适的人家?” “别的人家再合适也不敢找啊!”林善文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家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那些人,有谁是冲着我们家的条件来的,又有谁是冲着你弟这个人来的,我心里都清楚!” 在三坑村的那十几亩荒地,收了五月那一季的菜后,林善文带着林家兄弟给种上了黄豆,现在家里不但开着豆腐作坊,还发黄豆芽卖,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往前,石圳村数林家日子最难过,可现在,林家的日子是拔尖的!自然,便有无数人打上了林家两兄弟的主意! 而林善文之所以看中这五丰村的司氏,是因为早在林家没发家前,他就有意这姑娘,当时也托人说过,人司家虽然没一口答应下来,但也没拒绝。在林善文心里,这司家人是属于不冲着他家现如今的条件来的! “依着我的意思,兄弟多点也没关系。”林氏沉吟着说道:“老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出嫁的闺女帮补些娘家也是应该的,只是别没个底,什么都往娘家搬就是!” 林善文点头,“我也是这意思,人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闺女说嫁就嫁了,哪里还能不让人报生养之恩呢!” 林氏听得点头,回头对钟氏说道:“娘,你的意思呢?” “我也不喜欢那什么都不说,有话放心里的。一家人,有什么说开来就是,越不说,越不是积怨吗?这天长日久的,小事也成了大事!”钟氏说道。 得! 林氏一拍掌,也就是说自家娘钟意的其实是这司家的姑娘。只是担心这姑娘家兄弟太多,姑娘到时赔补娘家没个底限! “那大弟弟是什么意思?”林氏朝林善文看去道:“这过日子是他跟人姑娘过一辈子,怎么说还是得他喜欢吧?” 林善文撩了眼柜台内的林正达,笑了对林氏说道:“他说都好,只要对我和娘你好,人讲理踏实肯干,他都喜欢!” 林氏捂着嘴,便呵呵的笑了起来。 两个弟弟,大弟憨厚实诚,小弟弟也憨厚但易冲动性格略略固执了些,但都不是让大人操心的。只要把媳妇娶好了,这个家就不会发生那种祸起萧墙的事! “那就司氏吧。”林氏拍板道。 林善文和钟氏其实心里早就偏着司氏,现在听林氏这样说,当即便认可了。 “行,过完年我就让媒人上门提亲,争取明年秋天把婚事给办了。” “好,到时,我带着孩子们回来一起热闹热闹。” 说完林正达的事,一家人便又说了些闲话。 这个时候,青果和林小桃一前一后自外面走了进来,还没进屋,便一迭声的喊了起来。 “哎,果儿回来了。” 钟氏连忙探头朝外张望,才一个抬眼,便看到青果裹着一身的寒气从外面跑了进来。 “姥姥,你咋来了?”青果看到外面拴着的牛车,猜到林善文和林家兄弟来了,但没想到钟氏也来了,顿时高兴得不行,“姥姥,你也不让人捎个信,不然,我和三姨就搁家里等你,哪里也不去了。” 钟氏呵呵笑着,抬手将青果搂在怀里,眼睛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林小桃看。 “娘……”林小桃哽着嗓子喊了声。 “你还知道你有娘啊!”钟氏啐了声,强忍着满腹的酸涩,对林小桃说道:“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店里帮你姐一把,带着果儿跑哪去疯了。” 林小桃暗暗的擦去眼里眨落的泪,强扬了抹笑,对钟氏说道:“我哪那么不懂事,带着果儿乱跑啊,是果儿说天冷了想去作坊看看,我不放心,就陪着她去了。” 钟氏点了点头,等林小桃在身边坐定了,母女两人一时相对哽噎,竟是无话可说。 还是青果见着气氛沉重,出声打破这份凝重。 “外公,那些霜不老长得都还好吧?我正想托人带信给你,看哪天天气好地里砍些送作坊去,我赶在年前弄一批出来,卖个好价钱。” 林善文一听青果要赶着卖,连忙说道:“长得都挺好的,你要赶年前的生意,那今儿我跟你舅舅早些回去,明天就让他送一车来。” “不急,我看这天说不得要下雨,等天气好些再说,反正离过年还有些日子。” “那行,你反正什么时候要送,提前让人捎个信来。” “哎!” 青果这么一打岔,气氛便好了很多。 钟氏坐在一边,小声的与林小桃说着话。 “娘托人替你打听着,有合适的,你总是要成个家的。” 林小桃低垂了眉眼,半响,轻声说道:“娘,我真的不想再嫁了,我不想给人做后娘。” “你这傻孩子,你总不可能一辈子就跟着你姐过吧!”钟氏气急,抬手便拍了林小桃一记。“找家孩子小的,你用心带着,带大了,他也记着你的恩。” 林小桃摇头。 钟氏还要再说,林氏眼见林小桃眼眶都红了,连忙打岔道:“娘,这才多少时间啊,你让小桃先缓缓。” “还缓,我可是听说那小妾孩子都生了,你不嫁,就一直这样让她看笑话?”钟氏急道:“这天底下难道除了他黄保忠就没别的男人了,要你替他守节?” “娘,我……”林小桃急得只跺脚,“谁说我替他守了,我只是……” 眼见这两人又要扛上,青果叹了口气,回头对钟氏说道:“姥姥,眼下可不是他们看我们笑话,而是我们看他们笑话!” 钟氏不解,“这话怎么说?” “姥姥你不知道吧?”青果嘻嘻笑道:“那黄家的小妾生了个闺女!” 钟氏却是眉头皱了皱,睃了眼林小桃后,压了声音说道:“那能生闺女就能生儿子,迟早的事!” “那可不一定!”青果抱了钟氏的胳膊说道:“姥姥你不知道,那刘三凤的娘可是生了九个闺女才生了个儿子,要是刘三凤跟她娘一样呢?再说了,刘老太正张罗着要给黄掌柜的娶妻呢,刘三凤娘家兄弟正闹腾着呢!就这样,还想生儿子,门都没有!” “不能吧?”钟氏诧异的说道:“这先开花后结果的多的是,急什么呢!” 青果抚额。 我的亲姥姥喂,你可真是个大好人!还先开花后结果,我可指着她这株歪脖子树从里面烂出来再开不了花,更结不了果! “小桃,大弟要说亲了。”林氏忽然开口说道。 她这一开口,比青果的打岔强多了。 林小桃当即惊呼出声。 “说亲?真的?说的是哪家姑娘?” 林氏笑着把因为太过惊喜站了起来的林小桃扯了一把,嗔道:“看把你高兴的,当然是真的,说的是五丰村司家的姑娘。” “那姑娘我记得以前娘就托人打听过吧?”林小桃朝钟氏看去。 钟氏点头,笑着说道:“是,早前就听说这姑娘好,只是她家兄弟多了点。” “兄弟多好啊!”林小桃笑了说道:“人多好办事,往后,大弟想做点什么,也不怕没人!” 钟氏笑了笑,话是这个理,只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家的儿子人品怎么样呢?都说女人嫁人是二次投胎,男人娶媳妇又何偿不是!娶个坏媳妇,一家三代都给毁了! “娘,什么时候过礼?”林小桃问道。 “瞧你这听风就是雨的,这八字都还没合呢!” 林小桃嘻嘻笑了道:“我这不是着急抱侄子吗?外甥抱了这么多,侄子可还没抱过呢!” “越说越疯,你大弟都被你说得不好意思出来了。” 林小桃便抬头对柜台里喊道:“正达,正达,快出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跟姐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姐……”林正达又是羞涩,又是气恼的瞪了林小桃,“你胡说些什么啊!” “哎,我怎么胡说了!难道你要娶个不你喜欢的?” 林正达干脆不理林小桃,而是朝青果说道:“果儿,说你要建园子,是真的吗?” 青果不忍心看她这老实舅舅被折腾,便顺着林正达的话说道:“是真的,等过完年,明年一开春,我就打算找人动手。” 林正达一听,连忙自柜台后走了出来。 “什么样的园子?像叶家那样吗?” 青果摇头。 叶家是四进的院子,占地也近二三十亩,她那小园子才多大!再说,人叶家是以住人为主,而她的园子则是以游乐为主,实用性不一样。 林正达一听不是叶家那样的,不由便挠了头憨憨一笑,说道:“我一听说,还以为像叶家那样的园子呢!” 林善文则问道:“果儿,修这园子得不少银子吧?” 青果点头。 “那这银子……” 青果笑了说道:“没事,我问大公子借了一笔银子,跟他说好了,二年还清。” 说起这借银子的事,林氏和罗小将还好,青萍却是很不高兴了一番。 那天文晋昭打趣青果说让她在那河边建屋子消暑的话,青果也是知道的。原也没当回事,谁晓得青果真就打算在那建屋子,建屋子也就算了,竟然还打算大兴土木!这一年到头赚下的银子没的剩余不说,还背了一笔不少的外债! 为这事,青萍在罗小将和林氏跟前说过不少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林氏和罗小将拦了青果,只可惜,林氏和罗小将都是站在青果那一边的。 罗小将更甚至说道:“姐,你放心,回头你出嫁,少不了你那份嫁妆银子!”把个青萍气得当场就哭了出来。 她哪里是惦记着自己的嫁妆银子,她是怕到时还不上银子,一家人年头忙到年尾,替别人辛苦赚钱。 青萍正要开口,但在对上众人的笑脸后,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这是借了多少的银子啊,要二年还清?”钟氏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青果。 青果笑了道:“姥姥不多,就六百两!” “什么!”钟氏吓得人话才出声,人也跟着打了个颤,“六百两?” 青果点头,睁着她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眯眯的道:“怎么了?姥姥是不是觉得我难得开一次口,还不如一次性多借点?” 钟氏拍着胸脯直喘粗气。 六百两还不多! 老天爷,她这一辈子也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林氏嗔怪的瞪了眼青果,斥道:“好好说话。” 青果笑了笑。 林小桃连忙倒了杯水给钟氏,轻声说道:“娘,你别自己吓自己,了不起也就是果儿给醉仙楼白送两年菜,这酒楼,还有外面那铺子卖酸咸菜的钱不都还是赚着的。” 钟氏听林小桃这样一说,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对青果说道:“果儿啊,你这修的是什么园子啊,要这么多银子!” “姥姥,我这都是省了又省呢,要照我原来的想法,就是一千两怕是都不够呢!”青果说道。 钟氏听得愣了愣后,半响没再出声。 良久,叹了声气说道:“果儿啊,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们不急,慢慢来啊!” “嗯,我听姥姥的!”青果拍了钟氏一记马屁。 钟氏虽然知道青果听是顺着她,但到底还是心口松了些,脸上绽起抹笑。 到是,林方达悄声的问着青果,“果儿,那大公子怎么就同意借银子给你呢?他没想要那园子的一半?” 其实这也是青果疑惑不解的地方。 作为她来说,最理想的合伙人,曾经是叶家。既然叶家不行,那吕明阳那边也行,但吕明阳那边她搭不上话,最终选择了韩光华。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韩光华拒绝了她请他入股的提议,反而是答应预支她两年的货款!这真的是让人匪夷所思! 她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 现在被林方达问起,青果嘻嘻一笑,说道:“人家银子多呗,我们这小打小闹的哪里看得上眼!” 林方达想了想,也是,便没再问。 “果儿,那几个小乞儿怎么样?做事还行吧?”林方达想起另一岔问道。 青果点头,“挺好的,肯干,不怕苦不怕累!” 都是曾经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人,自然知道好日子来之不易,格外珍惜。几个人做事不但卖力,还细致,累了一天,每天还要抽出半个时辰跟着文晋昭认字。 “那,那个小六呢?” 林方达跟罗小将要好,罗小将在他面前自是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他不喜欢小六,跟谁都是这样说。 “她啊!” 青果听林方达提起段元秀,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浮现,她今天去作坊看到的那一幕。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说她带着有色的眼镜看人。她总觉得段元秀对章谨几人,没有什么共患难的感情,给人的感觉,她似乎很懂得如何在不同的人之间游刃有余又不让人反感! “怎么了?”林方达见青果不语,关切的问道:“她是不是不省事?那把她赶走。” 青果失笑,“好端端的,人家又没犯什么错,干嘛要把她赶走!” “小将说,她这人看起来就是不安份的人!早走早好。” “你别听哥哥瞎说,他就是看人家不舒服,怎么看都不舒服!”青果说道。 林方达还想再说。 那边厢,钟氏却是看着时间不早,好似又要下起雨来,让林善文出门套车,她们这就打算走了。 青果连忙上前,“姥姥,吃了晚饭再走吧。” “哎,不了,这天说不得就要下雨了,再说晚上路不好走。”钟氏摇头拒绝。 “那就住一晚再走。”青果挽了钟氏的胳膊,“您好久都不来,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来呢!” 钟氏慈爱的揉了揉青果的头,“姥姥得空了就来看你,你看,姥姥家现在有牛车了,出门也方便。” 上半年青果从韩光华手里拿到雪里蕻的种子时,想着那十亩的地要种,林善文又时常要从石圳村往青阳镇送菜,便出她出钱买了头牛给林家。林善文又找村里的木工师傅给做了架牛车,农忙时牛就耕地,出门时就套了牛车载人载货! 青果听了钟氏的话,却是嘟了嘴,一脸不高兴的说道:“姥姥你就哄我,牛车买了那久,你也才头一回来啊!” “哎,姥姥不哄你。”钟氏心疼的揽了青果,“姥姥答应你,往后啊,一个月跟你外公来一趟镇上!” “那说好了,你可不许骗人。” “说好了,姥姥肯定不骗你!” 青果这才高高兴兴的送了钟氏出门。 钟氏又扯了林小桃到跟前,叮嘱一番,无非就是让林小桃多帮着干点活,还有,心里想开些,等她托人打听好,就让人来送信,到时林小桃再去相看相看。 林小桃百般不乐意,可是对上钟氏殷切的目光,只得违心点头说好。 几人直至把钟氏送出了路口,这才慢悠悠的往酒楼回去。 “你外公说,你爷和奶也在替富贵相看。”林氏对青果说道:“相看了好些姑娘,不是姑娘看不上他,就是你大伯母看不上别人。” 青果笑了笑。 她到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奇怪的。 人总是这样的,觉得自己值得这世间最好的。 “娘,今年的年,我们怎么过?”青萍朝林氏问道。 “怎么过?就这样过呗!”林氏淡淡的说道:“往年没钱,今年有钱,这年总是越过越热闹的。” “可是……” 林氏朝青萍看去,“可是什么?” 青萍抿了抿嘴,摇了摇头,“没什么。” 林氏便没再看她,娘几个一路无语。 过了几天,青果看着天气好,托人带信,让林善文装了一车雪里蕻来镇上,她亲自去作坊,教章谨几个怎么做雪里蕻咸菜。 “小掌柜的,你怎么就知道那么多呢?”四人中排行最小的章顺挠了头问青果说道:“你明明比我们都小,可是为什么你知道的那么多?” “我也不知道啊!”青果呵呵笑了说道:“好像它们就一直在我脑子里一样,看到了,就知道怎么做了。” 青果这么说,章陆还有章平几个便站在一边憨憨笑着说道:“小掌柜的,你肯定是被菩萨点化了,难为我们在土地亩住了那么多年,菩萨都不照顾下我们。” “那当然,我初一十五吃素,你们吃吗?”青果得意洋洋的问道。 章顺几个连连摇头。 青果便嘿嘿笑道:“所以,你们是临时抱佛脚,菩萨当然不点化你们。” 在院子里的水井边洗着雪里蕻的段元秀抬头睃了青果一眼后,重新低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元秀,你别洗了,回头手要起冻疮,这活让我来干吧!”章谨把洗好的雪里蕻晾晒好后,走到段元秀身边,去拉她起来。 “不用,我没事。”段元秀甩开章谨的手,继续干着自己的活。 章谨站在一边默了一默后,只得蹲下帮着段元秀清洗,一边轻声说道:“阿顺和阿平他们都去陪着小掌柜的说话,你怎么不去?你是姑娘,小掌柜的肯定更喜欢你。” 段元秀巴掌大的脸上绽起一抹涩然,轻声说道:“谨哥,我不知道说什么,你知道的,我嘴笨,万一像上回一样惹得小掌柜不高兴了,反而不好。” 章谨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眼低垂了脸的段元秀,“元秀,小掌柜不是那种小鸡肚肠记仇的人,你说的,她肯定早就忘了。” 段元秀听到章谨说起青果不是小鸡肚肠还记仇的人时,手里洗菜的动作僵了僵,稍倾撇了撇嘴角,“是吗?可我还是不敢去。” “元秀……”章谨无奈的轻喊了一声。 只是回答她的是段元秀乌黑黑的头顶。 文晋昭从外面回来时,直接喊了青果去他东厢的屋里。 “这是你要的图纸,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青果将她大至的想法跟文晋昭说了,文晋昭便想办法找了个从前在城里帮你造过园子的匠师,让他照着青果的意思画了份图。 接过文晋昭递来的图,青果把它在书案上摊开。 这个时候,忙了手里的活的章平几个都跟着走了进来,就连段元秀也在章谨的拉扯下,战战瑟瑟的走了进来。 一见青果摊在桌上的图,几个半大的孩子顿时便连连惊呼。 “好漂亮啊,小掌柜的,这是哪里?是秀才给您画的画的吗?” 青果呵呵一笑,指了文秀才说道:“秀才之乎者也念得不错,画画,特别是画园子,可不是他的长项!” 文晋昭被青果说得脸上一红,不服气的说道:“谁说我不会画画了,我画画的画那才叫一个细致,只可惜你们不知道罢了!” “嗯?”青果打趣的朝文晋昭看去,“你是说城里贵香院问你买的那些画?” 一听青果说起贵香院,文晋昭眼睛就差瞪成了铜铃,他抬手,指了青果,吃吃说道:“你……你怎么知道,贵香院……” 青果嘿嘿一笑,对文晋昭眨了眨眼,“秀才,你难道没听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文晋昭一跺脚,转身忿忿的往外走。 嘴里念叨着“难怪孔圣人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不逊,远之则怨……” 青果站在身后,看着文晋昭在小院里打着转转,心情难得很好的哈哈笑出了声。 章顺则不解的看向青果,“小掌柜的,贵香院跟秀才买的什么画啊?” 当然是春宫画了! 青果也是偶然间知道,当年文晋昭父母还在世,他父亲久病时,迫于生活压力,不得不替贵香院画春宫图赚取银两替他爹治病!不过,当他爹和娘相继过世时,他便中断了这门生意。让贵香院的老鸨好一番抱怨!只因,后面的人都没他画得好! “是啊,小掌柜的,秀才画的是什么啊?”章谨也好奇的问道。 青果呵呵一笑,淡淡说道:“当然是美人图啊!” “美人图?”章平不解的说道:“那秀才生什么气!” “谁知道呢!”青果无所谓的说道:“许是,他觉得跟贵重香院有来往,辱了他秀才的名声。” 以章谨为首的几人,便点了点头。 读书人要面子,他们还是知道的! 只有段元秀不动声色的撩了青果几眼,然后,又看了看院子外面还在绕着圈圈的文晋昭,唇角几不可见的翘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好了,叫秀才进来吧,这图我还有几处要修改修改。”青果说道。 章平立刻便大声喊道:“秀才,小掌柜的说这图她还有要修改的地方,你快进来。” 文晋昭没法,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进来。 青果便跟他一一指出,图上哪些地方还要动动,文晋昭拿笔一一记了下来。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算是按照青果的意思,把要修改的地方都一一作出了注明。文晋昭放了手里的毛笔,起身卷了画轴便要出门。 “嗯,我看天不早了,我跟你一起走吧。”青果喊住了文晋昭。 文晋昭看了看外面的天,果然,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 “行,那就一起走吧。” 等离了作坊,两人走在路上。 青果问道:“秀才,明年的乡试,你有没有打算参加?” 大宣朝的科考和有记载的历史朝代一样,分为乡试、会试、殿试。 文晋昭已经是秀才出身,是有资格参加乡试的,只是之前因为经济窘迫才一直没有进展。他当然想步步高升了!一听青果的话,当即便兴奋的说道。 “小掌柜的,你不是说要三年后,才资助我科考的吗?怎么……” 青果暗暗的叹了口气,兄弟,我这不是步子迈大了,怕扯着蛋,迫不及待的想找个靠山吗? 嘴里却是说得正义凌然,“哎,我那是逗你的,你是有才之人,我自是希望能一朝金榜题目,而不负十年寒窗苦读!” 文晋昭步子一顿,目光幽深的看着青果,“小掌柜的,你真的相信我?” “当然。”青果点头,目光比文晋昭看起来还要真诚,还要热切,“秀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声,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你不能因为之前的磨难,就否定了自己。” “我没有。”文晋昭激动的说道:“小掌柜的,我一直都相信我自己。” 青果闻言,暗暗的吁了口气,那就好,你要是自己都没没自信,我还相信谁去。 “林姐姐也是这样说的,她说,我一定能金榜题名!” 青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跌倒在地。 林姐姐!哪个林姐姐? “秀才,你说的林姐姐是哪个林姐姐?我娘吗?” 文晋昭清秀的脸上绽起一抹略为羞涩的笑,摇了摇头,“不是,是你三姨!” “我三姨?”青果无比感谢自己有一颗强大的心,她怔怔的看了文晋昭,“秀才,什么时候我三姨,成了你的林姐姐了?” “她比我大,难道我不应该叫她姐姐吗?”文晋昭不解的看了青果问道。 青果深吸了口气,“我三姨比你大几岁?” “那个……”文晋昭嘿嘿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三姨,比我大三个月!” 你妹! 青果差点就爆了粗口。 大三个月就是林姐姐,那大三年岂不是成了林阿姨! 好吧,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什么时候,他们俩个这么熟了? “那个,秀才……”青果,想了想,问道:“你跟我三姨关系是不是很好?” 文晋昭连连摆手,一边摆手,还不忘左右四方查看,压了声音急急的说道:“小掌柜,这话不好说的,要坏了你三姨名声的,我一个穷秀才没关系,她一个弱女子……” 呃! 青果目光直直的看着文晋昭。 文晋昭急得不行的脸,在看到青果直直的目光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稍倾,他轻轻的垂下头,轻轻的说道:“小掌柜的,我对你三姨没坏心思,我就是……” “嗯?” “我就是……就是觉得她挺不容易的。” 好吧,男女的感情都是从最初的触动开始,很显然,林小桃的遭遇触动了文晋昭心底某根叫同情的线。只是,她有责任让文晋昭认清楚,他对林小桃到底只是单纯的同情,还是因为同情而衍生出了爱情? “我三姨她很坚强!” “我知道。”文晋昭连忙说道:“我没有想到,她被黄掌柜的那样中伤,还能每天都笑呵呵的面对着生活,换个人,早就一根绳子把自己给吊死了!” 青果点头。 黄保忠的那份休书,但凡是个懦弱些的女人,怕都得当场一头碰死。可惜,林小桃不但活下来了,还活得好好的! 青果忽然就有点理解,文晋昭为什么对林小桃会动心思了! 果然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菟丝草这样的女子的! …… 老话说,腊七腊八冻死寒鸦。 青果赶在腊月十五那天给醉仙楼送了最后一趟货后,今年的供货就算是结束了,接下来,便是酬备过年的事。 不管叶家对她是什么态度,青果觉得自己不能忘了叶羽当日的援手之恩,所以在雪里蕻做成咸菜后,她不但让秦掌柜的捎了一箩筐给人在京都的韩光华,她还给叶家送去了一箩筐。 腊月二十四,青果叫上已经放了学假的罗小将还有青萍,三人去了趟石圳村,给林善文送了趟年货,又托林正达送了些东西去三坑子村给罗兴祖。 青果便也知道了,她大舅和五丰村司家姑娘的八字合得很好,年一过,林家便会正式上门提亲! 等林正达从三坑子村回来时,也捎了罗兴祖的几句话给三姐弟。 “你爹说,他做不到不管你爷和奶,可是他也不想连累你们,以后就这样过着吧。” 青果顿时没了言语! 到是之前略略带着希望的罗小将和青萍听了林正达的话,脸色一瞬间变得比鬼还难看。 “过就过,他以后别后悔!”罗小将吼了一声,气得转身跑了出去。 青果叹了口气,对林正达说道:“那就这样吧。” “果儿……”林正达欲言又止的看着青果。 “什么事?”青果朝林正达看过来。 林正达涨红了脸,半响才轻声说道:“你爷和奶好像要把孙寡妇说给你爹!” “什么?” “这事,你看怎么办吧!那孙寡妇你也知道的,这十里八村的不知道多少男人上过她的床,听说,你大伯父还跟她有一腿呢!” 青果气极反笑,冷冷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事我管不了。我爹他要是真娶了这孙寡妇,大不了,我就当他死了!” 哎,青果真有一种,是包子就别怪狗惦记的感觉! “果儿。”罗小将闷声走了进来。 “嗯?”青果看向罗小将,“哥,你有事?” 罗小将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这事肯定是我大伯撺掇着的,我们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青果点头,从前他们一家还在村里时,这事就有过,也是罗兴财撺掇着的。现在,这事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哥,你打算怎办?”青果看向罗小将。 罗小将抿了抿嘴,“富贵不是在说亲吗?” 亲果挑眉。 青萍却是吓了一跳,失声问道:“小将,你打算干什么?” “不干什么,找个能治大伯父的人嫁进去,看他以后还做这缺德事不!” 青果点头,“哥,我觉得这主意行,我大伯父就是那种看银子跟狗见了屎一样的,私底下我们贴补那姑娘一些,姑娘就是个母夜叉,他肯定都能让富贵娶回去。” “那这事得抓紧,舅不是说,爷和奶在替富贵相看吗?可得赶在前里头!” “嗯,这事我们托给舅来打听吧,先把人打听下来,看看这十里八乡哪家的姑娘是个历害的!”青果说道。 罗小将转身就大喊出声,“舅,舅你过来,果儿有话问你。” “哎!” 林正达和林方达急急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 青果嘻嘻一笑,朝林正达说道:“大舅,前阵子姥姥不是替你打听亲事吗?这十里八乡的,你知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历害点?” “历害点?”林正达不解的问道:“什么样叫历害?” “嗯,就是像我奶那样的,没理能争三分理,有理就能作死你的那种!”青果说道。 “有,有一个!” 林正达还没出声,林方达在一边喊了起来。 青果朝林方达看去,“小舅,哪家的姑娘?你快说。” “也是五丰村的,那姑娘姓苗,叫苗翠花!”林方达说道:“我听人说,那姑娘敢在大街上扒人男的裤子!” 呃! 青果跟罗小将面面相觑,这确实是够彪悍的! “那扒裤子也不算是历害吧?”青萍弱弱的说道:“再说,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是真的,说是那人把她弟弟给打了,她愣是按着那人狂揍了一顿,末了还把人家的裤腰带都给扯了!”林方达急急说道。 “行,就这个吧!”青果拍板说道。 林家兄弟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青果,为什么打听这事。 青果嘿嘿一笑说道:“我大伯那么关心我们家的事,他家的事我自然也应该关心关心了,不是听说我爷和奶在给富贵找媳妇吗?我们帮一把呗!” “你是说,你要把那苗翠花说给富贵?”林方达睁了眼看向青果,错愕的道:“那……那可是个……” “那肯定会是个好媳妇!”青果截了林方达的话。 姐弟三人,一离开石圳村,罗小将就找人去办这件事。 有罗小将张罗着这事,青果就将心思放在了即将要到的除夕。 她的意思,原本是想让章谨几个和文晋昭同她们一起过,不过章谨的意思却是,还是他们几人带着段元秀过,青果也没勉强。 文晋昭自是万般高兴跟她们一家过的,青果更是偷偷的发现,文晋昭送了一根他亲手雕的花木簪子给林小桃,不过被林小桃拒绝了! 青果很是惆怅了一番,觉得她家三姨真的太煞风情了!可是男欢女爱的这种事,外人是万万不能轻易插手的。青果除了在一边看着干着急,别的办法也没有。 等一挂除夕炮竹放了,吃了年夜饭,这忙忙碌碌的一年也就算是过去了。 ------题外话------ 别急,最多还有二章,就是第二卷了。第二卷男主肯定得占大戏份。 ☆、89三姨生子 时间一晃,转眼便又是一年过去。 元狩十九年! 青阳镇一处一进四间的小院,庭院里一棵歪脖子发了一树新绿嫩叶子的枣树被风吹得如同笑岔气的大姑娘,东摇西摆着。 枣树西边对着的西厢房外,身形秀镌如一杆翠竹,穿一身天青色儒衫的文晋昭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转着圉子。 文晋昭不时的抬头朝屋里张望,每每忍不住想要冲上垂着门帘的厢房,都会被一只瘦小的手给扯了回去。 “你干什么啊,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转得我头晕,你给我一边呆着去。”青果一把将文晋昭给推到了一边。 文晋昭被青果推得一个踉跄,“扑通”一声,扑到了西厢房的墙上,恰在这时候,屋里响起林小桃细细碎碎的痛吟声。急得文晋昭当即就大声喊了起来。 “桃,桃,你怎么样了!” 屋子里,林氏正帮着满头大汗的林小桃擦额头上汗,听得文晋昭这碎了心似的一声吼,吓得手一抖,等回过神来,她回头就对外吼。 “文晋昭,你瞎嚷嚷个什么啊,小桃这才刚开始发作,还早着哩,你没事看你的书,写你的字去!” 屋子里正闲坐着说话的稳婆和被雇来侍候林小桃的葛嫂子,齐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稳对林氏说道:“林娘子,说起来,你这妹妹真是好福气,我给那么多妇人接生过,从来没看到过像文举人这样疼媳妇的!” 葛嫂子连连附合道:“是,是,我们家老爷待太太那真是一万个好!” 文晋昭过了元狩十八年的乡试,现在已经是举人。 林氏听得失笑。 可不是么,打从林小桃发作进了这待产的屋子,文晋昭就好似生孩的是他一样,时不时的在外面大呼小叫一番。 床上的林小桃深吸了口气,对身边守着的林氏说道:“姐,你去跟晋昭说声,叫他去看书,再过两个月就是春闱了,不能叫他分了心!” 林氏笑着对头发被汗水浸湿的林小桃说道:“傻小桃,这个时候,他要是还看得进书,就不是他文晋昭了。” 林小桃听得一怔,稍倾,脸上却是绽起一抹幸福的笑。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生,甚至已经做好打算,一辈子就一个人过了。可谁知道,文晋昭却正式的上门提亲,并且允诺,即便她一辈子不能生,他宁愿文家断后也绝不纳妾! 谁晓得,天可怜她,却让她在婚后三月,便诊出喜脉! 林小桃正想着,身下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痛,那痛说不出的难受,就好似有只手把在她体内,拉伸拖拽一样,硬生生的要将她扯裂,那种感觉。 “唔……” 林小桃闷哼一声,一把抓住了林氏的手,等那阵痛过后,她张大了嘴,像缺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桃,你要是痛,你就叫出来吧。”林氏心疼的看着脸色青白的林小桃,“别忍着,越忍越痛。” 林小桃却是摇头。 “姐,我不痛。” “傻瓜,哪有女人生孩子不痛的!”林氏一边探手去拭林小桃又一轮的汗水,一边说道:“这男人啊永远不知道,女人这一辈子有多难!” 请来的稳婆跟着附合道。 “林娘子,文太太是个有福的,遇上个知道疼媳妇的,这痛啊也就不痛了!你是没看到那起子黑心的男人,女人在家生孩子,他们还在院子里抱着粉头寻欢作乐呢!” “可不是吗,这女人生孩子就好似锅边跑马,凶险的不能再凶险,可到了这起子没良心的男人眼里,就好似母鸡下个蛋那样!哎,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啊!文太太,您真是福气好,举人老爷长得又好,又疼您,您这要是一举得子,往后可就真是密罐里过日子了。” 林小桃这还吱声,门外把耳朵贴着墙听动静的文晋昭,却是大声喊了起来。 “小桃,你别怕,我喜欢闺女,你生什么我都喜欢,你千万别怕啊……” 他一嗓子嚷出来。 屋子里的稳婆并着林氏齐齐怔了怔,等回过神来,三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陪着文晋昭在外面等的青果就差冲文晋昭竖大拇指了。 这可真是太给力了! “小姨夫,你是真喜欢女儿还是想安慰我小姨啊?” 文晋昭正跳着脚,想张望屋里的动静,听到青果的话,当即想也不想的说道:“小掌柜的,我什么在你跟前打过谎?本来就是上天额外的赠送,为什么还要执着送的是什么呢?” 青果到没想到文晋昭能说出这话来。 但回头一想,也是,文晋昭当初娶林小桃时就知道,林小桃是不能生的。可他不但娶了,还是八抬大轿三书六聘以正妻之礼迎林小桃进的门,甚至当众允诺,此生绝不纳妾!可是突然间,林小桃就有喜了,转眼间,这孩子就要瓜熟蒂落了。可不就是上天的恩赐吗?! “哎,小姨夫,你急也没用,不如我们来商量下给小姨肚子里的孩娶名的事吧!” 青果可怜文晋昭急得不行,有心找点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想,文晋昭却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跟你小姨把名字都取好了。” “哦?那说来听听。” “男孩叫文天赐,女孩就叫文如意,喜欢她一生事事如意!” 还真是言简意赅,直指中心! 青果眼见是怎样也不能分散文晋昭誓要同林小桃同难共痛的决心了,干脆就不吱声了,去正屋搬了个椅子,干脆坐在枣树下晒起了太阳。由着文晋昭还是个猴子一样一会扒墙角,一会儿扒门缝! 眼见得半个时辰过去了,屋子里还是没有要生的动静,青果坐得腰都麻了,干脆就站起来在院子里走着小步,活动开来。 却见屋子外头,一名身长平立的少年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人还没到跟前,远远的就打了招呼。 “小姨夫,小姨她怎么样了?” 文晋昭一见来的是文书琦,连忙上前一把扯了文书琦到跟前,“书琦你来得正好,这都小半个时辰了,她小姨还没生下来,不会有什么事吧,要不你进去看看?” 没等文书琦吱声,青果已经是走了过来,没好气的冲文晋昭翻了个大白眼。一把扯了文书琦到一边,问道:“书琦大哥,你咋来了?” 文书琦腼一笑,轻声说道:“爷爷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我还带了枝老参过来。” 话落,自袖笼里摸了一枝有些年头的老参出来,“果儿,你让个人拿去切片,等会让小姨含在嘴里,提提力气。” “哎,我去弄,我去弄。”文晋昭二话不说,拿了文书琦手里的老参转身就去了厨房。 “要不要我帮忙?”文书琦上前一步问道。 文晋昭摆手,“不用,不用,你在这呆着就好,万一她小姨有个事,你好帮忙!” 文书琦便安静的站在那,与青果轻声的说着话。 “书琦大哥,你有好久没来酒楼了。” 文书琦一听青果的话,顿时便羞红了脸,垂了眼睑,轻声说道:“最近铺子里忙,走不开!” 青果嘻嘻一笑,问道:“真的?不是因为你跟我姐订了亲,你好羞才不来的?” “不……当然不是的。” 文书琦白皙的脸顿时红得好似不染了胭脂。 林氏给青萍前前后后相看了小半年,就在她这个也没满意,那个也不喜欢时,文老帐房托人上门说媒了。 一知晓文老帐房是给自己的长孙说亲,林氏当下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 文老帐房是什么样的人?那是对钟氏有救命之恩的啊!再说这文书琦,林氏也是接触过的,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不说,小小年纪就跟他爷爷学得一手好医术。 林氏又问了青萍自己的意思,青萍自然是一百二十个同意!于是赶在去年中秋前,两人便把婚事给定下了,说好,今年的秋天的过门! 青果才要再打趣几句文书琦,屋子里忽的便响起林小桃的一声尖叫。 “啊……” 没等青果和文书琦反应过来,文晋昭已经是大步从厨房跑了出来,一边跑着还一边喊着,“小桃,小桃……” 眼见得文晋昭便要不管不顾的冲进屋里,好在文书琦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把给扯住了。 “小姨夫,你别急,先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晋昭站在门外便跳手跳脚的喊了起来,“大姐,小桃她怎么了?”没等林氏出声,文晋昭一把扯过青果,“小掌柜的,你进去看看,看看你家小姨怎么样了。” 青果刚要开口,西厢房的门“啪”一声被打开。 葛嫂子端了一盆红红的血水出来,跟正急得往前凑的文晋昭差点撞个满怀,要不是葛嫂子是个力气大的差点就将那一盆血水泼了文晋昭一身。 “啊!这么多血?”文晋昭顿时吓得脸无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哎,我说老爷,您就去书房里呆着吧,这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流血的?瞧把您给吓的。”葛嫂子不满文晋昭给她添乱。 “流……流这么多血!” 葛嫂子不耐的翻了个白眼,她算是服了自家老爷了,难不成你还真以为女人生孩子就跟母鸡下个蛋一样那么简单啊! “婶,我小姨她是不是开始生了?”青果适时的问了一句。 葛嫂子点头,“宫门开了,已经看到脑袋了!” “真的啊!” 青果乐得差点蹦起来,她可是听说有些女人生孩子,生个一天一夜的都会。她家小姨这从发作到现在开宫门生产才小半天的时间,也就是赶在午时前这孩子就能生好! 葛嫂子点头,去灶上重新提了一大桶热水,急急的重新进了屋子。 文晋昭自打看到那盆血水,已经是脚软的动也不动了,就靠在墙上喘大气了。 “小姨夫,你把切好的参片给我,我进给我小姨含着。” “哎,哎!” 文晋昭抖手抖脚的去拿参片,只是抬了几次手都没成功。 一边的文书琦看不过去,干脆就上手帮着给拿了。 青果才拿了参片要进西厢房,耳边忽的便响起一声“嘹亮”的哭声。然后,便是林氏喜庆的喊声。 “生了,生了,晋昭,小桃生了。” 文晋昭才要开口,林氏的声音又大力的响了起来。 “儿子,晋昭,小桃给你生了个大胖儿子!” 文晋昭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跌坐在了地上,红了眼眶,好半响才哽着嗓子喊了一声“姐,桃她还好吧?” “好,好,母子平安!” 青果跟文书琦于是齐齐走到文晋昭跟前,异口同声的说道:“小姨夫,恭喜你喜得麟儿!” 文晋昭抬手擦了把湿湿的眼眶,语无伦次的说着“同喜,同喜”之类的话。 青阳镇的另一处宅子里。 黄保忠神色怔忡的坐在院子里,目光茫然的看着天边大朵大朵的白云。他母亲刘氏则跪在正屋的香几下,手里捏着三枝香,嘴里念念有词。 “祖宗保佑,这次一定要是个孙子,求祖宗保佑……” 西厢房里,刘三凤撕心裂肺的喊着。 “保忠,保忠,痛死我了!” 刘三凤的娘赖氏,手里抱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娃娃从正屋里走了出来,对黄保忠说道:“保忠,放心,三凤这回肯定给你生个大胖儿子!” 黄保忠默然无语,仍旧目光怔忡的看着天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月前看到林小桃大着肚子跟文晋昭从街市走过的背影。 “哇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堂屋香几下的刘氏一阵风似的跳起,转身就往西厢房跑,一边跑一边问道:“生了!生的是什么?” 稳婆欢喜的声音隔着屋子里响起,“恭喜黄掌柜的,生了个女儿!” 才跑到西厢房门前的刘氏脚一软“扑通”一声跌倒在了门边。 抱着孩子的赖氏脸上生起一片讪讪的神色,稍倾,却是吊了嗓子一阵尖笑,说道:“女儿好,女儿孝顺,长大了会给爹爹买酒喝。” 软在门边的刘氏“嗷”一声便爬了起来,对着赖氏便骂了起来。 “滚你娘的蛋,我老黄家不缺买酒银子,我是瞎了眼了,会娶了这么个丧门星回来,除了会生女儿,她还会干啥!” 赖氏当即就不乐意了,跟刘氏对着骂了起来。 西厢房,刘三凤一听稳婆说生的是女儿,当即便嘤嘤的哭了起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黄保忠家隔壁的四喜走了进来。 “保忠哥,文举人家的娘子生了,听说生了八斤重的大胖小子。” 顿时满院子的鸡飞狗跳瞬间如同被涨滞般,静了下来。 只有赖氏抱在手里的孩子和西厢间才出生的婴儿还在哇哇大哭着。 刘氏收回挠赖氏的脸,回头怔忡的看着四喜,“四喜,你……你说什么?” 四喜缩了缩脖子,摸了摸袖笼里青果给他的两钱银子,咽了咽口水说道:“我说文举人他家太太生了,生了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 话落,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直到离得好远了,才拍了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刘婶那神态跟要吃人似的!” 话声一落,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老天爷啊,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啊!” 林小桃生子,青果在食为天摆了三天的流水席。 一时间,不但是青阳镇,就连十里八村都轰动了! 知道的谁不叹一声,这林家的小女儿真是福气好,以再樵之身嫁了个举人老爷成了官太太不说,还一举就得子!娘家更是给力,外甥女给办了三天的流水席!一时间无不在说这孩子真是个有福的! 文天赐满了月,文晋昭背着青果给准备好的盘缠上路了。 他要去参加今年在京都的春闱。 青果的意思,是想给他写张名贴,让他去了京都后顺便拜访下韩家,但被文晋昭拒绝了。等听了文晋昭拒绝的原因,青果也没勉强,只是在原本给文晋昭的银票上又加了几张。 “小姨夫,我把未来的荣华富贵可就全押你身上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文晋昭呵呵一笑,对青果说道:“小掌柜的,您未来的荣华富贵可不在我身上,我只负责你小姨的荣华富贵!” 呃! 青果看着耍宝的文晋昭,有时候真的怀疑,这人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吗?会不会跟她一样,是个西贝货呢?可要是个西贝货,怎么会不知道酸菜鱼呢?! 送走了文晋昭。 青果去了趟酸菜作坊,去年秋天种下的雪里蕻已经可以大批量的采收,作坊光靠章谨几个已经忙不过来,她便又买了几个夫妻工安排在作坊里。 但因为文晋昭去年就很少管理作坊,一直都是让章谨负责,前两天,听小二说好似章平几个跟一对隆孟的夫妻吵架,差点还打起来,青果因为忙着文晋昭进京赶考的事,一直没处理,现在,抽了这空,她打算去看看。 去作坊的途中,能看到她沿河而建的园子,在湛蓝的天空下,可以看到气势凌人的飞檐斗拱,青黛色的瓦片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芒。 园子的东面是开阔的离河水面,清湛湛的水,一眼能看到江心去。园子的南面则是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荷塘,在荷塘的中间,青果让人修出一条栈道,人走在其间,如同置身于花的海洋。而园子的北面,则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平地的尽头是连绵起伏的芦苇。 青果原想在那片平地种上几株百年老桂,在置上些个石桌石椅,以供文人墨客作诗谱曲的,地因考虑到,若是这运河不修,离河的水年年都要那样涨一涨,石桌石椅好说,百年老桂却是要成短命桂。便将这事给先搁一搁,在那片平地上胡乱撒了些种子,看到时能长出些什么! 在那站了足有一刻钟,青果才转身朝五丰村走去。脑子里却是想着,园子是建起来了,得想办法让它尽快生钱才是,不然,空在那一日,就是一日的损失!还有那余下的几十亩地,也得尽快让人修整出来。 这酸菜作坊已经是上了轨道,一年近千两的毛利,是稳稳当当在手赚的了,现在是得想办法把油作坊建起来,把人给配起来。 这么一想,青果又觉得脑子快要转不过来了!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三个人来用。 “小掌柜的来了。” 耳边响起一声恭敬的喊声。 青果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酸菜作坊。 听到声音,作坊里的人都迎了出来。 为首的正章谨和章平几个,青果后买的那三对夫妻默了一默后,才跟着走了上前,远远的站人后。 青果点了点头,朝章谨说道:“我路过,进来看看,怎么样,最近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都按您的吩咐做着。”章谨陪了小心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正要拾脚往里走,目光一抬,便对上隐在人群里的段元秀。 二年的时间,段元秀的变化很是显著,若是她之前只是挂在树梢青青涩涩的小花骨朵,那么现在的她一定是那被雨水打过正含苞待放小花苞!一眼,便能直入心底! 四目相对,段元秀长长的羽睫轻轻一垂,瞬间遮去了眸中情绪,只留了一个饱满圆润的额头给青果,青果翘了翘嘴角。 “叫章平过来,我有话问他。”青果对章谨说道。 章谨一愣,看着青果的目光便有些闪跞,更甚至在那一瞬间,青果发现章谨飞快的撩了眼人群里的段元秀。 青果挑了挑眉头,对站在人群后的孟姓夫妻说道:“孟大哥,孟嫂子,你们也过来吧。” “是,东家。” 不同于章谨几个,随同孟家一起被买来的另外两对夫妻,一直称呼青果是东家。 章谨默了一默,对人群里略有不安的章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出来。 青果对余下的人说道:“好了,都去忙你们手里的活吧。” “是,东家(小掌柜的)。” 章谨在前面领路,一行人去了东厢房的管事房。 进了屋子,青果对章谨说道:“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出声,我问话,问到谁,谁回答。” 屋子里包括章谨在内的四人齐齐点头。 “章谨,前些天,章平和孟大哥是不是吵起来了?还差点打起来?” 章谨默了一默,点头道:“是的,小掌柜的。” 青果点头,然后看向章平,“章平,为什么吵架?” 章平飞快的睃了眼章谨,却在这时,青果咳了一声,目光瞬间锐利如刀的注视着他,吓得章平一个哆嗦,连忙低了头。 “回……回小掌柜的,是孟家两夫妻欺负元秀,我看不过去,就……就帮扯了几句。” 孟家的一听章平的话,当即便要开口,却是被她男人扯了一把。 青果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孟家两夫妻,对章平说道:“他夫妻两人怎么欺负元秀了?你把事情说一遍。” 章平抿了抿嘴,再次惶然的朝章谨看去。 章谨才要张嘴,青果已经似笑非笑的朝他看了过来,章谨一个瑟瑟,当即便闭了嘴,垂头不语。 章平无法,只得轻声说道:“那天元秀见着送来的菜,有些压烂了,就挑出来扔了。孟家的便说元秀不晓得过日子,好好的菜扔了,元秀跟她争执了几句,孟家的便元秀扔了菜全扔回元秀身上,我看不过去,就帮着说了几句。后来……后来,孟大哥就冲上来要打人!” “东家……”孟家涨红了脸,被她男人愣是扯着按到一边,“东家没问话,你说什么说!” 章平说完,惴惴的低了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青果听完,朝一边的章谨看去,“章谨,是这么回事吗?” 章谨头低得越发的低了。 “大哥!”见章谨不出声,章平急忙扯了把章谨,“小掌柜的问你话呢!” “我……” 章谨抬头,对上青果黑幽幽的眸子,在那对眸子里,他看到惶惶的自己。嘴巴张了几次,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青果笑了笑,“章谨,是章平说的那样吗?” 章谨才要开口,门外忽然响起段元秀的惊呼声。 “啊呀!” 章平一个健步便冲了出去,章谨脚步也跟动了动,但在抬头对上青果时,他生生的止了脚下的步子。 不多时,章平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青果笑着对章平说道。 章平憨憨一笑,“没啥事,就是元秀把水盆打翻了,湿了一脚。” 青果点了点头,朝章谨看去,“章谨,事情是像章平之前说的那样吗?” “是的,小掌柜的!” 这次章谨很是利落的答了话。 “东家,冤枉啊!” 孟家的一把挣脱了她男人的手,走到青果面前,白了脸说道:“东家,那天送来的菜都很好,就是有几片叶片子烂了,把叶片子摘了,菜还是能用的。可是元秀姑娘整棵的都扔了,我就说这扔了太可惜了,元秀姑娘便将那些菜兜头兜脑的往我身上扔。” “我男人看不过去,就说了元秀姑娘几句,元秀姑娘就哭着说我夫妻二人欺负了她,章平小哥不由分说的冲上来便要对我男人动手,后来还是被另外两个小哥扯回去的。” 孟家的说完了,转身就朝章谨看去,“谨小哥,你当日也是在场的,那些菜,你也看到的,你摸着良心说说,那些菜是整棵都烂了,还是只是烂了几片叶子?” “我们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不是东家给口饭吃,这会子还不知道在哪过的什么日子,东家心好,肯给口饭吃,不是应该什么事都替东家想着吗?为什么还要作贱东家的东西?” 章谨被孟家的问得脸红如血,怔在原地。看也不敢看青果一眼。反到是章平,嚷嚷着喊道。 “孟家的,你别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夫妻俩欺负元秀,怎么就成了我们欺负你们了!” 章平一边喊着,一边目光慌乱的朝青果看去。 “我要是说了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让我不得好死,叫我们孟家断子绝孙!”孟家的抬手指天就发起了毒誓。 她一发誓,章平呆住了。 他也想发个比孟家还毒的毒誓,可是…… 青果目光淡淡的掠过章平,最后落在章谨身上。 花苞儿一样的姑娘,别说本就有着一起长大的情份,便是没有,不还有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说词吗?! 章谨几个护着段元秀不奇怪,不护着才奇怪!只是,他们若是觉得这作坊是他们表忠心追姑娘的场所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章谨,去叫元秀进来吧。” 只是让青果没有想到的是,青果的话声才落,章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青果先是一怔,怔过之后却是失笑。 她目光冷然的看着跪在身前三步的章谨,一字一句问道:“章谨,秀才有没有教过你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 章谨咬了咬牙,看着青果的眸子深处生起一抹痛楚。 “小掌柜的,是我不好,我没有管理好作坊,您要罚,就罚我吧!” 章平一见章谨跪下,顿时便也跟着跪下了。 “小掌柜的,我……我……” 青果看着讷讷无语的章平,又看了看低垂了脑袋的章谨,嗤笑一声,淡淡道:“我是该说你们手足情深还是该说你们色迷心窍?” “小掌柜的!” 章谨和章平齐齐失色。 对段元秀的心思,他们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曾挑开这层窗户纸。 可是,现在就那样突如其来的被青果挑破了,一时间,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脸上的颜色,青红紫白的交替着。 “我跟你们四人签了五年的契约,这是第二个年头,还有三年!”青果看着章谨和章平两人一字一句说道:“或者,我可以提前两年同你们解约!” “小掌柜的,我们错了,是我们错了,你原谅我们这一回吧!” 章平“咚咚咚”的就磕起了头。 他一磕头,章谨也跟着磕起头来。 孟家的一看这形势,不由也跟着惶然起来,几番想张嘴求个情,可是在对上青果冷然的脸时,愣是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青果看着头磕得“砰砰”响的章谨和章平两人,暗暗的叹了口气。 这两人忠厚有余,却是灵气不足。 换成一般人,可能就想着趁这机会脱了身,就着学会的这手艺,自己去开个作坊了!虽然,当初她跟他们签五年约时,只讲明只管吃住,不付薪水。可是,这二年,逢年过节,她都给他们打赏,把这笔打赏存着,有了这门手艺,混个温饱真心不是问题! 青果却又哪里知道,不论是章谨也好,还是章平,又或者是外面的章陆和章顺,他们平常得的打赏,早买了东西去讨段元秀的欢心了! 青果叹了口气,还真就像罗小将担心的那样,把段元秀留下就是个麻烦精,或者她应该借这个机会,把人给赶出去? “章平,你去把人都喊到院子里,我有话说。” 章平惴惴不安的朝章谨看去。 青果不由就觉得好笑! 什么时候,她的作坊,她说的话还要经过别人同意了,才能吩咐下去! “小掌柜吩咐了,你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 章平连忙爬了起来,走了出去。 不多时,章陆他们还有另外两对夫妻都在小院里站好了。 青果起身对仍旧跪在地上的章谨说道:“起来吧。” 章谨站了起来,低垂了脑袋跟在青果身后往外走,不想,青果却是步子一顿,侧头撩了他一眼,冷冷说道:“章谨,你知道当初我小姨夫为什么替你取名为谨吗?” 走在青果身侧的章谨脚下一顿,只是不待他抬头,青果已经拾脚走了出去。 院子里章陆和章顺一见青果走了出来,连忙朝青果身后的章谨看去,只可惜,章谨一直垂着脑袋,任他们怎么看,也看不出章谨是什么表情。 反到是段元秀,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青果身上,目光闪烁,眉头轻蹙,微微抿着唇,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见人都到齐了,青果看了眼身后的章谨,对院子里的人说道:“叫你们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有两件事说一下。” “第一,以后章谨不再是你们的管事!”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青果又续续说道。 “第二,以后这院里的东西,不管是菜还是那些瓶瓶罐罐什么的,谁弄坏了,谁糟踏了,谁按价赔偿。” 青果的话声一落,院里哗啦一声,喧哗开了。 “小掌柜的,为什么?章大哥犯了什么事,要消了他的职!” 章陆和章顺当即围住了青果。 段元秀也是脸色一白,自然而然的朝章谨看去,但只一瞬,她的目光便转身了青果。 青果对一脸不解朝她看来的章陆和章顺说道:“犯了错,自然就要受罚。章谨处事不公,这管事之职,当然就不适合他当!” 章陆和章顺顿时明白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都朝段元秀看过来。 青果顺他二人的目光也看过来,四目相对,段元秀还没张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便有一团氤氲,眼一眨,豆大的泪水便掉了出来。 “小掌柜的,您别怪章大哥,是我不好,是我做错了事,您要罚,就罚我吧!”段元秀抽抽噎噎的边哭边说着。 她这一哭,章谨几个顿时便都一脸的难过,特别是章平,急得就差跳起来了。 “你错了?”青果呵呵笑着看向段元秀,“你哪里错了?你到是说说看。” 段元秀抿嘴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你不知道你哪里做错了,你认的哪门子错?”青果错愕的问道。 段元秀被青果问得一噎。 青果看着眼泪要掉不掉挂在眼睫上的段元秀,真心觉得这人真是投生错了时代,要是再晚个几千年,什么金鸡、百花、金熊、奥斯卡,舍她取谁啊! “小掌柜的……” 青果回头看向挡在段元秀跟前的章平,挑了挑眉头。 章平对上青果略显清冷的眸子,默了一默后,退了开去。 青果再次看向段元秀,唇角翘起一抹弧度,“元秀,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呆?” “小掌柜的,是我们做哥哥的没教好他,有什么责罚我们都愿领着,请您饶过元秀吧!” “是啊,小掌柜的!” 青果看着一拥而上的几人,脸上神色不变,只是目光淡淡的看着段元秀。 良久,就在众人忐忑不安,几近绝望时,青果开口了。 “你们都不问问元秀自己的意思吗?也许,元秀她其实也想换个地方呢?” 以章谨为首的四人顿时一僵,下一刻,齐齐转头看向段元秀。 段元秀似是难以承受这众多的目光,一个瑟瑟轻颤,垂了眼睫,哆着嗓子说道:“我……我不知道,我听从小掌柜的安排!” “元秀!”章谨不赞同的看向段元秀。 段元秀却是抽了抽鼻子,委屈的垂着脸,一语不发。 “小掌柜的,元秀还小,您……” 青果抬头朝章谨看去,稍倾,皮笑不肉不笑的挑了挑眉梢,淡淡道:“章谨,你真是白瞎了谨这个字!” 章谨跟着文晋昭识了不少字,虽然没学什么《三书》《五经》可是,较为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自然,谨之所指,他也明白!听了青果的话,章谨脸涨红如紫,一句话也说不出,但却仍是固执的看着青果。 青果点头,对章谨说道:“谁做错了事都要受惩罚,便是三岁的孩子错了也要罚,更别说是成人!你处事不公偏袒私心,所以我削了你管事之职。至于元秀……” 段元秀听到青果的话,蓦然抬头,便在青果以为她又要来一出,我见犹怜的戏码时,不想段元秀却是“扑通”一声,跪在青果脚下。 “小掌柜的,我……我确实不想呆在这了,我想给你当丫鬟!” “元秀!”章谨错愕的看着跪在青果脚下的段元秀,好半响才失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段元秀抬头朝青果看去,“小掌柜的,我不想在这,你让我去给你当丫鬟吧!我一定好好侍候你,绝不偷懒耍滑。” “噗嗤”一声,青果失笑出声。 要说,人生处处有惊喜呢! 她是怎么想,也没想到,段元秀会来这一出! ------题外话------ 一卷结束,明天二卷走起。 ☆、01九爷,你不认识我了吗 元狩十九年仲春,叶天赐从粉红打皱像只猴儿一样,长成手脚圆润没事自己抱着个布老虎吹泡泡的时候,文晋昭让人快马加鞭从京都送了好消息来。 他在春闱不负众望,考了二甲十六名的好成绩。 又说,这届学子是由今上亲自出题,孝王主考,是故他们都属于天子门生!他现在已经是翰林院庶吉士。 大宣国素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文晋昭打了一个这样的漂亮的先锋战,青果忽然就有一种感觉,说不得三十年后的文晋昭真就能入阁拜相! 青果收到信,立刻和林小桃着手准备一干事宜。 果然,收到信的三天后,便有绑大红花的官差一路敲锣打鼓上门报喜。 林小桃少不得将准备好的银两拿了出来打赏,又从食为天订了一桌酒席款待官差。等将大红喜报贴在堂屋的中央,林小桃抱着林天赐给文家列祖列宗上香梵告时,不仅镇上的乡长让人送了贺银来,就连县太爷也专程让人送来了贺银。 青果跟林小桃一商量,便又给她买了两个婆子并两个八、九岁的丫鬟侍候着。文家热热闹闹的地了吵了三、五天,才渐渐的回归平静。 等春天过了,夏天来临时,青果建在离河岸边的园子也开张了! 青果将文晋昭写的“人间天上”的字让人制了牌匾悬在园子的正门上,然后又特意进了趟城,先去的叶家,只是这次她却是连魏紫都没见着。青果也不恼,回头就去求见了县太爷家的夫人,并兴城另外一些较有头脸的夫人和太太。 冲着文晋昭的名声,不任是县太爷夫人还是另外那些乡绅名流家的当家太太,都很给脸,应了青果的邀请。或许原本只是面子情,但当来了一次后,这些夫人太太们顿时就如同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隔三差五的就来青果的园子办场联谊会。 日子一天天如流水一般奔流向前,这天,青果在园子里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后,看着天边挂着如银盘似的月亮,突然就兴起了夜游的兴致。 因着林氏留在镇上打理食为天,园子里最大的boss就是她自己,所以也不需要向谁请示,青果嘱咐了园子里的值夜的婆子几声,转身就沿着荷花丛中的那条栈道摸去了河边。 夜色下的离河幽幽深深的如同一潭深墨,只有天边的一轮圆月洒下浅白的冷光落在水面上如同碎了一地的银锭子晃荡着。 夜风夹着河面的湿热迎面而来,青果快速的脱了身上的衣裳,将它们裹好,用荷叶包着,藏在一丛草窝里,便后她穿着改良版的内衣一个利落的纵身一跃,如同鱼儿般,“扑”一声,入了水里。 因为是在夜里,即便青果自信能在离河两岸游十个来回,这个时候,她也不敢往河心处游,只是在略略靠近深水的地方嬉戏一番。 便在青果游得浑然忘我时,河面上忽的便晃吱晃吱摇来了一叶小舟。 “公子,要说小老儿也是借你的光,在这青阳生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遭夜里出船呢!” 站在船首穿一身白衣,腰间系着三四个荷包的少年公子,闻言回头对船夫淡淡一笑,扯了嘴角说道:“是吗?老丈,不满您说,其实我也是头一回。” 船夫呵呵笑着,正欲回少年的话,不想少年却是手一抬指着不远处高高挑起的红灯笼问道:“那是谁家的宅邸?怎的这个时候还这般热闹。” 船夫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稍倾,呵呵一笑,说道:“公子,那可不是谁家的宅邸,那是食为天小掌柜新开的园子,听说啊,这园子里的姑娘不但个个貌若天仙,还都是兰心慧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嗯?食为天!”少年微微蹙眉,稍倾撇嘴一笑,对船夫说道:“那这园子的肯定是日进斗金了?” 船夫摇头道:“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这园子里来的都是城里那些有钱有势的夫人和小姐,而且一来就在这园子呆上个小半天。” 少年微微翘起的唇角僵了僵,有那么半刻钟才慢慢的展开,轻声问道:“来的都是夫人和小姐?” “是啊,小掌柜的还给这园子取了个好名,叫什么人间天上!”船夫摇头啧啧叹道:“听说啊那牌匾还是请文大人题的。” “文大人?”少年怔了怔后,说道:“可是今年的新科进士,文晋昭,文大人?” “哎,就是他!”船夫呵呵笑了几声后说道:“公子,您不知道吧,这文大人是小掌柜的亲戚,听说文大人拿这小掌柜当亲闺女看待呢!” 少年点了点头,月色下,便见少年如美玉雕成的五官,秀而挺拔的眉峰微微一挑,细长的眸子里便如流星般划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诮之色。 少年不再言语,船夫便也不敢造次。 一时间,便只听到隔着河岸若隐若现的丝竹之声,以及水拍岸边的哗哗声。 “哎呀!” 一声惊呼突然响起。 少年不由回头朝船夫看去,“老丈,怎么了?” “公子,那……那边有人落水了!” 船夫指着岸边的某一处,对少年急声说道。 少年顺着船夫的手指看过去,漆黑的河面,只看到一浪一浪的水波,哪里能看清有没有人!正要开口说老丈是不是看错了时,却豁然看到一个水面上一具小小的身板正随波起伏。 “快,老丈,快把船开摇过去。”少年对船夫连声说道。 船夫应了一声,连忙的忙脚乱的将船调了个方向。 青果才试着砌底放松让自己浮在水面上,身体跟着波涛一起一伏,正琢磨着那银盘似的月亮里到底哪里是树,哪里是砍树的吴刚时,耳边忽的响起一声“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青果一惊,身体顿时失起了平衡,下一刻,整个人便往水底沉了下去。 “啊……唔……” 青果结结实实的喝了两口水,就在她试着调整姿势,憋了一口气脚尖一点,人要往向上游去时,下一瞬,腰间却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带,吓得青果才憋下的那口气瞬间又乱了。气一乱,她人再次往水底沉去,水不要命的往喉咙里灌! 你妹啊! 这真是走多了夜路遇见鬼。 难不成,她小命就要交待在这不成? 会不会穿回去? 算了,与其期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还不如想办法自救。 人生的美好才刚刚开始,她连享受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怎么就能这样悄无生息的死去! 想到这,青果顿时静下心来,努力去跟缠着腰间的那股力量搏斗。 等她手摸到腰间,想要瓣开那股力量时,却豁然惊觉那好像是一只人手时!再镇定再坚强的青果也瞬间崩溃了。 “鬼……咕咚、咕咚……鬼……咕咚、咕咚……” 青果眼一翻,被她自己想像的那个“鬼”吓晕过去了。 片刻后,水面响起“哗啦”一声。 船夫连忙拿了船浆去够浑身*的少年,“公子,抓着船浆,我拉你上来。” 少年一手托着青果,一手抓着船夫递出的船浆,“老丈,你船上可有旧衣旧衫?” 船夫怔了怔后,连忙点头说道:“有的,有的,公子还是先上船来再换身衣衫吧。” 少年想着自己手底下那片滑溜,暗暗的叹了口气,对船夫说道:“老丈,你还是先扔一身下来吧。” 呃! 船夫怔了怔后,很快明白过来,连忙自舱底摸了一身衣裳扔给了还在水中的少年。 等少年将青果胡乱一裹,在船夫的帮助下将青果弄上小船后,他自己则一个利落的纵跃,下一刻,便站在了船上。 只是,等他看着船板上,双眼紧闭,眉头蹙得死死的青果时,少年好看的眉头差点就拧成了一股绳。 死了吗? “哎,公子快把这姑娘肚子里的水按出来。” 少年点了点头,蹲下身,双手往青果腹部略略用力。 如此几次,还是不见青果醒转。 “公子你用点力啊,不用力,这呛进去的水吐不出来,可真就没命了!”船夫急声说道。 听了船夫的话,少年两手干脆按着青果的腹部狠狠的一压。 “唔……噗……咳……” 青果感觉整个肺部好似被人拿刀割成了五六块,痛得她恨不得把肺都咳出来。 耳边响起一道庆幸的声音。 “好了,好了,没事了!” 青果努力止了咳声,抬头往上看。 对上少年犹如被水淋过的精致眉眼,然后,下一刻,她便怔在了那。 怎么会是他? 难道刚才水里的不是鬼? 是他以为有人落水,才下水相救? “你怎么样?没事吧?” 青果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怎么会深夜落水?” 青果怔忡。 他不认得自己了? 少年见青果不语,只是用一对又黑又亮如同浸在一汪白水银里浸着的黑水银一样的眸子瞪视着自己,他不由便挑了挑眉头。 从前也曾听人说过,有些人受惊吓,会突然间失去记忆! 难道,这小姑娘也是如此? 少年微微倾身,以至他发上的水珠“啪哒”一声,落在了青果的眼上,青果眼睛一眨,水珠如同泪珠一般滚落,她长长的羽睫如同蝶翼般在他眼下抖动不停。 他便也看清了她微微翘起如同一管玉萧般的鼻梁下,嫣红似新剥石榴的唇边有一粒芝麻大小的胭脂痣。 呃! 原来一个人脸上的痣也能长得这样小巧可爱? 就在少年几乎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颗胭脂痣时,青果却忽的睁开了她漆黑如宝石的眸子,四目相对,少年细长的眸子里忽的便生起一抹窘态。 “九爷,你不认识我了吗?” 被呼作九爷的叶羽身子一僵,下一刻,霍然目光一凝,如利刃般朝青果看去,那样冷然寒凛的眸子,就好似青果与他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与此同时,他的身子也是急急的往后退了退,与青果拉开了一臂的距离。 青果相信,如果这不是在船上,叶羽同他拉开的不会是这一臂之距,只怕是一丈之遥! “九爷……” 叶羽却在转眼间便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他拧眉头朝青果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蹙眉想了想,末了才犹疑着问道:“你,是罗青果?” 青果点头,“是啊,九爷,我是罗青果。” 随着青果的自承,似乎叶羽眸子间的那抹锐历轻减了不少,但那种戒备警惕却仍个隐隐存在,并没有让青果感觉到消失。 这是怎么了? 那个从前虽然冷傲但却待人和善的少年公子怎么突然间会变成眼前这般? 青果茫然的看着如同明珠蒙尘的叶羽,心头生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罗姑娘,你怎么会深夜落水?”叶羽拉开与青果间的距离后,轻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家应该就在这青阳镇上吧?” 青果点头,“九爷,我不是落水,我其实是在嬉水。” “嬉水?!” 叶羽惊怔的看着青果。 青果脸上绽起一抹浅笑,点头道:“是的,因为天气太热了,所以我就想趁着夜里没人来水里消消暑。” “那你怎么会……” 叶羽话没问完便反应过来。 自己和船夫都以为青果是落水,冒然施救,不想却吓到了本就会水的青果,这才有了刚才的这一出误会。 想明白了,叶羽冷俊的五官间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窘然。 青果没有错过他脸上的神色,笑了笑,说道:“九爷,你让船夫把船靠岸吧,我衣服还在岸边藏着呢。” “好,好,好。” 叶羽一连应了三声“好”,当下,连忙叫船夫靠岸。 “九爷,我一直想好好谢谢您,可一直没机会,您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明天在人间天上设宴向您答谢,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人间天上?! 叶羽忽的抬头朝岸边那隐在夜色下巍巍的建筑看去,忽然便福至心灵,当即失声问道:“罗姑娘,人间天上的东家是你吗?” 青果笑着点头道:“回九爷的话,没错,那是我开的园子。” 叶羽再次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怔在了那。 虽然想像是一回事,可是当想像真的成为一种现实,他忽然就发现,要接受,其实真的有难度! 眼前的小姑娘虽然已经不似他初见时那般瘦小,相貌更是出落得令人眼前一亮,但看着身高却只及自己肩下的青果,叶羽仍旧没有办法把她想像成一个园子的老板! 见叶羽怔忡不语,青果抿了抿嘴,再次笑了问道:“九爷,我是真的想谢谢你,没有别的意思。您知道的,当初如果没有您的那张名贴,我的路走不到这么顺!” 青果的话打断了叶羽思路,他的目光再次看向神色一片真诚,目光清澈的如同离河水一般的青果,不由自主的便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的,明天什么时辰?” 青果想不到叶羽真的会答应她的邀请,一怔之下后,连忙说道:“什么时辰都可以,明天人间天上不接外客,只接待九爷一人!” “那到不用。”叶羽摇头道:“那样的话,我一个人听不完姑娘们的曲,也看不完园子里的风景,还是照常营业吧。” 青果正欲点头说好,不想叶羽却又突然补了一句。 “不过,罗姑娘我要一间最好的雅室!” “那是当然。”青果连忙说道:“九爷您放心,我肯定给您留间最好的!” 小船靠岸,青果裹着船夫的那身长衣下了船,眼瞅着小船载着叶羽消失在河面,向远处划去。直到,连人看带船看不到影了,青果才一转身,寻了她自己的衣裳走到荷叶深处,换下身上湿透的衣服,穿上自己的衣裳,朝园子走去。 回了自己的屋子,青果让人给送了两桶热水来,洗过正准备歇息,下面值夜的婆子忽然寻了来,说是丘管事求见。 丘管事是青果月前找来打理酸菜作坊的管事,这个时候找来,应该是有事。青果想了想,便让婆子把丘管事请去了她专门接见客人的屋子。 丘呈年约三旬,年轻时便跟着城里的一家管事当学徒,好不容易学成了,熬成了个小管事,谁知道那家铺子的主家生意做失败了,被人逼债,连夜卷了铺盖逃走,剩下来的他和几个管事一年的工钱没拿着不说,还被讨债的给揍了一顿。 青果也是通过秦掌柜的把他给找来的,只因为这丘呈是个再忠心不过的,没拿到工钱不说,还掏了自己的私钱替东家了了一些债务! “丘叔。” 丘呈一见青果进来,连忙放了手里的茶盏,站起身给青果行礼,“东家。” 青果之前跟丘呈说叫她果儿就行了,可丘呈坚持礼不可废,任何时候任何场地还是管青果叫东家。 青果对丘呈笑了笑,示意丘呈坐下说话,等丘呈坐了下了,青果才开口。 “丘叔这个时候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丘呈忠毅的脸上便生起一抹犹疑之色,青果看得生疑,不由便放了手里的茶盏,正色道:“丘叔,有事你只管说好了。” 丘呈抿了抿嘴,点头道:“东家,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既然事情叫我发现了,我就不能不来跟你说一声。” 青果点头,等着丘呈往下说。 “章平、章顺几个最近跟城里的鸿福酒楼的包掌柜私下接触有些频繁,东家,您看,要不要找他们几个说说?” 鸿福酒楼跟醉仙楼是兴城最有名的两家酒楼,两家也一直较着劲,打擂台。但自从青果给醉仙楼供她自制的酸咸菜后,鸿福酒楼便技输一筹,这包掌柜的其实也来找过她几回,言下之意是愿意在醉仙楼给的价钱上加上一点,想要跟青果合作,但被青果拒绝了。 现在,章平、章顺几个跟包掌柜私下接触……青果扬了扬眉头,难道她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好的,丘叔,这事我知道了。”青果对丘呈说道,端了桌上的茶盏,“新到的龙井,丘叔偿下。” 丘呈笑着点了点头,端了桌上的茶盏。 啜了口茶后,青果对丘呈说道:“丘叔,元秀最近怎么样?” 当初青果招丘呈时,特意跟他叮嘱了,让他看着点段元秀,现在听青果说起,丘呈放了手里茶盏,想了想说道。 “东家,我自问阅人虽不是无数,还是有点识人之明的。可是,这段姑娘,却真心有几分捉摸不透!” “哦!” 青果一时不由来了兴趣,要说这段元秀也算是个人物,你说她是小白花吧,可是并不是每个人看她都觉得楚楚可怜。可你要说她是个绿茶婊吧!这姑娘又时不时的来一出逆转剧情,青果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人格分裂! 就像当初哭着喊着要给青果当丫鬟,等青果让她签生死契,她又立马反悔了! 其实青果当初想过,如果章平几个要背主,那一定就是这段元秀撺掇的。可眼下,丘呈只说段章平几个不提段元秀,她才会提上那么一句,不想丘呈却给了这么一个模糊的答案。 “丘叔,这话是怎么个意思?”青果看向丘呈。 丘呈笑了笑摇头道:“东家,我其实原本也认为章平几个是为着段姑娘才会跟包掌柜的接触,可是这几日私下看来,又似乎跟段姑娘没多大关系。” “丘叔是从哪看出来的呢?” “不瞒东家,我私下撞见几回段姑娘训斥章平几个,她好似并不赞成章平几个跟包掌柜见面!”丘呈说道。 青果挑了挑眉。 脑子里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姑娘的段数又高了! “那丘叔,您说这事跟她到底有没有关系呢?”青果笑着问道。 丘呈被青果问得愣了愣,好半响,愣是不曾开口说句话。 良久,青果几乎打算端茶送客时,丘呈却开口了。 “东家,这事我不敢说一定和段姑娘有关系,但是我和章平、章顺几个他们呆了也有段日子了,他们的为人,我还是能看出一二的,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章谨四人之前是乞儿出身这事,到不是青果有意告诉丘呈,而是丘呈自镇上别的人嘴里听说了。是故,心里对青果他是实打实的敬佩和尊重! 这年头为富不仁的多,有钱有良心肯怜悯人的真的是少得可怜! 青果笑了笑。 丘呈虽然没明说,但很显然,丘呈也觉得章平几个这是被段元秀给坑了!只是,坑的手段还有点高,愣是把她自己给摘出来了! 青果甚至相信,就算是哪天东窗事发,章平几个肯定还会力保段元秀,就像当日一样。 一时间,青果真心悔得肠子都绿了,当时真就不应该妇人之仁,直接在城里买几个人多简单,何必弄这么尊神放作坊里,现在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丘叔,你说我给元秀安个什么名,才好把她赶出去呢?” “啊!” 丘呈错愕的看着青果。 青果翘了翘唇角,对丘呈狡黠一笑。 “丘叔,我是觉得这条美人蛇越来越危险,说不得哪天就要狠命的咬我一口,到时,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她这样一说,丘呈原本错愕的脸色渐渐平复,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东家,要治一个人太简单了,随便一个理由都把她辗到泥土里去,只是……” “嗯?”青果朝丘呈看去。 丘呈略略想了想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只是,东家未必狠得下那心!” 青果听了丘呈的话不由便失声笑了出来。 丘呈的意思,她明白。 其间或许有对她心性的考虑,但更多的则是认为她既能因为怜悯而给章谨几个一个活命的机会,如今又怎么能狠下心,亲手毁了自己的当日的成果? 青果不欲多说,要怎么做,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丘叔,不早了,您先回去吧,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好!” 丘呈当即站了起来,向青果抱手一揖,然后在婆子的引领下退了出去。 送走丘呈,青果想着明天要请叶羽的事,第一次请客,请的又是这么一位高大上,青果觉得还真是有点小小的心理压力。 “庄婶,你去请了玉莲姑娘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门外候着的庄婶应了一声,回头便去了园子后面小院,几个姑娘的住处。 园子里共有四位姑娘,分别是玉莲、金莲、红莲、彩莲。 四个姑娘,琴棋书画以玉莲为首。 不多时,玉莲便带着她的贴身小丫鬟桔梗跟在庄婶身后走了过来。 青果当初买人时,考虑的最多的是姑娘们的才艺,对于长相倒不是那么在意,只要求五官端正,别歪瓜裂枣见不得人就是了! 是故,即便是为首的玉莲长相其实也只不过是中上之姿,但却因着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缘故,气质很是不错!再加之脾性平和,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任谁见她第一面,便会被她身上的那种亲和感而触动! “东家!” 玉莲才进见着青果,便屈膝福了一福。 青果笑了说道:“玉莲姐姐不必多礼,我找你来是有事跟你商量,你坐下说话吧。” “是,谢东家。” 玉莲在青果的下首搭了半边屁股坐了,微微垂了下颌,一副乖巧安静的样子。 青果看着她这副样子,想着,怪不得那余下的三个莲时不时的要背着她闹出一番动静,就她这样的,简直就是只乖乖兔,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服众的! 唉!青果暗暗的叹了口气,自己当时也是一时糊涂,她就该把最拔尖的金莲捧成头的,这样也省得这姑娘背地里总被欺负! “玉莲姐姐,金莲姐姐她们最近没欺负你吧?” 玉莲一听,连忙抬头摇手,“没有,没有,金莲她们待我都很好,没有欺负我。” 青果笑了笑。 有没有欺负,她怕是比玉莲自己都还清楚,但连苦主都没异议,她自然也就不方便出头了! “玉莲姐姐,明天我要招待一位客人,我喊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下,明天你弹什么曲子的事。” “东家你想听什么曲仅管吩咐,我一定照着你的意思来!”玉莲连忙表态。 青果笑了笑说道:“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我之前也没想到能遇上他,曲子吗,我到是想到一首,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 “东家可以说说看。”玉莲想了想,轻声说道:“即便我不会,还有金莲和红莲、彩莲三位妹妹,总有一个会的!” 青果笑了笑说道:“是一首古筝曲《夕阳箫鼓》,不知道玉莲姐姐会不会?” 玉莲等青果话声一落,便笑了说道:“东家,这首曲子会到是会,只是我弹得不是很好,到是金莲她弹得不错。” 青果不由便愣了愣,《夕阳箫鼓》是一曲描写江南夜月的曲子,照理说,这样的曲子应该是玉莲这种心性的人更适合,怎么会是金莲呢?要说《十面埋伏》这种杀气腾腾的更适合金莲才是! 但即然玉莲这样说了,青果即便不信,也不可能驳了玉莲的话。 青果略作沉吟后,对玉莲说道:“那行,你先回去吧,顺便告诉金莲一声,让她来一趟。” “是,东家。” 玉莲起身屈膝福礼退了下去。 等离了屋子好远。 玉莲身侧的桔梗不解的问道:“姐姐,你明明比金莲姐姐弹得好,为什么却说自己弹不好呢?” “傻丫头,你不懂。”玉莲脚下微顿,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荷香,轻声说道:“等你大了,你就明白了!” “姐姐,你是怕明天你得了东家的欢喜,金莲姐姐合着红莲还有彩莲姐姐又一起欺负你吗?”桔梗歪了脑袋说道:“姐姐你也真是的,刚才东家都问你了,你为什么不告诉东家,让她替你讨一个公道呢!” 玉莲看着义愤填膺的桔梗,探手摸了摸她的头,劝慰道:“好了,别多说了,快去叫你金莲姐姐一声,就说东家找她!” 金莲的容色在玉莲之上,是二十一世纪流行的锥子脸,细长眉,丹凤眼。只是在这个时代长着这种面相,便成了小妇脸! 这是青果几经观察才得出的结果,来她这园子里的夫人太太们,不是鹅蛋脸,就是圆圆白白似月盘的大圆脸,看着就叫人喜庆。而这些夫人太太们家的小妾什么的,便都长成了金莲这模样! “东家。” 同样的,金莲也有一个小丫鬟侍候着,她给小丫鬟取的名叫扶桑。 金莲一进屋,也给青果屈膝福了一礼,只是态度不是那么的恭谨。好在,青果也不计较。她反正买她们之初就言明了,她们得罪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许得罪客人!不然,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四个莲打小就是在人手底下看脸色吃饭的,或许心里对小小年纪的青果不是很敬服。但自己的身契在青果手里,便是偶有小心思,好在一直也只是私底下闹闹。青果也就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在她来说,这四莲只要把客人招待好了,让人家来了一次还想来两次,待她恭不恭敬,她无所谓。反正,她们又不能骑到她头上去! “金莲姐姐坐下说话吧。”青果指了身下玉莲适才坐过的椅子说道。 “谢东家。” 金莲轻移莲步,在椅子里坐定,等看到桌上那盏还没撒下去的茶盏时,忍不住便撇了撇嘴。 青果笑了笑,对庄婶说道:“庄婶,去给金莲姐姐上过一盏茶!” “是,东家。” 等庄婶重新上了盏茶,金莲看了青果说道:“东家,我听桔梗说你找我来,是想让我明天招待客人时弹一曲《夕阳萧鼓》?” 青果点头。 “为什么?”金莲皱了她细细长长的柳叶眉,对青果说道:“明明玉莲比我弹得好,怎么反而是我,不是玉莲?再说了,东家你之前找的就是玉莲啊!” 呵!这眼药水给上的! 青果睃了眼很是一脸不解的金莲。 她要是真的只是个小姑娘,怕是就让金莲成功了吧? 明面上金莲是说玉莲弹得比她好,但实际上何偿不是向青果告状,就差没明说了,玉莲她不把你这个小东家看在眼里呢! “嗯,我之前也以为是玉莲弹得比你好,可是玉莲说,是你弹得比她好。”青果笑了说道:“要说,你们真是感情好呢?个个都这么谦逊,你谦我让的!” 金莲就差呸一声,啐了青果一脸。 狗屁的你谦我让,姐这是在给上眼药水,你看不出来啊! 可是,对上青果笑盈盈的眸子,金莲却是一句不逊的话也说不出,只是讪讪的点头道:“东家你也知道,我们四姐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自然不一样!” 青果点头,对金莲说道:“嗯,我明白,这样自然是最好的。”话落,话锋一转说道:“我来跟你说说我明天的安排吧。” 金莲连忙敛下杂七杂八的情绪,对青果说道:“东家,您说。” 生意上的事,金莲还真不敢马虎。 别看这小东家年纪小,可是当初买她们时就放狠话了,她们姐妹几个要是敢坏她的生意,她就敢转手将她们卖到下等的窑子里去,让她们一辈子都烂在那! “嗯,明天园子除了接待那位客人,不接待其它客人,我打算在荷塘那边稍稍布置下,到时你就在荷塘那边弹筝。” 金莲听得愣了愣。 关闭整个园子只为接待一个客人! 这人是谁? 这人跟东家是什么关系? 玉莲她知道吗? 如果知道了这个人重要到让东家愿意闭园一日,只为接待她一人!玉莲她还会如此惺惺作态吗? 金莲想得很多,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我听东家的!” 青果笑了笑,忖道:难道是当日自己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把这几个莲都给吓住了?才会让她们背着她小动作无数,但当着她,却是唯她是从! “行,那你回去吧,把这曲子好好练练的,东家我难得请回人,可别让我把面子给找不回来!”青果说道。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金莲连连摆手,赌咒发誓的说道:“东家放心,我虽不能把它弹至天籁之音,但绝对让您的客人余音绕耳,三日不绝!” “好,”青果点头道:“能让这位客人满意了,回头我赏几件头面。” “一言为定!”金莲当即说道。 青果点头,“一言为定。” 送走了欢天喜地的金莲,青果又在琢磨明天的菜单。 等定好了四道冷菜,四荤四素八个热菜,三更鼓响在耳边响起。她这才觉得累了,打了哈哈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庄婶提了个红纱灯,尽忠尽职的跟在身后。 园子是三进民居的改良版,本着男女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将园子里的男女严格分隔开来居住。 青果从前院大堂走到她住的屋子走慢些要一刻钟的时间,因为有点累了,走的便有些快,但便是这样,耳边还是听到了一些或高或低的声音。 她步子一顿,朝声音的来源地看去。 “东家,”庄婶见青果顿了步子,略一站,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想了想,说道:“要不要,我去说一声?” 青果听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用,事情没闹到我跟前,随她们去,闹上来了再说。” 庄婶撩了青果一眼,脸上满是不解之意。 青果也没解释,重新拾了步子往回走。 她不可能告诉庄婶,与其让四个莲一心团结来想着怎么对付她这个东家,她宁可她们私底下闹些小矛盾,好让她省点事!前提是这些小矛盾不影响她的利益。 就如,眼下,因为金莲想表现,连夜练琴,引起了红莲和彩莲的不瞒,三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着! 走着走着的青果,忽然就笑了笑。 “东家,你这是……”庄婶总觉得她家这小东家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青果摆了摆手,示意庄婶不要多话。 至于,她刚才笑什么,她当然更不会告诉庄婶。 她是想到,明天叶羽知晓她为设宴款待他而清场时,叶羽会是什么样一副神情! ------题外话------ 哎,真心不容易,男主终于出来了。 小六,你会给大家一个怎样的惊喜呢? 来猜猜吧,亲们。 ☆、02小人多作崇 兴城县东大街的祭酒胡同叶府。 叶羽恭恭敬敬的给叶老夫人磕了三个头后,叶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姚黄几乎是抢着上前去扶叶羽,但叶羽却在她手伸出的一瞬,干净利落的起了身。 姚黄伸出的手僵在那,但在她抬头对上自家叶羽较之两年前越发俊逸的脸庞时,姚黄脸上绽起两抹红晕,恋恋不舍的退了下去。 叶老夫人待叶羽在身侧下首的椅子做定时,目光和蔼疼惜的打量着这个将近两年未见的儿子,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母亲,您不必难过,儿子很好。”叶羽见叶老夫人眼眶泛红,连忙安抚道。 叶老夫人叹口气,抽出帕子拭去眼角的湿润。 叶羽是她的老来子,四十岁的年纪才生下他,本着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的习惯,对这个老来子,她也好,老爷也好,都是疼爱有加。 可是,谁又能知道,偏偏那么大的一件事,却会落在他身上! 想到这,叶老夫人心里对叶老爷叶明霖,那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当时得到叶大老爷让人送回来的消息后,叶老夫人甚至抱着,万一幺儿受无枉之灾断送性命,她也不活了,干脆一碗砒霜让始作俑者叶老爷和自己一起陪着儿子去死! 万幸,老天垂怜,这回有惊无险。 叶老夫人这里心绪翻腾,那里叶羽也是百般滋味心头缠杂。 他离家之前,叶老夫人还是一头黑发,现在却在她鬓角两边多了几缕银丝! “这次的事多亏了大伯父帮忙周旋,不然……” “哼!”叶老夫人轻啊一声,打断了叶羽的话,“他也不是单纯为你,大家同树连枝,我们有个什么事,他自然也逃不开,说起来,他帮你也是帮自己!” “可是……” 叶羽还欲替自家大伯辩解几句,不想叶老夫人因为这次叶羽尚主的事对叶大老爷那也是恨之入骨。 当下挥手说道:“羽儿,你不用多说了,娘心里有数。” 见叶老夫人这般坚决,叶羽便是心里再有话,当下也只能默然。 一时间,偌大的堂屋安静了下来。 不论是屋外还是屋内的丫鬟婆子们大气也不敢出! 叶老夫人抬头看了眼叶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天麟他长高了不少吧?这屋子里没个孩子安静的让人有些索然,有时候,我总好像听到天麟和姵雯的笑声。” 叶羽闻言抬头看向叶老夫人,嘴角翘起一抹弧度说道:“嗯,天麟长高了不少,他在皇宫很得十一皇子的喜欢,就连太后娘娘也时常夸他!” 叶老夫人听了叶羽的话,脸上便绽起一抹由衷的笑。 “天麟是个聪明的孩子,嘴又甜,太后娘娘喜欢他也是情理中的事!” 叶羽点头。 “羽儿,你过完年就十七了。” 叶老夫人忽然开口说道。 叶羽心下一个咯噔,不由抬头朝叶老夫人看去,“母亲,孩儿……” 叶老夫人慈和的看着叶羽,温声说道:“娘想好了,在青州府给你说门亲,我们家好久没有添丁加口了!你成亲了,等你媳妇过门给生个大胖小子,我们这屋子也就热闹了。” 叶羽蹙了蹙眉头,朝叶老夫人看去,但在对上叶老夫人鬓边的银色时,微微的蹙起的眉头不知不觉便松了开来,他点头说道:“一切当以为母亲的意思为重。” 叶老夫人眉眸间的笑意便愈浓。 “羽儿,你喜欢怎么样的?你告诉娘,娘好托人帮你找!” 叶羽笑了笑,轻声说道:“只要母亲喜欢的,我都喜欢。” “胡说!”叶老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却是嗔怪道:“你的媳妇是跟你过一辈子的,自然是要你喜欢才是,娘能陪你多久?什么娘喜欢的你就喜欢!你喜欢的,娘当然就喜欢!” “哎呀,老夫人,这是我们九爷孝顺您呢!”姚黄忍不住的在一边插嘴说道:“这天底下,怕是再没有比我们九爷孝顺的了!” 话落,目光痴痴的看向眉目含笑的叶羽,手里的块鹅黄色的帕子就快被扭成了咸菜干! 叶羽轻垂的眉目间几可见的掠过一抹不虞,但眼角的余光对上叶老夫人笑得合不拢的嘴时,那抹不虞便也渐渐散去。 叶老夫人朝姚黄看去,笑着斥道:“就你这小蹄子最会说话!” “老夫人!”姚黄掩嘴笑道:“奴婢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难道说实话也不行吗?那奴婢也太冤枉了!” 叶老夫人抬手指着姚黄对魏紫说道:“看看,看看。你明明跟这猴儿同时来我身边的,她一天能把你一个月的话都说了。” 魏紫看着姚花笑道:“这样岂不是更好,要都像奴婢似的,老夫人您怕是越发的冷清了!” 叶老夫人看着自己身边这两个她一手调教起来的大丫鬟,又看了看一侧唇角微翘,丰神俊逸的叶羽。想着,之前就有打算让姚黄去侍候叶羽,却因为之前尚主的事而耽搁下来,现在儿子都十六岁了,谁家十六岁的爷还是雏! 这么一想,叶老夫人便开口说道:“羽儿,你院里就只有红笺这一个大丫鬟吧?” 叶羽霍然抬头朝叶老夫人看去。 叶老夫人见叶羽朝她看来,笑眯眯的说道:“姚黄是我一手调教出来,娘把她赏给你,怎么样?” 姚黄顿时羞得两脸如同火烧云般,又是紧张又是期盼又是兴奋的看着叶羽,生怕叶羽说过不字。 虽然,她知道自己是老夫人早就属意要给九爷的通房丫头,可依着老夫人对九爷的疼爱,只要九爷说个“不”字,老夫人肯定就不会为难九爷! 姚黄就差双手合什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了! 叶羽略一沉吟后,轻声说道:“母亲,您也说了,您这屋里太静了,有姚黄在,你这里也热闹些,儿子不忍心横刀夺爱。” 姚黄原本涨红如血的脸,一瞬间惨白如纸,她哆了唇,又是委屈又是不解的看着叶羽。 难道她不够漂亮吗? 老夫人屋里几个丫鬟,她若是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还是说九爷他……他看上了魏紫? 这么想着,姚黄顿时用一种夺夫之恨的目光狠狠的盯了魏紫一眼,下一瞬,紧紧的抿了嘴,不让自己当场哭出来,可眼里的泪却是打着转儿的要往外跑! 叶老夫人明显也很意外。 她想了想朝叶羽看去,柔声说道:“羽儿,娘要是觉得冷清了,可以再买几个小丫头进来,你不用……” 叶羽摇头,打断叶老夫人的话。 “娘,您要真疼儿子,就把您屋里的豆绿给儿子吧。” 叶羽的话声一落,屋子里响起两声吸气声。 前者是叶老夫人,后者则是眼泪忘了流的姚黄,就在姚黄几欲脱口而出,问句为什么时,却是叶老夫人的声音轻轻响起。 “豆绿,她才多大!你要她去,她能干什么?” 豆绿今年才九岁,是叶老夫人三年前买进来的小丫鬟,那个时候是为着让她陪朱姵雯玩,才买来的。 叶老夫人要给叶羽的是个通房丫鬟,现在叶羽要个才留头的小丫鬟,这叫什么事?! 叶羽却是笑了说道:“儿子知道从前姵雯表妹还在府里时,豆绿这小丫头没少跟着姵雯表妹她折腾吃食,正巧儿子院里少个手巧的,母亲若是舍得,就把这小丫头给我吧!” 他这样说,叶老夫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就应承下来了。 “姚黄,你去跟豆绿说一声,让她从明儿起,去九爷院里侍候。” “是,老夫人。” 姚黄便是再有不甘,也只能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姚黄一走,叶老夫人使了个眼色给魏紫,魏紫屈膝一福,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叶羽见魏紫也走了出去,不由便拧了眉头朝叶老夫人看来。 叶老夫人轻声笑了笑,挑目看向他说道:“羽儿,娘要把姚黄给你的用意,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叶老夫人的话声才落,叶羽顿时闹了个满脸红,一时间连正眼看叶老夫人的勇气都没,他微微撇了眸子,正想着怎么开口时,叶老夫人却又说道。 “羽儿,你是不是不喜欢姚黄?那你喜欢哪个?你告诉娘,娘肯定把她给你!你放心,豆绿我也给你。” 呃! 叶羽很是无奈暗暗的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晓母亲要把姚黄给他的用意,可是,他真的不愿意去睡一个自己没有感觉的丫鬟,而且以后还要把这个丫鬟扶妾,让他横在自己和妻子之间! “母亲,您的用意,儿子明白,只是……” 叶老夫人笑眯眯的问道:“只是什么?” 叶羽摇了摇头,略略一笑后,抬头对叶老夫人说道:“母亲,等儿子有了媳妇后,再说这件事好不好?” “傻瓜!”叶老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说道:“你都有媳妇了,娘还赏什么人给你,没事惹你媳妇嫌啊!” 叶羽第一次用一种他从没用过的动作,挠了挠头,略为尴尬的朝叶老夫人笑了笑,轻声说道:“可是孩儿不想委屈她!” “嗯?”叶老夫人不解的问道:“委屈?委屈谁?” 话说出口,似乎便没那么难。 叶羽想了想,略略组织了下语言后说道:“儿子的意思是,儿子不想在成亲前,屋里有别的人,这样,往后不管娶了谁,儿子屋里的那个人都会成为我和她之间不愉快的因素!” 叶老夫人拧了眉头,不高兴的说道:“这样善妒的女子,她也进不了我叶家的门!” “不是……”叶羽连忙摆手,“母亲,是儿子自己的意思。” 叶老夫人看着眉间略显急色的叶羽,良久,不发一语。 叶羽说了那一句之后,也没再多说。 母子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最终,还是叶老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一句。 “痴儿,真不知道哪家女儿修了几辈子福,能嫁给你为妻!” 叶羽笑了笑。 叶老夫人出身名门,父亲是内阁大学士,位极人臣。嫁给叶老爷后,虽然叶老爷脾性有些特别,身边也有三三两两的妾侍。但对叶老夫人却是给予了正妻所该有的尊重,也给了她男人能给的柔情蜜意,可以说,这一辈子,叶老夫人过得还是平安顺遂的! 若说有什么违背她心意的,也就是叶羽这个幺儿,总让她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既然是叶羽自己的心意,叶老夫人肯定不能再强求。当下,便撇了这个话题说起,这次春闱的事来。 “你这次能取得一甲第三名的成绩,你大伯父怕是也出了不少力,中秋节的时候,我会让管家比往年多备些礼仪进京。” 叶羽点了点头。 母亲能跟大伯父友好往来,他自是求之不得! 叶老夫人又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是留在翰林院任职,还是打算外放?” “儿子还没想好,大伯父也说不急,让我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叶羽说道。 叶老夫人点头,按她的意思来说,她其实还是希望叶羽能留在翰林院的,到不是为了那什么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而是觉得外放,就算是能谋个富庶之乡,可终归是背景离乡,到时几年不见儿子一面,她到时怕是要生生想死! “娘的意思是,你不如就留在翰林院。”叶老夫人一边打量着叶羽的神色,一边缓缓说道:“娘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你留在翰林院,你大哥也在,娘到时也搬回京都去,这样一家人都在一起。” 叶羽点头,“母亲,我会认真考虑您的意思的。” 叶老夫人点头。 这个老来子,打小虽然主意大,但一旦做出了承诺,便无任如何不会反悔,现在既然说考虑她的话,那肯定就不是敷衍。 叶老夫人沉甸甸的心顿时便松了松。 天晓得,自打她知道叶羽被点为探花时,她是又高兴又害怕。 高兴的是这个幺儿没让她失望,害怕的是他遭受前次之事,心灰意冷之下,谋个外放,她当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还好,还好……叶老夫人打算给大慈寺的香油钱再添一百两银子,谢谢菩萨保佑! 叶老夫人又问了叶老爷几句,等从叶羽嘴里知晓,叶老爷早在半年前就跟着友人游山玩水去了时,气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她还以为叶老爷为叶羽的事在京中周旋,谁晓得……叶老夫人半天吐出了一句“这个混蛋!” 叶羽眼见叶老夫人一脸不高兴,便在一旁插科打诨的劝解了一番。 好在叶老夫人也习惯了叶老爷的不着调,几句话下来,心情便也舒畅开了。眼见天色不早,想着早些让叶羽去歇息才好。 “魏紫,姚黄还没把人喊来吗?” “回老夫人,喊来了,只是见您和九爷说得高认,不敢进来打扰!” 叶老夫人便回头对叶羽说道:“不早了,你去歇着吧,那个豆绿喊来了,你就带回去吧。” “是,孩儿告辞,母亲早些歇息。” 叶羽起身告辞。 叶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叶羽离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道了一声,“痴儿啊,痴儿!” 次日,叶羽陪着叶老夫人用过早膳后,饭后,与叶老夫人说与朋友有约,中午便不回来吃了。 叶老夫人到也没多说,只叮嘱他少饮酒,不要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便放了叶羽离开。 叶羽看着时间还早,想着,离京之前,听韩光华说过要来兴城,便去了趟醉仙楼。 不巧,秦方告诉他,他家大公子是说要来兴城,但临时因为与兴城千里之隔的鹿县分号出了点事,需要他去处理,他便转道去了鹿县,怕是要迟几天才到兴城。 叶羽坐了坐,跟秦方聊了聊天,已时三刻,才起身前往青阳镇。 青阳镇。 青果是鸡叫头遍就爬了起来,亲自去市场选了些新鲜食材不说,还亲自动手收拾,更是亲自上厨。 等四个冷盘做好,四荤四素的八个热菜也准备得差不多时,又让庄婶给备了热水,洗去一身的油烟味,又觉得熏炉里的香太浓,连声吩咐人去荷塘里剪了几枝荷花回来插。 一切准备妥当后,又想验证下金莲隔着荷塘演奏的效果如何,一时间不仅她自己忙得像陀螺,就连园子里的一干人也被她折腾的鸡飞狗跳! “东家,您这请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瞧着,这天子出行怕也不能让您如此吧?”红莲掩了嘴,吃吃笑道。 站在她身侧的彩莲附和道:“是啊,东家,您这忙进忙出的,我怎么有种见婆婆的感觉呢?莫不是,您今天请的是您未来的婆婆?” “哎,要真是未来的婆婆就好打发了,可惜他不是!”青果叹道。 她的话越发引得红莲和彩莲起了兴趣! 连忙围了上前,啧啧道:“东家,这都说,女人最怕的就是见公婆,怎么到您这,却变得婆婆好侍候,客人难接待了呢?”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青果嘿嘿笑道:“你说,我未来的婆婆要是见着我有这样一份家业,她是不是得上赶着拍我马屁,指着我年年给她孝敬银子?” 红莲和彩莲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连连点头。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东家将来不管嫁的谁,就算不喜欢她,冲着她这份家业,也不能为难她! “那东家,你这见的到底是谁?”红莲和彩莲异口同声的问道。 青果翘了唇角,淡淡道:“恩人!” “恩人?” “没错恩人!” 红莲和彩莲还欲再问清楚些,恰在这时,一阵悠悠扬扬的旋律响起,因着隔了半片荷塘,音色便有几分飘飘缈缈的空灵之感。 偌大的园子,因着这突然而起的筝曲,原本还有着的嘲杂之音,忽的便慢慢的静了下来。 青果靠坐在临了荷塘的窗口,窗外是碧翠欲滴的荷叶以及点缀其间亭亭玉立如豆蔻少女般姿容妍丽的满池荷花,听着隐隐约约的琴声,莫名的心里就好似注入了一股清泉一般,让她整个人感觉轻了一轻! 这或许是青果自打穿越以来最惬意的一刻,空灵的琴音,安静的午后,秀丽的景致,一切美的就像是一场梦。 叶羽在被婆子迎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场景。 穿一身湖兰色半臂襦裙的小姑娘姿态慵懒的斜靠在竹木帘下,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细细的绒毛好似渡上了一层金色,小巧的鼻翼轻轻的扩张着,唇角下的那粒胭脂痣也跟着灵动起来! 最先发现叶羽的是红莲和彩莲,两人原本是想着没什么事,回自己屋里去,不想一抬头,便对上了如青松翠柏般的立于堂前的叶羽。 等看清叶羽那如清风朗月般秀丽的面孔时,两人齐齐的怔了怔,下一瞬,却又齐齐失态惊呼出声。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 她两人这一出声,不但惊醒了沉思的青果,同时也让微微出神的叶羽恍然回神。 青果一回头,在看到含笑而立温文儒雅如美玉的叶羽时,连忙站了起来,迎上前,一面对领人进来的庄婶斥道:“庄婶,客人来了,你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老奴想通报的,可是这位公子不让。”庄婶在一边委屈的说道。 叶羽含笑对青果说道:“是我听着琴音入耳,又见你们沉迷其中,怕扰了你们的雅兴,才没让通报的。” 青果闻言,便笑了笑,等看到身侧的红莲和彩莲还怔在那时,不由便拧了眉头,轻轻的咳了咳。 红莲和彩莲如梦初醒,连忙屈膝向叶羽行礼。 “奴婢红莲(彩莲)见过公子。” 叶羽摆手,转而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怎么我一路走来,园子里不见一个客人?莫不是,你今天真就只招待我一人?” 青果轻轻一笑,回头示意红莲和彩莲退下,又吩咐庄婶,让人沏了茶送上来。 这才对叶羽说道:“怎样,九爷可看见了我的诚意?” 叶羽听青果这般一说,不由便哑然失笑。 “罗姑娘,这又何必?如此,倒叫我心生不安!” 青果笑着请叶羽入座,指了窗外的那片荷塘说道:“九爷且看看,此间景色如何?” “确实很好,颇有几分人间天上之韵!” 青果轻轻一笑,眼见庄婶已经奉了新沏的茶上前,青果起身,亲自将茶盏端到叶羽身前的桌上,“九爷,请喝茶。” 叶羽端了茶盏,才揭开茶盖便闻到淡淡的清润的茶香,待看到白瓷盏中茶汤清澈明亮,端起细细一品,入喉口感鲜爽浓度相当,叶羽暗暗赞了一句“好茶”。 放下茶盏,叶羽抬头,目光掠过青果落在窗外那被轻风吃起如同绿色波浪的荷叶,不由说道:“罗姑娘,你这园子生意应该很好吧?” 青果笑了笑,说道:“还行,也就是混口饭吃。” 叶羽闻言,看了青果一眼。 青果翘了翘唇角,说道:“九爷,您看,是现在让人上菜,还是再续杯茶?” 天气热,其实叶羽到宁可就这样坐着喝杯茶吃几盏点心,但既然已经准妥当,他自是顺势而为,当下点头说道:“上菜吧。” 青果便喊了门外侍候的庄婶,让她开始上菜。 这边厢,荷塘那边的金莲得了话,便开始轻轻拨动琴弦。 琴音入耳,叶羽隔了些距离往外看,只看到荷塘之间有座竹制凉亭,隐隐约约飘动的白纱间,似是有女子素手轻拨。 此情此景端只有人间天上才有! 叶羽忽然间就将此前京都那些不快齐齐放下,此刻,他的眼里和心里,是一种沉淀后的淡泊和宁静。 一直悄然关注着他的青果,不由便微微的吁了口气。 她似乎在那么一瞬间,又看到了当日初初相见时那个容貌眣丽却脾性傲然的贵公子! 青果悄然的放下手里的筷子,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不去打扰已然忘我的叶羽。 这里的静悄悄和后院的热闹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玉莲姐姐,你是没看到,那公子,是我从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公子,真不知道他跟我们东家是什么关系?”红莲说道。 玉莲笑了笑,打趣红莲道:“你才见过多少人,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别不信!”红莲不服气的对玉莲说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去问彩莲,她也见着的。”话落,便转头去看彩莲,却见彩莲整个人痴痴呆呆的浑然不在状态,不由“噗嗤”一笑,指了彩莲说道:“你看,这人到现在还没回神呢!” “彩莲,彩莲……”红莲上前去闹彩莲。 “哎呀,你干什么,这么大喊大叫的,小心东家知道了,骂死你!”彩莲对红莲轻声道。 红莲笑了说道:“东家现在可没那个功夫来骂我,她招待那位仙人似的小公子还来不及呢!” “哎,是啊,我算是知道东家为什么要清了园子来接待这么一位客人了!”彩莲重重叹了口气后说道:“这样的公子,身边放着谁怕也是对他的一种玷污吧!” “啧啧啧”红莲摇头,抬手指了彩莲的额头,不客气的说道:“你这三魂失了二魂半的模样,莫不是还想着那位公子?” “你不想?”彩莲不客气的反击红莲,“你不想,你不回屋去睡你的大头觉,在这说什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着嘴。一时,到是把一边的玉莲给忘了。 玉莲蹙了眉头,不由自主的便朝前院的某个方向张望了一番,一时间不由便暗暗后悔,不该把今天抚琴的机会推给金莲,不然,她到是可以看看那到底是个怎样的神仙公子! “玉莲姐姐,要不,我们陪你再去偷偷看一眼?”红莲没错过玉莲适才的那一瞥,提议道。 玉莲连忙摇头,“不,不,千万别去,等会惹恼了东家,就糟糕了。” “哎,东家才多大的人,她哪里知道什么!”红莲撇嘴说道:“那样神仙似的公子,就是让我给他当个打扫丫鬟,能日夜见着,我也甘心啊!” “哎,可不是嘛!”彩莲附合道。 玉莲掩嘴轻笑,“好了,都别说了,让人听去像什么话!” 红莲和彩莲撇了撇嘴,忖道:你没见着,自然乐得装清高,你要见着了,看你还能说出这酸溜溜的话么! 一时顿觉索然无趣,又想着,反正该显摆的都显摆了,便辞了玉莲带着小丫鬟回自己的屋里去。 她二人一走。 桔梗埋怨的撩了玉莲一眼,说道:“姐姐,您现在后悔了吧?” “胡说什么呢!”玉莲拧眉嗔怪的挑了桔梗一眼后,轻声说道:“她们说的话你也能信?好了,你下去歇着吧,我这里反正也没什么事!” 桔梗跺了跺脚,气鼓鼓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玉莲时,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举步走到窗前的筝前,抬手轻轻一抚,好半响黯然无语! 前院,金莲一曲完毕。 叶羽恍然回神,回头,便对上青果清清淡淡的一张笑脸。下意识的,叶羽回了青果一个极轻极浅的笑。 他本就长得芝兰玉树,此刻神色间没有了往日子的客气疏离,冷凛傲然,虽只是轻轻浅浅的一个唇角微挽的动作。青果却在那一瞬间好似看到优昙绽放,说不出的风华无双!没来由的心跳便急剧加烈! 青果连忙眼睫轻垂掩尽眸中情绪,稳了稳心绪后,抬手持了酒壶,替叶羽满上他跟前的酒盏,嘴里轻声笑问道:“如何,九爷可还满意?” 叶羽唇角弧度深上一分,举了手中酒盏,“罗姑娘,我敬你。” “不敢!” 青果端了酒杯遥遥一举,便算是与叶羽碰杯,然后轻抿一口后便放下,重新持了酒壶替叶羽续酒。 “九爷,我这园子你喜欢吗?” 叶羽挑眉看向青果。 青果迎着叶羽的目光,扬了扬眉梢。 “建园子之前,我去过一趟叶府。” “我知道。” 青果点头,“我还找过韩光华!” “嗯,他同我说起过,你想找他入股!”叶羽说道。 青果笑了笑,“可是,我是在找他之前去的叶府!” 她相信,叶羽能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果然,叶羽听了青果的话后,放了手里的筷子,略作沉吟后,才开口说道。 “罗姑娘,文晋昭是你三姨夫!” 青果挑眉看向叶羽。 叶羽默了一默后,缓缓开口道:“罗姑娘,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之所以去叶府,为的只不过是想大树底下好乘凉,是不是?” “也不全是!”既然叶羽挑明了话,青果自然也就坦诚以待,“想找个靠山是真,但想回报九爷当日的恩情,也是真!” 叶羽笑了笑,轻轻摇说道:“给罗姑娘的这张名贴,想来是我至今给出的最有价值的一张!” 青果陪以一笑。 “我自认没有给罗姑娘多大的恩情,所以还恩一说,罗姑娘全然不必放在心上。”叶羽接着说道:“至于找靠山,文晋昭会是罗姑娘最好的靠山,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远水不救近火!”青果叹了口气,对叶羽说道:“九爷应该比我知道的清楚,一旦朝庭明令修建运河,我这人间天上怕是会成为众多人嘴里的一块肥肉,到时,如果没有强硬的后台,只怕到时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叶羽在青果说到运河之时,英挺的眉头便几不可见的挑了挑,待青果说到最后,他眉色间已是拢了一抹端肃,俊美的五官便失去了之前的柔和。 青果笑着挑了眼叶羽,顿了顿后,说道:“况且,我在意的也并不仅仅是一间园子,而是……” 就在青果要往下说,叶羽再度凝眉时,庄婶的声音忽然响起。 “东家,外面有人求见!” 青果挑眉,她今天闭园谢客,为的就是想说服叶羽能入股,怎么还会有人挑这个时间来见她呢?当下心头便有了几分不喜。 “庄婶,我今天不见客。” 话落,正欲跟叶羽再往下说。 不想,却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嘶喊声乍然响起。 “小掌柜的,元秀有重要的事要跟您说。” 段元秀! 青果有种被蜂蛰一口的感觉。 段元秀这个时候来找她,还说是有重要的事要求见! 青果一瞬间就想到了昨夜见丘管事的事!下一刻,眉头便死死的皱了起来。 “怎么了?” 叶羽见青果难得的冷了脸,原本不想多问,但却不由自主的便问了出来。 青果笑了笑,淡淡道:“九爷,你说这世间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知恩图报?还是说总有人会自以为是的觉得世间她是最聪明的,能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叶羽听了青果的话,不由便挑了眉头若有所思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却已经是收拾好了心情,回头对庄婶说道:“请段姑娘进来吧。” 庄婶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叶羽眼见青果虽然言语淡然,但胸口却是一起一伏,显见她内心并不平静,而一切皆来自这个要见的人。于是,默了一默后,不由劝道。 “罗姑娘,既然不想见,便不见。何必为难自己?” “不!”青果摇头,对叶羽说道:“九爷,难得的一场热闹,不看岂不可惜了?只是很抱谦,今天怕是对你招待不周了!” 叶羽摆手。 对他来说,今天此行,已经是意外之喜! 不多时,庄婶领了穿一身颠蓝碎花袄子的段元秀进来。 叶羽看着眼前眉目轻垂,嘴角边含着一抹幽怨,十三、四岁却已是长得容色清丽的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下一瞬,眉目间便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厌烦之色。他微微的撇过脸,将目光放在了窗外的荷叶上。 “元秀,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跟我说?” 段元秀虽然是低眉垂眼的进屋,但却在进屋前的那一瞬,眼角的余光便觑到了坐于窗前一身白衣如雪如兰如桂的叶羽,一眼,她顿时连呼吸似乎都忘记。 此刻,耳边响起青果问话时,她几乎是想也不想“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青果看着进门二话不说就跪在眼前的段元秀,目底笑意愈浓,似有意无意的撩了眼身侧的叶羽,然后淡淡说道。 “元秀,你这是干什么?” 段元秀期期艾艾抬头,大大的眼里蕴满了清莹的泪水,却好似突然才发现叶羽,骇然一惊后,惊惶失措道:“小掌柜的,我不知道您有客人,我……” 青果摆手,淡淡道:“你知道不知道,都已经进来了,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抿了抿嘴,段元秀目光凄凄的睃了眼如老僧入定般,目光始终不曾往她身上瞥一眼的叶羽,垂在身侧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欲言又止的看着青果。 青果挑了挑嘴角,将段元秀的一系列动作和表情看在眼里,她知道段元秀想听到什么,只可惜,她却没打算成全她! “你如果没事,就先退下吧,我这有客。”青果淡淡道。 “小掌柜的,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段元秀急急道。 青果扯了扯嘴角,“我在等你说!” “可是……”段元秀看了叶羽一眼,似乎想提醒青果什么。 “你如果还没想好怎么说,那就先回去想一想,想清楚了,再来!” 眼见青果便要开口让庄婶将段元秀带下去,段元秀顾不得再想,急急喊了起来,“小掌柜的,平哥他私下跟鸿福楼的包掌柜有往来,我……我怕他是想要出卖小掌柜的!” “你说什么?” 段元秀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气后,坚定了语气说道:“我说平哥他私下跟鸿福楼的包掌柜有往来,我怕他是想要出卖你!” 话落,目光定定的看着青果。 原本大惊之下失了颜色的青果,在对上段元秀的目光后,她忽的便镇定了下来。甚至嘴角还扯起了一抹几近嘲讽的笑!也不知道是嘲笑段元秀,还是嘲笑章平等人! 段元秀对上青果那抹笑,没来由的便颤了颤,但很快她又镇定下来,急切的说道:“小掌柜的,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没有良心,平哥他们待我这般好,我却出卖他们。可是……” “嗯?”青果挑眉看向段元秀,示意她往下说。 段元秀默了一默后,哽了嗓子说道:“可是,小掌柜的,你对我们有活命之恩,我不能因为平哥对我好,就忘了你的恩德!” 青果点头,这个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心底是什么感觉,只是一字一句问道:“元秀,你知道如果落实了章平几个真的背主的话,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吗?” ☆、03最毒妇人心 “元秀,你知道如果落实了章平几个真的背主的话,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吗?” 青果的话一字一句一说完后,目光更是一改之前的温和,而是陡然间锐利如刀的瞪视着段元秀。段元秀摇头,摇一下,眼泪玉甩落一串,摇两下,眼泪就糊了满脸。 青果笑了笑,冷冷淡淡的说道:“背主!大宣律律,重则乱棍打死,轻则赶出家门,永世不得录用!” “小掌柜的……” 段元秀泪眼婆娑的看着青果,那副又惊又怕又委屈又无奈的模样,就好似青果要就是那恶霸,强形逼良为娼一般! 青果却好似完全没看到她的神色,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到是听人说,这背主的人啊,就算是能好手好脚的走出主家,但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主家肯雇佣了!就算是他们愿意自卖为奴,人家也不肯要!” “小掌柜的,平哥他们只是一时糊涂,求你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话一落,段元秀便“咚咚咚”的磕起头来,只几下,白皙的额头间便一片青紫之色。 “我给他们活路?”青果呵呵一笑,看了段元秀说道:“他们都要把我卖了,断我生路,你还求我给他们活路?元秀,我在你眼里,真的就那么傻吗?” “不,不是的。”段元秀摇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只管啪啪的往下掉,“小掌柜的,你是个菩萨心肠的人,求你,我求你了……” 话落,又继续拼命的磕头。 青果看着在自己跟前磕头如同鸡啄米的段元秀,眼底难掩讥诮嘲讽之色! “元秀!” 段元秀磕头的动作一顿,然后,她慢慢的抬起头看向青果,眼角的余光没有忽略掉从她进来未曾出一声的叶羽。 罗青果能闭园谢客只为招待他一人,那是不是说,这人的身份尊贵非凡?还是说,他对罗青果来说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人? 不论是哪一条,为什么,由始至终,他却不发一言? “元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段元秀愕然抬头,怔忡的看着青果。 这个时候,讲故事? 不只是段元秀,就连一直目视着窗外的叶羽都不由自主的撩了眼青果。 他其实有点不明白青果的做法,对他来说,这种居心叵测的丫鬟还有背主示荣的奴才只不过是主家一句话就能了结的,青果何必如此废话。 似是猜到叶羽所想,青果侧首对叶羽轻声说道:“九爷,这个故事还挺有趣的,你就当是听个乐吧。” 叶羽微微颌首。 九爷?! 段元秀抿了抿嘴,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青果这个时候,已经重新看向段元秀,扯了扯嘴角,淡淡说道:“很早以前有一只狼,狼被猎人射伤,一路狂奔逃命,路上遇见了东郭先生。狼向东郭先生求救,东郭先生禁不住狼的哀求,便将它藏在了书袋里,骗过了猎人。” “危机解除,东郭先生将狼放了出来,狼却对东郭先生说,刚才亏你救我,使我大难不死。现在我饿得要死,你为什么不把身躯送给我吃,将我救到底呢?” 听到这,段元秀脸色一白,她飞快的朝青果看去,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青果抬手制止。 “东郭先生和狼起了争执,东郭先生觉得自己对狼有救命之恩,既便狼不能知恩图报,但也不应该恩将图报!可是狼也有它的想法,它说弱肉强食尔虞我诈本就是这世间生存的法则,所以执意要将东郭先生吃掉。” “争执不下之时,来了一位老人,东郭先生和狼便请这位老人评理,老人说即便是虎狼也讲父子之情,狼又为什么要背叛对自己有恩德的人呢?” “狼却狡辩说,东郭先生救它之时绳子捆它的手脚,用诗书压住它的身躯,分明是想把它闷死在不透气的口袋里,它为什么不吃掉这种人!” 青果讲到这,没有再往下说,而是突然问道:“元秀,你说,到底是东郭先生错了还是狼错了呢?” 段元秀涨红了脸,她又是羞窘又是慌乱的看着青果。 不应该是这样的! 当着这位客人的面,小掌柜的不是应该粉饰太平,表现她的大度善良,不予追究吗?可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深深的不安感?为什么,她觉得一切都脱离了她原本的预计? “小掌柜的,平哥他们错了,我……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段元秀捂着嘴哇一声哭了出来,便哭,边说道:“小掌柜的,你行行好,大人有大量,你饶过平哥他们吧,来世做牛做马,我报你的大恩大德。” 来世? 今生即已相负,又谈什么来世?! 青果嗤笑一声,缓缓说道:“元秀,故事的结局你还想听吗?” “小掌柜的……” 段元秀嘶声喊了一句,两眼一闭,整个人像团烂泥一般倒在了地上。 装死?! 青果看着满脸泪痕悄无声息倒在地上的段元秀,哑然失笑。 自从离了三坑村,离了陈氏,她以为今生再也不看到这戏码了,不想……青果默了一默,扬声喊了庄婶进来。 “把段姑娘扶到一边去躺着,你再让人跑一趟五丰村,把章谨他们四人喊来。” “是,东家。” 庄婶弯身去抱地上的段元秀,安置好段元秀后,她又转身去喊了个脚程快的小厮,让他跑一趟五丰村的酸菜作坊。 一场闹剧,中场休息。 青果目光微抬,对上若有所思朝她看来的叶羽,眉梢轻扬,浅浅一笑后,说道:“九爷可是有话要问?” 叶羽默了一默。 他其实应该提出告辞才是,但当他听完青果讲的那个故事后,强烈的好奇心又触使他想留下来,留下来看看青果对这件事的处置! 此刻,听了青果的话,叶羽眉梢微扬,眉间绽开一抹浅浅的笑后,说道:“罗姑娘,我没有话要问,只是想说,我方不方便留下来,把故事听完!” 青果上下打量了叶羽几眼。末了,冁然一笑落落大方说道:“当然,只要九爷不嫌污了你的耳。” 叶羽笑笑。 趁着这功夫,青果让庄婶带人上来撒了桌上的酒席,重新沏了一壶新茶,又让人去告诉金莲,不必再在亭子里呆着了,她可以回她自己屋里去了。 一盏茶喝完,章谨几个也到了。 “小掌柜的,您找我们可是有事?” 一进门,章谨便急急的对青果问道,目光更是四处游移着,好似在寻找什么。 青果看了眼在堂前下首一溜站开的四人,点了点头说道:“找你们来,确实是有件事想问你们。” 章谨到也罢,他身后三人却是在听到青果的话后,齐齐的白了脸色,下一刻,不约而同的垂了脑袋,身侧的手紧紧的攥成了一个拳,若看得仔细,还能看到他们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青果这般说,章谨便等着青果开口,不想,没等来的青果的问话,却等到青果一句。 “庄婶,去把段姑娘请来吧。” 庄婶应声退下。 章谨却是霍然抬头,惊愕的看向青果,“小掌柜的,元秀在您这?” 青果点了点头。 “元秀她怎么会在这?” 青果笑了笑,说道:“这话,你还是留着,等会亲自问元秀比较好。” 章谨便纵有再多的疑问,此刻也不好再多说一句。 不多时,庄婶便领着低眉垂眸掩嘴细声呜咽的段元秀走了过来。 “元秀!”章平抢在众人之前,抢了上前挡在段元秀身前,失声道:“元秀,你怎么了?眼睛都哭肿了!啊……你的额头怎么了?元秀,你说话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章谨几个虽然没出声,但他们对段元秀的关心却是淋漓尽致的表现在了脸上。所有人的眼里都是满满的心疼! 青果冷冷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直至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由得便抬头看去,对上已经知道她要干什么,但着实不赞成她这样行事的叶羽! 叶羽摇头,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罗姑娘,你这是何必呢?” 青果笑了笑,说道:“我心里不舒服,想要出口气。” 叶羽听得半响失了反应。 青果却是给了他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后,复转头看向堂前围着段元秀的众人,轻轻的咳了咳嗽。 她一咳,章谨几个回过神来,连忙垂手肃立在一边。 青果扫了眼众人,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段元秀身上,段元秀此刻也正朝她看来,目光盛满了满满的哀求,似乎想求青果不要那样残忍! 残忍吗? 青果挑了唇角,如果她的反击是一种残忍,那么她们这些一个个受她恩慧却为着一己私欲而向她挥刀的人,不残忍? “元秀,告诉他们,你为什么来找我!” “小掌柜的!” 段元秀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可是,她却没有想到,事情真的会发展成这样!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青果,哆了唇,目光又是愤恨,又是控诉的看着青果。好像在说,她已经表达了自己的忠心,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青果回以段元秀一个平平静静的笑,漆黑的眸没有任何情绪,但却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 不够! 段元秀摇头,“小掌柜的,不要……不要对我这样残忍!” 呵! 青果差点就失笑出声。 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段元秀,你也知道什么叫残忍吗? 你利用章平几个对你的感情,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又毫犹豫的想要借我的手除去他们,这不是残忍是什么? “元秀。”章谨不忍心的看着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的段元秀,说道:“元秀,是你来找小掌柜的?你找小掌柜的有什么事?” 段元秀摇头,双手捂了脸,很快泪水透过指缝流了出来。 “元秀,你说话啊!”章谨见段元秀不肯吱声,只是捧了脸站在那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他急得就差动手了。眼见,再三也问不出什么,只得转头朝青果看去,“小掌柜的,元秀她这是怎么了?” 青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跑来跟我说重要的事跟我说,可是我让她说,她又不肯,非得说要等你们到场了才能说!” “小掌柜的,你怎么可以……” 青果的话声一落,段元秀一把撒开捂着脸的手,好似被雷劈了一样,怔怔的看着青果。对上青果略带讥诮的目光后,她重重的咬了唇,整个人如同风中落叶般抖了起来。 不说是段元秀,就连叶羽也被青果这神来一笔给震得失了反应。 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以为段元秀不肯开口,青果肯定会说出段元秀的来意,最后让他们来两方对质,不管谁真谁假,青果都算是把自己摘出来了!只是……叶羽哑然失笑,忽然就庆幸,他留下来看这场热闹了! 段元秀抿嘴,一脸受伤的看着青果。 青果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迎着她的目光。 既然想踩着别人往上爬,那就得拿出点能看的手段出来,那些小伎小俩的,说实话,她还真不看在眼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青果以为段元秀要放弃时,她已经打算让章谨几个怎么来,怎么回时,段元秀却开口了。 “我来找小掌柜的是向她告发,平哥你们几人跟鸿福楼的包掌柜暗中有来往的事。” 段元秀的话声一落。 屋子就好似突然进了一种真空状态。 所有的人都失了反应,除了青果和叶羽。 章谨和章平几个目瞪口呆的看着段元秀,特别是章平,他舔了舔干涸的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惊觉自己竟是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 “元秀……” 章谨用一种极近陌生的目光看着段元秀,喊出口的那两个字,只入了他自己的耳。他想问一句“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可是,嘴唇皮却是牢牢的粘着牙齿,以至他努力了几次才成功。 只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了,“为什么,元秀?” 段元秀没有去看章谨,而是再次跪在了青果面前,她抬头,眼泪一颗一颗的自眼角滑落,一字一句说道:“小掌柜的,求你看在平哥他们没有铸下大错的份,饶了他们吧!” 话落,重重的一个头磕了下去。 没有等到青果的回答,她再次一字一句说道:“如果,小掌柜的你一定要惩罚他们,那就惩罚我吧!” “元秀,你起来,这跟你没关系。”章平一步窜到了段元秀身前,双手用力的拉扯着她,嘴里嚷嚷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主意,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这样的!” 段元秀挣开章平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青果,好像在说青果如果不答应她,她就不起来。 “小掌柜的……” 青果忽然就笑了。 果真是小看了她啊!这个时候,还能绝地反击!真可惜啊,这要是放到皇宫内院,凭着这份谋算人心的本事,她段元秀弄个贵人当当,简直是易如反掌! “章谨,”青果抬头朝章谨看去,“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章谨的脸色,一刹时地变成了灰色。 他知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 他阻止过,可是…… 章谨的目光定定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人,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的片段,最后慢慢定格在某一个瞬间。 “谨哥,包掌柜的说了,只要我们教会他的人,他给我们一千两银子,有了这一千两银子,我们就可以过上我们想要的日子了!” “谨哥,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要是出事了的话,你还能留下,有你在,我们总还是有条退路的!” “是啊,谨哥,小掌柜的已经赚得钵满盆满了,她还有那个园子,这个作坊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谨哥……” 既便章谨什么都没说,青果却已经不需要他再说一句话。 “章平,章顺,章陆。”青果朝低垂了脑袋的三人看去,缓缓问道:“元秀说的是真的吗?” 章顺年纪最小,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听得青果问话,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便抽泣了起来。 “哭什么!”章平凶了章顺一句,抬头迎了青果的目光,大声说道:“没错,我们确实跟包掌柜的有来往,但这件事跟元秀没关系,你要怎样,冲着我们来好了。” “平哥,你别说了!”章顺扯了章平一把,“扑通”一声跪在了青果跟前,“小掌柜的,我错了,我被猪油蒙了心,你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发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章顺一求饶,章陆便也跟着跪下,向青果求饶。 章平恨恨的一跺脚,一边扯了一个,大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只不过是个做菜的方子,别说我们还没给,就算是给了,又怎么样!” 章平的话声一落,屋子里再次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上首的青果。 青果看着脸涨得通红的章平,这个时候,她甚至觉得,跟这种人生气,简直是拉低自己的智商。可虽然这般想,但怒火却仍旧燃烧着她的心,她的喉咙,她的全身。只是,她很好的控制住了这股怒火,只是用一种冷冷的目光看向章平。 章平不甘示弱的与她对视着。 青果扯了扯嘴角,回头对叶羽说道:“九爷,我发于微末,规矩什么的不是很明白,想向您请教下,像您府上,对于这种背主的奴才一般是怎样处置?” 叶羽挑了眼一身概然之气的章平,挑了挑眉头,冷声说道:“两种处置方法,一种是杖责三十,送交官府。另一种是,杖责三十赶出府门,永不再用!” 青果点了点头,回头对章平说道:“你听清了?” “我不是你的奴才,凭什么,你这样处置我?”章平怒声说道:“我跟你签的是活契,你没权利对我滥用私刑。” 青果点头,“所以,我想过了,还是将你送去官府比较好!” “小掌柜的!” 章谨嘴里喊了一声青果,“扑通”一声便直直的跪了下来。 只是,他却再也说不出任何求情的话来! 青果看着跪了一地的众人,唇角掀起一抹自嘲的笑。 这就是她烂好心的结果! 她给了他们活命之恩,还给了他们生存之术,可是,他们回报给她的是什么呢? 青果闭了闭眼,这个时候,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虽然,所有的付出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回报。然,难道好心就一定要没好报吗? “罗姑娘。” 耳边响起叶羽温和的声音。 青果压下心头的千头万绪,抬头朝叶羽看去。 “九爷。” 叶羽没有错过青果黑眸中那一闪而逝的黯然,没来由的,他便觉得心底划过一抹不适,只是快得让他连捕捉都来不及。 “拿了我的名贴去吧。” 青果微怔,但下一瞬,她就明白过来。 叶羽这是怕章平几个跟鸿福楼有来往,比起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官衙自是要卖鸿福楼包掌柜几分面子了! 几乎是一刹那,青果心底生起一抹温暖。 她对叶羽笑了笑,淡淡道:“谢谢九爷好意,只是我手里还有几张我三姨夫的贴子,先用他的顶顶数吧!” 叶羽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青果便也不想耽搁这事。 当即便吩咐了下去。 “庄婶,你亲自去趟五丰村让丘管事来一趟,让他来我这拿了他四人的身契,请他们跑一趟县衙。” “是,东家。” 庄婶没有犹疑,当即转身就走了出去。 一听要送官衙,章顺的哭声更大了,当日,文晋昭还在时,曾一再敲打过他们,告诉他们,大宣对背主的下人和奴才那是零容忍,这样的人,只要被主家赶出,是再不会有人会要的! 章平紧紧的拧着眉头,到了这个时候,说不怕,那不是骗人的。但,他却认为,有了这门手艺,既便是挨个几十板子被赶出作坊,他也不愁没有生路。 没过多时,丘管事满头大汗的赶了来。 等看到屋里的众人后,他哪里还会明白不过来,正欲向青果行礼,目光一抬,却看到了坐于一侧的叶羽,大惊之下,连忙行礼。 “丘呈见过东家,见过九爷!” 青果呵呵一笑,对丘呈说道:“丘管事,你识得九爷?” 就连叶羽也挑眸朝丘呈看来。 丘呈笑了笑,说道:“小的从前见过九爷几面。” 青果点了点头,对丘呈说道:“喊你来,是想让你带着他们四人去趟县衙,把他四人背主之事给处理下。另外,你再去见一见鸿福酒楼的包掌柜,告诉他,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次我算了,若有下次,鸿福酒楼也就不用开了!” 丘呈听得心头一震,当即抱拳道:“东家放心,小的一定把话说到。” 青果点头,“你去帐上支五十两银子,把这事了了吧!” “是,东家。” 丘呈转身跟着庄婶下去支银子。 青果则回头看了章谨几人一眼,淡淡道:“今天之后,所有旧情一刀两断,你们也不再是章谨、章陆、章平、章顺,我会写一章告示贴在食为天外。” “小掌柜的……” 章谨有点难以置信的看向青果,似乎没想到青果会做得这般决绝! 要知道,青阳镇谁都知道他们当初是什么身份,此刻,青果这样把告示一贴,怕是,他们连在青阳镇做乞儿的资格都没了! 青果挑目看向章谨。 “我做人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若再犯,斩草除根。”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所以,你们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若有下次,说不得,我便只能给你们一个重新托胎做人的机会!” 这番话她虽说得不轻不重,就好似说的是今天吃什么菜,盐放多了还是油放少了,很是随意。但听在章谨几人耳里,却是如遭雷击。 这是青果以他们的警告! 没等章谨几个反应过来,丘呈已经带了人回来,押章谨几个出去。 眼见章谨几人便要被押出去,段元秀却是声嘶力竭的哭喊了道:“小掌柜的,你开恩吧,求你开恩,放过平哥几人吧!” “元秀,元秀,你不要求她!”章平回头对段元秀喊道:“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你求她也没用。” 毒妇?! 青果豁然朝章平看去,出声道:“丘管事,等等。” 丘呈停了下来。 青果朝章平走去,“你说我是毒妇,那么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章平昂头,目光几欲吃人的瞪着青果。 青果轻轻一哼,对章平说道:“三年前,我对一条野狗起了怜悯之心,每日里拿剩菜剩饭喂它,三年来它日夜替我看着食为天的后门,但凡有人想要混入后院,它便会咬得他哭爹喊娘。章平,畜生尚知报一饭之恩,你呢?你做了些什么?” 青果的话让章谨三人羞得面如猪肝,头重重的垂了下去。 章平却是咬牙嘶吼道:“三年来,我们难道不是替你做牛做马吗?” 青果觉得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说之前那番话。 对于一个没有良知的人来说,你就算是割肉给他吃,怕是他还要嫌你的肉臊! 青果看也没看章平一眼,摆手对丘呈说道:“去吧,丘管事。” “是,东家。” 丘呈转身便往外走。 没有人再求情,屋子里似乎就那样陡然一静。 青果看着站在那泪水布满眼眶的段元秀,略一沉吟后,说道:“今天的事,有罚,便应该有奖。章平他们犯错,已经受到处罚,可是你的忠心,我还没有奖。” “小掌柜的,我不要奖赏!” 青果抬手打断段元秀的话,“这不合规矩,这样吧,本来我们还有二年契约,现在我提前解除,另外再送你五十两银子,以后你便是自由身。你看这样可好?” 段元秀却好似青果说的是要将她卖进窑子一样,瞪大了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青果。 “小掌柜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赶我走?” 呃! 青果有种被人当头一棒的感觉。 这是认知的差异吗? 还是说段元秀忽然就觉得做下人比自己当家作主要好?不然,她明明说的是给她段元秀自由身,怎么她段元秀却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元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青果不解的看了段元秀,“对一个被约束的人来说,难道最好的奖赏不是给她自由吗?” 段元秀抿嘴,目光极尽委屈的看着青果。 当然,这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今天来人间天上前的那一刻,她抱着的便是这个目的。但是……段元秀眼角的余光悄然的挑了一眼某处,下一瞬,飞快的垂了下来。 “小掌柜的,我一个孤女,即便有了自由身,有了银子,你觉得我又会有什么样的生活?” 青果笑了笑,“这个我想过了,元秀,过完年你就十二了吧?” 段元秀点头。 青果笑了道:“十二了,可以说亲事了呢!而且镇上极少有姑娘的陪嫁有五十两银子的,你有着这笔陪嫁银子,谁还能欺负了你去?” 不等段元秀开口,青果又补充道:“你要是觉得银子少,我可以再给你加十两。” 反正,不任怎样,我都不可能把你留下! 趁着这机会还不把你扫地出门,难道留你下来,哪天再来给我搞出事? 段元秀艾怨的看着青果。 到了这个份上,她要是还不知道青果是决计不肯留下她,那她真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心里冷冷哼了哼,忖道:你要我走,我就偏不走!我不但不走,我还要到你的眼皮子底下呆着! 想到这,段元秀期期艾艾开口说道:“小掌柜的,你一番好心,我肯定不能拒绝。不然,就是伤了你我的情份了!” 青果就差仰天长叹。 你妹啊,我跟你有毛线的情份啊! “那我能不能有个不情之请,在我说成亲事前,你能不能让我留在你身边侍候?”段元秀一脸期望的看着青果。不等青果开口,她又急急的说道:“小掌柜的,你要是不放心,我的身契还是押在你那,等我走时,你再给我。” 这是打算做狗皮膏药,非得贴着了? 青果真心觉得不怕人狠,就怕人不要脸! 这不,你遇上这样一个把脸不当脸使的人,你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青果默了一默。 她不出声,段元秀也不出声。 叶羽就更不出声了。 他其实有点不理解青果,对一个下人,何必这么客客气气的,身契一扔,自此两清。哪里还有那么多废话! “元秀,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身边有人侍候。” 段元秀一听,顿时便红了眼眶,她先是凄凄哀哀的看着青果,再然后,突然就朝一直未发一语的叶羽福了一福。 “公子,请你可怜我孤苦无依,替我向小掌柜说句好话吧,不然,我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青果拧眉,她没有想到段元秀会向叶羽求助。 叶羽显然也没有想到,一怔之后回过神来,目间便闪过一抹狠历,他抬头朝青果笑道:“罗姑娘,您看,您这好心愣是成了驴肝肺,即然这位姑娘不领情,你何不依了她,便让她为奴为仆!” 青果尚为出声,段元秀已是“扑通”一声,跪在了青果脚下。 “姑娘,您就可怜可怜我,收了我吧。” “元秀,九爷的意思,你怕是没听明白。” “不,不,我明白,九爷他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做奴才,我愿意的,我真的愿意的!”段元秀急急说道。 “元秀,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有遗训,不能给人为奴为仆!” 段元秀被青果说得一怔。 没错,当初她便是以父亲的遗训拒绝跟青果签身契的! 段元秀垂了眸子,轻声说道:“姑娘,是你让我明白的,人首先得活着,才能再想其它的!” 青果那句到了嘴边的,“难道,你现在有生存危机吗?”在对上段元秀乌鸦鸦的头顶时,咽了回去。 段元秀处心积虑的要留在她身边,她的目的是什么? 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谋划? “这样吧,你先回作坊去,让我先想一想,想好了,我再让人喊你来。” 段元秀还要再说,但在对上青果不容拒绝的目光后,她点了点头,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她一走,青果便长长的吁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好似轻了几斤。 回头,见叶羽好笑的看着自己,青果回以一笑后,说道:“九爷,这场戏如何?” 叶羽笑了笑。 青果原只是逗个趣,也没想叶羽会回答,正想继着之前的话往下说,不想叶羽却忽然出声说道。 “罗姑娘,这位段姑娘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青果愤愤道:“她要是简单的,这世上还真就没有复杂的人了!” 叶羽原是随意的一句话,却不想,他的一句话让青果小脸皱成一团,唇角上的那粒胭脂痣似乎都带着几分怒气。他忽然就觉得异常有趣,原来一个人生气,也可以生得这般生动! “那罗姑娘打算拿她怎么办呢?”叶羽继续逗弄着青果,“在外人眼里,她是忠心护主之人,是受到世人礼赞之人,罗姑娘若是没有十足十的证据,是轻易动她不得的!” “我知道!”青果叹气道:“她已经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我如果不能一击制胜,不说把她当菩萨供着,最其码不能落人口舌!” 叶羽,点头,“你明白就好!” 她当然明白了! 之所以明白,才会觉得憋火啊! 像段元秀的这样手段够狠、心思够缜密的人,青果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一旦把人留在身边,她就是自掘坟墓! “九爷,你既然知道,刚才为什么还要替她说话啊!”青果蹙了眉头,很是忧伤的说道:“你知道的啊,这让我很为难的!” 叶羽嗤笑一声,挑眉看向青果,“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嗯?”青果看向叶羽。 叶羽挑了挑唇角,脸上绽起一抹久居高位者的狠历果决。 “罗姑娘,我送你一句话,任何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它都不堪一击!” 呃! 青果怔怔的看着陡然间便高大上的叶羽。 第一次,她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这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皇权大于天的时代。 要想让一个自己讨厌的人消失在你的眼前,更甚至是消失在这个世界,只要你有实力,不需要百般谋算,不需要处心积虑,只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叶羽没有错过青果脸上的变化,但他只将那一切归咎于青果的顿悟。 于是,他好意的继续说道:“段姑娘为什么要留在你的身边,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只有她知道。我认为,对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没有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更简单的办法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目的,你在失去好奇,厌烦之时,只需一个随意的借口,便能让她永远的消失。” 青果怔怔的说道:“所以,九爷你才会说顺着她的意思,为奴为仆?” 叶羽点头。 “是的,最好,能签一张死契,这样她的身死握在你手里,她就算能七十二变,命却只有一条!” 青果扯了扯嘴角,给了叶羽一个苍白无力的笑。 她只想做土豪,她没想要做双手染鲜血的土豪啊!现在,便要动杀心,那以后呢?随着她的路越走越宽,她是不是会像这个时代的很多人一样,人命如狗! “九爷……” 青果慌乱的朝叶羽看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叶羽将青果的慌乱尽收眼底,暗暗的叹了口气,忖道:终究还是个孩子。 “怎么了?” 青果摇头。 叶羽笑了笑,想了想说道:“你刚才说你做人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若再犯,斩草除根。我并不赞同你这话!” “嗯?”青果朝叶羽看去。 叶羽迎着青果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认为应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 呃! 没等青果回过神来,叶羽又继续说道。 “罗姑娘,记住,一旦竖敌,那就要斩草除根,让他永无翻身还击的能力,不然,你这一生,将再难睡一个安稳觉!” ☆、04引荐   青果良久无语。   她心里很清楚,在她所处的这个时代,叶羽说的是对的。   只是……   青果笑了笑,算了,她也别勉强自己一时间就能成为“灭绝师太”,也许随着时日的增长,最后的最后,她也是会变的!   “九爷,谢谢您。”   青果由衷的向叶羽道谢。   叶羽翘了翘唇角,淡淡道:“罗姑娘客气了。”   青果但笑不语。   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叶羽会跟她说那样一番话。   但,她确实是真心的感激他!   “九爷,”青果看着眉目俊雅不复之前冷历的叶羽,绽唇一笑,指了窗外的满池荷花说道:“我新近琢磨出了一道荷花粥,回头,我采些新鲜的荷花,把方子写了,你回去让厨娘做了给老夫人偿偿怎样?”   青果不知道别人如何,但她是每年都得要苦夏的,吃什么都没味,吃什么都不想吃。前些天看着一池的荷花,一时兴起,便试着做了道荷花粥,试了试,别的不说,这宁心益气似乎还是不错的!   叶羽一听,自是高兴的很。   母亲自来吃食上便挑剔,特别是每年这个酷暑时节,越发的吃得少。哪怕府里的厨子花尽心思做出来的吃食,也是怎么呈上去的最后又怎样端下来。   “如此,我便先谢过罗姑娘了。”   叶羽话落,当真抱拳向青果揖礼致谢。   青果连连摆手,急声道:“九爷,您这是干什么?我,我可不敢当您这般重礼。”   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过了叶羽的行礼。   叶羽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坚持,只是一揖之后,便放了手。   青果长吁了口气,待坐定后,笑着对叶羽说道:“九爷,好久没见着五少爷了,怎么样,他还好吗?还有姵雯小姐,是不是越发出落得貌美如花了?”   “天麟进宫给十一皇子当伴读了,至于姵雯,是不是貌美如花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她是越发的珠圆玉润了!”   “啊……”   青果一时没理会过来叶羽的冷幽默,等明白过来后,她不由便歪头想了想。好半响后,嘻嘻笑道:“无妨,不管是珠圆玉润还是纤浓和度,在五少爷眼里,她都是最好的!”   叶羽忽的便想起自家表姐为了不让朱姵雯长胖,控制了她的吃食,可是叶天麟却总是从皇宫里偷偷的带了许多的御膳房的点心给朱姵雯吃。抓到了,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胖也是一种美,他就喜欢胖呼呼的圆润润的姵雯表妹”的话。   “应该是的吧。”叶羽笑了说道:“必竟姵雯的珠圆玉润有一半的功劳要算在他头上!”   呃!   青果想起当初叶天麟叫嚣着要娶朱姵雯时的样子,内心十分认同的赞成叶羽的话。谁晓得叶天麟是不是因为怕别人跟他抢媳妇,干脆就把朱姵雯当小猪喂,喂残了不就没人跟他抢了不是!越想越觉得真就是这么回事。   “嗯,五少爷这是怕有人跟她抢媳妇呢!”   话一出口,青果就后悔了。   这不是等于告诉叶羽,叶天麟心灵太黑暗嘛!   正想着说句什么话,解释一下,把意思拐回来,不想叶羽却开口附合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呃!   青果惊得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偏偏这时,叶羽还抬头,对她笑了笑。   原本没咬着舌头的青果,在叶羽 ☆、05旧敌(必看哦,不看别后悔) 因为天气实在热,青果这诊水而建的园子渐渐的便有城里的太太们带了自家亲眷来歇宿避暑的,青果反正是只要有银子赚,就是住个一年半载,她也当上帝侍候着。 因着家眷里有孩童,小孩子嘛,对水总是有着莫名的亲切感,跟大人嚷嚷着要嬉水,青果想了想,便寻了几个水性好的婆子陪着几个小孩在浅水区嬉戏。 如此一来,青果这园子的名气便越发的传开了,几乎是日日爆满。 这天,青果才将一拨客人给安排好,庄婶来回话说是太太使了人过来。 因为考虑到罗小将,青果并没有让林氏她们一起住进园子,而平时,林氏也轻易不来园子,这个时候让人来,肯定是有事。 “我这会子没事,让人进来吧。”青果说道。 庄婶便下去领了人进来。 “小掌柜的,太太让您去趟酒楼。”小二说道。 青果讶异道:“这个时候?” 小二点头,“是的,太太说越快越好。” 青果到是狐疑了,这是出事了?不然,林氏明知她这边有客人,不可能让她这个时间赶回去。 “庄婶,我出去一趟,你在这看着,小事你就处理了,大事等着我回来。” “是东家。” 青果跟着小二急急的去了食为天。 路上,不忘问小二的。 “可是酒楼出什么事了?” 小二摇头,“不是,是小掌柜的,您外公来了,然后太太便让我来请您。” 青果一听是她外公来了,紧张的心便松懈了几分。 外公来,想必是说小舅舅婚事的事,只是,这又不是什么急事,怎么就让她眼巴巴的这个时候赶了过去! 去年年底,林善文便有意替林方达说婚事,只是林方达显然是比林正达主意大些,说来说去,好些姑娘他都看不中。 青果到是觉得这事不急,一辈子的事,还是找个小舅舅自己欢喜的好。 反到是钟氏和林善文有些急,就想着把林方达的婚事了了,心里了了一桩事。为这,没少闹不愉快! 走了约有半柱得的功夫,青果汗水淋了一脸的进了食为天。 “娘,果儿来了。” 因为林氏陪着林善文,一直躲在屋里绣嫁妆的青萍暂时替了林氏在柜台里站着,见了青果进来,连忙回头喊了一声。 “姐,外公来了?” 青果走得嗓子直冒烟,拿起柜台内的茶壶就替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咚给灌了。 青萍看着满脸是汗,两边脸晒得红扑扑跟猴屁股似的青果,由不得便一阵心疼,连声说道:“娘和外公在后院,你快去吧,井里澎了西瓜,切了吃吃消消暑。” “哎!” 青果放了手里的茶盏,抬脚便往里走。 后院听了青萍之前那声喊的林氏,正从后院迎了出来,跟青果撞了个正着,看着青果满脸的汗,连后衫都湿了时,不由便嗔道:“怎么不坐车过来,看把你热的。” 青果吐了吐舌头,说道:“我想着就几步路,谁晓得这天热得能把人烤熟。” 人间天上是备了辆马车,不过那是平时用来迎送客人的,青果想着路也不远,坐什么马车,可谁知道这天能热成这样,才走到一半就后悔了。 “快去屋里坐着,你外公在等着你,我把西瓜切了。”林氏说道。 青果应了转身便去了林氏的屋子。 “外公,怎么就您一个人,我舅呢?”青果进了屋子,对正拧了眉头抽着旱烟的林善文说道。 林善文本想着心事,听着青果的声音,这才知道外孙女来了,一抬头,对上青果汗湿的脸,心疼的只抽气。 “哎,看把你热成什么样了,我就说我走一趟吧,你娘非得让你过来。”说着,拿起身边的蒲扇,替青果打起扇来。 这个时候,林氏已经将切好的西瓜端了进来。 青果洗了把脸,抓了块西瓜啃,一边啃问道:“娘,您心急火燎的把我喊来,什么事啊?” 林氏朝林善文看去。 青果见了,便知道,怕是她外公找她有事,扔了手里的西瓜皮,接了林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把脸和手,轻声问道:“外公,是您找我有事?” 林善文点了点头,却是犹豫半响,一时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外孙开口。 青果到是奇怪了,这什么事能把她外公为难成这样!难道是她爹……青果顿时拧了眉头,目光端凝的朝林善文看去。 “果儿,开阳回村里了。” 青果一震,半响没回过神来,愣愣的问道:“开阳?哪个开阳?” “就是把你外婆推下田畔的林开阳啊!”林氏在一边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事都能忘了!” 青果顿时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这都多少年了,她脑子忙别的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能去记着一个几年没有音讯的人! “那回来了,就回来了呗。”青果不解的说道:“那是他家,他回自己家不是很正常的!” “不是!”林善文摆手,皱了眉头说道:“他这次回来不一样!” 青果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这林开阳出去闯荡一番,发达了,不过即便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啊!这事,反正是她们占着理,她外公干嘛一脸好像做了亏心的事的样子! “外公,怎么不一样了?” 林善文放了手里的蒲扇,又给自己装了一袋烟,“啪哒,啪哒”抽完后,才闷声说道:“听人说,他好像当官了!” 呃! 青果总算是知道自家外公的忧郁由何而来了,这怕是想着林开阳当官了,要报复他们家呢!可是,当初明明是林开阳差点害了钟氏一尸两命,他来报复,他凭什么! “那当官就当官呗!”青果说道:“他当官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想跟他扯什么裙带关系,再说了,我三姨夫不也当官了!” 青果的话声一落,林善文就好似突然顿悟似的朝青果看过来,嘴里呐呐说道:“是啊,晋昭他现在也是官身啊!” 青果点头,“我三姨夫他还是京官呢!” 这个时候,青果觉得她要是不把文晋昭说历害点,怕是那林开阳没找上门来,她外公自己就先要把自己给吓傻了。 林善文连忙点头,“对,对,晋昭他是京官。” 青果笑了点头,等见林善文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些,青果便试探问道:“外公,是林开阳他上门找事了?” 林善文摇头,“这到没有,他只是在村里找人,说是要修屋子。你也知道他家那屋子几年没住人了,早破败的不成样,我看他好似要拆了重新建青砖大瓦房。” “那他爹还有他娘,您有没有见着?” 林善文摇头,“没有,可能是让他先回来,把屋子修好了,再回来吧。”想了想,又说道:“哎,你说他既然当官了,又何必回村里去呢?那屋子就算是修好了,没人住不也是浪费银子?” 青果想了想,问道:“外公,那是林开阳自己跟人说他当官了?” 林善文摇了摇,“他到是没说,不过,看他出手的阔绰和做派,十有*是当官了。” “也有可能是找了个有钱的主子呢!”青果嘀咕了一声。 林善文怔忡的说道:“你是说,他给人当奴才了?” 青果点头。 照她的想法,像林开阳这样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的人,他拿什么去当官啊!十有*应该是卖身为奴,找了个有权有势的主子! “那他得瑟什么啊!”林善文错愕的说道:“这卖身为奴又不是什么有脸的事!” 青果“噗嗤”笑道:“怎么没脸了,人家这不就把您给震住了!” 林善文被青果说得一怔,等回过神来,不由便失笑。 林氏便斥了青果道:“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桂花,你别训孩子,果儿她说得的是事实。”林善文叹气道:“我可不是被他给震住了么!” 青果便又劝道:“外公,我们哪他家的事,本来就占着理,就算他找了个历害的主子,可我们家三姨夫也是官身,所以您别慌,也不用怕。” 林善文点头,“你这样说,我心里就坦实多了。” 青果笑着陪了林善文说话,又问了问钟氏和两个舅舅的事,正想问她大舅母怎么进门一年了还不见有孕,便听到何媒婆高亢的嗓音在外面响起。 青果想起她让何媒婆替段元秀说亲的事,因为忙,一直没过问,正巧今天遇上了,便问一问。 “娘,是不是何婶来了?”青果问道。 林氏点头,“你何婶来好几趟了,说的几户人家,我都觉得挺不错的,可元秀她就是不愿意。” 青果想了想,说道:“外公难得来,您陪着她老人家吧,何婶那,我去问问。” “哎,你去吧。” 青果又跟林善文说了几句,让他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的话,这才转身去了外面。 她这才一出去,便被从外面进来的青萍给扯了一把。 青果跟着青萍侧了侧,避过前堂的何婶,不解的问青萍道:“什么事?” “你快把你那段元秀的事给定了吧,这何婶三天两头的往酒楼跑,这算什么事啊!”青萍绷了脸说道。 她的媒是何婶做的,这偶尔跟何婶碰个一两次面还好,可何婶隔三差五的便来酒楼,三天里有两天要遇上,她一个还没出嫁的大姑娘,你说见着了多尴尬! 青果看着青萍略带薄怒的脸,笑嘻嘻的上前挽了她的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尽快把这事了了的。” “果儿,不是我要说你,你说你好端端的给她说什么亲事,她既然想给你当丫鬟,那就让她当呗。”青萍忿忿的说道:“搞得现在给她说亲,比给公主挑附马还麻烦,这个不行,那个不好,我看她根本就是不想嫁人。” 青果挑了挑眉头,小半个月下来,这青阳镇十里八乡何婶走了个遍,可段元秀却总是能挑出些毛病来。 段元秀不想嫁人! 这话不只有青萍说,何婶也说了好几次。 “好了,你回屋去绣你的嫁衣吧,我去见见何婶。” 青果把青萍推了回她自己的屋子,她则去会了何婶。 “哎,小掌柜的……”何婶见了青果就皱了眉头上前。 青果笑着对何婶说道:“婶,我们楼上去说话。” 话落,又回头吩咐小二沏壶好茶送上来,这才带着何婶去了楼上的雅室。 才进屋,何婶便一屁股坐了下来,手里扇子“啪啪”的摇着,哑了嗓子说道:“小掌柜的,我做了快二十年的媒,可从来没做过段姑娘这么难做的。” 青果笑了笑,将小二送上来的茶盏放到何婶跟前,“婶,喝口水润润喉,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何婶端起茶盏。咕咚一口就喝下了,末了,抬手一抹嘴,看了青果说道:“小掌柜的,银子我还给你,这媒,你还是另请高人吧!” 青果笑着替何婶倒满空了的茶盏,将茶盏推了过去。 “何婶,这青阳镇要是连你都保不了的媒,你说我还能找谁去?” 何媒婆唇角便有了一抹得意之色,只是,这得意没维持多久,下一刻,便蹙了眉头,对青果说道:“小掌柜的,这不是我不帮你,这段姑娘不想嫁人,我就是把全天下的男人放一起让她挑也没用啊。” “这……”青果故意拧了眉头,朝何婶看去,“何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元秀她无父无母的,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这嫁人后自己当家作主总比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日子强吧?” “可不是这个理吗?”何媒婆手里的扇子“啪啪”的扇着,摇头说道:“我看啊,这段姑娘也不是说不想嫁人,只怕是想捡高枝呢!” 青果听得一震,当下不动声色的问道:“何婶,这话是怎么说?” 何媒婆早被段元秀的挑挑捡捡弄得一肚子火,你说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要不是青果仗义出五十两银子的陪嫁,哪家的好儿郎会娶她进门!这下到好,她还挑三捡四起来! “段姑娘言语间跟我打听过一个人。” “嗯?”青果挑眉看向何婶,想了想,说道:“什么样的人?” “一个叫九爷的人。”何媒婆说道。 青果有那一瞬间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当何婶把段元秀打听的话一五一十学了遍后,她忽然就清楚了段元秀为什么甘愿为奴为婢也要到她身边来了。 这是看上九爷了! “嗤”青果不由便嗤笑出声,段元秀能看上叶羽,她不觉得奇怪,但段元秀想利用到她身边为奴为婢的机会而接近叶羽,她真就觉得好笑了! 这是太把她段元秀当回事了,还是太把她罗青果当回事了? 想明白以后,青果心里便有主决了,她笑着对何媒婆说道:“何婶,既然段姑娘心里有人,那你就帮着打听下吧,看能不能成人之美。” “哎呦,我的小掌柜喂。”何媒婆拍了大腿说道:“先别说我能不能打听得着,就算是我打听得到这九爷是何许人,可您到是想想,人家凭什么娶她过门啊!” “那你跟元秀说了没?”青果问道。 “说了啊!”何媒婆点头,“我说既然这九爷若像她说的那般,只怕家中妻室也有了,就算她愿意做小,也得看人家正头娘子答不答应!” 青果点头。 不得不说,这何媒婆真心是有职业道德的! “那元秀她怎么说?” “段姑娘怎么说?”何媒婆轻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段姑娘说,她不是非要嫁九爷的,就是想打听打听,要真是两人没缘份,她也就死了这份心!” 呵,青果真想问,怎么不直接来自己面前打听呢! “那婶,你就帮着打听打听吧。”青果叹了口气说道:“婶,我也知道你为难,这样吧,你的谢媒银子我给再加一两,让婶你好买几双好鞋穿。” 何媒婆听得谢媒钱直接涨成了六两银子,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可是,这没头没尾的九爷,她到哪去打听啊!就在她犯难时,青果再度开口了。 “婶,你放心,就算是这媒保不成,我也会付你二两银子的辛苦钱,你是什么样人,我知道,不能叫你白忙乎。” “哎呦,小掌柜的,你真是……可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何媒婆有银子拿,自然是高兴万分。 但她心里也清楚,这个媒,十有*是泡汤的! 青果笑了笑,对何媒婆说道:“何婶什么都不用说,成了,我谢谢你,不成,我也不怨怪你。” 何媒婆点头,捡了好听恭维的话说了一大堆。 青果因为园子里还有客人,她不能在这边久等,陪着何媒婆说了几句话,便随同何媒婆一起离了食为天,打算回园子。 只是,出了食为天的门后,想起她有些日子没看到她三姨和文天赐了,便脚步一转,朝她三姨家走去。 一进的小院,青果才在大门外,便听到两个小丫头逗弄文天赐的声音。 她笑着,抬手敲了敲门上铜环,里面响起看门婆子的声音。 “谁啊?” “是我,果儿。” 门“吱呀”一声打开,婆子笑呵呵的看了青果一边说着:“哎呀,是果儿小姐来了,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太太前两天还说起你呢。” 呃! 这冷不丁的被喊“小姐”青果只觉得浑身的不自在,但她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对婆子说道:“我三姨和天赐都好吗?” “好,好。”婆子一边答着青果的话,一边对屋里喊道:“太太,果儿小姐来看您和天赐少爷了。” 婆子的话声才落,林小桃已经撩了帘子,抱着文天赐从屋里走出来。 青果突然就发现,自家三姨似乎又圆润了一些。 “小姨。”青果迎了上前。 “果儿来了。”林小桃笑着对身边的小丫鬟说道:“去,澎着的西瓜切了,端进来。” “是,太太。” 小丫鬟退了下去。 文天赐是二月中旬出生的,已经小六个月了,长得白白胖胖,谁见了都恨不得上前捏把他肥兜兜的脸。 青果也不例外,上前就去捏文天赐的脸,哪想到,文天赐见她手伸过来,头一歪,粉嫩湿滑的小舌头对着她伸出的手就舔了上去,舔着不过瘾,还用没牙齿的牙床啃了啃。 “哎呀,痒死我了。” 林小桃对着怀里的胖儿子斥了一句,“你个吃货,什么都往嘴里塞,这是你果儿姐的手,不是你的牙棒子!” 林小桃说的牙棒子,是青果知道文天赐总是喜欢抓东西啃后,怀疑他这是要出牙了,便精心弄了几根鸡骨头,让文天赐用来磨牙。 姨甥俩进了里屋,林小桃把文天赐放在摇篮里,让他自己伊伊呀呀的玩,她和青果一人一边守着。 青果正逗弄着文天赐,丫鬟端了切好的西瓜进来。 “果儿,吃西瓜。”林小桃招呼着。 青果摇头,“我才在娘那里吃过,小姨,你自己吃吧。” 林小桃自己也不想吃,便让小丫头弄些西瓜汁来喂文天赐,余下让她们和婆子去分吃了。 青果帮着林小桃喂文天赐喝汁,一边说着闲话。 “你娘让人来报信,原本想抱着天赐过去的,可太阳太毒,担心把天赐热着了,就没过去。”林小桃说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外公这个时候来镇上。” 青果把林开阳回村的事跟林小桃说了,末了,淡淡道:“外公他是被吓到了,怕林开阳找麻烦。” “这叫什么道理!”林小桃挑眉头,一脸怒色的说道:“做下伤天害理事的是他林开阳,响,就因为他发达了,这有理就变成没理了啊?” 文天赐见她娘虎着个脸,张着小嘴就怔了怔,下一刻,嘴一瘪,便要哭。 青果连忙去哄,“天赐乖,你娘不是说你,是说坏人,你别哭啊!” 林小桃见吓着了自己儿子,连忙柔和了脸色跟着去哄,等文天赐破啼为笑了,她摇头叹道:“这聪明劲儿,也不知道随了谁。” “随了小姨夫啊!”青果想也不想的说道:“我们家可没这个聪明人!” “胡说!”林小桃嗔了青果道:“你不聪明?天赐以后有你一半的聪明能干,小姨就满足了!” 呃! 青果怔在了原地。 姨喂,我是西贝货啊,难道你也想要个西贝货的儿子? 这么想着,就发现文天赐正瞪圆了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她,小眉头还皱了起来,青果不由便暗忖,糟糕,这小表弟,不会真是被穿的吧? 这么一想,青果便想试试,她拿了文天赐握成拳放在身侧的手,轻声说了一句“hellobaby”,然后便目不转睛的盯着文天赐,想着,这要真是个老乡,应该会给点提示吧! 青果盯着文天赐看,文天赐也是涨红了脸盯着她看,并且小眉头越皱越紧,就在青果内心忐忑时,鼻端忽的便闻到一股怪味,然后下一刻,便是文天赐嘹亮的哭声。 “哎呀,这坏小子又边吃边拉了!” 林小桃说着,连忙抱起蹬手蹬脚张了嘴巴哇哇大哭的文天赐,一边小心解了他屁股底下尿布,一边对小丫鬟喊道:“金珠,打盆水来,天赐拉便便了。” “哎,太太,这就来。” 青果看着被糊了一屁股黄灿灿便便的文天赐,觉得怎么样这个小表弟都不可能是老乡,要知道她在能出声后,别说拉便便,就连尿尿都没尿湿过一回。 不是老乡! 青果看着在林小桃怀里哭得稀哩哗啦的文天赐,小小失望了一把。 林小桃一边收拾着文天赐,一边同青果说道:“你不来,我原本还想让人捎个信叫你来一趟呢!” “小姨有事?” “你小姨夫来信了。”林小桃说道:“信里说了件事,让我一定要跟你说一声。” “哦!” 青果等着林小桃往下说,不想林小桃却没再说了,等收拾好了文天赐,把文天赐往叫做金珠的丫鬟手里一塞,说道:“去,抱下去玩吧,别摔着了。” “是,太太。” 金珠和另一个叫银瓶的抱了文天赐去另一间屋子玩。 林小桃则转身去了内室,拿了一封已经开启的信给青果,“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自己看吧。” “哎!” 青果接了信,三两下拆了便看。 信的前半部份讲的都是一番郎情妾意,还说让林小桃等这个热天一过,入了秋就启程去京都,他已经在京都买下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就等着林小桃这个女主人大驾光临。 看到中间时,青果却是整个人惊得跳了起来。 运河! 圣上在内阁集议上提出了修运河之事,并且下令阁老们近期内拿出章程,工部尚书唐纶正在紧锣密鼓的招贤纳士,户部尚书则领着一群人加班加点的清点国库! 文晋昭还在信中指出一旦运河建成,因青阳镇的离河是汇通境内的天河和潞河,它的地理位置极其特殊,他猜测,青阳镇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运河的中转机构,漕运码头极有可能就修在青阳镇。让青果,不遗余力的大量购置青阳镇的房产田地! 青果把信交还给林小桃,良久,才庆幸道:“幸好,我早两年就开始买田买地,这要是这个时候才动手,哪里还有我的份!” 林小桃也不由得想起青果当初那在离河岸边的那几十亩滩涂地,失笑道:“可不是,幸好你动手的早,不然别说那几十亩地全归你,能拿个零头都不错了!” “是啊,这下好了。”青果拍手说道:“只要这运河一修好,那几十亩地就成了良田,我可就是实打实的小地主了!” “瞧把你得意的,几十亩地就成了地主!” 林小桃啐了青果一句,但她自己却忍不住咯咯的笑出了声。 姨甥两又说了几句,青果逗了文天赐几句,这才辞了林小桃回园子。 得了文晋昭的提醒,青果手里留下运转的钱,其余的全都拿出来打算买地。而这个时候,青阳镇忽然的就多了一批批生面孔,全都是冲着买地而来,只要有人卖地,一拨拨的人便涌上前,价钱也不还,说多少就多少。 一时间,青阳镇的田地就似大雨后的离河水,涨的让人瞠目结舌! 青果见了这情形,知道这买地的怕都得消息灵通人士,他们的身后还不知道是怎样盘根错杂的关系。但歇了跟他们一争长短的心思,将目光放到了青阳镇周遭的村子里。 转眼便是七月半要到了,一立秋,虽说白天虽然还热得不行,但到了晚上却是一日比一日的凉。 因着七月半的缘故,这天园子里难得的清闲了一来,青果正跟四莲说着闲话,庄婶进来回报,说是丘管事求见。 一听是丘呈,青果也没往别处想,就想着,可能是作坊有什么事,便让庄婶请了丘呈进来。等见到丘呈的人,她到是惊了一惊,失声问道:“丘叔,您这是怎么了?” 不怪丘呈吃惊,实在是丘呈满头满脸汗的样子吓了她一跳,要知道,丘呈虽只是个管事,但却是个很注重仪表的人,现在这样子,只能说,怕是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小事! “东家,出事了!”丘呈擦了把脸上的汗,急急的对青果说道:“段姑娘她……” 段元秀?! 青果脸色一变,沉声问道:“元秀,怎么了?” “段姑娘她……她悬梁自尽了!” “什么?!” 青果一惊,蹭一下就跳了起来,但也只一瞬,她又镇定了下来,回头对四莲说道:“你们下去吧,我这里有事。” “是,东家。” 以玉莲为首,四莲屈膝行了个礼后便退了下去。 青果也不管四莲会不会在门外偷听,拧了眉头对丘呈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她闹哪门的子的事?” 丘呈喘了口气,也不管失礼不失礼,抓了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饮尽后,这才说起事来。 “是这样的东家,晌午后,一个叫严玖的男子寻上门,说要娶了段姑娘去。可是段姑娘又说她不认识这男子,要赶了他出去。严玖便拿了段姑娘的贴身物件,说段姑娘跟他明明私定了终身,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青果被这丘呈这戏剧性的话给弄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响没回过神来。 她愣了,其实丘呈也愣了。 丘呈没说的是,她让作坊的妇人私下验过了那严玖手里的物件,确实是段元秀的!可这样,他就越发奇怪了。 既然段姑娘私下跟人定了情,怎么又翻脸不认呢!不认还倒罢了,还寻死觅活起来!这事,可真是叫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他只得急急的来报了青果。 青果想了想,稍倾,出身问道:“丘叔,你说那男子叫什么名字?” “噢,叫严玖,他带来的下人都叫他玖爷!” “九爷?!” 青果错愕的看了丘呈。 丘呈点头,“没错,是玖爷,跟着他来的下人都是这么叫的。” 青果隐隐约约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那太匪夷所思,想了想,对丘呈说道:“算了,我跟你去一趟吧。” “是,东家。” 青果交待了庄婶几句,起身跟了丘呈去酸菜作坊。 因着青果当时考虑这作坊只是加工点,越隐蔽越好,是故,选的这处屋子周围只零零散散的有几个两三户人家,可就是这样,还是引得这几户人家的孩子、女人围着作坊看热闹。 还离着有些距离,青果便听到一男子粗糙的嗓音,叫嚣着喊道:“元秀,你这到底是干什么啊?昨儿夜里还说得好好的,我与太太说好了,今日来抬你过门,你怎的翻脸就不认了呢?” 太太?! 青果朝丘呈看去。 丘呈摇了摇头,叹声说道:“这严玖已经成家,家里有正头娘子的!” 呃! 这段元秀不是得做小了? 青果的念头才落,便听到一声尖利的哭喊,“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死也不会给你做妾的!” “哎,元秀,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严玖粗历的嗓音瞬间盖过了段元秀,“你叫人满世界的打听我,不就是想进我严家门吗?难不成,你又有了新的相好?你说出来,是哪个,玖爷我到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跟我抢女人!” 青果想了想,对丘呈说道:“丘叔,您让人跑一趟,去寻了何婶来一趟,就说我找她有事。” “哎。” 丘呈也不知道青果为什么要找何媒婆,但他转身就去寻了人,让去找何媒婆。 这边厢,青果跟着丘呈两人才露面,便有人说道:“东家和丘管事来了。” 门前瞬间让出了一条路。 青果和丘呈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人群里穿一身紫色宝相花纹袍子的严玖便露了面。 看着像是二十五、六的年纪,国字脸,皮肤黝黑,浓眉大眼,高鼻阔唇,身材欣长,要不是左眼角到左脸颊的有一条刀疤,说实话,这长相也算是英武了! 见了丘呈和青果,严玖当即笑嘻嘻的走上前,抱拳行礼,“严玖见过丘管事和小东家。” 青果抬头睃了眼严玖,心道:是个会来事的! 等看到严玖身后的好几个他带来的喽喽后,青果不由便皱了皱眉头,回头对丘呈说道:“丘叔,这严玖是干什么的?” “东家,他是混闲帮的!” 黑社会?! 青果吸了口冷气。 丘呈已经抱拳回严玖的礼,嘴里客气的说道:“玖爷,您看我们东家来了,有什么话,是不是进去说?” “当然,当然。”严玖连忙点头。 一行人进了屋。 青果还没喝上一口茶,便听到院子里响起惊呼声。 “元秀,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你一死了之,你让东家怎么跟人玖爷交待!” 青果愣了愣,下一刻,她走身走到了窗前,这才知道,原来是段元秀知道严玖进了屋子,吵着要跳井! 还真能作! 青果撇了撇嘴,回头对丘呈说道:“丘叔,您让人去劝着元秀几句,我跟严爷说几句话。” “是,东家。” 丘呈走了出去。 屋子里便剩下严玖和青果。 严玖收回打量小院的眼,目光落在青果身上,上下审视一番后,点头说道:“罗姑娘,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不想今日得见,才发现传言不可信啊!” 青果轻声一笑,看了严玖说道:“严爷,这话怎么说?” “这传闻里可没说食为天的小掌柜,人间天上的少东家,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严玖哈哈大笑道。 呃! 青果想说,姐是姑娘,不是小子,所以请别用“毛都没长齐”这种修饰词。但当对上严玖哈哈的笑声时,青果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 “所以才会有那闻名不如见面之说,不是?” 青果的话声一落,大笑着的严玖愣了愣,但很快,他又哈哈笑了起来,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罗姑娘说的有道理。” 青果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盏举了举,“严爷喝茶。” “罗姑娘请。”严玖举了茶盏对青果迎了迎。 啜了口茶,青果正想着怎么开口,不想严玖却已经率先开了口。 “罗姑娘,段姑娘我看上了。” “嗯?”青果错愕的朝严玖看去,顿了顿,轻声问道:“严爷这话是……” 严玖嘿嘿笑了道:“罗姑娘,真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跟段姑娘之间没什么私情。” 青果:“……” “是我手下的兄弟知道有人在打听我,就报给我知道,我好奇原以为还是什么仇家寻仇,不想这一察看,才发现是段姑娘这么个小美人儿。”严玖笑嘻嘻说道:“我一眼就看上了,人,我是一定要抬走的。” 没等青果开口,严玖又说道:“再说了,现如今,段姑娘除了跟我,好像也没什么好出路了吧?” 可不是吗?被他这样一闹,正经人家,谁还会娶段元秀过门?要么一根绳子吊死她自己,要么就找家尼姑庵老老实实的呆着吧! 青果一时间真不知道是说一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外,还是说声不作不死! 试想,如果不是段元秀跟何婶打听“九爷”,何婶也就不会十里八乡的去打听,自然也就惹不上这个闲帮的“玖爷”。惹不上,严玖就不会私下看中了段元秀,也就没了今天的这一出! 青果失笑,忽然就觉得冥冥中,可能真的是老天有眼。 “可是,段姑娘她不愿意啊!”青果轻声说道。 严玖笑了笑,“罗姑娘只要不拦着,余下的事,我自会办妥。当然,罗姑娘的这份情,我就严玖记下了!” ------题外话------ 嗯,我要是让青果把元秀给卖了,亲们有木有意见? 会不会说我家果儿蛇蝎心肠? 哈哈哈 我就说嘛,表急,表急,故事往后看。 ☆、06上门强逼 “罗姑娘只要不拦着,余下的事,我自会办妥。当然,罗姑娘的这份情,我严玖记下了!” 青果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对严玖说道:“严爷言重了,你与元秀本就两情相悦,君子有成人之美美德,我虽是小女子,但也绝不做那棒打鸳鸯的事。” 严玖哈哈一笑,对青果抱拳说道:“痛快,罗姑娘往后若是有用得着严某的地方,但请开口,严某决不推辞。” “严爷客气了!”青果轻轻一笑,举了手里的茶盏,“青果恭喜严爷抱得美人归!” 严玖裂了大嘴,笑得很是肆意,说道:“同喜,同喜!” 同喜么? 青果翘了翘唇角。 还真是同喜呢! 她再也不用担心,这条美女蛇什么时候冷不丁的来一口! 严玖的笑声一响,嘈杂的院子便豁然静了静。 下一瞬,便听到段元秀撕心裂肺的声音,“姑娘,姑娘求你救救我,你要是不救我,我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个时候还拿死来威胁她? 青果忽然就觉得,她还真是高看了段元秀的智商。 从前,不能让你死,那是因为道义上站不住脚。现如今,你段元秀死了,那可是你无脸苛活于世,就是死了,也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青果唇角含笑朝严玖看去。 意思是,严爷,你可看见了,这是匹难驯的野马! 严玖呵呵一笑,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要不,你就见见?” “严爷的意思是?”青果似笑非笑的看向严玖。 严玖哼了哼,浓眉微挺,眉目间便有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怒色,但脸上笑容却是不变。 “你看,元秀也承你关照了这几年,她这就要嫁人了,怎么说也该进来跟你磕个头,尽了主仆的情份是不是?” 青果笑了笑。 严玖的意思,其实她明白,无非是让段元秀认清事实,在跟了他和死之间做个选择。以青果对段元秀的了解,她相信,段元秀还不舍得死! 默了一默,青果朝严玖笑道:“严爷,我时常听人说有一种风,它虽小,但却袭人骨髓,使人成也此风、败也此风,不知道严爷听说过没。” “罗姑娘说的是枕边风吧?” 青果但笑不语。 没错,她这是防着严玖为了讨好美人,回过头来帮着段元秀对付她! 严玖见了,便呵呵一笑,摆手道:“罗姑娘放心,我严某人不是那等耳根子软的人,女人嘛听话就哄哄,不听话一顿鞭子下去,打得她听话就是。” 青果顿时汗颜,她还真为段元秀的婚后生活忧虑,敢情这严玖还是个喜欢sm的? 话说明白了,青果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虽说混闲帮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青果也不能保证严玖就真的是那种一诺如山的人,但,别说她现在正要走十一皇子的路,便就是有了文晋昭这层关系在,说实话区区一个闲帮,她还真就没放在眼里。 青果点了点头,回头对外面说道:“丘叔,让元秀进来吧。” “是,东家。” 稍倾,丘呈推门进来。 才一进屋,段元秀便“嗷”一声,跪倒在青果膝下,抱了青果的脚,凄凄哭道:“姑娘,救救我吧,求你,救救我吧……” 青果看着便是哭,也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段元秀,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元秀啊,你让我怎么救你呢?” 段元秀哭声一顿,抬头看向青果。 青果扯了扯嘴角,对段元秀说道:“丘叔也让人问过了,玖爷拿来的东西确实是你的,你说,你让我怎么救你呢?” “不……” 青果摇头打断段元秀的话,“何婶她跟我说了,说她帮你选的那些人你都看不上,托她帮着打听玖爷。这难道不是两厢情愿的事?” 段元秀怔怔的看着青果。 她心里很清楚,青果其实知道她找的是谁! 怔忡良久,段元秀翘了翘唇角,轻声说道:“姑娘,你都知道的,是不是?” 青果笑笑。 段元秀看着青果那个没有温度的笑,她自嘲一笑。 “姑娘,真的要让我跟这个人走吗?” “不然呢?”青果同样轻声问道:“你愿意以死示清白?” 段元秀豁然抬头,目光锐历的瞪了青果,“是你,是你陷害我?” 青果对上段元秀几欲吃人的目光,冷冷说道:“我要说不是,你信吗?” 段元秀勾了唇角,同样冷冷一笑,问道:“换你,你会信吗?” “我不是你!”青果摇头,“所以,没的换。不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还是要告诉你,不作不死,这都是你自己作的结果!” 青果话声落下,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段元秀默了许久,她低垂了脑袋,只露出一截光滑白皙如玉优美如天鹅的脖颈,没人看得到她脸上的表情,便也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既便是青果,她也只看到段元秀微微垂着的抖动不己的眼睫,还有她哆嗦不已的唇。 过了许久,就在严玖等得不耐烦,正欲开口时,门外响起何媒婆的声音。 “小掌柜的,我……我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青果估着是去请何媒婆的人,路上把事给说了。 “何婶,你进来吧。”青果起身掠过跪着的段元秀,迎了匆匆进屋的何媒婆,笑了说道:“何婶,你来得正好,元秀要出嫁了。” 何媒婆一路提心吊胆,生怕给青果惹了什么麻烦,谁知道,一来,青果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何媒婆顿时怔在了那,半响没了反应。 “何婶,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玖爷和元秀道个喜啊!”青果推了怔忡着的何媒婆一把。 何媒婆恍然回神,连忙几步上前,扯了抹僵硬的笑,对严玖和跪着的段元秀说道:“哎,恭喜玖爷,恭喜段姑娘。” “哈哈哈……”严玖大笑,朝屋外喊道:“阿四,来,派红包,见者有份。” 当即便有他的手下手里拿了红包,见人就发。 严玖又回头对青果说道:“罗姑娘,人我这就带走了。” 青果点头,撩了眼僵硬如木头的段元秀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一直跪着的段元秀,这个时候也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抬手,一下一下的拭去脸上的泪水。 然后,她抬头,翘了唇角,脸上绽开一个三分讥诮七分自嘲的笑。 “姑娘,我谢谢你。” 青果扯了扯唇角。 段元秀深深的看了青果一眼,最后,什么也没说,跟在严玖身后走了出去。 一顶小轿,晃晃吱吱离了作坊。 很快,段元秀的事情便被青果扔到了脑后。 随着涌入青阳镇购田买地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便出现了有人忖强凌弱强抢民屋的事。与此同时,大量的闲帮也掺入到了这股势力当中。 青阳镇失去了往日的安宁详和,几乎是隔几天便能看到被拖儿带女流浪失所的人。 “果儿啊,你说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吧?” 这天林氏难得的去了趟园子,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青果。 青果叹了口气,她现在真的很庆幸,早前酒楼生意好时,她当机立断抽出了一部份银两,买下了高家酒楼。不然,真心不知道,这会子哪里还有她的食为天! 但是,林氏的担心,她其实也有,叶羽那边暂时没什么消息,她又不好意思找上门云,看着外面的乱糟糟的情形,她其实每天都安如坐针毡。生怕,突然间就来个人,扔给她几张银票,就把她赶了出去。 可是,这样的担心,显然是不能跟林氏说的。 青果笑了笑,对林氏说道:“怎么会呢,我们有小姨夫啊!” 林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哎,你小姨夫到现在也没个正式的官职,听说那些抢地的都是什么皇亲贵戚,只怕,就算是你小姨夫也不顶用。” “娘,你糊涂了不是。”青果笑了对林氏说道:“我小姨夫虽然没有什么正式的官职,可是你想啊,他在皇帝身边办公啊,真要惹上了我们,我们就去京都告御状去。” “你这孩子尽说安慰人的话,这御状是那么好告的吗?”林氏苦笑道。 “哎,娘,我不是安慰你,我是告诉你,那些人他真想打咱家酒楼和园子的主意,得合计合计划不划算,他们肯定也怕这事捅到皇帝面前,是不是?” 林氏点了点头。 “也是,你说的也有道理。” 青果便笑了说道:“所以啊,你别多想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给我姐多置办些嫁妆吧。”顿了顿又说道:“娘,我的意思是东西可以少点,这陪嫁的银子多点。” “嗯,我也是这意思。”林氏说道。 “那我姐什么意思?” “你姐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我们怎么说,就怎么办了!”林氏说道。 青果摇头,“娘,你还是问问我姐的意思吧,你可以告诉我姐,我给她准备了六百两银子的陪嫁,共它的,有她想要的,她也可以说。” “六百两!”林氏怔怔的看了青果,“果儿,这……这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青果笑了说道:“我姐是老大,小时候没少吃苦,陪嫁多点,往后让她在婆家日子过得舒畅点。另外,酒楼和园子还有作坊的分红,你跟她说,二年结一次。” 林氏欲言又止的看了眼青果。 “怎么了,娘?”青果问道。 “果儿啊……”林氏默了一默后,才开口,神色有些讪讪给了青果一个僵硬的笑,“娘,娘想把家分了!” “什么?” 青果错愕的看了林氏。 林氏拍了拍青果的手,轻声说道:“果儿,你姐要嫁人,你哥以后也要娶亲,大家都会有各自的家庭,娘不想,以后一家人为着钱财,弄得亲人不像亲人,仇人不像仇人的。所以,娘想来想去,还是把这家分了好!” 青果良久不语。 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家业只有儿子才能继承。 也就是,不论是酒楼还是作坊又或者是园子,将来的拥有者都是罗小将! “娘,我们……” 青果想说,她们仨姐弟不会,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林氏笑笑,接了青果的说道:“你们仨不会是不是?” 青果苦笑。 “你们仨不会,可是万一以后你们的婆家,你哥娶回来的嫂子会呢?”林氏摇头道:“果儿啊,以前觉得有口饱饭吃就好了,可是现在我们不但能吃饱,还能吃好,不但能吃好,还能挑着吃。娘就想着,这往后还会变成什么样呢?” 青果其实是有点认同林氏的想法的。 这世界说起来,能共患难的多,可是能共享福的真的很少! 她不敢赌人性,因为她觉得她未必输得起。 默了一默,青果轻声问道:“那娘,你想过怎么分吗?” 林氏点头。 “娘想过了,这园子归你,酒楼给你哥,作坊给你姐。你看怎么样?” 要说,林氏的这分法实际上还是挺公平的。 只是,就是不知道青萍和罗小将怎么想,她们会不会觉得自己吃亏了! “那买进来的那些地呢?”青果问道。 除了三坑村的那十几亩荒地和青阳镇这河边的几十亩滩涂,青果又陆陆续续在周边村里买进了几十亩地,要说,她现在真是名符其实的小地主了! 林氏难得脸红的看了眼青果,犹豫的说道:“果儿,地能不能不分?” “嗯?”青果朝林氏看去。 林氏垂了眼,脸撇到一边,声如蚊蚋的说道:“地,都留给你哥吧,他必竟是我们家的唯一的男丁!” 上百亩的地,全都留给罗小将,这林氏到底还是顾着儿子一些了点! 见青果不出声,林氏红了脸,轻声说道:“果儿,娘知道委屈了你,要是没有你,我们家现如今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是……” “娘,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青果打断林氏的话。 林氏看着青果略略有些僵硬的脸,越发的垂了脑袋,“果儿,你是不是怨恨娘偏心?是不是生娘的气了?” 怨恨吗? 那到谈不上! 可是说不生气,那也是假的。 可是,回头想想几千年的传统,青果便也释然了。 好在,林氏还想着三人一人一份产业,没说一笔嫁妆银子打发了她,余下的都是罗小将的。相对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必竟儿子是要给她养老送终,百年之后替她摔钵打幡的人,更是将一个家族传承下去的人!她此时再孝顺又如何?兴许哪天一嫁,便是天远地远,一生当中活着时想见一面都天难地难。这么想着,青果闷闷的心,便好受了不少。 “娘,我不怪你,你跟哥和姐商量好吧,只要他们同意,我没话说!”青果说道。 林氏抬头,目光闪烁的看着青果。 青果笑了笑,拍了拍林氏的肩,轻声安慰道:“真的,你别觉得对不起我似的,我有这个园子也满足了。” 林氏红了眼眶,点了点头。 青果又跟林氏说了些闲话,正想问林氏,罗小将有没有打算明年的院试时,庄婶却在这时来敲门走了进来。 “东家,外面有位公子求见。” 青果愣了愣,她这园子不接待男客,这是整个青阳镇和兴城都知道的事。还会有哪个公子寻上门来求见?难道是叶羽?可是,叶羽的话,庄婶认识的啊!不是叶羽,那又会是谁? “庄婶,这人以前来过吗?” 庄婶摇头,“没有。” 呃! 那会是谁? 青果还在想着是谁,边上的林氏却是脸色变了变,颤了声说道:“果儿,不会是冲着我们这园子来的吧?” 林氏的话使得青果也跟着惊了惊,但很快她便镇定下来。 “娘,你别自己吓自己,是谁有什么目的,我先见过了人再说。” 话落,青果回头对庄婶说道:“庄婶,去请了进来吧。” “是,东家。” 庄婶下去请人。 青果回头对脸如白纸,呼吸急促的林氏说道:“娘,你去后院我屋里躺躺,回头,我见过人了就来寻你。” 林氏也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让青果分神,当下不再多说,依着青果的意思,从后门拐了出去,径自去了后院。 这边厢,青果才送走林氏回来,屁股才刚坐下,庄婶便将人请了进来。 庄婶将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穿一身浅紫宝相花纹的年轻人带到青果跟前,对青果福了福后,轻声说道:“东家,就是这位公子求见。” 青果点了点头,示意庄婶退下,她则抬头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少年中等个,长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显得人很有精神,薄削的唇嚼了抹笑,正和善可亲的看着青果。 对上青果打量的眼,少年抱拳一揖,“在下段阳,见过罗姑娘。” “段阳?” 姓段!这人跟段元秀是什么关系? 段阳见青果一脸疑惑,他点头道:“回罗姑娘,在下家主姓段,蒙公子不弃,赐了段姓。” 青果点了点头,她对这位自称是段阳人的身世没有丝毫兴趣,她只想知道,他来找她的目的是什么? 虽说只是个下人,但青果不知道这人背后是谁,禀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心态,青果请了段阳入座,又吩咐庄婶奉茶,这才问起他求见的目的。 “你要见我,可是有事?”青果问道。 段阳放了手里的茶盏,微微抬头,目光迎视着青果,眼里含着一抹似笑非笑。 青果正满腹狐疑时,不想一道声音却突然在耳边响起。 “你……你不是林开阳吗?” 林开阳! 青果手一颤,捧在手里的茶盏便抖了抖,茶水便在她湖蓝的裙子上洇开一抹深色。 林氏急急的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指着气定神闲坐在青果下首,正微微抬了脸笑的段阳说道:“你……你是林开阳。” 青果大惊之后,已经镇定了下来,她相信,林氏肯定不会认错人。 撩了眼但笑不语的林开阳,青果站起身去扶林氏,轻声问道:“娘,您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让您去我屋里歇着吗?” 林氏叹了口气。 她确实去了青果的屋子里,可是右眼皮一个劲的跳,她实在放心不下,就打算来看看求见的人是谁!她藏身在柱子后,也是认了好久,才认出这个看着面熟自称段阳的人,就是当年差点害得钟氏一尸两命的林开阳。 等林开阳说他是段阳后,林氏忍不住了,走出来戳穿了林开阳的谎言。 “果儿,他明明是林开阳,为什么要撒谎骗你说他是段阳?他有什么目的?” 青果拍了拍林氏的手,“娘,您别急。他已经卖身为奴,自然就不能用原本的姓和名,所以,他说他是段阳,也不算是骗我!” 林氏怔了怔,但只一瞬,她却又飞快的回过神来。 一把攥了青果的手,急急说道:“果儿,你别被他骗了,他跟我们有仇,他……” “娘,我知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青果拍了林氏的手,扶着林氏在一边的椅子里坐下。正准备回头跟林开阳打下太极。不想,才一转身,却看到林开阳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她和林氏身前。 林氏攥着青果的手一紧,目光警惕的盯着林开阳看。 “桂花姐,我小时候不懂事,闯了大祸,差点害了钟婶,我在这给您陪礼了!” 话落,林开阳抱拳重重一揖。 攥着青果手的林氏吓得身子一颤,要不是青果按着她,怕是当场得跳起来。 青果暗暗叹了口气。 这林开阳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怪,至于吓成这样吗?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好在我姥姥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青果转身对林开阳说道:“对了,你今天突然上门,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林开阳正要开口,不想青果却又一脸为难的说道:“我这到底怎么称呼你好呢?” 林开阳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说道:“罗姑娘还是喊我段阳吧,我自卖身进段府为奴,便不再是林开阳。” 青果点了点头,对段阳说道:“行,恭喜不如从命,我就称呼你段阳吧。”顿了顿,笑道:“段阳,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段阳欲言又止看了看一侧如惊弓之鸟的林氏。 青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稍倾,淡淡说道:“无防,我娘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好了。” 段阳便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 理了理思绪,在开口前,还不忘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方才轻言细语的说了起来。 “罗姑娘,听说这园子是你开的?” 段阳的话声一落,青果不由自主的便拧了眉头,但很快,她又舒展开来,对着段阳点了点头,“是的。” “那……罗姑娘有没有想过割爱呢?”段阳端了手里的茶盏,眉梢轻挑,淡淡的撩了青果一眼。 青果还没开口,便看到身侧的林氏咬了牙,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青果不由便皱了眉头,深深的看了眼林氏。 林氏见青果朝她看来,正欲张嘴说话,但在对上青果目光中的冷历时,她不由一怔,青果趁着林氏怔住的功夫,转了目光,微微笑着看向好整以暇的段阳,缓缓说道。 “不好意思,我暂时没这打算!” 段阳挑了挑眉。 他抬头,目光微微一眯,似笑非笑的看了青果。 “罗姑娘还是在考虑一下吧,我不急着要答案。” 青果笑了笑,摇头道:“不用考虑了,你虽然不急着要答案,但我却不喜欢耽搁人家时间。” 一直淡淡笑着的段阳目光便凝了凝,微微翘起的薄唇也跟着慢慢的抿紧。他沉了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青果。 他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才上门的。 他知道林家的三女儿重新嫁了个男人,那个男人还入了翰林院。只是,区区一个庶吉士还真没让他主子看在眼里! 是她罗青果太蠢,以为光凭着一个文晋昭就能跟那些宦海沉浮的大佬抗衡!还是她罗青果门缝里看人,以为他段阳还是当日那个如同丧家之犬的林开阳? 段阳沉默着,四年的时间,他早已经学会了看事不光只用眼,还得用心! “罗姑娘,你不问问是谁想买你这园子吗?”段阳笑着问道。 青果轻声一笑。 她没有漏过适才段阳目光中的那抹暗芒,她更知道,段阳既然敢第一个找上门来,怕是他身后的那个人,身份不简单! “这么说吧,不管谁想买这园子,怕是他都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青果说道。 段阳挑眉,目光微寒的看向青果,“罗姑娘,这么自信?” 青果但笑不语。 见她这般,段阳一时间,到有些踌躇了。不由暗忖:难道还有他不曾打听清楚的事?电光火石间,忽然就想到兴城叶家。 是啊!坊间不是有传言,这罗青果是靠上了叶家的关系,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吗?这么一想,段阳搁在身侧的手,不由便紧了紧。 叶家……要这园子真有叶家的人插手,怕是得重新谋划一下才行! 这样想着,段阳脸上便有了一抹客气职业的笑,他点头道:“罗姑娘既然这样说,那我只能将你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家主,若是家主能放弃自然是好,若是不能,还望罗姑娘不要怪罪!” “当然不会。”青果说道。 话落,喊了庄婶送客。 等段阳才一离开,林氏便跳了起来,急急的攥了青果的手,“果儿,怎么办?这下怎么办?我就说这林开阳不是个东西,他这是回来报仇了……” 青果看着急得如同锅边上蚂蚁的林氏,一边扯着林氏坐下,一边安抚道:“娘,您先别急,这事我会处理的,你回酒楼吧,这事暂时先别跟姐和哥说。” “可是……” 青果叹气,“娘,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事,你回酒楼吧,好不好?” 林氏看着青果就快拧成一条绳的眉头,便是心里有再多不安,她也知道,眼下她帮不了忙,但千万也别添乱。 “好,我回酒楼,我不跟你姐和哥说,你想办法去。”林氏说着便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匆匆折了回来,“果儿啊,你也别急,真要不行,咱就把园子给让了,没了园子我们不是还有酒楼和作坊吗?” 青果点头,“我知道的,娘,您去吧。” 林氏明知青果应得心不在焉,但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林氏走远了,青果才重重的长叹一声。 她娘以为只要让出园子就行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她可以说,一旦这园子易主,紧接着下来,酒楼,作坊,甚至那上百亩的地都会紧接着换个主子,而她们就会在一夕之间回到解放前! 青果咬了咬牙,对外高声喊道:“庄婶,庄婶。” “哎,东家,老奴在这呢!”庄婶急急的走了进来。 “庄婶,你让他们把马车备好,我要进城。” 庄婶一愣,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错愕道:“这个时候进城?” 青果头也没抬的说道:“嗯,你赶紧去吩咐,别耽搁了,我这换身衣裳就出来。” “是。” 庄婶不敢再多说,转身下去安排。 青果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上了马车,对车夫说道:“去城里东大街的祭酒胡同,叶府!” “是,东家。” 马车夫,鞭子一甩,马车“笃笃”的跑了出去。 青果的马车跑出没多久,路尽头的拐角处一辆牛车晃荡晃荡的走了出来,不紧不慢的跟在了青果的马车后。 牛车上,段阳戴着一个竹制的斗笠,遮去了半张脸,只露出长着青色胡碴的下颌!此刻的段阳正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眯着目光看着远处的马车。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兴城东大街祭酒胡同的叶府外。 青果跳下马车,直奔叶府的门房而去。 “姑娘,您找谁?” 心急火燎的青果却在门房问话时,猛的清醒过来。 叶府老夫人并不喜欢她上门,如果让老夫人知道,她特意上门找叶羽……青果抬头看了看叶府气势恢宏的大门,深吸了口气,甜甜一笑,说道。 “哦,我不找谁,我就是看到这大门好气派,想上来看看。” 门房小厮听了青果的话齐齐笑出了声。 “哎,姑娘,这可不是能随便乱跑的地方,快回去吧。” “是,我看过了,我这就走。” 说完,青果果真转身就走。 等青果上了马车,一个年纪有些轻的小厮忽然说道:“我怎么看着这姑娘那么面熟呢?好像,从前在哪看过似的!” “哎,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见着个姑娘都说面熟,那姑娘才多大?比你妹子都还要小许多呢!你积积德吧!” “哎,不是,我真的觉得他面熟……” “去,去,你再嚷嚷,我就去跟石榴说了啊!” “不是……你听我说……啊呀,对了,那是罗姑娘。”小厮一拍手,大声说道:“绝对是罗姑娘,从前经常给我们府里送咸菜的罗姑娘。” “瑞福,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罗姑娘?” 一道清悦的嗓音响起。 下一刻,便看到穿一袭脂红裙装的红笺走了出来。 被唤作瑞福的小厮连忙低头垂眼的上前,“红笺姐姐,刚才来了个小姑娘,小的瞧着好似从前经常来府里送咸菜的罗姑娘。” “罗姑娘?”红笺不由便探头朝外张望,大街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罗姑娘。默了一默,红笺朝瑞福说道:“九爷嫌院里的知了吵人,你去帮九爷抓掉吧。” “是,红笺姐姐。” 瑞福跟了红笺往里走。 背后响起小厮们的窃窃私语声。 “哎,要说这瑞福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先是靠着自家妹妹勾搭上了石榴,现在就连红笺姑娘都对他另眼相看!” “羡慕吧?嫉妒吗?恨吧?谁让你没个伶俐可人的妹子呢!” 一阵笑闹声响起。 这边厢,红笺领着瑞福回了归燕楼。 小丫鬟不由奇怪的问道:“红笺姐姐,你不是说要去配些丝线吗?怎么又回来了?” “哦,九爷说院里树上的知了吵人,我带了个小厮来,让他把树上的知了给抓了。” 小丫鬟便嘻嘻笑道:“那可好,晚上我们可以烤知了当宵夜了!” 红笺笑着嗔了两个小丫鬟一眼,食指虚点道:“想吃宵夜啊?那就好好当你们的差!” 小丫鬟嬉笑着回了自己的原位。 红笺回头对瑞福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九爷,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是,红笺姐姐。” 瑞福大气也不敢出,眼观鼻孙观心的站在了廊下。 红笺撩了帘子见屋,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正在窗前练着大字的叶羽身边,直等叶羽写完手下一张纸,她这才拿了一边的帕子递了上前,又将叶羽写好的那张纸拿到窗边拿象牙雕成的小狮子给压了,风干。 “有事?”叶羽一边擦着手,一边问道。 红笺碎步上前,轻声说道:“九爷,门房的瑞福说罗姑娘适才来过了!” “嗯?” 叶羽侧头挑目朝红笺看去。 红笺便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奴婢把瑞福喊过来了,九爷若是想问,奴婢这就把他喊进来。” 叶羽默了一默,摆手道:“不必了,若是问得细了,怕是要惊动老夫人那边。” 红笺便默然退下站到一边。 叶羽端了桌上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目光则是看向了窗外。 自从前些日子知道青阳镇定的形势后,他便交待了红笺,注意着门房那边,如果青果会上门,便瞒了老夫人领来见他! 不想,今天青果还真的上门了! 只是,既然已经上了门,为什么又走了呢? 默了一默,叶羽放了手里的茶盏,对红笺说道:“我去趟醉仙楼,要是老夫人问起,你便说道我去找韩公子谈事了。” “是,九爷。” 叶羽大步往外走去。 红笺出去对站在廊下等候的瑞福说道:“九爷说让你现在就把知了抓了。” “是,红笺姐姐。” 瑞福将下摆系了个活结,便朝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走去,两个小丫鬟见了,连忙拾了裙摆跑了过来,站在树底下。 “瑞福,你抓了知了把它翅膀折了扔下来就行,我们俩给你收着。” “好嘞!” 瑞福应了一声,就只看到他跟只猴似的在树里穿来穿去,不时的便有乌黑黑折了翅膀的知了从树叶间扔了下来。 小丫鬟嬉笑着,你一只,我一只的捡着。 红笺站在廊檐下,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却是寻思开来。 九爷去了哪里? 会不会是寻罗姑娘去了? 九爷和罗姑娘之间…… 红笺摇了摇头,这些不是她一个下人该想的。 她只要做好九爷交待自己的事就行,别的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更不能问! 红笺吁了口气,正准备回屋,身后却响起一记甜甜的声音。 “红笺姐姐,你们这是干什么?” 红笺回头,便看到老夫人院里的姚黄手里端着个盘子,笑眯眯的从月洞门外走了进来,远远的,目光便不住的往她身后的屋里扫。 “噢,九爷嫌这树上的知了吵,我让他们几个把知了抓了呢。”红笺说着,迎了上前“姚黄你怎么来了?是老夫人那找九爷吗?” 姚黄摇头,举了举手里的翡翠盘子,说道:“老夫人那新得了串葡萄,吃得好吃,让我送些来给九爷偿偿。”话落,探头朝屋里看了看,轻声问道:“九爷在屋里?” “不巧了,九爷刚才出去了。” “出去了?”姚黄脸上顿时生起一抹失望,稍倾,问道:“那你知道九爷去哪了吗?” 红笺叹了口气。 姚黄的心思,她不是不懂。 可是,一个下人去打听主子的去处,这可是犯了府里大忌的! 见红笺不语,姚黄不由脸色一沉,冷声说道:“红笺,你也别以为是我在这乱打听,我只是想着,回头老夫人问起,我好回话罢了。你若是不想说,大不了,老夫人问起,我便让人来传了你去回话。” 红笺笑了笑,淡淡道:“九爷去了醉仙楼,说是找韩公子说事。” “我呸!九爷跟他有什么事能说!”姚黄撇嘴,冷冷说道:“一个商户之子,成天见的粘着九爷,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的德性!” 红笺笑了笑,对树底下的小丫鬟说道:“你们可快些,回头九爷回来了,看你们这般没了规矩,小心九爷罚你们。” “知道了,红笺姐姐,我们会抓紧的。” 红笺这才回头对脸色不大好看的姚黄说道:“姚黄,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姚黄抿了抿嘴,摇头道:“不了,我还要回老夫人话去呢!” ------题外话------ 《翠色田园之第一农家女》酒家娘子 现代金融学博士李采薇穿越到古代农村,成为一个五岁的小女娃,为救弟弟委身给傻子做童养媳。 丈夫又傻又面瘫。 两间破草屋,一亩三分地,有上顿没下顿,难以温饱。 残酷的生活,逼得李采薇奋发自强,靠着一技之长,带着丈夫发家致富。 包地种粮,开山种果,租塘养鱼,建造盛世庄园; 十里荷塘,千亩良田,万顷荒山,奔向小康生活。 事业蒸蒸日上,从一个农家贫女成为专门种植朝廷贡品的小富婆。 原本以为自此和傻子丈夫和和美美过生活,却不想被拐进了花轿。 好女不二嫁,这是什么情况? 李采薇新婚之夜逃婚,出门便被逮着。看着眼前英俊潇洒的男子,精睿凛然的眸子,哪有半分傻气?顿时傻眼了。这当真是她的傻子丈夫? ☆、争风吃醋 醉仙楼。 秦方亲自沏了壶好茶,上了楼上的雅室,在青果旁边的椅子坐下,拿了桌上的茶盏,替青果倒了杯茶水后,将茶杯推了过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青果接过秦方递来的茶盏,啜了一口,略烫的茶水滑过喉咙直达胸腔,火烧火燎似的心似乎便被这种热意给熨平了。 秦方端了茶盏,笑着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这个时候来我这醉仙楼,可是有事?” 青果看着秦方,脸上不由就绽起一抹苦笑。 见她这样,秦方不由一怔,这是真有事? 收起玩味的神色,秦方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有事便直说吧,且不说我们两家是合作关系,就冲我们这两年的交情,秦某能帮上的一定帮。” 青果点了点头,顿了一顿,轻声说道:“秦掌柜的,你能不能让人去趟叶府,把九爷请了来。” “九爷!” 秦方脸色一变,朝青果看去。 青果唇角扯起一抹涩笑,轻声说道:“不瞒秦掌柜的,我有很紧急的事情找九爷。” “行,我这就亲自去趟叶府。”秦方点头说道。 话落,便起身。 青果连忙跟着起身,朝秦方屈膝一福,“秦掌柜的,谢谢您。” “哎,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秦方摆了摆手,便要往走。 青果笑了笑,打算送秦方下楼。 秦方双手才开了门,忽的便听到楼下一片喧哗声,青果正打算问问出什么事了,不想秦方却忽的回头喜上眉梢的对她说道:“罗姑娘,大公子回来了。” 呃! 青果看了眼外面渐黑的天,她现在不关心什么大公子、小公子的好不好?她现在想见的是叶羽! 秦方却没有注意青果的神色,而是拾脚便要急急下楼,不想,秦方才走到楼梯口,便看到两抹人影你争我赶一路跑了上来,要不是他侧身躲得快,没准就让这两人给撞了个四脚朝天。 没等秦方开口斥责,便听到一声大喊。 “罗青果,果然是你!” 秦方一怔,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像吕家的二公子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另一道声音又紧接着响起,清冷之中带着一惯的骄傲和不可一世。 “罗青果,见了本公子还不见礼?你真是光知道赚钱,女孩子家该学的一样没学!” “小公子?!” 秦方怔忡回头。 可不是么? 站在他身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可不就是韩光宇和吕明月这两个纨绔! 相较于这两人见面时的冷嘲热讽,青果的表现可就冷淡了许多。 她对着二人淡淡的点了点头,目光便就朝秦方看了过去。 意思是,你怎么还不去叶府呢? 秦方被青果一看,恍然回神,连忙一拍脑袋,急急说道:“哎,瞧我这记性,罗姑娘你放心,我这就去叶府。” 青果总算是吁了口气。 只可惜,她这气明显松得太早了点。 “等等!” 一声冷喝响起。 秦方步子一顿,回头朝韩光宇看去,“小公子,您有事?” 韩光宇睃了眼身前的青果,回头对秦方说道:“好端端的你去叶府干什么?” “噢,是罗姑娘找九爷有事,她不方便去叶府,便让我帮着跑一趟。”秦方说道。 韩光宇眉头一挑,冷眼看向青果,“你找叶大哥什么事?” 青果拧了拧眉头。 两年未见,这两个熊孩子真心还是不讨喜啊! 她这里急得火烧眉毛,他们却在这问长问短,你说,你问了又有什么用?帮又不帮不上忙! 青果暗暗的啐了这两人一声,却还是按着性子说道:“九爷来了,小公子你不就知道了。” 韩光宇冷冷一哼,没好气的对青果说道:“我的人替你跑腿,我问个为什么都不行?”不等青果开口,韩光宇便回头对秦方说道:“秦掌柜,你是替我韩家做工的,不是替她罗青果做工的,你要是觉得醉仙楼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那就另谋高就!” 饶是青果这个心里年纪足够成熟的人,也被韩光宇这不容情面的话给气得差点就当场失了态,更别说秦方了。 秦方怎么说也是这一城的掌柜,手下管着一伙人,却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当着人面给训了一顿,这真是叫他的颜面往哪放啊! 一时间,秦方的脸就好似开起了七彩的染房,又是羞愤又是无奈的站在那。有心想辩驳几句,却又深知自家这小公子的脾气,只能顺着毛摸,不然,天都能让他戳个窟窿! 秦方一脸为难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深吸了口气,目光微涩的对秦方点了点头,说道:“抱谦,秦掌柜的,让你为难了,我这就走。” 话落,转身便往楼下走。 不想,她想走,却有人不肯让她走。 韩光宇步子往前一迈,挡在了青果的面前,鼻孔朝天的看着青果。 “罗青果,你以为我这是你家的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青果真心觉得这韩光宇一定是有中二病,不然真的没法解释他这几近变态的行为到底是什么原因。 “小公子,你这不是我家的菜园子,但也不是皇宫内院谁都进不得。”青果没好气的说道:“你若是觉得我罗青果不能来,那就请在门口竖个牌子,上写着,谢绝罗青果入内,不然,开门做生意,你管我来还是不来!” 话落,转身便掠过韩光宇,昂首挺胸往前。 “你给我站住!” 身后响起韩光宇气结的喝声。 青果暗啐,站你妹,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上,姐抽得你找不着南北,让你知道,是神经病就该在家养着,别有病还往外窜。 “韩光宇你有病吧,是不是?” 终于有人喊出了青果心中的疑惑。 吕明月对着韩光宇吼了一声,回头就来追青果,“罗青果,你别搭理他,他是心里喜欢你,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故意跟你为难想引起你注意呢!” “吕明月!” 又一声怒吼响起。 紧接着便是一阵乒乒乓乓伊伊呀呀撕打的声音。 青果拧了眉头,怔立在原处。 耳边是吕明月那句“他喜欢你”的话! 这怎么可能啊? 这个处处跟自己唱反调,好像前辈子她抱了他娃跳井的韩光宇喜欢她? 青果摇头,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路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就打起来了?” 同样被震得失去反应的秦方,听到韩光华的声音后,连忙回头说道:“大公子,这明月公子说了句话,小公子就跟他打起来了。” 韩光华正欲问说了句什么话,却在看到好似被人当头敲了一棒的青果后,温文一笑后,说道:“罗姑娘,怎么不在屋里坐着,跑这外面来了?” 话落不等青果回话,又指了身后抱成一团正在地上翻滚的吕明月和韩光宇,说道:“你别理他们,这两人三天不打一架骨头就痒。” 青果扯了扯嘴角,想要给韩光华一个笑,却发现脸僵硬的失了反应。 “咦,这两人怎么又打起来了?” 落在后面赶上来的吕明阳看着眼前的一幕,怔怔的朝韩光华问道。 韩光华摇了摇头,“我们进屋吧,这里让给他们俩。” 话落,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我正好也有事找你,原本还打算去青阳镇找你,正好遇上了,进屋说吧。” 青果在看到韩光华和吕明阳时,心头的焦急已经少了大半。 她挑了眼地上正压着吕明月要挥了拳头要动手的韩光宇,抡了拳头的韩光宇一见青果朝他看来,他冷哼一声,撇开了脸。原本被压着的吕明阳趁这功夫,突然翻身,再次占据主动。 “韩光宇,你还打不打?” 韩光宇恨声道:“打,打得你不嘴贱为上!” “你……” 青果失笑,转身进了雅间。 一进屋子,秦方便对韩光华说道:“大公子,罗姑娘找九爷有急事,想让小的帮忙跑个腿,去请下九爷,可是小公子他……” 韩光华闻言一怔,不由的便朝青果看去,“罗姑娘,你找九爷?” 青果点头。 韩光华便对秦方说道:“那你快去吧,见了九爷就说是我找他有事,请他来趟醉仙楼!” “是,大公子。” 秦方急急的退了下去。 等秦方退下,韩光华和吕明阳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韩光华想了想后对青果说道:“罗姑娘,你找九爷,有事?” 青果点头。 必竟韩光华和吕明阳不是韩光宇和吕明月! “大公子,青阳镇现如今的情形,你应该了解吧?” 青阳镇现如今的情形? 那已经是只能用混乱不堪不来形容了! 据说已经有失田失地的人将官司告到了顺天府。更有御史在御前当面弹核那几家闹得特别凶的王公大臣,龙颜大怒,已经让宗人府出面狠狠训斥了一番那几家王公大臣。 韩光华一默,稍倾,他拧了眉头说道:“是不是有人找你的麻烦?” 青果苦笑点头。 “这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吕明阳豁然提声道:“你没说你跟我们还有九爷的关系?” 呃! 青果失笑看向吕明阳。 想说,吕爷,我跟你们什么关系啊? 我们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好吧! 但嘴里却是说道:“吕公子,我在青阳镇也算小有名气,对方既然敢寻上门,想来,也摸过我的底,摸了还上门!你说……” 青果的话没往下说,但语中的意思却是明白无误。 只能说,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背后的这层关系!为什么不在乎?因为人家的后台比你硬! 吕明阳听完青果的话,英气的眉头便拧成了一条线。 到是韩光华笑了笑,轻声问道:“那罗姑娘应该也知道对方是谁吧?” 青果摇了摇头,又点头。 韩光华跟吕明阳同时一怔,稍倾,还是韩光华出声问道:“罗姑娘这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 “来的人是谁,我知道。可是他背后的主子是谁我不知道!” “这话怎么说?”吕明阳怔怔的说道:“他即然来找你,肯定是要说出他身后的主子啊?否则,他就不怕你把他当个阿猫阿狗的打出去?” 青果苦笑道:“他不怕,因为他与我有旧仇,他这番上门,便是示威来的。” “旧仇!”吕明阳失声说道:“罗姑娘你这样心思玲珑的人也能跟人结仇?” 青果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眼吕明阳。 心道:大公子,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我不跟人结仇?我不跟人结仇,这韩小公子一见我就跟个斗眼鸡似的,又是为什么? 青果正要开口说出她跟林开阳之间的恩怨,不想,门外响起秦掌柜的声音。 “大公子,九爷来了!” 韩光华不由失声道:“这么快?” 话落,跟吕明阳同时起身迎了出去。 门一打开,穿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叶羽款款而入,才一进门,目光便径直落在站了起来,正朝他看来的青果身上。 叶羽微微点了点头,对韩光华和吕明阳说道:“我才上来的时候,看到光宇和明月两人在楼下,大眼瞪小眼的,这两人又闹别扭了?” 韩光华和吕明阳呵呵一笑,一边迎了叶羽入座,一边说道:“这两人就是属狗的,好的时候恨得不穿一条裤子,不好的时候,分分钟钟都能翻脸不认人!” 叶羽笑了笑,坐在了圆桌的上首,不多时秦方亲自沏了壶热茶送上来。 韩光华眼见天色不早,便又吩咐秦方置一桌酒席送上来。 叶羽喝了口热茶,又跟吕明阳和韩光华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转头看了青果,轻声问道:“罗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青果才要开口,吕明阳却是抢了话说道:“凤翀可不得了,这青州府竟然有人敢打你叶家的脸!” 呃! 青果哭笑不得的看了眼添油加醋的吕明阳。 叶羽淡淡的扫了眼吕明阳,说道:“吕大公子,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要说这青州府你吕家才是老大,我叶家可算不上什么,被人打脸再正常不过了!” “不是,谁不知道……” “谁不知道,你爹才是青州府的一府父母官,我叶家只不过是你父治下的平民百姓罢了!”叶羽打断了吕明阳的话! 吕明阳瞪圆了眼,话可以这样说的? 韩光华笑了笑,话当然可以这样说!更何况人凤翀说的是事实不是! “凤翀,有人打罗姑娘那个园子的主意!”韩光华说道。 叶羽挑了眉头,朝青果看去。 青果含笑点头,证实韩光华所言非虚。 “什么人?”叶羽问道。 “一个自称姓段的下人!”青果简单的说道。 “姓段?”叶羽拧眉。 “罗姑娘你刚才说你跟这人有旧仇,是怎么回事?”吕明阳在一边插话问道。 叶羽闻言,不由挑眉看向青果,“旧仇?” 青果苦涩一笑,把她家和林开阳的恩怨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前些日子我外公便说这林开阳回了村子,整个人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我想着,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是,谁知道,今天他却找上我,说是他主家要买我的园子!” “我怎么觉得这林开阳是借机报复呢?”吕明阳将手里茶杯里的水一口饮尽,“啪”一声扔桌上说道:“说不定,他那什么狗屁主子,根本就不知道你这园子,他就是扯了他主子的皮唱大戏!” 韩光华朝叶羽看去,“凤翀,你怎么说?” 叶羽白皙悠长如玉节似的手指,轻轻转着手里的茶盏,俊美无俦的脸上英挺的眉宇微微轻拢,稍倾,轻声说道:“京都三品以上的大员里面有几个是姓段的?” 韩光华闻言,想了想,轻声说道:“都察院左御史姓段!” “不会吧?”吕明阳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他看了叶羽,失声说道:“这都御可是专门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作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的。他要是这样,那不是监守自盗吗?” 韩光华嗤笑一声,挑了吕明阳一眼,说道:“哪家老爷的大堂上不是悬着正大光明,可你看哪个老爷正大光明了?” 吕明阳被韩光华说得一噎,转头朝叶羽看去,“凤翀,你怎么说?” 叶羽笑了笑,他没有回答吕明阳的话,而是回头看了面色微沉的青果。 “罗姑娘,你先别急,即便他主家真是段御史,想来,他在没有十全的把握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十一皇子那边,我想这两天应该就有消息了!” 青果点头,心有余悸的说道:“我现在只希望十一皇子千万别嫌弃我这蚊子腿。” “十一皇子!”韩光华跟吕明阳交换了一个眼神,朝叶羽看去,“凤翀,罗姑娘的事跟十一皇子有什么关系?” 叶羽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对两人翘了翘唇角,淡淡说道:“我把罗姑娘引荐给十一皇子了!” “什么?!” 吕明阳蹭了的一下站起了身,指着叶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羽拍落吕明阳指着他的那根手指,“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这是什么表情?” 吕明阳一脚踢开身后的凳子,在屋里跟狗咬尾巴似的转起了圈。 一边转,还一边不忘指了叶羽,却是几番张嘴说不出个字来,最后只能恨恨的瞪了韩光华,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你来说!” 其实韩光华的惊讶之情不少于吕明阳,只是他必竟是生意场上打滚的人,只须臾间便镇静了下来,听了吕明阳的话,韩光华对叶羽绽起一抹苦笑,轻声说道。 “凤翀,我跟明阳求了你多少回,想让你帮着搭上宫里的关系?” “就是!”吕明阳往叶羽跟前一站,指了青果恨恨说道:“要不是我亲眼见着罗姑娘,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看上了人家,才会这么重色轻友!” “明阳!” 韩光华眼见叶羽在吕明阳的话后,脸色微微变了变,连忙出声喝止。 吕明阳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话说过了,一时间不由便有些讪讪的,小心翼翼的挑了眼叶羽,有心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只得频频朝韩光华使眼色。 韩光华叹了口气,正想着怎么出口打圆场,不想青果却在这时开口了。 “大公子,吕公子,我想你们可能误会九爷了。” 青果话声一落,别说韩光华和吕明阳,就连叶羽也朝青果看了过来。 三人看着青果的目光各怀深意,似乎都在等着,看青果会说出一番什么样的话来! 青果翘了翘唇,脸上绽起一抹羞涩窘迫的笑,轻声说道:“九爷他其实也一开始也没答应我的请求,只是我这人皮太厚了,九爷没法子,才答应的。” 韩光华和吕明阳两人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解释? 因为你罗青果皮厚,所以叶羽他才答应帮你去搭十一皇子的关系? 请问罗青果,罗姑娘,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连皮都不要了,只希望他叶九爷能帮个忙,搭上宫里的关系?! 特殊待遇就是特殊待遇,跟皮厚皮不厚有毛线的关系啊! 韩光华和吕明阳摇了摇头,闷闷的去端桌上的茶盏。 青果眼见即便于是自己把事往身上揽,也没让韩光华和吕明阳释怀,不由便谦意的朝叶羽看去。不想,叶羽却根本就浑然不在意,对上青果谦意的目光,他挑了挑唇角,轻声说道:“罗姑娘,若是十一皇子同意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拿出多少的红利?” 这事,青果早想过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在这个强权决定一切的时代,头顶没棵大树罩着,赚来的金山银山都是白搭! 当下,一字一句说道:“我拿出五成的红利。” “什么?”低着头喝闷茶的韩光华和吕明阳豁然抬头朝青果看去,失声道:“罗姑娘,你说你拿出多少?” “五成!”青果说道。 韩光华和吕明阳两人脸色一变,半响,同时绽起一抹略带自嘲的笑,耷拉了脑袋没话说了。 他俩没话说了,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叶羽却是有话说了。 他微微侧了脸,浓眉一挑,似笑非笑的挑了韩光华和吕明阳两人一眼,淡淡开口说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是她,而不是你们了?” “……” 韩光华和吕明阳白皙的脸上绽起一抹微红,齐齐失笑点头。 没错,他们终于知道自己输在哪了! 光对上罗青果这肯吃亏,不怕吃亏的爽利,他们就输了! 京都不泛贵人入股的商号,但这些商号年终分给贵人的红利再多,多不过三成!她罗青果开口便能给出五成的红利。这样的气魄,心胸,谁能不甘心说个“输”字? 叶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回头对青果说道:“段家的事,你不用着急,我想这个所谓的段阳应该是瞒着段御史行事。你今天的态度想来也得让他好好掂量才能继续行事,有这时间,京都里的消息应该也会到了。” 青果点头,“一切麻烦九爷了。” 叶羽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举手之劳,罗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韩光华和吕明阳是砌底的看傻了,也听傻了! 举手之劳?! 九爷,你到是给我们也来个举手之劳啊! 屋外候着的秦方见屋内正事说得差不多,这才敲了门进来。 “大公子,酒席备好了,是现在送上来,还是再等等?” “现在送上来吧。”韩光华对青果说道:“正好罗姑娘也在,让她也给点评点评。” “是,大公子。” 秦方正要退下,不想韩光华却又追着问了句。 “光宇和明月呢?还在楼下大眼瞪小眼做着包眼鸡?” 韩光华的话声一落,便听到韩光宇闷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谁是乌眼鸡了!” 秦方笑着退到一边,让出身后的两人。 韩光宇狠狠瞪了眼吕明月,鼻子里哼出一声,膀子一甩,肩膀一抖,便要将站在身边的吕明阳挤开,大步往里走。不想,站他身边的吕明月早防着他了,趁着韩光宇挤他时,他步子略略往后退了退,韩光宇一个踉跄,身子便往门上撞了过去。而,吕明月则趁着他没站稳,抢步进了屋。 “吕明月!” 韩光宇怒吼一声,稳了身子便往里抢,伸手便去扯前面吕明月的领子。吕明月哪里肯,干脆就撒了脚丫子往他哥身边跑! 韩光宇还要再追,韩光华开口了,“光宇别闹了,没看到有客人吗?” “叶大哥又不算客人!” 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韩光宇却是放弃了再追吕明月,而是绷着个脸,走到了韩光华身边,坐下。 吕明月小胜一局,心里得意,嘿嘿笑了对一边含笑而坐的叶羽说道:“叶大哥,你这个时候来,是不是专门来给我接风洗尘的?” “美的你!”吕明阳抬手给了吕明月一记,说道:“你叶大哥是受罗姑娘之邀才来的,哪里是为着你。” 不想,吕明月听了这话却是没有生气,反而挑了眉头朝青果看去,问道:“罗青果,你说你找叶大哥有事,是什么事?叶大哥能帮上你吗?” 青果看着眉开眼笑的吕明月,忽然就觉得这两年没见,吕明月到是从那个喜怒无常的纨绔公子变得正常了些!只可惜韩光宇这个走冷霸酷路线的,却是丝毫没改变不说,还新增了中二病!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九爷帮着解决了。”青果笑了说道。 吕明月顿时便不乐意的跳了起来,“哎,罗青果,我跟你说,以后那芝麻粒大的事,你就别找九爷了,找我,我给你解决了。我就不信了,这青州府的地界上,还有我解决不了的事!” 青果还没出声,吕明阳便狠狠抬手削了眉飞色舞的吕明月一记,没好气的喝道:“闭嘴,你以为你是谁!” “我……”吕明月抬手捂着被他哥削得生疼的脑袋,大声说道:“我是吕明月,我爹是吕荣润,青州府谁敢不买我爹的帐!” 吕明阳眼见得吕明月越说越不像话,气得,站起来就要抽他。 “哎,吕公子……”青果连忙起身阻止。 不想,韩光宇却在一边幸灾乐祸的说道:“哼,活该,一天到晚,你爹,你爹,你除了会说你爹,你还能说什么!” 吕明月顿时便炸毛了。 “怎么样,我就说我爹了,有本事,你也说啊!我告诉你,韩光宇,你这就是羡慕嫉妒恨,你嫉妒我有个当官的爹,你没有……” 呃! 青果看着拍了桌子站起来的韩光宇,又看了看跳手跳脚指着韩光宇骂的吕明月,觉得这两人要是发展不成一对好基友,真心对不起这打打闹闹的情份! 只可怜了韩光华和吕明阳这两个当大的,一人一个的训斥着自家的熊孩子,就希望他们能安份点。可惜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别说是这会有事,没事都能给你整出些事! 眼见得韩光宇抄起桌上的盘子便往吕明月身上砸,一边砸着,一边吼道:“吕明月你这个吃屎的嘴,总有一天我会撕了它!” 吕明月也不甘示弱,抄了身后案几上的花瓶便往韩光宇身上扔,同样喊道:“韩光宇,你这个没种的男人,喜欢人家就直说,干嘛阴阳怪气,跟被疯狗咬了似的,逮谁咬谁!” 一直看热闹的叶羽闻言,不由便挑了挑眉头。 “吕明月你别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韩光宇眼见吕明月喊破了他的心事,自然不甘示弱,当下扯了嗓子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照样偷偷喜欢她,你藏在枕头底下的那根碧玉钗上刻的是什么?” “韩光宇你无耻,你竟敢偷翻我东西……” 吕明月一把甩了他哥,“嗷”一声,冲着韩光宇便扑了上前。 眼见得这一扑,两人又要再次来个粘地十八滚,吕明阳和韩光华急得就差上脚狠踹这两个不争气的。却见,关健时候,一只手一边个,拦住了跟红眼的狗似的,要往前扑的吕明月和韩光宇两人。 叶羽看着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的二人,翘了翘唇角,淡淡问道:“光宇,明月,我这看了半天,没看明白,你们俩这大打出手的,是为了抢姑娘呢,还是为了阻止对方喜欢那个姑娘啊?” 韩光宇和吕明月同时一怔。 他们这是在抢人吗? 这么一想,不由自主的目光齐齐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被两人血红的眼睛一瞪,吓得不由自主的一抖,才想开口说话,不想叶羽却抢在了她前面。 “这么说来,你们俩同时喜欢上的那姑娘,是罗姑娘了?” “我呸!”韩光宇当即啐道:“谁喜欢她啊,一天到晚就知道钱、钱、钱,整个人跟掉到钱眼里似的!” 青果就差双手合什大拜四方,谢天谢地,谢谢各路神仙,你这中二病患者,可千万别喜欢我! 吕明月却是嘿嘿挠了头对,青果说道:“罗青果,我是挺喜欢你的,要不,我跟我娘说,我娶了你吧!” 青果“……” 不止是青果失了失应,怔在了那。 屋子里的齐齐都失了反应,好半响,反应过来的吕明阳抬手便给了吕明月一记,没好气的说道:“吕明月你再乱疯,我立刻便让人将你送回京都去。” “我没疯!”吕明月当即不干了,指了青果说道:“嫂子都说了,我要是真喜欢,就让我跟罗青果说明白了,要是罗青果愿意,我就去跟娘说了,让人上门说亲!” 一听吕明月连陶碧茹都搬出来了,吕明阳气得就差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心里恨恨的想着,回去一定得好好说说他这新过门的妻子,别没事跟着吕明月瞎捣乱。 “你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你拿什么娶人家?”吕明阳对着吕明月就毫不容情的训了起来,“我告诉你,吕明月,你别赖蛤(和谐)蟆想吃天鹅肉了,人罗姑娘看不上你!” “你又不是罗青果,你怎么知道她看不上我!” 吕明月这熊孩子被他哥刺激的当即犯起了熊,一把甩了吕明阳的手,几步走到目瞪口呆失了反应的青果面前。 “罗青果,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吧!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一定让我爹替你请个诰命夫人。” 青果眨了眨她瞪得酸酸涨涨就快掉出眼眶的眼,好半响,才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要扯起一笑,谁知道,脸上僵硬的根本扯不动! 你妹啊,自己明明是来解决被人圈地的危机的,怎么就成了来解决终身大事了? 再说了,就你这熊孩子,姐嫁给你,那是养孩子啊,还是嫁老公啊? “那个……” 青果急急的组织着合适的语言,就想着,怎么样把这事情给不伤人面子的了了,可是“那个,那个”了许久,却愣是被震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不急,罗青果,你慢慢想。”吕明月呵呵笑了说道:“反正我在这还有好些日子要呆。” 青果摇头。 你不急,我急啊! 姐现在哪有那个闲心跟你扯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事! 青果才要开口。 又一道声音抢在了她前面。 “罗青果,你可想明白了,嫁给这么个书不会读,又不事生产的,你就得养他一辈子了!” “韩光宇!”吕明月跳了脚指着韩光宇便骂道:“我不会读书,我不事生产,那也比你这个疯子强!” “哼!”韩光宇不屑的哼了一声,侧头对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表情的青果说道:“罗青果,你不是喜欢银子吗?我拿珍珠十斛下聘,迎你进门,如何?” “光宇!”韩光华吓得抬手便去扯韩光宇,怒声喝道:“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韩光宇抬手拂去韩光华抓着他的手,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已经完全如同化石的青果,点头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韩光华这会子只能讪讪笑着,看向青果,“罗姑娘,你,你别介意,他……” “他疯了!”青果接了韩光华的话,冷冷说道。 冷着脸的韩光宇听了青果的话,豁然脸色一变,一对细长的眸子像刀子似的刮着青果。 青果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小公子,你大可不必为着气明月公子,说这样一番话。我比谁都清楚,我不是你最讨厌的那个人,肯定也是你很讨厌的那一个!” 韩光宇被青果说得愣了愣,才要张嘴解释,只是,青果显然没打算给他这机会。 “谁都知道当年石崇以珍珠十斛为绿珠赎身,纳她为妾,你就算是再厌恶我,也不必拿这事来羞辱我!我罗青果没什么骨气,但与人为妾这事,却是断然不可能的。” 做妾?! 韩光宇瞪圆了眼指着青果,一字一句说道:“谁说要纳你为妾了?” 青果冷冷一笑,淡淡道:“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就行了!” 韩光宇那句“在我心里,你是什么样的人”对上青果那冷得跟冰碴似的目光时,终究没有勇气问出来。 他撇了脸,看着已然黑下来的窗外,长长的,长长的吸了口气。 解决完一个,青果又回头看高兴得就差手舞足蹈的吕明月。 “明月公子,我虽然会赚钱,但我还真没考虑以后嫁的相公要我养。所以,那什么诰命夫人的,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吕明月的笑顿时便僵在了脸上,他指着毒舌的青果,半响,吼了一声,“谁要你养了?” 青果耸了耸肩,“那明月公子告诉我,你不靠你爹,你兄长,一个月有多少进账?” “我……” 青果笑眯眯的看着吕明月。 良久,吕明月沉沉的垂了头,脸上是说不出的失落和委屈。 两个熊孩子终于被青果砌底打击得没了反应。 吕明阳和韩光华这两个做人兄长的,先前恨不得按着人揍,这会子,却又心疼了。一人一个扯到身边,训斥道:“看看你们都成什么样,下去好好洗洗,换身衣裳,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吕明月和韩光宇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拾脚朝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却又同时止了步子,回头看了青果。 青果被两人看得背脊一僵,正全神戒备,打算见招拆招时,不想,二人却异口同声的问道:“罗青果你到底要嫁个怎样的?” 高度紧张的青果没想到,两人会问这样一个幼稚的问题想也不想的说道:“不难,只需貌比潘安才比子健,且终身无通房不纳妾,便成!” ☆、08事成   “不难,只需貌比潘安才比子健,且终身无通房不纳妾,便成!”   屋子里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别说是韩光宇和吕明月,就连叶羽,韩光华还有吕明阳三个也怔得半响失了神。   前者什么貌比潘安才比子健,还好说,必竟他们已经知晓了青果的能力,想着她择婿要求高点也是应该的。可是那无终身通房不纳妾,怎么听着她就跟在说梦话一样?   时下,且不说富贵之家,就是那好些的庄户人家,也有养个小妾玩玩的,哪里去找什么她要求的这种人?   只是惊愕归惊愕,好在三人都是见风识浪过的,一怔过后便哂笑一声,并不放在心上。但,韩光宇和吕明月却是做不到的。   两人瞪了青果齐齐吼道:“你这是赖蛤(和谐)蟆打哈欠,口气不小!”   青果笑了笑。   并不将两人的怒斥放在心上。   韩光宇和吕明月顿时便觉得自己重重挥出的拳头就好似打在了棉花上一样,眼见两人恶声恶气一句话,连个青果的眼神都没换来,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   “凤翀,罗姑娘,我们换间屋子吧,难得大家齐聚一堂,我们便吃边聊。”   韩光华笑着对青果和叶羽说道。   青果看了看外面的天,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这个时候,城门肯定是已经关了,她要是赶不回去,只怕林氏要急疯了!   “罗姑娘不用担心,等会拿了我的名贴,守城的士兵自会放你出城。”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青果抬头,对上叶羽有如江南水月般秀美的脸,叶羽灿若寒星的眸子见她朝他看来,微微一挑,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无声氲染开来。   呃!   青果感觉自己的心再次失去了控制,砰砰不听使唤的剧烈跳动起来。   便在青果怔忡恍然时,一侧的吕明阳却是不由分说的起身扯了叶羽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招呼青果。   “罗姑娘,凤翀既然开口了,你就别担心出不了城门,走,我们到隔壁去,光华还有事找你呢!”   青果恍然记起,适才韩光华确实是说找她有事来着。当下,便站了起来,跟在众人身后走了出去。   秦方早重新收拾出了一桌酒席,见韩光华等人过来,连忙恭身退到一侧。   “大公子,还有些菜在做,很快就能上齐了,您看,是先吃着还是等上齐了再开席。”   “先吃着吧,让厨房别急,慢慢来。”   “是。”   秦方退了下去。   韩光华笑着招呼了叶羽和青果重新入席。   他亲自持了酒壶替每人跟前的酒杯都倒上酒,等到了青果面前时,微微一笑,和声说道:“罗姑娘,不如我让厨房给你上果酒,你看如何?”   青果不由愣了愣,这个时代便有果酒了吗?   “好啊。”   韩光华便走出去招呼小二送一壶果酒上来。   等小二送上青瓷蓝花的鹤嘴酒壶,青果闻到鹤嘴酒壶里那不同于果酒的芬芳香甜而如白酒一般的醇香厚重时,脸上顿时是满满的失望。   “大公子,我能知道这是什么果酒吗?”   “噢,是青梅酒!”   好吧,青果知道是自己单纯了,她还以为韩光华说的果酒,哪怕不可能是葡萄酒,但最其码总应该有别于白酒不是?   可是看看这倒出来的酒,明明就是白酒里泡了几颗青梅而已嘛!就这样,也叫果酒?   “怎么了?罗姑娘可是喝不惯?”韩光华注意到了青果脸上的失望之色,笑了说道:“没关系的,要是喝不习惯就不喝。”   青果点了点头,却是忽然心头一动,抬头韩光华说道:“大公子,京都的果酒都是这样的吗?”   韩光华不明白青果为什么会这样问,但他还是照实答了说道:“是的,一般的果酒其实都是拿了一些可浸泡有药用价值的果子泡了。”   青果眉梢一挑,强自压了心头的激动,犹疑的问道:“那大公子,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葡萄酒的果酒?”   “葡萄酒?”   这会出声的,不是韩光华,而是一直坐在于一侧,安静听着她二人一问一答的叶羽。   青果展唇一笑,对叶羽说道:“是,九爷,不是拿葡萄浸泡的酒,而是酿造出来的酒!”   “罗姑娘是指大食国纳供的葡萄酒吧?”   大食国?   青果记得葡萄酒最早产于波斯国,是不是叶羽所说的那个大食国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呢,只是从前听客人说起,那酒很喝。”   叶羽翘了翘唇角,点头说道:“应该就是吧,不过这种葡萄酒是作为贡品进供的,一般也就是达官贵人能享受到。”顿了顿,看了眼青果,“罗姑娘,可是有什么想法?”   青果呵呵一笑。   想法,自然是有的。   只是,得先了解市场和度过眼前难关才能将想法付诸行动不是?不然,岂不是替他人做嫁衣。但,对叶羽,她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也许,让叶羽越多的认误到她的不同,才能更加的促进叶羽帮她搭上十一皇子这条线!   这样一想,青果便说道:“是有个想法,我想试试能不能酿造葡萄酒!”   “酿葡萄酒?”   韩光华和吕明阳嘴张得能囫囵吞下个鸡蛋那么大,一下子就愣住了,接着他们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是嗓子里发干似的。   “罗姑娘,你……你怎么会酿葡萄酒呢?”   叶羽问出了两人心中的疑问。   青果笑了笑。   真正的酿酒工艺,她是不懂得!她懂的只不过是前世那些家庭妇女琢磨出来的家制葡萄酒罢了!   不过,这没关系,反正这时代物质匮乏的很,吃食也少得可怜,即便是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家制葡萄酒,想必一旦酿成,也能得无数达官贵人女眷的追捧!   “噢,其实我也不确定的,就是想试试。”青果笑了说道。   韩光华和吕明阳对视一眼,眼里满满的是对青果这句话的怀疑。   叶羽却是笑了笑说道:“嗯,试试也好,真成功了,十一皇子那的进项又多了一项!”   青果:“……”   韩光华和吕明阳一怔过后,便齐齐失声大笑。   是啊,他们怎么就忘了,罗青果往后所有的收入都有一半是十一皇子的!   叶羽看了看失声大笑的两人,又看了看郁郁无声的青果,顿了顿,说道:“或者你可以技术入股这两人,他们出面赚银子,你背后分红!”   正笑着的韩光华和吕明阳笑声一顿,不由自主的目带期望的看向青果。   青果讪讪一笑,忽略掉韩光华目光中的贪婪,一脸恍然的问道。   “大公子,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   韩光华和吕明阳眼中顿时涌起一抹失望之色,但很快,他们又掩下那抹情绪。   “噢,”韩光华笑着对青果说道:“之前是想跟罗姑娘打听下,看看青阳镇有没有人要出让田地的,不过,现在怕是,我也分不到那杯 ☆、09道别 中秋前夕,文晋昭从京都来信,说是天气已经凉了下来,让林小桃选个日子带了文天赐进京。想着近在眼前的别离,一时间众人不由都惆怅起来。 虽然罗兴祖选择了放弃青果她们,但是每年的三节四礼什么的,青果姐弟却是从来不缺罗兴祖的,这天青果将准备好的肉啊点心什么的放在了来送菜的林正达的车上。 “大舅,又得麻烦你了。” 林正达笑了笑,说道:“跟舅还这样客气?” 青果正要开口打趣林正达几句,不想林正达却是笑容一僵,目光闪烁的看了青果,似是有话想说又不知道好不好说。 “舅,你是想说我爹的事吧?”青果问道。 每次不任是林善文还是林正达只要他们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那就是说他们的话题都会扯向一个人,就是罗兴祖! 见青果自己提起了这个话题,林正达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果儿,你真没打算把你爹接回来?” “怎么接啊?”青果苦笑道:“你也知道的,我爷和奶早放出话来了,酒楼也好,园子也好,都是老罗家的产业。我要是把他接回来,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林正达闻言皱了眉头。 罗老爷子和陈氏说出的那些话早在四里八乡传遍了,只不过他们嚷嚷了这么些年,大多数人已经不将他们的话当话,可还是有那小部分别有用心的人,惦记着不是。 “你爷和你奶又在给你爹娘张罗亲事了!” 青果撇了撇嘴,“随便吧,他愿娶就娶,反正他跟我娘也没关系了。” 对于罗兴祖再娶这种事,青果其实没什么想法。 罗兴祖要是是个聪明的,就这样熬着,等罗老爷子和陈氏没了,到时,她肯定会想办法把他接回来。必竟,林氏心里对罗兴祖还是有情的。 可要是罗兴祖自己熬不住,那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必竟每个人都有选择重新生活的权力!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青果想起自家大舅新娶的媳妇司氏,说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司氏和林正达成亲都快两年了,愣是一直没有怀上身子。 “舅,我大舅母还没消息吗?” 林正达嘿嘿笑了说道:“没有,这事不急,我们都不大,孩子的事慢慢来。” 因着有林小桃这个例子在,所以不任是林正达又或者是林善文和钟氏这做公公婆婆的,在子嗣的问题上立场都很一致。 一切顺其自然,三年后若是还怀上,那就请医问药,青阳镇不行,就去兴城县,哪怕是青州府。哪怕就是司氏真不育,到时在林方达膝下过继一个就是。 青果不知道司氏是怎么想的,但她真的是很为自己外公和姥姥的开明赞了一把。 “嗯,没错,这事急不来,我大舅母一看就是个能生养的,估计是送子娘娘一时还没想到。所以,大舅你就跟我大舅母赶紧抓住时机好好过二人世界!” “你这孩子……”林正达嘿嘿笑了,对青果说道:“我要给你大舅母扯几尺布,你帮着大舅去选选?” “行,一准选个大舅母欢喜的。” 青果跟林正达说着便往外走。 因为很快就是中秋节,镇上的人比往日又多了一些。 “果儿,我上次听二姐夫跟爹说,想把芳芳说给小将,你知道不?” “什么?” 青果步子一顿,错愕的朝林正达看去。 卢芳芳和罗小将,这……这是近亲好不好! “你不知道?”林正达一边挠头,一边嘿嘿笑道:“我还以为大姐跟你说了呢!” “我娘她知道这事?” 林正达点头,“二姐夫跟娘说了,然后让娘跟大姐说的。” “那我娘是什么意思?” “你娘说要是小将自己喜欢,她没意见,可要是小将不喜欢,她也不能勉强。” 青果长长的松了口气。 照她想来,她觉得罗小将肯定是看不上卢芳芳的。 到不是卢芳芳不好,而是青果觉得随着罗小将学的知识越来越多,见的世面越来越广,他对自己妻子的人选肯定有自己的要求! “嗯,我赞成娘的意见,这两个人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肯定是你情我愿才能成就锦绣良缘是不是?”青果嘻嘻笑道。还不忘借此打趣下林正达,“就像你和大舅妈一样,看对眼了,日子就是蜜里调油了!” 林正达被青果说得黝黑的脸一红,半响说不出话,惹得青果站在那哈哈直笑。 “你啊……”林正达无奈的摇头,指了柜台上一匹粉红团花纹的料子问青果,“这块怎么样?” 司氏皮肤白皙,五官秀气,这种粉红穿上还真是挺合适的。 青果点头道:“不错,挺好的。” 林正达便回头跟伙计问价钱,一问要十几个铜板一尺,便有些犹豫。 “小哥,来一丈吧。”青果对伙计说道。 “哎,果儿,再看看吧,这价格太贵了。”林正达连忙要阻止。 青果摆手,“舅,算我的,我孝敬我大舅妈的!” “这怎么合适……” 林正达连忙摆手,青果却是不由分说的拿了荷包出来便要付帐。两人抢来抢去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旁边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妇人给撞着了。 青果连忙去扶人,一边扶着,一边连声说道:“哎,对不起啊,没伤着哪吧?” “没事,没伤着。”妇人摆手,但等抬头对上青果时,不由眉头一皱,轻声说了一句,“怎么是你?” 青果愣了愣,惊声道:“你认识我?” 妇人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不,我不认识你。” 话落,布料也不挑了,喊了身后跟着的仆人打扮的婆子,转身就走了出去。 青果半响没回过神来,直到伙计将剪好包好的布递到她手里,她怔忡回神,扯了伙计问道:“小哥,刚才那位姐姐是谁家的太太?我看她穿着谈吐都不一般!” 伙计想了想,然后一拍脑袋对青果说道:“她啊?她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太太。” “嗯?”青果一脸狐疑的朝伙计看去,默了默,又从荷包里拿了几个铜子出来,递了过去,“小哥,说说呗。” 伙计将铜子往袖笼里一塞,嘿嘿一笑,便把话说了开来。 “那位太太娘家姓苏,娘家是苏厝那块的,嫁的夫家在小前浦那块,她娘家父亲年轻时是个走镖的,夫家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严玖,玖爷!” “严玖?!” 青果怔怔的看了伙计。 伙计点头,“没错,可不就是他!” 青果总算是明白这严苏氏怎么是这副神情了,对着一个给自家男人送了小老婆的人,没上手甩两巴掌都算客气了吧?! “果儿,你怎么了?”林正达在一边扯了青果,“你认识她?” 青果摇头,她跟这严苏氏要说认识,绝对算不上!可……青果只能摇头苦笑。 既然是这样一段孽缘,青果便也没打算再打听什么,正准备抱了布料走人,不想伙计却又压了声音说道。 “你可别看这苏家娘子柔柔弱弱的样子,玖爷那么一个混闲帮的大男人,愣是让她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青果步子一顿,回头朝伙计看去,笑了说道:“这看起来不像啊?” 要真是治理得服服帖帖的,严玖能抬段元秀抬回去? 伙计嘿嘿一笑,对青果说道:“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玖爷后院的女人不少,可愣是没有一个能给他生一儿半女的,到现如今膝下还就只有这苏娘子生下的一子!” 呃! 青果突然间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哎,前不久这玖爷不是新抬了一房小姨娘回去吗?” 青果点头。 “听说这轿子还没进门,这苏娘子就让人端了一碗绝子汤在门口候着,要进去行,先把这绝子汤喝了!” 青果想起段元秀临走时那别有深意的笑,顿了一顿,问道:“那喝了没?” “喝了啊!”伙计嗤笑道:“不喝就进不了门,这谁不知道,跟着玖爷那可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往后怎样先不说,总得先把门进了再说是不是?” 青果笑了笑,随便敷衍了几句,跟林正达出了铺子。 一路上,青果都默然不语。 林正达见她拧着眉头,知道她在想心事,不敢多问,想了想,便找了些闲话说。 “果儿,你小舅总算是相上一个人了!” “嗯?”青果抬头看向林正达,“我小舅有看对眼的了?哪家的姑娘?” “噢,跟你大舅母是一个村的,姓鲁,听你大舅母说,那姑娘挺能干的!”林正达说道。 “那外公和我姥姥怎么说?” “爹和娘自然是高兴的很,你也知道,你小舅这都看了有二年了,好不容易对上眼了,他们哪里还会反对!” 青果想想也是,外公没少为小舅的婚事担心,这下也算是了了件心事吧! “那是不是赶在今年会把礼过了呢?” “嗯,有可能,婚期可能在青萍后面,定在明年秋天。” 青果点了点头。 “你三叔又娶了个媳妇你知道吧?” “嗯?” 这青果还真没听说,不由抬头朝林正达看去。 林正达嘿嘿笑道:“是你大姑给做的介绍,听说那姑娘原先说了亲的,不知道怎么的,男方后来把亲给退了。” 退亲?! 青果吸了口冷气,这个时代一个姑娘家无端端的被退了亲,那是要命的啊! 不过转而也就想明白了,她一个城里的姑娘肯嫁到农村来的原因。 这个时候,能活着就好,总比青灯古佛一辈子呆尼姑庵又或者是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强吧? “也可怜的。”青果摇头道:“怕是,我奶她能把人搓磨的不成样!” 林正达嘿嘿笑了说道:“这你可就说错了,我听说你三叔可护着她了,正闹着要分家呢!” 呃! 这到像是罗兴旺能干出来的事。 “你还记得,你小舅说的那个苗翠花吧?” “记得啊!”青果点头道:“说是跟富贵订亲了,是真的吗?” “你都下那么大血本了,能不是真的吗?”林正达嘿嘿笑道。 青果也跟着讪讪的笑了起来。 为了不让罗兴财给她找麻烦,她真是下了血本,给了媒人五两银子不说,还给了苗翠花她娘十两银子,愣是让她把自家闺女许给了罗富贵。 “这个月就要过门了,我听人说,你大伯母见人就夸呢,说她媳妇长得跟朵花似的,还说陪嫁带来多少银子什么的。” 青果笑了笑,挺好的,不都说爬得越高摔得越痛吗? 现在许氏把个苗翠花说得有多好,将来她就会知道这哑巴吃黄连是个什么滋味! 两人一边说着罗家的人和事,一边回了食为天。 还没进门,青果便看到庄婶站在酒楼门外一个劲的张望,等看到青果了,几步赶了上来。 “庄婶,有事吗?” “哎,东家,韩公子、吕公子还有九爷来了。” “啊!” 青果惊得愣了愣,这三人怎的齐齐的赶了来?这眼看着要过节了,这几人不是应该忙着应酬那些人情往来才是吗,怎么还有功夫往她这跑? “东家,别耽搁了,快些回去吧。” 青果连忙点头,回头对林正达说道:“大舅,我有事先去忙了,你有事让人捎话给我!” “哎,去吧,去吧。” 林正达连连摆手。 青果跟庄婶连走带跑的,总算是气喘吁吁的赶回了园子。 还没进园子,便听到一阵悠悠扬扬的筝音响起,青果步子一顿,回头对庄婶说道:“是谁在接待九爷他们?” “是玉莲。”庄婶说道:“老奴急着来找你,便让玉莲出来招待。” 青果点了点头,对庄婶说道:“我先回屋换身衣裳,梳洗一番,再来,你让厨子准备一桌宴席,九爷他们这个时候来,应该是有事。” “是,我这就去。” 庄婶退了下去。 青果进了园子,隔着些距离,稍稍站了会儿,见入耳的只有筝音和几声浅浅笑语声,吁了口气,这才转身去了后院的。 不想,她这才进屋子,刚打了盆水正准备洗把脸,耳边便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 门“吱嘎”一声推开,金莲拿了把美人扑蝶的团扇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金莲?”青果一怔过后,便笑道:“你这是长着千里眼吧,我这才进屋,你就寻了来?” “东家,这你可说错了,我是在屋里目光不错的盯着呢,才堵住了你。可不像有些人,鼻子比狗还灵,这男人还没进门呢,就能闻着味凑上去!” 这是拈酸吃醋吃到她这来了?! 青果好笑的看了金莲,“金莲,你想说什么?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有话就直说吧。” 金莲哼了一哼,对青果说道:“东家,我就是告诉你,你别看有些人平时蔫里八叽的,一副老实像,哼,这会咬人的狗啊,向来是不叫唤的,你可小心着点,指不定到时人家就咬你血淋的一口!” “你是说玉莲?” 金莲撇了撇嘴,没承认但也不否认。 青果笑道:“我也挺奇怪的,为什么你没去招待韩公子他们,怎么反到是玉莲去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金莲冷冷笑道:“我又不会做鞋、绣帕子什么的讨好人,当然就只能坐冷板凳了!” 青果拧了眉头,她想起庄婶说的,是她让玉莲出去招呼的话。 “好了,金莲,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青果想了想,说道:“不过,从你们进园子的那天起,我就立了规矩,这你们都是知道的,违反了规矩是什么样的结果,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这会叫的狗不咬人也好,不叫的狗咬人也好,真有那么一天,一切照规矩来吧!” 金莲还要再说。 青果摆手道:“你回去吧,我换身衣裳就要去前院了。” “规矩,规矩,规矩有个破用啊,等人家得逞了,就算是被逐出园子又怎么样?人家早就有了金主了,金主自然会替她出头……” 金莲一边碎碎念,一边“砰”一声踢开房门,走了出去。 青果怔怔的看着金莲的背影。 踢她的门? 这是个什么意思? 青果换了身衣裳,走到前院时,便看到吕明阳正摆弄着一副棋盘对玉莲说道:“罗姑娘总说你们几个长得不怎么样,可这琴棋书画却是个中楚翘,玉莲姑娘我们对栾一局如何?” 玉莲温婉一笑,柔声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还请吕公子手下留情,莫要让我输得太难看,否则,我可真是对我们东家不住了!” “好说,好说。”吕明阳哈哈笑道:“说不得,还是我请玉莲姑娘手下留情呢!” 吕明阳执白,玉莲执黑,两人才摆开架势,便看到青果笑盈盈走了进来。 玉莲连忙放了手里棋子,上前行礼,“玉莲见过东家。” 青果摆手,对玉莲说道:“你去跟吕公子下棋吧。” “是,东家。” 玉莲坐了回去。 韩光华则笑着抬头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我们可是足足等了你近小半个时辰,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青果在韩光华身侧坐了下来,对上微微笑着朝她看来的叶羽,青果回以一笑,之后才对韩光华说道:“大公子,我要是知道你们今天会来,我肯定倒屣相迎。问题是,你得事前让人说一声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韩光华指了叶羽说道:“这可不怨我,要怨,你怨他,是他突然就说起,要来你这坐坐的。” 青果挑了唇角,笑道:“这我也怨不上九爷啊,你看,九爷又没怪我待客不周。” 韩光华被青果说得一愣,才要张嘴,那边跟玉莲下着棋的吕明阳却是大声喊道:“光华,光华,你快过来,不行,这要输了!” 韩光华一怔,当下想也不想的,便站起去支援吕明阳。 青果看了眼窗边的方向,稍倾,回头对叶羽说道:“九爷,是不是要走了?” 淡淡笑着的叶羽脸上的笑便僵了僵,默了一默后,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青果笑了说道:“没几天就是中秋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走亲访友的吗?九爷突然就来我这了,我想着,或许是九爷要走了,有些话要交待我吧!” 叶羽微微抬眸,目光淡淡的看着青果,对上青果清澈如水的眼睛,他微微扬了眉梢,说道:“没错,我是要走了,不过,不是有话要交待你,只是来跟你道个别。” 青果当即便怔了怔。 但下一刻,却又满心的欢喜。 叶羽特意来跟她道别,那是不是说,她跟叶羽已经算是朋友了呢? “九爷,那我们是朋友了是吗?” 叶羽淡淡一笑,问道:“我们什么时候不是朋友了?” “……” 青果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从前总是不明白,跟土豪做朋友是什么感觉。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那种感觉! “罗姑娘!” “噢……”青果恍然回神,对上叶羽略带打趣的目光,讪讪一笑,说道:“九爷有什么吩咐?” 叶羽对上青果略显激动的笑脸,莫名的便有种轻松的感觉。 好像,每次只要对上这张脸,他都会觉得整个人轻上一轻,心头那些不能与人言道的事和人,便也变得不再那样沉重和压抑。 青果翘着唇角,目光湛湛的盯着叶羽看。 越看越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 这边两人相对无言,那边厢却传来吕明阳的一声怒吼。 “操,我们两个联手,竟然都输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青果恍然回神,想着自己竟然这样直白的盯着人看,也太失礼了,当下羞得满脸通红,连忙站起身对叶羽说道:“九爷,我让厨房备了酒席,就当是替您践行,您坐着,我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等叶羽说话,青果便急急的走了出去。 出了门,她才惊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好似喝了几两白酒,烧得她难受。 “要死了,要死了,这要让人看到了,还不得以为我是动了春心!” 青果一跺脚,也没去厨房,而是去了荷塘,想着先散散身上的分沁过度的雌激素吧!不然,这落到别人眼里,像什么! 而,屋子里,青果才离开。 吕明阳已经让韩光华坐下替了他,他则走到叶羽身前,一屁股坐在青果刚才坐的位置上,抓了桌上的壶也不拿杯子,直接对着嘴灌,一壶水喝了一大半,这才重重一扔,对叶羽说道。 “凤翀,我猜光华也不是玉莲姑娘的对手,不如还是你上吧!” 叶羽挑了挑眉,撩了眼正拧着眉头跟玉莲对栾的韩光华,扯了嘴角,浅浅一笑,淡淡道:“一局棋而己,你不行了,光华上,光华不行了,又我上,至于吗?” “至于啊,怎么就不至于了!”吕明阳大声道:“这要是传了出去,我输给一个女人,我这脸还往哪搁啊!” 叶羽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所以,你想着,干脆让我也输给一个女人,到时,你的脸就有地方搁了!” “不是……”吕明阳连连摆手,对叶羽说道:“凤翀,你怎么会输呢?你可是连阁老都赢过的人,你肯定不会输!” 叶羽听着吕明阳的话,不由便失笑,他淡淡道:“那就算是我赢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出去,输的是你,赢的是我,你的脸还是没地儿搁。” 吕明阳想了想,点头说道:“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行,我得找回场子。” 话落,抓起桌上的壶,又往嘴里猛灌一番,起身又走了回去。 韩光华正备感吃力,看到吕明阳过来,连忙摆手道:“你不行,你让凤翀过来。” 吕明阳哼道:“我请不动,你去请吧。” 话落,一把扯了韩光华,一屁股坐下,指着棋盘上渐落下风的黑子说道:“我就不信这个邪!” 玉莲笑了笑,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叶羽的方向,这一撩,却是一惊,只因适才还坐在那的叶羽,这个时候,却不见了踪影。 吕明阳抓了枚黑子往一个角落一放,等了半天却没等到玉莲的白子,不由抬头说道:“玉莲姑娘,该你了!” “噢,我这就下。” 玉莲回神,抓了枚白子随意的往盘上一放。 下一刻,便听到吕明阳哈哈的笑声。 “玉莲姑娘,你要输了!” 玉莲回神,不由便往棋盘上看去,这一看,不由便懊恼不已。明明刚才已经布好的杀招,却因为她下错一子,给了吕明阳起死回生的机会。当下不敢再分神,继续跟吕明阳厮杀,只可惜落子不悔,棋差一着,便注定满盘皆输,下到最后,她以输两子落败! “吕公子技高一筹,玉莲甘心认输!”玉莲放了手里的棋子,大大方方对吕明阳说道。 吕明阳哈哈一笑,对韩光华说道:“明明是她有心放水,到成了我技高一筹,哎,这罗姑娘自己是个妙人,底下的人更是个个有颗七窍玲珑心。” 韩光华笑了笑,目光却是睨向了窗外木制栈道上那道身影。 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怎么会觉得凤翀同罗姑娘之间好似有种奇妙的东西呢? “咦,凤翀呢?”吕明阳这个时候也发现了屋里少了个人,不由便大声问道:“刚刚还在这,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你有美人相伴就行了,管凤翀去了哪里!” 话落,韩光华对气质如兰正落落大方朝他二人看来的玉莲说道:“玉莲姑娘,可否再给我们抚一曲?” 玉莲站起,屈膝一福,应道:“理当从命。” 且说离了屋子的叶羽,原是因为觉得这一池残荷看着挺有意境的,便打算出来走走,谁想到,没等他走到尽头,便看到一个原该去厨房大施手艺的人,此刻正躺在一棵歪脖子的柳树下面,翘了个腿在那哼叽哼叽的,唱着一首不成曲调的歌! 叶羽步子一顿,看了看左右身侧,身后是长长的木制栈道,栈道两侧的荷叶因为打理的好,已经完全的遮去了栈道,只剩下随风起伏的一片碧色波浪。若不是细看,怕是没人能发现,这里会有人! 没有惊动青果,叶羽一撩衣摆,就那样席地而坐。 头顶的风轻轻吹过,耳边是“沙沙”的一浪接一浪的荷叶起伏的声音,空气中有淡淡的清新的带着泥土气息的清香迎面而来! “春暖的花香带走冬天的凄寒/微风吹来意外的爱情/鸟儿的高歌拉近我们距离/我就在此刻突然爱上你……” 叶羽听不清楚青果哼唱的是什么,但是听着那节奏,似乎很是愉快。 “手牵手跟我一起走/创造幸福的生活/昨天已来不及/明天就会可惜/今天嫁给我好吗……” 青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想起,唱这首歌。 只是当她往这一躺,对上柳树间那好似满天星星般的微光时,张嘴就崩出了这首歌。 她就像是单曲循环一般,唱完了又重新开始,唱完了又再来一遍。 于是乎,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叶羽除了几句英文外,愣是一字不差的给记了下来。记下来的叶羽在对上青果那翘得高高的脚上绣着的红绣球时,忽然就淡淡的说了一句。 “罗姑娘,你这是思春了?” 正唱得high的青果,哪里会想到身后忽的便有人,有人不说,还把她的行举尽收眼底,尽收眼底也就算了,还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于是,脚也不翘了,歌也不哼了,而是猛的一个翻身,等对上叶羽似笑非笑的脸,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清凉下来的脸,再次火烧火燎了! “九……九爷,你怎么会在这?”青果愣愣的问道。 叶羽好笑的抬头,目光四处看了看,末了,看着青果说道:“我也想问罗姑娘,你不是说你要去厨房吗?” 呃! 青果猴屁股似的脸再次好似被泼了一层血。 叶羽看着失了反应的青果,翘了翘唇角,然后,起身走了上前,在青果身侧一臂的距离处重新坐了下来。 “九爷,我……我这就去厨房!” 青果说着便要起身。 “罗姑娘……” 叶羽手一伸,拉住了青果的手臂。 青果身子一僵,怔怔的看着手腕上那只白皙好似玉石雕刻出来的手。 “抱谦,我无意冒犯!” 叶羽笑了笑,收回手。 青果摇了摇头,“九爷言重了。” 叶羽看着低了头,就怪把自己脑袋埋进地里的青果,扯了扯嘴角,淡淡道:“罗姑娘如果不介意,不如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青果想了想,理了理裙摆,重新坐了下来,不过,这回坐得很是有那么点淑女味。 不想,叶羽却是上下打量一番后,笑道:“罗姑娘,你也别端着了,你这样不舒服,我瞧着也别扭,你还是像刚才那样,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呃! 青果表示,她其实也点都没觉得不舒服,她想说,九爷,我其实很淑女的,真的!可是,在对上叶羽含笑的眸子后,青果知道,她一世的英名算是毁了! 看了眼青果僵硬如僵尸的坐姿,叶羽叹了口气,只见他手指一动,青果感觉好像有道劲风袭来,下一刻,没等她反应过来,她便身子一软,倒在了草地上。 “嗯,这样看着,舒服多了!” 叶羽学着青果的样子,也往后躺了躺,发现他这边好微光有点刺眼,想了想,换了个方向躺着。只是这样的话,他的身子虽然跟青果离得远了,可是,头却是挨得比较近! 青果不知道身上的哪个穴让叶羽给点了,除了身子不能动以外,别的都没影响。 叶羽才一躺下,她便闻到一股淡淡的不知道像是兰花又好似桂香的香气,她头一歪,什么也没看到,但那股幽幽的香却是直往鼻腔里钻。 “罗姑娘,你刚才唱的什么歌?” 听到声音在头顶响起,青果这才知道,叶羽跟她头并头的躺着呢! 一怔过后,她便释然了。 要说,那天夜里,两人都抱过了,这躺一下,也没什么不是! “嗯,九爷,喜欢听吗?” “挺好听的。” 青果嘿嘿笑了,“九爷,要不我教你,等你以后遇上自己想娶的姑娘了,你就唱这歌给她听!” 叶羽笑了笑。 想娶的姑娘? 他这就有一个要娶的姑娘! 只是,那是不是他想娶的呢? 没有等来叶羽的回答,青果这才想起,叶羽之前是要尚公主的。像他这样的人,喜欢的和想娶进门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可是,皇帝的女儿都没嫁成,京都世家谁还敢轻易跟将女儿嫁给他啊! “对不起啊,九爷,我不是有意的。” 叶羽笑了笑。 “罗姑娘,你不知道吧?我其实从小在京都长大,长到十三岁,才跟着我母亲和父亲来到兴城。” 叶羽肯换个话题,青果自然只有高兴的份。 连忙说道:“九爷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我外祖父是内阁大学士,我爷爷是国子监祭酒。”顿了顿,许是以为青果听不明白,他又轻声说道:“内阁大学士是天子重臣,就是帮着皇帝决策政事的,国子监,是掌大学之法与教学考试的官署,祭酒是这个官署的最高官名。” 青果暗暗的补了一句,相当于今后的国立大学的校长! “我小时候经常跟在我爷爷和外公身边,来往于京都达官贵族之间,不说看遍世间百态,但人性好坏,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青果默了一默,她不知道叶羽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可是,她忽然就有种感觉,叶羽应该有他不为人道的一面,此刻,他正试图揭开那一面。 可是,为什么这个观众会是自己呢? 青果还在想着为什么,叶羽清越如环玉相击的声音却还在继续响起。 “那些人见着我,总是用着各种各样的名头夸奖我,总是会跟我爷爷或者外公说,想把孙女或是女儿嫁给我。” “嗯,也许不光只是因为九爷,您爷爷和外公的原因呢?他们可能更多的还是看中九爷您本人吧?” 看中的是他的人吗? 叶羽微微的眯了眸子。 天空中有一张稚气刁蛮的小脸一闪而逝。 耳边响起一句话。 “凤哥,我一定会让母妃向父皇进言,让你尚了我!” 叶羽扯了扯嘴角。 青果等了等,没等来叶羽的回答,不由便抬头朝后张望。 不想,叶羽却突然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淡淡说道:“不早了,该回去了,玉莲姑娘的琴都抚了两遍了!” 呃! 这是什么意思? 莫名奇妙的说一堆令人不解的话,然后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 还有,你能不能先把我身上的穴道给解了? 青果这么一想,才要张嘴喊住叶羽,不想就在她张嘴时,一道劲风袭来,然后,她又能动了! 能动了的青果并没有立刻就起来,她躺了一会儿,想着,叶羽应该已经回到屋里了,这才站了起来,谁知道她才站起来,便看到叶羽淡淡笑着站在栈道上,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呃!这是什么意思? “罗姑娘,今年多大了?”叶羽突然问道。 “十岁了。” “十岁了,不小了,京都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已经开始张罗亲事了!” 青果步子一顿,朝叶羽看去,“九爷……” “明月和光宇都不错,更难得的是,两人都挺喜欢你的,你不如就在他们中选一个吧。” “我到是想选,可是,九爷,你觉得是我选了,就能嫁的吗?”青果没好气的说道。 叶羽笑了笑,“光宇可能不行,吕明月有个双胞胎妹妹,吕家想把她许给光宇。明月么,只要运作得当,还是有可能的!” 没等青果开口,叶羽忽然说道:“或许,我可以帮罗姑娘一把!” “……” 青果怔怔的瞪了叶羽看,眼见他不似在说笑。 吓得她连连摆:“九爷,我谢谢您了,只是这男女之事还是你情我愿的,比较好。不然,佳偶变怨偶,那就没意思了!” “你情我愿?”叶羽淡淡的撩了眼青果,说道:“罗姑娘,你情我愿是戏文中的事,这世上流行最广的是,盲婚哑嫁。” “然后呢?” “然后?”叶羽看着青果,扯了扯嘴角,摇头道:“没有然后!”  ☆、10风起 中秋过完,青果依着文晋昭的意思,去找了下韩光华,因着醉仙楼每个月都要往京都运送三次酸咸菜,青果便跟韩光华商量,能不能让林小桃母子俩跟着他们商号的货进京。 韩光华自是没有二话,先不说他同青果的合作关系,便是冲着文晋昭他也是万分愿意做下这个人情,因着林小桃母子,韩光华甚至还出钱在兴城县闲帮雇了几个身手不错且为人侠义的汉子做保镖。 这天,青果大家子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林小桃母子,便在林氏等人上了马车,打算赶回青阳镇时,青果看到了人群中的韩光华,她默了一默,对林氏飞快的说了一句。 “娘,你们先回去,我找大公子说点事。” 话落,便飞快的下了马车,喊住了正欲转身往城里赶的韩光华。 韩光华步子一顿,回头见是青果,笑了说道:“罗姑娘,你怎么还在这?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青果回头看了眼正朝她这边张望的林氏,抬手挥了挥,示意她们先走。眼见马车缓缓驶动,她才回头对韩光华说道:“嗯,原本正打算走的,这不,看到您,想起点事就下来了。” “罗姑娘是说找我有事?”韩光华看向青果问道。 青果笑了笑,抬头四头一打量,见驿道不远处有个茶摊子,便对韩光华说道:“大公子,我们去那边坐下喝杯茶,慢慢说,您看怎样?” 韩光华抬头看了看天,眼见天色还早,点头道:“行。” 说着,两人便走去了茶摊子,一人要了一碗茶水,青果端起茶碗喝了一大碗,正想着怎么开口,不想韩光华却是在她前面出声问道。 “罗姑娘,是想问凤翀的事吧?” 青果默了一默,稍倾,放了手里的茶碗,抬头看向韩光华,点头说道:“是的,我想问下,九爷他去了哪里?” 韩光华笑了笑,轻声说道:“凤翀去了鹿县。” “鹿县?”青果错愕道:“九爷怎么会去鹿县?他不是回京都吗?” “鹿县有个鹿山书院,鹿山书院的邵守仁邵大儒同凤翀的外公是同科,很是喜欢凤翀,听说他有个孙女与凤翀年纪相当。” 青果点了点头,叶羽这是去相亲了! 这家伙,怎么冷不丁的就跑出去相亲了呢? 也好,这么老大不小的年纪了,一般人家像他这个年纪,不说生子,娶妻是早就娶了的吧? 青果忽的就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她就说嘛,那人怎么那么反常,说了那么多莫名奇妙的话,原来是相亲前恐惧症啊! “噗嗤”一声,青果笑出了声,一脸八卦的看了韩光华问道:“大公子,那邵大儒的孙女长得很好看吧?” 韩光华闻言,抬头打量了青果几眼,稍倾,轻声笑道:“好不好看不知道,不过同凤翀确是年纪相当,门当户对。” 青果淡淡的撩了眼韩光华,似笑非笑的说道:“大公子,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呢?” 韩光华挑了挑嘴角,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青果。 青果不由便有些生恼。 你妹啊,难不成韩光华以为她在打叶羽的主意? 有心想开口说几句,可是又觉得,人家没明言,她这上赶着去解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想了想,青果决定不予理会。 反正这种事,由来都是越描越黑的,还不如干脆就装死! 只是,有人并不愿意看到她装死! “罗姑娘,”韩光华略略沉吟,下一刻,再抬头看向青果时,眉宇间拢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忧色,但当对上青果冷淡的目光后,他不由翘起唇角,苦笑道:“罗姑娘,我无意惹恼你。” 可是,你已经这样做了! 青果撇了撇嘴角,淡淡道:“大公子言重了!” 心里却想着:你妹,你在置疑我的人品后,来跟我说你无意惹恼我!我给你两巴掌再跟你说声对不起,你愿意吗? 韩光华笑了笑。 他是生意人,他的感觉向来比常人要敏锐许多。 就说青果和叶羽之间,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种微妙难以与人言道的关系存在,可是让他去说,他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可是,不说,却又…… 韩光华突然就觉得,他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 所谓的合格的生意人,不是都唯利是图的吗? 怎么,偏他还在做着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等了许久,没等到韩光华的话,青果不由便狐疑的看向韩光华,等看到韩光华纠结的如同便秘的脸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公子,你是怕我跟大多数人一样,被美色所诱,对九爷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是吧?” “呃!” 韩光华错愕的看着青果,差点没把下巴给惊得掉下来。 但转瞬,却是失笑摇头道:“罗姑娘,既然能把话问出来,想来是我想偏了。” 青果笑了笑。 没给韩光华再多言的机会,她双手撑了桌子,起身说道:“好了,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不然怕是赶不上我娘她们了。” 韩光华点了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见青果掏出荷包要付钱,韩光华摆手。 “罗姑娘,下次你付,这次我请。” 青果顿时很是不屑鄙夷的撩了韩光华一眼,很不客气的嘟囔了一句,“大公子,你可真敢说!” “嗯?”韩光华不解的看向青果,默了一默,点头道:“那行,我就不跟罗姑娘客气了,这次也请吧!” 话落,果真转身就走。 青果瞬间风中凌乱了! 这……这什么人啊? 青果搭了辆牛车,一路朝林氏追去,只可惜,这一追直接就追到了青阳镇,才把人给追上。 青果直接去了食为天。 林氏正陪着红了眼眶的钟氏说话,见了青果进来,起身对青果说道:“快来劝劝你姥姥吧,这一路哭回来的。” 青果笑了在钟氏身边坐下,抱了钟氏的胳膊,说道:“姥姥,你这是干什么啊?我小姨是去享福的,怎么,你不乐意我小姨去享福啊!” “你这孩子!”钟氏被青果说得破啼为笑,拿了帕子拭眼角说道:“果儿啊,你还小,你不懂当娘的心。” 青果看着钟氏红肿的眼眶,脸上的笑忽的便僵了僵。 前世,她死的那年才二十五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有正在谈婚论嫁男友,有慈爱疼她的双亲,一次计划外的旅途,再睁开眼时,她便成了罗青果。 刚穿来时,她像个傻子一样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怔怔的瞪着头顶,无声流泪。 她想念父母,想念男友,无数次以为只要她睡一觉就能穿回去。 可是,当每一次睁眼醒来,看到的是伤心到几近绝望的林氏时,她慢慢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安心的做起了这个异世的罗青果。 “果儿……”林氏见青果突然间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不由便失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间脸色这样难看?” “啊!”青果恍然回神,抬手摸了自己的脸,扯了抹僵硬的笑,轻声说道:“难看吗?噢,可能是刚才牛车跑太快了,颠得我难受。” 钟氏听了连忙对青果说道:“那你快到你娘床上躺躺去。” “没事,我坐会儿就好了。”青果强笑着说道:“姥姥你难得来,等会我陪你去镇上逛逛吧。” 钟氏连忙摇头,“不了,你外公刚才和你舅他们已经去逛了,要添置的东西都买好了,再坐坐,我们就走了。” “哎,急什么啊!”青果不依道:“不是说好了,吃了晚饭再回去吗?” “傻孩子,家里就你大舅妈一个人在家,我们哪能放心啊,下次,下次姥姥再来看你们。” 说起来,前些日子一家人还在愁司氏怎么就怀不上孩子,可中秋节后第三天,进门二年一直没有传出喜讯的司氏,忽然就被诊出了喜脉。 这下可把林正达乐坏了,本来,司氏说今天也一道来送林小桃的,愣是让钟氏和林正达给拦下了。她这三个月还没到,不敢让她乱动,就让她在家躺着呢! 钟氏挂心司氏,青果到不好留了。有心想买些东西让钟氏带回去,可一出门,看到装得满满牛车上,青果觉得算了,她还是回头拿银子实用些! 时间一晃就入了冬。 许是因着这个夏天特别热,今年的冬天也特别的冷。 人冷了,便不愿出门。 园子里的生意慢慢的淡了下来,青果倒也不着急,有生意时她拼了命的赚,没生意就当是休养生息,为来年做准备。 园子里的生意淡了,酒楼和作坊的生意却是红火了起来。 那些涌进青阳镇的各家势力,冲着食为天的名气,呼朋唤友来酒楼小聚的,又或者是订了酒席让小二送上门的,见着青果摆在外面零卖的酸咸菜,谁都要买上一些让人捎回家去。一来二去的,青果这酸咸菜的名气不知不觉间又上了一个层次! 冬至那天,青果正和四莲缩在屋子里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火盆里新鲜烤熟的板栗,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庄婶急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东家,外面出告示了,说是朝庭要修运河,甲首正配合着里长、乡长挨家挨户的上门统计人数,分派均瑶和征杂役呢!” 大宣规定十六岁成丁,开始服役,六十岁则免役。 大宣的徭役有三种。 一是里甲之役,以户计征。主要负责催办一里的税粮、传达官府命令、编排各种差役等。 二是均徭之役,以丁计征。均徭主要是供官府役使的差役,亲身服役或雇人充役的,称力差;由民户供给或以货币代输的如岁贡、马匹、车船、草料等公用之物,称银差。 三是杂泛之役,又称杂差,为临时派遣的徭役,如兴修水利、修筑城池、宫院及为地方政府充任各种杂役等。 朝庭要修运河,除了户部出钱外,还会向全国各州各府各县乃至乡、镇、村要钱。这样一来,老百姓不但要出人还得出钱,是故,历朝历代,只要遇上个好吃享乐又或是穷兵黩武的皇帝,老百姓那是怨声载道! 大宣朝自从二十年前跟大宛一战,不胜不败的和谈后,这些年不管是已经先逝的先皇还是现在的元狩帝都施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冷不丁的突然就起了这么大一个动作,只怕,不只是青州府,怕是整个大宣国都沸腾了! 庄婶这一嗓子,青果还没出声。 四莲到是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议论了起来。 “哎,这下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要妻离子散了!” “可不是,我还记得小时候听我阿爹讲过,先帝爷在世时,因为想要攻下大宛,那些服役造船的,因为长年站在水里,身上的肉都烂的长蛆了!” “哎呀,红莲,你能不能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这哪里是恶心的话,这是真的好不好。” 四莲说得热闹,青果却是想到了一件事,当即站了起来,匆匆便往外走。 “哎,东家……” 身后响起四莲的声音。 青果摆了摆手,“我去趟食为天。” 话落,急急的走了出去。 她一走,玉莲略坐了片刻后,寻了个托辞,回自己小屋去了。 剩下的金莲和红莲和彩莲,继续烤着火,吃着板栗。 “金莲姐姐,你有没有发现,那个神仙似的公子好些日子没来了!”红莲讨好的将剥好的板栗递给金莲。 金莲摆了摆手,端起一边几上的热茶啜了一口,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想人家了?” 红莲嘻嘻一笑,将板栗放进自己的嘴里,挑了眉说道:“金莲姐姐你不想?” “我不想!”金莲嗤笑一声,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嘴说道:“你啊,可是问错人了!” 红莲顺着金莲便看了过去,等她明白过来后,不由失声道:“金莲姐姐,你没弄错吧,玉莲姐姐她怎么会……” “哼!”金莲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你都能动心,人家为什么不能动心?” “不是……”红莲摇头道:“玉莲姐姐她……她和我们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金莲似笑非笑的睨了红莲,“她不是女人?她不爱钱?还是她不喜欢年少又多金的公子?” 红莲摆手,打断金莲一句接一句的话,“玉莲姐姐有她表哥啊!” “切!”金莲越发不屑的说道:“就那个只会捧着书没事悲秋伤月,姐啊妹的酸秀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玉莲姑娘看上他了?” “可……”红莲讷讷的说道:“杨秀才他不是在存钱替玉莲姐姐赎身吗?玉莲姐姐也没事就给杨秀做双鞋,绣个帕子什么的。这样不是,那还要怎样才是!” “就是说啊。”彩莲在一边接了红莲的话,对金莲说道:“金莲姐姐,我们知道你不服气玉莲姐姐,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这要让杨秀才知道了,不是害了玉莲姐姐吗?” 金莲啐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得,个个都是长着眼睛不看事的,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话落,不再搭理红莲和彩莲,回头喊了扶桑便回了自己的小院。 留下红莲和彩莲面面相觑。 稍倾,红莲轻声问道:“难道是真的?” 彩莲摇头,“别跟着瞎起哄,玉莲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红莲点了点头。 后院,玉莲正拿了本书斜依在美人榻上,桔梗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姐姐,杨秀才拖人捎了信进来。” 玉莲放了手里的书,略略直了身子,伸手道:“拿来吧。” 桔梗便将藏在胸口的信拿了出来,递了上去。 玉莲看了看信封上娟秀的字体,抬头对桔梗说道:“我这的手炉有些凉了,你去厨房给我换些炭吧。” “是,姐姐。” 桔梗抱了手炉匆匆走了出去。 玉莲看了看被桔梗出门之间带上的门,这才撕了封口,抽出了里面薄薄的一张纸,一目十行看过去,看着看着,眉头便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将信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这才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案几上的香炉旁,拿了一侧的铁钎子拨了拨里面的香灰,等微红的炭火露出来后,她拿起一侧的信纸几十撕了,扔进香炉又用铁钎子拨了拨,等纸燃烧起来了,这才将香炉盖重新盖上。 这一切做妥,桔梗也已经捧着手炉急急的跑了进来。 “姐姐,我听厨房里的婆子说,外面出事了,说是什么朝庭修运河的通告下来了,正挨家挨户的做着凳记,征役呢!” 玉莲接过桔梗递来的手炉,挑了挑眉梢,轻声说道:“你又没个父母兄弟让你操心的,你管这些干什么。” 桔梗吐了吐舌头,轻声说道:“我就是听她们说得热闹,回来说给你听听。” “我刚才在外面就听到了,东家这个时候怕是正在商量对策呢!” 桔梗不解的说道:“东家家又没成年男子,她要商量什么对策?” “傻了不是,东家不是还有个爹吗!” “可……” 玉莲摆了摆手,“好了,这些事说了你也不懂,去找春兰她们玩吧,我睡一会儿。” “哎,那姐姐,我出去了啊。” “去吧。” 看着桔梗走了出去,玉莲却是没有去里屋的床上,而是走到了窗前,拧了眉头看着窗外被风吹啪啪作响掉光了叶子的老榕树,久久都不曾动一下。 “哪有那么容易,我连见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毁了它!” …… 食为天。 青果双手托了下颌,一动不动的看着林氏。 林氏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半响,抿了抿嘴,轻声说道:“这事我管不上,也不想管。他有爹有娘的,哪里轮得到我替他抄心。” 青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依着我爷和奶偏心的程度,肯定是让我爹去服了这役,这修运河,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回来的,少说也得四、五年!” “这么长时间?”青萍怔怔的问道。 青果点了点头,这四、五年还是她往少里说,要是遇上个不好大喜功的,怕是六、七年也有呢!这又不是小工程,这可是把大宣国境内从南到北所有的海河都梳通不说,最重要的是要在原有的基础上整出一条通贯南北的运河担负起漕运功能,没个六、七年的能行吗?! “果儿,我听人说这不想服役的,可以拿银子买了,让别人代替,是真的吗?”青萍问道。 青果点头。 “我打听过了,一月的役是三千钱,我们就按五年算,这要是想找人代役就得一百八十两银子,你觉得我奶和我爷拿得出这笔银子吗?”青果看向青萍。 “爷和奶不拿,我们拿。”青萍说道:“爹那么大年纪了……” 青果朝林氏看去,“娘,你什么意思呢?” 林氏想了想,点头说道:“拿吧,他在,你们总还有个爹。” 青果点了点头。 “那回头,我让人把银子捎回去。” 青萍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青果,犹疑的说道:“要不,让人捎个信让爹来取吧!” 青果朝林氏看去。 林氏摇头,“不用了,还是让捎人回去吧。” 青萍还想再说,但林氏已经站起走了出去。 “娘,那外公那呢?” 林氏步子一顿,是啊,她怎么把娘家给忘了。 “要不,让人捎个信叫外公来一趟吧。”青果说道:“这么大一份银子,让别人捎,我也不放心,不如让外公交到爹手上。” 林氏点头,“那我现在就去找人,让人捎信给你外公叫他明天来趟镇上。” “哎。” 第二天,林善文得了信,便赶了牛车来到镇上。 “里长也在村里把这事说了,哎,这个年是谁家都没心思了。”林善文叹了口气,拿出身后的旱烟装了袋抽叭哒叭哒的抽了起来。 青果默了一默。 作为当事人来说,谁都不愿意摊上这事,摊上了那就是骨肉分离,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回来!可是,从后世长远角度来看,修建运河却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它不但加强了南北交通,使得南北文化交融,中原文化和南方文化相融合。更重要的是它能有效的带动沿岸的经济发展,并且使得中央集权高度集中,有效的减少地方势力的割据分化! “外公,我们商量过了,打算拿钱代役。”青果对林善文说道。 林善文点头,这事,昨天他们一家子也商量过了,好在这两年家里靠着那块荒地攒了些家底,他们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果儿,你是担心你爷和奶把你爹推出去吧?”林善文问道。 青果笑了笑。 依着罗老爷子和陈氏的偏心,这事就是秃子头上的骚子明摆着,谁都知道的事! “行,我替你把银两捎去吧。” 青果点头,对林善文说道:“外公,你让舅陪着我爹去趟里长那,把这银子给交了。” “你是担心你爷和奶他们……”林善文摇头道:“不至于吧?” 青果叹了口气。 “外公,我可不敢跟你赌我爷和奶的人性,还是小心使得万年传吧!” 林善文点头。 青果便将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裹取了出来,递给林善文,“外公这里面有三百六十两银子,你和我爹一人一半!” “哎,果儿,不用。”林善文连忙摆手说道:“外公那份,我们凑凑就出来了。” 青果笑着说道:“别客气了,外公,这是我们拿得出来,真拿不出来,想帮也不帮不上不是?再说了,我大舅母有身子了,小舅明年又要娶亲,哪里不是花银子的地方。” 林善文还要再说,一边的林氏已经不由分说的将那个大包裹往林善文怀里一放,轻声说道:“拿着吧,是孩子们的心意。” 林善文红了眼眶点头道:“果儿,外公替你舅他们谢谢你了。” “哎!”青果笑了说道:“外公,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啊!” 林善文重重了点了点头,“嗯,不客气,不客气。” 原以为事情这样,也算是结束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有戏剧性的转变! 三日后,青阳镇又迎了来一纸通文,说的是这次修建运河工程浩大,每家每户征两个杂役。 一时间就好似热油锅里进了水,炸开了。 原本有些人家东拼西凑卖儿卖女的凑齐了这银子,有些人家是连老人的寿材都给拿出来卖了。谁也没想到,突然间会一家征两个民役,一时间村村户户哭声震天,好似人间地狱。 “哎,娘,这事怕是糟糕了。”青果苦笑着对林氏说道:“依着我爹的性子,怕是这银子我们出了也是白出!” 林氏抿了抿嘴,没吱声。 罗小将虎着个脸,在一旁说道:“那要么,明天我回趟村里?” 青果摇头。 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罗兴祖可以为了罗老爷子连老孩子都不要,又岂会为了那一百多两的银子违逆罗老爷子? 要么,就是她们再拿一份银子出来,要么就是让罗兴祖去服杂役。 “果儿,你到是说话啊。”罗小将见青果光摇头,不出声,急得只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是说句话啊。” 青果撩了林氏和青萍一眼,见两人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再出一份银子吧!” “一百八十两呢!”罗小将怒声道:“我们得卖多少酸咸菜才赚得回来。” 青果叹声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去问问爹,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问他?他还能有个什么意思,当然是去服役了。”青果闷声说道。 “那我就把之前的银子要回来,我们凭什么替大伯和叔出那份银子!” 凭什么?! 青果扯了扯嘴角,苦笑。 自然是因为他们好命,生了个凡事只知愚孝的儿子了! “哥,别傻了。”青果摇头,对罗小将说道:“这进了官府的银子还想让他吐出来,怎么可能啊!” 罗小将气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半天说不出句话。 青果也是纠结的不行。 一百八十两的银子要说以她们现在的能力,真心算不了什么。可问题是青萍要出嫁,年底还要给十一皇子上红利,又加上他们三天前已经拿出了三百六十两的银子,所有的事加在一起,那一百八十两不多也就变得多了! 青果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这日子,就总是过得这样让人纠结呢! 林氏咬了咬牙,对青果说道:“不管怎样,总要先见你爹,看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青果点头。 心里却是做好了,再拿出一百八十两的打算。 只是,没等青果找上门,罗老爷子那边却是先找上门了。 “二婶,爷和奶病了,想问你借点看病的银子。”来的是惠兰。 这是青果离了三坑村后,第一次跟惠兰见面。 几年不见,惠兰长大了长开了,咋一看,就像是第二个惠芳。 青果听人说了,惠芳嫁到城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婆婆年少守寡,这么多年下来,人刻板的比那些老学究还要古板。惠芳的男人又是个孝子,什么都听她娘的!惠芳嫁进去后,她男人的寡母为了督促儿子上进考上功名,连两人同房的日子都要规定! “惠兰,你这可问错人了,你该上城里找姑借银子才是,怎么找到我们这来了?”青果好笑的看了惠兰。 惠兰抿了抿嘴,轻声说道:“是爷和奶让我来的。” 青果跟林氏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明白了一条讯息。 她们送出去的那一百八十两银子让她们又被人惦记上了! 青果抚额。 “那你回去跟爷和奶说,我们没银子借。”林氏说道,“为了给你二叔凑那一百八十两银的瑶役钱,我们都快把酒楼给卖了!” 惠兰抬头看了看林氏,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二婶,爷和奶还让我问一句,你们剩下的那一百八十两什么时候去交!” “什么?”青果错愕的看向惠兰,“我爷和奶说什么?惠兰,你给我把话再说一遍。” 惠兰端起桌上的茶盏啜了口茶说道:“爷和奶说,这不是要两个杂役吗,你们这才交了一个,剩下的那个是不是也交了?不然,二叔他还是得去服这个役!” 青果跟林氏对视了一眼,半响没说出句话来。 两人都想到了,惠兰她并不仅是上门来借银子的,人家这是上门示威来的。 就差明着跟她们说,你要么就别让这个爹,认了,那就乖乖的照着我们的意思来!否则,就别怪我不把他当人搓磨! 青果朝林氏看去,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还要送吗?” 虽然青果没有明说,但林氏却是明白青果这话里的意思。 咬了咬牙,林氏断然道:“不送了!” 青果点头。 不送就不送吧。 罗兴祖要真是肯为她们娘几个想想,她就不信了,他不去,罗家人还能绑了他去? “那回头,你跟哥和姐都把话说了吧,我不能说,我说了,我怕他们会觉得我心狠手毒!”青果自嘲的说道。 林氏点头,“我会说的,这事你别管了,不早了,你回园子吧。” 青果点了点头,打算起来走人,忽的便想起惠兰好像也订亲了。 “惠兰,我听说你订亲了?” 惠兰脸一红,低了头,轻声说道:“嗯,大姑帮着寻的亲事!” 青果连多问一句的想法都没了。 罗家这一个个的女人这都是要毁在罗香菊手里啊! “那你坐,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青果起身就走了出去。 惠兰红着脸朝林氏看去,“二婶,我……我怎么跟爷和奶说啊?” “我怎么说的,你就怎么说。”林氏淡淡道:“我跟老罗家没关系了,她要借银子跟有关系的人去借。” “可是……” 林氏摇了摇头,对惠兰说道:“回去吧,趁着天色还早,回头天黑了路上就不好走了。” 惠兰抿了抿嘴,站了起来。 心里把罗富贵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什么,她二婶肯定好饭好菜的招待她,结果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不说,还被人赶了出去。脸都丢尽了! 惠兰恨恨的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青萍从屋里走了出来,对林氏说道:“娘,真的不管我爹了吗?” “管?”林氏脸上绽起一抹苦笑,对青萍说道:“怎么管?管了这一回,以后都得管,你爷和你奶他们就能把我们这个家给掏空!” 青萍咬了咬嘴唇,半响,眼眶一红,哽了嗓子说道:“我爹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林氏摇头,一脸悲伤的说道:“不糊涂?不糊涂他就不是你爹了!” 惠兰走了后,罗老爷子又托人来跑了几趟。 意思是只要青果他们再拿一百八十两银子出来,往后他们再不上门。 林氏把青果在园子呆着,青萍关在屋里绣嫁妆,罗小将赶去学堂念书,谁来,她都是一句话,她们已经和离了,之前的一百八十两银子是念着夫妻、父女(子)一场的份上才拿出来。现在,再让她拿,她实在没那个能力了! 这样转眼就过了小半个月,林正达给送了条不好的消息来。 罗兴祖要去服役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罗青萍被绣花的针扎破了手,罗小将砸破了一方砚台,青果到是没什么反应,她逮了金莲她们,让她们弹了半宿的琴。 很快一年当中最冷的天就到了,进了腊月,喝了腊八粥,所有人便等着过年。 只是这个年显然失去了往日过年的气氛,家家户户都是愁云惨雾,连街上的狗都似是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沉重,叫得少了。 农历二十三,青果同往年一样,亲自送了最后一趟货去醉仙楼。 “罗姑娘来了!”秦方照例将青果迎去了二楼的雅室,“赶巧了,我们大公子昨儿还提起你,没想到你今儿就来了。罗姑娘你先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我这就去跟他说一声。” 青果笑着点头。 不多时,便听到韩光华与秦方的声音,青果站了起来。 门一开,韩光华笑吟吟的走了进来,“罗姑娘,可真是巧我还说让人捎个信让你进趟城,不想你就来了。” 青果笑着说道:“大公子,你这是急着给我发过年的红包呢还是另外有买卖要照顾我?” 韩光华指了青果对秦方说道:“看吧,你平时总说我最爱孔方兄,总算见到一个比我更爱的了吧?” 秦方呵呵笑着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我去让人准备一桌酒席,你留下吃个便饭?” “要说还是秦掌柜的待我好呢!你看,你家大公子连顿茶钱都要我出,还说,下次请客还是我,我也想好了,以后请客啊,就专在你这醉仙楼,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秦掌柜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青果说道。 秦方呵呵笑着说了几句,“说笑了”转身下去安排酒席。 青果跟韩光华分主次坐了,青果替韩光华倒了杯水递了过去,笑着问道:“大公子找我什么事?” 韩光华接了青果递来的茶水,淡淡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跟你说一声,九爷定亲了!” 定亲了! 青果一怔过后,笑了说道:“哎呀,这可真是件大喜事,等会我们可得好好喝上一杯,只可惜正主儿不在。” 韩光华看了青果一眼,眼见她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他微微一顿之后,便垂眸笑了笑,说道:“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青果却是但笑不语。 还有机会吗? 应该有的,可是,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不可以了吧! 虽然,罗敷虽无夫,可是使君已有妇! 世俗不会允许,她自己也不会允许,她们之间还像从前那样! 这么一想的时候,青果忽的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跟叶羽从前哪样啊? 摇了摇头,青果对看得目瞪口呆的韩光华说道:“大公子,说得没错,以后还有机会呢!” ☆、11云涌 元狩二十一年,春。 朝庭一纸令下,深得元狩帝信重的酷吏申屠烛主管修河,征服役丁男共二百三十万,同时又从五家抽一人,或老,或少,或女子,担负供应杂役的伙食炊事。 青果听说申屠烛在离京前曾在元狩帝前立下军令状,保证在三年内完成整个运河的修建工程,若不能按时完工,他便以死谢罪! 从吕明阳嘴里证实这个消息后,青果下巴都差点掉了。 她怔怔的看了吕明阳,半响,憋了一句,“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吕明阳冷笑道:“你不知道吧,申屠烛他从军中调了五万行刑手,作为督促民役的监工。” 呃! 青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真的不是个好消息。 且不论青果这个骨子里还有残留着些许众生平等的人。便是吕明阳这个正宗的官二代,似乎也难得的动了恻隐之心,除了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竟也不曾说几句话。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便沉闷了不少。 “不过,这运河要是真修成了,对我们的生意到是百利无一害。”韩光华忽的说道。 吕明阳“啪”一下扔了手里的酒杯,对韩光华说道:“这个时候,你能不能别说你的生意经?” “那说什么?” 吕明阳瞪了韩光华一眼,回头朝青果看去,“我听说你爹也去服役了?” 青果点了点头。 许是林氏的绝决激怒了罗老爷子和陈氏,他们不敢上门找麻烦,便不遣余力的到处宣扬,青果三姐弟是如何的恶毒,不认自己的亲爹不说还见死不救! 于是青果一家在青阳镇,不,应该说在兴城县都出名了。 “哎,我说,不会真像外面传的那样,你不舍得银子,宁可让你爹……” 青果抬头看了吕明阳,淡淡道:“吕大公子,你应该知道我爹和我娘和离了吧?” “我知道啊!”吕明阳点头,嘴里却仍旧说道:“可是,他还是你爹是不是?你又不是拿不出银子!” 吕明阳的想法应该是代表了大部份人的想法吧? 没错,在这个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的时代。哪怕是林氏和罗兴祖已经和离,但是涉及到孝道,她们很显然的被人推到了道德的对立面! 青果叹了口气,对吕明阳说道:“我拿了银子,并且跟里长言明是免除我父亲杂役的。可是,后来不是一家要征两人吗?我爹心疼我叔和大伯,他自己争着替他们去服役。” 吕明阳张了嘴,怔在那,半响没回过神来。 青果笑了笑,起身说道:“我去厨房看看,这后面的菜怎么到现在还没上。” 等青果走了,韩光华将手里的花生米没好气的朝吕明阳扔去。 “你干什么?”吕明阳瞪了韩光华。 韩光华回瞪了吕明阳一眼,冷冷道:“不干什么,就是告诉你,下次说话前先用脑子过过再说。” “我……我这不是听到外面都在说,才……” “外面人说你吕大公子拈花惹草、无恶不作,那也是真的?” “韩光华!”吕明阳拍了桌子瞪了韩光华,怒声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韩光华哼笑一声,“你是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知道,可是外面的人不都这样说?我问你一声怎么了?你刚才不也是听了外面人的话,向罗姑娘求证吗?” “……” 吕明阳顿时蔫了。 韩光华拿起酒壶把吕明阳空了的酒杯给倒满,又举了自己的酒杯对吕明阳晃了晃后,说道:“不说这事了,我听说凤翀要去行人司任职,这是真的吗?” 大宣朝,行人司虽然职纸低微,但却是天子近臣。 行人司前身是殿廷仪礼司,后太祖更仪礼司为司正,行人司行人,行人除担负出使任务外,还随时担负皇帝差遣的各种事宜。更兼负“催督六部、都察院公事”之职责! 一句话囊括就是“凡开读诏敕、奉使四夷、谕劳赏赐、赈济、征聘贤才、整点大军及军务祭祀”等,皆为行人司职能范围! 一般朝中没有大佬,想要进行人司,那是想也别去想的事。要知道,历届春闱之后,行人司和都察院那都是学子们削尖了脑袋想进的地方! 天子近臣啊! 说不得皇帝的一个亲眼,自此就成了一代宠臣呢? 吕明阳听了韩光华的话,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后,闷声说道:“你可别提这事,提这事,我就来气。” “这是怎么说的?”韩光华好笑的说道:“难不成,你有意见?” “我能什么意见啊?”吕明阳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杯,端起,想了想又放下,哼哼道:“有意见的是我爹!” “你爹?” 韩光华略一想,便明白过来。笑了说道:“你爹是不是又拿凤翀跟你比了?” 吕明阳抬手狠狠的挠了把自己的头,嘟囔道:“哎,我就不明白了,这全天下的爹怎么就都稀罕别人家的儿子。要我说,我还羡慕别人的爹的呢!你看我也没要求他入阁拜相吧?他怎么就要求我不能比别人差呢?” 韩光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指了吕明阳说道:“你真敢说,这话要是让你爹知道,小心你屁股开了花!” “我这说的事实啊!”吕明阳不甘心的说道:“你看,我们先不说凤翀的外公和爷爷是个什么身份啊。我们就说说凤翀他爹,他当年是爹是进士及第吧?我爹他呢?他只不过是进士出身!” 韩光华在一边忍了笑说道:“所以呢?” “所以?所以,这龙生龙凤生龙,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他自己都比不过人家,干嘛要求我比人家的儿子强啊!”吕明阳不服气的说道。 韩光华点头,对吕明阳说道:“行,我知道了,回头我一定在伯父跟前转达你的肺腑之言!” “韩光华,你……”吕明阳霍然站起,抬手指了韩光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要是敢去我爹跟前告状,我就把你逛妓院的事也告诉你爹。” 呃! 韩光华摸了摸鼻子,回头看了看外面,见没人进来,他抬手扯了把吕明阳。 “哎,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干嘛这么认真。” “哼!”吕明阳头一摆,没好气的说道:“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今天的事要是有一句传到我爹耳里,我立马就把你和那什么天香园楚楚的事捅到你爹跟前去。” “好,好,好。”韩光华点头,按了吕明阳轻声说道:“不说,我肯定一个字都不说。你也别再嚷嚷了,这是什么地方?让罗姑娘听到了,还不知道怎么想我们!” 吕明阳哈哈笑道:“韩光华,我就说你是个伪君子吧?罗姑娘知道就知道呗,人不风流枉少年,说不得人家罗姑娘还得夸你两句呢!” 韩光华看着酒意微阑的吕明阳,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只是,吕明阳显然是起了兴至。 “哎,你说就我们这两个大男人喝酒有什么意思?跟罗姑娘说一声,把那个什么玉莲的喊出来,我上次跟她的那盘棋还没分出胜负呢!” “你省省吧。”韩光华扯了站起便要往外走的吕明阳,头痛道:“你这样子,别把人家姑娘给吓着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吕明阳一把甩了韩光华的手,不高兴的道:“我是让她来下棋,又不是让她来陪床,她吓个什么吓!” 韩光华眼睁睁的看着吕明阳走了出去,叉了腰站在那大声喊了起来。 “玉莲,玉莲,你出来,我要跟你一决胜负!” 好在,现在才二月出头,因着这征役之事,园子里这几日并没什么客人。 但当庄婶将事情回报到青果跟前时,青果还是决定,往后再不能在这园子里接待吕明阳和韩光华了,不然她这生意干脆也别做了! 青果急急的从厨房赶去了前厅,人还没进屋,便看到长廊上,玉莲带了桔梗急急的往这边走来,见到青果,玉莲几步赶上前。 “东家,我听桔梗说,这吕公子在前面又喊又叫的非要我出来,我……” 青果摆了摆手,“你来了正好,一起进去看看吧。” “是,东家。” 青果和玉莲一前一后进了屋。 韩光华正扯着大喊大叫的吕明阳,试图阻止他的失礼。 “这是怎么了?”青果皱眉朝韩光华看去。 韩光华还没出声,他手里按着的吕明阳,已经挣了他的手,指了玉莲说道:“玉莲,我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 呃! 这是喝醉了吧? “大公子,吕公子他是不是醉了?”青果问道。 韩光华失笑,“应该是吧。” 青果抚额,默了一默问道:“他这是为那百万民工抱不平,却又无能为力,只得借酒浇愁,所以才醉了?” 韩光华:“……” “玉莲,我要跟你下棋,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吕明阳醉眼朦胧的瞪着站在一侧的玉莲,手不停的往前抓着。 韩光华讪讪的朝青果看去,“罗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明阳他心里有些不痛快,多喝了几杯,还请罗姑娘多多包涵。” 青果摆手,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问她最讨厌什么? 她肯定告诉你,最讨厌的就是酒鬼和赌鬼! “我让人理出一间屋子,让吕公子去歇着吧。”青果说道,话落,又回头对庄婶吩咐道:“再让人去厨房说声,弄碗醒酒汤来。” “是,东家。” 庄婶急急转身走了下去。 青果看着还在叫嚷着要哪玉莲一决胜负的吕明阳,回头对在门在一侧的玉莲皱眉道:“你赢了吕公子很多回” 玉莲脸色一白,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最后却是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东家,我不知道吕公子他……” 青果摆手,淡淡说道:“我买你们四个,是让你们哄客人开心,不是让你们跟客人争强斗胜的!” 玉莲白皙的脸上涨起一抹微红,站在她身侧的桔梗眼见玉莲红了眼眶,抿了抿嘴,轻声说道:“东家,姐姐她统共都没见吕公子几回,明明是吕公子他输不起,怎么就……” “桔梗!” 玉莲急声想要阻止桔梗,可是却是已然来不及。 她只能一脸恳求的朝青果看去,“东家,桔梗她还小,请您不要和她计较。” 青果看了看玉莲,又看了看桔梗,淡淡的转过身,对庄婶喊来的小厮吩咐道:“把吕公子扶客房去,留个机灵的在屋里侍候着。” “是,东家。” 有小厮上前往地上一蹲,背了吕明月去了客房。 “罗姑娘,我跟着去看看。” 青果点了点头,笑着送了韩光华出去。 屋子里没有外人后,青果回头看向忐忑不安站在那玉莲和桔梗。 “东家……”玉莲见青果看来,白了脸上前,默了一默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姐姐!” 桔梗一惊之后,连忙也跟着跪了下去。 青果没有叫她两人起来,而是反身选了个位置坐下,倒了杯水啜了几口后,这才抬头对底下跪着的二人说道。 “桔梗怕是还不知道你玉莲姐姐为何而跪吧?” 桔梗看了看青果,又看了看玉莲,顿了顿,哆嗦着嘴唇说道:“是……是我说错话了。” 青果笑了笑,淡淡道:“不错,还不算是太笨!” “东家。”玉莲看着青果脸上那抹不达眼底的笑,抿了抿嘴,轻声说道:“东家,是我没有教好桔梗,您要罚,就罚我吧!” “东家,不关姐姐的事,是我多嘴,是我没了规矩,东家您罚我吧!” 青果看着这两人争着抢着往自己身上揽罚,不由便气得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桔梗怔了怔后,没了反应,玉莲却是涨红的脸再度变成了青白色。 “庄婶。” 青果扬声喊了门外候着的庄婶。 “东家。” 庄婶走了进来,目光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玉莲和桔梗一眼,径自走到了青果跟前。 “你去把金莲她们喊来,便说我有话要跟她们说。” “是,东家。” 庄婶退了下去。 只不过,这次出去的时候,目光几不可见的睃了眼跪在地上的玉莲一眼,只是那目光中还是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见青果要把金莲几人喊来,桔梗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玉莲,情急之下便要开口求情,只是她还没张嘴,玉莲一个略带狠历的眼神把她给制止了。 青果嚼了抹笑,将她二人的这番互动看在眼里。 早就存了心想要敲打敲打这四莲,只是事情一桩接一桩,没给她空出时间,今天却是没时间,也得把一些事给了了! 不多时,金莲三人嘻笑着结伴而来。 只是三人的笑在看到跪在地上的玉莲时,齐齐僵在了脸上。 稍倾,金莲嗤笑一声,率先走了进来,经过跪着的玉莲身侧时,“啧啧”叹道:“哎,这是怎么了?玉莲姐姐你这么一个稳重大方知礼识趣的人,怎么就跪这了呢?” 走在金莲身后的彩莲和红莲扯了扯金莲,对似笑非笑坐在那的青果努了努嘴,示意金莲收敛点。 金莲轻啊一声,甩了红莲和彩莲扯她的手,走到青果身前。 “照我说,东家早就该如此了,不然,有些人还以为这园子是她开的呢,把东家你早给扔到九宵云外了!” “金莲姐姐,”桔梗抬头红了眼眶看着金莲,哽了嗓子说道:“你干嘛这样说玉莲姐姐,你平时就总是欺负她,现在见姐姐遭了事,还要落井下石吗?” “桔梗!”玉莲扯了把桔梗,急声道:“住嘴,你快给我住嘴,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 “姐姐,”桔梗哇一声哭了出来,指了金莲说道:“平时她欺负你,你处处忍了。现如今,眼瞅着你遭了事,姐妹一场,不说在东家面前替你求个情,还风语风言的火上浇油,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桔梗一哭,站在玉莲身后的红莲和彩莲不由自主的都兴起一股悲凉之意,想着往日里金芝的拔尖要强,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可怜的玉莲,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走到青果跟前。 红莲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东家,我们也不知道玉莲姐姐犯了什么错,惹东家生这么大气。只这会儿不是还有客人在吗?东家您看,是不是先让玉莲姐姐起来说话。” “是啊,东家。”彩莲附合道:“您看这吕公子醉着还叫着要让玉莲姐姐陪她下棋呢,回头他醒了……” 跪在地上的玉莲只暗暗叫苦,心道:这彩莲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青果抬头朝一侧如孔雀般骄傲的昂着脖子的金莲看去,末了,问道:“金莲,你不替玉莲求个情吗?” 金莲哼了哼,冷声说道:“我为什么要替她求情?她要是没做错事,东家你会罚她?” 青果翘了翘唇角,等着金莲往下说。 “再说了,我替她求情算个什么事?她领不领情暂且不说,就说,在东家心里,你会怎么想?” “哦?”青果看了金莲扬了扬眉梢,问道:“你觉得我会怎么想呢?” 金莲笑了笑。 “东家会怎么想,我不知道。可要换成是我,我肯定得想,这几人抱团是想干什么呢?是想结党营私呢,还是另有所图?这图的什么呢?谋财害命?奴大欺主?” 金莲说一句,彩莲和红莲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等她把话说完,两人已经是不由自主的离了玉莲好大一段距离。 青果等金莲话声一落,她双手一合,便拍起掌来。 “不错,不错,虽然没全说中,但却也说中了一大半!” “东家!” 青果的话声一落,红莲和彩莲以及地上跪着的玉莲,齐齐失声喊了出来。 “东家,就是借我们一百个胆,我们也不敢这样想啊。”红莲急急的表白道:“当年我们四人本是要被卖到妓院去的,是东家你用高出半倍的价钱把我们买了下来,并且说只要我们姐妹四人赚回当日你买我们的钱,再各自带出一名徒弟后,你就放我们自由。” “是啊,东家,你是我们的大恩人,不说给你立长生牌位,也不说来世做牛做马,可是这背主的事,就是打死我们,我们也不能干!”彩莲在一边也跟着急急的说道。 青果笑了笑。 “原来你们都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们都忘记了!” “奴婢们不敢忘记东家大恩大德。” 红莲和彩莲吓得“扑通”一声,也跟着跪了下去。 这下不仅是红莲和彩莲,就是旁边站着的金莲也变了脸色,她看了看红莲和彩莲,抿了抿嘴,拎了裙子,也跟着跪了下去。 三人带来的丫鬟一见这阵势,哪里还敢再耽搁,“扑通、扑通、扑通”三声,也跟着跪在了自家姑娘身边。 屋子里一瞬间便竖起了八根人头桩子! 青果看着跪在那惶惶不安的几人,道理其实她们都懂,可是……她翘了翘唇角,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笑。 古话不是说升米恩,斗米仇吗? 人总是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迷失了本性! 她不否认,也许当初的她们知道不用去青楼卖身时,对她肯定是感恩戴德的!但是,随着环境的改变,她们的心思也渐渐的起了改变,她们想要更多,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青果叹了口气。 目光淡淡的看向地上跪着的众人,想了想后,一字一句说道。 “你们不是第一天跟我,那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人。” 跪着的四莲一听,连忙抬头,便要开口,却是被青果抬手给阻止了。 青果知道,让她们说,也只会挑些拍马屁的话说,这些,她现在都不想听。 她只想让她们知道,脑子再空,不该想的还是别想的好! “你们想什么,我不知道。有一句话,我奉劝给你们。” “奴婢谨听东家教诲。” 青果撇了撇嘴,眼里有新旧淡淡的讥诮之色。往常这几人可是没少仗着比她大,在她跟前“我”啊“我”的,她也没那个心情跟她们计较。现如今,这一个个的却是知道她们不过是她买来的奴婢了? “老话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话的意思你们懂吧?” 四莲个个琴棋书画精绝,怎么会不懂青果这句话呢? 金莲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回东家,这话的意思是说应当牢记以前的经验教训,作为今后行事的借鉴。” 青果点头,“没错,是这个意思,我跟你们说这句话,就是想让你们记住,做事前,先想想章谨几个,他们是什么样的下场!” 金莲几人听到“章谨”这个名字时,不由自主的都抖了抖。 她们怎么会忘记,去年冬上,因为乞讨不到食物,几人愣是被那场罕见的大风雪给活活冻死了!还有那个章平,听说在盐场上得罪了监工,愣是被活活打死了,被扔去喂了野狗! 青果没有错过几人脸上的惨白,心里微微一动,还好,还知道害怕! “不管谁,如果她有胆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那我希望她能做好承担那个结果的准备,事情无非就是两个结果,好的,坏的。” “东家,东家您这是说什么啊!”红莲拿着帕子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们姐妹平时虽然爱争个你长我短的,可我们从来不敢误了东家的事!” “是啊,东家,您真的误会了。”彩莲跟着抽泣起来。 金莲抿了抿嘴,回头朝玉莲看去,一字一句说道:“玉莲,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东家误会我们姐妹的事?我告诉你,我好不容易逃了那狼窝,要是因为你惹恼了东家,连累了我们姐妹几人,我一定会杀了你!” 红莲和彩莲当即朝玉莲看去,“玉莲姐姐……” 玉莲被三人的目光看得一个哆嗦,她干脆对着青果便拜伏下去。 “姑娘,奴婢错了,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想着吕公子出身不俗,要是能赢得他的注意,说不得能早些赚够赎身银子,奴婢这才每回都赢他一子!” 当初开园时,青果对四人立了规矩。 客人跟前,一桶水要装成半桶水,还得是不会晃的半桶水! 再三告诫四人,她们的目的是从客人的兜里掏银子,琴棋书画,说穿了是她们谋生的才艺而不是她们恃才傲物的本钱! 金莲听得当即便冷笑出声,指了玉莲问道:“玉莲,你真的只是想赚赎身银子,而不是想勾搭上人家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 “金莲姐姐,玉莲姐姐有杨秀才,她怎么会有你的说的那种心思!”桔梗哭着对金莲喊道。 金莲冷冷一笑,还要再说,见青果朝她看来,默了一默,抿了嘴恨恨的撇过脸,不去看哭得伤心欲绝的玉莲。 青果看着地上大哭不止的玉莲,想了想,轻声说道:“当初买你四人时,牙婆却也说过,有位杨公子一直在筹钱替你赎身,既然你们郎情妾意,那我便做桩好事,玉莲你收拾下东西去投奔你的表哥去吧。” “东家……” 一时间,众人不由齐齐怔怔的看向青果。 就连玉莲都呆了呆,她一脸怔忡的看着青果,“东家,您……您说什么?” “我说让你收拾了东西投奔你的表哥去。”青果说道。 没等玉莲回过神来,一侧的桔梗已经是高兴的连声说道:“姐姐,姐姐你快谢过东家啊,东家她要成全你和杨秀才了!” “操,我怎么就没个表哥呢!” 金莲在一边恨恨的啐了一声。 也不知道玉莲是被桔梗的那声喊给震醒的,还是被金莲的怨念给震回神的,总之,她抬手捂了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青果,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那一瞬间,就连一直密切注意着她脸上表情的青果,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喜得直哆嗦还是惊得直哆嗦! 足足过了约有几分钟,玉莲才似回过神来,对着青果她“咚”一声便磕了个重重的头,“东家,玉莲来生做牛做马报你大恩大德。” 青果摆了摆手,对玉莲说道:“不用了,去吧,收拾下找个人捎信给你表哥,让他来接你吧。” “是,是,奴婢这就去。” 玉莲一边手忙脚乱的擦着脸上的泪,一边急急的爬了起来,往外走。 青果眼见得玉莲跑出了前院,她对地上仍旧跪着的金莲几人说道:“起来吧,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是,东家。” 金莲第一个站了起来,红莲和彩莲紧跟着站了起来。 桔梗站起后,犹犹豫豫的看了青果一眼。 “怎么,桔梗你有事?” “东家,玉莲姐姐不在了,奴婢去侍候谁去啊?” 青果想了想,对桔梗说道:“你去问下你玉莲姐姐肯不肯带你走,要是肯的话,我把你给了你玉莲姐姐吧!” “真的吗?”桔梗顿时喜出望外,连声说道:“东家,我这就去跟玉莲姐姐说。” 青果笑着点头。 等桔梗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金莲拧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青果,青果迎了金莲的目光,淡淡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金莲摇头,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是怎么个不对劲! 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警示活动就这样结束了。 扶桑、青艾和春兰三个小丫鬟叽叽喳喳的一路说着玉莲真是命好的话,陪着她们的主子离了前院,往后院走去。 屋子里静了下来。 青果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对门外喊了声。 “庄婶。” “东家,老奴在。” 庄婶从外面走了进来。 “吕公子那边怎么样了?” “喝下醒酒汤后,已经睡下了。” “大公子呢?” “大公子说出去走走,醒醒酒,东家若是有事让人去荷塘寻他便是!” 青果点了点头,指着身侧的下首的椅子对庄婶说道:“你坐下说话吧。” “老奴不敢!” 青果不由便失笑。 她抬头朝庄婶看去,“你别说什么不敢了,是我不敢才对,要是让你家小姐知道了,你给我这么个黄毛丫头当下人,你说他会不会气得将我抓了,狠狠揍一顿?” “哎,东家,你这真是……”庄婶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绽起一抹复杂的表情,末了,重重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家小姐她要是知道是东家你仗义出手救了老奴,她一定会备下重金,重重酬谢你的。” “所以啊!”青果呵呵笑道:“为了你家小姐的重金,庄婶,你可得好好的。不然你东家我,岂不是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庄婶看着青果那一脸痛惜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却又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家小姐就是想谢东家,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青果看着庄婶略带悲意的脸,半响默默的叹了口气。 要说这世上有忠就有奸,有好就有坏呢! 当年,她托了秦掌柜的关系,买下四莲时,路遇重伤昏迷不醒的庄婶,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便把庄婶也给带了回来,请医问药的,约摸过了小半个月,才救回了她这条命。 醒过来的庄婶躺床上流了三天的泪,三天后,她跪在青果面前,求青果收她为奴,她也没别的要求,就是想让青果帮她打听一个人。 这个时候,青果才知道,她无意间救下的庄婶竟是京都东平候府二房嫡出六小姐谢静辰的奶娘! 东平候府嫡出大小姐谢如珠与三皇子定下婚约,后因太子谋逆,且东平候谢琰牵扯其间,令元狩帝大怒,下旨查抄东平候府,主谋东平候等人定了个秋后问斩,谢家旁系则流放三千里! 当日在流放的路上遇上山匪,山匪求财不成,便起色心,庄婶为了保护谢静辰,披着谢静辰的衣裳引了山匪的头对到悬崖上,抱着那头头一起跳下悬崖。 “庄婶,你要往好处想,说不定你家小姐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了呢?”见庄婶仍旧皱着个眉头不语,青果再次劝道:“你看啊,我托了那么多人打听谢小姐的下落,愣是没打听出来,我要是猜的不错,你家小姐肯定是有另一番造化!” 庄婶沉沉的叹了口气,勉强说道:“但愿吧,老奴这辈子也没别的念头,一是看东家你嫁个好夫君,二是,能再见我家小姐一面,我就瞑目了!” 青果听得直摇头。 这古代人真是成熟的太早了,她这才十一岁啊,就有人替她抄心起嫁人的事了! “对了,庄婶,这玉莲,你怎么看?” “东家,没试出来?”庄婶朝青果看去,想了想,说道:“我还是那个意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东家若是觉得留着她不合适,那就把她扫地出门!” 青果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可别再来个段元秀,我可真没那么多心思来收拾这些乌糟事!” 庄婶点头,对青果说道:“我一直留意着呢,那段元秀进了严家的门后,没有人让人去找章谨几个,也没让人去盐场找章平!” 青果点头,从去年冬听说章谨几个的死讯后,她就知道,段元秀是真没去找这几人! “老奴也让人把章谨几个的死讯传了进去,听说,她在后院给烧了些纸钱,别的便没了!” 青果扯了扯嘴角,淡淡说道:“她能烧几张纸,想来都只是为的晚上能睡个踏实觉,可不是因为可怜那几个人!” 庄婶闻言不由便摇了摇头。 她自认在东平候府她已经看遍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可是经了段元秀这事,庄婶却又觉得这世间百态,只有你想不到的,哪里会有你看得尽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边有人来报。 庄婶起身走了出去,过不多时,转身走了进来,一脸苦笑的对青果说道:“下人来说,杨秀才去了他同窗家,一时之间回不来,玉莲怕是得在园子里再住些日子。” “这么巧?”青果朝庄婶看去,挑了挑眉头问道:“不是说,前几日才捎了信进来吗?” 庄婶点头。 青果正欲跟庄婶再多说几句,门外响起小厮的声音。 “东家,吕公子醒了,说是要见玉莲姑娘。” 青果挑了挑眉头。 庄婶,想了想,对青果说道:“东家,不如,你试试吕公子,看看吕公子愿不愿意把玉莲姑娘给接走!” 青果摇头,“我可不敢,吕明阳要是说不要,还好。他要是说要,我这是给还是不给呢?” 庄婶这才想起,吕明阳的正妻是礼部侍郎之女陶碧茹,青果要是把玉莲给了吕明阳,万一那陶碧茹一怒之下跟青果较起劲来,吃亏的可只有青果! “哎,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庄婶摇头,一脸谦意的对青果说道:“看看,我这出的馊主意,差点就把姑娘给害了!” 青果摆手,示意庄婶不必放在心上。 “庄婶你下去吧,我去吕明阳那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庄婶点头,起身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青果看着庄婶挺得笔直的腰板,想着,这园子要不是有她帮着打理,哪里能这么井井井有条,还有那些夫人太太,也都是亏得有庄婶在一旁指点,青果才讨了她们的喜好,赚得个盆满钵满的! 这么想着,青果觉得一定要帮着打听出那位谢静辰小姐的下落才是,不然真心对不住庄婶。 一路想着事,青果去了吕明阳歇着的客房,半道跟得了消息从荷塘赶回来的韩光华给撞了个正着。 “罗姑娘,事情都处理完了?” 青果点头,“嗯,处理好了。” 韩光华笑着看了眼青果,说道:“罗姑娘,九爷曾经给过你一个评价,你想不想知道?” 青果步子一顿,回头朝韩光华看去,翘了唇角道:“愿闻其详!” “九爷说,罗姑娘什么都好,唯有一点不好!” “嗯?” “多了点妇人之仁,少了点心狠手辣。” 呃! 青果良久怔忡不语,稍倾,摇头苦笑。 是谁说这个时代的男人都喜欢女人温雅淑贤兰质熏心的? 她只不过是偶尔的那么心软了一次,却成了他们嘴里的妇人之仁! 再说了,她本来就是女人,女人不都是应该心软如水的吗? 青果正欲反驳韩光华几句,耳边忽的便响起一声惊呼。 “公子,吕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青果猛的回神,抬头与韩光华对视一眼,下一刻,飞也似的朝吕明阳的屋子跑去。 ☆、12恶奴欺主 “这……这是怎么回事?” 青果看到屋里的情景时,整个人好似被雷霹了一样,四肢麻木的不能动弹,脑袋里也像塞满了棉花一样,头重脚轻的随时能往地上倒。 屋子里,吕明阳正闭了眼双目痛苦紧闭,跟发羊颠风似的抽搐不停,也不知道是他实在憋不住还是怎么了,就见他突然往前一扑,嘴里“哇”一声,大口呕吐起来。 “光……光华……我……我肚子……好痛……” 话落,他抱着肚子“扑通”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 “明阳,明阳……” 韩光华不由分说的便扑了上去不顾吕明阳一身的污糟,将他抱在怀里,而吕明阳这个时候已经是双眼翻白,嘴里和鼻子里乌黑的血像泉水一样直往外涌,与此同时,屋子里突的便多了一股臭味。 吕明阳失禁了! 这……这分明就是中毒的症状啊! 青果在韩光华喊出那一嗓子明阳后,顾不得手软脚软,同样扑了上前,一手托了吕明阳的下巴,一手往他喉咙里抠,又回头对门外历声喊道。 “来人,快来人!” 不多时,听到动静的庄婶带着小厮急急的跑了来。 “东家,这……吕公子他这是中毒了!” 青果一面抠着吕明阳的喉咙,一面回头对庄婶说道:“让人去仁善堂请文爷爷,你再去厨房盯着,让人煮了绿豆汤送过来!” “是,东家。” 庄婶急急的跑了下去。 青果不顾手被吕明阳咬得鲜血淋漓,不住的抠着他的喉咙,以至于最后吕明阳吐无可吐,最后连黄胆汁都吐出来了。 “罗姑娘,给明阳喂点水吧!” 韩光华要去拿桌上的茶壶。 “不行,喝了水怕会让毒药扩散,再等等,等庄婶送绿豆汤来。”青果抹了把脸上像被雨淋过一样的汗水,对韩光华说道。 “绿豆汤,那个有用吗?” 因为着急,韩光华声音都打颤了。 青果点头,前世棒子们的连续剧里不是有人中毒就灌绿豆汤么?她也大概的了解过,绿豆汤还是有一点解毒功效的。 “有用的,别急,别急,大夫应该马上就到了。” 虽然嘴里说着别急,可是青果自己已经是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她不敢想,要是吕明阳死在她这里,她和她的家人会有着怎样的下场! “罗姑娘,明阳怎么会突然中毒?” 青果怔了怔。 是啊,吕明阳怎么会突然中毒? 想到这,青果腾一下站了起来,大步跑向门边,“来人,来人!” “东家。” 有小厮过来。 青果指着小厮历声喝道:“封园,吩咐下去,只许进,不许出!” “是,东家。” 小厮急急的跑了下去。 这个时候,庄婶带着人拎了才烧好的绿豆汤急急的赶了过来。 “姑娘,幸得中午做了绿豆烧排骨这道菜,浸着的绿豆没用完。”庄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食盒递给青果,“我拿井水澎过的,不烫。” 青果接过,二话不说,转身就进了屋,打开食盒,对韩光华说道:“大公子,你帮我一把。” 现在的吕明阳已经是牙关紧闭,人事不省! 韩光华一咬牙,捏住吕明阳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然后对青果说道:“好了,你灌吧。” “嗯!”青果抓起手里的碗,对着吕明阳张开的嘴,就开始灌起来,一边灌一边念叨着,“吕明阳,吕大公子,我求求你,你可千万别死,你要是死了,你爹非得把我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不可!” 韩光华看着被汗水打湿了头发的青果,又看了看抱在怀里仍旧没有反应的吕明阳,他抬头对庄婶说道:“去看看,大夫怎么还不来!” 庄婶正要转身往外走,便听到小厮一路狂喊过来的声音。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韩光华一把松了手里的吕明阳,起身抢了出去。 文老先生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一看到屋内的情形,当即皱眉对青果说道:“这是怎么会事?吕公子怎么会中砒霜的毒?” “砒霜?” 青果手里的空碗“叭哒”一声,打翻在地。 竟然是砒霜!这是冲着吕明阳的命去的啊! 吕明阳一死,她也好,林氏、罗小将、青萍只怕都得给吕明阳陪葬! 是谁? 是谁这么狠毒,竟然要这样陷害她! 青果咬牙。 文老先生一句话落,眼见青果脸色青白交替的站在那,怔忡不语,他也没再多说,而是飞快的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药箱,拿出一副银光闪闪的银针,对韩光华说道:“韩公子,麻烦你帮我替吕公子把衣服解了,我要给他用针!” “好!” 韩光华二话不说,当即转身去抱吕明阳。 青果眼见吕明阳身下污垢一片,抬头对庄婶说道:“庄婶,你让厨房送水来,再找个小厮,等会替吕公子把身子洗洗。” “哎,我这就去。”庄婶转身走了出去,却是走到门边步子一顿,急急的走了回来,对青果轻声说道:“姑娘,你看,你要不要去后院一趟?” “去后院?”青果朝庄婶看去。 庄婶点头,回头看了眼正由着文老帐房扎针的吕明阳,然后对青果轻声说道:“姑娘,你留在这也没用,只怕吕家很快便会得了消息,派人赶来,与其到时手忙脚乱没了对策,不如,你现在就去趟后院,先把事理一遍!” 青果点头。 文老先生来了,且一来便能说出吕明阳中的是什么毒!这让她心里的慌乱少了许多。她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到还不如像庄婶说的,先把事情理理。 “庄婶,你让人去传话,所有人全都到前院来,我要问话。” “是,东家。” 庄婶急急的走了下去。 庄婶才退下,这边小厮已经拎了热水过来,青果指挥他们把水放到净房,又喊了韩光华到一边说话。 “大公子,我要先下去查下毒之人,吕公子这里就麻烦你了。” 吕明阳中毒,且中的是砒霜,韩光华自然知晓这件事的历害性。他想了想对青果说道:“罗姑娘,眼下两件事最为重要。” 青果看向韩光华。 “第一,无论如何必须保证明阳性命无虞,其次你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凶手,不然……” 吕明阳没有把话往下说。 但他相信,青果肯定明白他话中未尽之意。 不管是有人刻意寻仇把事情做在了这,陷害了罗青果,还是青果跟谁结了仇,人家这是要借刀杀人,利用吕明阳的身份,让他爹来对付青果。照眼下的情形来看,他(她)确实得逞了。 吕家一旦得了消息,在青果交不出正凶的情况下,不管吕明阳有没有生命危险,她都要承受吕家的雷霆之怒! 吕家的怒火……韩光华拧了眉头,眉目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大公子,我明白的。”青果抿了抿嘴,对韩光华苦笑道:“现在,我只希望吕家的人不要来得太快,给我一点时间。” 韩光华点头,“那你快去吧。” “嗯,我这就去。” 青果没再耽搁,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去后院,也没有去前厅,而是去了厨房打了盆水把自己略略的收拾了下,等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了,她这才去了前厅。 前厅里,金莲她们显然已经得了消息,一看到青果,几步赶了上前,围住她,颤声问道:“东家,吕公子……他……他怎么样了?” 彩莲和红莲也跟着急声问道:“是啊,东家,吕公子她没事吧?这可怎么是好,万一吕公子有个好歹,我们……我们都别活了!” 话落,拿着帕子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吕明阳的身份重来就没瞒过人,彩莲和红莲一哭,胆子小的立刻也跟着哭成一团。不多时,屋子里便响起一片压抑的哭泣声。 青果没有理会众人的哭声,而是抬头目光在人群里一扫,稍倾,皱了眉头问道:“玉莲呢?还有她的丫鬟桔梗,怎么都不在?” 金莲最先回过神来,一愣之后,连忙四下环顾,末了,失声喊道:“是啊,怎么没看到玉莲!” 红莲和彩莲也回过神来,她们顾不得脸上的眼泪花了妆,两人分别抬了头,甚至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一圈下来,两人齐齐道:“没有,真没有玉莲姐姐和桔梗。” “东家,我前头好像看到过桔梗去厨房。”有小厮说道。 小厮的声音一落,厨房的婆子当即便大声说道:“没错,那个时个我们正给吕公子做醒酒汤呢!” “是桔梗下的毒!”金莲手一挥,大声说道:“肯定是她,这个贱蹄子,她这是想把我们大家伙都给害死啊!” “东家,肯定是她。” 越来越多的人附合金莲的话。 青果蹙了眉头,大声对屋里的人吩咐道:“都分头给我找,找到了,立刻带到前厅来见我。” “是,东家。” 大厅里人,一哄而散。 青果这才浑身好似被抽了筋一样,软软的坐在椅子里。 “东家,喝口热水吧。”庄婶倒了杯热茶递到青果手里,“你现在可不能慌,这后面的事都还指着你呢!” 青果接过庄嫂递来的茶,送到嘴边又被她拿了下来。 “庄婶,真的是玉莲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不是她,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庄婶看着低了头坐在那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青果,眼眶微微的红了。她活了几十年,又是活在东平候府这样的地方,自问世间百态已是百般看遍,可是这一刻,看到眼前的青果时,那已经麻木到几近失去的感觉的心还是隐隐的作痛起来。 “庄婶,我自问我待人不薄,也不做伤天害理之事,能与人方便处绝对给方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对我?”青果抬头,红了眼睛看着庄婶,“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我们全家的吗?” “姑娘……”庄婶撇过脸,眨落眼里的泪,这才回头,对上青果,轻声安慰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有好人就有坏人啊!” 青果扯了嘴角,想要给庄婶一个笑,可是唇角才翘起,眼里的泪便“啪”一声,掉了下来,落在嘴唇上,咸咸的。 “姑娘,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这样会憋出病来的!”庄婶上前,将青果一把抱在怀里,一边拍着青果的背,一边轻声哄道:“哭吧,你还小,不丢人。” 青果将头埋在庄婶的怀里,闻着庄婶身上淡淡的桂花香,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一个人,想起那个人跟她说的一句话。 “罗姑娘,记住,一旦竖敌,那就要斩草除根,让他永无翻身还击的能力,不然,你这一生,将再难睡一个安稳觉!” 果然是这样吧,是自己的妇人之仁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 如果,在知晓玉莲不哥靠的最初她便下定决心把她除去,今天的事完全便可以避免!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明明知道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己置于这种险境? 青果的泪沽沽的往外冒,她却死死的咬了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良久,当听到屋外响起凌乱嘈杂的步子声时,青果将头从庄婶怀里抬了起来。 庄婶扯了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抬手去摸青果脸上的泪,一边轻声劝慰道:“哭出来就好,你还小,别什么事都放心里……” 青果任由庄婶带着薄茧的手划过她的眼,划过她的唇,最后落在她的衣领上,庄婶一边细细的替青果理着衣衫,一边轻声说道:“姑娘,这事不简单,玉莲她一个人做不出这事,你一定要问出她身后的人,是谁指使她的。非常时刻,若不行,就上点刑,关健是要问出幕后主使人,这样,你才能给吕家一个交待。” “庄婶。” “嗯?” 庄婶以为青果是有话跟她说,顿了手里的动作,抬头朝青果看去。却只看到青果轻垂了眼睫,掩尽眸中情绪。 “庄婶,从今往后,我不要再做好人了!” “姑娘……” 庄婶一惊,劝说的话还没出口,便被青果给打断了。 青果抬起脸,被泪水洗过如同黑宝石一样的眸子直直的朝庄婶看去,很熟悉的眸子,但庄婶却看不到那曾经熟悉的总是萦绕着的一种叫作温暖的东西。 庄婶心口一窒,怔忡无语的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青果。 为什么,为什么这世道总能把好端端的人硬生生的逼成另一个人? “庄婶,我发誓,从今以后宁叫我负天下人,绝不让天下人负我!”青果翘了唇角一字一句说道。 “好,好。”庄婶点头,“只要姑娘你好好的,别人是死是下地狱都随她去,只要你好好的!” 青果笑着点头。 没错,她只要自己好好的,只要她在意的人好好的就行! “东家,找到玉莲和桔梗了。” 金莲的声音,远远的便从门外传了进来。 青果朝庄婶看去。 庄婶退到一边,对外面喊道:“带进来吧。” 不多时,玉莲和桔梗被几个精干劲瘦的小厮提溜了上来。 主仆两人一身狼狈不堪。 玉莲到还好,除了头发乱了些,绣鞋湿透和裙摆湿了一大片外,身上其它地方倒还干净整齐。桔梗却是要糟糕许多。整个人大半个身子湿了不说,脸上和头发上都沾染了不少的泥渍。 一直试图挣扎着,嘴里嚷嚷着的两人在对上青果时,齐齐没了反应,下一刻,两人同时重重的“扑通”跪在地上,对青果喊道:“东家,东家冤枉啊。” “冤枉?”青果嗤笑一声,回头对金莲问道:“在哪里找到她二人的?” “在园子西边的芦苇地里,要不是东家让人封了园子只进不出,又让大家分头找,就让这两人跑了。”金莲恨恨的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既然人找到了,不相干的人就退下吧,还有,不得允许,谁也不许离开园子一步。” “东家……” 金莲不甘的看了青果。 青果想了想,对金莲和红莲、彩莲说道:“你们留下吧,其它人退下。” “是,东家。” 闹哄哄的屋子随着众人如潮水般散去,很快便再度安静了下来。 青果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的两人,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正要开口说话,门外响起小厮的声音。 “东家,大公子那边让小的来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要跟您商量。” “我这就去。” 青果放了手里的茶盏,回头对庄婶说道:“庄婶,你先帮我问问吧。” “是,东家。” 青果跟着小厮去寻韩光华。 屋子里庄婶看着地上惶惶如丧家犬的玉莲和桔梗,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为什么这样做呢?你们不会不知道,吕公子是什么人?他有个好歹,这一园子的人都不够给他陪葬的!” 金莲顿时目光吃人的瞪了玉莲和桔梗,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们这两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肚子里烂出来的娼妇,东家待你们不薄吧?我们姐妹跟你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吧?你们怎么就能做这天打雷劈的事?!” 玉莲白了脸,犹自嘴硬的说道:“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 “没做,你往芦苇沟里跑干什么?”金莲想着,吕明阳生死不知,她们有没有活命的机会都不知道,气得当即上前一把扯了玉莲的头发,巴掌没命的似往她脸上扇,一边扇,一边骂道:“你想害死我们大家是吧?行,我死之前我先拉你垫背!” “金莲,你住手,你疯了……”玉莲一边抵抗着金莲尖利的指甲一道道的往她脸上挠,一边对庄婶哀求道:“庄婶,我真的冤枉,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庄婶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不但不去阻止金莲,反而看了地上的桔梗说道:“桔梗,厨房的婆子说给吕公子做醒酒汤时,你去过厨房,你去厨房干什么?” 桔梗身子一抖,拼命的摇头,“我……我什么也做……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庄婶嗤笑一声,突然冷声说道:“你们一直只知道我是被东家半路捡回来的,却不知道我从前是什么身份是吧?” 这个时候,谁还管你是什么身份! 大家脑子里第一个想的便这句话,但回头,却又觉得不对。 现在是什么时候,庄婶那就是东家的左膀右臂啊,怎么可能会在这节骨眼上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呢? 这么一想,金莲立刻就扔了手里的玉莲,走到庄婶跟前,问道:“庄婶,那你从前是什么身份?” 庄婶淡淡的撩了眼捂着脸瘫在地上的玉莲,扯了嘴角冷冷一笑后,说道:“我从前是一户大户人家的管事妈妈,因为路遇山匪跟主家走散了,才被东家救回来的。” “什么样的大户人家?” “嗯,皇帝上朝的时候,他能在金銮殿里站个位置!”庄婶淡淡说道。 几人一怔,谁也没想到庄婶竟然有这样显赫的出身啊! “庄婶,你是想说……” “我是想说,高门大户里这种背主又心存侥幸的人,我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庄婶冷冷笑着看向神色怔忡朝她看来的玉莲,“玉莲姑娘,我这有些日子没亲自动手了,怕是手有些生,等会哪里侍候的不好,还请你多多包容!” “我……” 玉莲慌乱的避过庄婶如刀般锐利的目光,撇了脸,紧紧的咬住了嘴唇。 别说玉莲,就连金莲和红莲还有彩莲都被庄婶这话给吓得不由自主的抖了抖,等看到庄婶脸上的皮笑肉不笑时,越发是后心处一片冰凉! “金莲姑娘,还麻烦你跑一趟,去厨房里给我要把剪子来。”庄婶对金莲说道。 “哎,哎……”金莲一边应着,一边犹豫的问庄婶道:“庄婶,你要剪子干什么啊?” 庄婶淡淡道:“这不,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吗?只能用最简单最粗爆的了,看看是玉莲姑娘的骨头硬还是她的舌头硬!” 言下之意就是,剪刀要来,自然是受刑的! 金莲脚下一寒,不敢再问,转身便要走。 “等等!” “怎么了?庄婶你还有什么吩咐。” “噢,你再问厨房要盐水和几条鱼来。”庄婶说道。 金莲是已经不敢问,庄婶要这盐水和鱼干什么了,胡乱的点了头就往外面走。 红莲忍不住问道:“庄婶,你要盐水和蜂蜜干什么啊?” “噢,从前我们府里有人背主,就剪了她十根手指,拿盐水洗过后又拿鱼麟给裹了扔拿绳子捆了扔在外面,让野猫一口一口的把她给吃了!” 庄婶的话声一落,一边胆子最小的彩莲,眼睛一闭,直接一头裁到了地上。 红莲惊叫一声,连忙半拖半抱的将她扶去了屋子东边的地榻上。 庄婶摇头,没好气的说道:“瞧这胆子小的,这犯事的又不是你,你怕个什么劲?你了不起,就是跟着东家一起被吕家怪罪下来,一刀割了你的头罢了!” “庄婶,你别说了,人都要被你吓死了!”红莲哭了喊道。 “庄婶,东西拿来了。” 金莲一手抓了把大剪子,一手提了个桶急急的走了进来。 庄婶点头,以金莲说道:“把桶放一边,剪子先给我吧!” “哎!” 金莲递了剪子给庄婶,庄婶拿了剪刀,径自走到软在地上眼泪糊了一脸的桔梗身前,一把扯了她的头发便往前一拖,手里剪刀“咔嚓”一声响。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砌屋宇。 …… 且说,青果急急的赶到客房时,文老先生已经扎针完毕,小厮也给吕明阳擦洗过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正拿着小黄炉在走廊里煎药。 见青果来了,韩光华和文老先生同时齐齐站了起来,迎上前,问道:“怎么样?真凶找到了没?” “人抓住了,但还没来得及审问。” 韩光华吁了口气,抓住了,就好办!最其码有个交待。 青果看了眼床上脸上惨白双目紧闭的吕明阳,回头对文老先生问道:“文爷爷,吕公子他……他没什么大碍吧?” 文老先生捋了颌下的银白的山羊须,长叹了口气后,轻声说道:“丫头,幸亏你及时给吕公子灌了绿豆汤,使得毒性没来得及扩散,不然,即便我抢回他一条命,只怕他这辈子也要成个废人!” 青果一直紧着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 这精神气一松,眼前一花,她便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可事情还没结束,她不敢让自己就这样倒下去,狠狠的咬了下舌尖,刺心的痛使得那种眩晕感瞬间消失。 “文爷爷,谢谢您了,这次多亏了您。” 文老先生摆手,“丫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 青果点头感激一笑,续而,回头朝韩光华看去,“大公子,您让小厮找我来,是什么事?” “我想带明阳回城,罗姑娘帮忙安排下马车。” 青果不由便拧了眉头朝文老先生看去,“文爷爷,吕公子现下挪动,要不要紧?” “最好是能卧床休养,可大公子刚才跟我说过了,最好还是把人带回他的醉仙楼,这样能暂时拖一拖吕家,让你多点时间想个应对之策!” 青果感激的朝韩光华看去,“大公子谢谢你,既然吕公子他现在的身体不适宜移动,那就还是让他在这养着吧,你放心,我会亲自照看他。” “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韩光华犹豫的说道:“你必竟……” 韩光华的话声还没落,门外便响起一个声音。 “大公子,我妹妹不方便,我方便,就由我来照看吕公子吧。” “哥!” 青果错愕的朝门口看去。 果然,下一刻,便看到罗小将一头大汗的走了进来。 罗小将进屋先去看了看床上的吕明阳,回头又跟文老先生青果之前问的话问了一遍,这才回头对韩光华说道:“大公子你放心,我从这刻起,跟吕公子同吃同住,凡是他吃的东西,我一定先过嘴偿一遍。” 韩光华听着罗小将这样说,一时间,还真不好说什么了! 青果则轻声对罗小将说道:“哥,你怎么来了?” “庄婶让人去学堂给我送信,说园子里出事了,我就急急的跑了来,刚才在外面下人已经跟我把事说了。”顿了顿,朝青果看道:“人呢?下毒的人不是说抓到了吗?” 青果点头,“嗯,是抓住了,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审问。” 罗小将想了想,对青果说道:“我过去看看,你留在这。” “我跟你一起去吧。” 罗小将默了一默,摇头道:“你还是留下,万一吕公子醒了,你在,对他也是个交待。不管我们是有心还是无意,人总是在我们这出的事,是不是?” 青果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么个理。” 罗小将便对文老先生和韩光华说道:“我去看看,回头再过来。” “去吧,小将。”文老先生上前陪着罗小将往外走,等出了屋子,这才轻声对小将说道:“小将,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问出幕后主使人,不然,没法跟吕家交待!” “我知道的,文爷爷。” 文老先生点了点头,目送着罗小将离开,他转身进了屋子。 屋子里,韩光华正和青果讨论着这件事。 “如果照你说的,真是玉莲和她的丫鬟干的,那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干呢?” 青果扯了扯嘴角,讥诮的笑道:“为什么?肯定是有人许了她们好处呗!而且那好处绝对不一般,不然,不足以让她们冒这样大的风险。” 试想,要不是青果反应及时,当即让人封了园子,只许进不许出,然后又让人四下里寻人,哪里就能把她二人抓住了?一旦二人离了园子,今天的事,就只能青果背这个黑锅! 青果想想,都觉得冷意从脚底板直往头顶渗。 “会是谁呢?”韩光华拧了眉头对青果说道:“谁跟你有这么大的仇恨?要知道只要她这计划实施了,除非她有万全之策,不然,那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哪怕吕家要向你问责,可她(他)也绝对逃不了干系。” 是啊! 青果也想不明白,难道那人就那么笃定,玉莲和桔梗能守口如瓶?还是说,她(他)根本就不怕被她们出卖? “这样的人,会是谁呢?”韩光华看向青果。 青果摇头,“我真想不出来,谁跟我有这样不共裁天的仇恨,以至于要灭我满门!” “你再好好想想。”韩光华说道:“我是觉得,这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青果点头,拧了眉头在那苦思冥想,稍顷,她霍然一动,抬头看向韩光华。 “怎么,想到了?”韩光华朝青果看来。 青果点头,“想到了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她!” “说来听听。” “段元秀!” …… “段元秀?” 庄婶错愕的看着眼睛一翻,整个人像条死狗一样往地上挺尸的玉莲。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幕后主使人,竟然会是段元秀! 一时间,庄婶真是悔恨不已。 她明明让人盯着段元秀,可是,结果却让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行事成功!这……这叫她有什么脸见东家啊! 想到无声在怀里哭泣的青果,想到那双总是笑着且温温暖暖的眸子盛满凉意,一字一句跟她说“从此宁负天下人,而不许天下人负我”的青果时,庄婶,只觉得一股滔天的怒火从头顶往四肢百骇窜,她几乎是想也不想,手里的剪刀,狠狠的往地上一戳。 “啊!” 昏死过去的玉莲惨叫着醒来,看着自己被剪刀戳了个窟窿的手,嘴里发出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嚎。 “姐姐……” 桔梗一见,连忙扑了上前,想要去帮玉莲。 庄婶却突然抬脚一脚狠狠跺在玉莲的手上,顺势将手里的剪刀拔了出来,对着冲上来的桔梗便是重重一挥。 “啊,我的脸!” 桔梗捧着脸痛呼着倒在地上,鲜红的血一刹间像泉水般从手指缝里涌了出来。 这一瞬间的变故,惊得金莲她们齐齐失了反应,等回过神来,三人抱了脑袋跟着发出同样失魂落魄的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前一刻,还只看到庄婶剪掉了桔梗的一缕头发,为什么下一刻,庄婶手里的剪头就把玉莲的手给戳了个血窟窿?! 屋子里一声响过一声的尖叫,大有要把屋顶都掀开的意思。 “都给我闭嘴!” 一声历喝响起。 胡乱叫着的人顿时好像齐齐失了声一般,怔怔的看着面色阴沉,如同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庄婶一般。 庄婶见屋子终于静了下来,就连之前喊得最惨烈的玉莲和桔梗也都死死的咬了嘴唇,一脸恐惧的朝她看来时,庄婶没忘记挑了挑嘴角,给了两人一个皮笑肉不笑。 她却不知道,这笑落在玉莲和桔梗眼里,简直就是比吃人的魔鬼还要吓人! 她们小时养在牙婆子跟前,因为是要用来换钱的,即便是偶有惩罚也不过是棍棒加身什么,哪里见过这样血淋淋的场面,并且,还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等待着她们! “你们俩,谁先说?”庄婶看了看二人,挑了挑眉头,冷声道。 桔梗绝望的朝玉莲看去,玉莲扯了嘴角给了桔梗一个谦意的笑。 却在这时,庄婶的声音再度响起。 “别打着想一死百了的念头,我可以告诉你们,在我手里,死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庄婶似笑非笑的看着桔梗,“如果不能一下就死透,我觉得你还是绝了这念头的好,不然,你想像不到会有什么事发生在你身上的!” “庄……” “别喊我!”庄婶目色一沉,脸上冷得能掉出冰碴,“别喊脏了我的名字。” “……” “桔梗,好妹妹,”玉莲悲呛一笑,对三魂好似失了二魂半的桔梗哭道:“你就招了吧,姐姐对不住你,来世,千万再不要遇上我!” “姐姐……”桔梗血泪混杂的脸懵然的看着哀恸不已的玉莲,摇头说道:“我不怪你,是我自愿的,都是我自愿的!” “啧啧,好了别在这寒碜人了。”庄婶摇头说道:“你们到是姐妹情深,可这一屋子几十号人可全都要死在你们手里了!” 一直怔怔看着地上二人的红莲被庄婶那句话给惊醒,她“嗷”一声扑了上前,双手抓了玉莲的头便重重的往地上砸,一边砸,一边哭喊道:“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不要,不要啊彩莲姐姐,”桔梗哭着喊着对彩莲说道:“不怪姐姐,姐姐也是没办法啊,杨秀才,杨秀才被人给绑了,那人说了,要是姐姐不按她说的做,她就要把杨秀才给杀了喂狗!” “所以呢?”金莲豁然转身,一步走到玉莲身前,目赤如火的瞪着头发彩莲死死揪着,不得不抬头仰视她的玉莲,一字一句说道:“所以你为了你那个酸秀才,就要了我们满园子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 玉莲摇头,眼泪哗哗的直往下流,一遍遍的说道:“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表哥死……” “那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死?”金莲怒吼一声,抬脚便重重的踢在玉莲的胸口,一边用了全身的力气踢,一边大声道:“你表哥是人,我们就不是人是不是?他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啊……” 玉莲被金莲几脚踢得身子弓成了一张弓,张嘴“哇”一声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那血直直的溅在金莲的裙摆上。 “姐姐,姐姐……”桔梗哭着朝玉莲爬去,但却在爬到一半时,手上被一只脚重重的踩住,桔梗抬头朝那人看去。“小……小公子?” 庄婶也没想到罗小将会在这个时候进来,连忙上前对罗小将说道:“小公子,这不是你呆的地方,你先去东家那,等这边事了,老奴就来向您和东家禀报!” 罗小将摇头,他在外面把一切都听到了,他只是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桔梗和玉莲。 “我问一句话就走。” 庄婶听他这样说,便退了下去。 罗小将居高临下看着满眼哀求的桔梗,一字一句问道:“果儿待你们不好吗?” 不好吗? 不,是太好了。 好到,人人都以为她软弱可欺! ------题外话------ 觉得女主软弱的亲们,今天过后,你们还会觉得女主软弱吗? ☆、13上门要人 事情报到青果这里时,青果良久不发一言。 庄婶看了看屋里的人,轻声说道:“东家,您看这事怎么处理?” 青果沉沉的叹了口气,稍倾,扯了扯嘴角,使得僵硬的脸看起来不会那样难看,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对庄婶说道:“她两人呢?有没有让人看管起来?” “嗯,找人看着了。”庄婶轻声说道。 青果点头,“让人看仔细了,别让她们寻死了。” 庄婶轻声说道,“老奴省得的,手脚都捆着,嘴里也塞了木条。” “嗯,那你先下去吧,我跟大公子商量下,看这事情怎么办。” “是。” 庄婶退了下去。 一直默然不曾出声的罗小将看了看韩光华,又看了看青果,轻声说道:“果儿,严玖是混闲帮的,而且他那个闲帮势力很大,隐隐有青州府头号闲帮的趋势。要怎么做,你可要想仔细了!” 青果点头。 这事,在知道幕后主使人是段元秀时,她就在想了。 “大公子,你怎么看?” 韩光华笑了笑,撇了撇嘴说道:“自古民不与官斗,只要严玖他不是想谋反,我相信他一定会痛痛快快的把人交给你!” “没错,我也这样想的。”顿了顿,青果对韩光华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趟小前浦上门拜会,把这事跟严玖说说,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罗姑娘,我同你一起去吧。”韩光华对青果说道。 青果顿了顿,目光撩了眼床榻上的吕明阳,轻声说道:“大公子,你还是留下来照顾吕公子吧。” “果儿,让大公子陪你去吧。”一直在一边观察着吕明阳神色的文老爷子插话说道:“吕公子这里有我看着,大公子他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青果还在犹豫,韩光华已经是不由分说起身便要往外走。 “果儿,我跟你一起去。”罗小将也站了起来。 青果摇头,“不用,有大公子陪着就够了,哥你去食为天,只怕消息一会就要散开,到时娘和姐不了解情况怕是要吓得不轻。” 罗小将想了想,点头道:“行,那我回食为天,你有什么事,让人捎信过来,我立刻就来。” “好,我记住了。” 三人在园子门外分道。 青果和韩光华坐了马车直接赶去了严玖的帮会处小前浦。 “罗姑娘,如果严玖把段元秀交给你,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青果苦笑道:“大公子,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处置她的权力吗?” 韩光华愣了愣,明白过来后,他叹了口气,轻声劝解道:“罗姑娘,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必竟明阳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他醒过来,帮你解释几句,再加上十一皇子的面子在那,想来,吕大人不会太为难你。” 青果点了点头,她也想过了,好在吕明阳没有性命危险,好在她身后还有个十一皇子,不然……摇了摇头,青果不愿多想。 她换了个话题,对韩光华说道:“不过,如果吕大人愿意把段元秀交给我处置,我必定不会让他失望!” 韩光华闻言,不由便起了兴致,在他眼里,他一直都认为青果是妇人之仁的!经过了这件事,他到想看看青果会有怎样的改变,当下便问道。 “那罗姑娘,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简单,满清十大酷刑,每样都好好的侍候上她一番!”青果翘了嘴角,冷声说道。 韩光华拧了眉头,“满清十大酷刑?那是什么刑罚,怎么没听说过?” 青果回头看了韩光华,笑道:“大公子想知道?” 韩光华默了默,青果的笑看起来实在诡异,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说想还是不想! 青果却是不待韩光华说话,便顾自说了起来。 “虽然说是满清十大酷刑,但其实不止十项,它们分别是,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尺、缢首、烹煮、宫刑、刖刑、插针、活埋、鸩毒、棍刑、锯割、断椎、灌铅、刷洗、弹琵琶,抽肠,骑木驴。” 韩光华是如何也想不到青果会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惨绝人寰的酷刑!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怀疑,罗青果真的是那个叶羽口中的妇人之仁的人吗? 青果笑了笑,在韩光华目瞪口呆中,她解释道:“宫刑不适合她,这插针和弹琵琶还有骑木驴确再适合她不过了!别的,对她来说都太仁慈了!” 韩光华咽了咽干干的喉咙,顿了一顿后,问道:“罗姑娘,插针顾名思议就是把针往人身上插,可这弹琵琶和骑木驴是个什么意思?” 青果笑了笑,“骑木驴我不方便给你解释,不过弹琵琶可以跟你说说。” 韩光华看向青果。 “所谓弹琵琶,就是把人按倒在地上,控制住其手脚,掀去其上衣,露出肋骨。用尖刀用力在人的肋骨上来回弹拨。受刑人皮肉慢慢绽开,划裂,既痒又疼。却不至死!” 韩光华“……” 青果对着已经怔忡的失了反应的韩光华翘了翘唇角,然后慢慢的撇过脸,目光看向了窗外。 不是她不懂这些残酷,而是她一直信奉谁都没有权力轻易的剥夺别人的生命!所以,她一直按着自己的本心去善待她人。只是……她被狠狠的打了个嘴巴! 青果自嘲的一笑。 “罗姑娘……” 韩光华总觉得一夕之间,青果似乎变了,变得让人陌生。 “怎么了?大公子。”青果翘了唇角,“你想听骑木驴?那个真不适合你,不如我跟你说说什么叫刷洗!” “不,不用了。”韩光华连连摆手,他对青果说道:“我是想问一句,等会见了严玖,你打算怎么说。” 怎么说? 青果笑了笑,淡淡道:“实话实说吧,你也说了民不与官斗,严玖要是觉得以他的实力能跟朝庭抗衡,不怕人家给他安个谋逆诛九族的罪,那就让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呃! 韩光华一时间真适应不了青果这转变。 “罗姑娘,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你能不能别……” “别这样?”青果看了韩光华笑。 韩光华叹了口气,摇头道:“没什么。” 心里却是想着,青果许是一时间受了刺激,才会行为失常。也许,过些日子就会好了!这样想着,他也就不再开口了,只是撩了帘子朝外看。 正是春来乍暖时,嫩绿的芽尖立在褐色的老树枝头被风吹得一颤一颤的,那样的嫩绿,清新的就好似花骨朵一般的二八年华姑娘,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怜惜。 微风迎面轻拂,淡淡的暖意带着不知名的花香,直入肺腑沁人心脾。 韩光华正沉浸在这蓬勃的生机中,耳边却突然响起老仓头的声音。 “东家,我们到了。” 韩光华回神,顾不得多想,率先下了马车,然后,回身下意识的正要伸手去扶马车里的青果。 “谢谢大公子,我自己来就行了。” 青果避过韩光华递来的手,提了裙摆踩着老仓头摆好的条凳,下了马车。 小前浦原就是青阳镇辖下的一个村,离镇中心不远,马车前后也不过就是跑了一刻钟的时间。因着严玖也算是十里八乡的名人,老仓头直接将车停在了他家的府门外。 三进的小院,从门楣上看去,也只会当成是一般的乡绅之家,但当看到正门外四、五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汉子时,便是谁也不会将这家主人错认成乡绅了! 而且往前走近些远,青果似乎还听到围墙内的院子里,不时响起长短不一的叫好声。仔细听,似乎是有人在打拳! 这个时候,守在门外的那几个汉子见青果她们下了马车,没有上前,而是站在那打量,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一个身长约有七尺,脸上有道刀疤的汉子抬脚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青果和韩光华一眼后,翁声翁气的问了句。 “你们是谁?站在这干什么?” 青果才要开口,韩光华已经先她一步,上前抱手揖了一礼说道:“噢,我是醉仙楼的少东家,在下姓韩,这位是食为天的小掌柜,罗姑娘,我们有事请见严爷,还请大哥代为通报!” “醉仙楼?食为天?”汉子犹疑的继续打量着韩光华和青果,拧了眉头说道:“你们找我家玖爷有什么事?” “这个……” 韩光华思忖着要怎么开口时,青果却忽然说道:“你只需进去通报便是,至于有什么事,见了你们玖爷,我们自然会跟他说!” “哎,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汉子目光一拧,凶神恶煞的瞪了青果,怒声道:“你当我们玖爷是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吗?” 呵! 青果怒极反笑。 这可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一个看大门的脾性这么大,她真问一声,你这么造,你家玖爷知道吗? “没关系,既然不能见,那就不见,只是出了事,你能担着就行!”青果扯了韩光华转身就走。 “哼,吓唬谁啊!你以为我是吓大的……”汉子嘟囔着转身便往回走。 韩光华被青果扯一边去了,不由急声道:“罗姑娘,你何必跟个看门的计较,我们……” “放心,能见着严玖的。”青果淡淡道。 “可是……” 韩光华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身后响起粗重的步子声,还有大声喊她们留步的声音。没等他反应过来,青果已经扯了他停了脚步。 “罗姑娘,刚才那位兄弟是新来的,他不知道您,还请您多多包涵。小的,这就带您去见玖爷。” 青果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抬了下颌,示意那汉子在前领路。 汉子点头哈腰摆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罗姑娘,您请。” 青果也不客气,当真便拾脚往前走。 韩光华狐疑的朝青果看去,见青果没有解释的意思,便默然的跟了上前。 汉子把青果领进了垂花门,便有眉清目秀的小厮上前,打量了青果和韩光华后,对汉子问道:“李三哥,这两位是?” “顺才,这两位,一位是醉仙楼的少东家韩公子,一位是食为天的小掌柜,罗姑娘。你快去禀报玖爷一声。” 顺才点了点头,以韩光华和青果说了句,“您二位请进,小的这就去请玖爷。” 青果点了点头,由着那位被喊作李三的汉子领了往花厅去。 不像一般人家的院子,严玖的这三进小院讲究个大气通透,只在垂花门外看见着两棵歪脖子石榴树,等进了垂花门,好家伙哪里还什么花花草草,入眼的是青一色的穿灰色短褂的汉子,二、三十个汉子原本还你来我往打得热闹,咋一对上青果和韩光华,众人齐齐愣在了那。 青果一惊之后,便回了神,挺胸抬头目不斜视的跟在李三身后朝花厅走去。 到是那些汉子嬉笑着在一边喊道:“哎呀,好俊俏的姑娘啊,李三,你真是作孽啊,这姑娘才多大啊!” “哎呀,小不怕啊,养养就大了!” 韩光华皱了眉头,朝青果看去。 青果见朝光华朝她看来,星眸隐含怒意,她翘了翘唇角,对韩光华笑了笑,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这点小小的调戏算什么呢? 要知道,她来的那个地方,那可是坐个公交、乘个地铁都能与变态亲密接触的!淑女们早已经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赢流氓啊! “瞎说什么呢,罗姑娘是玖爷的客人,让玖爷听了这话,仔细帮规处置!”李三回头喝道。 一瞬间,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齐齐没了。 李三一脸讪笑的对青果说道:“罗姑娘,兄弟们没读过书,说话燥了些,还请罗姑娘别跟他们计较。” “没关系的。”青果点头道:“我知道他们没什么恶意,只是说说罢了。” 李三连忙捡着漂亮话猛夸了青果,什么兰心慧质、什么气度不凡、什么……总之是他能想到的,理解的不理解的一个劲的都往青果身上套。青果忍了笑,与韩光华交换了个眼神接着往前走。 一行人七拐八绕的,很快就来到了花厅。 到是不同于之前的院子,一眼青果便被西北角一排一人多高青青绿绿的凤尾竹给吸引住了目光。凤尾竹的边上还搭了个花架,看那样子是准备秋天搭菊楼的! 青果撇了撇嘴角,她到不知道,这个严玖养花养草养得这般好! 偏在这时,适才遇着的小厮顺才走了过来,“罗姑娘,韩公子,玖爷请您二位进去。” 青果点了点头,承了一解碎银子递给身后的李三说道:“李大哥,这点银子权当我请你喝杯热酒。” 李三连忙推辞,但青果直接扔在他手上,招呼了韩光华转身便往花厅走。 花厅。 坐在堂首的严玖正轻声与他身侧一穿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的男子说着话,抬头见了青果和韩光华进来,他对年轻男子摆了摆手,年轻男子恭敬的退到一边,青果这才看到年轻男子的长相。 男子年约二十三、四岁,身材略略偏瘦,个子有些高, 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一对眸子看人时却有些阴沉,见青果朝他看来,男子立即垂了眼睫,遮去了眸中所有情绪。 青果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头,恰在这时严玖笑着站了起来,上前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话落,又回头朝韩光华看去,目光一转哈哈笑道:“还有这醉仙楼的少东家,哎呀,这真不知道今天是刮的什么风!” 青果笑了笑,对严玖说道:“玖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严玖尚还没出声,站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不由便挑了眉头朝青果看来。 青果不避不让对上年轻男子的目光,扯了唇角大大方方一笑。 年轻男子一默之后,抱拳道:“大哥,那我便先去忙我们之前商议好的事。” 严玖略一沉吟点头道:“行,那穆云你先下去吧。” “是,大哥。” 穆云退了下云。 严玖这才笑着对青果说道:“罗姑娘,韩公子坐下说话吧。” 青果笑了笑,跟韩光华一左一右在严玖的下首坐了。 不多时便有丫鬟端了托盘上来奉茶。 严玖端了手里的茶盏对青果和韩光华举了举,“两位请。” “玖爷请。” 青果笑着举了茶盏,垂眸的瞬间,却见韩光华对着她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头,青果目光一凝,便发现韩光华只是将茶盏碰了碰嘴唇边,并没有喝茶盏中的水! 她笑了笑,学着韩光华的样子,将茶盏放到唇边碰了碰,待严玖放了茶盏,青果便也紧跟着放下茶盏。 “罗姑娘,现在能不能说说,你此番上门的目的?” 青果点了点头。 严玖不喜欢拐弯抹角,同样她也不喜欢,更别说,她这会子急需时间。 “玖爷,元秀好吗?” 严玖怔了怔,稍倾,挑了唇角呵呵一笑道:“罗姑娘,你会说,你今天上门,是为着她而来吧?” 青果翘了翘唇角,迎着严玖的目光点头道:“还真让玖爷说着了,正是为了她而来!” 严玖眉宇一挑,能做到一帮之主,且把个乌合之众发展成现如今纪律严明,严玖他绝不是一个空有力气而无谋略的草包! 是故,严玖在一怔之后,便拧了眉头,沉声说道:“罗姑娘,出了什么事,你不如直说,这样兜来兜去的岂不是耽搁时间?” “玖爷,段元秀绑了我园子里玉莲姑娘的表哥,逼着玉莲给吕公子下毒,现如今玉莲已经得手,吕公子生死难测。” “吕公子?下毒?”严玖眉头一蹙,“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青果苦笑道:“玖爷你可知,吕公子是青州知府吕荣润,吕大人府上的嫡长子!” 正举手端了茶盏往嘴边送的严玖手下一抖,“啪哒”一声,茶盏落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浅起的茶汤湿了他一脚,他却是浑然未觉,只是目光霍然一紧,锐利如刀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不慌不乱的迎着严玖的目光,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甚至眼里还带着些许的复杂的笑意。 “爷,这是怎么了?” 一声温婉柔和的声音响起,下一刻,青果便看到穿一身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褙子,下穿一条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梳了个坠马髻,鬓边插一枝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的苏氏落落大方的走了进来。 严玖一见到苏氏,当即站了起来,将脚边碎了的茶盏拨到一边,迎了苏氏将她带到坐位一侧,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苏氏抬头看了青果一眼,笑了笑轻声道:“我听蓁蓁说,前院来了位漂亮的小姑娘,便想着出来看看是哪家的小姑娘。” 严玖听了苏氏的话,当即抬头朝立在门口一个穿葱黄色袄子的小丫鬟狠狠的瞪了一眼。丫鬟看起来约摸十一、二岁,圆脸,大眼,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见严玖朝她瞪眼,连忙两眼一眯,哈叭狗似的朝严玖讨好的笑着。 青果便猜,这怕便是苏氏嘴里的蓁蓁! “好了,你也瞪蓁蓁了,我这才到,便听到你摔了茶碗,这是怎么了?”苏氏扫了眼碎了一地的茶盏朝严玖看去。 “这……” 严玖犹疑的迎了苏氏的目光,嘴巴张了几次,却是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苏氏等了等,见严玖“这”“这”的“这”了许久愣是说不出一个别的字,皱了眉头不耐的说道:“好了,你也别这、这半天这不出了,我问罗姑娘去。” “哎!” 严玖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吭声了。 “罗姑娘,你来寻我们当家的,是为的什么事?” 青果看着苏氏的谈吐和穿着,便想着她肯定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只可能应了那句嫁鸡随欢嫁狗随狗的理,虽然举止间仍有淑雅之风,但言语间却是直来直往! “是来谈段元秀给知府吕大人嫡长子下毒的事!” 苏氏直来直往,青果更是简明扼要。 “什么!”苏氏惊得差点便站了起来,她回头朝严玖看去,“爷,这是真的?” “哎,我哪里知道啊!”严玖摊了手道:“罗姑娘才说起这事,你就来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苏氏当即变了脸色,对严玖急道:“爷,你还不快让人去把那贱人给看住了,万一她得了消息,跑了,怎么办!” 不等严玖开口,苏氏对站在门口的圆脸丫鬟吩咐道:“蓁蓁,快,你快让苏妈妈带了人去五姨娘的院子,把五姨娘带到前厅来。” “是,太太。” 蓁蓁福了一福,转身就急急的跑了下去。 眼见得蓁蓁急急的跑了下去,苏氏这才回头,肃沉了脸,对青果说道:“罗姑娘,你说的必竟是一面之词,我们总不能凭你一句话,就把这帐认下了吧?” “是啊,罗姑娘,婉华说得有道理。”严玖紧接了苏氏的话,对青果说道:“你说段元秀给你下毒,你有什么证据?红口白牙的,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被自家男人当着外人的面喊破闺名的苏氏,狠狠的瞪了眼浑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的严玖一眼,然后,才朝青果看去,等着青果给个解释。 青果扯了扯嘴角,要说证据,她还真没有。 只是,这件事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需要证据吗? “玖爷,你问我要证据,我还真没有。”青果看了严玖说道。 “没有?!”严玖哗啦一声站了起来,力气大的将他身下的那红木椅子都给带得动了动,他指了青果,怒声说道:“什么都没有,就凭你手下的人一句话,你就敢到我跟前来要人?罗青果,我看你是赚了几两银子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苏氏显然不赞成自家男人这个态度,但她知道在外人面前要给自家男人留面子。是故,即便不赞成,但还是没有吱声,只是抿了抿嘴,撇开了脸。 韩光华一见严玖动怒,便要起身,但被青果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青果看着怒火冲天的严玖,挑了挑嘴角,点头道:“玖爷不喜欢我听了下人一句话就过来问你要人,那看来,你是比较喜欢吕大人来问你要人了?” 严玖一怔,但很快,他又涨红了脸,怒声道:“罗青果,别搬出官府来吓我,我严玖可不是被吓大的!” 青果笑了笑,朝苏氏看去,“苏太太也是这样想?” 苏氏抬头目光复杂的看了青果一眼,然后扯了把站在跟前的严玖。 “你别劝我,今天这事……” “坐下说话!”苏氏略略提了声音。 严玖一屁股便坐回了自己的椅子里,只是盯着青果的目光还是凶神恶煞的很! 青果笑了笑。 严玖可能以为她说那句话是存了威胁之意,但以苏氏的聪明能干,肯定能明白过来她的言下之意。 果不其然,稍倾,苏氏开口了。 “罗姑娘,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还是想说一句,即便是吕大人,她也不能光凭一个下人的一面之词,就定了我严府的罪是不是?” 青果暗暗的叹了口气。 她认为她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可是很显然,不任是苏氏还是严玖都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些! “苏太太,玖爷,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令公子跟你们说,他在外面被人打了,你们是会先问他,人家为什么打他,还是会第一时间去找那个打他的人报仇?” 苏氏和严玖顿时齐齐怔在那。 他们当然是第一时间找人报仇啊! 不管打架的起因是什么,可是他们的儿子挨打是事实吧? 这样一想,夫妻两人同时脸色一白,目光惶惶的对视一眼。 青果看着这样的他们,便知道,这二人应该是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了! 试想,你儿子被人打了你要带人去报仇! 那吕大人呢? 他儿子差点被人害了性命,他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闲帮头头,他是正四品的朝庭命官,是青州府一府父母官,在他的地盘上,有人敢害他儿子的命,他发起狠来,灭你满门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那……那现在怎么办?”严玖朝青果看去。 青果淡淡道:“先见过段元秀再说吧!” 严玖闻言点头,但稍倾却是霍然抬头对苏氏说道:“蓁蓁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把人带上来?” 他这一说,苏氏也回过神来,当即起身道:“我去看看。” 只是,没等苏氏走出门槛,蓁蓁就急急的跑了来。 “太太,五姨娘不见了!” “什么!”苏氏错愕的看了蓁蓁,急道:“怎么会不见了?明明晌午还见着他在后花园的。” 蓁蓁气喘吁吁的说道:“奴婢问过五姨娘院子里的下人,她们说,一刻钟前,五姨娘跟她们说有点闷,想去后花园走走,也没让人跟着,就一个人出了院子。可是奴婢让人在后花园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五姨娘的人!” 苏氏回头朝严玖看去,半响青白了脸说道:“爷,要是找不到五姨娘,我们……” “找,立刻派人四处去找。才走了一刻钟,她一个女人走不了多远!”严玖起身,急急的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来人,都给我集合……” 严玖带着人帮时众人四下里分头寻找段元秀。 苏氏坐了一会儿,毅然起身对青果说道:“罗姑娘,玖爷带了人去外面找,我再带人在家里找一遍,还请你和这位公子在此等候。” “苏太太请。” 苏氏点了点头,带了蓁蓁急急了退了下去。 花厅里顿时便静了下来。 韩光华等了一等,眼见偌大的花厅再无人声,他这才站了起来,坐到了青果身侧,皱了眉头问道:“罗姑娘,若是玖爷找不回段元秀,怎么办?” 青果哼了哼,冷冷说道:“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色迷心窍故意把人藏了,跟我演这一出大戏?” 言下之意便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罗青果绝不会因为段元秀不见了,就把这事给抗了。 到了吕大人面前,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就算是死,阴曹地府她也要多拉几个伴! 韩光华闻言,默了一默。 青果的话的不是没有道理。他们来得悄然,又是私下里跟严玖说起这事,消息应该不会那么快传到段元秀的耳朵里。 可,段元秀却是真的就这样在眼皮子底下逃了! 这事又该怎么解释? 还真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严玖故意使的一出空城计! “罗姑娘,你觉不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韩光华问道。 青果挑眉看向韩光华,“大公子的意思,是想说玖爷这,怕是应该有段元秀的帮手吧?” 韩光华看了看外面,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青果默了一默,这事,她刚才也就在想了。 从她突然发作玉莲要将玉莲和桔梗赶出园子,到玉莲给吕明阳下毒成功,再到她抓住玉莲,审问出段元秀,她和韩光华寻上门来,段元秀却能在眼皮子底下逃了。 这事怎么看,都不是那么简单! 只是,段元秀跑了,就算是想找出她在这闲帮的帮手,一时间又怎么去找?必须抓住段元秀,不然,一旦让她逃跑成功,回头她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声一过,又像条毒蛇一样,随时准备咬上她一口,那可就真是防不胜防了。 “只希望玖爷能找到段元秀,将人带回来。”青果说道。 韩光华点头,眼下,抓到段元秀才是最重要的,抓到她,谁是她的帮手,便也就水落石出了! 两人坐在花厅里,一盏热茶变得没了丝毫热气,也没等出个结果来。 一时间,韩光华和青果都有些坐不住了。 “大公子。”青果朝韩光华看去。 “怎么了?有事?” 青果抿了抿嘴,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却又不敢肯定。 见青果一脸犹豫,韩光华想了想,说道:“罗姑娘有什么话就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我都会尽力帮你!” 青果看着温润如玉的韩光华,知道他这是误会了。 想来,韩光华一定是以为她想要他在吕大人面前代为求情! 只是……青果翘了翘唇角,脸上绽起一抹涩笑。 别的事还好说,吕明阳差点便一命呜呼,她又怎么会让韩光华代为求情呢?以韩家和吕家的关系,这不是让韩光华为难吗? 可即便是知道为难,韩光华还是说,只要他能做到,他便不会拒绝! 突然间的,青果一直如同被冰浸着的心口,便有了一丝热气。 她对着韩光看过来的目光笑了笑,稍倾,轻声说道:“你说,段元秀会不会安排了人给吕家送信?” 韩光华蹙眉,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想了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说段元秀她会不会在确认玉莲得手后,便让人给吕家送信,这样的话,吕大人的人一来,不任是我们,还是玖爷,谁都无暇再顾及她,只要,好能躲过了一阵,这一局,她就算是赢了!” 韩光华一瞬间,脸上白了白。 如果真的像青果猜测的这样,那他们…… 韩光华抬手拭了拭汗湿的额头,对青果说道:“老天保佑,一定让玖爷他们找到段元秀!” 这女人,真心是太毒了! 她这是要将青果和严玖都一击至命啊! 好一个一石双鸟的计策。 太阳渐渐西沉,就在青果和韩光华快把严家厅堂的青砖踩出朵花来时,外面终于有了点动静。 “找到了,找到了,罗姑娘,玖爷让我们带你去。” 韩光华和青果霍然站了起来,急急的跑了出去。 来报信的是适才引他们进屋的李三,满头满脸的汗,见了青果和韩光华,抬了袖子胡乱的在脸上擦一把,喘了口气后,便急切的说道:“罗姑娘,韩公子,五姨娘找到了,玖爷让我带你们俩位过去。” 青果不由狐疑的说道:“既然是找到了,那就让玖爷带回来便是,为何还要我跟韩公子跑一趟?” 李三长长的吸了口气,缓了缓气息,这才说道:“五姨娘她逃到了螺蛳山,玖爷他们找去的时候,五姨娘跑到了悬崖边,说玖爷要是逼她,她就跳下去。” “玖爷不敢硬来,便让小的赶紧回来请你和韩公子过去,看商量个什么办法,能把五姨娘带下山。” 这到是像段元秀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青果却笃定,像段元秀这样惜生报复心切的人,在没有亲眼见到她倒霉的情况下,肯定轻易不会放弃自己的性命! “李大哥,你前面带路吧。” “等等。” 李三转身便要走,不想,苏氏却是带了蓁蓁急急的从后院赶了出来。 青果步子一顿,回头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氏看去,“太太,您这是?” “我跟你们一起去,我总觉得这女人不简单,凭她一个人做不了这事,帮里一定有她的帮手,我得找出来,不然这人留着,还不知道会做什么事!” 青果点头。 她不惊奇苏氏会这样说,她都能想到段元秀有帮手,父亲是常年走镖走过大江南北的苏氏,又怎么会想不到? “既然是这样,那苏太太便快些去吧,我瞧着这天色要黑了,回头天一黑,再出个意外就麻烦了。” 苏氏点头,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我们走吧。” 青果一行紧赶慢赶就想在天黑前赶到螺蛳山,想办法把段元秀给带下山。可是等她到螺蛳山的时候,天还是黑了下来。 严玖派了人在山脚等她们,见同来的还有苏氏,严玖派来的人不由便脸色变了变。 苏氏冷冷道:“怎么了?我有这样吓人?” “不,不,不是的太太。”那汉子连忙摆手,而是指了半山腰某处的悬崖对苏氏说道:“五姨娘,她……她满嘴脏话,还请太太等会见了她,只当她是在放屁。别把她的话往心里去!” 苏氏撇了撇嘴角。 严玖后院的女人那么多,谁不是在背地里把她骂个狗血淋头?要都计较,她怕是早就气死了,还能站在这? 当下,冷声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还不赶紧前面带路!” “是,是。” 汉了转身便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叮嘱青果和苏氏她们小心脚下。走了约有个两刻钟的样子,青果便听到尖利的似哭似笑的声音在半山腰响起,与此同时还有男人愤怒的喝斥声! 她侧耳听了听,还真像那汉子说的。 满嘴脏话,就没一句能让人听下去的! ☆、14生见人死见尸 转过两个山弯,眼前霍然开朗,在百余米高的山崖之上,一座红瓦粉墙的庙宇静幽幽的落在崖壁,在暮色的衬托下尽显庄严。 庙门前约三丈宽的空地上,严玖带着十几个汉子正拧了眉头恨不得吃人的盯着一手扶了石栏,半个身子被崖风吃得随时会往下掉的段元秀身上。 “贱人,你给我过来,不然,你就是死了,我都不会放过你!”严玖手指段元秀怒声喝道。 “呵呵……”段元秀仰天大笑,笑声一歇,她水眸同样含恨的看着严玖,“怎样不放过我?我人都死了,你还想怎样不放过我?” 严玖咬牙道:“贱人,若是因为你连累了我严家满门,你就是死,我也要你下十八地狱,永不超生!” “十八道地狱?永不超生?哈哈……”段元秀再次发出一阵比哭还难听的笑,“严玖,你这个畜生,我告诉你,我下辈子做猪做狗做畜生,我都不做人。你威胁不了我!” 呃! 青果才一露面就见到这样生猛的一面,不由便脚下步子一顿,仔细的朝悬崖边的段元秀看去。 也不过是短短一年的功夫,青果却发觉段元秀少了往日小白花似的水嫩,却是多了几分怨妇的乖戾。 还没等青果喘过气,那边厢的段元秀却是已经看到了她。 “呵呵,小掌柜,罗姑娘,罗青果!”段元秀如同一个疯子般盯着青果看,稍倾,勾唇一笑,一字一句道:“我,送你的大礼,你喜欢吗?” 青果撇了撇嘴,没有理会段元秀,而是似笑非笑的朝严玖看去。 严玖被青果颇有意味的目光看得一个哆嗦,然后,便想起之前自己质问青果的话。这一想起,再看到站在悬崖边怨毒如恶鬼的段元秀,严玖恨不得当即一刀给她来个透明窟窿! 青果敛了目光朝重新看向段元秀,淡淡道:“礼物不错,只可惜……” 段元秀脸上得意的笑便僵了僵,下一瞬,她不由自主的问道:“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让你失望了,玉莲她没得手!”青果淡淡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段元秀攥着悬崖护栏的手顿时青筋纠结,她目赤如血的瞪着青果,“你骗人,玉莲要是没得手,你来干什么?” 青果呵呵笑道:“自然是因为玉莲没得手,招出了你,我才来跟你斜斜旧,顺便提醒下玖爷,女人抬回了家,还得看紧了,不然他到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只可惜连累了旁人!” 一边立着的严玖顿地脸红如血,他忿忿然的瞪了眼青果,可是在对上苏氏朝她看来的目光时,严玖立刻撇了脸,做出一副醉心山色的神态。 青果差点“嗤”笑一声问他,“玖爷,这黑灯瞎火的,你看见了个啥?” 段元秀似是被青果的话打击的不轻,她怔怔的看着青果,凌乱的长发被风吹起,遮住了她苍白不甘却怨恨如毒蛇的脸。 “怎么会?明明都安排好了的,怎么会失手?” 青果没有理会段元秀的怔怔失语,而是飞快的冲严玖使眼色,示意他趁现在把段元秀抓住。青果心里很清楚,要平息吕家的怒火,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罪魁祸手交给他们。 严玖会意过来,当即朝离着段元秀最近的一个手下做了个手势。 青果便看到那汉子悄然的朝段元秀挪了过去,只是,就在汉子离段元秀还有三步之距时,一直怔愣茫然像个泥塑木雕人似的段元秀突的抬头,双眼腥红如历鬼般朝众人看了过来。那汉子乍然对上这样的段元秀吓得脚下一顿,木头一般站在了原地。 青果暗叫一声糟糕,果不其然,段元秀抬手指了汉子,怒声道:“站住,不然就跳下去。” “嗯,我要是你,我也跳下去。”青果冷冷一笑,淡淡说道:“不然,你说你闯这么大祸,既便是我不追究,听怕玖爷也饶不过你吧?” “你给我闭嘴!”段元秀怒声道。 青果却是没有那么听话,她不但不闭嘴,甚至一脸兴趣盎然的对严玖说道:“玖爷,你想好了没?抓到活的,怎么处置?抓到死的又怎么处置?” 严玖很是不解的看了青果一眼。 活的,死的,不都是要交给严家吗?哪里轮得到他来处治了? 严玖没有领会青果的意思,一侧的苏氏只须臾间便明白过来,心知青果这是为了打乱段元秀的心神,好想办法将她活捉,交给吕家。 “抓到活的,自是家规处置。死了么……”苏氏撇了撇嘴角,淡淡道:“家里养的那几条狗好久没吃肉了,就让它们好好一顿吧。” 呃! 这算不算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 “毒妇,你这个毒妇!”段元秀听了苏氏的话,气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一手指着苏氏,张嘴骂道:“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苏氏嗤笑一声,冷声说道:“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还有做鬼的机会?” 不待段元秀说话,苏氏嘴里恶毒的话便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你的肉我喂狗,你的骨头我一把火烧了,挫骨扬灰。我到是要问问你还能有成历鬼的机会吗?” 青果忽然就有点明白,严玖后院女人那么多,怎么就能让苏氏治理妥妥贴贴了! “苏婉华,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段元秀必竟年幼,就算心智再早慧,又如何能在风里来浪里去阅尽人情世故的苏氏手里争到好!只不过一个回合,除了气得哇哇大叫,却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趁着这个机会,原本怔在原地的汉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纵身朝段元秀扑了过去。 “你干什么!” 段元秀回过神来,立刻松了握着护栏的手,转身便往悬崖下跳 “抓住她!” 青果和严玖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下一刻,两人亦同时扑身抢到悬崖边。 等看到汉子只是抓住了段元秀的衣袖时,青果大急之下,便要翻身去抓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段元秀的手,不想,胳膊上一紧,耳边响起一声历喝。 “你疯了,你会跟她一起死的。” 青果回头,见是抓着自己的是韩光华,青果急道:“我不能让她死了,她死了,我拿什么跟吕家交待!” 韩光华还没开口,悬崖下跟个破布娃娃一样的段元秀忽的便吃吃的笑了起来,夜色下,她幽幽的目光满是得意和讥嘲的看着青果。 “罗青果,我知道了,玉莲她得手了……哈哈哈……罗青果,看着吧,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 “抓住她,别让她寻死!”青果急得大喊。 可是,终究还是迟了,段元秀大笑数声后,拿起头上的簪子决绝的划破被汉子抓着的袖口,下一刻,深山之间便只听到她尖历不似人声的笑声。 青果怔怔的看着往悬崖底掉下去的段元秀,她真的很想问一声,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恨她?她们之间有这样刻骨铭心的仇恨吗? “派人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身后响起严玖的吼声。 “是,玖爷!” 身边的人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消失怠尽。 青果看着幽幽的如同惯兽嘴巴张开的断崖,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似乎还有一阵阵阴冷的笑声。 青果脚一软,顺着护栏慢慢的坐了下去。 “罗姑娘,”韩光华眼见得青果瘫坐在地上,不由便撩了衣摆单膝跪了下去,一脸紧张的看着青果,“罗姑娘,你没事吧?” 青果摇头,“我没事,我很好,我就是有点累。你知道的,爬了那么多的山路,把我几个月的运动量都给消耗了。” 韩光华点了点头,想也不想的,便伸手去抚青果。 “山里风大,地上凉,仔细冻着,我扶你起来,我们先下山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行!” 说着,青果便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只是她才抬手,想要攥住身边的栏柱,不想,身上却是一点力都没有。 韩光华默了一默,等了等,见青果努力几次都没站起来后,他也没再出声,而是不由分说的抬手抓了青果的胳膊,用力将她拎了起来。 “谢谢。” 青果回头朝韩光华扯了扯嘴角,只是她苍白的脸,称上她僵硬的如同机械的笑,实在是有些恐怖。好在,韩光华的注意力不在她脸上,不然,真怕要被吓着。 一边的严玖这个时候跟苏氏走了过来。 “这片山林有些大,又是晚上,一时间怕是不容易找着。罗姑娘和韩公子还是去我府上等消息吧。” 韩光华朝青果看去,“罗姑娘,你怎么说?” 之所以会这样问青果,是因为韩光华知道,只有活着的段元秀对她们才有些用处。现在,死的段元秀对她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就照玖爷的意思办吧,想来,玖爷还要跟我们商量下接下的事情怎么办!”青果对韩光华说道。 韩光华点了点头。 虽说两人间年纪相差的有些多,又是夜色里,也没有过份的举止。但青果还是在恢复过来有了点力气后,拉开了与韩光华的距离。 苏氏看了看青果,又看了看韩光华,稍倾回头对她的丫鬟吩咐道:“蓁蓁,罗姑娘走不惯山路,你过去帮着她一点。” “是,太太。”蓁蓁当即走到青果身侧,伸手扶了她,轻声说道:“罗姑娘,我扶您。” “谢谢。” 蓁蓁笑了笑。 一行人下山去。 山脚下遇上带人往这边赶来的穆云,“大哥,我听说找到五姨娘了,人呢?” 严玖点了点头,闷声道:“嗯,找着了。” 穆云往他身后打量,稍倾,犹疑的道:“人呢?” “跳崖了。” “什么?”穆云目瞪口呆的看着严玖,“怎么就让她跳崖了呢?” 站在严玖身后的青果闻言不由抬头朝穆去看去。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穆云,连忙解释道:“大哥,我没的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着,这人得抓活的,才行,这跳崖了,回头怎么跟吕大人那边交待!” 严玖点头,“我明白。” 穆云看了看头顶黑沉沉的天,对严玖说道:“大哥,我带着兄弟们一起去找找吧。说不定找到了请个大夫看看还能把人救下来,这样……” 严玖不等穆云把话说完,点头道:“去吧,记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大哥。” 穆云带着他带来的那十几个人转身匆匆的朝山脚下走去,到了山脚,他一声令人,众人四散开去,进行拉网式寻找。 青果回头看了眼夜色下如萤火般四散的火把,真心祈求老天爷能让他们找到活着的段元秀,并且带回来! “罗姑娘,我们走吧。” 苏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青果回过头来,点了点头,一行人心事重重的往原路返回。 到了严府,苏氏让人张罗着膳食。 严玖陪着青果和韩光华坐在花厅,一盏茶冷了又热,热了又冷,谁也无心说一句话。 不多时,苏氏让人来请几人入席。 严玖勉强一笑,对青果说道:“罗姑娘,先用点东西吧,一夜漫长,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有消息呢!” 青果点头,与韩光华起身去了宴席间。 才坐下,严玖刚举了酒杯准备与韩光华碰一杯,便听到门外有轻轻的私语声。 严玖看了眼一侧的苏氏,苏氏跟青果谦意一笑,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拢了眉头走回来,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严玖。 “怎么了?”严玖不解的朝苏氏看去。 苏氏叹了口气,话虽是对严玖说,目光却是一瞥看向了青果,“下人来报,说是找到了那位杨秀才的尸体!” 青果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见的晃了晃,杨秀才死了? 对严玖这种混江湖的人来说,死个把人真心算不了什么事。只是,死的是杨秀才,是那个什么玉莲的表哥,这下子,他便是有一千张嘴只怕也说不清楚了。 这样一想,面对满桌佳肴,哪里还吃得下去。手里的酒杯重重一扔,怒声道:“这个贱人,我一定要把她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苏氏叹了口气,在严玖身侧坐下,轻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跟罗姑娘商量下,怎么跟吕大人交待吧。” 严玖点了点头,抬头看了青果和韩光华,苦笑道:“我看二位这会子也没什么心情用餐,不如我们去花厅再喝些茶,商量下这后续的事吧!” 韩光华朝青果看去。 青果点头,她确实也没什么胃口,现如今她最为担心的是,吕家得了消息立刻就派了人来,现在的吕明阳那副惨样,别说是吕家的人,就是旁人看了怕也要怒火朝天! 一时间,众人又重新回了花厅。 苏氏让人重新沏了热茶,还上了一些精致的点心。 四人围着红木圆桌坐下。 严玖抬头看了看青果,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罗姑娘,你有什么打算?” 青果摇了摇头,她即便有打算,此刻也不会说出来。 “玖爷有什么想法?”青果看了严玖,“您必竟是老江湖了,我想听听玖爷的打算!” 严玖默了一默,他到是有个想法,但只怕这想法说出来,青果会当即便翻脸。 青果也不催严玖,她已经因为自己的大意吃了个天大的亏,再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因着自己是两世为人,熟知许多这个异世不为人知的事便沾沾自喜,以为无人能及! 一时间,因为谁也不语,屋里的气氛不由便沉重了起来。 严玖使了个眼色给苏氏,苏氏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可不是她开口的时候! 严玖没办法,只得扯了扯嘴角,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我呢是有个想法,只是这想法……” 青果笑了笑,淡淡道:“无妨,好和坏,玖爷先说来听听。” 严玖点头,“罗姑娘,您看这事,能不能您一肩挑了下来!” 青果当即挑眉朝严玖看去,就连韩光华都忍不住目光不善的盯了严玖看。 “罗姑娘,韩公子,你们别误会。”严玖对上两人冷寒的目光,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说,这事就罗姑娘认下,就没我什么事了。我的意思是,这事罗姑娘暂且先挑着,我呢,想办法找找关系,看能不能找个人去跟吕大人说和说和!” 青果挑了挑嘴角,淡淡道:“玖爷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一件事,我不懂,还请玖爷指点。” “罗姑娘,您说。”严玖连忙说道。 青果笑了笑,问道:“要是吕大人一怒之下,灭我满门,你是打算劫法场救我呢,还是打算清明给我一家上下,多烧几张纸?” 青果的话声一落,严玖便僵在了那。 苏氏连忙轻咳一声,上前打圆场。 “哎,别光顾着说话,吃些点心吧。”话落,拿了盘里的点心分别往几人跟前送着,一边轻声说道:“罗姑娘的话不无道理,我家爷这主意确实够糟糕的。” 严玖张了张嘴。 他到是想一力抗下来,让青果去找人说和,可是,你罗青果能找着人吗? 这么一想,严玖干脆闷闷的低了头,没好气的说道:“我这主意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坐着等吕家杀上门来,大家一起替那个贱人陪葬?” 青果笑了笑,拿了跟前碟子里的芙蓉糕,轻轻的吃起来。 要说,这严家的点心确实做得不错,这芙蓉糕甜而不腻,酥而不脆,入口即化,当真好吃的很!吃得好吃,青果一连吃了好几块。 苏氏笑了说道:“罗姑娘喜欢吃,回头我让厨房再做一些,你好带回去吃。” “那我先谢过太太了。” 苏氏连忙道:“罗姑娘太客气了,这么点东西不值当什么!” 青果笑了笑,便没再往下说。 她不开口,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眼见得天色越发的暗了下来,外面始终没有消息传进来,青果就要怀疑这段元秀是不是被山里的野兽给吃了时,守在门外的蓁蓁突然走了进来。 “太太,少爷来了。” 苏氏一怔,错愕道:“靖儿不是去了父亲家,说要过几天再回来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苏氏的话声才落,屋外便响起少年高亢略显尖锐的声音。 “娘,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连盏灯笼都不点,一路过来都是黑漆漆的。” 说着,青果便看到一个年约十三、四岁,身材瘦削,肤色微黑,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似是没有想到屋子里会外人,一怔之后,当即回头朝苏氏看去:“娘,这二人是谁?” 青果便想起传言说严玖膝下只得一子,想来便是这少年了吧?不由,便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少年身形像了严玖,蜂腰熊背,五官却随了苏氏,特别是那对眼睛,幽深幽暗,一看就是个有思量的人! 苏氏这个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朝少年招手道:“靖儿,快来见过客人。” 严靖走到苏氏身边,似是才看到苏氏身边的严玖,喊了声“爹。”便再没话语,显然这严靖跟苏氏很是亲昵,同严玖却是有些疏离。 不过想来,也正常,任是谁面对自家亲爹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的抬进屋,只要不是跟他爹一样是个见着漂亮的都想往身下压的,只怕这父子两人都好不起来! 严玖也不计较严靖的冷淡,指了青果说道:“这位是镇上食为天的小掌柜,罗姑娘。” 严靖看向青果的目光瞬间便有了几分冷意,淡淡的点了点头,便算是见礼,目光朝韩光华看去。 对于严靖的冷淡,青果不以为意,挑了挑嘴角继续吃着自己的点心。 严玖拧了拧眉头,但仍是什么都没说,介绍起韩光华来。 “这位公子是城里醉仙楼的少东家,韩公子。” 韩光华上下打量了严靖几眼,他是深宅大院里出来的,自然是看明白了严靖目中的冷意是因为什么!想来,这严少爷以为这段元秀是青果主动送给他爹的! “严靖见过韩公子。” 与对青果的冷淡不同,严靖抱拳与韩光华主动见礼。 韩光华点了点头,算是回了严靖的见礼。 见过礼,严靖在苏氏身边坐下,继续之前的问题,问道:“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氏无意与严靖说事,想起严靖说家里一路过来没点头,喊了门外的蓁蓁:“你去看看,让他们把灯都点起来。” “是,太太。” 等蓁蓁退了下去,苏氏这才看了严靖,沉了脸色说道:“你不是说要在外公家呆些日子吗?怎么这么晚又回来了?你外公和外祖母知道吗?” “他们都知道的,是他们让我回来的。”严靖说道。 苏氏当即拧了眉头,“好端端的你外公和外祖母怎么会让你回来?是不是,你又闯什么祸了?” “哎呀,娘你想到哪里去了。”严靖皱了眉头说道:“是外公家的张老六说家里出事了,爹让好多人满世界的找五姨娘,外公和外祖母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这才让我回来看个究竟!” 苏氏娘家苏厝离小前浦不远,严玖之前的动静又闹得大,消息传到苏氏娘家也不是奇怪的事! 只是,这事实在是太过严重,苏氏原本还想着明天一早就让人捎信让严靖在苏厝多呆些日子,谁知道,他自己赶着晚上就回来了! “没什么事,娘少了件重要的东西,下人来报说是你五姨娘拿了去……”苏氏轻声说道。 严靖显然没有相信苏氏的话,他抬头看了青果和韩光华,“那罗姑娘和韩公子这么晚还在这,是什么事?” “她们……她……”苏氏朝严玖看去。 严玖抬头看了严靖一眼,对苏氏说道:“靖儿大了,这事瞒着他不好,告诉他吧。” “爷!”苏氏不赞同的看着严玖,哽声道:“我们可就靖儿这一个儿子!” “就因为只靖儿一个,我们才要把话说清楚,尽量安排后路。”严玖沉声说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严靖看了看苏氏,又看了看严玖,最后将目光看向了青果,“罗姑娘,你肯定知道的是不是?” 青果点了点头。 “那到底是什么事?” 青果朝严玖和苏氏看去,见两人虽然一脸不舍,但却没有异议。想了想,便轻声说道:“你家五姨娘勾结我园子里的姑娘,给知府大人的公子下毒。” “什么?”严靖一声怒喝,顿了顿,回过神来后,当即回头对外面喊道:“那个贱人给我带上来。” 苏氏扯了把怒火朝天的严靖,“她逃到螺蛳山被我们追到,跳崖了,你云叔正带了人去找。” 严靖闻言身子一僵,稍倾,回头朝严玖喊道:“看到没,这就是你的女人干的好事!” “你怎么说话的呢!”严玖沉了目光朝严靖看去。 严靖显然并不怕严玖,他梗了脖子,太阳穴上青筋纠结的说道:“怎么说话?你还想我怎么说?要不是你一个又一个的往家里抬那些女人,能惹下这滔天的祸吗?知府大人的儿子都敢动,那可是朝庭四品大员,谋杀官亲,视同谋逆,你就等着抄家灭门吧!” 严玖被严靖吼得站在那张口结舌,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苏氏叹了口气,扯着严靖在她身边坐下,轻声训道:“你这孩子,有客人在呢,也不知道给你爹留点面子。” “面子?”严靖勾了唇角冷冷一笑道:“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苏氏被严靖问得噎在那。 屋子里再次静下来。 谁也不知道谁心里在想什么! 又等了约有一刻钟的样子,前院响起嘈杂的声音,期间还有人喊着“找到了,找到了”的声音。 众人相视一眼,当下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走出花厅,才出去,便看到穆云大步往朝他们走来,严玖一步抢上前,问道:“找到了?” “找到了。”穆云看了眼严玖身后的众人,默了一默,上前,轻声加了一句,“死了。” “死了!”严玖目瞪口呆的朝穆云看去,讷讷道:“怎么就死了?” 穆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确实是死了,我们发现的时候,脸都被啃得认不出来了!” “那人呢?”严玖问道。 穆云往边上让了让,让出了他身后被人抬下山此刻搁在地上的段元秀。 他这一让,不仅是严玖,就连青果和韩光华也看得一清二楚。 “罗姑娘,是她吗?”韩光华轻声问道。 青果往前几步,仔细打量着地上尸首不全的段元秀,半个脑袋都被啃了,红的血,白的脑浆糊了黑色的头发上,脸上的皮可能是因为拉扯的缘故,完全走了样,眼睛不见了,鼻子被啃了,哪里还能看出个人样来! “我记得她摔下悬崖时,袖子断了半载。”青果说着,蹲下身察看,稍倾直起身对韩光华说道:“是她。” 韩光华闻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个样子也不能交给吕大人了,不如还是回去商量下怎么办吧。” 青果点头,回头严玖说道:“玖爷,人已经死了,我们还是商量下对策吧。” 严玖点头,对穆云吩咐道:“把她给我烧了,烧出来的灰,找个罐子装了,弄条黑狗血给浸着。” “是,大哥。” 穆云转身喊了两个人上前拖了段元秀的尸体转身走了出去。 严玖这才转身,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我们屋里说吧。” 青果点头。 一行人重新回了花厅。 青果看了看天色,段元秀已经死了,她得做最坏的打算,最万全的准备!想着,叹了口气,也不跟严玖啰嗦,开门见山的说道。 “玖爷,你刚才说的,让我一力抗下的事,不是不可以!” “嗯?”严玖怔怔的看向青果,“罗姑娘……” 青果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但是我有条件。” “罗姑娘你说。” 青果目光落在一侧的严靖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玖爷在吕家来人之前,替我找两个人。” “找两个人?”严玖不解的问道:“两个什么人?” “一男一女,都必须长得跟我哥和姐有七分像!”青果说道。 “罗姑娘……”明白青果打算的韩光华顿时失声喊了起来,“罗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青果摇头,对一脸关切朝她看来的韩光华说道:“大公子,你知道我想干什么。虽然我有十一皇子的关系,可这必竟牵扯到四品大员嫡长子,若是吕大人一定要我给个交待,我也只能给他一个交待!” “可是……” 韩光华还想再说,被青果抬手制止。 “韩公子,时间紧迫,我必须在吕家来人之前,做万全的准备。” 韩光华默了一默,没再吱声,拧了眉头端起了桌上的茶盏,但茶盏送到嘴边,似是想到什么,他又重新放下了茶盏。 这边,严玖听到青果说她有十一皇子的关系,好似被雷了劈了一样,怔怔的看了青果,好半天才憋了一句,“罗姑娘,你有十一皇子的关系,你还怕什么?” 青果笑了笑。 要是一般的事,有十一皇子这张王牌,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可吕明阳是什么身份? 他的父亲可是一方大员,且别说十一皇子只是皇子尚未封王,即便是寻常封了王的皇子,他们轻易也不愿与一方大员对上!就怕,给自己惹下祸事,谁知道这大员身后是什么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要知道,皇帝可不缺儿子! “有些事我没法解释,我只能跟玖爷说,你要我把你们严家摘出事外,不是不可以,但我的要求,你必须做到。” 严玖闻言,没有吱声,而是朝苏氏看去。 “罗姑娘,要说你这要求真不过份。”苏氏看了青果,笑容温婉的说道:“可,我们也不知道吕家什么时候就会来人啊?” 青果抬头看了年漆黑的夜,轻声说道:“快了,我估计最多三天,三天内,吕家一定会派人来青阳镇!” 韩光华点头,轻声说道:“是的,最快三天,最迟四天,我在来之前,已经让人快马送信去青州府吕家。” “哎,韩公子你这是……”严玖不满的看向韩光华。 韩光华却是看向青果,苦笑道:“对不住,罗姑娘,我也是逼不得已。” “我明白。”青果点头道,她转头看向严玖,“玖爷,三天内有没有问题?” “行,三天,就三天!” 苏氏替严玖做出了决定。 青果点头,她相信,苏氏能严玖的家。 “还有一点。”青果对苏氏说道:“杨秀才死了的事,不能泄露半点风声出去。” “这是……”苏氏犹疑不解,但当即便点头道:“放心,这事绝不会走出半点风声。” 青果点头,她还要回去安排林氏那边的事,不能再多耽搁,当即站了起来,说道:“没什么事,我便回去了,我那边我也要好好安排下。” “好的,罗姑娘我送你。” 青果摆了摆手,示意苏氏留步,但苏氏还是坚持着将青果送了出去。 离了严府,青果看着半个挂在天上的月亮,对韩光华涩然一笑,轻声说道:“原本还想,等九爷大婚的时候,一定要送上一份大礼,现在……” “罗姑娘,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坏,等明阳醒过来,有他帮着在吕大人面前说说话,事情兴许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韩光华劝道。 青果苦笑着扯了扯嘴角,“但愿吧!” 韩光华还想再劝她几句,但是对上青果稚嫩的脸上那浓重的悲凉时,嗓子一堵,到了嘴边的话被他吞了回去。 一路无语,马车回到园子时,得了回报的庄婶急急的迎了出来。一边上前扶了青果下马车,一边轻声问道:“东家,怎么样,找着人了吗?” 青果扶了庄婶的手,大步往园子里走,一边回着庄婶的话,“找着了,可是死了。” “死了!”庄婶步子一顿之后,又飞快的跟上了青果,却是焦急的问道:“怎么就死了,那现在怎么办?” 青果按了按庄婶的手,冲庄婶摇了摇头,庄婶僵了僵,然后便没再吱声。 等回了屋子,等着的金莲和红莲还有彩莲几人齐齐的围了上来,“东家,人呢?” “庄婶,你去给我倒杯水来,我这一晌午也没喝上口水。”青果说道。 金莲没等庄婶动身,她转身就把桌上新沏的动也没动过,温度刚刚好的茶盏端到青果跟前,“东家,我才沏的,温度刚好,你试试。” 青果接过金莲递来的茶盏,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确实刚刚好,抬头便“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底朝天,末了把茶盏一扔,抬手抹了把嘴,对殷殷朝她看来的三莲,扯起一抹笑,淡淡说了句。 “段元秀死了,现在死无对证,事情只能是我们这边一肩挑了!” 金莲、彩莲、红莲三人先是一怔,等明白过来后,身子一软,齐齐的瘫在了地上,一瞬间,眼泪就流了一脸。 “这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她,我要把她碎尸万段……”金莲讷讷的说着,说着说着,便爬了起来,跌跌倒倒的往外走。 “站住!” 金莲步子一顿,回头朝青果看去,“我们都要死了,她害死我们了,你知不知道!” 她这一声喊出,红莲和彩莲便嘤嘤的哭了起来。 青果叹了口气,对三人说道:“你杀了她,我们就不用死了?” 金莲一僵,续而,扶着门框嘶声哭了起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才活了多少年?我连个男人都没有,我怎么就要死了……” 青果皱了眉头,对庄婶说道:“让人把她们都带下去吧,哭得我头痛。” “是,东家。”庄婶对同样站在那抹泪的三人的丫鬟喝斥道:“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扶了你们的主子下去,有这哭的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要交待的!” 三莲被各自的丫鬟连哄带劝的扶了下去。 屋子里静了下来,庄婶把门轻轻带拢,走到青果身边,“东家,你有什么打算?” “我跟严玖说好了,我把他摘出来,但是他得护着我哥和姐。”青果说道。 “东家,那你呢?你怎么办?”庄婶急声道。 青果笑了笑,摇头道:“我走不了,我走了,一个都逃不了!” “东家,我的傻姑娘……”庄婶捂着脸倒在地上嘶声哭了起来。 青果上前扶着了庄婶起来,轻声道:“庄婶,你别哭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现在你得去找玉莲,让她把这事一个人认下来,就说是她想嫁给吕公子,可是被吕公子拒绝,她愤而下毒。” “她……她能认吗?”庄婶泪眼模糊的看着青果。 青果点头,“会的,她为了她表哥敢下毒,她也就能为了他去死!”顿了顿,说道:“你告诉她,只要她认下,我保她表哥无事,不然,我就把他表哥千刀万剐了!” 庄婶点头,一边抹泪一边哽着啜子说道:“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15人财两失 “事情,就是这样的,这两天,哥和姐就做好准备,严玖那边一安排好,你们就偷偷离开,等事情平息后,让严玖安排人护送你们去京城找小姨。” “不行!”罗小将断然否定,他瞪了青果,“我和姐走了,你和娘怎么办?” 青果看了眼坐在一侧抹泪的林氏,叹了口气说道:“能走一个是一个,总不能一锅都让人端了吧?” “那你和姐带着娘走,我是家里的男人,我留下!”罗小将说道。 青果笑了笑,看着一脸激昂的罗小将,心里生起一种淡淡的温暖。 一路走来,似乎不任何时,这个哥哥总是能在她疲惫不堪的想要放弃时,给她温暖,给她继续向前的动力! 林氏抬头,看了看青果,又看了看罗小将,真应了那句,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宁愿自己死一千遍一万遍也不愿孩子们有事。 “你们都走,娘留下!”林氏说道。 一直没出声的青萍,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罗小将和青果,稍倾咬牙说道:“都不用争了,我是大姐,我留下,小将你带着果儿和娘走!” “不行……” 青果看着争着要留下的罗小将和青萍,脸上绽起一抹欣慰的笑。 不管以后会如何,可是,现在,生死面前,谁都没有顾着自己。这才是真正的亲人!即便她为他们付出再多,她也觉得值得。 “都别争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屋里的大家的争执。 大家齐齐朝青果看去。 青果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就按我说的办吧,娘和我留下,哥和姐暂时先躲起来。” “不……” 青果朝罗小将看去,淡淡道:“哥,我好歹还有十一皇子这层关系在,你留下,有什么?” 罗小将被青果问得噎在那,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青果笑了笑,对罗小将也是对林氏还有青萍解释道:“我和娘留下,不一定就是死,可要是你们留下,那就一定是个死,所以,不用争了,就按我说的办。” 罗小将咬牙,又急又恼的看向青果。 青果对罗小将挑了挑嘴角,“哥,你明天一早就去学堂告个假,这两天不去了。”末了,又回头对青萍说道:“姐,文爷爷那我也说过了,他要是愿意,等事情过了,我们就风光把你嫁过去,如果不愿意……” 青果没往下说,但众人都明白。 这个时候,换谁也不愿意惹祸上身,虽然很可惜文书琦的确是难得的良配,但遇上这事,即便文家有个什么想法,那也怪不得人家。 青萍眼里嚼了泪,点头说道:“我明白的,他们就算是不愿意,我也不怪他们家!” 青果看着青萍撇头眨落的泪,心里一痛,嗓子顿时像刀割了一样难受。 “姐,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胡说什么呢!”青萍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泪,轻声说道:“我们是一家人,本来就该有祸福与共,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 青果点头,这里安排好了,她还要回院子,她现在得抓紧时间,在最快的时间内让吕明阳清醒过来。 “那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我得回园子去,这两天姐和哥你们都少露面。”青果叮嘱着青萍和罗小将,“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人寻上门来,你们就立刻让人来园子找我。” 林氏点头,“你自己在那边也小心些,有什么事立刻让人送信来。真有什么,我们全家人能死在一起,也不错!” 青果当即不高兴的说道:“娘,你说什么呢,什么死啊,死的,太不吉利了,你别多想了,这事未必有我们想的那样严重。” 林氏点头,起身送了青果出去。 罗小将走到青果身边,轻声问道:“果儿,你确定那段元秀是真的死了吗?” “虽然面目不清,但从身形和衣着上来说,确实就是她,怎么了?”青果朝罗小将看去,“哥,你怀疑死的那个不是段元秀?” 罗小将看了眼走在身后的林氏和青萍,拢了眉头,一脸愁色的说道:“你也说段元秀一个人做不下这么大的一件事,怀疑是有帮手,那怎么不确定那个人不能弄个假尸体来糊弄我们呢!” 青果点头,这层,她早就想到了。 但眼下,她得先把吕家的对付过去,只有先躲过这一劫,她才能去想之后的事! “现在,先不管这些,先想办法把眼前的事了了再说。”青果说道。 罗小将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的。” 一路无语,等出了食为天,青果抬头看了头顶黑沉沉如墨染的天空,咽下心头不知明日是何日的悲苦,轻声对罗小将嘱咐道。 “哥,要真有那么一天,照顾好姐,要永远记住,你们是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果儿……” 罗小将瞬间红了眼眶,上前一步便要去抓青果的手。 青果却是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边走边头也不回的喊道:“进去吧,夜里风凉。” “果儿……” 身后响起细细碎碎的哭声。 青果舔了舔嘴角,将滴落在嘴上的泪水咽进了肚子。 初春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沁人心骨,青果隐隐约约听到风声中有呜咽的说话声。 “我可怜的孩子,她投错了胎啊,她这是来还债的啊……” 青果扯了扯嘴角。 是还债的吗? 可能是吧,不然这世界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她就穿越到这位的身上了! 远远的离园子还有些路,青果便看到庄婶提了盏红纱灯在园子门口不住的张望。 “庄婶。” “东家!” 庄婶连忙迎了上来。 待迎了青果,两人往屋里走,庄婶举着的里的灯照着青果脚下,一边轻声说道:“玉莲那边已经答应下来了,但是她提出要见他表哥一面!” 青果轻嗤一声,冷冷道:“她还有脸提条件?” “可不是?”庄婶咬牙恨声道:“这种人,要不是因着要拿她向吕家交待,老奴有一万个法子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果苦笑。 想来玉莲也是这样想的吧? 因为她们要拿她跟吕家交待,所以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那你怎么回她的?” 庄婶冷冷道:“我跟她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还是想想怎么痛快的在吕家手里求个死法吧!” 青果点头。 庄安曼这话了也是切中重心了吧! 有些人,她不怕死,是因为心知自己必死无疑! 可死也分很种,但很多时候,死对于一些人来说还真是件奢侈的事。比如玉莲!青果是觉得,吕家可不会那么善良的给她一个痛快! 不过,这可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还提了别的要求没有?” “没有。” 庄婶想起玉莲听完她那句话,脸上丰富的言语难以形容的表情后,心里就不由得恨恨痛快。 要不是立场不对,她甚至愿意好好跟吕家交流下这惩治只的手段!当然,想必一府之父母官,这些手段只会比她更娴熟! “吕公子那边怎么样?有没有醒过来?” “还没有,文老先生一直在屋里守着,韩公子也在。” 青果想了想说道:“庄婶,你去厨房亲自下厨做些简单的吃食来,文爷爷和韩公子忙了天,还水米未尽呢!” “哎,老奴这就去。” 庄婶说着,将手里的灯笼塞到了青果手里,转身便要去厨房。 “庄婶。”青果喊住庄婶。 庄婶回头看了青果,“东家还有吩咐?” 青果摇了摇头,想了想,问道:“庄婶,你就没想过悄悄的离开吗?” “东家这说的是什么话?”庄婶皱了眉头,目光不高兴的瞪了青果说道:“东家,你把老奴想成什么人了?” 青果见庄婶生气,连忙摆手道:“你别生气,我就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 庄婶原本还想再说几句,但看到月光下青果憔悴不堪的脸时,她叹了口气,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转身默默的退了下去。 青果原地站了站,直到庄婶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这才转身,提了纱灯一步一个脚印的去了吕明阳歇着的客房。 客房在园子的东南方向,客房的窗下便是荷塘,但在客房前的小院里却种着几株西府海棠。往年清明一到,这几株海棠雪白淡粉的花朵能开得如火如荼,人往花树下一坐,眼前便是一副人间绝色,花瓣如雨,让人几疑身在梦中! 因着这才是二月初,那几株海棠虽然都抽了芽,但离开花却还早了些,花树下的一桌几墩因着夜色,便有了几分寂寂寥之感。 青果将纱灯搁在树芽间,她则扶了石桌慢慢的坐了下去。 冰凉的石桌挨着皮肤,阴凉沁骨,她却毫无所觉,身子缓缓的趴了下去,头微微靠在手腕上,抬了头去看夜空间那好似被谁咬了一口的月亮。 屋子里,韩光华拿了一侧的茶碗,打算倒点凉水替双目紧闭的吕明阳喂点水,但是等拿起桌上的茶壶,才发现茶壶早就空了。 “老先生,我去倒壶茶来,这里劳烦您看着。”韩光华对文老先生说道。 文老先生点了点头,摆手道:“去吧,看到果儿那丫头,告诉她,弄些东西来吃,我这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话落,似是为了验证他所说不假,韩光华果真便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知道了,我这就去找罗姑娘!” 韩光华推开门走了出来,不想,门一开,便看到小院里一盏红红的纱灯架在树芽间,纱灯下,青果影单形只的趴在石桌上,如同化石般,良久不曾动一动。 “罗……” 韩光华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转身,抬手将身后的门虚掩了,这才拾步走了过去。 离青果三步之遥时,韩光华站了下来,站在他现在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青果被月光映得惨白的脸,以及她微微闭起却如蝶翼般轻颤不已的羽睫。 “罗姑娘。” 只一声,原本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青果,猛的回头看了过来。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韩光华看到了青果眼角下那来不及擦去,如水晶透晶莹剔透的泪珠。四目相对,韩光华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那。 相识多年,第一次,他看到了她的脆弱! 第一次,他感觉胸口好像有种被什么扎过一样的痛! 只是不待他去领悟那种感觉,青果已经抬手摸了把脸,站起身,挑了挑嘴角,淡淡笑道:“大公子,吕公子他怎么样了?” 韩光华听到青果的那声“大公子”时,眼里的神色变了变,稍倾,不动声色上前,将手里的茶壶放在石桌上,轻声道:“明阳他没事,文老先生说了,等明天他再给他扎下针,中午边应该就会醒过来。” 青果闻言长长的吁了口气,双手合什,呐呐说道:“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韩光华看着青果如释重负的样子,紧跟着也松了松,走了过去,在青果相对的石墩下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西府海棠,诧异道:“这是西府海棠吧?” 青果点头,“嗯,我花了好大价钱从青州府买来的呢!” 韩光华笑了说道:“那你早知道,这银子还不如让给我赚。” 青果不由讶异的问道:“咦,大公子,你们家也做花木生意吗?” 韩光华摇头,摆了个手势,示意青果坐下说话。 青果因为知道吕明阳要醒了,身上的压力轻了许多,再加之她现在也确实想找个人说话,也没多想,顺着韩光华的意思重新坐了下来。 韩光华这才说道:“我们家到是没有花木生意,只是家里祖母很是喜爱海棠花,后花园里种了大半个园子的海棠花,最多的便是白花垂丝海棠,每年到了四五月花开的时节,整个后院就好似下雪一般,美不胜收!” 要说别的花,青果还真不是很懂,对于她这种前世伪小资来说,了不起,就是什么樱花,芙蓉花,这种用来美化城市绿化带的花种。至于这海棠花,之所以会有了解,到是因为自家附近有个植物园的缘故。 她知道,韩光华所说的那个白花垂丝海棠,其实分两种,一种是重瓣垂丝海棠,还有一种就是白花垂丝海棠,花近白色,小而梗短。与西府海棠的区别在于,西府海棠的花朝上开,而垂丝海堂则花朵向下! 可以说两者都是极佳的观赏的植物,要是论到底谁胜一筹,那也只能说飞燕玉环各有千秋! 青果笑了说道:“如此,到真是可惜了,不然,这银子怎么也不能让外人赚了,好歹咱肉烂在锅里,便宜自己人,是不是?” 韩光华看着月色下,颜色开朗的青果,翘了翘唇角,淡淡道:“所以,罗姑娘可千万记住了,往后有什么买卖,都先与我打个招呼,做生不如做熟嘛!是不是这个理?” “没错,确实是这个理。”青果轻声笑道。 两人又就着别的事说笑了几句,静寂的夜里,虽然她们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但时不时的还是有只言片语的传了出去。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屋子里的文老先生实在是饿得受不住了,他“啪”一声推开了窗,对韩光华喊道:“大公子,你还准备说多久啊?老头子我已经是饿得头昏眼花了,你能不能先找些吃的给我,再继续跟丫头她天南海北!” 韩光华“……” 文老先生吼了一声,肚子再次“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看着呆若木鸡的韩光华,文老先生摸着自己瘪得只剩几根肋骨的肚子,很是不客气的对青果说道:“丫头,这天下就没有这样的理啊,老头子我累死累活出白工,你连碗饱饭都不管!” 青果那个臊啊,她连忙站了起来,对文老先生说道:“文爷爷,您别急,我已经让庄婶去弄吃的了,这会子应该好了……我,我这就再去催催。” 话落,不等文老先生开口,她转身就急急的走了出去。 韩光华看了看转眼便没了踪影的青果,又看了看仍旧站在窗前,正拿一对精历的眸子上下打量他的文老先生。 良久。 韩光华举了举手里的壶,“老先生,我去沏茶。” 文老先生点了点头,关了窗转身朝床榻上的吕明阳走去。 床榻上的吕明阳脸色如纸,鼻孔和耳道里的血已经止住,就是眼下还是一片乌青,睡梦中的他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好似不堪痛苦。 “哎,你可千万得好好的醒过来啊,别来个什么口歪眼斜的,更别来个什么难言之隐的,不然,我大孙媳妇讨不着了不说,果儿那丫头怕是小命都危险了!”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去掀吕明阳的眼睛皮,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松了手,在吕明阳身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文老先生屁股还没做热,便听到门外青果急急催促的声音。 “庄婶,快,快点,文爷爷他饿得骂人了!” 呃! 文老先生很是委屈的盯了自己的脚下看,他骂人了吗?没有吧! 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 青果和庄婶一人提了一个食盒进来,她俩身后是提着茶壶的韩光华。 “文爷爷,庄婶做了鸡汤肉丝面,因为面是现擀的,所以慢了些,您快来吃。”青果讨好的看着文老先生。 没做亏心事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亏心事的文老先生,站起身,走到了桌前,一句话也不多说,捧着面前的大海碗便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青果回头对正放了茶壶的韩光华招呼道:“大公子,您也一天没吃东西了,来吃些填填肚子吧。” 韩光华点头,走了上前,接过青果递来的筷子,斯文的吃了起来。 “东家,你也吃些吧。”庄婶说着,将食盒里稍微小些的碗端了出来,放到青果面前:“不管多少都吃些吧。” 青果谢了庄婶,接过筷子,却是在碗里捞了半天,愣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丫头,吃吧,那位吕公子明天中午肯定能醒过来。” 青果看着须发皆白吃得满头满脸都是汗的文老先生,回头对庄婶说道:“庄婶,让小厮送两盆热水来,回头文爷爷和大公子好洗脸洗手。” “是,东家。” 庄婶退了下去。 青果这才回头对继续同面条奋战着的文老先生说道:“文爷爷,吕公子他醒过来,不会有什么后遣症吧?” 文老先生手里的筷子便僵了僵,稍倾,他叹了口气,吃了一半的大海碗推到了一边,端了一侧韩光华给他倒好的茶,漱了漱嘴,起身走到东窗下,吐到了荷塘里,又喝了几口,这才回身重新坐下。 一直关注着等他开口的韩光华,见此,也将吃了没几口的面碗推到了一边,看着文老先生。 文老先生看了眼两人面前几乎没动的面,说道:“吃吧,先把面吃了,回头,我们慢慢说。” 青果苦笑一声,对文老先生说道:“文爷爷,我这哪里还吃得下,你还是赶紧说了吧,不然,我自己又要七想八想,自个儿吓自个儿了!” 文老先生想想也是,这必竟不是小事。 “丫头,爷爷能保证他明天中午醒过来,可是……”顿了顿,文老先生摇头道:“爷爷,也不能保证,吕公子醒过来,就跟平常一样!虽说你及时的拿绿豆汤给他清了毒,可砒霜的毒性太强,到底会是怎样的结果,只能看吕公子的造化!” 文老爷子话声一落,屋子里顿时便静了下来。 良久。 “丫头,爷爷我尽力了!” 文老先生不无自责的声音响起。 青果连忙敛了心神抬头,说道:“文爷爷,我知道的,我真的很谢谢您,要是没您,我真不敢想,事情会怎样。” 文老先生笑着摆了摆手,示意青果不必多说。 韩光华张了张嘴,只是,不待他把话说出来,文老先生已经开口说道:“明天,吕公子醒了,若是精力可济,还是将他送去青州府吧,青阳镇必竟只是乡下,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 “文爷爷,您别这样说。”青果强笑着对文老先生说道:“您的本事,我知道!” 文老先生听青果这样说,不由抬头朝青果看去。 青果虽然没说什么,但却是迎着文老先生笑了笑,眼里是一片真诚。 文老先生被青果这样看着,默了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便也没再往下说。 一夜无话。 青果因为心里有事,虽然累得人跟被车辗过一样,但脑子里却是一片清明,翻来覆去怎样睡不着。若不是怕吵了文老先生和韩光华,她差点就爬起来,叫金莲弹个曲子听听了。 这样翻来覆去,直到东方发白,她才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 这一觉睡下去,只到敲门声响起,她才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到太阳从窗外照了进来,在红色的地板上打上一片浅浅的光影,青果一怔,当即翻身坐了起来。 “庄婶,是你在外面吗?” “是老奴,东家。”庄婶见青果醒了,便推门走了进来,一边打开衣柜帮青果挑着今天要穿的衣服,一边说道:“东家,吕公子醒了。” 青果趿了鞋便往外跑。 好在庄婶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她,“哎呦喂,东家你就打算这样子出去啊?” 青果闻言往自己身上一看,顿时便差了个满脸红。 要命啊,她穿着一身中衣就敢往外跑,真心是不想活了! 庄婶将柜子里拿出来的衣服往青果怀里一塞,转身将门外备好的水拎了进来,“赶紧穿衣服,洗洗过去吧。” “哎。” 青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把衣服给穿了,也不梳什么双丫髻了,把头发往脑后一拢,拿根带子随意一捆,扎了个马尾,就着庄婶兑好的温水,胡乱的拿盐搓了牙,擦了把脸,帕子一扔,转身就跑了出去。 身后庄婶张了张嘴,但转瞬却是摇了摇头,手脚利索的把屋子收拾了,也跟着走了出去。 客房里,青果的到时候,韩光华和文老先生正围着吕明阳。 “文爷爷……” 文老先生回头看到青果,连忙侧身招呼道:“丫头,快,快过来,情况比我们想像的要好!” 青果闻言,立刻抢了上前,这才发现床上的吕明阳虽然醒了过来,但嘴唇和眼眶都带着淡淡的青紫色,见了青果,吕明阳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的说道。 “罗青果,这回可亏大发了,你有没有想好怎么赔我?” 见吕明阳这个样子还能说笑,青果鼻子一酸,扯了抹笑说道:“吕大公子,吕爷,只求您完好无损,你要我怎么赔您都行!” 吕明阳嘿嘿笑着,不想力气一用岔,整个人咳了起来,大有想将心肝肺都咳出来的意思,吓得青果连忙朝文老爷子看去,“文爷爷,您快想想办法。” “没事,咳过就好了。” 果然,咳了一会儿,吕明阳停了下来,他抬的擦去脸上咳出来的泪,对青果挑了挑眉梢说道:“我这会子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青果连忙点头。 吕明阳又问道:“那个下毒的呢?把她拎出来,让爷看看,敢下毒害小爷,真是向天借了胆了!” “吕公子,您看您这才醒过来,要不,歇两天再审?”青果劝道。 吕明阳眉眼一挑,一脸邪气的说道:“那可不行,罗青果,小爷我从鬼门关转一圈不容易,这要是不好好谢谢那送我去鬼门关的,小爷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青果知晓吕明阳这怕是要发作玉莲和桔梗,可是一旦由着他发作了这两天,回头吕家来人了,她怎么交待? 青果朝一边的韩光华看去,意思是让他帮着劝劝吕明阳。 不想,韩光华却反而劝了她说道:“既然明阳要见,那你就把人带上来吧。” “大公子!”青果急得就差跺脚。 “罗姑娘,你担心明阳一气之下把那两人给处死了,回头你没法跟他家人交待,是吧?”韩光华笑着对青果说道。 青果看着韩光华怔了怔,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放心,明阳既然敢这样做,自然是想好了跟他家人解释的理由。”韩光华笑了道:“去吧,去将人喊来,你不让他出了心里这口气,回头他帮着他家人为难你,岂不是更糟!” 青果张口结舌的怔在那。 到是吕明阳被韩光华说得哇哇大叫,怒声道:“韩光华,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啊!” 好吧,见吕明阳还能发火,青果提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她正欲转身去吩咐人将玉莲和桔梗带了上来,恰好庄婶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庄婶,吕公子要见玉莲和桔梗,你去把她两人带上来吧!” 庄婶看了看床榻上的吕明阳,见他脸色虽然难看,但精神尚好,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玉莲和桔梗被五花大绑的押了上来。 此刻的玉莲,哪里还有当日的气质高华,往人群里一扔,没人会多看一眼。 见吕明阳醒来,玉莲眼里闪过一抹求生的光芒,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咚咚”的就给吕明阳磕起头来。 “快,快拦住她。” 吕明阳依了床边指着几下就把个额头磕得青紫一片的玉莲喊道。 庄婶也不假手她人,上前一步,一把扯了玉莲的头发,阻止她再继续磕头。 玉莲受疼,她泪眼朦胧的朝吕明阳看去,眼中满是哀求之色,嘴里因为寒着木条,只能发出伊伊呀呀的声音。她身边的桔梗见她这副样子,眼泪流了一脸,却同样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吕明阳吁了口气,“就是嘛,这样才好,不然,小爷真怕一时心软,就让罗姑娘把你给放了!” 玉莲听得吕明阳的话立刻便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眼泪汪汪的看着吕明阳。 吕明阳却是身子往后一靠,双手抱了头,目光冷冷的挑了玉莲,问道:“听说,你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的杨秀才,才让你的丫鬟给我下毒的?” 伊伊呀呀的玉莲听吕明阳这样一问,当即便僵在了那,也不摇头,也不吱声了。整个人好似被雷劈了一样。稍倾,她挑了挑沾满血渍的眼角,脸上绽起一抹绝望的笑,然后重重的垂下了头。 吕明阳看了看垂了脑袋的玉莲,又看了看她身侧吓得瑟瑟发抖的桔梗,冷冷一笑,淡淡道:“光华,我的性子你知道,不惹我没关系,惹着了,那就是以牙还牙,看在她们都得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的份上,给她们一个痛快吧!” “好!” 韩光华二话不说,便起身对文老爷子说道:“老先生还劳烦你给我开个条子,我好去你店里拿点砒霜!” 文老先生怔怔的看向吕明阳,又看向青果。 青果想了想,既然吕明阳要这两人死,那就让只能如了他的意,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吧!这样一想,青果对文老先生点了点头。 文老先生见青果点头,转身便就着屋里的文房四宝写了个条子,递给韩光华。韩光华接了也没多说,果真就走了出去。 青果这个时候使了个眼色给庄婶,庄婶点了点头,喊了两个小厮进来,将瘫在地上的玉莲和桔梗拖了下去。 吕明阳似乎也累了,他身子往后靠了靠,眼睛看了看茶桌上的水壶,又看了看青果,青果连忙拿了桌上的茶盏,倒了杯水递到吕明阳嘴边。 吕明阳就着青果的手,喝了半杯水,喘了口气,嘿嘿笑道:“罗青果,你不猜猜,我家会派谁来?” 猜你妹啊! 青果差点就爆了粗口。 她这里忧心如焚,这位大公子到好,还有闲心玩你猜我猜大家猜! 猜中有五百万么? 得了青果一个大白眼,吕明阳也不气馁,他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你怕什么呢?我这不是还没死吗?没死,就没人能为难了你!” “吕大公子喂,你到是说得轻巧。”青果没好气的说道:“你又不是你爹,你能替他作得了主?” 吕明阳摇头,“我还真替他做不了主,不过估计有人的话他能听进去!” 青果朝吕明阳看去。 吕明阳嘿嘿一笑,眨了眨眼,轻声问道:“罗姑娘,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嗯? 你弟弟! 这是个什么意思? 青果嘿嘿笑了笑,末了,轻声问道:“吕公子,你能不能说话不拐弯,我这担惊受怕的,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这会子大脑进了水,小脑养了鱼,实在没有思考的能力!” 呃! 这回换吕明阳傻眼了。 大脑进水,小脑养鱼!有这样说自己的吗? “罗姑娘,我想着这回来的可能会是我弟弟吕明月,你知道他的,他……他很喜欢你!” “所以呢?”青果看向吕明阳。 “所以?”吕明阳上上下下打量青果好几眼,最后点头道:“你果真是大脑进水,小脑养鱼了,不然这么简单的事,你不会想不明白。”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所以,吕明月一定会以这次的事为条件,要求你嫁给他!” 青果:“……” 良久,还是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文老先生讷讷的说了句。 “这……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吕明阳嘿嘿笑了说道:“没错,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这绝对是我家明月公子的拿手好戏!” 笑声方歇,他看着拧了眉头,不知道是高兴的没了反应,还是伤心的没了反应的青果说道:“罗青果,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真看不上明月?” 青果苦笑,在床脚的墩子上坐了,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看得上,看不上这话我们先别说,我只说,我跟明月他……真的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吕明阳不解的问道:“明月虽然性子霸道了些,但只要顺着他的脾气来,他肯定恨不得把你捧掌心里。” 青果摇头。 她所说的不合适,并不是单纯指两人的脾气,而是两人的年纪,她这个心里年纪都快当吕明月娘的人了,真嫁了他,她这是嫁老公呢,还是养儿子? 吕明阳等了半天,没等来青果的回答,想了想,他干脆闭上眼,不出声了。 有些事,强逼不得,只能给时间给空间,让人慢慢想通来! 没过多久,韩光华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明阳,刚才店里的伙计来送信,说是你家来人了!” 一直无精打采的青果,猛的抬头,失声道:“来得这么快?” 韩光华看了她说道:“要是段元秀一早就安排下,这边一出事,那边就让人往吕家报了信,吕大人派来的人走八百里加紧的快马,这样算的话,今天到了也就不奇怪了。” 青果点头。 昨天晌午出的事,青州府到青阳镇平常是三天的路程,用军用快马,三天的行程,缩成一天,当真是合理的很! “知不知道我家来的是谁?”吕明阳抬头问道。 韩光华将手里的纸包扔到一桌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后,说道:“是你二叔和明月!” “什么,我二叔也来了?”吕明阳一惊之下,差点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一迭声道:“怎么他也来了呢?”又不转头对青果说道:“完了,完了,罗青果,你这回是人财两失了!” 青果怔了怔,不解的说道:“这失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这失财……” “我那二叔是贪财是有名的,没少打着我爹的旗号做些强抢民脂的事。”吕明阳哼哼道:“他既然跟了来,你还是想想,怎么才能用最少的银两把他打发了吧!” 青果默了一默,稍倾抬头说道:“这要是银子能解决也行,钱嘛,没了再赚就是!” “没了再赚?”吕明阳好似看怪物一样看了青果,末了,嗤笑一声道:“罗青果,你别天真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爹即然让明月和二叔来,这就是打着一网打尽的目的!” 青果朝韩光华看去,似是向他求证吕明阳话中的真假。眼见,韩光华点了点头,青果顿时凉了半截,这钱没了还好说,可是人…… 青果咬牙,看了桌上的砒霜,一字一句的说道:“要不,我还是以死谢罪吧!我死了,吕大人的气也能消一消了!” 吓得韩光华一把抓了桌上包着砒霜的纸包,没好气的说道:“罗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吕明阳打断。 “哎,明月要是知道你宁愿死,也不肯嫁给他,估计他不仅会拆了你这人间天上,食为天也得被他夷为平地!” ☆、16要钱还是要人 既然吕明阳已经把他爹的打算透了底,青果也就吁了口气,让庄婶去了趟食为天,跟林氏把事说了,让林氏三人放了心,青果又想着还得让谁跑趟严家,正想着让谁去时,罗小将随着庄婶一起回来了。 一进门罗小将就问道。 “庄婶说,吕家想要娶你进门,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青果不是没想到这事会在家里炸起一波巨浪,但罗小将会在这个时候就赶来,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想了想,她轻声说道:“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吕大公子这样说。” 罗小将拧了眉头,在青果身边坐了,默了半响后,闷声说道:“果儿,你喜欢那个二公子吗?” 青果听了罗小将的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了想后,才说道:“嗯,二公子其实为人不坏,就是脾气差了点。” 罗小将朝青果看去。 青果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罗小将抿了抿嘴,稍倾垂了眸子,不答反问道:“那吕家是打算以正妻之礼迎你过门,还是……” 还是做妾? 罗小将没说完,但青果却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因为二公子还没来,就是吕大公子,他也不好说什么。”青果说道。 罗小点了点头,想了想,闷声说道:“果儿,要是他们家是想着让你做妾的,这事谈都不用谈。” 青果不由笑道:“可是,哥,四品大员的嫡子怎么能娶一个商户之女做正妻呢?” 罗小将不由便猛的抬头,瞪大了眼,怒声说道:“我们又没求着他们家娶,看不上……看不上就别……” 罗小将的话没有说完,他对上了青果笑盈盈朝他看来的眸子,张了张嘴,却觉得鼻子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酸涨的不行。 “哥……”青果看着罗小将,眨了眨眼,轻声道:“你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会好好的!” “是哥没用,”罗小将撇头,偷偷的眨掉眼眶里的泪,咬牙道:“哥没用,哥护不住你!” “哥,你不要这样说。” 青果听着罗小将带着哽意的声音,心里也跟着酸了酸。 她比谁都清楚,别说是在这个时代,就是在她从前活着的那个时代,多少人家恨不得女儿能傍上个富二代,官二代的,就指着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是,她的哥哥,却在意着她喜不喜欢那个人,在意着她是做妻还是做妾! 青果心里生起满满的温暖。 罗小将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目光认真的看着青果,一字一句说道:“果儿,我把话跟你说明白了,就算是你喜欢那个二公子,若是不能为妻,我也绝不会同意让你嫁去他们家。” 青果才要解释,不想罗小将却是抬手阻止了她。 “哥哥不是怕丢人,你要知道做妾那就是个玩意儿,你会活得没有尊严,没有安全的,正头夫人的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青果点头,轻声说道:“可是哥哥,如果我不答应他们,我怕……” “你什么都别怕,就算是家财尽失,就算是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这个妾,你也不许当!”罗小将斩钉截铁的说道。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她去给人当妾吗? 青果垂眸,咽落眼中的酸涩,点头道:“我知道了,哥,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罗小将端起桌上,之前青果递给他的茶盏,一口饮尽,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沉声道:“果儿,哥发誓,哥一定要考取一个功名,绝不会再让你这样被人欺凌!” 呃! 青果是怎样也没想到,罗小将会有这样的想法。 有心想劝两句,但想到,在这个时代即便是个秀才,上堂也是不用下跪的,要是罗小将能借这个机会发奋图强考个功名,那也不错! 当下,青果重重点头说道:“嗯,哥,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行的!” 安抚好罗小将的情绪,青果又把严家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哥,严家那边我想让你去走一趟。” 罗小将当即便应了下来。 “行,那我现在就去一趟。” “等等,”青果喊住站起身的罗小将,“我们商量下,看这事怎么说。” 罗小将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我之前是以你和姐的安危与严玖做条件的,现在既然不需要这样,但严玖欠下的这个人情,我肯定是要让他认了的。”青果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罗小将看向青果。 青果想了想,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不用跟严玖说这边的事,就说吕家突然来了人,把我们家给监控起来,调包计不能用了,不然惹怒了吕家怕是后果更不堪设想。” 罗小将点头,“我明白了,就是要不遣余力的吓严玖,吓得越历害,他就会觉得欠我们的情越多,将来,讨回的利也就更多。” 青果点头,“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哥你记住,话说完就走,不要多留,一定要给他们造成我们惶恐不安走投无路的感觉。” “嗯,我明白。” 商量好了后,罗小将匆匆离开。 青果则和庄婶一同去看了看吕明阳,见吕明阳比起中午看起来时,精神力又好了不少,青果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砌底放了下来。 “文爷爷,这次多亏了您,我这就下厨去做几道您爱吃的菜,吃好了,您好好歇歇,这一天一夜的您也没睡个好觉。”青果说道。 文老先生闻言,乐呵呵的说道:“好啊,丫头,我上次听你说起什么佛跳墙,要不,你就给我做这个吧。” 青果笑呵呵的说道:“文爷爷,您救了吕公子的命,解了我的生死之危,别说是佛跳墙,就是吃龙心凤肝,我也得想法给你找着了。您等着,我这就去准备!” 话落,转身便要走。 “啧啧,”躺床上的吕明阳不乐意了,他啧了两声看着青果,没好气的问道:“罗姑娘,明明是我自己大难不死,怎和这功劳就全都归别人身上了?那照你这么说,我不是还得谢谢这老头?” 说着,眼睛斜斜的挑了文老先生,一副,你想都别想,爷是自己从阎王爷那爬回来的,跟你可没半毛线的关系! “吕公子,您不用,您是受害者。”青果连忙讨好的说道:“要谢,也是我谢,跟您没关系!” 吕明阳哼了哼,说道:“我是觉得你也应该谢谢我!” “谢你?”青果瞪了眼。 吕明阳点头,大义凛然的说道:“你说,这要是我不想活,不从阎王爷那跑回来,你就是找了大罗神仙来救我,也没用是不是?” 青果“……” 良久。 青果点头,重重的点头,那句“你怎么就不去死呢”衡量再三还是没说出来,咽了咽干干的喉咙,青果扯了嘴角,僵硬的笑道:“那吕大公子,吕爷,你打算让我怎么谢您?” “这个我还没想好。”吕明阳一脸得意的说道:“等哪天爷想好了,再来问你要。” 要你妹! 青果真想跳起喷得意洋洋的吕明阳一脸口水。见过厚脸皮的就真没见过这样无耻的! 这事真要认真追究起来,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吧!你吕明阳不往我这园子里跑,你能被人下毒?可是……青果咽下心口的那无名火,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行,那先记着吧,吕大公子您可千万记着了,别忘了!” “怎么会呢!”吕明阳嘿嘿笑道:“放心,人家欠我一钱银子我都能记着,这么大的事,我肯定忘不了!” 青果点头,然后转身,逃命似的出了屋子。 她怕自己再多呆一秒,会把吕明阳打回阎王爷那去! 等青果离了屋子,吕明阳立时收了一脸的得意,对一边的文老先生说道:“老爷子您快来给我看看,我胸口怎么有些痛?” 文老先生轻哼一声,端了茶盏,撇去茶盏上的浮沫,啜了两口茶后,抚了颌下花白的胡须,淡淡说道:“吕爷,您这是糊涂了吧?” 吕明阳眨眨眼,一脸不解的看了文老先生,“老爷子,您这是?” 文老先生冷冷一笑,“吕爷,您这都能从阎王爷手里逃命的人,这胸口痛这么点小事,何必来屈尊降贵的问我这糟老头子呢?” 话落,也不等吕明阳答话,文老先生放了茶盏,站起身伸了伸腰,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哎,这坐了一宿,老胳膊老腿的也要动动了,去看看丫头做佛跳墙。” “哎,老头,你给我站住……” 吕明阳在后面哇哇大叫,只可惜,文老先生却是充耳不闻,迈着大步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这个老头……这什么人啊!”吕明阳捂了胸口,朝一边憋笑就快憋成内伤的韩光华说道:“不行,你得跟罗青果说一声,得给我换个大夫,这糟老头哪像个大夫啊!” 韩光华淡淡的瞥了眼一脸忿忿的吕明阳,哼哼了说道:“要不,我还是把你送回青州府吧。” “不要,不行,不可能!” 吕明阳一连说了个三不字。 韩光华明知故问的说道:“那你看,这青阳镇医术最好的就是这糟老头,你又嫌弃他,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别说罗姑娘,就是我也担不起这责任。依着我的意思,等明月和你六叔来了,你还是跟他们一起走吧!” “哎呦,韩光华,我们家那点破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吕明阳气哼哼的说道:“如玉怎么说也是打小就在我身边侍候的,陶碧茹那个妒妇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人打发走了,她眼里还有我吗?” “所以呢?”韩光华轻声一笑,倒了杯水递给吕明阳后问道:“你就打算把她扔在吕家,你这一辈子都不回去?” “那怎么可能!”吕明阳不自在的说道。 韩光华看着神色讪讪浑身不自在的吕明阳,撇了撇嘴角,轻声道:“你老实说,你是气她不跟你说一声打发走了如玉,还是气她赶走了如玉?” “这有区别吗?”吕明阳不解的问道:“这结果不都是一样,如玉走了。” 韩光华点头,“没错,结果是一样,可是意义不一样。” 前者是作为一家之主的男性尊严受到了侵犯,后者却是因为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而懊恼不已! 吕明阳显然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想明白了,却是愣在了那,许久不曾说出一句话来。 恍然就想起,他这离家数月了,陶碧茹似乎从没捎来片言只语! 韩光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吕明阳半响,见他眉色间似有触动,想了想,又继续说道:“照说你出这么大事,既便陶大奶奶不方便来,她身边得力的妈妈还是能来一两个的。不过……” “不过什么?”吕明阳阴沉了脸问道。 韩光华笑了笑,“我问过了,除了你六叔和明月以及带着的几个家丁外,大奶奶并没有派人来!” “她……” “明阳,”韩光华沉沉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世上可能很多事都能弥补,可是一旦心伤了,那就是什么都不能弥补的,你好好想想吧。” 吕明阳张了张嘴,想说,他真的对如玉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侍候了自己十几年,哪怕就是要打发了,也得跟他说一声吧? 但当他看到韩光华温文如玉的脸上,眉宇间那好似永远抹不平的一抹愁绪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声,“光华,你还没放下她吗?” 韩光华闻言一怔,稍倾,笑了笑,说道:“好了,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替你把文老先生找回来。” “不用,你先回答我的话。”吕明阳连连摆手道。 只是,韩光华已经站了起来,推门走了出去。 吕明阳看着消失在门口的韩光华的背影,重重的捶了拳身下的床榻,吼道:“一个个的都欺负我起不了床是不是?!” 回应他的,只有风把穿棱吹得吱呀吱呀响地声音。 厨房里。 庄婶配合着青果,把她要的料都一样一样的备齐了。 “丫头,我还是不明白,这闷锅就闷锅吧,怎么就成了佛跳墙了。” 文老先生捧了壶茶,坐在厨花院子里的槐树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青果说着话。 “文爷爷,那是因为这菜有个传说。” “哦。”文老先生不由便呵呵笑道:“这做个菜还能做出个传说来?” 青果点头,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说道:“是说当时这道菜刚出来时,有书生们以诗助兴,有位酸秀才写道,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后来,这菜就叫佛跳墙了!” 正宗的佛跳墙,配料得有三十多种,青果肯定是找不齐的,好在,她这园子原本做的就是高档生意,一些海货鲜干市场上比较奇缺的东西,她还能鼓捣些出来。 鸡,猪肘,鱼干,冬笋,鲜菇这些都有,只是少了高大上的鱼翅鱼唇,略一踌躇,青果拿了别的东西替了。一切处理干净,她将它们按着顺序一层层的铺了在煲里,然后盖紧,放蒸笼里,大火猛蒸。 韩光华寻过来的时候,已经能闻到那说不清是什么味,但却让人闻着便食欲大开的香味。不由得便探头朝厨方看了过去,“罗姑娘,这什么东西,这么香?” 青果回头说道:“这就是佛跳墙啊!大公子,等会好了,你也偿偿。” “哎,我这原本还想跟你说,我先回趟城里,闻了这香味,我怕是怎样也走不动了。”韩光华说道。 青果闻言,擦了手,从厨房走出来,拧眉道:“怎么突然要回城,出事了?” “没有,没有。”韩光华摆手道:“我是想着,明月那,还是我亲自去接一趟,比较好。” 韩光华的意思,青果明白。 无非是想着姿态放低点,这样的话,说不定,吕家那边一高兴,这事也就能高拿轻放了!只是,吕明阳既然交了底,青果觉得这姿态做不做,真没必要了。 虽然这样想,但她还是真心诚意的谢了韩光华。 “大公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事不是我们赔笑脸就能善了的,所以……”顿了顿,青果话锋一转,说道:“大公子,这次真是多亏了您,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这样吧,回头我整理几道菜谱交给您。” 韩光华闻言,不由便抬头睨了青果一眼,稍倾,脸上扯起一抹僵硬的笑,轻声说道:“罗姑娘,你不用跟我客气,我并不完全是帮你,我也是在帮自己!”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 青果还要再说,韩光华已经抬手打断了她。 “明阳说胸口有点痛,我想请文老先生去看看,罗姑娘,你忙你的吧。” 胸口痛,应该是砒霜的毒伤了内腑,好生调理,问题应该不大。 “那,大公子您快去吧。” 韩光华点头,离了厨房,去了槐树底下的文老先生那。 青果虽然没听到韩光华说什么,但眼见文老先生摇了好几次头,没有动身的意思。正想,出去看看,不想,下一刻,也不知道韩光华说了什么,文老先生顿了顿后,起身站了起来。 “果儿,我去去就来,你这好了,也不用送房间来了,叫人来说一声,我过来就行。”文老先生说道。 “哎,知道了,文爷爷。” 回头,青果真没把汤让人送过去,而是让庄婶请了文老先生和韩光华出来用,把个吕明阳气得又是拍着床板大喊一通。 韩光华看得好笑,逗他道:“不如,你就跟罗姑娘说,你也不要她什么谢礼了,就拿一碗汤来抵了吧。” “呸!”吕明阳恨恨啐道:“爷,我冒着生命风险,才让这小丫头欠下一个人情,就只一碗汤打发了?爷这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那你想怎么样?” 吕明阳哼哼道:“不怎么样,爷总有讨回来的一天!” 韩光华失笑摇头。 顿了顿,吕明阳对韩光华说道:“你有没有问她,打算怎么应付我六叔和明月?” “没有。”韩光华看向吕明阳道:“怎么了?你觉得这事,罗姑娘她能想出办法应对?” “我总觉得这事情悬乎,她罗青果肯定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我都说了,我爹这次想让她人财两失,她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韩光华听了不由便也跟着点了点头。 “说起来也是。” “要不,你去打听下?”吕明阳朝韩光华说道:“这丫头鬼主意太多,回头别不知不觉中,我们就吃了大亏!” 韩光华撇了撇,好笑的问道:“你觉得我去问,罗姑娘会说?” 吕明阳想了想,摇头道:“难说,这丫头眼里,咱俩是好得穿一条裤子的!” 韩光华便问道:“那还要我去打听吗?” 吕明阳“……” 另一厢,庄婶也在轻声的跟青果说着话。 “东家,你心里是不是有对策了?” 青果点了点头,接过庄婶沏好端来的茶,看着屋外渐沉的夜色,轻声道:“法子是有一个,只是能不能行,还得见过人再说。” 庄婶听青果这样说,提着的心便放回了原处。 想了想,她轻声对青果说道:“东家,你说这吕大公子是个什么意思?他执意要了玉莲和彩莲的命,是想帮你一把,来个死无对证,还是想要火上浇油,帮着他家里为难你?” “猜不出来。”青果摇头,她其实也不能理解,吕明阳的做法。 照说,留着一莲和桔梗对她绝对是百害无一利,可是吕明阳偏偏就把人给弄死了!弄死了不说,还告诉了她,吕家的打算! 这人……青果再次摇头,她是真想不明白,吕明阳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不明白,便不想。 反正总有水落石出见真章的时候! 青果回头对庄婶说道:“把玉莲和杨秀才葬一块吧。” 庄婶点头。 她没跟青果说,她把人扔乱葬岗去了,别说埋,她就是一床破席子都没给她! 一夜无话。 次日,青果起了个大早,让人把园子好好的打扫了一番,又让厨房趁早做了好几道点心放着,一切弄妥,青果去了让人将早膳摆在了吕明阳的屋里。 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话吃下来,只到用茶漱了嘴,又喝了半盏清茶,青果正欲开口说话,不想,庄婶却是匆匆的走了进来。 “东家,明月公子和吕六老爷到了!” 青果还没吱声,床上的吕明阳却是嘿嘿一笑,说道:“来得这般早?” 青果没理会床上幸灾乐祸的吕明阳,而是对同样一脸怔色的韩光华说道:“大公子可要与我一道出去迎迎?” 韩光华恍然回神,连忙起身道:“好,我也很久没见过吕六叔了,理该出去迎迎。” 青果点头,理也不理床上的吕明阳,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两人才走出客房院子,走上长廊,离大厅还有些距离,青果便听到一声嚣张跋扈的喝斥。 “罗青果人呢?怎么犯了事就想逃,留下你们在这做替罪羔羊?” 青果拧了眉头。 韩光华瞥了眼眉宇轻蹙的青果,在一边,轻声说道:“罗姑娘,吕六老爷他虽然是个贪财的,但也是最会见风转舵的,实在不行,你把十一皇子搬出来,先应付下吧,我已经修书给凤翀,让他想办法从中说和一下!” 青果步子一顿,朝韩光华看去,“大公子,您说,您把这事告诉九爷了?” 韩光华点头。 青果见韩光华点头,不由便沉沉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大公子,您这样,怕是让九爷为难了!” 出事以后,青果不是没想过向叶羽求助,但是想到,吕荣润朝庭四品大员的身份,她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听说韩光华给叶羽写了信,青果真心觉得这事会让叶羽左右为难!要是让叶老夫人知道了,怕是更要讨厌她! 韩光华没有错过青果脸上的表情,想了想,轻声问道:“罗姑娘,觉得我做错了?” “没有,我知道大公子是真心想帮我,我只是……”青果默了默,叹气道:“我只是不想……” 不想什么,青果没有说。 但韩光华却是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 末了,他也只能叹气道:“罗姑娘,你想的太多了,这事不会伤了叶家和吕家的关系,也不会对凤翀影响什么,他最多也就是居中说和,肯不肯和,那是吕大人的事,凤翀强求不了!” 青果点头,眼下,她也没别的想法。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大厅里忽的就响起了砸东西的声音。 青果心一紧,连忙敛了思绪,对韩光华说道:“大公子,我们赶紧过去吧,不然这园子都怕要被拆了。” “好。” 说着,两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急急的赶去大厅。 才走到大厅的阶沿下,青果便听到一道粗历的喝声,“砸,给我狠狠的砸,我到要看看,她罗青果要做缩头乌龟,做到什么时候!” 下一瞬,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韩光华当下拧了眉头,正欲出声,青果却是抢在了她前面。 “谁,谁敢来砸我的园子!” 话落,青果拾了裙摆,几步跑进了大厅。 一进大厅,顾不得满地的狼藉,而是目光一抬,对上了两张神态迥异的脸。 吕明月绷紧像张弦的脸上,目光复杂的盯着青果看。 吕明月的身侧,则是一个年约三十四、五,穿一身殷红色底五幅棒寿团花玉绸袍子,正用一对阴沉的眸子冷冷的盯着青果看,鼻翼微动,不知道是在忍着愤怒还是在忍着激动! 青果将脚下碎了一地的东西拨到一边,迎着吕明月和吕家六老爷吕荣辉走了过去,离着两人一步的距离时,青果翘了唇角朝吕明月看去。 “明月公子,你为什么带人来砸我园子啊?” 吕明月看着青果甜甜的笑,再听着她平常的语气,眼下的肌肉不由便抽了抽。 只是还没等吕明月开口,站在他一侧的吕荣辉已经历声道:“你就是罗青果?是这人间天上的东家?” 青果点头,详装不解的看了吕荣辉问道:“请问您是……” “你想问,我是谁?是吧?”吕荣辉微扬了下颌,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看着青果说道。 青果点头。 吕荣辉冷哼一声,抬手指了青果吼道:“明阳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我告诉你,罗青果,要是明阳有个好歹,我要你们全部都给他陪葬!” 大厅内外顿时时响起一片吸气声,有胆小的,甚至是哭出了声。 青果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但脸上笑容不变,扫了眼大厅内外齐齐吓得变了脸色的众人,回头对庄婶说道:“庄婶,让围着的人都下去吧,再让厨房沏壶好茶上几道点心送到吕大公子房里去。” “是,东家。” 庄婶撩了眼吕荣辉和吕明月,退了下去。 青果待庄婶把人都带下去后,她才要开口,身边的韩光华却是双手抱拳,上前几步对吕荣辉说道:“六叔,好久不见,您近来可好!” “是光华啊!”吕荣辉淡淡的撩了眼向他行礼的韩光华,点头道:“我挺好的,说起来,这次还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派人送信来,我们还不知道发生这样天大的事。” 话落,冷冷的撩了青果一眼,对韩光华说道:“你看到明阳了吗?他没什么事吧?” 韩光华轻声答道:“有惊无险,明阳已经没什么事了,只要好好调理下,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吕荣辉点了点头,对韩光华说道:“那光华你前面带路,我们去看看明阳吧。” “好!” 韩光华退到一侧,举手对吕荣辉说道:“六叔请。” 吕荣辉袖子一甩,睃了眼站在那低眉垂眼的青果,对吕明月说道:“明月,走,我们去看你哥去。” 吕明月抿了抿嘴,跟了上前。 青果扯了扯嘴角,给了自己一个自嘲的笑,也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前厅,一路往客房走去。 没几步,吕明月便落了下来,与青果并排而走。 青果看了看见了面一个字也没跟她说的吕明月,想了想,轻声道:“明月公子,这次真的是个意外,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害大公子的心思。” 只是,吕明月就好似没听到青果的话一般,目光看着前方轻声交谈着的吕荣辉和韩光华,脚下步子,却是配合着青果,走得慢而稳。 青果等了等,没等到吕明月的回答,想了想,她轻声问道:“明月公子,你最近过得好吗?” “不好!” 冷得像冰碴子一样的声音响起。 青果一顿,不由自主的停了步子朝吕明月看去。 吕明月也跟着停了下来,站在那,迎着青果的目光,冷声道:“我每天寅时起,亥时睡,写二千个大字,读《四书》《五经》背兵法策略,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好过吗?” 呃! 青果怔了怔,末了,轻声说道:“年少时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明月公子,你天资聪颖,想必很快便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吕明月嗤笑一声,冷冷道:“罗青果,你可真令我失望。” “明月公子……” 吕明月抬手一挥,阻止青果往下说,冷冷道:“罗青果,我之所以这样难为自己,是因为有一个人她说,我除了我爹还有什么?我只是想向她证明,我不靠我爹,我也一样能娶得起亲,养得起媳妇和孩子,不用她来养我!” 青果表示她很后悔,她不该忘了那句千古名训“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看吧,遭报应了吧? “明月公子,你……你不用这样的。”青是扯了皮笑肉不笑,讨好的看了吕明月,斟酌着说道:“你看,有所依仗总比没有依仗好,那个说的你的,她肯定是羡慕嫉妒恨,因为你什么都比她好,所以……” “是吗?”吕明月脸上绽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瞪了青果说道:“你确定她只是羡慕嫉妒恨,而不是看不起?” “怎么会呢?”青果连连摆手道:“她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看不起你啊!”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吕明月略略加重了声音。 青果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陪了笑说道:“噢,是我说错了,肯定是不会,不是不敢!” 吕明月满意的点了头,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你说,如果我再让她嫁给我,她是会同意呢,还是不同意?” 呃! 这个问题可不可以不回答? 当然不可以! 青果低头,默了默后,在吕明月如刀刃一般的目光中,艰难的抬起头,扯了抹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句说道:“她可能嫁不了你!” “为什么?”吕明月勃然变色,稍倾却是不待青果回答,冷冷笑道:“罗青果,我就这样让你看不上吗?” 青果连忙摇头,一迭声的说道:“明月公子,你这是什么话,我都说了,之前是我说错话了,我是小人,心思阴暗,因为嫉妒你才会那样说你,你大人大量千万别……” “住嘴!”吕明月打断青果的话,目光如狼的盯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回答我,我如果现在肯娶你进门,你愿不愿意?” 青果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问道:“良妾还是贵妾?” 吕明月身子一僵,顿了顿,他头一撇,没好气的说道:“这你别管,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这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事,而是这事根本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事!”青果说道。 吕明月冷冷一笑,“罗青果你还要狡辩是不是?你明明就是看不上我。好,我也不跟你多说,我把话跟你说明白了吧,我来之前,我就跟我爹谈好了,人归我,银子归六叔。” 青果目瞪口呆的看向吕明月,还真跟吕明阳说的一模一样啊?! 人财两失! 见青果变了脸色,吕明月哼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青果摇头。 吕明月点头道:“那好,你去收拾下吧,把这园子还有别的都交待下,再收拾几件衣服跟我走吧!” 话落,转身便往前走,走了几步,没看到青果跟上来,步子一顿,回头对仍立在原地的青果说道:“你还愣在那干什么?” 青果抬头,忽的便对吕明月笑了笑。 吕明月乍然对上她的笑脸,不由拧了眉头,问道:“你笑什么?” “明月公子,你哥没跟你说,我这园子是十一皇子的产业吗?” “十一皇子?”吕明月变了脸色。 青果点头,继续说道:“不仅是这园子,就连我……” 吕明月脸色一变,紧接着问道:“你怎么样?” “我也是写了投靠文书给十一皇子的,所以你说想让我跟你走,这事,我真做不得主。”青果说道。 吕明月看着青果。 良久。 就在青果唇角的笑快挂不住时,吕明月开口了。 “罗青果,就算你是十一皇子的人,可是,我哥在你这被人下毒谋害是真,你做为这食为天的东家,难道不该负责?便是十一皇子站在这,他也不能就说四品大员的嫡长子该死吧?” 青果摇头,“当然不能。” 吕明月点头道:“所以……” “所以,人和钱之间,你只能得一样!”青果接了吕明月的话,说道:“如果,这钱也让你得了,人也让你得了,堂堂皇子的面子往哪里摆?” “你……” 青果垂眸,拾裙走至吕明月身边,笑了笑,轻声说道:“明月公子,您跟吕六爷老爷商量下吧,是要人,还是要钱!” 话落,扔下如同雷劈的吕明月,青果往前走去。 眼角余光撩到依然站在身后,半响没有动静的吕明月,青果唇角翘一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她就不信了,吕明月抢得过吕荣辉! ------题外话------ 更正下啊,前面两章把吕荣辉的身份写成二老爷了,其实不是的,他在吕家排行老六,是吕六老爷。因为修文要锁文,所以前面就不去修了。 ☆、17知人知面不知心 “园子有一半的股份是十一皇子的?” 吕荣辉瞪圆了眼睛看向躺在床上正“咯嚓、咯嚓”咬着甘蔗的吕明阳。 吕明阳点头,扔了手里的甘蔗头,接过一边小厮递来温热的帕子擦了擦手,翘唇一笑,淡淡说道:“不仅仅是园子,她名下所有的产业,十一皇子都有一半的股份!” 吕荣辉顿时惊得像截木头人似的怔怔的站在那。 “十一皇子……” 吕明阳点头,嘿嘿笑了问道:“六叔,我爹有没有跟您说过,睿王爷很护着十一皇子的。” 吕荣辉恨恨的瞪了眼吕明阳。 这不是废话吗! 即便吕荣润不是京官,但四品大员的地方官,他要是不把京都的这些关系摸顺了,他这四品大员随时都能让人抹成七品芝麻官! 吕荣辉在吕明阳身侧的椅子里坐了下来,然后端了一侧几上的茶盏抿了口茶,温热的茶水滑过胸腔,大惊之下急剧的心跳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你确定?”吕荣辉犹不死心的看着吕明阳。 吕明阳扯了扯嘴角,再度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当然,我还知道,是叶家的九爷向十一皇子举荐的罗姑娘!” “怎么又扯上了叶家!”吕荣辉手重重的拍了下身下的椅子扶手,不耐烦的说道:“还有什么,你赶紧的一次性说完,说完了,我好想想,这事到底怎么办。” 吕明阳双手一摊,淡淡道:“没了。” 吕荣辉点了点头,两只手握在一起,手指动了动,稍倾,抬头看向吕明阳,闷声道:“既然扯上了十一皇子,这园子也好,酒楼也好,我们肯定是不能要了!” 吕明阳点头。 这点,他想过了,他爹可还没历害到跟皇子争风! 这要是皇子的产业都敢抢,那回头,皇上是不是得问一声,“朕下的这把椅子你是不是也想要!” “可是,你是正四品大员的嫡长子,即便是皇子,也不能随意诛杀,是不是?”吕荣辉唇角微翘,笑了问道。 吕明阳笑道:“没错,就算是皇上要杀人,那也得给个理由。” “所以……”吕荣辉抬头对上吕明阳笑得明媚的脸,顿了顿,说道:“我们要是只问罗姑娘拿些赔偿的银子,这不过份吧?” 吕明阳摇头,大力说道:“不过份,一点都不过份。” 吕荣辉点头,他回头对一直没出声的韩光华看去,温和着问道:“光华,你说呢?” 韩光华笑了笑,轻声说道:“正是六叔说的这个理。” “那六叔,你打算问罗姑娘要多少银子?”吕明阳看了吕荣辉问道。 吕荣辉掸了掸身上根本就没有灰,然后掀了袍角,脚一翘,眯了眼睛,笑道:“不多,五万两!” 五万两? 不多! 吕明阳怔过之后,点了点头,确定眼前这个狮子大开口的人确实是他那个见了银子就像狗见了屎的六叔。 吕荣辉微微眯着眼,想到那白花花的五万雪花银转眼就要入囊,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只是…… 吕荣辉朝半了闭眼靠在床上的吕明阳看了看,又看了看嚼了抹笑坐在一侧的韩光华,默了一默后,轻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六叔想听什么?”吕明阳斜挑了吕荣辉一眼问道。 吕荣辉其实也不是想听什么,就是觉得这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自己一个人闷着高兴少了气氛。等对上吕明阳那淡然的好似他们到手的不是五万雪花银,而是五万块破砖头的目光时。吕荣辉撇了撇嘴角,哼哼道。 “明阳,我怎么瞧着你好像一点都不高兴呢?” 吕明阳扯了扯嘴角,高兴?他为什么要高兴? 再说了,你以为你开口,人家就真的会给?他要是死在这,说不定还真能拿到手,问题是,他现在不是没死吗!这样一想,吕明阳看着他六叔的目光便变了变,没来由的多了几缕寒光。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吕荣辉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六叔,我是在想啊……”吕明阳一脸讥诮的看了他六叔,说道:“你看,我这活得好好的,万一这罗姑娘因为我还活着不肯拿出五万两银子,你打算怎么办?” “呸,你要是真死了,就不是五万两银子的事了!”吕荣辉说道。 吕明阳挑了挑眉梢,跟韩光华交换了个眼神,问道:“那是多少?” 吕荣辉才要开口,但对上吕明阳略带寒意的眸子时,心头一震,必竟也是处理了十几年庶务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又是最会琢磨人心的,顿时明白过来,吕明阳的意思。 明白过来,吕荣辉当即便板了脸,对吕明阳训道:“明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想着,回头罗姑娘因为这五万两银子跟我讨价还价的,六叔心里一恼,就想着,你怎么不死了是不是?” 吕明阳扯了扯嘴角,答非所问的说了句“六叔,是个聪明人,不怪祖母偏疼你!” 吕荣辉见自己真说着了吕明阳的心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拍了桌子道:“明阳,你怎么能这样想六叔,在你心里,六叔是那种见利忘义,把银子看得比亲人还重要的人吗?” 吕明阳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吕荣辉捏了捏手心,不满的说道:“明阳,你真是太伤六叔的心了,亏得我们一接到消息,就连夜动身,一路换了几匹马,赶路赶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六叔,你还是告诉我,罗姑娘拿不出这五万两银子你打算怎么办吧!” 吕荣辉声情并茂的脸上顿时便僵了僵。 稍倾。 “拿不出五万两,以身抵债,让她以良妾的身份嫁进吕府,侍候明月。” 见与自己所料不差,吕明阳不由便“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倒是把个吕荣辉给笑怔住了,他看向吕明阳,讷讷说道:“你笑什么?这可是你爹的意思,不是六叔我的意思。” 吕明阳笑够了后,看向神色讪讪的吕荣辉,想了想,问道:“那爹有没有说,罗姑娘拿出多少银子才算了事?” 吕荣辉摇头,“你爹的意思,五万两一分不能少,拿不出罗姑娘就带着她名下的产业进我们家!” 吕明阳“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对了嘛,这才是他爹能干出来的事! 五万两银子算什么? 把那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圈了,还愁往后没有金蛋? 吕明阳想了想,对吕荣辉说道:“六叔,那明月是个什么意思?” “明月?”吕荣辉嗤笑一声,摇头道:“明月那个傻小子要以正妻之礼迎罗青果进门,还说她的银子,谁都不许动!” 吕明阳点头,这到是像他那个弟弟能说的话。 “那我爹呢?爹他同意了?” “怎么可能?”吕荣辉挑了嘴角,笑了说道:“你爹说了,良妾贵妾里面选一个,否则,就让罗青果给你偿命!” 吕明阳知道这是自家父亲在吓弟弟,但以自家弟弟那心性,只怕这一吓还真让他爹给得逞了。 果不其然,吕荣辉紧接说道:“明月后来也就默认了你爹的意思。” “那如果罗姑娘拿不出五万两,又不愿进吕府,六叔你打算怎么办?” 吕荣辉闻言不由便怔了怔,看了吕明阳说道:“这……不可能吧?” “怎么就不可能了?”吕明阳好笑的问道。 吕荣辉舔舔干涩的嘴,想了想说道:“你爹可是四品大员,她罗青果就算是会赚点银子,充其量就是个商户之女,她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做正妻,要么就是同为商户,要么就是那贱民,哪里有明月的身世好!” 吕明阳笑了笑。 话到这,他觉得再往下说就没意思了。 但是,还有一句一直想问却始终问不出的话在嘴边来回翻了几遍,想张嘴,可最后又补他给咽了下去。 一侧的韩光华看了,笑了笑,正欲替他问了去,不想,门口却响起一声怒吼。 “罗青果,你站住,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韩光华朝吕明阳看去。 吕明阳理了理思绪,抬头对外喊了一声,“明月,是你在外面吗?六叔一盏茶都喝完了,你怎么才到?” 正追上青果把她堵在门外的吕明月,听到他哥这一嗓子,身子僵了僵,尽管百不愿意,但还是放开了青果,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青果一进屋,便发现屋里三个人三道目光六只眼睛齐齐的盯在了她身上。呃……这是个什么意思?怎么感觉,这些人看她的目光,就好似她是正待出售的商品? 心里这般想,青果脸上不动声色,神色自然的问吕明阳,“吕公子,现在感觉好点了没有?” 吕明阳笑了笑,点头说道:“嗯,精神比早上又好了些。” 青果笑道:“那就好。” 话落,目光一转,在韩光华身侧空着的椅子里坐了下来。目光微抬,便看到韩光华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要告诉她什么,只是不等她细看,韩光华已经微微一笑,看向了正坐到吕明阳身侧的吕明月。 “明月,路上还好吧?” 吕明月点了点头,“谢韩大哥关心,路上都挺好的。” 韩光华便点了点头,没再出声。 吕明月跟吕明阳说了一会儿话,主要问了问吕明阳身子如何,又说了说家里父亲和母亲的焦急,最后默了一默后说道:“嫂子让我跟你说一声,她虽然不方便来,这些天她都会吃素替你向菩萨祈福的!” 吃素?祈福? 吕明阳撇了撇嘴角,眼里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诮之色,但很快便被他掩饰下去。 兄弟叙谈完毕,坐在一边的吕荣辉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开始正式交涉。 “罗姑娘,我听报信的人说,是你园子里的姑娘给明了下的毒,人呢?是不是应该让我见一见?” 青果朝榻上的吕明阳看了看,顿了顿,轻声道:“六老爷,人已经死了!” “什么!”吕荣辉一怔之后,当即大力拍了桌子,指着罗青果吼道:“你这是杀人灭口。” 青果听了吕荣辉这一吼,到也不生气,等了等,眼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吕荣辉给她按了这么个罪名,就没再后话了,才扯了扯嘴角,笑了说道。 “六爷,人是吕公子处决的。” 正激动的不行的吕荣辉闻言一僵,稍倾回头朝吕明阳看去,“是你处决的?” 吕明阳点头。 “糊涂!”吕荣辉也顾不得是当着青果的面,大声说道:“你怎么就能把人给弄死了呢?是谁指使她们的?还有她们有没有同伙,她们会为什么要给你下毒,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就能把人给处死了!” “我当时太气了,没想那么多。”吕明阳淡淡道。 吕荣辉恨恨的叹了口气,但也没过多的纠结,只不过是人活着落在他的手里,他就能把青果办成了个主犯,这样谈条件好谈点,现在……虽然麻烦点,但也不是很棘手。 “罗姑娘,人死了就死了吧,但我还是要问一声。”吕荣辉目光一锐,盯了青果说道:“就凭她两人我不信,她们敢谋害四品大员的家属。罗姑娘,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下,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果笑了笑,迎了吕荣辉的目光说道:“六老爷,我也很疑惑,只可惜一心想着救吕公子的命,没来得及审问,等吕公子没事了,我想着好好问问,谁知道,吕公子一怒之下却要她两的命。” 言下之意便是,这事,我也没法解释! 吕荣辉哼了哼,冷笑道:“罗姑娘,怕不是这么回事吧?” “六老爷的意思是……”青果看向吕荣辉。 吕荣辉笑了笑,“罗姑娘,我什么意思,现在死无对证,说什么都晚了。我只是想问问,罗姑娘打算怎么了了这件事!” 青果听完吕荣辉的话,抬头看了看脸色阴沉,目光微垂,盯了自己脚下看的吕明月一眼后,这才重新正视吕荣辉。 “六老爷想怎么了?” “好在明阳有惊无险,现如今,嫌犯又死了,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可明阳必竟是朝庭大员的嫡子,这谋杀朝庭大员是等同谋逆的大罪,那是要抄家灭门的!” 青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吕荣辉的话,脸上含了抹笑,等着吕荣辉继续把话说下去。 吕荣辉哼了哼,端了一边的茶盏,抿了口茶后,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明阳跟我说了,你是替十一皇子做事,大家都是替皇上办差,罗姑娘也只是犯了用人不慎的错误,这事我们就好商好量的解决了吧。” “是,还请六老爷明示。”青果说道。 吕荣辉点头,目光瞬间精芒一闪,盯了青果说道:“罗姑娘拿出五万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 五万两银子?! 青果眼一直,一改适才的淡定从容,一副被吓傻了呆若木鸡的样子。 “咳……罗姑娘。” 吕荣辉见青果突然间就好似雷劈了一样,生怕自己刚才的话把她吓傻了,回头别说是人财两得,来个人财两失就没意思了,连忙喊了青果一声。 一直听着两人机锋的吕明阳和韩光华两人也没想到,青果会是这个反应,韩光华还好,当日吕明阳出事,也是见过青果的失态的,反到是吕明阳觉得很是新奇,频频朝青果看来。 一侧的吕明月看着他哥的目光,很是不高兴的挪了挪屁股,把吕明阳的目光给挡了。他自己则恨恨的瞪了青果好几眼,就差吼一声“罗青果,你别这么丢人好不好!” “罗姑娘……”吕荣辉又喊了一声。 青果恍然回神,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稍顷理了理自己那被惊得砰砰乱跳没了章法的心,深吸了口气后,扯了扯略有些僵的嘴角说道。 “六老爷,这个五万两数目太大,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拿不出这个数,你看,能不能少点!” 吕荣辉闻言,当即冷了脸色,没好气的说道:“罗姑娘,我刚才也跟你说了,这是谋逆抄家灭满门的罪。五万两,你觉得多,可是跟你一家几口的命比起来,它算多吗?” 青果干脆连干知都欠奉了。 你妹的,五万两,你怎么不去抢皇帝老子的内库啊,几百个五万两都有了! “不多。”青果淡淡道。 吕荣辉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对青果的识时务很满意。 青果笑了笑,然后状试不经意的撩了眼一直攥了双手,嘴唇抿得紧紧的朝她看过来的吕明月一眼,然后对吕荣润说道。 “六老爷,可我是真拿不出这五万两银子。” 吕荣辉点了点头,“那罗姑娘打算怎么办呢?” 青果笑了笑道:“六老爷能不能少点?” 吕荣辉勃然变色,冷声道:“罗姑娘,我可不是在同你做生意,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这还真是做了婊(和谐)子,又要立牌坊啊!明明就是一桩生意,却要讲得那么大义凌然,难怪人说仗义每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这些人仗着自己读的书多,知晓的事多,就惯会做那些满嘴仁义道德,实则肮脏不堪的龌龊事。 青果默了一默,说道:“五万两确实拿不出,说不得,我只能以死向吕公子谢罪了!” “罗青果……” 吕明月当即站了起来。 “明月!” 吕荣辉见吕明月失态,当即历声喝斥。 吕明月想起出门时,自家父亲的叮嘱,只得悻悻的坐了回去,却是一脸焦急的看着青果,似乎真怕青果会做出以死谢罪的事! 青果将吕明月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虽然很是感动,但终究还是不能将这份感动演变成另一种感情。 “罗姑娘可以以死谢罪,难道你就不顾你娘,你姐姐和你哥哥的死活了?”吕荣辉冷声问道。 “那不然如何呢?”青果微微抬起眼,迎着吕荣辉冷冷的目光,苦笑道:“我这不是穷途末路,没得选择了吗?” “谁说的!”吕荣辉哼了道,“我可以给罗姑娘指一条明路。” 青果知道,这是要说出最终目的了! 默了一默,青果说道:“还请六老爷明示。” 吕荣辉轻笑一声,一改之前的冷然锐利,指了吕明月对青果说道:“我家明月对罗姑娘的心意,想必罗姑娘也知道。” 青果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吕明月,想了想,才说道:“青果万分荣幸,得公子错爱。” 吕荣辉哈哈笑道:“罗姑娘年纪与明月相仿,明月对你又甚是欢喜,罗姑娘,何不带着你名下产业,嫁进我吕府?一则得觅佳婿,二则也算是了了这桩官司。” 吕荣辉话声一落,屋里所有人不由而同的目光紧张的看着青果,等着她的回答。特别是吕明月,因着之前与青果的那番交锋,心里着实没底,因为紧张,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带着名下的产业,嫁进吕府?”青果朝吕荣辉看去。 吕荣辉点头。 青果笑了道:“六老爷,您怕是没弄清楚,我名下并无产业!” 吕荣辉挑眸朝青果看去,一副你就蒙我吧的表情。 其实不但是吕荣辉就连吕明阳和韩光华都怔了怔,他们一时间都不明白,青果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必竟,不说青阳镇就是整个兴城县都晓得,罗家所有的产业都是青果治办的。怎么就说她名下无产业呢? 好在,青果也没让他们等太久,便解释起来。 “六老爷,这打从太祖开国起,只听说姑娘出嫁,娘家陪嫁妆的,可没听说过姑娘出嫁把娘家产业带走的是不是?” 言下之意是,什么园子也好,酒楼也好,都是罗小将的,可跟她罗青果没关系!即然没关系,她带什么进吕家? 吕荣辉一怔,他到是忘记这一说了! 但很快他便又回过神来,笑了对青果说道:“没错,罗姑娘,是这么个意思。所以,少不得罗姑娘怕是要跟你家里人商量下,这嫁妆么,得给得丰厚些了!” 青果看着吕荣辉那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很是嫌恶的垂了眼。 “六老爷,您口口声声说嫁,那是不是说吕府会以正妻之礼迎我过门?”青果问道。 吕荣辉脸上的笑僵了僵,未几,撇嘴道:“罗姑娘,你可真敢想!你要知道,明月他可是四品大员的嫡子。” “所以呢?”青果笑盈盈的朝吕荣辉看去。 “良妾,贵妾,里面你选一个吧!” 青果点头,我这里也给六老爷一个选择吧,“银子和人,你们选一个吧,要银子,就没人,要人就没银子!”不等吕荣辉开口,青果又飞快的说了句,“当然,我说的银子也不是五万两。” “多少!” 青果伸出三个手指头晃了晃。 “一万两!”吕荣辉脸色一变,怒道:“罗青果,你欺人太甚!” 欺你妹! 青果差点就拍桌子跳了起来,但手伸出去的快要碰到桌子的刹那,愣是硬生生将拍桌子的手改成了去端桌上的茶盏。 青果没有理会吕荣辉的勃然大怒,她抿了口茶,稍倾放了茶盏,看着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的吕荣辉缓缓开口道。 “六老爷,我是绝不会与人为妾的。你吕府愿以正妻之礼迎我进门,那最好不过。不过,话说在前头,爹娘生养我一场不容易,我没那个脸问她们要嫁妆,不过好在这两年我也存了三百两的私房。” 意思是,以正妻之礼迎她进门,嫁妆就是她的私房三百两银子! 情势急剧转变,一时间,吕明阳和韩光华被青果的那番话给弄成了呆头鹅!他们料想到青果有应对之策,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吕荣辉已经气得说不出话。 吕明月目光殷红的盯着青果,他知道,他就知道,她从来就没有看上过他! “行,我以正妻之礼迎你过门!”吕明月咬牙喊道。 “不行!”吕荣辉当即喝道:“一万两就一万两,现银还是银票?” 青果起身,拍了拍干净的裙角,头也不抬的说道:“两位还是商量好了,再给我一个回复吧,时间不早了,我去安排人做午膳。” 话落,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回过神来的吕明阳和韩光华对视一眼,最后,谁也没说一句话。 吕荣辉指着吕明月大声训了起来,“明月,你疯了,你敢说出这样的话,回去你爹就得狠狠的收拾你。” 吕明月抿了嘴,一字不发,但目光却是泛着腥红骇人的光。 吕明阳默了默,抬头对吕荣辉说道:“六叔,您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也累了,先下去歇歇吧,明月这,我来跟他说。” 吕荣辉想了想,点头,转身退了下去。 吕荣辉一走,韩光华想了想,也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屋里的兄弟俩。 吕明阳看着吕明月腥红的眼眶,抬手示意吕明月上前,等吕明月走到他跟前坐下,他拍了拍吕明月的肩膀,轻声说道:“明月,放弃吧,她不适合你。” “为什么你也这样说!” 吕明月顿时便要站起来,肩头一紧,他抬头看了吕明阳,咬紧了牙不让眼里的泪流出来。 “傻瓜,”吕明阳看着自家想哭却不肯哭的样子,叹了口气,拍了他的肩,轻声说道:“罗青果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我知道,”吕明月怒道:“我知道,她从来没看上过我。可是,我不服,凭什么,凭什么她就看不上我!” 是啊,凭什么! 区区一个商户之女,怎么就能看不上四品大员嫡出的公子! 吕明阳也觉得很憋屈。 “明月,妻子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她的心里没有你,就算是你把她绑在身边,日日夜夜的看着他,你只会更痛苦,你没有快乐可言的!” “我不管!”吕明月喊道:“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天她会喜欢上我的,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就不行,就三年,哪怕是一辈子!” “你这是入了魔了是不是?”吕明阳见吕明月一副不管不顾不得到罗青果绝不罢休的样子,怒声说道:“你醒醒吧,爹不会同意,娘也不会同意,祖母他就更不会同意。就算你把罗青果娶回家,不出两年,祖母和娘就能把她搓磨死!” “那我就分家,我们分出去过!” “啪!” 吕明月捂着被吕明阳扇得火辣辣的脸,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 吕明阳握了握掌心微麻的手,撇了脸,轻声说道:“对不起,明月,哥哥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吕明月“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扑倒在被子上,闷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喜欢?为什么,我要喜欢她,为什么……” 傻瓜,男女之间若是都能问出个为什么,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偶了! 吕明阳拍了吕明月的背,轻声说道:“明月,你听我说,罗青果她不能死,她死了,我们不但跟九爷和十一皇子结了仇,就是睿王爷那,我们也没法交差。” 吕明月哭声一顿,轻声说道:“我没让她死。” “是,你是没让她死,可是她又不肯给你做妾,她愿意拿出一万两银子,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不然,她真的一狠心,死了,我们有理就变成没理了!” 吕明月慢慢的抬起头,朝吕明阳看去,“她真的是十一皇子的人?” 吕明阳点头,“千真万确,她手里有十一皇子的玉佩。” 见吕明月虽然还是心有不甘,但却没有再情绪激动,不管不顾,吕明阳轻声说道:“你现在去找六叔,告诉他,让他答应罗姑娘的要求,一万两就一万两,但是得提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吕明阳笑了笑,淡淡道:“往后罗姑娘名下若是再有产业,得算吕家的一成干股!” 吕明月失色道:“她能同意吗?” “会同意的!”吕明阳身子往后依了依,淡淡道:“一则,这件事,明面上我是帮了她的,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不能拒绝。二则,钱和命之间,不是逼得太狠,她还是惜命的!” 见吕明月坐着没动,吕明阳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明月,罗姑娘现在还小,离说亲还有些时间,你真放不下,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吕明月抬头看了吕明阳,“那哥,你会不会帮我?” “会。”吕明阳想也不想的说道:“你如果真能娶了罗姑娘,哥肯定替你高兴。” 吕明月,这才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 吕明阳往后靠了靠,目光淡淡的扫了眼陡然空下来的屋子,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意,然后重新闭了眸子,人微微往后仰去。 从他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在想着这事要怎样处理。 罗青果的身后不仅是叶羽,还有十一皇子,更牵扯上睿王! 一个处理不好,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是故所有的一切,他都是衡量了再衡量,这才有了杀玉莲,在罗青果面前说出他父亲可能会有的打算,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这最后的一个目的。 一成的股份! 眼下,一切都朝着他预期的目标进展,只是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如愿以偿! 厨房里。 庄婶一脸担心的看着青果。 “东家,就算是吕家答应一万两银子了事,你到哪去筹这一万两银子啊?”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想过了,到时,我问九爷借一万两银子,我给他算利,回头连本带利一起还了。” “东家那要是九爷不借呢?”庄婶急道。 青果抬头,看了看穿外湛蓝的天,笃定的道:“会的,九爷他说过,我们是朋友。” 庄婶还想再说,但在对上青果自信满满的脸后,终是什么都没说,叹息着去忙自己手里的事。 “不过,我想吕家不可能就这样同意的,他肯定还会提出另外的条件!”青果说道。 “什么,还提条件?”庄婶将手里的刀往案板上一剁,怒声道:“一万两银子天价了,他们还想提什么条件!” 青果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们不可能就这样同意。” 庄婶还想再说,门外响起韩光华的声音。 “罗姑娘,我有事跟你说,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青果解了身上的围裙,对庄婶说道:“我去看看,这里你看着点。” 庄婶点头,“行,您去吧。” 青果离了厨房,对远远站在槐树下的韩光华笑道:“君子远庖厨,大公子怎么找到这来了?” 韩光华笑了笑,转身往外走,青果顿了顿,跟了上去。 她原以为韩光华只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跟她说话,不想,韩光华却是往南边的桂树林里走去。青果默了一默,也没多问,径直跟了上前。 韩光华找了个石桌掏了袖里的帕子垫下,对青果说道:“这地方不错,我们坐会儿吧。” “哎。” 青果正要在一侧的石墩上坐了,不想韩光华却是指了他垫帕子的那个石墩对青果说道:“你坐这吧。” “这……” 青果还在犹豫,韩光华已经不由分说的在另一个石墩上坐了。青果无法,只得在那垫了帕子的墩子上坐了,朝韩光华看去。 “要是六老爷同意了那一万两银子,你一时之间到哪去筹?” 青果没想到韩光华喊他出来,是谈这件事,顿了一顿,说道:“我打算向九爷借。” “凤翀?”韩光华一怔之后,当即说道:“凤翀怕是也不能动用这么大一笔银子。” 青果闻言不由便呆了呆。 她想到叶羽能拿出这笔银子,但是她却忘了,叶羽必竟年少,要动用这么大一笔银子,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青果想了想,说道:“我让我小姨夫在京都帮我借借吧,京都不是有人放印子钱吗?” “京都的银子可不好借,”韩光华说道:“利滚利的,回头别说是还本钱,就是还利钱都能让你倾家荡产。” 青果自是知道,所谓的印子钱,跟现代的高利贷差不多!借了,还真就是一辈子还利息都不够。默了一默,青果抬头韩光华看去,试探着问道:“大公子,要么你借我?” 韩光华笑了笑,“这事我做不了主,得跟家父商量一下,不过你放心,家父对你很是另眼相看,想必不会不同意。” 呃! 青果这下子是真的惊得忘了反应。 韩光华见了青果的表情,不由好笑道:“怎么这样一副表情?” “不是,我……” 韩光华摆了摆手,似真似假的说道:“罗姑娘真要谢我,就把你那佛跳墙教了我吧。” “没问题,回头事情了了,我就去城里教会你家的厨子。再另外,这银子我按利钱算给你,不能让大公子你吃亏。” 韩光华摆手,“利钱就算了,往后罗姑娘要是有飞黄腾达之时,记着拉扯我一把便是!” 青果难为情的笑道:“大公子,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就有飞黄腾达……” “罗姑娘,人不能自以为是但也不可妄自菲薄。” 青果看着神色认真的韩光华再次难为情的笑了笑。 这突然间就让人刮目相看的感觉实在是……青果摇了摇头,摇掉心底那小小的自鸣得意! “好了,我们去看看明阳吧,想必六老爷也有答案了。” 韩光华起身走了出去。 青果跟着起身,目光一垂,落在石墩上白色的帕子上,她抿了抿嘴,拾了帕子折好,放进袖笼。这才转身跟了上去。 等青果和韩光华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时。 吕明阳不由挑眉,狐疑的看向韩光华,“你们俩怎么走一起了?” 韩光华笑了笑道:“路上碰见的。”话落,抬头看了看,问道:“六老爷和明月呢?怎么不见他们人?” “噢,六叔说赶了一天的路有些累,先去一边歇息了。”韩光华抬头看了青果说道:“罗姑娘,我家明月可是被你狠狠的伤了心,往后怕是见着你都要绕路走了。” 青果笑了笑,淡淡道:“吕公子说笑了,明月公子的心,我可伤不着。” 吕明阳还要再说,不想休息好了的吕荣辉和吕明月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吕荣辉看到青果,眼角就不由自主的抽了抽,他身侧的吕明月却是目光复杂的撩了眼青果,然后便低了头走到吕明阳身侧坐下,一语不发。 青果笑了笑,对吕荣辉问道:“六老爷,您想好了吗?” 吕荣辉哼了哼,点头道:“想好了,一万两就一万两,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青果挑眉,“六老爷说来听听。” “罗姑娘必须答应我,自此后但凡你新开的买卖,每年都要分我们一成的红利!” ------题外话------ 翼妖《重生之盛世暖婚》,忠犬男与腹黑女的甜蜜婚恋史。 处理好出轨的老公,报复完小三,却意外身亡。 重活一世,她扮猪吃老虎,新生活三部曲走起。 一切尽在掌控中,却不想招惹上一个死皮赖脸的大魔头——楼臻。 楼家大少楼臻,传言他俊美如神,狠辣如魔; 残害亲妹、气疯亲爹、连后妈沦为阶下囚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片段】 “你那个妹妹今天来找我?” 男人腆着脸刷着存在感。 “然后?” “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然后往她学校寄了一份艳照。” 这么深情霸气的举动,简直!不能!更赞! ☆、18京都风云 “罗姑娘必须答应我,自此后但凡你新开的买卖,每年都要分我们一成的红利!” 吕荣辉话声一落,便目光咄咄的朝青果看去,好似青果只要不答应,他当即便要变脸。 韩光华拧了拧眉头,朝吕明阳看去,吕明阳耸了耸肩,给了他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明月公了,您的意思呢?”青果目光含笑的朝吕明月看去。 尽管青果自认她只是礼貌性的询问一声,但当吕明月漆黑如星子似的眸子中划过一抹悲愤时,青果知道,她一句下意识的问话还是伤到了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叹了口气,青果撇了脸,不忍心再看。 “罗姑娘,我的意思便是明月的意思。”吕荣辉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吕荣辉一喜,以为青果答应了,不想青果却是话锋一转,淡淡道:“一万两银子我做得了主,一成的红利我做不了主,还请六老爷容我向十一皇子禀报一声。” 吕荣辉一惊,当即怒道:“罗青果,你别太过份了!” 青果不解和看向吕荣辉,“六老爷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我的诚意您一直都不曾看在眼里?” “你的诚意?”吕荣辉嗤笑道:“罗姑娘真有诚意,又何必百推诿呢?这一成红利的事难道不是只要罗姑娘点个头就行的?” 青果叹气,她没有回答吕荣辉的话,而是朝吕明阳看去,“吕公子,您也是这样想的吗?” 吕明阳不妨青果会突然向他问话,闻言先是怔了怔,但很快他便扯了抹笑说道:“罗姑娘,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只是……”他朝拧了眉头吕荣辉看去了看,然后一脸苦笑着摇了摇头。 青果点头,表示理解吕明阳的苦衷。 “也不怪六老爷觉得我是在推诿,必竟我们都知道十一皇子他只是拿了五成的红利,还有余下的五成红利是我自己的。” “你知道就好!”吕荣辉哼了道。 青果闻言也不恼,只是苦笑着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六老爷,如果我答应给你那一成的红利,自此你算不算便是入了股?我怎么敢保证,十一皇子不会误会是我嫌他的大腿不够粗,从而迁怒我……”顿了顿,淡淡道:“也迁怒您,迁怒吕大人?” 吕荣辉眉头一皱,不由自主的朝吕明阳看去。 青果没有匆略掉他这一瞥,当下目光一凝,但下一刻,她便顺着吕荣辉的目光同样朝吕明阳看去,不仅如此,她脸上还嚼了一抹似笑非笑。 “六叔,说起来,罗姑娘的话也是有道理的,这事,还是照着她的意思来吧。”吕明阳说道。 吕荣辉哼了哼,目光不善的朝青果看去,冷声说道:“几日回复?” 青果想了想,说道:“快则十日,晚则半旬。” “十日,”吕荣辉断然道:“十日内,若是不给答复,就算是闹上金銮殿,我也要讨个公道。” “好!”青果应道。 正事说完,接下来自然便是吃喝玩乐的事。 青果这园子原本就是为了让人享乐的,只不过,服务的对像不同而已。现在事情暂时停置下来,开园接客暂时是不行了,于是便便宜了吕荣辉。 只是,当看到吕荣辉对上金莲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后,青果拧了眉头,轻声对吕明阳说道:“吕公子,只怕您还得提醒六老爷一声,我这园子里的姑娘可都是那黄蜂尾上针,青竹蛇儿口,可别您这事情未了,回头他又出事,那我可真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吕明阳闻言不由便拧了眉头朝他六叔看去,恰巧就看到吕六老爷正借着探讨琴技的借口伸出了他的咸猪手。再看那金莲虽然没有当场发作,但却因着青果暗暗的对她摇了摇头,她这才咬牙忍了下来。 “六叔。”吕明阳突然出声喊道。 吕荣辉浑然未觉,还在轻声与金莲调笑着,只可惜,金莲脸上虽笑得灿烂,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似的。 “六老爷,您要真喜欢我,就把我赎了回去吧?” “好啊,回头,我就去跟罗姑娘说。” 吕荣辉贪婪的目光落在金莲胸前那一抹雪白的弧线上,不加掩饰的目光恨不得能穿透那一层薄薄的布料。 “可是,真的吗?”金莲顿时喜笑眼开,一把抓了吕荣辉的手说道:“走,我们这就去跟东家说。” 吕荣辉哪里是真心想替金莲赎身,只不过是想着甜言蜜语的哄了她,好讨些便宜去。却没有想到,金莲不由分说便扯了他去找青果,才荡心在那柔若无骨纤纤玉手,下一刻,耳边便响起金莲清脆的嗓音。 “东家,六老爷说要替奴婢赎身!” 别说是吕荣辉怔了怔,就连吕明阳和吕明月都同时一怔。 这才一照面的功夫,就要赎身? 青果撩了脸色难看的吕明阳一眼,点头笑道:“好啊,只要你愿意,六老爷也愿意,我自然也是同意的。不过……” “不过什么?”吕荣辉被赶鸭子上架,这个时候不是胖子也要打肿脸充胖子了,当下,挺了胸一副爷是土豪的样子,看着青果。 青果抿嘴一笑,对吕荣辉说道:“六老爷,您知道金莲的赎身银子是多少吗?” “多少?”吕荣辉挺了挺背脊,对青果说道:“多少总有个数是不是?说吧,老爷我就不信了,还能是天价不成?” 青果挑了挑眉头,没有回答吕荣辉的话,而是朝金莲看去,说道:“金莲,你自己跟六老爷说。” 金莲嘻嘻一笑,上前挽了吕荣辉的胳膊,娇声嗲语的说道:“六老爷,不多,就这个数。” 说着,竖了根手指在吕荣辉眼前晃了晃。 吕荣辉看着那一根如青葱一般的手指,咽了口唾沫哈哈笑道:“一千两,确实不多,罗姑娘,您是要现银还是要银票?” 青果但笑不语。 吕荣辉还要再问,不想,金莲却是尖声喊道:“六老爷,错了,错了,不是一千两,是一万两!” 屋子里。 除了青果和金莲外,所有人仿佛一瞬间失语了般,谁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嗯哼。”青果轻咳一声,对呆若木鸡的吕荣辉说道:“六老爷,您看您是拿现银还是拿银票?或者干脆你就把金莲领了回去,我那一万两银子也就一笔勾销了?” “噗嗤”一声,青果的话声一落,最先回过神来的韩光华忍俊不禁发出一声轻笑,意识到有失礼貌,他连忙说道:“哎,你们慢慢商量,我出去醒下酒。” 不等青果回应,韩光华大步走了出去,稍倾却是一串压抑的笑声传进了大厅。 吕荣辉的脸这个时候已经如调色盘一样,白里透着青,青里透着紫,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偏偏金莲还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挽着他的胳膊,嗲嗲的喊着“六老爷,好不好嘛……” “好你个大头鬼啊,好!一万两银子,把你的肉片成三千六百片,也卖不了这个价!” 呃! 青果目瞪的看着前一刻还是风流君子后来刻转眼变成薄情小人的吕荣辉,只是还没等她从这惊愕中醒过神来,金莲已经“呸”一声双手叉腰站在那,用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着吕荣辉噼里啪啦的骂了起来。 “放你姥姥的屁,谁他妈的眼珠子就差点掉进姑奶奶这身前二两肉上了?你个穷酸,拿不出钱还装大爷,滚回家找你老娘去吧……” 呃! 青果觉得这要再由着金莲发展下去,就不大好收场了。 当下,连忙唬了脸,训道:“金莲你给我住嘴,还不快向六老爷赔礼道歉。”又回头对气得就差一头倒裁下去的吕荣辉说道:“六老爷,您别气,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您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吕荣辉要是再不明白,这根本就是人家主仆俩合伙演的双簧,他也就白活这几十年了!可知道又怎么样?他还真能拉下身份跟个婊(和谐)子较真?传了出去,被他那些狐朋友狗友知道还不被笑死! “六叔,您喝多了,明月你扶六叔回屋去歇着。”吕明阳说道。 吕明月睃了眼青果,默然起身上前扶了气得手脚都在抖的吕荣辉,半拖半拽的将他扶去了客房。 这边厢,吕荣辉一走,金莲当即一改之前的夜叉行像,低眉垂眼一副做错了事小媳妇的委屈样走到吕明阳跟前,屈膝一福,哽了嗓子说道:“吕公子,奴婢错了,还请吕公子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吕明阳能说什么? 青果所丑话说在前面,自家六叔把丑事做在后面! 他能说什么? 吕明阳苦笑着摆了摆手。 金莲犹疑的朝青果看去,青果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金莲立刻便捂了嘴嘤嘤哭泣着退了下去。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好在这一餐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青果喊了门外的庄婶带了人进来收拾。 不多时,去外面散酒气的韩光华也回来了。 青果让庄婶重新沏了壶热茶上来,又亲自安排了能干的小厮去吕荣辉屋里侍候,然后便跟吕明阳和韩光华告了个辞,去忙自己的事了。 …… 千里之外京都东市长兴坊的宝瓶胡同一座四进的小院内,穿一袭石青色团花纹暗纹的直裰叶羽正同已经及他胸前,眉眼之间与他越来越相像的叶天麟,轻声的说着话。 “好了,你就别杞人忧天了,这偌大的京都就连皇帝都知道你是要娶姵雯的,皇贵妃招姵雯进宫是想让她陪嘉仪公主说说话,你就别乱想了。” 叶天麟拧了拧眉头,摇头说道:“九叔,十一皇子可能没那个心,可是您别忘了,这宫里还有七皇子,九皇子,他们俩也还没有婚配的!” 叶羽看着脸皱得跟桔子似的叶天麟,俊雅的脸上不由便多了一抹好笑的神情,一直微微拢着的眉头,也不由的便舒展开来。 “那要么,我跟你父亲说一声,把你俩的婚事先定下来?” “可是父亲说了,得等您成亲了,才能议我的婚事。”叶天麟很是无力的说道。 “那你就再等上一等,九叔年底不是就要成亲了吗?” 叶羽不说还好,一说,叶天麟便抬头看了他,忿忿的说道:“九叔,说起来,都是您不好,您要是早些成亲,我也就可以把姵雯早些娶回家来了!” 叶羽“……” 叔侄俩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叶羽抬手胡乱的揉了把叶天麟的头,没好气的说道:“臭小子,越长越不可爱,还是小时候乖。” 叶天麟嘿嘿的笑了笑,由着叶羽狠狠的搂搓了他的一把,两个人说笑了一番。 静了静后,叶天麟看向叶羽,“九叔,你让人喊我来,是不是为着罗青果的事?” 叶羽挑眉,轻声道:“这事,你怎么看?” 叶天麟没有急着回答叶羽的话,而是想了想后,才开口斟酌着说道。 “一万两银子,外加今后新买卖的一成红利,这吕家的胃口有些大啊!”顿了顿,他抬头朝叶羽看去,犹疑着说道:“九叔,吕家不知道罗姑娘身后是十一皇子,是睿王爷,吕明阳不可能不可知道吧?” 叶羽给了叶天麟一个赞许的笑,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既然知道,还敢开这个口,九叔,您怕是看错了人了!” “哦,怎么就是我看错了人呢?”叶羽好笑的看向叶天麟。 叶天麟撇了撇嘴角说道:“九叔您不是跟吕明阳和韩光华很要好吗?这种仗着自己爹是个官便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您把他当朋友,您不是看错了人吗?” “天麟,朋友也分很多种。在九叔眼里,吕明阳和九叔在行人司那些同僚是一样的。” 叶天麟眨了眨眼,眉眼间明显有着几分不信任。 叶羽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突然说道。 “天麟,你回头去见一见姵雯,替九叔捎几句话给她。” 叶天麟只一怔过后,便错愕道:“九叔,你是不是想借姵雯的手给宫里递话?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十一皇子来处理?他可是每年拿五成的红利。” 叶羽不由便失笑道:“让十一皇子出面?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叶天麟不解的朝他九叔看去。 叶羽却是笑着与他轻声言语了几句,末了拍了拍叶天麟的肩膀,轻声说道:“记住了?” 叶天麟点头。 “记住了。” “那好,你去吧,九叔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回头空了再去找你。” 叶天麟看了看眼前笑得温和的自家九叔,默了一默后,转身走了出去。 等叶天麟走了,叶羽这才对外面喊了声,“进来吧。” “九爷!” 穿一身灰青色袍子身材修长,目露精光的沧澜走了进来,恭身站到一侧。 叶羽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一封已经写好封好的口的信递了过去,“走军中的路线,三日内,把这信送到青阳镇罗姑娘手上。” “是,九爷。” 沧澜接过信看也不看,抬手塞进了胸口,却是没有转身退下,而是站在那,脸色犹疑的看着叶羽。 “怎么,你有事?” “九爷,鹿山那边传来消息,是有关邵小姐的!” 叶羽挑了挑眉头,“说。” 一刻钟后。 沧澜低眉垂眼走出书房。 而书房里,叶羽仍旧维持着他之前的姿势一动未动,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垂在袖拢里的手却是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这般站了足足约有半个时辰,直到屋外那棵绿叶已经长成铜钱大小,风一吹便“哗哗”作响的树枝上,一只不知名的小鸟轻脆的鸣了两声,屋内的叶羽这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然后便一步一步的走到窗前,狭长深遂的眸子微微眯起,看着树枝间欢快跳跃的小鸟,末了,扯了扯嘴角给了自己一个讥诮的笑。 又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当叶羽身上已经看不出之前的丝豪痕迹时,廊檐下一抹身影急急的朝他这边走了来,站在窗边的叶羽目光微挑,下一瞬间,目光便变了变,然后,拾脚便走了出去。 “九爷,大老爷请您去趟他那里。” 来人是叶家大老爷叶明德的心腹,也是叶府的大总管叶培。 叶羽是知道的若是没有重要的事,大伯父不可能让叶培亲自来请他,随便打发个小厮就行了!当下,也不耽搁,跟着叶培便走。 “培叔,可是出什么事了?” 大总管叶培陪了笑脸说道:“九爷,老爷没说,不过老奴瞧着,老爷似乎脸色不大好!” 叶羽不由便暗暗诧异。 今天大伯父休沐,他昨儿便约了几个同僚,今儿一早便去了城外的小兴国寺踏青赏春,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回来,现在不但提前回来了,还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还找了他来说话!这是出什么事了? 叶培那问不出究竟,叶羽便没再多问,想着等会见了人,自然知晓。 约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两人终于到了叶明德书房一心楼。 “老爷,九爷来了。”叶培紧走几步,在门外报了一声。 屋里响起叶明德急促的声音,“羽哥儿,你快进来。” 叶羽这才不慌不忙的走了进去,但等一进屋,看到屋里的人时,不由便怔了怔,错愕道:“大爷父,出什么事了?” 也不怪叶羽惊愕,屋子里除了他大伯父外,自家兄长也在,不但兄长在,就连大伯父膝下三子,叶豫、叶成、叶敬也都在。 叶明德见了叶羽摆手道:“羽哥儿,你找个位置坐下吧。” 话落,又回头对屋外守着的叶培吩咐道:“阿培,你亲自在门外守着,谁也不许靠近。” “是,老爷。” 叶培果真搬了把小椅子坐在了阶沿下,警惕的盯着四周。 而屋子里。 叶明德看了眼一头雾水朝他看来几人,最后,目光落在叶羽身上,“羽哥儿,最近时常在皇上身边当差的是谁?” 叶羽只一顿之后,当即说道:“最近翰林院的窦大人时常被皇上喊去说话,再有就是都察院的小喻大人。” 叶羽说的小喻大人,是元狩十六年的状元郎喻历辉,他父亲是内阁大学士喻意,人称喻大人,是故喻历辉便得了个小喻大人的称呼。 叶明德狠狠一拍桌子,怒声道:“喻意个老匹夫,总有一日,我要叫他好看。” 叶豫见父亲发这么大发,骇了一跳,连忙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喻大人他哪里得罪你了?” “是啊,爹,您这是怎么了?您不是跟佟大人他们去游小兴国寺了吗?是不是遇上喻大人了,他惹您老不高兴了?”叶成也问道。 叶敬虽然没问话,但看着叶明德的目光,却也是如此作想。 叶明德看着一脸茫然的三子,心头顿时百般不是滋味。 自己膝下三子,资质平平,到如今也不过是在他的萌庇下混碗饭吃,一旦自己倒下这个家的破落,只是时间的问题! “大伯父,”叶楠开口了,他与叶羽极为肖似的眸子看向叶明德,斟酌着问道:“可是小喻大人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 叶羽之兄,叶楠同在国子监为官,只叶明德是仅次于是祭酒的司业,是从四品官,而叶楠则是在国子监之下的国子学任助教,官位仅是六品。 可别小看了这六品官,叶楠这个六品官打交道的却都是些牛叉叉的人。国子监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贵族学院,来这里读书的,随便拎个人出来,家里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佬,换句话说国子监那就是官二代集中营。 叶楠本身学问好,出身又好,祖上三代都是国子监祭酒,是杠杠的书香名弟啊!再加之他不但长得文质彬彬为人又谦和有礼,年岁又不大,可以说国子监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当然,敌方陈营除外! 叶明德看着一问话,就问到点子上的叶楠,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今天佟大人跟我说,有人在皇上跟前挑拨是非,说羽哥儿这一甲探花之名,是伯父我泄了试题,他才得的。” 叶楠闻言挑了挑眉,朝身侧的叶羽看去,稍倾,温文一笑,轻声说道:“阿九,你怎么看?” 叶羽听到叶楠的那声阿九,狠狠的拧了拧眉头,但也知眼下,不是计较这个时候的。想了想,他朝叶明德看去,“伯父就是为这个才生气的?” “哎呀,当然是为这个了。”叶豫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叶羽,“羽哥儿,这不但是要败坏你的名声,便是连爹的名声也要败坏,爹不生气才怪!” 叶明德很是无奈的看了眼自家气鼓鼓的嫡长子一眼,压下心头的烦燥,对叶羽说道:“羽哥儿,你是什么意思?” 叶羽想了想,轻声说道:“喻大人与伯父你本没有什么利益瓜葛,照理说,他不用让小喻大人做这小人行径。” 叶明德点头,示意叶羽继续往下说。 叶羽垂眸,看着地上青石砖面上一只正探头探脑的蚂蚁,冷冷说道:“满朝谁不知道这喻大人跟都察院御史,段大人不但是儿女亲家,还是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阿九,你是说,这喻大人也好,小喻大人也好,其实都是段远坤指使的?”叶楠看向叶羽。 叶羽点了点头,抬头朝叶明德看去,“伯父,您怎么看?” 叶明德哼了哼,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可是为什么?”叶豫不解的看了他爹,“父亲,您跟段大人他并没有什么过节啊?” 叶明德看了看同样一脸不解的叶成和叶敬,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转身在书案后的椅子里坐了下来,对叶楠说道:“楠哥儿,你跟你大哥、二哥还有三哥把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叶楠笑了笑,恭声应了声“是”,便回头对三人笑道:“这事,其实是当年爷爷那会结下的仇!” “爷爷结下的仇?”叶豫三兄弟齐齐失声道:“楠哥儿,你是说这姓段的还记恨着,爷爷那会子不肯让他进国子监读书的事?” 叶楠笑着点了点头。 叶豫不由气道:“这个人,怎么这么小鸡肚肠呢?爷爷那会子又不是说不让他一人进国子监跟他同一批想要捐学的,不是一个都没进吗?再说了,都这么多年了,他官也当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好记恨的!” 仍旧一头雾水的叶成和叶敬一脸茫然的问道:“哥,这是怎么一说,爷爷当年为什么不让段远坤入国子监啊!” 叶豫便给两个弟弟细细解释起来。 原来当年先帝爷还在世时,因为穷兵黩武一心想要攻下北方的大宛国,使得国库空虚,入不敷出,于是便有朝中的大臣给先帝爷出了个主意。 就是利用时人都想入国子监读书,明码标价,谁能拿出规定的银钱,就让他进国子临求学,一时间大宣国内那些有钱人潮水般向京都涌来,其间自然也包含寒门子弟。必竟,国子监那可是最高学府,进了这里面,等于就是半个官了! 时任国子监祭酒的叶老太爷自然不肯,联合了一批清流官员据理力争,甚至不惜死谏,又加之当时的贤贞皇后帮着劝说,总算是说动了先帝爷,别什么阿猫阿狗只要有钱就能放进来,有钱,也得考一考,考上了,进能进。 段远坤当时是卖了家中三年的存粮来的京都,只可惜,首轮便被刷了下来,而这其间许多富人家资质好的孩子却通过考试,如愿进了国子监。 一时间京都便满是流言,说是叶老太爷收了人家的贿赂,这才把穷人刷下了,富人给留住了!更巧的是,在来年的春闱中段远坤一举拿下了一甲榜首的好成绩。从此出人头地!当然,这仇也就结下了! 缘源讲完,一时间,屋里的人齐齐都没了声音。 叶楠和叶羽到还好,在他们来说,这事早就了然于心,意外的只是,段元坤在这个时候发难,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叶豫和叶成、叶敬三兄弟却是心有忡忡的看着自家父亲,一脸戚戚的说道:“爹,那可怎么办?这段元坤现在可是都察院御史,皇上的宠臣,万一他真要成心对付我们家,那我们……” 叶明德挑了惶恐不安的兄弟三人一眼,稍倾,抬手搂了眉头,回头对叶羽说道:“羽哥儿,睿王爷那,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 叶羽想了想,摇头。 默了默,朝叶明德看去,问道:“伯父是觉得段远坤真正的目标其实不是叶家,而是睿王爷?” 叶明德点了点头,点过头后却是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叶羽。照说,像他们这种做学问的,是没必要在朝中站队的,更不能在皇储间站队,可是……叶明德叹了口气。 一直没出声的叶楠这个时候却是缓缓开口说道:“前些日子听勤国公世子说直,皇上好像病了,当时连皇后娘娘都没认出来。” 勤国公世子爷在宫里金吾卫当值,负责皇帝的禁卫军,专职保护皇上皇后娘娘的安危,他说出来的话,肯定是做不了假的! “当年二皇子夭折,太子和三皇子谋逆,若是皇帝立长不立幼,这皇位就应该是四皇子恭王爷的。可四皇子生母出身卑微,当年又狠狠的得罪了皇后娘娘。”叶明德手敲着桌子,缓缓说道:“睿王爷出身上到是够了,可惜却是输在一个幼字上,这两人到底鹿死谁手,还当真难说!” “那爹,我们家是站在恭王爷那边,还是站在睿王爷这边的?”叶成问道。 “二哥,我们家应该是睿王爷这一边的。”叶羽笑了说道。 叶成闻言不由便皱了眉头,想了良久后才犹疑着说道:“那就是说段远坤他是站在恭王爷那一派的了?所以,他才是打算慢慢动手,清除睿王爷的人了?” 叶明德很是老怀兴慰了一把,三个儿子里,总算是有一个开窍了点的了! “应该是这样。”叶羽接了叶成的话,轻声说道:“皇上是个极重规矩的人,但他老人家同时又是一代能君,他自是希望他的江山能千秋万代,恭王爷虽占了长,但为人却是软糯了些,虽能成为仁君,但却容易被朝臣把持。这不是皇上愿意到的。” “睿王爷虽幼,但心性和魄力却是非恭王爷能及,若是由他继承了皇位,二十年后,大宣必将迎来一个盛世皇朝!” “皇上在犹豫,恰巧他前些日子又病了,这样的话,恭王爷那边怕是便有些急了,想要先试试看,公候将相的不好动,我们家这一屋子穷教书的就成了他投石问路的石子!” 叶明德赞许的点了点头。 “没错,正是羽哥儿说的这个理。” “那,父亲,我们怎么办?” 叶明德朝叶羽兄弟俩看去,“楠哥儿,羽哥儿,你们有什么主意?” 叶楠想了想,说道:“或者我们可以找找宫里的人,打听打听,看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我们再作打算。” “羽哥儿,你呢?”叶明德明叶羽看去,“你是个什么想法?” “我么?”叶羽笑了笑,看向叶明德说道:“伯父,依着我的意思,我想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 “为什么?”叶豫不解的问道:“我们什么都不做,万一皇上他误信谗言……” 叶羽笑了笑,轻声说道:“前些日子皇上发病时,我们有谁知道皇上病了?” 屋里人齐齐摇头。 叶羽便接着说道:“皇上是病了,可皇上不是糊涂了,有些事,知道也要当作不知道。段远坤把我们当成了问路的石子,我们又人曾不可以将他当成试刀石?” “羽哥儿,我……我怎么没听明白,你这说了半天是什么意思啊?”叶敬一脸茫然的说道:“我们拿段远坤试的什么刀啊?” 叶明德是在叶羽开口时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当下已经是万分赞成了他的话。而叶楠也只是一个转念间,便明白过来,只可惜苦了叶豫、叶成、叶敬三兄弟,叶成还好,试懂非懂,叶豫和叶敬却是如坠云里雾里。 “三哥,其实我的意思和段元坤是同一个意思,他拿我们试皇上,看皇上到底是真糊涂了还是假糊涂了,而我们也同样拿段元坤试皇上,只不过我们试的不是皇上的糊涂,而是皇上的龙体。” “龙体?”叶敬看向叶羽。 叶羽点头,“若是皇上真的不行了,段元坤这一试,皇上势必会有所动作,我们便好早做筹谋。可若是皇上身子依然渐朗,你说他会允许有人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便窥视他的江山吗?” “当然不会允许了!”叶敬大声说道。 叶羽笑道:“所以,我说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叶敬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不仅是他,便是叶豫和叶成也被叶羽这番话给点拨清醒。 叶明德最后拍板道:“好,就依着羽哥儿的意思办。” 话落,又不忘叮嘱几人,让他们好好约束府中下人,这些日子不要在外惹事生非。几人,自是一一应下。 约又说了一盏茶的功夫,叶明德挥手让自己的三子各自退了下去,去忙他们各自的事。又喊了叶培进来,让他重新沏了茶端了几道点心进来。 叶羽便知道,他这伯父怕是还有话说,虽心下片刻也不想再坐,但还是耐着性子陪了叶明德轻声的说道起来。 “楠哥儿,羽哥儿,以后这个家就要靠你们兄弟俩撑起来了,你大哥他们……”叶明德沉沉叹了口气,眉宇间,是难掩的失意和无奈。 原本还想着儿子资质平平,便好好教导孙子,想起自家那几个资质同样平平的孙子,叶明德脸上的皮能皱成了老松树! “大伯,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还分彼此。”叶楠温文一笑,端了茶壶替叶明德续了杯茶,轻声说道:“大哥、二哥还有三哥性子谨慎敦厚,您不用替他们担心!” 叶明德摇了摇头,脸上满满的都是无奈至极的苦笑。 说好听点是性谨敦厚,说难听点便是木讷愚钝,可就算是这样,他又能怎么样呢?目光落在如珠玉在侧的叶楠和叶羽身上,叶明德只能欣慰的想着,看在他教导他兄弟二人一场的份上,即便是他不在了,他兄弟二人也必不会亏待了自家三子! “羽儿,年底你就要成亲了,福顺公主那边有没有派人去递个消息?”叶明德忽然问道。 叶羽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稍倾,就着茶盏抿了抿,摇头道:“没有。” “还是让人去说一声吧,必竟公主她待你不薄!” 叶羽点了点头,“别人去也不合适,我看,还是找个时间,我亲自去一趟吧。” 叶明德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这事也不急,你还是先注意着恭王爷和段远坤那边的动静吧!” “伯父放心,我会的。”叶羽说道。 伯侄几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直到外面叶培说起有客来访,叶明德才放了叶楠和叶羽兄弟二人离去。 离了一心楼,叶楠忽的抬头看了眼叶羽,轻声问道:“你这一直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 叶羽一怔,稍倾,翘了唇角说道:“没什么事啊?我这不是担心段远坤那条疯狗吗。” 叶楠笑了笑,淡淡道:“虽然皇上是偏信了他一些,但也不是真就那么难对付,他做都察御使这些年,可是吃得膘肥腰壮的,只要稍微用点手段,九族灭不了,满门还是不在话下的!” “嗯,可是眼下不是不方便动手嘛!”叶羽说道。 叶楠不由便愣了愣,续而笑着摇了摇头。 等又走了一道,拐过一个月洞门,叶楠忽然问道:“听天麟说,那个罗青果惹上麻烦了?” 这回换叶羽怔了怔。 “你也知道了?” 叶楠失笑摇头:“天麟都快在我耳边把老茧给念出来了,我能不知道吗?说吧,又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被人陷害了。” 叶楠闻言,脚下步子一顿,回头朝叶羽看去,“青州府还有人敢陷害她?” 叶羽笑了笑,“她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夜叉,怎么就没人敢陷害她?” “不是,她可是十一皇子的人!” “哎,哥,你这话说得可真难听。”叶羽蹙眉道:“什么叫她是十一皇子的人啊?她明明就只是个生意人!” “你别给我打岔,你知道我的意思……” 只是没等叶楠再多说,叶羽已经摆手,大步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哥,我有事,我先走了。” 留下叶楠站在原地,摇头道:“你啊你,那丫头跟你什么关系啊,值当你这么护着她。当年,福她也没……” 话没说完,叶楠自己一惊,愣在那半天没了反应。 ☆、19克妻 “九爷的意思是,一万两银子既然答应了,那就给,至于那一成的红利……”青果想起叶羽那说出来能气死个人的说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果儿,你到是把话说清完了再笑啊!” 罗小将急声催道。 青果点了点头,对罗小将说道:“九爷说,既然吕家那么缺银子,那就让我们每年孝敬一百两好了。” “一百两!”罗小将瞪圆了眼睛朝青果看,“九爷,他不是开玩笑吧?” “是啊,果儿。”林氏跟着说道:“要真照了九爷的意思这样做,万一惹恼了吕家,我们怎么办?” 青果摇头。 她相信,即然叶羽敢让他这样跟吕家说,肯定就是有了万全的准备,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能真这样干!否则真就是跟吕家结仇了。 叶羽或许可以不将吕家放在眼里,但是她不能! “果儿,你摇头是什么意思?”罗小将不解的看向青果,“还是九爷有别的意思?” “九爷可能有别的意思,但是我们肯定不能真这样干。”青果沉吟着说道。 罗小将看向青果,“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找个机会,跟吕公子谈谈吧,看看他什么意思。” 林氏和罗小将点了点头,这事,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只能看青果怎么做。 “对了,哥,这几天一直也没找到机会问你,严玖那边,他怎么说?”青果问道。 “噢,他说这次的事只要能平息,今后你有差遣,他刀山火海眉头都不会皱下!” 青果笑了笑。 稍倾,笑意一敛,抬头看向罗小将,“哥,你觉得严玖这人怎么样?能信吗?” 罗小将没有立刻回答青果的话,而是想了想后,才说道:“我也不是很说得上,但看他下面的那些兄弟都很服他,我离开严家后,又打听了下,都说他为人仗义,是个汉子!” 青果点头。 “行,那就让他欠下咱们这个人情,等机会合适的时候讨回来就是。” “嗯,”罗小将听得点头,对青果说道:“我还跟九爷说了段元秀有帮手的事,九爷说他一定会好好查查,有消息就让人来通知我们,我们一个交待。” 这件事,到不是青果不信任严玖,而是段元秀已死,就算是有内应,怕是死无对证了!想来,以严玖这种草莽出身,也别指望他真的能给一个交待!这事,青果打算暂时放在一边,她现在首先要紧的是把吕家的事了了,这眼瞅着青萍和文书琦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 “姐的嫁妆都准的怎么样了?”青果看了林氏问道。 林氏点头说道:“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是看你这边事情什么时候能了。” 青果点头,起身道:“行,那我先回园子去,跟吕公子那边谈好了,我会让庄婶来送话。” “哎,果儿,要不吃了话再走吧。”林氏起身,对青果说道:“你这都多久没来,我们一家人也好些日子没吃个团圆饭了。” 青果看了看外面渐沉的天色,苦笑道:“等这事了了再说吧,吃饭有的是时间。” 林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罗小将扯了一把,她到了嘴边的话便变成了,“那娘送你出去。” 青果点头,由着林氏和罗小将将她送出食为天。 等到了园子,照例,庄婶候在了园子外,见着青果便迎了上来。 “太太和大姑娘、小公子都还好吧?”庄婶照例先问了林氏和罗小将等人。 青果笑了道:“嗯,都挺好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园子里面走。 “今天金莲没跟六老爷吵吧?” 自打那天金莲跟吕荣辉干了一架,之后的每一天,这两人就别见面,见上了就得掐。当然,掐的程度上升了,嘴里也已经从问候双方的父母上升到了问候老祖宗! 青果也不管,反正园子现在接不了客,做不了生意,冷清不行,有这两人掐掐,也挺热闹的。再说了,有金莲,还能分散了吕荣辉的注意力,省得他没事就想堵了她问答案。 “嗯,吵了,您回来之前还在吵。” 呵! 青果嗤笑一声,回头对庄婶说道:“天天吵也不嫌累?” 庄婶撇了撇嘴,一脸讥诮的说道:“六老爷借着酒劲闯了金莲的屋子,被金莲一桶洗澡水给泼了透身湿,这会子正在屋里让小厮打热水,洗澡呢!” 青果摇头,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吕荣辉就是个色中恶鬼,别看他天天把个金莲说得一文不值,其实心里稀罕着呢! 这么想着,青果也担心金莲吃亏,便对庄婶说道:“你找个机灵的小厮让他盯着六老爷,别让他真得逞了,到时不只是金莲,就是我们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嗯,老奴省得,早就让人盯着六老爷了。” 青果闻言,脚下一顿回头对庄婶说道:“婶,好在有你,不然,我真心得累死!” “姑娘不嫌老奴粗手笨脚的就好!”庄婶笑了说道,末了,又问道:“九爷来信怎么说?” 青果把叶羽的意思同庄婶说了一遍,然后摇头叹道:“我也知道,九爷他就没把吕家放在眼里,可是,他可以那样说那样干,我哪里敢啊!” 庄婶点了点头,“那姑娘,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想先找吕公子谈谈。”青果说道。 “嗯,这样也好。” 青果又问道:“韩公子在吕公子屋里?” “没有。”庄婶摇头,“韩公子喊了彩莲和红莲两个去了河边。” “去河边?”青果错愕的看了庄婶,“去河边做什么?” 庄婶摇头,她只要这园子里金莲也好,红莲、彩莲也罢,都老老实实的别惹出乱子就行!至于,是金莲跟六老爷的虑恋情深还是红莲、彩莲和韩光华的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她都可以视而不见! 青果也没继续往下问,而是对庄婶说道:“庄婶,你去看看,要是大公子屋里没别人,那我就这个时候去跟他谈谈吧。” 庄婶应了一声,去寻了吕明阳,青果则是半道拐去了河边看看。 青果才走几步,耳边便响起筝筝的琴音,她侧耳听了听,似是从河边的方向传来,想了想,青果便没继续往前走,而是转身打算去找金莲叮嘱她几句。不想,才一转身,便对上一道幽幽暗暗的目光。 “明月公子?” 吕明月站在她身前三步开外,正拧了眉头,脸色阴郁的看着她。 青果一惊之后,便回过神来,她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笑,轻声道:“真巧。” 吕明月摇了摇头,目光不离青果,“不巧,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青果想了想,问道:“明月公子有事?” 吕明月没有回答青果的话,而是用那双曾经漆黑明亮如宝石,此刻虽仍旧漆黑但却好似蒙了层轻纱的眸子,幽幽静静的看着青果。 见吕明月不说话,青果便也不吱声,脸上始终维持着一个不亲近亦不疏离的笑。 良久。 久到青果觉得她翘起的唇角僵得她再难坚持一秒时,吕明月却是突然间便背过了身子,留给青果的是他挺拔但却萧瑟的背影。 青果吁了口气,连忙趁着这时间,活动了下僵硬的脸。 “罗青果,你是不是看上韩光宇了?” 青果正活动着的脸,顿时便僵在了那,她错愕的看向吕明月,好半响才说道:“明月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我说的意思,你是不是看上韩光宇了!”吕明月霍然转身,目光泛红的盯着青果。 青果才要打算扯扯嘴角,给个笑脸,不想吕明月却像见鬼似的大声吼道:“不许笑,听到没有,罗青果,我不要看见你那嘲讽的笑。” 呃! 青果觉得她真心冤枉,她哪里嘲讽人了?她明明表现的很客气,很有礼好不好! 不过,既然吕明月不想看见她笑,那她还是不笑的好了。跟一个青春叛逆期且受了创伤的孩子对着干,肯定是没好结果的。 吕明月见青果虽然没有笑,但头却低了下去,一时气结,想也不想,拾脚便冲了过去。 “吕明月,你想干什么?” 青果见吕明月朝她冲了过来,不由自主的便往后退了一大步,一脸惊恐的看着停在一步开外,鼻翼正急剧扩张收缩的吕明月。 “你怕我?” 青果怔了怔,心道:少爷,您这样一副神经病发作的样子,谁见了不怕啊! 只是,嘴里却说道:“没……没有,我干嘛怕你啊。” “你撒谎!”吕明月指了青果,怒声道:“你还说你不怕我,你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你!” 呃,好吧! 青果吸了口气,目光一垂,正欲开口,不想吕明月却是对着她又吼了一声嗓子。 “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好吧,这要求不难做到! 青果抬头,习惯性的想要绽起一个笑脸,但在对上吕明月就快喷火的眼睛,她适时的敛了那抹笑意,默了一默,斟酌着说道:“明月公子……” “叫我吕明月,或者……”吕明月扯了嘴角给了自己一个自嘲的笑,轻声说道:“叫我明月也可以。” 青果点了点头,咳了咳,清了清喉咙后,她轻声说道:“明月,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做朋友?”吕明月呵呵一笑,没好气的说道:“然后,让我看着你跟韩光宇做夫妻?呸,我告诉你,想都别想,韩家早就给他定亲了,你死了那条心吧!” 定亲?! 青果一怔过后,便明白过来。 笑了问道:“是跟你妹妹,吕明锦,吕姑娘吗?” 吕明月哼了哼,虽然没承认但却也没否认。 青果又道:“哎,那改天见了,我可得恭喜他一声。” “你不伤心?”吕明月冷冷的挑了青果一眼,问道。 青果好笑道的:“这是一件喜事啊,我为什么要伤心?” “对别人来说是一件喜事,可对你来说……” “也是一件喜事!”青果打断吕明月的话,一脸真诚的说道:“明月,在我心里,你和光宇是一样的,你们都是我的朋友……”眼见吕明月眉头微蹙,青果连忙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我知道,我身份低微,是不配跟你们交朋友的!” “哼,”吕明月没好气的说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青果嘻嘻笑道:“嗯,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可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你来我往间,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吕明月不再像只炸了毛的猫,青果便陪着小心,尽量的顺着他的意思说话,只是原则不变,做朋友可以,做夫妻,不行! “为什么呢?”吕明月不解的看着青果,“只是一个名份而已啊!就算今后我娶了别人,有我护着你,你怕什么呢?或者,我使点手段,干脆就让她变成一座牌位,这样,你只需逢年过节给她上几柱香就行了!” “那吕家就不会再给你娶亲了?”青果好笑的问道:“你还能娶一个杀一个?” 吕明月头一昂,眸子一历,怒道:“她们敢嫁,我就敢杀!” 青果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眼,见不远处有一块用来作装饰的山石,她拾脚走了过去,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然后对跟在她身后的吕明月指了指身侧的位置。 “明月,我们坐下说吧。” 吕明月默了默,挑了个离青果不算太近的位置给坐了,然后目光便怔怔的盯着远方看,谁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想的是什么。 琴声时断时续的响起,期间还夹杂着红莲和彩莲隐隐约约的笑声。 青果眯了眼,半响,侧首对吕明月说道:“明月,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觉得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他们会允许我还活着吗?” “我可以带着你离开吕家,我会发奋求学,考取功名,只要我不再依靠他们,他们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真的吗?”青果回头,目光含笑的看着吕明月,轻声说道:“如果你能保证,你一定能考取功名脱离你的父母和家族,并且他们永远都不能伤害我以及我的子女们,那好,明月,我给你做妾!但是……” 随着青果的话锋一转,吕明月目光同样一紧,看了青果说道:“什么?” 青果笑了笑,说道:“但是,如果我做了你的妾,你却做不到你说的那样,而你的家人最终还是伤害了我,伤害了我的子女……明月,你要相信我,我肯定会让整个吕氏一族替我陪葬!” 话落,青果目光清湛的看着吕明月,等着吕明月开口。 对上她清湛如水的眸子,吕明月那句到了嘴边的“我保证”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 渐渐的吕明月额头上生起密密的汗珠,与青果对视的眼睛也渐渐的变得不再那样坚定和愤然。 青果扯了扯嘴角,正欲开口,却在眼角的余光处觑到远远站着的庄婶时,她改变了主意。 “明月,男女之事虽说最好不过是两情相悦!但门当户对却也是犹为重要,得不到家人认可和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吕明月这个时候已经不知道他能说什么了! 她给了他机会,答应他,可以做妾!可是,他却不敢说“好,我保证你永远都不会受伤害”这样的话。 “天气挺好的,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你逛了。”青果站了起来,施了一礼,这才转身朝候在远处的庄婶走去。 身后,吕明月怔怔的看着青果那挺直的犹如翠竹的背影,耳边是她淡淡柔柔的话语“明月,男女之事虽说最好不过是两情相悦!但门当户对却也是犹为重要,得不到家人认可和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真的是这样吗? 是因为他们不合适,她才拒绝了他!而不是因为他不够好,她才不要他! 走过一处拐角时,青果才停了步子,慢慢的回转身朝身后那个模糊的身影看去。眉目间满满的是说不出来的复杂的情绪。 “姑娘,您这是……”庄婶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庄婶,我真怕我将来会后悔!” 庄婶怔了怔,顺着青果的目光看了过去,稍倾,沉声道:“明月公子是个好人,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她没说,但青果却知道。 “算了,我们走吧。” 就算是再可惜,又能如何呢?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谁也强求不来! 又走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能看到吕明阳客房院子里的那株西府海棠时,青果回头对庄婶说道:“等会我进了屋,你把侍候的人都遣走,你亲自在门口守了。” “是,姑娘。” 青果拾了裙摆,紧走几步,待进了小院,离房门还有些距离时,她略提了声音问道。 “吕公子,我是罗青果,找您有些事,可以进来吗?” 几乎是青果的话声才落,屋子里便响起吕明阳的声音。 “进来吧,罗姑娘。” 青果使了个眼色给庄婶,这才拾脚上前,推了虚掩的门进了屋。 照例先进行一番礼仪问候。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吕明阳笑着道:“嗯,好了很多,谢谢罗姑娘。” 青果笑了笑,摇头道:“吕公子客气了。” 说着,在吕明阳床畔三尺处的一把官帽椅坐了下来,笑盈盈的问道:“吕公子,下人侍候的还尽心吧?” “挺好的。”吕明阳点头,同样含笑看了青果,稍倾,略略翘了唇角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说是找我有事?让我猜猜看,可是十一皇子那有消息了?” 青果笑着点了点头。 吕明阳略略挑了眉梢,唇角翘起一抹好奇的弧度,呵呵笑道:“罗姑娘,这事,你好像应该找我六叔谈吧?” 青果再次笑着点了点头。 吕明阳见了她这表情,不由便敛了脸上的笑,若有所思的看着青果。 青果也没让吕明月多想,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来意。 “没错,照理这事,应该是找六老爷谈,但我还是想先跟您沟通一下。完了,再去找六老爷!” 吕明阳的脸上虽还有着淡淡的笑,但那笑意却已是不达眼底。 “罗姑娘想跟我沟通什么?” 青果笑着自袖笼里抽出才收到的叶羽自京都寄来的信,递了过去。 吕明阳垂眸,看着青果手里的信封,信封上的字清秀俊逸像极了它的主人。 “罗姑娘,这是……” 吕明阳挑眉朝青果看去,仅管心里隐隐有不好的猜想,但脸上的神色却是未变。 “吕公子何不看一看呢?”青果垂眸,同样脸上维持着一抹笑,轻声说道:“我很为难,想请吕公子能指点一二!” 为难?! 吕明阳狐疑着接过了青果手里的信,拿出里面的信纸,垂眸看去。 稍倾,他手一僵,信纸自他手中滑落,掉在床榻上,他却浑然未觉,只是怔怔的看着那飘在床榻上的纸,目光对上那龙飞凤舞似金钩铁划的“一百两”三字时,似是被刺痛般猛的闭了半。 原来是这样吗? 他自以为算无遗策,但在别人的眼里却不过是一场跳梁小丑的闹剧! 吕明月脸色倾刻间白了白,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他轻垂的眼睫下,眸子好似躺避强光般急剧的收缩着。 青果没有吱声,也没有去看吕明阳的反应,她只是垂了眸子看着自己叠放在身前的双手,觉得手指甲好像又长长了,回头得让庄婶帮着剪剪。 说起来,在这个异世,她可以习惯没有抽水马桶,也可以习惯没有卫生棉,可是她却不习惯拿个大指刀剪指甲,总觉得一剪刀下去,怕是半根手指都要没了! “罗姑娘……” 耳边响起吕明阳飘飘缈缈好似九天云外传来的声音。 青果抬头,目光清明的看着吕明阳。 吕明阳想要扯起一抹笑脸,却发觉脸上的肌肉僵硬的根本扯不动!一试之后,他干脆也不为难自己了,身子往后重重的一靠,哑了嗓子问道:“罗姑娘,您是什么意思?” 青果垂眸,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九爷那发了话,我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思,但是,我可以每年送一千两的银子给少奶奶买买脂粉,吕公子您意下如何?” 五万两成了一万两,一成的红利变成了一年一千两银子的脂粉钱! 吕明阳生生的觉得自己犯了人生当中最不可原谅的一个错!也是他人生中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不,不用了。”吕明阳摇头道:“原本,这件事,罗姑娘也是受害者,你肯拿出一万两银子已经是仁至义尽,这一成红利之事,本就不应该。” 青果还欲再说,但吕明阳却是表现的不容置疑,青果便也只好默认了他的意思。 默了一默,青果轻声问道:“六老爷那……” “我来跟他说。”吕明阳说道。 青果点头。 目光不经意间对上吕明阳略显僵硬的脸时,青果暗暗的叹了口气,有心想解释几句,却又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 干脆便什么都不说,于是,屋子里便慢慢的静了下来,直至落什可闻,直至听到彼此砰砰的心跳声。 最终还是吕明阳打破了这份沉静。 “罗姑娘,麻烦你让人去请了我六叔。” “好。” 青果二话不说,当即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对守在外面的庄婶说道:“庄婶,你去趟六老爷那,便说吕公子有事与他商议,请他来一趟。” “是,姑娘。” 庄婶退了下去。 青果没有回身,而是目光微抬,落在了了屋脊上密如鱼麟被太阳的余辉映得一片微红的黛瓦上。脑海里,回荡着叶羽当日铿锵有力的话。 “罗姑娘,我送你一句话,任何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它都不堪一击!” 九爷,你是在用你的方式告诉我,人,只有站在了高处,才能不被人欺不被人凌吗? 青果站在那,目光里却再不是眼前看到的一切,而是那如清风郎月般眣丽的面孔。 床榻上的吕明阳亦怔怔的看着站在门槛那的青果。 落日的余辉在青果的身上洒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的余晕,风微微吹起,碎落在耳边的发调皮的四处飘动着,这样瘦弱单薄的好似一阵风都能吹去的身影,却总是能在关健处,让人眼前一亮! 她和叶羽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真的只是看到的那样简单吗? 耳边隐隐的响起吕荣辉高亢的尖利的不恼的喝斥声。 “我说,这都第几天了?罗青果她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觉得只要她不现面,这事就能这样了了?” “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我已经写信回去了,要是罗青果她敢拒绝我的条件,我哥哥他就会上书皇上,告十一皇子结党营私草结人命……” 青果看了眼远远朝这边走来的吕荣辉,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吕公子,六老爷来了,我还是回避下吧。” “好!” 青果转身,屈膝福了一福,然后走上另一条相反的道,避了开去。 这边厢,不多时,庄婶便带着吕荣辉到了跟前。 吕荣辉走上门前的台阶时,突的脚步一顿,指了远处青果隐隐的身影对庄婶说道:“那是不是罗青果?去,你去把她喊过来。什么意思这是?见了我来了,还躲起来了!” 庄婶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六老爷,我这眼神不大好,看不到你指的是什么。” “你……” 吕荣辉才要发作,却在这时,响起屋里吕明阳的声音。 “六叔,是您吗?来了,就快进来吧。” “哎,明阳,是我,我跟你说啊……”吕荣辉一边叨叨着一边进了屋。一进屋,对上吕明阳的脸时,他不由惊了惊,然后失声问道:“明阳,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吕明阳笑了笑,摇头道:“没事。” 话落,抬头候在门外的庄婶说道:“我这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是,公子。” 庄婶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庄婶一走,吕荣辉当即便嚷嚷道:“明阳,这都第几天了,罗青果那死丫头连个面都不露,我说,她是不是打算耍赖啊,你可得赶紧拿个主意出来,要不,我……” “她刚才来过我这了。”吕明阳突然道。 吕荣辉一怔。 “你说什么?” “我说罗青果刚才来过我这,就在你来之前,才走的。” 吕荣辉看了看脸色难看的吕明阳,这一看,便看到了床榻上吕明阳一侧的信纸,“十一皇子那边回信了?” 说着,伸手便去捡床榻上的那封信,但却被吕明阳眼疾手快的给把那页信纸抽走了。吕荣辉一怔,然后不解的朝吕明阳看去。 吕明阳将手里的信按着原有的痕迹一下一下的折好后,这才抬头对怔愣不解的吕荣辉说道:“六叔,拿到一万两银子,回家去吧。” “噢!”吕荣辉点头道:“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你爹已经请好了大夫在家里候着,就等你回去。” 吕明阳笑了笑,然后点头道:“好,那你选个日子,我们走吧。” 吕荣辉点头,转身便要出去选日子,走了一步,却是恍然回神,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盯了吕明阳问道:“那一成红利的事,十一皇子同意了?” “没有。”吕明阳摇头。 “没有!”吕荣辉猛的转身走上前,怒声道:“没有,我们走什么人?就这样回去,我们的脸还往哪里搁?” 吕明阳抬头朝吕荣辉看去。 狭长深遂的眸里,冷光好似千年的寒冰一样,咝咝的冒着寒气,直把个吕荣辉吓得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等想到自己是长辈时,正想摆谱时,吕明阳却已经撇开了目光。 “六叔,脸面重要还是爹的前程重要?” “你这是什么意思?”吕荣辉怒道:“这跟你爹的前程又扯上了什么关系?” 话落,却是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十一皇子拒绝了?” 吕明阳默了默,稍倾,轻声说道:“十一皇子是什么态度我不知道,但是九爷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了。” “九爷?”吕荣辉顿了顿,然后问道:“你是指叶家的老九,叶羽?” “除了他,谁还配得上我叫一声爷?”吕明阳淡淡的挑了眼自家六叔。 吕荣辉却是越发的不明白了,他咽了口口水,不解的说道:“我说明阳,这跟叶羽有什么关系?他的态度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吕明阳嗤笑一声,末了,淡淡道:“我也不知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可是,他现在摆出了态度,我却不得不遵照他的意思来办。” “为什么!” “因为他身后是叶家,因为他是睿王爷的人,因为睿王爷将是那个最有希望荣凳大宝的人。”吕明阳一字一句说道。 “明阳,你可别忘了,睿王爷还有个兄长,名义上恭王爷才是那个名正言顺的人!” 吕明阳抬头看了吕荣辉,“六叔的意思是让爹倒戈相向,投靠恭王爷?” “为什么不可以?”吕荣辉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当初之所以选择睿王爷,是因为相信睿王爷能给我们想要的,既然现在不但得不到我们想要的,反而还要处处受制,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另择良木而栖?” 另择良木而栖吗? 吕明阳怔怔的看着他六叔的脸。 只是,这念头才在脑海一闪而过,下一刻便被他全盘否定。 “不必多说了,六叔,我已经决定了,你去选个日子,我们回家吧。” “不行!”吕荣辉反对道:“就这样回去,我不甘心,我也没脸。” “那你想怎样?” “我要砸了这人间天上,还有食为天!”吕荣辉咬牙切齿的说道。 当日离开青州府时,他曾在他那些狐朋狗友面前夸下海口,说他这次回去,一定是盆满钵满,可现在到好,就是一万两银子,给他塞牙缝,他都觉得不够啊!这口气叫他怎么咽得下。 吕明阳听他六叔说要砸了这园子和食为天,先是怔了怔,但很快他便醒过神来,嗤笑道:“六叔,我知道祖母她老人家偏疼你,可要是吕家有灭家之祸时,不知道祖母是会选你还是会选吕家!” 砸园子? 吕明阳真心想问问自家六叔,你除了吃喝玩乐你还会些什么? 砸了这园子,不用十一皇子去告状,今上第一个便会将他爹一撸到底,吕家满门不落得个抄家灭斩,那也是流放三千里! 皇子的脸你都打敢,那皇上在你眼里还算是什么? 吕明阳最后已经是懒得理会爆跳如雷将青果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的吕荣辉,而是提了声音喊了外面侍候的小厮,让人去把吕明月找回来,商量回家的事。 等日子定在三天后,吕明阳对吕明月说道:“你去跟罗姑娘说一声吧。” 吕明月点了点头,起身便要往外走。 “明月。” 吕明月身子一顿,回头朝吕明阳看去,“哥,你还有事?” “罗姑娘那,你……” 吕明月垂了头,“哥,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的,我跟她不合适!” 呃! 吕明阳看着突然间就明白过来的吕明月,觉得这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自家那个固执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弟弟,怎么才短短几天就想明白了? 吕明月等了等,见吕明阳没有话再吩咐,便转身走了出去。 “三天后就走?”青果看向吕明月,然后笑了说道:“行,三天后我亲自下厨做一桌菜,替你们践行!” “好。” 吕明月看着笑盈盈朝他看来的青果,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罗青果,我会记住你的。” 青果也知道,吕明月这一回青州府,两人再要相见怕是便不容易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很快便会说一门合适的亲事,然后娶亲生子,从此过上他原本就该过的生活。至于她,想来,在不久后,她也会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相夫教子,赚钱养家。各自走上不同轨道! “不,不用记住我。”青果笑了笑,然后握拳说道:“你看,人的心才那么大,哪里能放下那么多的人和事,把不该占着的都扔掉,才能更好的安放值得我们珍惜的!” 吕明月怔怔的看着青果那小小的只有他三分之一大小的拳头。 一个人的心竟然只有这么小吗? 除了值得珍惜的要被妥善安放,其余的都不应该吗? 吕明月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不,这次我不听你的,我要听自己的。” 青果笑了笑。 好吧,每个人都有选择自主生活的权力。 如果他认为,他真的能记住她,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三日后,青果送别了吕明阳三人,同时也送走了韩光华。 生活到此,给了青果一个不大不小的挫折,但好在,她没有被这个挫折吓倒,还是依然乐观向上的继续着她的穿越发家治富奔小康的生活。 四月底,五月初。 青果家吹吹打打一路热闹的将青萍嫁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林氏开始操心起罗小将的婚事,于是沉寂了许久的何媒婆又开始活动了,食为天常常能看到她笑呵呵乐得两眼就快眯成一条线的身影。 只是,罗小将的媒钱显然不是那么好赚。 从春天跑到了夏天,从夏天跑到了秋天,何媒婆鞋底磨破几双后,罗小将的婚事依然没有着落。 这年的冬天,青果却是得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鹿县鹿山书院的邵小姐出游的时候不慎摔落冰池,被救起来后,却是一病不起,没几日便死了! 青果听到消息的时候,原本吃着烤板栗肉的她抓了把板栗壳塞进嘴里都浑然未觉。还是身边的金莲反应快,一把推了她一把,问道:“东家,您这是怎么了?板栗壳比肉好吃吗?” 青果这才恍然回神,然后吐了嘴里的板栗壳,回头对庄婶说道:“消息确却吗?会不会是谣传?” “不是!”庄婶摇头道:“是万员外家太太说起的,你知道万太太跟叶家还是有些走动的。” 青果点了点头。 庄婶却是叹了口气,沉声道:“只可惜了九爷这么好的一个人。” “庄婶,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说该可惜的也是那位邵小姐啊,这如花的年纪,命就没了。”金莲打抱不平的说道:“九爷大不了再重新说过一门亲便是。哪里还真就没了张屠户,就不吃猪肉了。” “你知道什么啊!”庄婶忿忿的说道:“现在满世界的都在说九爷克妻呢!” ☆、20重逢 林氏一边翻动着盆里的炭火,一边对青果说道:“这怎么就能说是九爷克妻呢?明明是那邵小姐福薄。” 青果没吱声,因为长久的躺成一个方向,觉得身子有些僵硬,她轻轻的翻了翻身,身下的腾摇椅便一前一后,无声的晃动起来。 林氏许久没有听到青果的声音,不由抬头看过来,等看到青果目光怔怔的盯着前方整个人好似失魂了一般时,不由一急,提了声音喊道:“果儿,果儿。” 青果恍然回神,朝林氏看去,“娘,怎么了?” 林氏看着青果,“娘刚跟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你连个回声都没,想什么呢?三魂失了两魂半一样!” 想什么? 青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就是觉得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好似什么都想了,又好似什么都没想! “没想什么,刚刚出了会神,娘您跟我说什么?” “噢,我说这事怎么能怪九爷,明明是那个邵小祖命薄福薄。” 青果默了默,轻声说道:“算了,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现在,被连累的是九爷啊!”林氏将炭盘往青果那边移了移,说道:“你想想,九爷这克妻的名声传了出声,谁还敢将自家女儿嫁给他?” 青果“噗嗤”笑道:“娘,您就放心吧,别说九爷的家世摆在那,就是冲着九爷他的人,多的是姑娘想嫁给他!” 林氏摇头,难得的驳了青果的话。 “可那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九爷能看上她们?” 青果笑了笑,没接林氏的话。 屋子里静了静。 林氏突然说道:“果儿,这快过年了,九爷他肯定要回来,你看他帮了我们那大忙,我们是不是找个机会上门跟他道个谢?” 青果看了眼外面鹅毛般飘飘扬扬的大雪,雪下了一天一夜,墙垛上屋檐上早就堆起了一尺来厚的雪,今天已经是腊月十四,离过年也就小半月的功夫,叶羽如果回来过年,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出发在路上了? 林氏看着青果,等她说话,可是等了半会儿,发现青果又走神了。林氏张了张嘴,想跟刚才一样喊醒她,但在对上青果那对漆黑幽深如寒潭的眸子时,却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年一过,果儿就十二了,可以开始说亲了。 何媒婆说已经有好些人跟她打听了,问她想给果儿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青萍、小将的婚事她都做得了主,可是,果儿的婚事……林氏看了看微拧了眉头又陷入自己世界的青果,摇了摇头,决定,青果的婚事还是让她自己拿主意。 “娘,哥说明年开春要去参加县里的童生试,你都替他打点好了吗?”青果忽然问道。 宣国的童生试一共分三场,分别是县试、府试、院试。 县试多在二月举行,由知县主持,一般考五场,分别考八股文、试贴诗、经论、律赋、策论等。县试要求有4名村庄里的人和1名秀才保举,方可参加考试。 府试,多在四月举行,由知府主持,通过县试的士子参加,连考三场。府试要求5名村里的人和一名秀才保举,方可参加考试。府试通过者方可参加院试。 通过县、府试的便可以称为“童生”,便可以参加由各省学政或学道主持的院试。院试要求有6名村里的人和2名秀才保举,方可参加考试。院试通过者才可进入官方学校,成为一个地方生员。即后世所说的“秀才”。 而有了秀才的身份,自此便进入士大夫阶层;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 考秀才不亚于现代的考大学,所谓的县试、府试、院试便也可以理解为一本、二本,、三本。只不过,这个时代的秀才可比后世的大学生吃香多了! “嗯,都打点好了。”林氏将事情一一说给青果听,“保举的人都找好了,我前两天去了趟裴家学堂,施举人的意思是,小将可能火候还欠缺点,但也赞成让他去试试,就当是练练手!” 林氏言语间还有些不忿,觉得施举人太看轻了罗小将。 青果却是觉得施举人这话说得挺好的,本来罗小将启蒙就晚,再者,成绩也不算是十分的优秀,抱着施举人这样的态度,不让罗小将有压力,说不得罗小将还真能给个意外的表现呢! “嗯,施举人是哥的师傅,这徒弟学得怎么样,师傅是最有发言权的。”青果对林氏说道:“你就照他的意思做吧,别给哥太大压力,我们家又不是一定要靠他升官发财的。” 林氏见青果也这样说,心里的那点子不忿当下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连连说道:“没有,没有,我只希望你们三姐弟好好的,什么升官发财的,哪有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来得好。” 青果点头。 林氏这点还是很明白的,不任是之前过穷日子时,还是现在日子好转了,她的重心永远都在子女身上,虽然也有偏疼,但却不至于让人心寒。 说完罗小将,青果又说起了青萍。 “娘,姐这嫁过去都有小半年了吧?” 林氏狐疑的道:“嗯,离半年还差一个月,怎么了?”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姐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外甥啊?我姐夫不急,我可是都急了。” 林氏听了,笑着嗔了青果句,末了,却是轻声说道:“你姐是个有福气的,书琦说这女人年纪越小生孩子越危险,想让你姐过两三年身子长开点再生。” 青果算了算,她姐今年刚满十五,这个时代十四、五岁生孩子很普遍,但从女性生理健康来说,她还是不赞成这么早生。现在听到林氏这样说,自然是替青萍感到高兴。 “那文大伯和文伯娘,他们能高兴?” 文书琦是家中长子,历来不任是豪门贵族还是普通百姓,长子总是多为倚重的,不但是体现在继承家业这事上,添嗣加丁同样也很重要。 “嗯,亲家,亲家母都是同通情达理的人。”林氏说道。 青果笑了笑,文父文母为人好是一个原因,更多的则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杏林世家出生,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女人生小孩的凶险,所以才会有这样明理的豁达! “回头我让厨房做些可口的点心,你让哥给姐的时候带了去,小宝他很喜欢吃。”青果说道。 小宝是文老先生的小孙子今年六岁,最是喜欢吃甜食,青果因为感恩文老先生,时常会做几道新奇的市场上买不到的点心,送去给文老先生。文老先生因为年纪大了牙口并不好,于是祖孙俩常常你一块我一块分着青果做的那些点心吃! “嗯,你做好让人送过来就是,我让你哥走一趟。” 两家人爱都住在镇上,走走也就是十来分钟的路程,青果点头应下。 林氏见外面的雪小了,记挂着要从学堂回家的罗小将,叮嘱了青果几句便起身辞了青果回食为天。 青果一个人又在摇椅里躺了一会儿,直到庄婶说丘管事来了,她才起来,去了前厅。丘呈是送上半年的帐册过来让青果查验的。 “今年因着修河,工地上采办了不少的酸咸菜,毛利比去年番了小一半。”丘呈一边捧了手里的热茶喝着,一边与青果商量,“东家,您看,这快过年了,是不是备些东西去工地的管事那走一走?” 青果放下手里翻了一本的帐册,点头道:“这事你决定就行了,回头报帐的时候把明细写上就是。” “哎。” 丘呈点了点头。 一时半会儿也对不完,青果干脆把帐册合了,想了想说道:“今年既然赚得比去年多,那年终的红包什么的,也加一加,一家一两吧,让他们也过个好年。” 因为酸咸菜作坊都是夫妻工,一共有六家十二人,跟青果签了五年的约,夫妻两人一个月也才得一百文不到的工钱,家有老有小的,日子过得紧巴紧凑的,要想有余钱完全靠了这四时八节的赏钱。 “东家,我替他们先谢过您了。” 丘呈说着便站起对青果深深的揖了揖。 青果摆手,示意丘呈不必多礼,待丘呈重新坐下后,青果想了想,问道:“这个月给醉仙楼还要送几回货?” “还有两回。”丘呈说道:“早前秦掌柜就说了,雪里蕻不仅是在京都卖的好,就是其它醉仙楼有分号的地方销量也好,让我们赶在过年前尽量多做些。” 青果点头,自从招了丘呈后,咸菜作坊那边的事,她已经不是样样都管,只是有大事的时候才会出面处理下。 “丘叔你在我这也干了两年了,当初是说三年涨一次工钱,但现在你把作坊打理得那么好,明年开春,你这工钱便照我们当初议定的,给你涨到五两银子一年。” “那我先在这谢过东家了。”丘呈话落,又是双手抱拳向青果一揖到底。 青果笑了笑,受了丘呈那一揖。 送走丘呈,青果还没坐稳,庄婶来回话,说是裁缝铺子送衣裳来,因为是给三莲做的衣裳,青果便让庄婶直接将人领去了后院金莲屋里。 雪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第四日,雪停下来的时候,那雪已经是到人膝盖深了,除了还能骑着马在雪地里走走外,平时能用的牛车、马车齐齐没了作用。 这天,青果又撑了把桐油伞去了河边,庄婶因为有事要请示寻了半天才在河边寻到她,不由便奇怪的问道:“姑娘,您这几日天天来这河边干什么?”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没什么,这下雪天的,河边的景至好,我来看看。” “哎呦我的姑娘喂!”庄婶吓得脸都白了,一迭声的劝道:“姑娘您可别学那些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赏雪采景的,您忘了那邵小姐是怎么回事了?” 青果看着一空寂的江面,暗暗的叹了口气,收了目光对庄婶说道:“您想太多了,我不是这些日子闲着没事,才出来走走的吗?知道走着走着就来了河边。” 庄婶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得找个机会去趟城里的人牙子那,替自家姑娘买个机灵的丫鬟,不然光靠自己一个人哪里能看得过来,姑娘又不是个能听劝的! “那这会子风景也看完了,姑娘我们回去吧?” 青果点了点头,庄婶连忙上前扶了青果,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回头,你让人把这条路上的雪扫扫。”青果说道。 庄婶蹙了眉头,有心想劝几句,可想了想,还是点头道:“是,回头老奴就跟他们说声,再让他们在路上洒些木屑。” 青果点头,“你找我有事?” “姑娘不是说要备份厚礼送大公子和叶家吗?” “嗯,都备好了?” “备好了,就等姑娘掌掌眼,看看还有没什么要添加的!” 青果笑了说道:“庄婶,这些你比我懂,你说行,那就肯定行!” “那还是要让姑娘过过目。” 庄婶一边掸着青果身上的雪,一边接了下人递来的手炉往青果怀里塞,一边回头让人去通知厨房做碗热姜汤送过来。 “哎,哪里就用得着喝姜汤了,我这没病没痛了。” “没病没痛的就当是暖暖身子。” 青果知道这些事上她是争不过庄婶的,干脆就不争了,回头厨房送了姜汤过来,她也不矫情,捧着“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了个干净。 庄婶则将拟好的礼单送了上来让她过目,这种高大上的人情往来,要不是有着庄婶,青果还真是要束手无策! “行,就照着礼单置边吧,过几天雪化了,让丘呈送货的时候顺便跑一趟,把东西给送了。” 庄婶接过青果递回来的礼单,下去继续忙了。 青果一个人坐在空落落的前厅,骨子里忽然就生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感! 她宁可站在河边任由凛冽的河风扑面,也不愿坐在这里,感受那种心好像缺了个窟窿,呼呼刮起的风,比窗外的西风还要强烈,还要冷! 一夜转辗,好不容易入眠,青果却做起了梦。 梦里却是冰天雪地一片,她行走在一望无垠的雪地里,正努力的追逐着前面一串串脚印。 好累,我为什么会在这? 我这是要去哪里? 这个脚印是谁?我为什么要追着他的脚印跑? 不,我好累,我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青果停下了脚步,但就在她停下不走时,前方却突然出现一抹身影。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 可是,那人没有回答她,只是一步不停的朝前走着。 眼见两人之前的距离越来越远,情急之下,青果再次提脚追了上去,可不任她如何努力,他和她始终保持着五步的距离。 她不知道他是谁! 他似乎也不知道,身后还有一个她! “站住,停下来,告诉我,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其它人呢?”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青果痛苦的闭上了眼,就在她几近绝望,痛苦到想要放弃时,身前的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慢慢的朝她转过身来。 青果听到了自胸膛里发出的“怦怦”心跳声,她看到了他英挺入鬓的眉,就在她将要看他的全貌时,耳边却忽的响起一道焦急的声音。 “姑娘,醒醒,您做梦了!” 下一瞬,眼前的人如碎裂的肥皂泡一样顿时四分五裂,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走,告诉我,你是谁!” 青果惊叫着从睡梦中惊醒,一瞬间,对上庄婶担忧着急的不行的脸。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做什么梦了?” 青果怔怔的看着庄婶,“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 青果扶了床榻,打算坐起来,只是她才动了动,便感觉身上无力的很,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好似被人打了一拳一样。 咦,只不过是梦而已,又不是真走了那么远的路!怎么自己却是浑身的骨头都酸痛酸痛的? 庄婶见青果没有坐起来,而是身子一歪皱了眉头面色痛苦的躺了回去,加之又见到青果两颊侧两陀绯红,当即抬手朝青果额头上摸去。 “有些烫手,肯定是昨天吹江风冻到了。”庄婶不由分说便将青果摆在被子外的手塞回被子里,“您躺着,老奴去请大夫!” “庄婶。” 青果喊住急急转身的庄婶,略略用了些力气,坐了起来,吓得庄婶连忙跑了回来,取了一边的棉衣替她披上。 “只是伤风而已,让厨房送碗姜汤来就行了,不用请什么大夫,我捂身汗出来就好了。”青果说道。 “不行,这病了就要请大夫,不然小病也得耽搁成大病。”说着,庄婶便要伸手侍候青果穿衣,“您要是不愿躺屋里,就去前厅坐着,回头,让人多生两个炭盆便是。” “好吧。” 青果也知道,这事她是争不过庄婶的。干脆便从善如流,让庄婶去请大夫,她自己穿了衣服梳洗过后去了前厅。 前厅,金莲和红莲、彩莲她们已经知道青果病了的事,一见到青果,便围了上前。 一个说着,“东家,这大冷天的,病了就在屋里躺着养着便是,何苦还跑出来呢?” 另一个则说着“东家,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去厨房说一声。” 还有一个则是撇了嘴“啧啧”叹道:“东家,您这病了就是该的,谁让您没事去什么河边看什么冬景呢?” 呃! 青果抬头朝敢于勇言的金莲看去。 “谁告诉你我去河边看风景了!” 金莲睁大了眼说道:“不用谁告诉啊,我亲眼看到的,您那天还在雪地里翻了个跟头呢!” 翻跟头?她明明是看到一只小麻雀在雪地里妥食,一时兴起扑了上去好不好?哪时就是翻跟头了!她又不是小孩子! 青果果断决定替自己辩护,只是她才要开口,门外却响起庄婶一路轻声说话的声音。 “是啊,您可得好好劝劝她才是,这大冷天的往那冻死人的河边跑,能不病了吗?”这是庄婶的声音。 另一道温和的声音紧接着庄婶的声音响起。 “嗯,许是一个人在屋里闷的慌,想出去走走。” “哎,这要是闷了,让金莲她们弹个曲了听听多好,跑什么河边呢?万一这脚下一滑,可是要闯大祸的。不行,文公子啊,您还是得好好劝劝她。您做姐夫说的话,她总是会听几句的。” 青果听到这,算是明白过来了。 庄婶这是把她大姐夫文书琦给请来了! 果然,话声一顿的功夫,文书琦已经背了药箱走了进来,人还没进屋,远远的就对青果绽起了抹温文尔雅的笑。 青果连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前。 “大姐夫,怎么把您给请来了呢?” 她这一起身,三莲也跟着上前向文书琦见礼。见过礼后,三莲便一一退了下去,让文书琦给青果看病。 “我正好在药铺,便跟了庄婶来。” 文书琦一边说着,一边在青果身边坐下,伸手替她探脉。 青果递了右手给文书琦,一边问了青萍几句,文书琦都一一答了,末了收了手,对青果说道:“嗯,没什么大碍,邪风入体,受了风寒,我给开个方子回头我让人把药送过来,吃个几贴就好了。” 青果点头应下,这个时候,庄婶也沏了杯热茶上来。 文书琦端了茶啜了口后,便放了茶盏,对青果说道:“庄婶说您这几日时常去河边,是不是有事?” “没有,我就是看着江面上的雪景好看。”青果说道。 文书琦笑了笑,对青果说道:“快过年了,园子里也没什么生意,你不如回食为天住些日子。那边有小将,有岳母,闷了也有个人说话!” “不用,我在这边挺好的。”青果笑了道:“闷了还能让金莲她们弹个曲子,四个人也能凑一桌打马吊打发下时间,再说了,哥明年开春要参加县试,我别把病气过给了他,那就不好了。” 文书琦原本还想再劝,但听到青果说不想把病过给罗小将这话,便不好再劝了。 当下,略一沉吟,轻声说道:“果儿,要是闷了,就去找你姐说说话吧。” “嗯,我会的。”青果点头道。 因为是年边又是冷天,药铺子里忙得很,文书琦也不好多耽搁,叮嘱了青果几句,便背起药箱走了。 半个时辰后,庄婶便捧了碗黑呼呼的药汁送到了青果跟前,更是尽忠尽职的亲眼盯着青果把药喝了,才下去忙自己的事。药喝下去,青果散了一身的热汗,人再次昏昏沉沉的缩在藤摇椅里睡了过去。 到了夜里,林氏和罗小将来了,青果有心想让罗小将回去,怕传染给他,但想了想,她要是不见罗小将,只怕罗小将更会忧心,于是便让庄婶拿帕子把她的口鼻给系住了,林氏和罗小将一进屋,看她这样,吓得脚都抖了。 “果儿,你这是……” 见林氏要上前,青果连忙抬手拦了。 “娘,您别过来,回头把您给染了上,哥也得染上。” 林氏顿时便僵在了那,回头看了看罗小将,犹豫道:“小将……” 罗小将听着青果说话有力,人精神虽然不济,但也没什么大碍,便点了点头道:“按果儿说的做吧。” 林氏便在隔了青果二把椅子的位置给坐下了,细细的问了几句,知道青果吃过药,出了汗,好了很多,脸上的神色便好看了不少。 “果儿啊,你要是闷的话,娘白天过来陪你吧?”林氏说道。 青果知道自己这一病也不仅仅是吹了江风的缘故,更多的是郁结于心,想来,文书琦探脉的时候便知晓了,这才会有他劝自己回去住的话,又说让她去找青萍说话。现在林氏又把这话说了,青果暗暗的叹了口气。 这生个病都生得不自由啊! “娘,我没事,就是一下子闲下来了不习惯。”青果说道。 林氏闻言不由失笑嗔道:“你个傻孩子,怎么就跟你爹似的,停不下来……” 一听林氏提到罗兴祖,屋子里的母子三人同时都怔了怔。 罗兴祖去服了杂役,没有分在青阳镇这段河工上,青果也拖了人去打听,只说是送齐州去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见青果和罗小将脸色很难看,林氏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讪讪的道:“看我,怎么好端端的就提起他了呢?” “娘,要不拿些银子把我爹给换回来吧。”青果说道。 林氏摇了摇头,脸上说不上是什么表情。 青果还要再说,罗小将轻声道:“还是先把人在哪打停到吧,回头使些银子让他过得好些。” “嗯,青州府这边的管事跟丘叔有点熟,回头我让丘叔跟他打听下吧。”青果说道。 林氏和罗小将眯了点头。 这必竟不是什么高兴的话题。 很快的青果便将话题转到罗小将考县试上。 “就当是练练手,熟悉熟悉场地,我们家又不是一定要你当官发财的。”青果说道。 罗小将点头,虽然先生觉得他下场还早了些,但他自己觉得不试试总是意难平,说不得就让他过了呢? “嗯,我知道的。”罗小将说道:“今年盛明也要下场练习练习,我跟他有伴,你不用担心。” 罗小将嘴里说的盛明是裴家的旁系弟子,裴咏,字盛明,跟罗小将同年,只不过,他比罗小将启蒙早,天赋好似要高上许多。 母子几人说了会儿话,青果见外面刮的风越来越大,怕罗小将路上给冻到也感冒,便催着林氏和罗小将早些回去。 林氏和罗小将都劝青果跟他们回去住些日子,回头身子再好了,再来园子也行,但都被青果找各种理由给拒绝了。 最后,母子二人无法,只得千叮咛万嘱咐的让青果别再去河边,这才离去。 青果这一病,足足喝了三天的药,人才缓过来。 缓过来的她在这天丘呈去了趟城里将给韩光华和叶家送礼的事回禀过后,又动了去河边的心思。 庄婶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姑娘,那河边是有金疙瘩还是有银宝贝的,值当您这么惦记?” “也不是,就是觉得站在那河边,心情就豁然开朗,不去,总觉得心里闷得历害。”青果说道。 “可您这才刚好,万一又冻到了怎么办?”庄婶不死心的问道。 青果知道,不说服庄婶,她是别想走到河边去的,于是便商量着道:“那要不我每次都带个手炉子过去,再让人跟在一旁侍候着?” 庄婶点头:“那让凤梨跟着你?” 凤梨是前几日丘呈去城里,她让丘呈帮着买回来的小丫鬟,这几天她一直亲自带在身边调教。规矩什么的还没学全,但做事却是伶俐的很! “行,就让凤梨跟着吧。”青果点头道。 庄婶高兴的退了下去。 她一直就在劝说青果买几个丫鬟放在身边侍候,可总被青果拿不习惯身边有人给拒绝了,即便是凤梨买了来,青果也只是给取了个名后,也是不肯放在身边,直说她年纪大了,便让凤梨替她打个下手,顺便侍候下她! 不多时,凤梨便被庄婶带了来见青果。 “姑娘去哪,你就去哪。”庄婶教着凤梨规矩,“做下人的,姑娘是你主子,你要把姑娘看得比你自己还重要,记住了吗?” “婶,我记住了。” 六、七岁的凤梨长着一对圆溜溜黑呼呼的大眼睛,小鼻子小嘴的,要是穿上一套卡通装,能萌死个人! 青果不得不说丘呈真的很会挑人,当然凤梨的父母也很是会喊价,二十两银子!这样大小的小丫鬟可以买四、五个了! 凤梨上前给青果行礼,虽然步伐不是很稳,但已经学得有模有样。 但便是这样,凤梨还是红了眼眶,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那红了鼻子眼睛里盛了汪水要委屈不委屈的样子直把个青果看得萌的不行!当下一把把凤梨给扯到一边,说道。 “好了,你还小,回头多学两年,就好了。” “是我太笨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凤梨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是奴婢太笨了。” 青果笑着揉了揉了央梨厚厚的刘海,“没关系,你还有时间慢慢学。” “谢谢姑娘。”凤梨真挚的说道:“姑娘,您放心,奴婢一定能学好的!” “嗯,我相信你,凤梨是个聪明的人呢!”青果说道。 凤梨顿时便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日子眨眼便到了农廿三。 这天,青果照例带着凤梨站在河边,目光怔怔的看着冬日的阳光下,异常湛蓝清幽的江面。前几天天气晴了后,这两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雪,雪花飘扬在江面,好似三月的杨花,只是入水即化,没有留下一丝一豪的影迹。 凤梨捧了个手炉一脸不解的站在青果身后,江风呼啸,吹得她不但脸痛,就连骨头都能。可是自家姑娘,却已经在这站了小半个时辰了。 “姑娘,我们回去吧。”凤梨在身后劝道:“庄婶说了,您最多就只能呆半个时辰。” 青果叹了口气,点头道:“好,我们回去吧。” 说着,便转身打算跟凤梨一起往回走,不想,凤梨却突的指了她身后,大声道:“姑娘,有船,有船朝我们这边过来。” 青果一听,连忙回头。 这一回头,果然便看到江面上一叶小舟正顺流而下,朝她们这边划过来。 小舟离得尚远,看不清全貌,但青果却还是眼尖的发现,小舟的船头立了个人,隔着远远的距离,她似乎都能感觉到那道灼灼熠熠的目光。 是他! 肯定是他! 青果手一松,一直握在手里的伞柄被松开,划了个弧掉在地上。 凤梨见了连忙喊道:“姑娘,奴婢去捡。” 说着,便将手里的手炉往边上一放,急急的去捡被风吹得打了几转正往河里翻的伞。 “凤梨,不要了,小心掉到江里。”青果急忙说道。 凤梨才追着的步子一僵,便眼睁睁的看着那把油伞被风吹去了江面,伞柄朝天,随着浪花一高一低的。 “姑娘,那是你最喜欢的一把伞了。”凤梨不无可惜的说道。 青果却是没有去理会江面上的伞,而是眯了目光朝愈来愈近的小舟看去。 小舟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岸边有人,速度比之前要快了许多。约小半刻钟的功夫,青果便看清了站在船头的人,她扯了嘴角,露出一抹大大的笑脸,挥手道。 “九爷,真的是您?!” 凤梨正拣了树枝去拨弄江面上的丧,听了青果的话,不由便抬头朝前看去,这一抬头,她手里的树枝便“咚”一声掉进了水里。她却浑然未觉,仍是目光怔怔的看着正含笑示意船夫靠崖停船的叶羽。 叶羽穿了件深紫色绣银色暗纹的锦袍,衣裳的四周用同色的银线裹了边,浑身上下不见一件饰物,但却仍旧富贵的让人不敢直视。细致如瓷的面孔好似最上等的白瓷,在阳光下散发着雍容清冷的光辉,浓墨似的眸子好似浸在水里的黑矍石,熠熠生辉,正含笑着岸边看来。 似是感觉到凤梨的目光,叶羽微微侧目,眸子淡淡的撩了眼怔忡着的凤梨,只这一眼,却让怔忡良久的凤梨猛的回过神来,慌乱着想要避开,却因一时心慌“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凤梨。” 青果生怕凤梨就势滚到了江里,连忙抢上前,伸手扯住了凤梨,把她扶了起来。 “姑娘,您认识这位公子吗?”凤梨攥了自家姑娘的手,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的打量着叶羽。 青果笑着点头,轻声说道:“他是九爷,是兴城叶家的人。” “那姑娘,您每日里都来这,是来等九爷的吗?” 凤梨抬头问道。 青果:“……” 就算我是天天来这等九爷,可是丫头,你能不能不要当着人家的面说破呢? 你这是不让你家姑娘我做人了啊! 青果深吸了几口气,唯一庆幸的是叶羽还没有上岸,并没有听到凤梨这让她又是羞又是囧的话。 “不是,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九爷。”青果说道。 凤梨点头,“嗯,奴婢也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青果那句“为什么”在听到身后叶羽上岸的声音后,终究没有问出口。 让凤梨自己站好,青果回身看向叶羽,只一眼,她便发现,才一年不见,叶羽又变了! 一年前,她眼里的叶羽,就好似一棵在风雨中成长,在阳光下开花,繁花落尽,硕果累累的果树。一半是对美好的追求,一半是对残缺的接纳。那时的他只不过是繁华淡定后的从容。而今天,在见面,她眼里的他,却已然不再是“淡定从容”青果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情。” “罗姑娘,真巧,我适才还在想着,这顺舟而下,会不会恰巧遇见你,不想,真就遇见你了。” 青果回神,绽唇一笑,轻声说道:“是啊,九爷,可真巧了,我和丫鬟来这边看江景,也想着,九爷会不会突然乘舟而下,念头才起,九爷您便真乘舟而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 笑声方歇,叶羽对青果说道:“罗姑娘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当然要请的啊!”青果回头对凤梨说道:“你快跑回去跟庄婶说一声,就说九爷来了,让庄婶沏一壶热茶,再上几道点心招待贵客。” “是,姑娘。” 凤梨撒了脚丫子便急急的往回跑。 叶羽做了个请的动作,礼让到一边,示意青果先走。 青果也没推辞,果真拾了裙脚往前先行。 待叶羽跟上,两人维持半步的距离后,青果侧头笑了道:“说起来,九爷可能不信,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岸边等您。” “哦?”叶羽侧眸,他原本以为只是巧遇,不想却是青果的有心使然,当下便笑了道:“罗姑娘怎么知道我会走水路而不是陆路?” “因为前些日子下了那么大的雪啊,陆路肯定都走不了,再有我让管事给您府上去送了年礼,他回来说,您还没回来,我就想着,你这回肯定是要走陆路了。” 叶羽闻言笑了笑,目光柔和的扫过青果唇角那粒欢快跳动着的胭脂痣。 其实到青州境内,他打算骑马的,可是那天,忽的便想起一张高兴时连一粒胭脂痣都会生起起来的脸,于是他改变了打算,还是照原计划,乘舟而下! 果然,这一切还是值得的! ☆、21前进一小步 青果同叶羽一前一后回到大厅时,庄婶早已经让人在墙角多摆了两个炭盆,桌上也备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还有几碟新鲜尚有余温的点心摆放着。 “姑娘,庄婶说请九爷先洗洗,用杯茶,她已经吩咐厨房开始做菜,等会儿就可以用饭了。”凤梨端了盆水从外面走了进来将盆放在屋里的茶几上后,便乖巧的退到一边。 叶羽睃了眼低眉垂眼大气也不敢的凤梨一眼,对青果笑道:“这是你的丫鬟?” 青果笑了点头,对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凤梨说道:“还上前与九爷见礼。” “奴婢凤梨见过九爷。” 叶羽撩了眼紧张的整个人抖个不停的凤梨,回头对青果笑道:“你这丫鬟胆子好像不大。” “胆子小好点!”青果笑了回道:“胆子小知道怕,知道怕就不容易惹祸。” 话落见叶羽如玉的手指灵巧的挽着袖子,连忙站了起来,打处牙前服侍叶羽梳洗。 叶羽摆手,“你坐着吧,我自己来就好。” 青果顿了顿,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又重新坐了回去。 一时间,叶羽洗好脸擦净手,这才转身撩了袍子在青果正对着的椅子里坐下。端起桌上温度适宜的轻轻啜了口。 稍倾放了茶盏挑眉对青果道:“君山银针?” 青果笑了点头,“味道如何?” “不错。” 青果顿时肉疼的抽了口气,忖道:果真是高大上啊,几十两银子才得那么一小撮的茶叶,竟然就只得了个“不错”! 叶羽却似是浑然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相反他还觉得这茶叶比起他往常喝的口感要略次一些。只是想到那必竟是内务府采办的,不好做比较! 凤梨将叶羽洗漱过的水盆端了出去,还体贴的掩上了前厅槅扇的门,挡住呼呼往里刮的寒风。 屋子里静了下来。 “吕家后来没来找你麻烦吧?”叶羽问道。 春上吕明阳回青州府后,青果也觉得吕家应该不是那样轻易就会放弃的人,已经做好他们暗中出手的准备,只是,这次似乎是她枉做小人心思了! 青果一边想着一边对叶羽说道:“没有,吕六老爷带着一万两银票走后,吕大公子再没来过青阳镇,也没有给我暗中使绊子。” 叶羽点了点头,说道:“吕明阳工于算计,但却很是识时务,想来,以吕荣润的现如今的官位,还是不敢公开与十一皇子叫板的。” 他轻言淡语的几句话,便将这期间的功劳尽数推到了十一皇子头上。 青果笑了道:“说起来,这次还是要感谢九爷,若没有九爷……” “没有我,十一皇子一样会砍了吕家伸得太长的手,本来这事你也算是苦主之一,吕家想趁火打劫,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够不够格!” 青果不由便笑了道:“不是老话常说,酒色壮人胆,财帛动人心吗?人一旦有了*,总是容易迷失自己的。” 是这样吗? 人一旦有了*,便容易迭失自己! 叶羽狭长深遂的眸子深深的撩了一眼青果,却在青果朝他看来时,又极快的垂了眼眸,掩尽眸中情绪。 “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如果有兴趣不如好早些做准。” 青果抬头朝叶羽看去:“什么事?” 叶羽挑了眉,微笑着看向青果,“因为修建运河的事耗费国力,皇上有意给三个皇商的名额给民间商人。” 皇商?! 青果整个人好似被炸飞了一样,瞬间失聪。 脑海里只来回响着叶羽的那句话“皇上有意给三个皇商的名额给民间商人”,这应该是所有生意人梦寐以求的吧? 要知道一旦成为皇商,大到宫廷修建的木材,皇上后宫的衣服织造,小到宫廷花木种植,女子胭脂水粉,东西虽小,但量大,且利润丰厚。 更别说若是运期好,能接触到战时的战略武资,那更是一票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啊! 青果想的是什么? 不就是成为这个时代的红顶商人吗? 可是…… 青果笑着对朝她看来叶羽摇了摇头。 叶羽顿时瞪目。 青果不由得心“咯噔”一下,讪讪的然对着叶羽笑。 “那个……”青果斟酌着用词说道:“九爷,不是我不想,可是,您看我这不是有十一皇子的股份,这哪有自己人赚自己钱的道理!” 只是,即便青果给出了解释,可叶羽脸上的神色却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青果不由便暗自揣测,难道她给出的这个解释让叶羽不满意? 可她说的确实是事实啊! 她甚至相信,其实以叶羽的聪明肯定能想到她会拒绝,知道却还是告诉她,只不过是给她这么一个讯息罢了!或者…… 青果蓦的目光熠熠的朝叶羽看去。 叶羽抬眸对上青果灼灼生辉的目光,原本绷着的脸忽的便柔软了下来,下一刻,唇角微微翘一起抹浅浅的弧度,对青果说道。 “罗姑娘,您这样看着我,是何意?” 青果眉眼间的笑意越来越浓,却故意装出一副不悦的样子,嘟了嘴对叶羽说道:“九爷,您这样逗我有意思吗?” 青果的话声一落。 叶羽便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笑声如清越如环玉相击,他秀逸的五官也因着这笑,柔和了棱角,一时间让青果看得呆怔不语。 相识数年,这是青果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开怀大笑。 忽然的,青果便脱口而出说了一句。 “九爷,您别难过,您会遇上更好的!” 原本笑得开怀的叶羽不由便僵了僵,稍倾,他慢慢的敛下笑意,然后目光略带询问的看着青果。 青果顿时一囧,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这个时候,她怎么就说这么没脑子的话呢! 想着,她抬头再次讪讪然的对着叶羽笑了笑,舔了舔干干的嘴,说道:“九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听说了一些不利你的谣言,您不用放在心上的,那些人都是嫉妒您。” 谣言? 一瞬间,叶羽便想到了京都铺天盖地关于他克妻的谣言,唇角不由自主的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已经传到了青州府了吗?”叶羽抬头看向青果,眉宇微拢,问道:“罗姑娘日日守在江边等候,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吗?” 他看着青果,眼睛亮晶晶的,丝毫没有那种为谣言所困所扰的烦燥。 怎么可以这样呢? 青果一脸懵懂的看着叶羽。 为什么她有种叶羽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克妻”这个名声的感觉。 “罗姑娘!” 呃! 被点名的某人,只能一脸窘迫的老实点头。 “我就是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呢? 觉得他一定会遇上更好的! 叶羽忽然就觉得心情很好,至于为什么心情好,他却没有往里深里想。 “嗯,我肯定能遇上更好的。”叶羽笑着对青果说道:“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这下子换青果目瞪口呆的怔在那了。 他一直都认为他能找到更好的?! 在他尚的公主成了尼姑,订亲的姑娘丢了命,他还相信他能找到更好的?难道他从来就没觉得“克妻”这个名声会让他在说亲的路上困难重重吗? 她还以为……青果忽然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嗯,我也相信九爷一定能遇上更好的。”青果很快平静下来,若无其事的笑道:“九爷以后娶到心仪的姑娘,可别忘也让我喝杯喜酒!” 叶羽眸子一亮,笑盈盈的看了青果,“罗姑娘想喝我的喜酒?” “当然啊,你不会是就没想过要请我吧?” 青果因为一直是时刻关注着叶羽的神态,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现在她放下了心里的压力,人便也跟着放松了,像平常同庄婶和凤梨相入一样惬意放松的很。 叶羽失笑,心里莫名的便有种淡淡的奇异的感觉。好像,每次遇见罗青果,她总是会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和温暖。 “原先没想过,但现在知道了。”叶羽挑了挑眉梢,笑着问道:“可是,罗姑娘,你会喝酒吗?” 咦,这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青果看着正上下打量着她,好似在衡量她的酒量有多好的叶羽,拧了眉头说道:“九爷,我说的喝喜酒,是指您成亲的时候我想到场恭喜您,可不是我要跟您喝很多的酒!” 叶羽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就在青果以为他真的懂了时,不想,他却是忽然说道:“可是,罗姑娘哪有喝喜酒不喝酒的呢?” 青果:“……” “罗姑娘,不如今天我们先练习一下,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酒量?” 青果涨红了脸瞪着叶羽看。 这还是那个不任动和不动都如仙人之姿的九爷吗? 叶羽看着青果瞪目结舌好似看妖怪一样看他的目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青果方知,自己又被人耍了! “九爷,您怎么能这样!”青果不依的跺了脚,忿而指责叶羽,“这才一见面,您可是把我耍着玩了两次了!” 因为生气,青果的面颊涨鼓鼓的,眼睛也好似藏了簇火焰一样,特别是她摇头跺脚抬手一指,没了她往日的少年老成,反而多了几分不常显露的俏皮,让叶羽觉得很有意思。 他侧身学着之前青果的样子,拿手臂撑了下颌,微微抬眸看了青果笑,道:“罗姑娘,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哎!”青果看着得了便宜也不卖乖的叶羽,很是无奈的笑了道:“九爷,您真是……” 真是什么? 真是滴水不露! 屋子里的气氛非常的温馨。 叶羽看着青果,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罗姑娘,我知道,我真是个好人,是不是?” 青果看着一脸认真,等着她肯定的叶羽。 下一刻,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笑,叶羽便也跟着笑出了声。 就在两人笑得乐不可吱时,门外响起凤梨的声音。 “姑娘,酒席好了,庄婶让奴婢来问一声摆在哪。” 青果朝叶羽看去。 叶羽目光微挑,目光透过大开的雕花窗扇,看向了那片正被小雪一层一层覆盖的荷塘,稍倾回头对青果挑了唇角说道。 “京都大户人家的女儿每天寒冬时节总喜欢搞什么暖炉会,罗姑娘,要不,你也来个暖炉会” 青果双手一摆大大方方道:“九爷,我到是想,可我不知道怎么弄啊!” “简单,就是将外面的亭子拿布帘给遮了,然后在里面吃吃喝喝。”叶羽说道。 呃! 确实是简单! 不过,人家简单中能找到乐趣,那是因为有一群九艺双绝的姑娘们不时来个即兴表演,可是……青果不着痕迹的打量叶羽一番又自我衡量一番,觉得就她俩人,说不定,也许,可能也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么想着,便喊了凤梨进来。 “你去庄婶说一声,酒席摆在荷塘的亭子里,让她布置下。” “是,姑娘。” 凤梨退了下去。 青果和叶羽则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聊着。 约一刻钟后,凤梨再次来禀报。 “姑娘,都布置好了。” 青果便笑了起身对叶羽说道:“还请九爷移步。” “罗姑娘先请!”叶羽表现出了他绅士风度的一面。 青果嚼了抹笑大大方方的走在了他前面。 想来庄婶从前肯定也没少陪着她家姑娘去参加这什么的暖炉会,青果只看着那外面用厚重的芦帘遮着,里面却是一层深蓝色绡纱,绡纱被被穿过芦帘的风微微吹起,称着外面外面纷飞的小雪,竟有一种身在仙境的妙感! “罗姑娘产,你确定你不知道?” “嗯?” 青果微怔,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叶羽指的是她刚才说的,她不懂什么是暖炉会! 轻笑几声,青果对叶羽说道:“九爷,我是真的不知道,但可能我身边的妈妈知道。” 叶羽挑眉看向青果。 青果却已经紧了身上的披风,对叶羽说道:“九爷,坐在亭子里喝酒吃肉可比在这外面喝西北风强。” 话落,也不等叶羽开口,便顾自往亭子走去。 叶羽挑了挑唇角,拾脚跟了上前。 亭子里是一张黑漆彭牙桌,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小炒,小炒的中间则是一个“咕咕”冒着热气架在小炉上的砂锅。 青果已经解了披风,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叶羽说道:“家常小菜,还望九爷不要嫌弃。” 叶羽微笑颌首,同样解了身上的披风,就着青果对面的位置给坐了。 青果拿了一边温着的酒壶,亲自替叶羽斟酒,然后又起身揭了砂锅的盖子,叶羽见砂锅里只有一锅翻着青葱的淡汤,脸上不由一愕,朝青果看去。 “九爷放心,肯定不能只让您喝白汤的!” 说着,青果打开了一侧摆放的食盒,叶羽便看到盒内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各色蔬菜,切成薄片的冬笋,香菇,鲜肉,还有一些只看得出颜色却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丸子。 “这是……” “这是火锅。” 青果一边往砂锅里摆放着荤菜一边头也不抬的对叶羽说道。 “火锅?”叶羽不由便微微前倾,打量着青果手下的那个寻常的砂锅,不解的道:“明明就是一个砂锅,怎么就成了火锅呢?” 呃! 青果还真被问住了。 想了想,指着砂锅底下的炭火对叶羽说道:“九爷,你看这下面是不是火锅?” 叶羽点头。 于是,便又指了上面的砂锅说道:“我这是不是锅?” 叶羽再度点头。 青果拍拍双手,坐回椅子,笑了道:“所以这就是火锅了啊!” 这回换叶羽怔住了。 火锅就是因为上面有锅下面有火才得名“火锅?” “啊,开了,可以吃了。” 果然,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砂锅里的料已经“咕咚、咕咚”翻腾起来。 叶羽笑着,正要下手,耳边突的又响起青果的声音。 “等等,九爷。” 叶羽的手一顿,僵在半空,他朝青果看去。 青果嘿嘿一笑,从另一个食盒里拿出几盏白瓷小碟,小碟里分别是剁得细细的蒜泥,姜泥,红椒,干辣椒面,芝麻,碎花生、还有切得细细的芫荽等。 “九爷,你吃辣吗?” 叶羽摇头。 青果不由便可惜的叹了声气嘀咕道:“怎么能不吃辣呢?吃火锅不吃辣,有什么意思啊?” “吃火锅一定要吃辣吗?”叶羽好笑的看向青果。 青果重重点头,“当然啊,火锅这种东西吃的就是一个气氛嘛!” “那要喝酒吗?”叶羽问道。 “当然了!”青果拍手,摇头道:“可惜了,这里没有啤酒,不然就着热热的火锅喝着冰镇的啤酒,那种冰火两种天的感觉,才叫一个字,爽,三个字,爽透了!” “啤酒?”叶羽朝青果看去,“那是什么酒?没有吗?” 呃! 青果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糟糕,得意忘形了!差点就露馅了! “噢,是听一个客人说的,说是用小麦酿的酒,跟葡萄酒差不多,喝起来口感很好,不容易醉人。”青果打着哈哈说道。 叶羽点头,“行,我记住了,下次有机会替你寻一寻。” 青果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能老麻烦九爷。” 叶羽淡淡笑了笑,看着青果将白瓷小碟里的作粒各自比例不同的划拉到自己面前的小碗里,然后又勺了砂锅里热热的汤淋了上去,顿时便看到红红绿绿白白一片,让人看着便觉得一定很好吃。 “那个罗姑娘,你那个料给我一点吧!”叶羽指了青果面前的小碗。 青果咋舌,“九爷,很辣的!” 叶羽笑了道:“你不是说,要辣辣的吃着才爽么?我试试。” 呃! 青果想了想,二话没说,果真就拿了自己的小碗,往叶羽递来的碗里拨。 “九爷,你先试试,看看得习惯不?要是不行,就别勉。” “好。” 叶羽说着,学了青果的样,拿起筷子挑了点作料往嘴里送。 青果瞪了他看,等看到叶羽仅仅是眉头轻轻挑了下时,松了口气,看来有些人虽然不吃辣,可是身体里还是潜藏着吃辣的因子啊! 锅里的菜已经熟透,青果拿了一双没用过的筷子替叶羽布菜。 “九爷趁热吃。” “好。” 叶羽学着青果把砂锅里的菜挑起时往碗里裹了裹,才往嘴里送。 他从不吃辣,偏偏青果用来调料的又是最辣的那种朝天椒,只一会儿,叶羽额头上便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正如青果所说,麻辣的火锅配着香醇的黄酒,果真是爽透了! 只是他向来内敛,便是此刻酒意微澜,也只是深眸迷离,唇角含笑,偶尔的应和着青果几句话,如此再无其它。 “罗姑娘,不是说吃火锅吃辣才爽,有酒便是爽透了吗?”叶羽笑着持了身边的酒壶拿了酒盏替青果斟满一杯,递了过去。 “可是……”青果很是纠结的说道:“这个是黄酒啊!” “可也是酒,不是吗?” 叶羽唇角微翘,狭长深遂因为酒意而好似罩了一层迷离之光的眸,淡淡的挑了青果一眼,然,那一眼,却是说不出的风情妩媚,只将个青果撩拨的得心如雷鼓“砰砰”跳个不停。 不知道是太热,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青果觉得脸上两颊一阵火热,抬头眼见叶羽那张绝世容颜还在“一往情深”的盯着她看,她几乎是想也不想,抓起叶羽递来的那盏酒,猛的一仰头便来了一个口闷! 呃! 叶羽顿时呆在了那! 不仅是他,就连青果也呆住了,只到喉腔里那种说不出的滋味往腑腔深处扩散,头也好似往火炉里塞了一样,轰一声感觉炸开了,一瞬间头重了,脚轻了,眼前的一切都在转起了圈圈! “唔!” 青果捂了脸,身子往前一赖,整个人趴在了桌上。 “罗姑娘,罗姑娘……” 叶羽看着眼前两颊红得火烧屁股似的青果,心知,她这是一口酒喝得太猛了,酒劲上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喊人来扶了她回去时,不想趴在桌上的青果却嘀嘀咕咕的说起了话。 “喂,你别晃来晃去的好不好?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来抓叶羽的脸。 叶羽下意识的一躲,不想避开了青果的一只手,却没避开另一只手。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两人齐齐呆了呆。 “哇,好滑啊,跟牛奶一样!”说着,青果的一只手还不忘在叶羽的脸上上下来回摸一把,一边摸还不忘嘟囔着什么“丝一般的滑顺,不知道咬起来会不会香甜开口”之类的话。 叶羽微微侧开的脸对上青果迷朦如新山空雨蒙雾的眸子后,便僵住了。 嗯?! 跟牛奶一样? 丝一般的滑顺? 她这是在说他吗? “罗姑娘……” 低醇如小提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果忽的便翘起唇角嘻嘻一笑。 “罗姑娘是谁?” 呃! 这真的是喝醉了! 叶羽抬手轻轻的捏了把青果的脸,手指滑过那粒胭脂痣,微微挑了唇角,轻声说道:“醉成这样,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吗?” “你说罗姑娘是我吗?”青果往前凑了凑,鼻子撞上叶羽的鼻子,嘻嘻轻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跟你说个密秘哦,你不要跟别人说,我才不是什么罗姑娘呢,我是苏贞。” “淑贞?是你的字吗?” 叶羽惊讶的问道。 青果摇头,“不是,是我的名字,苏贞,你记住了,没有别人知道的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叶羽笑了笑,忖道:小丫头片子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竟然学会给自己取小字了! 可是,怎么看,你这丫头也跟温柔文静贞娴淑雅沾不上边啊! “嗯,我告诉你,我还会弹琴哦,弹得不比玉莲差呢!” 呃! 这到是一件稀奇事! 要是叶羽不知道青果的从前,或许他仅会觉得这是很平常的事,可是偏偏他知道青果的从前,知道他只是一个农女,一个农女会弹琴,自诩不比专事此行的玉莲差?! “你确定?罗姑娘。” 青果摆手,不高兴的说道:“都跟你说了,我叫苏贞,怎么,你不相信?”不待叶羽出声,青果哼哼道:“门缝里看人,告诉你,我不但会弹,我还会唱。” 话落,便对外面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远远侍候着的凤梨连忙小跑着上前,等一进亭子,看到青果的样子,吓得瞪大眼,人好似傻掉了一样,讷讷的喊了一声“姑娘”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去,去取琴,我要弹琴!” 凤梨撩了眼一侧的叶羽,屈膝应了一声是,逃也似的飞快的跑了出去。 只是她没有跑去青果的屋里搬琴,而是一溜眼的跑去了厨房。 “庄婶,不好了。” “死丫头!”庄婶笑着从厨房走了出来,对气喘吁吁跑到跟前的凤梨说道:“庄婶我好好的,哪里就不好了!” 凤梨一边摆手,一边叉了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不是,不是庄婶,是姑娘……” “姑娘怎么了?”庄婶当即变了脸色,一步上前,历声道:“姑娘,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话落,不等凤梨回答,转身便急急的往外走。 “庄婶,姑娘喝醉了,吵着要弹琴呢!” 庄婶正走着的身子一个踉跄,人差点就倒在地上,幸亏她眼疾手快的扶了身侧的墙,这才没摔下去。 “你说什么?姑娘喝醉了?”庄婶问道。 凤梨点头,“醉了,吵着叫着要弹琴呢!” “不能吧?” 庄婶摇头,可再没有比她家姑娘老成的人了! 这样少年老成的姑娘能喝醉? “婶,我没骗你,你快去看看吧。我得去给姑娘搬琴,回头姑娘万一发起酒疯来,我可挡不住。” 凤梨说着一个转身,继续往后院跑去。 庄婶啐了一声“死丫头,你才发酒疯”呢!脚下却是急急的赶去了荷塘。 等庄婶赶到荷塘时,这才发现,距着荷塘有些远的廊檐下金莲和红莲、彩莲正挤在一张,探头探脑的朝亭子里看,只可惜亭子围了芦席,她们什么也没看不到。 “都挤在这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庄婶对几人说道。 金莲嘻嘻笑着上前挽了庄婶的胳膊,“庄婶,说是东家醉了,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事,这不,我们姐仨来凑个热闹!” 庄婶重重的拍了金莲挽着她的手一记,没好气的说道:“姑娘醉了,你们来看热闹,你可真敢说!” 金莲摸着被庄婶拍红的手,不甘心的说道:“庄婶,你看别家跟我们东家一般大的姑娘,哪个不是高兴了笑,伤心了哭,可你看我们东家,她还像个孩子吗?你看到过她尽情的笑,肆意的哭吗?” 庄婶被金莲的问话得一顿。 而这当口,凤梨已经喊了小厮帮她抱了琴往这边走来。 “死丫头,你家姑娘这才学几天,你就真让她去九爷面前献丑啊!”庄婶便要上前拦了凤梨。 不想,身子一紧,金莲已经一把扯住了她。 “婶,别的不敢说,我们东家学琴那绝对是有天才,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庄婶不同意,她深知在青果心里,叶羽是个怎样的存在,等青果酒醒,只怕要臊得几年都不敢见人了! 金莲眼见拉不住庄婶,连忙对一边的红莲和彩莲喊道:“还不快上来帮忙。” 红莲和彩莲犹豫的看了眼金莲又看了看急得直骂人的庄婶,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哎呀,放心,东家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金莲对两个胆小鬼说道。 她这一说,红莲和彩莲一咬牙,真就上前把庄婶给按住了。 这功夫,凤梨已经让小厮抱着琴进了亭子。 “姑娘,琴摆哪?” 青果懒懒的赖坐椅子里,目光一撩,指着身侧摆空盘子的茶几说道:“放这。” “是。” 凤梨连忙上前收拾了。 不多时,凤梨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青果眨了眨眼,抬头看着笑盈盈坐在那的叶羽,问道:“你,想听什么?” “你会什么?” “我会什么?”青果拧了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会很多啊,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欢听什么?” “那你就捡你最喜欢的弹吧!” 话落,叶羽抱拳,身子往后微微靠了靠,要笑不笑的盯了青果看。 青果抬眸回以一笑,叶羽眉梢微动。 下一瞬间,几个清脆的音符呈波纹形式飘荡开来,一种灵动、清安的感觉随之入耳。叶羽脸上的笑一僵,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串激昂慷烈的歌声自青果嘴里唱出。 沧海/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衣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啦…… 急促的琴声伴随着青果略显稚嫩但却豪气千云的歌声,一遍遍的响起。 叶羽手里的酒盏“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瞬间,他心底忽然就泛起一波又一波的豪迈寂寥之情,脑海中似是看到海潮奔腾流转,苍天清风飘逸寂寥。 天地辽阔,江海滔滔,人间一瞬,多少英豪!无前无后,无边寂寥。无愁无忧,何妨一笑!且待你我,举杯畅对任逍遥! 但当青果指尖之下,那急促肃杀的重音横空响起时,心攸的一紧,他却又有一种想要归隐山林,获得一段宁静,然“树欲静而风不止”,这种宁静却是是短暂的,“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的那份安逸终不可得,不得不再次卷入刀光剑影的江湖之中 时间仿似在这一刻静止。 叶羽忘记了手中被碎瓷扎破,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娇小的身影。 亭子外。 所有人的都怔在了那。 连呼呼刮着的西北风,似乎也在这一刻静止。 世间只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青果指下的琴音以及她一遍遍唱着的歌曲。 “金莲姐姐,真的是我们东家吗?” 红莲和彩莲怔怔的看着如同木雕的金莲。 “是她,没错,确实是她!” “天啊!” 红莲和彩莲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抿了嘴,将那呼之欲出的“妖孽”两字咽了下去。 随着一串颤音的收尾,歌声和琴音最后嘎然而止。 静谥的世界慢慢的被掀起了一个角。 不多时亭子里走出一个身影。 众人再次齐齐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僵在了那。 她们的东家,罗青果,竟然睡着了! 睡着了也就算了,可是……她竟然睡在叶羽的怀里。 庄婶只一怔,立刻醒了过来,一把推开围着她如同石化的三莲,几步跑到叶羽跟前,伸手接过他怀里睡得香甜的青果。 “九爷,我来吧。” 叶羽点头,将睡熟的青果交到庄婶手里,不忘叮嘱道:“让灶上给罗姑娘做一碗醒酒汤备着吧,等她醒来好喝。” “是,老奴记下了。” 庄婶抱着青果正要离开,不想,身后叶羽又叫住了她。 “这两天给她灶上煨点小粥,醉酒的人没什么胃口,尽量让她吃得清淡点。” 庄婶点头,看着叶羽,似是想要等他交待完再走。 叶羽不由一笑,目光温和的看了眼庄婶怀里正嘟了嘴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人一眼,轻声说道:“罗姑娘醒来了,你跟她说,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就要坦诚相待,我很高兴她没把我当外人!” 庄婶这会子是真真正正露出了一个大笑脸。 她担心什么来着? 不就是担心自家姑娘酒后失态,让叶羽轻视了去吗? 可这前前后后,从叶羽抱了青果出来,再从他细细叮嘱的这几些话,哪一句,不是显示着,叶羽他根本就没嫌弃自家姑娘,相反,他待自家姑娘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亲近! “九爷,您也喝了不少,我让人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您去躺躺吧?”庄婶说道。 叶羽却是抬头看了看天色,摇头道:“不了,我还得赶回家,家母怕是等得着急了!” “那把灶上热着的解酒汤喝了吧。”庄婶连忙说道:“九爷,您先回前厅坐回喝盏浓茶解解酒,我把姑娘安顿好了,就来侍候。” 叶羽想了想点头道:“你去吧。” 庄婶喊了凤梨抱着青果急急的回了后院,眼见三莲嬉笑着推搡着往前厅那边偷偷走去,不由脚下一顿,对凤梨说道:“去,跟你金莲姐姐说一声,别打扰九爷休息。” “婶,我这就去。” 凤梨一路小跑往前厅赶去。 庄婶看着怀里睡着了也皱了眉头的青果,又好笑又好气的说道:“这会子知道拧眉头了?难过了吧?该,才多大的人儿就学人喝酒!” 嘴里虽这样说着,但眼里却满满的都是疼惜。 等将青果在床上安置下来,又喂了点茶水,庄婶放了帐子正要离去,可是目光对上床榻上睡得昏沉的青果时,不由自主的便叹了声气。 “姑娘,你可千万别动不该动的心思啊!” “九爷……九爷他是好人,可是……” “唉!” 沉沉的叹了口气,庄婶放了帐子,轻掩了房门转身退了出去,路上遇到赶回来的凤梨,庄婶又细细的叮嘱了几句,这才去了前厅。 三莲被凤梨赶走,叶羽正端了盏茶,坐在那轻轻啜着,见了庄婶,他抬头淡淡一笑,问道:“罗姑娘睡下了?” “睡下了。”庄婶说道。 叶羽点了点头,放了手里的茶盏道:“那我也该告辞了。” 恰在这时,厨房送了来醒酒汤,庄婶连道:“九爷,把这醒酒汤喝了吧,我去安排马车。” 叶羽点头,他刚才也喝了不少酒,骑马还真是怕半路一头裁下来。 ☆、22叶老夫人 叶羽马车进城的时候,已经是申时已过酉时将至,叶家来接人的小厮站在城门外,已然快冻成了个雪人。 等看到马车上微熏面色桃红的叶羽时,连忙急步跑了上前,一迭声的喊着,“九爷回来了,九爷回来了。”又身边与他同来等候的另一个小厮说道:“快,你快回去跟老夫人说声,接到九爷了。” “哎。” 那名小厮撒了脚丫子便往回跑。 叶羽此时也正抬头朝冲着马车跑来的小厮看去,示意马夫将车停下。 小厮跑到跟前打揖道:“小的瑞福见过九爷。” 叶羽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城门口自家的马车,点了点头,说道:“等了多久了?” “回九爷的话,未时一刻,小的便奉了老夫人的话来城门处等了。” “老夫人身子还好吧?” “嗯,家里一切都好。” 叶羽点头,自荷包里掏了一锭碎银递给了身后的马车夫,“回去吧,替我谢谢你家姑娘的款待。” “是,九爷。” 马车夫接了碎银,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赶着马车往回走。 瑞福愣了愣,九爷他去了哪个姑娘府上? 叶羽则转身朝自家的马车走去,等他在马车上坐好,瑞福这才一挥马鞭,赶着马车往叶府去。 叶府。 叶羽才进垂花门,便遇上了叶老夫人屋里的管事妈妈正带了丫鬟急急的迎出来,一见着叶羽,管事妈妈朱妈妈便连连说道:“九爷怎的这时候才回来,老夫人急得问了几十遍了。” 叶羽笑了笑,轻声说道:“路上遇见朋友耽搁了一下,妈妈,我们现在就去见母亲吧。” “哎,哎。” 朱妈妈笑着退了半步,亦步变趋的跟在叶羽身后往荣安堂走。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荣安堂。 远远的便看到叶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姚黄站在廊檐下张望,见了叶羽,匆匆屈膝一福道了声“九爷好。”回头立刻又回头对屋里道:“老夫人,九爷来了!” “快,快请了九爷进来。”屋里响起叶老夫人焦急的声音。 叶羽步子迈得越发的快了,就着魏紫打起的帘子,叶羽几步走了进去,一进屋,便看到叶老夫人朱氏穿一身墨绿绣金花卉纹样镶边淡蓝小团花绸面圆领对襟褂子,正扶了魏紫的手颤颤瑟瑟的站在那,一眼看到了匆匆进来的叶羽,顿时红了眼眶。 “羽儿!” 叶羽几步上前,撩起袍子便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儿子给母亲请安。” “起来,快起来,让娘好好看看。” 叶老夫人伸手一把扶住了膝前的叶羽,跟在叶羽身后的朱妈妈这时也急急走上前帮着扶了一把,叶羽就着二人的手站了起来,自发的走到了朱氏一侧,抬手扶了她,往东边靠窗的软罗汉床走了过去。 待叶老夫人坐下,叶羽又亲自捧了茶盏将茶水递上,轻声说道:“母亲,喝茶。” 叶老夫人接过,示意叶羽在自己身边坐下,接了他递来的茶啜了一口后,放回一侧,这才轻声问道:“不是说晌午就能到吗?怎么到这时候才回来?” “路上遇见一个朋友,耽搁了一会儿。”叶羽说道。 “朋友?”叶老夫人轻声道:“怎么不请到家里来坐坐呢!” 叶羽笑了笑,淡淡道:“她很快,怕是没什么功夫,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叶老夫人没有多想,轻声问起京都的叶大老爷和几个侄子几句,最后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大哥怎的没有与你一同回来?” “噢,大哥是想一起回来的,只是……” 叶老夫人朝叶羽看去,眉宇间多了一抹冷笑,轻声道:“你父亲在京都?” 叶羽摇头,“父亲不在京都,最后一次收到他老人家信的时候,好像说是已经到了南诏。父亲说那边四季如春,可能要在那边多呆些时日,今年过就不回来了。” 叶老夫人轻轻的哼了哼,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冷意。 “不回来也好,省得回来了,我又得担心着他会怎样祸害你!” “母亲,”叶羽失笑,一脸不赞同的说道,“父亲他也是为孩儿好,您别……” 叶老夫人摆手打断叶羽的话,一脸和慈爱的说道:“好了,我们不说他了,我们说说天麟,天麟怎么样?长高了吧?还有姵雯,我听说皇贵妃很喜欢姵雯时常召她进宫,皇贵妃不会是想把姵雯许给哪位皇子吧?” “不是,皇贵妃之所以常召姵雯进宫,是因为嘉仪公主很喜欢姵雯,娘你也知道的,嘉仪公主自小受过一场惊吓后,便不爱说话。” 叶老夫人点头,一脸欣慰的说道:“不是就好,娘就怕皇贵妃是看中了姵雯,想把她许给那位皇子,这样,我们天麟怕是得剥了层皮!” 叶羽笑了笑,心道:姵雯要是许给了皇子,天麟哪里是剥层皮那么简单,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既然你父亲不在京都,你大哥为什么不回来呢?”叶老夫人朝叶羽问道。 叶羽轻轻一笑,朝叶老夫人说道:“因为大嫂要给母亲您添孙子了啊!” “啊!” 叶老夫人当即怔在了那。 稍倾,回过神来,她一脸欢喜的说道:“真的?这是真的?怎么就没写封信来呢?几个月了?身边有得力照顾的人吗?不行,我得选几个人送过去,可不……” 叶羽看着因为高兴,而整个人眉眼舒展,好似年轻了不少的叶老夫人,心里没来由的便觉得酸了酸,母亲,现在的世界便只有她膝下的孩子和孙子了吧?也只有他们才能牵动她的心,让她因着他们的好而高兴,因着他们的不好而难过! “老夫人,您看九爷这一路辛苦的,是不是先让九爷回屋去歇着,有什么话,等九爷休息好了再说!”朱妈妈在一边轻声说道。 叶老夫人这才好似突然回过神来,连忙对叶羽说道:“看,娘这一高兴,就把你给忘了,去吧,让下人多烧些热水,好好洗洗睡一觉,回头吃晚饭的时候,我让人来喊你。” “没事,儿子不累,我再陪陪您。”叶羽笑道。 叶老夫人看着他微泛血丝的双眼,哪里还舍得让他再陪,一迭声的催着他下去歇息。叶羽推辞不过,确实也有些乏了,便起身告辞了叶老夫人,回了自己的归燕楼! 叶羽这才离开,叶老夫人却是敛了脸上的笑,使了个眼色给朱妈妈。 朱妈妈颌首,示意屋里的丫鬟都退下,她走到叶老夫人跟前,在脚榻上坐了,轻声道:“夫人,有事?” “你没闻到羽儿身上有酒味吗?”叶老夫人说道。 朱妈妈一怔之后,连忙说道:“闻到了,可是九爷不是说路上遇见朋友了?兴许两人……” “羽儿是走水路的。”叶老夫人淡淡道:“水路能遇上什么朋友?” 朱妈妈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夫人的意思是?” “去,把使去接羽儿的小厮悄悄的带了来,我有话问他。” “是。” 朱妈妈便起身要走,不想身后叶老夫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别让羽儿发现了!” “奴婢省得。” 朱妈妈急急的走了下去。 不多时,便将负责去接叶羽的瑞福和另一个叫兴财的小厮给带悄悄的带到荣安堂。 “小的见过老夫人。” 瑞福和兴财上前给叶老夫人见礼。 叶老夫人使了个眼色给站在一侧的朱妈妈。 朱妈妈上前一步对二人说道:“老夫人有话要问你们,你们老老实实的回答,有一句说一句,要是回头发现你们撒谎,乱棍打死!” 瑞福和兴财吓得一个颤颤,连忙大声说道:“老夫人请问,小的一定老实说。” 朱妈妈对着叶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退了下去,在门口站着。 叶老夫人这才轻声问道:“是谁接到九爷的?” 瑞福和兴财互相看了看,稍倾,瑞福上前一步说道:“回老夫人话,是奴才接到九爷的。” “你留下,兴财你下去吧。”朱妈妈说道。 “是,小的告退!” 兴财吁了口气,急急退了下去,等离了荣安堂,风一吹,忽然就觉得背脊里阴凉凉的一片,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里衣都湿了。 屋子里,叶老夫人撩了眼站在一侧双脚战战的瑞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不用害怕,我就是问你几句话。” “回……回老夫人话,小……小的不害怕。”瑞福哆了嘴唇说道。 见他这样,叶老夫人便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你在哪接到的九爷,当时九爷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瑞福了松了口气,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回老夫人的话,小的是在城门口接到的九爷,九爷身边并没有其它人!” 叶老夫人一直微微垂着的眼,突然抬头撩了眼瑞福,淡淡道:“想清楚了再回答。” “是,是,是。”瑞福连忙应了。 屋子里一静。 稍倾,叶老夫人再次开口道:“想好了没?” “回,回老夫人话,确实没有旁人,但小的看到九爷是坐罗姑娘的马车回来的!” 站在一侧的朱妈妈神色一紧,不待叶老夫人开口,她往前一步,目光攸的一紧,如刀光般盯了瑞福,“你说什么?九爷坐的哪个罗姑娘的马车?” “就是……就是青阳镇食为天的小掌柜家的马车。”瑞福说道。 朱妈妈连忙回头朝叶老夫人看去,叶老夫人脸上不见悲喜,对朱妈妈摆手道:“好了,让他下去吧,这事不许说与第二人知道,否则乱棍打死!” 朱妈妈对吓得脸如土色的瑞福说道:“听到没?老夫人问你的话,你要是说给第二个人知晓,一顿棍子打死了,再往乱葬岗扔!” “小的记住了,小的发誓,小的就是连家里的婆姨跟前都不说!”瑞福“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赌天发誓的。 “好了,起来下去吧。” 瑞福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退下去。 他一走,朱妈妈才要上前不想,叶老夫人抓起桌上的茶盏便狠狠的朝地上砸了过去,怒声道:“好,好一个罗青果,我可真是打鹰的让鹰给了眼!” 茶盏在地上四分五裂,有两块甚至是弹到了朱妈妈面前,要不是朱妈妈躲得快,脸上立时就能给割道口子出来。 被朱妈妈给支得有些远的魏紫和姚黄听到屋里的动静,齐齐吓得怔了怔,姚黄当即便要拾脚上前偷听,却是被魏紫一把给扯住了。 “你不要命了?” 姚黄撇了撇嘴,虽然不甘心,但却是站在原地,没再往前。 魏紫的话声一落,便看到朱妈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朝她招了招手。 “妈妈。”魏紫连忙走上前。 朱妈妈轻声说道:“老夫人刚才失手把杯子给打了,你进去收拾下。” “是,妈妈。” 魏紫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姚黄也跟着要进去,却是被朱妈妈给拦下了。 “姚黄,你去厨房看看,让厨房拣些九爷喜欢的菜做。” “是,妈妈。” 朱妈妈是叶老夫人最为依重的妈妈,是打叶老夫人当姑娘是便在身边侍候的,可以说在这个家里,就连叶羽都要卖朱发妈三分面子! 姚黄可不敢跟她抗衡,朱妈妈的话声一落,她特别的乖巧的应了转身就走。 朱妈妈看着姚黄出了院子,这才转身进了屋,正巧撞上拿帕子包了碎瓷的魏紫,“夫人累了,想要歇息,你在这门口守着不要让人任何打扰。” “是,妈妈。” 朱妈妈这才转身进了屋子。 叶老夫人早已进了内室,正躺在东窗下垫着白色狐狸皮子的美人榻上,抬手不住的揉着额头,远远的便看到她太阳穴上的青筋好似小蛇般一鼓一鼓的。 朱妈妈叹了口气,上前坐在榻边的圆墩上,抬手轻轻的按上叶老夫人两侧的太阳穴,一边轻声劝道:“您干嘛生这么大气呢?这事情不是还没弄清楚吗?” “还要怎么清楚?”叶老夫人翻身坐了起来,瞪眼道:“羽儿都把她引荐给十一皇子,你说羽儿还能为她做什么?” 话落,不待朱妈妈开口,断然道:“不行,我绝不能让羽儿娶这样一个粗俗不堪满心算计的商户之女!” “夫人!”朱妈妈抬手轻轻的按下朱氏,摇头道:“您想得太多了,九爷是什么样的人?先不说他们年龄差着那么多,就说九爷,他能看上罗姑娘吗?您真的是想太多了!” 叶老夫人被朱妈妈说得怔了怔,稍倾,不确定的说道:“你是说,羽儿他看不上罗姑娘?” 朱妈妈点头,“夫人,您还不了解九爷吗?打小他喜欢的哪样不是最精贵的?” 叶老夫人脸上的怒气慢慢散去,顺着朱妈妈的手缓缓的躺在软榻上,由着朱妈妈的手在她两侧太阳穴轻轻的打着转。 朱妈妈则继续说道:“罗姑娘嘛,摆在兴城县看看还好,可是,我们九爷是什么人?他可是时常出入宫庭的人,什么样的绝世美人没见过?就罗姑娘这样的,怕是连宫里的三等宫人都比不上,九爷能看上她?” “那羽儿为什么还要帮着她搭上十一皇子,还让借着姵雯的嘴,让皇上出面敲打吕大人!”叶老夫人越说越紧张,说着,便要翻身坐起,却是被朱妈妈给按住了。 “因为九爷惜才啊!”朱妈妈轻声笑道:“九爷帮罗姑娘搭上十一皇子未偿没有他的思量!” 叶老夫人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话是这样说,我也相信羽儿他肯定看不上罗青果,可要是有心算无心呢?羽儿纵然再智计百出,但对于女人,他还是不够了解,不行,这事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朱妈妈想了想,轻声问道:“那夫人是想怎么做?” 叶老夫人推了朱妈妈的手,坐了起来,只这回她不再是气势汹汹,而是紧拧了眉头,顿了一顿,她对朱妈妈轻声说道:“罗青果不是开了个什么人间天上的园子吗?” 朱妈妈点头,“听好几位来家的夫人都说,那园子不错。” 叶老夫人点头,唇角嚼了抹冷冷的笑,轻声说道:“我记得年后初八是释迦牟尼佛出家的日子,城外的慈光寺会有一场盛大的法事,我们到时借口去礼佛,之后再去她那园子逛逛。” 朱妈妈心知,自家夫人即然打算出手了,肯定不只是简单的去逛逛园子,只是,既然夫人不肯说,她也不好问叶老夫人打算怎样做,当下便点头道。 “那老奴去安排下,明儿先让人跑趟慈光寺,把香油钱先添了。” 叶老夫人点头,对朱妈妈说道:“行了,我这没什么事了,你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多做些羽儿爱吃的。” “老奴已经让姚黄去了,夫人这要是没事,老奴去九爷那看看,九爷院里就红笺一个大丫鬟。” 叶老夫人点了点头,朱氏起身拿了一侧的薄被搭在叶老夫人身上。 就在朱氏打算轻手轻脚退下去时,叶老夫人却忽的喊住了她,“阿媛,你把姚黄拨到羽儿院里去侍候吧。” 朱妈妈怔了怔,稍倾,犹豫的说道:“夫人,可是九爷他不喜欢姚黄啊,您这样愣把姚黄给了九爷,万一九爷他……” “他还敢拂逆不成?”叶老夫人略提了声音说道:“长者赐,不敢辞。他这么大,身边该也有个人教导他通人事了!” 朱妈妈还想再劝,但在看到叶老夫人脸上的坚持,她只得叹了口气,转身退了下去。 这家里的人怎么就都是倔性子呢? 老爷是! 老夫人是! 九爷…… 朱妈妈摇头,暗自祈祷,九爷可千万别是,不然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只怕又要鸡飞狗跳了! 听到身后槅扇被带上的声音,美人榻上的叶老夫人缓缓睁开她才闭上的眼,脸上是说不出的疲惫和萧瑟。但很快,她却又是眉梢一挑,目光一历,咬牙轻声说道。 “下贱的东西,竟敢肖想我的羽儿,不给你点颜色看,你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 青阳镇。 青果揉了揉刺痛不堪的太阳穴,感觉嗓子干得好似被火烧过一样,她下意识的张嘴喊了一声。 “凤梨,水。” 这一张嘴便把她朦胧的睡意全吓跑了,她的嗓子怎么变得这么沙哑难听?! 坐在一旁撑了下颌打磕睡的凤梨,听了青果的声音连忙站起身,不想因为一个姿势维护持的太久,一时脚麻了没感觉,她才站起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帐子里已然有些清醒,只是头还有些昏沉沉的青果,连忙撩了帐子,探身朝外看。 “凤梨,你怎么?” “没,没事,奴婢不小心被绊了一跤。” 凤梨一边说着,一边连忙伸手去捏自己好似千万只蚂蚁在咬的脚,有心想要站起来,可是脚却是根本就不听她的使呼。 “姑娘,您是不是要喝水?您等等,奴婢马上就给您端过来。” “噢,没事,我不急,您慢慢来。” 青果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等那阵刺痛稍微好些,她撇头看了眼帐子外的烛光,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凤梨回头看了看架子上的沙漏,抬头回道:“回姑娘,已经丑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 青果掩嘴打了个哈哈,等人再清醒一点,她便掀了被子翻身坐起了来,披了件衣裳下床,趿了鞋,朝坐在地上的凤梨走去。 “是不是坐着睡着了,脚给麻了?” 凤梨憨憨一笑,点了点头。 青果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然后半拖半抱的将凤梨给扶到屋子圆桌边上,让她坐在凳子上,这才探手取了桌上的用温水热着的茶壶,倒了杯水,一口饮尽。 嗯,这样好过多了! “姑娘,厨房的灶上给您热着粥,奴婢等会就去替您取。”凤梨讨好的说道。 青果点头,听凤梨这么一说,好似是有那么一点饿了的感觉。似是为了应证这种感觉,她的肚子还“咕噜噜”的叫了一声。 凤梨趴在桌上吃吃笑了起来,“姑娘,您的肚子在叫着要吃饭呢!” 青果伸手弹了凤梨一个脑绷儿,没好气的说道:“反了你,敢这样跟你家姑娘说话,回头我就去跟庄婶说,让她再好好教教你规矩。” 凤梨连忙讨饶,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换来了青果的不计较。 “行了,行了,限你五分钟之内,去厨房把粥端来,放到你家姑娘面前,这样,我就不计较你刚才的错误。” 凤梨二话不说,转身便以百料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青果撑了下颌,正想笑话凤梨一番,不想一阵寒风夹着雪花猛的吹了进来,她的那声笑,半道便成了一个哆嗦。 电光火石间,青果忽的便想起件事。 她记得,她在江边接到了叶羽! 她更记得,她让庄婶在荷塘边的亭子里摆了酒席! 她还记得,她告诉叶羽,什么是火锅! 可是…… 青果“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 可是,她不记得后面的事了! 不对,她依稀,仿佛,好像……青果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她到底做了什么? “姑娘,粥给您取来了。” 凤梨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了过来,将提在手里的食盒“啪”一声放在桌上,回头问道:“姑娘,您看看,五分钟的时间肯定没用到!” “凤梨!”青果朝凤梨看去。 “哎,姑娘,奴婢肯定没……姑娘,您脸怎么这么红?” 凤梨看着自家脸红得好似儿个屁股的姑娘,怔怔的问道 青果抬手摸着自己烫手的脸,指着身前的椅子对凤梨说道:“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噢。”凤梨在青果身前坐了下来,没等青果开口,凤梨“嗷”一声喊道:“姑娘,您是不是想起自己的事了,所以脸才这么红的!” 呃! 青果抿了抿干干的嘴,问道:“我……我做什么事了?” “姑娘,您说什么?”凤梨瞪圆了她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对青果说道:“您都忘了?您弹琴,您唱歌,九爷抱了您,这些事您都忘了?” 呃! 凤梨丫头,其实你家姑娘还叫人家九爷豆腐来着!只可惜,你没看着。不然,这会子提醒下,你家姑娘表情会更丰富! “我……我弹琴?我唱哥?我……九爷……九爷他抱了我?” 青果的眼睛瞪得比凤梨还大还圆,大有你要是敢说“是”,我就把眼珠子瞪掉下来的意思! 只可惜,庄婶教导凤梨丫头的首条就是,对主子一定要诚实!是故,即使表进校要把眼珠子瞪下来,凤梨还是很干脆的点头,并且怕诚信度不够,还大声说了句。 “是啊,大家都看到了!” 大家都看到了? 青果不管喉咙干得如刀割,她再度咽了咽干干的口水,对凤梨说道:“你说的那个大家,是哪个大家?” 凤梨嘻嘻一笑,板了手指头说道:“嗯,庄婶,金莲姐姐,红莲姐姐,彩莲姐姐,还有园子里的下人,大家都看到了。” 嗷! 青果捧了脑袋发出一声如狼的嘶嚎。 她不用做人了! 她以后怎么见人啊! “姑娘,你怎么了?” 凤梨想要上前查看青果,门外响起庄婶的声音。 “凤梨,是不是姑娘醒了?” “是的,庄婶。” 凤梨连忙转身出去,迎了庄婶进来。 庄婶见屋,便看到青果捂了脸,整个人像驼鸟一样,半个脑袋都埋进了膝盖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摇了摇头,回头凤梨说道。 “你去睡吧,姑娘这里有我。” “是,庄婶。” 凤梨屈膝一福,退了下去。 庄婶起身走到门边,将虚掩的门给关严实了,这才回身坐到青果身边。 “好了,凤梨走了,姑娘,您不用再难为情了,抬起头来吧。” 青果摇头。 庄婶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伸手去扶青果埋在膝盖的脑袋,绅了好些力,才把青果给扳了起来,等见到青果脸上那两陀鲜红的胭脂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会子知道害羞,下午那会子,怎么就跟只猴似的呢?” “庄婶!”青果跺脚,“我喝醇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好了,好了,庄婶知道。”庄婶笑着伸手把青果给按坐下,起身打开桌上的食盒,对青果说道:“肚子饿了吧,把这碗粥喝了。” 青果现在哪里有心思喝粥啊,她迫切的想知道,自己下午到底做了什么!抬手将粥碗推到一边,对庄婶说道:“庄婶,凤梨说我下午又是弹琴又是唱哥的,还……还……”还了几个字,终是说不出那句“他还抱了我”。 庄婶笑了接道:“九爷还抱了你,是不是?” 青果脸一红,总算是没有再把头埋起来做驼鸟! “庄婶,你告诉我,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庄婶便将青果下午弹的曲子说了遍,末了轻声道:“我问过金莲了,金莲说她也不知道您弹的什么?至于您唱的她更是没听过。” 青果血红的脸刹时一白! 她……她竟然唱了《沧海一声笑》! 庄婶将青果的脸色尽收眼底,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姑娘,老奴知道您天资聪颖,跟很多人都不一样,可是……” 青果朝庄婶看去。 庄婶轻声说道:“三十年前,南阳郡候府上的八小姐三岁能文,五岁能武,琴棋书画无师而自通,姑娘,您知道后来这位八小姐怎样了吗?” 青果摇了摇头。 庄婶翘了唇角,脸上绽起一抹讥诮的笑,轻声说道:“南阳郡候叶明一把火,活活把这八小姐给烧死了!” “啊!” 青果捂了嘴,怔怔的看向庄婶。 庄婶点头,“没错,一把火烧死了!” 青果其实明白庄婶话里的意思,那位南阳郡候府的八小姐不也是天赋异禀吗?三岁能文,五岁能武这不奇怪。可是,琴棋书画无师自通!青果立刻便能断定,这位八小姐是她的老乡。只可惜…… “姑娘,庄婶不知道跟您怎么说,”庄婶一脸慈爱的看着青果,语重心长的说道:“姑娘,人常说,人要懂得藏拙,可同样,一个聪明人,她也必须懂得藏,藏起她的无双智慧,藏起她的与众不同!” 青果脑海里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暇思,这一刻尽数消失不见,有的只是一种深深的恐惧。她朝庄婶看去,目光里满是浓浓的打量和思量。 庄婶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是吓着青果,可是她如果现在不给自家姑娘提个醒,万一她家姑娘被人当成南阳郡候府八小姐那样的人,她要怎么办?就算,她肯替自家姑娘死,别人能同意吗? “庄婶,我……”青果想了想,扯了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轻声说道:“庄婶,你相信吗?我在梦里总是会遇见各式各样的人,她们教我很多东西,比如开酒楼,比如建这园子……” “庄婶相信,庄婶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庄婶笑着抬手摸了摸青果的头,“可是,庄婶信不代表别人信,姑娘,您懂吗?” 青果扯了扯嘴角,点头道:“我懂,事出反常必有妖,别人会觉得像我这样的是妖怪,就像那位南阳郡候一样!他们……他们也会把我烧死的。” 庄婶点头,一脸怜惜的说道:“姑娘您懂就好。” “庄婶,你放心,我记住了。” 这必竟不是一个好话题,屋子里弥漫起一股沉重的气氛。 最后,还是庄婶想起了另一件同样的重要的事,打破了这份沉重。 “姑娘,九爷让老奴与您说一声,说谢谢您的款待!” 青果闷声道:“谢什么啊,我都不知道下回怎么有脸见他!” “这有什么啊!”庄婶笑了道:“听说姑娘跟九爷的侄子差不多同龄,您就当是叔叔抱了侄女呗。” “那怎么一样,我又不是他亲侄女!”青果无力的说道。 庄婶笑道:“那姑娘就把自己当成是九爷的亲侄女不就得了!” “那怎么行!” 青果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反驳道。 “为什么不行呢?”庄婶压下心头的忧虑,一脸轻松的看了青果,“这换成是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依着老奴看来,九爷也是拿您当侄女疼呢!” 青果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你妹,姐前世的年纪比他还要大好吧!他管我叫声姐,我还嫌他嫩了些呢! 只是,这话怎么能跟庄婶说! 青果摆手道:“不行,不行,这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是他拿我侄女,我也绝不会拿他当叔叔看!” “姑娘,您可别儿糊涂啊!”庄婶见青果忙不迭的柜绝,情急之下,也不多想,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姑娘,九爷就算是有着克妻的名声,您和他也是天壤之别,您们不可能的!” 青果被庄婶的话说得当即怔在了那,好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反应。 良久。 青果抬手扯了扯自己僵硬的脸,对庄婶说道:“庄婶,你在想什么啊?我跟九爷……你怎么就会想到我跟九爷……我跟他不可能的啊!” 庄婶原本见青果僵着脸,还以为是自己说破了她的心思,让她下不了台才会有那反应。这下听了青果的话,长吁了一口气后,却是不由自主的问道。 “姑娘,您对九爷,真的没那心思?” 青果呵呵笑道:“庄婶,你哪里看出来,我对九爷有那心思了啊?” 庄婶抿了抿嘴,半响,犹豫的问道:“你没那心思,你每日去江边等九爷干什么?还有,今天又是弹琴又是唱曲的,你……你不是为了引起九爷的注意吗?” “当然不是啊!” 青果顿时觉得她比窦娥还要冤! 她明明只是想要安慰叶羽,告诉他不要被谣言所伤而己!怎么就成了她是想要勾引叶羽了! 再说了,这事是她勾引就能行的吗? 她可是比谁都清楚,以她的身份,进叶府给叶羽当个端茶侍水的丫鬟还差不多!至于别的,还是别做白日梦了! 青果也没想跟庄婶解释的她的想法,必竟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还不如让时间来证明。 “庄婶,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九爷又是什么身份!” 庄婶见青果这样说,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眼见天色不早,她起身对青果说道:“把粥喝了,早些睡吧,这大冷天的,可别又冻出个好歹来!” 话说开了,虽然青果知道明天怕是还要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但眼下,她觉得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再睡个美美的觉养足精神才好! 至于以后见着叶羽怎么办! 青果心里也有了主意。 她打算来个死不认帐,外加酒后失忆症! 她就不信了,她都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了,叶羽还能逮着她,让她一件一件的想起来? 这样想着,青果几口便将碗里的粥给干光了,回头爬上床,翻了个身,又进了梦乡。 …… 归燕楼。 叶羽看着拎了个小包袱即使是低眉垂眼也难掩眉梢喜色,站在下首的姚黄,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朱妈妈在一边看了,少不得叹了口气,上前道:“九爷,夫人体恤您屋里只红笺一个大丫鬟,便把姚黄遣了来侍候您,您看……” 叶羽收回打量姚黄的目光,对朱妈妈说道:“妈妈替我谢谢母亲,便说人我收下了。” 朱妈妈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说道:“是,是,老奴这就去回夫。” 叶羽笑着点了点头,让红笺送朱妈妈出去。 红笺和朱妈妈一前一后才走了出去,姚黄便抬头朝叶羽看来,唇角翘起一抹诱人的弧度,轻声问道:“九爷,奴婢一定会好好侍候您的。” 叶羽点了点头,回身往东厢房的书房走去。 姚黄看了连忙将手里的小包袱扔到一边,抬脚便要跟上前,不想叶羽却是步子一顿,回头盯了她,冷声说道:“书房里有红笺侍候着,你没有我的话,不许进来。” 姚黄当即白了脸,“那……那奴婢在这屋里当什么差?” “你去跟豆绿学做糕点吧!” 叶羽淡淡的说了一句,扔下俏脸气得通红的姚黄,转身便进了书房。 ☆、23进不了九爷的房 “怎样?人可是留下了?” 叶老夫人半靠在屋里铺了宝蓝色五幅团花的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上,抬眼朝朱妈妈看过来。 朱妈妈点了点头,搬了个锦墩在叶老夫人身边坐下,然后拿了一侧的美人捶手势娴熟的帮着叶老夫人捶起脚来。 叶老夫人见朱妈妈点头,绷着的脸上神色便柔和了些许,她微微坐直了身子,朝朱妈妈看去,轻声问道:“你说,羽儿能把姚黄收用了吗?” 朱妈妈却是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叶老夫人不由便有些不高兴,拧了眉头说道:“你这是干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就我和你,你还有什么不能说,不敢说的?” 朱妈妈默了半响,稍倾叹了口气,摇头道:“夫人,九爷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坚韧,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您就让它过了吧!又何必九爷不喜,您自己也不快,还伤了母子情份呢?” “这不是别的事!”叶老夫人略提了声音说道:“这是关系到他一辈子的事,我就是死,我都不会让他娶那样低贱不堪的人过门!” 说着,叶老夫人脸上便泛起一团不健康的潮红,整个人也呼哧呼哧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吓得朱妈妈连忙上前帮她顺着气,待叶老夫人好点了,她急急转身去多宝架上取了一个大红色的檀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粒乌黑色的药丸,又倒了杯水,侍候着叶老夫人服下。 药服下,朱妈妈又帮着顺了会儿气,叶老夫人脸上的潮红才慢慢的退去,她闭了眼乏力的往身后靠去,朱妈妈连忙拿了一个宝蓝色绫锻大迎枕替她垫在腰后。 “您看您,这都做祖母的人了,脾气怎么就还是这样急呢!” 叶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朱妈妈坐下。 “三岁看到老,我这脾气改不过来了!”叶老夫人自嘲的笑了笑。 朱妈妈便劝道:“您啊,还是改改吧,不为别人也为着您自个儿,您要不是吃在这脾气上的苦,何至于这么些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老爷他……” “你别跟我提他!”没等朱妈妈把话说完,叶老夫人打断了她。 一时间,屋里静了下来。 沉默半响,朱妈妈眼见叶老夫人虽然脸色变了变,但胸前还算平静,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夫人,老奴不跟您说,还有谁能跟您说这话?” 叶老夫人撇了脸,虽然脸色还是很难看,但总算是没有再喝止朱妈妈。 朱妈妈拿了被她扔到一边的美人捶,继续隔着一层薄被轻轻的敲打叶老夫人的双脚,尽管屋外寒风肆虐,但因着层里烧了地龙的关系,谁也不觉得冷。 默了一默,叶老夫人轻声叹道:“阿媛,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才说让叶老夫人改改脾气的朱妈妈,这时候却是轻声说道:“哪里呢,人家不都是说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吗?夫人这么一个大活人哪里就能没点性子!” 叶老夫人被朱妈妈的话逗得一笑,摇头道:“你啊……” 朱妈妈笑了笑,轻声说道:“都这么多年了,老爷他也早就知道当年是他误会您了,您为什么就不能递个梯子,让老爷下呢?” 叶老夫人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他一句错了,我这么多年的委屈就白受了?他为了那个贱人,连我父兄都记恨上了,多少年不肯与他们走动不说,最后却为着那贱人留下的贱种……” “夫人!”朱妈妈眼见得叶老夫人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连忙一把攥了她的手,轻轻的拍着,安换着情绪激动的叶老夫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夫妻哪有隔夜仇的,您才是老爷明媒正娶的,您才是那个同他生同衾,死同穴的人。过去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不可能的!”叶老夫人虽然声音压得低,但神色却是异常激动,“别的我都能忍,可是他明明知道那贱人害死了我的烨儿,他却包庇那个贱人,烨儿也是他的骨肉啊!他怎么就能……” 想起自家长得玉雪可爱的小主子,朱妈妈眼角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擞擞的直往下掉。 她怎么就不替自家夫人委屈,堂堂学士千金,以为成的是金玉良缘,可谁会知道,自家老爷心里早早有了人,既然有了人,当初为什么就不与叶老太爷抗争,却要祸害自家的小姐! “夫人,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您不能因为六爷,这一辈子都不搭理老爷吧?九爷他也是您的孩子啊!死了的,我们顾不了,难道活着的,也不顾吗?” 叶老夫人目光陡然一历,她咬牙道:“阿媛,你放心,叶明霖那个老匹夫要是敢再打羽儿的主意,我不但一包砒霜毒死他,我连他心尖尖上的那个狼崽子,我也一并弄死了!大不了,我把这条命陪给他!” 朱妈妈还要再劝,叶老夫人却是已经摆手道:“阿媛,你不要再说,我心里清楚着呢。当初公公在世时就说过,他的才学犹胜大伯,可是为什么大伯从庶吉士一路升到了酒子监司业,而他却不但高升无望,就连官都做不下去?不就是因为他为人忖才自傲却又是非不分吗?!” “他自以为他比谁都聪明,比谁都看得清,却忘了,女人一旦狠起来比男人都狠。当年那个贱人不惜用自己的亲生骨肉来裁脏陷害我,他何曾明辨是非?要不是爹爹和兄长替我作主,要不是楠哥儿争气,现如今的我只怕就是黄土一坯了!” 叶老夫人说到激动处,反握了朱妈妈的手,咬牙道:“阿媛,我跟楠哥儿说过的,百年之后我不入叶家祖坟,这一辈子,活着我不想见到他,死了,我也要离他远远的!” “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啊!” 朱妈妈握着叶老夫人的手呜呜的哭了起来。 哪个女人死了不是享受子孙后代的香火,不入葬叶家祖父,夫人又不能葬回朱家,她一这辈子不就是个孤魂野鬼了吗? 叶老夫人轻轻拍着哭倒在她怀里的朱妈妈,轻声说道:“阿媛,你别哭,我跟你说,我这样很好,我宁可做个孤魂野鬼,我也不想再跟他叶明霖有任何的牵扯!” 朱妈妈摇头。 叶老夫人轻声安慰着怀里的这个忠仆,从花信年华朱妈妈便在她身边侍候,跟着她进了叶家,亲眼看到她是如何一步一步熬过来,为了帮自己,阿媛以姑娘之身梳了妇人头留在她身边,终身未嫁! 看着伤心的不能自已的朱妈妈,叶老夫人忍了眼里的泪,扶起朱妈妈,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轻声说道:“阿媛,你说,我这半辈子都折在那个贱人手里,我怎么敢让羽儿娶这样的人进门啊!” 青果这是不知道,要知道叶老夫人拿她跟一个白莲花的姨娘比,怕是得吐血三升! 朱妈妈听了叶老夫人的话,却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要说起来,这罗姑娘跟董姨娘还真有点像!”话声一落,朱妈妈连忙神色讪讪的朝叶老夫人看去,轻声道:“夫人,奴婢该死,奴婢忘了……” 很长一段时间,自家夫人只要听到“董姨娘”这三个字,她都会控制不住的大发雷霆。那是一种对一个厌恶到骨子里的憎恨!以至于,不论是大爷还是九爷来往的人里连董姓这个姓氏都没有! 现在,朱妈妈乍然在叶老夫人跟前提到董姨娘,真怕自家夫人又生气! 叶老夫人摆手,“都这么些年了,对她再大的恨,我也磨得差不多了,再说了……”叶老夫人却是话锋陡然一转,轻声问道:“是吧,你也觉得罗青果跟那个贱人很像?” 朱妈妈点了点头。 叶老夫人闭了眼,身子往后重重一靠,讷讷道:“那就没错了,那贱人死的时候不是说一定会来找我报仇的吗?十几年了,她真的要托胎投生,也该是这个年纪……” 朱妈妈被叶老夫人的话吓得脸色一白,连忙打断,“夫人,夫人,您别自己吓自己,没有的事!董明珠那个贱人,她绝不可能有投胎轮回的机会!” “没有吗?” 叶老夫人睁开眼,怔怔的看着朱妈妈。 朱妈妈点头,“没有,是奴婢亲自请的人,做的法,她永生永世都不能超生!” “我知道,我知道的。”叶老夫人点头道:“是我想多了。” “夫人,睡吧,天不早了。明早,九爷还要来向您请安呢!”朱妈妈上前取了叶老夫人身后的靠垫,扶了叶老夫人躺下去。 才躺下被窝的叶老夫人却攸的睁了眼看向朱妈妈,急声道:“不是她,也不能让罗青果那个贱人进门!” “不会的,不会的。”朱妈妈安抚的拍了叶老夫人,轻声说道:“九爷最是孝顺您了,您不喜欢,九爷肯定不会违背您的意思!” 叶老夫人点了点头,翻了个身,边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朱妈妈在一边等了等,只等到叶老夫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这才抬手把帐子放了,取了床头的灯去了外室,她的的榻上。不想脱了衣服上床的朱妈妈却是转辗反侧,怎样也不无法入眼,闭上眼就是在京都那些年的腥红血雨。 最后,她干脆披了衣裳坐起来,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一边看着屋外飘飞的小雪,一边将前尘旧事在脑海里一一过了一遍,想到伤心处,眼里大滴大滴的泪直往下掉。 …… 归燕楼。 红笺见着从书房出来的叶羽,连忙起身,打算上前服侍叶羽梳洗,叶羽摆了摆手。 “我自己来。” 红笺便安静的退到一侧。 稍倾。 梳洗过的叶羽披着湿湿的长发从净房里走了出来。 红笺拿了一侧的干帕子上前,裹住他长长的湿发,一下一下的擦拭起来。 “姚黄那,你留个心。” 叶羽忽然开口道。 红笺愣了愣,“九爷的意思是?” “她必竟是母亲的人,只要她不犯太大的事,就把她供着,不过,若是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我便有必要让她明白,奴才是应该怎样当的!”叶羽冷声说道。 红笺点头,“九爷,奴婢明白了!” 叶羽点头,接过红笺手里的帕子,道:“你下去吧。” “是,九爷。” 红笺转身退了下去。 归燕楼是坐落在叶府第二进小院东半边,东西厢房各三间,与正房呈“品”字型排列。 红笺是燕归楼的一等丫鬟,东厢房自然便由她住着,另外还有两个八、九岁的丫鬟侍候着。这会子,红笺离了正房,才回到自己的屋里,便看到自己的两个小丫鬟正围着姚黄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见到她,小丫鬟连忙站了起来。 “红笺姐奶回来了。” 红笺笑了笑,边上前边问道:“说什么高兴的事呢?远远的就听到你们的笑声。” 两个小丫鬟里,大些的叫小桐连忙说道:“红笺姐姐,我们在听姚黄姐姐讲老夫人的趣事呢?” 红笺眉头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稍倾,却又是淡淡一笑,对小桐说道:“九爷的规矩你忘了?回头九爷罚下来,可别说我不替你求情!” 小桐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说道:“姐姐,我错了,我这就去打水来侍候您梳洗。” 话落,竟是转身便往外走。 一侧年纪小些的小柚喊了一声,“小桐姐姐我来陪你。”跟着往外跑了出去。 椅子里坐着的姚黄看了看跑远了的小桐和小柚,勾了嘴角,笑意不达眼底的对红笺说道:“红笺姐姐,府里谁不知道九爷最是说好说话的,你这样吓她们俩是个什么意思啊?” 不待红笺开口,她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声道:“还是说,红笺姐姐是不满意她们俩跟我的亲近,故意要给我没脸?红笺姐姐可别忘了,我是老夫人的人,你这样做不是下我的脸,而是下老夫人的脸!” 姚黄的心思,以及姚黄为什么会被指到归云楼,可以说府里稍有头脸的下人都知道。但是,真正知道叶羽心思的怕却没有那么几人! 红笺看着眼前姚黄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里不由暗暗的叹了口气,若是没有之前九爷的那番话,说不得她还真就被姚黄给吓住了!只可惜……红笺笑了笑。 “姚黄,你才来,可能不懂归燕楼的规矩,九爷刚才吩咐过了,让我好好与你说说。”顿了顿,却是话锋突然一变,犹豫的道:“可是听了你的话,我觉得这规矩还是让九爷亲自与你说的好,必竟你是老夫人的是不是?在这归燕楼可没有谁大得过老夫人去!” 姚黄脸上一红,瞪眼看向红笺。 红笺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不早了,早些睡吧,九爷习惯早起,万一做奴才的起得比九爷晚了,她就是天王老子的人,怕是也不用在这归燕楼呆了!”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姚黄这会子脸色已经是从涨红变成了青白,她咬了牙,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起来。 就在她想要冲出去找老夫人给自己做主时,小桐和小柚打了热水回来了。 “红笺姐姐,热水打来了,你洗洗睡吧。”小桐上前说道。 红笺笑了对小桐道:“让你姚黄姐姐先洗吧,她是老夫人指来侍候九爷的,可不能慢怠了!” 小桐和小柚互相看了看,吐了吐舌头,转身对姚黄说道:“那,姚黄姐姐,我和小柚侍候你梳洗?” 姚黄冷声一哼,“把水端过来吧。” “是,姚黄姐姐。” 府里各个院里的一等丫鬟身边都是有两个小丫鬟侍候的,姚黄之前在荣安堂的小丫鬟之所以没带过来,是因为她觉得那两个小丫鬟长得太好,性子又活络。在荣安堂那是自己的脸面,可在归云楼那可就是自己的危险了! 这会子,看着轻手轻脚侍候她梳洗的小桐和小柚,两个小丫鬟眉目清秀,长得到不是出挑,可这沉稳的性子却是让人一见便欢喜!只是……姚黄挑了一眼一边正整理着床铺的红笺,抿了抿嘴,细长的眼里闪过一抹微芒。 “哎呀,你想烫死我啊!” 话声才起,便听到“啪”一声,姚黄踢翻了脚下的脚盆,水溅湿了蹲着侍候她洗服的小柚一身,小柚脸色一白,怔怔的看着瞬间变脸的姚黄。 “怎么了?” 红笺叹了口气走过来。 姚黄指着小柚对红笺说道:“你这都是什么丫鬟啊,粗手笨脚的,侍候人洗个脚都不会!” 红笺看了眼屋里一地的狼藉,对回过神来的正眼眶泛红的小柚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换身衣裳,把地上的水清理了干净。” “是,红笺姐姐。”小柚起身,去找了墩布来擦地上的水。 姚黄却是尖声道:“站住。” 小柚身子一颤,站在那,惶恐不安的朝姚黄看来。 红笺皱了眉头,对姚黄说道:“你还有事?” “当然有事了!”姚黄将自己瓷白细嫩小巧的脚抬了抬,一脸不满的对红笺说道:“我这脚还没洗好呢!” 红笺看了眼灯光下姚黄一脸挑衅的姚黄,默了默,回头对小桐说道:“去重新打盆水侍候你姚黄姐姐。” 小桐应声,走了出去。 不多时,便重新提了一桶热水进来。 姚黄哼了哼,等小桐将兑了冷水的洗脚盆端过来,放在她脚下,挽了袖子准备侍候她时,不想,耳边却再次响起姚黄尖历的叫声,盆再次被打翻!但因着小桐有准备,这次仅仅是打湿了地,而不是溅到她一身! 两盆水倾刻间将屋子里的地面都打湿了。 水很快漫到红笺的脚边,将她脚下的鞋子和裙面也给沾湿。 红笺皱了眉头朝姚黄看去。 姚黄翘了唇角,眸里嚼了抹讥诮的笑无声与她对看。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她到要看看,今夜一过,你红笺在归燕楼第一丫鬟的位置要怎么做下去! 哼,敢跟我叫板,这才只是个开始,往后,有的是收拾你的法子! 红笺叹了口气,对已呆若木鸡的小桐和小柚说道:“赶紧把地收拾了吧,这冷气一散,不要明儿了全都病了!” 小桐和小柚往常哪见过阵仗,早就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听了红笺的话,想也不想的转身就往外跑,去寻墩布。 “站……” “姚黄,你要是惊动九爷,你就继续闹吧!” 红笺淡淡的漠然的声音响起。 姚黄喊到嘴边的话声一顿,蓦的就想起之前叶羽对她那冷冷的一睃的目光!心有余悸的同时,她紧紧的抿住了嘴,可内心的不甘又使得她不肯就这样罢手!于是,只能用狠历的目光看着红笺。 与她的忿然不同,红笺却是摇了摇了头,转身打算去寻了墩布收拾屋子,这大冬天的,人在这满是水汽的屋子呆一个晚上,回头不病才怪! 只是,才一转身,打开虚掩着的门的红笺便怔在了那。 门口站着一脸冷色的叶羽。 红笺醒过神来,连忙屈膝行礼,“奴婢见过九爷!” “九爷!” 听到声音的姚黄想也想,赤着脚便走了出来,一时间心如擂鼓,分不清是喜还是怕,但等她对上正往屋里走的叶羽的目光时,一颗心便如同坠入寒冰,冷的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寒意! “奴……奴婢见过九爷。” 叶羽扫了眼屋里的情形,淡淡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红笺开口,姚黄连忙说道:“回九爷的话,是侍候红笺姐姐的两个小丫鬟笨手笨脚的打翻了水盆,才……” 寻了墩布正往这边来的小桐和小柚听到姚黄的话,顿时不服,张嘴便要替自己分辩,目光一抬,却看到红笺对她二人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两人一怔,续而一脸委屈的低了头。 “打翻了水,让人收拾了就是!老远就听到你的叫声,这又是怎么回事?”话声一落,目光落在姚黄赤着的脚上,皱了眉头道:“怎么赤着脚?万一病了怎么办?” 姚黄原本还被地上的寒意冻得脚如同被针扎一般难受,听了叶羽的话,惊喜之下哪里还想到这脚下的寒冷,立刻红了眼眶,满目委屈的说道。 “奴婢正在洗脚,知道是九爷来了,不敢耽搁,就……就这样跑出来了,还请九爷恕罪。” 她本身就长得好看,这会子更是有意做出一副梨花带雨欲说还休的样子,一张脸在跳跃的烛光下,端的是要有多妩媚便有多妩媚。 不想,叶羽却是拧了眉头,冷声道:“洗脚?是你洗脚打翻了水盆?” “不,不是。”姚黄还沉浸在叶羽适才那虽淡漠但却透着关心的话语里,此刻听到叶羽的问话,想也不想的,便说道:“是小桐和小柚把洗脚水弄得不是冷就是热……” 只是,没等她把话说完,叶羽已经回了头朝红笺看去,“这院里什么时候做下人的连洗个脚都要人侍候了?” 红笺抿嘴低了头。 姚黄一脸错愕的看着霍然变色的叶羽! 这……这是个什么意思? 她们的小丫鬟不侍候她们,那还要小丫鬟干什么? “我到不知道,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谱比我这个做主子摆得都要大!”叶羽目光凉凉的撩了眼倾刻间脸色已经变了几变的姚黄,“归燕楼有归燕楼的规矩,要是守不来这规矩,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话落,转身便走。 什么意思? 归燕楼有归燕楼的规矩,要是守不来这规矩,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这是在说自己? 姚黄白了脸朝红笺看去,讷讷道:“红笺,九爷,这是什么意思?” 红笺抬头看了眼姚黄,什么也没说,回头对早就吓呆了的小桐和小柚吩咐道:“赶紧把屋里心拾干净。” “是,红笺姐姐。” 小桐和小柚拿了手里的墩布进屋去擦地上的水,经过姚黄身边时,两人不约而同的都绕得远了些,生怕会跟姚黄沾上。 “去把鞋穿上吧。”红笺对怔在那的姚黄说道:“回头病了,能受的是你自己。” 姚黄还想再说什么,但红笺却是一转身走了出去。 姚黄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气,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回去,一转身去了自己的榻上,怔怔的看着小桐和小柚一下一下的擦着地。 为什么会这样? 九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他难道不知道,打了她的脸,就是在打老夫人的脸吗? 小桐和小柚偷偷觑了眼怔忡的姚黄,两人拿着湿了的墩布往外走。 路上,两个小丫鬟轻声的嘀咕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九爷发这么大火!”小桐说道。 小柚点头,“你快别说了,我刚才都吓死了!” “你怕什么!”小桐哼一声道:“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秧。” 小柚想了想问道:“你是说,这是姚黄姐姐和红笺姐姐掐架呢?然后就把我们俩给带累上了?” “不然,你以为?”小桐轻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看着吧,往后这样的日子多着哩。” “不要啊!”小柚拧了眉头,小脸皱成一团,轻声说道:“都像今天这样,往后这院里哪还有个安静!” 小桐正欲再说,却是抬头看到了朝她们走来的红笺,连忙笑了紧走几步,上前道:“红笺姐姐,屋子里都弄干净了。” 红笺点了点头,脸上扯了抹苦笑对二人说道:“姚黄是老夫人的人,九爷说了,回头跟老夫人说一声,把惯侍候她的人给要来,这两天你们就多辛苦一点!” “红笺姐姐,我们没关系的。”小桐和小柚笑了对红笺说道:“我们就是替你委屈,任什么,她一来,就要压着你一头?你才是我们归燕楼的一等大丫鬟啊!” 红笺笑了笑,“别瞎说,大家都是侍候九爷的,都是奴才,只不过是做的事不同而已,其它没什么分别。” “红笺姐姐,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来的!”小柚嘟了嘴道。 小桐扯了把小柚,示意她别乱说话。 尽管感情上,她是偏向红笺的,但是姚黄是老夫人的人不说,而且很有可能还会是姨娘,成为她们的主子姨娘,这个时候说多错多,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红笺没有在意小桐那轻轻一扯,而是笑了说道:“把事做好了,洗洗睡去吧。” “是。” 两人齐齐应了声是,走了开去。 红笺却是站在原地良久无语,稍倾,转身,看着自己身后的屋子,好半响摇了摇头,唇角绽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这人还没当上姨娘就摆上姨娘的谱,也不怕传了出去,笑死个人?!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大年三十。 因为人丁稀少的缘故,叶府每年的新年其实热闹的都是下人,因为主子就那么几位,下人却是拖家带口,又拿红包又有新衣的,炮竹一放,到处都是稚子童儿的欢声笑语。 荣安堂。 叶老夫人看着身前足可坐八人的大圆桌,等回头看到围着这偌大的圆桌坐着的只有自己和叶羽两人时,眼里不由自主的便多了一抹黯然。 一旁侍候着的朱妈妈见状,连忙笑了上前说道:“夫人,您偿偿这胭脂鹅脯,是九爷特意从京都寻来的法子教了下人做的。” 说着,便拿了公筷夹了放到叶老夫人身前的小碟里。 “难为你了!”叶老夫人笑着对叶羽说道。 叶羽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筷子,对叶老夫人说道:“母亲是不是觉得这满桌的菜就我们俩吃,太清静了?” “唉!”叶老夫人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筷子,对叶羽说道:“羽儿啊,快些成个家吧!娘,想抱孙子!” 自从那位邵小姐病逝后,叶羽回来这许多日子,老夫人都不曾与他提起这亲事的事,乍然在这个时候提起,叶羽怔了怔后,便恍然一笑,轻声说道:“母亲,这事作由您做主。” 叶老夫人顿时眸子一亮,她朝叶羽看去,问道:“真的,真的还由娘做主?” “您是孩儿的母亲,您不替孩儿做主,谁能替孩儿做了这个主?”叶羽好笑的问道。 叶老夫人顿时便红了眼眶,说道:“你……你不怪娘?” “我为什么要怪母亲?”叶羽错愕的道。 眼见叶老夫人失态,朱妈妈连忙取了一块温热的帕子递给叶老夫人,嘴里则笑道:“哎呀,这话可得九爷来说,您都不知道,为着这事,老夫人私下里怨责了她自己多少回,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 为着这事!这事是什么事? 自然是与邵家小姐的婚事的事! 叶老夫人又是难过又是欣慰的看着叶羽。 她虽然从没说过,但叶羽是与邵家小姐定亲后,才有了“克妻”这个名声的。 邵家的婚事,是她的主意,她自然而然便将这一切归罪到了自己身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那般厌恶青果,却也只是说了不让青果进门,但对于叶羽的婚事却轻易不敢再提的缘故。 今天之所以敢说,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叶羽笑着替叶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菜,劝道:“母亲今天过新年,我们要开开心心的才是,您若是嫌这府里冷清了,等过完年随我一同住回京都,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就不冷清了。” 叶老夫人摇了摇头,虽是什么都没说,但其间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她是不会回京都的。 叶羽也不多劝,看了满桌子动也没动过的十几道菜,想了想,对叶老夫人说道:“母亲,不若我们换个吃法吧?” “换个吃法?”叶老夫人看向叶羽,犹疑的说道:“怎么换个吃法?” 叶羽想起青果的那个“火锅”,想了想,对叶老夫人说道:“孩儿去去就来,母亲您先在这稍候片刻。” 话落,不待叶老夫人开口,他便起身走了下去。 厨房的人知道自家的九爷来了厨房后,先是齐齐吓得失了反应,再后来又是心惊胆战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等叶羽带着红笺走进厨房时,个个诚惶诚恐的看着叶羽。 “红笺,按我吩咐的让他们开始动手做。” “是,九爷。” 红笺便将叶羽复述的那个“火锅”一一说给厨房的人听。 知道是九爷新想来出来的一个菜,而不是自己犯了事后,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连忙去忙呼。 因着是新年,厨房里备下的菜很齐全,鸡汤又是一直锅子上吊着的。于是仅仅一刻钟后,一切便准备妥当。 叶老夫人看着摆满了桌上的那些生鲜生蔬,皱了眉头朝叶羽看去。 “母亲,您吃吃看。” “你这是从哪学来的吃法?”叶老夫人好笑的问道。 “一个朋友那!” 一个朋友那? 叶老夫人拧了眉头。 那个朋友,应该就是那个诡计多端的罗青果吧? 叶羽见叶老夫人没动,不由抬头问道:“怎么了?是不合胃口吗?” “不是,就是头一回见着这吃法,有些醒不过神来。”叶老夫人说道,话落,回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朱妈妈说道:“你也别站着了,一起坐下吃点吧。” “哎,这可使不得……”朱妈妈连连推辞。 叶羽笑了道:“妈妈,坐下吧,这些年多亏了你陪在母亲身侧,在我心里,我们都是一家人!” “哎,应该的,应该的。” 朱妈妈说着撇了脸,眨落眼里感动的泪水。 做下人的一心一意侍候主子,那是天经地义的,可是当有人感恩这份付出时,那又是另外的不同! 朱妈妈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有了朱妈妈的加入,加上叶羽的有心凑趣,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叶老夫人与叶羽坐在花厅喝茶。 朱妈妈则指挥着下人收拾桌子。 叶老夫人捧了手里的茶盏,轻啜了口茶后,对叶羽说道:“初八是释迦牟尼佛出家的日子,娘想去城外的慈光寺礼佛,你要不要一同去?” 除夕一过,接下来的日子便是走亲访友。 叶家在兴城原本还是有些族亲的,但这些年来因着叶老夫人性情冷淡,各家之间走动的其实并不频烦。 叶羽想了想说道:“好的,我陪母亲去。” 叶老夫人满意的一笑。 顿了顿,她忽然问道:“姚黄在你那还好吧?” 叶老夫人不提,叶羽几乎都要忘掉这个人,现在听叶老夫人提起,略作沉吟后说道:“母亲不说,我差点忘了,孩儿有件事正准备同您商议。” “什么事?”叶老夫人朝叶羽看去。 叶羽放了手里的茶盏,翘了翘唇角,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那院里的小丫鬟粗手笨脚的侍候不好她,母亲能不能把之前她身边的小丫鬟拨过来给她使呼?” 叶老夫人脸上一僵,目光锐利的朝叶羽看去。 她是有意让叶羽把姚黄收用了,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看到叶羽替个下人出头! 叶老夫人一瞬间心情复杂的难以言表,她捧了手里的茶盏,良久不语。 叶羽也不催她,轻垂的眉眼里含了抹浅浅的笑,谁也不知道他这会到底在想什么。似乎刚才的话,只是一个无心之举。 另一厢。 姚黄却是正拦了朱妈妈,红了眼眶说道:“妈妈,您替奴婢在老夫人跟前说说话吧,就说奴婢想回来侍候老夫人!” 朱妈妈拧了眉头,朝姚黄看去,心里虽是满腹狐疑,脸上却不动声色,说出来的话也是淡淡的冷冷的。 “姚黄,从来只有主子挑奴才的,什么时候轮到奴才挑主子了?你也不是第一天当丫鬟了,怎么这规矩都给忘了?” “不是,妈妈……奴婢……” 姚黄急得只摇头,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再加上人来人往的,大家的目光都她看来,姚黄一跺脚,干脆咬道:“妈妈,奴婢连九爷的房都进不得,还怎么侍候九爷啊!” 她这话虽然声音是压着的,但必竟这大过年的,底下的人便松散了些,见着她拦了朱妈妈,早有好事的竖了耳朵在一边听。 等姚黄反应过来时,周边的那些下人,早就拿着异样的目光打量她!一时间,姚黄是又羞又急,眼泪便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啪、啪”的直往下掉。 “要死了,大过年的,你在这哭什么哭!”朱妈妈见了,顿时便变了脸色,对姚黄喝道:“下去,赶紧的给我下去。” “妈妈……”姚黄连忙擦了眼里的泪,哀求的看着朱妈妈。 朱妈妈却是不由分说的便喊了两个婆子上前,指了姚黄说道:“把她送回归燕楼,找人好生看着。” “是,妈妈。” 婆子拽着姚黄便往外走。 ☆、24寺庙偶遇 大年初一要祭祖。 叶家老宅在兴城县外的六十里地,一个叫柴湾的小镇上。 小镇不大,也就是百十来户的人家,大多数姓叶,不像大多数用土夯成街面的小镇,柴湾镇许是因为着叶家的关系,街面都是青石条,房子也都是青砖小屋,远远看着颇有些江南风味! 叶家现任的族长是叶五老爷,叶明厚。 五老爷叶明厚的父亲与死去的老太爷是堂伯兄弟,也是叶老太爷在世时叶家的族长!也就是说叶明厚也算是子承父业! 叶明厚膝下三子三女,其中长子叶延和三子叶臣是族长夫人向氏嫡出,其它皆是庶出。 叶家是大家族,虽然到了叶明厚这一代,子嗣上比较凋零,但族中老老小小聚在一起也还是有个百八十人的。 供奉先人的祖祠,女人是不能进的,叶明厚带着族中成年或未成年的男子先去祠堂祭典先祖,祭典完了,族中有头脸的可以跟着叶明厚去中堂坐下说说族中事务又或者是针贬时弊什么的,而一些普通的旁系则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叶羽原本是打算离了祠堂便回家,只是,还没等他出门。 几个族人就将他围在了中间。等离了祠堂,这几人自然而然的便簇拥着叶羽跟着叶明厚去了中堂坐下,离中堂不远的花堂,叶家的女人们正有说有笑的准备着宴席。 这不是叶羽第一次坐在中堂,只是,这却是第一次让他满心的厌倦。 翁翁杂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好似无数只苍蝇,他的目光掠过坐在上首的五叔叶明厚,然后又淡淡的看向叶明厚身边的几个族老。 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正与族老说着的叶明厚忽的便朝叶羽看过来。 “羽哥儿,你母亲的身体好点了吗?” 虽说叶老夫人已经在兴城居住数年,但她却是一次也没来过祖宅。 族中对此自有非议,可是没办法,架不住人家后台硬,有个有权有势的娘家不说,生的两个儿子又争气啊! 想来,只要叶老夫人不来把祠堂砸了,这族中的人谁遇见她了,都得给个好脸! 现在叶明厚当着族人的面这样说,其实也就是告诉众人,不是人朱氏不敬祖宗是人身体不好! “母亲的身子一直在调理着,谢五叔记挂。”叶羽回道。 叶明厚点了点头,对叶羽说道:“缺什么药材说一声,族里好几个族兄都是做药材生意的。” “是,谢谢五叔。” 叶明厚摆了摆手,示意叶羽不要太客气。 原本正同叶明厚说话一个族老这个时候,却是忽的便转头看向叶羽,捋了颌下稀稀拉拉的山羊须对叶羽说道:“羽哥儿,听说这皇上要选皇商,可是真有这事?” 问这话的族老是族中人喊七叔公的族老,与死去的老太爷是同辈,是已经出了五服的兄弟。 “七叔公,您这话是从哪听来的?”叶臣问道。 七叔公捋了胡子笑呵呵的看向叶羽,话却是对叶臣说道:“叔公也只是道听途说,这是是真假还是要听羽哥儿怎么说!” “羽哥儿七叔公说的是真的吗?”叶臣顿时目光灼灼的朝叶羽看去。 其实又何止是叶臣,这满堂坐着的人,谁不是将目光狂热的就差在叶羽上戳出个洞来! 叶羽其实在听到七叔公的话时,也是心下一惊。但当想到七叔公这一房的几个子侄能把生意做到大宛那边去时,才惊愕的心顿时便又平静下来了。 这会子听到叶臣的话,笑了笑说道:“这事,我今儿也是头一遭听七叔公说起,真真假假,我还真不清楚。” 叶臣听到,脸上不由便生起一抹黯然。 叶明厚却是拧了眉头,稍倾,沉声问道:“羽哥儿,你在行人司当差,皇上那,就没听到过一言半语的?” 叶羽笑了道:“我去岁一年都是在外办差,很少呆在宫里。” 叶明厚闻言,不置可否,只是目光淡淡又看了叶羽几眼。 叶羽垂眸淡笑,任由他们打量。 屋子里不由得便静了静。 好在这时,屋外有下人来禀报,说晏席好了,可以开席了。 于是,屋子里再度热闹起来,众人转从堂屋转去了花厅。 叶羽原本打算像从前一样拣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不想,他才转身,却是胳膊一紧,耳边响起一道粗历的声音。 “九弟,怎不与我们做一桌?” 叶羽抬头看去,认出来人是七叔公那房一个叫叶纶族兄,据说很得七叔公喜欢。 “不用了,我就坐在这。”叶羽说着笑了笑,当真撩了袍子便坐下。 别的族人如何,叶羽不知道。 但他们这一房,却是打从老太爷在世时,与族中的往来便不甚密,但,但凡族中有人去京都求上门,只要不是很为难的事,还是都会给办了的! 认真算起来,他们这一房也只能算是族里的旁系,只不过是出了几个会读书的,是故,在这族中尚能有一席之位! 叶纶似是没有想到叶羽会拒绝,一怔之后,却又很快的回过神来,连忙笑了道:“那怎么行?你长居京都也不大回族里,正好趁着这机会,把族里的人都认认,省得到时候族人在路上遇见你,跟你打个招呼,还要被安个冒认官亲的罪名。” 话落,不由分说的便拉了叶羽起身。 叶羽也没坚持,当下笑了道:“族兄说的有理。” 叶纶似是没想到他这般好说话,当下不由便大喜,连连道:“来,我来与你引荐。” “好。” 叶羽淡淡应道。 一餐饭的功夫,叶羽已是将族中稍有头脸的族人大至的认了认。 待得饭毕,这些族人便各自散去,叶羽席间与几个与他同龄的族人相谈甚欢,大家原是觉得他孤傲清冷难以接近,待一接触下来,发觉他并不是看起来那般相处,有几个虽则经商但相问也不错的便趁着酒兴邀请叶羽去离此地不远的慈光寺走走。 “慈光寺的后山种了一大片梅林,听说前几日开花了,最是有趣莫过踏雪寻梅。”叶延笑了对叶羽说道:“为兄不才,这会子到也想附庸风雅一回。” 叶羽原待拒绝,但想到初八那日要陪着叶老夫人去慈光寺的事,当下便笑着应了。 “那,我去让人先行一步安排打点。”叶纶自奋勇的说道。 叶延和叶臣几个同龄的族人便对叶纶抱拳道:“有劳族兄了。” “哪里,应该的,难得大家有这雅兴。” 叶纶说着退了下去,提前让人去寺里安排打点。 约过了一刻钟,便有下人来回报,说是马匹都准备好,几位爷可以出发了。 叶羽笑着行走在众人中间朝大门处走去。 慈光寺的名气其实不亚于宣国第一大寺,兴国寺。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兴国寺”是先帝亲笔御书,而慈光寺那古劲苍老的三字却不知是出自何人笔下! 因着有人提前打点,叶羽等人到的时候,寺里的知客僧早亲自领了人在山门下恭候。 叶家在兴城是大族,附近几座寺庙都享受着他们的供奉。 而犹以慈光寺为这。 一则是因着这慈光寺的名气,二则却是因着这慈光寺的住持大师印清大师,是个世外高人,解的一手好卦。但凡经他手的卦,可以说十解九准。而族里有什么大事,或者有谁要出远门,都会来寺里求上印清大师帮着解一卦,虽说不是每求必应,但只要是印清大师答应下来的,还真就没有解错过的! 叶臣和几个族人已经围了上去,喊了知客僧问道:“妙净,印清大师在吗?” 被称作妙净的中年和尚笑了回道:“施主们来得不巧,主持他这早上出门了!” 一听说印清大师不在,众人难免便失了些热情。 叶纶低头与叶羽轻声笑道:“你可知这印清大师?” 叶羽点了点头。 “哎,可惜了,若是印清大师在此,说不得凭你的面子,还是能请他帮着卜一卦的!” 叶羽笑了说道:“难道我们不是来赏梅的,而是来卜卦的?” 叶纶一怔,稍倾却是哈哈大笑,说道:“是了,我们原是为着赏梅而来,怎的就成了问卦了?走,走,族兄带你去看后寺的那片梅林去。” 正与妙净寒喧着的叶延回头朝这边看了眼,略一顿后,给自家弟弟使了个眼色。叶臣收到叶延的眼色,稍倾,笑了凑上前。 “纶哥,你们说什么呢,说得这般高兴。” 族长这一家,也是行商,且走得还不错! 两家大有暗中一较长短之意。 叶纶撩了眼叶臣,笑了道:“没什么,我适才说可惜了印清大师不在,不然以九弟的面子,想来是能求得一卦的!” 叶臣便点头附合道:“九哥要真想,回头我让人留心问着,待大师一回来,就告知你。” “不用麻烦了,佛家讲万事讲究个缘份,即不曾遇上,便是无缘,何必强求。”叶羽说道。 叶臣听了也不勉强,当下便道:“我听九哥的。” 叶羽淡笑点头。 “走吧,我刚才听妙净说了,今日上寺求头香的人比较多,这会子还没散去,我们得快些去后山,不然回头落在眼里的可不是什么踏雪寻梅,而是一地的乱脚印了!”叶延走了过来,说道。 他这一说,众人便也不再耽搁,而是跟着知客僧,抄了近路,直接去了后山的梅林。 等看到眼前那占据了大半个山头的如人间花海,入眼一片殷红的梅林后,叶羽忽然就明白了慈光寺为何能与兴国寺齐名了。 这般天下无双的景致,又岂是区区一个仅靠着一块牌匾便驰名天下的兴国寺可比?想来,之所以前兴国寺奉为第一寺,给的还是先帝爷的一个面子! “怎样?”叶延笑了道。 叶羽点头,“挺好!” 叶延和叶臣听了,不由失笑道:“便只是挺好?” “不然如何?”叶羽笑问道。 叶延和叶臣一怔,但都是聪明人,转念便明白过来,兴国寺必竟是先帝爷赐的名,便算是慈光寺更胜一筹,叶羽身为朝臣,如何能说出兴国寺不好的话来! 当下两人不由哈哈笑道:“没错,确实挺好!” 叶羽但笑不语。 一侧的知客僧,姚净上前宣了佛号,问道:“叶施主,今日可要奉香?” 生意人也好,读书人也罢,哪有遇寺不烧香的! 但今天众人显然是陪着叶羽,自是以他马首是瞻,是故,不论是叶纶还是叶延兄弟俩,都将目光看向了叶羽。 叶羽自不是那扫兴之人,抬头看了看天,回头对叶纶等人商量道:“这会子天色尚早,不若我们上山游一圈,稍后再去前殿奉香,如何?” 叶延等人自是点头同意。 于是叶纶回头对妙净说道:“你去忙你的吧,我带着我这位族弟好生游玩一番,稍后要奉香时,我再使人来寻你。” “今日山上人多,不若小僧将小师弟留下,由他带着你们游玩,叶施主您看如何?”妙净说道。 叶纶连忙道了声谢,妙净叮嘱了他身边的小沙弥一声,这才转身退了下去。 “小和尚,你叫什么?” 有人开始逗趣小沙弥。 “小僧法号净真。”小沙弥双手合什宣了声佛号后说道。 这些里人里以叶臣年纪最小,他笑了道:“净真,你这么小就出家,你娘舍得吗?” 净真瞪了他圆圆黑黑澈净的眸子看着叶臣,绷了小脸说道:“小僧从小是由师父抚养长大的,不知道娘亲舍不舍得,不过,她即是将小僧放在了山门外,想是应该舍得的!” 原来是个弃儿! 叶羽不由侧目多看了净真几眼。 “啊,那你没娘是怎么大的啊!” 叶臣继续逗弄着净真。 “师父跟人买了头羊养着,天天拿羊奶喂我,再大些就拿米糊喂,后来就吃米饭了啊!” “那你岂不是要喊那头羊做娘了!”叶臣说道。 山道间瞬间响起一片笑声。 叶羽含笑的看着仍旧绷了小脸,只眉头略皱的净真。 想知道,净真会怎样回答。 净真打小便被寺庙里的师傅逗趣着,更小的时候,甚至真的抱着那头老山羊的脖子“娘、娘”的喊过,更是问过他师傅,“为什么别人的娘跟他的娘长得不一样”这样的话。 时日长了,晓得他是个弃儿,那只老山羊并不是他娘时,追了那些师兄、师叔们满院子的咬,等得再大点,面对这样的逗趣便也泰然了。 “施主,如果是吃谁的奶便要喊谁做娘,那您家里有几个娘啊!” 明明是一句很有攻击性的话,但是经过净真那清脆的童音,再加上他瞪圆了眼,一脸萌萌的问出来,却是谁也生气不起来。 时人家境略为富庶的生下子嗣,请的都是奶娘,讲究些的人家,三、四个奶娘府里养着。但对他们来说,这些人都是奴才,怎么可能跟生他们的亲娘相提并论? 净真的话声才,叶臣涨红了脸噎在那。 稍倾。 “噗嗤”一声,一声轻笑响起。 随着这笑声响起,山道里再次响起一片哄笑声。 叶臣抬手便朝净真光光的脑袋削去,嘴里骂道:“好你个小秃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却出口伤人!” 净真不防叶臣会突然出手,闪躲不及时,被叶臣着着实实的拍了记光脑袋,顿时红了眼眶看向叶臣。 “臣弟!” 叶延不高兴的喝斥了一声叶臣。 叶臣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脸色一红,便要解释,待看到净真红了眼眶要哭不哭的样子,使得众人都不赞同的看着自己,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一样时,顿时便火冒三丈。 只是一道温润清浅的声音抢在他前面替净真解了困。 “净真,你去与你师兄说一声,便说我们再过一刻钟,便要去前殿奉香,请他帮着准备一下,好吗?” 净真抬头,对上一张清风明月般疏朗瑰奇的脸。 他记得这张脸,他跟着师兄去山门时,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他,只是一路行来,这人却是寂寥寡言,大多数时候都只含笑不语。 “施主,这里到山顶还有好长一段路的,一刻钟怕是不够!”净真说道。 “无防,今天我累了,下次再接着把它走完便是。” 净真当即便点头,“那小僧现在就去跟师兄讲。” 话落,转身掠过众人,便往隐约露出宝殿一角的前寺跑去。 净真一走。 叶羽回头看了眼略显怔愣的众人,笑了笑说道:“族兄们若精力尚可,自管前去,不必理会我。” “这怎么可以呢!”叶纶连忙笑了说道:“今天你是主,我们是陪客,自是依着你的意思来!” 叶延撩了眼自家面色讪讪的弟弟,同样附合着说道:“今天天色确实不早了,即然九弟累了,改日重新来过便是,走吧。” 叶臣还想张嘴,叶延狠狠的对他使了个眼色,叶臣便讷讷的闭了嘴,但终究心有不甘,脸上的神色不似之前来时那般柔和,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历色。 想想也正常,他父亲是族长,往日里族人哪个不是看他脸色行事,今天却是第一次要看别人脸色行事,心中忿然不平脸上自然便不好看! “九弟,我听人说行人司办的都是皇上的私差,可是真的?”叶纶走在叶羽身边,与他轻声说着话。 叶羽撩了眼这位一路走来不显山不露水,此刻终于要拐上正点的族兄一眼,笑了点头道:“也不算是私差,族兄应该听说过,天子无家事这句话吧!” 叶纶小时候也是请过西席的,虽然科举无望,但肚子里墨水还是不少的。听了叶羽的话,当即哈哈笑道:“是了,是了,是愚兄失言了。” 叶羽笑了笑,目光淡淡的撩了眼不知何时落在队伍后面的叶延兄弟俩一眼。 叶纶显然也注意到了,于是压低声音,轻声道:“臣弟还小,九弟千万莫要与他计较。” 叶羽抬眼看向叶纶那张微黑微胖的脸,淡淡笑道:“计较什么?” 叶纶一怔,稍倾却是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却又释然,笑道:“哎呀,愚兄又失言了。” 话落,似是想要自我解嘲般,哈哈笑了起来,末了还甚是亲昵的拍了拍叶羽肩。 他这一笑,行走在队伍末端,正轻声训斥叶臣的叶延不由便抬头朝这边看来,稍倾,眉头皱得紧紧,低低的与叶臣说了几句,便扔下他,急急的朝叶羽他们走去。 族中另一个平日里与叶臣交好的男子,上前,打抱不平道:“叶臣,你哥什么意思啊,怎么帮着外人呢!” 叶臣挑了眼已经与叶羽说上话的叶延一眼,耳边响起适才叶延训斥自己人话。 “往日里,我们是不用求着他,他愿清高是他的事,可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若是由着叶纶搭上他,真的成了皇商,下一任族长,可就成了叶纶的掌中之物了!” 叶臣狠狠的咬了嘴,他又没干什么,只不是拿了个小和尚打趣下罢了。要知道,平日里七叔公那一房可是没少做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怎么这叶羽却是不管呢! “叶臣……” 耳边响起男子催促的声音。 叶羽烦燥的道:“没说什么,就是说让我不要坏了大家的游兴!” 男子撇嘴道:“你哥也真是的,哪里是你坏了大家的游兴,明明是他叶羽装腔作势……” “好了,好了。”叶臣抬手打断男子的话,“少说两句吧,回头我哥又要说我!” 马屁拍到马腿上,男子脸上生起一抹讪讪的神情,当下不再说话,一路都小心的觑了叶臣的脸色,想着,只待他神色一好,便上前奉承一番,这样回头今年在族中,又能谋个肥差! 只是,这一路下来,却是,只到大雄宝殿,叶臣的脸色都没好转。 妙净已经候在殿前等候,见了众人一路寻来,连忙紧走几步上前,“对不住,叶施主,今天香客实在太多,宝殿里这会子还是人挤人,您看是不是先去禅房喝杯茶,歇歇再来?” 叶纶回头朝叶羽看去,商量道:“九弟,要不,我们先去歇歇脚,晚点再过来?” 叶羽无可无不可的说道:“一切但凭族兄安排。” 他今天是随了他们来的,自是他们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叶纶连忙对妙净说道:“那我们便先去禅房喝杯茶吧。” “叶施主请随小僧来。” 妙净说着转身便领了众人往外走。 叶羽笑着跟在叶纶身后,正要抬脚,眼角余光处一瞥,却是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当即步子一顿,再仔细看了看,见果真是她!没来由的,心头便生起一抹欢喜。下一刻,回头对叶纶说道。 “族兄,我好似看到一个熟人,我去与她打打招呼,你们先去吧,回头我来寻你们。” 叶纶当即停了步子,说道:“哦,是九弟你的朋友吗?这人山人海的你要怎么寻,不如说一说,他长得什么样,我们大家帮着你寻吧。” “是啊,九弟,你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不用跟为兄们客气的。”叶延也说道。 叶羽笑了摆手,“不用,我去寻一圈就行,寻不着,我再来寻你们。” 叶纶还要再说,叶羽已经笑了对叶妙净说道:“妙净师傅,你看,能不能把你的小师弟妙真留给我,回头我让他领了我来寻你们。” “这是自然。”妙净连忙对跟在身后的妙真说道:“妙真,你跟着这位叶施主,回头领了他来禅房寻另外几位施主。” “是,师兄。”妙真恭敬的应道。 叶纶等人不好再说,只得满腹狐疑的跟了妙净去后院的禅房。 这边厢,他们一走,叶羽从荷包里抓了一锭八分状元及第的银锞子给妙真。 “拿去,去山门前买些零嘴吃。” 妙看看着那个银锞子没接,“师傅说不能乱拿别人的银钱。” “这不是银钱,这是零嘴啊!”叶羽将那个银锞子塞到妙真手里,“你把它换成了零嘴,它就不是银钱了,是不是?” “可是……”妙真还在犹豫。 叶羽却是不由分说的道,“你买好零嘴便在这等我。” “哎,施主,施主……” 妙真眼一眨便看到叶羽消失在人群里,他想了想,转身蹭蹭的跪去了山门外,杂七杂八的零嘴买了一大摞,用僧袍兜着往回走,然后坐在阶沿下专心的吃起零嘴来。 叶羽在人群里兜兜转转,搜寻着适才看到的身影。 只是这个时候别说是大殿内,就是大殿外的广场上也是人挤人人挨人,他一圈下来,额头湿了一层薄汗,也没寻到他要寻的人! 到是好些跟着家里人来上香的年轻姑娘、媳妇见着他,时不时的往他身上撞一撞,挨一挨的,更有甚者,故意把那帕子,花簪什么的往他身上扔,想借故说几句话。 只可惜,叶羽一心寻人,眼睛瞄也不瞄一眼,转身就走。 有那不识相的想要上前动手拉扯,但当看到他身上那一袭价值不凡的云锦面料时,却又不敢大胆冒犯,一个怔愣间,叶羽却是已然转身去了别处。 等得叶羽把殿前殿后都寻了个遍,也没看到人时,由不得便心下怅然。 心灰失意之下,他不知何故,便拾脚进了大殿,殿内较这殿外好些,因着殿内供奉菩萨的缘故,虽然也是人头攒动,但好歹不似殿外那般嘈杂。 叶羽抬头看了眼头顶高达三丈金身伽衣满面慈悲的菩萨,想了想,便转身打算去向僧人请一柱香,谁知他一转身,却同身后的人撞了个正着。 “哎呀!” 一声惊呼,叶羽便看到腥红的光点在眼前一闪,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冒着火光的香便擦着他的肩落向了空处。 紧接着耳边便响起,“幸亏我反应快,不然把人毁容了,我可真就不知道拿什么赔了!” 这声音怎么这般耳熟? 叶羽干脆整个的转了身朝身后的人看去,这一看,当即便怔住了。 “罗姑娘?” 青果原本正想着给人道个谦,谁知道一抬头,便对上叶羽错愕的脸,下一瞬,她才反应过来,正羞愧的不知道如何应对时,叶羽却是已经笑了说道。 “真巧,在这也能遇见你!” 青果点头,是啊,真巧,巧得不能太巧了! 叶羽等了等,没等到青果的回答,却看到她脸上红的好似能滴出血一样,而且小巧的鼻子上,满满的都得汗,他抬头看了看正源源不断往里来的香客,皱眉道:“这里面人太多了,罗姑娘,我们出去说话吧。” 说话? 青果打了个哆嗦,说什么啊? 说她不是有心冒犯他的,都是酒水惹的祸? 叶羽等了一等,没等到青果的回答,再凝神一看,见青果抿了嘴,一副心虚的样子,略一怔之后,便明白过来,明白过来,他不由便好笑的对青果说道。 “罗姑娘,不是这才几日不见,你便不认识我了吧?” “怎……怎么呢?”青果被逼着朝叶羽挤了抹僵硬的笑,道:“我……我就是太惊讶了,惊讶的一时失了反应。” 叶羽点头,然后指了她手里的那把香,说道:“你是来上香的?” 青果点头。 “那你快些把香供上吧!” 叶羽说着退到一边,有意无意的挡了身后的人。 青果趁这功夫,连忙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然后回头对站在身边的叶羽说道,“好了。” 叶羽笑了笑,侧了侧身子,示意青果走他前面。 青果没有多想,转身走了出去。 离了大殿,青果看着外面的人山人海说道:“我和家人一起来的,九爷,您和谁一起来的?” “哦,我和几个朋友,他们嫌人太多,先去后院的禅房喝茶了。”叶羽说道,末了问道:“你的家人呢?” “我娘和我姐去拜送子观音了,我姐夫陪着我哥哥去拜文殊菩萨了!”青果说道。 叶羽闻言笑了笑,朝身后看了看,问道:“他们都是各有所求,罗姑娘你求的又是什么呢?” 青果笑了笑。 她若是说她别无所求,只是怀着对神佛的敬畏,而见佛烧香,不知道叶羽信不信! “我求家人平安健康啊!” “好你应该去拜药王菩萨啊!”叶羽说道。 青果吐了吐舌头,娇俏一笑道:“我不懂,我以为只要是菩萨都会应的!” 叶羽闻言不由爽朗一笑。 笑声过后,叶羽对青果说道:“你现在是去找你的家人,还是……” 嗯?! 香烧完了,当然是各找各妈各回各家啊? 青果抬头朝叶羽看去。 叶羽笑了笑,对青果说道:“这后山有一大片的梅花林,你还没去看过吧?” 青果嘿嘿笑了道:“嗯,听人说了,还想着等会去看看呢!” “我才从那过来,自己一个人怕是有些难寻,不如,我陪你去吧。”叶羽不由分说的便转身往前走去。 青果看着他劲瘦挺拔如青竹的身影半响没过回神。 难道她没表达清楚? 她说的等会去,是想要等家人一起去! 叶羽步子一顿,回头朝青果看过来,“怎么不走了?” 呃! “噢,就来。” 青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了上前。 去后山的都是烧完香的香客,烧香犹以妇女为主,大姑娘小媳妇的借着这个机会难得出趟门,自是高兴的嘴都能咧到眼角去。 更想不到的是,这一路上还能看见一个神仙似的俊俏公子,一时间,大姑娘小媳妇的哪里还想着赏花,目光齐齐的都落在了叶羽身上。 叶羽还好,他自小到大没少经历这种眼光,已经是习以为常,只苦了青果,每道看向叶羽的灼热目光最后落在她身上时,都会变得嫉妒与不甘,最后变成明晃晃的嫌恶。 呃! 青果心里很是不平。 你妹,姐现在不是还没长开嘛!长开了,姐不敢保证是绝代芳华,那怎么的也是眉目如画如花似玉吧! “罗姑娘,想什么呢?” 耳边忽然响起叶羽的声音。 青果悚然回神,连忙摇头道:“没,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这些人好奇怪。” 叶羽笑了笑,轻声道上:“不用理会她们的!” 青果正想说“嗯,我才不理会她们呢!”谁想,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啊呀”下一刻,脚背重重一痛,凭感觉是被人踩了,踩了不说,还被人重重的碾了一下! “嗞”青果倒吸一口冷气。 只是还没等她发难,耳边那声尖利的惊叫已经压了声音在她耳边骂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青果这下子是连痛都忘了。 你妹! 谁是鲜花,谁是牛粪啊? “哎,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的啊,看到人还撞上来!” 青果抬头,怔怔的看着眼前打扮的花枝招展,却是妇人装扮的女子。 有没有搞错,到底是谁撞谁啊! 女子见青果怔在那,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丑人多作怪,长得丑就算了,还是个傻的!” 你妹啊!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青果踢了踢“咝咝”作痛的脚,然后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那描眉画目骚态百出,正朝叶羽挤眉弄眼的年轻妇人。 这是个什么意思? 青果看愣了眼,这……这可是青天白日啊! 就这样勾搭人,不是要被浸猪笼的吗?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 直至耳边响起叶羽清浅的话声,青果才从巨大的震惊中醒过神来,她怔怔的朝叶羽说道:“她……她好像在勾引你啊!” 叶羽闻言“噗嗤”一声笑道:“嗯,我觉得不像是好像,是就是。” 呃! 青果瞬间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连脚上的痛都感觉轻了好多。 “那,那不是要被浸猪笼的吗?” “嗯,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快点离开,不然我这羊肉没吃着,却惹了一身骚的人,也太冤。”说着,叶羽伸手去扶青果。 呃! 青果看着笑得眉目疏朗的叶羽。 原来,他也是寻常人,他也会说笑话的吗? “就这?”青果抬头睃了眼身侧已经面露恼色的妇人,撇了撇嘴道:“这样大的膻味,你也下得了嘴?” “所以,我说,我们赶紧走啊!” 叶羽话落,不由分说的便牵了青果的手往前走去。 身后妇人还在喊着:“别走,别走,撞了人就想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妹! 姐都不介意当了你一把道具,你还得寸进尺了是吧? 青果挣开叶羽牵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你等下,我马上就来。” “好!” 叶羽松开了青果的手,站在原地,笑眯眯的看着青果回身朝那个还在跳手跳脚喊的妇人走去。 妇人见走过来的是青果,而不是叶羽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正琢磨着怎么把叶羽骗过来时,不想原先慢慢走的青果快要到跟前时,却是突然“哎呀”一声,学着她之前的模样朝她撞过来。 “你干什么?那么宽的路不走……啊……” 青果看着身子一歪往山坡下滚的妇人,拍了拍手,对已经稳住身子,正往上爬的妇人咧嘴一笑,说道:“看清楚了没?这才是撞!” 话落,不等妇人说话,转身便朝等在那的叶羽走去。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叶羽笑着对一脚轻一脚重朝她走来的青果笑道:“就这样?” “不然怎样?”青果耸了耸肩,叹气道:“我到是也想踩她一脚,一报还一报,可力气大不过人家啊!” 叶羽闻言,低头看了眼青果的小身板,点头道:“确实划不来,还是让她摔跟头强!” 青果嘿嘿笑了道:“九爷,要说呢,这罪魁祸手可是您!您要不长得这样招蜂引蝶的,我会受这无枉之灾!” 叶羽被青果说得一噎,稍倾抬手摸了摸鼻子,默然无声的往前走。 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因为自己的长相好,被人怪罪! 青果见叶羽不吱声,回头一想,自己这话说得好似有些不地道。正想道个谦,忽的便感觉到似乎有道锐利的目光朝她看来。 她想也不想,猛的转身那道目光的方向看去,可是入目的只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游人,根本就没谁刻意朝她看来! 难道是自己弄错了? 却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叶羽也是步子一顿,正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着。 青果上前几步,“九爷,您也感觉到了?” 叶羽点头,“好像有人在暗中窥视!” ☆、25各有各的算计 一场虚惊,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仅管路上,依然还收到不少热切的眼神,但好在再没有出什么意外。 又走了约一刻钟的样子,青果瞬间便被扑鼻的那种冷香给沁的心肺一阵空旷,等抬头看到远处半山腰那好似火烧云一样无遮无拦的漫天花海时,顿时便傻傻的站在那,忘了反应。 叶羽也不言语,嚼了抹浅浅淡淡的笑站在一边,等着青果回神。 青果是被一阵风起,漫天飞起的花瓣雨而惊回了神的。 那些嫣红浅白的花朵被风吹着,从山上飘落下来,好似九在玄女打翻了花篮又好似千万只蝴蝶在这一瞬间翩翩起舞,空气中满满的都是香甜的冷香! “太美了!” 青果举手去接飘到头顶的花瓣,花瓣穿过指缝,打着旋儿往她脚下落。 叶羽翘了唇角。 确实是美,也许终他一生,这样的美景都难得几回! 青果举了攥成小小拳头的手递到叶羽跟前,大声说道:“九爷,九爷您看我抓住它了!” 小小的拳头攥在一起,如玉如瓷,不时的有花瓣飘荡着落下,鲜红的花瓣衬着如羊脂般凝白的小手。没来由的便叫人心动!想要将那只小手牵在手里,好好呵护! 叶羽含笑的脸上,眉宇间不由自主的便多了一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抓住了吗?” “是啊,您看!” 青果撑开掌心,手掌间果然是几枚花瓣,攥破的花瓣,花汁流淌,冷香扑鼻。 叶羽往前微微倾了身子,翘了唇角,抓起她手心的一枚花瓣,举到眼前细看,然后轻声笑道:“嗯,是真的呢!” 青果抬头,撞进一对狭长深遂难掩淡淡的温柔喜悦的眸子里。 她顿时僵在了那。 叶羽看着前一刻还欢喜不已,突然却呆愣如一只兔子的青果,好笑的问道:“怎么又呆了?” 青果摇头。 世界好似在这一刻静止。 青果不知道在叶羽那对漆黑如同浸在水里黑矍石一样的眸子里,除了她,他还看到了什么!但她却深深明白,在这一刻,她的眼里只看到了他! 乌黑入鬓英挺轩昂的长眉,深邃幽静却含着淡淡笑意的眸子,瓷白瑰丽如上好白釉的面孔,精致到无暇的五官! 他是那样的美好!美好的让人想付出一切去拥有! 青果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慢慢的垂了眼睫,掩尽眸中情绪后,唇角微微翘起,笑道:“九爷,我们回去吧!” 叶羽含笑的眸子急剧一缩,只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应道:“好,你母亲她们怕是也等得着急了。” 青果笑了笑,垂眸拾脚走在前面。 她今天穿了一身粉红色杭绸小袄,下面是一条粉色水仙花散叶裙,纤纤的勾勒出腰身,乌黑的青丝梳了两个双丫髻,发髻上绕了一串大红的珊瑚石,红与黑的相配总是能在第一时间便夺人眼目! 风吹起她的裙角,像粉色的花瓣正从花蕊开始层层的绽开! 叶羽看不到青果的神色,但没来由的,他却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在悄然流逝!而那,不是他想要的! “罗姑娘。” 走在前面的青果步子一顿,回头朝叶羽看去,“九爷?” 叶羽挑了挑眉梢,拾步上前,“我母亲初八会来慈光寺上香,你到时有空的话也来吧!” 青果错愕,怔怔的看了略含期待朝她看来的叶羽。 差点就脱口而出,你娘上香,我来干什么? 略一顿,青果笑了道:“九爷,那天我不一定有空。” “没关系!”叶羽接了话说道:“有空你就来见见我母亲,你不知道,她老人家很喜欢你弄的那个火锅呢!” 青果笑了道:“是吗?老夫人喜欢就好。” 叶羽点头。 眼见周边游人越来越少,两人于是跟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往回走。 尚未到走到一半,迎面便撞上两拨同时来寻人的人。 “果儿(九弟)。”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青果和叶羽抬头看去。 便见到在叶纶一行人的身后,林氏和罗小将等人正急急的往这边走来。 等看清青果身侧人时,林氏不由便呆了呆,还是罗小将反应过来,上前揖手行礼。 “九爷。” 叶羽点头,正欲说几句话,不想叶纶却是已经走上前,目光衡量的打量了青果一番后,笑了对叶羽说道:“九弟,这位姑娘是?” 叶羽对罗小将微微的颌了颌首,便对正用好奇不解打量罗青果的叶纶等人说道:“这位是罗姑娘,青阳镇食为天的掌柜!” 叶羽的话声一落,叶纶等人刹时便呆了呆,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几人立时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原来是罗掌柜,在下叶纶,在家行三,是九弟的族兄。”叶纶做着自我介绍。 青果扯了抹不热情也不疏离的笑,屈膝一福,“见过叶三爷。” 叶纶连忙虚扶一把,一迭声道:“罗姑娘快快免礼。” 青果站起身,略略拉开了与叶羽间的距离,笑着看向叶纶等人。叶纶之后,叶延和叶臣几个略有头脸的族中弟子都一一上前与青果见礼。 叶延看了站在青果身侧的罗小将,笑道:“罗姑娘,这位是?” “这是家兄。”青果笑了道。 罗小将连忙上前与众人见礼,“小将见过各位公子。” “啊,罗姑娘的兄长自然便是我们的朋友。”叶纶笑着上前对罗小将说道:“我们是柴湾叶家族人,我行三,你跟九弟喊我了一声三哥便行。” “叶三哥。”罗小将从善如流。 叶延笑着上前道:“罗兄弟,我是叶延,家中行一。” “小将见过叶大哥。”罗小将抱拳行礼。 有了他二人开头,余下来的人,便也紧接着上前行礼。 小将表现的彬彬有礼落落大方,丝毫不逊于这些世家弟子。 青果在一边看了暗暗点头。 身边的林氏悄声问道:“果儿,怎么跟九爷在一起?” “噢,上香的时候偶然碰上的。”青果说道。 林氏还要再问,青果却是发现青萍和文书琦不见,便回头问林氏,“娘,姐和姐夫呢?” “你姐刚才脸色不大好,我让你姐夫和她在山门前等,不用跟过来了,凤梨也留在那边照顾着。”林氏说道。 青果点头,眼见罗小将与众人都打过招呼,但却兴致不高,她回头看了眼同叶纶和叶延说着话的叶羽。 叶羽眼见青果朝自己看来,于是停了话头朝青果看去,“罗姑娘,什么事?” “天色不早了,我姐和姐夫还在前面等着,我想就此与九爷别过。”青果说道。 叶羽点头道:“你去吧,我还要去前殿走一遭。” 青果便招呼了罗小将与众人一一告辞,往寺前走。 而这边厢,待得青果一离开。 叶纶等人已经是轻声议论起来。 “常听人说,青阳镇有间食为天,不仅菜色一流,掌柜的更是将生意经营得如鱼得水,今日一见,却不知这掌柜的竟是个黄毛丫头!哎,当真让我等七尺男儿汗颜!” 一侧的叶延点头道:“听说她还开了个什么叫人间天上的园子,专侍女客,生意好的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一个族人接口道:“我嫂子娘家的堂妹嫁在兴城县的鹿家,听我嫂子说,园子倒也罢了,便是那园子四季交替的风景,也足以令人留恋忘返。” “这么个小姑娘,竟然能有这样的手段,啧啧,真不知道将来谁家有福气娶了她去!娶了她,这不就是娶了个金山银山回家吗?” “哎,叶添,你不是还没娶亲吗?不如让你爹娘请了人上门去说亲!” “是啊,叶添,你把这么个金山银山娶回家,往后你要什么没有啊?她赚钱,你花钱,日子可不要太逍遥啊!” “……” 于是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向了,谁去娶青果,如何娶了,娶了要怎样。 叶羽先始还只是虽目有寒意,却是淡淡的翘了唇角,将众人当成了跳梁小丑来看,但当话题越来越不堪,众人已经说道“若这罗姑娘只是眼里有钱的,却是个不懂三纲五常的,那可不就是福,而是祸了时!”他翘起的唇角不知何时已然抿紧。 偏还有人不怕死的继续说道:“怕什么,这男人三妻四妾,她要是爱银子,便让她只管赚银子,你自可把你喜欢的人抬回家。” 话落,一阵哄笑声响起。 叶羽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就响起叶老夫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什么耕读传家,我呸,都是一群挂着牌坊做婊(和谐)子的伪君子。” 声音在脑海一闪而逝,叶羽再看着眼前这些说到兴奋处,两颊泛红,满眼贪婪之色的族人,垂在身侧袖笼的手便紧了紧。 先不说罗青果是他的朋友,单说在背后这样议论一个女孩子,这是君子所为吗? 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他不屑与他们计较,但又何必委屈自己在这听他们的胡言乱语? 叶羽冷冷一哼,转身便走。 “九弟!” 叶纶和叶延同时一怔,连忙同时追了上前。 两人原还不知道叶羽怎会突然招呼都不打一下,转身就走,待看到叶羽绷得紧紧的脸,和身后还在高声说笑着的族人时,顿时明白过来了。 难得的一直明争暗斗的两人,在这一刻达成了共识。 回头,齐齐喝道:“都说些什么呢?亏得你们还自诩是叶家子弟,祖训忘了吗?” 正说得热火朝天的众人被他二人这一喝,顿时便僵了僵,待回过神来后,便看到了已然只剩个背影的给他们的叶羽。 “哥,一个女人而已,又不是他的女人,说几句怎么了?” 叶臣不服气的说道。 叶延狠狠的瞪了眼叶臣,没好气的说道:“你是女人吗?这么喜欢背后论人是非!” 一句话把个叶臣说得面红耳赤,瞪圆了眼朝他哥看,大有你再敢多说一句,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的意思。 叶延却是根本就无心计较他的想法,而是回头对叶纶说道:“走,我们快些追上去。” 叶纶点头,急急追了上前。 …… 青果和林氏、罗小将到得的时候,文书琦和青萍已经因为等不及,正欲起身往后面寻来,远远见着三人,凤梨撒了脚丫子便朝这边跑过来。跑到一半,却是想起庄婶的规矩,步子一顿,连忙吸气抬头挺胸收腹,想要做出一个合格的大丫鬟的样子来。 只是,没等她把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青果已经走到了跟前。 “凤梨,你干什么呢?” 凤梨顿时将大丫鬟的规矩礼仪抛到了九宵云外,嘟了嘴上前,不满的说道:“姑娘,您怎么可以抛下奴婢,一个人去后山呢?让庄婶知道了,奴婢又要挨骂了!” 青果好笑的问道:“你这到底是担心我,还是担心自己挨骂呢?” “奴婢……”凤梨才要辩解。 才走上前的青萍已经不满的对青果说道:“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做事还是这样随心所欲呢?你一个人说走就走,不知道娘和我们会着急担心的吗?万一遇上人拐子……” 文书琦扯了青萍一把,抬头对青果温声说道:“果儿,你姐姐一直等不到你来,急得差点就哭了,她很担心你!” “嗯,我知道。”青果嘻嘻笑着上前,挽了青萍的手,“姐姐是怕我被人拐走了,不是故意要说我的。” 青萍脸一红,硬撑着说道:“谁说我是担心你来着,你这么大人走了就走了,反正是你自己不听话,我只是担心娘!” “是,是,担心娘,也担心我!”青果不怕脸皮厚的把自己也给捎带了一把。 文书琦在一旁看得直发笑。 青萍到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狠狠的瞪了青果一眼,小声道:“你下次再乱跑,你看我还会让娘来寻你么!” “啊,姐是说,下次你得亲自出马?”青果瞪圆了眸子,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姐,你可别乱跑,你要跑丢了,我到哪去给姐夫再找个媳妇啊!” “你个死丫头……”青萍眼见青果张嘴便犯混,抬了手便要去捏她的脸,被青果哈哈笑着躲了开去。 青萍必竟是嫁人了,夫君也在身边,要她像青果一样,放肆的奔跑,显然是不可能的!只得站在原地,跺脚骂道:“死丫头,臭丫头,可别被我给逮着。” 青果哈哈笑道:“放心,肯定不给你逮着。” 姐妹俩一路逗趣着。 林氏和罗小将笑吟吟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只有一侧的凤梨很是郁闷了一把。 庄婶总说做丫鬟得有做丫鬟的样子,一天到晚教着她做丫鬟的规矩,可是为什么,自家姑娘连个做姑娘的样子都没啊? 谁家的姑娘能笑得树上的松鼠都吓得上窜下跳的! 不行,回头她得好好跟庄婶说说,得让姑娘有姑娘的样。这样,人家才知道,她是个又懂规矩又礼仪的丫鬟!不然自己做得再好,被姑娘这么一闹,嫦娥也成了猪八戒啊! 青果可是不知道,凤梨在心里已经替她规划好了一条礼仪之路! 因为难得的出来放趟风,又是跟家人在一起,还看了那么一场美得不可理喻的景色,她只觉得心里畅快的想要唱出歌。 嗯,才这么一想,嘴里便哼出了“春暖的花香带走冬天的饥寒,微风吹来意外的爱情 鸟儿的高歌拉近我们距离,我就在此刻突然爱上你……” 哼着,哼着,脑海里忽然就闪过一幕场景。 “不是,是我的名字,苏贞,你记住了,没有别人知道的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青果步子一顿,然后前一刻笑着的脸上,瞬间如同变脸般,僵在了那! 苏贞,她告诉谁了,她是苏贞? “姑娘,您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唱了?” 耳边响起凤梨的声音。 青果霍然抬头朝凤梨看去,这会子,要是有面镜子竖在她跟前,她便能看到,她的脸色白的像鬼! “啊!姑娘……”凤梨吓得不轻,一把攥了青果的脸,“姑娘,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后边林氏正同青萍和文书琦解释着:“说是在大殿上香的时候遇见的,然后因为找不到我们,就先去了后山。” “九爷也是一个人吗?”青萍问道。 “遇见的时候是一个人,不过后来跟他同来的族人也见过了。”林氏说道,“九爷还把小将介绍给了他们!” 青萍点头,正欲再说点什么,不想耳边便响起凤梨的惊叫。 她抬头便要喝斥凤梨没个样,谁想一抬头,便看到青果惨白的脸,一对水灵灵的眸子怔怔忡忡的好似三魂失了二魂半,当即心头一震,连忙几步走了上前。 “果儿,果儿,你怎么了?” 林氏和罗小将、文书琦也急急的围了上来。 “果儿,果儿……”林氏急得上下搓弄着青果,嗓子都哑了,“你这孩子,你可别吓娘啊!” 早在凤梨那声惊叫时,青果便已恍然回神,只是,脑子一时醒不过来罢了! 这会子被林氏和青萍等人一迭声的喊着,再加上林氏的上下其手,青果总算是将那口差点憋死她的冷气呛了出来。 “咳咳……” 一口气出来,一口气进去,青果呛得整个人身子弓成了一只虾,惨白的脸也因为这剧烈的咳嗽好似能滴出血来。 “姑娘,姑娘您到底怎么了?”凤梨急得眼眶都红了,手拍着青果的背,嘴里讷讷念道:“姑娘,你是不是在后山冲撞了什么?” 凤梨的话声一落,林氏和青萍便猛的白了脸,两人一左一右扯了青果的手便往回走。 “咳……娘,姐……咳,你们干什么?” “去,快去菩萨面前磕几个头。”林氏一边扯了青果,一边说道:“让菩萨保佑你。” 呃! 青果那个憋屈。 她这哪是冲撞了什么啊,她是岔了气好不好? 可是,谁会信她的话呢? 由着林氏和青萍将她扯回大殿,点香,恭敬虔诚的向菩萨祈祷,一切弄好,青果才起身将手里的香插进菩萨案上的香炉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一瞥,却是看到右前方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很是有些眼熟。 这人,她肯定见过! 就是,不知道在哪见过。 那人显然也感觉到了青果的目光,转身朝青果看来。 四目相对,两人明显都是一怔。 下一刻,穆云已经是连忙上前,双手揖礼,“罗姑娘,真巧,你也来上香?” 青果笑着点头,探头往穆云身后看了看,见并无他人,不由奇道:“穆爷,怎的就您一人?严爷和太太没来?” 穆云清秀的脸上绽起一抹温和的笑,轻声说道:“大哥陪着大嫂带了靖儿去他外祖父家了,我一人没事,便出来逛逛!” 青果听了穆云的话,不由一阵错愕。 那句到了嘴边的“穆爷没成亲”被她咽了下去,笑道:“一个人逛多无聊,不如穆爷和我们一起吧?” 穆云朝青果身后的众人看了看,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您也是现在才来?” “噢,不是!”青果连忙摇头:“我们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正打算这就下山呢!” 穆云俊雅的脸上笑意便深了几分,轻声道:“那可真是不巧了,我这才到,怕是还要再耽搁一会儿。” 这就是拒绝了与她们同路! 青果笑了笑,也没多想,便点头道:“那行,我就不耽搁穆爷了。” 回头招呼了候在一侧的林氏等人。 穆云笑着上前将青果一行人送出门。 只到青果走了许多路,回头还看到穆云站在那,见她回头,穆云抬手朝她挥了挥,青果笑了笑,转身一路往山下行去。 凤梨必竟是小姑娘,虽然有庄婶在一边教着规矩,但庄婶一不在身边就好似孙猴子离了紧箍咒,叽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姑娘,刚才的那位穆爷是谁啊?” “嗯,是严爷的兄弟。” “那严爷又是谁啊?” “严爷是闲帮的帮主!” 凤梨一听严玖是闲帮的帮主,当即便来了兴致,缠着青果一定要让她说一说,严玖的侠义之事。 青果想起段元秀给自己带来的灾难,顿时便没了好脸色。 “严爷有什么侠义之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严爷是个喜欢小姑娘的,你要是对他这么感兴趣,改天让他也把你抬进门!” “啊!”凤梨足足愣了有好几秒钟,稍倾,嘟了嘴道:“那些说书的,明明说这种江湖之人行的都是侠义之事,怎么就……” 青果哼了哼。 狗屁的侠义之事,一天到晚行侠丈义的话,他吃什么用什么? 真以为自己是超人,是蝙蝠侠啊! 深受打击的凤梨姑娘不言语了。 行了一半路,等看到山脚下自家的马车时,凤梨却是嘟囔了一句,“那严爷那么多女人,怎的穆爷却还是孤身一人呢?” “你怎么知道人家孤身一人?”青果撇嘴道:“说不得人家女人多着呢,只是不曾抬回家罢了!” 人家玩的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个黄毛丫头懂个毛线! “哎,说不定还是真的呢!”凤梨瞪圆了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兴奋的说道:“姑娘,奴婢刚才就好似看到穆爷身边有个人,那人穿了一身的翠绿色的衣裙,虽然不曾看到脸,但只是一个转身,却是很有味,比金莲姐姐还要好看!” 青果步子一顿,朝凤梨看去。 “你说穆爷不是一个人?” 凤梨点头,“姑娘您上香的时候,奴婢去了一侧,撩到了一眼,只是看到您,那个女人就匆匆转身退了下去,连穆爷都没发觉。” 青果不由失笑道:“你家姑娘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她不成?” “那说不定是穆爷的相好呢?”凤梨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万一穆爷勾搭上的是谁家的小媳妇,被您撞着了,岂不是大大的不好!” “去,哪有你说的这样的龌龊!”青果好笑的点了凤梨的脑袋一下。 凤梨揉着被她点过的地方,很是不服气的说道:“怎么就不会了,不然干嘛好端端的不出来见人!” 青果笑了笑,没有跟凤梨再继续这个话题。 必竟,这是人家的私事,就好似她偶遇了叶羽,也许落在别人的眼里,她和叶羽也是不纯洁的呢? 想起叶羽,青果眼前蓦然就浮现起,一对狭长深遂难掩淡淡的温柔喜悦的眸子。手心不自觉的便被她紧紧的攥起,心也跟着砰砰的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呃! 不能再想了,再想真的就要犯花痴了! 青果使劲的摇了摇头,想要将叶羽那张精致的完美的脸甩出脑海。只是,她越不想去想,脑海里却是越发的清晰,清晰到她甚至能看到那深遂眸子里的自己。 那是怎样的一个自己? 微微泛红的小脸,一对黑瞳攒动着几不可见的蠢蠢欲动! 这样的自己太熟悉了,那是前世自己确定要接受男友的爱情时,才会有的表情! 呃……难道? 青果抬手重重的抱住了脑袋,整个人往凤梨身上倒去。 “姑娘……” “别吵,让我靠一靠,你家姑娘需要安慰!” 凤梨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青果,半响没回过神来了。 安慰? 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需要安慰了? …… 叶府。 叶老夫人同朱妈妈轻声的说着话,屋外魏紫正在教新提拔上来的大丫鬟云红这院子里的人和事,将老夫人的喜好,也一一讲给她知道。 云红原就是叶老夫人院里侍候的,只是她从前做的是二等丫鬟,有很多事还不是很了解,正低了头将魏紫交待的一一记在心上。 耳边忽的便响起小丫鬟的话。 “魏紫姐姐,姚黄姐姐来找你。” 魏紫话声一顿,不由抬头朝月洞门口,那抹同从前一样还是娇俏,但却无端添了些萧瑟之味的人影看去。 想了想,抬头对云红说道:“我去去就来,这里你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老夫人一有吩咐,你就进去侍候。” “是,魏紫姐姐,我记住了。” 云红起身送了魏紫离开,然后转身站到了离门口略为近些的廊檐下,留心听着屋里的动静。却又刻意的将一些话语从心头漏过! 魏紫才到跟前,姚黄一把便攥上了她的手。 “魏紫,姐妹一场,就当是我帮帮你,你替我去老夫人跟前求个情,让我回来当差吧!” 魏紫回头看了眼院内,见几个小丫鬟正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过来,叹了口气,对姚黄说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屋里吧。” 姚黄点了点头,跟在魏紫身后往从前两人住的小屋走去。 魏紫身边也有两个小丫鬟侍候着,正在廊檐下玩翻绳,见了魏紫,连忙起身迎了过来。 “姐姐回来了。” 魏紫点了点头,对两人说道:“玩你们的去吧,我跟姚黄姐姐说几句话。” “是,姐奶。” 两个小丫鬟屈膝福了一礼,便安静的走了出去。 进了屋子,姚黄便迫不及的想要旧话重提,但却被魏紫给按住了,魏紫转身给姚黄倒了杯温着的茶水,递了过去。 姚黄接过茶盏,抬头目光殷切的看着魏紫,“姐姐,你帮帮我吧!” 说着眼泪便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魏紫叹了口气,拿了块帕子递给姚黄,“快擦了吧,在我这屋子里,没事,出了这屋子,你自己仔细着点,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你侍候她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 一句话,顿时使得姚黄满眼的泪生生的咽了回去。 眼见姚黄眼泪不再流,魏紫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姚黄,事到今日,你觉得老夫人还会要你回来吗?昨儿个才把云红提了上来,你回来,云红去哪里?” 姚黄脸上的神色一怔,但很快,她便急声说道:“那我怎么办?我……” 魏紫抬手抚住姚黄的手,轻声说道:“当日,我是怎么劝你来着的?我说了,九爷于你无意!可是你不听,非得要试试,现如今你终于试过了,那这结果你就必须担着,谁也帮不了你。” “姐姐,你替我跟老夫人说说,让老夫人把我调到九爷屋时侍候吧!”姚黄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分外晶亮的看着魏紫,“只要我能近身侍候九爷,九爷他,他一定……” 魏紫看着一脸期待的姚黄,目光微黯。 她以为到了今天这个时候,姚黄应该是想明白了! 可,却不是! 就算她今天求到自己跟前来,为的也只是想爬上九他的床,而不是像她嘴里说的那样,她想回来侍候老夫人。 魏紫垂了眼睫,轻声说道:“姚黄,我们是一起侍候老夫人的,你觉得我在老夫人跟前说这话,老夫人她能同意?” 姚黄脸色顿时僵了僵。 她当然知道老夫人不会同意,不但不会同意,还会大发雷霆。 可是…… 姚黄抿了抿嘴,轻声道:“姐姐,你不能说,朱妈妈能说啊!” 魏紫猛的抬头朝姚黄看去,姚黄对上魏紫略显愤怒的脸,目光一闪,匆匆的撇开了脸。 “姐姐,你别怪我,我们都是做下人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你想想,如果我能被九爷收用了,你在这府里是不是也有个靠山?” 魏紫唇角不由自主的便绽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姚黄啊姚黄,你可真是碰了南墙也不回头,狗改不了吃屎,永远都是那样的自以为是,永远都是能利用的就利用到底,不能利用的,翻脸便不认人! 魏紫忽然就觉得意兴阑珊。 “好吧,我试试,成和不成,我不敢保证。” “姐姐只要肯说,朱妈妈一定就会应下的。”姚黄顿时大喜,好听的话便似炮竹一般,“啪啪”蹦个不停。“谁不知道,朱妈妈最是喜欢姐姐的,就连老夫人,九爷……” “好了。”魏紫出声打断姚黄的话,起身道:“老夫人那少不了人侍候,我还要赶过去当差,有消息,我让小丫鬟来与你说。” “哎,哎。”姚黄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脸欢笑的扶了魏紫往外走,边走,边轻声说道:“姐姐,你放心,九爷只要把我收用了,我一准就让九爷替你寻门好亲事!” 魏紫皱了皱眉头,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送走姚黄,魏紫才回到院里,里面便响起朱妈妈的声音。 “魏紫你使个人去看看,九爷怎的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是,妈妈。” 话声一落,魏紫回头对云红说道:“我去看看,回头老夫人问起,你就实话实说。” “是,姐姐。” 魏紫领了小丫鬟匆匆的往前门去。 她一走,朱妈妈便撩了帘子走了出来。 “刚才谁来过了?” “回妈妈的话,是姚黄来寻魏紫姐姐了。” 朱妈妈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便又进了屋子。 屋里,叶老夫人手里的攥了吕佛珠,一个一个的数着,见了朱妈妈进来,放了手里的佛珠,抬头问道:“是姚黄?” 朱妈妈点头。 叶老夫人将手里的佛珠“啪”一声,扔到一边,没好气的说道:“白在我身边呆了这么多年,这上窜下跳的,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当不上姨娘,还是怎的!” 朱妈妈连忙上前,轻声劝道:“您这又是干什么?大夫不说是了您这身子,动不得气吗?” 叶老夫人摇头,叹气道:“早前看着她还是个玲俐的,这么,这才几天,就蠢成这个样子?她不自己想着法子,让羽儿欢喜她,却是找这个找那个的,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正经的奶奶!” 朱妈妈闻言不由便失笑。 她在叶老夫人身边坐下,轻声劝道:“您也别气了,您是瓷哭,她是破罐,为着那个破罐把你这个瓷器伤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叶老夫人被朱妈妈逗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回头,指了朱妈妈摇头道:“你个老不正的,话越说越回去了。” 朱妈妈见叶老夫人笑出了声,这才欣慰的暗暗的长吁了口气。 这姚黄虽说姿色挺好,可还真不是个聪明人,早前老夫人才有那意思,便招摇的好似生怕人不知道似的。被九爷拒了几次,还不知醒悟,要是个聪明的人,早就该晓得,主子对你无意,去了也只是一尊摆设罢了! 要照她的意思,当初还不如选了魏紫,这丫头虽然长相不如姚黄,但却胜在稳重,进退得宜,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想着,便换了个话题说道:“老夫人您让我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 叶老夫人被她转移了话题,连忙直了身子问道:“嗯,都说来听听。” “年纪合适的倒挺多,就是家世上面,怕是要亏了些!”朱妈妈说道。 “没事,你先说说,我来拿主意。”叶老夫人说道。 朱妈妈便轻声说道起来,“一个是大管事的儿子,今年十五,只是那孩子憨厚有余却是聪明不足;另一个是夫人带来的陪房,在京都替咱们打理铺子的余家的小子,只是这小子在京都呆久了,心也野了,花花草草的风流债不少。” “这两个都不行。”叶老夫人摇头道:“真要成了,回头被她一唆使,怕都要误咱们的事。” 朱妈妈点头,表示认同。 “还有两个,一个是庄子里马庄头的儿子,干的一手的好农活,人也忠厚,就是人长得有点寒碜了点。还有一个是针线房管针线的田妈妈家的侄子,只是那孩子无父无母,这些年都是靠田妈妈接济长大的。” 叶老夫人略作沉吟,轻声说道:“就马庄头的儿子吧,这嫁人是过日子,人好能赚钱能养家,懂得心疼人就好!” 朱妈妈点头,“那回头,我让人把那小子领来您看看?” 叶老夫人点头。 不多时,外面响起一串凌乱的步子声。 “云红姐姐,魏紫姐姐让我来说一声,九爷回来了。” 云红连忙转身进屋禀报。 叶老夫人便对朱妈妈说道:“你去看看,问问怎么回事,怎么弄得这么晚。” “是,老夫人。” 朱妈妈起身走了出去。 ☆、26暗流 “去了慈光寺?”叶老夫人坐了起来,看着朱妈妈说道。“怎么就想到跟他们去慈光寺了?我不是早交待了,露个脸就行了,没必要把那些人太当一事了!” 话落,翻身坐了起来,拧了眉头道:“不行,我得亲自去趟,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妈妈连忙上前按了她,急道:“夫人,您有什么要问的话,等九爷来跟您请安的时候问便是了,这会子急急的赶过去,算是什么事?” “可是……”叶老夫人还在犹豫。 朱妈妈却是不由分说的,将她按在了榻上,转手拿了一侧小几上的桔子,拿帕子裹着剥了起来,一边剔除着细细白白的橘络一边轻声劝道。 “奴婢跟您说过多少回了,九爷看似温和,实则是个极有主意的。他这样做,自有他的主意。您何苦为着这已经成了的事,弄得九爷不高兴,您自己也不高兴呢?” 叶老夫人闻言,默了一默,躺回榻上,半天不再言语。 朱妈妈见她这样,也没多说。 自家夫人的脾气,没有再比她清楚的了,从前也是个温柔恭顺的人,可是自打嫁进叶家,老爷纳了董明珠后,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的,这人慢慢的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几十年下来,只怕夫人自己都忘了从前的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吧? 朱妈妈将剥好的桔肉递给了叶老夫人,轻声说道:“是庄子里新送上来的,很甜,您偿偿看。” 叶老夫人接了,却没有放进嘴里,而是目光怔怔的盯着窗外渐沉的天色。 朱妈妈看了,不由心头一紧。 这些年来,夫人越发变得让她看不懂了,有时候脾气说来就来,可有时候却又是几天几夜的没一句话。 就在朱妈妈揣摩着叶老夫人心思时,叶老夫人却是自己开口了。 “阿媛,我还是想给羽儿在京都说门亲事。” 朱妈妈一愣,怎么突然间又想起九爷的婚事了? 但下一刻,她已经轻声说道:“嗯,老奴也觉得还是京都好!这青州府穷乡僻壤的,哪有什么能让九爷看上眼的姑娘。” 叶老夫人点头。 朱妈妈原以为她还有话说,可是,等了等,却是没等到,不由抬头看去,便看到叶老夫人眉头拧成了个川字不说,目光更是闪烁不定,显然内心很是纠结。 “夫人,您怎么了?” 叶老夫人摇头。 她不肯说,朱妈妈不好再问,便侧身在桌上又拿过一个桔子慢慢的剥了起来。 “阿媛,我想跟羽哥儿一起回京都。” 朱妈妈手一重,便把已经剥开的桔子掐出了一股汁水来,她没理会,将桔子和帕子一起裹了扔一边,抬头朝叶老夫人看去。 “夫人,您……您真打算回京都?” 叶老夫人点头,只是眉宇间的神色却显示着她内心的犹豫和纠结。 “怎么就想到要回京都呢?”朱妈妈小心的问道。 “哎!”叶老夫人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想亲自在京都替羽哥儿挑选一门合适的亲事。” 朱妈妈点了点头。 笑着道:“早该这般想了,您当年要是肯让一步,说不得九爷现在都是做父亲的人了!” 叶老夫人听得脸上泛起一抹苦色。 朱妈妈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解释道:“夫人,奴婢没别的意思,奴婢就是可惜了九爷……” 叶老夫人摆手,打断朱妈妈的话。 “我知道,他是你从小看着大的,在你心里,不比我少疼他!” 朱妈妈便暗暗的吁了口气。 从前这样的话是说不得的,谁说谁挨罚,就连她好几次说错了嘴,也是受了夫人好几天的冷脸。 “阿媛,我想让羽哥儿在京都另外置个宅子,把楠哥儿接出来,我们一家人住,你说怎么样?” 朱妈妈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半响,才颤了声音,说道:“夫人,老爷和大老爷没分家!” “我知道他们没分家!”叶老夫人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再说了,他们姓叶的分不分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朱妈妈失笑。 那句到了嘴边的“怎么会没关系呢?您必竟是叶家妇,这没有分家便分府另住,舅老爷就是再疼您,他也不会肯的!”在看到叶老夫人结结的不行的眉头时,终是没有说出口。 想了想,轻声说道:“那要不,跟九爷商量下吧?这事,要是九爷同意,应该能行!”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叶老夫人笑了道:“走,我们现在就去羽儿屋里。” 朱妈妈想说,马上就是用晚膳的时候了,您何不等九爷来陪您用膳的时候说呢?然,抬头话到嘴边,却是因着叶老夫人陡然展开的眉宇,眉梢间那淡淡的飞舞的神彩,而默然了下来。 算了,夫人多久不曾这般开颜过了,左右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的事罢了! “外面天有些冷,我让小丫鬟换个手炉过来,夫人您再等等。” 叶老夫人摸了摸怀里确实没什么热气的手炉,点了点头,朱妈妈便退了下去,喊了门外侍候的云红。 “你去九爷屋里跟红笺说一声,老夫人要过去,让她在屋里多添两个地盆,老夫人畏寒!” “是,妈妈。” 云红退了下去。 朱妈妈又喊了一边的小丫鬟,“去跟你魏紫姐姐说一声,老夫人要出去,让她将那个掐丝玛琅的手炉添了炭拿过来。” “是,妈妈。” 小丫鬟转身便跑了去寻魏紫。 不多时魏紫捧着新添了炭火的手炉走了进来复命,朱妈妈已经替叶老夫人穿戴妥当,一行人便朝叶羽的归燕楼走去。 早得了消息的红笺已经领着丫鬟在门外候着,远远的见了,便几步赶了上前。 “奴婢红笺见过夫人。” 叶老夫人点了点头,对红笺说道:“你主子呢?可在屋里?” “回夫人的话,九爷在屋里呢。” 话声才落,身后便响起叶羽的声音。 “母亲来了,快进屋里坐吧,外面冷,仔细冻着。” 叶老夫人抬头,便看到叶羽正朝她走来,俊美的脸上,眉宇间掩着一股淡淡的慵懒之色,好似才睡醒! 将手搭向来扶她的叶羽,叶老夫人笑了道:“可是娘来得巧,吵醒了您?” “不是,”叶羽扶了叶老夫人,轻声回道:“回来时人有些倦,便想歪着闭会眼,谁知道这一闭眼,便睡下去了。” 叶老夫人笑了道:“还是不睡的好,这会子睡了,夜里又要少眠了。” “母亲说的是。” 说着话的功夫,已经进了叶羽的正屋。 红笺接过小丫鬟沏好的热茶,摆到叶老夫人跟前,然后安静的站到了一侧。 叶老夫人挑眉看了看红笺,笑了笑,问道:“姚黄呢?怎么不见她上前侍候。” “孩儿屋里的事一向都是姚黄料理,姚黄,孩儿让她跟豆绿去做伴,打理小厨房的事。” 叶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不由多看了叶羽几眼。 叶羽笑着端了桌上的茶递到老夫人手里,“天冷,母亲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叶老夫人笑了笑,接过叶羽递来的茶,轻啜了口后,放了茶盏问道:“怎么了?姚黄侍候不好你?” 一旁的朱妈妈顿时紧张的看向叶羽,生怕叶羽说个什么,这好端端的气氛又僵了。 “屋里有红笺,她在小厨房,各司其职不是挺好的?”顿了顿,叶羽毛抬头看了叶老夫人问道:“还是说母亲觉得一定要让人在屋里才是侍候儿子?” 叶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说,把人拨给你,本就是让你收用的,你把人放到小厨房,这算是什么? 可是看到叶羽虽然笑着,但目光却是淡淡的,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虽说,有道是长者赐不敢辞,但这里面的默契却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她的用意,她相信,叶羽肯定知道。即然知道却还这样做,那就是说他根本就看不上姚黄!难道她还能逼着儿子去受用一个看不上眼的丫鬟? 朱妈妈紧张的看着脸色便硬的叶老夫人,生怕叶老夫人不管不顾的脾气就上来了!反到是误了正事。 叶老夫人默了一默,稍倾,轻声说道:“你院里的事,你决定就好。娘来,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朱妈妈长长的松了口气。 叶羽笑了笑,抬头朝叶老夫人看去,问道:“什么事?” “娘想过几天跟你一道回京都。” 叶羽脸上的笑僵了僵,但很快,便又缓了过来,眉梢轻挑说道:“那是您的家,您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您愿意回去,儿子自是十分欢喜的!” 叶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朝叶羽轻声说道:“羽儿,我想在京都另外置宅子,把你大哥和大婶接出来住,我们一家人住一起,你说怎么样?” 叶羽才挑起的眉梢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 “母亲,我们和大伯一家并不曾分家,这样做的话,怕……” 叶老夫人摆手,不高兴的说道:“京都没分家的人家另置宅子住的人多了,怎么就我们不行?” 叶羽看着叶老夫人满心的不耐烦,想了想,点头说道:“这事,我先跟大哥商量下,您看行不行?” 叶老夫人还要再说,朱妈妈连忙暗暗的扯了她的袖子一把。 如果是由五爷和九爷出面,自然比叶老夫人自己出面说这事来得强! 叶老夫人被朱妈妈扯了扯,心里的烦燥虽然还在,但却硬是生生的被她压下了。 稍倾,点头说道:“行,你跟你大哥先商量下吧。行的话给我一个回话,我好早些做准备。” 叶羽点头。 叶老夫人便想起今天叶羽迟归的事,虽然答应了朱妈妈不问,但不说,总觉得肚子里好似有只虫子在爬一样,想了想,便试探着问道:“听下人说,你今天跟你族兄们去慈光寺了?” 叶羽点头道:“是的,原不打算去,但想到母亲初八要去礼佛,就先去走一走,熟悉一下!” 叶老夫人一听是为着她,而不是叶羽想跟叶家的族人有过多来往,当下心里便松了口气,脸上莫名的便多了几分柔和。 “傻孩子,母亲在多年,哪家的寺庙不熟悉,还用得着你去走一走!” 一侧的朱妈妈连忙插了话说道:“哎,夫人,不是老奴说您,这可是九爷对您的孝顺,哪有自家母亲嫌弃做儿子的孝顺的!” 叶老夫人闻言,脸上的笑意越浓了。 朱妈妈看了看天色,轻声对叶老夫人说道:“夫人,九爷在外走了一天,肯定累了,不如我们早些把晚膳用了,让九爷好好歇息!” 叶老夫人连连点头。 “让厨房把房摆在羽儿这,省得他来回的走!”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朱妈妈转身退了下去。 不多时,厨房便将饭菜送了过来。 饭毕,叶老夫人又坐了坐,跟叶羽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扶了朱妈妈的手起身回荣安堂。 叶羽要送,被叶老夫人给拒绝了。 叶老夫人一走,叶羽却是转身去了书房。 红笺沏了杯热茶,送了进去,便看到自家九爷坐在书案后,目光怔然的盯着桌上的一张写满小字的信纸看。 接过红笺递来的热茶,叶羽轻声说道:“去把沧澜叫来,我有话问他。” “是,九爷。” 红笺转身退了下去,不多时,沧澜劲瘦干练的身影走进了书房。 行过礼后,沧澜退到了一边。 叶羽拿了桌上用青石镇纸下的信纸,抬头看了沧澜说道:“他在魏州府的依兰县做县令做得好好的怎么就想到要回京都?” “回九爷的话,七奶奶背着七爷在依兰放印子钱,被人告到了七爷的上峰魏州知府那,因为知府夫人与七奶奶素有嫌隙,七爷在依兰呆不下去,这才打算回京都的。” 沧澜的话声一落,叶羽脑海里不由自主的便浮现起一张沉静优雅略略比他年少的脸。他们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叶钰却是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像极了他生母董姨娘。 这张脸若是日日让母亲对着,他真想不出以他母亲的性子会做出什么来! 默了一默,叶羽取了一侧的狼毫,沾了墨汁,匆匆写了封信,吹干后交到沧澜手里,“尽快送回京都。” “是,九爷。” 沧澜退了一去。 叶羽在书房又坐了坐,稍后才起身回屋梳洗歇息。 ……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便到了初八。 这天叶府一大早下人便忙起来。 辰时一刻,叶府的侧门打开,一辆古朴大方的马车出了叶府,因为出门早,叶府外面的街道下还没有,等马车上了正街时,车马和行人就多了起来,很多竟是与她们同路,都是去的慈光寺的方向。 马车里很安静,叶老夫人靠在马车里的大引枕上闭目休息,朱妈妈则是目光打量着马车外的动静,一侧的魏紫坐在一角,轻轻的帮叶老夫人捶着脚。 稍倾,叶老夫人开口道:“九爷身边侍候的是谁?” 朱妈妈连忙轻声说道:“回老夫人,是个叫观雪的小厮。” 叶老夫人闻言,微微的睁了眼,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朱妈妈。 朱妈妈自是明白叶老夫人那一眼,是个什么意思,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真要像京都那些世家子弟一样,成天只知道拈花惹草的,夫人您反而更要讨气了!” 叶老夫人叹了口气,半响,拧了眉头,目光中绽起一抹痛苦之色。 朱妈妈见了自是知道自家夫人担心什么,只是,即便知道,有些话却是不好劝! 九爷这般不好女色,不正是像了自家老爷吗? 喜欢的,他能掏出心肝来对你好,不喜欢的……朱妈妈难过的垂了眼,掩下心中的酸涩。 不多时,马车便驶出了城外,沿途的风景也从店铺屋宇变成了山丘田野,视野一开阔,人的心情似乎便也跟着好了起来。 只是今日出城的马车实在是多,即便是出了城,也是前一辆后一辆的跟着,想要跑快些却是不行。 从兴城到慈悲光寺也就是半个多时辰的车程,因出门的早,马车到达慈光寺时,山门前的人还不算多。 烧香拜佛讲究的是诚心,几乎所有到了山门前的香客,都在这下了马车,然后从山门一路走上去。 因着叶家早几天就跟慈光寺打好了招呼,是故叶老夫人到时,知客僧妙净已经带着人候在山门处,见了叶羽扶着叶老夫人下马车,连忙上前几步,上前行礼。 叶羽几天前是见过妙净的,当下对妙净笑了笑,说道:“后头来的人还多,有劳妙净师傅前面带路,我好让人把马车赶到一边,省得堵了路。” 妙净连忙让小沙弥上前帮了把手,他则陪着叶老夫人进了寺。 叶老夫人常年都在叶府呆着,虽说这会子是寒冬腊月的天,满山光秃秃的,说不上是个什么好景色,但因着山里的空气好,连天似乎都更蓝上几分,一路上兴致便也好了许多,与妙净说着话,不多时便到了山顶。 妙净先带了叶老夫人去一边的禅房休息,等喝了盏茶,喘匀了气,这才带着叶老夫人去大殿上香。 约休息了两刻钟的样子,妙净请了叶老夫人去了供奉观音的大殿。 大殿这会子还没什么人,叶老夫人在朱妈妈的搀扶下跪在了供桌下的蒲团上,叶羽默了默,稍倾跨过门槛,跪在了叶老夫人身边,虔诚的磕头上香。 妙净待他们起了身,上前轻声问道:“老夫人,今天印司大师有一场法会,您要不要去听听?” 叶老夫人抬头看了看天,点了点头道:“难得遇上,自是要听上一听的。” 话落,回头对叶羽问道:“羽儿,你也一起去吧。” 叶羽笑了道:“这后山有一大片梅林,母亲不若先去梅林走走,回头再来听大师讲经。” 叶老夫人自是知道慈光寺后面的那片梅林,当下笑了道:“那片梅林我去过很多回了,你要不想枯坐着,那就先去后山转转,我这边好了,使人来寻你,你看可好?” 叶羽点头应下。 妙净想了想,对叶羽说道:“叶施主,不如我还是喊了我师弟来,让他替你引路?” 叶羽到无可无不可,但想到小和尚呆头呆脑的样子,心头莫名的一软,便点了头说道:“那有劳妙净师傅。” 不多时,妙真便来了大殿。 他先是上前跟叶老夫人行礼,漂亮的孩子总是招人疼,叶老夫人一见着妙真,看他虎头虎脑的样了,便高兴的让朱妈妈赏了他一锭银子,回头妙真上前给叶羽行礼。 “妙真见过叶施主。” 叶羽笑了温声说道:“妙真,你今天再陪我走走后山,回头我让人把山门前的零嘴都买个遍给你吃,怎么样?” “叶施主,你快别说零嘴了。”妙真瞪了大大圆圆的眼睛看着叶羽,嘟了嘴道:“上回因着你和那位女施主逛后山,你那些族人可没少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正由妙净陪着往外走的叶老夫人脚下步子一顿,不由自主的侧头朝二人看来。 女施主? 那天羽儿在这寺里还遇见了哪位姑娘? 叶老夫人使了个眼色给朱妈妈,她则不动声色的跟着妙净去了佛堂。 朱妈妈待叶老夫人走远了,这才对叶羽说道:“九爷,不如老奴现在就去山门前给这小师傅买些零嘴?” 叶羽也没多想,对妙真说道:“你有什么喜欢吃的,跟这位妈妈说,让她给你买了来。” 妙真还在想,朱妈妈却是呵呵一笑,说道:“也别难为小师傅了,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就是了!” 妙真必竟年纪还小,寺里的生活又清苦,一听说能买他自己喜欢吃的零嘴,顿时用他圆圆大大的眼睛看着叶羽。 叶羽好笑的道:“你想去,难不成我还会不让你去?”话落摆手道:“去吧,回头到后山来寻我。” “谢谢叶施主,您喜欢吃什么,回头我也给您带些回来。”妙真连声说道。 叶羽笑了摇头,示意朱妈妈把妙真带下去。 约一刻钟后,妙真拿裟衣兜了满满的零嘴跑去了后山。 朱妈妈则面色沉重的去了佛堂,寻到正全神听着印司大师讲经的叶老夫人,在她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叶老夫人本微微闭着的眸子,忽的便全部打开,眸子里掠过一抹寒光,但当鼻端飘过淡淡的檀香时,她又飞快的垂了眼睫,点了点头,示意朱妈妈退下。 半个时辰后,叶老夫人扶着朱妈妈的手出了佛堂,对跟在身后的魏紫说道:“去后山看看,九爷回来了没。” “是,老夫人。” 魏紫退下后,叶老夫人扶了朱妈妈的手左右看了看,然后指了大殿外右手边的竹林说道:“我们去那坐坐。” “是,夫人。” 朱妈妈扶了叶老夫人去竹林,跟来的粗使婆子连忙拿了坐垫,垫在竹林里的石墩上,朱妈妈让婆子退下,她站到了叶老夫人身后。 这个时候,叶老夫人才拧了眉头,一字一句问道:“问清楚了?真的是罗青果?” “是的,老奴打听清楚了,九爷向族人介绍的时候,是说那位姑娘姓罗,是青阳镇食为天的小掌柜!” 老夫人抬手便“啪”一声敲在了石桌上。 “这个浑帐东西!” 玉镯撞着石台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响,下一刻,便断成了两截,散落在石桌上。 直把个朱妈妈心疼的直打哆嗦,这可是上等的翡翠,几十年戴在身上,从不离身,谁想得这一下子就断了! 朱妈妈连忙捡起拿帕子包了,说道:“回头找个匠人,看看能不能拿金丝镶了,修好来。” 叶老夫人则是怔怔的半响没了言语。 末了,摆手道:“算了,坏都坏了,修好,也是坏的,再不是原先的那一个。” “可是……”朱妈妈还想再说。 叶老夫人却是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 顿了顿,她抬头看了竹林外,对朱妈妈说道:“你去看看羽儿来了没,来了,就让他过来。” “是,夫人。” 朱妈妈走出竹林。 叶老夫人独自坐在那,风吹竹林,响起一阵沙沙的声音,她忽然就觉得身上有点冷,抬手习惯性的去摸腕上的玉镯,不想一摸了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刚才打碎了。 不知道坐了久,就在叶老夫人觉得这风要往骨头里吹时,叶羽跟着朱妈妈走了进来。 “母亲,您怎的坐在这里了?竹林风大,回头冻着了可不好。” 说着,叶羽便将手里的弹墨色并蒂莲纹缎面披风披在了叶老夫人身上。 叶老夫人抬手按了按肩上的披风,抬头看了叶羽说道:“羽儿,我听说罗姑娘的园子离这不远,左右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她园子里坐坐如何?” 叶羽脸上便僵了僵,但很快却又笑了道:“母亲有这兴致,儿子自当相陪。” 叶老夫人便笑了说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叶羽点头,上前扶了叶老夫人,待出了园子,对今天跟他出门的小厮观雪说道:“你骑马去一趟青阳镇,跟罗姑娘说一声,我和母亲要去她园了里坐坐,让她准备下。” “是,九爷。” 观雪退了下去,急急的骑马赶往青阳镇。 叶羽则是扶了叶老夫人往不紧不慢的往外山下走。 这个时辰,来上香的人还是不少。 下山的路走了约一刻钟的样子,便有仆人将马车赶了过来。 叶羽扶了叶老夫人上马车,正欲转身去骑马,却被叶老夫人给喊住了。 “羽儿,陪娘说说话吧。” 叶羽怔了怔,点头道:“好。” 转身上了马车,朱妈妈和魏紫便上了后面一辆马车,跟另外的下人挤了挤。 马车笃笃向前,叶老夫人靠在车壁上,闭了目,良久都不曾发一语。 叶羽想着,许是叶老夫人还在想着回京的事,于是轻声说道:“母亲,孩儿已经写信与大哥说了,这两天应该就能收到大哥的信了。” 叶老夫人听了他的话,缓缓的睁开眼,目光直直的落在叶羽脸上,默了一默后点头说道:“你办事,娘放心,你从小到大就没让娘失望过。” 叶羽笑了笑。 正想着,怎样先给叶老夫人提个醒,叶钰也会回京都时,叶老夫人却开口了。 “羽儿,娘还是想在京都替你选一门亲事。” 叶羽脸上的笑瞬间僵了僵。 邵家小姐出事后,母亲和他之间似乎有了默契,婚事的事都没再提。 他还以为,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提这事了! 不想…… 叶羽笑了笑,点头道:“好,母亲做主便是。” 叶老夫人僵着的脸慢慢的有了一抹柔和的神色,稍倾,她轻声问道:“羽儿,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说,母亲照你喜欢的给你找!” 他喜欢什么样的? 叶羽眯了眸子,他喜欢会什么样的呢? 想着,想着,眼前忽的便浮现起一张精致小巧的脸,那张脸红晕染颊,柔若无骨的手抚着他的脸,轻声说着“哇,好滑啊,跟牛奶一样!” 叶老夫人目光紧张的看着叶羽,待看到叶羽不言不语,眉眸间却满是柔和喜悦,漆黑深遂的眸里有着一抹茫然之色,她不由心一沉,轻声喊了句。 “羽儿?” 叶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漫天的花雨中,一只小巧的手如绽开的玉兰一样摆放在他眼前,手掌中心,几枚嫣红的花瓣。 “九爷,九爷您看我抓住它了!” 即使只是几片小小的花瓣也能让她开心不已吗? “羽儿!” 耳边响起叶老夫人略显低沉的声音。 叶羽恍然回神,他抬头,对上叶老夫人审视的眼,顿了顿,轻声说道:“母亲,孩儿的婚事,可不可以让孩儿自己做主?” 叶老夫人悚然一惊,当即想也不想的说道:“当然不可以,婚姻大事,自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家的婚事是当儿做女的自己做主的?” 叶羽张了张嘴,但在对上叶老夫人锐利的目光时,他想了想,点头道:“母亲说得有道理,一切就照母样的意思来办吧。” 叶老夫人砰砰跳着的心,忽的便静了静。 她狐疑的看着眼前突然间就改变了主意的叶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家儿子是什么脾性,他决定的事,别说是她,就怕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怎的,这会子却是这般的便妥协了? 想到这,叶老夫人心里不由的便慌乱起来,在她来说,她不怕叶羽跟她叫板,这样,她还知道他想干什么!最怕的就是这个儿子什么都不说,但暗地里却把什么都做了,到时,你只能眼睁睁的接受这个结果! “羽儿……”叶老夫人抿了抿唇,斟酌着说道:“你放心,娘这回亲自替你相看,肯定不会再误了你。” 叶羽点头,表示他明白。 他越不显山露水的,叶老夫人越是着急。 “那你跟娘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叶羽想了想,笑道:“我喜欢什么样的,母亲就给我娶什么样的吗?” 叶老夫人被他问得一噎。 好半响,才说道:“那也不是,娘还得看看她会不会是个好媳妇,总不能你喜欢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家招,是不是?” 叶羽闻言,不由拧了眉头,朝叶老夫人看去。 “母亲的意思是,儿子的眼光很差?差到喜欢的人就跟只阿猫阿狗一样?” 叶老夫人再次噎在了那。 良久。 母子两人,谁也没再主动开口说一句话。 …… 青阳镇。 青果听了观雪的话,半响没回过神来。 观雪一直站在那等着青果回话,他好回去复命,可是等了几等,也没等到青果吱声,不由便偷偷的拿眼角去打量,这一打量才发现,青果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棒一样,呆在了那。 “罗姑娘……”观雪轻声喊着青果。 一侧的庄婶之前也是呆住了,等观雪喊出这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扯了青果一把,“姑娘,这小哥还在等着你回话呢!” 青果被庄婶一扯,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对观雪说道:“噢,噢,我知道了,你去跟九爷说,我知道了,肯定都准备好的。” 观雪看着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惊惶失措的青果,歪了歪脑袋,想不明白,人家不都说这罗姑娘很是会做生意,人也八面玲珑的吗?怎么这会子跟个呆头鹅似的?但他一个做下人的,自是有话也放在心里。 辞了青果,观雪又急急骑着马回去复命。 观雪一走,青果便在原地转起了圈圈,手攥着手,急声道:“怎么办?怎么办?老夫人要来,她来干什么?她来肯定没好事,她……” “姑娘!”庄婶,不赞成的看着跟只没头苍蝇一样的罗青果,“您这是干什么呢?老夫人不管来干什么?您都要好生招待着她,不为别的,便只为她是九爷的母亲,您也不能怠慢了她!” 青果抚额。 老天,上帝,齐天大圣! 她哪里敢怠慢啊!可不正因为这人是叶羽的母亲,她这才怕怎么招待都不好吗? “庄婶,老夫人她不喜欢我!” 庄婶撇了嘴,淡淡道:“您又不给她做媳妇,要她喜欢您干什么?” 呃! 青果怔怔的朝庄婶看去。 庄婶嗔了她一眼,上前端了桌上的茶递到青果手里。 “喝一口,压压惊吧。” “噢!” 青果果真捧了茶盏放嘴边送,温润的茶入口,清香沁人,一颗砰砰乱跳的心似乎也因着这股淡淡的清香而慢慢的平静下来。 庄婶待青果喝了半盏茶,这才站在她身边,轻声说道:“您只管将老夫人当作您平常的客人来招待便是了,因着是九爷的母亲,这招待上礼便再敬上几分便是。” 青果点了点头。 她干嘛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又没惦记人家的儿子,心虚个什么? 人老林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姐既无所求,怕个毛线啊! 这样一想,青果顿时豪气千云。 “妈妈,我们这就动起来,务必让老夫人乖兴而来,满意而归。” 庄婶见只一瞬间,青果就恢复成了她往昔的干练模样,心里暗暗点头。笑了说道:“姑娘有事仅管吩咐,老奴一定给您妥妥的办好。” 青果于是便跟庄婶先商量起吃食来。 因着还在正月里,大街上这会子可是没什么买卖人!好在,青果年货备得多,这个时候要整治一桌像样的酒席,也难不到她! 厨房的事商量好,青果便让庄婶去准备去。她则喊了下人来,让人把院子都简单的打扫一遍,将灯笼什么的检查下,有破损的取了下来,换盏新的上去。 一切备妥,看了看花厅,觉得屋里单薄了些,要是能在角角落落的摆个几盆花,气氛肯定不一样,只可惜青阳镇是小地方,还没有人做花树生意。 想了想,青果转身去了后院三莲那。 “金莲,把你养的那盆花,借我用一用。” 金莲好养花,而且养得还不错,只是也宝贝的很。 这会子一听青果要借花,脸上顿时便好似青果要割她的肉一样,很是犹豫的问道:“东家,您要这花是?” “九爷和他母亲要来园子坐坐,这个天,没什么景至,我想着你那几盆花不错,先借了用用。” 一听只是在这院里换个地方摆,金莲当即便同意了,只是还不忘叮嘱,“东家,您可小心些,这些花很难养的,奴婢花了很多心血的。” “哎,只不过是放那看几眼,你要不放心,回头,你在花厅守着。”青果说道。 不想,金莲地是眼睛一亮,连声问道:“可以吗?东家,奴婢也可以去前厅吗?” 青果想了想,说道:“应该可以的,老夫人来了,指不定得听琴听曲的,到时就由你去侍候着。” 金莲笑了应道:“东家放心,奴婢一定会让老夫人满意的,挑不出您半分不是来!” 青果总觉得金莲这话里有话,可是仓促间也来不及多想,只叫小厮赶紧着将花搬去了前厅,她则回了自己屋子,换了身衣裳。 一切才刚刚弄妥,前院便来人禀报,说是叶老夫人和叶羽到了。 青果转身就急急的跑了出去。 ☆、27交锋 叶老夫人出身大学士府,真正的名门千金权贵之家。 在她的一生里,从来穿的、用的、吃的、都是最好的! 是故,青果这一场接待,她只求无过不求有功! 仪门外,青果亲自上前迎了叶老夫人。 “民女,罗青果见过老夫人!” 青果屈膝行福礼。 叶老夫人扶了叶羽的手,淡淡的撩了眼身前低眉垂眼,已然身姿婉约的青果。 什么时候花骨朵已经长成了含苞待放的小花苞? 叶老夫人忽然就庆幸,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不然,她真心不知道,事情发展下去,会成什么样的结果! “罗姑娘快快请起,你我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不必这般拘束!”叶老夫人轻声说道。 青果提在喉咙口的心便缓了缓,虽然还不敢放回去,但好歹算是能喘一口气了! 只不过,肥皂剧看多了,知道这种高门大户的老太太最作兴的就是先礼后兵,这会子越客气,后面越不知道有多少残酷的手段等着对她使! “老夫人您不知道,九爷使人来说您要来游我这园子时,我是又高兴又怕!”青果一边说着,一边引了叶老夫人往里走。 叶老夫人听了青果的话,眉头轻轻一挑,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朱妈妈。朱妈妈撩了眼含笑陪行在一侧的叶羽,只得硬了头皮对青果说道。 “又高兴又怕?罗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怎么就怕见我家老夫人了?” 叶羽拧眉朝朱妈妈看去。 朱妈妈垂眼,避过他的目光。 叶老夫人抬头,目光淡淡的朝叶羽看去。 叶羽默了一默,稍倾撇了目光,只是脸上的笑意已是浅了几分。 青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微微倾了身子对扶着叶老夫人的朱妈妈说道:“妈妈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能做什么亏心事?我的意思是,老夫人来,那是我的脸面,我高兴的不行。可老夫人是什么人?什么园子没逛过?我这小小的园子只怕是入不了老夫人的眼,没的让老夫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朱妈妈噎了噎。 好在这时,青果已经引着她们进了花厅。 一时,众人分主次坐了下来。 稍倾,庄婶带着凤梨奉了沏好的热茶上来。 “老夫人请。”青果端了茶盏亲自递到叶老夫人手边,微笑着说道:“山野之地,没什么好茶,还请老夫人将就一番。” 叶老夫人点了点头,抬手端了桌上的茶盏,只是茶盏才一上手,老夫人脸色便微微一变,眼角的余光淡淡的挑了眼正笑眯眯朝她看来的青果,收了目光,揭开手上的茶盖,扑鼻的清香以及入目的茶汤,使得她再次恍了恍神。 在她的心里,她给青果的评价只有四个字“穷人乍富”,但此刻,捧着这一盏不论是火候还是汤水都出自大家之色的茶汤时,老夫人内心微微的起了一丝涟漪。 不由得就想起多少年前,自己也是泡得一手好茶,不比手里的这盏差! 只是……叶老夫人盯着手里的茶盏,久久不语。 青果眼观鼻,鼻观心,奉行,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再动的原则! 朱妈妈原也是以为是青果奉上的茶难以入口,但一想,不可能啊,九爷可是比老夫人还挑剔的人,他都啜了一口,眉宇间满是赞赏之情,难道,给老夫人和给九爷的不是同一盏茶? 这样想着,朱妈妈就往前略略倾了倾身子,等目光对上叶老夫人手里的茶汤,再由茶汤看到老夫人哆嗦着的手里,顿时便明白过来。 明白过来的朱妈妈,回头看了青果,笑道:“罗姑娘,奴婢冒昧一句,想问问这茶是哪个下人冲泡的?” “怎么了?”青果不答反问,笑盈盈的说道:“可是茶汤不好,老夫人不喜欢?” “不是。”朱妈妈说道:“这茶是去岁的雪水冲的吧?” 青果笑了笑,回头对庄婶说道:“庄婶,我就不抢你的功了,你跟妈妈和老夫人、九爷她们说一声,这茶是怎么个泡法吧!” “是,姑娘。” 庄婶屈膝福了一福,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先是对老夫人和叶羽福了一福,这才开口缓缓说道。 “确实是雪水茶,只不过,它不是梅花上取的雪,而是柚树上取的雪。” “柚树上取的雪?”朱妈妈错愕的看了庄婶,“这,我只听人说取梅雪,怎么就取了柚雪了?” 庄婶轻声一笑,看了叶老夫人说道:“老夫人且偿偿看,这柚雪茶和梅雪茶有什么不同?” 叶老夫人垂眼,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低头轻轻啜了一口,稍倾,点头道:“汤色清明,香气高雅,滋味鲜爽,茶味更是绵里藏针,刚柔相济。”默了默,笑道:“好茶,好水!” 庄婶不卑不亢的说道。 “老夫人不知,这雪是我家姑娘亲自踩了扶梯,取柚树叶尖上最新最嫩的那一捧雪,一棵几人高的柚树上,也就取了一瓮的雪!今儿是头一回拿出来吃!” 时人好风雅,但大多数人扔拘泥于取梅花上的雪,青果到是也想附庸风雅一把,只可惜,整个青阳镇没的几棵梅树,她就打起了柚子的树主意。 必竟柚子树的清香,与梅花的幽香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两者走的是冷香路线! 庄婶说完,又施一礼,放施施然的退到青果身后站定。 叶老夫人却是捧着手里的茶,再喝不下第二口。 非是茶不好,而是心情委实复杂难言! 叶羽见叶老夫人默然不语,想了想说道:“罗姑娘既然有这雅兴,何不在你这园子里多种几株梅树,到时采起雪来,也方便许多。” 青果笑道:“回九爷的话,小女子正有此意,只是好的梅树难寻,与其滥竽充数,不若宁缺勿滥!” 叶老夫人轻垂的眉头不由的便狠狠的跳了跳。 忽然间就不确定,今天的事,到底能成还是不能成! “羽儿,你在这坐着听我们说闲话,是不是无聊的紧?”叶老夫人忽的回头对叶羽说道。 叶羽笑了笑,轻声说道:“无防,儿子好久不曾见母亲这般谈兴浓了!” 言下之意是,您说得高兴,我听得也高兴! 叶老夫人笑了笑,嗔道:“女人家说些家长里短的,有什么好听的,你去玩你自己的吧,回头用膳时,我自会使人来寻你!” 叶羽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我去前面的江边走走,那边风景不错。母亲若是有事,可使人那边寻我!” 叶老夫人点头,嘱咐叶羽多穿几件,又让他多带几个侍候的人,这才放了他离去。 青果眼见叶羽带着三、五个侍候的下人离了大厅后,叶老夫人脸上的笑,慢慢的敛了下去,就在她以为这是要亮爪子,露真章时,不想,叶老夫人却忽然说道。 “罗姑娘,我们也出去走走吧?你这园子,总听人说不错,既然来了,不好好看看,岂不是白来一趟?” 青果笑了道:“那民女陪老夫人走一走?” “有劳,罗姑娘。”叶老夫人站了起来。 青果笑了道:“老夫人客气了!” 园子不大,约逛了个小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那前面几个亭子不错,不如我们去那坐坐吧!”叶老夫人指了正南面沿江而修的几个亭子,对青果说道。 那几个亭子,是去岁冬天,青果让人修的。 很有些前世巴厘岛发呆亭的味道。 青果陪了叶老夫人选了其中的一个亭子坐下,回头便有人送上了精致的茶点和新鲜水果。 亭子临水而建,潮湿的江风迎面吹来,虽然略带寒意,但因着放眼过去便是一望无垠的江面,视野开阔的令人心旷神怡! 叶老夫人由朱妈妈侍候着,半靠着坐在软榻里,目光从江面收了回来,专注而认真的看着一路行来,话不多,恪守礼仪的青果。 眼前的青果,再不是多年前那个青涩小丫头,整个人都长了开来,少了同龄小姑娘的稚嫩,多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沉着大方! “罗姑娘,今年几岁了?” 青果紧了紧攥在袖笼里的手,轻声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十三了!” “十三了!”叶老夫人轻声笑了道:“该说亲了!” 青果轻垂的眉眼里掠过一抹讥诮的笑。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吗? 只,她脸上却是作出一副与这个年纪相符的羞怯,垂了眉眼抿了唇角不吱声。 叶老夫人等了等,见青果不曾吱声,轻声笑道:“罗姑娘,我这里有一门合适的亲事,说给你听听?” 朱妈妈呵呵笑了打岔道:“老夫人,您糊涂了不是,这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跟人家小姑娘当面说她亲事的!” “无防!”叶老夫人对朱妈妈摇头道:“罗姑娘不比旁的姑娘,想来,她的婚事,她自己做得了主!” 话落,目光笑盈盈的盯了青果看,“是不是,罗姑娘?” 青果叹了口气,暗忖,想来,今天注定不能和气收场了! 既然这样,自己又何必装什么小绵羊呢? 该给的面子都给了,再给,自己就成了软弱可欺了! 青果抬头笑着看向叶老夫人,“老夫人说得没错,我的婚事,确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那正好。”叶老夫人呵呵笑道:“我要说的那个人,他今天也在,罗姑娘不如先相看相看?家世嘛,跟你们家也旗鼓相当,差不多哪去。” 话落,不待青果说话,她便回头对朱妈妈说道:“去,去把人喊来,让罗姑娘看一看。” “等等!”青果阻止朱妈妈,回头对叶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还是先说说他的家世和为人吧,万一不合适,却又传了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了!” 朱妈妈朝叶老夫人看去。 叶老夫人摆了摆手,朱妈妈便重新站回叶老夫人身后。 “朱妈妈,你来说吧!” 叶老夫人脸上的神色淡了几分,身子往靠了靠,懒懒的依在软榻上。 “是,夫人。” 朱妈妈便往前一步,站到青果面前,轻声说道:“男的是帮我们夫人打理庄子的庄头家的孩子,今年十五,人墩厚能干,是个塌塌实实过日子的人。” 话落,抬头朝青果看去。 青果眨了眨眼,朝朱妈妈道:“没了吗?妈妈?” 朱妈妈点头,这不是说清楚了吗? 青果“噗嗤”一声笑了道:“妈妈,那他家有几兄弟,父母为人如何,家业多少,不是都得说一说的吗?” 朱妈妈一怔,脱口道:“罗姑娘,我们夫人庄子上的庄头,家业能差到哪去?” “那他父母为人呢?”青果笑眯眯的问道。 朱妈妈点头道:“自然是极好的,不好,夫人岂会要她们帮着打理庄子?” “怎么个好法?” 朱妈妈“……” 一边听着的叶老夫人拧了眉头对青果说道:“要不,还是看看人吧,看过人,你就知道,这门亲事是极相称的!” 青果摇头。 叶老夫人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略显凌历的看着青果。 青果笑道:“不必看了,这人,我肯定是看不上的!” 叶老夫人不防她会这样直白的拒绝,心里一气,当即便嗤笑道:“是看不上人?还是看不上我说的亲?” 这有区别吗? 既然看不上人,当然就看不上这门亲了! 青果看着叶老夫人因为神色肃冷,唇角深深的法令纹时,不由自主的摇头。 老夫人一辈子跋扈惯了,怕是很少被人拒绝吧? “老夫人为什么这样说?”青果轻声一笑,和颜悦色的看着叶老夫人,“夫人,青果说句失礼的话,夫人也是从少女怀春一路走到今天的,夫人幼时对自己要一生相伴的人,是不是也有着自己的要求?” 青果的话声一落,朱妈妈便焦急的看着叶老夫人,生怕,她当场便翻脸,对青果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来! 不想,叶老夫人却是冷冷一笑,淡淡道:“罗姑娘,你这会子想着的是郎才女貌,但再过几十年,到了我这年纪,你就会明白,找一个心疼你塌塌实实一起过日子的人才是你的福气!” 青果摇头,“夫人,那是您对生活的理解。” 叶老夫人噎了一噎。 没错,这确实是她对生活的理解,可是天下女人,难道不都是想着安安份份过日子吗?还是说你罗青果不想! “罗姑娘,你这样说,好似你有不同的见解!”叶老夫人淡淡道:“不如说来听听?”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见解谈不上,只是,每个人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今后不任我找的是什么样的人,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我想那都是我的事,与人无忧!” 叶老夫人眉头一皱,朝青果看去。 青果的意思,很明白。 你的理解,是你对你人生的总结,不是我的。 你不能拿你失败的人生,来要求我! 亭子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良久。 叶老夫人一字一顿道:“如果,我一定要你结下这门亲呢?” 青果一怔,失笑的看了叶老夫人道:“老夫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聪明人就别说糊涂话了!”叶老夫人此刻的脸上已经是寒霜满布,目光也不复之前的柔和,倾刻间锐利如刀,朝青果看来,“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心里清楚!” 青果默了一默。 “请老夫人明言!” 叶老夫人摇头,似乎对青果的愚钝很是失望。 “罗青果,死了那条心吧,有我活着的一日,你是进不了叶家门的!你这样的,别说给羽儿当正妻,就是给他做侍妾,都不够格!” “……” 时间在流逝。 因为谁也不说话,亭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僵。 这个时候,似乎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但,总得有人打破这份窒息的寂静! 青果笑了笑。 叶老夫人眉头微拧,目若寒冰的盯着青果的笑脸。 青果眉梢微抬,目光不避不让的直直迎着叶老夫人凌冽的目光,稍倾,挑了唇角,温婉一笑后,缓缓说道。 “老夫人,谁跟您说,我想嫁给九爷的?” “用得着人说吗?”叶老夫人冷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青果默了一默。 好吧,她可能,或许,确实曾经挑戏过叶羽那么一回,但……青果垂眼,淡淡一笑。 稍倾,抬头说道:“老夫人,不管您信还是不信,我都必须说,对于九爷,我从不曾肖想,我比您更清楚,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在我心里,对九爷有感恩,有欢喜,但唯独没有您说的那份肖想,请您放心!”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接受我给你安排的婚事?” 青果脸上的笑一僵,稍倾,好笑的问道:“老夫人,那我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 叶老夫人没出声。 青果也没要求她回答,话落,径直说道。 “老夫人,您面前这几碟点心,有绿豆糕,有红枣糕,有芙蓉糕,是不是,您不喜欢吃绿豆糕,就一定要吃红枣糕?便不能在芙蓉糕和其它的点心里做选择?” 言下之意便是,我虽然不想嫁给叶羽,难道就一定要嫁给你选的人吗? “你什么意思?”叶老夫人拔身而起,居高临下的瞪视着青果,冷声道:“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要你一个黄毛丫头来教我怎么做人吗?” 青果缓缓起身,掸了掸因为叶老夫人的激动而被打翻的茶盏测湿的裙角,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跟老夫人您说一声,我既不肖想九爷,但我的婚事也不是谁都可以做主!” “混帐东西!”叶老夫人抬手便要往青果的脸上招呼,横空里却是一只手突然挡在了面前,等叶老夫人看清那只手时,她不由便拧了眉头,嘶声道:“羽儿,你干什么?” 朱妈妈一见着叶羽眼前顿时一黑,她狠狠的朝守在亭子外的婆子盯了一眼。 婆子吓得一个瑟瑟,不由自主的往边上侧了侧身子,心里地是冤枉死了。九爷不让报,我们有什么办法?都是主子,不是得罪了这个就是得罪了那个! 叶羽抬手将叶老夫人扶回软榻上坐下,回头撩了眼青果被茶水打湿的裙角,轻声道:“你回去换一身衣裳吧,天冷,别冻出病来!” 青果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她确实不适合在场! 但,便是这般临下去时,她也没忘了给叶老夫人福了福礼。 “老夫人您和九爷先坐着,民女回头去厨房看看,说不得便可以用膳了!” 叶老夫人哼了哼,头一撇,看也没看青果一眼。 叶羽点了点头,对青果说道:“麻烦你了。” “九爷客气了!” 青果退了下去。 她才出亭子,凤梨便急急的跑了过来。 “姑娘,您怎么样?老夫人没为难您吧?”话落,上上下下打量青果,眼见青果的裙角湿了一大片,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刚才失手打翻了茶盏,茶水溅上的,我这就回屋去换身衣裳。”话落,青果又对凤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不是让你去厨房帮庄婶一把吗?” “是庄婶让奴婢来这候着的,说是有什么事,就去说一声,她立刻好赶过来。”凤梨说道。 青果笑了笑,对凤梨说道:“好了,我这没什么事,你去庄婶那看一看,要是菜都好了,早些开饭吧,让九爷她们趁天色早好赶路。” “哎,奴婢这就去。” 凤梨转身跑去了厨房。 青果站在原地,看了看身后的亭子。 耳边隐约有时高时低的声音响起,她默了一默,然后,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后院。 …… 亭子里。 叶羽眼观鼻、鼻观心的与叶老夫人相对而坐。 朱妈妈不时的扯了扯正情绪高昂,愤愤不平的叶老夫人一把。 只可惜,这个时候的叶老夫人是谁也劝不住的! “我说了这么多,你到是给句话啊!” 叶羽抬头,漆黑深遂的眸子没有什么温度的直视着叶老夫人,“母亲,想让儿子说什么?” “说你不会娶罗青果进门!” 叶羽嗤笑一声,淡淡道:“难道是我肯娶,人家就肯嫁的吗?” “九爷!” 朱妈妈一听叶羽的话,便知要糟糕,连忙出声阻止叶羽。 不想,叶羽却是抬头朝朱妈妈冷冷看来,淡淡道:“马庄头的儿子,妈妈你从前想是没保过媒的吧?” 朱妈妈脸上一热,顿时脸红白赤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老夫人眼见叶羽连跟着她几十年的朱妈妈面子都不给,气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往后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朱妈妈一急,连忙一把拖住了她,慌手慌脚的从袖笼里摸了个盒子出来,取了里面的药丸塞到叶老夫人嘴里。 一杯水适时的递了过来,朱妈妈抬头一看,迎上了叶羽平静无波的脸。 “九爷……”朱妈妈语声哽咽接过叶羽手里的茶杯,边往叶老夫人嘴里喂,边轻声说道:“九爷,老夫人她总是为您好,您就多体谅体谅她吧。” 叶羽没有出声,只是目光淡淡的看着亭子外的江面。 不多时。 叶老夫人悠悠的长出了口气,慢慢的缓了过来,抬头,便看到叶羽如同雕塑一样的身影,心里莫名的便悲从中来! “羽儿,就当是娘求您了,好不好?” 叶羽将看向江面的目光收回,转而看向叶老夫人。 “从小到大,似乎只要是母亲不喜欢的,您总有办法将她毁去!” 叶老夫人一怔,呆呆的看着叶羽。 叶羽垂眸,唇角翘起一抹冷笑,“而只要是母亲您喜欢的,即便它再如何不好,那也一定会是这世上最好的,谁都必须接受的,是不是?” “羽儿……”叶老夫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叶羽,稍倾,嘶声道:“你疯了,你就是这样跟娘说话的吗?娘做什么不都是为了你?当年……” “当年如果不是为了我和大哥,您早就同父母和离了是吗?”叶羽接过叶老夫人的话。 叶老夫人瞪圆了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叶羽。 心里却是一阵胜过一阵的悲凉! 叶羽抬头。 “真的是这样吗?” “你……你什么意思?” 叶羽讥诮的挑了唇角,淡淡道:“难道不是因为母亲自己的不甘心吗?您不甘心就这样认输,您不甘心成全父亲和董姨娘,您……” “住嘴,你给我住嘴!”叶老夫人抓起桌上的茶盏便朝叶羽掷了过去,压着声音,吼道:“逆子,你怎么敢……怎么敢这样说生你养你为你付出一切的亲娘……呜……” 叶老夫人伤心的哭倒在朱妈妈的怀里。 “九爷,九爷您就少说两句吧!”朱妈妈抱着叶老夫人,满眼是泪的看着叶羽,“夫人她做的一切都是了为您和大爷啊!夫人若是同老爷和离,以董姨娘的心狠手辣,大爷还好,您那时还小,哪里还能有命在啊!” 叶羽摆手示意朱妈妈不用多说。 他不再是小孩,有些事,不是听会听别人说,而不是自己想了。 没错,当年母亲同董姨娘斗得最白热化的时候,他还小,但那时因为父母不和,内院的乌烟瘴气,祖父已经让祖母将他抱在身边养。 他是在祖父的怀里写会描红写字的,也是在祖父跟前学会背《三字经》《千字文》的。 他那时不明白,问祖父,既然母亲和父亲不能好好过,为什么不各过各的?祖父说因为人的心里总有执念,等他大了,他就懂了! 他大了,他确实也懂了! “母亲还记得邵小姐吗?” 叶羽忽然出声道。 哭倒在朱妈妈怀里的叶老夫人身子一僵,邵小姐?邵大儒的孙女!那个华年早逝,每每让她想起都觉得心疼的女孩! “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叶老夫人拭了脸上的泪,怔怔的说道:“如果她还活着,你也……” 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沉沉的叹了口气,目光怔怔的看向了亭前那一江东去的江水。 叶羽目光同样看着亭前的一江无波无浪的江水。 只是与叶老夫人的萧琴怔怔不同,他脑海里却是响起那一日的潇洒飘,逸纯朴古雅的筝声,以及一曲慷慨激昂的《沧海笑》! “邵小姐并非失足落水重病而逝,她是悬梁自尽的!” 叶羽的话,如同一记闷雷,轰得叶老夫人眼前直冒金星,半响失了反应。 良久…… “你……你说什么?”叶老夫人像个呆子一样怔怔的看着叶羽,“你再说一遍,邵小姐,她……她是怎么死的?” 叶羽收了目光,回头朝叶老夫人看过来,挽了唇角,一字一句道:“邵小姐不是失足落水重病不治而亡,她是悬梁自尽而死!” “为……为什么?” 不说是叶老夫人,就连朱妈妈一瞬间都失去了反应。 一个大家闺秀好端端的县梁自尽! 这里面,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事? 叶老夫人一顿间,便脱口道:“她……她不愿嫁给你?” 叶羽笑了笑。 想来,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聪明人! 见叶羽但笑不语。 叶老夫人越发惊疑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愿嫁给你?既然不同意,当初定亲时,为什么不提出来?” 朱妈妈也跟着说道:“是啊,九爷,定亲前您不是亲自去过一趟鹿山的吗?为什么那个时候邵小姐不提出来?” “因为在见过我本人后,那位邵小姐是愿意的!”叶羽淡淡道。 叶老夫人叶和朱妈妈对视一眼,齐齐失声道:“既然同意,她为什么又要悬梁自尽?” “因为她彼时已经珠胎暗结,贴身的丫鬟又露了马脚,被邵大儒发现,所以……” 叶羽再度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如愿的看到叶老夫人眼一闭,重重的倒在朱妈妈的怀里,好在之前已经服了一粒药,这会子虽是胸口好似压了千斤大石一般,闷得她透不过气来,但总算是没有直接闭了气过去。 朱妈妈连忙抬手去顺叶老夫人的胸口,一边端了茶盏,喂她喝水,颤了声道:“夫人,夫人您喝口茶,别急,我们听九爷慢慢说。” 叶老夫人在朱妈妈怀里,惨白了脸,目光直直的看着叶羽。 “说……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羽眉宇间挑起一抹自嘲的笑。 怎么回事? 不就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吗? “邵小姐与他父亲的学生有私,若不是外公替我求娶,他们应是一对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位邵小姐会在见过自己一面之后,便移情别恋,不但应下了这门亲事,还找了人陷害那位与她有私的学子,让他父亲将他逐出了学院! 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当日,叶羽求见时,只是觉得这位邵小姐身上少了几分少女的纯真,确是多了几许少妇的韵味!心下起疑,他便多了一个心眼,留了人在鹿山,暗中打量这位据说慧质兰心贞淑贤雅的邵小姐! 结果……叶羽失笑,他真的不知道,这位邵小姐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叶老夫人久久不语。 叶羽虽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这一句话的重量如何,她不会不知! “母亲喜欢世家,母亲觉得世家养出来的小姐,德才兼备!”叶羽抬头看了老夫人,“母亲也是出身望族,儿子想问一问母亲,世家小姐,真的个个都德才兼备吗?” “……” 朱妈妈扶着身子颤的如同风中的花朵一样的叶老夫人,有心想说几句,可却又深知,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 良久。 直至外面响起小丫鬟轻脆的嗓音。 “夫人,九爷,罗姑娘使人来说,酒席已经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席!” 叶羽看向叶老夫人。 这个时候,谁还吃得下饭! 叶老夫人摆手,淡淡道:“不吃了,我们回府!” “还是用过膳再走吧!”叶羽轻声说道:“是罗姑娘的一份心意!” 叶老夫人朝叶羽看去。 叶羽已经回头朝外面吩咐道:“将洒席摆到这来吧。” “是,九爷。” 很快便有丫鬟进来收拾亭中的狼藉,待收拾妥当,得了回话的庄婶,也领着下人提了食盒,将准备好的菜肴一道一道的摆在了亭中的圆桌上。 因为准备的菜肴多,圆桌摆不下,叶羽便让庄婶挑些特色的摆,其余的让她们自己用掉。 一餐饭,叶老夫人食不知味。 席间,数次她想说些什么,但是每每抬头,对上叶羽含笑的眸子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好不容易饭毕,叶老夫人捧了手里消食的茶盏,酝酿良久后,她抬头坚定的朝叶羽看去,一字一句说道:“羽儿,不论怎样,我是决不会同意,让你娶罗青果的!” “我什么时候跟母样说过,我要娶罗青果了?”叶羽抬头看向叶老夫人。 “你不想娶她,你这样帮她干什么?”叶老夫人咄咄逼人的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替她做的那些事!” 叶羽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茶盏。 “我做的那些事,不是帮她,是帮我自己!” 叶老夫人手一颤,茶盏的水便洒了她一身。 朱妈妈连忙拿了帕子替她擦拭,被叶老夫人推开,她目光一凝,紧紧的盯着叶羽。 “不是帮她,是帮你自己?!” 叶羽点头。 “怎么说?” 叶羽笑了笑,“以后,母亲就知道了!” “不,我……” “母亲,七哥要回京都了!” “……” 稍倾。 “哐当”一声,老夫人端在手里的茶盏被她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崩了开去。 一时间,亭子内外雅雀无声。 片刻后。 朱妈妈走出亭子,对外面侍候的魏紫说道:“夫人失手打了茶盏,你进来收拾一下。” 魏紫走了进去,用帕子包着手,将地上的碎片都拾在一侧的托盘里,然后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这期间,不任是亭子里的叶羽还是叶老夫人,又或是亭子外候司的下人,始终都无声无息,就如同四面袭来的风,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悄无声息! “吁!”叶老夫人长长的出了口气,“他算你哪门子的七哥?” 叶羽撇了撇唇角,淡淡道:“母亲可以不承认,但他却是父亲的孩子,难道不是吗?” “你……”叶老夫人颤手指着叶羽,“你是想气死我?” 叶羽叹了口气。 若不是叶老夫人一直纠缠不休,他说不得这事也就不会再提了! 暗地里把他解决好也就是了。 “母亲冤枉儿子了!”叶羽看向脸色铁青的叶老夫人,“母亲打算回京都,儿子若是不告诉您,等回到京都再让您与他撞着,这才是害了母亲,您说是不是?” 叶老夫人深深的吸了口气。 良久。 轻声问道:“消息确切吗?” 叶羽点头。 “为什么?”叶老夫人不解的问道,因为激动,脖子上的青筋好似小蛇般鼓了起来,“他不是在依兰当县令当得好好的吗?不是说发誓说,今生今世,再不踏进叶家一步吗?” 叶羽笑了笑,“待得见面时,我一定会替母亲问一句。” “你要跟他见面?”叶老夫人瞪了叶羽。 “在外人眼里,我和他始终是兄弟!” “不是,不是……你只有一个兄弟,那就是你大哥,旁的谁也不是!” 叶羽看着几近失态的叶老夫人。 忽的就想起祖父生前的话,每个人心里都有一股执念,放下了,一切安好。放不下,便是一生的折磨! 董明珠死了,只得了一副薄棺孤坟一座,连叶家的祖坟都进不了! 人死灯灭,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 青果听凤梨来说,叶羽一行人要走时,想了想,做为主人,她还是应该出面表示一下礼貌的! 叶羽正扶了叶老夫人上马车,回头看到青果从里面走出来,他步子一顿,捎倾拾脚走上前,对青果揖了一礼,“罗姑娘,家母今天失礼了,还请罗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青果侧身避过叶羽那一揖,笑了道:“九爷言重了,老夫人只不过是说了她想说的话,至于失礼还谈不上!” 叶羽笑了笑。 看着青果纯澈的眸子,他知道,青果是真的没将今天的事放在心上! “那,我先告辞了!” 青果点头,“天色不早,九爷早些上路吧!” 叶羽转身上了小厮牵过来的马,回头对站在门外的青果摆了摆手,“罗姑娘进去吧,外面冷。” 青果点了点头,待马车往前去时,她略略站了站,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马车里,朱妈妈放了手里的车帘,回头对闭了眼睛的叶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老奴看着,九爷和罗姑娘真的不像是我们想的那样!” 叶老夫人微微睁开眸子,淡淡道:“羽儿是我生的,他是什么样人,我比谁都清楚!”顿了顿,轻声说道:“不行,我们得尽快回京都,替他订下一门亲事!” ☆、28九爷,九爷 叶老夫人病了! 原只当是吹了冷风,风邪入体,请医问药了几天后,这病却是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朱妈妈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侍候,必竟她年纪也在那了,几天下来,便是连朱妈妈也病倒了! 宣朝上至皇帝下至百官休沐时间其实只有五至七天,照理叶羽早就要回京就职,只是因为他在行人司当差,同别的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职位不同,相对来说比较活泛! 便是如此,叶羽还是在老夫人病下的第一天,就写了信回京,请同僚向上峰告了假。 这天,叶羽眼见连朱妈妈都病下后,他想了想,使了府里的管事去青州府请大夫,他则亲自到老夫人屋里侍起疾来。 短短几天的功夫,叶老夫人已经是病得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瘦削的脸颊上,两个颧骨两座小山似的突出来,平时锐利的眸子此刻也如同蜡球般失去了光彩。 见着叶羽指挥小丫鬟在屏风后摆榻,叶老夫人让魏紫上前扶了她坐起,瞪了叶羽道:“你这是干什么?” “朱妈妈也病了,”叶羽在叶老夫人榻前的墩子上坐下,说道:“晚上便由儿子来照顾您吧!” “胡闹!”叶老夫人捶了床榻道:“这屋里大大小小那么多丫鬟婆子,要你一个大老爷们来侍候什么?把榻搬出去,我不用你侍候!” 话落,不等叶羽出身,便对屏风后面正张罗着铺盖被子的丫鬟喝道:“都给我撒了,听到没有!” 叶老夫人这一病,脾气较之先前是越发的火爆了,也就朱妈妈在的时候能劝住她,魏紫和云红这两个大丫鬟都没少挨骂,小丫鬟们成天吓得心惊肉跳的,这会子一听老夫人发怒,哪里还敢再动!个个屏息凝气的,恨不得眼前裂出一条缝,能让她们躲进去! 看了眼吓得吓得怔怔的站在那,不知所措的小丫鬟,叶羽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退下。小丫鬟鱼贯而出。 叶羽端了桌上的茶盏,上前喂叶老夫人喝水,一边轻声劝道:“大夫也说了,您这病气不得,急不得,越气越急越难好!小丫鬟们做错了什么,您交给魏紫,让她去管束她们,何苦自己这么大动肝火呢?” 一旁站着的魏紫,悄悄的睃了几眼叶羽。 九爷,您这样真的不厚道!奴婢之前怎么劝来着的? 说了老夫人不会同意的吧?您偏要一意孤行,现在老夫人生气,怎么就都是小丫鬟的不是了! 叶羽自是不会去想魏紫在想什么! 他喂了叶老夫人半盏茶后,将茶盏递给魏紫,上前替叶老夫人理了理身上的薄被,轻声说道:“我已经让人去青州府请大夫了,这两日应该就会到。” 叶老夫人点头,摆了摆手道:“你去忙你的去,我这里有丫鬟婆子侍候着就行了,回头病气过到你身上,别我好了,你又病下!” “孩儿身子好,哪那么不经事呢!”叶羽笑了道:“您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给您做。” 叶老夫人摇头,抬手揉了涩涩涨着的额头,轻声道:“哪有什么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也什么都吃不下,你就别费那个心了!” 叶羽想了想,问道:“要不,孩儿去请了罗姑娘来一趟,让她做几道菜试试?” 叶老夫人本来黯淡无光的眸子,一瞬间似回光返照般,精光大盛,她瞪着叶羽,因为太激动,胸口的那股烛气如同破了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粗喘着。 魏紫吓得连连抬手去帮着叶老夫人顺气,一边白了脸劝道:“老夫人,您深呼吸,大夫说过了,您不能激动!” 叶羽也不曾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有心想劝慰几句,一时间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去桌上倒了杯水,上前示意魏紫让开。 魏紫退到一边,叶羽站上前,将手里的茶杯递到老夫人唇边,轻声说道:“您先喝杯水吧,孩……” “你是想存心气死我!”叶老夫人一声历吼,抬手便打翻了叶羽手里的茶杯,颤了声,红着眼眶说道:“阿九,娘苦了半辈子,您就不能让娘过个顺顺心心的晚年啊!” 魏紫大气也不出,连忙蹲了身拿帕子裹了手去拾地上的碎瓷,然后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将屋里的战场留给了母子俩。 叶羽看了看自己被茶水淋湿的袖子,将上面的粘着的几片茶叶摘了,默了一默后,叶羽在离叶老夫人隔着一臂距离的椅子里坐下。 叶老夫人吼出那一声后,精力不济,重重往后一躺,重重的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鼻翼呼呼的喘着粗气,看起来就跟一个濒死的一样! 这个时候,她喉咙里跟火烧过一样,很想喝口水,但当目光撩到坐在不远处,眉目如水的叶羽时,那句到了嘴边的“我想喝水”被她咽了下去。 稍倾。 叶羽开口了。 “你讨厌罗姑娘,我知道。”叶羽撇了撇嘴角,脸上综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他抬头看向叶老夫人,“我没要求您喜欢她,但是,您为什么一定要要求我像您一样,也讨厌她呢?” 叶老夫人似是没想到叶羽会这样说,怔了怔后,她一字一句道:“阿九,我是你娘!” “所以呢?”叶羽好笑的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垂了眸子,一字一句道:“阿九,百善孝为先!” 言下之意便是,叶羽若想做孝子,就得按她的意思去做! 叶羽点头。 叶老夫人会这样说,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他之所以有这样一问,其实也不过是想知道,在叶老夫人心里,能不能为他这个做儿子的做出些许的让步!而不要,永远都将自己摆在第一位! 但,显然,他失望了! 想到这,叶羽笑了笑,他点头道:“我明白了,母亲放心,孩儿肯定不会违逆您的意思。但孩儿,也想提醒娘一句,我是您生的,您自可以拿捏!但罗姑娘与你素昧平生,人家的事,自有人家父母操心,您就别管那么多了!” 这是变相的指责叶老夫人之前自作主张替青果张罗婚事! 叶老夫人脸色变了变,她点头道:“好,娘记住了,你也给我记住了,只要她不来招惹你,你也不去招惹她,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叶老夫人没往下说。 但叶羽却是很清楚,他是在叶老夫人和董姨娘的一路硝烟中走出来的人,自然明白,内宅妇人狠人起来,是男人也不如的! 叶羽笑了笑,点头道:“我记住了!” 这必竟不是一个美好的话题,母子俩人把话说完后,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好在不多时,屋外就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九爷,青州府的大夫到了,是现在就请进来吗?” 叶羽看了看床榻上形容枯蒿的叶老夫人,顿了顿,问道:“要不要让魏紫进来,侍候您换身衣裳?” 叶老夫人点了点头。 叶羽便起身走了出去,喊了魏紫进来,侍候老夫人换衣,他则出去会一会那位省城来的大夫。 魏紫才扶了叶老夫人起来,叶老夫人便指了桌上的茶盏道:“你倒杯水给我润润喉咙,我嘴里干得很!” “是,老夫人。” 魏紫取了桌上的茶盏,倒了杯水递到叶老夫人手里。 足足一盏茶,叶老夫人才觉得嘴里不再那样发干,发苦! 等魏紫替她梳头上妆时,叶老夫人看着镜子里自己蜡黄的脸上,深深凹进去的眼眶时,叹了口气,说道:“子女都是债啊!我就是替他们操碎了心,最后仍旧落不到个好!” 往常这种时候,都是朱妈妈侍候,自有朱妈妈知道怎样劝解,可今天却换成了魏紫,她虽是这屋里的一等丫鬟,但做的都是一些端茶递水侍候人的活。心灵开导这工作,可跟她无关! 魏紫皱了眉头,苦思冥想半天,才憋出一句,“老夫人,九爷他是孝顺您的!” 叶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镜中看到魏紫娇俏动人的脸时,终究只是扯了扯嘴角,叹息道:“是啊,阿九,他是个孝顺的孩子!” 见叶老夫人没有聊意,魏紫便专心的替叶老夫人梳起妆来。 不多时,扶了叶老夫人重新躺好,魏紫喊了小丫鬟,让她去请了叶羽和大夫进来。 大夫水平其实都差不多,名气给病人带来的只不过是心理上的安慰。 青州府请来的老大夫说道:“老夫人这病是风邪入体,加之又失眠多梦,郁结于心,既然已经服用了前大夫的清热解毒药,老朽便再开一贴理气药,把老夫人郁结于心的气给顺一顺。” 叶羽点头,侍候小厮请了老大夫下去,他则看了床榻上精神萎萎的叶老夫人,轻声劝了几句,这才起身去了耳房的书室。 老大夫将写好的单子递给叶羽,叶羽看过后,交给身边的小厮,“去帐房支了银子,立刻去取药。” “是,九爷。” 小厮,退下急急的跑了出去。 叶羽陪着老大夫,又问了些别的,等老大夫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后,他这才让人奉上诊金,送了老大夫出去。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叶老夫人这一病,竟是时好时坏的病了大半个月,待得叶老夫人病情略有好转,母子俩商量好上路的时间时,却出事了。 修建运河工地上的工人不堪酷吏申屠烛的压迫,奋起反抗,杀了申屠烛,举起反旗,修河的人成了造反的人! 造反这事向来是只要有人带头,就会不断的有人加入,星星之火得以燎原的结果,便是,好几个州府的长官都被杀了,半个青州府也乱了! 这个时候叶羽哪里还敢再带着叶老夫人回京,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继续滞留在兴城县。 这天,叶羽正同沧澜在书房议事,经笺进来,禀报,说是韩光华来找他。 叶羽让红笺把人请了进来,沧澜退下。 见了韩光华,叶羽待丫鬟奉了茶,挥手屋里侍候的人都退下,然后抬头看了韩光华,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我看你行色匆匆的,不是还没乱到兴城县吗?” 韩光华苦笑着摇头,这些日子他就跟上紧了的发条一样,疲于奔命于各处分号,昨天才从临县来到兴城府,不想,却有人在酒楼等了他三天! “不是我的事,是有人找到我那……” 叶羽闻言,片刻后,匆匆起身到,“走,我现在就去你那。” 韩光华笑了道:“这么说,你已经猜到找我的是谁了?” 回答他的,是叶羽匆匆往外走的身影。 一刻钟后。 叶羽走进了醉仙楼二楼的邪室,青果起身朝他盈盈施了一礼,一脸苦涩的笑道:“九爷,真不好意思,我又有事求您了。” 叶羽摆了摆手,对青果说道:“坐下说吧,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韩光华听了叶羽的话,不由便挑了挑眉头。 但他也没出声,只是转身让小厮送了茶水和点心上来,然后安静的坐在一侧,听着青果娓娓说出,她找叶羽为的是什么事! “一听说出事了,丘叔就让托了人去找,可是,这小半个月,竟然是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到!” 叶羽拧了眉头,这个时候想要在一片暴乱中,找一个人,不亚于大海捞沙! “罗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找个认识你父亲的人,我再派个人给你,让他俩一起去找。”叶羽说道。 青果之所以会找上叶羽,也是想着,如果叶羽习武,那他身边肯定会有些高手,有高手在身边再小心行事,说不得,就找到了她爹。 当下,连连点头道:“谢谢九爷,人,我已经带来了。” 话落,便起身招呼楼下一侧等候的小二上楼。 指了跟叶羽说道:“他是最早在我家酒楼干活的,人机灵,也识得我爹,就让他去吧。” 叶羽点头,对小二说道:“你在醉仙楼住下,回头我让人来这寻你,只要你们小心些,不会出什么事的。” “是,九爷。” 小二自然也有些怕,但小掌柜的应承了他,如果他出事了,他一家老小,小掌柜的向来说到做到,这些年小掌柜的待他也不薄,这件事他自是要替小掌柜办妥的! 叶羽便又问起青果,罗小将考秀才的事来。 “已经过了县试,原是打算起程去参加府试的,不想就遇上了这事!”青果摇头苦笑道:“哥哥原还打算一鼓作气,把府试、院试都一举拿下!” 叶羽笑了说道:“令兄有这决心自是好的,但做学问,非一朝一夕之功,趁着这时间,让他把该温习的书再温习一遍,这阵风潮一过,继续赴考便是!” 青果笑着附和应是。 见两人正事说完,一侧的韩光华便插了话对青果说道:“罗姑娘,你之前不是说想酿葡萄酒吗?” 青果抬头朝韩光华看去。 没错,她确实有这想法,只是别说葡萄酒,她寻遍兴城县,却是连根葡萄腾都没看到!总不能说,从外面买了葡萄再来酿这葡萄酒吧? “大公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就是有这想法,可不说兴城县,就连青州府都不生产这东西,我怎么酿这酒啊!” 韩光华笑了说道:“罗姑娘,我要是说我手里有葡萄苗,你打算出多少银子买下来?” “啊!”青果一愣之后,立刻眉开眼笑的看着韩光华,“大公子,是真的吗?你手里真的有葡萄苗?” 韩光华点头。 便连叶羽也不由朝韩光华看来,说道:“我记得这东西产在西域,你手里怎么会有?” “说起来也巧,我年前不是去了趟齐州的分号吗?”韩光华说道:“那边遇上一个西域来的商人,他运了些那边的花树来卖,这里面就夹了几盆罗姑娘说的葡萄,我便一气全给买下来了。” 青果听得大喜,连忙对韩光华说道:“大公子,那能不能搬出来,让我看看?” 韩光华点头,只是脸上多了一抹苦笑,说道:“罗姑娘,我这一路转辗颠簸,原本一共有五盆,现在就只剩下两盆了,你可得小心仔细着些,不然,回头,只怕还真得特意跑趟西域才有!” 呃! 青果一瞬间,有种肩上责任重如泰山的感觉。 这东西既然这般珍贵,韩光华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便是一本万利! 等韩光华吩咐楼下的小厮把他带来的两盆葡萄搬上来的时候,青果看着那两株虽不足半米,但枝干却是粗壮虬结的葡萄藤时,心头已经拿定了主意。 “大公子,你问我出多少银子买,这银子我还真说不好!”青果说道。 韩光华挑眉,笑盈盈的看着青果。 叶羽略一思索,也明白过来青果心中所想,不由便朝韩光华看去。 “罗姑娘既然这样说!”韩光华笑了道:“那不如,我便送佛送到西,这两盆葡萄苗,权当是我送给你的!” 青果连忙摆手,“大公子,这么重的礼,我可不敢要!” “既给不了合适的银子,又不敢白要!”叶羽含笑看向青果,“罗姑娘,您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青果对上叶羽因为含笑,而流光溢彩的眸子,回以一笑,转身对韩光华说道。 “大公子,我有个想法,大公子若是觉得可行,我便收下这两盆葡萄,您看可行?” 韩光华唇角微翘,笑道:“罗姑娘,请说。” “两盆葡萄,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养活,养好!所以,大公子让我出价,我不知道怎么出价,必竟养活了养好了,便是无价之宝,养不好,养死了,便一文不值!” 韩光华听得点头。 这事,他在来时的路上也便想过了,但眼下,既然青果能这样说,必是她心中有了解决的办法。韩光华眸子不由一亮,灼灼朝青果看来。 一侧的叶羽,却是眉目间含了三分戏谑,目光淡淡的看向青果。 青果无视身上那道略略灼人的目光,把自己的想法缓缓说了出来。 “大公子,您看这样行不行?这葡萄,我种好了,养好了,葡萄酒我不能给您股份,但是这新鲜的葡萄我只供您一家如何?” 青果早了解过了,宣国境内,极少有人大批量的种植葡萄,一旦,她这葡萄裁培成功,韩光华从她手里转一道,不说赚个金山银山,但盆满钵满,却是少不了的! 而这样一来,她既不得罪十一皇子,又还了韩光华这天大的人情! 韩光华听完青果的话,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他摇头叹道:“罗姑娘,我现在真是后悔,后悔没有帮助光宇说服父亲,同意光宇娶你进门!” 呃! 青果原还想着,她这主意一说出来,多少总能得份夸奖吧?却没曾想,夸奖是得来了的,只不过这夸奖,当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有这样夸奖人的吗? 不等她吱声,一侧坐着的叶羽却是幽幽道:“或者,你让你弟弟停妻再娶?” 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啊! 青果瞪了眼垂眸不知道想什么的叶羽一眼,抬头对韩光华说道:“大公子,说起来,我还欠小公子一份贺礼,回头我给补了,还请您代为转交!” 韩光宇在去年冬与吕明锦大婚,青果也是来了醉仙楼,听秦方说起的。 韩光华笑着点头。 不多时,韩光华跟叶羽讨论起现在的局势来,青果一个姑娘家,自然不会插话去指点江山什么的,安静的竖着耳朵在一边听,不时的替两人续满跟前的茶盏。 转眼,便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看着天色不早,又因为有暴乱,城门比往常提前一个时辰关闭。 青果因为出来三天了,怕家里林氏等人人挂念,便辞了韩光华和叶羽坐上马车往青阳镇赶。 等离了醉仙楼,青果的马车离城门还略有些距离时,赶车的车夫忽的回头对青果说道:“东家,后面有人一路跟着我们!” 青果一愣,不由回头身后看去。 大街上人头攒动,哪里还能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青果对赶车的老苍头说道:“我没看到什么人啊?” 老苍头摇头说道:“不会的,我们三天前进城的时候,我就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适才,我特意将马车赶得慢了些,这才发现,是真的有人跟着我们!” 青果听得心头微微一乱。 她已经听说了好几起暴民趁乱打劫杀人越货的事,如果自己三天前真的被人盯上了,那这人会不会是想绑了她,向林氏等人勒索银两呢? 眼下,她二人,一个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真遇上纯心打劫的恶人,离了这繁华的兴城县,真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青果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暗暗后悔适才没向韩光华多要几个人手跟着。 前面的马车已经在缓缓移动,她们再停在这,就要把路给堵了! 老苍头似是也想到了之后的危险,颤了声问青果道:“东家,怎么办?这城门是出还是不出?” 她在城里已经三天,如果她已经被盯上了,还不知道青阳镇的家里是个什么情形! 青果这会子是归心似箭,即便于是明知前面刀山火海,她也只有向前的份! “出城,你把马车赶快点,不让后面的人盯上!” “是,东家。” 老苍头虽然心里还在害怕,但青果既然有吩咐,他也不可能说不按着青果的意思来。 不多时,马车出了城门,老苍头狠劲的抽了马屁股几鞭,马吃痛,拉着马车狂奔向前,扬起一道道的灰尘。 太阳渐渐下山,暮色沉沉,一路上,青果遇见了一拨又一拨拖家带口逃难而来的饥民。好在这个时代,人心纯朴,即便是前路茫茫,也没有人做出拦路抢劫的事。 只是,每个人经过青果的马车时,都会抬头朝马车张望一番。 青果紧紧和攥住了马车帘子,她不敢让人知道,马车里只是她一个年纪小小的小姑娘,就怕被人瞧见了临时起意! 这个时候,真的被害了,那也就是冤死! 马车行了约再有个半刻钟,眼见青阳镇在望,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起来,马车却突的停了下来。 青果一愣,一把撩开车帘,对赶车的老苍头问道:“怎么停车了?不是还没到吗?” “东家,前面有个坑!” 有坑? 青果一咬牙,对老苍头说道:“不要管它,绕过去!” “绕不过去!”老苍头回头对青果说道:“坑很大,正挖在路中间。” 青果这个时候,已经可以确定,绝对是有人在这设伏! 坐在马车上也是等死,还不如下马车,见机行事! 青果拿定主意,压低声音对老苍头说道:“你把套着马车的缆绳解了,回头要是事态不对,你骑马回镇报信,找了人来接应我!” “东家,你骑马走吧……” “我不会骑马,别争了,你这就把缆绳解了,赶紧骑上马回镇子里。”青果说道。 话落,她纵身跳下马车,走到前面路中间的大坑那,仔细看了一番,对正悄然解着缆绳的老苍头说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这挖这么大一个坑,这是要埋他祖宗啊,还是要埋他儿子!” 呃! 老苍头汗滴滴的。 自家东家嘴咋就这么毒呢! 老苍头刚解了一侧的缆绳,正打算绕到另一边解另外一根木头的缆绳时,路两侧的山林里突然就窜出一群人来。 全是青壮年男子,一眼看过去,少说有十来个人。 个个精壮劲瘦,一看就是练家子,这会子,正目光凶狠的朝他和东家看过来,这些人不但目光凶狠,手里还攥着明晃晃的钢刀,眼里有着嗜血的绿光! 老苍头活了一辈子,哪里见过这阵仗,脚一软“扑通”一声就跌在了地上。 青果起身,看着将她围住的这十几个汉子,拧了眉头,历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光看这群人的衣着就知道不是难民,不是难民,却做拦路之事!那只能说是便是仇人! 青果却是翻遍了肠子,也没想起来,她什么时候跟人结仇了! 青果还在想着的时候,这群人的身后,慢腾腾的走出了一人。 中等个子,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遮了半边脸,穿了件灰青色的茧绸道袍,行走间,却是一脚高一脚低,看着像是个瘸子。只,他每向前一步,青果就觉得他凌乱的发间,那对阴凉的眸子像毒蛇一样,似乎随时都打算窜起咬她一口。 “小掌柜的多年不见,你还好?” 男子一出声,青果顿时白了脸,她霍然抬头朝男子看去,眼里有惊疑不定,但心里却明白,自己的猜测怕是*不离十。 见她朝自己看来,男子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然后抬手,缓缓的撩起散乱在额头的发,额头上的烙印瞬间暴露于人前! “章平!” 青果脱口而出。 章平唇角勾起一抹冷毒的笑,说道:“原来不只是我没忘记小掌柜的,想不到,小掌柜也没忘记我!” 青果垂眸,默了一默后,问道:“你没死!是段元秀帮你假死遁走的吧?” 章平点头,“小掌柜,阿秀说的没错,只要见着我,你肯定就能猜到。” “这么说来,段元秀应该也还活着吧?” 青果一边与章平说着话,一边偷偷拿眼去看老苍头,等看到老苍头早已吓晕在马车下时,她忽然就有种天要亡我的感觉。 以章平的偏激和对她的恨,她不认为,今天的她能逃脱生天! 青果拿定主意,自己绝不能活着落在章平手里,不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羞辱等着她! 只是,她还放心不下林氏他们。 “段元秀在哪?”青果问道。 章平呵呵一笑,“小掌柜的你束手就擒,自然便知道阿秀在哪!” 青果咬牙。 章平抬头看了看天色,对围着的十几个汉子说道:“人交给你们了,别弄死了就行,阿秀要活的!” “是,平哥!” 十几个汉子里有那么几个嘿嘿笑了说道:“这丫头长得不错,先玩过了,回头再卖到窑子里去,怎么说也能卖个几十两,够兄弟们……” 青果脸色一白,她急速的打量着四周,想着怎样才能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了断! 这个时候,青果无比后悔,没有随身带把匕首,省得关健时候,连个寻死的法子都没有! 汉子们有人扔了手里的钢刀,淫笑着朝青果围拢上来。 青果的目光落在那些举着钢刀的人手上,算计着要怎样才能拿捏到最恰当的角度,来个身首异处! “救命,救命啊……” 青果凄历的呼声响砌上空。 围着她的人,听到她一声接一声的喊声,发出一阵残酷的笑。 “兄弟们给我上啊!” 青果拔转身便逃,只不论她怎样逃,那群人都将她围在中间,青果试了几趟后,眼见逃出无望,似是要与人拼命一般,猛的朝一个略为青瘦的汉子撞去。 嘴里喊着,“我跟你拼了!” 汉子呵呵笑着,略侧了身,打算等青果冲到跟前,便把一拿下她。 青果冲了上去,但却在电光火石间,双手一把托住了汉子,然后“嘿”一声,一个过肩摔,将汉子摔了出去,就在众人被这一幕惊住的同时,青果一把捡起了地上的钢刀,目光冷冷的睨视着周遭众人。 一直站在远处看热闹的章平,这个时候不由拧了眉头,上前,对青果说道:“小掌柜的,你这是打算以一敌十,杀出众围?” 青果冷冷一笑,对章平说道:“章平,我自问你待你不薄,你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我今日便是死在这,我也要告诉你,总有一天老天会收你的!” “哈哈哈”章平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一敛,他满脸嘲讽的看着青果,“罗青果,死到临头你还嘴硬?老天收我?来啊,我就站在这,你到是让老天来收我啊!” 章平的话声一落,一阵笃笃的马蹄声忽然就在寂静的荒野里响起。 青果大喜,不由便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虽说仗着人多,章平并不怕有人多管闲事,但他和同青果打过交道,生怕青果临时想出脱身之计,当下大声喊道:“杀了罗青果,赏银一百。” 那些汉子当即一窝蜂似的朝青果围了上来,手里钢刀泛着冷光四面八方的朝青果身上劈来! 你妹! 青果这会子却是不想死了! 眼见众人的刀都她劈了过来,她想也想,身子一倒,整个人朝地上滚去,边滚边抱了头喊道:“救命,救命啊……” “杀了她……杀了……” 章平的喊声嘎然而止。 没有人理会这声音为什么突然就嘎然而止,所有人的刀都朝地上的青果砍过去,就在青果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刀要将她大卸八块时,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阵“扑擞、扑擞”的声音,紧接着,那些人便好似被砍倒的萝卜一样,齐齐裁了下来。 青果怔怔的看着那些睁着大眼,前一刻还追着她砍,这一会子便身首异处,脖子处涌出的鲜血,像自来水一样倾刻间便将身下染红的死人时,好半天连反应都不曾有。 “罗姑娘!” 一声清醇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青果怔怔的抬头,然后便看到一张如雕如刻,似清风明月般的脸,那张脸上,一对漆黑深遂的眸子正紧紧的看着她。 青果鼻头一配,眼泪瞬间模糊了视野。 然后,她“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摸着一地的鲜血爬了起来,扑进叶羽的怀里。 “九爷,九爷,九爷……” 叶羽胸前一重之后又一软,他愣了愣后,看着紧紧抱了他的腰身,哭倒在自己怀里的青果,清冷的眸子里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怜惜之情。 他抬手轻轻的拍着青果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别怕,都没事了,他们都死了!” 青果却是顾自哭着。 “我以为我死定了……我就想着,我就算死,我也不能落在他们的里……九爷……唔……” 青果哭得语无伦次。 叶羽奈心的听着。 心里却同样生起一阵后怕。 如果,他迟来一步,会怎样? “九爷。” 一道粗哑的声音响起。 青果在叶羽怀里抬起脸,看着那个拎了个人走到跟前的黑瘦劲壮的汉子,他手里的剑还在滴着血。 也就是说,刚才就是他一瞬间,将这十几个人齐齐砍了脑袋! 想到砍了脑袋,青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空气里满是浓浓的血腥味。脚下似乎也粘腻的历害,一低头,便看到一地的鲜血,早已漫延到她的脚下! “呕……” 青果扶着叶羽,哇哇的吐了出来。 叶羽看了沧澜手里还没死秀的章平,摇头道:“不用留活口,他不会招的。” “是,九爷。” 沧澜抬手捏着章平犹自恨恨的脸,下一刻,便听到“咔吱”骨头被拧断的声音,章平瞪大了眼,耷拉了脑袋,被沧澜甩破抹布一样甩到了那群无头尸首间。 叶羽扶了吐得两眼发昏的青果,对沧澜说道:“我带罗姑娘先回青阳镇,你把这里收拾下,随后赶来。” “是,九爷。” 叶羽看着面色惨白的青果,问道:“还走得动路吗?” 青果点头。 最初的惊吓慌乱过后,她现在脑袋虽然还是茫茫然难以思考,但好歹,总算是知道自己已经逃过生死大劫,剩下的就是不知道林氏她们怎么样了! “我娘他们……” “我这就带你去青阳镇。” 叶羽说着便扶了青果往前走,不想,青果才抬脚,却是“扑”一声,整个人软了下去。幸好,有叶羽扶着她,她这才没摔地上。 “我……”青果看向叶羽。 叶羽拧了拧眉宇,下一瞬,二话不说,弯腰便将青果抱了起来。 “九爷……” “你现在走不了,我们得赶紧回青阳镇看看。” 说着,叶羽便抱了青果走到他骑来的马前,扶着她上了马,随后他纵身一跃,坐在了青果身后,双脚一夹马腹,马如离弦之箭,朝青阳镇跑去。 ☆、29我对你有一点动心 好在,青阳镇并不似她们想像中的那样,除了大街上不时的有几拨难民走动,整个青阳镇还是比较平静的。 青果却是不放心,段元秀能让章平能带人半路截杀她,怎么就会指使人围了食为天和人间天上呢? 叶羽似乎与她想法相同,直接将马骑到了食为天。 食为天外,一群难民正聚集着,手里的棍棒不住的敲打着紧闭的大门。 “这些人……” 青果朝叶羽看去。 叶羽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这些人里可能有难民,但肯定也有扮成难民的,还有没有别的门可以走?” “有,后院有道小门,那里养了几条狗看门,应该可以走。”青果轻声说道。 叶羽点头,他下马,抬手拍了记马屁股,马便笃笃沿着街道跑了开去。 “九爷,您这是……”青果不解的看向叶羽。 叶羽笑了道:“没事,回头沧澜会把它带回来的!” 青果点头,想也没想的便牵了叶羽的手,说道:“您跟我来。” 待肌肤相触,青果感觉到手里修长微微带着凉意如玉的手指时,不由一怔,等垂头看到自己手里叶羽白皙如美玉的手指时,不由脸上一热,慌忙松了手。 “九爷,我……”青果涨红了脸,一迭解释道:“我……我不是……” 叶羽却是看着突然间被松开的手,心里忽然的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微微抬头,目光落在青果微微垂着的头顶,一蓬缎子似的黑丝间有着几根枯草,想来是刚才在半路上粘到头上的。 叶羽抬手,摘了青果头上的几枚枯草,轻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想办法进屋吧!” “好!” 青果被叶羽提醒,连忙转身朝食为天后面的小巷走去。 只是一进小巷,她就怔在了那。 走在她身后的叶羽微微侧身,这才发现小巷里同样有一群流民装扮的汉子正趴着墙,想要冲进后院,只是墙头不时有烧得滚烫的热水浇下来,还有震天的狗叫声。 被水烫着的人躺在一边哀叫不止,另外又有人头顶了铁锅,使劲的撞着门,青果甚至怀疑,那门再撞几下,便会被撞开。 “九爷,怎么办?里面的人快守不住了!”青果回头急急说道。 只,话声才落,她便看到叶羽如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刮过,没等她看明白叶羽是怎样出手的,便看到之前撞门最凶的几个汉子齐齐捂着喉咙齐齐倒在地上,挣扎翻滚,喉间“嗬嗬”作响,口吐鲜血,下一刻,眼一瞪,脚一蹬,便昏死过去。 “杀人啦,杀人啦……” 凄历的喊声响砌巷子的上方,一瞬间,那些之前还东倒西歪哀声不绝的流民,眼见得前一刻还在并肩作战这一刻却口吐鲜血倒在脚边的人时,爬起来,便屁滚尿流的出了巷子。 院子里的狗叫得越发的凶了,但下一刻,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狗叫声嘎然而止! “大黑,小黄,阿花,别吵,是我!” 青果拍了紧闭的院门。 “果儿,果儿是你吗?”一道惊喜的声音在后院响起,没等青果回答,那道声音便又在头顶响起,“是果儿,是她,快把门打开!” 青果便听到“吱呀”门被打开的声音,没等青果回过神,身后站着的叶羽一把带了她进去,回头喝道:“赶紧把门关上,只怕,很快便会有人赶来!” “九爷!是您,您怎么也来了?” 叶羽便看到罗小将掠过青果,几步走了上前,又惊又喜的看着他,一迭声的说道。 “我刚才都看到了,九爷,您好历害,您教我吧!” 叶羽笑了笑,对罗小将说道:“你想学,我找人教你便是,不过,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进屋,去见你母亲?” “啊、啊!”罗小将傻傻的应道:“是啊,我都忘了,果儿,九爷,走,我带你们去见娘,娘都担心死了!” 青果笑着朝前堂走去。 罗小将走出几步,又不忘回头叮嘱院子里的几个汉子说道:“叔,你们都警觉着点,有事,就大声喊,我们立刻赶出来支援你们。” “小公子,放心吧,我们收了你的银子,肯定把事办妥了!” 罗小将这才回头对等在原地的青果和叶羽说道:“走吧,前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前面没事!”青果轻声说道:“我是从前面过来,前面因为临着正街,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来,但等再晚点,就不好说了!” 罗小将抿了抿嘴,点头道:“我也想到了,所以前堂,我准备了石灰粉,谁敢冲进来,我就拿石灰粉招呼他!” 呃! 青果看着竖了眉头一脸怒气的罗小将,突然就加了一句。 “那还得再加点水,先撒石灰粉,再泼热开水!” 罗小将一怔,稍倾,点头道:“对,我再让厨房把热水烧起来,这些人敢不要命,我就让他们个个变成熊瞎子!” 石灰粉遇水,这样的热度,运气好的成了麻子脸,运气不好的,可不就成了熊瞎子! 叶羽看着前面边走边商量着怎么下狠手的兄妹俩,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 虽说法子简单了点,但确实简单有效! 不多时,三人就进了前堂。 前堂,林氏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走停停看看,外面的声音略为响点,她就会打个哆嗦。 店里的桌子凳子椅子全都堆在了门上,阻挡着外面那群人的冲撞。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林氏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胡乱的拜着。 “娘。”青果跑上前,拉了林氏,“娘,您没事吧?” “果儿?!” 林氏一回头,对上青果的眼睛后,顿时怔在了那,很快,眼里泪水便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你可回来了,你把娘给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啊……” 青果扶了林氏,同样红了眼眶道:“娘,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林氏听了青果的话,吓得连忙停了眼里的泪,扶了青果上上下下打量检查着,一迭声的说道:“果儿,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是不是外面的那群人……” 青果摇头,想要扶林氏去一边坐着,只是这一回头才发现偌大的前厅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能落坐的地方。 而林氏却是一抬眼,便对上了淡淡笑着朝她母女二人看来的叶羽,一惊之色,失色道:“九爷,九爷您怎么来了?” 青果这才想起,她把叶羽给忘了。 连忙松了林氏的手,对林氏和罗小将解释道:“说起来,多亏九爷,不然,只怕我这会子已经在喝孟婆汤了!” 林氏和罗小将同时脸色一白,但两人没有急着追问究竟,而是对着叶羽深深一礼。 “九爷大恩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一礼(拜)!” 叶羽微微侧了身子,避过林氏那一福,轻声说道:“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青果想着这站着说话也不行,便去搬了两条长凳回来,请叶羽坐下说话。 这个时候,青果才想起来,叶羽怎么会那么巧的出现! “九爷,您怎么会……” 叶羽笑了道:“你才走,我便想起件事,本来是想追上你问问,不想一出来,便发现有人跟踪你,我就来个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青果点头,她还真得庆幸自己运气好,要不是叶羽追出来……这么一想,青果连忙问道:“九爷想问我什么?” “这个等会再说。”叶羽看了罗小将和林氏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会被人围楼?镇子上就你们家被围了,还是别的家也被围了?” “就我们家被围了,这些日子虽说不时的传出有流民作乱,但那都小打小闹,不像今天似的,明目张胆的入室抢劫!”罗小将说道。 叶羽挑了眉头,与青果对视一眼,然后看向罗小将,道:“是今天突然围上你们家的?” “是。”罗小将肯定的说道:“今天打烊后,大家正准备关门,那些流民忽然就聚了上来,我一看不对,连忙把前后门都关了。” 话问到这,再加上青果半路的遭遇,不仅是叶羽所有人都能猜到,是有人有心想对他们家不利! 青果默了默,把路上遇见章平带人围堵的事说了说,末了,轻声道:“段元秀没死,还能救出章平,指挥这么多人,我想这事,跟她身后的那个人脱不了关系!” “那会是谁?”罗小将脱口道:“难道是严玖!” 青果摇头,“应该不是他!依着我想,只怕,严家现在也凶多吉少!” 叶羽抬头朝青果看去。 想了想,轻声问道:“严玖,哪个严玖?” 青果将当日段元秀怎么嫁给严玖的事简单说了说,当然,刻意隐瞒了段元秀对叶羽的爱慕之事,只说是段元秀无意招惹了严玖,严玖这才将人抬了回去。 “照这样说来,应该是严玖手下有人与她勾结,这个人身份应该还不低!”叶羽说道。 青果点头,电光火石间,突然就想到一个人,青果霍然出声,失色道:“难道是他?!” “谁?”罗小将看向青果,“果儿,是谁?” “穆云!”青果说道。 罗小将大惊之下失声道:“你是说云二爷?” 青果点头,“那天我们从慈光寺回来,凤梨不是说穆云身边有个女的,见了我们就避开吗?我猜那个女人肯定是段元秀!” “这个王八蛋!”罗小将一拍桌子,怒声道:“严玖待他如兄弟,他却背着严玖做出这种事,我们要去找严玖,让他严惩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 说着便要起身,却是被叶羽一声轻喝给喊住了。 “罗公子。”叶羽抬头看向一脸怒色的罗小将,摇头道:“你不用去了,严玖只怕像罗姑娘说的那样,凶多吉少,你现在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罗小将步子一顿,默了一默,拧紧了眉头沉沉的坐了下来。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便有些紧张起来。 一安静下来,青果这才感觉到鼻腔里都满满的血腥味,她一低头,发现自己脚上、衣裙上到处都沾着已经发黑的血渍,叶羽身上也有,一想,她换洗的衣裳是有,可是到哪里去给叶羽找一身! 正踌躇间,忽听得门外响起几声闷哼。 不等青果回神,叶羽已经抬头朝门外看去,眉间含了抹笑说道:“罗姑娘去把门开开,让我的人进来吧!” 青果想起一招间削了十几个人脑袋的黑衣汉子,连忙对罗小将说道:“哥,你去把门打开,让人进来。” “哎!” 罗小将起身才刚把堵着门的桌椅搬开,便听到门外响起一道粗历的声音,“九爷,属下已经把这些人都解决了!” “进来吧!” 叶羽话声一落,门“吱呀”一声响,沧澜劲瘦的身影便走了进来。 淡淡的撩了眼屋里众人一眼,沧澜走到叶羽跟前,抱拳道:“九爷,属下问过了,这些人里假扮流民的是离这十几里地的一个闲帮的头子的手下,您看……” 叶羽点了点头,表示事情他都知道了。 沧澜便安静的退到一侧。 叶羽默了一默,朝青果看去,“罗姑娘,估计这边失手的事,很快就传回那边,若是他们有了准备再化明为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窜出来咬一口,这就麻烦了。” “九爷的意思……”青果看向叶羽。 叶羽默了一默后,说道:“我们去一趟严家!” “去严家?”青果看向叶羽。 叶羽点头,撩了眼身侧的沧澜说道:“他的身手,不说入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但区区一个闲帮几十个乌合之众还不在话下!” 沧澜的身手,青果是见识过的,她丝毫不怀疑叶羽说的话。 “我跟你们一起去。”罗小将说道。 青果到是想带罗小将一起去,她有一种感觉,这个晚上,注定会发生一些转折性的事情,而这事情或许会影响很深远! 但当眼角的余光撩到林氏惨白的脸时,青果默了一默,对罗小将说道:“哥,你就别去了,我们都走了,谁照顾娘?” 罗小将回头看向林氏,见林氏白了脸,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心下不忍,只得点头应下。却不忘了叮嘱果儿。 “你小心些,跟在九爷身后,别乱走!” 青果点头。 同样不忘嘱咐罗小将,守好前后门。 这次三人没走后门,而是从前门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许是因着沧澜的出手震慑住了那些人,虽然还有人在远处探头探脑,但却再没人敢围拢上来。 只,青果看到门外的两骑时却是怔在了那! 叶羽往前一步,见她不动,不由回头道:“怎么了?” 青果连忙敛下思绪,摇头道没什么,跟了上前。 叶羽扶了她上马,然后纵身一跃,便坐在了她身后,双手握住缰绳,轻声道:“坐稳了!” 他说话时吹出的热气,落在青果的耳里,带起阵阵的酥麻,身上清幽的冷香也阵阵沁入肺腑,青果脸上一热,点了点头。 下一刻,便感觉胯下的马微微动了起来,她僵直着身子,尽量避免与叶羽更亲密的接触,只是没行多少路,身子便僵硬的像块石头,在叶羽突然勒马不前的情况下,整个人跟块石头一样撞进了身后温热的怀里! “唔……” 青果听到叶羽几不可闻的一声闷哼,顿时差得满脸通红。 “九……” 叶羽却是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道:“那边有火光,估计严家已经遭难!” 青果一愣,连忙抬头顺了叶羽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离他们约有十来丈距离的地方,一片火光冲天,隐约间还能听到喊杀声! “这……”青果白了脸色,抬头朝叶羽看去,“现在怎么办?” 如果严玖已经遭了毒手,他们再赶去,又有什么意思? 叶羽显然也在想这个问题。 青果拧眉看着火光冲天的严宅,心里满满的是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后悔! 段元秀! 她怎么就会出手救下这么一条美女蛇! “护着公子走,我留下断后……” 耳边忽然响起一句凄历的喝斥声。 青果一震,猛的倾身朝前看去。 这一看,便发现原本清冷的小道上突然就窜出一群人来。 这群人呈半包围的方式往她们这边跑来,每个人跑几步都会回头看一眼,然后会高声的喊一声,“保护太太和公子。” 青果这才发现,这群人中间霍然是苏氏和她见过一面的严玖之了,严靖! “严太太!” 青果站在马上猛的喊了出去。 人群中间的苏氏听到这一声喊,猛的抬头朝青果看来。 叶羽在青果出声时,便策马上前。 一边轻声问道:“她是严玖的原配夫人?” 青果连连点头,一边又指了正将苏氏紧紧护在身后,一对充血的眸子死死朝她们看来的严靖说道:“这是严玖的独子,严靖!” 青果的话声才落,便看到那群护着苏氏和严靖的人里走出一个为首的,身材结实脸如黑炭的汉子,指了叶羽问道:“你们是谁?难道也是跟穆云那狗贼一伙的?” 青果想要下马,但却被叶羽按住。 青果不解的朝叶羽看云,叶羽微微抬颌,示意青果往这群人身后看去。 就在青果顺着叶羽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在苏氏的身后一群人正呼啸着嘶喊着朝这边冲来,为首之人霍然是一身青衣儒衫面相俊秀的穆云。 黑暗的夜里,火把映照着穆云沾血的面孔,狰狞恐怖的犹如地狱恶鬼! 穆云显然没有注意到青果和叶羽三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被人护在中间的苏氏和严靖身上! “杀了他们!”穆云指着苏氏等人,对身边的跟随的人说道:“杀了苏氏赏银千两,杀了严靖,赏银万两!” 青果顿觉手脚冰冷。 苏氏无暇顾及突然出现的青果和叶羽,她一把扯住挡在她身前的严靖,回头对护着她的那些人说道:“保护公子,不要管我!” “娘!”严靖转身将苏氏拉回身后,瞪圆了腥红的眸子,嘶声喊道:“我们一家人死也要死一块,我不能扔下您不管!” 苏氏抬手便给了严靖一耳光,怒道:“你死了,谁给我和你爹报仇?” 严靖被苏氏那一耳光扇得失了反应,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发髻凌乱,脸色虽色苍白,但一对眸子却似淬了毒一样,闪着绿幽幽光的苏氏。 喉咙一哑,再次哽声喊了一声“娘!” “走!” 苏氏不由分说的便大力推开严靖。 “谁也别想走,全都给我留下!” 穆云握着染血的钢刀朝被层层护住的苏氏等人走了过来,他目光一抬便落在人群里的苏氏和严靖身上,却在这时,也发现了一直策马不语静静站在原处的叶羽和青果。 却是因着夜色的缘故,看不清马上的人是谁! 默了一默,穆云高声道:“这位朋友,江湖人处理家事,还请不要插手,省得惹火烧身!” “呸!”一声啐骂,护着苏氏和严靖的那个脸如黑炭的汉子指着穆云骂道:“穆云,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不顾江湖道义,弑杀结义兄弟,总有一天,老天会收了你的!” “哈哈哈!” 穆云仰头狂笑,随着他的笑声,钢刀的血珠子一滴滴一抖落下来。 那是穆云亲刃严玖时沾染在钢刀上的血水,此刻正一滴滴的沿着刀刃往下滴,惨白的刀光,映红了所有人的眼。 “我要杀了他,我要替我爹报仇!” 严靖嘶吼着想要冲出去,找穆云报仇。 “靖儿,你别冲动,你不能上去,你这是送死!”苏氏紧紧的抱住了几欲疯狂的严靖。 穆云笑声骤停,他手里钢刀一抖,指着严靖,冷声道:“严靖,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我这就给你一个替你父亲报仇的机会,是个男人,就给我出来!” “啊!”严靖怒吼着试图甩开紧紧抱着他腰身的苏氏,“娘,我要给我爹报仇,您放开我……” “靖儿,穆云是在激你,你死了,你爹的仇就真的再也没人报了!”苏氏嘶声喊道:“靖儿,娘求你了,您走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你在,总有一天,这仇能让你报了的!” “公子,走吧!”黑脸汉子也上前,对严靖说道:“穆去这狗贼,仗着人多势众,你这会子上去,无异于送死。太太立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 “不,我不走,仇人就在眼前,我要就这样走了,我怎么对得起我爹,男子汉死也死得其所!”严靖打断他娘和汉子的话,一个巧劲甩开了苏氏的手,便要走出保护圈。 “靖儿,你要敢再往前一步,娘就死给你看!” 严靖步子一顿,霍然转身看向以匕首抵着喉咙的苏氏,脸色一白,脚下顿时有如千斤重,再也迈不动一步! “娘,娘你这是干什么啊!”严靖急得就差一头撞死在跟前。 前面是杀父仇人,他只要再往前一步,不管成不成功,他都能一雪心中仇恨!可是,身后却是以死相逼的亲娘……严靖站在那,一瞬间,就好似苍老了十岁! 穆云冷冷一哼,大声道:“严靖,你口口声声想要替你爹报仇原来不过都是虚情假义,贪生怕死……” 严靖整个人抖得如同一个筛子一样。 青果更是看到他紧紧抿起的嘴角,一缕鲜红缓缓洇出。 此刻的严靖,想来,只要有人能让他报仇,哪怕把他命要了,他眉头都不会眨一下吧? 青果回头朝叶羽看去,“九爷……” 叶羽拍了拍青果的手,示意她稍安勿燥。 然后抬手对如影子一样跟在他们身后,从头到尾没发出一点声音的沧澜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青果便看到沧澜突然策马向前。 沧澜的马走得不快,一下一下的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声音。 这声音好似鼓一样,重重的敲在在场众人的心上。 穆云霍然抬头朝沧澜看了过来。 “这位朋友……” “谁跟你种畜生是朋友!” 沧澜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 穆云一怔,似是想不到这人会一点面子都不给,上前就没好话! 穆云怔在了原地,苏氏却是突然醒过神来。 这人不是穆云的帮手,那她们岂不是……苏氏连忙几步跑到沧澜跟前,抬头看向面色肃沉如水的沧澜,泣声道:“壮士,我乃十前浦严家严玖之妻,这贼子原是我夫君的结义兄弟,他勾结家中小妾诛杀义兄,更是连稚了都不肯放过,还请壮士行侠义之举,助稚子脱困,小妇人来世做牛做马报壮世大恩大德。” 话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咚咚咚”一气磕了三个响头。 便在苏氏还要再磕时,马背上的沧澜出声了。 “你想替你父亲报仇吗?” 严靖一听,连忙抬头朝沧澜看来,他咬牙,一字一句道:“若得壮士相助,报了杀父之仇,严靖愿与恩公为奴为仆!” 跪着的苏氏一听,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不能叫严靖不报这个仇,可是,唯一的儿子却要给人为奴为仆…… 沧澜点了点头,指着正一脸阴晴不定朝这边看来的穆云对严靖说道:“这个人留给你,余下的我帮你收拾掉!” “谢壮士!” 严靖话落,手里长剑挽了个剑花,便纵身朝穆云扑了过去。 “狗贼,拿命来!” 穆云一见严靖冲上前,身子往后一退,手一挥便对身后众人说道:“杀了他!” “杀……” 有汉子的声音响起,但下瞬,空中骤然划过一道灿如流星的白光,众人还没明白这白光是从何而来,围在穆云身侧的众人猛的便瞪大了双眼,在火把的照耀下,鲜血慢慢的人他们头颈处浸了出来…… 往前冲着的严靖步子一顿,不可置信的朝沧澜看去。 穆云怔怔的看着瞬间东倒西歪,瘫倒在他身边的众人,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却一不小心撞上身后的死尸,要不是他底盘稳,只怕便跌倒在地。 这是什么人? 出手怎么会这样快? 只是,没有给他过多惊讶的时间。 严靖手里雪亮的剑锦一闪,人如离弦之前一般朝他扑了上来。 穆去往后一退,手里的钢刀挡在了面前。 两人缠斗在一起。 这个时候,叶羽才扶了青果下马。 青果几步走到苏氏跟前,“太太,段元秀呢?” 苏氏正全神看着场中严靖与穆云的恶斗,青果上前都没发觉,直到青果说起段元秀三字,她才回过神来,一回头,认出是青果,她连忙说道:“罗姑娘,我没看到段元秀。” “怎么可能?”青要拧了眉头道:“这一切都是段元秀计划出来的,她怎么会不出现呢?” 苏氏同样一脸急色的说道:“罗姑娘,我也猜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可今晚就是穆云这狗贼带人杀进府,确实没看到那个贱人!” 青果点头,回头对叶羽说道:“必须留穆云的活口,只有他才知道段元秀在哪!” 叶羽点头,然后上前几步,对沧澜耳语了几句,沧澜点了点头,趁着穆云再次挥刀冲严靖砍去时,手指一弹,一道劲风打在穆云膝上。 “扑通”一声,穆云跪倒在严靖跟前。 “去死吧!” 严靖手中长剑便要狠狠的给穆云来个对心穿,不想手腕忽然的一痛,便失了准,长剑虽然还是贯穿了穆云的身体,但却避过了要害。 他正想拔剑再刺时,一道人影拦在了他的跟前。 “恩公?”严靖不解的朝沧澜看去。 “我有话要问他!”沧澜言简意骇的说道。 严靖眉头一拧,但还是乖觉的退到了一旁。 穆云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目光阴毒的盯着朝他看来的沧澜,下一刻,他猛的张嘴,便打算咬舌自尽!只是一只手却是快如闪电般捏住了他的下颌,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咯咯”数声,穆去闷哼着裁倒在地,张口“噗嗤”一声,吐出一嘴的碎牙! “老实招了吧,我相信你不怕死!”沧澜清冷无绪的声音响起,“可是,你要知道,死其实是最不可怕的,死不得才是最可怕的,是不是?” 穆云看着沧澜的眸子里便多了一抹惊惧之色。 严靖在一旁冷哼道:“为了个女人,竟然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值吗?” 穆云抬头,恨恨朝严靖看去。 严靖撇头,“说出那个女人,我给你一个痛快,不然……” 似是为了配合严靖的话,沧澜僵硬的脸上忽的便扯起一抹笑,这笑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就连穆云这种刀口添血的人也吓得心下一抖,几首是不由自主的便喊了出来。 “她走了,她乘船去了京都,说是要找她父亲去!” “她父亲?”青果听到声音,上前说道:“她父亲早就死了,她去找的哪门子父亲!你撒谎,骗人!” “我没骗人。”穆云垂了眸子,脸上绽起一抹自嘲的笑,轻声说道:“她说她娘其实是京都大户人家的姨娘,她爹是大官,当年她娘跟了家里的下人私奔,才会来到这青阳镇的!” “她爹是谁?”青果问道。 “她说她爹姓段,叫段远坤!” “段远坤!” 青果朝叶羽看去,“九爷,段元坤的官很大吗?” 叶羽点了点头,轻声道:“都御史,皇帝的宠臣!” 青果倒吸一口冷气,她抬头朝叶羽看去,“九爷,这要是让她回到京都,我们可真就是放虎归山了!” “放心,她只要是乘船,她就是插翅也回不了京都!” 一侧的严靖忽然说道。 青果不由朝严靖看去,“严公子,这话怎么说?” 严靖扯了嘴角,冷笑道:“这青阳镇的官船我不知道,可是民船我却是再熟悉不过,那些船夫平日有个事都要找我出面帮忙,我立刻就让人去找他们,让他们查出那贱人用的是谁家的船。” 青果点头,“事不宜迟,严公子还请速速安排。” 严靖点头,回头看了眼目光怔怔脸色茫然的穆云。 “我答应给你个痛快,现在就给你个痛快!”话声一落,手中长剑一挥。 青果便看到穆云声都没发一声,倒在了地上!他倒下后,头跟脖子才分了家,“扑”一声裁到一边去,眼睛大大的睁着。 这一个晚上,青果就尽看到砍脑袋,没等她回过神来,胃先帮出了反应。 “呕”一声,青果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狂吐不止! 严靖顿时不好意思的看向叶羽。 叶羽摆说道:“你去追段元秀,我们在镇上的食为天等你!” “好!” 严靖转身便要走,叶羽喊住了他,“骑我的马去吧。” 这边厢,严靖策马而去。 苏氏眼见得青果抱着叶羽的脚,蹲在地上吐了个昏天黑地的,有心想上前,帮一把,却见叶羽却是一低身,抬手轻轻拍了青果的背。 “我们回镇上去吧?” 青果点头,她已经吐得只剩黄胆水了,再吐,怕是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叶羽伸手扶了青果站起来。 青果吐得两眼发花,哪里还有力气站得住,整个人就是等于挂在了叶羽的手里。 “把你的马牵过来。”叶羽对沧澜说道。 沧澜连忙牵了他的马过来,叶羽扶了青果上马,只是他没却没有跟着上马,而是上前牵了缰绳。 苏氏上前,对马上的表果屈膝一福,“罗姑娘,今日之事多亏了您和这位爷,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日后罗姑娘但有吩咐,我严氏上下绝不推辞!” 青果点了点头,“太太的话,我记下了。” 她不会圣母的说什么“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这样的话,在这个异世,钱和权是生存下去的本钱! 叶羽与苏氏略一颌首,便牵了马,小步往回走。 沧澜,像道影子一样,跟在他们的身后。 青果坐在马背上,一时间还没有叶羽给她牵马是何等不合理的觉悟,脑子里想着的是严靖适才的话。 稍倾,她轻声问道:“九爷,运河修好,朝庭便会派人下来主持漕运之事吧?” “是的!” 青果又轻声问道:“那九爷,你说这个人会是谁?” 她是知道的历来这种肥缺都是天子近臣宠臣担任,是故才会有这样一问。 不等叶羽出声,青果又继续说道:“您说会不会是段元坤?” 叶羽步子一顿,抬头朝马背上的青果看去。 清冷的月光在她身上打上一道银辉,素白的小脸上,那对漆黑的眸子正微微的眯着,连唇角上的那粒胭脂痣似乎都带着一点淡淡的沉重! 叶羽眯了眼,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喜欢看她无任何时都是欢动的,明快的……想到这,叶羽淡淡道:“你担心什么?放心,一切有我!” 放心,一切有我! 青果悚然一惊,怔怔的朝叶羽看去。 他说什么? 说放心,一切有他! 什么时候,他便成了她可以依赖的人?! 没有得到青果的回答,叶羽抬头朝她看来,见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正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 不由拧了眉头问道:“怎么了?呆呆的,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就是想能不能弄个漕帮,跟那个姓段的抗衡!” 漕帮? 叶羽听说过什么帮会,比如丐帮,但这个漕帮,却是第一次听说,他抬头朝青果看去。 “漕帮?做什么的?” “跟负责漕运的官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朝庭任命的,一个是民间组织的!”青果说道。 叶羽闻言,不由笑了道:“你这是打算找人跟朝庭作对?” “当然不是啊!”青果连忙摆手道:“你也知道虾有虾路,蟹有蟹道!如果真的是段元坤来当负责统理漕运之事,那我们有了漕帮的话就可以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无暇来找我们麻烦。” 叶羽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牵着继续往前走。 青果等了等,没等到叶羽的回答,不由急道:“九爷,九爷,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只是不任她怎样问,叶羽始终不曾回答。 青果知道这事,如果没有叶羽的首肯,她是做不起来的! 人严靖记的可是他的人的恩! 就在青果愁肠百结,想着怎么说服叶羽时,不想叶羽却开口了。 “这事回头再慢慢商议!” ☆、30九爷的坚持 等两人回到食为天,罗小将听到声音迎出来,看到青果坐马上,牵马的人是叶羽时,罗小将半天没了反应。 “果儿,你……你怎么……” 罗小将指了指青果又指了指牵着缰绳的叶羽。 青果这才恍然惊觉,她竟然让叶羽当了她的马夫一回! 大惊之下,连忙便要翻身下马。 “当心!” 叶羽手一伸扶住了自马上不管不顾便往下跳的青果。 青果站稳,顿时面红耳赤的看了叶羽,好半响才讷讷的说了一句,“九爷,您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呢?” 叶羽听了她的埋怨,却是好笑的挑了挑眉头,轻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吧。” “对,对,有话,我们进屋再说。”罗小将连忙侧身请了叶羽进去。 大厅里桌椅仍旧堆积在门边,只留了一条刚刚好让人通行的路。 林氏才见着青果,拧得跟疙瘩似的眉头顿时一松,几步迎了上来,问道:“怎样,跟严爷说了没?抓住段元秀了?” 青果拍了拍林氏的手,轻声说道:“娘,九爷一晚上连口水都没喝上,你去沏壶热茶给他喝,我回屋里换身衣裳去。” 林氏虽然心里急得不行,但却没驳回青果的话,一迭的点头道:“对,对,娘这就去。” 回头让罗小将招呼叶羽和沧澜坐下,她则转身去了后院提了壶烧沸的热水出来,冲了两杯热茶让罗小将招呼叶羽。 一个晚上的奔波,叶羽确实也觉得喉咙干得能点起火,端着茶盏轻轻的撇去浮起的茶沫,轻啜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这才对罗小将说起严家的事。 “死了?”罗小将朝叶羽看去。 叶羽点头,“我们去的时候,正遇上严公子和严太太被穆云追杀,若是晚到一步,怕是真就让穆云得手了!” 罗小将不由就生起一层后怕! 不敢想像,真让穆云得手后,依着段元秀对青果,对他们家的恨意,会指使穆云做出什么来! 默了一默,罗小将轻声问道:“九爷,您说严公了能追上吗?” 叶羽笑着说道:“这事还真不好说,先等等看吧,严公子一旦把人追上,就会送到食为天来!” 罗小将点了点头。 叶羽却是突然对罗小将问道:“若是严公子把人追了回来,你打算怎么处置呢?” “啊!” 怎么处置? 罗小将愣了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时间便怔怔的不知道如何言语。 叶羽也不催他,端了手里的茶盏,慢慢的品起茶来。 茶叶是好茶叶,只是冲泡的手法却是差了点! 青果换了身衣裳人屋里出来的时候,便看到罗小将拧了眉头怔怔的坐在那,叶羽则轻啜着茶水,目光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两人…… “九爷,我看严公子一时半会也不会有消息,不若我去厨房做碗面,大家垫垫肚子吧!”青果说道。 叶羽被青果这样一说,才想起,他这一晚上还粒米未尽呢! 于是便笑着应了声“好”。 “娘,你来帮我一把。” 青果对垂头坐在一侧的林氏说道。 原本都劝着林氏先去歇息,但林说事情没个结果,她回屋也睡不着,便只得由着她去了。这会子见青果喊帮忙,林氏连忙站了起来,跟着青果去了后院的厨房。 路上,青果问道:“娘,哥怎么了?拧了眉头,好似人家欠了他银子一样。” “九爷问你哥,要是抓住了段元秀,怎么处置,你哥为难呢!” 青果一怔,稍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到真怨不得罗小将为难了,他这辈子杀鸡杀鸭都干过,可就是没杀过人! 可段元秀又是一个绝不能轻饶的人,可不就为难了! “回头,你跟我哥说,让他别犯愁,这事,我自有主张!”青果说道。 林氏便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青果笑了笑说道:“穆云杀严玖可是受段元秀的主使,严公子想必很愿意手刃仇人的!” 言下之意,便是她会把人交给严靖处治。 当然,这次,她一定会亲眼见证她的死亡! 林氏听了觉得这法子还真是个好法子! “对,把人交给严公子,他肯定不能让这女人好活!”林氏说道。 青果笑着去和面。 厨房里现成的鸡汤什么都有,不多时几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肉丝面便做好,青果和林氏拿托盘装了送出来,一人一碗分了。等吃完一大碗肉丝面,又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东边已渐发白时,寂静的街道响起凌乱的步子声。 等在大厅中的人不约而同的侧耳细听。 “我去看看。” 罗小将第一个起身走到门边。 叶羽则是侧眸朝沧澜看去,沧澜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叶羽唇角便绽起一抹浅浅的笑,然后回头朝青果看去。 “罗姑娘,人抓回来了,你想好怎么处治了吗?” 青果轻声一笑,答道:“嗯,我虽然也恨她,可必竟没杀父之仇,这人要怎么处治,还是问问严公子的意思吧!” 叶羽闻言眉梢轻轻挑了挑,点头道:“不错,想来严公子会感激你这个大人情的!” 话声才落,便听到站在门边朝外张望的罗小将大声说道:“九爷,是严公子,严公子回来了!” 罗小将话声才落,青果便看到严靖大步进了屋,他的身后,一个身材墩实肤色黝黑的汉子背上扛了个麻袋紧随其后。 一进屋子,严靖便上前冲叶羽抱手行礼,稍后才看向青果,指了那汉子背上的麻袋说道:“罗姑娘,人抓回来了,您过过目。” 青果点头。 汉子将肩上扛的麻袋往地上一扔,麻袋里的人出一声闷哼,扭动起来。汉子不耐烦的踢了几脚,嘴里喝斥道:“老实点,你个骚蹄子,竟然敢骗水爷,害得爷差点跟靖小爷动起了手!” 袋子里响起伊伊呀呀的声音,不多时,自称水爷的汉子解了捆麻袋的绳子,露出里面被捆得像棕子一样的段元秀。 曾经那双水灵的能将人的魂勾起的眸子,此刻正惊惧的四处张望着,当对上坐在那凝眸含笑的叶羽时,段元秀脸上蓦然绽起一抹复杂的情绪,眸子里的惊惧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渴望的热切的眼神! “唔唔……” 段元秀摇头,目光痴痴的看向叶羽,眼里忽然就流出两行泪水。 青果扯了扯嘴角,对嘴被堵住只能发出一阵闷吼的段元秀问道:“你有话说?” 段元秀似是才看到青果一般,她猛的转头,那对水汪汪之前还欲语还休的眸子倾刻间便变成一种扭曲的令人发悚的狰狞之色,她恨恨的盯着青果看,似是想在青果身上盯出个洞来。 “你恨我?”青果好笑的看着她。 段元秀不语,但脸上的神情却是尽释一切。 青果默一默,这不是三堂会审,不需要问出个是非黑白来! 段元秀恨她也好,不恨也好,结果已然明了!之所以还会让她在这露个脸,只不过是想验明正身罢了! 想到这,青果唇角扯了抹讥诮的笑,淡淡的撩了眼对她恨之入骨的段元秀,抬头对自从进了屋便默然不语的严靖说道。 “严公子,如果我把人交给你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似是不相信青果的话,严靖怔怔的朝青果看来,“罗姑娘的意思是,这个人由我处置?” 青果点头。 严靖当即抱拳,一脸感激的说道:“严靖谢过罗姑娘!” 青果摆手,笑了笑,问道:“严公子,我更关心的是,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严靖回头看了眼地上脸上如死灰的段元秀,清秀的脸上掠过一抹残酷的颜色,一字一句道:“三刀六洞,凌迟处死!” 青果满意的点头。 不错,最其码没让段元秀死得那么痛快! “人,你带走吧,我只有一个要求。” “罗姑娘请说。” 青果目色一历,冷声道:“就算是死了,也要将她挫骨扬灰,让她永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投胎!” 段元秀在听到青果把她交给严靖时,脸上的血色便一丝丝的退却,待听到严靖说要三刀六洞凌迟处死她时,整个人已经完全的瘫在地上,此刻听到青果连她死了都不放过,不由得新仇旧恨齐上心头,抬头对着青果,眼睛瞪得能滴出血来。 “唔……唔……” 严靖抱拳对青果说道:“一切都将遵照罗姑娘的意思来。” 话落,转身便打算叫水爷将人重新装上带走,不想,一道清越的嗓音却在这时突然响起。 “严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严靖步子一顿,抬头朝叶羽看去,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眼前这五官精致一身贵气的公子如何称呼!眼角余光撩到坐在叶羽下首,面无表情的沧澜,想起他一招间便杀了十几人,他才得以为父报仇,脸上的神色不由自主的便多了几分恭谨。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严靖小意问道。 青果连忙上前道:“严公子,这位是兴城叶家九公子,叶羽。” 严靖当即抱拳行礼,“严靖见过九爷!” 叶羽摆手,他起身对严靖说道:“我们楼上雅间说说话。” 话落,不待严靖开口,便转身朝二楼的雅室走去,严靖一顿之后,急忙拾脚跟上。 青果想了想,转身沏了两杯热茶正要往楼上送,身后却响起一串伊伊呀呀的闷哼声。青果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瘫在地上,满目恨意看着她的段元秀。 “你想说话?”青果看向段元秀。 段元秀连连点头。 青果笑了笑,淡淡道:“留着到阴曹地府跟阎王爷说吧!” 话落,转身便走,身后段元秀拼命的吼着。 青果回头对站在一边的水爷说道:“水爷,这人太吵了,吵得让人心烦!” “哦!” 水爷简单的应了一声,迈步走到还在疯狂挣扎的段元秀身后,蒲扇大的手一记砍刀落在段元秀的脖子处。 屋里安静下来了! 青果挑了嘴角,对林氏说道:“娘,你去给水爷和严公子再下碗面吧,忙了这大半宿了!” “哎,哎。” 林氏起身便往厨房走。 二楼。 青果抬手敲了敲虚掩的门,门里响起叶羽如珠玉相击的声音。 “进来。” 青果举了托盘进去,“我给您二位沏了盏热茶,边喝边聊吧!” 说着,上前将托盘里的茶盏分别放在了叶羽和严靖跟前,目光微抬,便看到严靖漆黑的眸子里荡漾着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脸上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青果心下了然,收了托盘,轻声道:“我让我娘去放面了,这忙了大半夜,严公子稍后吃些垫垫肚子。” “有劳罗姑娘!”严靖连忙起身道谢。 青果笑了笑,收了托盘,转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声音再度响起。 不多时林氏的鸡汤面烧好,青果又去了趟楼上,同样是将东西放下转身便出了门下楼。 自此,直至鸡叫三遍,青果才看到叶羽和严靖自楼上一前一后走了下来。 严靖当先几步走到青果跟前,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口中说道:“罗姑娘,大恩不言谢,日后但有所命,严靖莫敢不从!” 严靖话声一落,除了叶羽,屋子里的人齐齐都怔了下来。 青果一边笑着还礼,一边回头朝叶羽看去,见叶羽微笑颌首,青果心下微定,对严靖说道:“公子的话,我记下了。” 严靖点头,抱手对叶羽辞别,“九爷,原该摆了宴席请您去家中坐坐,但家逢巨变,日后一定补上,还望到时九爷不吝赏脸!” 叶羽轻笑点头。 严靖这才回头招呼水爷扛了地上的麻袋往外走。 天光已经大亮,众人一宿未睡,个个神情憔悴,但好在这一夜终究是有惊无险。 就在众人松了口气时,却听到青果“哎呀”一声惊叫,大家不由都齐齐朝她看去。 “怎么了?”叶羽率先拧眉问道。 青果急声道:“大公子给我的那两盆葡萄还在路上,也不知道……” 谁知道她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老苍头从外面一手抱了个盆进来,一边高声对青果说道:“东家,没事哩,我给看着哩!” 青果顿时惊喜万分,连忙叫老苍头把花盆搬后院去。 天一亮,镇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食为天门外一片狼藉,很快便有人围上来打听,罗小将走了出去,将昨夜流民闯店的事说了一遍,引得嘘唏一片。 “乡亲们也别慌,其实也不全是他们,而是有歹人趁火打劫,假扮流民滋事,大家夜里都尽量少出门,看好院门才是。”罗小将大声说道。 他这一说,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罗小将又回头指挥着人去清理门外。 不多时,乡长得了消息赶来,问了问情况,听罗小将把事说了一遍后,乡长又找了里长还有镇上的乡绅,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成立了个夜巡队,晚上巡查,并且上报官府,若是有人私闯民宅,打死打伤一概不论! 这边厢,叶羽打量了自身一眼,对青果说道:“我一夜未归,家中怕是着急不已,我先回去,你这有什么事,还是使人送信到醉仙楼。” 青果点头,起身送了叶羽出去。 “九爷,这次真的谢谢您了,要是没有您,我真不知道……” 叶羽笑着打断青果的话,问道:“真心要谢?” 青果一怔。 但下一刻,连忙道:“自是真心要谢,可……” “那好,你好好想想怎么谢吧!”叶羽纵身上了马,居高临下的看着青果,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慢慢想,想好了,与我说一声。” 话落,马鞭一甩,人已经朝前笃笃离去。 呃! 青果怔怔的看着,倾刻间便只剩个身影的叶羽。 他说让她慢慢想,怎么谢! 古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青果连连摇头,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摇掉。 嗯! 反正不急,慢慢想,总会想到谢恩的法子的! 脑子一放松,青果就觉得整个人好似跑了二千米马拉松一样,恨不得一屁股倒下睡个昏天黑地。 …… 叶府。 叶老夫人在屋里急急得团团转,对同样一脸憔急看着她的朱妈妈说道:“去,叫人再去看看,回来了没有。” 朱妈妈点头,转身走到门边,喊了小丫鬟吩咐道:“使人再去趟燕归楼,看看九爷回来了没!” “是,妈妈。” 小丫鬟转身一溜风似的跑了下去。 朱妈妈看着小丫鬟跑远的身影,站在那,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 眼见叶老夫人因一夜未睡,眼下青黑一片,上前扶了老夫人在罗汉榻上坐定后,又转身端了新沏的茶递了上去,轻声劝道:“您喝口茶吧,您这身子才刚刚好些,可别一回头又病下了,受罪的可不又是您自己。” 叶老夫接了朱妈妈递来的茶盏,啜了口茶后,恨声道:“往后再不许他跟那什么姓韩的来往,下贱的东西,我好好的一个爷们,凭白的叫他给带坏了!” “是,是,回头九爷回来了,您好好与他说便是。”朱妈妈劝着叶老夫人,“原就是因着年纪相当,九爷多个玩伴的事,不值当您生这么大气!” 叶老夫人将手里茶盏重重一搁,对朱妈妈说道:“回京,立刻回京都去,这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好,好,回头您跟九爷商量好起程的日子,我就叫小丫鬟可始收拾箱笼,我们回京里去。”不论叶老夫人说什么,朱妈妈都顺着她的话说。 叶老夫人犹自意未平,外面却在这时,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妈妈,妈妈,九爷回来了!” 朱妈妈一喜,正要对叶老夫人说,不想,叶老夫人却是扶了茶几,猛的站了起来,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这一夜未归的,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朱妈妈有心想劝劝,让叶老夫人等等,但看到叶老夫人紧皱的眉头时,只得上前扶了她,“您慢些,人已经回来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去哪儿。” 叶老夫人不语,只是紧紧攥了朱妈妈的手,急急的往外走去。 朱妈妈没办法,只得暗暗的朝魏紫使了个眼色,魏紫点头,趁着打帘子的功夫,对门外的小丫鬟说道:“快去九爷院里说一声,就说老夫人现在要过去。” “是,魏紫姐姐。” 小丫鬟转身跑去报信。 魏紫待叶老夫人走了出去,连忙上前一步,在另一边扶住了她。 燕归楼。 红笺捧着叶羽换下的衣裳,惨白了脸,失声道:“爷,衣裳上怎么有血?这要是被老夫人看到……” 净室里,叶羽淡淡道:“你找个地方把它烧了,别让老夫人发现,再去拿壶酒来。” “是,爷。” 红笺急急走了出去,不想才转身,便与端着托盘的姚黄撞了个满怀。 “姚黄,你怎么来了?” 红笺怔怔的看了姚黄,又飞快的回头朝净室看了一眼。 姚黄已不似初来时那般张扬,听了红笺的问话后,她略略抬了抬手里的托盘,轻声道:“送早膳啊!” 姚黄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可不就是用早膳的时候。 只是,九爷昨夜一夜未归,府里就快闹翻天了,姚黄怎么可能不知道?本想多问两句,但因记挂着要将手里的衣裳处理掉,是故,也没多想,匆匆了说句。 “九爷在沐浴,你把东西放外面桌上吧。”红笺捧了衣裳匆匆出了门。 “知道了!” 姚黄端了托盘往里走,眼角的余光撩到红笺出了门,她眸光微闪,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桌上。正在这时,耳边响起哗哗的水声,就好似有只猫在心里抓一样,姚黄略一犹豫,拾脚悄然的往内室走去。 才进内室,首入印入眼帘的是一张雕工精细色泽暗沉的紫檀拔步床,铺着靛蓝银线缠枝莲的锦褥,上悬着同色撒花帐子;床边设一对梅花式样漆小几,边上两张靠椅,都搭着蓝色撒花椅搭,两边又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并有一雕花镶珠园肚香炉摆在其中,正有盈盈暗香从中飘散而出,慢慢充斥于室内;靠窗边还有一长案,案上文房四宝摆设齐全,只见那长方端石珐琅盒暖砚中还有未干的墨迹,旁边亦有未来得及收好的纸笔。 姚黄“砰砰”乱跳的心忽的便静了下来,她站在那,目光怔怔的看着那张宽大的足可容三四人同榻的床,脑海里不由自主的便浮想联翩,脸上也跟着生起一团晕红,因为紧张兴奋,鼻翼微微的扩散着,身子微微的颤动了起来。 “红笺,倒杯水送进来。” 一侧用来作净室的耳房里响起叶羽清清浅浅的声音。 姚黄一怔,当下转身便打算去喊红笺,但下一刻,却又是步子一顿,她微微撇头,目光痴痴的看着净室的方向。 下一刻,她猛的一咬牙,转身走到屋内的桌上取了一个白瓷蓝白的杯子,颤着手自袖内取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把里面的药粉全进怀里,然后拿了茶壶冲泡,药粉遇水即化,她拿手指搅了搅,然后转身朝净房走去。 净房里,叶羽半坐在半人多高的浴桶里,正闭着眼不知道想什么,氤氲的雾气四处弥漫,他皎洁的容颜因为热汽而染上一抹几不可见的红晕,如雕似的刻的五官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美的犹如梦幻。 姚黄满脸通红的站在那,因为紧张,抖得手里的茶盏“啪啪”作响。 声音惊醒了闭目养神的叶羽,他睁眼,待看清进来的是姚黄后,当即拧了眉头,冷声问道:“谁让你进来的?红笺呢?” “回……回九爷的话,红笺她出去了,奴婢正巧来给九爷送早膳,听到爷的吩咐,便……” “你把茶放下,出去吧。”叶羽冷声道。 “是,九爷。” 姚黄将手里的茶盏放到叶羽身侧,转身急急的跑了出去。 一出净室的门,姚黄便重重的靠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手紧紧攥了胸前,一颗心好似要跳出来一样! “菩萨,求你可怜可怜我,只要你让我成了九爷的女人,我这一辈子都对你感恩戴德,来日一定为你逆金身,捐香火!”姚黄双手合什,双目紧闭暗暗的祈祷着。 她不敢发出声响,像一只猎食的猫一般屏息凝神,悄然的躲在暗处,竖起耳朵留心着净室内的声音。 水声哗哗,她知道,这是九爷洗好从浴桶里出来了! 窸窸窣窣布料磨擦的声音,这是九爷在穿衣! 为什么? 为什么不端起地上的茶盏?! 尖利的指甲扎破掌心,她却浑然未觉,仍旧全神听着屋里的动静。 等等……好似有茶盏轻碰的声音! 姚黄俏丽的脸上如花朵怒放般,绽起一抹妖冶的笑。 她抬头,目光落在自己衣襟上那微微系起的衿上,颤了手,慢它们轻轻的解开,深吸了口气,姚黄轻手蹑脚的走了出去,站在圆桌旁,将托盘的里膳一样一样的取出来摆放好! 身后响起微沉的步子声,姚黄唇角翘起一抹笑,缓缓转身,轻声问道:“九爷,现在用膳吗?” “嗯。” 只淡淡应了一声,他便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湿了的发还披在身后,散发着淡淡的幽幽的清香,姚黄按下雀跃的心,轻声问道:“九爷,奴婢替您拭发?” “不用了,呆会红笺会……” 话声一顿,叶羽忽然觉得眼前突然就好似蒙了层纱一样,什么东西看在他眼里都是雾蒙蒙的!心里有股燥热正从丹田处向四肢百骇窜去,这种燥热让他很不安。 “九爷,您怎么了?”姚黄往前一步,抬手去扶叶羽。 两只手碰在一起,燥热好似便缓了缓。 “九爷……”姚黄攥了叶羽的手,低头朝抿嘴不语的叶羽凑了过去,一口气,轻轻的吹进叶羽的耳里,“九爷,您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叶羽抬头,幽深的眸子因为染上了*的光芒,而显得璀璨夺目。 “松开!” “啊?”姚黄怔怔的看向叶羽。 叶羽抬手甩开了姚黄的手,起身便往屋里走。 “九爷,九爷……” 姚黄怔怔的立在原地。 怎么可能? 她花了十两银子才得这么一小包,不是说了,只要喝下它,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的吗? 身上的燥热越来越盛,叶羽抬手扯开了身上的袍子,如玉似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微微的红晕,腹内的燥热几欲让他恨不得把眼前的一切都撕开。 抓起桌上的茶壶,他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着水。 不行! 越喝越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爷!” 身后响起一声娇媚的轻呼,紧接着,背上便感觉到一阵柔软,因着那柔软的靠近,体内的燥热似乎轻了许多,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向这团柔软靠近。 姚黄抱着叶羽的后背,手颤抖着从他肋下伸了出去,挨上叶羽敞开的胸前,胡乱的摸索着。 “九爷,您就收了奴婢吧!奴婢发誓一定会好好服侍您的!” 叶羽站在那,目光怔怔的看着那只白皙小巧的手在他身上四处游移,眼前忽然就浮起另一幕场景。 花海中,一只小巧精致如玉的手在他眼下慢慢松开,几枚嫣红落在那如玉的瓷白中,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说着什么! 说着什么呢? 噢,想起来了,她说,“九爷,您看,我抓住了!” 抓住什么了? 叶羽摇头,她抓住什么了? 她是谁? 他为什么会想起她? 叶羽身子微微一晃,眼前突然就是漫天的飞雪,他沿江而下,有个人撑了把伞站在岸边,对他挥手,说“九爷,我真的等到你了!” 谁? 是谁在等他? 姚黄不见叶羽的反抗,心下胆子越大,她转过身,走到叶羽身前,颤着双手摸向叶羽的脸垫了脚尖,将唇微微往上送,想要一亲芳泽! 叶羽看着眼前小巧妖艳的脸,缓缓抬手,落在哆嗦着的红唇上,手指抹向唇角一侧。 不,不是她! 藏哪去了? 他记得的,这里明明有一粒胭脂色的痣,她高兴时,会跟着跳跃,她不高兴时,会跟着沉寂!可是,它去哪了?为什么不见了? 姚黄的手已经勾住了叶羽的脖子,身子也跟着往前倾了下去。 “九爷,九爷,您知道吗?只要能做您的女人,就是让我死,我也甘心!” 不,不对。 她明明说的是“都跟你说了,我叫苏贞,怎么,你不相信?” 是淑贞,她是淑贞! 叶羽霍然一震,前一刻还染满*的眸子这一刻却是如同被冰水淬过一般,冷冽如刀。就在姚黄的唇便要贴上时,他手霍然抬起,拎住姚黄像扔破抹布一样狠狠的扔了出去。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啊!” “红笺姐姐,老夫人来了!”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门口的小丫鬟眼见得一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朝自己砸来,下意识的便退了开去,等看清被摔晕在脚下的是个人,而且还是从前老夫人屋里的姚黄时,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便软在了地上。 “这……这……” 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字来。 “出什么事了?” 红笺急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不放心将那身衣裳交给别人处理,自己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烧了,这才急急的赶了回来,一回来便看到姚黄人事不醒的躺在院子里,小丫鬟脸色发白的坐在那。 小丫鬟一见着红笺,连忙哭了道:“红笺姐姐,我不知道,是魏紫姐姐让我来说一声,老夫人要过来了,我一来……” 红笺几步上前去扶了小丫鬟起来,连声道:“快别哭,你赶紧回去,让老夫人看到你在这,回头吃不了兜不着走。” “哎,哎!”小丫鬟爬了起来一溜眼的跑了出去。 红笺便回头对院外喊道:“豆绿,豆绿,快来帮我一把。” 豆绿急急的跑了进来,一眼便看到红笺正费了吃奶的力去扶地上脸色惨白的姚黄,连忙跟了上前要去扶,不想,叶羽却是一阵风似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厌恶的撩了眼地上的姚黄,冷声说道。 “别管她,红笺你现在赶紧去给我请个大夫回来!” 红笺一怔,手一松,才扶起来的姚黄再次重重的被摔在了地上! 这才发现自家爷脸红的不像样,红笺一急,顾不了地上的姚黄,几步走到叶羽跟前,急声道:“爷,您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是不是病了?” 话落,伸手便要去摸叶羽的脸。不想,叶羽却是,飞快的抬手挡了红笺手,哑了声音说道:“你,别管我了,快去请大夫!” 红笺不敢耽搁,应了一声是,转身便急急往外跑。 才跑到月洞门,便与众人簇拥着的叶老夫人撞了个正着。 叶老夫人正不满叶羽一夜未归,见红笺这失魂落魄心急火燎的样子,当即没好气的喝道:“干什么呢?有点规矩没?把你爷的脸都丢尽了!” “夫人,老夫人,九爷他病了,奴婢去他请大夫呢!”红笺哽了嗓子说道。 叶老夫人脸色一变,当下急道:“你说什么?你家爷病了?” 红笺点头,匆匆福了福,“老夫人,奴婢……”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叶老夫人说着,便扶了朱妈妈的手,急道:“快,快,阿媛,我们快去看看。” 朱妈妈也是急得不得了。 这老夫人病才好,九爷又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当下,一边连忙扶了叶老夫人往屋里走,一边对魏紫说道:“魏紫,你走前去看看,九爷屋里就红笺一个大丫鬟,她走了,也不知道谁在服侍着。” “是,妈妈。”魏紫急急的往前走。 等进了院子,一眼便看到已经醒来,正呜呜哭泣着的姚黄时,不由一怔,但无暇顾及,她转身去了屋内。 “九爷,老夫人来了!” 叶羽抬头,魏紫乍然对上他充血的眸子,吓得脚下一顿,不由自主的问道:“九爷,您这是……” 不待叶羽开口。 叶老夫人已经扶了朱妈妈的手赶了进来,一进来,目光便落在了叶羽的身上,同样看到叶羽正浑身轻颤,满脸通红,一对眸子好似浸在血水里一样,腥红吓人,吓得身子一软,整个人就倒在了朱妈妈的怀里。 “羽儿,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话落,却是眉头一拧,历声道:“你昨夜去了哪?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谁,才……” “母亲还是去问问您的好丫鬟,她对孩儿做了什么吧!” 叶羽打断了叶老夫人的话。 叶老夫人一怔,稍倾,回过神来,历声说道:“你是说,是姚黄?” 院子里的情景,不论谁进来,都是第一个看到。 她起始还以为是姚黄受叶羽的训斥,知道她要来,故意叫她看见,好替她说几分情,眼下看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叶老夫人必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内宅争斗,什么样的手段没使过,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再仔细一看叶羽,便恍然明白过来。 一瞬间,一口恶气直冲脑门! 她回头历声对朱妈妈吩咐道:“去,把那个贱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朱妈妈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屋外便响起姚黄凄历的求饶声。 “老夫人饶命啊!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叶老夫人却是气恨的对魏紫道:“你去,告诉她,再敢多一句嘴,我就把她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让她一辈子生不如死!” 魏紫连忙应了声,走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便安静下来。 叶老夫人看着因为隐忍,满头满脸都是汗水的叶羽,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傻孩子,何苦这样为难自己,母亲将她给了你,本就是让她侍候你的……” 叶羽深吸了口气,对叶老夫人说道:“母亲,您不用再说了,孩儿这会子身子实在不适,想去屋里躺躺,您……” 叶老夫人摆手,“你去吧,娘在这等大夫!” 叶羽点头,转身进了屋子,却是没有去床上躺着,而是转身连衣服也没脱,便躺进了已然冷却的浴桶里。 ☆、31王爷逼婚 由河工引起的暴乱持续到这年的夏天,朝庭自各州府调派大军,以定国公作平乱元帅,睿王监军一路北下,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平息了这场叛乱。 接下来便是大肆肃清余逆,统计各州府被叛军诛杀的地方官,上报朝庭,由朝庭紧锣密鼓的选派人员赴任。 元狩二十三年的仲夏。 青果园子西边的那一池荷花花开到荼靡,放眼过去,只见“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时,园子里迎来了一位贵客。 “姑娘,九爷前些日子捎信来说让我们这几天园子里不要接待别的客人,这客人都推了好几拨了,总不能老这样空下去啊!前头万员外府上的妈妈来订园子,被推了已经不高兴了!”庄婶说道。 青果在桌上折腾着她的荷叶减肥茶。 这时代的夫人和太太因为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人到中年发福的不少,她琢磨着弄些减肥的方子出来,友情赠送,不赚银子赚吆喝,争取更加和谐愉快的融入青州府的贵人圈! 荷叶三克,炒决明子六克,玫瑰花三朵又或者玫瑰花、洛神花、甜叶菊、陈皮、决明子、荷叶同入大锅大火煮滚后焖几分钟即可。 青果将方子录好后,放了手里的笔,回头对庄婶说道:“你好好跟人解释下,就说我们园子内部装修,来来往往的人太复杂,怕惊扰了贵人,等园子弄好了,在原有的价格上打个六折。” 庄婶听了便笑道:“难怪姑娘这些日子人整治着北边那块空地,原来就是为的作这个借口!” 青果闻言,轻声笑道:“婶,你可猜错了,我让人整半边那块空地,是我想好在上面种什么了!” “姑娘想好种什么了?”庄婶压了声音问道。 青果学着庄婶的样子,往前凑了过去,轻声说道:“想好了,种葡萄!” “啊!” 庄婶一惊,猛的抬头,跟青果撞了个正着。 “哎呀,可撞坏了没有?姑娘,快,快让老奴看看。”庄婶连忙站了起来,去看青果的额头。 青果一手扶额头,一边摇手,“没事,没事。” 庄婶剥了青果扶着额头的手,见只是红了红,没有肿起来,心里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的说道:“老奴那还有瓶润肤膏,这就去拿了来,可不能留了伤痕,姑娘家的脸最最重要了!” 青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庄婶说道:“婶,不是说姑娘家最重要的是无才吗?” “呸!”庄婶啐道:“你才别听那起子酸儒的瞎话,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狗屁,女人什么都不懂才会被男人欺负。天下人,谁不是喜美嫌丑的!你长得貌美如花,又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他骗了不你,欺不了你,当不了你的家,作不了你的主,也成不了你的天!才会鼓吹什么无才便是德!” 青果听着庄婶喋喋不休的唠叨,哈哈笑出了声。 她的庄婶啊! 可不像是这个时代的女人! 庄婶转身本待去取润肤膏,但转身时想起青果说的,她要种葡萄,不由便顿了步子,回头看向青果道:“姑娘,您说您要种葡萄?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青果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对庄婶说道:“我前段时间交给金莲的那两盆葡萄,开春的时候,她已经帮着分了枝插在小盆里,养活了,用她的话说,现在移盆也行,能等到明年春天更好!” “哎,要说,那可是个稀罕东西!”庄婶对青果说道:“当年,老奴还在东平候府时,宫里打赏京都勋贵,我们府上得了一些,夫人分了小姐一些,我才偿上那么一颗!” “婶,那回头,等我种的葡萄结了果,姑娘我让你坐在树底下吃,管饱!”青果打趣的说道。 “哎,那又不是饭,还管饱!”庄婶嗔了青果一眼,“您就尽逗着老奴玩吧!” 青果哈哈笑出了声,跟庄婶说道:“走,反正没事,我们去看看那些小葡萄树吧!” “哎!” 庄婶笑着跟在青果身侧,两人朝金莲住的院里走去,不想,才出去没几步,凤梨便急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边跑边喊道。 “姑娘,姑娘,九爷来了,让你到门口去迎一迎!” 青果还没出声,庄婶已经是肃沉了脸,对跑得小脸通红的凤梨喝道:“看看,看看,教你的规矩呢?都还给我了是不是?” 呃! 凤梨哪里想到,会在这遇上庄婶,一听到庄婶的声音,她立刻便顿了步子,抬的抚头,又掸了掸衣裳,然后迈着小碎步,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往这边走来。 到得跟前,屈膝一福,“回姑娘,九爷已经到得门外,使人来通禀,请姑娘出门去迎!” 青果看着前后恍若换了个人的凤梨,然后“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翻,指了凤梨对庄婶说道:“婶,你就别为难她了,好好的一个人,都快被你训成双重人格了!” “姑娘胡说什么呢!”庄婶轻斥了青果一声,压了声音说道:“她以后就是您身边的一等丫鬟,走到哪都代表您的脸面,这要是没个规矩,岂不让人把姑娘也给看轻了!” 青果这下子不敢再说了。 不然,回头她自己也要被庄婶逮着学规矩可就惨了! “哎,九爷到了,庄婶,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出去迎一迎吧。”青果转移话题。 庄婶点头,正要陪了青果往外走,不想,一侧低眉垂眼的凤梨又补充了一句。 “姑娘,九爷说让您把园子里的人都召集齐了,您自己去园子外面迎,其余人的就大厅前候着吧!” 呃! 这是个什么意思? 排场摆这么大! “姑娘,”庄婶突然目光一亮朝青果看来,“姑娘,怕是九爷替您请了贵客来!” 贵客? 青果朝庄婶看去,轻声笑道:“庄婶,我这园子里哪天来的不是贵客啊!” “哎,不是!”庄婶摆手,稍倾,压了下砰砰乱跳的心,抬手指了指天,然后对青果轻声说道:“老奴猜着,应该是那位爷!” 电光火石间,青果想到了一个人! 下一刻,她兴奋的嘴唇都哆嗦了。 “婶,您说会不会是那位……”青果作了个五的手势。 庄婶连连点头。 青果顿时如遭雷击! 神啊,这可是凤子皇孙,真正的天之骄子,只怕是她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人物了! “婶,不行,不行,我这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青果捂了胸口对庄婶说道:“婶,我紧张,我害怕,我这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凤梨连忙上前一步扶了青果,不解的问道:“姑娘,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 “哎,你不懂!”青果回头朝庄婶看去。 想着庄婶怎么说也是东平候府出来的吧?总比她这个前世见得最大官的就是居委会妇女主任的人强! 庄婶眼见青果朝眼巴巴的朝她看来,这是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啊!心里虽然也虚得很,必竟自己虽是出身东平候府,可只是旁枝,真正的这种权力圈子,凤子皇孙的,他也只听说过没接触过不是?但又不想让青果紧张,当下拍了胸脯说道。 “别怕,别怕,凡事有老奴,姑娘且把心放回肚子里。” “哎,庄婶,我可就指着你了!”青果说道。 庄婶重重点头,“走吧,姑娘您让凤梨陪着先去迎接客人,老奴去把园子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叮嘱一遍。” 青果自是应下不提。 两人急步走到了园子门外,迎头便看到穿一身象牙白素面杭绸直裰满面容光的叶羽,笑盈盈的朝她们看来。 “九爷!” 青果上前行礼。 叶羽摆手,轻声对青果说道:“我给你请了位客人来,你与我上前去见礼吧!” “是。” 青果乖巧的跟在叶羽身后,走到停在门口那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前站住。 叶羽上前微微倾身,恭敬的说道:“王爷,罗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果然是五皇子,睿王爷! 青果心如雷鼓,虽然之前便有猜想,但真正面对了,脑袋还是有些懵懵的,嘴里干得好似点着火,嘴唇也是哆嗦的不行! 待眼角的余光处,看到一角佛头青的袍角时,连屈膝道了个万福,嘴里朗朗说道:“民女罗青果见过王爷万福金安!” 好像是等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小会儿。 “免!” 头顶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虽只短短一个字,却不由自主的让人紧张和惶惶。 “谢王爷!” 青果起身之后,便半退一步,让到一侧。 叶羽适时的走了上前,“王爷,我们进去吧。” 青果好似听到一声淡淡的轻应,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佛头青的袍角从眼前掠过,她连忙跟了上去,悄悄的抬起眼打量走在前面的那道身影。 睿王爷穿一身佛头青的素面直裰,腰间系了一根同色的玉腰带,身形与叶羽相差无几,只叶羽较为匀称而睿王爷却显得伟岸!再往上看,便只看到一个小小的侧面,隐约可见五官深遂宛如刀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似是感觉到青果的注视,正往前走着的睿王爷忽的步子微微一顿,然后微微侧头朝青果这边看来,青果吓得连忙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喘,脚下步子也紧接着顿了下来。 睿王爷唇角嚼了抹若有似无的笑,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青果长长的喘了口气,这才跟着走了上前。 进了园子,庄婶已经将人都召集在前院,一见着叶羽和睿王爷,庄婶带着众人行礼。 “草民见过王爷!” 睿王爷步子一顿,然后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众人,抬手一挥,转身便进了屋子。 叶羽对站在当前的庄婶说道:“都散了吧,沏壶好茶来!” “是,九爷。” 庄婶急急退了下去,眼角觑见金莲和红莲、彩莲三人探头探脑的朝屋里张望,连忙上前轻喝了一声,“不要命了你们,得罪了贵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金莲和红莲、彩莲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转身退到一侧。 “妈妈,您是要去厨房吧?”金莲问道。 庄婶点头。 金莲连忙道:“妈妈,我来帮你!” 因为睿王爷的身份,庄婶不敢有丝毫马虎,里里外外都是她亲手气操持,就怕有个意外,给青果招来杀身灭门之祸,听了金莲的话,庄婶摆手。 “行了,行了,回你自个儿的屋里去吧,回头姑娘要是让你出来招客,你给我仔细着点,千万把客人招待好了!” “妈妈放心,我分得清轻重的!”金莲说道。 见庄婶真不要帮忙,金莲也勉强,转身跟红莲还有彩莲回自己院里去。 一路上红莲长吁短叹的说道:“哎,咱们姑娘真是越来越叫人刮目相看了,连王爷都来咱们园子了,回头,生意还不得火死!唉,可怜我们姐妹要累得像条狗了!” “就是说啊!”彩莲附合道,稍倾地又话声一转,双眼放光的说道:“哎,你们看清王爷了没?我原道九爷就长得极好,却不知道这世间竟然还有另一种人,无需精致的五官,却也同样能让人移不开眼睛!” 金莲嗤笑一声,抬手戳了彩莲一记,没好气的说道:“要死了,敢背后议论王爷,你是脑袋太多不够砍,还是嫌命太长不想活了!” 彩莲吐了吐舌头,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哎,我就是说说嘛,难道你们不是这样想的?” 红莲点头,极为认同的道:“确实是这样,哎,老天真是不公平啊!出身好也就罢了,还长得这样好,真不知道,这世上哪个女人前辈子烧了多少高香,这辈子能做他的女人!天啊,我前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这辈子才这样苦命!” 金莲“噗嗤”笑出了声,看了一脸颓丧的红莲说道:“那你这辈子一定要把香给烧齐了,指不定下辈子便就能如愿以偿了呢?” “好你个金莲,”红莲顿时不乐意了,叉腰指了金莲说道:“我这心里跟刀戳一样难过,你还这样火上浇油,彩莲,我们可不能轻饶了她!” “嗯,绝不能轻饶了她!”彩莲附点头道,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然后扑上前,便使命的去挠金莲的痒痒,只将个金莲挠得发出如银玲一般的笑声,声声求饶,这两人方才作罢! 前厅。 青果正接了庄婶沏好的茶,恭敬的呈了上去,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道如银玲的笑声。她顿时心头一紧,连忙悄然朝正站在东窗下远眺那一片荷塘的睿王爷看去。 睿王爷似是也听到了这串银玲一般的笑声,收了目光,回头朝叶羽说道:“这片荷塘不错,只可惜不是大洒锦!” 青果可不知道什么是大洒锦,不由便朝叶羽看去。 叶羽笑了解释道:“大洒锦是荷花中的极品,大部分为白色,瓣基微淡绿黄色,尖端嵌块状红、绿斑块。花色红、绿、黄、白相映。御花园有载种,王爷的王府后花园也有裁种!” 呃! 青果扯了扯唇角,心道:皇宫和王府的东西当然是好东西,拿你的极品来跟我这草根比,那就好像是穷*丝逆袭高大上吗?开什么国际玩笑! 脸上却是笑了道:“王爷肯给一个不错,已是民女之幸。” 睿王爷笑了笑,转身在桌边坐下。 青果连忙将手里的茶呈了上去,“王爷且偿偿看,穷乡僻野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您!” 睿王爷点了点头,揭开手里天青色旧窑茶盅的茶盖,等看到茶盏里宛若碧玉的茶水,不由便眉宇轻扬,眸色间掠过一抹赞色,待茶水入口,一股醇香直沁肺腑令人口舌生津时,他已是轻扬了眉梢,稍倾放了茶盏,抬头看了青果。 “庐山去雾?” 青果连忙应道:“回王爷,正是此茶。” 睿王爷便回头对叶羽说道:“你送她的?” 叶羽笑了笑,恭声道:“王爷为何这般说!” 睿王爷淡道:“庐山云雾原为供品,她一个乡野村姑就算是有银子又哪里去买来这供品之茶?” 叶羽闻言,回头朝青果说道:“罗姑娘,还请你替在下洗清这份冤屈!” 青果闻言不由失笑。 两人相识已久,但这是第一次,叶羽展现出他俏皮的一面。 当着一个王爷的面,不掩饰他与她之间的亲厚! 青果略一默后,已是抬头朝睿王爷看去,轻声说道:“回王爷,这茶叶是民女向一老和尚买来得!” “哦?” 睿王爷眉间兴起一抹兴味之色,看向青果。 青果便轻声道:“年前一游方老僧途经青阳镇,因为随侍他的小沙弥病了,他无钱与他看病,便拿出此茶叫卖,民女花十两银子求得一些!” 睿王爷闻言,不由晒笑一声,淡淡道:“你可真是有眼光!” 青果垂脸道:“王爷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茶与真正的庐山云雾还是有区别的,老和尚这茶是他自崖壁摘得野生茶,较之经人手培育所得的供品,多了些烈性少了几许柔和!” 睿王爷闻言,不由便又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稍倾放了茶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青果原也不是要辩个是非黑白,难道她还真能让睿王爷说一句,“不错,果然如你所言!” 一时间,大厅里便静了静。 青果不敢贸然出声,她低眉垂眼,眼观鼻,鼻观心,只管打起精神仔细应对。 这个场和,显然是睿王爷做主导,他不开口,便是叶羽也不能贸然出声! 稍倾。 “罗姑娘,叶大人将你引荐给小十一,本王让人看过你送进京都的帐册。”睿王爷撩了青果一眼,淡淡道:“罗姑娘,好似有负叶大人苦心!” 呃! 青果额头绽起细汗。 去年她让人送去京都的是五千两银子,这在寻常人眼里那可是巨款,但在这些天之骄子眼里,还真就只是一件玩物的价值! 十一皇子是靠着睿王爷的,要是这位*oss翻了脸……青果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的,轻声说道:“王爷,做生意是细水长流的事,不争一朝一夕。” “呵!”睿王爷失笑出声,他凤眸轻挑睃了一眼青果,淡淡道:“怎么个细水长流法,不防说出来与本王听听!” 青果心知,今天容不得她藏私,不然,叶羽替她打通的这条路,只怕就要折在她手里了! 略一沉吟,青果起身道:“王爷可否移步说话?” 睿王爷脸上掠过一道狐疑,但人却是随着青果站了起来。 青果做了一个请手势,示意睿王爷先走。 睿王爷也不马虎,果真便往外走。 青果待叶羽跟上前后,她才拾了脚跟上。 两人并肩而行时,叶羽忽的对青果动了动嘴角。 青果先是微微一怔,稍倾,明白过来叶羽跟她说的是“别怕,一切有我”时,不由便翘起唇角,回了叶羽一个大大的笑脸。 同样无声的回了句,“没事,我有把握!” 三人离了大厅,青果引领着睿王爷到了园子北边那块正翻整着的空地上。 青果上前几步,指了被深翻施过肥的空地,对睿王爷说道:“王爷,这块地上民女准备弄成葡萄园!” “葡萄园?” 睿王爷自是知道什么是葡萄,并且那是个多稀罕的东西,脸上的玩味之色便收了几分。 青果点头道:“当然,这个园子只是做为母园来试种,等这块园子的葡萄培育成功,民女会大面积种植,然后酿制葡萄酒!” 不待睿王爷开口,青果又指了北边望过去那迎风摇曳的芦苇草说道:“王爷,这里过去数十亩滩涂都被民女买下,民女打算一待运河修建完成,便把这滩涂开发出来,大面积种植小油菜,在青阳镇开个油作坊!” “油作坊?”睿王爷眉头轻蹙朝青果看去,“什么样的油作坊?” “王爷,我们现在做菜用的都是动物脂肪,可是一头猪从养成到宰杀,少说也要一年的功夫,且一头猪身上的油脂有限,是故,百姓一年总有半年吃红锅,民女这油作坊开起来,用菜籽油代替动物油便能解决他们吃红锅的问题。” “运河一旦修建成功,不管是民女的葡萄酒还是这菜籽油,民女不仅可以做尽宣朝州县的生意,还能将生意做到大宛,且这生意不会是一朝一夕,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往下做着。” 这便是她所说的细水长流吧? 睿王爷五官深刻的脸上有了抹几不可见的柔和。 叶羽适时的插话说道:“王爷,外面热,进屋坐下说话吧。” 睿王爷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眼青果。 “你多大?” “回王爷,民女虚岁十三!” 十三?! 睿王爷深深的看了青果一眼,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了前厅。 三人分主次坐下后,睿王爷看了看叶羽后,回头对青果说道:“是你向叶大人建议,设漕帮之事?” 青果一怔,不由自主的便朝叶羽看去。 叶羽回以她一个不必慌乱的笑。 也只是一瞬间,青果心下便明白过来。 叶羽是睿王爷的人,睿王爷是将来极有可能荣凳大位的人! 漕帮之事当然不可能瞒着睿王爷! 她甚至猜想,叶羽之所以会同意扶持严靖建漕帮,很大程度上,其实是为了帮睿王爷抢那个位置! 只是,现在没有给她多想的时间,青果当即点头道:“回王爷,是民女向九爷提出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话落,睿王爷的目光突然一历,如刀子般落在了青果的身上。 不同于叶老夫人的色历内荏,天之骄子的目光那是带着杀伐果决的威力,生与死只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青果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说道:“因为民女从九爷处得知,运河修成,极有可能是都御史段元坤任漕运使之职,民女与段大人有私仇,不愿人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 “不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便鼓动都庭大臣私设帮会与朝庭为敌?” “王爷明鉴!”青果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民女虽有私心,但并无与朝庭做对之意,之所以向九爷建议漕帮之事,也有为朝庭分忧之意。” 睿王爷不语,叶羽眉头轻拧,正思忖着要如何开口,不想,青果已经接了下去说道。 “运河一旦修成,其主要作用便是担负运输漕粮之职,有人的地方重来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也便是利益的划分。漕运规则制定者原是庙堂之高,但民间潜规则制定者却是江湖之远!” 睿王爷听到这,不由挑眸,原本懒散的神情也渐渐的收拢,目光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青果。 一个乡野村姑,竟懂得什么叫庙堂之高,江湖之远! 睿王爷侧眸朝叶羽看去,待看到叶羽眉宇轻拧,目光痛惜的看着地上的青果时,他不由心头微动,稍倾,慢慢的收了目光,重新看向地上青果。 “继续。” 青果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刀刮一样痛! 但她却不敢表现出来,而是顿了一顿后,继续说道:“王爷也知道,是人就有私心有*,朝庭每年的漕粮征收,喂饱了多少贪官污史?漕粮的征收和运输,本就有一套盘根错节的内在势力,上面下来的令到了官老爷手里改一改,再到下面人手里又改一改,以至于民声怨道。” “可如果,王爷能有一个这样的机构,它在暗地里监督着漕运大员,那是不是会好很多?不论它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它始终都是王爷的,是朝庭的!” 青果话说得模糊,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睿王爷端了手里的天青色茶盏,目光微垂,落在茶盏碧绿的茶汤上,唇角嚼了抹笑,良久不置一语。 青果仍旧跪在地上,额头上的汗已经止住,但后心处却是潮湿一片。 叶羽默了一默,回头朝睿王爷看去,“王爷……” 睿王爷却忽然说道:“起来吧。” “谢王爷。” 青果站了起来,不敢落坐,而是垂眉低眼的默立一侧。 “罗姑娘坐下说话吧。” 青果再次屈膝一谢,这才将半个屁股搭了,不敢有丝毫懈怠! 叶羽给了青果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必紧张! 回头对含目间含笑的睿王爷说道:“王爷,可要见一见那位严靖?” 睿王爷摇头,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对叶羽说道:“这事有你在经手,本王放心。” 话落,转头看向青果说道:“罗姑娘十三了,可曾说亲?” 这是个什么意思? 青果一怔之下,不由便抬头朝睿王爷看去,待对上睿王爷若有所思的目光时,不由身子一僵,轻声说道:“回王爷,家兄尚未成亲。” 言下之意便是长幼有序,罗小将都没成亲,哪里就轮到她了! 睿王爷笑了笑,轻声说道:“你兄长是你兄长,你是你,本王想赐一门姻缘给罗姑娘,不知道罗姑娘意下如何?” 妈妈咪啊! 青果电光火石间,便想起一句话。 太后爱做媒,皇帝喜赐婚! 这人还没当上皇帝呢,就有了这癖好! 青果怔怔的看着睿王爷,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侧的叶羽似是也没有想到,睿王爷会突然话峰一转,说起青果的婚事来! 乍然听到睿王爷的这句话,他只觉得心里忽然就怅然一失,好似是自己什么心爱的东西便要被人夺去一般,等再抬头看到青果怔怔的神色时,心里那股怅然又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怜惜。 怜惜她小小年纪,便要应对这许多事! 睿王爷是什么人? 是连皇帝都看不透他心思的人! 此刻,青果却要与正面与他相对! 叶羽一时间真是又痛又悔,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 “王爷……” 睿王爷回头看向叶羽,“叶大人有事?” 叶羽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勉强笑道:“您出来得早,您看是不是该用膳了?” 睿王爷摆手,回头看了青果说道:“不急,本王听听罗姑娘怎么说。” 意思是,你别打岔了,一边老实呆着去! 青果知道,今天不给睿王爷一个答复,这一关是过不了的! 她不知道,睿王爷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一问。 但她知道,她的婚姻,她绝不能让人别人说了算! 这么一想,青果拿定了主意,起身撩了裙摆,再次跪在地上。 “王爷恕罪!” 睿王爷挑了眉头,淡淡道:“罗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青果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民女求王爷恕罪,民女的婚姻,民女想自己做主!” “笑话!”睿王爷语声突然一冷,略带严历的喝斥道:“古往今来,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王虽是不是你父母,但以本王之尊,还不能指你一门婚?” 青果苦笑。 是啊,以睿王爷的尊贵身份,莫说是指婚,就是砍头掉脑袋,那也是一个念头间的事! 谁敢说不? 可是…… 青果抬头悲泣的看着睿王爷,一字一句道:“王爷为何要给民女指婚?” 睿王爷挑了挑嘴角,却是一字未说。 他不说,不代表青果不知道。 青果想到了东平候府的八姑娘! 她被亲父当成妖怪烧死了! 青果垂眸,掩尽眸中情绪,心却像是下了几个世纪的大雪一般,荒芜一片! 一直坐在一侧的叶羽,这个时候突然站了起来。 然后,走到青果身侧,撩了袍摆,在青果身侧跪了下去。 “九爷……”青果大惊,连忙朝叶羽看去。 叶羽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慌乱,然后,他抬头朝睿王爷看去,“王爷,可否将罗姑娘指与下臣!” 青果:“……” 大厅里一静。 静得落针可闻! 青果一颗心,就快跳出喉咙口。 她后悔了! 早知道,在睿王爷开口时,她便一口应承下来。 这样,也就不会连累叶羽! 睿王爷之所以说要替她指婚,本就是防她! 可是,现在叶羽却说要娶她! 叫睿王爷会怎么想他? 青果一咬牙,便要张嘴。 不想,睿王爷却在这时开口了。 “凤翀,你要娶她?” 青果朝叶羽看去,点头道:“是,王爷,下臣想娶罗姑娘。” “你都不问问本王想给她指的是哪户人家?”睿王爷看着叶羽的眸子薄有凉色。 叶羽苦笑摇头。 问? 怎么问? 问了,他还能说出求睿王爷将罗姑娘指给他的话吗? 见叶羽摇头。 睿王爷叹了口气,说道:“你起来吧。” “可是……”叶羽还要在说。 青果却是飞快的道:“九爷,您起来吧,是我糊涂了,王爷指婚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我偏生还跟这福气过不去。” 言下之意,便是她打算接受睿王爷的指婚了! 叶羽神色大变,他猛的朝青果看去,“罗姑娘……” 青果撇脸,不去看叶羽的脸,压下心头的酸涩,抬头看向睿王爷,才要开口,另一道声音却是抢在她前里。 “王爷,罗姑娘不肯答应您的指婚,是因为……” 青果和睿王爷同时看向叶羽。 叶羽一咬牙,沉声道:“是因为罗姑娘跟下臣有了肌肤之亲!” 啊! 青果差点就“扑通”一声软在地上! 九爷,您的节操呢? 您这样说,虽然是想救我于水火,可这事传了出去,我还能嫁人吗? 睿王爷闻言,却是唇角翘起一抹淡笑,看向叶羽,“肌肤之亲?” “是。” “可是,本王看罗姑娘的表现,好像,她并不知道有这回事啊?” 叶羽清秀的脸上染起一抹红晕,轻声说道:“那是因为……因为罗姑娘当日醉了!” 青果顿时想起那天在江边接到叶羽的事,她怔怔的看向叶羽,愣愣的问了句。 “九爷,我……我那天对你做了什么?” “噗嗤”一声,睿王爷忍俊不禁! 这会子,他真是觉得有趣了! “依着罗姑娘的意思,凤翀啊,好似是罗姑娘对你行了非礼之事?” 叶羽连忙否认,“王爷,不是的,罗姑娘那天确实醉了,下臣那日也有些醉,但比罗姑娘还好些,所以下臣全都记住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再说指婚的事,显然是不可能了! 睿王爷心思略转,对二人说道:“起来吧。” 青果当即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一关混过去了! 虽然失了名声,但名声这东西,你在意它,它是无价之宝,你不在意它,它就一文不值! 青果和叶羽相继站起。 就在两人等着睿王爷再发话时,不想睿王爷却说了句。 “开席吧,本王饿了。” 呃! 青果连忙站了起来,应了一声,倒退了出去,喊了门外侍候的凤梨上前。 “去,跟庄婶说一声,准备开席。” 凤梨却是没心没肺的扯了青果,问道:“姑娘,您真的要嫁给九爷吗?” “嫁你个头啊,嫁!”青果抬手便给了凤梨一记,“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嫁,回头姑娘我给你指个小厮,让你先嫁了!” 凤梨抱了脑袋,兔子似的跑了开去。 到了厨房,把开席的事跟庄婶说了,便扯到庄婶到角落,轻声说道:“婶,王爷要给姑娘指婚,姑娘不肯,九爷求王爷把我们姑娘指给他呢!” 庄婶手里的盘子“啪”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吓得凤梨尖叫着跳到一边,胆战心惊的看着庄婶,“庄婶,你这是怎么了?干嘛好端端的拿盘子砸我的脚!” 庄婶回神,一边让人收拾,一边对凤梨说道:“赶紧回姑娘那去侍候,有什么事,来报个信。” “哎!” 凤梨也不敢多耽搁,转身便又一溜烟的跑了回去。 厨房里庄婶却是脸上愁得能拧成一根麻花。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32金莲的宿命和九爷的警告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请示过睿王爷,叶羽又给出意见后,青果依照睿王爷的意思将酒席摆在了荷塘那边的亭子里。 青果少不得又叫人去仔细检察打扫一番,因沿着江边,怕有蛇什么的乱钻,青果特意嘱咐打扫完后,沿着亭子甩一遍雄黄,还不忘让人点了一柱沉水香,又叫金莲捧了琴先在亭子外候着,这才请了睿王爷往亭子去。 金莲低眉垂眸上前屈膝福礼,“民女见过王爷万福金安!” 睿王爷眉梢轻抬,淡淡的挑了金莲一眼,然后不置可否的转身进了亭子。 叶羽紧随其它,经过金莲身侧时,轻声说道:“金莲姑娘,起身吧。” 金莲站了起来,朝青果看去。 青果给了金莲一个安抚的笑,压低声音说道:“别怕,王爷他很和蔼可亲的!” 亭子里的睿王爷抬头朝叶羽看去。 他?和蔼可亲!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叶羽笑了笑,待睿王爷落坐后,他在睿王爷下首的方向坐定,抬头对青果说道:“罗姑娘,开席吧!” “是。” 青果回身便对外面侍候着的凤梨说道:“开席,上菜!” “是,姑娘。” 凤梨飞快的退了下去,不多时一道一道热气腾腾的菜便如流水般呈了上来。 这个时候,一名个子娇小面白无须着一身灰青色的小厮进了亭子,向睿王爷告了个罪后,拿了一双银筷,将桌的每道菜都夹在一个碟里,然后跪在一边,细细吃了! 等了约有半刻钟的样子,睿王爷这才拿着摆在他面前的银筷,开始动起手来。 叶羽持了酒壶起身替睿王爷前面的芙蓉白玉杯满上,稍后举了自己面前的酒杯对睿王爷说道:“王爷,下臣敬您。” 睿王爷翘了唇角举了跟前的酒杯对叶羽举了举,浅抿了一口,抬头撩了眼站在一边替他二人布菜的青果,挑了挑眉后摆手道:“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侍候。” 青果微怔,很快屈膝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见青果也被打发下去了,一旁的金莲不由便有些紧张的看向不怒却自威的睿王爷,想着,她是不是最好也跟着自家姑娘悄然的退下去时,耳边却响起了,睿王爷的声音。 “你还愣着干什么?” “啊?”微来伶俐的金莲傻眼了,她怔怔的看向睿王爷,眼见睿王爷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她连忙站了起来,急声道:“王爷饶命,民女这就退下!” 说着便要起身。 睿王爷低沉的嗓音带着几不可见的疑惑响起,“谁让你退下的?” 金莲这会子就快哭了! 姑娘,这真是你说的那个和蔼可亲的王爷吗? 为什么,奴婢觉着咱俩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呢? “王爷,奴婢……”金莲声音都哆嗦了。 睿王爷拧了眉头,朝叶羽看去。 叶羽是知道的,这位王爷不想说话的时候,多一个字他都嫌累!想说话的时候,对着块石头他都能说得津津有味! 当下笑了对不知所措的金莲说道:“金莲姑娘,你抚琴吧!” “是,九爷!” 金莲吁了口气,心里却是把睿王爷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 虽说嘴巴最大的用处是来吃的,可是,它还有一样用处是说话啊!您老能不能别这么惜字如金呢?啊! 金莲的一腔怨念统统化成了指下的动力,一曲《夕阳箫鼓》被她弹得少了几分委婉质朴,到是多了几分肃杀恢宏! 亭子外,凤梨怔怔的看着亭子,然后回头对坐在廊檐下不知道想什么的青果说道:“姑娘,金莲姐姐她怎么了?” “嗯?”青果朝凤梨看去。 凤梨挠了挠头,憨憨一笑道:“她今天这曲子怎么谈得跟往常不一样?” 青果刚才哪里是在听曲,她正魂游天外,看似什么都想了,实则什么都没想,一颗脑袋塞满了棉花絮。 听了凤梨的话,她想也不想的说道:“噢,可能是太紧张了吧。” 凤梨摇了摇头,她可没听出什么紧张,反到是听出几分愤慨的意思。 不由便揣测,难道是金莲姑娘不愤自己姑娘被王爷欺负,暗地里想替姑娘打抱不平? 好个金莲姐姐,果然没让她凤梨看错啊! 最仗义的人果然是她! 凤梨满心崇拜,打算回头一定好好做了点心慰劳慰劳金莲。 而亭子里,金莲一曲毕。 睿王爷朝叶羽看去,唇角嚼了抹似笑非笑,笑容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叶羽讪然一笑,回头朝金莲看去,轻声道:“金莲姑娘,再来一曲《十面埋伏》吧!” 金莲怔怔的看向叶羽。 这个时候弹《十面埋伏》合适吗? 叶羽挑了挑唇角,没有理会金莲的茫然,而是起身替睿王爷斟酒。 金莲虽则内心忐忑不已,但聪明如她却知道,这个时候叶羽的意思便是睿王爷的意思!得罪谁都可以,眼前这位却不是她能得罪的!一时间,又想着,难道是自己刚才的的曲子没入了这位主的眼,他不喜欢那种婉约的曲子? 越想,内心也不安,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手下原本金戈铁马肃杀激昂的曲子,直接被她弹成了《胡笳十八拍》的委婉悲伤,伤心伤肺! 且不说,亭子里的睿王爷听在耳里是个什么意思! 单说亭子外青果已经是满头的黑线! 要不是惧着亭子里那位王爷的威势,青果真想冲进亭子,将金莲往荷花池里扔! 你妹的,关健时候你掉链子! 亭子里。 叶羽撩了眼神色难辩喜怒的睿王爷一眼,有心想叫金莲停下,可是眼前的这位爷不开口,他是万不敢越俎代庖的! 是故,便是听得好似肚子里有只猫在挠一样难受,他也只能生生的忍了!只盼望着,时间能过得快些再快些。 “好了,你退下吧。” 终于,睿王爷解救了他自己的同时,也解救了叶羽,解救了金莲,解救了亭子外正咬牙切齿的青果。 金莲暗暗的吁了口气,起身,行礼后倒退着出了亭子。 才出亭子,便被候在那的凤梨一把给扯到一边,“金莲姐姐,你今天弹得曲子好奇怪啊!” “奇怪?怎么奇怪了?”金莲不解的看向凤梨。 凤梨探头看了眼亭子里的动静,扯了金莲往廊檐下走,一边轻声说道:“哎,我说不出来,反正很奇怪,没有你平时弹得好听!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王爷为难咱们姑娘,故意的啊?” “不好听?”金莲瞪圆了眼睛看向凤梨,没好气的说道:“你又不懂,你知道什么?” 凤梨摸了脑袋,嘿嘿笑了说道:“我是不懂啊,可姑娘懂啊!姑娘说……” “姑娘说什么?”金莲紧张的看向凤梨。 凤梨耸耸肩,“姑娘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一池子荷花长得不够好,你想给它们做肥料!” 金莲:“……” 先不说凤梨和金莲的这一番糊涂的口舌战,且说,亭子里金莲退下后,睿王爷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原本温雅柔和的气氛忽的便僵了起来。 叶羽垂眸,端在手里的芙蓉杯被他轻轻的放在桌上,好看的眉宇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侧的睿王爷却是,半侧了身子目光睨着近在咫尺的荷花,神色间一处怡然自得。 良久。 叶羽轻声道:“即是如此,那便等王爷成事后再说吧!” 看着荷花的睿王爷闻言,回头朝叶羽看来,末了,挑了嘴角,淡淡道:“凤翀,既便本王同意替你去父皇跟前求了赐婚的圣旨,叶老夫人她就能心甘情愿认下罗姑娘这个媳妇?” 叶羽默了一默,淡淡说了一句话,“王爷,下臣不是长子!” 睿王爷听完叶羽的话,不由便愣了愣,好半响没了反应。 同任何朝代一样,宣朝也是长子继承家来,同样也是承担赡养父母的职责,而次子或庶子是可以分府另过的! 叶羽言下之意便是,叶老夫人不喜欢青果,他可以带着青果分府另住,这样一来,叶老夫人又如何能为难到青果! 良久。 睿王爷轻声问道:“真的决定了?” 叶羽点头。 或许在他的心里,他早就动了心,但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想来,要不是睿王爷这一逼,他还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睿王爷默了一默,稍倾,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道:“那福顺怎么办?” 叶羽抬头朝睿王爷看去。 睿王爷迎着叶羽的眸子,不避不让。 叶羽垂眸,淡淡道:“王爷为什么要这样问下臣?” 睿王爷怔了怔。 稍倾,眉梢挑起一抹自嘲的笑。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言语。 叶羽垂眸打量着桌上的白玉杯,想着,他应该再说些什么,才能打消睿王爷的想法时,不想睿王爷却开口了。 “刚才抚琴的你怎么看?” “嗯?” 叶羽不解的看向睿王爷。 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扯到了金莲身上。 睿王爷却是唇角嚼了抹笑意,淡淡道:“挺有趣的一个人,你去问问罗姑娘,可否割爱。” “王爷……”叶羽错愕的看着睿王爷。 睿王爷挑眉凝眸,问道:“怎么了?你也看上了?” 呃! 叶羽二话不说,当即起身,“下臣这就去找罗姑娘!” 青果听完叶羽的话,惊得嘴巴能塞下个鸡蛋。 “王爷看上了金莲?” 叶羽点头。 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青果轻声一笑,看了叶羽说道:“九爷,这是好事啊!” 但下一刻,却又拧了眉头,愁眉不展的说道:“哎,虽然是好事,可是不知道金莲她愿不愿意啊?必竟,这是给人做妾呢!” 叶羽目光古怪的看了青果一眼。 青果自是没有错过,不由问道:“怎么了?” 叶羽想了想,说道:“罗姑娘何不去问问金莲姑娘呢?看看金莲姑娘怎么说!” 青果,想了想,点头道:“自是要问过她的意思的,不过,万一金莲要是不愿意,怎么办?” 叶羽便好笑的问道:“你觉得金莲会不愿意?” “做妾啊!”青果想也不想的说道:“哪个女人愿意,不但要跟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还要像个玩物一样活得没有一点尊严!” 叶羽本想说,罗姑娘,你知不知道京都多少达官贵人恨不得把家里最宠爱最出色的女儿送进王府!但话到嘴边却成了,“如果王爷看上的是姑娘你,你想必是不会同意的了?” “那还用说!”青果当即道:“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我说过的,我这一辈子是绝不会同别人共用一个男人的!” 青果话落,叶羽点了点头,语带双关的说道:“嗯,罗姑娘的志气,我是早就知道了的!” 呃! 青果看着叶羽眉梢微微扬起的弧度,以及深眸中那几不可见一闪而逝的狡黠,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白费了一番心思!神色间不由便有些讪讪然。顿了顿,对叶羽说了句“我去找金莲”,逃似的走了开去。 叶羽看着匆匆离去的那抹身影,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芒,默了一默后,挑起抹笑,转身回去复命。 …… 金莲听完青果的话,半响没回过神来,哆嗦着唇一脸不相信的问道:“姑……姑娘,您说的……是真的?” “嗯,可以保证比珍珠还真!”青果说道。 一边的红莲和彩莲当即将金莲围住,又是心酸又是羡慕的说道:“金莲姐姐恭喜你了,往后你就是王府的人了,可真应了那句话,麻雀变凤凰了!你可别忘了我们姐妹俩,有机会了帮称我们一把!” 青果将这两个一瞬间好似喝了几坛子醋的两人扯开,看了金莲问道:“你别发愣,你快给句话,九爷那还等我消息呢!” “哎,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红莲凑了上前说道:“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金莲姐姐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这不是高兴的傻了吗!” “就是!”彩莲在一边附合道:“姑娘,金莲姐姐要是不想去,你跟九爷说一声,让我去呗!” 呃! 不待青果说话,金莲已经一把推开彩莲,没好气的说道:“去,去,一边做梦去,王爷看中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替我去?你怎么替我去!” 彩莲撇了撇嘴,眼里满是不甘,但嘴里却是陪着笑说道:“哎,我这不是见你傻掉了,逗个乐吗?” 金莲不去搭理这两人,回头对青果说道:“姑娘,您跟九爷说一声,奴婢愿意的!” 好吧! 青果觉得不管是哪个时代,嫁高富帅是女人的终极梦想!即然金莲梦想成真,她要做的,就该是送上自己最诚恳的祝福。 这么一想,青果点头道:“好,我这就让人去回禀九爷,你随我来,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是,姑娘。” 金莲跟了青果往外走。 青果对木头似的还怔在那半天没回过神来的金莲的丫鬟扶桑,说道:“替你家姑娘收拾几身衣衫出来,挑着好些的收拾,一般的就别带了!” “哎!是,是,奴婢这就动手。”扶桑慌手慌脚的应道。 青果摇了摇头,笑着转身往外走。 得了消息赶来的庄婶,早在青果院里候着,见着青果和金莲一前一后走进来,几步上前,满脸惊喜的看着青果问道:“姑娘,是真的吗?金莲她要跟王爷走?” 青果点头,对庄婶说道:“你来了正好,我原本还打算让凤梨去喊你,进屋说吧。” “哎,哎。” 庄婶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 青果示意金莲坐下,回头对庄婶说道:“庄婶,你去帐上支五千两银子出来。” “五千两?”庄婶错愕的看向青果。 青果点头。 庄婶还在犹豫,青果已经轻声说道:“金莲即然决定跟着王爷,那我们就要想办法让她在将来的后宫中占一席之一位,而不是死在内院女人倾轧的手段中。” “姑娘,老奴明白了。”话落,庄婶转身便走了出去。 金莲听完青果的话却是眼眶一红,半响想要说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哆嗦着嘴,眼含泪光的看着青果。 青果笑了笑,抬手拿帕子拭去金莲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路是你自己选的,怎么走,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自此荣华富贵一身,就要看你自己了?我能帮你的,就是不让你在银钱上短了手脚,要用什么人,需要多少银两,你只管让人捎话给我!” “姑娘,你放心,奴婢若有出头之日,定不会忘了姑娘的大恩大德!”金莲泣声说道。 青果点头,“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我们在一起,几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但,我还是有几句话要交待你!” “姑娘,你说。” 青果默了一默后,沉声道:“你记着,王爷跟前,不要玩什么心眼。内院虽说是女人的天下,但没有什么事是能逃过王爷的眼睛的。只不过男人天生的野心,让他将目光放在了朝堂之上!他,才是你最大的依靠,抓住了王爷的心,谁都动不了你!” “奴婢记住了。”金莲点头说道。 青果又道:“还有,千万记住,恪守本份,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顿了顿,青果一字一句道:“比如,正妻之位!” 睿王爷是要荣凳大宝的人,他的嫡妻便会是将来的皇后! 后宫向来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女人们之间的争斗比男人间的刀光剑影更加血腥残忍。她相信,以金莲的聪明,她能杀出一条血路,可是,她不希望金莲最后被*支配的失了本性,分不清什么是能要的,什么又是不能要的! “姑娘,您放心,奴婢知道的。”金莲笑了道:“王爷若有一日真的能荣凳大宝,奴婢只需在四妃之中谋一位即可!” “好!”青果点头,握了金莲的手,不无感伤的说道:“你她们几人中最聪明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际遇落在你头上。九爷曾经送我一句话,现在我送给你,不经轻易竖敌,一旦竖敌那就要斩草除根,记住了!” 金莲重重点头。 该交待的都交待了,接下来青果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金莲以后得势,会不会一脚踹开她,这点,青果是一点不担心的! 宫里的女人除了拼美貌拼手段,还有一样更重要,那就是拼娘家! 她现在可就是金莲的娘家! 别说寻常人家的女人不能没了娘家,越是高门大户,娘家便越重要! 想了想,青果其实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想问金莲,可是几番话到嘴边,却愣是问不出口。 “姑娘,你怎么了?”金莲看向青果问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奴婢一定会记住的。” 呃! 青果那句肚子里来回翻了无数遍的“姐姐,你是处么?”正要问出口,耳边响起庄婶的声音。 “姑娘,这是五千两银票,您点点。” 青果接过庄婶递来厚厚一迭银票,随意翻了翻,见面值都是五十两,一百两,五百两这样划分的,点了点头,将银票递到金莲手里。 “收好了,不要舍不得花银子,一定要想办法在王府站稳了。” 金莲也不推辞,接了青果递来的银票拿帕子包好了,塞到胸前,起身,退后两步,撩了裙摆跪下,什么也没说只端端正正给青果磕了三个响头。 庄婶眼里含了抹笑,一待金莲把头磕完,她便上前亲手扶了金莲起来,随手将头上那根跟了她几十年的玉簪拔了下来,插到金莲发间。 “金莲姑娘,庄婶是个穷人,浑身上下也就这根簪子拿得出手,你可别嫌弃!” 金莲连忙道:“金婶言重了,是你看得起我!” “快别这么说!”庄婶拍了金莲的手,笑了道:“以后,你就是贵人了!有多贵,就要看姑娘你自己了!” 金莲点头。 青果想着不能让叶羽和睿王爷等太久,再则,红莲和彩莲怕是也要跟金莲道个别,便让金莲回了她自己的小院,她则去了前厅回话。 一个时辰后。 青果目送着马车消失在眼前,她则站在路边,久久的不曾离开。 很快得了消息的林氏和青萍赶了过来。 母女三人坐在青果的小屋里,说着体己话。 “还真想不到,金莲会有这样的造化!”林氏感慨的说道:“四人里头,我原想着她这般拔尖要强,只怕最是过不好的那个,谁晓得……”话落,摇头失笑。 “嗯,这就是各人命中有各人的造化!”青萍笑了说道。 青果接了青萍的话,点头道:“是啊,都是命中注定的!” 话一落,却是怔了怔,金莲命中注定的是人睿王爷,那她呢?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呢? 不由得便想起叶羽当时请睿王爷指婚的情景,她不想欺骗自己,当叶羽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她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的! 但是……青果涩笑摇头,将自己脑海里的瑕思摇掉,正欲问问林氏,罗小将的婚事怎么样了时,抬头,却发现林氏和青萍都怔怔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青果好笑的抬手摸了摸脸,对两人说道:“都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长花了?” 青萍摇头,“娘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怎么不回话呢?” 啊! 青果一怔,这才发现,是自己刚才走神了,以至于连林氏和她说话都不知道。 “噢,我刚才在想事呢!”青果对林氏说道:“娘,您跟我说什么来着?” 林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听凤梨那小丫头说,九爷请王爷替你和他指婚,是真的吗?” 青果在心里把凤梨骂了个遍,想着回头一定要好好训训她!省得,芝麻大点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心里郁闷的不行,脸上却是笑了对林氏说道:“你听她胡说,见风就是雨的!九爷,当时是为了帮我来着。” “帮你?”林氏狐疑的问道:“九爷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帮你?” 这样一说,就是怀疑青果在撒谎了! 青果叹了口气,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道:“王爷指婚,你知道他指的是哪个阿猫阿狗啊?所以,九爷才这样一说。” “可是……”林氏还要再说。 却是被青果打断了话,道:“你看,九爷这样一说,后来,王爷不是便不提了?” 被打断思路的林氏不由便点了点头,但,想了想,又说道:“果儿,那万一真要是王爷就给指婚了呢?” 呃! 那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青果笑了道:“那王爷不是没指吗?万一的事,不好说。” 青萍在一边听得着急,抢了话说道:“果儿,你这都十三了,是该说亲的年纪了,这要是传了出去,往后谁还敢上咱家替你说亲啊!” “哎,那也不是我们能着急的事是不是?”青果摊了双手道:“我总不能见一个人就解释一遍,我跟九爷没什么,九爷是帮我吧?” 心道:她要是逢人就这样解释,只怕便要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越发说不清了! 青果不想再纠缠在这事上面,回头对林氏说道:“娘,我哥的婚事怎么样了?他还是不肯成亲吗?” 林氏一听青果提直罗小将,脸上顿时皱得像个老松树皮。 这提起罗小将的婚事,她当真是愁得要睡都不睡着! 罗小将今年十五了,像他这般大的人,好些人都当爹了,可罗小将却连门亲还没定下来!怎么叫她不愁啊!再说了,罗小将不定亲,她怎么给果儿说亲事? 林氏摇头,对青果说道:“他说不中秀才不成亲。” “那也没事,我听九爷说了,明年要加恩科,哥哥可以继续考。也就是一年的事!” 不这样想,又能怎样呢? 林氏叹着气点头,“嗯,那回头我先给他相看起来吧!” 青果点头,只要不说她的事就好! 眼见青萍目光打量着她,便要张嘴,青果连忙问道:“姐,姐夫还不肯给你生吗?你好好跟姐夫说说,赶紧给我生个小外甥吧,别人家都有小孩,就我们家没有,怪冷清的!” 青萍被青果说得脸一红,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现在不是文书琦不给她生,而是她总是也怀不上,这些日子正吃着药调里呢。 “是啊,青萍,文老先生他有没有说,你这药还要再吃几贴啊?”林氏一脸担忧的问道。 青萍涨红了脸,轻声说道:“爷爷说再吃两贴,停个一个月就可以要孩子了!” 青果掐了手指在那算,稍倾兴奋的说道:“啊,那要是秋天姐姐能怀上,明年夏天,我就要当姨了!” 林氏被青果说得一阵兴奋,连忙道:“嗯,那我得开始准备小衣衫去!” 接下来话题,自动过渡到怀宝宝,养孩子上。 青果背着两人,偷偷的吁了口气。 …… 兴城县的叶府。 叶老夫人因为决定跟叶羽回京都,早前两母子便商量好了,跟着睿王爷的人马一起走,路上好有个照应。虽说暴乱已平,但这沿路上还是有那落草为寇的不时出来杀个人掠掠货什么的! 朱妈妈正站在屋里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收拾箱笼,要带的收拾好,不带的也收拾好入库,便看到一个婆子在门口张头探脑的,朱妈妈认得,这是九爷院里看二门的,是她依着老夫人的意思安插进去的,这会子来,怕是有事要禀报。 “都仔细着点,特别是那些瓷器,都是老夫人最喜欢的,磕了砰了,仔细你们的脑袋!”朱妈妈喊了正在一旁凳记录册的云红过来,让她帮着看把,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把婆子带到角落里,朱妈妈轻声道:“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九爷那出事了?” 婆子四处探头看看,四周围没人,便压了声音跟朱妈妈说道:“老姐姐,可不得了,你赶紧跟老夫人说一声,我们院里都在传,那个什么罗姑娘要来给我们当九奶奶呢!” “什么!”朱妈妈顿时唬了脸看着婆子,历声道:“瞎说什么呢?九奶奶?九爷的亲事都还没个边,哪来的九奶奶!” “不是……”婆子连连摆手,凑上前,对着朱妈妈耳朵说道:“是跟在九爷身边侍候的小厮,观雪,亲口说出来的,说是九爷请王爷替他和罗姑娘指婚!” 朱妈妈脸色顿时一把,她目光一历,盯了婆子看,“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婆子举了手起誓道:“老婆子要有一句谎言,叫老天收了我!” 朱妈妈烦躁的点了点头,摆手道:“行了,你先回去吧,别让人怀疑,我这就去跟老夫人说一声。” “哎,哎。” 婆子点头哈腰的退了下去。 朱妈妈看了眼身后忙得热火朝天的场面,叹了口气,踩着重如千斤的步子去找了在后花园寻坐在水榭里避暑的叶老夫人。 水榭里,叶老夫人闭了眼半躲在摇椅上,她的身侧,魏紫正将切好的西瓜拿小叉子一粒一粒的去着西瓜籽。抬头,见朱妈妈来了,连忙起了身。 叶老夫人听到响声,睁开眼,见是朱妈妈,不由问道:“你不在屋里看着她们收拾东西,跑这来干什么?” 叶老夫人使了个眼色给魏紫,魏紫便起身带着其它几个小丫鬟退了下去。 叶老夫人见此,不由便眯了眼睫,微微坐直了身子,看向脸色难看的朱妈妈,“出什么事了?” 朱妈妈叹了口气,在叶老夫人身边坐下,拿了魏紫才剔好籽的西瓜递给叶老夫人,“天热,夫人您吃块瓜降降暑。” 叶老夫人接了朱妈妈递来的西瓜,小口咬了两口,便扔到一边,说道:“说吧,出什么事了!” “是九爷那边……”朱妈妈犹豫的说道。 她心里很矛盾,说出来,这母子俩怕是少不了一场争执,不说,万一真成了事,老夫人这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为难是她! “羽儿,他怎么了?”叶老夫人当即绷直了身子看向朱妈妈,急道:“你到是快说啊,你想急死我啊!” “夫人,您别急,您听我慢慢说。”朱妈妈就怕叶老夫人着急上火,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一边上前帮叶老夫人顺着气,一边轻声说道:“刚才吴婆子来报,说是九爷院里都在传,九爷要娶九奶奶了!” 叶老夫人“噗嗤”一声笑了道:“这是什么事啊?羽儿他当然要娶媳妇了,难不成还一辈子打光棍不成?” 朱妈妈讷讷的道,“是啊,九爷肯定是要娶媳妇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下人们都说,九爷要娶的那个人是……是罗姑娘!”朱妈妈咬牙说道。 叶老夫人身子一僵,猛的坐了起来,怒声道:“这是谁传的谣言,给我把人找出来,把他舌头给我拔了!” 朱妈妈眼见叶老夫人脸上一处青紫交替,实在不知道,要不要该把,这是九爷亲自向王爷求的话说出来! 叶老夫人扶了朱妈妈的手站起来,怒道:“去,去,我们这就过去,我要看看是哪个嫌命长的敢传这种谣言。” “夫人!”朱妈妈攥住了叶老夫人的手。 叶老夫人回头朝朱妈妈看去,急道:“阿媛,你干什么啊?赶紧扶我去啊!” “夫人,是……是九爷亲口向睿王爷求的!” “你说什么?!” 叶老夫人脸色一白,下一刻“扑通”一声,整个人重重裁倒在她身下的摇椅里,摇椅立刻便前后晃荡起来。叶老夫人只觉得随着身下椅子的一摇一晃,天地都好似在在眼前旋转起来。她紧紧的攥了胸口,有气无力的对朱妈妈说道。 “阿媛,阿媛,我胸口闷,你……你去请大夫!”话声一落,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朱妈妈吓得顿时便软了脚,抱着叶老夫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声对水榭外的魏紫喊道:“来人,来人,快去请大夫,老夫人不好了!” 魏紫听到声音连忙几步跑了进来,一眼便看到歪在朱妈妈怀里的叶老夫人脸如土色,眼睛闭得紧紧的,魏紫一惊之下,连忙回头对身后的小丫鬟说道:“快,快去请大夫,再让人去把九爷找了来。” “是。” 小丫鬟撒了脚丫子便跑。 不多时,最先得了消息的叶羽急急的赶了过来,一眼看到水榭里的情景,二话不说,上前便抱了人事不省的叶老夫人往屋子里走,一边对跟在身后的红笺道:“快去看看,大夫到哪了!” “是,九爷。” 红笺急急的跑了下去。 见朱妈妈还失魂落魄的站在那,红笺不由急道:“妈妈,您赶紧去老夫人屋里啊,九爷他又不知道老夫人的药在哪!” 一语惊醒梦中人,朱妈妈抬手擦了把脸,便急急的跟在叶羽身后往屋里跑。 寻了叶老夫人的药丸子出来,朱妈妈颤了手将它塞到叶老夫人嘴里,然后又倒了杯水,跟叶羽两人合力喂了下去。 眼见叶老夫人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叶羽松了口气,然后回头沉了脸对朱妈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老夫人怎么就会成这样?” 朱妈妈啜泣着说道:“老夫人眼前还好好的,可是……” “可是什么?”叶羽目光冷历的盯着朱妈妈看。 朱妈妈硬着头皮说道:“老夫人一听说九爷您向王爷求指婚,就……就晕过去了!” 叶羽拧了眉头。 当日在青果的园子里,他向睿王爷求娶青果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怎么就会传到叶老夫人耳朵里? “是谁跟老夫人说的?” 朱妈妈心头一颤,吱吱唔唔了半天,也不敢说出来,是她同叶老夫人说的! 叶羽这般看着,哪里还会想不到! 心里是又气又难过。 朱妈妈对叶老夫人的忠心,他丝毫不怀疑,可就是因为太忠心了,反而失了平常心!不任叶老夫人是对是错,都是一味的站在她这一边。 当年如果她能好好劝的导老夫人,母亲和父亲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叶羽默了一默,抬头对朱妈妈说道:“妈妈,你是母亲跟前的老人,看在母亲的面子上,这回我不罚你,但若有下次……”顿了顿,叶羽就着朱妈妈惨白的脸色一字一句道:“你这辈子想陪母亲到老的心思就到此为止吧!” 朱妈妈脸色一白“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九爷,九爷,老奴错了,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 叶羽摆了摆手,淡淡道:“妈妈起来吧,回头母亲看到我罚你,又要生气难过。” 该说的话他说了,至于以后朱妈妈怎么做,那就是她的事了!  ☆、33母子反目,九爷偷香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请的大夫还没来,叶老夫人便醒了。 醒过来的叶老夫人目光怔怔的瞪了头顶的帐子不出声,一侧侍候着的魏紫连忙去喊外室等着的叶羽和朱妈妈。 “九爷,老夫人醒了!” 叶羽连忙起身朝内室走去,朱妈妈也紧随其后,抢在叶羽之前走到床边,轻声道:“老夫人,老夫人,您哪里不舒服?您说说,九爷在这呢!” 话落,让到了一边。 叶羽在魏紫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朝床上怔怔然的叶老夫人看去,轻声问道:“母亲,您觉得哪里不好?孩儿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您……” 叶老夫人听到叶羽的声音后,怔怔的脸上忽的便有了一丝表情,然后她示意朱妈妈扶她起来,朱妈妈连忙上前,半抱着叶老夫人让她靠坐着,魏紫上前在叶老夫人身后垫了一个大迎枕。做完这一切,两人才退到一边。 “我这里不舒服!”叶老夫人抬手摸着心脏的位置对叶羽说道:“阿九,我这里好似刀扎了一样难过。” 叶羽抬头看向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惨白了脸,迎着叶羽的目光,声声控诉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忘了你答应过娘什么了吗?” 叶羽算着时间,估计大夫就快到了,那有些话,以后也要说,不如就趁今天都说了吧!这样想着,叶羽俊秀的眉宇间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诮的颜色,然后他看向叶老夫人说道。 “孩儿答应过母亲什么?” 叶老夫人微微直了身子,目光一冷,淬了毒似的看向叶羽。 “你答应过我不娶罗青果!” 叶羽笑了笑,淡淡道:“孩儿只是答应婚事由您作主,但不曾答应过不娶她!” “你……” 叶老夫人脸色一变,看着叶羽的目光已经不像是看儿子,而是看生死仇人了! 一侧的朱妈妈生怕叶老夫人有个不好,急得在一侧,一迭声的说道:“老夫人,老夫人您消消气吧,有什么话,过些日子再说。” 叶老夫人摆手,示意朱妈妈闭嘴。 朱妈妈没法,只得转身去桌上倒了杯水,递到叶老夫人手里,叶老夫人接过杯子,轻啜了一口后,对叶羽说道:“你的意思是,要纳她做妾?” 叶羽奇怪的挑眉看向叶老夫人,“母亲怎么会这样说?” 叶老夫人看着手里的茶杯,轻声说道:“你才不是说你的婚事由我做主吗?既然你的婚事由我作主,我又是不会同意你娶她的,她除了做妾还能怎样?” 叶羽笑了笑,摇头道:“她说过,她这一生是绝不会与人做妾的,更不会与人共侍一夫!” 叶老夫人看向叶羽不语。 母子多年,她的儿子是什么人,她自是清楚。 果然,叶羽也没叫她失望。 稍倾,抬头朝叶老夫人看来,“母亲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忠孝不能两全?”叶老夫人看向叶羽。 叶羽点头,淡淡道:“王爷要给儿子赐婚,儿子不遵便是不忠!可是母亲您又不喜欢罗姑娘,儿子孝顺了您就违背了王爷的意思,遵从了王爷的意思,就是对母亲您不孝!母亲,是忠还是孝,可否给孩儿指一条明路?” “啪!” 叶老夫人手里的茶盏照着叶羽便砸了过去,总算是她才发病,失了力气,茶盏擦着叶羽飞过,但泼出的茶水却是溅了叶羽一脸。 “老夫人……” 朱妈妈吓得惊叫失声,脚一软便要跪在地上了! 叶羽淡淡的撩了眼惊慌失色的朱妈妈,只一眼,朱妈妈的话便含在了嘴里,再不敢出声,只顾死死抓了老夫人的手,用的力气之大,以至于她自己都轻轻的颤了起来。 叶老夫人喘着气,指着满脸茶水的叶羽怒声道:“你不用吓她,你有什么不瞒尽管冲着我来,我还没死,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欺负!” 原本是一番维护的话,但听在朱妈妈耳朵里,却是觉得比那催命的符咒还要吓人! “老夫人,奴婢求您了,您就少说两句吧!”朱妈妈哭倒在叶老夫人床边,压了声音,一声一声的求着。 叶老夫人却是不理会,只顾瞪圆了眼睛看向叶羽,怒声道:“你让我给你指一条明路?用得着吗?你不是早就想好了吗?王爷赐婚?把你娘我当三岁的孩子哄是不是?明明就是你跟王爷求的!” “你早就打定主意这样干了,是不是?什么一切但凭我做主!阿九,我告诉你,你是我生的,我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比你清楚!你死了这个心吧,且不说睿王爷还只是王爷,不是皇上,哪怕他就是皇上了,我说不认这个媳妇,我就是不认,有能耐,他就杀了我!” 两人才起争执时,屋内屋外侍候的下人早就屏神凝气,大气也不敢出,这会子,越发是静得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叶羽自袖笼里抽了帕子,一下一下的拭着脸上的茶水,待得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将手里的帕子随手一扔,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叶老夫人,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笑,用没什么温度的声音说道。 “母亲素来好胆识,外祖父还在内阁坐着呢!王爷他哪怕杀你!” 叶老夫人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就好!” 叶羽点头,“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父亲已经启程回了京都,算着时日应该会和七哥一同到达。因为我们是随王爷一同回京,应该能比他们早到,到时还有劳母亲打点好一切,迎接父亲和七哥的归来!” 叶老夫人瞪着叶羽,手抖抖擞擞的举了起来,指着脸如寒霜的叶羽,牙齿砰着嘴唇,“咯咯”作响,一句话没说出来,却是将个嘴唇皮给磕得鲜血淋漓的。 “九爷,老奴求您了,您少说两声吧!”朱妈妈跪在地上“咚咚”的便磕起头来,“老夫人年纪大了,她受不住,她受不住啊!” 叶羽往前一步,目光冷冷的睨了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的朱妈妈,冷声说道:“妈妈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 朱妈妈身子一僵,半响,无力的瘫在了床脚边。 叶老夫人捂着胸口,好半响嘴里才骂出一句话,“逆子,你这是想要气死我吗?” 叶羽笑了笑,轻声说道:“母亲您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您是叶朱氏,您要儿子尽孝,难道您不应该尽了自己为人妻为人母的本份吗?七哥虽不是您亲生,但他也要喊您一声嫡母,是不是?” 叶老夫人不敢想像,让她对上那张肖似董姨娘的脸,她会不会疯了!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他们一家人劈府另住,不与京都大房人挤在一起,叶钰那个贱种,他回京都就回京都,只要不在她眼前晃,她就当没有他这个人! 可是,眼下…… 叶老夫人朝叶羽看去,咬牙道:“为了了一个贱人,你这样对生养你的亲母,叶羽,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叶羽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温度,他用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着叶老夫人。 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心还是不由自主的痛了一下。 长长的吸了口气,叶羽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与其操心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跟父亲和七哥好好相处吧!” “逆子,逆子啊……” 叶老夫人眼一黑,一头倒裁了下去。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朱妈妈吓得一把爬到床前,扯了嗓子喊道:“大夫,快请大夫,老夫人晕倒了!” 朱妈妈的话声才起,屋子外面便有小丫鬟的声音同时响起。 “朱妈妈,大夫到了!” 魏紫小心的觑了眼眉宇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叶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战战兢兢的请了大夫进来。 大夫是叶府的老大夫,一进屋子本想上前跟叶羽行礼,叶羽摆手,道:“有劳先生先替家母把脉吧!” 老大夫从善如流,当即走到了叶老夫人跟前,朱妈妈连忙站了起来,退到一边,眼见得叶羽面若寒霜沉着一张脸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她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咬牙上前。 “九爷……” 叶羽抬头朝朱妈妈看来,虽不曾发出一言一语,但那目光地无端的叫朱妈妈害怕的历害。 朱妈妈垂了眉眼,撩了裙摆便要跪下,头顶却响起叶羽淡漠的声音。 “妈妈想说什么,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妈妈也知道,你何必自寻没趣?” 朱妈妈顿时便僵在了那。 这个时候,老大夫已经把完脉,起身准备开方子,叶羽撇下僵着身子的朱妈妈,请了老大夫去外室间说话。 “老夫人这是气急攻心,一时晕了,无妨,我先开个方子吃吃,好好调养调养就行了!” 叶羽颌首,道:“有劳先生。” 老先生摇头,拿出笔墨纸砚写方子。 叶羽把方子扫了一眼后,转身喊了人进来照方子抓药,正欲使人去取银子付诊金,老大夫却是轻声说道:“九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羽顿了顿,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老大夫到外面院子里说话。 荣安堂院子的西北角种了一丛芭蕉,长得已经齐了屋檐,绿绿宽大的叶子被风吹得轻摆,好似婀娜的姑娘在跳舞,给这燥热的夏天带来阵阵的凉意! 叶羽引着老大夫在芭蕉树下站定,这才轻声问道:“老先生,可是家母身子有问题?” 老先生叹了口气,理了理思绪,才开口说道:“九爷,老夫人这身子怕是不能再气了,再来几次,说不定哪天就……” 叶羽皱了眉头。 老先生叹了口气,轻声道:“老朽再给做些清心降火丸身边备着吧。” 叶羽点头,送了老大夫出去。 他也没回屋里,而是在芭蕉树下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荣安堂里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的忙忙碌碌起来,拿药的,生炉子的,开窗的……叶羽靠坐在廊坊上,微凝了眸子看着。 再不好,她生养了他,还真能把她气死不成? 叶羽唇角翘起一抹自嘲的笑! 可是,要叫他放弃,这也是不可能的! 他的人生里,只有他不想要的,而没有别人不准他要的! 揉了揉额头,叶羽起身进了屋子。 老大夫说之前,给叶老夫人扎了针,这个时候,叶老夫人已经醒了,醒过来看到坐在床前的叶羽,头一撇,哽了嗓子道。 “你还在这干什么?是不是想看我死了没死,你才放心!” “老夫人,您就少说两句吧,”朱妈妈红肿了眼睛劝道:“您晕过去,九爷急得不行,您这样说,置九爷于何地!” “你不用替他说话,你刚才也看到了,他是怎么对我的?”叶老夫人挣扎着坐起,眼泪跟雨水似的,哗哗的便流了满脸,她哆了着唇看向叶羽,咬牙道:“你出息了?我生养你一场,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来活活气死我的?” 叶羽挑眉,无视朱妈妈哀求的目光,淡淡道:“儿子也想知道,母亲生养我,是为了什么?” 叶老夫人拍床怒声道:“你说是为了什么?我生你养你,为了你们哥俩,我一辈子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不指望你们能多理解我,多心疼我这个做娘的,可是你怎么就能……” 叶老夫人没把话说完,但言下的意思这屋里的人都明白。 七爷叶钰是谁? 是叶老夫人一辈子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的董姨娘的儿子,现在,九爷拿七爷的事来逼她就犯,大有,你让我娶罗青果,我就帮着你对付叶钰,不然,你自个儿的事,自个去办的意思!这换谁,谁受得了啊? 朱妈妈在一边光想想,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 心里把青果骂了个狗血淋头,想着,狐狸精果真就是狐狸精,这还没进门,就让老夫人和九爷为她反目,真要进了门,往后老夫人还不知道要被逼成什么样了! 一时间心里便有千万个念头,想着一定要把青果给怎样怎样,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叶羽对着糊了一脸眼泪和鼻涕的叶老夫人的声声控诉,却是无动于衷。 一辈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吗? 五哥那年成为她和董姨娘互斗间的牺牲品时,他在五哥头七的夜里,对哭得几近失语的她说,“你和爹和离吧,我跟大哥跟你走,我们离开这!” 可是,她说了什么呢? 叶羽翘起唇角,眉眸间满是浓浓的讥诮之色。 他起身,眼角瞥见左肩上有干了茶叶,伸手掸了去,在叶老夫人怔怔的目光中,淡淡道:“您好好养身子吧,是去京都还是在这住着,您想清楚了让人跟我说一声。”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羽儿,你站住!” 身后响起叶老夫人的声音。 叶羽想了想,顿住脚回头朝叶老夫人看去,淡淡道:“您老还有吩咐?” “为什么?”叶老夫人伤心的看着叶羽,泣声问道:“告诉娘,为什么就一定要是她?她哪里就值得你这样了?” 叶羽好笑的看了叶老夫人道:“男女方之间的事,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喜欢了便是喜欢了。” “喜欢了?”叶老夫人哆了唇看向叶羽,颤声道:“你说,你喜欢她?” 叶羽点头。 “有多喜欢?” “不知道,可能就像是爹对董姨娘那样的喜欢吧!”叶羽冷声,道:“所以,母亲你就别再想着让我再娶谁了,我不是爹,不会心里喜欢一个人,却又娶了另一个人进来,彼此折磨一辈子,最后谁都负了!” “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叶老夫人拍打着身下的床榻,人如疯癫般吧嘶声喊道:“她就是第二个董明珠,你这是要你娘的命啊,你知不知道!” 叶羽看着如同疯子一般失态大喊大叫的叶老夫人,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人说人总是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年龄的增长而成熟,去反思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做下的事,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可是,在叶老夫人的身上,叶羽看到的却是她越发变本加历的偏执! 当年,不正是因为祖母不喜董姨娘的出身,而强硬要求父亲放弃董姨娘而娶了母亲才造成她们一辈子纠缠不清的是非恩怨吗? 那些年,母亲是多么的咬牙切齿痛恨祖母,口口声声的指责是祖母毁了她的一生! 历史重演,现如今,他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母亲却要走上祖母的老路……叶羽抬头看了眼碧蓝如洗的天空,沉甸甸的心忽的就有一种想要放飞的感觉! 月洞门外,有小丫鬟偷偷的往里张望,门外候着的云红觑了眼身上冷寒的能让人打抖的叶羽,小心的走了上前,对小丫鬟说道:“什么事?” “云红姐姐,红笺姐姐使了人来说,王爷那派了人来,问能不能先让九爷过去一趟。” “知道了,你下去吧。” 云红挥退小丫鬟,深吸了口气,走到叶羽身边,轻声道:“九爷,王爷那派人来了,您是不是先去见见?” 叶羽点头。 睿王爷这个时候派人来,想来是问他起程回京的事! 等回了归燕楼,见到来人,果然是睿王爷来通知他,他三天后便要回京,问叶羽可都准备好了! 叶羽让红笺拿荷包装了五两银子打发走来送口信的人。 转身正打算让人去老夫人院里看看情况,不想沧澜来寻他报事。 进了书房,叶羽对沧澜问道:“什么事?” “去寻罗姑娘父亲的人回来了。”沧澜轻声说道。 叶羽抬头,看向沧澜。 沧澜摇了摇头。 叶羽点了点头,摆手道:“你下去吧,另外再安排下,三天后我们启程回京。” “是,九爷。” 沧润退了下去,叶羽站在窗前想了想,稍倾喊了外面侍候的红笺进来。 “我出去一趟,老夫人那要是问起,就说我去安排回京的事了。” “是,九爷。” 离了叶府,叶羽直接策马出了城,一路往青阳镇赶。 而青阳镇,青果得了林氏让人捎来的消息后,坐在椅子里良久没有出声,还是庄婶让来报信的人回去。 “姑娘,找不着就说明老爷他肯定还好好的活着,您也别太担心!” 青果叹了口气,揉了眉头说道:“唉,只能这样想了。” 心里却是隐隐有点后悔,早知这样,当初就该多交一份银子,总比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要好! “凤梨,你去趟丘叔那,跟他说,让他再托了河工的管事,帮着打听打听。” “是,姑娘。”凤梨应着,转身便退了下去。 凤梨一走,屋里便剩下青果和庄婶两人。 庄婶看着愁眉不展的青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姑娘,您也别想得太多了,这事原也怨不上您!” 青果点头,苦笑道:“话是这样说,可……” 叹了口气,不欲再多说这件事。 静了一静,庄婶便提起金莲的事来,轻声笑道:“您可不知道,红莲和彩莲这两日就跟那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整日的就知道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长吁短叹的!” “难不成她两人这般怨声叹气的,就能怨叹出一番造化?”青果没好气的道:“金莲有今日,那跟她自己平日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可不是这么说吗!”庄婶说道:“可这世上的人从来看到的都是结果,而不知道因为这结果,其间的过程有多艰难!” 话落,想起另一件事,一直想好好问问自家姑娘的,一直没问,这个时候,就问几句吧,于是,庄婶想了想后,轻声问道:“姑娘,您和九爷的事……” 庄婶的话还没说完,青果便炸毛了。 “婶,你别乱说,我跟九爷可没什么事!我们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的!” 庄婶轻声笑道:“老奴是知道您和九爷一清二白啊,可是这外面的人可不知道!这满镇子都传遍了,说姑娘您可算是攀上了高枝,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我呸!”青果没好趣的啐道:“狗屁的凤凰,谁想当谁去当去,我可……” 话还没说完,耳边响起一道细碎的步子声,青果不由便拧了眉头。 出了金莲的事后,她重新订了规矩,前厅外没有吩咐,是谁也不能罗易走动的,各人各司其职各就其位,但眼下这步子声……青果抬头,对上自外款款而进的身影时,整个人就僵在了那。 好在是庄婶反应快,一见着含笑而入的叶羽,当即迎上前,“九爷来了,怎的也不使个人进来通禀一声,我家姑娘好出去迎一迎。” 叶羽抬手,对庄婶说道:“我和罗姑娘不是外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呃! 不是外人?! 庄婶回头撩了眼怔着的青果,眉梢含了抹笑,轻声道:“那九爷先坐着,老奴去给您沏茶。” “有劳妈妈。” 庄婶连道不敢,转身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青果才算是回过神来。 她先是手脚无措的站了起来,再又慌慌张张的问了句,“九爷,您怎么来了?” 自那日叶羽随同睿王爷离开后,这是两人第一次相见。 青果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态度相见,谁晓得这人便不问而至了! 叶羽深遂的眸子落在青果略略泛经的两颊,没来由的,一直沉甸甸的心便轻了几分,与此同时似乎还有着淡淡的欢喜。 他示意青果坐下说话,待青果坐下后,他拣了个离青果略近的位置也跟着坐了下来,目光微抬,对上青果已经慢慢镇定下来的眸子后,笑了笑说道:“我刚才好似听到你说起我,说我什么了?可否让我也听听?” 呃! 青果才镇定的心思,转瞬间便又乱了,连忙摆手道:“九爷,您听错了,我们没说您,是我在跟庄婶说,有了睿王爷的题字后,园子里的生意肯定能又上一层楼了!” 那日睿王爷离去前,应青果之请,写了块牌匾,青果已经让人替换下了当日文晋昭的那块牌匾! 这几日,来定园子的人家果然就多了起来。 叶羽闻言笑了道:“那罗姑娘岂不是又欠上我一份人情了!” 呃! 青果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因为心情愉悦而容光灿烂的叶羽。 可是,为什么,面对这样和善可亲俊美绝纶的叶羽,她却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青果舔了舔略干的嘴唇,干巴巴的说道:“是啊,可不是又欠下九爷一份情了!” 叶羽笑了笑,正欲开口,眼角余光觑见庄婶端了托盘走来,他便顿了顿,起身走到东窗那边,看着满池的荷花,含笑不语。 “九爷,您请用茶。” 身后响起庄婶的声音。 叶羽回头对庄婶笑了笑,点头道:“妈妈放那便是,我与你家姑娘有些话要说,还请妈妈回避下。” “老奴知道了。” 庄婶退了下去,远远的守在了门边,隔绝了一切偷听打探的可能。 青果一听叶羽说有话要跟她说,心“咯噔”一下便乱了! 叶羽要跟她说什么? 自然是那天睿王爷指婚的事! 就在青果想着,一旦叶羽开口,她要怎么应对时,头顶响起了叶羽略带戏谑的声音。 “罗姑娘,当日你曾说你是真心要谢我,而我也说让姑娘你好好想一想,今天来,就是想问一句,罗姑娘,你想好怎么谢我了吗?” “啊?” 青果怔怔的看着不按常理出牌的叶羽,明明不是应该说指婚的事吗?怎么就扯上她当日说要相谢的事上了? 叶羽看着呆苦木鸡,憨憨傻傻跟只兔子一样的青果,唇角的弧度愈深。 再次问道:“怎么了?难道罗姑娘当日之言,只是有心敷衍?” “不,不,当然不是!”青果连忙摆手,“我是真心想要谢九爷的,可是我想不出来,怎样谢,还有,我想着,即是要谢,总是要投其所好才算是真心相谢是不是?可是,我不知道九爷您……” 投其所好?! 叶羽幽黑深潭似的眸子又深了几分,他看向青果,点头道:“不若,我替罗姑娘出个主意如何?” 青果这会子完全是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完全顺着叶羽的思路走,当下想也不想的说道:“九爷请说。” 叶羽轻声一笑,淡淡道:“罗姑娘不如拿你最珍贵最无价的东西来谢我,一则,体显了你的诚意,二则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是不是?” 青果看着叶羽,思绪还停留在他那句“最珍贵最无价”上,正想着自己最珍贵的是什么?最无价的又是什么?可是,脑袋想破了,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东西是珍贵无价到能表达出她的诚意,而不让叶羽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青果想不明白,只得一脸懵懂的看着叶羽,“九爷,我真的不知道我有什么是珍贵无价到能让您满意而不拒绝的!” 叶羽闻言,眸中划过一抹璀璨的光,青果刹那间好似想到了什么,念头才起,青果便极快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罗姑娘有,正巧,我也很满意,就是不知道罗姑娘,您愿不愿意!” 青果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咙干得好似几个世纪没喝水,刀刮似的痛,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又惊又疑的看了叶羽,那句“是什么?”却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叶羽笑吟吟的看着似有所悟的青果。 因为两人突然都不说话,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屋子里越静,青果的心就越慌乱。 她不敢也无力再与叶羽对视,果断的垂了眸子朝别处看去,目光落在身侧茶几上的茶盏上,嘴里干得难受,她抬手去端桌上的茶盏,却因为手抖得历害,茶盏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声音,越发的叫她涨红了脸,好似自己的心思都暴露在叶羽眼前! 叶羽眼见得青果手里的茶盏茶水泼湿了她一手,她却浑然不察,而是将茶盏送到唇边时。他凝视青果的眸子里便有了些许的犹豫! 是一鼓作气趁乱拿下?还是……只一个念头间,心头便有了主意。 “罗姑娘为何不问我满意的是什么?” 原本小心啜着茶盏中热茶的青果,不防叶羽会突然出声,一个不小心,便吞了一大口,烫得她嘴唇舌头全都麻了,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整个人如遭电击般僵在了那。 叶羽看着她眉宇间一闪而逝的痛楚,几乎是想也不想,飞身便上前,捏住了青果的下颌,“吐出来!” “哗!” 青果嘴里的那口热茶,被她吐到了地上。 尽管嘴唇和舌头还是麻麻的,但却不抵被叶羽捏着下颌处的那种感觉、 她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背心处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她抬手想要拂落那只手,只是手还没抬起,叶羽身上那股幽冷的清香和着他身上的男性气息便扑天盖地的朝她袭来,若不是因为她坐着,只怕脚一软,她便瘫地上去了。 “罗青果!” 头顶响起叶羽低沉兹性的嗓音。 鬼使神差的,青果突然就抬眼朝叶羽看去。 叶羽落在青果下颌的手微微的松开,然后拂过她小巧略略挺起的下巴,停在她唇角那粒胭脂痣上,深黑的眸子好似夜幕下最亮的星子,正灼灼有光的盯着她。 “九……” 青果张嘴,才发出一个声音,余下的声音便被叶羽突然的动作给吓得咽了回去。 叶羽似是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只到唇齿间突然多了一道陌生的气息,他似是才恍然回神,然后便看到一对瞪得大大的圆圆的不知道是惊恐还是无措的眸子正看着他时,叶羽忽的便翘了唇角,然后恶作剧的轻轻咬了一口,这才退开身子。 青果摸着被叶羽啃了一口的唇,呆呆怔怔的看着站在一步之外,眉间亮色犹如万千烟花刹那齐放的叶羽。 他做了什么? 他刚刚亲了她,还……还咬了她! 青果的手摸着似乎还留有叶羽气息的唇,一颗心砰砰乱跳的好像随时都能跳出来,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件事。 叶羽亲了她! 她的初吻没了! 叶羽等了许久,没有等来青果的反应,略一想后,他微笑开口道:“我现在还不能娶你进门!” 话落,默了一默,似乎在给青果说话的时间。 只是,青果显然遭受的打击太大,一张脸除了给得能滴出血来一样,根本就没了任何反应! 叶羽叹了口气,忖道:想是自己刚才把她吓着了! 虽则心有怜惜,但却不曾有悔意。 从小,祖父就告诉他,宁可做错了去补救,也不能因为怕做错,而不去做! 叶羽默了一默,侧身在青果身这的椅子里坐了下来,然后端起桌上的茶盏,啜了口茶,也不管青果是个什么反应,娓娓的把府里他与叶老夫人的争吵,还是他的来意,轻声的说了起来。 “我说现在不能娶你进门,非是因为别的,而是夺嫡之事非同小可,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拿的,成了,便是一世荣华,败了……”叶羽哂笑一声,他相信,以青果的聪明,自是知道败了是个什么意思。 青果在经过最初的震憾后,脑子慢慢的清醒过来,虽然脸上还烫得历害,但好在人却是能思考了。 她抬头看向叶羽,默了一默后,轻声问道:“九爷,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叶羽奇怪的看向青果。 青果抿了抿嘴,轻声道:“为什么会是我?” “呵!”叶羽轻笑。 他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问为什么! 略一顿后,叶羽轻声道:“你真要我说出个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你不是最好的那一个,可是你却是唯一让我动心的那一个!” 呃! 青果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我是那个唯一让你动心的!”但,很显然,这问题太让人着急急智商!是故,她也只是一想,便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那九爷,您不问一问我的意思吗?”青果垂眸,轻声道:“您就那么确定,我一定会接受您的安排?” 叶羽眸间的亮色陡然一黯,但下一瞬,却是恢复如初。 他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看了青果道:“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你的想法了?” 青果被叶羽问得噎在了那! 默了一默,点头道:“九爷既然问出来了,那我总是要说的。” “你说!” 青果抬头看了叶羽,“对不起,九爷,我不能嫁给你!” 叶羽连眉头都没蹙一下,笑容不变的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当然是门不当户不对了! 婚姻又不是两个人的事,嫁给你,就是嫁给你整个家人,你娘早就上门警告,我要是还不知死活的嫁进你们家,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太好了!” 叶羽差点便将含在嘴里的茶,一口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理由?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她就不能嫁给他? 笑了笑,叶羽放了手里的茶盏,挑眸看向青果,“我太好了?所以你不肯嫁给我?” 青果点头。 叶羽想了想说道:“那要是我不够好呢?” 不够好? 这是什么意思? 青果不解的看向叶羽。 叶羽笑了道:“罗青果,你说你今年十二,是吗?” 青果点头。 叶羽便轻声说道:“我今年十八了,我也不知道睿王爷要什么时候才能上位,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上位,但是王爷答应了我,只要他荣凳大宝,他就会替我和你赐婚!” 所以呢? 青果目光呆呆的看着叶羽,这跟他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叶羽笑了道:“所以,你得等着我!”顿了顿,“有可能是三年,也有可能是十年,你明白吗?” 青果点头,她当然明白。 明白过来,就觉得,是啊,你果真不够好! 不但不够好,还很坏! 这个年代女子过了十六还没说人家,那可就是老姑娘了,而你却是让我为着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诺言,要等成老姑娘里面的老姑娘! 但是,莫名的,青果却是心动了! 这样不是很好! 她也不知道在这个异世,她会嫁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她相信,那个人肯定不会及眼前之人的百分之一! 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不可以试一试呢? 如果他能做到像他说的那样,他不娶,她不嫁,那十年后,她和他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好!” ☆、34重返京都 叶老夫人畏水,幼时在府里落过一次水淹得就快闭气才被府里婆子救过起后,从此她便很怕那看似静谥无波但却能倾刻间将人淹没的水。但那还不足以让她畏!真正将水当成了洪水猛兽,却是因为五子被发现溺死在当时叶府后花园的池子里,自那后,她便真正的怕水了! 是故,听说睿王爷回京,走的是水路后,叶老夫人懊悔的就差捶胸顿足!早知道,她就留在兴城,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那个罗青果,即便是叶羽事后知晓,还能杀了她这个亲母不成? “阿媛,你去跟九爷说一声,我不想去京都了,我要留在兴城。”叶老夫人撩了车帘对跟在马车旁的朱妈妈上前说道。 朱妈妈闻言,顿时便愣住了,这都上了马车,走到半道,怎么好端端就说不想去了? 之前不是还兴高采烈的计划着到了京都,怎样掐断九爷的绮思,让朱老太爷劝劝九爷的吗?怎么这一转眼便又换了个念头。 “夫人,九爷与王爷同行,老奴……”朱妈妈为难的看着叶老夫人,言下之意,这任务她完成不了。 叶老夫人探头看了眼,前方看不到头,后方看不到尾的队伍,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算了,你上来吧,陪我说说话。” “哎!” 朱妈妈上了马车。 叶老夫人扶了额头,一脸纠结的道:“我原以为走的是陆路,谁晓得竟是走水路,我又回头一想,我何必眼巴巴的跟着阿九上京呢?他走了,我寻个由子收拾了那小贱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阿九还真的能为了她,跟我这个亲娘翻脸?” 朱妈妈暗暗的拭了把汗,心道:九爷可不就是防着您这心思,才会一直瞒着不让人告诉您,这次走的是水路! 耳边又响起叶羽那日将她喊去归燕楼时说的话! “你是母亲跟前的老人,有些事原本应该比我想得深些,但这些年,我冷眼看着,你这年纪竟是白长的!” “母亲与董姨娘与父亲之间的恩怨,我一个做小辈的不好去论谁是谁非!你且仔细想想,那些年若是你能在边上劝着些,而不是火上浇油,母亲要杀人你就替她递刀子,事情何至于会有那般惨烈的结果?”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但现如今,我把我的意思告诉你,母亲要是想背着我,把对付董姨娘的那些手段,用在罗姑娘身上……她不怕伤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心,那我说不得也只能学一学她了!” 朱妈妈便是此刻想想,都觉得背脊处湿了一片! 满府上下,谁不知道九爷打小就是个最护食的,她还记得九爷五岁时,七爷仗着老爷的宠爱要抢九爷养的一对鹩哥,小小年纪的九爷愣是将比他高出一截的七爷打得满脸是血。 打了七爷不算,还提着那一对鹩哥去了董姨娘屋子里,指着董姨娘鼻子,让她好好与七爷说说什么是嫡庶之别!把个要强跋扈威风得不行的董姨娘气得当场就闭过气去了! 这样的九爷,朱妈妈哪里敢不相信,他是说得出便做得到的人? 朱妈妈敛了心思,笑了劝慰道:“您不是也记挂着三奶奶吗?还有五少爷,说不得您这一去,三奶奶就要把五少爷和表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了呢?” 叶楠在叶府行三,叶明德和叶明霖并没分家的,下一辈便照序了排了下来! 叶老夫人想到叶天麟和朱姵雯,拧着的眉宇间,便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笑,轻声说道:“我也有这个意思,两人年纪虽说还小,但先把婚事定下,等再大点了,就可以成亲了!” “那您可得好好跟舅老爷商量商量,您也知道的,姵雯小姐那可是舅老爷当眼珠子疼的人!”朱妈妈在一边凑趣道。 叶老夫人点头,“放心吧,大哥对天麟也是满意的。” 主仆二人说着,不多时便到了码头。 叶羽使了人过来,请她二人上船,叶老夫人虽有满,觉得她难得出趟远门,叶羽怎么不能上前侍候呢? 朱妈妈一边扶了叶老夫人往船上走去,一边轻声说道:“九爷定是被王爷那边给绊住了,不然依着他的孝顺,哪里能不过来呢?” “哼!”叶老夫人轻哼道:“你就别替他说好话了,他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这是记仇了呢!” “瞧您说的!”朱妈妈不赞同的摇头,“这牙齿和嘴唇还常磕常碰的,九爷和您是亲母子,就算有小争执,哪里就记上仇了!您啊,就是想得太多了!” 叶老夫不由就侧眸多看了几眼朱妈妈。 朱妈妈心下一惊,强忍了不安,笑道:“您这么看着老奴做什么?难不成老奴这老松树皮样的脸上开花了?” 说着还伸手去摸了摸,好似脸上真的开了朵花。 叶老夫人便轻声嗔道:“越老越没个正经,我是奇怪,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好似变了个人一样!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朱妈妈笑了道:“那您是喜欢哪一个的我呢?” 叶老夫人闻言抬手便拍了上去,人却是忍俊不禁,失笑道:“越说你越上脸了,还喜欢哪一个,你以为你是那金银珠宝,人见人爱啊!” “哎,老夫人,奴婢可没想着人见人爱的,只要您这一辈子不嫌弃老奴,老奴就知足了!”朱妈妈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与叶老夫人说道。 叶老夫人闻言,不由便步子一顿,稍倾,叹了口气,拍了拍朱妈妈扶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不嫌弃,不嫌弃,我说了,我百年之后,你就给我守坟去,等哪天想我了,就让楠哥儿和羽哥儿把你埋在我旁边,我俩到了地底下,也有个伴。” 朱妈妈听得心里一酸,点头道:“嗯,奴婢记着呢!” 因着是官船,又是王爷的船,先不说那上下三层雕梁画栋是何等的精致奢华,单就说船行如履平地,让乘船的人丝毫感受不到是行在波涛汹涌的江面,并且连常有的头昏眼花的失重感也没有! 朱妈妈让魏紫带着小丫鬟进舱去安置,她则扶了叶老夫人站在船舷处,指着前面那悬着飞龙旗正乘风破流前行的船说道:“老夫人,您看,是我们九爷。” 叶老夫人顺着朱妈妈的手看过去,便看到前行的大船上叶羽一身月锦锦袍站在一身深紫华衣的睿王爷身边,两人不知道正说些什么,睿王爷似乎还轻轻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王爷很器重我们九爷。”朱妈妈说道。 叶老夫人脸上绽起一抹与有荣焉的笑,淡淡道:“那是因为羽儿有那个让王爷器重的本事!” “可不是嘛!”朱妈妈笑了说道:“老太爷还在世时,就说过,我们九爷天资聪颖,会是晚辈之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世人都爱听好话! 尽管朱妈妈这好话说的不是自己,但叶老夫人还是被哄的眉开眼笑,叶羽可是她的儿子! 只是下一刻,叶老夫人的的眉头便蹙在了一起。 朱妈妈心一沉,正欲开口相问,不想一抬头,却也是怔在了那。 江边,一抹撑了把描海棠花的油纸伞的身影,正目送着官船前行。 “这个贱人!” 叶老夫人恨恨的咒骂了一声,霍然抬头朝官船上的叶羽看去,好似只要叶羽有个什么表示,她就是泅水她都要过去阻止! “凤翀,你看那是谁?” 睿王爷忽的轻声对叶羽说道。 叶羽原本正与睿王爷说着这漕帮事,听到睿王爷的话,想也不想的便顺着睿王爷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脸上便绽起了一抹笑,点漆似的眸中华光溢彩。如同宝珠出匣,一束夺目的光便照尽了所有人的眸中! 这样的叶羽即便是是睿王爷也刹那怔了一怔。 稍倾! “你不过去道个别?” 叶羽摇头,轻声说道:“不必了,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就这样挺好!” 话落,似是感受到他的意思般,岸边的青果对身边的凤梨说道:“我们回去吧。” “啊!”凤梨怔了怔,不解的道:“姑娘,您都还没看到九爷呢!” 青果淡淡一笑,轻声道:“看没看到有什么要紧呢?反正他知道我送过他就好了!” “噢!” 凤梨跟在青果身后,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 也不知道九爷有没有看到姑娘! 万一,九爷没看到姑娘,那姑娘岂不是白白在这站了一早上! 回头又一想,姑娘也是够矫情的,之前劝她去城里送送九爷,她非不肯,今天眼巴巴的站在这,又算什么? 且不说凤梨小丫头满腹的牢骚,船上的叶老夫人更是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 “贱人,这个小贱人!早知道当初趁她还小,就该弄死她,省得现在来祸害我的阿九!” “不行,我得去问问阿九,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去,去,让船靠上去,我要见阿九!” 说着便要往外走。 朱妈妈连忙一把按住了叶老夫人。 “老夫人,您消消气吧,您去问九爷,怎么问?九爷令人停船上前了?还是九爷派了小船接她前来道别?” 叶老夫人燥热的心被朱妈妈这般一问,顿时便静了静。 “您再想想,九爷可是跟王爷在一起,您这样不管不顾的过去,您让王爷怎么看?老太爷常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让睿王爷知道这事,九爷的前程可就算是全完了!到时,您跟九爷,可真就断了这母子情了!” 叶老夫人扶着朱妈妈的手僵了僵,轻声说道:“阿媛你说得有道理,我不能这样过去。” 朱妈妈连连点头,生怕叶老夫人看到再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劝道:“外面风大,老奴失您去船签舱里歇着吧。” 叶老夫人想了想,点头道:“嗯,我们进去吧,眼不见为净,等到了京都,我给阿九重新相看一门婚事,掐断他们之间的往来,这事慢慢的也就过去了。” “正是这个理!” 朱妈妈扶了叶老夫人走下船舷。 必竟是坐船,叶老夫人又畏水,进了船舱后,这一天也就是太阳下山的时候,出来站了一会儿,也没呆多久,回头又进了船舱。 叶羽得了下人禀报消息后,淡淡的点了点头,对红笺说道:“稍后你送些新鲜的水果过去,陪老夫人说说话,顺便再告诉朱妈妈一声,她今天做得很好。” “是,九爷。” 红笺退了下去。 叶羽则是转身去了船舷,抬头看了头顶那一轮比往常都要明亮的月亮,渐渐的,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笑。 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你等十年那么久的! …… 船行了约一旬便到了京都境内。 岸边早有皇上遣来迎接的朝庭大员夹道欢迎,睿王爷被众官前呼后拥的迎进城内。 叶府派来接人的下人,这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小的见过夫人,见过九爷。” 叶府的总管司陡福走上前向叶老夫人和叶羽行礼。 “福叔,怎么是你亲自来接呢?这么大年纪了,使个小厮来就行了!”叶羽说道。 司陡福是老太爷还在世时,叶府的管家,老太爷过逝后,大老爷叶明德依旧留用了他。叶府上下,便是连大老爷叶明德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九爷言重了,二夫人千里迢迢而来,大夫人原本还说要亲自来接,只是满府上下都得她打点,实在抽不出这个时间,还请二夫人海涵!” 一边的叶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抬头对叶羽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回到家里再说?非得站在这岸边,让人围着看?” 福总管连忙说道:“是,是,二夫人说得是,都是老奴一看到九爷就高兴坏了!走,走,我们这就回去。” 叶羽小时候因为养在太夫人跟前,而福总管又是叶老太爷的人,福总管打小没少抱他! 眼见叶老夫人上前便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了一个没脸,叶羽不由便拧了拧眉头。不说福总管待他的情份,便说福总管是侍候过老太爷和太夫人的人,叶老夫人也不该这般冷淡! 朱妈妈见着了,连忙轻声道:“九爷,老夫人许是乘了这许多天的船,累得实在不行,不如还是早些回府吧!” 叶羽点了点头。 魏紫和朱妈妈侍候着叶老夫人上了叶府候在一侧的马车,一行人往叶府赶去。 马车跑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便停在了东市长兴坊的宝瓶胡同。 大夫人魏氏早先领着家中女眷小辈并几个儿媳妇亲自候在了垂花门外,一见着被朱妈妈和魏紫扶着前来的叶老夫人,不待魏氏反应过来,一道声音已经是抢了出来。 “祖母,祖母!” 叶天麟在人群里挣脱他母亲芮氏的手,飞快的跑了上前,一上前就抱住了叶老夫人的胳膊。 笑容顿时从叶老夫人的眉梢眼角绽开,她一把搂住已经快有她下颌的叶天麟,一迭声的问道:“天麟,想祖母了没?” “想。” 叶天麟大声说道,说完,还不忘紧了紧抱着的叶老夫人的胳膊。 “乖孙,祖母没白疼你!”叶老夫人轻轻拍着叶天麟的手,满脸的笑容。 大夫人魏氏这才领着众纷纷上前给叶老夫人见礼,叶老夫人因着当年跟董姨娘和叶明霖的恩怨,秉着爱屋及乌,恶其余胥,便把这满府上下的人都给厌恶上了!是故,魏氏带着合府女眷上前见礼时,神色一直冷冷淡淡,也就是对上自己的大儿媳芮氏时,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不少! “天麟你扶着祖母慢慢走,别让祖母磕着碰着了。”芮氏轻声叮嘱叶天麟。 叶老夫人不乐意的说道:“我还没那么老吧?” 魏氏笑了上前,说道:“弟妹啊,你看,一眨眼天麟都到说亲的年纪了,我们不服老也不行了!” 话落上前与叶老夫人并肩往进了正院。 养着睡莲的石头缸,郁郁葱葱正开得荼靡的蔷薇,高过屋檐的大树,还有贴着大红剪纸的窗花……一切跟她当年离去时没有什么两样,明明已是物是人非,她却觉得似乎只不过是才出了一趟门。 叶老夫人站在那,怔怔的打量着这熟悉却又陌生的院子。 稍倾,她扯了抹笑,才要回头与魏氏说话,却是目光霍然一凝,对上了蔷薇花架上一道正复杂难言朝她看来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穿了件靛蓝色团花束腰直裰,垂手立在层层叠叠的的蔷薇花下。 他头发乌黑,皮肤白皙,目光明亮,身材挺拔,气宇轩昂,俊朗不凡! 见叶老夫人怔在那,他翘了唇角,微微点头,笑着打了招呼,“君英,你回来了!” 君英是叶老夫人的闺名! 声音在耳边响起,叶老夫人却是身子一颤,脸上的笑好似被敲似的玉瓷一般,慢慢的龟裂开,最后碎成一片。 叶老夫人目光一凝,下一瞬,她猛的转身朝后走去,这一转身,才发现适才还挤得满院无处落脚的人群,不知道何时便都散了,就连守门的婆子也不见了身影。 “阿媛,阿媛……” 叶老夫人发出惊惧的喊声,她转身急急的便往外走。 这里她不能呆,她一刻也不能多呆。 叶明霖怎么会在这呢? 她肯定是做梦了,出现幻觉了! 是的,一定是的。 门外,朱妈妈目光哀求的朝身侧的叶羽看去,颤了声道:“九爷,老夫人她身子不好,她不能受刺激,老奴求您了,您让老奴进去吧。” 叶羽默了一默,轻声道:“再等等吧。” 朱妈妈无法,只得急得如同锅边的蚂蚁一样,不时的侧耳细听院内的动静。 叶天麟站在叶羽身边,轻声问道:“九叔,为什么祖母不喜欢祖父?” 叶羽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还小,等你大了就懂了。” 叶天麟撇了撇嘴,一脸不满的说道:“我还小,我还小,有事的时候就是我还小,读书做学问的时候,怎么不说我还小,让我少看点少读点!” 他的嘟囔引来叶羽的失笑,他探手揉了揉叶天麟的头,轻声道:“因为祖父年轻的时候伤了祖母的心,所以祖母不喜欢祖父!” “啊!”叶天麟瞪大了眼,一脸不解的说道:“难怪圣人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祖母这气性也太大了吧?这都多少年了?还这样不依不饶的,不行,回头我得跟姵雯说一声,她以后不可以气性这么大!” 叶羽失笑,对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咐咐道:“送五少爷回他自己的院子去。” “是,九爷。” 小丫鬟上前。 叶天麟不肯,“九叔,祖母才来,我想再陪陪她。” “祖母累了,要歇歇,等祖母休息好了,你再来!”叶羽说道。 叶天麟虽然不大乐意,但却没有坚持,由着小丫鬟送了他回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叶老夫人在喊了几声也没人回答后,惊惧的心慢慢的便安静了下来,她回头,目光阴凉的看着仍旧站在她身后三步之外的叶明霖。 “君英!” 叶明霖见叶老夫人不再惊惶失措,脸上一喜,便要上前不想,耳边却响起叶老夫人的一声历喝。 “站住,你别过来!” 叶明霖步子一顿,脸上的喜色便僵在了那,眸中生起一抹痛色。 “君英,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 “不能,永远都不可能!”叶老夫人朱氏指着叶明霖一字一句道:“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这一辈子,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你当我死了,我也当你死了,我们各过各的,叶明霖,你为什么不遵守承诺!” 叶明霖眼见得朱氏脸上血色渐渐变成青紫之色,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才回来,一路劳累,早些歇了吧,有什么话,过两天我再与你说。” 话落,转身便要出去。 不想,身后却响起朱氏的一声清喝,“站住。” 叶明霖转身朝朱氏看去,问道:“怎么了?” “叶明霖,叶钰那个贱种呢?我听说他丢官了,是不是?” 叶明霖在听到朱氏那声“贱种”时,眉头不由自主的便拧了起来,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意,轻声道:“钰儿也要喊你一声嫡母,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明珠死了这么多年,再大的仇恨也该散了吧?你又何必一口一个贱种呢?” “你闭嘴!”朱氏历声打断叶明霖的话,冷笑道:“叶明霖,我这才一回来,你便串通了这满府上下的人,眼巴巴的在这候着,怎么着,是不是又想求了我爹,替你那贱种安排一条出路?我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但凡我朱君英还能喘一口气,我都不会答应!” “你……” 叶明霖急怒交加的看着朱氏,好半响,一甩袖转身走了出去。 他才一出去,朱妈妈连忙跑了进去,对犹自气得脸色青白,正扶了花架站在那气喘吁吁的朱氏,急声说道:“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朱氏回头看了眼急得就快哭了的朱妈妈,深吸一口气,摇头道:“阿媛,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回来的!” “夫人……” 朱妈妈眼里的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朱氏伸手扶了朱妈妈的胳膊,轻声说道:“别难过了,来也来了,龙潭也好虎穴也罢,我们主仆二人就一齐闯一闯吧,我到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夫人,您别这样说,您不是还有三爷和九爷吗?”朱妈妈撇头眨落眼里的泪,对朱氏劝道:“夫人且想想,您来京都的目的,别的暂且就放一边去吧!” 朱氏点了点头,对朱妈妈问道:“阿九呢?他刚才是不是就在院门外呆着?” 朱妈妈点头,连忙劝道:“您别怪九爷,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父亲,他也为难的很!” “我知道,我不怪他!”朱氏惨笑一声,说道:“我怎么能怪他呢?都是我自己前世做了孽!” 一袭话,说得朱妈妈再次红了眼眶。 这边厢,叶明霖大步出了院门,抬头便对上站在院门外,目光清清冷冷朝他看来的叶羽,他神色一僵,没来由的,便心虚了一把,但下一刻,却是拧了眉头,没好气的说道。 “你看到了?不是我不肯向你母亲低头认错,是你母亲得理不饶人,这都……” “你前几日去求见外祖父和舅舅了?” 叶明霖霍然抬头朝叶羽看去。 叶羽抬头撩了眼已经静下来的院子,冷声道:“大夫说母亲的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指不定哪天气得狠了,便再救不回来了!” 叶明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院子,又抬头看了看叶羽。 待明白叶羽话中的意思后,脸色陡然一变,没好气的说道:“你既知你母亲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那我写信给你,让你在睿王爷面前替你七哥说说情,你为何不应?” “我为什么要应?”叶羽抬头,目光落在面色不善的叶明霖脸上,“父亲怕是弄错了,他是您的儿子,可不是我的儿子!” 话落,不去看叶明霖青红紫白的脸,转身便往院里走。 叶明霖站在怔了怔后,回过神来,顿时气得直跺脚,怒声道:“逆子,你这个逆子!” …… 叶府另一处朝东的主院。 魏氏正由几个媳妇陪着心神不定的坐在东窗下喝茶。 她出身不如朱氏,父亲原是国子临司业,与死去的叶老太爷是同僚,叶老太爷病故后,她父亲因为年纪大了也致仕回了幽州老宅。 今天的事,魏氏原不肯答应,妯娌多年,叶明霖年轻时的荒唐,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心里多多少少是同情朱氏多些的。但大老爷叶明德有吩咐,她却不能违背。 可是,以她对朱氏的了解,别说和解,只怕她们这一房又要再次被记恨上了! 魏氏长长的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茶盏,对身边侍候的丫鬟说道:“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是,夫人。” 丫鬟急急的退了下去。 魏氏的大儿媳楼氏,便笑了轻声劝道:“娘,您这一会会已经叹了几十声不止了,二婶年纪也大了,再大的气这么些年多多少少总能消了些,您就别再担心了!” “是啊,娘。”二儿媳古氏接了话劝道:“您也是好心,二婶就算是还气着二叔,难不成还能连您都怨上?” 魏氏摇头苦笑道:“你们不知道你二婶她这个人,换成是我,怕是我也要像她一样!” 作为继室进门,对上一代恩怨并不是很明白的三儿媳,席氏张了张嘴,但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只是起身端了桌上的茶盏递到魏氏手里,轻声道:“娘,您喝口茶吧!” 魏氏拍了拍三儿媳席氏的手,示意她在身边坐下。 席氏便腼腆的坐了下来,楼氏和古氏撇了撇嘴,心里齐齐说了句“马屁精”! 一盏茶没喝到一半,小丫鬟就急急的跑了来。 “夫人,二夫人把二老爷赶了出去,这会子九爷正在屋里劝二夫人呢!” 魏氏放了手里的茶盏,摇头道:“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话落起身便要往外走,眼见三个儿媳也跟了上来,她摆手道:“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晚上的接风宴不能马虎。” “是,娘。” 三人屈膝福了福,眼见得魏氏走了出去。 楼氏对古氏招手道:“二弟妹,走,我们去厨房房看看。” “是,大嫂。” 古氏笑了上前,挽着楼氏的手,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一句客气的话都没给席氏。 席氏身边侍候的丫鬟不由便气得鼓了脸,上前对席氏说道:“奶奶,她们……” 席氏摇头,打断丫鬟的话,轻声说道:“我们去花厅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手吧的。” 这边厢。 魏氏去了朱氏的院子,守门的丫鬟见了,连忙向里禀报。 不多时,叶羽便匆匆的迎了出来。 “大伯母,您怎么过来了?” 魏氏笑道:“我来看看你母亲,陪她说说话。” 叶羽连忙亲手打了帘子,请魏氏进去。 魏氏才进屋,便看到朱氏头一撇,看也不看她一眼,侧头朝了床里侧。 朱妈妈讪讪的站了起来,行礼,“老奴见过大夫人。” “快别客气了,这些年弟妹跟前亏得有你照料着,你可是我们叶府的大功臣!”魏氏笑了上前说道。 床上的朱氏冷冷说了句,“她可不是你们叶府的人,她是我朱家的人!” “夫人!” 朱妈妈小声的喊了句朱氏,然后一脸难为情的看向魏氏。 魏氏摇了摇头,示意朱妈妈,她没放在心上。 “大伯母来了正好,我还有事,要去处理,母亲这里就有劳大伯母了!”叶羽说道。 魏氏点头,“你去吧,你娘这里,我会照看的。” 叶羽退了下去。 ------题外话------ 嗯,过渡章节,平淡了点。还有,中秋节到了,要陪娃,更得少点,亲们勿怪! 提前祝亲们中秋节快乐。 ☆、35叶府家事 魏氏看着不愿搭理自己的朱氏,叹了口气,在朱氏身侧坐了下来。 “二弟妹在生我的气吧?” 朱氏哼了哼。 正沏了茶上来的朱妈妈便要开口,魏氏摆手制止她,“阿媛你下去吧,我跟二弟妹说说话!” 朱妈妈便朝朱氏看去,见朱氏没有制止,当下向魏氏告礼退下,但也没走远,而是守在了门边,一边看着院里的动静,一边留心屋里的谈话。 魏氏端了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这才轻声对朱氏说道:“见着二弟了吧?” 听了魏氏的话,朱氏猛的便翻身坐了起来,瞪了魏氏说道:“魏素珍你是存心来看我笑话的吧?”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魏氏怔了怔后,叹了口气道:“这都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脾气还是这样的急!” 朱氏手一挥打断魏氏的话,没好气的说道:“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你到是说说,你不是来看我笑话,你来干什么?” “我来寻你说说话啊!”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朱氏话声一落,便赶魏氏,“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门外的朱妈妈听得一头的汗。 有心想进去打个圆场,可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就在朱妈妈干着急,打算硬着头皮往里走时,魏氏却开口了。 “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不欢迎我!难道你不欢迎我,我就不来了?” 妯娌几十年做下来,就像魏氏了解朱氏是什么人一样,朱氏对魏氏的为人也是有几分解的,她的记忆里,魏氏并不是多事的人,相反,年轻时还有几分自扫门前雪的孤傲。怎么这才几年没见,魏氏却似变了个人一样? 朱氏抬头朝魏氏看去,半响,犹疑的问道:“你脑壳坏了?” 魏氏听得失笑,没好气的说道:“你脑壳都没坏,我怎么就坏掉了!” 可不是么? 大老爷叶明德可比叶明霖靠谱许多,身边除了魏氏这个老妻就是当年屋里侍候他的丫鬟,魏氏过门三年,丫鬟生下一女后,才被提了姨娘。前些年那位庶小姐嫁人后,老姨娘干脆就在屋里供了个小佛龛,天天吃斋念佛了! 反观朱氏这一房,闹得最历害的时候,就差把屋子给拆了,死一户口本! 说朱氏不羡慕魏氏,那是不可能的,同样是兄弟,为什么大老爷叶明德就是君子端方,温良如玉!而叶明霖却是刚愎自用,蛮不讲理? 朱氏那些年没疯,还真是大大出人意料! 叹了口气,朱氏对魏氏说道:“你是不知道,我有时候,其实宁愿自己脑子坏掉了,脑子坏掉了,记不起那些事,这心里也就不用刀扎一样痛!” “都过去了,现在楠哥儿和羽哥儿都大了出息了,正是能孝顺你的时候,你还想那些事干什么?”魏氏拍了朱氏的手轻声劝道:“人啊,过日子总是要往前看的是不是?” 朱氏笑了笑。 是啊,日子总是要往前看的! “话是这样说,我也想着往前看,可……”朱氏摇头,想了想,对魏氏说道:“你来,我正好有件事想跟你说一说,你看看可行不可行!” 魏氏一则心里同情朱氏,二则叶明德有交待,这下一代,就看叶楠和叶羽的了,往后他们膝下的三子,怕是还要叶楠和叶羽提点着。 虽然知晓依着朱氏的脾性,怕是这事不那么好办,可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说吧,可不可行,总要说出来才知道。” 朱氏点头,她轻声说道:“我想带着楠哥儿一家和羽哥儿搬出去住,大嫂你看行不行?” 魏氏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朱氏见魏氏变了脸色,心里顿时一紧,连忙解释道:“大嫂,你别误会,我说要搬出去住,不是说对你和大哥有什么不满意,而是……”顿了顿,咬牙道:“我听说叶钰那个贱种要回来了,让我跟他呆在同一个院里,我真怕哪天我一个忍不住,便要了他一家子的命!” 魏氏抚额,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她这一辈子,娘家爹洁身自好,后院没什么糟心事,嫁到夫家,公公婆婆也是明理阔达,虽说不能将她当亲女儿一样疼,但却是连句重话也没说过!可谁能想到,一个小叔子,一个妯娌能让她把一辈子没经历没看过的都经历遍看个遍! “你听谁说,老七要回来的?他在魏州府的依兰县当他的县令当得好好的,干嘛回京来?”魏氏问道。 朱氏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巴不得叶钰那个贱种死在依兰县,可是…… “是羽儿跟我说的。”顿了顿,轻声道:“大嫂,你想想,叶明霖他跟我耍横耍了一辈子,怎么会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前一回,他作低伏下,不就是为了那个贱种想走我爹的门路,替他安排个富庶些的县吗?” 这事魏氏是知道的。 朱氏这么一说,魏氏便想起另一件事来。 三天前的夜里,二老爷叶明霖匆匆的赶了回来,一回来就拉了大老爷叶明德在书房说了一下午的事,她还记得那天大老爷回到屋里,把她出嫁时带来最喜欢的那套粉彩的茶盏给打碎了一个! 当时,她问出什么事了,大老爷只说是手滑给打了,现在想起来,哪里是什么手滑,分明是气的! “老七在那边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这离三年一考不是还没到吗?”魏氏轻声说道。 宣朝的官员,三年一次考核,分优,良,差,三年要都是优就能往上提提,有优有良平级调换,要是三年都是个差,这七品官也就不用当了! 朱氏先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她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打听去,想了想说道:“等安定下来,我回娘家一趟,去问问我爹去。” 魏氏点了点头,心里到是打算着,回头她就去问自家老爷去! “大嫂,你看我这搬出去的事,你是不是帮我去跟大哥说说?”朱氏一脸期望的看着魏氏。 魏氏其实是巴不得朱氏搬出去的,朱氏搬出去了,她也就能过回自己的太平日子了!当下,点头道:“说,我肯定替你说,只是,你也知道,我们两房并没分家,这没分家却分府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只想带楠哥儿和羽哥儿兄弟俩走,怕是……” 言下之意是,你能不能考虑把叶明霖也带走! 朱氏顿时瞪圆了眼睛,对魏氏说道:“大嫂你不会是想让叶明霖那个老不死的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呃! 魏氏很是无语的看着朱氏,心道:且不说你是大学士府的千金小姐,便说你都是当祖母的人了,你这说话就不能顾忌着点?这进了小辈耳里,像什么话! “你的意思,我肯定会跟老爷说,行了,你歇着吧,我去准备晚上的接风宴!”魏氏说着站了起来。 朱氏因要魏氏替她递话,这会子便客气了许多,跟着起身,道:“我送送你。” “不用,你躺着吧,坐了那么多天的船,想来也累得够呛。”魏氏阻止。 但朱氏执意要送,她也只能由着她! 待到了门口,魏氏拦了朱氏,让她回去躺着,朱氏再三请她向大老爷叶明德说另置府邸的事时,魏氏默了一默后,轻声说了句。 “弟妹,其实这话,你让羽哥儿和楠哥儿说比我说要有用的多!” 可不是嘛! 不论是叶楠还是叶羽,他们提出来,那是他们想换个环境孝敬母亲,由魏氏提出来,那意思就不一样了! 到显得是魏氏不容朱氏一般,要赶她们母子出府。 朱氏听了魏氏的话,脸上闪过一抹讪然之色,吱唔着道:“大嫂,你先替我在大伯跟前探个风,回头我再让楠哥儿和羽哥儿去说。” 魏氏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候在门外的丫鬟婆子见着魏氏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夫人,大奶奶使人来寻了你几回,说是有几道菜色拿不定主意,想请您去看看。”说话的是魏氏屋里的管事妈妈吴妈妈。 魏氏皱了眉头,淡淡道:“这过两年就是要做婆婆的人,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将来怎么教导媳妇。” 底下侍候的丫鬟婆子大气也不敢出。 吴妈妈因着往常没少收楼氏的好处,壮了胆子说道:“夫人,这是大奶奶对您的孝顺哩,你想,左右只是家宴,就算是有几个错处,您还能拿了说事?” 魏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就因为是家宴,她才特意放手让她们去试手,可就是个家宴都得使人来问她,可见,这人也就这么回事了! 魏氏忽的便顿了步子,回头朝吴妈妈问道:“四奶奶呢?” “四奶奶带着人在花厅里准备桌椅什么的。”有婆子答道。 魏氏皱了眉头,不悦的道:“她怎么不去厨房里帮忙?” 没有人敢回魏氏的话,谁有那个胆说是大奶奶和二奶奶联手起来冷落四奶奶的话! 也亏得魏氏是经历过朱氏和董姨娘的后宅硝烟的,一个眉眼间,哪里还能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官司! 想通了,脸上的神色便越发沉的能滴出水。 “一个个就知道窝里横,到了外面个个都成了那软脚虾!” “吴妈妈你去跟你四奶奶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让她去厨房里帮着她大嫂和二嫂看看菜单,商量出个章程来,务必将今儿个家宴给我办齐整了!”魏氏说道。 吴妈妈大气不敢出,连忙了应了声“是”急急的去了花厅。 魏氏心里有气,想着三个儿子比不过叶楠和叶羽也就算了,怎么这媳妇也比不过,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看看人家芮氏将个自己的小院打理的那是水泼不进不说,还能让楠哥儿一颗心思全都在她身上,即便是现在有了几个月的身孕了,屋里也没收用个人! 哎! 魏氏想着自己顺风顺水过来的几十年,又想了想朱氏那鸡飞狗跳的几十年,再想想自己的儿子,又想想叶楠兄弟俩,最终除了叹气还是只能叹气。 这真是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且说,朱氏才送走魏氏,正在屋里思量着,要想个什么办法让叶楠同意搬出去住时,小丫鬟在外面回报,说是三奶奶来了! 朱氏这才想起,芮氏她有了身孕了,适才看了下,那肚子大得好个箩一样,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她都还没来得问一问。 这么想着,一迭声的道:“快,快请了三奶奶进来。”又回头对朱妈妈道:“你去迎一迎,她是双身子的人,可别磕着哪碰着哪!” “是,夫人。” 朱妈妈笑盈盈的走了出去。 不多时便扶了大腹便便的芮氏走了进来。 芮氏上前便要跟朱氏福身行礼,朱氏连忙道:“快拦着,快给我把她拦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这些虚礼!” 朱妈妈当即一把给搀住了芮氏,一边扶了她去朱氏下首坐,一边说道:“三奶奶,您不顾惜也顾惜点肚子里的孩子吧,老夫人还盼着您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给她生个乖孙呢!” 芮氏一手抚了肚子,一边腼腆的笑了道:“娘放心,太医说了,孩子很好,很健康!” 朱氏点头,待芮氏在她身侧坐了,她倾身上前看了看,唇角绽了抹笑道:“这胎应该是个闺女了吧?” 芮氏低眉顺目的答道:“这个太医没说,只说孩子挺好的!” 朱氏听了便笑道:“傻瓜,太医又没生透视眼,哪里就能说出是男是女了!”顿了顿,轻声说道:“是娘想你生个闺女,闺女好啊,闺女是娘的贴身小棉袄。” 这话芮氏可不好接。 虽说当年她嫁进叶府的时候,朱氏和董姨娘的恶斗已近尾声,但日子长了,有些事就是你不想知道,也有人说与你知道。 当年朱氏折在董姨娘手里的除了已经出世牙牙学语的五子,还有腹中已然成形的一个女胎,胎儿落下时还有呼吸,只可惜却是回天无力!若不是董明珠出手太狠,老太爷也不会悍然出手,亲自赐了董姨娘三尺白绫! 五爷和那个夭折的小姐,是朱氏心里不能碰触的痛! 芮氏笑着将话题换了一个,轻声问道:“娘一路上都还好吧?天麟一直都念叨着您,还嚷嚷着说要去码头接您,后来知道您是和睿王爷他们同行,这才消停了下来。” “要不,怎么说是我的乖孙呢!”朱氏听了芮氏的话,脸上的笑是怎样也掩不住。 朱氏就着叶天麟的生活起居问了几句,最后便说起叶天麟的婚事来! “我打算过两天便去你舅舅家一趟,问问他是个什么意思,要是行的话,就先把两人的婚事定下来!”朱氏说道。 芮氏想了想,轻声说道:“这怕是不合适,九弟他这个做叔叔都还没……” “羽儿的婚事,今年也要给他定下来!”朱氏打断芮氏的话,说道:“先跟你舅舅他们把天麟和姵雯的事说一说,敲定下来,省得到时被人半路截了胡,伤了我那乖孙的心!” 芮氏点头,叶天麟和朱姵雯本就是表兄妹亲,再说姵雯那孩子是她看着大的,品性什么都没得说,性格也很是活泼,最难得是两人两情相悦! 只是……芮氏默了一默,试探的对朱氏问道:“娘说要给九弟定婚事,可是九弟有中意的姑娘了?” 朱氏哼了哼,冷声道:“他到是有中意的,只可惜我是不会让她进门的!” 这府里,别人不知道叶羽和青果之间的官司,芮氏却是隐约猜到一点的。 她原想着依自家婆婆疼小儿子的心,这事就算是心里不乐意,但肯定也是会成全的,不想,现在一听,却是与自己的想法大相径庭,一时间到是不由的怔了怔。 朱氏看着芮氏怔在那,眉梢一挑,看了芮氏道:“怎么,他和那小贱人的事,你也是知道的?” 芮氏连忙摇头道:“娘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这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只不过是,之前九弟借着天麟和姵雯的手做了些事,我这心里有些猜想,但也不敢肯定就是!” 朱氏气恨道:“你真是个榆木疙瘩,羽儿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是那好管闲事的人吗?早不知道跟我通个气,这会子,却是叫我跟他母子反目,亲人成仇人!” 芮氏连忙站了起来,诚惶诚恐的道:“媳妇做错了事,请娘责罚!” “哎,你这是干什么!”朱氏不高兴的看了芮氏,“我只不过那么随口一说,你至于吓成这样吗?回头万一惊着了这肚子里的孩子,楠哥儿还不得恨死我这个做娘的。” 话落,朱氏摆手,对朱妈妈说道:“还不快扶了三奶奶坐下。” “是,夫人。” 朱妈妈上前扶了芮氏小心坐下,轻声道:“三奶奶,夫人就是那刀子嘴豆腐心,也就是您跟前,她还能随意的说上几句,这要换了别人,有些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意思是,拿你当自己人,才这样随意的! 芮氏却是暗暗的叹了口气,心道:您还是别拿我当自己人吧。您这自己人当得太让人心惊胆战了! 朱氏见着芮氏一脸惶惶的样子,顿时觉着没趣。 摆了摆手道:“你回去歇着吧,你这身子没事别到处走了。” “是,娘,那儿媳先退下了。”芮氏说着便要起身。 朱氏却又忽的出声道:“芮哥儿媳妇,你这如今有了身子,芮哥儿身边是谁服侍?” 芮氏抬起的脚便僵在了那。 好一会儿,芮氏才转了身,轻声说道:“媳妇身边的云珠是个伶俐的,这些日子一直是她侍候着的。” 朱氏点了点头,这才摆手示意芮氏退下。 芮氏一出屋子,朱妈妈便轻声对朱氏说道:“夫人,您这是何苦呢?三爷跟三奶奶好好的蜜里调油一样,生五少爷的时候,三爷为这屋里的事不是还跟您闹过,您这会子怎么又……” 当年芮氏刚有了叶天麟,朱氏便将自己屋里侍候的大丫鬟给了叶楠,叶楠为这事跟朱氏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芮氏挺着有身孕的身子居中调和,才消停了下来。 为这事,叶楠后来跟朱氏一直就处得淡淡的,看起来不像母子,到是有几分上下级的关系! 用叶楠的话来说,就是,你自己饱受后院妻妾争妾宠之苦,怎么还想把你的生活复制到自己儿子媳妇头上不成?你这是自己过得苦,就想让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啊! 朱氏瞪了眼对朱妈妈说道:“她自己侍候不了芮哥儿,还想霸着不放不成?这天下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芮哥儿到现在膝下就只天麟一个孩子,她也不知道检讨检讨?还敢来挑我的理不成?” 朱妈妈只有长长叹气的份。 夫人喂,这不是三奶奶要挑你的理,而是你在把三少爷往外推! 这话朱妈妈也只能放心里过一遍,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好了,您这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趁着离晚膳还有点时间,闭一会儿眼吧。”朱妈妈扶了朱氏往里屋走。 朱氏躺在床上,千头万绪一时间觉得心好似架在火上烧,一会儿又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往头上冲,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却终还是睡着了。 且说,芮氏离了朱氏这,回到自己院子后,今天服侍她去朱氏那的大丫鬟云锦,将屋里的人都退下后,这才轻声开口。 “奶奶,您真让云珠云服侍三爷?” 芮氏揉了额头,皱了眉道:“不然怎么办?话都说出来了。” “可是……”云锦急得脸一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芮氏见她这般,不由皱了眉头道:“这是怎么了?又不是让你去,你急得这样红脸白赤的干什么?” 云锦叹了口气,轻声道:“奶奶,您糊涂了不是,奴婢和云锦是打小便在您身边侍候的,且不说三爷待奶奶您一心一意,奴婢们有多兴,单就是说奴婢和云锦是一早就跟奶奶言明了的,奴婢日后是要给奶奶您做管事妈妈的!” 大户人家陪嫁的丫鬟,要么就是给姑爷做通房,以后当姨娘,要么就是配了姑爷跟前得力的小厮,成亲后继续给自家小姐做管事妈妈。 芮氏初嫁怀了叶天麟的那会儿,因云珠和云锦还小,就是要提姨娘也轮不上她们两个,等她们再大点,看着自己小姐和姑爷过得和和美美,越发拿定主意,这姨娘是不要当的,做个奶奶屋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才是要紧的! 听得云锦这样说,芮氏不由便笑了道:“你傻了不是?这牛不喝水,还能强按脖子?三爷是什么人!且不说我早与他说过云珠的事,单说我只要把老夫人今天的话在他跟前提提,他一准就会把云珠的婚事给提前办了!” 听了芮氏这样说,云珠提在嗓子眼的心才算是定了下来。 末了,却是撇嘴不屑的道:“这老夫人也是好笑,她自己当年跟个姨娘闹得要死要活的,原该格外疼惜人些,谁知道……” “云锦!”芮氏沉声喝断云锦的话,“我这是越发把你纵得没个样了是不是?老夫人是你能在背后编排的?回头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别说奶奶我不管你死活!” 云锦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认错。 “奶奶,是奴婢错了,奴婢该死!”说着便作势要打自己的嘴巴子。 芮氏淡淡道:“好了,你也不用吓成这样,我就是告诉你,有些话就是再明白也不能说出来,祸从口出,这话我不知道跟你说了多少回,怎么就不长记性?这点上,你啊,要多向云珠学习。” “奶奶教训的是,奴婢记住了。”云锦声道。 芮氏摆了摆手,“你去把云珠喊来,这事我们得跟她说一声,不然,她那闷性子,从别人那听到,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是,奶奶。” 云锦当即退了下去。 待云锦退下,芮氏却是靠坐在罗汉床上,半响没个言语,只眉宇间却是阴沉的历害。肚子里的孩子好似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快,翻腾的历害,芮氏不敢再多想,连忙喊了外面侍候的小丫鬟沏了杯茶进来,又让小丫鬟梵了一柱静心香,整个人这才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不多时,云锦便把云珠喊了进来。 “奶奶,”云珠才进屋,便走到芮氏跟前,轻声道:“眼瞅着您这没两月就要生了,奴婢出去了,您怎么办?” 芮氏看着一语便点出关健的云珠,脸上多少便有了几分不舍。 她原是打算着,等自己这一胎生好,过个一年半载的再放了云珠出去,一则,有这时间,云珠也能带出接班的人来,二则,她身边确实少不了云珠这样稳妥的人! 可谁会想到,朱氏一回来,就把她的安排全部打乱了! 芮氏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别担心我,这屋里那么多侍候的人,哪里就真少不了你了!”话落,笑了说道:“不是还有云锦在吗?她可是一直不服气你来着,这会子正好让她试试,看看她到底有多少能耐!” “奶奶,奴婢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云锦一听芮氏的话,连忙开口道:“奴婢虽然嘴里要说,可是云珠吩咐下来的事,奴婢哪一件没给她办好了!” “知道,知道!”芮氏笑了道:“你们俩都是我的好丫鬟,我原想着隆隆重重的把你们俩给嫁了,可是……”芮氏看着云珠,叹了口气道:“云珠啊,委屈你了!” “奶奶快别这样说!”云珠连忙摆手,“奶奶待奴婢们的恩德,奴婢就是来世做年做马也报答答不了!” 芮氏本待再叮嘱云珠几句,不想外面有小丫鬟说三爷回来了。 芮氏连忙由云珠侍候着,起身出云迎叶楠。 门帘才打起,叶楠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眼瞅着大腹便便的芮氏迎了上来,连忙摆手道:“你出来干什么,赶紧去坐着,仔细磕着碰着。” 芮氏笑了道:“哪就那么精贵了!” 话落,跟着叶楠进了内室,侍候叶楠更衣。 往前这事也是芮氏做的,芮氏有孕,叶楠又不要丫鬟贴身侍候,这事便就他自己动手了!见芮氏跟了进来,叶楠先把芮氏扶了在屋内的椅子里坐下,他找了一身家常的道袍出来换了,这才坐到了芮氏跟前,打量了一番,说道。 “今天都还好吧?孩子有没有闹腾你?” 芮氏抬手扶了盆似的肚子,笑道:“没有,孩子很乖,我想这胎肯定是个闺女,晓得心疼娘!” 叶楠便笑了点头道:“嗯,是闺女就好,我可不想再做严父了,你都不知道,天麟在皇宫里到处跟人说,他娘是天底下最温柔最和蔼的娘。” 芮氏“噗嗤”一声笑了道:“那肯定就说爷您是天下最凶最严历的爹了?” 叶楠哂笑一声,但笑不语。 “这孩子,回头我好好说他一顿!”芮氏心疼的道:“哪有这样编排自家爹爹不是的!您对他严历,还不是为他好!” 叶楠摇了摇头,温润的眉眼间满是浓浓的疼惜之情,“孩子嘛,还小,知道什么。没事,不要说他。” “还小,这可都快娶媳妇了!”芮氏挑了眼看着叶楠吃吃的笑。 有时候芮氏真是不得不感叹,苦难总是能让人成长。 想想,要是没有朱氏和叶明霖的那一番折腾,她到哪里去找一个这么好的男人,待她如珠如宝,膝下的孩儿也是百般疼惜千般宠爱! 叶楠闻言,不由便抬头朝芮氏看去。 芮氏算着时间,怕是叶楠回来的消息该传到朱氏那了,便起身催促道:“爷,您回来还没去娘那吧?您快些过去吧,娘那边怕是要等得着急了。” 叶楠便起身道:“好,那我过去给娘请安,你就别去了。” 芮氏笑了道:“太医也说了,我这身子还是多动动的好,妾身陪着你一起去吧。” 叶楠想了想,说道:“也好。” 芮氏照例带了云锦在身边侍候,一行人往叶老夫人的主院走去。 “怎么不让云珠在身边侍候?”叶楠对芮氏说道:“这些日子不一直都是云珠侍候的吗?” 芮氏原正想着要怎么把云珠的事跟叶楠说,现在听叶楠提起,少不得便将之前在叶老夫人跟前的话说得给叶楠听。 “爷,您是个什么意思?”芮氏朝叶楠看去。 到不是芮氏就能做了叶楠的主,而是叶楠明确跟她说过,他夫妻二人间不会再有别人,是故,芮氏才能那般笃定的安排云珠的事。 叶楠听完芮氏的话,修致温柔的眉眼间顿时便有了一抹薄怒,抿了嘴半响不曾言语。 芮氏见他这样,便低了头,不再出声。 良久,眼见得快要到朱氏的主院了,叶楠忽的淡淡说了一句,“这些年父亲身边也没个照料的人,我看应该跟大伯母提提了。” 啊! 芮氏怔怔的朝叶楠看去。 这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自家夫君这是要替公公纳小妾? 那还不翻了天! 叶楠说完这句话后,却是一改之间的阴郁,转身扶了芮氏,轻声道:“让云锦先去通报一声吧。” 云锦得了吩咐,当即上前几步,不多时,朱妈妈便自屋里迎了出来。 “三爷来了,夫人才念叨着呢,您就来了。” 叶楠笑着上前与朱妈妈见礼,“母亲身边,这些年有劳妈妈照顾了。” 朱妈妈连忙摆手道:“都是老奴应当的,三爷可真是折煞老奴了。” 叶楠笑了笑,回头扶了芮氏对朱妈妈道:“劳妈妈通禀一声吧,就说我带着媳妇来给母亲请安了!” 朱妈妈眉开眼笑的道:“三爷快进去吧,不用通报,老夫人正等丰您呐!” 叶楠这才扶了芮氏进屋。 屋子里,朱氏小睡一觉才刚刚醒来,正懊恼着之前没把想搬出府的事跟芮氏说,让她在叶楠跟前通个气,谁晓得就听院里的丫鬟说“三爷和三奶奶来了”。 朱氏才高兴想着,趁着就母子二人,不如把这事当面跟叶楠提了,可是一听芮氏也跟了来,当即不乐意了! 她头前才吩咐她,没事不要乱走动,怎么这回子又来了?难不成,她男人来给亲娘请个安,她都不放心,得看着! 这样一来,等叶楠和芮氏进了屋,抬头对上朱氏淡淡不悦的脸时,两人不由便愣了愣。 这又是怎么了? 看着之前朱妈妈的样子,不像是屋里的这位不高兴啊? 叶楠朝朱妈妈看去。 朱妈妈也是一头雾水,明明老夫人还高兴的不行啊,怎么这回子,就变了脸了? “夫人,三爷和三奶奶来给您请安了。”朱妈妈上前,频频与朱氏使眼色。 朱氏默了默,稍倾,抬头对叶楠淡淡道:“你媳妇是有双身子的人了,头前娘才说过,让她没事不要乱走动,怎么这回头,我的话就成了耳边风?” 叶楠听着朱氏的话,点头道:“母亲说得有道理,是孩儿疏忽了。”回头对芮氏道:“那你先回去吧,母亲都免了你的早晚请安,你自己越发要小心仔细着点。” 在场的人,只怕除了与芮氏没有人听明白叶楠话里的意思。 芮氏扶了肚子应了声是,又转身跟朱氏行了一礼,然后由着云锦扶了走出去。 朱氏眉眼这才柔和下来,看着离自己有些远的叶楠,朱氏指了身侧的位置说道:“楠哥儿,你坐过来,让娘好好看看你,娘好些年没见你了。” 叶楠笑了笑,起身走到朱氏跟前坐下。 “母亲一路上可好?” “嗯,有你弟弟照料着,又是跟着王爷的船,挺好的!”朱氏说道。 叶楠点了点头,问了些路上的情况,话锋一转,突然道:“母亲可见过父亲了?” 朱氏脸上的神色一变,稍倾,冷了声音道:“楠哥儿,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可以认他这个父亲,但是我不认!” 叶楠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才一回来,下人便将事情都与他说了。 原也没指望他们俩能破镜重圆,只想着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的把日子过着就是。为人子女该尽的孝道,他还是尽,只是……叶楠挑了挑嘴角,温润的眸滑过一道暗芒。 要是青果在,她一定会说,这兄弟俩,怎么算计人的时候,这表情竟是这么的像! “楠哥儿,娘这里有件事,想与你说说,你替娘给办了好不好?”朱氏小心觑了叶楠,问道。 叶楠抬头看向朱氏,“母亲请说,孩儿办得到的,一定替您办妥。” 朱氏点头,“您一定能办到的,只是,就看您肯不肯了!” 叶楠对着朱氏但笑不语。 朱氏没办法,真心觉得有时候儿子太出色,其实也不是件什么好事! “楠哥儿,我想带着你们一家人还有你弟弟搬出去住,你说好不好?” 叶楠便想起他才下衙时,叶羽候在门外与他短短说的几句话。 “母亲要是提出分府另住的事,你就跟她说,分府可以,但断没有留下七哥和父亲的道理,若是回头御史拿这个作所柄参了外祖和大伯,大家丢官弃职的,母亲的私房能不能养起两府人!” 叶楠垂眸,掩尽眸中的笑意。 他的这个弟弟,向来知道怎么拿捏人的痛脚,怎么让人就范! 为着那个罗青果,阿九这是要跟母亲抗上了?! “那七哥和父亲……”叶楠朝朱氏看去。 朱氏脸色一白,冷声道:“他们与我们有关系?” 叶楠顿了顿,稍倾,轻声道:“一则,母亲没有与父亲和离,所以在外人眼里他还是我和职权九的父亲,七哥便也还是我们的兄弟!二则,这打从宣朝开朝立国就没有说,一家人分两家住的!儿子真要这么做了,只怕回头御史就得参儿子一个不孝不悌的罪名!” “你少拿御史来说事。”朱氏身子一直,瞪了叶楠说道:“阿九跟睿王爷是什么关系?你在国子监为官这么多年,那些老御史家的儿子都在你手下,你还怕了他们几个糟老头?” 叶楠笑笑,抬头看了朱氏,“话是这样说,可是这世间万事都得讲个道理不是?皇上想要拿人还得事先给个罪名!更何况儿子我?” 朱氏气得怔在那,半响说不出一个字来! ☆、36叶府家事2 位于东市长兴坊宝瓶胡同的叶府占了半条街,东边是大老爷叶明德和魏氏的福熙院,中间是和乐堂,西边则是福双院。福双院后门有一处引护城河水成湖的闸口,过了闸口,有个四五间屋子的小院,叫明珠楼,明珠楼的东边就是叶府的后花园! 作为长房承嗣的大老爷,叶明德一房住了福熙院;而二老爷叶明霖则住了西边的福双院。 福双院被一分为三,正屋原本住着的是朱氏和叶明霖,但因两人多年不睦,后来叶明霖便搬到了后门处的明珠楼,长年同董明珠同进同出。 接风宴设在了和乐堂。 朱氏在确定男女分席,不会与二老爷叶明霖见面的情况下,放弃了不打算出席的念头。由朱妈妈和魏紫侍候着去了和乐堂。 和乐堂原是叶老太爷在世时所取,寓意和顺喜乐,只可惜,到他死,这个家也没和顺喜乐过! 桌子摆在花厅西次间,早已布了碟,箸,服侍的丫鬟,婆子都肃然的站在一边。 朱氏才进来,原本陪着魏氏说话的大奶奶楼氏和二奶奶古氏连忙热情的迎上前,招呼朱氏坐下。 因着是家宴,也没有太大的讲究,魏氏坐了上首,朱氏坐在魏氏的左侧,魏氏两个媳妇楼氏和古氏便挨着魏氏的右手按序坐了,朱氏眼睛一睃,没看到芮氏,正欲开口,却见芮氏和魏氏的四媳妇席氏相携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朱妈妈连忙笑了上前去扶芮氏,轻声道:“奶奶,奴婢侍候您坐下吧!” “有劳妈妈。” 芮氏对着朱妈妈笑了笑,由着朱妈妈扶了她在朱氏身边坐下。 魏氏抬头看了眼眼角含笑眉目温顺,没有落坐,却是转身取了温着的酒壶上前服侍的芮氏,目光睃了睃坐在自己下首的楼氏和古氏一眼,抬头对席氏说道。 “是你二婶的接风宴,不用你侍候了,让丫鬟们侍候着就行了。” 席氏应了声是,将手里的酒壶交给了来接手的丫鬟,这才在古氏的下首坐了。 古氏和楼氏交换了个眼神,稍倾,古氏侧身对席氏轻声说道:“四弟妹,讨好卖乖不是这样来的!” 席氏眉宇间的笑了淡了几分,但却是什么都没说。 很快,有丫鬟们端了泡着桂花的水给大家净手,又给魏氏和朱氏各上了两杯香茶。这才将点心,拼盘,小菜,冷碟,热菜……流水似的捧了上来。 魏氏笑了对身边的朱氏说了句“二弟妹一路辛苦,我敬你一杯”,说着举杯敬了朱氏一小盅。 朱氏端了酒盅回敬。 宴席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桌上的菜虽然多,但谁也不会盯着远处看,都是拣着自己跟前的菜吃,到是隔了处屏风的男席一桌,吃得甚是热闹。 不时的响起小孩“我要吃这个”“我要那个”的声音。 魏氏便笑着与朱氏说道:“要说这人多才热闹呢,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头百姓讲究的都是个开枝散叶,子嗣昌盛,这逢年过节要没个孩子,真是冷清的很!” 朱氏点头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只可惜我们家大姑奶奶嫁得远,不然有她在你跟前凑趣逗乐,你也乐得个高兴!” 听到朱氏提起叶府唯一的小姐叶菀,魏氏脸上便有了几分伤怀。虽然叶菀是姨娘生的,但打小养在她膝下,因着没有女儿,叶菀的姨娘又是个让人省心的,她真是拿这个庶女当亲闺女养! 叶菀与她也亲厚,只可惜,当时说亲的时候却是说得远了些,以至于想见想见个面都难!虽说夫家也是个和气的人家,公婆也开明,但嫁得那么远的,想要回趟娘家,终归不是件容易的事! 魏氏叹了口气,看了眼陪笑放了筷的三个儿媳妇一眼,说道:“你们啊总说要孝顺我,我跟你们说,给我生个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乖孙女,那才是对我的大孝顺!” 楼氏和古氏膝下生的都是儿子,叶豫和叶成屋里也分别有两个通房,只可惜,这两个通房却是没得生个一子半女的。 这会子魏氏把话一说,两人齐齐出了一身冷汗,还想着,是不是自己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传到魏氏耳朵里了。不由齐齐偷偷的打量魏氏,思忖着怎么接这话。 楼氏眉眼一动,笑了说道:“娘,儿媳老了,是孝顺不了您了,可还好,你老有四弟妹,四弟妹最是孝顺的,她肯定能圆了您老的这个心愿!” “是啊,娘,这不还有四弟妹吗!”古氏说着,回头对坐在身侧的席氏轻声道:“四弟妹,你这进门也快三年了吧?怎么到现在也没个动静,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席氏被古氏问得脸上一红,低了头说道:“谢二嫂关心,我这也正吃着药呢。” 古氏却是唇角嚼了抹讥诮的笑,与楼氏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色。 两人自以为这番小动作,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却不知道坐在对面的朱氏早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撇了撇嘴角,回头对身边的芮氏说道:“我看你这一晚上的,没动什么筷子,是菜不合胃口,还是有意少吃了?”不待芮氏开口,她又说道:“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吃东西得多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你吃好了,她才有得吃。” 芮氏轻声道:“嗯,媳妇也犯愁,问过太医了,太医说是胎儿大了,顶着胃,让媳妇少吃多餐,饿着了就吃,也别一定要定时定量的强逼着自己吃。” 朱氏点头,顿了顿,问道:“你那院里有小厨房吗?” 芮氏连忙点头,“有的,大伯母把府里最擅料理产妇的婆子都派过去了!” 朱氏听了,便回头对魏氏说道:“您看,您这做伯母的操得心比我这做婆婆的都要多,大嫂,我敬您一杯,谢谢您这些年替我照看着楠哥儿和羽哥儿。” 话落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魏氏少不得又陪着喝了一杯。 一顿饭下来,已是酉末,众人便移到西梢间坐着喝茶。 魏氏眼见芮氏一顿饭吃下来,颇有些吃力的样子,几番想开口让芮氏先下去歇着,但目光睨到身侧的朱氏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芮氏正经的婆婆在这,且朱氏是什么样的脾性她又不是不知道,是故,这越俎代庖的事,无论如何是做不得的! 朱妈妈看在眼里,想了想,对朱氏轻声说道:“老夫人,三奶奶是有身子的人,您看是不是让她先下去歇着?” 朱氏淡淡的撩了眼朱妈妈,颇有些怨怪朱妈妈多管闲事的意思。 她当然知道芮氏有身子,之所以这样做,原就是为了做给另一厢的叶楠看,别以为就光你会拿捏人,她是婆婆,芮氏是媳妇,媳妇侍候婆婆这是规矩,谁能说得了她什么去? 朱妈妈对上朱氏的那个眼光,就知道自家夫人这是故意的,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以为夫人是跟大夫人说得高兴给忘了这事。当下,心里便急了起来。 自家夫人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尽做些糊涂事? 这个时候,是拿捏三奶奶的时候吗? 且不说三奶奶怀着身子,便就是您对三爷本就有所求,这种情况下,怎么就能……朱妈妈急得一脑门子的汗,只可惜朱氏却是怡然自得,根本不予理会。 朱妈妈正想着怎样不动声色的劝一句朱氏,却见一个小丫鬟自外面走了进来,悄然走到三奶奶的大丫鬟云锦身边说了几句话,云锦又俯身同三奶奶芮氏轻声言语了几句。芮氏默了一默后,点了点头,那丫鬟便退了下去。 朱妈妈满心犯疑,这是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进出,自然满不过朱氏的眼睛,她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看了芮氏,淡淡道:“什么事?” 芮氏起身笑了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三爷使人进来说了几句话。” 朱氏眼眸轻垂,唇角便嚼了抹淡淡的笑意。 叶楠使小丫鬟来,她想也想得到是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她多留芮氏坐了一会儿吗?她的宝贝儿子生怕委屈了他的心头宝呢! 念头才起,朱氏唇角的笑意便浅了几分,看芮氏的目光也冷了几分。 一个个的都是狐猸子,将自己的男人迷得三魂失了二魂半,都要忘了自己姓什么的了! “楠哥儿这是来人的吧?”朱氏对芮氏说道。 芮氏笑了笑,低了头没吱声。 耳边响起小丫鬟的话“奶奶,三爷说让您再忍着点,很快宴席就该散了”,三爷是知道她的身子的,不可能让她长时间的坐在这,既然捎话让她再忍忍,可见定是有事! 可是,会是什么事呢? 芮氏抿了眉头在那想。 朱氏没等到芮氏的回答,却是瞅见了她眉宇间那抹发自内心幸福的笑,心里顿时像针扎了一样刺痛。 她这一辈子,嫁的男人,男人的心在董明珠那个贱人身上,好不容易生的两个儿子,却是个个为着个女人与她离心离德! 都是这些狐媚子,要不是这些狐媚子,她何至于落到如今这般众叛亲离?! 朱氏眉间渐渐有了一层郁色,搁在膝上的手也渐渐指节发白,显见内心已是极度的愤怒。 一直关注着她这边情况的魏氏顿时暗叫不好,正要出声说几句,让大家都散了,不想楼氏却忽的“噗嗤”一声笑了道。 “三弟和三弟妹感情就是好,就这一顿饭的功夫,都要使个人来递递话。”话落,掩嘴一笑,对芮氏说道:“哎,三弟妹,你可真是要羡慕死我了!” 楼氏的话落,还不忘记做作的看着芮氏吃吃的笑。 她身侧的古氏也是笑吟吟的看着芮氏。 魏氏叫了一声,不好,才要出声喝斥楼氏,不想朱氏却是开口了。 朱氏笑吟吟的看了芮氏说道:“楠哥儿媳妇,你就教教你大嫂呗,我可是听说了,你这自打有了身子,楠哥儿也还是歇在你房里的!” 芮氏脸上神色一变,猛的抬头看向朱氏。 朱氏笑意不减,但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看着芮氏的目光冒着针尖似的寒光,那寒光直刺得芮氏心里一阵阵的发凉。 她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但自小也是请了先生在家教学,读着《烈女传》《女经》长大的。 然,现在却被自己的婆婆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质疑,她日后还如何抬头在妯娌间抬头做人? 芮氏的脸色渐白,看着朱氏的目光慢慢的冷却下来。 朱妈妈急得就差跪在朱氏跟前磕头,求她把刚才说的话吞回去。 夫人这样说,岂不是在说三奶奶学着外面那些下贱女人的手段,勾搭的得爷连她有身子都离不了? 他们是什么人家? 三奶奶往后是要在贵人圈中走动的,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别说三奶奶,就是三爷只怕也要记恨夫人一辈子! 朱妈妈想得到的东西,魏氏又岂会想不到? 可是朱氏是二弟妹,她说不得,又不能把这话揭破了说,当下,只得冷了脸,回头喝斥楼氏。 “你还有脸说?你若是有楠哥儿媳妇一半的淑慎有仪,齐庄知礼,还怕豫哥儿不把你疼着护着?” 原本正得意的楼氏被魏氏这么一训,顿时涨红了脸,低了头讷讷不语。 她身侧的古氏见了,哪里还敢再笑话芮氏。当一缩了脑袋,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个隐形人,省得被自家婆婆也训一顿。 芮氏抬头感激的看了眼魏氏。 淑慎有仪,齐庄知礼! 这原是皇家娶媳是惯用的,称赞女子美好品德的词语。 此刻被魏氏拿在这里用,用在她身上,足以推翻了朱氏先前的那一番刻薄羞耻之语。 魏氏给了芮氏一个安抚的眼神,抬头对坐在末首始终低眉垂眼温顺有加的席氏说道:“敬哥儿媳妇,你三嫂是个双身子的人,坐这许久怕是累了,你去让人安置张软榻来,让她歇息歇息。” “是。” 席氏退了下去。 朱氏眼见得一个转眼间,芮氏便被魏氏抬举得好似众星拱月一般,冷冷一笑,犯的便要站起身来拂袖而去,不想,却是肩上一紧,朱氏抬头看去。 朱妈妈站在朱氏身后,眼里有着一抹几不可见的哀求之色! 朱氏默了一默,想了想,撇嘴一笑,淡淡道:“可见人常说这生恩不如养恩亲,还真是有道理的。瞧瞧,我这才离开京都几年,大嫂竟是比我这个亲婆婆还要疼惜人,楠哥儿媳妇你往后可得好好孝顺你大伯母!” 朱妈妈那个后悔啊! 早知道留住自家夫人,也是平白的得罪人,还不如就让她这样拂袖而去。至少回头还能解释解释,可现在好,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该得罪的都得罪光了! 朱妈妈哀求的朝魏氏看去,希望魏氏不要同朱氏计较。 魏氏笑了笑,她要是事事都与朱氏计较,只怕早就被气得地下质问叶老太爷,是怎么替叶家娶了这么个祖宗回来了! 芮氏挑了唇角,扶着云锦的手站了起来,对朱氏屈膝福了福,“儿媳谨遵母亲教诲,日后自该如同孝顺您一般孝顺大伯母。” 朱氏脸上的神色再次一变。 她目光锐利的盯了芮氏看,她不信芮氏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 可芮氏却敢这样公然与她叫板,仗着的是什么? 还不是楠哥儿对她的护持! 哼! 不要脸的狐媚子,你真以为有楠哥儿护着,你就能在这院里横着走了? 朱氏才要开口,不想外头却忽的响起一片嘈杂声。 魏氏眉头一皱,对身侧的楼氏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娘。” 楼氏连忙走了出去。 朱氏被这一打岔,又被朱妈妈在身后紧紧的压着肩,总算是将那口恶气压了下来。 不多时,席氏让人抬了软榻进来。 亲自上前扶了芮氏,“三嫂,您去躺躺吧,您这坐了快小半个时辰了。” 芮氏谢了席氏,却是抬头朝朱氏看去。 似乎朱氏不开口,她是不敢去的! 朱氏恨得牙再次痒痒。 你个狐媚子,做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你以为我是你家爷们? 呸,你既然要装可怜,我就让你装个够! 这般想着,朱氏看也不看芮氏一眼,而是侧身跟魏氏说话。 “哎,大嫂啊,现在人有福啊!想想我们年轻的时候,晨昏定省就别说了,谁不是进门就在到婆婆跟前立规矩的!” 魏氏看着朱氏,就如同看的是个怪物一样! 这真的是从前那个以蕙质兰心知书识礼闻名的朱大学士府上的大小姐吗? 先别说她妯娌二人从未在婆婆跟前立过什么规矩,就连晨昏定省,婆婆也是免了,实在是她们坚持要做,婆婆这才允了的! 婆婆已经仙逝多年! 不说生前在二弟和她之间,对她多有维护,便是不曾维护,对一个仙逝的先人,也不能这样红口白牙的说瞎话吧? 魏氏捂了额头,想着回头怎样都要跟大老爷说一声。 让朱氏这一家人搬出去住吧! 他们要死要活,是他们那一房的事! 别平白无故的把她们这一房也给牵扯了! 魏氏深吸了口气,她既不能当面否了朱氏的话,但让她背着良心说话,她也做不到。 是故,只能淡淡一笑,回头对身边侍候的管事妈妈,吴妈妈说道:“这外面越发的吵了,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夫人。” 吴妈妈连忙退了下去。 不想,才走到门口,便与打了帘子笑吟吟走进来的楼氏撞了个正着。 “大奶奶,你可回来了,夫人正问起呢,外面这是怎么了?好似越发的吵了。”吴妈妈问道。 楼氏呵呵笑着,也没答吴妈妈的话,而是径自往里走,待走到魏氏和朱氏跟前,这才站定,笑着禀道:“娘,二婶,是七弟一家人回来了!” “什么?” 魏氏还没出声,朱氏先自站了起来,她哆嗦着嘴唇,看向楼氏,历声问道:“豫哥儿媳妇你说什么?是谁回来了?” 楼氏被朱氏的行为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一僵,稍倾,才轻声说道:“二婶,我说……七弟带着他媳妇孩子回来了!” 朱氏身子一晃,“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 “夫人!” 朱妈妈吓得连忙上前去扶,待触手摸到朱氏手上一片冰凉,两眼瞪得如铜铃,身子抖得如同筛子一样时,不由便心头一急,回头对芮氏说道:“三奶奶,快,使个人跟三爷和九爷说一声,夫人,她……她发病了。” 早在朱氏倒下的那一刻,魏氏已经当先一步走了上前,听了朱妈妈的话,连忙对屋里的小丫鬟说道:“快,快去请二老爷过来。” 小丫鬟才要动身,身后却是响起一句凄历的喊声。 “站住,不许去!” 这喊声,如同死了狼崽子的母狼一般,只听得人心头瑟瑟打颤。 小丫鬟脚下一顿,脸色惨白的站在那,犹豫不决的朝魏氏看去。 魏氏眼见朱氏虽然脸色难看,但那一嗓子却是喊得中气十足,心下便松了口气,让小人送了茶上来,劝道:“阿媛,你先喂你家夫人喝口水。” 朱妈妈接了丫鬟递上来的茶,便要去喂朱氏。 不想朱氏却是抬手一拂,朱妈妈没端稳,茶盏“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要不是魏氏闪得快,那茶盏就要砸在她身上! “二弟妹,你这是……” 魏氏的话被朱氏一声历喝打断。 “魏素珍,你故意的是不是?” 朱氏的那一声喝,响砌屋宇。 很快,福总管便走了进来,见屋子里乱成一团,朝魏氏的管事妈妈,吴妈妈招了招手,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吴妈妈皱了眉头,对福总管说道:“七爷回来了,二夫人正拿我们夫人作伐子呢!” 福总管闻言不由一愣,“七爷回来了?” 吴妈妈点头,“大奶奶去看了,这回子应该快要到了,怎么,老爷那边没得到消息?” 福总管说道:“老爷已经使了人去看,这会子,应该回来传消息了。” 吴妈妈点头,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众人,叹了口气说道:“这府里怕是又要乱起来了!” 福总管还要回去回话,没敢耽搁,与吴妈妈说了几句后,便转身走了。 这边厢,魏氏听了朱氏的那一声喝,一个晚上的隐忍终于到顶了。 怎么说,她也是当婆婆的人了,被个人当着一干晚辈喝斥,她往后还要不要掌这个家了?且依着她对朱氏这一日的观察,这人十几年的乡下生活,没让她修身养性,却是变得越发的不可理喻了! 她今日若是退让,往后,只怕这府里就再没人敢弹压她了! 这样一想,魏氏顿时冷了眉眼,直了身子,伸手掸了掸了身上被溅起的茶水,淡淡道:“二弟妹若是病了,就回去好生歇着请医问药,钰哥儿这,回头我再让他带了媳妇孩子来跟你请安!” 言下之意便是,你虽是嫡母,可现如今这叶府当家作主的人是我!你即然要给我没脸,那也就别怪我打你的脸! 朱氏从听到楼氏那句“七爷回来了”时,整个人脑子就乱得好似塞了团棉花,别说思考,就连说话都是下意识的行为! 下意识间就将她对这个府里人的憎恨毫不掩饰的发泄了出来。 当她对上魏氏清冷寡淡的眉眼时,火烧火燎的心,突的便冷了冷。 等魏氏把话说完后,她才明白过来,她刚才做了什么!而魏氏又跟她说了什么! 魏氏要让叶钰那个贱种进来! 她要跟叶钰那个贱种同居屋檐之下! 不,不,她死也不要跟这个贱种生活在一栋屋子里。 “阿媛,阿媛,我们走,我们回去,这里没有我们栖身之地!”朱氏颤了手去扶朱妈妈。 朱妈妈红了眼眶上前,便要去搀扶朱氏。 却在这时。 门外响起一串凌乱的步子声,紧接着便听到下人的回禀。 “奴婢见过七爷,七奶奶!” 话声才在耳边落下,便看到一行人匆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面如贯玉、龙眉细目,鼻似玉柱、口赛丹朱。行动间自有一种温文尔雅名士风流的男子,霍然便是叶府七爷,叶钰! 叶钰的身后是穿一袭桃红偏襟长褙子,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的七奶奶慕容氏。 慕容氏的身边则是一年约四、五岁穿一身大红色刻丝十样锦,皮肤白净,眉目精致,漂亮的好似个洋娃娃的小男孩。 屋里所有人看着这如水墨画中走出来一般的一家三口人,齐齐都怔在了那! 以至于,叶钰带了幕容氏和孩子就那样走到了朱氏跟前,掀袍跪下,行磕头大礼。 “儿子见过母亲大人,请母亲大人金安!” 声音温润中有着淡淡的磁性,只许是因赶睡辛苦,嗓间略哑了哑。 也就是这一声,使得如同做梦般的朱氏恍然惊醒。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无数次让她在梦中都要惊醒的脸,这张脸,这张脸……朱氏抬手猛的狠狠的朝叶钰抓了过去。 “啊!” 一声惊叫响起。 魏氏等人便看到,朱氏的手紧紧的攥住了慕容氏脑后的发髻,慕容氏正痛得精致的脸皱成了一团。 “阿欢!” 叶钰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抱了慕容氏,一脸惊惧的看着脸色狰狞好似要吃人的朱氏,颤声道:“母亲,母亲您这是干什么?” 魏氏惊呼着上前去瓣朱氏的手。 “二弟妹,二弟妹,你快松手!” 朱氏眼前人影晃动,但她一个也看不清,一个也不想理会,她只知道,她要毁了这张脸,这张让她一辈都在在恶梦中的脸。 楼氏和古氏早被这番动静吓得忘了动作,两人一怔之后,连忙上前帮忙。 席氏却是走到被云锦护在一侧的芮氏身边,轻声说道:“三嫂,您找个角落坐着,千万别乱动。” 芮氏点头。 很快屋子里响起一声孩子的大哭声。 “娘,娘,不要打我娘,祖母,不要打我娘啊……” 慕容氏不顾自己被朱氏攥在手里的头发,回头抱着她的叶钰喊道:“七爷,七爷,天赐,看着天赐!” 魏氏急忙指着楼氏吩咐道:“快,快把天赐抱开!” 楼氏上前去抱叶天赐。 只是叶天赐打小跟着慕容氏身边长大,哪里肯让别人上手! 死死的扯了芮氏的衣裳,怎么也不肯松手。 屋子里一瞬间,好似成了行刑的菜市场,不是哭,就是喊,大人小孩,乱同乱成了锅边蚂蚁,顾头不顾屋。 就在这时,猛的响起了一声喝声。 “这是干什么?” 魏氏回头看去,见到是大老爷叶明德一行人急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魏氏扔下朱氏,连忙走上前,对叶明德说道。 “老爷,您快看看吧,二弟妹她魔障了。” 叶明德这才看看到屋子里,朱氏正一脸凶恶的扯着慕容氏的头发,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好似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叶明德还没出声。 一道身影,已经抢在他前面冲了过去。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听到耳边响起“啪”一声。 叶明霖甩了朱氏一巴掌后,指着朱氏喝道:“松手,给我松手!” “老爷,您……您这么就能……” 朱妈妈哆嗦着嘴,看着朱氏脸上那被打得通红,瞬间肿起来的脸。 这一巴掌使得嘈杂的的厅间顿时冷了下来。 朱氏怔怔的看着犹自气得脸色青白交替的叶明霖,最后目光落在抱着慕容氏神色复杂朝她看来的叶钰脸上。 她闭了眼,几疑身在梦中,但当她再度睁眼,见眼前还是叶钰那张脸时,她知道这不是梦! 清醒过来的她,抬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然后张嘴,吐出嘴里的才团血水,目光幽幽的盯着叶明霖看。 叶明霖一巴掌下去后,他自己也怔了怔。 但当朱氏用那幽深幽深如幽灵一样的眸子看着他时,他心里一惊之后却又是瞬间怒火如炽。他恶狠狠的瞪了朱氏。 “你发的什么疯?你这是想……” 叶明霖的话没说完,下一刻,朱氏已经拿起几上的茶盏,狠狠的朝他砸了过去。没有防备的叶明霖被茶盏砸了个正中,额头一热,他起先还以为是热水泼到脸上的缘故,但很快身边便响起吸明德急切的声音。 “快,快去请大夫。” 下一瞬,叶明霖眼前一阵金星直冒,他晃了晃,抬手摸了把额头,温热一片,他把手伸到眼前一看,满手的鲜红。 叶明霖顿时瞪了吃人的目光,看着朱氏。 “恶妇,我杀了你!” 他往前一冲,便要挥手去揍朱氏。 朱氏昂了脖子,也是一副拼命的样子。 但很快一道人影,拦在了中间。 叶羽目光淡淡的看向形色狼狈的叶明霖。 “让人扶了您下去包扎吧,母亲身子不好,请了大夫进来替她看看。” “逆子,你……”叶明霖抬手指着叶羽。 叶羽却是连个眼神都欠奉,转身对压了嗓子轻声啜泣的朱妈妈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了夫人下去!” “是。” 朱妈妈连忙招了魏紫进来,两人扶着手脚冰凉,身子轻颤犹如风中落叶的朱氏走了出去。朱氏犹要挣扎,朱妈妈哽了嗓子劝道。 “夫人,您就消停些吧,有九爷在,他会替您做主的!” 朱氏这才由着朱妈妈扶了出去。 屋子里,叶明德使了个眼色给魏氏。 魏氏又使了眼色给吴妈妈,吴妈妈急忙带着屋里的下人悄然的退了下去。 叶楠走到芮氏身边,对一直护着芮氏站在角落的席氏点了点头,轻声对芮氏说道:“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的事一处理好,我就回来。” 芮氏点了点头,看了眼剑拔弩张的叶明霖和叶羽略为不放心的说道:“九弟他……” 叶楠拍了拍芮氏的手,轻声说道:“放心,一切有我。” 芮氏点头。 这才由着丫鬟侍候着退了下去。 这边厢魏氏也让人扶了慕容氏退到一边的内室,将西梢间让给了男人们。 慕容抱着粉雕玉啄的慕容欢,轻声啜泣着,即便是哭,也哭得别有一番梨花带的娇弱和楚楚可怜,让人看了顿时心生怜惜。 “大伯母,早知道母亲对我们这般不喜,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七爷回来的,原想着,这些年,就算是再深的仇恨……姨娘死了,有道是人死如灯灭……可……” 魏氏拍了拍边哭,哽了嗓子说话的慕容氏。 “你别想多了,你母亲是什么脾气,你也不是今天知道。”魏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回头让他给看看。大伯母那边还有事处理,你先歇着吧,因为事先没接到消息,你们的院子,也没使人收拾出来,我这就让人去跟你母亲说一声,看看她怎么安排!” 慕容氏顿时抬头朝哀求的魏氏看去,“大伯母……” 虽是没有说出口,但魏氏却是自她脸上看出她的意思。 心里却是讥诮的冷笑一声,慕容氏这是打量别人不知道他们怎么从依兰县回来的!若不是她做下的好事,钰哥儿何至于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到京都? 魏氏没有理会慕容氏的目光,而是起身带了丫鬟走了出去。 屋子里静下来,慕容氏的贴身丫鬟落翘紧走几步到门边看了看,眼见屋外没什么人守着,这才几步回到慕容氏身边,压了声音道:“奶奶,奴婢去前面听听消息?” 慕容氏点了点头。 落翘便踮着脚退了下去。 慕容氏怀里的叶天赐抬头看了慕容氏,乌黑的眼眸因为被泪水浸洗过,就好似宝石般晶莹动人,他看着慕容氏,瘪了嘴说道。 “娘,我们回家去,我不要住在这里,祖母好吓人!” “天赐,你记着了,那不是你祖母。”慕容氏抱了叶天赐,轻声说道:“她是害死你祖母的坏人,你嘴里喊着她祖母,但心里得把她当仇人看!” 叶天赐狐疑的看了慕容氏,“娘,天赐不懂。” 慕容氏叹了口气,拍了拍叶天赐的背,轻声道:“没关系,你现在不懂,等你大了就懂了。你记着,以后离那个老太婆远一些,她屋里没人陪着你,你千万去不得,更不能随便吃她给你的东西。” “为什么?”叶天赐问道:“她是我祖母,我为什么不能吃她给的东西。” 慕容氏叹了口气,理了理叶天赐略为凌乱的头发,轻声说道:“因为她害死了你祖母,她也会害死你的!” 叶天赐白净如玉釉的脸上,顿时便生起一抹惶恐之色。 慕容氏叹了口气,自己跟个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当下,便又哄着叶天赐说了些别的话,耳朵却是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西梢间里。 叶钰被人扶了起来,坐在下首的椅子里。 叶明德和叶明霖分别坐了上首,叶豫三兄弟坐在叶明德的下手处,叶楠三人则坐在叶明霖这边。 叶明霖端起下人奉上的茶,想了想,手里的茶盏被他狠狠的砸到了地上,“哗啦”一声,四分五裂的声音响起。 叶羽抬头,目光淡淡的朝叶明霖看去。 “这个恶妇,我要休妻,我要休了他!”叶明霖怒声道。 叶明德听到叶明霖的话,顿时便拧了眉头,历声喝道:“你说什么呢?都是做爷爷的人了,还是一副小孩子的脾气,休妻,她七出犯了哪一条,你要休她!” “我……” 叶明霖才要开口,不想另一道声音却是打断了他的话。 “休妻就算了,和离吧!”叶羽抬头对朝他看来的叶明霖挑了挑眼眸,似笑非笑的道:“想来母亲她肯定会同意的,便是外祖也会同意。必竟,当年外祖父便有这个意思的,是不是?” 叶明霖一听到叶羽提到朱氏的父亲,朱士平,朱大学士,张了张嘴,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叶羽将手里的茶盏放到身侧的茶几上,抬头对叶楠说道:“哥,母亲那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叶楠点头,放了手里的茶盏站了起来。 两人才起身,原本坐在椅子里的叶钰忽的起身走到叶明霖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钰哥儿,你这是……”叶明霖怔了怔,连忙伸手去扶叶钰。 “父亲,都是孩儿不争气,惹得父亲母亲不和,您要生气,就打孩儿骂孩儿一顿吧,孩儿只求您千万不要因为孩儿,伤了您和母亲间的情份!” 背对着叶钰和叶明霖而站的叶楠和叶羽,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齐齐抬脚走了出去。 留下屋子里,犹自父慈子孝的二人! ☆、89九爷来信了 兄弟俩离了和乐堂,沿着长长的廊坊到西边的福双院去。 夏天已到尾声,夜里的风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叶府魏氏和大老爷叶明德都喜好花草,府里角角落落花树成荫,走到哪都是阴凉一片。 叶楠侧眸看了走在身侧,身姿修长如竹的叶羽,淡淡道:“阿九,你是怎么想的?” 叶羽步子一顿,抬头朝叶楠看去,稍倾,挑了唇角浅浅一笑。 “先看看,这么好的试刀石,不用太可惜了是不是?”叶羽看向叶楠。 叶楠摇头,失笑道:“你啊,你就不怕那天这刀磨过头,磨折了?” “放心吧,就是我们这磨刀的都折了,那把刀也折不了的!” 话落,兄弟两人相顾一笑。 福双院里,朱氏正疯狂的砸着东西,所有能拿起的,能砸的,全都成了她脚下的碎片。 朱妈妈几度想要进去劝,都被魏紫给拉住了。 “妈妈,您就让夫人砸吧,您不让她把这口气出了,回头,这气就要泄在我们头上!”魏紫一脸愁色的说道。 “可这些东西都是夫人库房里的东西,砸一件就少一件啊!”朱妈妈心疼的说道。 魏紫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妈妈,是夫人重要,还是这些死物重要?” “当然是东西重要!”朱妈妈想也不想的说道:“人都不在了,要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 “那不就是了!”魏紫摊了手,对朱妈妈,道:“大夫也说了,夫人心里不能积事,她这病就是忧思重虑才会积郁成疾,这会子你让她发泄出来,心里那口郁气便也跟着散了!” 朱妈妈想了想,终究没有进去拦着。 屋子里最后响起一阵“砰”声后,世界似首便砌底的静了下来。 丫鬟们大气也不敢出,全都屏息凝神的立在廊檐下,祈祷着屋子里的那个人别喊到她们的名字,只是下一刻,这想法便破灭了! “来人,来人啊……” 魏紫连忙朝朱妈妈看去。 朱妈妈给了魏紫一个不要怕的眼神,她高声应道:“夫人,夫人,奴婢在。” 走了进去。 身后的魏紫长长的吁了口气,却仍然不敢大意,竖了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朱妈妈才进屋,便一脚踩上了地上的碎瓷,脚一歪,锋利的瓷片割破鞋子扎进了她的脚底板,痛得她当即便抱了脚蹲坐在地上。 “阿媛,你怎么了?” 朱氏说着便要上前。 朱妈妈却是不顾脚上的鲜血直流,抬头看了朱氏,大声道:“夫人,您别过来,小心地上的瓷片。” 朱氏怔在原处。 朱妈妈这才回头对外面喊道:“魏紫,叫两个小丫鬟进来收拾下!” “是,妈妈。” 魏紫连忙点了门外的两个小丫鬟,低眉垂眼的进了屋子。 一进屋,便看到朱妈妈抱了脚脸色痛苦的跌坐在地上,手上染红了鲜血,把她身下的宝蓝的衣初也染成了深蓝色。 魏紫脸色一变,急急走到朱妈妈身边问道:“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朱妈妈忍了痛,笑笑道:“我没事,被地上的碎瓷扎了,你让小丫鬟把地上收拾干净,回头别扎着夫人。” 魏紫连忙点头,对正蹲在地上拿帕子裹着手拣碎瓷的小丫鬟说道:“别捡了,去拿了扫帚来扫吧。” 小丫鬟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魏紫拿了袖笼里的帕子递到朱妈妈手里,“妈妈快扎紧,我这就去请大夫!” 朱妈妈才接了魏紫递来的帕子,屋外便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魏紫姐姐,大夫来了!” 魏紫看了眼屋内的遍地狼藉,对朱妈妈说道:“妈妈,我出去让大夫先在偏院候候,等这清理干净了,再请进来。” 朱妈妈连连点头,这些大夫高门大户间常走动,让他们把这场景看了去,明天满京都怕是都要传遍了。 魏紫又看了看坐在椅子里怔怔出神的朱氏,轻声说道:“妈妈,夫人那……” “没事,你扶我起来,我先动劝劝。” 魏紫叹了口气,只得扶了朱妈妈起来。 朱妈妈走到朱氏跟前什么也没说,撩了衣摆便缓缓的跪在了朱氏身下。 “阿媛,你干什么?”朱氏大惊。 朱妈妈抬起脸,看着朱氏,泪水夺眶而出。 “夫人,您改改吧!” 改什么,朱妈妈没说,但朱氏却清楚,无非就是让她改改这见火就着的脾气!朱氏怔怔的看着跪在跟前的朱妈妈,半响无语。 稍倾,朱氏轻声道:“阿媛,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没变,为着个贱种竟然当众打我!你让我改,我怎么改?我说过了,这辈子只要他们不出现在我眼前,我就当没这两个人,可是……” 朱妈妈一把抓了朱氏的手,“夫人,您听奴婢一句劝吧,您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三爷和九爷,您不能再把人往外推了!再推,他们可真就要与您生疏了!” “阿媛,你怎么能这样说?”朱氏挑了眉头,一脸不高兴的说道:“我这些年若不是为着他们兄弟俩,我能活成这样吗?当年,父亲做主让我和离,我要不是舍不得他们兄弟俩,我……” 朱妈妈摇头。 脸上生起一片涩意,打断朱氏的话,“夫人,当年到底是真相如何,您比奴婢清楚,这世上纸包不住火,三爷那时已经大了,九爷虽小,可九爷原就天生机智过人,且九爷是养在老太爷跟前,以老太爷的睿智……您以为九爷他这些年与您亲厚不足客气有加是因为什么?” 朱氏眉头一皱,便要开口。 朱妈妈却是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朱妈妈深知,有些话,只能由她来说,她不说,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来说! “夫人,老爷老了,现如今当家的舅老爷,舅夫人与您素有嫌隙,您不靠着,三爷和九爷,您还能靠谁?” 朱妈妈话声一落,朱氏寡淡的脸上便生起一抹浓浓的悲恸。 当年父亲替她主持公道,同老太爷商议和离之事,其间虽有她的不甘心,但这里面何偿又少了娘家嫂嫂的横加阻挡? 兴城多年,她怎么会不知道阿九与她少了母子间的亲和,却多了几分亲人间的疏离,她只是不想去在意,因为在意了,便少不得要用心,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再也用不上了! 朱氏扶了朱妈妈的手,轻声道:“阿媛,你起来吧,让大夫进来给你看看脚,你要是再有个什么事,我可真就什么都没了!” 朱妈妈摇头,眼泪哗哗的如流水般泄了出来。 夫人,您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朱氏将朱妈妈硬是扶了起来,然后扬声叫魏紫请大夫进来。 朱妈妈一把攥住了朱氏的手,张嘴想要把心里滚了千百遍的话说出来,但却在这时,魏紫领了一个年约五旬的大夫走了进来。 朱氏连忙对大夫说道:“大夫,您快来看看她的脚。” 才一小会儿,朱妈妈脚下的血已经把帕子都浸湿了! 大夫不敢耽搁,吩咐魏紫帮着朱妈妈把鞋和袜解了,拿了棉布把伤口拭干净,见只是破了口子,并没有别的什么,便自药箱里取了个瓷瓶出来,让魏紫把瓷瓶里的药粉洒在伤口上,不多时便止了血。 朱妈妈惦记着朱氏的脸,她这边才好,正欲开口让大夫给朱氏看看脸,门外却是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妈妈,大老爷使人来问,大夫请来了没,老爷那还等着大夫过去呢!” 朱妈妈不由便朝朱氏看去。 自打大夫进了屋,朱氏便是侧身而站,遮去了她那半边红肿的脸,此刻听了小丫鬟的话,虽心里恼的不行,恨不得叶明霖就这样把血流光死掉好了,但因着她也不愿让人看到她受伤的脸,当下便轻声对魏紫说道。 “你送大夫出去吧!” 魏紫朝朱妈妈看去。 朱妈妈默了默,点了点头。 魏紫便引着老大夫下去。 这边厢,朱妈妈对朱氏说道:“让丫鬟们去取些冰来敷一敷吧。” 朱氏点头,她不会跟自己的皮肉过不去! 朱妈妈连忙喊了外面的云红进来,让她去大夫人那取些冰回来,不想云红才出去却又折了回来,身后跟着大着肚子的芮氏。 “夫人,三奶奶来看您来了!” 云红对朱氏轻声说道。 朱氏在看到芮氏的那一刻,眉眼冷了一冷,她拧了眉头,淡淡道:“你不在屋里歇着,跑我这来干什么?” 芮氏照旧的一脸温和,并不曾为朱氏的冷淡而表现出些许的惶惶或是不快。 “天热,儿媳让人送些冰过来,放屋里凉快些。” 芮氏话落,便有婆子自外面抬了一盆冰进来,放到屋子的角落里。 朱氏哼了哼,不予理会。 朱妈妈赔了笑脸道:“还是三奶奶想得周到。” 芮氏回以一笑,指着身后捧了个托盘的云锦说道:“这些碎冰是用来镇东西吃的,儿媳不知道娘喜欢吃什么,便只好备些碎冰放着。” 云锦从芮氏身后走了上前,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屋里的圆桌上,然后又退回到芮氏身侧。 朱氏脸色变了变。 她这会子要还不知道芮氏是借故来送碎冰的,她真是白活这么些年了! 想着当着儿媳的面自己被打了,顿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看着芮氏的目光更是越发的冷凛,以至于云锦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 朱氏才要发作,耳边却是响起魏紫的声音。 “三九和九爷来了。” 话声才落,叶楠和叶羽便自外面走了进来。 一进屋子,叶楠便看到正由云锦扶了起身的芮氏,叶楠拧了眉头朝芮氏看去。 “你是有身子的人了,母亲又免了你的晨昏定省,这个时候不在屋里歇着,还出来干什么?” 芮氏笑了道:“天太热,我给娘送些冰过来。” 叶楠便看到了桌上红木托盘里斗彩莲花大瓷碗里装着的碎冰,目光再一挑,对上侧身而坐的朱氏时,便明白过来芮氏的意思。 只是,显见,母亲对芮氏的心意并不是很满意!不但不满意,似乎还有嗔怪之意! 叶楠暗暗的叹了口气。 大至也有些明白自家母亲的心思,想来,是觉得自己过得不好,便也见不得别人好!哪怕这个别人,是她的亲生骨肉。 “云锦扶了你家奶奶去耳房里躺躺,回头走的时候,我让人来喊你们。” 云锦连忙应了声是,侧身挡了朱氏刀子一样朝这边看过来的目光,扶了芮氏往耳房走。 叶楠目送芮氏离开后,这才同叶羽在朱氏两侧分别坐了下来。 朱氏看着坐在下首默然不语的两个儿子,眼睛突然就红了。 少时,轻轻的抽泣道:“你们也看到了,他口口声声要杀了我,这个家,我是真呆不得了。” 叶楠看了叶羽一眼,见叶羽神色淡淡只顾盯着地上的青石砖面看,只得开口道:“母亲的意思,我明白,只是……” 朱氏打断叶楠的话,“你不用只是了,我只问你,到底要怎样,你们才肯帮着我离了这家,离了你父亲和那个贱种身边!” 叶楠便朝叶羽看去。 朱氏的目光也顺着叶楠看向了叶羽。 叶羽抬头,看了眼叶楠,又抬头看向朱氏,一脸疑惑的道:“都看着我干什么?” 一瞬间,朱氏已然明白过来叶楠的意思。 一切,端看叶羽的意思,若是叶羽有心帮她,她自是能离了叶家这狼窝虎穴!但,叶羽肯定有他的目的! 叶羽的目的是什么呢? 朱氏念头才起,便恍然明白过来,她恨恨的看着叶羽,咬牙切齿的说道:“阿九,你死心吧,我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娶那个贱妇进门的!” 叶羽挑了挑眉头,目光淡淡的睃了眼神色狰狞的朱氏。 末了,抬头对叶楠说道:“哥,你看,母亲还能骂得动人,使得起性子,我们是白担心了!” 叶楠笑了笑。 “走吧,天色不早了,想来大夫替爹也看过了,我们再去那转转吧。!” 话落,叶羽便起身要往外走。 叶楠紧跟着走身,向朱氏揖一礼,“娘,孩儿明天再来看你。” 眼见得叶楠和叶羽这便要出了屋子。 朱氏顿时便急了。 “站住!” 叶楠和叶羽步子一顿,回头朝朱氏看去。 朱氏涨红了脸,目光喷火的盯着两人。 “是不是要我一根绳子吊死了,你们才……” 叶羽不待朱氏把威胁的话说完,淡淡的打断她的话,“母亲这种死啊活的话还是少说几次好,您自个不珍惜自个儿,也得想想这些侍候了你一辈子的下人!” 话落,目光幽幽的落在朱妈妈身上,把未说完的话给一字一句说了,“老夫人要是有个好歹,你们也别活了。” 以魏紫为首的丫鬟下人,顿时“扑通、扑通”跪了一屋子。 “夫人,看在奴婢们尽心侍候的份上,万求夫人千万珍重自个儿!” 朱氏不顾一屋子跪着的下人,目光淬毒的似的盯着兄弟俩,咬牙道:“好,好,果然不愧是叶明霖那畜生的种,竟然连亲母都敢挟持,我当初怎么就没把你们溺死在屡血盆子里!” “夫人,您别说了,求您别说了!”朱妈妈不顾脚上的伤,扑通一声跪在了朱氏的脚下,一迭声哭求道:“您别说了,您这样,是要了老奴的命啊!” 耳房里的芮氏听到动静,想了想,对云锦说道:“你去看看,那边怎么了。” “是,奶奶。” 云锦偷偷的去了门边,不多时回到芮氏身边,轻声道:“好像又吵起来了。” “唉!”芮氏长长的叹了口气,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皱了眉头说道:“这往后怕是没个消停了!” 去锦也很是愁眉苦脸。 夫人才一回来,便断了奶奶的一臂,这往后还真不知道要怎样折腾! 想着今天老爷打在夫人脸上的那一巴掌,云锦就觉得真解恨! 怎么就没多打几巴掌呢? 云锦正想得郁闷,不想,院子里忽的便响起轻声碎语声。 芮氏皱了眉头对云锦说道:“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奶奶。” 云锦走了出云,没多时,转身折了回来。 “是大夫人屋里的吴妈妈,说是来跟夫人说一声,七爷一家,给安排在了从前的他们住的地方,明珠楼。” 芮氏闻言不由便扶额。 虽说离着主院还远了些,有些距离,可是…… 芮氏抬头朝屋里看了看,抿了抿嘴,对云锦说道:“你去跟三爷说一声吧!” 云锦一愣,不解的朝芮氏看去。 芮氏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不去回,回头闹起来了,又是我的不是!你现在去回了,趁着三爷在,她也没了借口同我闹!” 云锦明白过来,深吸了口气,去了正屋,只才一进门,看到满地跪着的人,便吓得愣在那半响说不出话。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留在你奶奶身边侍候吗?”叶楠皱了眉头看向云锦。 “回,三爷,奴婢是侍候奶奶来着,可是大夫人身边的吴妈妈来了,她说七爷一家人给安置在明珠楼,来跟我们夫人说一声。” 云锦一口气把话说完,转身就想逃了出去。 这屋子里气氛能压死个人! 叶楠点了点头,对云锦摆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跟你家奶奶说一声,我们这便回去了。” “是,三爷。” 云锦转身飞似的逃了出去。 叶楠转身对犹自僵硬着身子站在那的朱氏说道:“母亲都听到了,七弟一家就住在明珠楼,明儿个开始,便让七弟妹来你身边侍候吧!” 你不是嫌弃自己的儿媳妇吗? 这个,总不会嫌弃了吧! 朱氏就差一头裁了下去。 让慕容氏那个小贱人来侍候她? 她宁可一根绳子勒死自己! 慕容氏要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她摆着婆婆的谱好好的折腾一通,既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又能戳痛叶钰那个贱种的心! 问题是,慕容氏的堂姐是宫里的贵人,且还是在皇上面前能说上句话的贵人! 慕容氏才进门的那年,她摆着婆婆的谱让慕容氏到她跟前立规矩,回头宫里的贵人便找了她嫂子进宫说话。其间的结果不言而喻! 不然,以朱氏对叶钰的厌恶,如何就只会想着避而不见,而不是下狠手,弄死这一家子!从此永绝后患?! “阿九,娘答应你了,你要娶谁,你自己决定就是!” 站在叶楠身侧的叶羽淡漠的脸上慢慢绽起一抹笑意。 稍倾,叶羽转身,对朱氏揖了一礼,“儿子谢母亲成全!” 朱氏抚了额头,重重的跌坐在椅子里,眼里的泪像泉水一般沽沽的流个不停! …… 青阳镇。 青果对来报信的林正达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上个月底的事,挑着谷子摔了一跤,当时就不能动弹了,等请了大夫过来,扎针煎药的,前两天说是半边的身子能动了,但另外半边还是没感觉!”林正达说道。 青果不由便默了默。 稍倾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们三姐弟虽然还姓罗,但跟他们老罗家却是没啥关系了,照说应该是去看看的,可是……” 林正达挠了头说道:“你别去了,我爹前些日子去了趟,东西都被你奶给扔出来了,指着我爹好一顿骂呢!来跟你说,就是想着让你心里有个数,回头别万一有个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青果点头。 罗老爷子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却是怎样也想不到的! 那一摔,估计是脑溢血了,不然也不至于说会瘫了半个身子! “这些天你小叔正和你大伯闹着要分家呢!”林正达接着把话说下去。 “分家?”青果想了想,道:“怕是我大伯他们不会同意吧?” 林正达嘿嘿一笑,拿了桌上的西瓜啃了两口,才接了青果的话,道:“这回你可猜错了,你大伯同意了,不过他提出要求了,说是要两家轮着照顾你爷爷!” 呃! “那我三叔同意了?” 林正达点头,“同意了。” 青果忽然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顿了一顿后,抬头对林正达说道:“哥,你说我大伯他们应该不会找上我们吧?” “找你们干什么?”林正达不解的道:“要找也是找你爹啊!再说,就算是找上你们,你娘都跟你爹和离了,难道还有和离的媳妇侍候前公婆的?这开天劈地起也没有这种事啊!” 青果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这事应该不会发生! 只是,显然,青果和林正达都错估了罗家人皮厚的程度! 林正达来递消后没几天。 食为天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林氏一面派人去喊了青果来,一面让小把人给堵在外面不让进来。 等青果得了消息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看着正面红耳赤跟小二争执的罗兴财时,青果忽然就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小二看到青果,大松一口气,连忙上前见礼,“小掌柜的,您可来了!” 青果点了点头,示意小二退下。 对站在那横眉怒目的罗兴财走了上前,轻声道:“大伯,您怎么来了?” 罗兴财也有好些年没见着青果了,这会子一看到青果,不由便怔了怔,似是无法将眼前这个身姿娇俏,一双眼睛中,少了些年幼的无知青涩,却有几分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与稍稍妩媚的小姑娘同他记忆中那个瘦弱的小侄女联系在一起。 但只一瞬,罗兴财便醒过神来,冷冷一笑,道:“怎么,这青阳镇是你家的?我不能来?” 青果笑了笑,点头道:“青阳镇当然不是我家的,大伯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来。” 话落,转身便往酒楼里面走。 罗兴财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正想着摆出长辈的款喝斥青果一番,谁晓得青果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进了酒楼。 当下,他便也转身跟着往里走。 不想,走在前面的青果却是步子一顿,霍然转身朝他看来。 “大伯这是打算来给我捧场?” 罗兴财抬头看了眼屋内座无虚席的大厅,没好气的说道:“大伯是个穷人,不像你这日进斗金的,大侄女要是有心,不如孝敬你大伯一餐,也算是你小时候大伯没白疼你!” 青果冷笑,点头道:“一餐饭而已,小意思。” 回头对小二吩咐道:“给这位罗大爷上几道店里的特色菜,帐记我名下。” “是,小掌柜的。” 罗兴财原是气话,却没想到青果还真应了,当下大喜过望,他可是听人说了,这食为天的菜毫不逊色于城里的醉仙楼!很多食为天有的,醉仙楼都没有! 林氏知道青果来了,正从里面走出来,一出来,就听到青果要给罗兴财白吃,当下脸色便变了变。 “果儿……” 青果回头朝林氏走去,边走边给林氏使眼色。 林氏说到嘴边的话,在看到青果使来的眼色后,便咽了回去。 罗兴财自青果身后走了上前,打量了林氏见眼,林氏原就长得不差,这些年日子过得好,手里又不缺银子,青果时不时又鼓捣些养生美容的方子给她用,几年下来,把个林氏养得哪里还像个乡下妇人,一眼看去就好似个官家夫人似的! 因着家里没个男人,林氏这些年越发的出门少,便是酒楼的事都是交给请来的管事打理,她只顾一心一意的照顾罗小将的生活起启。 此刻,被罗兴财那肆意的目光一打量,顿时便心生不快,神色淡淡的对青果说道:“我回屋里去了,你有事,让人来说一声。” 青果点头。 林氏正待要走,罗兴财却忽的说道:“二弟妹,且留步,我这有几句话想与二弟妹说一说。” 青果回头朝罗兴财看去,一脸狐疑的说道:“大伯,我娘可不再是你什么二弟妹,你这称唤要改一改了。” 罗兴财笑了笑道:“果儿,你这不还叫着我一声大伯吗!” 青果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是这个理。”没等罗兴财脸上的笑绽开,青果脸色一冷,没好气的说道:“原是我错了,想着都是姓罗的,大家有个面子情,可不想却让罗大爷误会了!” 大伯变成了大爷! 罗兴财一张脸顿时变得青红赤白,好半响说不出个字来。 眼见得青果便要跟林氏一起离去,罗兴财当下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拦住了青果和林氏,话脱口而出。 “果儿,你爷爷病了!” 青果都知道罗老爷子摔瘫了,林氏自然便也知道了! 林氏拧了眉头朝罗兴财看去,“果儿已经不是你罗家人了,你老罗家的人病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罗兴财当即脸色一变,怒道:“二弟妹……” “罗大爷,你又乱攀亲了!”青果打断罗兴财的话,“我娘说得没错,她和我爹早就和离了,你就算是要找,也该找我爹去,怎么却来找跟你们老罗家没半点关系的人?” 罗兴财被青果问得噎了噎。 但,他来之前也就想过了,青果会有的反应,当下不管不顾的大声道:“果儿,就算是你爹和你娘和离了,可你身上流的是老罗家的血吧?你娘能不认,你也能不认?” “所以呢?”青果好笑的看着罗兴财。 罗兴财大声道:“你爷爷病了,你就该代替你爹出来承担养老的责任,我跟你小叔商量过了,一年十二个月,一家侍候四个月,你要是不想养也行,拿银子出来,我们帮着养!” “噗嗤”一声,青果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罗兴财一怔过后,便涨红了脸,又是怒又是臊的看着笑得停不下声的青果。 青果笑够了以后,才抬头看了罗兴财,摇头道:“罗大爷,你这是想银子想疯了吧?别说我爹是出了族的,也别说我爹娘是和离的,单就说,这世上还没听说过有儿子在,却要找孙女孙子养老的道理,你要是能找出这么一例来,别说养爷爷,我把你们全给养了都没话说!” 可不就是这个理吗! 历来长子不但是继承家业的,带是要照顾老人的。 罗兴财作为长子,他在继承家来的同时,便同时必须承担养罗老爷子和陈氏的义务!既便是他没了,养罗老爷子和陈氏也是罗富贵的责任! 天塌了,也不轮上青果他们家! 青果的话声一落,罗兴财脸色顿时便涨红如猪肝! “果儿,你何苦这么绝情!”罗兴财大声道:“你就是手指缝里漏一点,也够你爷爷奶奶吃到死了,又何必……” “凭什么?”青果打断罗兴财的话,冷冷道:“我们家有今天的日子,爷爷和奶奶可曾帮过我们一个手指头?” “话不能这样说的!”罗兴财犹自强辩道:“果儿,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罗大爷,他们是你的父母,不是我的!” 罗兴财眼见软的硬的都不行,气急之下,怒声道:“罗青果,我好言好语与你说,你不肯听,那就别怪我不讲亲人情面!” 青果到是好笑了。 罗兴财还知道亲人情面? “你想怎么样?” “你一个月拿五十两银子来,人我跟你小叔轮流着侍候,不然,回头我就让人把人抬到这来。”罗兴财咬牙切齿的说道。 青果这会子真是佩服起罗兴财的智商了。 怎么,他就那么笃定,他逼一逼,自己就会低头了? “你抬来吧,我也给你一句话,人放我这多久,你就在牢房里蹲多久!我到时一定会每个月拿五十两银子孝敬牢头,让他好好的招待罗大你,你!” 罗兴财怔怔的看着青果。 他不怀疑青果话里的真假,他相信,青果这样说了,肯定就会这样做! 良久! 罗兴财捂了脸蹲在了地上。 “果儿,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我是你亲大伯啊,那是你亲爷爷啊,你宁愿……” “一两银子!” 罗兴财抬头朝青果看去。 青果冷声说道:“我一年给你一两银子,不然,你就是把杀了,也跟我半点关系都没!” “一两银子,这也太少了!”罗兴财讪讪的看了青果说道:“果儿,再加点吧,要不,五两,好不好?就五两!” 青果冷笑,“一两,不然一文钱都没有!” 话落,便要转身走人。 “好,好,好,一两就一两!”罗兴财连忙喊住了转身便走的青果。 青果轻哼一声,喊了前面招呼客人的小二,指了罗兴财说道:“去帐上支一两银子给这位罗大爷,然后再把他的那几道菜打包让他带路上去吃。” “是,小掌柜的。” 小二转身便退了下去。 罗兴财一听,那些吃食让他打包带走,连忙摆手道:“哎,哎,果儿,你这是干什么啊!大伯就在这里吃完再走,也不迟的……” 青果没搭理罗兴财,和林氏转身去了内院。 进了屋子,林氏抬手倒了杯水递给青果,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苦呢?你给他一两,回头他就能来要十两,一百两!” 青果喝了口水,对林氏笑道:“不会的,他知道,他要是敢过份,那一两我都不会给他!” 林氏想了想点头,没出声。 青果握了林氏的手,“娘,我知道,您心里恨着我爷和奶,要不是他们,你也不会跟我爹和离,我爹更不会生死不知!” 林氏撇头,眨落眼里的泪。 青果叹了口气,扯了帕子,帮着林氏拭去脸上的泪痕,轻声劝道:“一两银子就当买个我们的心安吧,他必竟是爹的父亲,现在这个样子,谁知道还有个几年呢!” 林氏点头,“我知道的。” 日子转眼一过,便进了八月下旬。 青州府这边的河段已经完工,河工们正在离河岸边热火朝天的修码头,丘呈打听出来,青州府漕运的这一段,码头当真选在了青阳镇! 一时间,青阳镇再次如热火烹油,鲜花着锦般,热闹非凡。 青果因着自己心里有了成算,该谋划的都谋划好了,接下来只不过是按部就班的发展走上轨道。是故,心思便放在了许久没有消息的叶羽身上。 有心想写信去问上一问,可是又不知道这信往哪里寄! 再说,必竟两人之间的感情来得太突然了些,她似乎还有些懵懵懂懂,有各置身梦中的感觉。 天气转眼便入了秋。 青果在患得患失间,一个不留神便被冻到了,人越发的昏昏沉沉。 凤梨这个小丫头,没事就在她耳边念叨。 今天念叨着,姑娘,你大姑姑回家去看你爷爷,远远的站在门口,连房间门都不肯进,嫌屋子里屎臭! 明天念叨道,姑娘,你大伯拿好几天的剩饭喂你爷爷,那饭都结陀了,差点把你你你给噎死了! 总之每天就是把从林氏那边传来的八卦都要在她耳边念上一念。 青果昏昏沉沉的头重脚轻了十几天,耳边就蚊子似的嗡嗡了十几天。 等到了九月中旬,离中秋节还差个几天时,这伤风总算是好了,好了,第一件事便是打发了凤梨去庄婶那学规矩,只把个凤梨哀怨的见天的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见了她,没开口就眼眶先红。 这天,远远的见了青果又是还没开口,眼眶便红了,青果捂了额头,眼痛的说道:“凤梨,你这样不好,小白花是病,要治!” 凤梨一边忍着大腿根咝咝的痛,一边委屈的问道:“姑娘,什么小白花?奴婢怎么不明白!” “就是你这种,我明明没对你做什么,你见了我,却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青果说道。 凤梨顿时不乐意了,“姑娘,奴婢明明受了委屈,怎么不委屈了!” 好吧,青果觉得凤梨姑娘的觉悟还没够砌底,还有待庄妈妈提高。 就在青果无视凤梨幽怨的眸子,打算转身便走时,却见远处庄婶,喜气洋洋的走了过来。人还没到跟前,便扬声喊道:“姑娘,喜事,喜事啊!” 青果一愣,站在原地朝庄婶看去。 前一刻还艾怨得不行的凤梨姑娘,这会子却是转身便蹦跳着迎向庄婶。 “婶,什么喜事,快说出来听听。” 庄婶狠狠的瞪了眼得意忘形的凤梨一眼。 凤梨顿时如同猫见了老鼠一般,手也慢了,脚也轻了,姿态也端正了! 只是,耳朵却是歪了,一个劲的向青果和庄婶这边凑,就想能听到个片言字语。 庄婶将手里捏着的一封信递到青果手里,“姑娘,九爷来信了!” ☆、38把娜娜说给你 “九爷真让您进京了?” 庄婶问了这句后,切了块月饼放在青果跟前,又将才沏好温度适宜的茶送到青果手里,这才在青果身侧坐了下来。 青果点头,“九爷说老夫人已经同意了我和他的婚事,他也不是说叫我上京,只是问我,有没有兴趣去京都开家食为天的分号!” 庄婶呵呵轻笑一声,撩了眼坐在花树下,眯了眼看天上月亮的青果一眼。 稍倾,轻声问道:“姑娘,那您是个什么意思呢?” 青果听了庄婶的话,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顿了顿,才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京都去,肯定是要去一趟的,但不是今年,等明年开了春,我再去!” “为什么?”庄婶一脸不解看着青果,问道:“姑娘,既然决定要进京,为什么却要等明年开春?” 青果笑了笑。 没有回答庄婶的问话,而是轻声说道:“庄婶,您觉得像老夫人那样的人,是那种轻易会改变主意的人吗?” 庄婶默了一默,没有出声。 她在东平候府生活了几十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种所谓的鼎食之家当家人骨子里是如何固执和偏执! 叶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当初姑娘和九爷还清清白白时,她就能自做主作凳门入室要给姑娘说亲事,这样的人,突然之间就同意了! 庄婶想了想,试探的对青果,说道:“可是,姑娘,您若是拒绝了九爷的意思,九爷他会不会……” 会不会恼怒之下,便一脚踹了她,不要她了?! 青果闻着头顶的桂花香,幽幽的看着头顶那轮圆盘似的月亮。 脑子里忽的就想起一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若是叶羽真的恼怒了她的决定,有一日,她会不会便是那懊悔偷灵药的嫦娥呢? 青果翘了唇角,眼底绽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侧身看向身侧一脸纠结的庄婶。 庄婶见青果似笑非笑的朝她看来,默了一默后,哂笑一声,幽幽说道:“姑娘,您也知道,老奴一直就不赞成,您和九爷之间的事。” 青果点头。 “不是老奴觉得姑娘不好,而是姑娘您太好了,好到,老奴觉得嫁给九爷那样的人家,只怕,姑娘将来就是那剪了翅的鸟,拔了牙的老虎,您这一生都将会被圈定在后院那四四方方的一角天空下!姑娘,您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姑娘选的那个人,不是九爷,而是另外一种人,他没有九爷的家世,那么以姑娘丰厚的嫁妆,嫁过去,不论是姑爷,还是姑爷的家人,他们都要仰你鼻息度日!如此一来,姑娘您便是继续打理自家的产业,也没人说道,这是何等畅快的日子!” 青果看着脸上隐含兴奋的庄婶,唇角弧度愈深。 庄婶说的,何偿不是她从前所打算的呢? 她也知道,如果那个人不是叶羽,那么这一生,她不说能事事如意,但还真如庄婶所说,畅快却是少不了! 只是,庄婶却不知道,如果你的人生中曾经出现过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好入了你的眼,进了你的心,那么其它人都会只是将就! 可她不想将就! 人生短短几十年,她不愿意与她朝夕相伴,携手白头的那个人,并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庄婶,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 青果叹了口气,目光停在了头顶那被云层追逐着的一轮明月上! 她要怎样告诉庄婶,当你的心里有了一个人以后,要放弃她,很难,真的很难! “庄婶明白。”庄婶拍了拍青果的手,哂笑一声,道:“换成是老奴,只怕老奴也拒绝不了,别的且不说,单就说九爷那副容貌,你要真是拒绝了,只怕不单青州府,就是半个京都城的小姐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您淹死!” 青果听得一愣,稍倾,不由便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 是啊,且不说叶羽的学富五车,但就他那张脸,还真就是像庄婶说的,让人难以拒绝啊! “那姑娘,即是已经定了主意,为什么又要等到开春?” 庄婶旧话重提。 青果到不怪庄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必竟,庄婶她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就算她人生阅历再丰富,她骨子里所认定的也是三纲五常! “庄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一直想着,我不会为任何人把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即便那个人是九爷,也不行!” 庄婶愣了一愣,不由自主的抬头朝青果看去,“姑娘,老奴不明白您的意思。” 青果笑了笑。 想了想,说道:“庄婶,这么说吧,假使你在市集上看上了一根簪子,掌柜的什么也没说就卖给你了,你虽然喜欢这根簪子,但是你会珍惜她吗?” 庄婶点头,“当然会了,必竟是自己喜欢的嘛!” “那时日一长呢?”青果问道。 时日一长,自然也就那样了! 必竟再多的喜欢,在得到后总是会慢慢的平淡下来的! 庄婶默了默,结合青果前后之间的话意,似是有点明白青果的意思了! 青果见庄婶目光亮了亮,她笑了继续说道:“我们再换个假设,还是那根簪子,可是掌柜的却在你要买时,寻了各种借口推脱涨价,就是不想轻易让你得手,终于你好说歹说,掌柜的卖给了你,那时,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庄婶想了想,说道:“高兴,不仅仅是高兴,还会格外的珍惜和宝贝,因为得来不易!” “不错!”青果给了顿悟的庄婶一个赞许笑容,说道:“婶,你记着,人的劣根性让我们对所有唾手可得的东西弃之如敞,哪怕那曾是喜欢的,心动的!” 庄婶叹了口气,点头道,“可不就是这个理,不然戏文里怎么总唱,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呢?” 青果笑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理。 她想过了,就算是叶羽是她的男神,但那也不代表她要卑微着去讨好他! 相反,她要表明姿态,她要告诉叶羽,即便我喜欢你,但那也不是非你不可! 我们的感情,是平等互立的,不存在谁屈就了谁! 中秋一过,天一天凉似一天。 似乎只是眨眼间的事,就入了冬。 对于青果拒绝秋天去京都,叶羽并没有责怪她,只是说明年开春他会去京都的码头接她! 自此,两人便保持着一个月两封信的交流。 叶羽会在信里告诉她,京都又有什么新奇的事了,哪家的酒楼又开业了,菜不是很好吃,但因为幕后的老板上谁谁谁,总是会有很多人去光顾。 青果回信的时候就会告诉他,打霜了,她担心园子里的那些葡萄要被冻坏了,又说青阳镇哪家大户又建房了,因为天冷,园子里的客人渐渐少了。 两人的信就如同多年的好友,说的话絮絮叨叨,却没有一件是跟自己相关的。 要相关,也就是最后一句,天冷了,注意保暖,注意身体什么的。 转眼日子就进了腊月。 丘呈照例来找青果送半年的帐册,青果又把年终的赏例给安排了下去,丘呈喝了盏茶起身告辞,就着鹅毛般的大雪离去后,林氏却是忽的派了人来寻青果。 “太太说姑娘这要是能走开,就过去一趟,商量下这事怎么办!” 来送信的是店小二,说完话就垂了头站在堂下等青果吩咐。 青果却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罗老爷子去了! 夏天才犯的病,怎么这才冬天就没了? “姑娘,您去吧,怎么说也是亲人一场,这里有老奴看着。”庄婶取了件镶狐狸毛滚边的披风对青果说道。 青果点头,起身由着庄婶替她把披风系好,这才对候在堂下的小二说道:“我们走吧。” 因着离得不是太远,且路上积雪,马车也走不快,青果也需要归间消化这突然而来的消息,便决定还是走着去食为天。 路上,不时的有人向青果打招呼。 几年下来,青阳镇的人都知道了,食为天的小掌柜和人间天上园子的东家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青果一一回了众人的热情,平常一刻钟就能走完的路,青果却愣是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完。 等她走到食为天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候在外面的罗小将见了,急急迎了上来,抬手拍落青果身上的雪花,又回头对小二吩咐道。 “去,让灶上烧碗姜汤。” “是,东家。” 小二连忙去了后厨。 青果解了身上的披风,对罗小将说道:“这一走,出了一身的汗,不用喝什么姜汤了!” “你这会子热,等凉下来,汗水一冷,人就要受寒了,还是喝碗吧。” 罗小将说着,接过青果手里厚重的披风,对青果说道:“去屋里说吧,姐也回来了!” 青果便跟着罗小将去了后院,林氏的屋里。 屋子里,林氏正与青萍轻声的说着话,见青果走了进来,指了身侧的位置对青果说道:“坐吧。” 青果在林氏身侧坐了,回头朝看青萍,问道:“这大冷天的,你怎么也来了,姐夫他肯放你出门?” 中秋过完没几天,青萍被诊出了喜脉,文家上下高兴的不得了,青萍顿时便享受到了国宝级别的待遇,就连文家最小的儿子,小宝,都知道要把吃的分一半出来,说是要留给小侄儿吃! 青萍听到了青果的话,脸上一红,轻声说道:“是你姐夫送我过来的,他说等用过晚膳,再来接我回去!” 青果便嘿嘿一笑,打趣道:“啊呀,我姐夫可真是天下第一会疼人的!” 青萍推了青果一把,一迭声道:“去,去,再乱说,回头就让娘把你给嫁了。” “我急什么啊,长幼有序,哥还没着落呢!”青果朝站在身边的罗小将眨眼道:“哥,你说是不是?” 罗小将瞪了青果一眼。 死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知道娘现在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婚事,她还要说这事。 青果捂了嘴吃吃的笑。 罗小将咳了咳,沉声道:“我们还是先商量下爷爷的事,怎么办吧!” 他这话一说,青果和青萍脸上的笑便敛了下来。 虽说,罗老爷子生前偏心的历害,可,有道是人死如灯灭,死都死了,她们还能继续记着这仇不成? 青萍叹了口气,朝林氏看去,“娘,您是个什么意思?” 青果也跟着看向林氏,道:“是啊,娘,您是个什么意思?” 林氏翘了翘唇角,脸上绽起一抹苦笑,轻声道:“我是个什么意思,我已经不是罗家的媳妇了,没有理由去奔丧,你们姐弟三人商量着办吧,怎么说你们也是姓罗。” 青果便朝罗小将看去,“哥,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罗小将想了想,轻声说道:“我用过午膳就动身,把丧仪送上,别的也就算了!” 青果点头,想了想,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话落,回头朝青萍看去,“姐,你就别去了,一则你出嫁了,再则你还怀着身子。” 青萍点了点头,说道:“那回头我备下银两,你们把我那份也捎上吧!” “备什么啊,全都从公中拿好了。”青果说道。 青萍必竟出嫁了,犹豫道:“这合适吗?” “合适,合适!”青果一迭声的说道:“你啊,只管安安心心给我生个胖外甥,别的事,都不用你操心!” 娘几个便又说起了青萍肚里孩子的事来,罗小将则去了他自己的屋里看书。 明年开春要加恩科,他是打算一举拿下府试和院试的! 吃过响午饭。 青果和罗小将兄妹俩便坐了马车往三坑子村去。 去三坑子村要过石圳村。 兄妹俩人将马车停在村路,提溜着大大小小的各色礼盒,去了趟外祖,林家。 因着是腊月,又大雪纷飞的,农户们都在家围着火盆烤火,林善文得了村里小孩子的报信,说是两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往他们家来了,便走出来看个究竟,等看到是罗小将和青果后,连忙回头对屋里正抱着孙子的钟氏喊道。 “正达娘,快,快出来,是小将和果儿来了!” 钟氏一听是外孙和外孙女来了,连忙将手里的孙子塞到一边的大媳妇司氏手里,急急的便往门外走。 她这才一跨出门槛,罗小将和青果已经走到了阶沿下。 “外公,姥姥!” “哎,哎。” 林善文已经急着走了出去,也没想到要去接小将和青果手里的东西,而是慌不迭的去拍打兄妹俩身上的雪花,嘴里又是心疼又是怜惜说道着。 “怎么这个天就来了,不让人捎个信来,外公好去村口等你们……冻坏了吧,快,快进屋里。”一边又回头对正从西厢房里走出来的林正达媳妇鲁氏说道:“正达媳妇,快去灶上烧点热姜汤,让她兄妹俩人喝喝暖暖身子。” 鲁氏应着才要转身,青果和罗小将同时开口,道:“小舅妈不用忙了,我们很快就要赶路的。” “赶路也不急这一小会儿,喝完姜汤再说。”说话的是司氏,她把手里的孩子往门槛边的箩筐里一放,回头对站在原处的鲁氏说道:“弟妹,走,我帮你去。” 鲁氏这才对青果和罗小将说道:“是啊,也不急这一小会儿,你们坐坐,很快的。” 钟氏已经上前接过罗小将和青果手里的东西,看着两人红扑扑的脸,心疼的道:“这大冷天的,怎么也不知道穿些再出门,万一冻着了,可怎么办!” 说着话,把兄妹俩人领进了门。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林正达和林方达兄弟俩也赶回来了。 进屋,林正达便问道:“小将,果儿,你们是回来替你爷爷送丧的吧?” 小将和青果点了点头。 林正达便撇了嘴,皱眉道:“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 林善文便喝斥道:“说什么呢?怎么说也是小将和果儿的爷爷,临到老了送一程,也是应该的。” “不是,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再在闹成什么样了!”林方达说道:“果儿和小将这一去,只怕又要惹一身骚了!” 罗小将和青果不由便同时朝林正达看去,“小舅,我爷他人都死了,不是应该按排发丧的事吗?干嘛要闹?” 林正达嗤笑一声说道:“发什么丧啊,你大伯和小叔正吵着,要让你奶奶把你爷留下的钱给分了呢!” “啊!” 罗小将和青果齐齐失声。 “这个时候闹分财产?” 林正达点头,“可不是!” 青果可真是无语了! “那之前不是说分家了吗?”青果记得先前好似听到这事的。 林正达点头,“那时候是说分家,但只是分些明面上的东西,银钱什么的还在你爷爷手里,现在你爷爷不是没了吗?剩下你奶一个人,你大伯和你小叔就吵着要让你奶把这银钱给分了!” 呃! 青果这回子还真就不想去滩这趟浑水了! 她朝罗小将看去,“哥,要不,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罗小将正要点头,林善文却是开口了。 “果儿,你都到这了,不去说不过去,去吧,好歹熬一熬就过去了!” 青果想了想,也是,这都到门口了,不去一趟,回头还真不知道要被人说成什么样! 恰在这时,司氏和鲁氏一人端了一碗姜汤进来。 “小将,果儿,快把这姜汤趁热喝了。” “哎。”罗小将和青果起身,一人接一碗姜汤在手,齐声道:“谢谢大(小)舅母!” 司氏摸了摸罗小将的头,“谢什么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鲁氏则是对着青果笑了笑,便转身站到了林正达身边。 “吃吧,”林善文催道:“吃完好赶路,回头到外公家来吃晚饭。” 青果和罗小将点头,两人端了姜汤便要喝,一低头这才发现,碗里有两个蛋,不由便抬头朝司氏和鲁氏看去。 司氏笑了道:“给你们放了两个蛋,吃饱点,这回头怕是有一场硬仗打呢!” 青果对着这个和善大方的司氏笑了笑,低下头吃起碗里的蛋来。 司氏拿红糖和姜末烧的蛋,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一股辛辣,很好吃! 不多时,青果和小将告别林家众人,重新赶路。 石圳村离三坑村还有些路,再加上又下了雪,山路不好走,马车走得便有些慢。 青果和罗小将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话来。 “哥,你有没有觉得小舅妈没有大舅妈来得好说话!”青果问道。 罗小将正准意着脚下的路,听了青果的话,抬头道:“没有啊,咱们小舅妈就是不爱说话而已,别的,我看还好!” 青果到是不觉得。 与司氏接触,她有一种亲人的感觉,可是鲁氏,却总是叫她好像缺了点什么! 不过,必竟这是舅舅家的事,只要舅舅们过得融洽就行了。 青果便又想起罗家的事。 真不知道,这罗兴财和罗兴旺是怎么想的! 这罗老爷子还没下葬呢,就能为银钱的事吵起来!这脸难道都不要了么? 兄妹俩,一路无语,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三坑村! 原来住村东边靠近村路的孙寡妇早在三年前,便带着罗小花改嫁了! 屋子空在那,因为没人住,已经开始破败下来。 马车才走上村道,便有小孩子飞快的跑回罗家老宅子报信。 罗小将将马车停了下来,把马拴在了村路边的樟树下,这才同青果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了罗家老宅子。 没走出多远,便遇上了得了消息正赶来的周氏。 “小将,果儿,你们回来了?”周氏远远的便出声招呼。 “嗯,回来了。”罗小将应了一声。 青果则是上前挽了周氏的手,轻声道:“婶,你在我奶那边帮忙吗?” 周氏点头,“嗯,你奶已经三天水米不进了!” 青果到是怔了怔,稍倾,朝周氏看去,问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周氏左右看了看,见周边虽有村里张望,但还没有老宅子那边的人,当下便压了声音轻声说道:“你大伯和小叔吵着要你奶把银子拿出来分,你奶不肯,说银子一分了,她以后的死活谁管!” 呵! 青果不由便嗤笑一声。忖道:这老太太还真是看得明白啊! “你大姑和小姑都守在你奶身边呢,你大姑还好,你小姑是见天的便要跟你大伯和小叔吵上一架,说是他们俩个没侍候好你爷,你爷才会去得这样快!” 这话,青果到是有几分认同的。 像罗老爷子这样突然发病,只是半瘫的,只要料理好了,说实话,活十来年不敢说,活个三、五年还是没问题的! “你大伯说你小姑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心疼,怎么没见着她把老爷子接去城里看看,好好照料照料呢?!” 青果“噗嗤”一声,便笑了。 但下一瞬,连忙抬手捂了嘴,眼睛扫了四周一眼,见没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罗香园嫁的是县衙的主簿,家境确实殷实,那伪娘相公待她也好,可这进门肚子一直瘪着,人老太太可不会说是自家儿子的问题,只会说是媳妇不会生!可着劲的折腾罗香园! 青果去年还听人说了,罗香园连买点胭脂水粉都要跟老太太一五一十的报帐!把罗老爷子接进城看病?人老太太能把她活剥了! 周氏拍了拍青果的手,轻声叮嘱道:“果儿啊,我跟你说,你提防着点你大姑。” “啊!” 青果一听到周氏的话,便想起多年前桐花的事! 罗香菊这种人,她算是领教过了,这老罗家上上下下的闺女可都被她坑了个遍! 看看她给自己亲妹妹还有惠芳说的亲事! 那但凡是个有亲情的人,能说出这样的亲事吗? “婶,我大姑她想干什么?”青果拧了眉头问周氏。 周氏摇头,“我也就是隐约听了几句,听她说了好几次你的名字,想着她肯定是心里又打着什么算盘呢!这才跟你提个醒。” 青果点了点头。 就是周氏不说,她也提防着罗家这些人呢! 很快,罗富贵便迎了出来,远远的便“哇”一声哭了出来,抱了走到跟前的罗小将说道:“小将,我们没爷爷了!呜……” 罗小将被罗富贵抱住的刹那,身子僵了僵,脸颊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便抽了抽。 他顿了顿,然后抬手把罗富贵的手给拍开,轻声说道:“我先进去看看爷爷。” 罗老爷子还没入棺,而是拿一扇门板支了帐子放在墙边。 青果跟在罗小将身后,走到罗老爷子身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罗兴财走了上前,伸手去扶罗小将和青果,“小将,果儿啊,你们来了,你奶奶念叨你们好几天了,去看看你奶奶吧!” 罗小将牵了青果的手,看了罗兴财一眼,点了点头,对青果说道:“果儿,我们去看看奶奶再走吧!” 青果点头。 站在两人身后的罗兴财,顿时脸色变了变,飞快的朝一边的许氏使了个眼色。 许氏转身便急急的去了正屋的内室。 不多时,屋里便响起一声嘶嚎。 “老太子啊,你睁开眼看看吧,你心心念念的大孙子回来给你送终了!他没有不认我们老罗家啊!他还是我们老罗家的人……” 这声音就是化成灰,青果也认得出是谁! 在她不长的人生里,这声音可是如同魔咒般陪了她好几年。 只是……这声音真的是三天水米不进的人能发出的吗? 不管青果心里怎么想,等她抬头时,她和罗小将已经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便发现狭小逼仄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许氏,罗香菊,罗香园,还有罗兴旺后娶的媳妇等等,总之就是人把屋子挤得连个转身的地儿都没有。 罗香菊正拿着个碗喂床榻上的陈氏喝水,一眼瞥见了罗小将和青果,连忙对床上的陈氏说道:“娘,娘,您快看,是小将和果儿来看您了。” 闭着躺尸的陈氏伸出鸡爪子一样的手攥住罗香菊,便要起身。 “娘,您躺着吧,他们是你孙子,孙女,还要您起来迎了她们不成?”罗香园在一边冷冷说道。 青果不由便抬头朝这个嫁了人便守活寡的小姑姑看去。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好,青果只看到罗香园从前圆润的脸,好似被刀削了一样,高高颧骨耸起,眼皮耷拉着,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妇人,一眼看过去,到似老了十年年,同罗香菊同龄一样! 哎,可见这日子真是难熬啊! 这么一想,青果便也不计较了,想着,回头自有人替她报了这仇。 罗小将却是拧了眉头,朝罗香园看了看,然后牵了青果的手走到陈氏床榻前,轻声说道:“您老好好养身子吧,我跟果儿还有事,这就走了。” 话落,转身便要走。 陈氏顿时便急了,这露个面就走?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站住!” 罗小将和青果对视一眼,步子一顿,朝陈氏看去,“您老还有事?” 陈氏冷了眼,树皮似的脸上,眼皮子重重的耷拉着,却是掩不住她眸中的历光,她看着罗小将和青果,一字一句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你们父亲长辈的?你们别忘了,你们姓什么,身上流的是谁的血!” 青果才要出开口,却是手上紧了紧,她抬头朝罗小将看去。 罗小将示意她稍安勿燥,这里的事交给他处理! 青果抿了抿唇,下一刻,目光一抬,打量起屋子里众人的脸色来。 “老太太怕是糊涂了,我们虽然身上流着父亲的血,但我父亲他与母亲已经和离,再则他也已经是被除族的人了,请问他跟你有关系吗?他跟你没关系,我们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没关系,你们来干什么?”罗香园霍然起身指着罗小将和青果说道:“有能耐,你们别来啊!我们请你来了吗?” 罗小将嗤笑一声,淡淡道:“来,是因为大家同姓罗,略尽同姓之谊,既然你不喜欢,我们自然不会那不识趣,在这惹人厌弃。” 话落,牵了青果的手,说道:“果儿,我们走。” 只是,很快却是响起另一道声音。 “哎呀,小将,果儿,你们这是干什么!”许氏上前拦了要走的小将和青果,陪了笑道:“你们别跟你小姑计较,你爷爷没了,她太伤心了,难免便就火气旺了点,来,大伯母带你们出去用点点心,赶了这许多的路,累了吧!” “大嫂,你干什么!”罗香园对着许氏便喊了起来,“人家分明没把我们看在眼里,你干嘛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不待许氏出声,一侧一直安静着的罗香菊说话了。 “香园,你这是犯的哪门子失心疯?连自己的亲侄儿亲侄女都要往外赶!”话落,回头对一侧正看热闹看得起劲的罗富贵的媳妇,苗翠花说道:“翠花,扶了你小姑下去。” “噢。” 苗翠花二话不说,上前便是拉扯着罗香园往外走。 “放开,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我是你小姑……”罗香园对着苗翠花又踢又打,想要挣脱她。 苗翠花可不是什么好性子,被她踢得痛了,当下便冷了脸,手上一甩,将个罗香园对着门槛边的大门上甩过去。 “砰”一声! 罗香园捂着额头蹲在了地上。 “哎呀,小姑,您这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苗翠花急急上前,惺惺作态的扶着眼前金星直冒的罗香园,念叨着道:“我说扶你,你又不要,看,撞着了吧?快,快下去歇歇。” 青果看着这幕,差点就笑出了声。 便在许氏一手一个要拉了罗小将和青果离开时,身后再次响起罗香菊的声音。 “大嫂,这外面乱糟糟的,还是小将和果儿在屋里坐坐吧,娘,也想他们想得历害。” 许氏应了一声,便又将罗小将和青果带回到陈氏床边,殷勤的替她两人各自搬了一个椅子上去。 “坐,坐下说话,小将,果儿。” 罗小将看向青果。 是现在走,还是看看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青果微微颌首。 静观其变! 许氏张罗着倒茶上点心。 陈氏躺在床上,半闭了眼,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罗小将和青果一盏茶快喝到底,床上的陈氏出声了。 “小将啊,有你爹的消息了没?” 罗小将放了手里的茶盏,唇角嚼了抹冷笑,抬头看了陈氏道:“没有。” “怎么就会没有呢?”陈氏哑着嗓子说道:“你爷爷这都死了,他个没良心的也不回来送个丧,这是要把我气死啊!” “不是有大伯吗?”罗小将淡淡道:“老太太您估计着得庆幸,幸好当初去的是我爹,而不是大伯吧?” 陈氏眼一瞪,便要发作。 一侧的罗香菊,连忙上前握了陈氏的手,轻声道:“娘,您别难过了,二弟吉人天相,菩萨会保佑他的!” 陈氏看了看罗香菊,又看了看下面坐着的罗小将,默了默,长长的出了口气后,示意罗香菊给她端了一边的水,啜了口水,陈氏摆手,示意罗香菊坐回去。 这才,又看了罗小将和青果说道:“你们啊还小不懂,这五个手指头伸出来还有长有短,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都心疼啊!” 说着,还不忘拿了帕子拭脸上的泪。 许氏便连忙说道:“是啊,小将,果儿,自打你爹出事后,你奶没少背着人哭,这眼睛都哭出毛病来了,一见风就流泪。” 青果扯了扯嘴角。 怕是心疼他爹没了后,他们便不再送来的那些东西吧? 当然,这话,青果也没说。 真相是什么,谁都清楚! “小将啊,你爹也没个消息,你这都到说亲的年纪了,也没个人替你张罗,奶奶想着心疼啊!”陈氏拍了胸膛,嗷嗷嚎了两声,等着罗小将接腔。 罗小将到是接腔了,只是,接的不是陈氏想的腔。 “老太太你别操这心了,我没爹还有娘啊,这事我娘一早就在替我相看了,过完年就能定下来了。” “什么?!” 陈氏猛的坐了起来,瞪着罗小将,“你说什么?你的婚事要定下来了?说的是哪家的闺女?干什么的?家里有什么人?” 罗小将凉凉一笑,抬头睨了陈氏,“老太太,不早了,我们兄妹两人还要赶路,这就走了。” 听到这,青果也是知道了,敢情,这一家子人在打罗小将的主意呢! 只是,不知道这说的是哪家的姑娘? 一听罗小将要走,陈氏当即眼一半,便在床上打起滚来。 “哎呀,我这个老不死的啊!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孙子不认,孙女也不认的,老天啊,你咋不把我收走呢……” 罗香菊去劝着床上的陈氏,许氏则是上前拦了罗小将和青果。 “小将,果儿,你爷爷这才没,你奶奶这么大把年纪了,你们平时也不怎么回来,既然回来了,就好生陪陪她老人家说说话,怎么这就要走呢!回头村里人该怎么说你们啊!” “谁爱说,谁说去!”罗小将一把推许氏的手,拉了青果便要走,“难不成因为别人说,我就得装孙子?!我指着他们吃还是指着他们穿了!呸!装什么大尾巴狼!” 许氏被罗小将说得脸上一红,不由自主的便侧过了身子。 罗香菊瞪了许氏一眼,也不顾床上寻死觅活的陈氏了,几步赶上罗小将,轻声说道:“小将,你这是干什么?你爷爷奶奶都不认,难不成我这个大姑你也不认了?你小时候大姑可没少抱你!” 罗小将回头,目光刀子似的盯着罗香菊,稍倾,扯了嘴角,幽幽一笑,问道:“说吧,这回打的是什么主意?” “哎,你这孩子!”罗香菊作势嗔怪的拍了罗小将一记,却是抓着机会把话说出来了,“小将,娜娜你还记得吧,你小时候没少带她玩的,姑,想把娜娜说给你!” 青果“咚”一声,头就撞在了门板上。 罗小将连忙去扯青果,拧了眉头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把自己给撞了,快让我看看,撞伤哪了没?” 青果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没,没。”顿了顿,看向一边一脸期待的罗香菊说道,“我就是觉得太惊悚了,这……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优越感啊!” 把周娜娜嫁给罗小将?! 罗香菊,你真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大脑进水,小脑养鱼了?! ------题外话------ 嗯,罗家的人和事差不多应该有个交待了。 这两天卡文,想不好,是继续男女主的感情进展,还是把青果身后的这些拖后腿的做个交待! 想来想去,还是先了尾巴吧。 前些天偶然得悉起点网站一个作者猝死了! 哎,真心为网络作者的悲惨悲哀。 ☆、39前情旧债 罗香菊能把主意打到罗小将身上,这事,其实仔细想想一点都不奇怪! 这个时代,女子除了拿一份嫁妆,是不能继承家业的! 这样的话,罗小将名下除了广为人知的食为天和酸菜作坊,还有个传说中日进斗金的园子呢!罗小将现如今可不就是那香饽饽,谁都想占为据有! 青果只是认为,这谁都能有想法,罗香菊怎么就也会有这种想法呢? 难道她真的认为,天下人皆她娘,可以无理由无原则的宠着她? 床上的陈氏听了青果的话,不乐意了! 死丫头片子,要不是看在你家有几两银子的份上,娜娜能看上你们家? “果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娜娜还配不上你哥了是不是?”陈氏阴沉沉的盯了青果说道。 青果呵呵一笑,她现在连跟这两人废话的想法都没了! 你见过正常人跟疯子能交流的没? “哥,我们走吧,外公他们怕是要等得着急了。” 罗小将点头,转身牵了青果的手便往外走。 “哎,小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看不上我们娜娜?”罗香菊也不高兴了,她要不是可惜了自家二哥这一大摊子的家业,她才不会把娜娜说得罗小将呢! 罗小将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罗香菊,“大姑,你说桐花她有没有投胎做人?要是没有的话,你说她晚上会不会来找你?” 罗香菊脸色一变,瞪了罗小将,怒声道:“小将,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小将扯了抹笑,抬头看了气得脸色涨红的罗香菊,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以前的事,你可以忘,但我们不会忘!” 话落,不待罗香菊再开口,扯了青果便走。 罗香菊怔在原地。 屋外,一直注意着屋里动静的罗兴财,一见罗小将和青果走出来,连忙上前,对青果说道:“果儿,小将,这就要吃晚饭了,睡的地方也给你们安排好了,小将和富贵挤挤,果儿你就和惠芳、惠兰挤一挤吧。” 说着,便要上前牵罗小将入席。 罗小将在罗兴财手伸出来时,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抬头看了罗兴财,扯了嘴角,凉凉一笑,轻声说道:“大伯,不麻烦了,我们这就走了。” “哎,你这孩子,难得回来一趟,怎么能连饭也不吃就走了呢!”罗兴财嗔怪的说道,末了,抬头高声喊着,“富贵,富贵,来,你来招待下小将。” 罗富贵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走出来,笑着便要上前去扯罗小将。 罗小将抬手,阻止罗富贵伸过来的手,人却是看着罗兴财。 “大伯,我不傻,就算是我傻了,果儿也不傻,所以,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给歇了吧,你们也别想着,把谁塞给我,把果儿许给谁,就能占了我们家的那些产业,我告诉你,你们占不起!不然,到时是怎么死的都怕不知道!” 罗兴财先始被罗小将说破心思,脸上还红了红,讪笑着便要解释,但当听到罗小将说,他们占不起,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时,顿时便变了脸色! “小将,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小将扬了眉梢,眉宇间掠过一抹讥诮的笑意,淡淡道:“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别来招惹我们,不然,不需要我们出手,自有人会收拾了你们,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些人动起手来,可没有我和果儿这样柔和!” 趁着罗兴财怔在原地的功夫,罗小将扯了青果便往外走。 罗富贵朝他爹看去,一时间不知道是拦还是不拦,眼见他爹没反应,咬了咬牙,抬脚便要去追,却是胳膊上一紧,回头一看,见是她媳妇苗翠花。当下,便没了好脸色。 “你干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苗翠花清秀的脸上,两条柳叶眉一挑,铜玲似的大眼满是凶光的瞪了罗富贵,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似的,问道:“你有胆再给姑奶奶我说一遍!” “说就说,谁怕谁!”罗富贵想要甩掉苗翠花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只是甩了几甩也甩不掉,当下,便扯了喉咙喊道:“你这个恶妇,你给我松开,你要脸不要脸……” “啪!” 一声,苗翠花一个大耳光甩在罗富贵的脸上。 罗小将和青果怔怔的看着被苗翠花扇得身子踉跄的罗富贵,又看了看,满院子见怪不怪的众人,最后,兄妹俩互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一抹压抑的笑意后,两人撇了脸,学着众人的见怪不怪,往外便走。 身后响起罗富贵杀猪一样的嚎声。 “恶妇,我要休了你,我一定要休了你!” 苗翠花手一抬便要往罗富贵身上继续招呼,吓得罗富贵抱了脑袋,在那“哇哇”的喊娘。 许氏急急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上前拦着苗翠花,一迭声的说着好话,“翠花,翠花啊,有话好好说,怎么又动起手来了呢!” “好好说?”苗翠花朝许氏瞪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好好跟他说,他听得进去吗?天生的贱骨头,一天不打都不老实!” 许氏被苗翠花一眼瞪得身子连连向后退,生怕苗翠花那蒲扇一样的巴掌扇在她身上。脸上却是一味的陪着笑,“是,是,他就是个贱骨头。” 苗翠花哼了哼,手一抬拎住了罗富贵的后衣领,拖着他便往东厢房,他们的屋里走。 一进屋,苗翠花反脚便将门给踢上了,手一甩,将个罗富贵摔在了房间的椅子里,然后上前一步,手压着罗富贵起伏的胸口,冷声道:“我和你说正经的,你要听进去才是,你想死,我还不想这么早当寡妇!” 罗富贵本来就是个浑人,可是,遇上苗翠花,打不打不过,耍狠,人家比你更狠!几回下来,早就蔫了! 这会子一脸委屈的看着苗翠花,吸了鼻子委屈的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外人跟前给我留点面子,可是你……” “好了,什么面子不面子,”苗翠花瞪了罗富贵,“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罗富贵一愣,怔忡的说道:“这跟命有什么关系?” 苗翠花便冷笑,手一松,在罗富贵身边坐了下来,讥诮的道:“说你是个棒槌你还真就是个棒槌,你以为罗小将是编瞎话哄你呢?我年前跟你说,叶家的九爷看上了果儿,你现在信了吧?” “叶九爷看上了罗青果?”罗富贵嘴巴张得能吞下个鸡蛋。 苗翠花抬手作势便要打,吓得罗富贵连连抱了她那只手,“哎,别打,别打,我这皮糙肉厚的,打两下没关系,可别伤了你这手!”说着,还往嘴边吹了两吹,“花,刚才手没疼吧!” 苗翠花“噗嗤”一声笑了,抽出被罗富贵握着的手,没好气的说道:“罗富贵,我跟你说,你大姑她打什么主意我们不管,面子上的情份做到了就是,别的,跟我们没关系。你要是敢背着我乱来,回头让我知道了,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罗富贵连忙指天起誓的说道:“不会,不会,花,我肯定听你的,你是我姑奶奶,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指哪,我打哪,我们才是一家人呢!” 苗翠花这才满意的笑了。 指了桌上的茶壶说道,“去,给我倒杯水,说这半天的话,渴死我了。” 罗富贵当即站了起来屁颠屁颠的去倒了杯水,递到苗翠花手里。 苗翠花捧了杯子喝了两口,稍倾,将杯子一搁,冷冷一哼,没好气的说道:“你大姑打的如意算盘,不管是将娜娜嫁给小将,还是将青果说给文青,这占便宜的都是她!我们忙里忙外的,结果全是为她作嫁裳!我呸,想得美!” 罗富贵壮着胆子,轻声道:“大姑不是说了嘛,事情成了,就给我们一百两银子!” “你个没出息,没眼力的蠢货!”苗翠华拍了桌子指着罗富贵就骂了起来,“我们奉承好了小将和青果,还愁没有这一百两银子!” 罗富贵顿时跳了起来,喊道:“你到是说得轻巧,你看看,她罗青果眼里有拿我当亲人当哥哥看吗?” “活该,谁让你小时候尽欺负人家了?噢,你欺负了人家,人家还得把你当亲人当哥哥,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苗翠花对着罗富贵便喷道:“我告诉你,我就是奉承不上青果她们,我也不帮着你大姑那个毒妇做丧尽天良遭报应的事!” “大姑,她待我们家挺好的,你别这样说,回头被听见了……”罗富贵一见苗翠花嗓子上来了,他当即便蔫下去了! “听见又怎么了?”虽是这样说着,但苗翠花还是略收了声音,往罗富贵跟前凑了凑,说道:“你看看你大姑做的那些事,给你小姑还有你姐,你妹找的都是什么人家?这样的人,你家还上赶着把她当菩萨供着,你们是不是脑子都有毛病啊?” 罗富贵缩了缩头,他也知道姐姐和妹妹过得都不好,可是…… “你再看看你那个三婶,也是你大姑给做的媒吧?没长着西施的脸,到得了西施的病!见着人也哭,见着猫啊狗的也哭,也就你三叔那个傻瓜把人当宝贝似的供着,这种丧门星,白送我老苗家,我们都不要!” 罗富贵蹲在地上,就看着他媳妇嘴唇皮子上下翻飞着,话噼里啪啦的直往外蹦! 好不容易苗翠花住了嘴,罗富贵连忙端了茶杯递上去,“花,喝口水。” 苗翠花接过,喝了口茶,将茶杯往罗富贵手里一递,“等爷爷落了土,你就跟我回娘家去住几天,我娘让人捎信来,说是她记挂你了!” “哎!” 罗富贵答得那叫一个干脆! …… 青果和罗小将离了罗家老宅子,深一脚,浅一脚的正往村头的马车走,身后响起“嚓嚓”的步子声,青果以为是老宅子里的人追来了,正准备回头冷着脸喝斥几句,不想一回头,对上的却是罗福兴。 她怔了怔一后,连忙道:“福兴叔,您怎么不喊一声呢,我还以为……” “叔没什么事,就是想送送你们。”罗福兴一边说,一边上前,欲言又止的看了眼青果和罗小将,稍倾,轻声问道:“果儿,真就没你爹消息了?” 从前,她们一家还在三坑村时,罗福兴和周氏便与他们家关系好,现在,也依然只有他在关心罗兴祖的下落。 青果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忽然就酸了酸。 她对罗福兴摇了摇头,轻声道:“请了人去找,没找着。” “哎!”罗福兴长吁了口气,憨憨一笑,说道:“没坏消息就是好消息,你爹那个人我知道,他肯定是怕他回来了,又连累你们,干脆就找个地方偷偷的藏起来了。” 青果点了点头,但愿是这样吧! 罗福兴追上来,也就是想打听下罗兴祖的事,又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喊着他的名字,连忙对青果说道:“有你爹的消息了,使人送个信来,让叔也高兴高兴,啊!” “嗯,我记住了,叔。” 罗福兴又对罗小将叮嘱道:“这大雪天的,路上不好走,慢点走,大不了,在你舅家歇一夜。” “放心吧,叔,我有数。”罗小将谢了罗福兴。 罗福兴这才道:“去吧,去吧,趁着天色还早。” “哎,那叔,我们走了啊!” 罗小将扶了青果上马车,他自己拿了缰绳,牵着马往前走。 罗福兴站在那,只到马车变成了一个小点,他这才转身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叹着气。 且说,罗小将和罗青果离了三坑村,行了小半个多时辰后,才到石圳村,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站在村口的路上往这边张望。 罗小将犹疑的对青果说道:“果儿,那是不是大舅?” 青果探了身子往前看,稍倾,笃定道:“嗯,是大舅。” 话声才落,那边的林方达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已经动身朝他们二人走来。 人还没到跟前,声音便到了。 “小将,果儿。” 罗小将将马车赶上前,等到了林方达跟前,停了马车问道:“舅,你怎么来了?这大风大雪的,冻着了怎么办?” “没事,你大舅妈给我弄了个火炉子呢。”说着,林方达将拎在手下的火盆子递给了马车上的青果,“果儿,快烤烤火,路上冷吧?走,家去,你大舅妈灶上热着鸡汤,到家就能喝。” 林正达上了马车,罗小将便将马车往林家的宅子赶去。 钟氏早就站在檐下张望,见着了,连忙回头对灶间的司氏和鲁氏喊道:“果儿和小将到了,正达媳妇,方达媳妇,菜都好了吧?” 因着鲁氏烧菜的水平高些,司氏便帮着烧柴打下手,掌勺的是鲁氏,这回子听了钟氏的话,连忙探了头喊道:“娘,已经好了,可以开饭了!” 在屋里摆桌的林方达和林善文听了钟氏的话,连忙走了出来,恰巧看到罗小将和青果下了马车,林方达几步跑了出去,帮着林正达把马车卸了,牵了马赶到牛棚去躲风雪。 罗小将和青果则被钟氏和林善文一人一个牵了手往堂屋里走,青果便看到屋角放了三个大火盆,一进屋子,人就热乎了许多。 青果揉了揉被风吹得僵硬的脸,对钟氏说道:“姥姥,全儿呢?” 全儿是林方达和司氏的儿子,才一周岁出头点,正是呀呀学语,你教他说什么,他便说什么的时候,很是有趣! “玩了一下午,这会子困了,床上睡着呢!”钟氏说道。 “那我去看看他!” 话落,青果转身就往屋里走。 钟氏跟在后面,胖乎乎的全哥儿呼呼睡着,小脸好似涂了两陀胭脂一般,艳红艳红的,不由自主的叫人想捏一把。 青果也果真没客气,抬手便上去捏,被钟氏一把给拦住了。 “可别把他弄醒,没睡饱,回头闹腾的能让人脑仁子都疼。” 青果呵呵笑了,收了手,起身跟钟氏走了出去。 正屋里的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司氏和鲁氏正围着罗小将说话,见青果出来,连忙道:“趁菜热,赶紧吃吧。” 钟氏便招呼众人入座,庄户人家也没个什么讲究,男男女女的围了桌子坐了,齐乐融融。 “果儿,来,先喝碗鸡汤。” 司氏将装满鸡汤的碗放到青果跟前。 “谢谢大舅妈。”青果对着司氏甜甜的笑了笑。 鲁氏便给罗小将也装了碗,放在他跟前,“小将,你也喝碗吧。” “哎,谢谢小舅妈!” “外公,姥姥,舅舅,舅妈,你们也吃吧!” 青果招呼着众人。 “哎,吃,吃。” 林善文拿了筷,先替钟氏夹了一筷子鸡肉,这才招呼了两个儿子和媳妇,一起吃。 一餐饭吃了近快有小半个时辰。 饭毕,司氏和鲁氏收拾着桌子,青果和罗小将则被钟氏和林善文招呼到了屋角去烤火,司氏很是周全的替他们各自上了盏茶。 林正达因为小,性子跳脱点,当下想也没想的便对青果说道:“果儿,你奶她们没为难你?” 青果嗤笑一声,哼哼道:“小舅,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啊!” 一侧的钟氏顿时拧了眉头,急声道:“没动手吧?哎,我就不该让你两人去,应该叫你舅舅陪着你们走一趟的。” “姥姥,没动手,你别担心!” 青果连忙摆手,将罗香菊想把女儿说给罗小将的事说了出来。 “嗬,可真敢想啊!”林正达看着罗小将说道:“小将,你可真是个香饽饽了,二姐夫还惦记着你,想把芳芳说给你呢!” 罗小将顿时脸上一红,瞪了林正达一眼,“小舅,你胡说什么啊!” “我可没胡说!”林正达朝他爹林善文看去,说道:“爹,您跟小将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善文瞪了林正达一眼,“嘴上也没个门槛,这事是好拿出来乱说的?” 呃! 林正达被他爹训得头一低,不出声了,但看着罗小将的眼睛却满是笑意,好似在说,你看,我没乱说吧! 罗小将干脆就撇了脸,不去看他小舅。 一侧一直没吱声的林方达开口了。 “小将,要真这样,那你还真不如娶了芳芳,芳芳那孩子踏实肯干,不是个有心眼的人,是一心一意能跟你过日子的!” 青果眼见罗小将脸色越来越青,深知自家哥哥是有理想有抱负的青果,拍了拍罗小将的手,然后抬头看了众人说道。 “放心吧,哥哥他肯定不会娶娜娜的,至于芳芳,也肯定是不行的,哥哥有他自己的想法。” 作为钟氏和林善文来说,自然是希望两家能亲上加亲的,但那也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要罗小将娶芳芳,听了青果的话,虽说难免失望,但转瞬也就恢复了平常心。 “小将自己有主意,这是好事,只是,小将,你也不小了,该说亲了!回头,把你妹妹也给耽搁了,可不好!”林善文说道。 罗小将笑了笑说道:“外公,等我明年过了府试,院试,我就说亲。至于果儿,放心吧,耽搁不了她!” 青果和叶羽的事,虽然罗家人心知肚明,但他们也不会傻到事情还没定下来,便满世界的嚷嚷,是故,便是自己的外公这,罗小将也没说实话。 林善文听说罗小将要考完秀才才说亲,心里越发高兴了。 必竟,这是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罗小将当时过了县试,林善文知道后,还亲自去了趟青阳镇,好好夸奖了罗小将一番! “好,好,咱们小将是个有大志气的人,虽说,老祖宗常说先成家后立业,但好男儿志在四方,外公赞成你的想法!先有业,后成家。” 罗小将很是汗湿了一把。 他觉得自己真不像外公说的那样有想法! 他只是觉得他有了秀才的功名后,那么他能选择的亲事,就不再仅仅只是乡绅富商之女,他希望,未来的妻子不单单只是那种唯夫命是从,又或者只知道柴米油盐的人!他仅仅是想着,也许,他可以找到一个懂他的人! 他希望自己未来的妻子,能跟母亲,跟果儿,跟青萍和睦相处! 不要一天到晚的算计着得失。 罗小将对林善文笑了笑。 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没必要宣之与众。 有了个这话题,林善文便跟罗小将说起科考之事来。 这个话题,外人是很难掺入的! 不多时,司氏和鲁氏忙完了厨房的活,也走了过来,在各自的男人身边坐下。 鲁氏进门也有一年多了,因着有司氏的前车之鉴,所以对她至今没传出喜讯,大家都是泰然处之! “方达媳妇,你去收拾间屋子出来,让你爹和小将睡,果儿就睡我屋里好了。”钟氏对司氏说道。 “哎!” 司氏便站了起来。 鲁氏也急忙站起,“嫂子,我来帮你!” 司氏笑着点头,两人举了油灯,去了一侧的厢房。 青果偎在钟氏身边,轻声说道:“大舅妈和小舅妈相处的很好!” 钟氏点头。 一夜无话,次日,青果和罗小将用过早饭后,赶了马车回镇上的家。 回了食为天,林氏听青果和罗小将把事说了一遍,气得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青果便劝道:“娘,您也犯不着为这事生气,哥哥娶谁,哪是他们做得了主的?” “我就不该让你们俩去!”林氏咬牙道:“这天底下怎么就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她怎么就有脸说出来!小将打一辈子光棍,我都不会让他娶了她的女儿!” 青果连连点头称是。 林氏是个没什么气性的人,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人,你惹着了她,她能恨你一辈子! 不多时,青萍和文书琦也来了店里。 见林氏脸色不好,青萍拉了青果到一边,轻声问“出了什么事?娘这脸上都能掉冰碴子了!” “我们那好大姑呗,说要把娜娜给哥哥做媳妇!”青果嗤笑道。 青萍顿时便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棒,半响,没了反应。 青果推了她一把,失笑道:“姐,你不是吧?你这是高兴坏了,还是……” “我呸!”青萍重重的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高兴?我脑子进水了,我高兴!小将怎么说?小将要是敢娶了她,我这辈子都不认他这个弟弟!” “哎,放心吧,哥哥脑子又没被驴踢!”青果劝着青萍,“你去劝劝娘,别气了,为这事气坏自己犯不着。哥的婚事,他自己心里有成算呢!” 青萍点头,坐到林氏身边,小意劝着脸绷得紧紧的林氏。 文书琦因着还要去药堂,听了一会儿,知道罗小将的主意后,便没多说什么,劝了林氏几句,又叮嘱了青萍一番,走了出去。 “姐夫,我们一起走吧,我一晚上没回园子,也不知道红莲和彩莲把我那园子拆了没有!”青果说着起身便往外走。 林氏少不得,起来要送她。 “娘,你坐着吧,仔细着我姐。”青果摆手,急急走了出去。 等出了食为天,因着园子的方向在南边,而文书琦的药堂在东边,两人并肩走了没多久,便要分开走,青果正欲跟文书琦道别。 不想,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哭喊声在耳边响起。 陡然而起的嘶喊吓了青果一跳,还没等青果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文书琦已一把将青果扯到了身后,他挡在了青果身前。 “姐夫,出什么事了?” 说着青果便要从文书琦身后钻出来,却是被文书琦一把给拦了。 “果儿,别看!” 文书琦的声音不似往日的温和,清冷之中带着淡淡的伤感和无奈! 青果怔了怔,便也不往外挤了,只是探头朝外看过去。 这一看,整个人就如同掉到冰窟里一样,从头凉到脚。 怔了许久,青果才哆嗦着唇说道:“那……那不是……” 文书琦点头。 没错,离他二人几米外,正抱着个脸如白纸浑身僵硬看起来只有四、五个月大的婴儿,正扯了嗓子干嚎的人,就是黄保忠纳的那个妾,刘三凤。 孩子脸雪白雪白的,就好似这漫天漫地的雪,眼睛紧紧的闭着,嘴唇一片乌紫。一看,就是死了有些时间了! 青果叹了口气,扯了扯文书琦,“姐夫,我们走吧!” 文书琦点了点头,微微侧身挡了青果,不让她的目光看到雪地里那抱着孩子嚎得几近疯癫的刘三凤。 但青果还是隐约的看了几眼。 刘三凤哪里还有当初入门时的柔弱婉约,因着年年生孩子,整个人瘦得就如同纸人似的,脸上血色尽失,那对曾经细细长长一眨一动间很有几分风情的吊梢丹凤眼,这会子已经完全耷拉成了三角眼,一头乱发只拿了个木簪子给挽了,身上的衣服还是秋天的夹衣,人被冻得瑟瑟的颤抖着,却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孩子。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 刘三凤的喊声犹在耳边响起。 青果默了默,抬头看了文书琦问道:“姐夫,出什么事了?为什么……” “她这几年一年一个娃的生,今年秋天的时候总算是生了个儿子,只可惜,那儿子先天不足,娘胎里就带着毛病。”文书琦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本来,好生请医问药,调理着,也不是养不大,可是她娘家兄弟这几年把黄家都给掏空了,黄保忠膝下又有好几个女孩子要养,前些日子为了凑钱给这个孩子看病,听说把老大老二两个闺女给卖了!” 青果倒吸了口冷气。 这几年,虽说同在一个镇上,但黄家的事,她还真没留意。 谁能想到,黄家就潦倒到这一步了! “他……他不是还有个铺子吗?” 文书琦摇头。 “刘三凤先前把他娘家兄弟弄到铺子里作学徒,以次弄好,买了一批霉花生,卖出后吃坏了人,人家上门把铺子给砸好了,生意哪里还做得下去,前年就转手了!” “铺子转手了,一家人吃穿用度哪里来?又加上去年不是征杂役吗?黄家实在凑不出两份的银子买役,黄老爹心疼儿子,便自己去了工地,暴乱的时候被人打伤了,抬回家只剩半口气,黄保忠卖了屋子替他爹看病,最后还是没救过来……” 青果默默的叹了口气。 莫名的就想起一句话,如果你恨谁,你就养个女儿宠坏她,然后让你女儿嫁给他儿子,弄死他全家! 黄家全辈子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才会让这三凤进了门啊! “那老太太呢?” 要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都是老太太弄出来的吗? 文书琦沉沉的叹了口气,“黄家变成这样,黄老爹咽气的那天,老太太一头裁在地上,睡来的时候就不能动弹了!” 呃! 瘫痪了? 这算不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那黄保忠呢?”青果不解的问道:“他看起来老实但骨子里可不老实,并且做了这许多年的买卖,人脉什么的都还在的吧?怎么就成了这样……” “到是有人想帮一把的,可是想到他身后的如狼似虎的那群刘家人,谁还敢再伸手啊!”文书琦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 也是,这些人可不就是那吸血的蚂蝗,沾上了就甩不掉! 两人边说边走,眼见离仁善堂也不远了,文书琦辞了青果,加紧步子去了仁善堂。 青果原地站了一小会儿,抬头看了看头顶明晃晃但却让人暖融融的大太阳,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抬脚便要走,不想,眼光一抬,却对上了几步外站着的一个人。 四目相对,青果默了一默后,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 就在两人几欲擦身而过时,青果耳边响起了一道踌躇的声音。 “果儿……” 青果步子一顿,朝明明才三十不到,但看起来却好似四十出头的黄保忠看去,轻声道:“有事?” 黄保忠目光复杂的青果。 光阴荏苒,那个喜欢甜甜对着他笑,糯声糯气喊他“三姨夫”的小女孩不见了!青果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眉宇间再无年幼时的青涩,而是有了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妩丽。 “果儿……” 黄保忠讷讷的喊着果儿的名字,脑海里浮起的却是林小桃的巧笑倩兮,越想,心便痛,他怎么会把日子过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青果不想跟黄保忠多语,淡淡的道:“你如果没事,我就走了。” 话落,抬脚便要走。 “果儿,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银子!” 黄保忠飞快的出口。 青果闻言,不由便朝黄保忠看去。 黄保忠生怕青果不肯,讷讷道:“果儿,当初我也是帮过你们家的,我……我儿子快不行了,你借我点银子,救救他的命吧,果儿……” 青果脸上的神色顿时便变了变。 她不由仔细的打量黄保忠,眼下一片青黑,显见一夜未睡,脚下的鞋子沾着厚厚的泥土,鞋面都湿了,显见是奔走了一夜,四处求借。 他还不知道,他的那个儿子,已经死了?! 青果默了一默,从袖笼里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黄保忠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接了,对青果感恩戴德的说道:“果儿,谢谢你,谢谢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青果抬手打断黄保忠的话。 “不用了,我这五十两是买断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你从前是帮过我们,所以这五十两就当是我还你当日的情,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话落,青果拾脚便走。 “果儿!” 身后响起黄保忠复杂略含痛苦的声音。 但青果没再回头,而是一路昂着头向前。 青果回到园了里,先让人送了两桶热水到她屋子里,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这才去了前厅。庄婶已经等在那。 “姑娘,昨天你走后,镇上一户姓寿的人家来订园子,说要是正月初八的那天,在园子里请客。” 青果点头,订园子的客人,不是自己赏玩,就是请宴待客。 “收了订金没?” “收了。”庄婶说道:“不过,这家人提出,想在我们园子里搭个戏台,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这个我没敢答应,说是要问过您,才行。” “没事,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也就听戏这么个消遣了,她们愿意花银子,就搭吧!”青果说道。 庄婶应下,稍后派人去回了那寿姓人家。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庄婶便下去了。 凤梨从外面走来,“姑娘,九爷又来信了!” 青果笑着从凤梨手里接过信,坐在窗下的摇椅里,拆了信慢慢看。 信里,叶羽说让人从京都捎了些东西给她,让她到时去趟醉仙楼取,把京都的新奇事又拣着有趣的说了几句,最后又说道文晋昭几句。 青果这才知道,她小姨夫,这会子已经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这七品到从五品,一下子升了两级,可见文晋昭在这官场应该是混得风生水起,左右逢源! 收了信,青果想着,这可是个好消息,得让人去与林氏说说,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凤梨,你去趟食为天,跟我娘说,我小姨夫升官了。” 青果也没说文晋昭现在是个什么官职,说了,林氏也不懂。 凤梨应了一声,就乐得跑了出去,这么个好消息,太太那边肯定有打赏! 不多时,园子上下也知道了文晋昭升官的消息,都来恭喜青果,青果也没小气,每人赏了个八分的状元及弟的银锞子,一时间,园子上上下下笑声一片。 日子就这么如流水的过去,到了农历廿一那天,醉仙楼秦方让人捎了信来,说是叶羽让捎来的东西到了,问青果,是他给送过来,还是青果亲自去取。 青果想着反正也闲着没事,不如去趟城里,就当是逛逛街吧! 廿二那天,青果带着凤梨乘了马车进城,却在马车跑到青阳镇正街时,被堵住了。 凤梨是个天生爱热闹的,当即便下了马车往人群里挤去看热闹,不想只一刻钟的功夫,便脸色苍白的走了回来。 “怎么了,这是?”青果不解的问道。 “杀……杀……杀人了!” 青果一愣,问道:“什么杀人了?” “说……说是……一个姓黄的把小妾给杀了!” 青果脑子轰一声炸开了,她当即下了车,扯了一个妇人问道:“大娘,这出什么事了?” “哎,作孽啊!”妇人摇头,“是以前炒货铺的黄掌柜的,借了五十两银子准备给儿子治病,谁知道儿子死了,就想着替他娘看病,谁知道,他家小妾的兄弟知道后,上门抢了这五十两银子,黄掌柜的一努之下,就把这小妾给杀了!” 青果“……” ☆、40礼物和分家 叶羽托人带来的东西,用一个三尺见方的樟木箱装着,由两个小厮抬到楼上的雅室里。 看到箱的刹那,青果不由便怔了一怔。没听说,古代情侣间送礼物是以箱记不以件记啊!还是说,她这傍上的不仅仅只是高大上,还是个土豪金! 青果强自压下那种打开箱子看个究竟的*,一本正经的同秦方说起生意经来。 “大公子送的那几株葡萄,已经移栽成活,明年开春就可以剪枝插栽,只是要挂果的话怕是还得有个两到三年。”青果说道。 秦方闻言,笑了道:“罗姑娘,这个秦叔可不懂,秦叔只知道,你那葡萄熟了,别忘了给秦叔一串偿偿鲜!” “明年夏天,叔你带着婶他们来园子,管饱!”青果说道。 “哎,一言为定啊,可不许反悔!”秦方连忙打铁趁热。 他打理着一家酒楼,家里生活肯定是丰渥的,但问题是,这葡萄是个稀罕东西啊,有钱也买不着!这下借着青果的光,不但能偿个鲜,还能吃个饱,家里的老婆孩子会乐得跳起来! 青果吃吃的笑了对秦方说道:“放心,秦叔,我肯定不反悔!” 两人说笑了几句。 青果因着跟韩光华平时关系不错,便多问了几句韩光华的事。 “往常,大公子年前都要来走一走,怎么今年却没来?” 秦方欲言又止的看了青果一眼。 青果不由蹙眉,忖道:想来是有些话不方便说吧!正想着,找个话题把这话给带过去,不想,秦方却是稍作沉吟后开口了。 “罗姑娘,我们大公子他……出了点事!” 青果顿时心头一紧,急声道:“秦叔,大公子怎么了?” 秦方却是没有往下说,抬头看了一眼青果身侧侍候的凤梨。 青果于是便对凤梨说道:“凤梨,我要跟秦叔说点事,你去门口看着点,别让人走近了。” “是,姑娘。” 凤梨退了下去,将门半掩着,亲自过在了门边。 青果这才朝秦方的看去。 秦方摇了摇头,眉宇间生起一抹郁色,拿了桌上的茶壶替青果将跟前的茶盏续满,又替自己也续满了,放了茶壶,张了张嘴,却是叹了口气,复又端起茶盏小口的啜着茶。 青果见秦方这样,微乱的心不由便砰砰乱跳起来。 想着,只怕这事是大事,不然秦方也不至于为难成这样! 那自己到底是找个借口把事情圆过去,还是等着秦方把话说出来呢? 青果这边还在犹豫着,不想,秦方却突然的便开口了。 “大公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跟老爷起了争执,老爷一怒之下对大公子施了家法,半个身子被打得鲜血淋漓,床上躺了小半个月,前几天听说才稍微能动一动!” 青果嘴巴顿时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动了家法?! 像韩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动家法也不奇怪,可对韩光华动家法! 韩光华他做什么数典忘祖的事了?要在这个时候把人打得半旬都动不了身! “那……”青果想了想,轻声问道:“秦叔,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秦方摇头。 呃! 青果觉得秦方其实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不便与自己说罢了。 算了,人家的家事,她也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回头哪天遇上韩光华,她还得装作不知道这回事! “嗯,没事,这天下的老子都是一不顺心就拿娃出气的。老话不是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吗?想来,应该是韩老爷太闲了,找点事干!” 秦方:“……”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 青果看着天色,觉得时间也不早了,该回青阳镇了。 于是,便起身向秦方靠辞。 秦方喊了小厮,让小厮将叶羽捎来的那个樟木箱搬到青果的马车上。 马车离了兴城,凤梨不错眼的盯着那个红漆描海棠花的樟木箱,对青果说道:“姑娘,您说,里面会是什么?” “姑娘我又没有透视眼,我怎么知道里面会有什么!”青果没好气的说道。 “哎,您猜一猜啊!”凤梨对青果说道:“九爷跟您通了那么多信,他就没在信上露过点什么?” 青果“噗嗤”笑了道:“你想知道?” 凤梨一迭的点头。 青果嘿嘿一笑,指了箱子对凤梨说道:“那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噢!”凤梨抚掌,当真便低头弯腰的去开箱子,只是手才搭上箱子,却是怔了怔,然后慢慢直起身子,回头对青果说道:“姑娘,锁住了。” “噢!”青果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锁住了,而且她还知道,那把锁在家里她的梳妆匣里放着呢! 叶羽早在箱子到达前,便把开箱子的钥匙放在了写给她的信封里,通过驿站交到了她手里! “姑娘,秦掌柜的好像没把钥匙给您吧?”凤梨问道。 青果点了点头。 “那我们还不赶紧掉转马头,去问他拿钥匙?哎,这秦掌柜的也真是的,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说着,便要叫车夫停下,掉头。 只是,她才转身,却看到自家姑娘不动如山坐着,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不由便怔了怔,然后试探的对青果说道:“姑娘,您不着急?” “我着什么急啊?”青果逗着凤梨,“我劝你也别急,万一箱子一打开,满满的都是金银珠宝,被人看见了,来个劫财杀人,就遭殃了!” “不会吧?”凤梨被青果说得一抖,然后四处看了看,摇头道:“这青天白日的……” “谁告诉你,白天就没坏人了?”青果打断凤梨的话。 凤梨吓得抖了抖,想着上半看闹暴乱的时候,那些人不就是青天白日杀人的吗?顿时便不吱声了,却又记挂着,这箱子打不开的事。 便凑到青果耳边,轻声说道:“那姑娘,这箱子打不开,怎么办啊?” “没事,回头到家了,让人拿刀劈开了也一样!”青果老神在在的说道。 “啊!” 凤梨瞪大眼看着青果“姑娘,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青果问道。 凤梨摇头。 青果便摊了摊手,给了凤梨一个,那还说什么的表情。 凤梨很是忧郁的摇了摇头。 等回到园子,青果从梳妆匣里拿出一枚钥匙,吩咐凤梨把箱子给打开时,凤梨整个人都不好了! “姑娘,您怎么可以这样!” 青果不解的看着凤梨,“我怎么了?” “您知不知道,奴婢伤心了一路。” 呃! 青果不解的问道:“因为没有钥匙,要砸箱子,你伤心了一路?” 凤梨点头。 “为什么?” “万一,九爷给您送了一箱子的瓷娃娃呢?”凤梨理直气壮的说道:“依着姑娘的意思,把箱子砸了,里头那些个瓷娃娃不是都给砸了!到时,九爷问姑娘,最喜欢哪一个,姑娘您要怎么说?” 青果眨了眨眼,“为什么想箱子里的会是瓷娃娃,而不是别的?比如说一箱子的小黄鱼,又比如说满箱子的银元宝!” 凤梨“……” 嗯? 青果看着凤梨,等着她给解释! “姑娘,您能不能别满眼都是孔方兄!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最热门的戏本子演的就是,书生送瓷娃娃给小姐的戏?”凤梨扶了额头叹气道。 “最热门的戏本子?”青果越发的一头雾水了,“难道最热门的戏本子不是陈世美忘恩负义,杀妻灭子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书生送娃娃了?” “拜托,姑娘,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凤梨跺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自打从京都来了德云社唱了一出《莺莺传》,这男男女女间的就流行起送瓷娃娃了!” 呃! 青果为自己没有跟上潮流而羞耻了一把! 但内心里却又对凤梨的话不以为然,她可不认为叶羽能跟一把潮流,送她什么一箱子的瓷娃娃! 凤梨很是不屑的自青果手里拿了开箱子的钥匙去开箱子。 心道:自家姑娘也太不解风情了一些!只望九爷可别也是榆木疙瘩一个! 箱子打开的刹那,凤梨乐了。 青果却是傻眼了! 满满一箱子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瓷娃娃! 大的有胳膊大,小的手指大小,个个神态可掬,栩栩如生,让人看上一眼,便喜欢的不行! 凤梨把箱子里的瓷娃娃轻手轻脚的拿了出来,然后便开始琢磨着要摆放在屋子里哪些个地方。 青果还没有从最初的震憾中醒过神来。 怎么可能啊! 叶羽,他怎么就会…… 青果感觉自己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烫,抬头便想出去走走,谁知,她一抬头,却发现,凤梨已经将那一箱子的瓷娃娃塞满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而她只要随意的一个方向,都能对上一张张憨态可掬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青果总觉得那一双双活灵活现的眼,似乎都在对她表达着一个意思。 你喜欢吗? “凤梨!”青果闭了眼,扯了嗓子吼了一声。 “哎!”凤梨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姑娘,就快摆完了,我把最大的那两个放在了你的床头,这样,你睁开眼就能看到!” 青果连忙转身朝她的床头看去。 一眼,便看到床头上一男一女两个正亲着嘴的大胖娃娃。 青果只觉得脸上已经不单单只是烫,而是火烧火燎一样的热了! “收起来,都收起来。” “为什么?”凤梨嘟了嘴不满的看着青果,“奴婢花了好一番功夫和时间的。” “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九爷送了东西来是吧?”青果忍着满脸的羞涩,极力的板脸了朝凤梨喝道:“这要是人家问起,我这满屋子的娃娃哪来的,我怎么说?说九爷送的?那人家得怎么看我,怎么看九爷?” 凤梨不服气的道:“九爷都说了要娶您了,您大大方方的告诉别人,是九爷送您的,又怎么了!” 青果这会子是气得连说话的训斥凤梨的声音都没了! 她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凤梨虽是嘴里说得历害,但却不敢违抗青果的意思,嘟着嘴,将那些才理出的娃娃一个个的又收回了樟木箱,锁了,把钥匙重新放回了妆匣子里。 等青果在外面走了一圈,消完气,回到屋里后,便发现,除了床头的那对瓷娃娃还在,别的娃娃都收了。 青果叹了口气,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抬手拿了床头亲嘴的瓷娃娃放在手里把玩着,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别人送娃娃,你也送娃娃,送礼都不会送!亏得还饱读圣贤书,在官场上混,帮王爷做军师,连投其所好都不懂!” 顿了顿,却是抱着个娃娃翻了个身,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可是,我怎么突然就有点想你了呢?” 京都。 正坐在一心楼,同叶明德商量分家事宜的叶羽,忽的便连打了几个喷嚏。 坐在他身侧的叶楠,回头,关心的问道:“是不是冻到了?” 叶羽摇头。 而是抬头看了看外面艳阳高照的天,想着,东西应该到青阳镇了吧?她会不会喜欢呢?那些娃娃可都是他走遍京都大小街坊,亲手一个一个挑出来的!一箱子的瓷娃娃就没一个是重复的! 就是在叶羽出神时,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屋里的人不由自主的齐齐抬头看去。 便发现,叶明霖一脸怒色的站在门槛外,目光如刀的看着屋里的众人。 叶楠起身,“父亲,您怎么来了?” “哼!”叶明霖重重哼了一声,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叶明德身侧,瞪了叶楠和叶羽看到,“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你们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商量着怎么弑父了!” 叶楠眉头一皱,脸上的神色便冷了几分。 一侧的叶羽淡漠的撩了眼睛好似屋外檐下冰碴子一样的叶明霖,冷冷开口,道:“父亲这话可是错了,您不待见母亲和我兄弟俩,是全京都人都知晓的事,与其说我们要弑父,不如说父亲您要杀妻灭子来得更合理些!” 叶明霖瞪着眼角都不瞄他一眼的叶羽,很想跳起来,教训下这个自幼便总是让他吃闷亏的儿子,但是……默了一默,叶明霖深吸了口气,不理会叶羽,回头朝叶明德看去。 “他们是不是找你说分家的事?” 叶明德看向叶明霖,“你是什么意思?趁他们兄弟俩在,你也说说你的意见吧!” “分家可以!”叶明霖冷笑道:“我们兄弟俩分了就行。” 言下之意便是,叶楠和叶羽打算把他们这个小家分了的如意算盘就别打了,他是不会同意的! 叶明德拧眉。 没错,叶明霖没来之前,叶楠和叶羽确实在跟他商量,大房、二房分了家后,他们这一房也把家分了。 朱氏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死不与叶明霖和叶钰往来! 叶楠和叶羽的意思,叶钰既然是叶明霖的心头宝,那就让叶明霖和叶钰过去,朱氏由他们兄弟二人供养。 想到这,叶明德摇头开口道:“可是楠哥儿和羽哥儿都要求分家,这事……” “这是我这一房的事,你就别管了!”叶明霖打断叶明德的话。 叶明德看着已是不惑之年,行事说话却仍旧没有一点章法的叶明霖,拍了桌子猛的拔身而起,点头道:“好,既然你这般说,那我也就不操这个闲心了。” 话落,当真拂袖而去。 到是把个叶明霖给弄得怔了怔。 怎么会这样? 从前,大哥不是这样的啊! 但想到,自己还有事,便也没把叶明德的事放在心上,而是转头看向叶楠和叶羽说道:“分家的事,你们就别想,我跟你们娘是结发夫妻,理当生同衾,死同穴……” 叶羽却是连听都听完,便起身站了起来,对叶楠道:“走,大哥,我们去趟外祖家。” 叶楠点头,当即便站了起来。 叶明霖一听叶羽要去朱氏娘家,话声一顿,稍倾,拧了眉头,一脸郁色的问道:“你娘前几天才从外祖家回来,你们现在又去,是做什么?” 叶羽哈笑了一声,回头看着叶明霖,淡淡道:“我高兴啊,我喜欢外祖家,不行吗?” “你……” 叶羽这典型的就是无赖做法。 任何事沾上“我喜欢,我高兴,我乐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不都说有钱难买我高兴吗! 叶羽不理睬叶明霖的张目瞪舌,而是高声对外面喊道:“来人。” 很快门外侍候的小厮观风便走了进来,“九爷。” “你去趟老夫人那,告诉老夫人,我打算去舅舅家住些日子,问老夫人要不要同去!” “是,九爷。” 观风头也不抬的便要下去。 叶羽又回头对叶楠说道:“哥,你回去跟大嫂好好说说,没到时候从下人或是外人耳朵里听到了,反到不好!左右我们也大了,日后,两头孝敬着便是!” 叶楠点头。 兄弟俩人完全就当叶明霖是空气,说话间,谁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叶明霖等了又等,可是,眼见着兄弟二人边说边往外走,根本就不看他一眼,他不由便狠狠一跺脚,对兄弟两人喝道:“站住,给我把话说清楚!” 叶楠和叶羽交换了个眼色,回头看着叶明霖。 叶明霖恨恨的问道:“什么叫两头孝敬着?你们想干什么?” 叶楠扯了嘴角,温润的脸上便有了一抹如春风般的笑。 “噢,就是前次娘回舅舅家,跟舅舅说,你当着一干下人对她动了手,还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她!她请舅舅做主,要与您和离!”叶楠说道。 叶明霖一张脸顿时便拧成了苦瓜! 朱氏一天不说一遍和离,便不是朱氏。 但夫妻几十年,他对朱氏还是有些了解的,从前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深知朱氏是个心高气傲的,一直就不甘心会输给明珠!再说了,朱家现在当家的夫人,朱宗衡之妻白氏,是思恩候之女,因是武将出身,与朱氏的温软不同,白氏很有些杀伐果决。 当年董明珠进府,白氏曾给朱氏出主意,让朱氏赐一碗绝子汤给董明珠,白氏却是自恃身份不肯。再后来,朱氏跟董明珠闹得不可开交之时,白氏曾让朱氏和离归家,但朱氏却因着一口气,没有同意。 至此,白氏便冷了对朱氏的心,在她看来,朱氏就是那驴粪蛋子表面光,绣花枕头一包草,除了长了副好容貌,实则上屁本事没有! 可是,现在不同了! 叶明霖的目光从叶楠的身上落到叶羽的身上,又从叶羽的身上回到叶楠的身上。 叶家最出色的这一代子弟,都是出自朱氏膝下! 朱氏或许糊涂,永远分不清轻重,但是这两人不会! 他二人,永远知道什么是能抓在手里的,什么是可弃之无用的! 没有给叶明霖太久的时间,叶楠话声一落,叶羽便拾步走了出去。 “站住!” 叶明霖历声喝止兄弟俩。 叶羽拧了眉头,神色不奈的朝叶明霖看去。 叶明霖拧眉,喝道:“亏得你们还是饱读圣贤书的,且别说父母之事不是你们做子女的能插手的,便是你们要心管,能道不应该是往好里劝?天底下有你们这样拆散父母的吗?你们还有点为人子的样子吗?” “呵!” 叶明霖话声一顿,叶羽便给了他一个不屑的嗤笑。 “父亲也是饱读圣贤书的,想必应该知道什么叫父不慈,则子不孝吧?”叶羽目光凉凉的看着脸色僵硬的叶明霖,冷冷道:“父亲能将五哥和二姐还给我,我自会劝导母亲,父为妻纲!” “你……” 叶明霖抬手指着叶羽,身子一晃重重的倒在身后的椅子里。 叶羽却是连多一个眼神也不愿再看向叶明霖。 一个男人,做到他这样,除了失败,还能再说什么? 就在叶羽转身要往外走时,门外却响起慕容氏身边的丫鬟落翘的声音。 “老爷,老爷你快去看看吧,夫人要打死我们奶奶了!” 倒在椅子里的叶明霖如同打了强心针一般,猛的跳了起来,急急的就往外跑。 叶楠和叶羽相视一眼,两人虽没说一句话,但却是同时急急的往外走了出去,紧跟在叶明霖身后。 叶羽的目光撩了眼穿一身黄色褙子走在叶明霖身后的落翘身上,对叶楠说道:“这个丫鬟我从前没见过。” 叶楠闻言,不由便多看了落翘几眼,顿了顿,轻声说道:“许是在依兰县新置的!” 叶羽摇头,“你看她便是这般行色匆匆,但身上佩饰却是不发出一点声响,不是一般人家教导的出来的!” “你是说……”叶楠朝叶羽看去。 叶羽点头,头微微一撇看了某个方向后,一字一句道:“这个家必须分!” “先去看看母亲那是怎么回事吧!”叶楠对叶羽说道。 两人才走到一半路,便看到红笺从小道上,急急的走了出来。 叶羽步子一顿,对叶楠说道:“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叶楠也看到红笺了,点了点头,往前去赶叶明霖的步子。 “九爷!”红笺在叶羽跟前站定。 叶羽问道:“是怎么回事?母亲怎么会和她撞上?” “说是有小丫鬟到七奶奶跟前去说三爷和九爷在请大老爷主持分家的事,七奶奶便哭着说,都是她惹了夫人不高兴,三爷和七爷才要替夫人主持公道的,不管不顾的便跑去夫人院子里跪着了!” “三奶奶知道了,便去劝,拉扯中,三奶奶摔倒了,夫人就对七奶奶动了手,说是七奶奶要谋了三奶奶腹中的孩子!” 叶羽一听芮氏也在场,还摔了,当下便皱了眉头问道:“三奶奶怎么样?有没有事?可曾请了大夫?” “三奶奶一摔下,老夫人就使人把三奶奶抬去了屋里躺着,已经使人去请大夫了。”红笺说道。 叶羽不再耽搁,拔脚便急急的往朱氏的院子福双院走去。 他到得迟了一步,远远的,便看到叶明霖在原暴跳如雷正声嘶力竭的斥责着朱氏,而慕容氏正脸色苍白的跪在阶沿下,哭得几近昏厥! 那个叫落翘的丫鬟已经走到慕容氏身边,抱着慕容氏对身边的婆子喊着,“请大夫,快去请大夫,七奶奶不好了!” 叶羽步子一顿,回头对红笺说道:“去,让福总管拿了大伯的名贴进宫请太医,跟福总管说,务必在太医院里把三奶奶摔了一跤的事说出来,至于是怎么摔的,不用多说。” “是,九爷。” 红笺匆匆的退了下去。 叶羽这才重新拾脚走了上前。 皱眉扫了眼院子里满满当当站着的下人,冷声对陪着朱氏掉眼泪的朱妈妈说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在这哭?还不快去看看三奶奶怎样了,三奶奶肚子里有个好歹,你就是死一百回,也赔不了!” 被朱妈妈扶着正与叶明霖吵得不可开交的朱氏,闻言不由便朝叶羽看来,怒声道:“这事跟阿媛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慕容欢那个贱人心存歹念,故意要害了你三嫂和她的孩子,你……” 朱氏的话声未落,一侧跪着的慕容氏已经是尖历的哭喊起来。 “冤枉啊,娘,儿媳没有……” 朱氏却是霍然一回头,对慕容氏喝道:“冤枉?你敢发誓说不是你推了楠哥儿媳妇?我告诉你,贱人,楠哥儿媳妇和她肚里的孩子有个好歹,我就是舍了这条命,我都要替她讨个公道!” “没有,儿媳没有……”慕容氏拼命的摇头,泪眼模糊的朝一侧脸色难看的叶明霖看去,“父亲,儿媳真的没有推三嫂,儿媳也不知道三嫂是怎么摔到的!” 叶明霖正要开口,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的叶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叶明霖身前,一脸伤心的说道:“爹,是儿子不孝,若是儿子不回来,这家里也不会成了如今这副局面。爹,都是儿子不孝啊……求您,救救天赐她娘……” 叶羽淡淡的撩了眼地上跪着的叶钰,冷冷道:“七哥这话倒叫我不明白了,父亲和母亲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说这满府下下,只怕是整个京都城都知道,他们势同水火不能并存。怎么你却说的好似是母亲容不得你似的?” 叶钰抬起他那张俊秀不逊叶羽的脸,目光悲伤的看着叶羽,“九弟,我没那意思,你误会了!” 叶羽冷冷笑道:“有没有那意思,你不必说与我知,只需说给父亲知道就行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就是想在父亲跟前给母亲上眼药水吗? 行啊,你上吧,我在这看着呢! 叶钰默了默,干脆便不再说了。 大有,既然我说什么都是错,那我就不说了,这样总不会错吧? 叶羽扯了扯嘴角,看也不看两人一眼,而是回头朱氏说道:“母亲您该去看看三嫂了,放心,我已经让人进宫请太医了,太医稍后就到。” 叶羽话声一落,倒在落翘怀里的慕容氏眼皮动了动,垂在袖笼里的手紧了紧。然后,眼一闭,头重重的往一边倒下去。 落翘抿了抿嘴,下一刻,一迭声的喊了起来,“奶奶,奶奶您怎么了?” 这边跪着的叶钰一听落翘的声音,站了起来,拔脚便扑了过去,“天赐他娘,你怎么了?你快醒醒!”话声一落,又急声道:“快,快去请大夫!” 院子里再次鸡飞狗跳。 这边厢,朱氏听到叶羽说让人进宫去请太医了,不由便怔了怔,她不是让人去请大夫了吗?怎么还要去请太医了? 这也太小题大作了吧!正要开口,身侧的朱妈妈却是抬手扶了她,一迭声道:“夫人,九爷说得是,我们快去看看三奶奶吧,适才三奶奶脸色惨白惨白的,吓人的很!” 不容朱氏多说,半哄半拉的将朱氏扶着进了屋子。 叶羽扫了眼满院子慌手慌脚的下人,对抱着慕容氏紧咬了嘴的叶钰说道:“七哥,母亲喜欢清静,不喜欢人在她跟前喧哗,你不知道吗?” 叶钰抬头看向叶羽。 叶羽迎着叶钰的目光,淡淡道:“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你虽不是母亲生的,但母亲好歹是你的嫡母,也没叫你费心揣摩她的喜好,但她喜静,便是府里下人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七嫂也不知道?” 言下之意便是,你知道还上门来吵闹,这不是明摆着打嫡母的脸吗? 叶钰张了张嘴。 他怀里的慕容氏却在这时候,睁开眼,幽幽的朝叶羽看来,泣声道:“九弟,你别怪七爷,都是我的不是,我听下人说,你和三哥要让大伯主持分家,一时民主急,就……” “怎么,七嫂是怕这家分得对七哥不公平,所以想来请母亲出面主持个公道?” 慕容氏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 “七嫂放心,有父亲在呢,亏不到你和七哥!” 话落,不给慕容氏说话的机会,拾脚便往朱氏屋子里走去。 阶沿下,叶钰遮于袖笼之下的手,与慕容氏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两人哀切而无奈的看着站在院子里,脸色青白交替的叶明霖。 叶明霖顿了顿,对院子里围着的下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散了!” 下人顿时作鸟兽散! 叶明霖走到叶钰和慕容氏跟前,拧了眉头道:“你们回去吧,我进去看看楠哥儿媳妇!” “爹,”叶钰喊住转身要走的叶明霖。 叶明霖回头看过来,“怎么了?有事?” “爹,有话好好跟三哥和七弟说,还有,替我和天赐娘向三嫂道个谦,便说回头我们再来向她请罪!” 叶明霖摆了摆手,叹着气,进了屋子。 屋子里,芮氏被安置在朱氏的床榻上,叶楠坐在她身边,正轻声问着芮氏,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朱氏和朱妈妈也坐在床前,叶羽却是坐在外室,端了盏茶慢慢的啜着。 叶明霖站在门外,对屋里问道:“楠哥儿媳妇没事吧?” 叶楠闻言起身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说是肚子痛,这会子也不知道伤到哪里,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叶明霖脸色便变了变,探头朝里面看了看,但碍于身份,终归是不好就这样撩了帘子走进去。 嘴里却是犹疑的说道:“不是说当时有丫鬟扶着的吗?怎么就……” 叶楠闻言,温润的眸子,淡淡的朝叶明霖看去。 “爹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说,爹觉得天麟娘有意针对七弟妹?” 叶明霖心里可不就是这样想的! 但即便于是这样想,又如何能宣之于口! 一时间被叶楠给噎得半响说不出话。 叶楠却犹不解恨,看着叶明霖的目光变了几变,最后,就好似烟花乍熄一般,难掩失望的对叶明霖说道:“看来,这个家还是分了好!” “分什么家!”叶明霖喝道:“我还活得好好的,分什么家?等我死了再说这话!” “不分家?”叶楠勾了唇角,冷冷一笑,“今天的事日后天天上演一回?爹,你无官一身轻,愿意搭理这内宅妇人之事,可是孩儿是领着公职的,孩儿可没那个力气日复一日的处理这些子腌臜事!” “你……” 叶明霖眼见叶楠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气得当即便抬起了手。 身后,却又响起叶羽的声音。 “不分家,就和离吧!” 叶明霖顿时忘了对叶楠动手,而是回头瞪着叶羽,“逆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羽嗤笑一声,冷冷道:“我其实更想知道父亲,您想干什么?您对母亲无情,对我和大哥也可有可无,为什么就巴着不放?还是你觉得只要这家不分,我们就还是一家人,对七哥的事,便不能视而不见,必须伸手?” 叶明霖不语。 没错,他确实是这个想法。 只要家还在,他多磨磨,叶楠和叶羽不厌其烦的情况下,为求个清净,总会替叶钰谋个缺! 见叶明霖不语,叶羽再次冷笑道:“父亲,您有您的打算,但您问过我和三哥没?我们是什么意思?” “我是你们的父亲!”叶明霖犹自强硬的说道:“你们还敢拂逆不成?” 叶羽摇头,他突然就有一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感觉。 怎么这一个个的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若是那好拿捏的,能说出让父母分家和离的话? 跟这样智商的人对话,真是无聊! 叶羽起身便站了起来,往外走。 边走,边说道:“哥,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舅舅那还在等我的回话,我先去趟舅舅家。” 叶楠点头道:“你去吧!” 兄弟俩人再将叶明霖当成了一团空气。 “等等!”叶明霖抚了额头,一屁股坐在了一边的黄花梨木椅里,沉声说道:“要分家也行,你跟睿王爷说说,给你七哥安排个职位!” 走到门边的叶羽回头看向叶明霖,“找睿王爷要官职?父亲你怎么糊涂了?七嫂的堂姐在宫里可是长袖擅舞,能在皇帝跟前说上话的人,你这不是舍本求末吗?” 叶明霖瞪了眼喝道:“别跟我废话,想分家,就按我说的办!不然,我就是死,这家也分不了,你母亲也别想和离!” 屋子里的朱氏听了当即便要转身出去,却是被朱妈妈一把扯住了。 “夫人,有三爷和七爷在,您听着就是!” 没人注意到床榻上一直闭着眼的芮氏,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 这家终于要分了吗? 她的手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宝宝,我们会有一个安静祥和甜美幸福的家了! 你高兴吗?! ☆、41慕朝安 一眨眼,年三十就到了。 青果和林氏、罗小将吃了个五味掺杂的年夜饭,娘仨守了半夜的岁,到了下半夜便散了! 青阳镇拜年讲究的是,初一的崽,初二的郎,初三初四老姑丈。 年初一,林氏打发了罗小将去石圳村拜年,她和青果则打算在食为天混一日,筹备着初二青萍和文书琦回家拜年! 青果却是没想到,罗小将才出门,她便迎来了个不速之客。 “富贵,你怎么来了?”青果咋一看到罗富贵时,整个人都怔了怔。 罗富贵嘿嘿笑着,挠了挠头,说道:“果儿,我爹让我来说一声,初三给爷爷上坟,小将他去不去?” 按照青阳镇的风俗,初三初四是不去别人家拜年的,初三是后人给已故的先人祭年,当然,中年女婿是可以在这个日子去给老丈人拜年的! 大年初一的,青果也不可能把人就关在了门外! 再说,自打罗富贵娶了苗翠花以后,到有点拨乱反正的感觉,罗富贵被苗翠花歪扯的往正里长了! “进来再说吧。”青果往边上侧了身子,让罗富贵进屋。 罗富贵愣了愣,他来之前就作好被青果拦在门外的打算的,只是,没想到青果却是让他进了屋。 林氏待罗富贵说不上亲厚但也不至于把大人间的恩怨扯到他身上,照例给罗富贵上茶端点心,招呼着罗富贵坐下。 “婶,你别忙了,我坐坐就走。”罗富贵对林氏说道。 林氏笑了笑,轻声说道:“大过年的,哪有水也不喝一杯就走的!” 话落,将茶盏放到了罗富贵跟前。 罗富贵起身接了茶,对林氏笑了笑,道:“谢谢婶。” 林氏不由便多看了罗富贵几眼,想着,这还真是不成家不做大人!看看,这比小时候可懂礼识趣多了! 罗富贵见林氏朝他看来,他讪讪笑了,说道:“婶,以前我小不懂事,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看在我二叔的面子上,别放在心上!” 林氏摆了摆手。 过去的事,她是真的不想再提起。 不管罗富贵是真的长好了,还是说另有所图,她能做的,就是维持个脸面上的客气。 青果在一边笑吟吟的看着,怎么说呢,其实她也不确定,罗富贵这是真变好了,还是说打了什么歪主意来着的。 “果儿,你别这样看着我,你嫂子说了,从前是我混蛋,不怪你们不搭理我!”罗富贵所苗翠花说的话,给学着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道:“现在想想,那时候,确实也挺过份的。” “都过去了。”青果轻声说道:“我们现在过得不差,谁也没把过去的那些事放在心上,必竟重要的是今天和明天的日子是不是?” 罗富贵连连点头。 青果便默了默,看看罗富贵,是不是会接她的话说出他的述求。 只是,她等了等,却没等来罗富贵开口,不由便抬头道:“富贵,你没别的事了?” 罗富贵摇头,“没有,我就是来问一句,小将初三去不去。” 这种重要的日子,女眷是没有资格去坟地的! 青果想了想,摇头道:“不去了,你也知道,等回头哪天空了,我跟我哥一起去给爷烧烧纸,初三那天就算了,再说他今年还要参加府试和院试,也没那个时间。” 罗富贵点了点头,“那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跟我爹说一声。” 说着,罗富贵便站了起来。 青果和林氏也没留他,起身送了他往外走。 罗富贵走到门边,却又忽的回头看了青果说道:“果儿,你小心我大姑,我听她的意思,好像想要对付你!” 青果先是怔了怔,稍倾,她点头对罗富贵,说道:“好的,我记住了,谢谢你富贵。” 罗富贵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青果看着罗富贵越走越远的身影,眉头慢慢的拧了起来。 “我就真没见过这种阴魂不散的人!”林氏咬牙,恨恨的对青果说道:“我到底是前世怎么得罪她了,这辈子要这样被她惦记,被她坑?!”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青果的大姑,罗香菊。 青果回身,安慰着火冒三丈的林氏。 “你别放在心里,我跟她又不打照面,她就算是想我,也没那个机会,是不是?”顿了顿,又道:“再说了,话是从富贵嘴里说出来的,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林氏想了想,点头,觉得青果说得有几分道理。 但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你还是仔细着点,这不是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你大姑那种人,心都烂得生了蛆了!” “嗯,我知道的,我会小心,你别担心了。”青果一迭劲的安慰着林氏。 因着初二,文书琦和青萍要回家拜年,做为小舅哥的罗小将并没有在林家留宿,而是吃完午饭就回了青阳镇。 林氏所罗富贵来镇上的事跟罗小将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道:“你说富贵他是不是真的变好了?还有,他跟果儿说,你大姑对果儿有坏心思,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罗小将并没有急着回答林氏的话,而是,想了想后,说道。 “到时听大舅和小舅说,富贵娶了苗翠花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不像从前那样不明事非了。”顿了顿,又道:“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小心点便是,就怕有心算无心,果儿真要吃了亏,回头把她杀了也无济于事。” 林氏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嘱咐过果儿了,你也照看着些。” “嗯,我知道的。” “哎,都说老天有眼,你说这老天真有眼,怎么就不把你大姑这种畜生都不如的人给收了!”林氏对罗小将说道。 罗小将拧了眉头,轻声道:“会的,她这种人肯定会遭报应的!你等着看吧。” 林氏点头,“嗯,我等着,等老天真报应她的时候,我一定买挂大鞭放它个三天三夜的,好好驱驱晦气!” 罗小将不由便失笑。 回头,跟青果两人好好开解了一番,林氏才算是将这件事给放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巳时一刻,文书琦便携青萍回府拜年。 一时间,林氏又是让罗小将放炮仗,又是张罗着倒茶上点心的,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青果也难得的收拾利落着,在厨房里忙起来。 虽然文书琦和青萍不是第一次上门,但因着青萍这是怀着身子上门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人也跟着丰腴了些,青果和林氏自是要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务必让青萍这趟娘家回得开心! 文书琦跟林氏寒喧了几句,就同罗小将去了他屋里说话,留下青萍和林氏两人坐在那叽叽咕咕的说着体己话。 青萍问林氏,“果儿呢?” “知道你和书琦要回来,一早就在厨房里忙呢!”林氏笑呵呵的说道:“说是要让你吃得白白胖胖,好替她生个胖乎乎的小外甥!” 青萍脸色便红了几分。 头一低,想起听来的闲话,便轻声问林氏,“娘,都说果儿和九爷好上了,这是真的吗?” 到不怪青萍不知道实情,上回睿王爷来,青果搪塞着混过了林氏,也把青萍和罗小将给蒙了。后来,跟叶羽虽说私下定了约定,但必竟是没过明路的,她也不好意思主动跟林氏等人说,必竟,这事到底能不能成,她心里没底! 林氏听了青萍的话,默了一默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问她,她什么也不跟你说!” 青萍点头。 可不就是这样,问什么,要么不说,要么就是能给你一拐拐到三千里,你不知不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等回过头一想,怎么歪楼了!但等你明白过来了,话题也就结束了! “我是有点担心。”青萍想了想,对林氏说道:“我们家虽说现在日子好过了点,可必竟不是什么书香门弟,叶家可是名门望族,果儿真要嫁进去,就算是九爷能护着她,可是,能护一辈子吗?再有,这高门大户的妻妾成群,三个女人一台戏,果儿就算是再能干,也双拳难敌四腿啊!” 林氏听着点头,附合道:“可不就是这个意思!我也是不赞成的,还不如找个小门小户的嫁了,咱们家陪嫁银子多拿些,有银子,果儿腰杆子也硬,就算婆婆什么的难说话,也不至于受欺凌,是不是?” 青萍点头。 可是,她们想的,必竟是她们想的。 果儿是什么样人,她们作为她最亲近的人,还不知道吗? “回头,有机会再好好劝劝她吧!”青萍对林氏说道:“今年小将过了府试和院试,婚事定下来的话,你就张罗着替果儿也看看吧。” 林氏点头。 正在厨房里忙的青果可是不知道,前厅里她姐和她娘已经操心上了她的终身大事! 忙了快有两个时辰,青果才算是置办好了,中午的一桌菜。 针对青萍有孕,她做的都是些开胃菜,当然也没少补充营养的牛骨汤什么的。 青萍也不知道是因为吃两个人的餐,胃口大了,还是因为青果这一桌子菜做得太合口胃,反正很是给面子的,吃得肚子越发圆溜溜的! 只看得一边的文书琦频频皱眉,不住的小声提醒,“少吃点,孩子养太胖,很难生的。” “没事,难得一次吃这么饱啊!”青萍对文书琦说道:“再说了,果儿辛苦了一早上,我要不吃,她该不高兴了。” 文书琦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皱着脸,苦兮哈啦的看着吃得眉开眼笑的青萍。 “姐夫,别担心。”青果在一边对文书琦说道:“我姐现在是一人吃两人的份量,回头你陪她多走走,多动动,消化消化就好了!” 文书琦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呗! 因同住镇上,文书琦和青萍并没有林氏这留宿,而是吃完晚饭坐了坐,趁着天光还早,便回了家。 初三、初四,一家人闭门不出,在家里难免的无所事事,初五,罗小将起了个大早,说是找他同窗一起去给施举人拜年去。 青果因寿家订了初八的园子,便也跟着忙了起来。 林氏闲着没事,便去搭手。 一转眼,便到了初八这天。 青果起了个大早,让庄婶带着下人将园子好好的收拾了一遍,这刚歇下手,寿家的人就来了。 来的是寿太太屋里的管事妈妈,她男人是寿家的总管,姓田,叫有田有舍,很俗的一个名字。青果便跟着庄婶喊她田有舍家的。 田有舍家的有着一张圆圆胖胖的脸,面团似的,看见人还没张嘴脸上便有了三分笑。越发的叫人觉得亲近。 “罗姑娘,我家太太说了,园子订五天,今天先搭棚子,戏班子明天就到,罗姑娘这里要是人手不够,我从府里调几个人来搭把手。”田有舍家的说道。 青果笑了,说道:“不用了,搭个戏台子而已,不费多少人,只是我这还没戏班子来演过,婶子你看,你是不是留下来帮着指点指点?” 田有舍家的便说道:“行,我出来之前,我家太太说了,让我听姑娘的。” 青果便笑着,端了茶。 庄婶见青果端茶送客的意思,便对田有舍的说道:“走,大妹子,我们去看看,怎么个弄法,你跟我说说,我好让人动起来。” “哎!” 田有舍的跟着庄婶走了出去。 青果坐了坐后,去了红莲和彩莲那。 “寿太太订了园子,又请了戏班子来唱戏,龙蛇混杂的,你们自己多注意些。”青果说道。 红莲和膝莲连忙说道:“姑娘放心,奴婢省得的。” 青果点了点头,起身便要出去。 红莲却问了句。 “姑娘,金莲姐姐那这许久也没个消息来吗?” 金莲跟着睿王爷走后,这小半年就在刚到京都时,递了个信来,报个平安。往后却是再无片言只语! 青果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 红莲和彩莲脸上不由便齐齐多了抹失望之色。 青果见了心下叹然。 这两人年纪也不小了,年前,她还问过她们有什么打算,两人吱吱唔唔的,不肯说个实话。青果到也没责怪她二人,必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了金莲这个榜样在,她二人又如何能心甘情愿找个平头百姓呢! “那,姑娘,我们能不能给金莲写信呢?”彩莲在一边问道。 青果笑道:“还是再等等吧,金莲在王府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贸然写信给她,万一给她造成不便就不好了!” 红莲和彩莲听得长长的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青果离了二人处,便又去了前院,看看这戏台子搭得怎么样。 金莲虽是没写信来,但叶羽却是在信里提及过她几句。 要说这聪明人不少,但聪明却又有眼力,会做人的还真是少! 叶羽说金莲跟着睿王爷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了睿王妃,把自己如何被睿王爷看中,如何来的京都一五一十都给睿王妃交了底。平日里也是晨昏定省,一点都不马虎!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即便是这个讲究夫为妻纲的年代!睿王妃不见得会多喜欢金莲,但是相比于那些不听话没事就惦记着她这个正妃位置的睿王爷的女人,想必,金莲的投诚会让睿王妃多几分舒心! 而金莲知道挑着最大的腿抱,那她日后在睿王府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到哪去!至于最后会走到什么样的高度,还是说能做到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四妃之位,她只要其一,便要拭目以待了! “姑娘,”凤梨看到青果,走了上前,“庄婶说这些日子,龙蛇混杂的,您是不是回太太那边住几天?” 青果摇头道:“不用,这里到我那屋子还远着呢!” 凤梨听了,便没再说话,而是跟在了青果身边。 “也不知道寿太太请的是哪个戏班。”凤梨轻声说道:“只可惜德云社已经走了,姑娘您不知道吧,德云社的班主孟流云青衣唱得那叫一个好,一出《梁祝》把个祝英台演得入骨三分……” 青果抬头朝凤梨看去,她虽没听过孟流云的戏,但却是听说这孟流云长得肤白如瓷五官如雕,京都城里好些姨娘、小姐一看他的戏,金簪子金镯子什么的,没命的往上扔。就为博“佳人一目”! 难道,她这个小丫鬟也思春了?不可能啊,小丫鬟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就能……青果却又转念一想,不还有一种恋爱,叫柏拉图式嘛! “凤梨,你多大了?”青果忽然出声打断凤梨的话。 凤梨愣了一愣后,才说道:“奴婢今年九岁了。” 青果点头,“嗯,思春还早了点,你就别跟那些姨娘、小姐们去争孟流云,指不定等你及笄了,又个什么程流云,赵流云呢!” 凤梨先始没明白过来,等明白过来,青果已经转身走了。 她顿时气得狠狠一跺脚,追上了去。 次日,十来个人的戏班子有条不紊的赶着马车,搬着箱笼来了青阳镇。 安置戏班子的事自有庄婶搭手,青果陪着田有舍家的喝了半盏茶便端茶送了客。 等到十二这天,寿家的太太、小姐们热热闹闹的乘着自家的轿子进了园子。 青果带着凤梨迎了寿太太等人,又有庄婶安排人端茶送水的,青果陪着说了几句话,又让红莲和彩莲两人弹了几首曲子,领着寿太太和小姐们把园子逛了逛,便算是完成了导游任务,接下来便是寿太太她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锣鼓敲响的时候,青果不由便怔了怔,她原还以为是越剧或是黄梅戏这两种相对来说比腔温婉的戏种,谁晓的却是赣剧弋阳腔! 那高亢好似要穿破云宵的声音,震得她耳朵一阵阵的痛,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她干脆便起身走了出去。 与其在这光听个音,还不如直接去看戏台凑个热闹,最其码那五颜六色的脸也能逗个趣不是! 凤梨早就心神不宁,见青果站起便往外走,连忙追了上去。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 “去看戏啊!”青果边走边说道:“你不是心早就飞出去了,我要再拘着你在屋里,不是要被你骂死!” “奴婢才没有呢!” 一听说是出去看戏,凤梨眉眼笑得好似一弯月牙儿。 寿家太太点的是《琵琶记》这出戏,讲的是书生蔡伯喈与赵五娘悲欢离合的故事。 主仆二人到的时候,戏台上正在唱《寻夫》这一出。 青果便看到那唱青衣的戏子,虽说是男子,脸上上了一层厚厚的浓墨重彩但依稀仍可辩五官的清秀,想来卸了妆,应该是一个长相不错的美男子! 戏台上,赵五娘哆哆嗦嗦的捧着个破碗栖身在破庙里,正憧憬着与蔡伯喈夫妻团圆的美景,唱念作打间,虽悲伤,却无幽怨,不似越剧的委婉逸丽! 青果远远的站着,这般看着,听着,似乎便不再那么难受了! 一出唱完,青果正要带着凤梨转身退下。 不想,转身时,却感觉一道目光锐利的落在身上,几乎是想也没想,青果便回身看去,只回头却只看到寿家的太太正眉开眼笑的让人去打赏。 “姑娘,怎么了?”凤梨不解的看向怔住的青果。 青果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好似有人在看我!” 凤梨愣了愣,连忙回身去看,目光四处一扫,末了,疑惑的道:“没有啊,姑娘!” 青果点了点头,“算了,许是我看错了,我们走吧。” 凤梨侍候着青果回后院。 寿家包了五天的园子,青果便听足了戏,以至于闲暇时,她随口都能哼唱出几句。 这天晚上,青果喊了庄婶在前厅说事。 “婶,以后这有戏班子的人家再不能接了,我耳朵都快起茧了,闭上眼,耳朵里就是伊伊呀呀的唱词,再下去,人都要疯了!”青果皱了脸,苦兮哈啦的说道。 庄婶呵呵笑了道:“也就是姑娘您不爱听,红莲和彩莲两个还念叨着,说要是每个来定园子的都请了戏班子就好了!” 呃! 青果怔得半天失了反应。 她到是希望谁家能在这搞个钢琴演奏会,好让她能尽快的遗忘掉这场魔音穿耳的折磨。 “再两天就是元宵了,城里的万员外府上也让人来说了,说是十七那天要来园子玩玩。”庄婶对青果说道:“说这会来的小孩多,让姑娘多派点人手,把园子的那片水域管好了,怕孩子们调皮,一不小心就入了水!” 青果点头,“这事,回头我来按排。” 庄婶又说了点别的,正打算下去,外面忽然就起了一起喧哗之声。 没等庄婶反应过来,侍候红莲的青艾急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姑娘,不好了,我们院子进贼了!” 青果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庄婶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对脸色发白的青艾问道:“怎么就进了贼?人抓住了没?你家姑娘和彩莲姑娘怎么样?没事吧?” 青艾哆嗦着嘴,脸色一会子红一会子白的说道:“人抓住了,我家姑娘和彩莲姐姐也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青果看着青艾涨红的脸,沉声道。 青艾一跺脚,对青果说道:“姑娘,您自己去看看吧,奴婢……” 青果和庄婶交换了一个眼色,不待多想,两人就急急的往后院走去。 才走到一半,便看到安置戏班子的西厢房里,班主程紫依急急的走了出来。 “罗姑娘,说是后院进了贼,没什么事吧?” 戏班子进园子几天,青果跟这个程紫衣除了第一天打了个照面,后来便没接触,但她也吩咐了下去,戏班子的伙食什么的一应照看好了。 是故,虽然两人没什么交集,但程紫依却是念着青果几分情。 青果摇了摇头,“谢谢程班主关心,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回事,现在就正准备去看看。” 程紫依便点头退到一侧,轻声说道:“有要帮忙的,罗姑娘使人来说一声。” “好,我先在这谢过程班主。” 青果没多留同庄婶加快步子去了后院。 她和庄婶才一走,一个面相清秀身材瘦弱的年约十一、二岁的男孩从一侧跑了出来,“班主,朝安哥哥不见了!” 朝安便是赵五娘的扮演者,全名慕朝安! 程紫依脸色一变,转身朝报信的男孩看去,“大惊小怪什么,说不定是朝安出去逛逛了呢?” 男孩涨红了脸,左右看了看,贴身到程紫依跟前,轻声说道:“班主,朝安哥哥出去前,跟我说是罗姑娘约了他,可是,我刚才明明看到罗姑娘跟班主您站在这说话……” 程紫依顿时变了脸色,他目光一紧,俊秀的脸上便有了一抹如寒霜的冷冽。 “虎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被喊作虎子的男孩,脸色变了变,颤声说道:“我……我说朝安哥说,是罗姑娘约了他,可是……” 程紫依猛的一跺脚,急声道:“完了,完了……朝安要把我们都害死了!” 话声一落,急急的朝已经不见了身影的青果和庄婶追了过去。 追到一半,又回身朝怔在原地的虎子跑了回来,声音又冷又历的说道:“这件事,跟谁也不许说,听到没!要是走漏了一点消息,我……” “可是……”虎子脸色惨白的直了程紫依,“朝安哥跟我说的时候,屋里有好些人在,大家怕是都听到了!” 程紫衣脚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便软在了地上。 “班主……”虎子连忙去扶程紫依。 ------题外话------ 今天有事,少更点。 ☆、42善恶到头终有报 青果和庄婶才进内院。 红莲和彩莲便急急的迎了出来,隔着些距离,青果一眼便看到她二人脸色苍白,正要开口安抚几句,不想到了跟前,才发现她二人眼里一片慌乱之色。 青果到也没放心上,想着,怕是吓到了! “姑娘……”红莲急急的喊了一声。 “嗯,”青果一边应了一边往前走,嘴里问道:“说是人抓到了,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红莲开口,一道略显尖历的声音突的嘶声喊了起来。 “罗青果,明明是你约了我来,你……” 正走着的青果步子一顿,猛的抬头朝看去。 便看到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正使了吃奶的力气按住地上梗着脖子拼死挣扎的人!听得那话喊得不堪,一个婆子正解了自己腰上的汗巾子手忙脚乱的往他嘴里塞。 青果回头朝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的庄婶看去,“婶,这人是谁?我们认识吗?” “姑娘,您且在这候着,老奴上去看看。”庄婶说着,又回头叮嘱凤梨好生侍候,她这才往前走去。 到了跟前,庄婶看撩了眼地上动弹不得蹭了一脸泥水的人,暗暗的吁了口气,幸好姑娘想着龙蛇混杂的,多添了两个婆子守门,不然,这人摸进来,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婆子见庄婶上前,一个看起来善谈的婆子连忙招呼道:“老姐姐,你回姑娘一声,这事怕是还得请了外院的程班主一起来处置!” 庄婶不由便挑眉,面带不虞的问道:“是戏班子的人?” 婆子点头。 “是谁?” “是那个唱赵五娘的青衣,说是叫什么慕朝安!”婆子说道。 她们这两天得空了,也会去前院听一曲。 是故,人才抓到了,便认了出来!特别是先始,慕朝安嘴里嚷嚷着那么多不像话的话,她们越发笃定了这人的身份。 “慕朝安!” 庄婶脸色变了变,虽说对寿家请来的戏班不甚了解,但总还是知道这慕朝安是这个程家班的角儿,现在慕朝安莫名的摸到了姑娘住的后院,嘴里还嚷嚷着什么,是姑娘约了他来的!庄婶的脸色越来越冷。 几乎是一瞬间,庄婶便有了决断。 她轻声对婆子说道,把嘴堵严实了,送到临江阁去。 临江阁是秋天的时候,青果让人在荷塘下边近水的沿离江岸边搭起来的一个亭阁,她闲来无事时,喜欢到那去坐坐。 婆子当即便应了,将捆得跟个棕子似的慕朝安拖了出去。 “等等。”庄婶喊住婆子,叮嘱道:“遮掩着些,别让人看到了。” “放心吧,老姐姐,我们走另一条路,不走前院。”婆子说道。 庄婶点头,眼见得婆子拖死狗一样把慕朝安拖走了,她回身对脸色苍白的红莲和彩莲说道:“都回自己屋里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交待吧?” 红莲和彩莲脸色越发白的难看,连连呐呐应声,带着各自的丫鬟回了屋里。 庄婶这才朝青果走去。 青果在慕朝安喊出那一嗓子时,已然有些明白过来,再看到庄婶这一连串雷霆手段,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是,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慕朝安,到底是谁的人? “姑娘,您看这事……” 这显然就是有人要利用一个戏子毁了她! 青果挑了挑眉头,朝庄婶看去,“庄婶,你怎么看?” “不知道是这慕朝安自己的意思还是另有人指使!”庄婶略一沉吟间,话便一句接一句的说了出来,“还有,程紫依知不知道,寿家知不知道!这背后的人又是谁?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见庄婶一问就问到点子上,青果点了点头,唇角翘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对庄婶说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还得劳烦婶跑一趟,去请了程班主往临江阁来一趟,有些事,总是当着面问比较好!” 庄婶当下点头,对青果说道:“老奴这就是去请程帮主。”说着,又叮嘱凤梨道:“仔细侍候姑娘,出点差池仔细你的脑袋!” 凤梨哪里还敢大意,连连将头点得如同拨浪鼓。 眼见庄婶去了前院,青果对凤梨说道:“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位当家花旦!” 凤梨连忙跟上了青果的步子。 正月的江边,寒风夹着江面的湿气像刀子一样直往人骨头里渗,两个婆子早已冻得嘴唇发紫,不停的跺着脚,眼睛淬了毒一样看着被两人扔在地上的慕朝安。 天杀的恶坯,要不是他,这大冷天的,她们早在自己的耳房里喝着小酒,烤着火盆,哪里用得着到这来吹冷风! 眼见青果还没来,婆子上前便是一脚,重重的踢在慕朝安身上,嘴里恨恨的骂道。 “下贱的东西,也不看看我们姑娘是什么人,你以为你嗓子在扯两句,我家姑娘就会委屈下嫁?!我呸,等着吧,有你的好果子吃!” 脸被地上的冰碴子擦出血的慕朝安被婆子踢得嗷嗷直叫,只嘴里塞着汗巾子,那声意便闷在了喉咙里。 慕朝安看着黑漆漆的江面,又看了眼眼前凶神恶煞的两个婆子,心里渐渐的便生起一股后怕和后悔。 怎么会这样? 怎么事情跟之前那个人跟他说的,完全不一样了? 这位罗姑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寻常人家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要么就是好言好语相劝,拿出银两了事!要么就是委身于人,又或者香灯古佛了此残生! 可是……慕朝安略略上挑满是风情的眸子,渐渐染上一抹慌乱。 就在慕朝安内心一片混乱时,眼角觑见一盏红色的纱灯朝他这边缓缓移动,纱灯下,一角黑色的裙角如同翻飞的乌云一般,追逐着那团红光。 慕朝安不由抬头往上看,目光对上一张欺霜赛雪,没什么表情的脸时,一直提着的心不由便松了松,心里飞快的计划着,等下要怎样说,才能拿捏住眼前的人! “姑娘。” 两个婆子看到青果,连忙上前行礼。 青果点了点头,睃了眼冻得直打哆嗦的婆子一眼,对身后的凤梨说道:“把酒拿出来,让两位妈妈暖暖身子。” “是,姑娘。” 凤梨将手里拎着的红绳着圆形陶瓷酒瓶递了上去。 婆子连连谢过青果,捧着便灌了一大口,酒一入喉浑身都热了起来。 地上被冻得整个人颤得如筛子的慕朝安,顿时目光热切的看着两个婆子手里来回递着的酒瓶。嘴里伊伊呀呀的说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话! 凤梨在一边见了,冷冷一笑,左右四顾,见亭子角落处有块拳头大的鹅卵石,她几步上前,捡了那块月卵石,照着伊伊呀呀的慕朝安便狠狠砸了下去。 “叫什么叫?要不是你这个贱人,我们用得着大晚上的来河边喝西北风?”越说越气,手里的石头“咚咚”的砸着。 青果见着凤梨这张牙舞爪好似发了怒的猫的样子,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听到慕朝安身上那被砸得闷闷的声音,惊醒了她,不得不出声提醒道。 “凤梨,可别砸死了,我还要问他话呢!” 凤梨扔了手里石头,见慕朝安抬头她看来,抬脚便对着慕朝安的脸踢了过去,“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反正长你脸上也是浪费!” 呃! 慕朝安被凤梨一脚踢歪了脸,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僵硬的脸上感觉鼻子里有一股温热流了出来,没等他想明白那是什么,便看到又一盏灯笼从远处移了过来。 等看清那打着灯笼过来的人时,慕朝安心里一喜,连连抬头朝那边看去,再次伊伊呀呀喊了起来。 青果看了看凤梨。 凤梨二话不说,照着慕朝安抬起的脸,又是狠狠一脚! 慕朝安被她踢得脸一偏,好半响趴在地上没了反应。 而正跟着庄婶往这边走来的程紫依正巧将这一慕看在眼里,凤梨的脚踢在慕朝安脸上时,他只觉得似乎自己的脸上也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一时间,不由又是惶恐又是慌乱的看向漆黑的夜色下,罗裙翩跹,双眸璀璨如寒星好似一副盛世朱碧藻绣在深沉夜色里迤逦的青果。 程紫依在犹疑间已经走到了青果跟前,自始自终,他的目光都没有撩一眼地上的慕朝安,一到青果跟前,他当即双手抱拳,“罗姑娘,是在下教徒无方,冒犯罗姑娘……” “程班主,”青果打断程紫依的话,指着地上的慕朝安淡淡道:“请你来,只是想弄清楚,这到底是谁的主意!”顿了顿,冷冷一笑,道:“最好别跟你程家班有关!否则……” 程紫依顿时湿了后背,连声道:“罗姑娘,在下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这种坏人名节断子绝孙的事!” 青果点头,对身后的婆子说道:“你们回去吧,今天的事,都当做一场梦给我忘了,不然……” “姑娘,老奴省得的。”婆子连连说道。 青果颌首,婆子这才退了下去。 等婆子退下,庄婶看了青果一眼,得了青果的示意,她走到慕朝安跟前,扯了塞在他嘴里的汗巾子,冷声道:“一个戏子,你向天借了胆敢跟睿王爷叫板?” 慕朝安被堵了那么久的嘴,汗巾子一离嘴,便粗粗的吸了口气,风一入喉,刺得喉咙如刀割般痛,连连咳了起来,正咳着,听到庄婶说到“睿王爷”三个字,整个人都僵在了那!然后,不由自主的朝青果看去。 凤梨狠狠瞪了一眼,上前将青果挡在了身后。 庄婶的声音再度响起,“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慕朝安怔怔的看着庄婶,“是罗……” 庄婶抬手便一个重重的耳光子打在他脸上,目光刀子似的刮在慕朝安身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信不信,你敢再乱说一个字,我就拿这里的石头,把你嘴里的牙齿一个一个的给敲了!” 夜色如墨,耳边是江水拍岸的声音,慕朝安的心也跟这江水一样,一起一伏的历害。 青果回头朝身侧的程紫依看去,“程班主,看来你这徒弟对你是真的有感情,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们一班子的人呢!” 一班子的人命,那可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师兄弟! 他自己猪油蒙了心,犯下这样的糊涂事,还要拖着大家跟他陪葬! 程紫依面孔扭曲,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不管怎样,都一定要把自己和班子,从这件事摘出来! 想到这,程紫依牙一咬,转身便朝慕朝安冲了过去,一脚重重踢在慕朝安胸口,嘴里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混帐东西做下这种下流无耻之事,还不快从实说与罗姑娘,求她开恩,留你一命!” 慕朝安被程紫依那一脚踢得胸口一室,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程紫依,似乎不明白程紫依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可是戏班里的角!是台柱子! 程紫依怎么会看不出慕朝安心里的想法! 越是明白心里便越是觉得荒谬,这人脑袋里难道装的是屎不成? 就冲着罗姑娘那块睿王爷所书的牌匾,十个慕朝安也不够砍脑袋的!他还以为光凭几句风言风语就能让人家罗姑娘屈服? 程紫依看着慕朝安的目光如同看死人一般,稍倾,他摇了摇头,转身朝青果走去,“罗姑娘,要怎么处置您看着办吧,戏班子里我已经交待下去,今日之事谁敢多说一个字,以班规处置!” 这年头的戏子可不是几千年后的戏子,虽同样能享受万众瞩目但身份却是低贱如尘埃,三教九流地位排在最末,是个人都能踩两脚! 青果点头,对一侧的庄婶说道:“把身上的绳解了,扔河里去吧!” “是,姑娘。” 庄婶当真便去解慕朝安身上的绳子,一边冷笑道:“真是便宜你了,这么痛痛快快就死了!” 慕朝安却是吓得身下一热,顿时一股骚味在空气中发散。 青果鄙夷的撇了撇嘴角。 “不……不,你不能……” 慕朝安挣扎着想要躲开,只是他本就是一个文弱的戏子又被凤梨和程紫依重伤,哪里是精明强悍的庄婶的对手,只几下,人便被推到了河水里,被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时,他打了个寒颤,人不由自主的便清醒过来。 “我说……我说……姑娘饶我一命,罗姑娘……” “庄婶!” 青果喊住了庄婶。 庄婶身子往后退了退,慕朝安顿时连滚带爬的离了河滩,颤了身子对青果说道:“是,城里周家的太太叫我这么说的,她知道寿家请了我们班子唱戏,还是在您的园子,她找到我,给了一百两银子,说只要我摸到你的屋子里,姑娘……姑娘你就不得不嫁给我,到时她再给我一百两银子!” 青果眉头一皱,“周太太?哪个周太太?” 慕朝安哆嗦着嘴,“就……就是县衙周典吏府上的二太太,娘家姓罗……” 罗香菊! 只一瞬间,青果便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青果想起初一罗富贵来镇上时,提醒她,罗香菊要对付她的事。 在场的人,谁都看出来青果这会子那难以遏制的怒火,谁也不敢上前开口,慕朝安更是连冷颤都不敢打了!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便会惹怒眼前的人。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地十二、三岁的姑娘,开口间便是要他的命! 良久。 青果朝地上的慕朝安看去,“寿家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慕朝安连连摇头。 青果默了一默后,淡淡道:“你想不想活命?” 慕朝安头点的如同鸡啄米。 青果唇角嚼了抹笑,冷冷道:“想活命可以,你替我做一件事,做到了,今夜之事一笔勾销,做不到……” 余下的话,青果没说完,但在场的人谁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慕朝安更是头点得如同鸡啄米,“姑娘您吩咐,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青果点头,目光淡淡的撩了眼程紫依。 程紫依心头一紧,他虽然不知道青果要慕朝安做什么,但潜意识里知道,这事跟那位周二太太脱不了关系!只怕,这事情一做下来,他这个戏班在兴城便没了立脚之地! 可,就是这样又如何?不让罗姑娘把这仇报了,他们不仅是没有立脚之地,只怕连命都没了! 程紫依想明白其中历害,连忙对青果抱拳表明立场。 “罗姑娘,但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青果勾了勾嘴角,目光重新看向地上趴着的慕朝安,“你想办法拿一件周二太太贴身的东西出来,然后把周二太太跟你暗渡陈仓之事找个机会说出去,做到了,你性命无虞,做不到……”青果顿了顿,冷冷一笑,森冷的说道:“别想着离开青阳镇逃得远远的,我告诉你,你就是躲进耗子洞,我也能把你拉出来,到时可就不是死那么简单的事了!” 慕朝安结了一层薄冰的身子,重重的颤了颤,下一刻,他死命的磕头,道:“姑娘放心,我一定给办得妥妥的!” 青果冷冷一笑,转身对程紫依说道:“程班主,你是见过世面的人,想来,即便我不说,你也知道,我身后的人是谁?” 三九寒冬的天,程紫依额头上沁出大滴大滴的汗水。 心里再次把个慕朝安骂了个狗血淋头,懊悔的要死,怎么就收了这么外傻缺的货当徒弟,还捧成了台柱子! “是,是,是。”程紫依连连点头。 青果点头,明白就好。 明白人识时务,省得她多费口舌。 “庄婶,我们走。” 青果招呼庄婶和凤梨转身离开。 这河边真心能冻死个人! 青果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就着凤梨打起的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后院。 “姑娘,就这样算了?”凤梨打水侍候着青果梳洗,不解的问道。 青果轻笑,“不这样,那还怎样?” “那也太便宜他了!”凤梨恨恨道:“照我说,就该把他扔河里喂鱼!这种人……” “把他扔河里了,谁去替我整治我大姑啊!”青果打断凤梨的话,“慕朝安只不过是听命行事,他死了,我大姑还不得乐死!这样让他活着,狗咬狗,不是更好!” “那万一,他要是跑了呢?” 已经铺好床的庄婶,回头对凤梨说道:“跑不了,放心,我看那个程紫依到是有几分眼色的!” “嗯,做班主的肯定不一样!” 青果好笑的看了眼凤梨。 这个丫头庄婶跟前的细致没学到多少,手段到是学了个透! “好了,都下去歇着吧,忙了这一晚上。”青果说道。 庄婶和凤梨应了一声,两人退了下去。 等出了门,凤梨轻声对庄婶说道:“婶,你说明天会不会有姑娘的流言蜚语传出来啊?” “不会,”庄婶笃定的说道:“红莲和彩莲的身契在姑娘手里,她们是唯一听到慕朝安嚷嚷的,她们不敢拿自己的命来做说是非的资本!” 凤梨点了点头,“那戏班子那呢?” “戏班子那不是有程紫依吗?”庄婶对凤梨说道:“程紫依可不是那绣花枕头的慕朝安,他能做起一个戏班,且还做出了名气,没几分真本事可不行!” 凤梨虽然还半信半疑,但她也知道,姑娘不会做冒险的事。 一夜无梦。 此日天才蒙蒙亮,鸡叫三遍后,凤梨起身侍候青果起床。刚刚梳妆完毕,正要侍候着青果出门去前厅用饭,红莲和彩莲的丫鬟,青艾、春兰结伴而来。 “姑娘,我家姐姐昨夜受了惊吓,病了,还请姑娘请个大夫来看看。” 凤梨怔了怔,脱口而出道:“都病了?” 青艾和春兰连连点头。 凤梨朝青果看去。 青果脸上绽起一抹淡淡的笑,对候在堂下的青艾和春兰说道:“知道了,我等会就让庄婶去请了大夫来,你们回去好生侍候着。” “是,姑娘。” 青艾和春兰退了下去。 凤梨瞪了圆圆的眼睛看着青果,“姑娘,她们这是……” “深更半夜的院子里进了只野猫,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受了惊吓,病倒了,不是很正常的吗?” 凤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青果带着凤梨到了前厅坐下没多久,庄婶已经带着厨房的婆子呈上了早膳。 热热的五谷粥,就着几碟咸菜。 主仆三人,简单的用了早膳后,便开始处置起今天的事。 庄婶向青果说事时,凤梨向来是不在跟前侍候的,趁着这个时间,她出去转了一圈,待回来后,正巧庄婶把事说完。 “姑娘,外面都在说,昨天晚上慕朝安喝多了酒,不小心摔河里去了,这会子已经烧糊涂了,整个人胡言乱语的,喊着什么二太太呢!” 青果和庄婶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了一抹了然的神色。 “噢,对了,婶,你等会让人去请了我姐夫过来,昨儿夜里金莲和红莲被只窜出来的野猫吓到了,你让我姐夫替她二人看看,开副镇神的药煎了吃吃。”青果说道。 “正巧,老奴等会要去采办些东西,也不用叫别人了,老奴直接去请了大姑爷吧。”庄婶说道。 青果点头。 庄婶要出去干什么,她不用问也知道。 肯定是把昨天夜里的事给圆过去,谣言什么的版本虽多,但追根朔源的,最在意的总是最初的版本! 庄婶退下后,又有下人来报,说是寿家田有舍家的来跟结帐了。 青果让人把田有舍家的请了进来。 “哎,罗姑娘,我这大清早的出门,便听到外面人在说,你家昨儿遭了贼,是真的吗?”田有舍家的那张常年挂着笑的脸上,此刻没了笑,却是一脸不自在的样子! 青果自然知道田有舍家的为什么这样。 戏班子是寿家请来的,早不出贼晚不出贼,怎么就在昨儿出了贼,这要说出去,寿家总是摘不了干系的! “没有的事,是下面的人瞎传,把话给传变了。”青果笑着对田有舍家的说道:“昨儿夜里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只大野猫,摸到了红莲和彩莲的屋里,她们看也没看清,就喊了出来。” “是猫?”田有舍家的瞪圆了眼睛看着青果。 青果点头,“没错,是猫。你也知道的,这做吃食的地方,猫啊狗的最多了,它们的鼻子可是比谁都灵!” 田有舍家的连连点头,脸上便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来。连连拍了胸脯说道:“哎,罗姑娘,您可不知道,一大早我们府上出去采办的听到了消息,连忙回到我们太太跟前,可把我们太太给急坏了,连忙使了我过来问问。” 青果便笑了道:“哎,你看这叫什么事,到叫妈妈顶着冷风跑了一趟。” 话落,端了桌上的茶盏,亲自递到田有舍家的手里,“妈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田有舍家的连忙起身接了青果手里的茶盏,嘴里一迭声的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哪敢劳罗姑娘亲自动手。” 青果笑着落坐,待田有舍家的喝了口茶,她才又缓缓的将慕朝安昨夜喝多了酒不小心摔河里的事给说了说,末了,轻声道:“想来都是我的疏忽,您看我这园子本就是沿河而建,当时也没想到好么多,这出了事了,才后怕起来。这银子哪有命重要,往后,可是再不敢让戏班子进园子了!” 田有舍家的一听,连忙问道:“那……慕朝安不要紧吧?”顿了顿,讪讪一笑,轻声道:“说起来,也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全,我们太太也是没办法,亲生姐妹出嫁十几年,姨太太头次来作客,便姨太太又好这一口,家里又挪不开地方,这才会借了罗姑娘这园子……” 青果笑了打断田有舍家的话,“妈妈千万别自责,原是我的疏忽,怎么就成了太太的不周全了!”顿了顿又道:“我就是跟妈妈说一声,往后我这园子肯定是不能再接待这戏班子了,还请妈妈替我在太太跟前解释几句,便是,我是绝对没有责怪之心!” 田有舍家的连连点头应是。 回头,等田有舍家的把包园子的银子给付了,青果陪着喝了一盏茶,便有下人来报,说是程班主来辞行! 田有舍家的便起身回去复命。 青果让人将程紫依请了进来,又让凤梨给守了门口。 “程班主,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青果从田有舍家拿来的银子里取出五十两,放到程紫依跟前,“事成之后,带着你手下的人,能走多远,走多远,但是……” 程紫依抬头朝青果看去。 青果撇了撇嘴,冷冷道:“慕朝安这个人,我不想再看到!” 程紫依身子一颤,但下一刻却又连忙恭声道:“是,是,我明白的,这银子……” “银子你拿着。”青果打断程紫依推辞的话,“去寻两个不错的苗子,慢慢培养出来吧,只是,别光顾着教唱戏,做人也得教一教!” 程紫依涨红了脸,接过青果递来的银子,重重的点头道:“罗姑娘的教诲,程紫依谨记在心!” 青果摆了摆手,记不记的跟她没关系。 反正慕朝安的命,她是要定了! 送走了程紫依没多久,庄婶便领着文书琦回来了。 文书琦分别给红莲和彩莲把了脉,开了副清心温补的方子后,便去寻了青果说话。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文书琦看了青果,皱了眉头道:“我看,你还是搬回食为天跟岳母他们一起住吧,这样也有个照应。” 青果便知道,庄婶怕是将实情告诉了文书琦一些。 看着文书琦皱得能夹死苍蝇的眉头,青果默了一默后,把慕朝安受罗香菊指使,想败她名声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唇角翘起一抹嘲讽的笑,淡淡道:“姐夫,有心算无心,我就是不管住哪里,只要她对我贼心不死,我就少不了麻烦。” 文书琦听得默了一默。 顿了顿后,他抬头看向青果,“那你打算怎么办?” 青果笑了笑,说道:“九爷曾经告诉过我,不要轻易竖敌,一旦竖了就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文书琦脸色一变,看着青果,“你……” “她怎么对我的,我便怎么对她!”青果眉宇间闪过一抹寒意,冷声道:“至于,她有没有我这么好的运气,那就是看各人的命了!” 文书琦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总之,你自己一切要小心,实在不行,还是听我的,搬回去跟岳母他们一起住,总有个照应在。” 青果点头,“我知道的。” 没过几天,镇上果真起了风言风语。 只是这风言风语怎么传,都跟青果扯不上关系! 有说是红莲和彩莲勾搭上了一个戏子,半夜私会的,也有说是那戏子约了两人中的不知道哪一个想半夜私奔,却不小心落水大病一场的!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青果什么事! 只把个红莲和彩莲气得日日躲在屋里抹眼泪,青果作为她们背黑锅的安抚,给两人一人置办了一套头面和两身衣裳,这才使得两人破啼为笑。 反正谣言就是谣言,过几天,新出一个谣言,谁还记得前面的谣言! 果然,日子进到三月里,迎春花开始抽苞发芽,光秃秃的柳树上冒出一片嫩绿时,又一轮新的谣言传起来了。 说是城周典吏家的二太太,周罗氏私下勾搭了个戏子,本来打算跟那个戏子私奔的,谁晓得那戏子却是骗了周罗氏的细软扔下周罗氏,他一个人远走高飞了! 那周罗氏被周家的人找到时,正衣裳不整沉沉睡在一家客栈的床上,还是周家人破门而入的声响惊动了她! 周家的大爷当场便逼着周家二爷把周罗氏给沉潭,周家二爷,周世礼按着周罗氏好一顿揍,嚷嚷着要休妻! 这一番热闹,把个兴城县传得沸沸扬扬。 青果这个时候,已经不去在乎罗香菊是个什么结果了,周世礼愿意做千年王八那是周世礼的事,她现在关心的是开春了,她得赶在动身去京都前,把葡萄剪枝插苗的事给安置好。 “这些枝头也就是插个一亩两亩地的,要想大范围种植,还得等明年这一两亩地的苗长开了长壮了。”说话的是青果请来的庄头,专事果树种植的葛长河。 青果点头,“我既然请了你做庄头,这地里的事自然就是你说了算,要怎样做,花多少钱,你只管去安排,过程,我不掺与,我只看结果。” 葛长河连忙点头,“东家放心,虽说这葡萄我没种过,但果树这种东西总是互通有无的,小的一定不负东家所托,把它种好。” 青果点头,她到是不怀疑葛长河的话。 葛长河有三个儿子,一家老小可都指着他吃饭,请他的时候,就说好了,他能把这葡萄侍候好了,以后他三个儿子,她出一年五两银子的工钱,留下来帮她处理这田地里的事。 送走葛长河,青果正想着叫庄婶进来,商量下开始安排去京都的事。才抬头,却看到一道人影与看门的婆子撕扯着冲了进来。 “罗青果,你这个黑了心肝的畜生,你给我滚出来。” 青果这才发现,与婆子撕扯着的人霍然是罗香菊! “姑娘……”看门的婆子一脸委屈的朝青果看过来,“老奴拦了,可是她不管不顾的就闯了进来。” 青果点了点头,对婆子说道:“你下去吧。” “是。” 婆子见青果没有责怪,连忙缩着腰退了下去。 青果则抬了目光冷冷的打量着正一脸气急败坏,整个人好似好了十几岁的罗香菊,眼角余光觑到庄婶已经带了两个小厮赶到门边,青果摆了摆手,示意庄婶稍安勿燥。 “罗青果,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是你亲大姑啊!”罗香菊脸孔扭曲,神色狰狞的看着青果,“把我害成这样,你又有什么好处?” 青果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周太太,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是不是我,什么又叫是我害了您?我怎么听不懂?” “少跟我装糊涂,慕朝安……” “慕朝安?”青果呵呵一笑,淡淡道:“周太太怕是找错地方了吧?您的相好,那个戏子,我可是不认识!” “你……” 罗香菊气得一口恶气噎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头一重,整个人就往青果身上裁下去,青果眼疾脚快,往边上跳了一步,下一刻,便看到罗香菊重重的倒在地上,额头上瞬间起了一个乌青发紫的肉包。 “罗青果,罗青果,我求你,你去替我把话说清楚,我要被赶出周家了,文青,娜娜就要没了娘了!你……”罗香菊趴在地上,对青果声泪俱下的哭喊着,“你不能这样,我们是亲人啊,你……” 要被赶出周家了? 青果挑了挑嘴角,眉宇间掠过一抹笑,淡淡道:“才只是赶出周家吗?我还以为这都捉奸拿双了,怎么说也该浸猪笼了吧?” 正哭着的罗香菊猛的抬头看向青果。 青果回以一个灿然的笑脸,然后抬头招了门外候着的庄婶,“送周太太出去,我这是开门做生意的,别是个阿猫阿狗的都能进来!” “是,姑娘。” 庄婶挥手让小厮上前一左一右提了罗香菊的胳膊便往外拖。 “罗青果,我不会放过你的,你……” “周太太且想想你膝下的子女吧!”青果打断罗香菊的话,淡淡道:“自己做的孽,自己还,万一这债落在子女身上……” 罗香菊如遭雷劈一般怔在了那。 青果这是明晃晃的威胁,意思是,你再给我做麻烦,就别怪我对付你那几个孩子了! 眼见得罗香菊如死猪般被拖了出去,青果长长的吁出一口浊气。 你妹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 非得逼着她出狠手,才肯消停! 没多久,青果便从林正达嘴里听到,罗香菊被休回娘家,罗兴财和罗兴旺开始到还好,但不到半个月,便张罗着替罗香菊说亲事,只可惜顶着那样被休的名声,却是没有一个人肯要她! 日子一才,罗兴财和罗兴旺便没了好脸色,罗香菊便又去找了罗香园,只可惜那主簿家的太太却是门都不让她进,说是这样的人,别教坏了她家的媳妇。 周世礼却是在休了罗香菊不到一个月,便八抬花轿娶了个比他儿子大了没几岁的小媳妇,罗香菊那天在周家好一顿闹,被周家的下人乱棍打了出去,膝下的二子一女,没一个人肯出来替她说一句话。 等青果四月中旬安排好一切,乘船进京都,在码头偶然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的追着她的马车跑,嘴里喊着“我饿,我要吃饭”的疯子时,要不是这声音她记忆颇深,她绝对不会将这个人同那那个不可一世的罗香菊联系在一起! 庄婶心善,并没有认出这人是罗香菊,她将随手戴着的葱油饼拿了出来,递给了罗香菊,罗香菊一把抓过庄婶手里的葱油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只是她还没咬上几口,码头上任外的叫花子,一拥而上,片刻间将她手里的饼抢了个精光,有那没抢到的叫花子,气不过,抬手便给了她几巴掌,等发现她是个女的后,便哈哈笑着,青天白日的将手摸进了她的衣裳里。 “饼,饼,我的……” 罗香菊张着双手丝毫不理会那在她胸口摸来捏去的手,只是对着那抢到饼便一哄而散的几个乞丐大声喊着。 “想吃饼?”抱着她的那个乞丐问道。 罗香菊重重的点头,乞丐嘿嘿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重重的捏了把手下的肉,说道:“跟我走,我给你吃饼。” “真的?我跟你走,你给我吃饼?”罗香菊看向乞丐。 乞丐点头。 “好啊,好啊,我跟你走!” 青果不忍再看,放了手里帘子,对庄婶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你说,当初她要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会不会……” 庄婶不解的看向青果,“好端端,姑娘怎么突然这样的话?” 青果笑了笑,撇开了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就是突然间想起些事。” “姑娘,您别想这些没用的了,且想想到了京都,是不是该把你和九爷之间的事给定下来了?您今年十三了,婚事定下,过两年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庄婶到时候就能替您带孩子……” 呃! 青果暴汗,婶,你可想得真远! ☆、43区区在下如何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五月初,青果一行人经过近半旬的舟车劳顿后,终于到了京都的码头。 码头离皇城还有几十里的路程,青果在庄婶的搀扶下走下船头,惨白的脸被艳丽的阳光照得恍如上了釉的细瓷,任是谁从她身边走过,都要不由自主的慢下步子打量几眼。 “姑娘,好受些了没?”庄婶皱了一眉头一脸心疼的问道。 仅管头晕的恨不得一头裁地上再也不醒来,但对上庄婶心疼的目光后,青果还是扯了嘴角,安抚的笑了笑,说道:“嗯,好些了。” 庄婶还要再说什么,走在后面的凤梨却是一个踉跄,重重的撞了庄婶一下后,身子一歪,抱了岸上的一棵歪脖子柳树昏天黑地的吐了起来。 “死丫头,早知道就把你扔家里,带出来也只会添乱!”庄婶恨恨的咒骂着。 青果看着脸白的跟张纸一样的凤梨,嘴角扯了抹惨淡的笑,对庄婶这种不晕船的人来说,怕是永远也无法体会,她们现在的难受吧? “别说她了,还小呢,再说,这晕船也不是她愿意的。”青果说道。 “还小,过两年都可以说亲了!”庄婶恨恨的说道,虽然嘴里骂得凶,可看着凤梨那可怜样,还是对青果说道:“姑娘,老奴先扶您去那边茶摊坐下,再去看看那个死蹄子还有气没!” 青果点头。 庄婶便扶了青果去不远处的茶摊坐了下来,回身让挑夫把船上卸下来的行李也挑到茶摊子那,加紧几步走到抱着棵树吐得浑身无力的凤梨身边。 “还能喘气不?” 凤梨脸皱成了个苦瓜,要哭不哭的看着庄婶,说道:“婶,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我要知道是这样,我就让船夫拿根绳子拴了,放水里跟着船一起走!” “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就给我老实的在家里呆着!”庄婶说着,上前一把搀了凤梨拖死狗一样的把她拖到青果那边去。 青果指着桌子空下的位置,说道:“婶,都坐下喝口茶喘口气吧,因着我们提前一天到,还得找个人送信去给小姨夫,让他派人来接一下才是。” 庄婶点头。 “姑娘,先歇会儿,等会我就去找人送信。” 青果点头,她这会子一口浊气闷在胸口,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难受的恨不得所胸口给撕了。 庄婶喝了碗茶后,便起身去清点行礼。 因着都是女眷,来的又是京都,青果带的东西并不多,可不多,不多,也有整整三个樟木箱子! 凤梨因为吐出来了,休息了一下,人便慢慢的恢复过来,又因为年纪小,小半个时辰后,人已经是生龙活虎,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了! “姑娘,这京都就是不一样啊!”凤梨看着码头上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对青果说道:“这里人好像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凤梨的话声一落,青果不由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想起前世一个生活在帝都的朋友偶然一次去了上海,那些上海本土阿姨明知她是来自帝都,但言词之间,却仍旧将她归于乡下这一档!很是让她愤愤不平了许久!当时,似乎也说了一句跟凤梨现在差不多的话! 想来,这就是地域优越感吧? “嗯,她们用鼻孔看你,你就用下巴看她们好了!”青果逗趣道。 凤梨嘿嘿笑了道:“姑娘,你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刚才就用下巴回她们!” 青果吃吃的笑了起来。 庄婶早已把行礼清点完,正找了人去皇城送信,事情弄妥了,才回到青果身边坐下。 见青果虽然脸色还难看,但精神却好了不少,心里便吁了口气。 “姑娘,老奴已经找了人去文老爷府上送信,只是这一来一往时间不少,怕是要到下午。” “嗯,没事,眼看着便中午了,我们先找家客栈要个雅间,边吃边等小姨夫派人来。”青果说道。 庄婶应下,又起身去张罗客栈的事,约过了一刻钟,庄婶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挑夫。 “姑娘,前面有家太白酒楼不错,我已经要了间雅室,这两人是掌柜的帮忙找的挑夫。”庄婶说道。 青果打量了一眼,见两个挑夫年纪都在四旬左右,生得一脸憨厚,她点了点头,起身让庄婶扶了她去太白酒楼。 太白酒楼沿码头正街而建,庄婶要的那间雅室,推开窗便能将码头上人来人往一揽无余! 因着已经过了饭点,酒楼里人并不多。 掌柜的让人将她们的行李归置好,青果由小二迎着上了二楼雅室,庄婶将东边槅扇窗打开,回头对凤梨说道:“你就在这边看着,别文老爷来了找不到人!” 凤梨二话不说,搬了把椅子过去,又回头在桌上抓了一大把瓜子,这才去窗台边坐了。 庄婶恨铁不成钢的狠瞪她好几眼,全被凤梨嘿嘿笑着给无视了。 不多时,小二便敲门开始上菜。 青果又累又晕,哪里有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两口菜,便放下筷子,对坐在窗台边的凤梨说道:“你过来吃吧,我来等小姨夫。” 凤梨也没推辞,之前因为晕船,她一路都没吃什么东西,刚才又那狠狠一吐,肚子里早就咕咕唱着空城记了! 庄婶将一道糖醋鱼放到凤梨跟前,“这鱼姑娘才动了一筷子,你吃了吧。” 凤梨点了点头,伸了筷子过去,等吃到嘴里才发现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立刻便眯了眼睛甜甜的对庄婶笑道:“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庄婶笑着嗔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有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快吃吧!” “哎!” 凤梨埋头苦干,庄婶看着她乌鸦鸦的头顶,眼里满满的都是怜惜。 青果转了目光,开始打量起这京都码头来! 有道是泱泱帝都,天子脚下,自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作为重要交通枢纽的码头,其繁华热闹程度亦是可想而知! 江面上那依次停泊,密密麻麻如同煮饺子一样的客船货船不时的响起来往船家的吆喝之声,当然也有那雕楼画栋的画舫,传出的丝竹之响。堤岸之上,衣着灿丽的男男女女穿棱其间,当真是一副盛世美景! 青果看了一会儿,便要收了目光,不想却在回头的刹那,眼角觑到码头一艘二层雕花宝船上一群衣饰光鲜的婆子、丫鬟簇拥着一位年轻妇人走了下来。 妇人十八、九岁的年纪,五官清丽绝伦,穿了件杏黄色的素面杭绸褙子,目光流转间流露出三分妩媚七分俏丽,引得码头来往行人频频回首相看。她却也不恼,只管眼含薄笑,落落大方的任人打量着。偶尔目光与人相撞,还会微笑颌首,端的是风仪绰约,令人心恍! 青果正待暗赞一声,好风华! 便在这时,却见一行华衣锦服的人自她适才歇脚的茶摊下走了出来,当头之人,是一个年约二十三、四穿一身石青色团花暗纹直裰的轻年男子,男子身如修竹,阳光照在俊秀的眉眼间,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玉树临风的风彩。 轻年男子迎着那妇人走上前,妇人见了男子,俏丽的眉眼仿似鲜花怒绽般多了几分璀璨,男子看那年轻妇人的目光也满是柔和怜惜之情。 青果不由便赞叹,果真是男才女貌,神仙眷侣! “姑娘,您看什么呢?看得这般出神!”耳边响起凤梨的声音。 青果笑着微抬了下颌,示意凤梨朝那对小夫妻的方向看,说道:“看人呢!怎么样,是不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凤梨顺青果指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年轻妇人上马车的背影,到是那青年公子,看了个全貌,半响,摇头道:“还是九爷长得好!” 青果被凤梨直白的话说得一愣,稍倾,不由哂笑一声掀了掀唇角。 “姑娘,九爷不是说会来接您的吗?” “我们提前一天到了,九爷和小姨夫一样,都不知道,他怎么来接?”青果说道。 心里却想着,还是别来接吧,这京都可不是青阳镇,叶羽又是在行人司当差,万一传出点什么风言风语,名声难听好说,被御史参了,可就不妙了! 正这般想着,忽的便听到楼下响起一片喧哗声。青果敛了心神往下看,这才发现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的便向两边避让,马蹄声由远而近地传来,然后是车轮压在路上的声音,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往这边走来。 等那行人离得近了,青果才霍然惊觉,马上穿一袭月白锦衫之人正是叶羽,他一路行来,引得众人目光频频相顾,他却下颌微抬,神色间有着淡淡的冷漠倔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九爷!”凤梨发出一声惊呼。 青果听着风梨的惊呼,唇角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说道:“是啊,是他!” 庄婶听了两的话,也连忙走了过来,等确定已经到了码头正下马四处张望打量的叶羽时,当即笑了道:“是九爷,姑娘,老奴去迎一迎,九爷怕是正在找姑娘呢!” 青果点头。 庄婶急急的退了下去。 不多时,青果便看到庄婶走到了叶羽身边,两人轻声交谈了几句,叶羽便抬头朝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青果翘了唇角对叶羽绽起一抹温婉轻浅的笑。 叶羽原本淡漠的脸,在对上青果时,便如初雪融化般有了些许的柔和,他将手里的马鞭扔到身侧小厮的手里,转身便跟着庄婶往客栈走来。 青果转身坐回桌前,凤梨连忙跟着站到了她身侧。 几乎是两人才坐好,便听到一阵轻盈的步子声在门边响起,莫名的青果便觉得心砰砰的跳得历害,耳朵也热了起来,好似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不待青果熟悉那种莫名的情绪,门从外面被推开,庄婶的声音响起。 “九爷,请,姑娘就在里面。” 下一刻,青果抬头,撞进了一对漆黑深遂的眸子里,她抑制住手脚不听使响的轻颤,尽量镇定着起身屈膝行礼,“九爷。” “罗姑娘。”叶羽轻声打着招呼,但目光却认真,专注仿佛世间只有青果一人一般,看着她。嘴里说的话,也好似只是说给她一人听,“以为你明天才到,我和文大人约好了明天一起来,不想,今天出宫的时候,遇见了等在宫门外的文家下人,这才知道是你到了。” 青果眨了眨眼,掩饰住不住上扬的唇角,耳朵根子上的热度已经沿着脖颈下沿,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一样。 将近一年多的分别,她以为再见面时她仍旧可以风轻云淡,可是……青果笑着垂下头,将眼里微微泛起的酸涩咽落,轻声对一侧的怔着的凤梨吩咐道:“还不快请了九爷坐下,让小二再上壶热茶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 凤梨慌慌张张的退了下去。 庄婶眉眼一动,对青果说道:“姑娘,我下去让人先把箱了搬到马车上去。” 青果点了点头。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她和叶羽两人。 青果往边上侧了侧,对仍旧目光转睛盯着她看的叶羽说道:“九爷一路辛苦,坐下歇歇吧。” 叶羽点头,这一刻,他又是那个举止间如行云流水的叶九爷! 在正对着青果的椅子里坐下,不多时门外便响起凤梨的声音,“姑娘,茶水来了。” “进来吧。” 凤梨托了个红漆描海棠花的搬盘走了进来,将托盘里的茶盏放到叶羽跟前,“九爷请用茶。” 叶羽点了点头。 凤梨又走到青果身前轻声说道:“姑娘,奴婢去帮庄婶一把。” 青果不由便失笑,这一个两个的都想着让她和叶羽单独呆着,难道她看起来,真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叙离别之苦吗? “庄婶那里有她就行了,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这替九爷斟茶倒水吧!”青果说道。 凤梨愣了愣,好半响没回过神,回过神来后,应了一声,乖乖的站到了青果身后。 叶羽睃了眼站在青果身后的凤梨一眼,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笑,放了手里的茶盏,问道:“一路上都还好吧?” “嗯,挺好的。”青果客气的回道。 叶羽闻言,目光在青果仍旧惨白的脸上撩了撩,轻声道:“听下人说,路上晕船了?” 青果脸色便红了红。 心里暗暗责怪,庄婶怎么就把她给卖了! 嘴里却是避重就轻的说道:“嗯,刚出发的时候晕得历害点,后来习惯了就好了!” 站在她身后的凤梨便要出声,但在被青果淡淡的睃了一眼后,立马老实了。 叶羽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不习惯,以后有机会多出几趟门,多坐坐就习惯了。” “九爷说的是。”青果附合着叶羽。 叶羽又问了些路上的情况,有凤梨在,他便是满肚子的话,却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说。到得最后,看了看天色,便起身对青果说道:“时辰不早了,文太太怕是等得着急了,我们这就动身吧。” 青果从善如流,跟着叶羽下了楼。 庄婶早已经把帐结好,见了他二人下来,连忙迎上前,扶了青果,“姑娘,马车就在外面,老奴扶您过去。” 青果点头,凤梨紧跟几步,主仆三人上了马车,叶羽又让观风去检查了一遍另一辆马车上的行李,这才打马往皇城走去。 青果坐在马车时,目光淡淡的看着骑马走在前列的叶羽,轻声同庄婶说道:“明天怕是满京都城都会传遍九爷来码头替文大人接女眷的消息,只怕我立时就要成了那众矢之的!” 庄婶听了青果略带幽怨的抱怨,不由便轻声笑了出来。 “姑娘,您怕是不知道这满京都城的姑娘可都日思夜想着要做那众矢之的呢!”庄婶说道。 青果捂了额头叹息道:“婶,你说可不可以我只管搞果子,出风头的事让别人去做?” “可以啊!”庄婶笑了打趣道:“只要九爷肯配合,别说是出风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多的是人争着去!” 青果眨了眨眼,对庄婶说道:“要不,跟九爷商量商量?” 庄婶坐在那呵呵直笑,却是不接话。 一侧的凤梨却是嘟囔着说道:“姑娘,您就不怕到时假戏成真,你这到手的鸭子给飞了?” 呃! 青果无语了。 是啊,这便宜都让她给占了,怕是老天都不会觉得看不过去吧?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敲车壁的声音,凤梨连忙探手掀了车帘,见是叶羽策马行在一边,连忙绽了个大大的笑脸,讨好的问道:“九爷,您有事?” 叶羽目光微微挑了挑,看了眼马车内闭目假寐的青果,“姑娘还好吧?” “好着呢,刚才还跟我们在说九爷……”凤梨话说到一半,声音便僵住了,腰上面一阵疼痛,她后知后觉的回头,“姑娘……” 等回头看到青果闭了眼假寐,到了嘴边的“姑娘你干么捏我”吞了下去。 呃! 她好像拆姑娘的台了! 马上的叶羽却是忍俊不禁轻笑出声,笑声恍若环玉相击,悦耳动人。引得来往行人不住频频相看! 便是,青果也再装不下去,睁了眼朝马车外被阳光打上一层浅光,如同镀了一层金色的叶羽看去。 清风朗月般的面孔,那对眸子仿佛凝聚了星辰的精华,皎皎明亮,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沉浸在那样璀璨的光华里! 真美! 此刻似乎除了这两字,青果再也说不出别的赞美之语! “拿着,给你家姑娘的!” 话声一落,青果便看到叶羽手里扔进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来,不等她反应过来,那把花已经落在她的膝上,浅黄淡紫的花朵还在微微颤着,淡淡的花香倾刻间弥漫在车厢里,和煦的春风穿过车帘,微微打了进来,吹在人身上有着难以言说的惬意和怡然。 叶羽已经策马而去,青果捧了手里的那把花束,久久失了反应。 “姑娘,你还是只想摘果子吗?”庄婶打趣的看着青果说道。 呃! 青果顿时闹了个满脸绯红。 是啊,她如果只想着摘果子,而让别人出了这风头,只要想想,心里似乎都有些酸酸的呢! “不了!”青果将花束举到鼻端,轻轻嗅着野花的芳香,毅然说道:“做人要厚道,有相应的得到就该有相应的付出才是!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的话再次使得庄婶和凤梨失笑连连。 做人要厚道! 姑娘,您确定您要做那厚道人吗? 马车一路向前,约行了半个多时辰,便到城门口。 作为天子脚下,物质文化的核心,京都京畿重地,外七门,内九门,自是地广人阜,物华天宝。 青果一行人早在码头领教了这京都的繁华,不想到了城闹口,看着那高约数丈的城墙,以及挑夫走汉,还有嘻嘻哈哈拥着花枝招展的歌妓肆意而行的纨绔子弟,风尘仆仆,人吼马嘶的商队,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官吏时,除了庄婶,青果和凤梨二人长长的,长长的深吸了口气。 “姑娘,难怪这京都的人都喜欢用鼻孔看人,不说别的,就看这好似打了鸡血精神抖擞的样子,真就跟我们小地方的人不一样!”凤梨说道。 青果可不愿承认她是小地方来的人,前世,出国都出了几趟,她怎么能承认自己眼界窄呢!当下,不置可否的对凤梨说道:“小姨不方便去城外接我们,你去看看城门口有没有她使来等候的人。” “是,姑娘。” 凤梨便要下车,庄婶却是扯住了凤梨,回身对青果说道:“姑娘,还是老奴去吧。” 青果想了想,凤梨年纪毕竟小了些,便说道:“婶,你去吧。” 庄婶应了一声,转身下了马车。 凤梨正扒着个车帘东张西望时,抬头看到叶羽远远站着正同一个年纪相仿,但看起来却孔武有力的青年男子说着话,说话的同时,眼光不自觉的撩了几眼她们这一处。 凤梨便回头对青果说道:“姑娘,九爷遇到朋友了。” 青果闻言,撩了帘子,探头朝叶羽那边看了看。 她一探头,却也正朝她这张望的叶羽目光撞了正着。 青果一惊之下,下意识的挑了唇角绽起一抹笑,叶羽还以轻轻颌首,站在叶羽身边的青年男子惊鸿一瞥之下,不由便抬手轻捶了叶羽一拳。 “好你个,凤翀,还说什么是文大人府上的女眷,翰林院可是都知道文大人父母皆已早亡!” 叶羽笑了笑,道:“文大人虽父母早亡,但他不是已经娶妻吗?难道说岳家亲眷便不是他亲眷?” 傅英博一怔,稍倾,却是哈哈笑道:“一个女婿半个儿,文大人孤身一人,自是拿岳家亲眷当自己看待,原是我错怪你了,这样吧,等你把人送到后,城里的醉仙楼,我请客,算是赔罪!” 叶羽摇头道:“改日吧,我今天还有事。” 傅英博到也不勉强,与叶羽辞过,打马出城。 叶羽翻身下马,正要往青果这边过来,抬眼,却看到文府的管家正跟着庄婶往这边走来,管家是见过叶羽的,远远了见,连忙上前行礼。 “叶大人。” 叶羽点了点头,淡淡道:“是你家夫人让你来的?” “回叶大人的话,正是。” 叶羽微微颌首,侧身指了青果的马车说道:“去跟你们表小姐见礼吧!” 管家连忙抱拳揖礼,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青果马车前,“表小姐,小的是府里管家,夫人使了小的在这迎表小姐。” 青果示意凤梨撩起帘子,对着年约五旬的管家笑了笑,轻声说道:“有劳了,我们这就走吧。” 管家连连点头,坐上自己来时的马车,在前面带路。 青果抬头看了眼打马跟在一侧的叶羽,看这情形,这是打算将她一路送到文家了? 叶羽见青果朝她看来,笑了笑,轻声道:“我大老远的跑一趟,总不能一口水都不喝就这样打发掉吧?” 呃! 青果“……” 文晋昭的宅子置在西市的永平坊柿子胡同,二进四间的小院落,收拾得干干净净,远远的便能看到门口一棵一人多高的石榴树迎风轻摆,有个着粗衫的婆子站在门口张望,看到了青果等人,连连对身边侍候的小丫鬟吩道。 “快,快去禀报夫人,表小姐到了!” 小丫鬟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管家才让人把马车停下,林小桃已经手里抱了个浓眉大眼粉雕玉啄窗大红刻丝袍子的小男防孩儿走了出来。 青果就着凤梨的手下马车时,抱在林小桃手里的小男孩张着双手朝青果哇哇叫着“姐姐,姐姐!” 文天赐粉粉糯糯的声音响起,青果原本还觉得人累得散了架子一样,这会子一听到文天赐的声音,哪里还觉得累,赶前几步就伸手抱了文天赐。 “天赐,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姐姐啊!” 文天赐虚岁已有三岁,正是伊伊说话的年纪,听了青果的问话,捂了嘴吃吃笑的,一对漆黑漆漆黑的眸子朝青果身后的林小桃看去。 青果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跟林小桃见礼呢,连心上前喊了一声,“小姨。” 林小桃看着眼前身量修长,好似一夜产就长成了大姑娘的青果,眼眶一红,连连应道:“哎,这要是走在大街上,小姨都不敢认了!我们果儿长成大姑娘了!” 青果脸上一红,羞涩的低了头。 抱在她怀里的文天赐便喊着,“姐姐,吃糕糕。” 林小桃抬手捏了文天赐肉嘟嘟的脸,笑了骂道:“你个吃货,一天到晚就记挂着吃,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文天赐回头将脸埋在青果怀里,咯咯的笑个不同。 林小桃便牵了青果的手,招呼着她往屋里走。 青果想着一路同行的叶羽步子一顿,犹疑的朝身后看去,林小桃顺了青果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惊觉,叶羽正扔了手里的马鞭,站在那,看着下人搬行李。 顿时拍了脑袋,自责的说道:“看看我这记性,竟然把九爷这么个大恩人,给忘了!” 说着,连忙舍了青果,走到叶羽跟前,“九爷,我家大人就要下衙了,今天有劳帮着跑一趟,进屋喝口茶歇歇吧。” 叶羽抬头笑着还了林小桃一礼,目光若有似无的撩了青果一眼。 青果总觉得那一眼,似乎饱含有深意,只是……想了想,她觉得应该是自己一路太累,想多了! 林小桃将人请进了屋,正张罗着下人上茶,上点心,下人来报,说是老爷回来了。 不多时,青果便看到短短两年未见,此刻一眼对上,已少了些许温润而多了几分风骨的文晋昭。 文晋昭才进屋,便对已经放了茶盏起身的叶羽抱拳道谢,“叶大人,今天实在多谢你了。” 叶羽笑了笑,摆手道:“都是自己人,文大人不用客气!” 自己人?! 文晋昭心下略一愣神。 他们虽是同乡,都是青州府人士,但离自己人似乎还差点吧? 但这两年官海沉浮,他早已不是那个喜形于色的文晋昭,虽心下异样,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打着哈哈,与叶羽将话揭过。 回头吩咐跟进来的管家:“成伯,你去醉仙楼订一桌席面回来,今天我们替表小姐接风洗尘。” “是,老爷。” 管家成伯退了下去。 文晋昭于是便又回头与青果问道起来,无非是家里人如何,路上辛苦不辛苦的话。 青果一一答了,林小桃便上前说道:“果儿赶了那么远的路,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先让她去洗洗歇歇吧。” 文晋昭便对林小桃说道:“住的地方都收拾好了吧?” “这还用说!”林小桃笑了道:“早两天就收拾好了,您在这陪叶大人喝茶,我带果儿去她屋子里安置。” 文晋昭点头。 青果便上前向文晋昭和叶羽行了一礼,随着林小桃去了后院。 一路上,青果都感觉肩上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看得她浑身僵硬,好几次脚下都失了轻重,要不是庄婶在边上,怕是要当众出错! 心里不由便恨恨的咒了叶羽,你妹啊,我就算是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可也得给我一个缓冲准的时间吧?!你这样,是想让我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怎的! 正陪着文晋昭说话的叶羽不由得便打了个喷嚏,然后讪然的收了目光,敛了心神应筹起文晋昭来。 而陪着青果进了屋子,林小桃便叫下人将文天赐抱了下去,她一把扯住了青果,一脸急切的说道:“果儿,你跟小姨说,你同九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青果故作不解的看着林小桃。 林小桃抬手便狠狠的戳了她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姨不傻,你要是不把话说个清楚,往后九爷上门,我可就要闭门谢客了!” 呃! 青果觉得进了京都的林小桃学坏了! 从前她家的那个小姨虽然也泼辣,但却向来拿捏不住七寸,怎么这回却……青果嘻嘻笑了,讨好的抱了林小桃的胳膊,“小姨,你怎么还没给我生个小表妹啊!天赐都三岁了!这生娃可得趁早……” “啪”林小桃不轻不重的拍了青果的手,“少给我转移话题,说,你跟叶羽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没什么事,我们是同乡啊,同乡当然要互相帮助了!”青果打着马虎。 林小桃嘿嘿冷笑道:“同乡?跟他同乡的人多了去了,平时可是连招呼都不屑于人打,今儿个却是自动请缨的跑到码头去接你,接了还不算,一路护送到我们家门口?” “那我哪知道……” 见青果还要耍混,林小桃点头道:“行,你别解释了,左右你小姨夫跟叶家也没什么交情,他又在行人司任职,我们还是少来往点好,省得被人参你小姨夫结党营私!” 呃! 见蒙混不过关,青果想了想,讪讪的低了头,对正忙着将她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的庄婶摆了摆手,庄婶会意,喊了凤梨退下,然后亲自守了门口。 不多时,屋子里响起一声惊呼,“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守在门口的庄婶唇角便翘起一抹自得的弧度,嘿,谁也想不到吧?九爷这朵花被我们家的姑娘给摘了! 屋子里,青果见林小桃一副见鬼的表情,勾了嘴角说道:“小姨,你这是什么表情?这事情到底最后会怎样,谁知道呢?再说了,他娘可是很不喜欢我!孝道大于天,他还能……” “你知道什么!”林小桃抬手便削了嘟嘟囔囔不止的青果一记,“你知不知道,这满京都上至王公贵族家的郡主,下至平头百姓家的小姐,只要能得叶羽一个青睐,怕是做小都愿意呢!别说是奉承叶老夫人,就是日日做低伏小也甘之如饴!” “那是她们,我才不要呢!”青果嚷道:“他再好,我也不能为了他,失去自我!” 林小桃摇了摇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说道:“哎,真不知道九爷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傻丫头。” “什么啊!”青果没好气的说道:“我都还没嫌他老呢!他要是比我足足大了六岁,是大叔级别的!想着,我这么娇娇嫩嫩的花骨朵就要被他这头猪给拱了,我还满心不平呢!” 林小桃指着青果,已经是半响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了。 到是门外的庄婶,听到青果那句“我这么娇娇嫩嫩的花骨朵就要被他这头猪给拱了,我还满心不平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天下,怕也就只有自家姑娘在九爷跟前能保持这份自信淡定吧? “你就得瑟吧!”林小桃笑着戳了青果一记,“行了,这事我也知道了,该怎么做,我心里也有数了。”顿了顿,她嘿嘿笑着看了青果,道:“那你这次来京都,说是来看我和你小姨夫,实则是冲着九爷来的吧?” 青果摇头,一本正经的道:“怎么会呢!他现在可还是外人,我们才是一家人!” “行,回头我就把这话漏给九爷听,告诉他,他离自己人还早了点!”林小桃坏笑着说道。 呃! 青果瞪了林小桃看了半响,然后摇头道:“小姨,你变坏了!” 林小桃回以她的却是哈哈的一阵笑声。 花厅里。 文晋昭正兴致勃勃的与叶羽说道:“我同她家小姨商量过了,趁着这次她来京都,给她说门好亲事,不求男家多宣赫,只求他能待她好,别折了她的羽翼,让她成了笼子里的一只鸟!” 叶羽挠了挠鼻子,唇角嚼了抹淡淡的笑,轻声道:“文大人可有中意的人家?” “到有那么几家,只是还不是很满意,打算再看看。”文晋昭说道。 叶羽想了想,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胜! 虽然定义上离情敌还差了一步,可他还是想了解一下,文晋昭给青果看的都是哪些人家,于是便笑了说道:“那文大人不妨说说,这京都我从小长大,有些你不知道,我肯定知道。” 文晋昭连忙说道:“是啊,我怎么忘了九爷你是京都人氏呢!” 于是,便把他看中的那几家人家一一说道出来。 “五城兵马司西城指挥使洛大人家的幼子,与果儿年纪相当,长相秀气为人谦逊有礼,最主要他家兄弟多,他又是幼子,想来成亲后肯定是能分府另住,因家底薄,家人也不至于反对果儿继续行商!” 叶羽哼了哼,这样的人做情敌,似乎也太降底了他的格调吧? “那文大人的意思,是让罗姑娘这一辈子做牛做马的替洛家当赚钱的工具了?”叶羽淡淡道。 文晋昭愣了愣,想了想,好似有点道理,便又换了一家。 “礼品主事,戾大人的侄儿,幼年双亲早逝,拖身于戾大人府上,年纪也与果儿相当,且戾大人为人宽和墩厚,又隔了一层,想来应该不会插手侄儿家里的事!” 叶羽长眸微挑,很是不解的打量了文晋昭几眼。 心道:你这看的都是什么人家?这是替你外甥女说亲吗?怎么看的都是这些歪瓜裂枣!还把他们说得天上有地上无似的! “戾公子寄人篱下,戾大人又对他有养育之恩,听说这戾公子是极孝顺的,戾大人还好,只这戾夫人却是锱铢必较的性了,文大人,你确定这是罗姑娘想要的亲事?” 接下来,文晋昭又说了几人,一一被叶羽否定。 到得最后,文晋昭已经是哑口无声,叶羽却是陡然一笑,对垂头丧气的文晋昭说道:“我到是识得一人,挺适合罗姑娘的,文大人要不要考虑?” “九爷请说!”文晋昭连忙道。 叶羽放了茶盏,对文晋昭淡淡一笑,问道:“区区在下如何?” ☆、44九爷的打算 最后叶羽又说了些什么,文晋昭一个字也没记住。 好不容易叶羽走了,文晋昭两脚像踩棉花堆一样去了后院,青果住的院子。 “你这是怎么了?魂被人勾了一样!” 不想,才进了一进院子,便撞上了手里抱着文天赐的林小桃,林小桃不解的看着一脸懵懂的文晋昭。 文天赐在林小桃的怀里,张着双手朝文晋昭一个劲的喊着“爹爹抱,爹爹抱”,文晋昭扯了嘴角,给了文在赐一个笑,然后温声说道。 “爹爹有事,你去找临春玩去!” 临春是文天赐屋里奶娘的儿子,当初刚来京都时,文晋昭怜惜林小桃夜里要起夜喂奶,愣是咬咬牙买了个奶娘进府,照顾文天赐。 那奶娘娘家姓赵,在家行三,大伙都喊她赵三娘,生的儿子叫临春,临春的爹被征去修运河死在河堤上,赵三娘和临春便被夫家的族叔做主一起给卖了! 文天赐一听文晋昭提起临春,想起自己好像一天都没看到这个小伙伴,点了点头,对林小桃说道:“娘,临春,找临春玩!” 林小桃便把文天赐交给身边的管事婆子,“去,带他去找临春去,告诉三娘仔细,别让两人又打起来了。” “是,夫人。” 因着临春只比文天赐大三个月,两个人一屋住着,不是你扯了我,便是我抓了你,孩子的世界又不懂什么叫尊卑有别,再说文晋昭和林小桃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人,只要不是闹得太过份,他们就当是文天赐多了个兄弟,兄弟间打打闹闹不是常有的事? 管事婆子抱了文天赐去找临春,林小桃陪着文晋昭往青果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瞧你这副霜打的茄子样。” 文晋昭脚下步子一顿,四周看了看,干脆就在旁边的抱厦里坐了下来,对林小桃说道:“小桃,你也坐下,我们说说话。” “哦!” 林小桃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文晋昭见林小桃屋里的两个小丫鬟还在几步外站着,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老爷。” 丫鬟退了下去。 文晋昭往后靠了靠,抬手揉了揉额头,轻声说道:“小桃,你觉得叶九爷怎么样?” 林小桃才从青果嘴里听说她跟叶羽私订终身的事,这会子一听文晋昭这样问,以为文晋昭知道了什么,想了想,才说道:“九爷当然是个好人啊!怎么了?好端端问这个干什么?” 文晋昭实在是被叶羽那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打懵了,不然,夫妻多年,他不可能看不出来林小桃避重就轻的态度来。 “之前,我们不是说要趁着这个机会替青果说门亲事吗?”文晋昭看向林小桃。 林小桃点头,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但却没打算说出口。 这私订终身,说好听点是两情相悦,说难听点是无媒而合,可是一生的污点!就算是眼前的人是她的夫君,是她儿子的爹,她也不能把这话明白无误的告诉他! 文晋昭见林小桃点头,便又继续说道:“九爷把那些人都给否定了!” “否定了?”林小桃差点便失笑出声,叶羽当然要否定了,难道还大大方方的竖在那给自己当对手不成?嘴里却是嗔怪的说道:“这是果儿的私事,你跟九爷说什么!” “不是!”文晋昭摆手,解释道:“就是话赶话的说到了这上面,然后九爷就说替我们参考参考,我想着他自幼在京都长大,这些人的家底,他肯定清楚啊!可谁知……” 林小桃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句,谁知道人家一盘子就替你否决了! “九爷是嫌他们都不好?”林小桃看了文晋昭问道。 文晋昭点头。 林小桃咬了腮帮子,强忍住笑,试探的问道:“那九爷是个什么意思呢?我们果儿是什么条件,他也是知道的,好的轮不上咱们,咱们也就只能矮子里拔高子!” 文晋昭点头。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理,所以他们找的那些人家,其实也真不怪叶羽几句话就能挑出问题来!只是,怎么想,也想不到叶羽他会来个毛遂自荐啊! 叶羽是什么人? 那是曾经要尚主的人!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问他,他娶果儿怎么样? 文晋昭觉得脑子又在轰轰的响了,他想也不想,抬手便给了自己一耳光!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林小桃吓得连忙去抓住文晋昭的手,心疼的看着文晋昭当即便红起来的脸,嗔怪道:“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好端端的打自己耳光做什么?” “我……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文晋昭讷讷的说道。 林小桃顿时心疼的不行! 以她对文晋昭的了解,猜到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才会让他这样反常! 结合前后情况来看,想来,肯定是果儿的婚事上,叶羽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了,才会把自家男人吓成这样! 一时间,林小桃是又心疼又愤慨,想着,回头,总有一天要把这仇给报了! 嘴里却是轻言细语的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什么做梦不做梦的!” “小桃!”文晋昭抬头看了林小桃,飞快的说道:“你知道九爷跟我说什么吗?”不待林小桃开口,他便迫不及待的说道:“九爷说,他要娶果儿!” 呃! 林小桃看着脸色复杂的如同开起了染房的文晋昭,“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这事,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 “不是……”文晋昭才要解释,但,却是神色一变,怔怔的看着林小桃,“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哪知道啊!”林小桃避了文晋昭的目光,轻声说道:“我是想说,你看从前九爷就对我们家果儿多有相助,现如今,我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们家果儿,除了出身差点,哪点比不上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照我说,比她们还好!九爷能看上果儿,那只能说九爷眼光独到!” 这是哪头跟哪头啊! 文晋昭看着面不红气喘的林小桃,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果儿再好,能跟公主比?” 林小桃顿时便僵在了那。 “小桃,皇帝挑女婿,那可是万中选一的,九爷这样的人,他看上果儿,你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文晋昭和青果,说白了并不仅仅只是姨夫和外甥女的关系,青果对他有知遇之恩!在文晋昭的心里,青果俨然已经是他必须尽心守护的人! 林小桃一面感叹文晋昭的知恩图报,一面又好笑他平时的聪明不知道去哪了! “老爷,我觉得吧,这事还是去问问果儿自己的意思吧!”林小桃对文晋昭说道:“果儿是什么样的人,你我二人不说十分了解,其码也有个七分吧?是合适是不合适,先听听她的意见再说!” 文晋昭觉得有道理,再说他来,本就是想要问青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夫妻二人站了起来,直接去了青果的屋里。 青果那,凤梨正轻声与青果说着话。 “姑娘,这回是不是就要把您和九爷的婚事定下来啊?”凤梨问道。 青果好笑的说道:“你以为是上街逛铺子,看中了付钱就能买的事啊?” “可是……” “可是什么?”青果看向凤梨。 凤梨想了想,说道:“姑娘难道不是为着你与九爷的婚事才来京都的?” “谁告诉人我是为着婚事来的?”青果失笑。 “那姑娘,您放着园子不管,来京都干什么?” 凤梨瞪圆了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青果看,现在正是一年里园子生意最好的时候,姑娘却在这个时候来京都,亏得她还想着,这赚银子当然没有终身大事来得重要,谁知道…… “我想在京都开家食为天的分号,再拜见一下十一皇子,怎么说,他都算是我的老板吧!”青果笑着说道。 呃! 凤梨顿时无语了。 搞了半天,自家姑娘还是只认孔方兄! 恰巧,文晋昭和林小桃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听到青果说要在京都开分号,两人步子一顿,稍倾,文晋昭略提了声音问道。 “果儿,你打算在京都开食为天的分号?” 青果见是文晋昭和林小桃相携而入,连忙站了起来,“小姨,小姨夫,你们怎么来了!” 林小桃便笑了说道:“九爷走了,你小姨夫有些话想问你,就过来了。” 青果闻言,不由便多看了林小桃两语。 林小桃这话里的信息量可是很多!见青果朝自己看来,林小桃对她眨了眨眼,就差没明说,你小姨夫来问媒了! 青果刹时便脸上一红,原本落落大方的人,好似突然被束缚住了手脚一样,扭捏了起来。 文晋昭不由便愣了愣,但他本身就是个聪明人,再加之刚才跟林小桃又有了一番沟通,虽然当时没明白过来,但很多事,静下来细细一想,心里便大致的也有了个判断了!这会子,再比照青果的表情,哪里还会有不明白的! 只是,明白归明白,可这错愕却还是如期而至。 “果儿,”文晋昭理了理思绪后,觉得这事还是单刀直入的好,于是,干脆说道:“果儿,九爷他刚才……” 屋子里的人除了林小桃,齐齐打起精神,看着欲言又止的文晋昭,都在想着叶羽他说了什么?能让文晋昭为难成这样! 青果目光含笑的看着文晋昭,示意文晋昭往下说。 文晋昭咬了咬牙,轻声道:“九爷跟我提出,想娶你为妻!” 青果还没反应过来,凤梨已经是拍手喊道:“太好了,九爷真给力!” 她身侧的庄婶,抬手便给了她一记,轻声斥道:“疯丫头,文老爷在跟姑娘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我太高兴了嘛!”凤梨揉了脑袋,嘟嘴说道。 庄婶还要再说,但看到屋里青果和文晋昭都朝她二人看来,便歇了嘴里的话,对凤梨说道:“我这里好似还缺了些东西,你跟我去看看,会不会在别的箱子里。” 不由分说,便将凤梨给带了下去。 而屋子里,青果被她两人这一番闹,砰砰乱跳的心,也算是静了下来。 她虽然想到此行或许会跟叶羽有进一步的发展,但却也是怎样也没想到,叶羽会在第一天,就向文晋昭提亲! 这真的是不是晴天霹雳也是当头一棒了! “果儿,你是个什么意思?”文晋昭看了青果问道。 青果默了一默,她是个什么意思? 她当然是给一万个赞啊! 最其码叶羽能当着长辈的面提出要娶她,那就说明他对她,是认真的! 青果脸上酿了一团绯红,默了一默,轻声道:“我的意思时,我还小,再等两年再说吧。” “不小了!”林小桃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再过两年你就及笄了,现在把婚事定下来,及笄了就可以出嫁了!” “是啊!”文晋昭附合了林小桃的话说道:“你小姨说得对,你今年十三了,再过两年就及笄了,这女子提前订亲,及笄出嫁是约定成俗的规矩!再说了你能等,九爷怕是不能等了!” 嗯? 青果朝文晋昭看去。 文晋昭讪讪一笑,轻声说道,“九爷好似跟我差不多少!” 呃! 青果想着,叶羽要真娶了她,那按照她的辈份,叶羽就得管文晋昭叫姨夫! 这可真是想想都是一件可乐的事啊! 这么想着,青果脸上便也如实的反应出了她此刻的所想,唇角微微翘起,漆黑的瞳仁,亮晶晶的! 把个文晋昭和林小桃看得好半会说不出一句话。 这……这完全就是口不对心嘛! 怎么看,都是少女怀春,春心萌动的样子!还说,再过两年……文晋昭笑着摇头,说道:“也是,左右你还小,再过两年再说吧,要是九爷一直等得住,那说明他对你是真心的,要是两年都等不了,那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去,去!”林小桃对文晋昭没好气的嗔道:“什么过两年再说,什么真心假意的,果儿,别听你小姨夫的,九爷有多抢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依着我的意思,为免夜长梦多,赶紧着就把这事给定下来!请媒人,换生辰,合八字,下聘礼,一个月内都给搞定!” 青果愣愣的看着噼里啪啦如同放爆竹一样的林小桃,她还没这么愁嫁吧? 文晋昭呵呵笑道:“你姨说的也有道理,要不,果儿,就按你姨说的得办?” “小姨,小姨夫你们饶了我吧,你们莫不是以为九爷肯娶,我肯嫁,这事就板上定钉了?” “难道不是吗?”林小桃一脸不解的看了青果说道。 呃! 青果觉得,她家小姨怕是还要再修炼不少年,才能明白什么叫门户之见! 只是,也不愿意再多说,有些事,她还是找个时间跟叶羽单独见面的时候,沟通下,这样子,她也好知道,这场恋爱到底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还是千年修得共枕眠! “好了,小姨,小姨夫,这事先放一放,我实在累得不行了,你们让我闭个眼,睡一觉吧。”青果起身赶文晋昭和林小桃。 文晋昭和林小桃本还要再说,但一听到青果说累,立刻便干脆利落的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青果往床上一躺,顿时什么也不管,昏天昏黑的睡了起来。 而另一厢。 东市长兴坊宝瓶胡同里的叶府,此刻却是风潮暗涌。 福双院,朱氏听了朱妈妈的话,虽没有当场发作,但整个人脸色却是难看的能滴出水来。 朱妈妈胆战心惊的在一侧站了许久,想了想,有些话还是必须她来说,不然,夫人一进了死胡同,就更难想明白了! “夫人,这事,您就当作不知道吧,再说了,您不是也答应九爷了,只要能搬出去,您就同意他和罗姑娘的婚事!” 朱氏冷声一哼,轻声道:“我是答应了他,但是……” 但是什么,朱氏没有接着往下说,可朱妈妈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夫人!”朱妈妈略略加重了语气,“九爷要真是喜欢罗姑娘,您就成全了他吧,您要实在看不上她,您就跟着三爷和三奶奶住,眼不见为净……” “糊涂!”朱氏对朱妈妈斥道:“如果单纯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她,我何必这样为难羽儿,我还不是为了羽儿!羽儿是要入阁拜相的人,他的妻子必须是能推他一把,而不是只知道拖他后腿的人!” 朱妈妈看着朱氏薄怒的脸,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是您明明答应了九爷,只要能分家,能搬出去,您就让他娶罗姑娘!” 朱氏冷冷笑道:“没错,我是答应了他,我也没想反悔。” “那……” 朱妈妈犹疑的看着朱氏,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自家夫人的想不了! 朱氏睃了眼屋里侍候的魏紫和云红,朱妈妈连忙找了个口借将她二人打发了出去。不但如此,还把四周的槅扇都打开了,让外面侍候的人退到了一丈之外。 朱氏这才轻声说道:“羽儿不是说那个贱人曾夸下海口,不与人作妾,且她要嫁的人,一生不得纳妾,不得有通房吗?” 朱妈妈点头。 朱氏眉眼便有了一抹冷光,唇角嚼了抹讥诮的笑,冷冷道:“做妾什么的我也就不说了,想来羽儿肯定不会同意。” 朱妈妈隐隐便猜到了什么,但却是不敢相信,目光灼灼的盯了朱氏看。 朱氏自得的一笑,说道:“就做个平妻吧!” “平妻?”朱妈妈脱口而出道。 朱氏点头,“我想过了,让她以平妻的身份嫁进来,再另外给羽儿说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到时,羽儿既有实力雄厚的岳家,又有这个贱人的在一旁帮着搂银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朱妈妈拿袖子擦去额头上的一层薄汗,轻声道:“夫人的主意是好的,可是九爷他能同意吗?” “怎么就不会同意了?”朱氏冷笑道:“男人嘛,哪有不贪腥的。只是时间问题,我也不急,先让他把这小贱人娶进门,过个二三年的,新鲜感没了,我在顺便挑了挑,就不愁他两人不反目,到时就呆以顺理成章的给羽儿说门像样的亲事了!” “那……”朱妈妈犹豫的说道:“那岂不是庶长子生嫡子前头?” “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朱氏不高兴的睃了眼朱妈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她生羽儿的孩儿了?” 朱妈妈听了朱氏的话,是好半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朱然犹自继续说道:“她不是想要攀高枝吗?我就让她看看,这高枝可不是她能站稳的,哪怕就是攀上来了,我也要把她给扯下来!” 朱妈妈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原以为夫人既然同意了让九爷如愿,实在是被逼得没了法子了!谁想,夫人一直就有她自己的打算! 唉! 朱妈妈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愿一切都能如夫人所想的那样,不然,真不知道,这家到时候会变成个什么样! 听到朱妈妈叹气,朱氏不悦的说道:“阿媛,我知道羽儿他拿我百年之后的事来逼你,我不是教过你吗,当他的面,他说什么,你就应承什么,这私底下,我们该怎样做还怎样做。” “夫人,奴婢记着呢!”朱妈妈连忙说道:“我就是怕……” “你别怕了,”朱氏打断朱妈妈的话,“我身后事,我早就安排好了,阿九难为不到你!” 朱妈妈唇角便绽起一抹涩笑。 心道:夫人您以为您算无遗策,可您也不想想,总是您走在前头,您眼一闭,九爷他们要怎样做,还不是就怎样做!您还能说个不字? 只是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品味品味就是,却是没有说出来。 主仆两人便说起另一件事来。 “这分家的事,到底怎么说了?”朱氏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我想到那个贱种跟我们住在几一个园子里,我这心里就好似有只猫在抓一样,难过得恨不得把胸口撕开了!” 朱妈妈连忙道:“大老爷的意思是,等三奶奶生了,做完月子再说,必竟大奶奶现在怀着身孕,一时间又是找宅子,又是搬家的,别惊了她肚子的孩子!” 朱氏不由便忿然,道:“那我们先搬,让她先在这府里生产就是,这孩子生了还有满月,立周呢,这么一耽搁下来,岂不又是一年的光景?” 朱妈妈一时间便不知道怎么说了,人大老爷说的也没错啊,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儿不是?只是,她深知朱氏的脾气,这话,她想想可以,却是说也不能说的! “去,你去把羽儿找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说。” 朱妈妈应了一声是,急急退了下去。 只,她才行到半路,却是与迎面而来的叶羽撞了个正着。 朱妈妈一怔过后,连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九爷。” 叶羽摆了摆手,对朱妈妈说道:“你是从母亲那过来的吧?” “回九爷的话,正是。” “有事?” “夫人让奴婢来请九爷,说是有话要与九爷商量!” 叶羽点了点头,“正巧,我也有事要见母亲,你回去与母亲说一声,我随后就到。” “是。” 朱妈妈半道折了身,回了福双院。 叶羽却是步子一拐,去了叶楠住的院子。 “红笺,你去院里通禀一声,看看三爷这会子,在不在屋里。” 跟在叶羽身后的红笺应了一声,便加快步子去了叶楠的院子。 此刻,叶楠正在自己的小院紫微花树下,与大腹便便的芮氏轻声说着话。 “回头找个机会,你也认识认识这位罗姑娘吧。” 芮氏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她初来乍道,在这京都除了她小姨不认识第二个人,只可惜,我这身子不方便,不然……” “那你可说错了。”叶楠打断芮氏的话,笑了说道:“她跟舅舅府上的姵雯可是旧相识,这几年,姵雯可是没少念叨着这位罗姑娘,我想着,只要她得了消息,怕是立时就会出府去寻人!” 芮氏听了,“噗嗤”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有点担心了。” “嗯?”叶楠看向芮氏。 芮氏眉梢轻扬,眼底含了抹狡黠的光,看了叶楠说道:“姵雯可是天麟心心念念要娶的媳妇,这到时候罗姑娘成了九弟妹,姵雯是不是跟这个九婶要比跟我这又是姑妈又是婆婆的还要亲?” 呃! 这到是没想过的事。 被芮氏这样一说,想了想,似乎还真有这种可能! 叶楠便笑了说道:“那要么,我们给天麟换一门亲事?” “胡说什么呢!”芮氏似嗔似怒的瞪了叶楠一眼,“她二人打小一起长大,又是青梅竹马的情份又是两情相悦的情意,我们想要的不就是子女过得好,过得快乐?就算是姵雯亲她九婶,那也不是外人!怎么就至于要换亲事了!” 叶楠看着芮氏似怒似嗔的脸,不由便哈哈笑出了声,看着芮氏的肚子说道:“顺珍啊,希望你这一胎是个女儿,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省得都跟天麟似的,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顺珍是芮氏的闺名,此刻听叶楠半带亲切半带调侃的说起肚里的孩子,芮氏不由便抚了肚子说道:“哎,我也想着这一胎要是生个女儿就好了。” 叶楠正要再说几句,被打发在一边的云锦却是走了上来,禀报道:“三爷,九爷使了红笺过来,说是有事与三爷商量,请三爷移步。” 叶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把九爷请去书房吧。” “是。” 云锦退了下去。 叶楠看了看天色,对芮氏说道:“你在这外面时间也不少了,回屋里去吧,虽说现在的太阳不毒,可晒多了也不好!” 芮氏这会子也有点犯困,当下便点头道:“也好,我回屋里去躺躺。” 叶楠便喊了丫鬟上前来侍候芮氏回屋,他则去了外院的书房。 叶羽坐在书房的窗户边,抬头便看到叶楠穿过院里的一丛弄得正艳丽的蔷薇花,朝他这边走来。 年近三旬的叶楠,穿一身蜜合色杭绸直裰,面容俊朗,长身玉立,目光如炬看上去神彩奕奕如阳光般温柔明亮。 叶羽起身,迎了叶楠进屋,“哥,我嫂子和她肚里的小侄女还好吧?” 叶楠笑了笑,点头道:“挺好的。” 又回头对屋外侍候的小厮吩咐道:“去沏两壶茶来。” “不用!”叶羽制止要下去沏茶的小厮,回头对叶楠说道:“我来是跟你商量件事,说完,还得去趟母亲那,她先前就打发人来寻我,怕是有事!” 叶楠淡淡道:“她能有什么事?找你,无非也是为着分家的事。这事,大伯父之前也说了,就算是要分家,要分府另住,也等你三嫂把这孩子生好了再说。” 叶羽点头,三哥子嗣单薄,到现在才得天麟一个儿子,前年冬天好不容易传出喜讯,谁知道最后却落胎了,轮到这胎就越发的仔细了! “嗯,太医怎么说?大嫂怕是就这几天的产期吧?”叶羽问道。 叶楠点头,“产婆已经进府等待,奶娘也都找好了,我打算过几天再让天麟身皇贵妃求个恩典,让皇贵妃从内务府指两个老道的嬷嬷来。” 叶羽点头,他猜着就这个月的产期,也是因为看到稳婆和奶娘都进府。听到叶楠提起叶天麟,叶羽便顺便说出自己的来意。 “罗姑娘来京都了,我想着是不是让天麟跟十一皇子说一声,看看哪天见一见罗姑娘!” 叶楠便笑了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惦记着你小侄女,眼巴巴的跑来一趟,不想,却是为着你那位罗姑娘啊!” 叶羽也不恼,只笑着看了叶楠。 叶楠,摇了摇头,失笑道:“既只是为了引荐给十一皇子,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怎么不直接去找睿王爷!” “这种小事都找睿王爷,那不是杀鸡用牛刀吗?”叶羽笑道:“好钢用在刀刃上,睿王爷那,自有会开口的时候!” 叶楠无语的看了眼这个打小便鬼主意特别多的弟弟一眼,点头道:“行,我会把话带给天麟的。” 叶羽便起身,抱拳一揖,“弟弟在这谢过兄长了!” 叶楠摇头,摆手道:“去吧,你不是说母亲找您还有事?” 叶羽也没打算多留,跟叶楠道了个辞,便去了朱氏那。 这边厢,叶楠才回了屋里,芮氏躺在床上又没了睡意,便让丫鬟扶了她靠着床头坐起,问叶楠道:“九弟来找你,什么事?” “说是让天麟给十一皇子说一声,罗姑娘到了京都,什么时候方便见一见!” 芮氏不由便皱眉道:“这事,他何必让天麟带话呢!他跟睿王爷……” “我这弟弟,主意打得大着呢!”叶楠在芮氏身边坐了,挥手示意屋里的丫鬟都退下,抬手一边捏着芮氏浮肿的脚,一边轻声说道:“要只单纯是让十一皇子见罗姑娘,他根本就不必通过天麟。” “那是……”芮氏犹疑的看着叶楠。 叶楠换了芮氏的一只脚在手里捏,抬头对芮氏笑了笑,轻声说道:“我猜想着,我家九弟,是想替罗姑娘要个出身呢!” “啊!” 芮氏惊得脚一踢,正正踢中了叶楠的脸,吓得她翻身便要坐起,嘴里一迭声道:“爷,要不要紧,快,快让我看看。” 叶楠抬手按住芮氏,“好了,你这么点小小的力气能伤到哪去,我没事,你也别大惊小怪的,别吓到了肚里的孩子。” 芮氏看着叶楠被她那一脚踢得戏了一块的脸,心里泛起一片片涟漪。 她也曾经暗暗的抱怨过,别人家的婆婆,就算是再不着调,也不会三天一吵五天一闹,甚至连市井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可是,她到好,怎么就遇上这样一个人! 然,静下来想想,她嫁的这个男人,把她当掌心宝一样疼着,屋里从来就没有那些小妾通房的腌臜事,即便这么多年膝下只有天麟一子,他却仍旧待她如初。族里的姐妹,每每提及她,都是又嫉妒又眼红的表情! 有个这样的男人,她若是还不受点气,只怕真就不能安安稳稳的享受这福气了!芮氏是聪明人,这些道理在脑子里一过,便明白自己该怎样做。 当下,便顺着叶楠的手躺了回去,轻声说道:“爷的意思是,九弟想搭上皇贵妃那边,替罗姑娘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叶楠点头。 芮氏又不解了,她拧了眉头,想了想,轻声说道:“睿王爷是皇贵妃所出,跟睿王爷说不是比跟别人说强百倍?还不由绕这许多的弯子!” 叶楠默了默,轻声道:“你忘了睿王爷虽然跟三皇子不对付,但他对福顺却很是照顾的!” 芮氏被叶楠说得一震,半响便失了反应。 叶楠不愿芮氏为这些杂事操心,将芮氏的脚放到一边,起身拿了帕子拭过手,又折身坐回芮氏身边,轻声说道:“这些事,你别去管,有我会处理,你只管安安心心的把咱们的小闺女生下来就是。” 芮氏点了点头,却还是问了一句,“那我是不是要叮嘱天麟几句话呢?” “不用。”叶楠说道:“这事,让九弟自己去办,我们只需要把他托付的事办成就行!” 芮氏见叶楠这样说,便将这事扔到了一边,不多时,人便睡了过去。 叶楠见芮氏睡着,便轻手轻脚的起身,转身往外走,打算去福双院看看。 福双院里。 朱氏正皱了眉头,目光如刀的盯着叶羽。 一字一句说道:“你再说一遍。” 叶羽笑了笑,抬头对朱氏说道:“我说罗姑娘来京都走亲戚,母亲是不是挑个日子,请罗姑娘进府做客?” “你……” 朱氏抓了身侧茶几上的杯子便要朝叶羽掷去,一侧的朱妈妈眼疾手快,连忙上前,道:“夫人,这茶水冷了,奴婢给您换一盏。” 话落,给了朱氏一个忍一忍的眼神,朱氏看着朱妈妈哀求的目光,深吸了口气,松了手里的茶盏,由着朱妈妈拿了下去。 叶羽翘了翘唇角。 也好,有一个清醒的人在身边劝着,总比凡事都要吵一架来得轻松。 这边,朱氏将气得直抖的手放到了身侧,极力做出一副的镇定的样子,看了叶羽说道:“行,我会挑日子的,只是你也知道,你三嫂听怕这几天就要生了,真要请她上门,只怕得过段时间。” 叶羽点头,“罗姑娘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京都,孩儿的意思是打算在她回青州府前,把婚事定下来,母亲您说呢?” 她说? 她说,定你个大头鬼。 一个平妻,也值得这般折腾? 只是这话,是不可能跟叶羽说的! 朱氏扯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对叶羽说道:“行,这事,你看着办吧。只是,我这也提醒你一句,你就是再急,也得把这家分了,再把人娶进府来。” “那是自然。”叶羽从善如流的说道。 朱氏哼了哼,稍倾,冷冷道:“那这分家的事到底怎么说了?” “咦,您身边的人没跟您说?”叶羽看向朱氏,佯装错愕的道:“大伯父说了,要分家,也得等三嫂把这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了再说!” “那她要是……” “夫人!” 朱妈妈打断了朱氏的话,便没人知道朱氏想说什么! 只是,叶羽再看向朱氏的目光时,便又冷了几分。 朱妈妈顶着叶羽冰碴一样的目光上前,将手里的茶盏放到朱氏跟前,“夫人,您喝茶。” 朱氏被朱妈妈一打断,便也知道自己适才的话莽撞了些,借着喝茶的时间,理了理思绪,再对着叶羽的时候,脸上也就柔和了不少。 接下来,便是朱氏拣着想说的话,跟叶羽说了几句,只是叶羽热情不高,几句话下来,这场面便冷了。 朱氏叹了口气,对叶羽说道:“没事,你就下去吧。” “是,那孩儿走了,您好好歇歇。”叶羽起身,揖了一礼后,转身便走了出去。 朱氏看着倾刻间便没了身影的门口,半响,幽幽的说道:“阿媛,为什么,他们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呢?大了,一个个离我也越来越远了!” ☆、45她这是要约会了么 “来,天赐,这是姐姐给你做的天线宝宝,你看喜不喜欢?” 青果手里拿着一个她让红莲和彩莲做的天线宝宝布偶,逗弄着罗汉床上的文天赐。 文天赐原本手里正拿着拨浪鼓,一抬头看到青果手里那个布偶,扔了拨浪鼓,就朝青果伊伊呀呀的张着双手乱叫。 “要,我要……” 青果把天线宝宝往身后一藏,对文天赐说道:“那你叫声姐姐,叫姐姐,我就给你。” 说着还不忘从身后拿出来,对文天赐晃一晃。 “姐姐,姐姐,我要!” “哎,我们天赐真乖,真聪明!” 青果把手里的布偶递给文天赐,顺便抱了他就着他粉雕玉啄的脸,狠狠的亲了两口。 文天赐嫌弃的抬手摸了摸脸,抱着天线宝宝在床上滚成了一团。 林小桃在一边看了,轻声笑道:“一天到晚,皮得跟个猴似的,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男孩子嘛,皮实点好,将来不吃亏。”青果说道。 林小桃笑了嗔怪的瞪了青果一眼,“你啊,就知道挑好听的说,等将来,你也生个这样的娃,你就知道有多辛苦了!” 呃! 青果看着林小桃,觉得她家小姨这发散型的思维,真的不好。 林小桃却是不管她怎么想的,一边看着文天赐,一边对青果说道:“你之前说,你想在京都开食为天的分号,是真的吗?” 青果点头。 没有这个条件,她自是不想,既然有了这个条件,她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起来? “不过,这事得先问过小姨夫。” 林小桃将被文天赐抱在怀里啃的天线宝宝拿开,一边拿帕子擦他嘴角的口水,一边问道:“这事怎么还想着要问他?他能给你出什么主意?” “我是要回青州府的,若是小姨夫短时间内不打算谋外放,这分号就开起来,到时由小姨夫和您照看着,可若是小姨夫打算外放……” 青果的言下之意,便是若是文晋昭要谋外放的缺,这分号她也就不想了。 “你这个聪明人,怎么这会子也傻了!”林小桃将文天赐重新放回罗汉床上,一边看了文天赐撅了屁股乱拱,一边对青果说道:“这京都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你把那分号开起来了,十一皇子自会遣了人来打理,哪里有我和你小姨夫什么事?” 青果一拍脑袋,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这一岔呢! “哎,想来是这坐了大半个月的船,把人坐傻了!”青果说道。 林小桃便吃吃的笑了起来,“这就傻了,那再往后几年不是就要成个呆子了?” “这是怎么说的?” “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孕傻三年!”林小桃笑着对青果说道:“等你和九爷成了亲,有了孩子,你就看着吧,保准傻的你自己都不认识你自己!” “哎,小姨,那都是什么猴年马月的事啊!”青果红了脸对林小桃说道。 林小桃还想再打趣青果几句,但当看到青果脸上的绯红时,终于大发慈悲换了个话题。只是,却万变不离其宗! “果儿,既然九爷都向你小姨夫言明要娶你,你说,叶府的人又是个什么态度?” 青果摇头,扯了嘴角笑道:“旁人我不知道,可是那位叶老夫人,我却是再清楚不过,她可是嫌我嫌得跟臭狗屎一样!” “去,哪有这样说你未来婆婆的。” 林小桃抬手给了青果一记。 一边的文天赐看了,也学着她娘的手,抬了胖胖的小爪子往青果的脑袋上敲去,嘴里嘟囔着,“去……” 直把个青果乐得抱了他倒在床上,从东头滚到西头,从西头滚到东头。 文天赐被她给逗得咯咯直笑。 等两人都玩累了,青果干脆拿了个面具,跟文天赐玩起躲猫猫来。 林小桃坐在边上,只乐得个嘴角翘到了天上去。 青果玩了一阵,正打算抱着文天赐去院子里,不想,凤梨自门外走了进来,脸色古怪的看着青果。 “这是怎么了?”青果把文天赐换到林小桃手里,对好似便秘的凤梨说道:“看你这张脸皱得,能夹死蚊子了!” 凤梨看了看林小桃,然后压了嗓子说道:“姑娘,有人找您!” “有人找我?”青果好笑的看着凤梨,“我在京都可没什么熟人!谁会这个时候来找我?” 她可是昨天才到的,这一大早的就有人来找她! 难道是叶家的人? 不然,凤梨怎么会愁成这副样子! 青果这么一想,便问道:“是谁?” “哎,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凤梨说道。 青果想了想,对林小桃说道:“小姨,我那边有客人,我去看看。” 林小桃点头。 青果便和凤梨走了出去。 等她两人一走,林小桃对门外侍候的丫鬟吩咐道:“去问下成伯,是谁找表姑娘。” “是,夫人。” 小丫鬟退了下去。 青果跟着凤梨走在抄手游廊上,一边走,一边问道:“是不是叶家来人了?” “不是!”凤梨轻声说道。 “不是?”青果步子一顿,回头朝凤梨看去,“不是叶家的人,那是谁家的人?” 凤梨干脆便跺了脚,略提了声音说道:“是谁,姑娘您去了,不就知道了?” “那你知道是谁,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一声?” “谁告诉您,奴婢认识了?”凤梨一脸委屈的看着青果,“奴婢呆不认识!” 青果听凤梨这样一说,心里不由便狐疑了,凤梨不认识!又不是叶家的人,好会是谁? 好在林小桃这屋子不大,这么说着话的功夫,便到了她住的院子,远远的庄婶便候在门月洞门外,见了青果,连忙几步迎了上前。 “姑娘,您回来了。” 青果点头,对迎上来的庄婶问道:“是谁?” “是睿王府的人!” “啊!” 青果一怔之下,步子便停了下来。 睿王府的人? 睿王府的人来寻她? 是谁? 睿王爷? 还是…… 没等青果继续往下猜,庄婶已经在一边轻声说道:“来的是个嬷嬷,没说是奉谁的意思,只是让请了姑娘说话。” 这样的话,青果就不好猜了! 她原本想着,有可能是金莲派来的人,但既然那妈妈不露口风,说不得又是王妃娘娘的人呢? “进去吧!”青果对庄婶说道:“不好让贵客久等了!” 庄婶点头,侧身让青果先过,稍后她才跟了上前。 屋子里林小桃给配的小丫鬟见着青果,当即屈膝行礼,“姑娘回来了。” 青果点了点头,就着小丫鬟打起的帘子,走了进去。 一进屋子,青果便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头便对上一张七分威严,三分笑年约四旬的妇人脸。 那妇人梳了个圆髻,发间虽只别着一根白玉簪,但一眼便能看出,那玉簪不是凡品!青果的目光又落在妇人身上的一袭丁香色刻丝葫芦纹样的褙子,到是将她威严的脸称得柔了几分。 青果上前几步,笑着道:“青果见过嬷嬷。” 宰相门前三品官,这个嬷嬷不管在王府是什么身份,客气点,总不会错!是以,青果主动上前行礼。 鹿嬷嬷微微侧身,避开了青果的见礼,同时弯了膝盖,给青果行了个正经的福礼,“老婆子见过姑娘。” 一边说着,她也一边在打量青果,眼前的小姑娘明明只是未及笄的年纪,一身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头上梳了双丫髻,发髻间绕着两根与衣裳同色的缎带,整个人清新娇丽的如同晨间被凝的露珠,言谈举止间,神色温雅端和,眉眸间亦是善意清亮。不怪,莲姨娘在王妃跟前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鹿嬷嬷暗暗点头。 她脸上的笑便又加深了几分,对青果自我介绍道:“妾身夫家姓鹿,原是王妃屋里侍候的,因着莲姨娘初到王府,王妃体恤她没个老成的人照顾,便将老奴拨去侍候莲姨娘起居。” 也就是说,她既是王妃的人,又是金莲的人! 鹿嬷嬷简单的几句话里,青果却是获得了大量的信息。 一是,金莲果真如她所言,获得了王妃的信任,找到了最大的靠山,不然,以鹿嬷嬷是王妃身边的人,可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二是,这鹿嬷嬷言词间提到金莲,神态恭敬,既便不是拿金莲当十分的主子看,也有五分!这就是说,金莲,她在王府应该是站稳脚了! 青果不由便长长的吁了口气。 同样的,脸上笑容不减,招呼了鹿嬷嬷重新落坐,又让庄婶新沏了茶,一时间,鹿嬷嬷也好,青果也罢,都只是浅浅一笑,捧了茶盏喝茶。 稍倾,鹿嬷嬷放了手里茶盏,目光柔和的看着青果,“姑娘,我来,是因着我家姨娘听说姑娘来京都了,想见一见姑娘,问姑娘什么时候方便。” 金莲的卖身契,在她随着睿王爷离开青阳镇时,青果便还给了她,虽如今,她只是一个姨娘,可因着她男人的身份,便是曾经与青果主仆一场,现如今,也是青果矮了她三分!是故,鹿嬷嬷言词之间便少了几分尊重而多了一些随和! 青果本就不是那般讲究尊卑之人,听了鹿嬷嬷,更在意的却是金莲说要见她的事!难道金莲现如今在王府可以自由出入? 这样想着,青果便试探的道:“我到是随时方便,只是不知道莲姨娘什么时候方便!” “我们家姨娘平时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过我们王妃信佛,每逢王妃礼佛之日,姨娘都会随身侍候。赶巧这个月的三十,王妃要去兴国寺上香捐香油钱,姑娘,您看……”鹿嬷嬷看着青果。 青果当即点头道:“那就这个月的三十吧,听说那兴国寺占地百庙,依山而建,光殿堂便有七座,我这几天便好好养养精神,到时好好流玩一番。” 鹿嬷嬷便笑着附合道:“是啊,要说这初来京都城的,哪都可以不去,这兴国寺却是不能不去。寺院南崖的千佛崖,有九个石窟,石窟里大大小小的菩萨尊身不下百余座,个个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是嘛,哎呀,那我到时候可要好好看一看才是。”青果眉眸陡然一亮,目光湛湛的看着鹿嬷嬷。 那样晶亮如小鹿的眸子,让人不由自主的便生起了好感,想要与她亲近! 鹿嬷嬷也是个妙人,想着,府里莲姨娘的八面玲珑,王妃对她从最初的排斥到现在的倚重,于是便笑了说道:“到时,姑娘要是不嫌弃,老婆子就给你当个向导,那兴国寺,老婆子可是跟着王妃没少去。” “啊,那可真是求之不得!”青果越发笑得亲切的看着鹿嬷嬷,“嬷嬷您不知道,我们青州府也有个中兹光寺的寺庙,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可每次听人提起来,都说兴国寺如何,我就想着,那兴国寺到底得是个怎样的啊!有机会一定得去看看,可巧了,这次就沾了王妃娘娘的福了!能大开眼界。” 鹿嬷嬷听着青果这一番拐弯抹角的奉承话,脸上最后的一丝威严也荡然无存,亲切的跟青果细细的说道起这兴国寺来。 青果则时不时的发出一声诸如“啊”“这么神奇”“是真的吗”这类的惊叹。 一侧侍候的凤梨几番挑了目光去打量自家闭着眼睛说瞎话的姑娘,心道:姑娘,奴婢虽不是打小便服侍您的,但好歹也有个几年了!您什么时候就这么诚心向佛了?怎么奴婢一点都不知道呢! 一侧的庄婶却是一脸的老怀欣慰,想着:自己果然没看错,姑娘就是个聪明人,不用教,也知道怎么跟这些高门大户人家打交道! 足足坐了近半柱香的功夫,鹿嬷嬷才言犹未尽的告辞离去。 青果将人亲自送到了大门口,眼见着鹿嬷嬷上了候在的马车,马车跑得没影了,她才转身带了凤梨和庄婶回屋子。 “哎,婶,这应酬人可真是一件苦差!”青果叹着气对庄婶说道。 庄婶还没开口,凤梨已经在一边抢了说道:“姑娘,怎么会呢?我怎么看着您跟那位鹿嬷嬷就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似的,鹿嬷嬷走时,您还一脸的没尽兴的样子!” 凤梨话逗得青果和庄婶哈哈大笑。 庄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瞪了凤梨说道:“傻丫头,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艺术,你学着点吧!” 呃! 凤梨点了点头,虽然懵懵懂懂,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累还要跟人打交道,但既然是庄婶说的话,她肯定是要听的。 且说鹿嬷嬷一路回了王府。 她并没有先去王府后院住宅着王爷侍妾的绿绮楼,金莲那回话,而是径自去了王府主院,昭阳殿复命。 一路行来,鹿嬷嬷不时的与相遇的下人打着招呼,约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总算是到了昭阳殿,鹿嬷嬷先在外面喘了口气,拍打了一番自己身上本就不着纤尘的衣裳,又用手扶了扶发髻,这才抬头挺胸,脸上含着八分笑的走了进去。 “鹿嬷嬷来了!”有小丫鬟看到了,远远的便屈膝行礼。 鹿嬷嬷笑了对小丫鬟说道:“王妃在吗?替我通禀一声,便说是我有事回禀王妃!” 鹿嬷嬷话声才落,便看到主屋的琉璃帘被一只丰腴白皙的手撩起,下一刻,鹿嬷嬷便看到一张端方持重的脸,笑盈盈的朝她看来。 “是雪琴来了,王妃这会子正空着,你进来吧。” 说话的是王妃身边的第一人,庄嬷嬷,原是王妃幼时的奶娘,王妃出嫁时,便跟着一起来了王府,睿王妃对她素来颇为依重。 而鹿嬷嬷不比庄嬷嬷,她是王妃嫁进王府后慢慢提拔上来的,此刻见庄嬷嬷直呼她的闺名,心里就如同三伏天喝了一杯冰水似的,说不出的舒畅! 笑容亲切的走上前,与庄嬷嬷说道:“王妃这会子没事吧?若是有事,我就在外面候一候。” 庄嬷嬷笑了道:“没有,听到你的声音,才让我特意出来迎一迎你的。” 鹿嬷嬷再次抬手扶了扶一丝不苟的发髻,掸了掸衣裳,这才跟着庄嬷嬷走了进去。 屋子里,睿王妃庄氏半靠在东窗边铺了绣花开富贵的垫子的炕上,拿了本书在手里看,另一侧坐着的两个小丫鬟却是端着一盘红艳艳的樱桃去核,见了庄嬷嬷和鹿嬷嬷两人进来,抬头笑了笑,便又继续着手里的活。 鹿嬷嬷上前向庄氏行礼,“奴婢见过王妃,王妃金安。” 睿王妃庄氏放了手里的书,抬头看了鹿嬷嬷淡淡道:“来了。” “是,王妃。” 庄氏使了个眼色给庄嬷嬷,庄嬷嬷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屋里的两个小丫鬟,又转身搬了个锦墩放在鹿嬷嬷身后,说道:“坐下说话吧。” “老奴谢王妃恩典!” 庄氏摆了摆手,指了丫鬟没来得及去核的樱桃,对庄嬷嬷说道:“拿去给鹿嬷嬷偿偿。” “是,王妃。” 庄嬷嬷端了盘子放到鹿嬷嬷跟前,鹿嬷嬷连忙站了起来,“老奴谢王妃赏。” 庄氏摆手,“坐下吧,这一大早的就出门办差,辛苦你了。” “不敢,原是老奴的本份!”鹿嬷嬷连忙说道。 庄氏脸上便有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待鹿嬷嬷在墩子里搭了半边屁股重新坐下,庄氏略略倾了身子,对鹿嬷嬷问道:“怎样,见着那位罗姑娘了?” 鹿嬷嬷点头,“回王妃的话,见着了。” “如何,是个怎样的人?” 鹿嬷嬷这回没有急着回话,而是略略的想了想,才开口说道:“看年纪应该尚未及笄,长相说不上十分的出挑,但却是落落大方,自有一股独特的韵味。” 庄氏点头道:“王爷也是这般说的,要轮相貌,京都城里随便挑一个出来,也比她强。” 鹿嬷嬷点头表示认可。 “知道你的去意,她怎么说?”庄氏又问道。 鹿嬷嬷便将她与青果说了什么话,青果又是如何应酬于她与庄氏说了一遍,末了,斟词酌句的说道:“依着老奴看来,这罗姑娘确实是个聪明的人,与莲姨娘到是有几分相向,都是个心思玲珑的。” 庄氏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轻声说道:“嬷嬷,你快别将她同莲姨娘比,你可是不知道,这位罗姑娘可不是我们府里莲姨娘能比的,只怕就是整个大宣朝,也没几个人能比的!” 鹿嬷嬷不由便惊奇的道:“王妃,这话是从何说起?我看那罗姑娘……” 庄氏淡笑摇头,打断鹿嬷嬷的话,轻声道:“你们要是知道这姑娘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怕是就不会这样想了。先不说别人,单说翰林院的文大人,若是没有罗姑娘,他这会子怕是还不知道饥一餐饱一顿的在哪呢!” 在庄嬷嬷和鹿嬷嬷讶异的目光里,庄氏又笑了说道:“你们且想想,当年苏妃娘娘看了多少青年才骏才看中的叶家九公子,叶羽。当年的他可是连福顺公主都看不上的人,却偏偏为着这个罗姑娘当面向王爷求指婚,你说,这罗姑娘是我们这位莲姨娘能比的吗?” 听完庄氏的话,庄嬷嬷和鹿嬷嬷已然是目瞪口呆。 别的她们不知道,但叶家的那位九公子,叶九爷,可是名噪京都的! 而福顺公主,她二人也是见过的,若论相貌,十个罗姑娘捆在一起,怕是也不及这福顺公主的千分之一,可是,任就是这样人间绝色的福顺公主,透过自家王爷的意思,想让叶羽尚主,却被叶羽拒绝了。要不是,后来…… 见两位见多识广的嬷嬷怔在了那,庄氏笑了笑,淡淡道:“好了,我今天让你去一趟,其实也是我自己挺好奇的,想看看这位罗姑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现在去回你们姨娘话吧,怕是你们姨娘也等急了。” “是,王妃。” 鹿嬷嬷站了起来,倒退着走了出去。 鹿嬷嬷退下了,庄氏也没叫丫鬟再进来的意思,而是歪在一榻上,闭了眼睛,手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敲打着身下的榻,这是她想事时,惯有的动作。庄嬷嬷默了一默,没退下去,安静的站到了一边。 不多时,庄氏缓缓的睁了眼,唇角挂了抹似笑非笑,便是庄嬷嬷把她从小养大,也不知道这位王妃,这一刻,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庄嬷嬷顿了顿,轻声问道:“王妃,您说叶公子亲口向王爷求的指婚,那这婚事是不是就定下来了?” “哪这么容易啊!”庄氏淡淡道:“你别忘了,这中间还夹着福顺呢!” 庄嬷嬷不由便愣了愣,福顺公主与自家王爷向来亲厚,要不是因着三皇子的事,福顺公主和叶公子,怕是孩子这会子都有了吧? “可,公主她不是去庙里了吗?” 庄氏笑了笑,没有接庄嬷嬷的话。 福顺是去皇庙了,可是她又没剃度出家! 再说了,当年之事,若不是借着福顺,她家王爷又怎么能把太子拉下来呢! 三皇子又不是苏妃亲生,苏妃娘娘死的时候,可是将福顺拖付给了自家王爷的,以王爷对福顺的感情,叶羽想要如愿娶了罗青果……庄氏勾了勾唇角,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那边厢。 鹿嬷嬷将她见了青果的话,再次复述了一遍给正由小丫鬟涂着大红丹蔻的金莲听。 末了,轻声说道:“姨娘,罗姑娘说了,三十那天,她会去兴国寺。” 金莲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小丫鬟先退下,她笑了对鹿嬷嬷说道:“嬷嬷辛苦了,大早上的便替我跑了一趟,我这没什么稀罕东西,早起王妃派人送了些樱桃来,你拿去偿个鲜吧!” “哎,这怎使得。” 鹿嬷嬷连连摆手拒绝。 而跟着金莲来的扶桑,已经侧身进屋,端了一个白瓷盘子递到了鹿嬷嬷手里,“嬷嬷拿着吧,原是我家姨娘的一点心意,您不拿,姨娘该不高兴了。” 鹿嬷嬷这才接了,再三对金莲道了谢,这才捧了那一盘子樱桃,喜滋滋的回了家。 而一待她走远了,扶桑打发了屋里侍候的小丫鬟,新手捧了凤仙花汁,继续替金莲染着指甲,嘴里却是轻声说道:“奴婢使才听门房处的人说了,鹿嬷嬷一柱香前就回来了,想是先去了昭阳殿才来回姨娘话的。” 金莲略略挑了眉头,淡淡道:“这是意料中的事,她可从来就不是我的人。” 扶桑便不再出声。 金莲却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两年我一直都不跟姑娘联系,也不知道姑娘会不会怪罪我!” “姨娘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姑娘那么聪明的人,她当然知道您的若衷。”扶桑劝道。 金莲默了默,稍倾,扯了嘴角笑道:“对,姑娘那么聪明的人,她一定知道我的用意的!” 西市宝瓶胡同。 青果与庄婶轻声的说着话。 “二年没联系,我昨儿才来京都,今儿就派了人,要说,我们这金莲姑娘,真的是个聪明人!” 庄婶点头道:“确是个聪明人,只是不知道,她现如今到底是姑娘的人,还是睿王爷的人!” 青果听了,不由便侧眸朝庄婶看去。 笑了笑,说道:“婶,你糊涂了不是,当然是王爷的人,我和她之间,原不过是几分旧年之情罢了!” 庄婶笑了笑,没再多说,闻音知雅意,以自家姑娘的聪慧,断不可能听不出她的话中之意。 果然,青果一笑过后,便垂了眉眼,目光幽幽的看着窗外那一枝快要探出墙头的扶桑花,良久无声。 她来京都之事,之前并没有告诉金莲,但睿王府却在她到达京都的第二天,便使了嬷嬷上门,可使的明面上是金莲的人,实则却是睿王妃的人! 睿王府是个什么意思? 青果并不认为自己重要到能让睿王爷特意派出一股人来盯着她的举动!那照这样说来,便是叶羽那出了问题。 睿王爷关注的那个人,应该是叶羽才对! 想到这,青果不由便拧了眉头,叶羽是睿王爷的人,她和叶羽之间的事,睿王爷也一清二楚,可是睿王妃却遣了鹿嬷嬷来,而不是扶桑,是不是可以解释,睿王爷在提醒她什么? 青果隐隐之间,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但等她想要理清那个念头,却又茫然无绪。这个时候,要是叶羽在就好了! 想起叶羽,青果不由转头问庄婶道:“九爷今天没使人过来吗?” “没有。” 庄婶说道。 狐疑的看了青果道:“姑娘,怎么突然间提起九爷?”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庄婶没有再问,觉得也许是自家姑娘想九爷了呢! 想不明白,青果便决定不想,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我们这都到了京都了,照理说,应该让九爷向十一皇子递个信,拜见一番才是。” 庄婶点头,“只可惜,男女有别,姑娘不能贸然去叶府,或者,让文老爷与九爷说说吧。” 青果点头。 虽然,她觉得以叶羽的聪明,叶羽应该会把这事安排妥当,但因着叶羽在行人司当职,说不定哪天便要去办皇差。还是提前把事情定下来的好! “明天,我们出去逛街吧。”青果对庄婶说道:“这京都城里肯定有很多,我们没吃过,没玩过,没见过的东西。” 庄婶点头,她离开京都也有好些年了,也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样了,想到这,庄婶,犹疑的看了眼青果。 “怎么了?”青果没错过庄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姑娘,奴婢想跟您商量件事。” 青果笑了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庄婶脸上绽起一抹红晕,轻声道:“姑娘,奴婢想去从前的东平候府看看。” “可以啊!”青果想也不想的,便应承道:“我跟你一起去吧,要是你家小姐还活着,应该会回东平候府看看,到时向四周的邻居打听下,看能不能找到你家小姐。” 庄婶连连点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哎,婶,你这是干什么呢!”青果笑了对忙不迭道谢的庄婶说道:“这几年,要不是有你帮称着我,我肯定没今天这样快活,这道谢的话就别说了。” “要真能找到你家小姐,你想回去,我也不拦着你。” 庄婶抿了抿嘴,从被救那天起,她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青果,这些年也是这样做的。 她也想过,如果找到了失散的小姐,她要怎么做!是回到小姐身边,还是留下继续报恩。只是,怎么想,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就想着,到时再说吧。 眼下,回到阔别已久的京都,这问题再次困扰了她! 只是,怎样也没想到,青果会主动提起。 并且还说,如果自己想走,她肯定不拦! 庄婶眼眶便红了,吸了吸鼻子,咽下喉咙里的酸涩,轻声说道:“到时,再说吧,找得到找不到且两说呢!” 青果点头。 确实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在那样的情况下失散,能不能活着,真心难说! 显然,庄婶也想到了某种可能,必竟是从小奶到大当自己孩子看待的,想到那位小姐有可能不在了,庄婶隐忍了许久的悲伤如决堤的水一样冲了出来,不多时,已经是哽咽出声。 青果看得不忍,轻声劝道:“婶,凡事我们都应该往好处想,你看,你当时也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吧?可偏偏遇上了我。同样的道理,说不得你家小姐,有她自己的造化呢?” 庄婶点头,“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吃素,就是求菩萨保佑,保佑我家小姐能遇上一个像姑娘这样心善的人!” 青果便接了话说道:“所以说,你别难过了。你得把自己照顾得精精擞擞的,到时,见了你家小姐,她才不会难过。” 庄婶连连点头,“姑娘说得有道理,是该这样。” 说着,抬手抹了脸上的泪,对青果说道:“老奴瞧着您中午吃得不多,是不是饭菜不合您胃口,老奴去替您下碗面吧。” “不用,应该是太累了,还没养回来,过几天就好了。”青果说道。 庄婶还要再劝,不想,凤梨喜滋滋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九爷让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送东西? 叶羽! 不知道为什么,青果便想起她收到的那一箱子的瓷娃娃,心道:不会又是送娃娃吧? 好在庄婶,已经替她问出来了,“送了什么东西来?送东西的人呢?” “送了一篮子樱桃来,人在外面候着,没得姑娘的吩咐,没进来呢!”凤梨说道。 庄婶连忙起身,斥道:“怎么不早说,好让人在外面等这许久的时间。”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道:“还不快请了人进来。” “是,奴婢这就去请。” 凤梨转身跑了出去。 不多时,便带了一个身量修长,穿一身葱绿素面绣迎春花褙子的丫鬟走了进来,青果抬头,对上丫鬟的脸后,当即,便笑了道:“红笺姐姐,怎么是你?” 红笺也看到了青果,连忙屈膝福了一福,“奴婢见过姑娘。” 青果上前,亲自扶了红笺,一边引着她去桌边的椅子里坐下,一边对红笺说道:“红笺姐姐,我们好些年没见了,你怎么样,还好吧?” “拖姑娘的福,奴婢挺好的。”红笺轻声说道。 庄婶这个时候适时的上了一杯茶,放在红笺跟前,笑容得体的说道:“红笺姑娘喝茶。” 红笺连忙站了起来,“谢谢妈妈。” 庄婶笑着退到了青果身侧。 青果一抬眼便看到了凤梨正往一边桌上放的樱桃,笑了说道:“好新鲜的樱桃。” “是府里庄子上产的,今儿一大早便送进了府里,九爷说姑娘舟车劳顿,怕是没什么胃口,送些过来让姑娘偿偿鲜。” 青果脸上便红了红,但嘴里却仍得客气的说了一句,“姐姐,替我谢谢九爷。” 红笺笑了笑,说道:“这话奴婢肯定带到,只是,九爷说了,姑娘要真心相谢,便别让我空着手回去,就是!” 呃! 青果怔了怔。 这当面要回礼的事,怕是也只有叶羽干得出来吧? 只是,她这一时半会儿到哪去找点东西回啊!青果朝庄婶看去。 庄婶“噗嗤”笑了,对红笺说道:“红笺姑娘,那九爷可有说清楚,让您带些什么回去?” 红笺看着庄婶但笑不语。 庄婶不由便跟青果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意思? 好在,红笺也没让她们狐疑太久。 “姑娘,我家九爷让我带句话给姑娘,可否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话落,目光灼灼的看着青果,眼见得青果先是红了脸,然后那红慢慢的扩散,从脸到耳朵,再到脖子,一路向下!若不是场合不对,红笺差点便要捂嘴笑出来了。 差点把腮帮子咬烂了,才算是把笑给忍下去了。 青果如何不知,红笺在忍笑,有心想发个脾气,可是目光对上那鲜嫩嫩的一篮子樱桃时,那火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僵持不下之时,一边的庄婶开口了。 “嗯,老奴知道这东市街上有条专卖烟花的巷子,隔三差五的有店家会燃放新制出来的烟花吸引顾客,姑娘,您要不要去看看?” “要去的,肯定要去的。”凤梨在一边说道:“姑娘,我们往常过年过节的都看不到什么烟花,这会子肯定要去看看的!您也说了,明天想出门逛街,是不是?那晚上就逛起呗!” 红笺便笑呵呵的看着青果。 青果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了呗,“那就去看看吧,只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再说又在东市离家远了些,耽搁的时辰不好太久。” 庄婶,连忙道:“是这个道理,不如姑娘就酉时三刻去,戌时一刻回吧。” 青果点头。 一侧的红笺笑着记在心里。 等再坐了约有个一盏茶的功夫,红笺起身道辞。 青果让庄婶帮着送出门外。 屋子里,凤梨已经翻箱倒柜的去找她晚上要穿的衣裳。 “姑娘,您可得穿得好看点,务必要做到令九爷眼前一亮,自此那些莺莺燕燕便再入不了他的眼……” 青果看着忙忙碌碌的凤梨,想着晚上要见的人,脸上再次火热一片! 她这是要约会了么? ------题外话------ 最近的更新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样,文文写到一定的时间就会倦怠,就会出现卡文的情景,有时候一卡是好几个小时的事,所以请亲们谅解。 ☆、46最浪漫的事 庄婶的说那个卖烟花的巷子,座落在东市靖安坊西北面,紧临着京都有名的红灯区兰陵坊。是故,一到入夜,别处只不过是灯火焯焯,可这两处一处火树银花不夜天,另一处红烛高照,哥舞蹁迁,出双入对,浅斟低唱……端的是人间美景,只羡鸳鸯不羡仙! 青果一行人才到靖安坊马车还没下,马车边外面,便响起一句问话,“马车里的人可是罗姑娘?” 青果正要出声,庄婶却是撩了帘子,探了身子朝外看,稍倾回头对青果说道:“姑娘,是九爷身边的小厮,观风。” 青果点了点头,对庄婶说道:“九爷想是比我们提前到了。” 话落,庄婶和凤梨已经一前一后下了车,庄婶上前与观风说着话,凤梨探手去扶青果。 庄婶已经问完观风话,转身走到青果身边,说道:“九爷比姑娘早到,因遇到几个熟人,被耽搁住了,说是让姑娘先逛一逛,他那边事情一了,就过来。” 青果点了点头,回头对庄婶和凤梨说道:“说起来,我们还没逛过夜市,趁着这机会,好好逛一逛吧。” 凤梨当即乐得直拍手,庄婶也跟着笑了点头。 青果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一边的角落处歇着,又拿了一角五分的碎银子给他,“买些花生瓜子什么的打发下时间吧。” 车夫接了银子,连连跟青果道谢。 因临着兰陵坊这条有名的红灯区,整条街道都热闹的很,卖小玩意的,卖小吃的,卖首饰的竟是比白日的繁华还要多了几分热闹。 虽说青果的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要大上许多,但女人天生逛街的热情使得她这会子真的如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样,跟凤梨两个叽叽喳喳的这个摸摸,那个看看,十足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表现! 庄婶笑盈盈的跟在后面,偶尔的会发表几句诸如,“哼,这枝簪子不错,虽然材质差了些,但胜在雕工精细,价格合适的话,姑娘就买了吧”“哎,这个不行,前面还有好几家,姑娘再看看吧”。 街道很长,一路看不到底,青果指了前面一丈处的云吞摊子,对庄婶和凤梨说道:“那边有云吞,走,我们吃云吞去。” “好啊,走了这么多路,肚子好像,真的有点饿了呢!”凤梨在一边说道。 庄婶瞪了凤梨,没好气的说道:“你饿了?是谁晚上连装了三次饭,还吃了一块大肘子的!” 凤梨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同是晕船,姑娘便是吃什么都没胃口,可是她自从上了岸,就好似要将那十几日的饭食都被回来一样,吃嘛嘛香! “好了,婶,出来玩嘛,就是要高高兴兴的,姑娘我请一碗云吞的银子还是有的。” 三人说说笑笑的去了前面的云吞摊。 摆摊子的是个须发皆白约五旬出头的老人,生意很好,桌子已经坐满了,晚到的人便捧着个碗,或站或蹲在一边吃。 凤梨便犹豫了,“姑娘,要不还是算了吧?” 这吃相也实在太难看了! 青果也在犹豫,让她捧了个碗蹲在路边吃,除非是饿死,不然真心做不到! 却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温润清越的声音。 “老板来四碗云吞。” 青果正觉得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时,掌心一暖,已是被人包住,怔了怔,转头看去,正是叶羽。 叶羽淡淡一笑,手指挠了挠她的掌心,轻声道:“吃碗云吞都要这么犹豫!怎么,是出门没带银子么?” 青果恍然回神,一边挣扎着想要把手拿出来,一边对叶羽说道:“出来逛街,怎么会不带银子呢?是因为没坐位了,才……” “有,有座位!” 青果的话被老头打断。 下一刻,青果便看到老头像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拿了四个小马札出来,往空的地方挨次一放,抬头将笑如同菊花一般的脸对着青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才对叶羽说道。 “小哥儿,这就是你媳妇?” 叶羽点头,回头看了眼再次怔忡不语的青果,对老头说道:“还没过门的,脸皮子薄,老丈你委婉点,不然,回头她一不高兴,不肯嫁给我了,我到问谁要媳妇去!” 青果一时又是羞又是臊的看着正洋洋自得的叶羽,为什么,从前她就不知道这人原来这样擅言呢? 庄婶和凤梨已经吃吃笑着,搬了两个小马札坐到了角落处。 叶羽牵了青果的手,“坐下歇会吧,先吃碗云吞,等会有烟花看。” “啊?” 青果怔怔的看着叶羽。 不过年不过节的有烟花看! 难道,是他…… 青果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 前世没找上个富二代,便是浪漫,也不过是情人节一束鲜花的事,这一世,傍上了个官二代,难道也想为爱来场烟花秀? 一时间,青果脸上神色交替变换,说不出是喜悦还是震惊。 就在她想入非非时,叶羽开口了。 “听说王家老板新研制出了一种烟花,今天晚上要试放。” 青果“……” 叶羽没听到青果的声音,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然后,问道:“怎么了?脸色一下子这么难看?难道说你除了晕船,还晕烟花?” 晕你妹! 青果狠狠的暗啐了一声,抬头看了叶羽,扯了嘴角,笑道:“没什么,从小到大没看过烟花,想着,到底会是怎么样的呢!” 叶羽便笑了笑,忽然抬手捏了捏青果的鼻子,轻声道:“胡说,从前也就算了,这两年青阳镇多了不少的大户,逢年过节,他们家就不放烟花?” 呃! 青果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叶羽反复把玩的自己的手,忽然道:“不是说遇上熟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话说完了,就来了啊!”叶羽也没在意青果换了话题,他手上略略用力,将青果往自己跟前带了带,轻声道:“文大人跟你说了吗?” “说什么?” 叶羽挑了眉头,狭长深遂的眸子探究的打量着青果,似乎想辩明她是故意作势,还是真的文晋昭没跟她说。 青果扬脸,眸子含笑的看着叶羽,任由他打量。 稍倾,叶羽勾了勾唇角,轻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那天向文大人提亲了!” 话落,目光定定的看着青果,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 “噗嗤”一声,青果笑了,眼见叶羽眉宇几不可见的蹙了蹙,青果忍了笑,轻声说道:“这事,小姨夫跟我说了。” 叶羽见青果大大方方的认了,唇角绽起一抹愉悦的弧度,“那你是什么意思呢?是趁着这次你来京都,把事情定下来,还是再等等?” 青果几乎是想也没想的便说道:“再等等吧!” “再等的话,大叔就要成大爷了,你不在意?” 呃! 青果怔怔的看着正似笑非笑看着她的叶羽,大叔?原来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大叔!正想着委婉的找句话安慰下某人,说自己不嫌弃他的年龄时,不想,某个人却再度开口了。 “你看你这么朵娇娇嫩嫩的花骨朵……” 等等! 青果侧眸,一脸狐疑的看着正似笑非笑的叶羽。 这话她怎么听起来就这么耳熟呢? 脑海里忽的就想起一句话。 “我都还没嫌他老呢!他可是比我足足大了六岁,是大叔级别的!想着,我这么娇娇嫩嫩的花骨朵就要被他这头猪给拱了,我还满心不平呢!” 啊呀! 青果脸色一变,抬手指了叶羽,“你……你……” 你了半天,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羽唇角翘起一抹弧度,抬手抓了青果指着他的手,就势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呃! 青果顿时如遭电击,只觉得一股麻意从手指直抵心房,再向四肢百骸漫延,一瞬间,整个身子都麻了。 “想着你这么棵娇娇嫩嫩的花骨朵就要被……”叶羽顿了顿,那个“猪”字在舌头打了几个滚,终究还是说不出来,话锋一转,淡淡道:“罗姑娘,你难道没听人说过吗?年纪大点好,年纪大点会疼人!” 青果这会子脑子都起浆糊了,哪里还有往日的伶俐,眼见得叶羽捏着她的手像个物件一样反复把玩,她只觉得手心处有一团火似的,烧得她没着没落的。 “是……是啊!”青果舔舔了干干的嘴唇,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娘……也……也是这样说。” 叶羽“噗嗤”一声轻笑,目光微抬,便对上青果那像小蛇一样,进进出出的丁香小舌,到了嘴边的话一顿,他不由自主的便抬手覆在青果干干的嘴唇上,手指拂过残留着她口水的粉嫩唇角,哑了嗓子问道。 “是吗?你娘,真的这样说?” 青果连忙点头,目光又是慌乱又是哀求的看着叶羽。 爷,你能不能别在大庭广众下,做出这样暖昧的举止!姑娘,我虽然有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灵魂,也曾经穿着三点式招摇过街,可是……可是,这是个牵个手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年代啊! “不要这样看着我!”叶羽手一抬,捂住了青果的眼睛,温热的气息吹在青果的脸上,他低沉暗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丫头,快点长大吧!不然,我真的就老了!” 呃! 青果听着这磁性暗哑带着淡淡慵懒淡淡靡丽的嗓音,一颗心就好似要跳出来一样,“咚咚咚”擂鼓似的响个不停。整个人就好似被岩浆浇溶了一样,轻飘飘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下意识的便要舔一舔干干的嘴唇。 但就在那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唇角滑过一抹温软,没等她弄明白那是什么,鼻腔间便满是馥郁幽幽如芝如兰的清香。 她落入了一个怀抱! 这……这合适吗? 青果听着衣料下一颗跳得比她还强烈的心跳声,半响脑子里就想了这么一句话。 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这……这真的合适吗?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巨响。 “砰!” 青果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便挣开了叶羽的怀抱,正要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地时,头顶却忽的便绽起五颜色六色的烟花,而随着第一声响过之后,紧接着“砰、砰”之声便一声接一声的响起,而头顶的烟花渐次绽开起来。 “苹果!”青果看着头顶每下炸开的烟花都是由五颜六色的色彩组织成的苹果图案后,她怔怔的对叶羽说道:“九爷,是苹果!” “嗯,是苹果!” 叶羽轻声应道。 青果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身侧那些吃云吞的食客,齐齐放了手里的碗站了起来,抬头朝天空看去,不只他们,就连那些原本正三三两两逛着的人也驻足,仰头看向被烟花点亮如同梦幻的夜空。 “好美啊!” “是啊!” “可是,为什么都是苹果?” “是啊,为什么都是苹果呢?” “说是王家新研制出来的烟花,在试放呢!” “靠之,就这也算是新研制出来的?早两年不就有过了吗?” “那就不知道了!” 路人断断续续的话语落在耳里,青果怔忡的看向叶羽。 “怎么了?” 叶羽看着她,漆黑的眸了里满满的都是难以言说的柔情蜜意。 青果摇头。 “嗯,摇头是什么意思呢?” 叶羽比青果高了一个头,垂眸只能看到青果乌黑的头顶,而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他干脆便抬起了青果的下颌,四目相对,他绽唇一笑,那一瞬间的风华,竟是比这满天的烟花还要绚丽! 青果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足以令人疯狂的脸,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其实,不论是男女,这美人计一出,应该都是所向披靡的吧? 叶羽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嗯,小丫头虽然嫌弃他的年纪,但看样子很喜欢他的这张脸呢! “你这又是不说话,又是摇头的,到底是想说什么呢?”叶羽微微拧了眉头,目带忧愁的看着青果,“是不喜欢这场烟花,还是不喜欢一个大叔年纪的人陪着你看这场烟花?” “不……不是的。” “那是?” 青果眨了眨眼,什么那是?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好吧! 叶羽看着,平时精明的跟只小狐狸一样,这会子却被他三言两语歪带成呆头鹅的青果,强忍了笑意,话峰一转,问道:“烟花好看吗?” 青果点头。 虽然满天都是大大小小的苹果,可还是不错的! 叶羽点头,指了摊子上空下来的桌子说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吃云吞了?” 没等青果说话,叶羽便牵了她的手走到一张已经收拾干净的桌子前面,回头对老板说道:“现在给我们下去吞吧。” “哎!” 老头应了一声,便扯起了风箱,手脚利索的下起云吞来。 烟花仍在放,青果看着继使是坐在这逼仄平常的地方,却仍掩一身高贵优雅的叶羽,整个晚上自他出现便混沌的思绪,慢慢的沉淀下来。 “九爷,你刚才有没有听说这苹果烟花早两年就有了!”青果问道。 叶羽点头,“听到了。” “那是真的吗?” 叶羽眼角轻挑,似笑非笑的看了青果,“是真是假有什么重要呢?重要的是,这是我第一次陪人看烟花。” 呃! 青果扯了扯嘴角,她怎么就觉得这人好似话中有话呢? “爷,您的云吞来了!” 老头端了两碗云吞上来,摆放在两人面前。 叶羽笑了笑,自袖笼里拿了一锭碎银出来,递给老头,“不用找了。” “哎,谢谢爷。” 老头欢天喜地的退了下去。 青果看出,叶羽那一锭碎银少说也有八分! 一碗云吞三个铜板,四碗就是十二个铜板,可是他一出手就甩了八分的银子! 这就是传说中傍大款的感觉? 她在走神的功夫,叶羽已经拿起桌上的小碟,可始给面前的云吞里加料。 油辣椒,香菜碎,酱油,都给放了,拿起勺子偿了偿,这才把调好味道的云吞放到青果面前,“吃吧,等会冷了就不好吃了。” “可是,你没放醋!”青果说道。 叶羽挑眉,“你喜欢吃醋?” “嗯,你不觉得略带点酸味才好吃吗?”青果问道。 叶羽眉梢绽起一抹浅笑,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学着吃点醋?” “呃,这个勉强不来的,有人天生喜欢吃醋,有人却是学也学不会。” “放心!”叶羽拍了拍青果搁在桌上的手,“只要是你喜欢的,我总是也会喜欢的!” 青果瞪了叶羽看。 她怎么就觉得这一晚上,这人所有的话中,都有话呢! “怎么了?”叶羽看了青果,“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还是你想秀色可餐?” 青果:“……” 算了,她还是乖乖的吃东西吧! 青果拿了勺子,一个一个的吃起云吞来。 要说,这最精髓的美食果然就是深藏民间,云吞一入口,青果就觉得比她前世吃的那什么吉祥云吞,燕皮云吞的好吃了一百倍。 叶羽看着低头小口小口吃起东西的青果,唇角勾了抹笑,也拿起了碗里的勺子,开始吃起来。 这一刻,他们的世界里,便只剩下头顶仍面“砰砰”炸开的烟花,以及眼前这一碗越吃越少的云吞。 青果吞下最后一个云吞,正要赞一声“好吃”之时,耳边却是响起一声巨响“砰”,下一刻,漆黑的夜空,便似下起了流星雨的一样,无数璀璨的小花朵向天边四周溅落,而人群再次发出一声喧哗。 “淑贞,是淑贞两个字也!” 青果身子一僵,然后猛的起身,抬头朝夜空看去。 烟花一瞬,刹那芳华,陡然静下来如黑丝绒布一样广袤的夜空,只有淡淡的青烟还在微微扩散。 “是淑贞,绝对是淑贞两个字,我敢发誓。” “嗯,我也确定。” “咦,你说这场烟花,会不会是京都城里哪个贵公子又在捧头牌?” “这可说不定!你看之前那放了近一刻钟的苹果烟花,在最后一刻,才放了这么个淑贞名字的烟花。应该是的。” “可是,没听说哪家的头牌叫淑贞啊!” “说不得,是新来的呢?” 青果攥紧了手,目光紧张的四处张望着。 会不会是他们看错了? 肯定的,肯定是他们看错了! 怎么可能呢! “在找什么?” 身后响起叶羽温润的声音。 青果正要转身,却在这时,头顶再次响起“砰”一声,巨响。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青果霍然抬头朝夜空看去,于是,她便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淑贞,此心不渝! 六个字,如同一块巨石一般砸在了青果的头上。 她脚下一个踉跄,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叶羽将青果拥在怀里,同样抬头看着青烟弥漫的夜空,轻声说道:“淑贞,你看到了?” 偎在叶羽怀里的青果,缓缓点头。 是的,她看到了! 此心不渝! 他在向她表明,他对她的心意。 最后一轮烟花散去,街头上三三两两的人也渐渐散去。 青果转身,抬头看着夜色下一袭月白锦衣的叶羽,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声问道:“九爷,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嗯?”叶羽挑眉看向青果。 青果默了一默,稍倾,一字一句道:“君心如磐石,妾心如蒲草。磐石无转移,蒲草韧如丝。” 叶羽看着青果的目光深处便绽起了一簇幽芒,只不待青果细看,便消失不见。 “好,磐石无转移,蒲草韧如丝,我记住了。”叶羽牵起青果的手,转身往来时的巷子外面走,“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不然文大人和文夫人该担心了。” 青果点头,确实她出来的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回去,不好交待。 只是,庄婶和凤梨呢? 青果正要回头去找这两人,身后响起凤梨促狭的笑声,“姑娘别打了,奴婢和庄婶,一直看着您呢!” 一直看着…… 青果满脸黑线,才要张嘴喝斥几声凤梨,却在回头的刹那,对上一道阴冷如毒蛇的目光。 “林开阳!?” 青果脱口而出。 几乎是在她话声落下的同时,叶羽便顺着僵立的青果看过去,只是人潮涌动,哪里还有林开阳的身影! “是他,一定是他,我没看错!” 青果急切的对叶羽说道,目光在人群里不住的穿梭搜寻,但当对上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时,青果僵在了那。 “怎么了?”叶羽紧了紧青果略显僵硬的手,打趣道:“一个林开阳就让你这么惊喜?你当日看到我,也没这么激动吧?” “不是,”青果拉了叶羽的手,往人群里指了指,说道:“那个人,我好似在哪见过!” “嗯?” 叶羽顺了青果手指的方向看去。 恰在这时,人群里那人悠然转身,目光似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看来,四目相对,叶羽目光一沉我,那人却是勾了唇角,对叶羽微微一颌首,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九爷,他在跟你示意,你们认识吗?” 青果也看到了那人对叶羽微微颌首。 叶羽却是不答反问的说道:“你怎么会注意他?” “噢,上次在码头时,遇上的,当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妇人,很是秀雅绝俗,与那位公子很是般配呢!”青果说道。 “很是般配?”叶羽侧眸看向青果,勾了唇角说道:“比你我在一起还要般配?” 这人真是…… 青果撇了嘴角,干脆回头去招呼庄婶和凤梨,准备回家。 “先别急,让她们跟在后面吧,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叶羽扯了把青果,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冲庄婶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跟在身后,别走丢了。 “你刚才说看到林开阳了?” “嗯,他在人群里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就好像我跟他有杀父之仇似的。”青果说道。 叶羽点了点头,“你没看错,确实是他。” 青果错愕的看了叶羽,道:“你怎么知道?” 叶羽眉梢轻扬,唇角挂了抹讥诮的笑,说道:“你刚才看到的那个跟我示意,你在码头也遇上的那位公子,是都御史段远坤的儿子,段世敏!你说林开阳后来上门自称姓段,想来,他投靠的人应该就是段世敏!” “段远坤,段世每,段阳!”青果把这几个名字在嘴里反复说了几遍,最后一脸愁容的说道:“完了,完了,要真是这样,我麻烦怕是大了!” 叶羽“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怎么这么会子还一别天塌下来的样子?” “猜到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又是一回事好吧!”青果嘟了嘴说道:“人家可是一品大员,捏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唉……” 叶羽看着垂头丧气很有些心灰意冷,意兴阑珊的青果,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低着的脑袋,轻声道:“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啊!” 青果怔忡的看着叶羽。 叶羽眨了眨眼,说道:“放心吧,我这人没什么优点,但有一点很好,护食!” 呃! 这可真是一个优点。 要知道,护食是动物的天性!为了一口之食,可是能豁出命去的! 只是,不知道叶羽这护食护到个什么程度? 但想想,他在猜到段远坤有可能会成为新任的漕运总督便能依她所言,联合严靖设立漕帮之事看来,确实如他所言,他是个护食的!而且是个擅用智计不用武力的! “嗯,你说得对,我就是不相信自己,也应该相信你!”青果抬头灿烂一笑,说道:“就算不信你,我也该信睿王爷啊,是不是?” 话落,青果嘻嘻笑着看向叶羽。 原以为她说起睿王爷,叶羽就算不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也应该会是背靠大山好乘凉的释然之态,但……青果看着眉宇轻蹙,唇角嚼了淡淡不屑的叶羽,好半天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九爷……”青果停下步子,看着叶羽。 叶羽见青果站住,恍然回神,垂目看了她,轻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青果摇头,她抬手扯了叶羽的袖子,略一犹豫,轻声说道:“你约我出来,除了让我看烟花,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叶羽笑了笑,抬手揉了揉青果的头顶,轻声道:“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青果跟着笑。 如果不是遇上林开阳和段世敏,那么她相信,这是一个令她终生难以忘怀的约会之夜!这一夜,有个男人为她缔造了属于他们的一世浪漫! “睿王妃是不是派了人去文大人府上,见你?” 叶羽牵了青果的手,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轻声问道。 “嗯,说是金莲知道我来京都了,想见一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我便顺着那位嬷嬷的意思,说是这个月的三十。”青果说道。 叶羽握着青果的手稍稍紧了紧。 “那个嬷嬷是睿王妃的人!” “是的。” “淑贞……”叶羽步子一顿,转身看着青果。 青果抬头,那句“不是淑女的淑,是苏绣的苏”在舌头底下打了几个圈,被她咽了回去。 “嗯,怎么了?” 叶羽对上青果朝她看来的目光,轻声说道:“小心睿王妃。” 嗯? 青果不解的眨了眨眼。 叶羽叹了口气,抬手将她被风吹落的头发压到耳后,顺手拿起她绕发的发带,唇角了抹笑,缓缓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是睿王爷的人,却还要你防着睿王妃?” 青果点头。 她确实不解! “记住,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既便我是睿王爷的人,但在利益之间,王爷永远只会做出对他最有利的选择!” 不仅仅是这样吧? 还有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呢! 眼见青果眉宇间绽起淡淡的愁绪,叶羽连忙抬手抚上她的眉头,将那微微的拢起,抹平了,轻声说道:“别担心,一切有我,你只需要记得,睿王妃跟前,什么也别答应,多听少说。” “那金莲呢?”青果看向叶羽,“金莲还能信吗?” 叶羽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睿王府虽然有几个我的人,但因为那是内院,有些消息还是打听不出来,先看看再说吧!” 青果点头,对叶羽说道:“九爷,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我当然放心!”叶羽重新牵起青果的手,两人朝小巷子外走去,“我已经让人递了话给十一皇子,说不得这几天,他就会见一见你,你想好,到时见他要怎么说,怎么做。” 青果点头,“我原本还想着跟您说一说这事呢,九爷您都安排好了,那我等消息就是。” 叶羽点头。 有心想所自己的安排说给她听,可是看着才齐自己肩头瘦瘦小小的人,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算了,有些事就让他来应对吧! 出了巷子,庄婶去寻了街角等候的车夫,让他把马车赶了过来。 叶羽亲眼看着青果上了马车,只到马车没了踪迹,他才转身招呼了候在角落的观风,往几条街道外的叶府走。 青果上了马车。 凤梨嘻嘻哈哈挤眉弄眼的朝青果做着怪脸。 “死丫头,又疯癫了不成!”庄婶没好气的喝斥道。 凤梨顿时不乐意了,“婶,难道你不高兴吗?” 庄婶绷着的脸便再也绷不住了。 凤梨见了,越发蹬鼻子上眼的,挨上了青果,轻声问道:“姑娘,九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啊?” 青果没好气的拍了记凤梨的脑袋,恼羞成怒的说道:“你这么积极,是不是想我找个小厮,把你也给嫁了!” “哪有啊!”凤梨一脸冤枉的看了青果,“姑娘,您怎么可以这样冤枉奴婢呢?奴婢是想着,九爷年纪不小了,您能等,人九爷……” 凤梨不提这年纪还好,一提,青果就恨不得把她舌头给掐了! “你给我闭嘴,再啰嗦,我就把你留在京都。”青果喝斥道。 凤梨立刻抬手捂了嘴,只露出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瞪着青果。 青果不理她,而是回头对庄婶说道:“婶,明天我们去趟东平候府吧!” “嗯。”庄婶点头。 这是原本就说定的事,只不过,在她们安排里,不是明天罢了! 庄婶必竟不是凤梨,她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眼下见青果见过叶羽并没有情侣间相见后的恋恋不舍和欢喜,反到似是有着淡淡的疑虑。 想了想,庄婶往前凑了凑,轻声问道:“姑娘,您怎么了?老奴看您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 青果其实心里憋着也难过,有些事,光靠她一个人,是想不出个结果的! 想了想,青果示意凤梨跟庄婶换了个位置,她轻声的把叶羽叮嘱的话说给庄婶听,默了默又道:“若只是这个到还好,可是今天晚上我看到了那个从前说要买我园子的林开阳。” “林开阳?”庄婶不解的看向青果,“他是谁?老奴怎么没听姑娘提起过。” “就是之前来我们园子,自称姓段的那个人啊!”青果对庄婶说道:“他从前姓林,后来投靠了家姓段的人家,九爷说,这人很有可能是都御史,段元坤!” “投靠了他!”庄婶捂了嘴,一脸惊色的看着青果,呐呐道:“怎么就会投靠了他呢?姑娘,这段远坤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就是一般的皇亲国戚都要给他三分面子!要是,他存心要跟姑娘为难,只怕……” 青果点头,沉沉叹了口气,说道:“婶你担心的也就是我担心的,就算是九爷身后是叶家,是睿王爷,可是他们谁能又能越过皇上去呢!” 庄婶点头。 想着,还真是头疼。 又是利益当前便能翻脸的睿王爷,又是权势滔天的段远坤,怎么就能招惹上,这些人呢?这些人,哪一个跺一跺脚,不是让京都城抖一抖的人物! 早知道这样,姑娘就还不如不来京都,天高皇帝远的,乐个自在! 且说,青果和庄婶心事重重的回了文府。 林小桃因着天色已晚,又要照顾文天赐,使了个丫鬟来看了看,嘱咐青果早些歇息,便没别的话。 反到是青果,这一夜恶梦连连,转辗反侧,难以入睡! 东市长兴坊宝瓶胡同叶府。 叶羽让人请了叶楠来他屋里,两兄弟秉烛夜谈,直到天边泛白,叶羽才起身送了叶楠出去。 “嫂子的产期,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吧?” 叶楠点头,道:“嗯,稳婆说左右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正想跟上司请几天假,可……” 叶羽笑了笑,对叶楠说道:“是做弟弟的对不住你了,哥你放心,将来我肯定亏不了我这小侄女!” 叶楠不由便笑道:“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说是小侄女!” “因为你和我嫂子都想要个闺女啊。”叶羽说道。 叶楠怔了怔,稍后摇头笑了笑,回了他自己的屋子。 他回到屋子里时,芮氏正由丫鬟侍候着起身,见了他从屋里进来,不由讶异道:“爷,你一晚上都没睡?” “阿九得了本好书,我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要不是阿九催,还不知道天亮了。”叶楠说着,掩嘴打了个哈哈,转身去了净房梳洗。 不多时,梳洗过后的叶楠走了出来,接过芮氏递来的衣裳,由丫鬟侍候着换了,对笑盈盈坐在床榻上看着他的芮氏,说道:“我去衙门里了,你这几日别乱动,产婆说了,就是这两天的事。” 芮氏点头,“你去吧,家里有这么多人在,不用担心我。” 叶楠看着芮氏,欲言又止,稍后咬了咬牙,转身走了出去。 “云锦。” 叶楠才走,芮氏便喊了云锦。 “奶奶。”云锦上前。 “去,打听下,看昨天九爷屋里是谁在侍候。” “是。” 云锦退了下去。 芮氏由着别的丫鬟侍候着坐到桌前用早餐,一顿早餐还没吃完,云锦匆匆的赶了回来。 “奶奶……” 芮氏摆手,对屋里侍候的丫鬟说道:“都下去吧。” 丫鬟们鱼贯而出。 屋里只剩下她主仆二人时,芮氏才对云锦说道:“说吧。” “奶奶,昨儿九爷和三爷在书房谈了一夜,没有叫人侍候。” 芮氏不由拧了眉头。 难道真像叶楠说的那样,两人关在书房看了一夜的书? ☆、47鲜花?牛粪! 次日,用早膳的时间。 林小桃看着眼下一片乌青的青果,轻声道:“昨夜没睡好?” 青果点头。 呵! 林小桃轻声一笑,一边喂着怀里的文天赐吃蛋羹,一边促狭的问道:“什么,想得一个晚上都睡不着?” 青果将拿在手里的雪里蕻馅的包子放嘴里咬,一边心事重重的回道:“想这个社会,永远是赢家通吃,输者一无所有,社会,永远都是只以成败论英雄!” 林小桃手一抖,蛋羹便喂到文天赐的鼻子里,文天赐原本张着嘴等,谁晓得他娘会往他鼻子里塞,怔了怔后,“哇”一声就哭了起来。 一边的赵三娘连忙上前抱了文天赐,回头喊了丫鬟打水进来给他洗脸。 林小桃由得奶娘去管文天赐,她则转身,目光严肃的上下打量着青果,稍倾,摆手,挥退屋里的丫鬟,问道:“出什么事了?” 青果三口两口干完一个包子,看着林小桃,道:“小姨,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为什么这样问?”林小桃没好气的说道:“你好端端的说什么,只以成败论英雄?” 青果愣了愣,“我说了吗?我什么时候说了?” 林小桃抬手便摸向青果的额头,然后又反手摸自己的额头,见青果没有发热,不是说糊话后,她一把扯了青果走到一边的会客室,把她按坐在自己身边。 “说吧,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啊!”青果眨了眼,“吃了碗云吞,看了场烟花,然后就回来了啊!” “就这样?” “就这样!”青果重重点头。 林小桃狐疑的道:“没见着九爷?” “见到了啊!” “那是九爷跟你说什么了?” 青果摇头。 林小桃还待再问,花厅外响起庄婶的声音。 “姑娘,马车都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出发?” “噢,我马上就来。” 青果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林小桃紧跟着站了起来,跟在她身边往外走,“你这又是要去哪?” 青果转身,看了一脸着急的林小桃,笑着说道:“小姨,我不是跟你说,我想在京都开家食为天的分号吗?不出去看看,怎么知道这店能不能开,开哪里好呢!” “那你等你小姨夫休沐的时候,让他带了你出去逛啊!” 青果摆手。 文晋昭一个月就休那么三、五天的,还得应酬朋友,哪里有时间陪她逛! 林小桃还要再说,被赵三娘抱到一边去的文天赐见到她,双手张开,大声的喊着“娘、娘抱……” 青果呵呵笑了上前,抬手捏了文天赐肉嘟嘟的脸,说道:“小表弟,你乖乖的啊,姐姐买糖回来给你吃!” “糖,糖……要吃糖。” 文天赐一听到有糖吃,当即便拍了手,朝青果扑去。 “(天赐)天赐少爷!” 两声高低不一的声音同时响起。 幸好青果虽然年纪少,手上的劲不小,文天赐一扑过来,她便伸了双手指把人给接住了。但,照样,她也吓得不轻。 只有文天赐觉得很好玩,“咯咯”笑出声,又是拍手又是踢脚的,嚷嚷着“还要玩,还要玩!” “还玩!”青果抬手拍了记文天赐肉乎乎的小屁股,又是后怕又是好笑的说道:“魂都快被你吓掉了,你还想玩!” 说着,将文天赐交给了脸色惨白的赵三奶,不忘叮嘱道:“他现在什么都不懂,你得看仔细点。” “是,奴婢记住了。” 赵三娘抱了文天赐,脸色好半响没恢复回过来。 一侧的林小桃吓得好半响连话都说不利索,手紧紧的攥着胸口,又是怕,又是气的看着窝在赵三娘怀里正冲着她“娘,娘”叫着的文天赐。 这个祖宗,真真是眼睛片刻也不敢离了他! 林小桃深吸了口气,等脚下有了点力气了,她才走过去,伸手抱了文天赐,斥责道:“娘跟你说很多次了,不可以这样扑的,万一姐姐没接住,你就要摔破头了,知不知道?” 文天赐瞪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林小桃,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朝她耳朵上的红宝石耳坠抓去。 “夫人当心!” 赵三娘连忙探手抓住了文天赐的手。 青果眼见得林小桃的心思转移到了文天赐身上,她跟林小桃招呼了一声,便带着庄婶往大门外走去。 “果儿,别在外面逛得太晚了,记得早点回来。” 身后响起林小桃的声音。 “知道了,小姨,你放心吧。” 青果一边应着,一边脚下步子不停,生怕林小桃又赶了上来,问些她不想回答的问题。 才出了垂花门,便看到凤梨站在大门外朝里张望着,见着青果连连招手,“姑娘,这里,快些。” 青果还没吱声,庄婶已经抬头一个狠历的目光朝凤梨看去。 前一刻还跟只猴似的凤梨立刻乖了! 马车慢悠悠的离了柿子胡同,往建在东市昭国坊的东平候府去。 西市到东市原就是一短不小的距离,再到昭国坊,足足行了约有小半个时辰。 虽说昨夜三人才走了一遍,但因着夜里赶路,四周的景致看的并不分明。今天是白日里,天气又好,凤梨干脆就把脑袋伸到了窗子外,一路看着热闹,看到高兴处,还要回头扯了青果一起看。 庄婶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脸上一下子绽起喜悦,一下子又是愁眉深锁。 青果看在眼里,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庄婶的手。 马车行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庄婶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便是连兴致最高的凤梨,最后也感觉到了她身上悲伤的情绪,而变得安静下来。 “姑娘,那里有座庙。” 凤梨突然说道。 青果笑了笑,顺着凤梨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便看到了座尖尖的宝塔凌驾于所有的建筑之上,隐约的有梵音轻唱之声响起。 “是慈恩寺。”庄婶靠在马车壁上,轻声说道:“离东平候府就隔了几条街,姑娘小时候,常跟了太夫人去寺里上香。” 她嘴里的姑娘定然不是青果,而是东平候府的那位旁枝的小姐! “那我们这就是快到了?”青果问道。 庄婶点头,“再有个小半柱香的功夫,应该就到了。” 从前的东平候府是什么样的,青果不知道。但她想,此刻的东平候府很适用一句话“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怎么会就成了这样!” 庄婶捂着嘴虽是极力刻制着悲戚的情绪,但还是不时的有呜咽声传出。 曾经气宇轩昂,富丽堂皇的东平候府,此刻哪里还有旧时的半点荣华,眼前的断壁残垣,荒凉满目,看这光景似乎曾经被人纵火烧过。 青果上前拍了拍了庄婶的手,“婶,别难过,我们找个人问问吧。” 话落对凤梨使了个眼色。 凤梨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站在大门口,目光四处看了看,然后便走向临着东平候府左边的一家人家走去。 “婶,要进去看看吗?”青果扶了庄婶的手。 庄婶点了点头。 青果叹了口气,上前扶了庄婶的手,往里走。 原以为庄婶会沿着整个东平候府逛一圈,不想,庄婶却是绕过了那些大道长廊,只接去了候府深处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园子。 青果想了想,便了然,这应该是那位昔日的小姐的屋子! “那时候小姐还小,因为只是旁系,且又是跟着寡母来投靠的,并不得候夫人的欢喜。夫人也一直叮嘱小姐,除了晨昏定省,寻常不要到候夫人跟前露脸。可怜的小姐,从小到大就在生活在这样一个小园子里……” 青果抬头打量着这个四间格局的小院子,站在小院里,抬头便是被切得四四方方的天,很难想像,一个小姑娘日复一日的便是在这样环境中长大。 “候爷出事的时候,夫人打算送小姐去舅老爷家,可是小姐拿着把剪子抵着喉咙,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夫人,便是死,也要跟夫人死在一起……” 青果长长的叹了口气,上前扶了庄婶,“婶,我们出去吧。” 庄婶摇头,推了青果的手,步子沉重的走到东厢房的方向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门,一脚轻一脚重的走了进去。 青果无奈,只得跟在她后面,也进了屋子。 屋子被隔断成三间,里的布置很简单,正当中是一方用来待客的宴客室,一张圆木桌并几把椅子,角落处摆放着几个花盆,花盆或是碎裂一地又或是倒翻在地,可见当时的凌乱。 都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想这小姐虽寄身在东平候府,但平时也不过是粗茶淡饭聊胜流离失所饥不饱腹,并不曾享受到东平候府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一旦东平候府出事,她却是跟那些嫡系的小姐享受同样的牢狱之灾! 青果正感伤不已时,耳边却忽的响起庄婶的一声惊呼。 “婶!” 青果当下连犹豫都不曾犹豫,一把掀了左手边的烂布帘,冲了进去。 “婶,你……” 青果的声音在对上屋里庄婶抬头朝她看来的脸时,噎在了那。 庄婶站在屋里一处落满灰尘的妆台边,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平安扣,满脸泪水,正又惊又喜的看着她。 “姑娘,我家小姐……” “嘘!”青果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几步赶上前,握住庄婶颤抖的不如筛子的身子,轻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家再说。” 庄婶连连点头。 青果帮着庄婶把那枚翠绿色的平安扣收好,扶了庄婶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同从外面进来的凤梨撞了个正着。 “姑娘,奴婢都打听清楚了……” 凤梨的话,被青果打断,“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吧。” 话落,又让凤梨去外面安排好马车,这才扶了庄婶往外走。 上了马车,青果眼见得庄婶脸色一会儿惨白如纸,一会儿又艳红如血,知道她这是心绪激动的缘故,便轻声安抚道:“婶,你别想太多,小姐没死,便是万幸。” 庄婶点头,眼里的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青果叹了口气,拿了帕子替庄婶擦拭。 凤梨几番张嘴俗言,但当看到青果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后,最终抿了嘴,乖乖的缩坐在角落里。 一时间,马车里只偶尔响起庄婶轻声的啜泣声,便再没别的声音。 青果劝了几句,眼见劝不进去,便也不再劝了,想着也许让庄婶把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反而对她有利。于是,便歪靠在马车里,闭起了眼睛养神。 只眼一闭,她却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要不是身下的马车猛的一停,她身子重重的往前撞去,幸而庄婶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不然,这一下,她妥妥的跌出马车外。饶是如此,她的额头还是重重的撞在车椽上,瞬间肿起一个大包。 凤梨则更惨,只接就滚出了马车,摔在了地上,要不是车夫适时的勒住缰绳,喝停了驾车的马,车轮就要从她身上轧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庄婶一边心疼的看着青果额头肿起的大包,一边回头撩了车帘子对驾车的车夫喝斥道:“你怎么赶车的,这幸而摔下去的是凤梨,不是姑娘。若是摔着的是姑娘,你怎么向文老爷交待!” 车夫一脸委屈的看着脸色铁青的庄婶,涨红了脸,急声道:“妈妈,不是小的,是有个孩子突然就冲马车跑了过来。” 青果原本是打算看看凤梨的,脑袋一探出来,便看到一个孩子正浑身颤抖的缩在马车边的一个妇人怀里,那个妇人紧紧的抱着怀中双目紧闭的孩子,又是惊又是怒的朝她看来。 “姑娘,您没事吧?”凤梨揉着发涨的脑袋爬了起来,也不管自己一身的灰土,便要上马车,只是等她抬头看到青果肿起的额头时,顿时惊声喊道:“姑娘,你受伤了!” 青果听着凤梨那一声尖叫,只觉得额头上那肿起的地方,越发的痛了。 而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原本足可容纳两车并行的街道便被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抱着小孩的妇人突的便发出一声凄历的哭喊,“救命啊,杀人了!” 呃! 青果怔怔的看着一瞬间软倒在马车边的妇人,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词,“碰瓷!” 这要真是纯心来碰瓷的,青果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年头,别说没什么足证清白的行车记录仪,就连主持公道的交警叔叔都没!万一这妇人是个心狠的,提前把这孩子的胳膊腿的给搞断了,她怕是告到天边都没用! 是破财消灾,还是……青果一时间便怔在了那! 到不是她不舍得银子,而是她怕这妇人就此讹上了她!到时再招个三大姑六大舅的出来,那她岂不是就要从地主一朝回到解放前? “姑娘,您坐回马车里,老奴下去看看。”耳边响起庄婶的声音。 青果想了想,觉得眼下确实也不是她出面的时候,想来,在京都生活多年的庄婶更有处理能力!当下,便依了庄婶的话,退回了马车内。 庄婶却是没有去看那妇人,而是转身对凤梨说道:“凤梨,你怎么样?没事吧!” 凤梨正想说没事,但在看到庄婶使来的眼色后,连忙扶了脑袋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说道:“婶,我头晕的历害!” “可别是摔伤了脑袋,快,快去马车里躺躺。”庄婶说着,便扶了凤梨上马车。 整个过程中,竟是看也不看马车下的妇人一眼。 那妇人抱着个孩子正哭得不行,却见自始自终都没人来搭理她,哭声一顿,一脸不解的朝庄婶看去。 “姑娘和凤梨都受了伤,你把马车赶去街角,再去打听下,看附近哪里有医馆,请个大夫来看看,再拖人给大人去个信,让大人来一趟。”庄婶对车夫说道。 “是。” 车夫牵了马车便要走,不想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忽的便尖声喊了起来,“不许走,你们不许走,你们撞坏了我的孩子,怎么能就这样走!” 话落,抱着孩子便坐到了马车前,大有,想走,就从我身上辗过去的意思! 马车里的青果扶了额头,你妹啊,真的遇上碰瓷的了! “我们撞了你的孩子?”庄婶一脸奇怪的看了那妇人,“你凭什么说我们撞了你的孩子?要真撞着了,他刚才还能跑,还能跳?” 妇人脸上一红,将怀里的孩子往庄婶跟前一送,大声道:“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你们撞着了。” 庄婶正要伸手去接孩子,不想妇人却是手一缩,又将孩子搂了回来,然后便哭天抢地的撒起泼来。 “青天大老爷啊,这是不让人活了啊,把我孩子撞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 人群里便有人议论了起来。 “撞了人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去,到顺天府告她去!” “这也太缺德了,撞着人了,不说请个大夫给看看,竟是连面也不露一下,这是谁家的小姐,这样心狠手辣的!” 有人起头,便有人跟着起哄。 不多时,便是一阵讨伐之声,似乎青果便是那个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大恶人! 庄婶心知,这是遇上碰瓷了,往常也不是没遇上这事,但那时只要报出东平候府的名头,这些人便会自动退去。 可如今…… 就在庄婶犹豫不决的时候,青果撩了帘子对庄婶说道:“婶,你去问那妇人,是我们带着她给孩子看大夫,还是我们给了她银子便可。” “是,姑娘。” 庄婶便走到妇人身边,冷声道:“我们家姑娘问你,是我们带了你孩子去看大夫,还是拿了银子给你便成?” 妇人眼珠子一转,对庄婶高声道:“撞了人,连个面都不露,是什么道理?有银子就了不起吗?” 庄婶挑眉,目光锐利的瞪着妇人。 这要是讹银子的,应该拿了银子便走才是,怎么这人却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人群里再次响起一片喧哗声。 庄婶有心想疾言历色给妇人一点颜色看看,但又担心闹起来,让青果失了名声,一时间竟是急得满头大汗,也拿不出个主意来! “婶!” 青果撩了帘子从车里走了出来,对庄婶说道:“我看凤梨竟是不大好了,你也别耽搁了,先让车夫就近找个大夫来看看,然后再托人给家里报个信。既然她一不肯给孩子看大夫,二不肯拿银子,那就让人去顺天府跑一趟吧,撞没撞,孩子有事没事,让衙门里来断个是非对错!” 闹上衙门,这……庄婶犹豫的看向青果。 青果却是淡淡的看了庄婶说道:“婶还不快去,凤梨虽说是个丫鬟,可总是一条人命,真要死了,怎么跟她爹娘交待!” 抱着孩子的妇人,一听这是要闹出人命,身子先就抖了抖,再听青果说要报上衙门,越发吓得脸色白了白。便是她怀里紧闭着眼的孩子,这个时候眼睛皮也不停的抖动着。 庄婶当即便对车夫说道:“快,快去附近看看哪里有医馆。”又对围着看热闹的人说道:“还劳烦诸位谁帮着去趟西市永平坊的柿子胡同文大人府上报个信,请家里来个人,再劳烦哪位跑趟顺天府,请了衙役来一趟!” 京都龙蛇浑杂。 这种碰瓷的事隔几天便会上演一场,大家围着看原本就是看个热闹,这会子一听说这家的小姐要闹上官府越发看戏不怕台高。人群里响起了好几声,“我去,我去你们府上报信”“我去顺天府帮你们请衙役”。 庄婶便点头道:“好,也不叫你们白跑一趟,我这里有点碎银子,权当是你们的跑腿费吧。” 说着便自袖笼里拿了两锭碎银子出来,一人一手的递了过去。 “报什么官啊,有这银子,还不如给这妇人几两银子先救了孩子命再说!” 人群里有人大声喊了起来,然后便将那两个报信的人给围了起来,不让人走出去。 地上坐着的妇人,抱着孩子便越发的哭得凄历了。 青果冷冷一笑,走到妇人跟前,淡淡道:“我先前问过你,是我带你的孩子去看大夫还是给了你银子你自己去看,你不说,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想清楚了再说。” 妇人抬头看向青果。 十二、三岁的姑娘,眉眼间还是一派稚嫩,可神色间却有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凌历! 妇人抬头,颤颤瑟瑟的说道:“给,给我银子,我自己带了孩子去看。” 青果点头,“你想要多少?” “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还真是敢开口啊! 庄婶便要出声,青果却是在她之前开口道:“一两银子,要,就拿去,不要,我们衙门里见,我家丫鬟现在正人事不省的躺着,有个三长两短的,她爹娘老子找上的总是你!” 妇人做这行多年,怎样也不想到会遇上青果这样一个横的! 她是亲眼看到那丫鬟摔下马车的,要真是……妇人一咬牙,对青果说道:“一两,就一两!” 青果示意庄婶给妇人银子,她则打算转身上马车。 却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道疑惑的声音。 “这是出什么事了?” 青果顺了声音看去,便看到一年三旬左右的妇人,妇人生得白净,穿一身驼底团花杭绸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枚赤金的小凤钗,一看便是官宦人家的管事婆子。 庄婶拿了一两银子扔给地上的妇人,正往回走,见着问话的妇人,便笑了上前说道:“没什么事,这妇人孩子不看好,让孩子在街上乱跑,惊着我家的马,伤了我家姑娘和丫鬟,反赖着是我们家马车撞了她!” “有这种事!”妇人当即拧了眉头,一脸不悦的说道:“这样的刁民,就该拿了送顺天府打了五十大板,再赶了出来,看她往后还敢做这讹人银钱的事!” 庄婶一听妇人的语气,便知道,这妇人怕是身后的主家地位不轻,越发笑得殷切的说道:“哎,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家姑娘心善,说是要不是没活路了,想来也不至于拿个孩子来谋生!算了,权当是积德行善吧!” 围着看热闹的人,顿时便星星眼。 你家姑娘明明咄咄逼人好不好?哪有你说的那样柔柔弱弱,颇有恻隐之心的! 只是这话,众人却是不会说的。 妇人抱着孩子一溜烟的走了,人群便也散了。 庄婶正要辞了妇人回马车,妇人也打算回去复命,临去之前状试不经意的问道:“你家姑娘是哪家大人府上的?” 庄婶想着这妇人主家的身份,不好得罪,便轻声说道:“我家姑娘是翰林院文大人的外甥女。” 妇人点了点头,一脸和气的说了句,“到真是个温良恭俭,淑质贞亮的好姑娘。” 庄婶笑了笑。 上了马车,见凤梨正对着青果额头肿起的大包吹气,一脸自责的说道:“都是老奴连累了姑娘,要不是老奴……” “婶,你胡说什么。”青果翻身坐了起来,对一脸自责的庄婶说道:“天有不测风云,这有心算无心的事,哪里就跟你扯上关系了。怪别多想了,让车夫早些回家吧。” 庄婶点了点头,让车夫赶了马车走。 “凤梨,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待马车启动,庄婶又对凤梨问道。 凤梨嘿嘿笑了道:“没事,我摔下马车就抱着头,没伤着。” “也别大意,回家还是让大夫给看看。”青果说道。 那一摔,她还真怕把个凤梨给摔成了脑震荡! 青果便想起那个遇上的妇人,对庄婶说道:“看样子,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知道是哪家大人府上的!” 庄婶摇头。 京都城扔块砖头都能砸死个五品的官,勋贵随处可见,青果想着她们没失礼,没得罪人就行了,便也不再花心事去啄磨那个妇人! 等回了文府。 林小桃听下人说了路上的事,连忙抱着天赐赶了过来,见着青果额头上的那个大包后,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怎么就摔得这样历害?” 青果已经让大夫看过,这会子正由着庄婶上药,听了林小桃的话,便笑了道:“运气不好嘛!你看,凤梨从车上摔下去都没事,偏我还撞这么大个包!” 林小桃却是后悔的说道:“早知道就多派几个人跟着。”然后一迭声的对身后丫鬟说道:“去,去把我屋里那瓶子玉清露拿来。” 等丫鬟下去了,她又对青果说道:“那瓶玉清露还是傅夫人送我的,消炎消肿的什么的最好,你回头让凤梨给你一日三次的擦着,过几天这肿块就能消了。” “那我先谢谢小姨了!” 被越三娘抱在怀里的文天赐,好奇的看着青果额头上的青肿,便扑着要青果抱。 “抱,姐姐抱!” 林小桃才要阻止,青果却是已经伸手去接了文天赐,“臭小子,姐姐现在是伤员,伤员,你都不放过!” 谁想她话声还没落,被她抱在怀里的文天赐,张嘴就对着她额头上的肿包咬了下去。 “啊呀!” 青果一声惊呼,到不是怕文天赐咬痛了她,而是怕文天赐把肿包上的药给吃到了!连忙撇了头,将文天赐往林小桃怀里塞。 谁想文天赐就跟她额头上的包给干上了!一双肉乎乎的小胖手张牙舞爪的便摸了上去。把个青果顿时痛得眼泪横流。 林小桃抱了文天赐便起身退开三步。 文天赐一见抓不到青果额头上的包了,“哇”一声便哭了出来,边哭边喊着“果果,吃果果,天赐要吃果果!” 呃! 青果很是无语的看着口口声声说要吃果果的文天赐。 “天赐啊,姐姐头上的是肉肉,不是果果!” “肉肉,天赐要吃肉肉!” 青果砌底无语了。 林小桃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拍了记怀里闹腾着的文天赐,“你个吃货,怎么什么都要吃?你姐姐额头伤着了,那是包,不是吃的!” “呜呜……天赐要吃包包……” 林小桃被这个吃货儿子也给闹得无语了。 好在青果这也看过了,没什么事,她叮嘱了几句青果,便抱着林天赐去后花园里哄! 屋子里静了下来。 青果想起之前庄婶在东平候府找到的那个平安扣,对一边的凤梨说道:“庄婶呢?” “婶说去厨房给姑娘煮个鸡蛋,这样日夜滚着,能快点消肿。”凤梨说道。 几乎是凤梨的话声才落下,庄婶便端着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 热乎乎的鸡蛋,从肿起的地方滑过,那种又痛又痒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看着差不多了,庄婶才歇了手,又说晚上再滚一遍,青果原想拒绝,这肿吧,过几天不就消掉了!但对上庄婶自责内疚的目光后,青果点了点头。 “婶,你坐下,我们先让凤梨把打听来的事说一说。”青果招呼庄婶。 庄婶点头,目光殷殷的看着凤梨。 “姑娘,奴婢打听了好几户人家,说是这东平候府自从抄家问斩流放以后,便没人再住进来,不过好像说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这院子里闹过一阵的鬼,一时间便更是没人赶接近了!” “鬼火?” 青果错愕的看着凤梨。 凤梨点头,“是从左边的一户人家打听来的,那家的婆子说是那年夏天,她吃坏了肚子,起来拉稀,然后就听到这边屋里有哭声,她吓得不行,原还以为是谢家有人偷偷摸摸来祭奠,她搬个梯子爬到墙头看,只看到隐隐绰绰的火光,却是没看到人,自那以后,闹鬼的事就传出去了!” 呃! 青果与庄婶交换了一个眼神。 庄婶自胸口摸出她从东平候府找到的那枚平安扣,递到青果跟前。 玉是上好的玉,玉白之间有一抹晶莹的翠绿藏在内里,用一根失去原本鲜色的红绳系着。 “婶,这个你是在哪找到的?”青果问道。 “在小姐从前的妆匣子里找到的,小姐的妆匣子有个隔层,轻易不被人发现,老奴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打开看看,不想一打开就看到了它!” 青果点头,犹豫的问道:“婶,那会不会是出事的时候,你家小姐来不及戴上?” “不会,这平安扣是小姐满月时老爷亲自替她戴上的,十几年小姐从不离身!”庄婶说道,“就是当年抄家的时候,小姐也是将她藏在袜子里才躲过,之后是老奴亲手替她重新戴在脖子上的!” 青果不由便笑了说道:“那这样说来,谢小姐她肯定还活着,而且就在京都城内!” 庄婶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笑了说道:“谢小姐把这个平安扣放在那个没几个人知道的妆匣子里,就是想知道,在这个世上,她还有没有别的亲人,如果有,而那个人想要找到她,一定会回东平候府,说不定就会去翻那个妆匣。” 庄婶听得目光大喜,但下一瞬,却是黯了眉眼说道:“可是京都这样大,到哪去找她啊!” “那就从三、四前的那场闹鬼事件查起吧!”青果说道:“我想,那时候肯定是谢小姐摸黑回了东平候府,这个平安扣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悄然放下的。” “我可怜的小姐……” 庄婶捂着嘴,发出一串压抑的哭声。 “婶,你别难过。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家小姐肯定有一番大造化!” 庄婶不解的看了青果,“姑娘,您这话是从何说起?” “能深夜出入东平候府,却不为外人知道,可不是你家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就能做到的!”青果笑了说道。 “啊!” 庄婶顿时怔在了那,一颗心就好似冰水里滚过又热火上烤一样,不是滋味,她家小姐到底遇上了什么人? 见庄婶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又是急又是怕的,青果抬手拍了庄婶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猜谢小姐应该遇到一个好人。” “你想,如果那个人对谢小姐是别有用心的,怎么会陪着她回京都,回东平候府还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留下这样一个东西!” 理是这个理,可是庄婶却仍旧难掩担心。 青果劝了几句,见庄婶虽嘴里应着,但神色却是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又想着她这一日里大悲大喜的,不如让她自己一个人安静的想想。 便对庄婶说道:“我这也累了,想睡一会儿,婶你也下去歇着吧。” 庄婶便起身告退。 青果歪在榻上,脑子里却想着东平候府的事。 东平候府是因为当日太子谋逆之事被抄家问斩流放的,皇帝御笔钦定的罪,收留谢小姐那可是视同谋逆的大罪! 那个救了谢小姐,还带着她回东平候府的人会是谁呢? 想着,想着,自己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感觉额头上湿湿凉凉的,好像有羽毛一样的东西滑过,舒服的让她整个人都轻了几斤! 青果翻了个身,却突然间感觉鼻腔有股幽幽的冷香,她懵懵懂懂的睁开眼,便对上一对漆黑好似倾倒尽满天星光的眸子。 眨了眨眼,青果以为这是个梦,便重新闭上眼睛,但随着她眼睛闭上,她感觉似乎有股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脸上,她下意识的再睁开眼,等看清头顶那张含笑如天人之姿的脸时,青果倒吸一口冷气,霍然翻身坐起。 “九爷,您……您怎么来了?” 叶羽见她起得匆忙,生怕她一不小心再次伤了额头,连忙双手一伸,将青果按在了床上。 “我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 青果躺在床上,看着头顶那张满是怜惜正柔情蜜意盯着她额头打量的脸,很是羞涩的撇了脸,轻声说道:“很难看的,您别盯着看了!” “难看吗?”叶羽轻声一笑,又往下伏了几分,薄唇对着她额头的伤处轻轻吹了吹后,说道:“是挺难看的,不像只小狐狸,到像是只独角兽了!” 呃! 青果很是无语,心道:爷,你看长得像我这么娇媚美丽的独角兽不? “嗯,我带了瓶药来,你回头让丫鬟给你仔细的擦擦,别留疤了,虽然说我不介意,可本就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牛粪要是连个新鲜味都没了,那也太不起对鲜花了是不是?” 鲜花?牛粪! 青果抬头,“九爷,谁是鲜花,谁是牛粪?” “你说呢?” 叶羽笑盈盈的看着一脸恼色的青果,见她微微嘟起的唇,如新剥石榴般,研丽欲滴,想也没想便低头给含在了嘴里。 唇齿相触的刹那,青果好似被雷劈了一样,半响动弹不了,等感觉到叶羽正用舌撬开她的唇,在她嘴里肆意扫荡时,她整个人更是软得如一滩水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到耳边响起,叶羽略带喘息而磁性暗哑的话语时,青果迷乱的心,才缓缓安定下来。 “小狐狸,怎么就傻掉了呢!” ☆、48抢媳妇 “你……你怎么来的?” “噢,骑马来的!” 青果:“……” 稍倾。 “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青果:“……” 叶羽微微侧身,半靠在青果身侧,手里一边绕着青果束发的带子玩,一边轻声的与青果说着话。 “要不,我给你另外再配个丫鬟吧!” “为什么?”青果不解的看着叶羽。 叶羽挑了挑唇角,手指轻若羽毛的滑过青果额头的那个小包包,一脸怜惜的说道:“凤梨太没用了!” 青果听出言外之音,一骨碌爬了起来,目光亮亮的盯着叶羽看,嘿嘿笑道:“是不是给我找个会武功的丫鬟来?” 叶羽好笑的看着青果,问道:“怎么,你想要个会武功的丫鬟?” “当然想啊!”青果脆声说道:“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拳头比道理好使!” “行,那回头我安排下。” 青果原只是说说,不想,叶羽真就应了下来。 怔了怔后,小心的问道:“好找吗?不会太麻烦吗?” 叶羽拍了记小狗似的侧了脑袋看他的青果,训道:“乖乖躺着,都受伤了,怎么还这么不老实!” “只不过撞了一下而已,怎么就受伤了!”青果顿时不满的瞪的盯着叶羽。 叶羽手指便略重的按了按她额头上的那个包包,“不是受伤?” 青果痛得嗞嗞吸冷气,一把拍了叶羽的手,“九爷,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折磨我的!” 叶羽看了眼犹自脸泛红晕的青果,手顺着她的额头便摸过了她的脸,声音略轻的说道:“原是来看你的,结果却是变成来受折磨的!” 咦! 青果觉得这人真是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明明是他虐待她这个伤员,怎么就成了,他受她的折磨了! 只是,她必竟不是真正的十三岁的小姑娘,就算是真是十三岁,也是略通人事的年纪了,等看到某人某处微微支起的小帐篷时,青果一张脸顿时红的如同煮熟的虾子一样红! 深吸了口气,青果正想换个话题时,不想,叶羽已经翻身坐了起来,目光一敛,神色端肃的看了她。 “说是路上遇到人了?遇到的是什么人,知道吗?” 青果摇头。 叶羽不由便拧了眉头,半响不语。 “怎么了?”青果见了他这番表情,想了想,轻声问道:“要不要把庄婶喊来,当时,是她跟那户人家的婆子打的交道。” 叶羽摇头,想了想,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丫鬟的事,等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就给你送过来。” 青果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您!” 叶羽反身把青果往床上一按,“你还是老老实实躺着,睡你的觉吧,你这一送,是想让人都知道,你私会外男么?”话落,挑了挑嘴角,笑道:“就算是你我已定下婚约,可还是要顾忌下的!” 话落,松了青果,转身走到窗边,一个纵身,便消失不见。 青果愣愣的看着陡然就静下来的屋子,好半响没回过神! “你……你怎么来的?” “噢,骑马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这人……这人明明就是偷偷钻进来的! 青果恨恨的一跺脚,身子往后一仰,重重的倒在床上。 且说,叶羽离了文府,一路急行,匆匆的回了叶府,连自已院子回也没回,径直去了叶老夫人的双福院。 “九爷来了。”小丫鬟面屈膝行礼,一边回头对屋里报。 屋子里,朱氏正同朱妈妈念叨着芮氏生产之事,乍然听到小丫鬟的声音,不由愣了愣。一脸不解的看向朱妈妈。 “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朱妈妈摇头,笑了道:“夫人您管九爷来干什么!他能来就说明,在他心里,与夫人您还是亲厚的!” 朱氏脸上绽起一抹涩笑。 亲厚?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可不认为真像朱妈妈说的那样,儿子与她之间还有亲厚! 虽满心苦涩,但还是对朱妈妈说道:“你替我去迎一迎吧。” “是,夫人。” 朱妈妈笑盈盈的起身,几步走到门口,才打起帘子,便看到叶羽大步的走了进来。 “九爷来了,可巧了,夫人才念叨您,您这就来了,可不就是母子连心!”朱妈妈说道。 叶羽微微颌首,他不介意给懂得变通之道的朱妈妈几分情面。 待叶羽进屋与朱氏行过礼在一边坐下,朱妈妈亲自接了小丫鬟奉上的茶,放到叶羽跟前,“九爷,您喝茶。” 叶羽点头,朱妈妈退下安静的站到朱氏身边。 朱氏这才轻声问道:“看你行色匆匆的,出什么事了?” 叶羽没有立刻回答朱氏的话,而是端了桌上的茶盏,轻轻的啜了一口,待热热的茶滑过喉腔压下那火烧火燎的烦燥之后,这才放了茶盏,抬头看向朱氏。 “母亲可不可以尽快请媒人上文府说媒!” 朱氏勃然变色,目光复杂的看向叶羽,“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了……” 叶羽摇头,打断朱氏的话,说道:“事情有变,母亲尽快与大伯母商议一下,请哪个媒人上门说媒,最后就这两日把事情给定下来。” “事情有变?”朱氏略一沉吟后,轻声问道:“你说的有变,是什么有变?” 叶羽摇了摇头,有些事他也只是在心中猜想,但即便于是猜想,这种不确定的因素,他也不容许它存在! “母亲您不必多问,这也只是孩儿的猜想,孩儿就是希望母亲能与大伯母商议一下,请了谁上门说媒。”叶羽说道。 朱氏脸上的神色变难看了几分,但因着这些日子朱妈妈一直在旁劝着,别的她或许没听进去,但有一句却是记在了心里。 即便再如何不喜罗姑娘,也不要当九爷的面说出来!这样不是把九爷往罗姑娘怀里推吗? 想了想,朱氏轻声说道:“你不把实情告诉娘,娘怎么去替你操持?万一,娘请了媒人上门说媒,却被文家拒了呢?” 叶羽默了一默,最终还是摇头道:“有些事,孩儿也只是猜想,不便与母亲明言,母亲只需尽快请媒人上门便是。” 话落,不顾朱氏难看的脸色,起身道:“孩儿还有事,先告辞。” “羽儿……” 叶羽步子一顿,回头看向朱氏,“母亲还有事?” “羽儿,可是有别的人家也想向文家说亲?”朱氏试探的问道。 叶羽扯了嘴角,摇头,“母亲想多了,罗姑娘才到京都,便是有人看上了她的慧质兰心,那也需要些时日,哪就能这么早提亲!” 朱氏还要再说,叶羽却是径直走了。 “夫人……”朱妈妈看向朱氏。 朱氏摆手,对朱妈妈说道:“去,让小丫鬟看看,他接下来去了哪。” “是,夫人。” 朱妈妈退了出去,吩咐小丫鬟去打听叶羽的行踪后,转身回了内室。 “突然之间就说让我找人上门提亲!”朱氏满脸犹疑的说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那要不要,老奴让人去打听下?”朱妈妈问道。 朱氏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笑,摇头,道:“只怕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来,前儿不是说和楠哥儿在屋里说了一夜的话吗?连楠哥儿的媳妇都打听不出来的事,我还能打听到?” 朱妈妈点了点头,稍倾,轻声问道:“那夫人是不是去跟大夫人商量下,请谁上门说媒?” “嗤”朱氏发出一声嗤笑,冷冷道:“娶个平妻,还要郑重其事的拖人上门说媒?简直是滑天下之大嵇!” 这就是说,根本没把九爷的话放在心上了? 朱妈妈后背顿时湿了一片。 “夫人,平妻也好,嫡妻也罢,老奴觉得夫人还是应该托个人去文大人府上走一趟,我们态度拿出来了,到时,若是文府不同意,那便是文府的事,九爷也犯不着怨到您头上!”朱妈妈轻声说道。 朱氏不由便点头,想了想,对朱妈妈说道:“那我们还要不要去与大嫂商量呢?” 朱妈妈正欲开口,门外去打听叶羽行踪的小丫鬟来回话了。 朱氏让小丫鬟进来回话。 才留头一脸伶俐的小丫鬟脆声说道:“夫人,奴婢跟着九爷,九爷去了福熙院见大夫人,这会子又出门去了。” 朱氏顿时变了脸色。 朱妈妈赶在朱氏发作前,连忙让小丫鬟退了下去。 “这个逆子,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朱氏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搁在身下黄花梨木扶手上的手更是青筋纠结。 朱氏叹了口气,心道:你之前若不是再三推诿,九爷能从你这出去,就去找大夫人吗? 虽是心里这般想,但却仍不忘劝了朱氏,说道:“好歹九爷是先来跟您商量的,夫人,既然九爷也去了大夫人那了,不若,您现在就去跟大夫人说一说吧。” “我不去!”朱氏怒声道:“我儿子的亲事,难道还要她一个做伯母的来插手不成?我到要看看,她有什么脸,来做这事!” 朱妈妈听得只摇头,“夫人,这天底下就没有父母能赢过子女的,您这又何必呢!” 朱氏还要再说,门外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夫人,大夫人来了。” 朱氏和朱妈妈面面相觑,只一愣神的功夫,虽是万般不愿,但还是让朱妈妈扶着起身出门去迎。 …… 与皇宫正门朱雀门只隔着一条街道的睿王府。 一抹高挑秀雅的身影在门房的引领下,款款朝睿王府深处走去。 睿王爷听了下人的回报,不由便拧了眉头,回头看向一侧的睿王妃。 “怎么了?”睿王妃庄氏茫然的看向睿王爷。 睿王爷摇头,问道:“这个月的三十你要带了莲姨娘去兴国寺上香?” 庄氏听了睿王爷的话不由便轻声笑了,说道:“王爷怎么的突然提起这一岔来?”不待睿王爷开口,她便又继续说道:“说起来,其实是莲姨娘故主来京,莲姨娘求到我跟前,想要跟那位故主见上一面,全了当日的情份。妾身想着,既然她是个念旧情的人,便成全了她,左右三十要去兴国寺上香捐香油钱,不若就约在那一天好了。” 睿王爷闻言,眉梢轻挑,看了眼他这位可说是心有七窍的王妃一眼,淡淡道:“金莲的旧主,你应该是使人去查过了吧?” 睿王妃但笑不语,虽不曾承认,但却也没有否认。 睿王爷便叹了口气,撩了袍摆,在睿王妃身侧坐定,想了想,缓缓开口说道:“这位罗姑娘本王也是打过交道的,聪明机智自不在话下,若说是托生个好些的人家,便是我们这种人家的媳妇也是做得的!” 睿王妃挑眉,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只是,这话从睿王爷嘴里说出来,似乎又不一样! 只,她向来是个喜欢多听少说的人。 是故,睿王爷话落,睿王妃只笑了笑,起身倒了盏茶递到睿王爷跟前,便又安静的坐了下来。 睿王爷满意的对睿王妃绽起一抹笔容,端了茶,在嘴里轻啜了一口后,方又继续说道。 “要是别的事,本王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可是……”睿王爷语气顿了顿,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回头对睿王妃说道:“福顺不可能在寺里呆一辈子,本王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委屈她一辈子!” 睿王妃点头,“王爷放心,妾身明白了。” 睿王爷点了点头,起身道:“好了,叶羽还在等着,本王先去看看他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睿王妃紧跟着起身,送睿王爷出去。 “王爷!” 睿王爷步子一顿看向睿王妃。 睿王妃笑了笑,轻声说道:“福顺要多久回来,怕是不好说,可是叶大人年纪已经不小了,身边总是需要人照顾的,王爷是不是……” 睿王爷默了一默,点头道:“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这样吧,你把你的意思也说给罗姑娘知晓,如果她是个聪明人,想必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妾身恭送王爷。” 睿王爷转身,气宇轩昂的去了王府书房。 书房里,叶羽捧了茶盏,看着那根根如针直立的茶叶,双眸却是深遂幽然,让人难以揣度。直到耳边响起下人的声音。 “王爷来了!” 叶羽放了手里的茶盏,站起身,恭敬的等候睿王爷。 “见过王爷。” 睿王爷才进屋,叶羽几步上前抱拳行礼。 睿王爷手一摆,淡淡道:“凤翀不必多礼。” 有下人进来重新奉茶。 叶羽和睿王爷分主次坐了下来,睿王爷端了手里的茶盏,对叶羽举了举,说道:“怎样?这茶还合你口味吧?” 叶羽笑着点头,“甚好!” 睿王爷便笑了笑,低头喝起茶来。 一时间,两人都不曾言语。 眼见得一盏茶快要喝到底,睿王爷始终没等来叶羽的开口,他唇角微凝,最终放了手里的茶盏,对叶羽说道:“凤翀,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事?” 叶羽听到睿王爷问出声,心底便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将手里的茶盏放到身侧的几上,笑了笑,目光微抬对上睿王他看过来的眸了,淡淡定,是有事想向王爷讨个示下! 睿王爷眉宇轻挑,片刻后,点头道:“你说。” “是为下臣的婚事而来。” 睿王爷脸上的笑微微一滞,稍倾,眉宇产的笑也尽数敛去,随着笑容的消失,整个人便显得锋利起来,而看着叶羽的目光也失了之前的温和而多了几许锐利。 “凤翀,本王的意思,你真的不明白?” 叶羽垂了眉眼,轻声说道,“王爷的意思,下臣明白。” “你既然明白又为何……” “王爷!”叶羽打断睿王爷的话,抬头,目光直视着睿王爷,说道:“王爷是否记还记得,当日下臣是因何而尚福顺公主的?” 睿王爷脸上的寒意便又冷了几分! 一时间,屋子里就好似突然放了几块冰一样,一下子冷了许多。 叶羽垂眸,目光淡淡的盯着脚下光可鉴人的青砖看。 睿王爷便只能看到他饱满而白皙的额头,深吸了口气,睿王爷轻声道:“凤翀,福顺待你一往情深!” “这京都城待下臣一往情深者多矣!” “……” 良久。 “若是本王说不呢?” 叶羽扯了扯嘴角,抬头,目光直视睿王爷,“王爷您知道下臣家一屋子的破事,下臣在那个家里也早就呆烦了呆腻了,下臣,其实一直都很是向往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日子!” “就为一个女人,值得吗?”睿王爷脸色铁青的看着叶羽,一字一句道:“你的抱负呢?你的志向呢?这一切,都要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吗?” “为什么不呢?”叶羽垂眸,唇角微翘,眉宇间是一种如三月春风的柔和,“有什么事比找到一个我欢喜她,而她也欢喜我的人更重要呢?王爷是男人,当知晓,在茫茫人海中要找一个能让您放在心里的那个人有多难!” 叶羽话声一落,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睿王爷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叩着身侧的茶几,目光仍旧锐利的盯着坐在下首的叶羽看。而叶羽,依然不动如山,身姿如松的坐着。 “那邵小姐又是怎么回事?”睿王爷唇角嚼了抹冷笑,看着叶羽说道:“若不是邵小姐事败,想来,此刻,她应该就是你叶府的九奶奶吧?” 叶羽听了睿王爷的话,脸上非但没有丑事被揭穿的窘迫,反而却是有种万事皆在我胸中的坦然! 他目光微抬,看向睿王爷,眉梢轻扬,笑了说道:“邵小姐能在他父亲的鼻子底下与人有了首尾,却在最后事败,五爷,您觉得真是她太不小心吗?” 睿王爷闻言,脸色一变,目光瞬间如淬了毒一般,看着叶羽。 尽管未发一语,但其间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叶羽不避不让,迎着睿王爷的目光,微微颌首。 “真的是你?” “不错,正是下臣!”叶羽垂眸,轻声说道:“邵小姐既已有人了心上人,下臣本意是成人之美,谁知邵小姐却入了魔障,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睿王爷伸手去端了茶几上已然冷却的茶,茶水入口,早已没了最初的芳香,有的只是满嘴的涩味! 而叶羽在说完这些话后,并没有再往下说,只是垂眸,目光仍旧落在身前的青石大砖面上。 “凤翀,本王亏欠了福顺。” 叶羽不语。 睿王爷亦不语。 良久,便在睿王爷深眸间已是风起云涌之时,叶羽开口了。 “既然如此,下臣明白了。”话落,起身,对睿王爷抱拳,“下臣叨扰王爷,这就告辞!” 就这样走了? 睿王爷眸间闪过一抹疑惑。 眼见得,叶羽当真转身甩袍,大步向外走时,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睿王爷喊住了他。 “凤翀!” 叶羽顿步,转身看向睿王爷,“王爷还有吩咐?” “你说你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叶羽扯了扯嘴角,淡淡道:“王爷不能成全下臣,下臣亦不能背弃诺言,既是如此,总要给罗姑娘一个交待,下臣这就给罗姑娘一个交待!” “什么样的交待?” “早前,下臣曾与慈光寺的印清大师有一面之缘,得大师慧眼,下臣想拜入大师门下,想来,大师应当不会拒绝!”叶羽说道。 “哐啷”一声。 睿王爷手里的茶盏被他狠狠的砸到了地上,溅起的碎片擦过叶羽的脸颊,留下一道细细如发丝的伤口。 门外侍候的下人顿时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大声喘口气,就怕这怒火波及自身。 “叶羽!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叶羽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抱拳道:“下臣惶恐!” “惶恐?”睿王爷嗤笑一声,大步走至叶羽跟前,眸间戾色大有恨不得撕了他的意思,喘了粗气说道:“叶羽,你真当本王离你,就成不了事?” 叶羽波浪不惊的看着睿王爷怒形于色的脸,淡淡道:“王爷怎会这般想?下臣从不觉得下臣与王爷有如此重要,不然,王爷又如何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好!好!”睿王爷点头,“好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王爷过奖!” 睿王爷“……” 眼见,叶羽不卑不亢的站在那,睿王爷忽的就想起,月前因两广总督何承畴被言官弹核妻妾不分,乱了嫡庶之事,皇上接了折子,便让行人司叶羽代书下旨斥责。听去宣旨的公公回来说,他把那斥责之书念完时,何承畴当场吐血昏迷。 他原还奇怪,想着,不就是被骂了几句吗? 至于吐血昏迷?! 眼下,终于明白了当日何承畴的心情! 睿王爷揉了揉额头,对叶羽说道:“到底是怎回事?本王原先说过,这事日后再议,你原也答应了的,为什么……” “罗姑娘昨日去慈恩寺上香,回来的时候被人讹了银子。”叶羽说道。 睿王爷不由便失笑道:“她上香被人讹银子,跟你要娶她有什么关系?” 叶羽点了点头,“是没关系,不过……” “嗯?”睿王爷看向叶羽,眼见叶羽眉间端肃,他不由便也敛了笑意,略作沉吟后,问道:“莫不是这讹银子的人另有内幕?” “有没有内幕,下臣不知道,但当时还有一户人家在场!” 睿王爷扬眉,看向叶羽。 “谁家的人?” “段府大少奶奶,喻意之女,喻念安。” 睿王爷神色不变,但眸色却是愈深,他默了一默后,轻声道:“想来应该是偶然遇上,京都城就这么大,慈恩寺离段家好似也不远。” “喻大奶奶的管事妈妈喻嬷嬷,给了罗姑娘八字评价。” 睿王爷看向叶羽。 叶羽也没卖什么关子,而是照实将当天婆子的话,说了出来。 “温良恭俭,淑质贞亮!” 睿王爷不语,听是目有深意的看着叶羽。 叶羽淡淡道:“温良恭俭,原意为温和、善良、恭敬、节俭等美德。也可指一个待人接物的准则。更是形容一个人态度温和而缺乏斗争性;淑质贞亮,则可理解为品质善良,为人诚信质直。” 话声一顿,叶羽挑目,目含讥诮的对睿王爷说道:“王爷,萍水相逢,一个人怎么会给初初相遇只一面之缘的人这样的评价?”不待睿王爷开口,叶羽又道:“还有,王爷别忘了,喻大奶奶进门三年,至今膝下无所出!” 睿王爷目光一亮,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这段家也在打罗姑娘的主意?” 若是没有林开阳这一岔,叶羽还真不敢这样说,但林开阳成了段阳,喻念安的管事嬷嬷给了罗青果这样高的一个评价! 若说段家没有打罗青果的主意,他愿意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幸得他一知晓青果出事,便让沧澜仔仔细细的打听了一遍,不然,自已的媳妇被别人惦记上了,他却还在做着春秋美梦。 这样一想,叶羽眉色间便有了一抹寒意。 先别说段元坤就是恭王派系,本就势不两立! 现在竟然还想玩截胡,跟他抢媳妇! 叶羽想想,都觉得肚子里那股闷火,让他不狠狠的阴一把段远坤,他都对不起自已! 而睿王爷静下来后,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现如今,他们和二皇子恭王维持着僵持的局面,之前可以说是他们联手拱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皇上才经历一场丧子之痛,最想看到的,便是他们兄弟和睦,是故,这几年来,他们确实也如皇上所愿,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但私底下的动作却是不少。 他不相信身为都察院使的段元坤会不知道,叶羽和罗青果的事!既然知道,却要横插一脚,那么是不是说,恭王已经不想维持这表面的平静了? 而事情更险恶处却在于,如果真让段元坤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罗青果抢了去,段元坤一定会想办法把叶羽对罗青果有意的事宣扬出来,到时,那些追随他的人,岂不便对他寒了心? 身为一个主上,若想要得到下属的忠心追随,那么便一定要全力维护下属的利益! 他一直对自已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那些追随他的人,哪一个想着的不是从龙之功? 他们冒着身家性命之险支持他,他便要尽全力维护他们! 睿王爷紧了紧垂于身侧的手,语含责怪的对叶羽说道:“凤翀,这些话为什么不早些说?” 叶羽笑了笑,淡淡道:“下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王爷愿意为下臣与罗姑娘做主了?” 睿王爷被叶羽问得一噎。 他如果还坚持己见,那便是自毁长堤! 叶羽或者并不是他不可或缺的,但是有叶羽这个常在父皇身边出入的人,他便能更明确的揣摩圣意!不说,叶羽的聪明机智本就深受皇宠,单说叶羽的身后是叶明德,是叶楠!这两人在国子监可是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 抛开这些都不说,且想,当年若不是有叶羽甘愿为饵以尚公主为借口,打入三皇子派系,他又如何能拉下大皇子?! 一个转念间,睿王爷便拿定了主意。 “凤翀,我可以替你指婚,但是罗姑娘必竟身份低微,若是为正妻,只怕难赌悠悠之口,不若以平妻的身份,嫁入叶府,如何?” 平妻?! 叶羽似笑非笑的睨了睿王爷,“那么下臣可不可以再向王爷请一道秘旨!” “什么秘旨?” “请王爷再赐一道嫡妻文书,对外,下臣可说罗姑娘以平妻之身嫁入叶府,但对内,罗姑娘便是下臣嫡妻!”叶羽说道。 睿王爷对上叶羽灼灼的目光,好半响,不知道如何言语。 叶羽也不急,就那样安静的站着,等睿王爷想通。 良久! “好,如你愿!” 叶羽脸上便绽起一抹由衷的笑意,抱拳对睿王爷说道:“下臣,谢王爷恩典!” 睿王爷摆手。 “这事,本王会让王妃亲自过问。” 叶羽再次抱拳揖礼。 许是知道自已今天或多或少都引起了睿王爷的不快,接下来,叶羽便与睿王爷说起了皇上的事。 “听太医院的傅太医说,婉嫔娘娘测出了喜脉,想来明年皇上又要添一个皇子或是公主了!” 睿王爷闻言不由挑了眉头。 婉嫔娘娘原是浙江总兵,刘忠的庶出之女,一直随生母五姨娘在浙江总兵府生活,去年秋,五姨娘染了恶疾病逝,刘忠因要回朝复命,便带了这个女儿一同回京,除夕赐宴时,刘夫人因嫡女早已嫁人成家,便带了这个乖巧庶女进宫,不想却是被皇上一眼相中。 之前原不过是个五品的才人,不想一年的时间不到,便成了正二品的嫔,待这胎产下,只怕后宫便又要多了一个婉妃吧? 睿王爷默了一默,看向叶羽道:“凤翀,你说这位婉嫔娘娘到底是会是谁的人?” 叶羽摇头,“依下臣看来,这位婉嫔娘娘似乎谁的人也不是!” 睿王爷闻言不由便默了默,同样的话,他也问过皇贵妃,皇贵妃给他的回答,和叶羽如出一辄。 难道说,真是自已多心了? “或者让人去查查这位刘总兵吧!”睿王爷淡淡道:“本王总觉得这事很蹊跷!” 叶羽闻言便点头道:“行,那就查一查吧,非常时刻,还是不要大意的好。” “这运河眼看着最迟便在明年能修成了!”睿王爷看向叶羽,目间有幽芳暗动,唇角微勾,说道:“父皇生平所愿,便是在有生之年能踏平大宛,一了先帝遗愿,依着本王看,运河修成之日,便是父皇派兵北上之时。” 叶羽点头表示附合,“近来,皇上每每空闲之时,便翻看舆图,也会常召户部和兵部尚书问话,想来应该是为北上之事做准备。” 睿王爷点头。 叶羽又与睿王爷说了几句,眼见天色不早,想着家里还不知道大伯母和母亲商量的如何,当下便起身告辞。 睿王爷送到门口,便止了步子。 叶羽离开后,睿王爷在书房又坐了坐,稍后才起身去了睿王妃的昭阳殿。 “叶大人走了?” 庄氏迎了睿王爷进去,又亲自接过丫鬟奉上的茶送到睿王爷手上。 睿王爷点了点头,接过庄氏递来的茶,却是转手放到了桌上,使了个眼色给庄氏,庄氏便将屋里侍候的丫鬟婆子都挥退。 也不催着睿王爷说,而是安静的坐在那。 “叶羽和罗姑娘的事,怕是得再议。” 睿王妃不由便抬眼看向睿王爷,想了想,问道:“出事了?” 睿王爷点了点头,把叶羽的话讲了一遍给睿王妃听。末了,摇头道:“本王真不知道他日要如何面对福顺。” 话落,脸上竟满是唏嘘之色。 睿王妃叹了口气,默了默后,对睿王爷说道:“王爷也不要想得太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日原是三皇子有不轨之心,究其根源,错也不在您!” 睿王爷摆手,示意睿王妃不必多说。 庄氏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遵着睿王爷的意思,没再开口。 …… 叶府。 朱氏将魏氏迎了进屋。 “大嫂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事?” 魏氏看了眼朱氏,暗自摇了摇头,她真不知道,这朱氏到底是怎么想的。 自已这一辈子都亏在嫁的男人心有所属上,却还要逼着自已的儿子放弃心中所爱,娶一个她喜欢的! 这同当年叶老夫人行为有什么区别? 她就不怕,羽儿成为另一个叶明霖! “弟妹,你也就不用跟我耍花枪了,我来,是因为什么,你知道我也知道。现在,我就只问你一句,你想好请谁上门说媒了没?” 朱氏脸色一变。 她虽猜着了魏氏的来意,但却没想到魏氏会这样开门见山理直气壮。 一时间,到是怔了怔。 但等她回过神来后,脸上便有了一抹恼羞成怒,冷冷一笑,对魏氏说道:“大嫂,原知道你能干,只是再能干,这越俎代庖的事还是做不得的,不然传了出去,让人笑我们叶府失了规矩!” 魏氏冷冷撩了朱氏一眼,淡淡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多那个嘴了,只是来之前,羽哥儿让我代了句话给你。” 朱氏看向魏氏。 魏氏扶了丫鬟的手起身,边往外走,边说道:“羽哥儿说,若是你一意孤行,非得把你的不幸复制到别的姑娘身上,他是断然不能做像他父亲那样的人,少不得只有遁入空门,从此视红颜为骷髅,清心寡欲了此残生!” “你撒谎!” 朱氏猛的拔身而起,盯了魏氏看,口不择言的说道:“魏素珍,你这是在嫉妒,你嫉妒我生的儿子的比你的儿子能干!你故意挑拨我们母子间的关系,魏素珍,你……” 魏氏脚下步子一顿,回头看向朱氏,清冷的目光好似数九寒冬的冷风。 原本暴跳如雷的朱氏对上魏氏这样的目光,不由便怔了怔,嘴里的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不错,我是嫉妒你,嫉妒你这样的母亲却有这样出色的儿子!”魏氏一字一句道:“可是,我更是为你可惜,可惜你这一生男人靠不上,靠得上的儿子,却被你逼得跟仇人似的。朱君英,你这一辈子到底活的有多失败,你知不知道?” “你……” 朱氏瞪着魏氏,看那架势,要不是有朱妈妈在边上拉着,真有冲上去挠魏氏的可能。 魏氏说完,理也不理暴跳如雷的朱氏,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你自已好好想想吧,是要儿孙承欢膝下,还是夫妻成仇母子陌路!” “魏素珍,你站住,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 “夫人,夫人……”朱妈妈抱着朱氏,几乎是用喊的声音,对她说道:“夫人,您别这样,您快想想,怎么办吧!九爷,他可是……” 朱氏慢慢的安静下来,她无力的瘫在朱妈妈的怀里,嘴里喃喃念道:“一个个的都在逼我,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依着我一回。” “夫人!” 朱妈妈眼眶红红的看着脸色难看的朱氏,轻声劝道:“子女都是债,有什么办法呢!您快想想,到底托谁去说这个媒吧。” “托谁?我还能托谁?”朱氏自嘲的笑道:“去,让人备车,我们去舅老爷家!” “哎,哎,老奴这就去。” 朱妈妈高声喊了魏紫进来,让她去安排马车。 ☆、49九爷劝母 叶羽回了叶府。 才一进门,便看到门房处的小丫鬟飞奔着朝福熙院的方向跑去,想了想,他干脆就径直去了福熙院。 走到半路,便看到大伯母魏氏屋里的管事妈妈,吴妈妈气喘吁吁的朝他这跑来,远远的看到叶羽,步子一顿,屈膝福礼道:“老奴见过九爷。” 叶羽摆了摆手,脚下步子不停,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可是大伯母让你来找我?” 吴妈妈便笑了说道:“回九爷,正是大夫人的意思,得了小丫鬟的回报,大夫人就让老奴来请九爷,不想,却在这遇上了九爷。” 叶羽点了点头,越发加快了步子,不消多时便将吴妈妈扔在了身后。 福熙院。 小丫鬟远远的见着叶羽,一边行礼问安,一边往里回报。 “夫人,九爷来了。” 屋里便响起魏氏急切的声音。 “快请了进来。” “是,夫人。” 小丫鬟一边应是,一边急急的打起了帘子,对几步就走到跟前的叶羽,说道:“九爷请。” 叶羽就着小丫鬟打起的帘子进了屋子。 屋子里,魏氏几个大丫鬟齐齐上前向叶羽见礼,叶羽摆了摆手,才要上前同魏氏行礼,魏氏却是已经摆手制止,待叶羽落了座,魏氏对屋里的丫鬟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吧,见着吴妈妈了,让她进来侍候就行了。” “是,夫人。” 丫鬟们鱼贯而出。 魏氏正欲开口,不想,目光一抬,却对上叶羽脸上那道细细沁着血珠子的伤口,不由便拧了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羽笑了笑,淡淡道:“没事,在外面不小心碰到的。” 这样的伤口,不管是怎样伤到的,但唯独不可能是碰的! 魏氏默了默,没再继续追问,而是,轻声说道:“你娘去你舅舅家了,你还不知道吧?” 叶羽一怔。 “好端端的,怎么又回舅舅家了?” 魏氏脸上绽起一抹苦笑,轻声说道:“都是大伯母不好,原本是想着跟你娘商量下,看请哪个媒人合适。谁知道,人年纪大了,脾气就古怪了,三言不合,我跟你娘竟然就吵了起来。” 吵了起来? 叶羽错愕的看着魏氏,这么多年,几个嫂嫂便是做错了事,大伯母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能过去就过去,却为着他的事,跟他娘吵了起来! 一时间,叶羽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都是侄儿的错,托累了大伯母。”叶羽沉声说道。 魏氏听了连忙摆手,道:“羽哥儿,可千万别这样说,你信得过大伯母,没把大伯母当外人,才来与我说这事,是大伯母没办好差事……” “大伯母您别这样说,”叶羽打断魏氏的话,苦笑道:“我娘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您的情份,侄儿记下了。” 话落,起身得魏氏揖了一礼。 “哎,哎,这是做什么!”魏氏急声道:“一家人,怎么就搞得这样生疏了!” 叶羽笑了笑,顺势在魏氏身侧坐了下来。 恰在这时,吴妈妈端了个红漆描海棠花托盘进来。 “夫人,九爷,喝杯茶吧!” 接过吴妈妈递来的茶,魏氏揭了茶盖,却是没有立时就放到嘴边,而是以茶盖拂去杯中茶沫,抬头对叶羽和蔼一笑,轻声说道:“羽哥儿,你也不用担心,我把你的那番话说给你娘听了,想来,她应该是觉得自已离开京都太久,不知道寻什么合适的人家上门说媒,去问你舅母寻主意了!” 叶羽却是没有魏氏想得那般乐观。 他轻啜了口热茶,默了一默后,苦笑道:“先等等看吧,不行的话,这事只怕还要有劳大伯母。” 魏氏点头,“你放心,哪怕就是得罪你娘一辈子,大伯母也定要叫你如愿。” 叶羽待要道谢,又觉得一家人说这话太过客气,于是,便抬头给了魏氏一个淡笑。 魏氏放了手里的茶盏,对叶羽说道:“我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你有事,你去忙吧。” 叶羽还真是有事,闻言,当即放了茶盏,起身,对魏氏说道:“大伯母,我改日再来向您请安。” “去吧!” 魏氏让身边的吴妈妈代她送叶羽出去。 稍倾,吴妈妈回来复命。眼见,魏氏端了茶盏却是目光怔怔,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轻声喊了一句。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魏氏恍然回神,看着吴妈妈问道:“羽哥儿走了?” “走了。” 魏氏便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茶盏放到桌上,长叹一声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不帮着二夫人劝着羽哥儿?却反而大包大揽的宁可得罪二夫人,也要让羽哥儿娶那个罗姑娘进门?” 吴氏笑了笑。 虽然没有言语,但其间意思不言而喻! 魏氏便苦笑道:“其实我也不赞成羽哥儿娶那个罗姑娘,只是……” 吴氏看着魏氏。 魏氏笑了笑,摇头道:“到不是我自私,却是,因为打小我便知道这孩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你以为他跟我说的那番逼二夫人就范的话是假的?” “九爷深受皇宠,又得睿王爷赏识,奴婢觉得他应该只是吓吓二夫人。”吴妈妈说道。 “你们啊,都以为他只是说说,可是,我却相信,他是真的会这样做!”魏氏叹了口气说道:“楠哥儿和羽哥儿还有钰哥儿,这三兄弟,要说真正像到二弟的,也就是羽哥儿!” “不能吧!”吴妈妈咂舌道:“老奴瞧着,九爷比二老爷可是明事理多了!” 魏氏“嗤”笑一声,淡淡道:“你瞧着羽哥儿比二老爷明事理,可是你就没瞧出羽哥儿他跟老爷一样,是个认死理的吗?” “这……”吴妈妈讪笑着看向魏氏,“夫人,奴婢可没您那眼光,看人,一看一个准!” 魏氏便叹了声气,端起茶盏,啜了口茶,摇头道:“羽哥儿是像足了二老爷,只要是他认准了的人,你就是拿个天仙换,他也不能同意。楠哥儿却是像了二弟妹,他的世界,不是黑便是白。好在,娶了顺珍这么一个温婉的人,这些年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他一些,只不知这罗姑娘是个怎样的人!可千万不要像是当年的董明珠,那样……” 吴妈妈听得身子一颤,失声道:“不能吧?” 魏氏脸上绽起一抹涩笑,轻声说道:“世事无常,谁能保证我们遇上的那个人就一定是对的的呢!” 话落,长长的叹了声气! 且说叶羽离了福熙院,原本是往自已院子去的,但走到一半却又折身去寻了叶楠。 叶楠正陪着芮氏用晚饭,听了丫鬟的回话,略作沉吟后,对丫鬟说道:“请了九爷进来。” “是。” 丫鬟退了下去。 不多时,叶羽被请了进来,一进屋子,芮氏就站了起来。 “九弟来了,还没吃饭吧?要不,跟我们一起吃口?” 叶家若是没有大事,都是分开用饭的。 叶羽跑了一天,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还真就觉得有点饿了,当下也没拒绝,点了点头,在叶楠下手的位置坐了。 芮氏便要起身去张罗,叶楠抬手,示意她坐下,“让丫鬟们上前侍候就行了,你坐着吧。” 叶羽对着芮氏笑了笑,拿直桌上的筷子,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芮氏回头对云锦说道:“让厨房再做几个九爷爱吃的菜,动作快点。” “是,奶奶。”云锦便要退下去。 叶羽抬头说道:“不用了,嫂嫂,我随便吃口就行了。” 芮氏还在犹豫,叶楠已经开口说道:“他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事,你就别张罗了,随便吃点吧。” 芮氏便对着叶羽谦意的笑了笑,坐下重新用起饭来,目光却是不露痕迹的在叶楠和叶羽眉间来回扫了几遍。 饭毕,自有丫鬟下人上前收拾桌子。 叶楠转身对芮氏说道:“让云锦侍候你云院子里走一圈,消消食,我和九弟去书房谈事。” 芮氏便问道:“要不要找两个伶俐的小丫鬟进来侍候?” “不用了。”叶楠说着,便对叶羽招呼道:“走吧,我们去书房。” 叶羽笑着与芮氏告退,跟着叶楠去了用来作书房的东厢房。 书房里,兄弟俩分左右坐下,叶楠抬头看向叶羽,轻声问道:“怎的这个时候过来?” “计划有变。”叶羽对叶楠绽起一抹苦笑,然后抬头揉了眉头,说道:“罗姑娘怕是被人给惦记上了!” 叶楠轻挑眉头,看向叶羽,“这话怎么说?” 叶羽把他之前在睿王爷跟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好在王爷已经答应,让王妃出面来安排这件事,不过……” “不过,我们自已也得加紧了动作,是不是?”叶楠打断叶羽的话,扯了嘴角,浅浅一笑,问道:“你之前想着要替罗姑娘请封县主,就是想堵住睿王爷那边?” 叶羽点头。 叶楠摇头,“你啊,有时候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聪明过头了,还是说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王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自然能对你妥协,但若是有一日王爷荣凳大宝,你就不怕他秋后算帐?” “那时的事那时说吧。”叶羽勾了唇角,给了叶楠一个浅浅淡淡的笑,“最其码,眼下,我不能连自已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不然,还谈什么入阁拜相的!” 叶楠闻言,先是怔了怔,稍后只能失笑摇头。 顿了顿。 “那你现在,你想要我做什么呢?”叶楠看向叶羽,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之前是打算让姵雯走皇贵妃那条路子,现如今你既然已经开罪了睿王爷,自然便也把皇贵妃给得罪了,这条路怕是走不通。” “原本也不是抱很大希望,”叶羽接了叶楠的话,说道:“睿王爷什么心思,我原就猜了个*成。当初只是因为担心罗姑娘身份不够,让他们做了文章,既然王爷应承给张嫡妻文书,这县主不县主的倒也不重要了!” 叶楠想了想,失笑道:“阿九,改天让你嫂子请了罗姑娘入府做客吧,我真是奇怪了,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让你如此替她谋划!” 叶羽笑了笑,说道:“我正有此意,先让母亲出面请了罗姑娘进府做客,把声势做出去。过几天,就让媒人上门提亲,先把名份定下来,再说!” “母亲?”叶楠挑眉向叶羽,稍倾,失笑道:“傍晚边,她匆匆离府,去舅舅家,就是为这事?” 叶羽笑了笑,算是回答。 叶楠便摇头,对叶羽说道:“你啊……也就只有你能逼她就范了!” 顿了顿,后,叶楠忽的便指了院子西北角的方向,对叶羽说道:“那边,你是个怎么打算?” 院子西北角是明珠楼的方向。 叶羽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淡淡道:“静观其变!” 叶楠想了想,点头道:“不可大意了。” “放心,已经让人盯着了!” 兄弟俩又细说了一番话,叶羽正打算起身告辞,不想芮氏却是使了丫鬟来报,说是朱氏回来了,派了朱妈妈来请叶羽去她屋里说话。 叶羽不由便抬头看了看天色,回头对叶楠说道:“母亲办事的效率还是不错的!怕是连晚饭都没用,便急匆匆的回来吧?” 叶楠看了眼语带挪揄的叶羽,摇了摇头,说道:“怕是舅母根本就没有留她用饭!” 提起朱家现如今的当家夫人,兄弟两人同时都默了默。 照说,朱氏是朱家唯一的嫡女,与现如今当家的舅舅是一母同胞,本该是守望相助,可是……叶羽沉沉的叹了口气,对叶楠说道。 “我之前去过一趟舅舅家,舅舅到还好,只是,舅母那边……” “原也怪不得舅母,”叶楠听了摇头道:“当年因母亲之事,舅舅家几个表姐妹说亲都艰难了些,她心里有气,也是正常的!” 叶羽点头,想着,不能让朱氏等急,不然回头不知道她又是怎样的一番发作。于是,便辞了叶楠,去了福双院。 而福双院里,朱氏正半躺在罗汉拔步床上,胸口一起一伏,脸上冷的能滴出水来,朱妈妈则忙着指挥魏紫和云红沏茶,摆晚膳。 “人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朱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蹭的一下自榻上坐了起来,一脸历色的对朱妈妈喝道:“再叫人去请,我到要看看,这要请几次,才能把人请到!” 几个丫鬟被朱氏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个个噤若寒蝉,走起路来都像猫似的踮着脚尖,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地雷! 朱妈妈,叹了口气,接过魏紫递来的茶盏,递到朱氏手里,轻声劝道:“大夫说了您这身子,动不得气,您就算是不为着别人,也为着自已个儿,多心疼心疼自已吧!” 朱氏接了朱妈妈递来的茶,一路闷着股气回来,嘴里火烧火燎的,确实也渴了,揭了茶盖便凑到了嘴边。 朱妈妈才要喊,小心,茶水烫。 朱氏已经是“呸”一声,将含到嘴里的茶水吐了出来,抬手便将茶盏重重的砸到了地上,怒声道:“谁沏的茶,这是要烫死我吗?” 屋外小丫鬟吓得身子瑟瑟抖得就如狂风中的落叶,有胆小的,已经轻声的啜泣起来。 云红几步进了屋子里,低眉垂眼上前,哆嗦着嘴唇说道:“夫人恕罪,奴婢这就重新沏过!” “滚出去。”朱氏对云红怒声道:“连个茶都沏不好,要你有什么用?阿媛明天就叫牙婆子来,打发了出云。” 云红脸一红,眼泪便大滴的落了下来。 朱妈妈叹了口气,对云红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叫你魏紫姐姐来把屋子收拾下。” 云红抹着眼睛退了下去。 朱妈妈便轻声劝着怒不可遏的朱氏。 “夫人,九爷就要到了,回头让他看到您在这打骂丫鬟的……” “那又怎样?”朱氏对梗了脖子对朱妈妈说道:“下人当不好差,我竟连个下人都说不得了吗?” 朱妈妈讷讷无语的看着眼前根本就讲不进道理的朱氏,无奈的垂了眼眸,走到桌前,亲自倒了杯水,递到朱氏手上。 “夫人,喝杯水,消消气吧。” 朱氏接了朱妈妈递过来的茶盏,送到嘴边时,却是眼眶一酸,豆大的泪珠滴进了茶杯。 “阿媛,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朱氏端着茶盏的手颤抖的不成样,茶盏里的水泼了出来,打湿了她膝下棕色马面裙,她却浑然不觉,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扑擞擞的下往下掉,“你也看到了,大嫂连面子情都不屑于做,难道我还真稀罕她一餐饭不成?” 朱妈妈叹了口气。 想着朱家那几位婚事颇为艰难的表小姐,摇了摇头,心道:若换成是你,你又该如何呢!当年,舅夫人不是不曾替你做主,可你又做了什么? 前情旧事,再说又有何用! 朱妈妈上前接过朱氏手里的茶盏,又拧了帕子,轻轻替朱氏拭去脸上的泪水,劝道:“夫人别伤心了,回头九爷来,看见了,该心疼您了。” “他才会不心疼我!”朱氏拿了朱妈妈手里的帕子,擦了把脸,把帕子重新递给朱妈妈后,没好气的说道:“他要是知道心疼我,就不会逼着我做这些事。” 九爷是说让您同大夫人商量啊,可是您自已要舍近求远,去寻了舅夫人,您这又怪得了谁呢? 眼见朱氏眼睛略显红肿,朱妈妈起身取了胭脂过来,替朱氏细细的补了妆,才弄妥,屋外便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夫人,九爷来了。” 朱妈妈朝朱氏看去,“老奴迎了九爷进来?” 朱氏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朱妈妈便放了手里的脂粉,脸上绽起一抹笑,紧走几步,打起帘子对正自外而入的叶羽笑了道:“九爷来了,夫人正说着您呢!” 叶羽对朱妈妈微微颌了颌首,进屋向朱氏见过礼,待在朱氏下首坐定后,方问道:“母亲令人找了孩儿来,可是有事?” 朱氏冷冷道:“就别跟我打这个花枪了,我就不信了,你会不知道我找来为的是什么事!” 叶羽默了一默,稍倾,目光微抬,看向朱氏,“这么说来,母亲您已经跟舅母商量好了,请了谁上门保媒?” “哼!”朱氏冷冷一哼,对身侧僵着身子的朱妈妈说道:“看吧,生儿子有什么意思?老话果真没说错,有了媳妇忘了娘!我替他奔波这一日,也不见他问一声,可是累着了,可曾用过饭!” 朱妈妈尴尬的笑了笑。 想着说几句话,替朱氏圆转一番,只是,还没待她想好,叶羽却是开口了。 “母亲若是身子乏力,难受奔波之苦,孩儿可以去托付大伯母,以免为着孩儿的事,而累着了母亲。” “你……” 朱氏想不到,自已原本只是想抱怨几句,让叶羽知道,她受的委屈,可谁曾想,叶羽却是三言两语间,便要将她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顿时便变了脸色,对叶羽喝道:“你娘我还没死,就算是我死了,你也还有舅舅,舅母,他们会替你做主,犯不上去求姓叶的人!” 叶羽拧了眉头,淡淡的撩了眼恼羞成怒的朱氏。 有时候,他是真的不明白,他娘这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他姓叶,哪怕就是她再不喜,再不愿,再不肯承认,可他始终是叶家人!而母亲却是字字句句间都想要将他从叶家摘出来! 想着母亲幼时,外祖父也曾为她延请名师读书识字,虽不若舅舅那般学问好,可也是琴棋书画颇有才名! 现如今…… 叶羽目光淡淡的扫过朱氏因为恼怒而涨得通红的脸,想了想,轻声说道:“母亲一生都在怨恨父亲,怨恨叶家,孩儿有一事不明白,当日舅舅怜您日子艰难,曾亲自寻到祖父,说是要接您回家,祖父也已应承,母亲您为何不同意?” “我还不是为了你!”朱氏脱口而出道:“你那时那般小,我要是走了,在董明珠那个毒妇手下,你哪里还有命能活。” 叶羽看着情绪激动无以复加的朱氏,再次淡淡道:“母亲可还记得,董姨娘是怎样没的?” 朱氏便好似被雷劈了一样,怔在了那。 董明珠是怎样没的? 她当然知道。 当年,老太爷眼见她和董姨娘斗得昏天黑地,而叶明霖又一味偏帮董明珠,她又不肯和离归家,一场大病过后,老太爷自知时日无多,先是借故打发叶明霖离京,然后亲自下令让人给董姨娘灌了药,董姨娘先是拉了几天的肚子,后来便拉血,最后没几日便死了! 待叶明霖得了消息,赶回京都,大局已定,他砸了老太爷的书房,更是同老太爷大吵一架,并且发誓,一定要休了她。 老太爷喊了大爷叶明德,写下一张字据,言明,叶明霖若敢休他,便将叶明霖和叶钰逐出家族!这才震慑住了叶明霖,但叶明霖却是恨了她一辈子! 朱氏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眼泪夺眶而出! 叶羽不为所动,而是继续说道:“母亲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孩儿想请问您一声,您这些年,除了将您对父亲的恨不分日夜的灌输给我外,您还为孩儿做过什么?” “我……” 叶羽摆手,有些话,他从前不会说,那是因为觉得没说的必要! 但现在,却是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 “孩儿当日是否跟您说过,让您离开叶家,孩儿跟您走?”叶羽看向朱氏。 朱氏颤了颤。 眼前便浮现起若干年前,在与叶明霖吵过架后,三岁的叶羽一边拿手拭着她的泪,一边糯声糯气的说道:“母亲,我们离开这吧!我跟您走!”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朱氏摇头。 她哀切的看着叶羽。 叶羽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所以母亲,请别再用您所谓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来当说词。您这一生所为孩儿做过的,只不过是把孩儿带到了这个世间。”顿了顿,他微微挑目,幽深的眸带着薄薄的锐利直指朱氏,“母亲,如果可以选择,我不会选择做您和父亲的孩子!” “九爷!” 朱妈妈白了脸看向叶羽,那句到了嘴边的“子不言父过,女不擦母艳”在对上叶羽眉宇间的淡漠时,终是没有说出来。 朱氏脸色同样白的如同涂过大白的墙,她哆了嘴,看着叶羽,颤声问道:“羽儿,你……你恨我?” 叶羽笑了笑,摇头道:“谈不上恨,必竟,我再不愿意,始终是您生了我!不过……” “不过什么?”朱氏紧了目光看向叶羽。 “不过,我并不希望您以为,您生了我,就可以主宰我的人生!比如,为难我在意的人,又比如,占着您是长辈,以孝道压人!”叶羽抬目,看向朱氏,“我刚才也说了,在我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了,您只是给了我一场生命,如此而已!那么作为回报,我肯定是会侍奉您终老!” 言下之意,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们都还是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好! 朱氏哆嗦着嘴,又是恨,又是怒的看着叶羽。 她可以大怒,可以骂他拂逆,但是她却又知道,叶羽说的都是真的! 在他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她给他的,永远是她对叶明霖喋喋不休的咒诅!她没有像别的母亲一样,抱过他,亲亲他,更不曾亲手替他操持一针一线! 生下他,先是有奶娘,再后来便接去了老太爷跟前养着。那些日子,她有时十天半月见他一面,有时三、五月见他一面。 见面时,她永远都是在说着叶明霖的不好,说着董明珠的可恶……朱氏闭了闭眼,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良久。 “你舅母说,想请了户部员外郎,鲍庆余的夫人上门说媒,你觉得怎样?” 户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官职,文晋昭现在是翰林院侍讲,也是从五品,到也相当! 于是便点头道:“舅母做事,向来妥当,就这样吧!” 叶羽话落,朱氏张了张嘴,但却没有发出声音。 “过几日先请了罗姑娘来府做客,稍后再由舅母出面请了鲍夫人上门说媒,您看如何?”叶羽看向朱氏。 朱氏撇脸,避过叶羽的目光,淡淡道:“您觉得行就行,我没什么意见!” 叶羽点头,对朱氏说道:“您晚膳还没用吧?先用了晚膳吧,不然饭菜该凉了。” “九爷,夫人一个人吃着也没意,不如您留下陪夫人用点吧。”朱妈妈在一边适时的说道。 “好的(不用)!” 叶羽看了眼轻垂眼眸的朱氏,点了点头道:“那好,我就不耽搁您用餐了。” 话落,起身揖礼退了出去。 叶羽一走,朱妈妈一脸急切的对朱氏说道:“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啊!让九爷陪着您用饭,慢慢的把感情陪养起来才是……” “阿媛,你没听出来吗?”朱氏打断朱妈妈的话,“他恨我,他虽然嘴里没说,但是他其实是恨我的,不但是他,楠哥儿也是!” “夫人……”朱氏摆手,打断朱妈妈的话说道:“让她们把饭都撒了吧,我吃不下!” 朱妈妈还要再劝,但看到朱氏一脸的疲惫后,她只得让魏紫将才摆好的饭菜又撒了下去。默默的坐到朱氏身边,替她捏起脚来。 “阿媛啊,我真是后悔……” 朱妈妈手上顿了顿,抬头看向闭着眼的朱氏。 但朱氏却在说这一句后,便没再说。 至于是后悔当日没有离开叶府,还是后悔那样对待两个儿子,没有人知道! …… 西市柿子胡同的文府。 文晋昭是由小厮扶了回府的。 进屋,见林小桃还没歇下,正在逗弄着床上的文天赐,站在门边看了一会,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林小桃一抬头,见是醉意阑珊的文晋昭,连忙放了文在赐上前去扶文晋昭,埋怨道:“怎么又喝醉了!” “没办法,今天怎么推也推不掉,是都察院的方大人请的客。” 林小桃叹了口气,扶了文晋昭去床上躺着,他则去张罗着让灶上做醒酒汤,又让丫鬟沏茶。顺便将青果今天出门的事说了一遍。 文晋昭一边逗着在床上翻来翻去不肯睡的文天赐,一边对林小桃说道:“要不,明天我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哪里还用着你去请太医,人九爷早把御赐的药送来了!” 文晋昭听了,不由便笑道:“太医院的小傅太医和他素来交好,很多药,宫里的贵人还没有,就现到了他手上!” “哎呦,这可倒好了,我原还担心,这果儿子身骨弱,怕到时生产时吃苦头……” 文晋昭看着把话一歪歪到三千里外的林小桃,皱了眉头道:“你也想得太远了吧?这婚事都还没定下来呢,你就想着果儿生产的事!” 话落,文晋昭连连摇头,一边将把手指一个劲的往他鼻孔里塞的文天赐手往外抓,一边说道:“天赐啊,你娘这可真是一孕傻三年,你都三岁了,你娘还不见好,这可怎么办!” 文天赐哈哈笑着,眼见抠不到他爹的鼻子,干脆手往上伸,去抠他爹的眼睛。 “小祖宗啊!”林小桃见了,连忙上前抓了文天赐的手,抬手便重重的敲了一记,训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能抠,这要抠坏了,怎么办!” 文天赐瞪了黑圆圆的眼珠子,看着她娘,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被她娘给打了,然后,嘴一瘪“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举了胖乎乎的爪子到文晋昭嘴边,“呼呼,痛……娘,娘打……” “哎,不哭,不哭啊!”文晋昭心疼的抱了宝贝儿子,一边吹着,一边对林小桃说道:“你也是的,好端端的打他干什么,天赐这么聪明,你跟他讲道理就是了!” “讲道理?”林小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前儿铃儿才被他扯了耳坠子,耳朵肿得有枣那么大,我再不制制他,怕是下回真就要抠了人家的眼珠子了。” 铃儿是林小桃屋里的丫鬟,平时也帮着照顾文天赐,那天戴了个圆圈圈的银耳坠,一时没留决,被文天赐的胖魔爪给拽了,差点就把耳朵弄了个缺! 文晋昭想想也是一头的冷汗,当下,便对文天赐说道:“天赐啊,你要听你娘的话,你爹是个穷官,你这万一把人给伤了,爹赔不起银子,就只能从你身上省了!” 文天赐才不管,他只在乎他被他娘打了,举着个小胖手,“哇哇”的嚎着,“打,打娘……” 呃! 这是要他爹替他报仇呢! 好不容易把个文天赐哄好了,林小桃让赵三娘进来,抱了下去。 然后又叫丫鬟打水进来,侍候文晋昭梳洗。 “果儿说是想在京都开家食为天的分号,你说我们能不能也入个股?”林小桃对文晋昭说道。 文晋昭正脱了鞋袜坐在床边由丫鬟侍候着洗脚,听了林小桃的话,摇头道:“这事怕是不行,这里面还牵扯着个十一皇子呢!” 林小桃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只是这京都不比青阳镇,要应酬的地方实在太多,我们得想个生钱的法子才是,不然……” 文晋昭也知道,这两年下来,要不是青果时时接济,他们的日子只怕是捉襟见绌,于是便道:“要不,我向上峰请外调吧。” “外调?”林小桃看向文晋昭。 文晋昭点头道:“这京都就算是我们想盘个铺子下来做点小买卖,就这地价物价,也只能想想,不如,我去谋个外放的县令,找个略显富庶的地方……” “不行!”林小桃断然拒绝道:“果儿就是因为我们在京都,才想着要来再开家分号的,我们这个时候走了,算是什么?” 文晋昭想了想,点头道:“也是,那就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林小桃却是愁苦的皱了眉头。 哎,要是办法那么好想,她何必犯愁呢! 文晋昭和林小桃在为这进项之事犯愁,那边厢,却有人正替他们细细谋划起来。 “小姨夫经常要这样应酬的吗?”青果问着庄婶。 庄婶点头道:“文老爷这官职还是低了些,这到是个好事情,有应酬就说明他跟同仁们处得好,往后升迁也不难,只是这银钱上就得花费大些!” 青果听了不由便失笑道:“我还奇怪,怎么我年年让人送银子来,我姨头上却是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敢情都花在小姨夫的这应酬上了。” 庄婶便点头道:“这京都城里,关系势力盘根错节,逢年过节四时八节都需要打点,姨太太能把日子打点成现在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这满京都城,勋贵豪爵的不是开铺子做买卖,就是买田置地倒腾粮食。”庄嫂对青果说道:“光靠几个奉禄,养家小都难,别说是还要应酬了!” 青果听了便点头。 受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 光靠她时时接济还不如想办法替她姨张罗一门能赚钱的买卖! 心里拿定主意,青果便决定,明天继续出门逛! ☆、50你不就是嫌我老么 青果是个行动派。 次日天一亮,陪林小桃用过早餐后,便带着庄婶和凤梨再次出发了。 庄婶之前就跟她说了,这大宣朝的京都,以朱雀门为中轴分为东、西两市。沿着东西向大街,往东走三坊是以东市,而往西走三坊便是西市。 青果先就近逛起了西市。 从妇人们喜欢的绸缎衣帽肆、珠宝首饰行、胭脂花粉铺到郎君们喜欢的骡马行、刀枪库、鞍辔店,举子秀才们的坟典书肆一一逛了个遍。 逛得累了,就近找了家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边吃边从酒楼的窗户往下看大街上的杂耍,拉琴卖唱算命卜卦……回头热闹看够了,这饭也吃好了! “姑娘,我们吃好饭是不是要回府了?”凤梨一边揉着酸痛不堪的脚,一边问了青果。 青果摇头,“休息下,下午继续,我们这才逛了几条街!” “还要继续啊?”凤梨一声哀号,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姑娘,这一口吃不成胖子,您总不能,一天就把这大半个京都城给逛了吧?” 青果笑了笑,回头看向庄婶,“婶,您怎么说?” “没几天就是三十了,姑娘到时还要去兴国寺,那可是个考验脚力的地方,姑娘还是把精神养足了,先应付过这一关再说!”庄婶说道。 “是啊,是啊!”凤梨一迭声的说道:“姑娘,您又不急着回青阳镇,这开铺子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慢慢来,慢慢来啊!” 青果想了想,觉得庄婶说的话有道理。 今天已经廿六,再有四天便是三十,她这两天要是把脚给走伤了,到时在睿王妃跟前失了仪,反到不好! “嗯,那行,回头我们去之前那条卖胭脂花粉的街道买几盒胭脂,就回去。”青果说道。 凤梨长长的吁了口气。 阿弥陀佛,总算是把今天这一劫,给躲过去了。 回头,姑娘要是再说来逛街,她得想办法找个借口躲过去才是! 心里下打着主意,耳边响起青果的声音。 “婶,你去把帐结下,我们走吧。” “是,姑娘。” 庄婶便起身,喊了小二上来结帐。 结完帐,主仆三人,下了楼,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回头路总比来时路难走,沿途的风景和热闹已然看过,剩下的只有对家的渴望,对路途遥远而一时难以到达的疲惫和无力! 这其间犹以凤梨为最。 “庄婶,还有多久才到啊!我记得,刚才明明没多少路的啊!” 念叨完了庄婶,凤梨又念叨青果。 “早知道要走这么多路,就坐马车出来了,姑娘,您累不累啊,要不要歇歇脚?” 只把个庄婶气得眼睛都绿了! 姑娘没喊累,你一个做丫鬟的,左一个走不动了,右一个累得不行了!这到底,谁是主子啊? “婶……” 在凤梨再次出声时,庄婶狠狠的一个刀子眼扔了过去,压了声音斥道:“好了,你!别给点颜色就开染房,你看看这满大街的,有你这样的丫鬟吗?” 凤梨瘪了瘪嘴,虽然很是不服气。 可是,却当真抬头去打量大街上的男男女女,特别是那些三三两两,一看就是丫鬟陪了小姐逛街的人! 这一看,顿时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果真如庄婶所说,人家做丫鬟的那叫做得一个尽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自家主子护在里面不说,脸上更是丝毫不见疲惫之色,反而满满的都是兴奋和喜悦之情! 怎么会这样啊! 难道她们都不觉得累吗? “庄婶,这家胭脂铺的胭脂好似不错,我们进去看看吧。” 青果站在一处挂着张记牌匾的胭脂铺前,对庄婶说道。 待庄婶抬头看了黑底金字的招牌后,不由便笑了说道:“姑娘,您可真是有眼光。” 咦! 青果到是奇怪了,她笑着看向庄婶说道:“婶,莫不是这家胭脂铺大有来头?” 庄婶一边陪了青果往里走,一边轻声解释道:“老奴也是从前听主子们闲说,偶尔听得两句,听说这张记的老板是关外人,这张记卖的胭脂都是从关外运来的。说起来的,也奇怪,他们家的铺子开得都不在繁华地带,可生意就愣是好过别人家!” 青果闻言,笑了笑后,轻声问道:“关外?关外的哪里,婶,你知道吗?” 庄婶摇头。 青果到也没觉得失望。 正吏记载,古时胭脂又称作燕脂、焉支或燕支,而关于胭脂的起源,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说胭脂起于自商纣时期,是燕地妇女采用红蓝花叶汁凝结为脂而成,因为是燕国所产故而得名。 另一说法,则是公元前139年,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张骞此行不但加强了汉朝与西域各国的联系,而且带回了大量的异域文化和民族风物,其中就有胭脂。 而由这两种说法看来,胭脂应该始自匈奴,后来又传到汉地的。东汉时班固出使西域回来说过:“匈奴名妻曰阏支,言可爱如燕支。” 庄婶所说的那张记老板自称关外,只怕指的就是匈奴! 只是,不知道这个异世,匈奴被称为什么? “进去看看吧。”青果对庄婶说道。 庄婶便跟在青果身侧,陪着她往铺子里走去。 铺子里顾客不少。 伙计忙得满头大汗,眼见青果一行人进来,扯了嗓子招呼了一声。 “姑娘,想要什么随便看看,看中了,我给您个优惠!” 青果笑着点了点头,不必伙计招呼,便自行走到货架前,慢慢的细看起来。 要说,这家店的老板确实也会做生意,每个系列都有一盒打开的试用妆,柜台上甚至备了靶镜和软布,一种试得不满意了,擦了,重新试别的。直到,试出你满意的为止! “姑娘,这盒茉莉花香的,您闻闻。”凤梨拿了一盒胭脂递到青果跟前。 青果接了,放到鼻端轻轻嗅了嗅,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只可惜香气略显浓郁了点,并不是她喜欢的那类型,青果闻了闻,便递还给凤梨。她则继续沿着柜台边走边看,偶尔的还会去打量那些试妆妇人。 “伙计,你们家口脂没有吗?”青果逛了一圈后,喊了一个略显空档的伙计问道。 青果所说的口脂,便是后世的口红,而在这个时代,或是在正史中记载,都称之为口脂! 她记得《唐书》中记:“腊日献口脂、面脂、头膏及衣香囊,赐北门学士,口脂盛以碧缕牙筒。” 碧缕牙筒,其实就是雕花象牙筒,可见较之胭脂,口脂才是在诸多化妆品中,最受重视和喜爱的!要知道,在唐时口脂的品适就达到十六种! “口脂?”伙计愣了愣后,对青果笑了道:“姑娘,您说笑了,我们家的脂胭您抹在脸上那就是胭脂,您抹在嘴里,那不就是口脂了?” 呃! 青果朝庄婶看去。 难道真的如这个小伙计所言,这个时代胭脂和口脂是并用的? 庄婶虽不明白青果怎么会问起口脂,但因着青果未及笄,从未上过妆,又是在农村长大,不知道这胭脂和口脂是并用的,到也不奇怪。 见青果朝她看来,庄婶点了点头,表示这小伙计并不曾骗人。 所以,最后反到是青果愣了愣。 她到是没想到,南背朝便有的口脂做法,这个时代却没有,众人只是习惯性的用胭脂代替了口脂! 呵呵…… 虽说这生意小了点,但要是操作得好,也是一项不错的买卖。必竟物以稀为贵嘛! 青果心头有了主意,笑眯眯的对小伙计说道:“我第一次来你们家,也不知道哪个好用,哪个略次些,劳烦小哥给介绍一下吧!” 伙计才要出声,青果身后却响起一道甜美娇柔的声音。 “这位姑娘,想必不是京都人士吧?” 青果讶异回头,便对一张宜喜宜嗔脸,妇人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玲珑精美,见她看来,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给了她一个友好的笑。 是她?! 青果怔了一怔后,回以妇人一个浅浅的笑。 “夫人,您可好久不来了,今天是想要添置些什么吧?” 显见妇人是这家店的常客,伙计撇下青果,万分热情的上前招呼着衣着华美,举止间却落落大方的年青妇人。 “你管自已去忙吧,我随便看看,有看中的自会喊你。”妇人对伙计说道。 伙计应了一声,正要去招呼青果,不想另一侧却是有客人喊着他结帐。伙计便谦意的对青果说道:“姑娘,您先自已看看,有看中的喊我。” 青果点头。 伙计走了开去,青果正欲喊了庄婶上前帮着挑选,不想,站在妇人身后的一名婆子却忽的对庄婶错愕道:“哎呀,大妹子,怎的是你?” 青果便朝庄婶看去。 妇人也一脸惊讶的回头看向身后的婆子,轻声问道:“喻嬷嬷,你认识这位姑娘?” 被称作喻嬷嬷的婆子便笑了上前,对着妇人轻声说道:“奶奶,您忘了,上次我们去慈恩寺上香,与这位姑娘是有一面之缘的!” 庄婶这个时候也轻声与青果解释道:“上次我们被人讹银子时,这位妈妈曾经与老奴说过几句话。” 青果点头,正欲开口。 不想那位喻嬷嬷却是笑了上前,对青果说道:“姑娘,说起来还真是缘份,上回我们奶奶听说了姑娘的善举后,还感叹无缘得见,不想,这会子却又遇上了!” 青果对着喻嬷嬷笑了笑,淡淡道:“嬷嬷过奖了,谈不上善举,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必竟这京都卧虎藏龙的,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就会遇上谁呢,您说是不是?” 喻嬷嬷听着青果的话,脸上笑容越发深了,只目中的笑意却是淡了几分。 “姑娘真是个聪明人!”喻嬷嬷笑了对青果说道:“对了,既是有缘遇上了,冒昧问一声,姑娘是哪家大人府上的小娘子?” 不待青果说话,她又顾自说道:“我家奶奶娘家姓喻,父亲是内阁大学士喻意,喻大人,夫家姓段,老爷是都察院御史,大爷在通政司当职!” 青果目光淡淡的对上正朝她盈盈含笑看来的段大奶奶,屈膝一福,轻声道:“民女见过夫人” “姑娘怎的这般多礼!”段大奶奶喻氏连忙上前抬手止了青果行礼,回头不悦的看向喻嬷嬷,斥道:“嬷嬷也真是的,你说那么多干什么?看,把这位姑娘吓到了吧!我原本还想跟她做个朋友,你这样,人姑娘怕是敬而远之了!” 喻嬷嬷连忙赔了笑对青果说道:“姑娘,我们奶奶最是和气的,难得你合了她的眼缘,可千万别因着身份之别,便生分了!” 话到是说得极客气,只是这话里的凌驾之意也是毫不掩饰! 青果笑了笑,忖道:若你不是段家妇,说不得,冲着你这张宜喜宜嗔谁也无法抗拒的脸,我还真能跟你交个朋友,只可惜…… “嬷嬷说得是,原是奶奶不嫌弃,肯屈尊降贵交民女这个朋友,只,民女粗鄙怕累了奶奶名声,不敢高攀,还望奶奶勿怪!”话落,屈膝对着喻氏一福,回头便招呼了庄婶和凤梨离开。 她这一出手,别说是喻嬷嬷就连喻氏都怔了怔。 想喻氏一生,娘家显赫,夫家更是钟鼎之家,书香之族,除了宫里的那些贵人,京都城谁里,谁见着不要给她三分颜面! 可这会,却愣是让青果直晃晃的打了脸。 你愿意屈尊降贵交朋友,可是我也有自知之明,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朋友,我不高攀! 喻氏还未出声,喻嬷嬷却是变了脸色,当场便要发作,喻氏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喻嬷嬷铁青的脸色,瞬间淡了几分。 “奶奶……” 喻氏摆手,眼见得青果一行人,便要走出店门,她唇角嚼了抹淡淡的笑,对喻嬷嬷说道:“不必多说了,选两盒胭脂让人送到文府去。” 喻嬷嬷不敢多问,连忙应了一声,使了身后的丫鬟就着最好的胭脂随便拿了两盒,找伙计结了帐。 且说,青果带着凤梨和庄婶走出张记后,回头对凤梨说道:“去找辆马车来,走这大半天的,也累了。” “哎!” 凤梨急急跑去找马车。 庄婶回头撩了眼铺子里的衣香鬓影,拧了眉头对青果说道:“姑娘,这样会不会得罪了段大奶奶?” “婶,你以为我顺着她的意思,就不会得罪她?” 庄婶张了张嘴。 青果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天下大部分的巧合都是有心人的有意为之,上次在慈恩寺遇见,或许只是巧遇,但今天……”青果笑了笑,没有往下说。 “姑娘是说,这段大奶奶是有心接近你?”庄婶错愕道。 “有心无心,这会子不能定论,往后看就知道了。” 庄婶倒吸了口冷气,实在想不明白,以段家的身份,怎么就会打起青果的主意! 凤梨雇了辆马车过来,青果扶了庄婶的手,上了马车。 一路无语,待回到文府后,青果没有回她自已的院子,而是直接去见了林小桃。 “回来了?不是说要逛一天吗?”林小桃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奇怪的说道:“这才午时刚过啊!” “嗯,逛得累了,就回来了。”青果自已拿了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喝,目光四处打量一番,不见文天赐,不由问道:“天赐呢?” “吃过午饭,玩了一会儿,睡着了。” 林小桃原本手里做着文天赐的小衣,见青果有点心思重重的,便放了手里的活,走到青果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了?这一出去,回来好似还多了点心事一样?” 青果笑了笑,抬头对林小桃说道:“姨,你使个小厮去给姨夫送个口信,让他晚上找了九爷来家喝酒。” 林小桃一听“噗嗤”一声笑了,打趣道:“怎么,想九爷了?” “哎呀,姨,你说什么呢!”青果生气的瞪了林小桃一眼。 “好,好,好!”林小桃呵呵笑着扶了青果的肩,“不说了,姨这就让小厮去给你小姨夫送信。” 话落,果真起身,喊了丫鬟进来,让她去安排小厮传话给文晋昭。 等丫鬟退了下去,林小桃跟青果没说上几句话,管家成伯来回话了。 “夫人,一位自称段大人府上的婆子送了几盒胭脂来,说是给表姑娘用的!” 成伯说完,将托盘里的胭脂呈了上去。 林小桃接过成伯呈上来的胭脂,怔怔的看向青果,“果儿,你什么时候认识个什么段大人了?” “哦,路上遇见的。”青果回了林小桃,回头看向成伯,“成伯,人还在吗?” “人不在,东西送到就走了。”成伯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谢谢你,成伯,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是,姑娘!” 成伯退了下去。 青果抬手取了托盘里的白瓷青花小盒,拧了盖子,便闻到一股馥郁的幽香。 “是张记的绵胭脂!”林小桃目光挑到青果手里的胭脂后,错愕道:“很贵的,要十几两银子一盒呢!” 青果便笑了,对林小桃说道:“姨,你用过?好用吗?” 林小桃便讪讪一笑,轻声说道:“你姨父的奉禄才多少,我哪用得起这么好的胭脂!” “那是不是京都城里的那些贵妇人都用这个?”青果问道。 林小桃点头,“张记最好的就是它了,这是用关外特有的红蓝花兑汁而成,不似那些朱砂总带着粉粒,这红蓝花所制,质地均匀细致,而且不会轻易褪色,很是得人喜欢呢!” 话落,将托盘里的几个盒子,尽数拧开看了看,见无一不是上品,顿时砸舌道:“果儿,人好生大方,这一出手可就是上百两呢!” 青果撩了眼找盘里整齐叠放的六盒胭脂,眉宇微微轻蹙,将手里的胭脂放回托盘里,对林小桃说道:“姨,好生收好,说不得日后人家会上门要还的!” “这送人的东西哪还有往回要的?”林小桃错愕的看着青果。 到不是林小桃贪小便宜,舍不得这几盒胭脂,而是觉得青果说的话,委实叫人匪夷所思!想着,这人既然大大方方的送了,哪里就会来索回呢! 青果笑了笑,说道:“既便她不来要,我总还是要还她的!” 林小桃听得越发的拧了眉头,她看向青果,问道:“果儿,你跟我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青果觉得这事再瞒着林小桃确实也不好,她现在不说,回头万一林小桃心里没个数,出去被人算计了,后悔都来不及! “姨,你还记得林开阳吗?”青果看着林小桃问道。 林小桃点头,“记得啊,怎么了?” 青果便把林开阳几年前回了石圳村,修房买地,又找了她要买她园子的事,跟林小桃说了一遍,最后,轻声说道:“那天,我跟九爷在东市在看到林开阳了,不但看到他,还看到那位段公子,也就是今天送胭脂来的,段大奶奶的男人!” 林小桃听得神色大变,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姨,你别怕,我和九爷会解决的。”青果拍了拍林小桃的手,轻声说道。 林小桃却是脸色一沉,咬牙道:“欺人太甚,当初明明是林开阳害了人,怎么现在到弄得好像他是受害者一样!还有,这段家的人想干什么?” 青果摇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这事情让人匪夷所思,他们要是想为林开阳撑腰,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可如果不是为着林开阳与我们家的旧怨,他们又想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连青果都想不明白,林小桃又怎么能想明白! 好在,已经使了人给文晋昭带信,回头,晚上大家坐下来,把话一说,估计让两个男人能把事理清楚了。 青果走了一上午,累得历害,想着晚上还有硬仗打,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了自已屋里。 林小桃让丫鬟进来,把那些胭脂都收好了,原本也打算睡一觉,却是因着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的去不安稳,想着晚上要宴请叶羽,干脆就起来,安排晚上的宴席。 青果到是回屋洗了把脸,一头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要不是庄婶来喊她,她还醒不来。 “婶,什么时辰了?” “申时三刻了!”庄婶一边让凤梨打了水进来,一边对青果说道:“起来吧,再睡下去,回头晚上该睡不好了。” 青果点点头,翻身坐起。 这个时辰了,再过一个时辰,文晋昭该下衙了。 果然,青果梳洗好,才坐在窗边发了一会儿呆,凤梨便进来请她,说是姨老爷和九爷回来了,姨夫人让她去花厅。 等青果到了花厅,文晋照和叶羽正一人捧着一盏茶,言谈甚欢。 叶羽见着青果,不由便挑了眉头,放了手里的茶盏,说道:“一日不见,罗姑娘,可好?” 呃! 青果庆幸她小姨夫嘴里没含着茶,不然,怕是一口得喷三尺远! “劳九爷挂念,挺好的。”青果说道。 文晋昭放了手里的茶盏,看着这两人,摇头道:“你们俩就别耍花枪了,我又不是那榆木疙瘩的老学究!你们这样不累,我看着都累。” 他这一番话一说,到是把个青果和叶羽都给弄得怔了怔,稍倾,回过神来,两人相视一笑。叶羽到还好,青果却是脸飞红霞,神色间还是有点不自然。 “恭敬不如从命,既是文大人发话,我自只有听从的意思。”叶羽对文晋昭耍了个花腔。 文晋昭笑了笑,对青果说道:“果儿,你坐下吧,你让人捎话,叫我请了九爷来家喝酒,是不是,有事?” 青果点头,把今天出门遇到喻氏的事当着文晋昭的面,同叶羽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我是觉得,这巧合似乎刻意了些!九爷,您怎么看?” 叶羽点了点头,“没错,我也觉得刻意了些。” “那位段大奶奶到底想干什么呢?”青果看向叶羽,问道。 叶羽目光闪了闪,给了青果一个稍安勿燥的笑,然后回头看向文晋昭,“文大人,最近翰林院有没有人刻意与你套近乎?” 文晋昭想了想,稍倾,一拍脑袋,沉声道:“昨儿个沈学士请客喝酒,喝到一半,却遇上了通政司的小孙大人,喝到一半,不知道怎么就到子嗣的事呢,然后小孙大人便说这老天啊总不能事事叫人圆满,小段大人官运享通,却无奈膝下空虚。” 叶羽唇角便嚼了抹冷笑,问道:“那小孙大人是不是频频与你敬酒,多有提及令郎?” 文晋昭点头。 叶羽冷笑道:“这样就说得通了。” 青果朝叶羽看去,问道:“什么说得通了?” “你巧遇喻氏的事啊!”叶羽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道:“喻氏过门三年至今膝下无所出,之前一直张罗着说是要给段世敏纳一房良妾!” 青果骇然变色,失声道:“你是说,那段世敏是想……” 终是太过不堪,底下的话没有说出来。 叶羽却是点头。 “先有林开阳与你结仇,后有恭王和睿王夺嫡之争,段家能打出这样的主意,也不足为怪!” 青果倒吸一口冷气。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林开阳的主意?”她看着叶羽咬牙切齿的问道:“是林开始撺掇着,让段世敏来打我的主意的?” “先前有可能是,但现在却不是了!” 青果看向叶羽。 叶羽,便解释道:“我刚说了,先有林开阳与你结仇,后有恭王和睿王夺嫡之争。就算是,林开阳一开始只是为泄私愤,而出了这个主意,段家未必真就放在心上。可是,待段远坤知晓你我之间的关系时,这件事,段家便就该是上心了!” 顿了顿,又说道:“我若是猜得没错,只怕过几日段家的那位大奶奶便会借机与文夫人见面,然后把意思透露出来。” “喻氏,必然会觉得文夫人为着文大人的仕途着想,也不能拒了这门亲事!而你……”叶羽看向青果,笑了笑,道:“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喻氏只要拿捏住文夫人,由不得你不同意!” “休想!” 叶羽的话声一落,门口响起一道凌历的声音。 青果起身迎了上前,“姨,你怎么来了?天赐呢?” “三娘抱天赐去后面园子玩了。”林小桃对青果说道。 话落,抬头看了文晋昭,略一沉吟,拾裙上前,对文晋昭说道:“你我夫妻结于微末,照说,为着你的前途,我便是舍了这条命,也是该的。只是……” 文晋昭抬手阻了林小桃的话,淡淡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小桃,我不是没穷过的人,最穷的时候连三餐都不济,这样的苦日子我都过过,还怕什么仕途受阻?放心,你只管按着你自已的心意来,大不了,我们带着天赐回家种红薯去!” 青果听着这二人的话,却是感概颇深。 只有穷过的人,才知道穷有多么可怕! 她现在想想,如果再让她回到幼时那样的日子,她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熬下去? 可是,文晋昭却说,大不了这个官不做了,再去做平头百姓好了! 青果咽下喉中的酸涩感动,笑了说道:“放心好了,肯定不能让我姨和天赐跟着你种红薯的,那样,天赐大了还不得埋怨我这个做姐姐的太自私了!” 文晋昭才要说话,林小桃却是咬牙道:“他敢,我打烂他屁股。” 呃! 青果很是无语的看着自已的小姨。 姨啊,这还有个外人在呢! 你能不能别一副河东狮吼的样子,这样置小姨夫的面子于何处? 林小桃后知后觉似是也发现了,红了脸偷偷撩了一侧的老神在在的叶羽!想着,是不是该说几句话,挽救一番。 不想,叶羽却是端了手里的茶盏轻啜一口后,抬头对林小桃笑了笑。 “自已人,夫人放心!” 林小桃一听叶羽说“自己人”顿时便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她一笑,到是让叶羽有点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便,朝青果看去。 青果却是撇了脸,不与他目光对视。 “不是说请九爷喝酒吗?”文晋昭对林小桃说道:“你去安排晚上的宴席吧,我这跟九爷再仔细商议商议。” 林小桃退了下去。 青果原本也想下去,但想着这事必竟涉及到她自身,她这个当事人还是不要回避的好! “文大人你也不必担心,想来,既便是你们拒绝了,段家也不可能公然报复,就算是要报复,总还需要时间和机会,这期间,足够我们来安排了。” 文晋昭点头。 他虽然有着最坏的打算,但并代表说,他一定就要按最坏的棋走。 官场不似战场,不是明刀明枪你死我活,而是讲究博弈,杀人于无形! “无防,我这边做好最坏的打算便是。”文晋昭说道。 叶羽点头,他不是个愿意多说的人,一切还是看结局。 既然事情说到这,他干脆便把自已的安排也说一并说了出来。 “罗姑娘,过几天,我母亲会下贴子请你过府赏花,这之后,她会请了户部员外郎鲍庆余,鲍大人的夫人上门说亲。” 青果怎样也不会想到,叶羽突然之间,就把这话拿到桌面上来说了! 一时间是惊得面红耳赤,半响说不出一个字来。 叶羽看着她好似涂了两陀胭脂的脸,目光间闪过一抹得意,垂眸去端了手侧的茶盏,对青果说道:“罗姑娘,可以开始着手准备自已的嫁衣了!” 文晋昭看着向来口齿伶俐如今却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样的青果,忍笑,对叶羽说道:“这还是真是难了,论起赚钱没人比得过她,可这针凿女红……” 虽没往下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叶羽闻言,抬头看了青果,扬了眉梢问道:“那要不,我送几个能干的丫鬟过来?” “不用!”青果瞪了眼叶羽,“我离及笄还有两年呢,不急!” 呃! 这回换叶羽哑口无语了。 两年啊! 哎,七百多个日日夜夜,还真是有点难熬呢! 文晋昭眼见着自已在这,怕是这两人有很多话也不方便说,便寻了个借口走了出去,但却吩咐下人将四处槅扇都打开。 他一走。 青果便挑眸看了叶羽,半响,轻声一笑,问道:“老夫人,她真的同意了?” “不同意,能请你去府上游玩?”叶羽反问道。 青果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不过……” “不过什么?”叶羽好笑的道:“你是不是想说,不过,只怕是场鸿门宴?” 青果见他揭穿了她的想法,也生气,只是眉眼弯弯的看着叶羽,等着她往下说。 叶羽到也没叫她失望,果真便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 “你放心,也许是场无聊的宴会,但绝不至是鸿门宴,我……”顿了顿,叶羽自嘲的道:“我把话都跟她讲明白了,她是个聪明人,只是这些年生活的不如意,让她变得连自已都不认识自已!” 青果虽然不明白叶老夫人有什么不如意的,但她无条件的相信叶羽,既然叶羽说不是鸿门宴,那她就相信他! 当然,既便是鸿门宴,她也不惧。 “淑贞,有一件事,怕是要委屈你!” 叶羽目光轻抬,略带自责的看着青果。 青果心神微震,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叶羽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目光。 她轻声问道:“什么事?你说。” 叶羽默了一默,轻声把睿王爷的话说了一遍,末了,目光复杂的看着青果。 “你要是觉得委屈,我可以再想办法!” 再想办法? 你又不是龙子凤孙,就算是你有天纵之材,可以出身论成败的年代,你早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再说了,你肯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又有什么不能为你委屈的呢?! “没关系,只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青果笑了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叶羽没有想到青果这么快就接受了,他原先还怕青果执着她当时的诺言,这会子,一听青果二话不说,只提一个条件,他高兴的就想说,别说一个,就是十个,一百个,他也会答应! “你说!”叶羽看了青果。 “你得给我一张字据!”青果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叶羽,说道,“一张不迎正妻,不纳妾,不抬通房的字据!” 叶羽当即便拍桌起身道:“走,我现在就给你写。” 青果点头,果真便带了叶羽往外走,径自去了文晋昭的书房。 等下人将话报到文晋昭那,文晋昭怔忡无语,这两人去书房干什么? 书房里,青果将叶羽写好的那张纸,吹干,小心折好,收在袖笼中,回头见叶羽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她垂了眼眸,羞涩的问道:“爷,您不会觉得我善妒吗?” “我可不可以说,正是因为你心里有我,你才会善妨!若是心里没我,你又何必管我身边有多少人呢?”叶羽好笑的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 没错,正因为我心里有你,所以,我才不能容忍你身边有另外的人! 是谁说的,两个人之间的位置太紧,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 “九爷,”青果垂眸,看着脚下的地,轻声说道:“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们走不下去了,或者是你厌倦了,我不会强求,我会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已!” “胡说什么呢!”叶羽拧了眉头,目光历色的看着青果,“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许再说!” 才刚开始,她便跟他说,如果有一天厌倦了,她会放过他,也放过自已!他怎么会厌倦她呢?不对,难道是因为自已比她大那么多,她韶华正好时,他却已是老去,所以……叶羽顿时,脸沉的能滴出水来。 想都别想,既做了她叶羽的女人,就是死了,她也是他叶羽的女人! “罗青果,我告诉你,你把那些花花肠子给我收好了,我叶羽的东西,只要一日是我的,就终身是我的!”叶羽气怨败坏的轻喝道。 呃! 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青果怔怔的看着脸上乌云翻腾的叶羽。 她只是觉得,在这个妻妾成群有法可依的年代,难保他有一日不会厌了她。她只是想让他明白,真有那一日,她一定不会死乞白赖的缠着他! “爷,你……” “你不就是嫌我老么!” 叶羽恨恨的看着青果。 青果:“……” ☆、51求财 因着青果要赴睿王妃的兴国寺之约,而离那天也只剩下几天,叶羽想着不能让青果在睿王妃跟前失仪,便将请青果入府做客的事,往后延了延。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便是三天后,到了去兴国寺的日子。 这一天,寅时才至,庄婶便喊醒了青果。 “婶,鸡都还没叫呢!” 青果翻了个身,一脸不情愿的对庄婶说道。 “等鸡叫了,就迟了!”庄婶说道。 正端了盆水进来的凤梨,眼见自家姑娘竟然学起了小孩,赖床。嘿嘿一笑,将帕子往铜盆里一浸,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 庄婶正要出声,凤梨却是眼疾手快,把手里的帕子往正嘟着嘴的青果脸上一贴,转身便跑了开去。 “啊!凤梨,你个死丫头,你又拿冷水刺我!” 青果睡意顿时全消,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手里抓着之前贴在脸上的帕子,瞪了眼看着一阵风似的跑远的凤梨。 “姑娘,你羞不羞啊,这么大人还赖床,天赐少爷可都起来了。” 凤梨一边笑,一边对青果刮着脸皮。 “死丫头,天赐想睡闭上眼睛就能睡!我可以吗?” 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了床。 “厨房里的早膳都做好了,姨夫人说了,让您吃饱了再出门,这路远又不好走,得把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庄婶,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对青果说道。 “哎,别提了,吃了三天素,人都是晕的,吃再多,也没力气!”青果怨念的说道。 庄婶连连喊了起来。 “姑娘喂,姑奶奶喂,您吃都吃了,何若还抱怨来着,求佛求的就是一个心诚!” 凤梨在一边听得吃吃的笑。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那边林小桃已经使了人来催。 古时高门大户的女人出个门不容易,又是跟车的护卫,又是随侍的婆子,出个门就好拉了部队去打仗一样! 好在,林小桃现如今身份还称不上宣赫。 等青果带着庄嫂和凤梨走到垂花门外时,便看到林小桃只带了贴身的丫鬟铃儿和文天赐的奶娘赵三娘,旁的便没人了。 两辆马车,青果和林小桃、文天赐一辆,庄婶还有凤梨和赵三娘以及铃儿一辆。 出门已是卯时一刻,大街上除了早起开铺子的,看不到几个人。 文天赐平时难得出门,这个时候正扒着窗子,将个小脸露在外,一路伊伊呀呀的说个不停,看到兴奋处,还会喊着林小桃一起看。 青果因为还没睡醒便被庄婶挖了起来,一上马车便对林小桃说道:“姨,我闭闭眼,等会到了,喊我啊!” “知道了,你睡吧。” 林小桃往边上挪了挪,竟量把位置腾得大点,好让青果睡得舒服些。 “包包,包包……”文天赐指着一家包子铺,对林小桃呀呀喊着:“娘,包包,天赐要吃包包。” 要是平时,林小桃许就停了车,叫人去买,但这会子因着要赶去兴国寺,便没依着文天赐,轻声的哄道:“天赐乖,回来,娘再买给你吃。” “不,不要,现在吃。” 文天赐在林小桃的怀里挣扎着,吵着,眼见马车离包子铺越来越远,“哇”一声,便哭了出来。 “包包……天赐吃包包……” 林小桃满头大汗的哄着在她怀里扭得跟个麻绳一样的文天赐,“天赐乖,姐姐在睡觉,别吵!” 文天赐才不管谁在睡觉,他只知道,他要吃包子,他娘没给他买! 青果哀怨的坐直了身子,瞪着闭了眼在那两个鼻孔吹泡泡的文天赐。 “怎么不睡了?”林小桃讪讪笑着对青果说道:“吵着你了吧?早知道就把他放家里,不带出来了!” 青果摇头,上前伸手去抱文天赐。 “天赐乖,姐姐抱好不好?” 文天赐脾气上来,别说你是姐姐,你就是天皇老子,他也不给面子。 眼见得文天赐把他那张挂满眼泪鼻涕的脸直往他娘胸前擦,青果很是替她姨悲催了一把。 她可是看出来了,她姨身上的这身衣裳,在家时林小桃并不常穿,只有出门做客时才扒拉了出来,只怕做好,还没下过几回水! “哎,天赐,你把娘的衣裳弄脏了!”林小桃一边心疼文天赐,一边心疼自已这一身喜上眉梢的妆花锦褙子。 这身衣裳还是去年入秋时她咬了咬牙,置下的,平时便是出门做客,她也难得穿,要不是因着今天要见的那个人是睿王妃,她也不会拿出来穿。 这下到好,让这个小魔头这一样折腾,胸前顿时皱是跟咸菜似的。 “天赐,你到姐姐这里来,姐姐回头给你买窝丝糖吃,好不好?”青果哄着文天赐。 小孩子天性喜甜,青果这些日子只要出门,都会给文天赐买上一些窝丝糖。偿过甜头的文天赐,当即便把肉包子扔一边去了,伸了双手便往青果怀里扑! 这一路闹腾下来,马车也已经驶出了城外,随之而来的便是视野的开阔。 青果抱着文天赐,指着外面的桃红柳绿,跟他一一说着,那是什么花,那是什么树,期间露过一处开满映山红的小山时,还让车夫停了马车,去摘了一束红艳艳的映山红。 文天赐立时从一只野猴子变成了乖乖兔,窝在青果怀里,玩起那一束花来。 “哎,可算是安静了!”林小桃长吁了一口气后,低头看了眼变了色的胸前,不由便拧了眉头道:“原想着不能在王妃跟前失了体面,可这下,到好……” 青果抬头看了林小桃沾了文天赐鼻涕而起了印子的衣裳,想了想,说道:“等会到了山门前,必有卖小玩意的,小姨等会捡着那个大的佛牌什么的买个挂胸前,应该能遮一遮。” 林小桃顿时脸上一喜,看了青果说道:“还是你聪明。” 青果笑了笑,心道:换成你是我,你也能这样聪明的! 从文家到兴国寺只不过是半个多时辰的车程,因着出门早,马车到达兴国寺时还不到辰时,文家的马车在寺庙下的山门停下。 因着拜佛讲究的是心诚,是故,从山门到寺门这一段路的距离是需要香客自已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青果下了马车,原地驻足四周打量了一番,庄婶一行人,也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照说这初一,十五,三十,上香的人最多的,怎的这一路上却是难得看到一个人影?”林小桃说道。 青果笑了笑,对林小桃说道:“睿王妃要来上香,派是王府早就派了人来清道,跟庙里打过招呼了,所以便看不到什么香客。” 林小桃,相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 当下,将马车安置好,赵三娘上前抱了文天赐,一行人便沿着青石砌成的台阶,一路向上。 走走停停,约摸着走了两刻钟,终于走到了山门前。 回头往山下看时,便看到她们适才走过的路上,此刻正浩浩荡荡的行来一队车马。 那行人中,数匹高头大马簇拥一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帏马车,在这辆马车的后面,则是几辆黑漆平头马车,马车后面则是一溜穿统一服色的王府侍卫。 “王妃她们到了!” 林小桃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在转身的刹那,看到寺门内走出一行僧人,为首的僧人须发俱白,清瘦的脸上,一对睿智豁达的眸子淡淡的撩了眼青果一行人,稍后,回头对身侧一名略有身份的僧人轻声言语了几句,便匆匆带着他身后的弟子迎下山去。 “这位姑娘,可是罗施主?”僧人上前向青果行佛礼。 青果点头,应了一声是。 僧人便垂首恭敬的说道:“罗施主请跟小僧来。” 青果点了点头,她到不意外,她这会子受到的礼遇! 想来,应该是睿王妃提前跟之前那个看起来像是主持的人打过招呼。 僧人领着青果去了寺庙后院用来招待香客的禅房,不多时,便有小沙弥进来奉茶。 “罗施主是在这稍作歇息,还是由贫僧领着去周围逛逛?” 待青果喝了口茶后,僧人问道。 “师傅您去忙吧,我在这歇歇,回头王妃来了,我好去跟她请个安!” 僧人点了点头,起身退了下去。 文天赐在屋里玩了一会儿,便呆不住了,林小桃怕他哭闹惊扰了睿王妃,便对赵三娘说道:“你带他去外面玩一会儿吧,记得别走远了。” “是,夫人。” 赵三娘抱了文天赐便往外走,林小桃不放心,又将铃儿指了去跟着。 青果想了想,对凤梨说道:“你也跟去侍候,机灵点。” “是,姑娘。” 凤梨退了下去。 屋子里,便剩下庄婶一人侍候。 “庄婶,您见过这位睿王妃吗?”青果问道。 庄婶摇头。 林小桃见了,不由便狐疑的说道:“庄婶怎么会见过睿王妃呢!” 青果错愕! 一时失意,到忘了庄婶的身份,只有她知道。 到不是不相信林小桃,而是庄婶的身份实在敏感,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祸事! 青果笑了道:“噢,我随便问问的。” 林小桃不是笨人,且跟着文晋昭在京都生活了三年,察言观色还是很到位的!见青果这样说,自然便想到,怕是青果有不得说的理由,当下也没放在心上,笑了笑,便端起了身边的茶盏。 茶水喝了一半,便有小沙弥进来请青果。 “罗施主,王妃请您去说话。” 青果对小沙弥笑了笑,对屋里的林小桃和庄婶说道:“姨,婶,我们走吧。” “姑娘,奴婢留在这等天赐少爷吧?回头他回来,万一不见姨夫人,怕是要哭。”庄婶说道。 青果想了想,点头,同林小桃跟在了小沙弥身后。 青果二人到的时候,睿王妃正同住持大师相谈甚欢,睿王妃身边的庄嬷嬷见着候在廊下的青果和林小桃,便轻声走到睿王妃跟前耳语了几句。 睿王妃眉梢微挑,目光几不可见的撩了眼候在外面的青果和林小桃一眼,脸上笑意不减,只热情却是少了几分。 住持在师闻音见雅意,当即便起身道:“王妃有客,老纳不便叨扰。” 睿王妃点了点头,让庄嬷嬷送了住持大师出去。 住持大师才一离开,便有衣饰华美的小丫鬟走了下来。 “罗姑娘,王妃请您进去。” 青果屈彩福礼,跟在小丫鬟身后进了禅房。 “王妃,罗姑娘来了!” 耳边响起小丫鬟的声音,青果低眉垂眸,眼角只看到一抹深紫华丽的袍角,下一刻,便上前行礼。 “民女,罗青果见过王妃娘娘金安!” “起来吧。”睿王妃淡淡道,稍后又对丫鬟吩咐道:“替罗姑娘看座。” “是。” 青果直身,仍旧低眉顺眼的跟在丫鬟身后,坐在丫鬟指定的椅子里,屏息凝神的等着睿王妃发话。 睿王妃看着眼前身量未完全长开的青果,眉眼间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错愕,虽说,早就知晓不是什么天姿国色的人,但真的见了人,仍旧难掩失望。 有一件事,睿王妃一直不曾与人说,她其实有意将家中族妹说与叶羽。只是,在初初窥见睿王爷心思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下,看着青果这么一个往人群里一扔,就找不着的人,却是独占鳌头,摘了叶羽这一枝花!心里着实是百般滋味掺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罗姑娘,虽是初次相见,但本王妃却是对你早有耳闻,相熟久矣,你不必拘谨。” 青果连忙起身,“是,王妃。” 睿王妃摆手,淡淡道:“金莲时常与本王妃提起你,她说,在她的言语里你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怎的本王妃瞧着,却是与她言语之间,大不相同?” “原是贵人谬赞,民女惶恐,民女原就无甚过人之处,让王妃失望了,是民女的不是。”青果说道。 睿王妃闻言,笑了笑,目光微转,看向坐在青果身侧的林小桃,“这位想必便是文夫人吧?” “文林氏见过王妃娘娘金安!”林小桃连忙起身行礼。 睿王妃点了点头,对林小桃说道:“文夫人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 “文林氏谢王妃娘娘恩典!” 林小桃福礼过后,这才搭了半个屁股坐了下来。 只这一问一答的功夫,她却是后背湿了一大片,背脊僵硬的好似坠了块铁皮! 睿王妃使了个眼色给庄嬷嬷。 庄嬷嬷会意,不动声色的带着房里的人退了下去。 青果只看到一片的裙角自眼底一一流转,须臾间,头顶再次响起睿王妃的声音。 “罗姑娘,这屋里再无外人,你不必拘束,抬起头说话吧。” 青果扯了嘴角,脸上综起一抹笑,抬头目光柔和的看向坐在上首的睿王妃。 眼前的妇人二十五、六的年纪,鹅蛋脸,柳叶眉,杏眸、瑶鼻,嘴唇不薄不厚,从长相上来说绝对是一个标准的古典美人! 穿一袭朱红缕金梅花纹样立领衫子,下着月白撒花马面裙,乌黑的发髻间别着一枝卷须翅三尾眯翠衔珠滴流苏凤钗,这一身穿着打扮,华贵中不失少妇的娇艳妩丽之感! 青果暗暗的点了头,待对上睿王妃朝她看来,那一对于淡漠中显着三分潋滟的眸子时,青果越发的屏息凝神,小心应对起来。 一眼,青果便垂了眸子。 睿王妃撩了眼,青果越发恭谨的姿态,眉眼间掠过一抹淡淡的赞赏,说出口的话,便带着几分温婉之腔。 “原是莲姨娘想要见姑娘一面,本王妃得王爷吩咐,便先在这见了姑娘,姑娘不会怪罪吧?” “王妃言重了,王妃能见民女,是民女的福份。”青果连忙说道。 睿王妃笑了笑,看着眼前穿一身月白底子三色樱花纹镶宝蓝边,下着一袭湖兰长裙看起来颇有几分气质如兰的青果,心道:到是个知道伶俐的人,知晓自已长相普通,却懂得从衣着上下功夫! 睿王妃摆手,示意青果不用说那些虚的。 “罗姑娘,你和叶大人的婚事,王爷让本王妃与你说一声,他应下了,不过……” 青果抬头目光柔柔的看向睿王妃。 睿王妃笑了笑,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声说道:“王爷的意思是,姑娘身份必竟低了些,若是以正妻的身份嫁进叶家,怕是叶大人要成了这京都笑柄,姑娘若是待叶大人有情,不若以平妻之身入府,如何?” 这话,之前叶羽也跟她说过! 青果想了想,点头道:“民女无异议。” 睿王妃秀丽的脸上便绽起一抹由衷的笑,如海棠怒绽,叫人竟是生生的转不开眼! 青果不敢多看,一眼过后,便垂了眸子,眼观鼻鼻观心。 “好了,本王妃这也没什么事了,外头莲姨娘怕是也久等了,下去吧。”睿王妃淡淡道。 “是,民女(臣妇)告退。” 青果和林小桃站了起来,低眉垂眼的退了出去。 才出了禅房,站在廊檐下的庄嬷嬷便笑着走了上前,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莲姨娘在千佛崖那边,你第一回来,怕是不认识路,我让人领你过去吧?” “有劳嬷嬷。”青果轻声道。 庄嬷嬷便笑着指了身侧的一个丫鬟,吩咐道:“领了罗姑娘去千佛崖。” “是,嬷嬷。” 青果对庄嬷嬷略略颌首后,便跟在丫鬟的身后往禅房外走去。 待她三人走得远了,庄嬷嬷笑着一径回了禅房,对正垂眸盯着手里茶盏出神不知道想什么的睿王妃,说道:“娘娘备下的那对翠玉钏怎么的没有赏下去?” 睿王妃闻言回神,扯了嘴角,笑道:“是啊,我怎的把这事给忘了,你再跑一趟吧,回头送了过去。” “是,娘娘。” 虽应着,但庄嬷嬷却是狐疑的看了眼自家主子。 她怎么会相信自家娘娘是真的忘了呢? 显然,之前娘娘并没有这个意思,在自已提醒后,她在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庄嬷嬷正揣度着自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时,睿王妃却是开口了。 “是个伶俐的人,可是……” 庄嬷嬷看向话说一半的睿王妃。 睿王妃却是笑了笑,没有说出那后半句。 只是,一棵好白菜就让这头猪给拱了,终究意难平啊! 且说青果在王府丫鬟的引领下,略摸走了一刻钟的样子,便到了寺庙南边流传甚广的千佛崖。 远远的便看到穿一身粉色花卉镶边软绸交领长袄及一袭粉色百褶裙的金莲。 她记得从前的金莲最喜穿大红,想来,这一生,她都与大红无缘了吧? “姑娘,莲姨娘就在那。”领路的丫鬟指了远处的金莲对青果说道:“奴婢还要回去侍候王妃,就送姑娘到这了。” 青果道了谢,自袖内掏出一枚碎银子递了过去,“谢谢姐姐领路。” 那丫鬟推辞了一番,但见青果坚决,最后还是收了放回袖内,对青果福了一福,转身便走了。 林小桃因为挂念文天赐,又想着她与金莲见面,怕是有些话自已也不方便听,便对青果说道:“果儿,我去看看天赐,你回头好了,回厢房来找我。” “好!” 青果点头,目送林小桃离开,这才去拾裙朝等待着的金莲走去。 “姨娘,姑娘来了!” 是金莲身边的扶桑最先看到了青果,连忙低身提醒金莲。 金莲一回头,便看到青果正笑盈盈的朝她走来。当即便要起身,向青果见礼,但想起彼时自已的身份,便又僵在了那。 直至青果走到跟前,对也绽唇一笑,轻声说道:“好久不见,金莲。” “好久不见,姑娘!”金莲哽了嗓子说道。 青果笑了笑,看了眼金莲身侧的石桌石墩,笑了道:“坐下说话吧?” 金莲点头,趁着弯腰坐下的功夫,眨落眼里的泪,再抬头时,妍丽的眉眼间,虽仍有淡淡的红晕,但却难掩见面的欣喜。 “姑娘,你长高了不少!” 青果笑了道:“吃了那么多的饭,要是不长,不都白吃了么!” “噗嗤”一声,金莲就轻笑出声。 这一笑,便算是将彼此间之前的那点生疏给冲淡了。 “姑娘还是这样风趣!” 青果笑了笑,她看着金莲,仔细的打量她,眼见金莲眉宇间神态怡然,并无郁郁寡欢之态,少不得便点了点头。 “金莲,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 金莲笑了笑,目光狡黠的看着青果,“我能不能认为,姑娘这是在夸我?” “本来就是夸你啊!” 金莲再次“噗嗤”笑出了声。 笑声一落,顿了顿,金莲轻声说道:“我能有今日,全赖姑娘大恩,金莲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这两年与姑娘断了联系,实在是……” “我知道,你不必解释。”青果打断金莲的话,目光清明的看着金莲,“当日我就跟你说过,你的目光应该放长远,而不是眼前的一时荣华。” 金莲点头,“我一直记着姑娘的话。” 青果点头,“那就好,金莲,我对你别无所求,只有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开口向你求助时,你不会拒绝。这之前,你我之间来往越少越好!” “姑娘的意思是……” 青果垂眸,唇角撩了抹自嘲的笑,淡淡道:“九爷求王爷为我和他指婚,虽然九爷没说,但我知道,王爷其实并不愿他娶我!” “那要不要奴婢去打听下这里面的原因?”金莲立即道。 青果摇头,“不,你现在还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今日见过之后,你还是像从前一样,断了你我之间的来往。就让人以为,你见我,原不过是为着全了当日情份!” 金莲瞪目,“为什么?” 青果笑着一字一句道:“因为你需要站得更高,而我,需要走得更远!” 见金莲大惑不解,青果也不催她,只是微笑着看向拧眉沉思的金莲。 她相信,以金莲的聪明,必然会想通,她这话里的深意! 果然,片刻后。 金莲抬头看了青果,点头道:“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我也知道怎么做了!” 青果点头。 目光一转,看着身前一丈外慈眉善目形态各异的佛雕,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金莲,想办法生个孩子吧,不管是男是女。” “我……”金莲脸上一红,轻声说道:“王爷也没少去我屋里歇着,可是……” 青果想了想,问道:“王爷去你屋里歇息,一般都是什么日子?” “都是小日子前后。” 小日子前后?! 青果愣了愣,这可是最不容易受孕的日子! “是王妃安排的,还是……” “府里原就有侍寝安排,她们说小日子前后最是容易受孕,奴婢就求了庄嬷嬷帮着安排这个日子,只是……” 这还真是……青果想了想,对金莲说道:“既然这个日子一直怀不上,你不如换个日子试试,比如每个月的月中。” “月中?”金莲看了青果。 青果点头,“你跟着王爷快两年了,这一直没个动静……” 青果的言下之意虽没说透,但金莲自是明白。 女人如花,再娇艳的花朵,看久了也会腻的! 她不趁着王爷现在还没厌的时候,生下一男半女的,难不成要跟后院那些年老色衰的女人一样,冬天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行,那我回头就去想办法。” 青果点了点头,对金莲又说道:“平日里多吃些新鲜蔬菜,少吃些荤食,还有黄豆、黑豆这些也可多吃些。” 金莲点头,将青果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她自是不会去怀疑,青果一个未及笄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想来,为着今日的见面,姑娘肯定早有准备,比如说,她叮嘱的这番话! 两人又说了番话,青果看了看天色,对金莲说道:“不早了,你王妃跟前侍候吧。” 金莲点头,目光郑重的看了青果,“姑娘,您放心,金莲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青果笑了笑,起身送金莲离开。 待金莲带扶桑离开,青果转身去寻了林小桃和文天赐。 还没到禅房,远远的便听到文天赐的哭声。 “咦,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哭上了?”青果边说边走了进去。 “哎,这小祖宗,吵着闹着要去前殿。”林小桃对进屋的青果说道:“我怕他冲撞了王妃,不敢带他去,这就哭上了。” 青果笑着去抱文天赐,“天赐,姐姐带你去看大佛好不好?” 文天赐是在这个小院里呆烦了,想着刚才在外面看到那么多好玩的不会动的木头人(菩萨),哪里还愿意在这屋子里呆着,听了青果的话,张了手就扑过去,指着外面,一迭声的说着,走,走…… “果儿……”林小桃见青果抱了文天赐当真便要往外走,连忙上前拦道:“再等等吧,我想着要不了多久,王妃该就走了,到时……” “我带天赐去千佛崖,姨,你也一起去吧。”青果说道。 千佛崖离大殿有些远,就算是文天赐吵闹了些,也惊扰不到睿王妃! 林小桃当即应下,便要随同青果往外走。 不想,才要出门,却看到睿王妃身边的庄嬷嬷在僧人的引领下朝她们这边走来,林小桃步子一顿,不由自主的朝青果看去。 “果儿,嬷嬷她……” 青果才要说话,庄嬷嬷却是已经走到跟前,她连忙几步迎上前去,“见过嬷嬷。” “罗姑娘快别客气,”庄嬷嬷笑着自袖笼里拿出两个玉钏递给青果,“这是我们王妃赏姑娘的,刚才姑娘走得匆忙,王妃没来得及赏下,现在我们王妃要回府了,才想起来,让我给赶紧送了过来。” 青果上前双手恭敬的接过庄嬷嬷手里的玉钏,屈膝行礼道了声“谢王妃赏赐”后,才转身将玉钏交给了站在她身侧的庄婶。 庄嬷嬷笑呵呵的说道:“好了,王妃那还等着我去回话,我就不耽搁罗姑娘了。” “嬷嬷,我送你!” 青果说着便上前走在庄嬷嬷身侧,待送出月洞门外,庄嬷嬷却是不肯再让青果送。 这边厢,林小桃等人走到了青果身侧,轻声问道:“果儿,王妃她……” 青果笑了笑,对庄婶说道:“婶,你好生收着,千万别碰着了。”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青果便了点了点头,回头对林小桃说道:“姨,我们走吧。” 林小桃点了点头。 待到了千佛崖,林小桃让赵三娘抱了文天赐去看崖壁上的那些佛像,她则将青果扯到一边,轻声说道:“果儿,王妃是个什么意思?当时不赏,却这个时候让人送了来。” 青果笑了笑,她其实也不是很明白。 但有一点,她清楚,事情,绝不是像庄嬷嬷说的那样,睿王妃把这赏给忘了! “姨,你觉得王妃是个怎样的人?” 林小桃左右看了看,见四周空旷,便是有几个人,也都是她带来的人,想了想,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觉得很历害。” 林小桃说得简单粗暴,但却直抵中心! 青果笑了道:“嗯,我也是这样的感觉,这样历害的人,她要赏当面就赏了,当面不赏,然后再让下人送了来,这只能说……” 见青果话顿在那,林小桃一急,不由追问道:“只能说什么?” “只能说,这位王妃对我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喜欢!”青果说道。 林小桃瞪了眼,“你是说,王妃她不喜欢你?” 青果点头。 “为什么?”林小桃不解的道:“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这么……” 青果差点便要失笑出声。 姨喂,你真以为全天下都我姨啊!都像你这样,不论我做什么,都觉得我是好的?! “王妃不喜欢我,想来,自是有她的原因。”青果打断林小桃的话,“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又不是那黄白之物,哪能人人都喜欢啊!” “可是……”林小桃一脸心疼的看着青果,“果儿,九爷是睿王爷的人,要是王妃不喜欢你,她再给王爷吹吹枕边风……” 青果看着一脸忧伤的林小桃,没有说出口的是。 王爷他其实也不喜欢我! 但,她怀疑,他这会子说出来,只怕林小桃几宿都睡不着了! “这事让九爷去操心吧。”青果对林小桃说道,“我们现在还是好好游玩下这兴国寺吧,等回了青阳镇,我也能吹吹年皮不是!” 林小桃原还心事重重,但等青果扯着她把兴国寺走了个半圈,文晋昭玩累了便睡,在几个人手里轮流换了一轮,她累得双手就快抬不动时,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只想着,早些回家,把这小祖宗扔床上去! 睿王妃等人未时未至,便带着人马浩浩荡荡的离了兴国寺,那些被堵在山门下的香客,这时候便一窝峰的涌上了山头。 青果一行人从寺门往下走时,其间遇上一拨又一拨的人,几乎与之相遇的人,都要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向她们。 也不怪人家奇怪,必竟寺院为了迎接睿王妃,封了山门,不让闲杂人等上山,可她们这一行人,拖儿带小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怎的,她们却能上? “哎,怎么这些人看我们就像饿狗看骨头似的?”凤梨小声的嘀咕的道:“看得人渗的慌。” 庄婶斥了凤梨一声,“闭嘴,小心祸从口出。” 青果想着这也不怪人家,特权在任何时候都是为大众所不能接受的,不是?! 到了山脚,已是申时快完酉时将至,天边一轮红日鸭蛋黄似的,将周边的云彩晕染的如同艳丽的云锦,车夫将马车赶了过来。 照旧林小桃,文天赐和青果一辆,凤梨和庄婶还有赵三娘,铃儿四一辆马车。 山路岖崎,并不好走,没走多远,文天赐便自睡梦中被颠醒了,醒了便“哇哇”的哭起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喂,你消停些吧。”林小桃哄着文天赐。 这一天下来,论谁也是累得骨头就像散了架,这会子文天赐再一闹,当真就是雪上加霜了。 “天赐,姐姐抱,姐姐跟你讲故事,好不好?”青果帮着林小桃哄文天赐。 只可惜,没睡醒的孩子是最难哄的。 文天赐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说,就是巴着林小桃的衣裳“嚎嚎”的大哭,青果上前去抱,抬手便一巴掌拍向青果的脸。 林小桃脸色一变,耐心耗尽,便要按了文天赐打屁股,她这才刚举起手,文天赐便哭得直抽气,脸涨得通红,好似喘不过气来,林小桃的手哪里还能打下去。 “小姨,要不让马车停停,让天赐下去走走吧。”青果说道。 林小桃便犹豫道:“这天色……” 外面天已经略略暗沉下来,路上行人已经很是稀少,更别说这会子还是行到了一处树林子里。青果探头看了看外面,心里也有些不安。正想开口,说,要不,还是先赶路吧,眼前猝然一阵天翻地转,耳边响起林小桃受惊的喊声。 “啊!” 青果猛的想起文天赐,不顾自已被撞得七荤八素的,抬头便去找林小桃和文天赐,“姨,天赐没事吧!” 青果话声才落,耳边便响起文天赐杀猪似的哭声。 “娘,娘……” 呃! 还能喊,那就是没事! 回过神来的青果,正要问车夫,出什么事了。 突然的眼前便出眼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立刻一个转身,将林小桃和文天赐护在身后,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子。 林小桃显然也看到了那把刀,她瑟瑟颤着身子,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文天赐,“天赐,天赐不哭,乖,听娘的话不哭!” 只是小孩子里哪里会领会大人的心思,文天赐本就没睡醒,这会子又吓到了,哭声越发响亮,随着哭声,他的手脚不停的踢打着林小桃,林小桃使了吃奶的力才没让他滑开。 那把刀慢慢的撩开了车帘,青果便看到一张刀疤脸目光凶恶的盯着她,喝道:“下来!” 青果点头,回身扶着林小桃,“姨,我们下去。” “果儿……”林小桃眼眶都红了,“怎么办?” “别怕,”青果拍了拍林小桃的手,轻声说道:“无冤无仇的,想来是求财!” 听到她这样说,那个刀疤脸,冷冷一笑,没好气的说道:“你到是个聪明的!” ☆、52世界安静了 青果没有理会刀疤脸的话,扶着抱了文天赐的林小桃下车,粗粗一看,这才发现马车外劫匪人数不少,少说也有六、七人,穿着一色的短褐,凶神恶煞的瞪着她们。 “姑娘!” 后面同样被赶下马车的庄婶见着青果,急急便要上前,却是被刀疤脸一声历喝给制止了。 “站住,谁敢乱动,当场击杀!” 庄婶的步子,生生的定在了原地。 青果吸了口气,使了个眼色给庄婶,示意她按照刀疤脸的意思做。 庄婶便站在了原地,将吓得瑟瑟颤抖的凤梨护在身后,目光警觉的瞪着眼前的劫匪。 文天赐不哭了,他瞪大了眼,看着拿了刀洋洋得意的刀疤脸。 青果看向刀疤脸,略一沉吟后,说道:“我们是朝庭命官家眷,若是有个意外,你便是犯了谋逆之罪,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还请三思。” “放心!”刀疤脸上下打量青果一眼,嘿嘿一笑道:“兄弟们为的是求财,只要你们乖乖的听话,我们保证你们性命无虞。” 青果点头,忖道:要真是求财,那就好办! 这么想着,便抬头对刀疤脸说道:“行,你说个数,然后派个人去柿子胡同的文府取,怎样?” “哈哈哈!” 刀疤脸,扬天长笑,笑声粗历难听,惊起飞鸟一大片。 他一笑,文天赐便又哭了起来。 哭声掺杂着笑声,在这个渐渐黑下来的小树林里,阴森诡异异常。 “不许哭!” 刀疤脸对着文天赐喝道,与此同时,手里的刀还对着文在赐晃了晃。 林小桃吓得脚一软,抱着文天赐便软倒在地。 “天赐,乖,不哭,不哭啊……”林小桃哄着怀里的文天赐,文天赐却是因为被刀疤脸那一喝,吓得越发收不住哭声,脸都憋红了! 青果看着越来越不耐烦的刀疤脸,生气他因为文天赐哭得心烦,而做出什么过份的举止,连忙大声道:“你笑什么?你不是说你只为求财吗?” “哼!”刀疤脸冷冷扫了眼地上的林小桃,举了手里的刀威吓到,“臭小子,再哭,招来了人,可别怪大爷我的刀不认人!” 林小桃被刀疤脸吓得,抬手便去捂文天赐的嘴,哭着说道:“天赐,娘求你了,乖,不哭,不哭啊……” 文天赐哪里肯听林小桃的话,哭得那叫一个声音敞亮。 且别说林小桃抱着文天赐哭得战战兢兢,那边厢铃儿和赵三娘也是压抑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树林里便只听到细细碎碎的呜咽声,远远的若是站在山外,听着这风声和着哭声,能吓破人的胆! 青果原是想着,拖一拖,最好能拖到人来。 但撩了眼身侧的林小桃和脸憋得通红的文天赐,她咬了咬牙,对刀疤脸说道:“你说吧,到底想怎样!” 刀疤脸手里的刀一抖,指着青果说道:“你跟我们走,让这女人带着这娃回去筹银子。” 青果当即说道:“好!” “果儿!”身后响起林小桃尖利的喊声。 青果回头抬手,示意林小桃别说话,她看着刀疤脸,“你想要多少银子?” “不多,”刀疤脸伸出一个手指在青果跟前晃了晃,“一万两!” 你妹啊! 一万两,还不多! 你丫能赚多少个一万啊? 青果咬牙,点头道:“好,一万两就一万两!” 刀疤脸满意的一笑,他身后的那些同伙顿时便高兴的喊了起来。 “发财了,这下发财了!” 刀疤脸手一举,示意同伙别吵。 然后,看着青果,眉间勾了一抹凶光,冷冷道:“那就这样说吧,你跟我们走,其它人打哪来回哪去!” 青果点头。 “我也跟你们去!” 一道声音霍然响起。 青果便看到庄婶将凤梨推到铃儿身侧,抬脚朝她走了过来,目光冷冷的瞪了刀疤脸说道:“我们姑娘身边总要有个人照应,老婆子我一把年纪了,也碍不着你们什么,就让我跟着去照顾姑娘吧!” “庄婶……”青果不赞成的看着庄婶,唇角嚼了抹苦涩,道:“你这又是何苦。” 庄婶笑了笑,上前站在青果身侧,轻声说道:“姑娘,您到哪,老奴总是跟到哪的!” 刀疤脸似乎还在犹疑,要不要让庄婶跟着去,他身后的同伙,则上前轻声提醒道:“大哥,快些,时间长了,来人就不好了!” 说着话的功夫,树林外响起一声鸟叫。 青果便发现刀疤脸和几个同伙的脸色变了变,然后,动作粗鲁的拎着她便往马车里塞,庄婶一叫,连忙跟了上前。 “等等,等等……”林小桃把文天赐往赶上跟前的赵三娘手里一塞,顾不得害怕,上前扯了刀疤脸的袖子,急声道:“银子往哪送,我筹来的银子往哪送?” 刀疤脸回头,不耐烦的道,“你只管回去筹银子,银子筹好,会有人告诉你往哪送!” “等……” 林小桃扯着刀疤脸,还欲再说,刀疤脸却是拿了手里的刀反手便往林小桃砍了过去。 “啊(小姨)!” 两声惊叫同时响起。 林小桃下意识的手一松,等她回过神来时,刀疤脸已经坐上了马车,手里缰绳一抖,马车笃笃的驶向了林中的一条小道。 他一走,那些同伙顿时也作鸟兽散,向林间各处撒了下去! “果儿,果儿……”林小桃哭着追了上前,却在这时,身后响起文天赐的声音,“娘,我要娘……呜……” 林小桃身子一僵,人便怔在了原地。 她的身后,赵三娘抱了文天赐上前,颤声说道:“夫人,我们快些回府,使人与老爷报信,快些救了表姑娘吧!” 林小桃恍然回神,连忙点头道:“对,对,我们回去,去找老爷,去找九爷……” …… 文晋昭到没想到,叶羽会等在衙门外,要与他一同回府。 但想着,今天是青果去见睿王妃的日子,想来,叶羽这是想第一时间,掌握第一手资料!当下,便也没拒绝,请了叶羽上马车,往家直去。 路上经过醉仙楼时,叶羽喊了车夫停车,对诧异,朝他看来的文晋昭,笑了笑说道:“这是个好日子,我让人去醉仙楼订桌酒席送家里吧?” 文晋昭想着,反正不是外人,真要成了,自已怎么说也是叶羽的小姨夫,吃他一餐酒席算什么! 于是便笑眯眯的说道:“果儿的小姨很是喜欢吃他们家的酱肘子!” “好说!”叶羽说着,便对马车外跟车的观风说道:“去,到醉仙楼订一桌席面,让他们送到柿子胡同的文府,另外,酱肘子要两个!” “是,九爷。” 观风转身去了醉仙楼。 马车里响起文晋昭一阵愉悦的笑声。 车子,行了约小半个时辰,停在文府门外。 文晋昭先下了马车,对迎出来的管家成伯问道:“夫人和表姑娘回来了吗?” “还没有。”成伯说道。 文晋昭不由便怔了怔,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正从马车上下来的叶羽说道:“这都快戌时了,怎的还没回来?” 叶羽闻言,不由也跟着抬头看了看天,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他一早就得了观风的回报,说是睿王府那边王妃已经回府了!怎的,这边却还没回来?就算是在寺庙逛了逛,也不至于忘了时间吧? 正寻思着时,却见一辆马车急急的从巷口驶了进来,待看清赶车的人时,叶羽眉色一松,对文晋昭说道:“说曹操,曹操到,你看这不回来了!” 文晋昭也听到了马蹄声,一眼便看到了撩帘子往外张望的林小桃,笑了道:“还真是她们!” 话声才落,马车已到了跟前,文晋昭上前去扶林小桃,只他还没走上前,林小桃却是神色慌张的从马车上直直跳了下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看着他,嘴巴张了几张,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了这是?”文晋昭变了脸色。 林小桃急得抬手便狠狠的扇了自已一个耳光,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颤了声音说道:“果儿……果儿被人劫持了!” “你说什么?” 文晋昭和叶羽同时脸色大变。 林小桃哆着嘴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文晋昭和叶羽。 “快,快让人去顺天府报案!”文晋昭脸色煞白地道,却是被叶羽一把给按住:“这件事,不能声张。” 叶羽目光如万年寒冰的盯着文晋昭,“这事必须找自已人。” “为什么?” 文晋昭怔了一怔,便明白过来,万一这事被宣扬开来,青果的名声就算是砌底的完蛋了,到时即便是叶羽愿意娶她进门,这事也会成为她一辈子的污点,而一生一世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想明白的文晋昭顿时目光哀求的看向叶羽。 叶羽点了点头,对文晋昭和林小桃说道:“你们在家等消息,我这就带人去救人!” 话落转身便要走。 “九爷!” 身后响起一道怯怯的声音。 叶羽身子一顿,回头看去。 “九爷,奴婢给您带路。”凤梨红肿着眼睛站了出来。 她一路上肠子都悔绿了,当时,怎么就没跟着庄婶一起留下呢?万一,姑娘有个好歹,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已。 叶羽淡淡的撩了眼凤梨,冷声道:“不必了,你留下来等消息吧!” “九爷……” 凤梨还要再说,叶羽却是已经跳上马车,手里马鞭一甩,马车便笃笃的向前跑去。 半路上遇见正领着人送酒席的观风,叶羽马绳一勒,对观风说道:“你回府去找沧澜,告诉他到睿王府门外等我!” 没等观风回话,他手里马鞭再次一甩,马车带起一阵风,跑了开去。 睿王府。 睿王爷才听下人说,叶羽求见,先是愣了愣,回头对睿王妃庄氏说道:“这个时候寻上门,会是什么事?” 睿王妃摇头,想了想,淡淡一笑,说道:“该不是觉得妾身慢怠了罗姑娘,上门讨个说法的吧?” 睿王爷闻言,不由便失笑道:“说不定还就是呢!” 回头对来禀报的一人说道:“请了叶大人去花厅,本王稍后便来。” “是,王爷。” 下人退了下去。 睿王爷则继续对庄氏说道:“后宫的那个婉嫔,你知道吗?” “婉嫔?”庄氏不解的看向睿王爷,说道:“王爷说的可是浙江总兵,刘总兵送进宫的里的那个庶出之女?” 睿王爷点头。 “好端端的,王爷怎么问起她来了?”庄氏不解的看了睿王爷说道:“前些日子进宫向母妃请安时,听说好像是有孕了。” “你多留心一点,本王总觉得她入宫这事似乎有些蹊跷!” 庄氏闻言,当即便郑重的说道:“王爷放心,奴婢明日就进宫,跟母妃商议一下,想办法放个人去她的柔福宫去。” “这事你看着办吧。”顿了顿,轻声对庄氏说道:“父皇最近常召四皇兄入文华殿议事,他提出的一些意见也屡被父皇夸奖,到是将把前些日子他王府长史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的事给冲淡了不少。” 庄氏默了一默,抬头看向睿王爷,说道:“王爷放心,妾身知道怎么做了!” 睿王爷点了点头,“本王去会一会叶羽,你先用膳吧,不必等本王。” “是,妾身恭送王爷。” 庄氏送了睿王爷出去。 书房里,仅管心如火煎,但叶羽脸上神色却是淡淡的,若不是放于身侧的手,白皙如玉的肌肤下一片青筋纠结,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平静的外表下,正汹涌着如火山喷发般的狂怒! “凤翀,这个时候来王府,可是有事?” 睿王爷的声音响起。 叶羽站了起业,对睿王爷揖手一礼,“出事了!” 出事了?! 睿王爷悚然一惊,失色道:“出什么事了?” “罗姑娘被劫持了!” “什么?” 睿王爷错愕的看着叶羽。 叶羽迎着睿王爷惊诧的眸子,点了点头,说道:“罗姑娘自兴国寺返回时,路上遇见劫匪,人被劫走,劫匪要文夫人拿一万两银子赎人!” 语气平平淡淡,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 但是…… 睿王爷抬头看向叶羽,“王妃离府前,有侍王清道,劫匪从何而来?” 叶羽摇头。 睿王爷默了一默,稍倾,轻声说道:“你想要本王怎么做?” “下臣,想向王爷借人一用!” “借人?” 睿王爷看向叶羽。 他可不认为,叶羽手里会没人。 叶羽迎着睿王爷的目光,不避不让。 没错,他当然有自已的人,但是,这个时候,能借刀杀人,为什么? “凤翀,你想做什么?” 叶羽笑了笑,冷冷道:“能躲过王府侍卫的眼,把人劫走,王爷,您说,下臣想干什么?” 睿王爷默了一默。 他不傻,相反,叶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只是…… 叶羽目光一转,看向一侧案几上的沙漏。 他不能把时间耗在这,虽然对方说是求财,但真相是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在叶羽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时,睿王爷却开口了。 “好,王府侍卫由你调遣。” “下臣不要王府侍卫,下臣想向王爷借麒麟卫!” 麒麟卫! 是睿王爷的私军,可以说做得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叶羽要做什么,睿王爷早有猜想,但想是一回事,真正对上时,又是另一回事! 睿王爷看着叶羽。 叶羽嚼了抹似笑非笑,任由他看。 又过了片刻。 睿王爷对外面喊了一声,“来人,传雪姬来见。” “是。” 叶羽眸中的笑便深了几分。 麒麟卫的头领是一位倾国倾城却狠辣决绝的女人,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却不知道,这名头领有个这么雅至的名字,雪姬! 一刻钟后,睿王府的后门处风驰电骋的冲出六、七骑人马,清一色的黑衣黑裤黑马。 叶羽却是自王府正门走了出来,等候在门外的沧澜牵了马,立刻迎上前。 “爷!” “出城!” “是!” …… 青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已躺在一张半新不旧的罗汉床上,身上衣饰完整,除了脑袋有些晕以后到没别的感觉。 马车行到途中的时候,刀疤脸出手敲晕了她和庄婶! 青果坐了起来,眼角余光撩到睡在她身边的庄婶,青果推了推庄婶,压低声音说道:“婶,醒醒。” 没几下,庄婶便醒了过来,她才嘴才要说话,青果却是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婶,别出声。” 庄婶点了点头,紧跟着翻身坐起,跟青果一样,庄婶也是醒过来便打量自已身上的衣饰,之后长长的吁了口气,虽然头还有些晕,但并没有大的影响。 青果认直的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四周静悄悄的,但似乎有风吹竹叶沙沙的声响。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小心翼翼的将手指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个洞,然后将脸凑了上去看。 外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长着一片荒草,竹篱笆围成的栅栏外,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竹林,在夜里里,随风轻舞,发出沙沙的声响,奇形怪状的影子映在地上似怪物狰狞。 青果将脸移开窗户,回头压低了声音,对庄婶说道:“婶,这里好像是哪个被人荒弃的院子。” “外面有人没?”庄婶同样压低声音问青果。 青果摇了摇头。 却在这时,门外正厅内响起劫匪的声音,“这可真是条大鱼,一转手,文家送上一万两,那边再拿上了五千两,当真没有比这更松快的买卖了!” “只可惜,拿了银子,我们就要离开京都!”另一道声音说道。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有银子使,哪里不快活?京都虽好,没银子,也白扯!” 一时间,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起来,银子到手了,要怎样花。 青果的心砰砰乱跳。 她没有忽略掉劫匪说的“那边”两个字,显然,这事情背后另有主谋。 可是,在这京都城里,她往日与人无冤,素日与人无仇的,谁会对她下这样的黑手呢? 青果正一头黑线时,外面却响起刀疤脸的声音。 “去看看罗姑娘醒了没有。” 青果吓了一跳,连忙跟庄婶就着之前的姿势躺在床上,闭了眼,装睡。 耳边响起不屑的嘀咕声。 “大哥,你就放心吧,嫡滴滴的小姐,你一记手刀下去,少说也得睡上一两个时辰,你就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在耳边响起。 青果闭着眼睛,放松身体,呼吸尽量控制的均匀,让人看起来,就好似,她果真一直不曾醒来! 锐利略带轻薄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青果感觉似乎有只手正向他伸了过来,就在她毛骨悚然,想着如何应对时,一道喝斥声在耳边炸起。 “小白脸,你干什么呢?”是刀疤脸的声音。 “没,没干什么!” “滚出去,我跟你说,我们是为的求财,拿了银子离开京都,躲个三年、五载的再回来,这事也就过去了!可要是出了人命,别说是京都,就是天涯海角,这一辈子也要过得如丧家之犬。你小子,给我放聪明点,有了银子,楼子里的姑娘,随你玩个遍!”刀疤脸警告的道。 “哎,大哥,小弟这不是没偿过官家小姐的滋味……” “滚,你要是赶连累兄弟们,就别怪我刀疤翻脸不认人!” 屋子里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和“咔嚓”门被锁上的声音。 青果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这才发现,自已后背湿了一片,就连掌心也是腻腻的,全是汗! “姑娘,”庄婶悄然的移了上前,脸白的像只纸一样,看着青果,“姑娘,刚才可把老奴吓坏了。” 青果点了点头,她刚才感觉到庄婶想要动,脚便用力的压了下庄婶,好在,有惊无险! “姑娘,怎么办?”庄婶急切的看着青果,“万一这些歹人再起恶念怎么办?”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婶,你别急,我想这个时候,九爷肯定是在想办法找我们,我们只要想办法把时间拖一拖就行!” 庄婶点头,虽则神色间看不出什么来,但青果还是从她皱得抹不开的眉头间,看出庄婶的担心。 至于庄婶担心什么! 青果猜不到十成十,也能猜个七成。 若没有之前男子的轻薄,说不得,她要担心的就是安危的问题。但实际上,只要对方是真的求财,这个便也不是问题。她相信,林小桃和文晋昭就是借高利贷也会将她赎出去! 但眼下看来,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首先,这伙人是受人指使,拿人钱财办事,当然顺便也是打着捞一把就跑路的主意!那个主谋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清楚。再则,万一这刀疤脸手下的人个个都是精(和谐)虫上脑,色令智昏,她又要怎么办? “庄婶,你放心,不任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好好的活下去!”青果攥了庄婶的手,轻轻说道。 庄婶点了点头,心下却想着,当日自已没能护住小姐,今天就算是拼了这条命,她也不能让姑娘再有个闪失!心里有了主意,庄婶整个人看起来,便从容了许多。 “姑娘,要不,我们躲床下去吧?”庄婶对青果说道。 青果摇头,“若是现在外面有人来救,我们躲床下还行,现在没人来救,我们躲下去也没意思。” 庄婶想了想,点头不语。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屋外不时的响起劫匪说话的声音,让屋里的静越发显得诡异。 青果感觉后背僵的像一张弓,胸前也好似缀了块石头一样,沉得让她连呼吸都痛。 一片静谥中,门外轻声说着话的劫匪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好似是来了什么人一般! 青果与庄婶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青果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到门边,将脸趴在门缝上往外看。 屋外果真是来人,年约二十出头,穿一身颠蓝宝相花纹的袍子,正由刀疤脸和另外几个劫匪簇拥着,从大门外往里走。 青果对上那人的脸时,身子一僵,顿时新仇旧恨齐上心头,使得她恨不得一把撕碎了眼前的人!林开阳!主谋人竟然是林开阳! 青果僵着身子,退回到罗汉床上。 庄婶轻轻走上前,轻声问道:“姑娘,外面来的人是谁?” 青果扯了嘴角,哂笑一声,说道:“仇人!” “仇人?”庄婶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点头,“是那个自称叫段阳,与我素有旧仇的林开阳!” “是他!” 庄婶失声。 惊觉失声,庄婶顿时悔得脸都白了,“姑娘,老奴……” 庄婶的话声还没落,屋门被“咔嚓”一声推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青果抬头,目光对上林开阳阴毒如蛇的眸子,冷冷勾了唇角,嘲讽一笑后,淡淡道:“林开阳,我到底是挖了你祖坟还是抱了你孩子跳井,你要这样跟我过不去?” 林开阳回以青果同样讥诮的笑,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刀疤脸带着他的人都退下。 刀疤脸略一犹豫,但还是照着林开阳的意思退了出去。 林开阳目光在屋里淡淡撩了一眼,见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再无其它,他拧了拧眉头,对守在外面的刀疤脸说道:“搬张椅子进来。” 立即便有人搬了椅子进来。 林开阳掀了袍子在椅子里坐定,这才抬头,目光凉凉的勾了眼青果,却是一瞥过后,垂眸冷笑,说道:“罗青果,你觉得你很委屈?” 青果摇头,“谈不上委屈,就是有点想不明白,你这么死咬着我不放,到底是为的什么?” “为的什么?”林开阳呵呵一笑,稍倾,对青果说道:“自然是因为你实在令人厌恶,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你妹! 你个死变态! 青果始终记得,她只有把时间拖延得越长,才对自已越有利! 于是,她笑了对林开阳说道:“我一直就知道,我又不是金子银子,哪能人人都喜欢,不过……”她顿了顿,满目讥诮的说道:“我却是不知道,一直还有条疯狗日日夜夜的惦记着我!” “疯狗?”虽然明知道青果这是在讥诮在他,但林开阳却没有表现出失态,他抬眼淡淡的撩了眼青果,摇头道:“罗青果,此一时彼一时,既然做了阶下囚,就要有做阶下囚的觉悟,激怒我,对你没什么好处?” 青果冷冷一哼,没出声。 林开阳见青果不出声,点头道:“不错,确实很识时务!怪不得能有那番成就。” “一个奴才,也配评价我的人生?”青果冷冷刺道! 不想,她话声才落,林开阳猛的便跳了起来,几步冲上前,抡起胳膊便朝她脸上狠狠的扇了下来。 “姑娘!” 庄婶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冲了上前,挡在青果跟前,硬生生的挨了林开阳那一巴掌。 “啪!”一声响。 庄婶被林开阳一巴掌给扇倒在地。 “婶……” 青果要去扶庄婶,手上一紧,她回头,正要喝问,林开阳却是又一巴掌狠狠的扇了过来。 “啪、啪、啪”一连三声。 “畜生,放开我家姑娘!” 庄婶不顾头昏脑涨,冲上前便要帮青果。 林开阳却是抬脚狠狠一踹,一脚便将庄婶踹倒在罗汉床脚下。 屋外听到动静的刀疤脸,连忙带了人赶过来,一见着屋里的情景,不由便拧了眉头,对林开阳说道:“林开兄,兄弟们只是求财,您可别……” “放心,不会闹出人命的!”林开阳淡淡的说道。 刀疤脸点了点头,带了人再次退下去。 林开阳瞪了青果红肿的脸,一手拧着青果的胳膊,一手抬起,去擦青果唇角流下血迹,唇角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一字一句说道:“罗青果,你可真令我失望,才说你识时务,转眼,你就忘了自已眼下的身份!” 青果将嘴里和着血沫的口水,咽回肚子里,目光微抬,对上林开阳疯狂而残暴的眸子,想要笑一笑,不想却扯动了嘴角,痛得她“嗞”吸了口冷气。 “疼吗?”林开阳抬手抚上青果的嘴角,呵呵,轻声笑道:“你看,这就是做错事,得罪人的代价!” 青果眯了眼子看向林开阳。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林开阳,要说,也算是个美男子了,这林开阳。狭长的眸子在眼尾处略略轻挑,虽满眸戾气,但却难掩其间妍丽! 妍丽? 青果心神一动,她怎么会将这样一个形容女子的词,放在林开阳的身上? “罗青果,你想嫁给叶羽是吗?” 耳边响起林开阳的阴柔的嗓音。 青果目光轻眯,仔细的打量起林开阳来。 越看,越心惊,越看,一个隐隐的猜想便不容遏制的在脑海里形成! “没错,怎么,你反对?”青果冷冷一笑,看了林开阳说道:“只是,凭你,你有资格吗?” 林开阳呵呵一笑,轻声说道:“我当然没资格,不过,却有人有资格,是不是?” 不待青果出声,拖了青果便往外走。 “林兄弟,”刀疤脸一见这情形,连忙追了上前:“林兄弟,您这是……” 林开阳自怀里摸出一叠银票甩到刀疤脸身上,“拿着,立刻离开京都,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小心贪心过头,有银子没命花!” 刀疤脸一惊,错愕的看向林开阳,“林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开阳头也不回的拖了青果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什么意思?你们不是还想着文家的那一万两赎银吗?” “这,”刀疤脸一怔过后,眼见林开阳将青果往门外的马车上扔,来不及多想,几步追了出去,“林兄弟,你这是要带着她去哪?” 林开阳才要开口,天空中突然便响起刺耳的裂帛之声。 下一瞬,几支弓简“锵锵锵”的钉在了刀疤脸身后的木门上,“嗡嗡嗡”箭弦震动的声音,在耳边不绝。 刀疤脸和他身后的那些人,惊得连连向后退。 以后捂着肚子的庄婶却是不像他们一样,不退反进,急急的冲向院子里挟持着青果的林开阳,嘴里喊着,“畜生,我跟你拼了!” 说着便一头朝林开阳撞了过去。 林开阳虽被那突然袭来的箭给惊了惊,但见到庄婶朝他撞来,他却是想也不想,抬腿便一脚朝庄婶踢了过去。只是,他的脚才伸出,半空中又是一支箭“锵”一声破空而来。 “啊!” 林开阳发出一声惨嚎,身子一歪,便往地上倒去,而趁着他重心不稳的瞬间,青果转身,扭胯,双手抓着林开阳的那只手,猛的一个过肩摔,将林开阳重重甩在地上! “唔!” 隐约似乎有人惊疑出声。 青果却是不管,把林开阳摔在地上的同时,她双手仍旧紧紧的攥着他的那只胳膊,林开阳发出一声闷吼的同时,她已经往前一步,将她攥着的那只手狠狠往反向一拧,“咔嚓”一声,肩骨断裂的声音和一声惨嚎同时响起! 青果这才扔下他,转身朝怔在原地的庄婶走去,“婶,你没事吧?” 庄婶摇头,她目光复杂的看着青果,“姑娘,您……” 青果摇了摇头,这是最简单的格斗招势,前一世,学了一期的女子防狼术,这一招是学的最好的! 屋里的刀疤脸似是才回过神来,目光抽搐的看着狼狈不堪在地上惨嚎的林开阳,然后又抬头看了看青果,那句在嘴里滚了无数遍的“兄弟们,杀啊”却是怎样也喊不出来。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一眼便看出那射透林开阳腿骨的箭弦,非是一般人可为! 没等刀疤脸想出到底要怎么办。 破败的竹门外,悠悠的走进一抹身影。 一身月白的锦袍随着他的走动,而折射出一层浅浅漓漓的光,俊美无俦的脸上,星子似的眸子此刻却盛着万年寒冰的一汪寒意。 有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如果忽略掉他手间那柄黑色的弓弦,怕是在场之人谁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之声! “九爷!” 庄婶怔怔的看着站在院落里的叶羽。 叶羽的目光却是落在青果那半边红肿的脸上,漆黑的眸里,有着深深的自责,以及难以言说的怜惜。 青果对上叶羽看来的目光,笑了笑,轻声说道:“你来了?” 叶羽点头,“是的,我来了,只是,好像来迟了?” “不!”青果摇头,“来得正好!” 叶羽听着她这略带安慰的话,不由便笑了笑,正欲开口。不想,身后却响起一道略略沙哑的声音。 “叶大人,您看是不是先把此间事了,您再和这位姑姑花前月下?” 话声才落,青果便看到一抹窈窕的身影,自外款款而入。 黑色的衣裙将她的腰束的不盈一握,一身黑衣无半点装饰,青果目光微抬,落在女子瘦削的脸上,瓜子形的脸上,一对漆黑却是冰冷无半点温度的眸子,正同样冷冷的看着她。 被那样淡漠的目光看着,青果不由自主的便想要逃避,而,她确实也这样做了。 青果目光一垂,撩到正带着人悄然往屋檐下移动的刀疤脸等人。 想逃?没那么容易! 青果抬头,正要说话,刀疤脸却在这时同样出声。 “杀!” 而与此同时,半空中又是一阵破空之声。 “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消多时,刀疤脸和他手下的那些人,便齐齐的倒在了地上。 皆是一箭毙命,箭箭贯穿胸口。 青果抱着庄婶,目光冷冷的看着转眼间便毙命的几人。 “叶大人,下一步如何?”雪姬看向叶羽。 叶羽翘了翘唇角,冷冷道:“把人送到段府门外,让他们帮着收个尸吧!” “是。” 雪姬一挥手,青果便看到几道黑影自不同的方身掠了进来,肩抗手提的,转眼便将刀疤脸等人的尸体给带走了。 “这个人……”雪姬看着犹在挣扎的林开阳。 叶羽同样看了过去,目光对上林开阳如毒蛇的眸子,想了想,说道:“这个人给你了,说不得他身上还能挖出点有用的东西!” 雪姬点头,几步上前,抬手拖了林开阳便往外走。 “罗青果,你这个毒妇,你会不得好死的……” “你真吵!”雪姬转身,捏着林开阳的下颌略一用力。 世界安静了! ☆、53父子同是一路人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小院一瞬间静了下来。 如果不是一地凝固的暗红,如果不是空气中萦绕的血腥味,如果自已的脸不是肿得像猪头,如果……这么多的如果,让青果实在无法想像,怎样才能做到雪姬姑娘所谓的花前月下郎情妾意! 叶羽撩眼默然无声,脸肿眼睛也肿的青果,轻声说道:“我们走吧,文大人和文夫人该着急了。” 青果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庄婶,对叶羽说道:“九爷,你是怎么来的?” “骑马!” 青果不由便拧了眉头。 “怎么了?”叶羽见她拧了眉头,目光顺着她看过去,便看到佝偻着身子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庄婶,略一默后,回头对外面说道:“沧澜,你来给庄婶看看。” “是,九爷。” 沧澜自外面走了进来。 高挑劲瘦的身材裹在一袭黑衣之下,标准的国字脸,浓眉黑眸,神色寡淡的如同看破世事的方外之人。 一眼,青果便收回目光,返身走到庄婶身侧,轻声说道:“婶,要不,你先在这等歇息一下,我回去后,让人驾了马车来接你?” 庄婶摇头,吸了口气道:“这里是是非之地,越早离开越好!” “可是,你的身子……”叶羽犹疑的看着庄婶。 庄婶吸了口气,“老奴没事,还挺得住。” 青果点了点头,转身对已然走到跟前的沧澜说道:“有劳你了。” “应该的。”沧澜冷冷的说了一句,便上前搭了庄婶的脉,又轻声问了庄婶几句话,末了,起身面向叶羽说道:“伤了肺腑,好生调养一段时间,便没事了。” 叶羽点头,转而对青果说道:“交给沧澜吧,我们先回去。” 青果却有点犹豫,庄婶必竟是为了护着她,才会被林开阳所伤,现在把庄婶交给别人,合适吗? “姑娘,您同九爷先走吧,老奴随后就到。”庄婶看出青果的犹豫,轻声劝道。 青果想了想,点头道:“行,那我先走吧,婶,你别勉强,要不行就歇歇,迟早都能到家。” “知道了,您去吧!” 青果跟着叶羽走出小院。 这才发现,小院外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竹林,被荒草遮掩的小径在竹林里婉延向前。 只是,没看到什么可代行的工具啊? 青果朝叶羽看去。 叶羽对上她肿起的半边脸,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不停。 “为了不打草惊蛇,马匹都在山脚下,这一路,我们慢慢走过去。” 原来是这样! 青果点头,跟在叶羽往前走。 没走几步,却是觉得手上一暖,垂眸看去,却原来是叶羽伸手过来牵住了她的手。青果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手指略略用力,回握了叶羽的手。 “淑贞。” “嗯?” “……” 没有等到叶羽开口,青果狐疑的抬头看去,清冷的月光下,便看到叶羽眉宇间藏了抹淡淡的几不可见的自责之色。 心下一动,青果忖道:莫不是,他觉得,她被林开阳所劫,是因为他的缘故,而自责?正欲开口解释,不想叶羽却是缓缓的开口了。 “淑贞,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怎么这样说呢?”青果好笑的看向叶羽,“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我,我觉得你很历害呢!” 叶羽自嘲的笑了笑,轻声说道:“不是我找到你的,是雪姬找到你的!” “雪姬?”青果想了想,问道:“就是刚才那个冰美人?” “冰美人?”叶羽驻足,侧身看向青果,笑道:“到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词形容她!” “那别人都是怎样说的?”青果好奇的问道。 “别人!”叶羽略作沉吟,笑了笑,牵了青果的手继续往前走,“见过她的人,要么就是死人,要么就是她的手下,死人不会说话,手下么……”顿了顿,摇头道:“估计还不敢在她背后乱说。” 呃! 青果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你呢?”青果嘻嘻笑着,看向叶羽,“九爷,您觉得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你不是说了吗?”叶羽挑了她一眼,“她就是一个冰美人,不过……” “嗯?” 青果看向叶羽。 叶羽狭长的眸子里便有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我一直头痛到哪里去给你找个身手好的丫鬟,你到是提醒了我。” 青果想起这前那划破长空的“锵锵”箭身,目光一亮,看向叶羽,问道:“九爷,您是打算向雪姬姑娘要人吗?” 叶羽故作恼怒的瞪了青果一眼,说道:“淑贞,难道没人告诉你吗?女人不能太聪明,太聪明了,作为她们的男人,会有压力的!” “可是……”青果呵呵笑着看向叶羽,说道:“你现在还不是我男人啊!” “呵!”叶羽轻笑一声,目光淡淡的撩向青果,唇角嚼了抹笑,说道“你这是在催我,早点把你娶进门?” “不是。”青果摇头,脆声道:“我这是在提醒九爷您,您还是三思而后行,必竟承担一时的压力不要紧,可要是这压力得背负一生,那就得想清楚了!” 叶羽目间笑意愈浓,扬了眉梢,说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认为,只要我不拒绝,你是万分乐意嫁给我的?” 呃! 青果垂了眸子,发誓以后一定不跟这人耍嘴皮子! 叶羽也不催促,只是牵着陡然静下来的青果,继续往前走。 眼见得走了近一半的山路,山脚已是远远在望,青果忽然就觉得自已实在太矫情了,两个人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说句,没错,我是极愿意,极欢喜嫁给你的,有多难?! 这样想着,青果便步子一顿。 牵着她的叶羽便也跟着停下步子,侧头看她,“你怎么了?” “你没说错!”青果抿了抿嘴唇,目光认真的看着叶羽,一字一句道:“我是很愿意,也很欢喜要嫁给你的!” 浅白的月色自半空中照了下来,落在她娇白的脸上,那对如同千年寒潭的眸子,就那样诚挚不带一分犹豫的看着他。 叶羽莫名的就觉得心头好似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酥麻酥麻的! “嗯,我知道。”他抬手将青果被夜风吹乱的头发往后捋了捋,轻声说道:“我也是极愿意,很欢喜,要娶你的!” 人说灯下看美人,月下看男子。 叶羽本就长得几近完美,此刻被霜冷的月色一照,如同玉人般的伫在眼前,青果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将身子微微的倾了过去,头枕在叶羽的胸前,汲取着他身上淡淡如兰如桂的幽香。 叶羽一怔过后,便抬手落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微微低头,在她的发顶亲了一下,轻声说道:“走吧,别让你姨和姨夫等急了!” 青果点头,两人相拥着下走下余下的一半山路。 一到山脚,青果便看到系在小树边,正低头吃草的两匹马,叶羽扶了她上其中的一匹,紧接着自已也纵身一跃,跟着上了马。 一骑两人,在夜色中朝皇城方向急急驰去! 笃笃的马蹄声渐远渐失。 黑夜继续深沉,山林间似乎连鸟兽们也已相继入睡后,山脚一处的背风的深坳里,慢慢的转出两骑。 其间一骑身影,一袭深紫华衫,却因为入夜而失去了原本的华贵,与夜色溶为一色!一张原本俊秀温润的脸也因着这夜色而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阴柔。 “爷……” 紫衫男子淡淡回眸,冷冷道:“急什么,不是还有人没下山吗?” “是。” 小厮不敢再言语。 又过了约一刻钟的时间,紫衫男子冷冷道:“来了!” 话落,策马回了适才藏身的深坳。 果然,他的话声才落,沧澜扶着庄婶自山上慢慢而下。 沧澜扶了神色痛苦的庄婶上马之后,他紧跟着纵身上马,下一瞬,一踢马腹,两人一骑如离弦之箭一般离开。 紫衣男子,看着沧澜和庄婶离开的方向,拧了眉头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她?!” 小厮愣了愣,想要问,但最终却是抿了嘴没吱声。 “如果真的是她……”紫衣男子,眉梢绽起一抹笑意,目光凝视着叶羽和沧澜相继离开的方向,呵呵轻笑出声道:“叶羽,你就等着自掘坟墓吧!” 话落,回头对小厮轻声道:“走吧,总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 文府。 林小桃正心急如焚的伸长了脖子往外张看,时不时的便要吩咐身侧侍候的铃儿。 “去,再去看看姑娘回来了没?” “是,夫人。” 铃儿转身跑了下去。 文晋昭叹了口气,对林小桃说道:“你别晃来晃去了,我头都被你晃晕了!” “我这不是着急嘛!”林小桃对文晋昭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悔死了,早知道就该我留下,让果儿回来的。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傻!” 文晋昭起身,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林小桃扶了在椅子里坐下,又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轻声说道:“你也别太自责了,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九爷既然出手了,又请了睿王爷帮忙,果儿,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林小桃接过文晋昭递来的茶盏,啜了口茶水后,闷声道:“果儿要真有个什么,我真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大姐。” 说着,眼眶一红,大滴的眼泪便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文晋昭心疼的拍了拍林小桃的肩,轻声道:“别哭了,你这从回来眼泪就没停过,仔细哭坏了眼睛。” 林小桃就着文晋昭的手,哭倒在他怀里,“这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做出这样的缺德事!我们往日与人无冤,旧日无仇的,怎么就盯上了我们呢!” 文晋昭轻轻的拍着林小桃,有些事,林小桃可能想不到,但他坐下来,静静的想一想,前后贯通一番,隐约便也能猜出点东西来。只是,怕吓着林小桃,才没有说出口,这会子,见林小桃哭得伤心,不由便想把自已的猜测告诉她。 只是,他才准备张嘴,门外却响起赵三娘的声音,“老爷,夫人,天赐少爷不肯睡,吵着要找娘。” 正埋首哭得伤心的林小桃,连忙抬起头,起身走了出去,“天赐呢?抱过来,这孩子,怕是也受惊了。” 赵三娘抱了哭得小眼通红的文天赐走了进来。 文天赐一见着林小桃,便张了双手扑过去,“娘,娘……” “天赐,我可怜的孩子。”林小桃接过文天赐,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回头对一脸疲惫的赵三娘说道:“你下去歇着吧,今天,天赐跟我和睡。” “是,夫人。” 赵三娘确实也累了,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文天赐歪倒在林小桃怀里,转了几圈,便闭上眼睛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安稳,时不时的会抽泣着睁开眼看一看,见抱着他的是林小桃后,便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了过去。 “桃,你带天赐去睡吧,我在这等果儿,果儿一回来,我就让下人来通知你。”文晋昭心疼的说道。 林小桃摇头,“不用了,我去睡,也睡不着,一起等吧。” “那我让人把天赐的小床抬过来吧。”文晋昭说着,便要起身下去吩咐。 门外却在这时,响起铃儿的声音。 “夫人,老爷,姑娘回来了!” “什么!” 林小桃抱着文天赐便急急的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她怀里的文天赐似是被吓到了,脚一蹬,整个人醒了过来,一眼看到她娘紧张的脸“哇”一声便哭了出来。 林小桃只得轻声的哄着文天赐,文晋昭大步迎了出去。 下一刻,林小桃耳边便听到青果娇脆的声音。 “姨夫。” “果儿!”文晋昭几步上前,不顾男女之防,一把扶住了青果,目光触及青果红肿的脸时,失声道:“他们……他们打你了?” 青果正要解释,听到声音的林小桃却是抱着还在抽泣的文天赐走了出来,目光一瞬间落在青果微微肿起的脸上,脚下一软,一个踉跄,要不是身后有槅扇门挡着,怕是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小姨!”青果连忙上前去扶林小桃,对一脸惨白,目江慌乱的林小桃说道:“姨,我没事,就是挨了几个巴掌,九爷,已经替我报仇了!” 林小桃哆了嘴唇,朝叶羽看去。 叶羽点了点头。 林小桃便由着青果扶了进了花厅。 文晋昭吩咐下人奉茶,他转身对叶羽深深一揖,一脸感激的说道:“九爷,这次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 “文大人不必如此,”叶羽挡了文晋昭打揖的手,再次说道:“我说了,大家都是自已人。” 文晋昭点了点头,依言松了手。 待各自坐下,文晋昭看向青果,有心想问几句,她这脸是怎么回事,可是张了张嘴,却是说了一句,“不早了,果儿你去洗洗,歇歇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是啊,果儿,快去歇歇吧。”林小桃连忙说道,目光触及到她脸上的伤,又道:“明天一早我就让人去找个大夫来!” 青果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叶羽,话,却是对文晋昭和林小桃说道,“我没事,只是皮外伤罢了,庄婶还没回来,我回去也是睡不着。” 林小桃这才想起庄婶来,“庄婶,她怎么了?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被林开阳打伤了。”青果说道。 “林开阳?”林小桃一惊,续而失色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林开阳那个畜生主使的?” 青果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也不待林小桃问,她就轻声说道:“出面的是林开阳,但背后是谁,难说。” 林小桃一窒,不由自主的朝叶羽看去。 路上,青果也跟叶羽说了一些她的看法,但没有深入。 趁着这会,叶羽干脆就把话再往深里说。 “你的意思是,林开阳身后怕是还有人?”叶羽看向青果问道。 青果笑着抬头看向叶羽,“九爷,如果不是这样想,怎么会让人把那几具劫匪的尸体扔到段府门外呢?” “扔到段府门外?”文晋昭错愕的看向叶羽,“九爷,你真让人这样做了?” 叶羽挑了眼角,冷冷道:“段家不是想打破眼下的平衡吗?那我就给他这个机会!” 文晋昭怔了一怔,但当回过神来后,却是目光骤然一紧,愣愣的看向了青果。 青果被他那样悚然的目光看得犹如刀悬头顶,咳了咳后,不自在的说道:“小姨夫,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文晋昭摇头。 让他怎么说好呢? 朝中恭王一派和睿王一派势同水火,谁都恨不倒压倒了另一方。 可是因着当日大皇子之事,今上深恶皇子揽权,风室操戈,是故,这两人一直便维系着表面的平静。 怎么也想不到,这份平静,竟然会藉由青果来打破! 文晋昭深色复杂的看向叶羽,犹豫半响后,沉声问道:“九爷,这样真的合适吗?” 叶羽转眸看向文晋昭,略作沉吟后,问道:“文大人可是在担心?” 文晋昭苦笑点头。 他能不担心吗? 两位皇子夺嫡之争,是何等大事? 他这个小小的五品官尚且挨不着边,偏生却让青果一个未及笄的丫头给赶上!老话说瘌痢头儿子还是自已的好!更别说今上如今只余四子!到时将一切过错都推在青果身上,青果岂不要落个祸国妖女之名?那是怎样的结局? 叶羽见文晋昭点头,想了想,说道:“文大人是不信,我能护住罗姑娘?” 文晋昭摇头。 叶羽还要再问,青果却是出声了。 “九爷,姨夫的意思,我想我明白。”青果看向文晋昭,扯了扯嘴角,问道:“小姨夫,你是不是怕我被卷入夺嫡之争,到时皇上护短,把所有的是非过错都推到我头上?” 文晋昭叹了口气,看向青果说道:“果儿,我现在算是什么明白,什么是齐大非偶了!” 他的话声一落,叶羽脸上的神色便变得难看起来。 较之叶羽的难看,青果却是心里一暖,看了文晋昭说道:“小姨夫,富贵险中求,有些事,不是我们不做,便能躲得了的!” 文晋昭能怎么说? 只能继续苦笑。 他看了看青果,又看了看叶羽,半响咬牙道:“好吧,既然你们都拿定主意了,那少不得,我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老爷……”听得一头雾水的林小桃朝文晋昭看过来,“老爷,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众人这才想起来,这边上还坐着林小桃呢! “桃,你看,果儿也回来了,你带着天赐先去睡吧。”文晋昭对林小桃说道。 林小桃也确实累了,一天下来,又是吓,又是怕的,这会子见着青果有惊无险的回来,提着的心也落回了原处,人一旦精神松懈下来,倦意便也随之而来。加之,他们说的话,她确实也不是很明白,当下便点头。 “行,那我带天赐去歇着了,你们也早点散了,歇息吧。” 文晋昭点头,喊了铃儿进来,侍候林小桃回内院。 林小桃走了没多久,青果正要继续刚才的话题,肚子却是突然“咕噜噜”的一声响。等对上文晋昭和叶羽朝她看来的目光后,青果后知后觉的说道。 “我好像晚饭还没吃!” 她这一说,就连文晋昭和叶羽也觉得肚子好似饿了。 这一晚上,他们又何曾吃过什么! “我让厨房做些送食送上来。”文晋昭起身道。 “不用了。”青果拦下文晋昭,对人她回来便候在门外频频朝里张望的凤梨招了招手,“凤梨,你进来。” “姑娘!” 凤梨当即几步进了屋,一进屋,不待青果说话,她便叽哩咕噜的说了起来,“姑娘,奴婢想跟九爷一起来寻您的,可是九爷嫌奴婢笨手笨脚的……” 青果笑了点头,对凤梨说道:“嗯,你的心意,我知道了。现在,有一件事,能不能麻烦你替我去做呢?” “姑娘,您说,上刀山下油锅,奴婢一定眼睛都不眨一下!”凤梨指天赌咒的说道。 青果“噗嗤”一声笑了,嗔道:“哪就用得着你上刀山下油锅的,去厨房里做三碗油泼面来,姑娘我饿了。” “是,奴婢这就去。” 凤梨转身,便心急火燎的往厨房跑去。 青果回头,对文晋昭和叶羽说道:“这丫头唯一的优点就是,什么面到她手里,她都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文晋昭和叶羽相视一笑。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的肚子又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叫声。 屋子里一静过后,便发出一串轻笑声。 笑声方歇,青果抬头看向叶羽,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我其实一直奇怪,做错事的明明是林开阳,可是为什么,他却好似恨我入骨的样子!照说即便他因为之前的事,落魄之下不得不卖身为奴,对我有所怨恨,但也不至于不死不休吧?” 叶羽挑眉看向青果,“你如果想知道原因,人反正还活着,过两日,我带你去问问,便知道了。” 青果摇头,“他嘴里问不出什么的!” 叶羽挑眉,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苦笑道:“他那么恨我,恨不得我死!你说,他又怎么会说出对我有利,对他不利的事呢?不过……” 叶羽和文晋昭异口同声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到是有种猜想,就是这想法太过匪夷所思,有点不敢相信!”青果轻声说道。 “无妨!”叶羽说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你说吧。” 青果点了点头,脸上一红,轻声说道:“九爷,您之前曾说段世敏成亲三年,膝下至今空虚,是不是?” 叶羽点头,对青果说道:“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 “我是想,会不会是这段世敏有问题!” “段世敏有问题?”叶羽与文晋昭交换了一个眼神,下一刻,两人齐齐看向青果,问道:“他有什么问题?” “喻念安生不出孩子,那别的女人就生不出吗?”青果看向叶羽,问道:“喻念安进门之前,段世敏身边肯定有服侍的人!进门一年无所出,段家能容忍,怎么会一容忍就是三年呢?” “你是说……”叶羽眸中闪过一抹暗芒。 青果笑了笑。 虽然没有言语,但其间意思,不言而喻。 文晋昭看了看二人,把话揭了。 “果儿,你是想说段世敏他有龙阳之癖?” 青果点头。 “这……这不可能吧?” 只是,显然,他也是认同青果的话的! 所以,话才会问得那样不确定。 “为什么不可能呢?”青果笑了笑,讥诮的道:“只有这样解释,才能说明白,林开阳他为什么会恨我入骨!因为当初是因为我姥姥,他才背井离乡的,才会卖身为奴的,才会……” 那句,沦为段世敏玩物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要说这古代的男人玩个把戏子小厮的,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出去玩得过份,家里的大人也好,妻子也好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但像段世敏这样,那就只能说,这位段大公子,他不仅仅是玩玩那么简单,他是地地道道的同性恋! “这也就解释得通,段世敏与你见也没见过几面,怎的会突然就打起你的主意来!”叶羽垂眸,沉声道:“想来,这其间应该少不了林开阳的功劳。” “嗯,可以一箭双雕的事,段世敏何乐而不为呢?”青果同样冷笑道:“即满足了自已心上人的愿望,又打击了睿王爷一派,换成我是他,我肯定也会这样做!” 叶羽点头。 “那现在,林开阳被抓了,那些劫匪的尸体也被九爷让人扔到段府门外,段家他会怎么做呢?”文晋昭看向叶羽。 “怎么做?”叶羽顿了顿,说道:“他们如果做好准备了,应该就会借着我的这一手,把事情闹起来。当然,也有一种情况,就是他们准备不足,息事宁人。” 文晋昭想问,怎样息事宁人呢? 但转而一想,却又明白过来,你可以趁夜抛尸,人家也可以趁着天黑,把尸体给挪个位置不是! “不过,这段世敏是断袖的事情,到可以好生利用!”叶羽赞赏的挑了眼青果,含笑说道。 青果给了他一个,不必客气的笑脸。 叶羽失笑,正欲开口。 门外响起凤梨的声音,“姑娘,面做好了。” “送进来吧。”青果说道。 凤梨便提了个食盒走了进来,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三碗色香味俱全的油泼面。 青果起身,接过凤梨手里的碗,先给了文晋昭,又给了叶羽一碗,最后才是自已。 “姑娘,您还有什么想吃的没?奴婢再去做!”凤梨目光殷殷的看着青果。 青果笑了道:“没了,你去门口看着吧,要是庄婶回来了,你把她扶回屋里,好生照顾,让人来给我回过话。” “庄婶怎么了?”凤梨白了脸看向青果。 “庄婶受了点伤,不过没性命之危,你别担心。”青果说道。 凤梨眼眶一红,对青果屈膝匆匆一福,说道:“姑娘,奴婢这就去门口候着。” 青果点头,目送凤梨离去。 等她坐下捧了碗慢慢吃面时,叶羽忽的抬头说了一句。 “这丫头,其实还有一个优点。” “嗯?”青果看向叶羽。 “忠心!” 忠心?! 青果听到这两个字时,不由便愣了愣,她忽的就想起一个人来。 “九爷,你还记得段元秀吗?” 叶羽点头。 他当然记得,这世间要说白眼狼不是没有,像那样的白眼狼还真的是少见! “我记得她好像跟这段远坤有点关系吧?”叶羽说道。 青果嘿嘿笑了道:“不是有点,是关系深着呢!” “嗯?”正吃着面的文晋昭朝青果看去,“什么关系?” “据段元秀的说法,好像她娘是段远坤的小妾,当时是跟着府里的乐师走的!”青果说道,话落,却是眉梢轻抬,笑得一脸促狭的说道:“我就是想着,这段世敏是个喜欢男人的,会不会是子承父业?带着段元秀她娘私奔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乐师,其实是段大人,段御史的男宠!” 文晋昭手里的筷子“啪哒”一声,掉在地上。 别说是他,就连叶羽,他也怔的一口面条吞不下,瞪圆了狭长深遂的眸子看着青果。 青果摸了摸鼻子,一脸不自在的说道:“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文晋昭摇头。 叶羽也摇头。 姑娘,你哪里是说错什么了!你根本就是说得太对了! 只一瞬间,叶羽脑海里已经有了主意,他匆匆扒了碗里的面,对青果说道:“我得去趟王府,明天,我让小傅太医来给你看看脸上的伤,你吃完面,早些歇着吧。” 青果还没出声,叶羽已经匆匆站了起来,向文晋昭胡乱的一揖手,便走了出去。 “哎,这么急,连碗面也不吃完,真心浪费。”青果嘟囔着,继续扒着碗里的面。 文晋昭目光复杂的看着低头吃面的青果。 默了一默,轻声问道:“果儿,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 青果嘿嘿一笑,放了筷子,对文晋昭说道:“小姨夫,因为我是女人啊?女人的天性不就是东家长西家短,说是道非的么?” 放了碗,青果起身,“小姨夫,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衙,洗洗歇了吧。” 文晋昭点头。 青果转身朝外走去,才走了一半,便跟匆匆赶来的丫鬟遇上。 “表姑娘,凤梨让奴婢来与你说一声,庄婶回来了。” “噢,我知道了。” 青果加快了步子,回她的小院。 …… 皇城正南门外,位于朱雀大街上的段府。 东窗红木案几上,累丝镶红宝石的香炉,冒着袅袅的青烟,馥郁的幽香带着淡淡的甜腻在屋子里萦萦绕绕,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月光,与屋子壁角处一枚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发出的光,交相辉映。 南面靠里侧的一架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厚厚的靛蓝色床帐背后,时不时的发出一阵“啪啪”之声,与此同时还有或长或短的几声压抑却难掩饰的轻吟之声。 这样的声音持续了约有两刻钟的样子,随着一声闷哼,屋子里便陷入一片沉寂。不多时,帐子被一只白皙修长肌肤如长的胳膊撩起。 下一瞬,便看到一双修长匀称的腿落在榻下,那人,翻身下了床,拿起地上散落的衣衫随意的往身上一披,转身恭敬的对床上说道:“老爷,奴告退。” “去吧!” 磁性暗哑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响起,光听这声音,而不看人,便能让人不禁要想,这该是怎样的一个中年美大叔! 那人拢了衣衫,黑黑的长发垂于身后,双手一揖,续而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门,站在月色下,他不由自主的便抬头看向天空挂着的那一轮明月,月光落在他温润如玉雕般的脸上,细细长长的眸子里一抹慵懒夹着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萧瑟之意,片刻后,他甩手往院子的西北角走去。 夜似乎就此静了下来,直至长长的廊檐里,一抹匆匆而来的身影,被藏身暗处的侍卫拦下,寂静才再次被打破。 “大公子,老爷已经歇下了,有事,您明天再来吧?” 一身深紫华衣,行色匆匆,发髻间带着淡淡湿意的段世敏,抬头看了眼咫尺之外的卧室,对拦着他的侍卫说道:“你去与父亲通报一声,便说我有紧急的事情,要与他商议!” “这……”侍卫为难的看了眼段世敏,眼见这位大公子眉宇间满是不容拒绝,只是硬着头皮说道:“大公子稍等。” 段世敏点头,眼见侍卫回身去请示,他站定,长长的吁了口气,如同之前的那人一样,缓缓的抬眸,看了看头顶那轮如玉盘的月亮。 侍卫走到屋前,沉声喊了一句,“老爷。” 屋子里静悄悄的,隐约有均匀的呼吸声传出。 侍卫僵了僵身子,不由得便回头朝段世敏看去,待看到站在那抬颌赏月的段世敏,由不得,拧了眉头,加得了声音,再次喊道:“老爷!” 这次,屋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属于段老爷那特有的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什么事?” “老爷,大公子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您商议。” 屋子里静了静,约过了片刻,响起段老爷略带不悦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侍卫长长的舒了口气,应了一声“是”,便回头朝候在那的段世敏走去。 “大公子,老爷请您进去。” 段世敏点了点头,转身,大步便走。 进了屋子,他鼻端立刻便嗅到一种熟悉的栗子花的味道。 挑了挑眉头,段世敏抱拳对帐子里的段老爷,段远坤说道:“父亲,孩儿发现了东平府余孽!” 话声一落,帐子猛的被一只手撩开。 下一刻,一张年约四旬,五官清矍的中年男人脸露了出来。 “你说什么?” 段世敏翘了嘴角,对床榻上的段远坤说道:“孩儿说,孩儿发现了东平府余孽,也就是大皇子余党!” “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远坤趿了鞋子,胡乱的披了衣裳,起身往屋外的书房走去。 段世敏紧跟其后! 这一夜,段家书房的灯亮了小半夜,直至快天亮时,灯才熄掉。 父子两人出了书房,正欲各自散去。 却见一抹身影匆匆的赶了过来。 “老爷,有人扔了六、七具尸体在我们府门外!” 段元坤与段世敏交换了一个眼神,稍倾,段世敏抱拳道:“父亲明日还要上朝,这事且交给孩儿处理吧。” “你去吧。”段远坤点头道。 “是,孩儿告退。” 段世敏走了出去,吩咐人将那几具尸体拿了板车运到城外的乱葬岗后,他返身回了自已的小院,路上遇见喻氏身边的嬷嬷,喻嬷嬷。 “大公子。”喻嬷嬷见着段世敏,几步迎了上前。 段世敏拧眉,淡淡道:“你不在奶奶身边侍候,跑这来干什么?” “回大公子的话,是奶奶让老奴在这候着大公子的。奶奶说,大公子要是回来,去趟她那里,她有话与您说!” 段世敏眉宇间掠过一抹恼色,但转瞬,却还是点头道:“行,我知道了,我去换身衣裳就去。” 话落,转身便走。 喻嬷嬷在他身后,急急的喊了一声:“大公子……” ☆、54阿媛之死 湖蓝色的的帐幔,随风轻摇。 夜色幽凉,馥郁的紫檀香,袅袅而散,幽静美好。雕工精美的木质槅扇被月色映上一片浅白的光。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还有映照着月色而晃荡晃荡如同碎银子一般的一池春水! 喻氏穿一袭浅绿色的软烟罗中衣,偎靠在东窗下,目光怔怔的瞪视着这片她看了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景致。 人常说物事人非,可是三年来,她还是那个她,园子还是那个园子,变的只是四时的交替!喻氏唇角嚼了抹自嘲的笑,伸出如脂如玉的手去掬那缕惨白的月光。 正从外面回来回话的喻嬷嬷,看着喻氏这副萧瑟凄清的身影,由不得便嗓子一痛,眼眶跟着也红了起来。 外面人都只道奶奶福气好,既便是成亲三年无所出,大爷依旧如新婚时般宠着护着,老爷夫人也从无为难,反而面对外人质疑而多有维护,可是谁又能知道……喻嬷嬷眨落眼里的泪,轻声上前。 “奶奶,大爷回来了,说是回去换身衣衫就过来。” 喻氏收了手,回身看着喻嬷嬷,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嬷嬷你陪着我等了一个早上,趁着还有点时间,去歇息吧。” “是,奶奶。” 喻嬷嬷退了下去,却没有回屋歇息,而是坐在了屋外的廊檐下,目光怔怔的看着月洞门外。 而屋子里喻氏略略站了站后,便回身走到屋内,套了件嫩黄绣折枝梅花无袖上襦,又对着妆台上的铜镜,将原本散在脑后的发随意的梳了个髻,取了枝凤头小银簪给插上。一切弄完后,镜子里的那个人,失了之前的凄清,而多了几分柔约。 喻氏看着镜中自已略显苍白的脸,略一顿,抬手取了妆匣里的胭脂拿簪子挑了一点,在手心拍散了,双手轻轻的在脸上抹了开来,又取了一侧的红纸放在唇边抹了抹。一切弄妥,镜子里的人便凭添几许生气!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细碎的步子声,不多时,喻嬷嬷的声音响起。 “大爷来了,奶奶在屋里等着您呢!” “嗯。” 清冷而淡漠的声音响起。 屋子里的喻氏僵了僵,但只是须臾的功夫,她便又恢复如初。 段世敏一脚跨进屋子,便看到衣饰整齐的喻氏正站在堂屋正中,目色温婉的朝他看来。 “这么晚了,怎的还不睡?有事,明天说不是也一样?”段世敏轻声说道,话落上前,走至喻氏身侧,伸手去牵喻氏的手。 喻氏却是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避开了段世敏伸来的手,段世敏微微一怔,耳边却响起喻氏柔和的声音。 “原是打算明天再说的,后来,因为心中有事,难以入睡,又听下人说,爷回来了,便想着把您请过来,问一问,事情怎么样了!” 喻氏边说,边拿了温着的茶壶替段世敏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了上去。 段世敏接了喻氏递来的茶,一个晚上的奔波确实也累了,啜了一口茶后,他将茶盏放到一边,抬头看向喻氏,淡淡说道:“事情有变。” 喻氏错愕的看向段世敏,好半响,才怔怔的问道:“怎的又有变了?发生什么事了?” 灯光下的喻氏不论一嗔一怒间,无一不是风情! 只可惜……段世敏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轻声说道:“叶羽带人赶在我之前,救出了罗青果!” “啊!”喻氏惊诧出声,不由,道:“事情安排的可说天衣无缝,叶羽他怎的就能找到罗姑娘?” “叶羽向睿王爷借了麒麟卫!” “麒麟卫!”既便是扑着脂粉,喻氏的脸也瞬间白的如纸,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段世敏,讷讷道:“怎么就会惊动麒麟卫呢?”不待段世敏开口,她又一迭声的问道:“现在怎么办?原本是想着,爷你偶遇罗姑娘,与她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这样我们就能名正言顺的向文家提出,纳她为妾,到时公公再给文大人施施压,不怕他们不同意,可现在……” 段世敏看着急得不行的喻氏,忽的便“嗤”一声笑了出来。 喻氏被段世敏这一笑给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话语,不明白的看着段世敏,“爷,你笑什么?” “你这般急做什么呢?”段世敏好笑的问道:“你这么想着抬罗姑娘进门,看来,你这心里当真是一点都没有我!” 喻氏看着段世敏略带讥诮的笑,垂了眼,稍倾,淡淡道:“爷说笑了,你是我的夫君,我没本事不能替爷绵延子嗣,难得,爷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姑娘,我自是要替爷分忧才是。” 段世敏挑了挑嘴角,对喻氏的话一脸的不置可否。 默了一默后,段世敏看向喻氏,问道:“你找我来,就是为这事?” 喻氏点头。 “你还是按照之前我们商量的办,让人去跟文家说一声,就说你要替我纳妾,至于罗家同不同意,这事你别管。”段世敏说道。 喻氏不解的道:“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段世敏不耐的挑了眉头,冷冷道:“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就是了!” 喻氏噎了一噎,但最后,还是点头,说道:“是,妾身记下了。” 段世敏点头,看了看屋外东边已快发白的天,起身道:“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 “妾身送一送您!”喻氏起身。 段世敏摆手,看了眼身侧低眉垂眼恭顺无比的喻氏,淡淡道:“你放心,我这一辈子只会有你这一个嫡妻,只要我在一日,段家的荣华富贵便少了你的。” “是,妾身记在心里。” 段世敏扯了扯嘴角,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喻氏将人送到了门口。 廊檐下坐着的喻嬷嬷见着段世敏出来,连忙起身恭敬的站到一边。 待段世敏走出了月洞门外,喻嬷嬷这才回头看向静静站在门边的喻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不早了,奶奶您歇下吧。” 喻氏却是抬头看了看东边的天色,对喻嬷嬷说道:“不睡了,过不了多时便要去给婆婆请安,嬷嬷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是,奶奶。” 喻嬷嬷跟在喻氏身后进了屋子。 喻氏走到屋里南边摆放的美人榻,和衣而卧,对搬了锦墩坐在她身侧的喻嬷嬷说道:“嬷嬷适才都听到了?” 喻嬷嬷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喻氏脸上便绽起一抹自嘲的笑,稍倾,冷冷说道:“他说,他对女子自来无感,可唯独遇上罗姑娘时,他有着淡淡的感觉,嬷嬷您信吗?” 喻嬷嬷犹豫着,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可要让她说,却又是另一回事。虽然眼前这个是自已从小奶到大,好比亲闺女的小姐! 见喻嬷嬷一脸欲言还休,喻氏笑了笑,摆手道:“嬷嬷不想说,便别说了。我反正是进了这棺材了,日子能过出点新花样也不错,权当是看场热闹吧!” “奶奶,”必竟是自已奶大的小姐,喻嬷嬷对喻氏还是心疼的,略一犹豫后,轻声说道:“难道就不能请了老爷和舅老爷出面,把您接回家去?” “接回家……”喻氏脸上的讥笑愈浓,冷冷说道:“您忘了,三日回门时,母亲与你说的话了?” 怎么能忘呢? 当时小姐羞于启齿,她便私下里与夫人把姑爷不近女色而好男风的事与夫人说了一遍。可夫人是怎么说的? 既嫁进了段家门,生便是段家的人,死便是段家的鬼! 喻嬷嬷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不由想到,这大户人家的男人玩个小厮什么的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自家姑爷,怎的就……喻嬷嬷摇头。 喻氏看着喻嬷嬷长吁短叹的脸,也跟着轻轻的叹了口气。 “嬷嬷,熬吧,日子就是熬出来的!” 喻嬷嬷挤了抹苦笑,劝喻氏道:“奶奶也不要想得太悲观,即然还有能让大爷看得上的姑娘,说不得大爷慢慢的就改过来了呢?日子还长着,也不能一眼就把人看死了!” 喻氏心里仅管不屑,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嬷嬷说得是。” 终究是一夜未睡,尽管心绪难平,但闭上眼,喻氏还是慢慢的就睡了过去,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耳边响起喻嬷嬷的声音。 “奶奶,奶奶醒醒。” 喻氏很不相睁眼,但她不睁眼那个声音就一直在耳边响起。 万般无奈之下,喻争睁开眼,便看到屋子里丫鬟进进出出,喻嬷嬷在一边,轻声的与她说道:“奶奶,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喻氏便抬头看向东窗外,天色白了许多,到了每日的请早安的时候。 叹了口气,喻氏扶着喻嬷嬷的手坐了起来,眼睛皮却好似吊了块石头一样,重的几乎睁不开!心里不由苦笑,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熬到什么时候! 与此同时! 朱雀大街的睿王府一侧的小门被打开,一抹清逸的身影,自门内走出,几息的功夫,便消失在长长的街道上。 睿王府内。 帮着睿王爷换装的庄氏,数次抬头悄然打量睿王爷的脸色,当她又一次抬头时。 睿王爷轻垂的眉眼微微一抬,对上庄氏的目光,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想问叶羽深夜来访的事?” 庄氏笑了笑,轻声说道:“妾身只是想跟王爷说,国事虽重,但身子却还是要注意。” 睿王爷淡淡的翘了翘唇角。 “叶羽昨天送了个消息来!” 这就是想要说的意思了? 庄氏当即便顺着睿王爷的话说道:“哦,什么样的消息?” “都察院御史,段远坤的!” “段大人!”身为睿王府切身利益者,庄氏自然知晓,段远坤是恭王府一脉的人,这会子听了睿王爷的话,不由便挑了眉头,目光明亮的看向睿王爷,“段大人怎的了?” 睿王爷转身端了丫鬟新沏上来的热茶,摆了摆手,示意屋子里的人都退下。 这才与庄氏说道。 “早些年,京都贵人圈里不是说段远坤家逃了个小妾吗?” 庄氏点头,歪头想了想说道:“说是跟府里的乐师私奔了!这多年前的事了,王爷怎的突然提起这事?” 睿王爷呵呵一笑,轻声说道:“不是跟乐师,是跟段大人的男宠!” “这……” 既便是见多识广的庄氏也被睿王爷这话给惊得半响出不了声。 好久,才讷讷道:“这怎么可能?段大人他可是……” “他可是父皇最为倚重的老臣,是不是?”睿王爷看向庄氏。 庄氏点头。 睿王爷便挑了眉头,淡淡道:“那又怎样?他好男风,养男宠,难道还会一五一十说与父皇知晓?遮还来及遮呢!” 庄氏是个聪明人,当下便想联想到了段世敏婚后三年无所出的事,立刻抬头对睿王爷说道:“那小段大人膝下一直空虚,会不会是……” 睿王爷点头,“小段大人怕是比段大人更过之而无不及,好歹,段大人膝下还有几子几女,可这小段大人却是妻妾无一有所出,想来,该是只好男风,而不喜女色!” “那叶大人的意思是……” “伺机而动!”睿王爷淡淡道:“段远坤是四皇兄最大的依仗,若是没了他在父皇跟前替四皇兄吹风,父皇那便能省点心力!” 庄氏点头。 “前些日子荣阳候夫人使人送了贴子来,说是府里的几株西府海棠开得甚好,请妾身去赏花,妾身原还打算去凑个趣,只这几日,身子有些疲乏,您看妾身是去还是不去?” 睿王爷不由便怔了一怔,这内宅之事,他素来不插手,怎的今日却寻他拿起主意来了?但稍倾便又想起前些日子自已让庄氏多出去走动走动的话来。 默了一默,睿王爷淡淡定,“去吧,荣阳候府西府海棠颇为有名,把金莲也带上,她平时也没个走处。” 这回换庄氏怔住了。 她哪里是真拿不定主意去还是不去,只是因着前些日子,睿王爷不满意圣上对恭王的态度,有意让她出去挑动挑动,而她也顺势放了点消息出去。 这才有了荣阳候府候夫人递贴子请她去赏花的事! 这荣阳候府是什么情形?她相信,睿王爷便不是十分知道,却也是有个六分了解的!旁的不说,便是四皇子府上的侧妃,便是出身荣阳候府! 虽不是现任荣阳候郑逢春嫡女,但却是已逝荣阳候郑遇春的亲生女儿! 当年荣阳候郑遇春救先帝而亡,因郑遇春无子,圣上念及荣阳候之功,便将候位定给荣阳候之弟,现任荣阳候郑逢春,又亲自指了先荣阳候之女郑秀丽为四皇子侧妃! 郑家人仗着先荣阳候之功,平日里本就趾高气扬,鼻孔缝里看人!待得这郑秀丽嫁与四皇子为侧妃,更是越发跋扈,一副皇亲国戚的嘴脸! 帝都城里,别说什么权贵豪门,就连几位出嫁的公主,都没少被他们得罪! 可以这么说,即便四皇子还有所收敛,可这郑家人,严经俨然一副正宗国舅爷的做派,甚至连四皇子正妃,正正经经的外家,凉国公府都颇有些不看在眼里! 不过熟知内情的到也不奇怪,必竟恭王膝下的长子,是侧妃所出! 荣阳候夫人请四皇子的死对头五皇子妃入府赏花,唱的是哪出戏,以郑家人的作派,稍有些脑子的人,都能想出来。 庄氏会不知道? 往常郑家的挑衅,她都是四两拨千斤的挡回去。 但因着睿王爷发了话,不愿见四皇子得了圣心,这才想着借荣阳候夫人这把手,在皇上面前上上眼药水! 只,睿王爷刚才明明说了,伺机而动!可,又让她照旧依约前往,不仅如此,还把府里莲姨娘带上! 睿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庄氏拧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但脸上仍旧是恭顺的应了一声,“是。” 睿王爷看了看天色,起身道:“好了,我上朝去了,天色还早,你再歇息歇息吧。” 庄氏笑了应是,起身送了睿王爷出府。 她也没如睿王爷所说,回去再歇着,而是喊了庄嬷嬷进来议事。 等庄氏把睿王爷的话跟庄嬷嬷说了一遍,就连庄嬷嬷这样老成持重的人,都惊得半天脸上失了颜色,好久,才讷讷的说了一句。 “可真是驴粪蛋子表面鲜,外人看着还道段御史是怎样的正人君子,这内里早就烂透了!” 庄氏笑了笑,对庄嬷嬷说道:“段大人的事,我们不管,左右有王爷操这个心。我想着的是荣阳候府的事,怎么办。” “照原来商量的办呗!”庄嬷嬷轻声说道:“荣阳候夫人可是没少往咱们府里递贴子,他这脸伸得这般殷勤,您不对,也太对不住她的这份殷勤了!” 庄氏闻言,不由便嗔怪的瞪了眼庄嬷嬷,失笑道:“嬷嬷,这话在我屋里说说可以,可别去外面浑说,仔细让王爷听到了,连我也保不住你。” “娘娘放心,奴婢心里有数。”庄嬷嬷说道。 庄氏便又说道:“我虽没告诉王爷,打算怎么做!但夫妻多年,他肯定也知道,我这是要出手,只,我却是想不明白,怎的就让我带了莲姨娘一同前去?” 庄嬷嬷便笑了道:“许是咱们王爷怜香惜玉,当真觉得这莲姨娘没处走呢?” 庄氏摇头。 庄嬷嬷敛了脸上的笑,轻声说道:“说起来,有件事还得回与娘娘知道。” “嗯?”庄氏看向庄嬷嬷。 庄嬷嬷便说道:“昨儿寺里回来的路上,莲姨娘与奴婢说,想将她侍候王爷的日子调一调,放在二十五、六前后。” “好端端的,怎么就想着要调日子呢?”庄氏不解的问道。 “奴婢也觉着奇怪,因着娘娘您对莲姨娘高看,奴婢便将她侍寝的日子也排在了她小日子前后,若是依着她的意思,这日子就在她每个月的月中,于子嗣上怕是艰难!”庄嬷嬷说道。 庄氏想了想,轻声道:“既是她自已要求的,你就便照着她的意思来吧!” 庄嬷嬷便应了声是。 庄氏又与庄嬷嬷说了会儿话,眼见得天色大亮,丫鬟进来侍候梳洗,一府的事还等着她去打量,便将适才的事放到一边,由着丫鬟帮着梳妆,簇拥着去了王府的花厅,分派起一天的事来。 …… 叶府。 朱氏正同朱妈妈商量着,挑哪个日子,请客,门外忽的便响起一阵喧哗之声。朱氏喜静,这是所有下人都知道的,朱妈妈觑了眼朱氏眉眼间的不悦,顿了顿,开口说道。 “夫人,奴婢出去看看?” 朱氏点了点头,揉了眉头对朱妈妈说道:“看看是哪个没脑子的,当不好差,就换个地方让她呆。” 这就是要打发人了! 朱妈妈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才出门,便同正一脸纠结的云红撞了个满怀,朱妈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屋子,一把年了云红往外带,等走得略有些远了,才压了声音问道:“你怎么回事?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夫人这几日心情不好,做事小心着点,怎么这一大早,还让人吵嚷了起来?夫人喜静,你不知道吗?” 云红一脸委屈的看着朱妈妈,嘟了嘴道:“妈妈,哪里是奴婢不仔细当差,是七奶奶……” 慕容欢! 朱妈妈顿时变了脸色,她拧了眉头朝云红说道:“七奶奶怎么了?” “七奶奶带着天赐少爷,说是要来跟夫人请安!” “这个搅事精!”朱妈妈恨恨的啐了口,对云红说道:“你也别去回夫人了,我跟你去打发了她吧!” 云红求之不得,她相信,她要是敢把七奶奶带天赐少爷来求见的话递到夫人跟前,夫人得要了她半条命! 当下,两人走了出去。 等到了院子里,一眼,朱妈妈便看到站在阶沿下,穿一身连枝牡丹刺绣领烟霞红秋菊提花对襟褙子的慕容欢,正抬了头往里张望。她的身侧,粉粉糯糯的叶天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跟着往里张望。 见着朱妈妈,慕容欢连忙牵了叶天赐上前,远远的便朱妈妈温婉一笑,“妈妈,母亲可是愿意见天赐了?” 朱妈妈挑了眉头,目光淡淡的掠过脂光粉艳的慕容欢,最后落在叶天赐身上,“七奶奶,夫人身子不爽利,不见客,您回去吧。” “妈妈!”慕容欢脸上顿时便起了一层急色,将身侧的叶天赐推到跟前,哀切的说道:“妈妈,我们回来都这许多日子了,天赐从没正经的给母亲磕过头,孩子成天的问我,怎的回到家也不见祖母,我……” 朱妈妈打断慕容欢的话,“七奶奶,夫人是什么样的脾气,您知道,有些话,我当奴才的不方便说,您如果执意要让天赐少爷给夫人磕头,也行,您把天赐少爷交给奴婢,奴婢领了他进去!” 慕容欢脸上神色一变,当即失声道:“妈妈,天赐从小到大从没离开过我,您看,是不是让我陪着他一起去?再说了,我这么些年也从未曾在母亲跟前尽过孝……” 朱妈妈目光含笑的撩了眼言词恳切的慕容欢,淡淡道:“七奶奶果真是孝顺之人,既是如此,那就带了天赐少爷随老奴来吧。” 话落,转身便要往里走。 慕容欢眉眼间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她身侧的大丫鬟落翘紧跟着便要上前扶了她,还有她身后,叶天赐的乳母,以及另两个婆子。 朱妈妈却忽的脚步一顿,似笑非笑的朝慕容欢看过来,“七奶奶,夫人喜静,您身边这些人,让她们都退下吧!” “这……”慕容欢为难的看向朱妈妈。 朱妈妈笑容不变,轻声说道:“七奶奶是带着天赐少爷来请安的,又不是来打架的,要这些人跟着干什么?” “她们都是平时服侍天赐的人,”慕容欢笑着说道:“天赐暂时还不习惯身边少了她们!” 朱妈妈脸上的笑便淡了几分,“那怎么办?七奶奶长年在外,怕是不知道,奴婢却是清楚,夫人屋里经年也就是奴婢和魏紫两人侍候着,多一个人,夫人看着都嫌吵,这一下子,这么多人,万一惊着了夫人,可如何是好?” 话落,朱妈妈站在那不动了。 慕容欢抿唇,目光微抬,对上朱妈妈似笑非笑的眼,稍倾,垂了眉眼,似是在犹疑,到底要怎样做。 朱妈妈也不急,就站在那,看着她。 “奶奶,”慕容欢身侧的大丫鬟,落翘,笑了上前说道:“要不,就奴婢陪着您和天赐少爷去给夫人请安吧?” 慕容欢抬头看向朱妈妈。 朱妈妈笑着对落翘说道:“落翘姑娘,夫人不喜见外人!” 眼见落翘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恼意,朱妈妈不由便冷笑,忖道:不就是想上门惹一场事吗?只要,你有那个胆子跟我进去,夫人就是弄死了你这两个贱人,大不了,这罪名我给抗了! 慕容欢眉色便有了淡淡的不悦,她拧了眉头朝朱妈妈看去,“妈妈,你虽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但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七奶奶,奴婢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朱妈妈不卑不亢的迎着慕容欢,冷冷的说道:“奴婢也告诉您了,夫人不喜被人打扰,既然您坚持,奴婢自然愿意成全您的孝心。只是这满府上下,谁都知道夫人喜静,您却偏要带着这些人进去,您到底是来尽孝心的,还是要扰人的?” 慕容欢脸上的神色顿时几番变化! 孝心? 她就是把心挖出来喂狗,也不会去向着朱氏这个老虔婆! 朱妈妈眼见慕容欢神色难看,再次发力道:“也巧了,夫人一直说七爷一个人这些年在外辛苦,正想挑几个人打发过去侍候他,七奶奶既然来了,不妨,等会由您亲自过目,您看如何?” 慕容欢神色再次变的青紫交替,一对看向朱妈妈的眸子,恨不得喷出火来。 朱妈妈却是,慕容欢越恼,她便越高兴。 她就不相信了,凭着自家夫人这嫡母的身份还压不住你一个庶子庶媳?你身后是皇宫的贵人又怎样?这孝道摆在这,说破了天来,也是夫人占着理!由来只有父要子死,子不能不死的!可曾有子弑父,而无罪的? 夫人与董明珠斗了半辈子,厌了倦了,只求眼不见为净。原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你便要上门来找事,那就别怕把事惹大了! 慕容欢勉勉强强的扯起一抹笑,笑还没展开,眼眶便红了,下一瞬,豆大的泪珠“啪哒”一声便掉在了地上,续而满脸凄凄的对朱妈妈张了张嘴,但却是一个字也没说,最后长长叹了声气,牵着叶天赐转身便走。 云红看呆了,她之前跟七奶奶耗了那么久,也没得七奶奶一个退让!眼下,朱妈妈只不过是几句话……云红一脸崇拜的看向朱妈妈。 “妈妈,您好历害!” 朱妈妈瞪了云红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怎么说话的呢?” 云红吐了吐舌头,低了头。 朱妈妈对着慕容欢的身影,冷冷一笑,转身对云红说道:“你等会云院里转一圈,就说夫人心疼七爷,想给七爷屋里添个人,七奶奶哭着走了。” 云红也不笨,立时便想到了朱妈妈说这番话的用意。当即,点头道:“放心,妈妈,我一定把事给您办妥了!” 朱妈妈点了点头,才要回去朱氏跟前复命,不想却见叶明霖怒气冲冲的自外面走了进来!朱妈妈一怔之后,快步迎了上去。 “奴婢见过老爷!” 叶明霖狠狠的瞪了眼朱妈妈,拾脚便要往屋里去,朱妈妈壮着胆子往前一拦,对叶明霖说道:“老爷,夫人这两日子身子不好,她……” “贱婢,连我,你也敢拦!” 叶明霖抬脚便朝朱妈妈狠狠踢了过去,幸亏离得远,朱妈妈又早有防范,不待叶明霖的脚踢上身,她便往后退,只是一不小心,踩着了身下的裙摆,“扑通”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的! 叶明霖待还要上前,身后却是响起一声清冷的喝斥声! “叶明霖,我还没死,我的人轮不到你来动手!” 叶明霖身子一僵,蓦的回头,便看到朱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此刻正站在月洞门里,目光如霜的盯着他! 那样幽冷的眸子,就如同看待一团死物! 不知道为什么,叶明霖就感觉额头的某一处,隐隐的作痛起来。 但转而想到适才在园子里遇上哭哭啼啼的慕容氏和叶天赐,顿时一股怒火又拔天而起!他抬手指着朱氏,怒声骂道:“贱人,你把钰哥儿媳妇怎么了?” “老爷,你冤枉夫人了……” 朱妈妈不顾摔得生疼的屁股,爬起来,便要上前解释,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叶明霖打断了。 “我冤枉她?她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你个毒妇,钰儿她娘已经死了,钰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疼他的人,你还不放过!老天怎么就不收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叶明霖怒声骂道。 朱妈妈看着暴跳如雷的叶明霖,陷入深深的自责。 她怎么这么蠢,怎么就没想到,七奶奶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见夫人,而是让老爷看到她在夫人这受了委屈,让老爷以为夫人为难了她,好替她出头! 这个恶妇! 朱妈妈狠狠的啐了口。 “老爷,七奶奶说要来向夫人请安,奴婢说夫人喜静,让旁人在外候着,七奶奶不同意,这才带了天赐少爷走的,奴婢……” “阿媛,”朱氏走了出来,打断朱妈妈的话,冷冷说道:“你跟他解释什么?犯得上吗?” 叶明霖原也就没相信朱妈妈的话,此刻听了朱氏的话,越发笃定朱氏是纯心为难了慕容欢,恨得额头上的青筋像小蛇似的鼓了起来。 “毒妇,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朱氏呵呵一笑,淡淡道:“我心疼七爷膝下子嗣单薄,想着拨几个人替他添枝散叶!怎么?老爷因着心疼媳妇怕委屈了她慕容欢,竟连子嗣大事都能不顾?” “你……” 朱氏却是声音一拔,悍然打断叶明霖的话,高声道:“我到是不知道了,这京都城里几年不回来,公公为着媳妇还能吵到嫡妻屋里来!叶明霖,她慕容欢到底是你儿子的女人,还是你的?又或者说,你们父子不分你……” 满院子的下人听到朱氏这诛心之话,顿时齐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抖。 夫人……夫人怎的就能说出这样的话? 叶明霖眼前一黑,差点便扑通一声裁倒在地上!好在,他死死的攥了拳头,指甲抠得掌心血肉模糊,才算是没晕过去!饶是如此,也是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毒妇,你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朱氏呵呵一笑,咬牙切齿的说道:“要说报应,也该是报应你们这两个不知羞耻的人身上啊!与我何干?怎么,你们做得,我还说不得?” 叶明霖怎么就会想到,他一时的激愤之举,竟然会让朱氏替他裁下了这么个名头!气得喉头一甜,下一刻,“哇”一声,便喷出了一品黑血。 “毒妇,我一定要休了你!”叶明霖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一侧的小厮眼见不对,连忙上前扶了叶明霖,一边大声说道:“快,快去大夫。” “请什么大夫?”朱氏冷冷说道:“要请,也是请太医,耽搁了老爷的病情,十个你,也赔不起!” 小厮吓得连连点头,一迭声道:“请,请,请太医,请太医。” 请太医? 请来了太医,今日之事,不管是真是假,便要传进宫里。 到时……叶明霖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剧痛之下,总算是神台清明了许多,他指着朱氏,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把夫人拿下,让人备车送到家庵里去。” 小厮们面面相觑。 这当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夫人是他们能动的吗? 叶明霖眼见小厮愣在那,怒声喝道:“我说的话没听到吗?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 “老爷……”小厮为难的看着叶明霖。 叶明霖气急之下,抬手便朝小厮扇去,“反了你们,狗奴才!” 小厮捂着脸滚倒一侧,跪在地上,直磕头。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叶明霖回头扫了一圈,眼见四周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当即大声道:“你们给我过来!” 那些人哪里敢依他的话上前,呼啦一声作鸟兽散。 只气得个叶明霖站在那直喘粗气,又恨又不甘的盯着朱氏看。 朱氏冷冷挑了叶明霖一眼,稍倾嗤笑一声,淡淡道:“叶明霖,想送我去家庵,你问过我儿子了吗?是楠哥儿同意了,还是羽哥儿同意了?” 朱氏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这两个出自朱氏膝下的儿子,从无与他亲昵的片刻,他们的眼里哪里有他这个父亲! 罢了!罢了! 这个家只要有她朱君英在的一日,便没一日安宁的日子过。 叶明霖一咬牙,眸间凶光一闪,下一瞬,提脚便朝朱氏走了过去。 “毒妇,我跟你拼了!” 话落,抬手便往朱氏的脖子上掐过去。 “夫人!” 朱妈妈大惊之下,连忙上前扯了叶明霖的袍子,试图要将他拉开。 朱氏也没想到叶明霖会公然行凶,但她向来恨不得将叶明霖千刀万剐,当下不仅不逃,反而迎着叶明霖便冲了上前,同样喊了一声,“我跟你拼了!” 叶明霖的手准确无误的落在朱氏的脖子上,但付出的代价便是,脸上几个血淋淋的抓痕!朱氏长长的寸长的指甲瞬间便将他的脸挠得血肉模糊! “毒妇,你去死,你去死吧!”叶明霖不顾自已被挠得火辣辣的脸,咬着牙,浑身的劲都落在一双手上。 “疯了,这是疯了!” 朱妈妈讷讷着,扑上前,不顾一切的去瓣扯叶明霖的手,可是她纵便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让叶明霖松开分豪,朱妈妈想也不想,低头抱着叶明霖的手便狠狠的咬了上去。 “啊!” 叶明霖痛呼,下意识的松开了朱氏,腥红着眼睛拎着朱妈妈的头发便是往地上一甩,朱妈妈因着朱氏被松开,急着上前察看,便松了嘴,被叶明霖趁势一甩,人就倒在了地上。不等她起来,叶明霖已经狠狠一脚踩在了她的脖子上。 “咔嚓”一声响,朱妈妈满嘴血沫,瞪大了眼,躺在地上。 “阿媛!”朱氏发出一声凄历的喊声,不顾自已如刀割一般的喉咙,扑倒在朱妈妈身上,“阿媛,阿媛,你怎么了……” ☆、55最大的错事 朱妈妈口吐血沫的怒目圆瞪倒地之时,月洞门外,一个身影跌跌倒倒的往这边跑来,人还没近前,便尖着嗓子喊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天赐少爷推了三奶奶,三奶奶这会子已经见红了!” 声音如巨石落,“砰”一声,激起了千层浪! 正抱着朱妈妈哭倒撕声力竭的朱氏,听到小丫鬟这一声喊,整个人如同被雷劈过一样,先是目瞪口呆的怔在那,脑子里只反复响着小丫鬟的那句“三奶奶这会子已经见红了”的话。 朱氏怀里的朱妈妈还没有当场咽气,她同样听到了小丫鬟的喊声,她想让夫人快去三奶奶那边,怒力的抬着脖子想要开口,却不想她一张嘴,便是大口大口的鲜血冒了出来。 手上是满满的腻滑,鼻腔是浓郁的血腥气,朱妈妈痛苦的声音刺醒了怔着的朱氏,她霍然抬头,目光如刀似剑的盯着满脸鲜血同样怔忡的叶明霖,一字一句说道:“叶明霖,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叶明霖被朱氏那恨不得啃其骨噬其肉的目光盯得一个瑟瑟,待再听到朱氏那咬牙切齿不似人声的话语时,慕的就想起多年前朱氏五子死时,朱氏同样跟他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当时他日防夜防,却还是没防到明珠会死在父亲手里! 现在……叶明霖的目光落在地上抽搐着口吐白沫的朱妈妈身上,又回身看到已经跑到跟前正大口喘着气,一脸泪水的小丫鬟身上。 这个小丫鬟有几分眼熟,隐约记得好像是楠哥儿媳妇身边的。她说,天赐把楠哥儿媳妇给推了?楠哥儿媳妇这就要生了,天赐怎么会去推她呢? 阴谋,这一定是个阴谋! 她们合起伙来,要把钰儿和他媳妇孩子置于死地! 为什么? 他已经失去明珠了,为什么这些人连钰儿还不肯放过? 为什么? 叶明霖回头,目光冰冷的看着小丫鬟。 小丫鬟原本就是吓得手足无措,这才来报信的,不想一到跟前,便被叶明霖那样骇人的目光盯着,原本就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子一吓,“扑通”一声便跌坐在了地上! “贱人!”叶明霖一声闷喝,冲着软倒在地的小丫鬟抬脚便踢了过去,“贱人,我让你乱说……” “啊……” 七、八岁的小丫鬟哪里经得住叶明霖这样下死手的狠踢,只几下便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嘴里连声喊着,“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啊,奴婢没有胡说,大夫人亲眼看着的,这会子正派人去请了三爷和九爷回来……” 楠哥和羽哥儿要回来?! 叶明霖脚下一顿,怔怔的站在那,血红的眼睛瞪着地上的小丫鬟,鼻翼一张一息的,原本儒雅的五宫扭曲不成人样,狰狞如兽。 小丫鬟趴在地上,嘴角淌着鲜血,呜呜的哭着。 先有朱妈妈受暴而死,后有小丫鬟被打得口吐鲜血,双福院里的下人不由同时感受到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凄感。 以至于变化突起时,所有人都只能怔怔的看着,甚至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畜生,你去死吧!” 一声怒喝横空响起。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自家夫人手里不知道揣了块什么,狠狠的砸向了站在那喘着粗气的自家老爷头上。 “卟”一声,闷响。 叶明霖先是感觉脑后涨涨的痛,他摇了摇头,眼前便似乎有点花,下意识的,他伸手往脑后去摸,一摸,一手的黏滑。 他把手伸到眼前,触目的鲜红一入眼,他身子一晃,然后抬头朝朱氏看去。 只是,他头才抬起,朱氏又是一抡手,没等叶明霖看清楚,朱氏砸过来的是什么东西,额头一阵巨痛,终于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倒下的地方,离朱妈妈只差一臂距离的! “夫人!” 匆匆赶来的魏紫正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等她再看到地上倒着的朱妈妈时,立刻对围着的下人喝道:“还不快去请大夫,都愣在这干什么!” 下人们似乎这才回过神来,顿时惊慌着要作鸟兽散。 “慢着!” 朱氏清冷的喝声响起。 “夫人!” 魏紫颤瑟瑟的上前,想要拿掉朱氏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到的拳头大的鹅卵石。 只是,不待她上前,朱氏已经将那块鹅卵石“啪”一声扔到了一边,然后回头对怔立在原地的下人们一字一句说道:“老爷不小心摔倒了,你们都看到了?” 摔倒了?! 摔倒了! 魏紫眼见众人三魂好似失了二魂半般愣着,当下提了声音,说道:“夫人的话都听到了没?” “听到了,是,奴婢们都看到了,老爷是他自已摔倒的!” 朱氏霜冷的眸子没有温度的撩了眼众人,没有谁敢正视她的眼,所有人在对上她的目光后,齐齐低下了头。 连老爷都敢击杀,夫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朱氏回头撩了眼地上的朱妈妈,对魏紫说道:“去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 “是,夫人。” 魏紫便分吩咐人下去请大夫,又让人将朱妈妈抬回屋里。 因着朱妈妈一直都是睡在朱氏屋外的耳房里,在院子里并没有她自已的屋子,可现在这副样子显然是不能抬去朱氏屋里的! 魏紫想了想,便对下人说道:“抬到我屋里去吧。” “是,魏紫姑娘。” 婆子抬着朱氏去了魏紫的屋子。 另一厢抬着叶明霖的婆子朝魏紫犹疑的看了过来,“魏紫姑娘,老爷……” 叶明霖抬哪里这可不是魏紫能做主的! 魏紫只得朝朱氏看去,“夫人……” “抬我屋里去吧!”朱氏淡淡道。 魏紫连忙吩咐下人,把叶明霖抬去朱氏屋里。 地上躺着的小丫鬟也被人扶了起来,正要送回芮氏院里。 “等等!” 扶着小丫鬟的婆子便瑟瑟的朝朱氏看来。 朱氏却是径自走到小丫鬟跟前,冷声问道:“大夫人是不是在三奶奶那?” 小丫鬟忍痛点头,回头道:“回夫人,是的。” “大夫人已经使人去请三爷和九爷回来了?” “是的,这会子应该快到家了。”小丫鬟说道。 朱氏这才摆了摆手,示意婆子把小丫鬟送走。 热闹的院子,随着各人的散去,一瞬间便清冷了下来。 魏紫看向朱氏,轻声劝道:“夫人,三奶奶那,您是不是该去看看?” 朱氏摇头。 魏紫不由便大惊。 三奶奶可是怀着孩子的,又到了快生产的月份,女人生孩子本就艰险,更别说这会子还是出了意外!若是夫人不过去,三爷会怎么看夫人?! “夫人……” 朱氏摇头,轻声说道:“三奶奶那,有大夫人在,不会出什么差子,我先把这里的事了了。” 这里的事? 魏紫疑惑不解的看向朱氏。 朱氏却是没有再看魏紫,而是转身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对魏紫说道:“大夫来了,让他先给阿媛看看。” 先看朱妈妈?! 魏紫嘴巴差点张得能吞下个鸡蛋。 只是没等她说出意见,朱氏已经进了正屋,不多时,魏紫便看到屋里抬老爷进去的四个婆子退了出来。 魏紫正要进屋去侍候,这个时候,耳边却响起朱氏的声音。 “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进来!” 魏紫脚步一顿,僵在了那。 正在魏紫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时,云红悄悄的走到魏紫身边,扯了把魏紫的袖子。 魏紫疑惑的看向云红,云红摇了摇头,示意魏紫别出声,带着她往一边走,等离正屋有些距离了,云红才压了声音对魏紫说道。 “魏紫姐姐,要出事了!” 要出事了? 傻丫头,这明明就是已经出事了好吧! 见魏紫不以为然,云红急得扯了魏紫,趴在她耳边,把朱氏之前那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话跟魏紫说了。 “魏紫姐姐,”云红急得眼睛都红了,“你刚才是没看到,夫人那样子好吓人!现在夫人又不让人进屋侍候,你说,夫人她……她会不会……” 魏紫这会子心已经是提到嗓子眼了,朱妈妈对夫人来说,那是不亚于三爷和九爷的份量,却被老爷这样虐杀,夫人只怕拼了命,也会替朱妈妈讨回个公道! “夫人,她会不会把老爷杀了啊?!”云红终于问出了她想问的那句话。 “云红,你现在立刻去门房,见着九爷了,立刻把九爷请到夫人这里来。”魏紫略一沉吟后,便说道:“我去请夫人,就说朱妈妈想见她!” 云红连忙点头。 若是夫人真把老爷杀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知道了这样大的丑闻,哪里还有活路啊! 云红飞一样的跑去前了前房。 魏紫转身朝正屋走去。 正屋的屋子里,朱氏看着被安置在外室榻上,双目紧闭满脸是血的叶明霖,木然的脸上,忽的便绽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意。 “叶明霖。” 床榻上的叶明霖,眉头紧皱,无声无息。 好在朱氏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朱氏垂眸,盯着自已手上已经凝固的血渍,她似乎还能感觉到那股温热。 那是阿媛的血! “叶明霖,我都已经不想再恨你了,只想过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榻上的叶明霖,眼皮子似乎动了动。 朱氏静静的看着,然后起身去了内室,不多时,手里拿了一个手掌心大的白瓷瓶出来,打开瓶盖,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又返身走到桌边提了桌上的茶壶,茶壶里的水晃到手上,那些干涸的血渍便变得重新黏滑起来。 榻上的叶明霖慢慢的睁开眼,入眼的陌生,让他一时怔了怔,他想坐起来,只是才一动,整个人便头晕目眩的历害! “醒了?” 耳边响起一道清冷却足以叫他胆寒的声音。 叶明霖不能侧头,那会叫他眩晕的难受,只能侧眸看去。 等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朱氏时,他立时拧了眉头,正要开口说话,朱氏却是抢在他前里,开了口。 “你我之间只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这场恩怨纠缠就结束不了!”朱氏站在叶明霖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目光还略显茫然的叶明霖,挑了挑唇角,冷声道:“是时候该结束了!” 叶明霖看见了朱氏捏在手指上的那个药丸,心头一震的同时,人便也渐渐清醒过来,只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朱氏已经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颌。 “唔……” 叶明霖挣扎着,手用力的朝朱氏抓去。 朱氏头一偏避过叶明霖伸来的手,捏着药丸的手对准叶明霖的鼻子狠狠的砸了下去。 “唔!” 叶明霖发出一声痛呼,朱氏那只没有拿药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叶明霖的喉咙。迫使叶明霖张开了嘴,另一只手上的药丸便被她塞进了叶明霖的嘴里。 “唔……唔……” 叶明霖挣扎着,只是,他一个刚遭受重创,此刻又被朱氏打中鼻梁,哪里能抗拒得了使了浑身吃奶力气的朱氏,他越是挣扎,越是想要嚎叫,嘴里的药丸便越快速的滑过了喉咙进了肚子里。 朱氏抓起被她放在一边的茶壶,对准叶明霖的嘴,便不要命的灌了起来。 “咕咚,咕咚……” 叶明霖和着鼻腔里的血,大口大口的咽着。 最后,朱氏手一松,将塞在叶明霖嘴里的水壶往地上一砸,然后,退开半步,冷笑看向她才一退开,便趴在床上抠喉咙的叶明霖。 “别枉费心思了,那药入喉即化,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朱氏说道。 叶明霖动作一顿,他趴在榻边,衣襟上的水滴滴哒哒的往下滴着,目光惊惧的看着朱氏,“毒妇,你给我吃了什么?你说,你给我吃了什么!” “放心,死不了的!”朱氏垂眸盯着自己往下滴着血水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大半辈子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觉得我会这样轻易的让你死吗?” 叶明霖看着这样的朱氏,只觉得越看越心惊,越看,心越凉。 “君英,你不能这样对我……你……” “不要喊我的名字!”朱氏垂眸,冷冷的看着叶明霖,“那太叫人恶心!” 话落,转身便欲离开。 叶明霖眼见朱氏要走,伸手便想要上前去撕扯她,只是他却惊骇的发觉,手根本就不停使唤,很快,不但是手不停使唤,他想喊住朱氏,嘴巴才张开,声音也发出来了,但却是一片浑乱的“啊、啊”之音。 怎么会这样?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叶明霖又惊又骇,腹间一阵紧缩,他还没来得及从惊愕中醒过来,便感觉身下一片湿热,紧接着便闻到一股骚臭的味道。 他……他失禁了! 朱氏皱了皱眉头,看着叶明霖身下洇开的那一大片湿意。 她怎么忘了这一岔! 大夫说过的,服下这药的人,不但四肢瘫痪口不能语,眼不能语,便是连大小便也不能自控!看来,她得考虑抬个姨娘上来了! “啊……啊……啊……” 叶明霖愤怒的喊着。 朱氏皱了眉头,正欲开口,门外响起魏紫的声音。 “夫人,朱妈妈那边快不行了,您快去一趟吧!” 朱氏听到魏紫的话,身子一晃,要不是她扶住了一侧的案几,只怕便要重重的砸倒在叶明霖身上!目光一抬,对上愤怒几近疯狂的叶明霖的眸子,朱氏唇角嚼起一抹冷笑,似说给叶明霖听,又似是说给自己听。 “阿媛,我没有让你白死!” 叶明霖听到朱氏几不可闻的轻呐声,几欲魂飞魄散! 这个毒妇,她竟然为了个卑贱的奴才,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朱氏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对魏紫说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转身便欲离开,但眼角瞥到叶明霖时,却又步子一顿,垂了眼眸,轻声说道:“叶明霖,你已经这样了,你还怎么去护那个贱种呢?你说,楠哥儿若是没事,我就权当为天麟和他弟弟妹妹积福,若是有事……” 朱氏没往下说,但其间意思,不言而喻! 叶明霖瞪大了眼。 朱氏笑了笑,转身便走。 门外,魏紫本还待再叫,但一抬头,便看到朱氏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眼见朱氏身上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般惨烈,心里不由便松了口气。 朱氏,见魏紫往里张望,挑了挑眉梢,淡淡道:“三奶奶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要不,奴婢使人过去看看吧?”魏紫说道。 朱氏点了点头,芮氏出事,她这个正经的婆婆没去,却让魏氏冲在了前头,只怕,这根刺是种在楠哥儿和芮氏的心里了! 魏紫听到屋子里叶明霖“嗯嗯啊啊”的喊声,不由便狐疑的探头往里看了看。 朱氏步子一顿,对魏紫说道:“你让人去看看三爷和九爷回来了没,要是回来了,让他们请人进宫去请个太医来,老爷不知道刚才摔到哪了,话也说不出来!” 魏紫连忙应了一声是,正待转身去寻人,却见云红从外面匆匆跑过来。 “魏紫姐姐,三爷和九爷回来了,三爷去看三奶奶了,九爷往这边来了!” 魏紫便朝朱氏看去。 朱氏步子顿了顿,抿了抿嘴,轻声说道:“我先去看看阿媛,九爷来了,让他先去屋里看老爷吧!” “是,夫人。” 魏紫应了一声,使了个眼色给云红,云红连忙又匆匆退了下去。自已陪着朱氏去了东厢房,看朱妈妈。 请来的大夫正忙着给朱妈妈施针,只叶明霖那一脚显然用尽了一身的力气,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无力,一个小小的大夫又怎能起死回生? 眼见着朱氏走进来,大夫连忙起身,上前揖礼,“夫人,在下学艺不精,还请夫人另请高明。” 朱氏摆了摆手,对魏紫说道:“你请大夫去看看老爷,我送阿媛一程。” “是,夫人。” 魏紫请了老大夫去正屋。 老大夫原以为府里就一个病人,怎么会想到,这家正正经经的男主人还病倒在主屋,屋里没有一个人侍候,一进屋子,便是一股骚臭之味。不由,便拧了眉头,心里里直道奇怪! 魏紫显然也发现了异常,但她在朱氏身边侍候多年,只一瞬,虽则内心惊涛骇浪,但转眼却是一脸愁苦的对老大夫说道:“我们老爷摔了一跤,原以为伤势不重,所以才请了先生您先去那边屋里,谁想……” 老大夫点了点头,上前,给叶明霖把脉。 且说,魏紫屋里,朱氏遣了屋里的婆子,让她们全都退到抄手游廊处,她则在睁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朱妈妈身边坐了下来。 朱妈妈同样口不能言,只能目光悲切的看着朱氏。 “阿媛,”朱氏苦笑着抬头朝朱妈妈看去,只是目光才抬起,眼里的泪便控制不住的,大滴大滴的往下掉,“阿媛,怎么会这样?” 朱妈妈想摇头,只是她使尽一身的力气,也动弹不得分毫! 只能,看着朱氏,眼里的泪水如泉水一般,沽沽的流个不停。 朱氏拿了帕子,一下一下的拭着朱妈妈眼角的泪,轻声说道:“阿媛,你别担心我,他以后再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朱妈妈眼睛眨了眨。 朱氏便翘了唇角,含笑说道:“刚才,我已经把那个药给他服下了。” 朱妈妈眼睛便瞪得圆圆的,看向朱氏。 那颗药……但转念想想,却又觉得,这样挺好的,老爷倒下了,他就再也不能为难夫人了! 朱妈妈对着朱氏笑了笑,张了张嘴,只是发出的声音却不成语。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朱氏攥紧了朱妈妈颤抖的手,放在脸边,哽声说道:“阿媛,你放心,我会改的,我对楠哥儿好,对羽哥儿也好,我疼他们,我也疼他们的媳妇,只要是他们喜欢的,我都喜欢,只要是他们愿意的,我都支持!” 朱妈妈眨了眨眼,眼里绽起一抹浅浅的欢喜,只是眸子里的光却是越来越涣散。 “阿媛,我错了,我早该听你的,我不该使性子,是我害了你!你说得对,只要我愿意,我有一万种收拾他们的法子,为什么要拼得自已一身是伤?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世人常说,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可是,见了棺材才落泪,到了黄心才死心,岂不是迟了?这其间所付出的代价,又岂是一句,错了,便能挽回的! “阿媛,阿媛,你不要死……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阿媛,求求你,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啊……” 朱氏哭倒在朱妈妈渐渐冰冷的身上。 …… 叶羽才进屋子便听到了朱氏尖利不似人声的哭声,他步子顿了一顿,走在他身后的云红连忙上前,轻声说道:“九爷,是夫人,朱妈妈她……” 叶羽点了点头,脚下不停,直接去了主屋。 主屋里,老大夫已经替叶明霖清理后伤口,上了药,又仔细包扎了,正拿了笔在一边写方子。抬头见叶羽自外走了进来,连忙放下笔起身揖礼。 “九爷!” 叶羽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撩了眼榻上双目空洞如同被人挖去灵魂的叶明霖,一眼,便收了目光,看向老大夫,问道:“大夫,我父亲他怎样了?” 老大夫摇了摇头。 朱氏把叶明霖砸了这事,虽说朱氏有话吩咐了下去,不许下人乱说,但叶羽这却又不同,他才进门,便有人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禀到了他面前。 眼见,老大夫摇头,不由便忖道:以她娘那身子力气,还能砸成什么样?怎的,老大夫却是一副回无无力的样子? “九爷,二老爷摔倒的位置不对,伤了脑部的血管,若是发现的早及时施针说不得还能挽救一二,现在……” “现在如何?”叶羽拧眉。 “现在便是施针也晚了,日后就好生的照料着吧!” 叶羽只一顿,便醒过神来。 点了点头,对老大夫说道:“有劳大夫,我去看看我爹。” “九爷请!”老大夫连忙退到了一边。 叶羽便拾步走至叶明霖榻前,看着睡在榻上,见他上前,目光渐次清明,清明过后,便是怒火汹涌的的叶明霖,叶羽扯了扯嘴角。 两个人一辈子相恨相杀,便是这样的结果吗? 叶羽没有出声,而是在叶明霖身边坐了下来,直至身后响起老大夫告辞,魏紫送人出去的声音,他才缓缓开口。 “父亲,您知道您一辈子最大的错是什么?” 叶明霖没有张嘴,他紧紧的咬住嘴唇,目光狠历的看着叶羽。 最大的错吗? 他最大的错,就是在朱氏生下他们兄弟俩时,没有把他们在马桶里溺死!才会让朱氏有所依仗,敢这样对他! “想来,你也不知道的。”叶羽垂眸,盯着自已袍角的那一抹缠枝莲花,嘲讽一笑后,说道:“父亲,你这辈子最大的错,不是你没有坚持娶董姨娘,也不是你娶了母亲,而是你不应该娶了母亲后,生下我们!” 叶明霖目中便有了一抹冷冷的讥诮和愤慨。 是啊! 他这辈子最大的错,便是不该生下这样的孽障!没有这两个孽障,明珠怎么会死?他又怎会沦落至此! 叶羽看在眼里,同样讥讽着看向叶明霖,不用叶明霖说,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想着什么! “您怕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叶羽想了想,轻嗤一声,淡淡道:“想来,往后我也不可能有什么机会在您跟前开诚公布的说话了,今天,索性就把话跟您说个明白吧。” “您不娶母亲,也会娶另外的女人,因为您无力对抗祖母,您也同样还会有子女,因为对您来说,睡不睡那个女人与爱和不爱无关,既然娶回来了,总是要睡的!睡了,自然便会有子女!” 叶明霖瞪了叶羽,不明白,他说这些干什么! 叶羽对上叶明霖的目光,笑了笑。 可见,他的父亲果然除了读书历害点外,其它的真的是一无是处! “一个女人她可以自认倒霉嫁了一个不爱自已的男人!她也可以忍受那个男人提了裤子便翻脸不认人!但是,她们不能容忍的是,在她们生下那个男人的骨肉后,那个男人不但仍旧无视她,甚至连亲生骨肉都能忽略!” 叶羽抬头看向叶明霖,“父亲,您现在知道自已错在哪了吗?” “啊……啊……” 叶明霖伸着舌头,费力的嘶吼着。 叶羽摇了摇头,目悲悯的看着仍旧执迷不悟的叶明霖。 “好了,我还要去见三哥和大伯父,出了这样的大的事,总要商量个章程出来。”话落便站起身,忽的又想到一事,叶羽步子一顿,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叶明霖,“父亲,百年后,您可要跟董姨娘葬在一起?” 叶明霖目光一怔。 跟明珠葬在一起? 明珠她没有葬进叶家的祖坟! 那他岂不是死后都享受不到叶家后世子孙的供奉? “还有,这次就趁便把家也分了吧!”叶羽眉梢嚼了抹冷意,淡淡说道:“叶钰为什么回京都,回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啊……啊……” 叶明霖愤怒的吼叫着。 不能分家,现在不能分家,分了家,钰儿怎么办?他要做的事还没做成! 叶羽留下声吼得声嘶力竭的叶明霖,大步离开屋子。 “九爷!” 才出屋子,便遇上送了老大夫回来的魏紫。 叶羽步子一顿,对魏紫吩咐道:“找人去把父亲身边侍候的小厮寻来,让他们给父亲洗洗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 “是,九爷。” 魏紫才要退下,叶羽又喊住了她,看了眼东厢房的方向,说道:“母亲跟朱妈妈素来亲厚,朱妈妈去了,母亲怕是一时缓不过来,你多年顾些。” 魏紫连忙应下。 叶羽便又转身急步离开了福双院,往叶楠的院里赶里去。 从福双院出来,叶羽急急便往东边叶楠的院里走,走到僻静处,一个挺秀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 叶羽步子一顿,抬头看着那人。 阳光正好,浅浅的金光落在那人的身上,将他如芝如兰的优雅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叶羽毛,“九弟,父亲和母亲怎么样了?” 叶羽挑了挑眉头。 “父亲不慎摔倒,伤了脑子,大夫说回天无力!” “怎的不请太医?”叶钰拧了眉头看向叶羽,“总是要多请几个大夫的,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缺请大夫的银子吗?” “当然要多请几个太医!”叶羽点头,“我已经让人去宫里请小傅太医了!” 小傅太医?! 叶钰挑眉看向叶羽,那张毫不逊色叶羽的脸上,眸子里有着一闪而逝的了然和愤怒。 “七哥,我正要去三哥院里,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才回来,还没去看过父亲,等看过父亲,我再去三哥那!”叶钰说道。 叶羽点了点头,“那我不耽搁七哥了。” 话落,拾脚便走。 兄弟两人背道而离在擦肩而过的刹那,两人的目光都飞快的掠了对方一眼,下一刻,却又重新看向了远处。 叶楠的院子里。 芮氏已经被安排进了产房,产房外,不仅是魏氏,就连楼氏,古氏,席氏也都到了。除了大伯母魏氏,其它几人轮番进出着早就被收拾整齐用来作产房的西厢房。 叶羽才一进屋,便看到他三哥,叶楠正在院子里来回的踱着步子。 “三哥!” 叶楠回头看向叶羽,拧得能夹死蚊子的眉头,并没有松开,而是轻声问了句。 “母亲那边怎么样?” “朱妈妈不行了,父亲因为摔的地方不对,大夫说怕是后半辈子得躺在床上静养了!”叶羽简单的说道。 叶楠闻言,不由便怔了怔。 摔得这么历害? 正欲再问几句,问个清楚,不想,这时候西厢房响起芮氏撕心裂肺的嘶喊。 “顺珍!”叶楠几步走到了西厢房的门外,急急的朝里喊道:“顺珍,你别怕,我就在外面!” 屋子里芮氏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 叶羽撩了眼叶楠,转身朝坐在正厅里的魏氏走了过去。 “大伯母。” 魏氏点了点头,示意叶羽坐下,笑了笑,说道:“看看你三哥,又不是第一回当爹,还弄得跟个毛头小子一样!这女人生孩子,又不是树上打个果子那么简单,偏他急得跟个猴似的!” 叶羽笑了笑。 魏氏便对屋里侍候的吴妈妈说道:“你去替九爷沏盏茶来。” “是。” 吴妈妈退了下去,同时也将屋里侍候的小丫鬟都带了出去。 叶羽待吴妈妈等人走远了,他这才抬头看向魏氏,轻声说道:“母亲身边的朱妈妈没了,父亲摔得地方不对,风瘫了!” 魏氏默了一默。 这消息,吴妈妈早就让丫鬟去打听清楚来报与她听了。 至于,叶明霖是摔的是砸的,她自然也是一清二白的。魏氏想了想,抬头看向叶羽,“羽哥儿,你有什么打算?” 叶羽扯了扯嘴角,对魏氏说道:“大伯母,趁着这个机会,把家分了吧!” 魏氏到没有丝豪的意外,从芮氏让人去请她,她在花园里遇见芮氏被叶天赐推倒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分家,怕是要提前了! “晚上,你伯父回来,我们把这事商量下,看怎么个分法吧!”魏氏说道。 叶羽点头,对魏氏说道:“大伯母,您还得递个贴子进宫!” “我知道,你放心,才出事,我便让人递贴子了,这会子贴子应该已经到了皇贵妃手里。”魏氏说道,“不出意外,明天皇贵妃就应该会给回话。” 叶羽点了点头,话说到这,有些事,即便不说,彼此也是心知肚明了。比如,芮氏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遇上慕容欢,又比如叶天赐怎么就会出手推了芮氏! 只是,这一串的事情下来,怕是请罗青果入府的事就得推一推了! 他这边想着,魏氏正好也说了起来。 “羽哥儿,你看,这么多事凑一堆,短时间内怕是不能请罗姑娘入府了,不如,等你三嫂生下一这胎,办满月的时候,一道请了她和文夫人,你说怎么样?” 叶羽点头。 “不急,大伯母还是把精力用在进宫上面!”叶羽说道。 魏氏笑了笑。 心道:“也不知道是谁,眼巴巴的让人找人上门说媒,又要挑日子请人过府。这会子,到是说不急了!” “明珠楼那位,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办?”魏氏看了叶羽问道。 明珠楼那位,指的是谁? 当然是慕容欢! 叶羽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这事,等大伯母进了宫,看看宫里贵人的意思,再说吧!” 魏氏想了想,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只是让人把他们看了起来。并没有……” 魏氏的话还没说道,便被外面吴妈妈的声音打断。 “夫人,七爷跪在了门外,您快去劝一劝吧。” “钰哥儿?”魏氏拧了眉头朝叶羽看去。 叶羽挑了挑眉梢。 之前遇上叶钰的时候,可没看到他有来这里跪的意思啊! “出去看看吧。”叶羽对魏氏说道。 魏氏点了点头,让叶羽扶着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叶钰果然直挺挺的跪在了叶楠脚下,任人怎么换也不肯起来。 “七哥!”叶羽松开扶着魏氏的手,上前几步,屈身去扶叶钰,“你这是干什么?三嫂正在生死关头,你这样跪在这里,传了出去,让人怎么说!” “是天赐娘作错了事,我来替她向三哥赔罪的!”叶钰抬头看向叶羽说道。 叶羽便拧了眉头说道:“七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既然你也知道七嫂做错了事,原该回去好好管束,怎的却跑到三哥这里来跪了?还一跪不起的!您就不怕传了出去,让外人笑话,咱们叶家白白的教书育人,却是连自家人都约束不好?” “我不是……”叶钰连忙辩解道。 “我们做兄弟的自然知道你不是想要以亲情挟迫兄长,可是外人会怎么说呢?”叶羽一边说着,一边手上略略用力,便将叶钰扶起喊了丫鬟上前,“来人,送七爷回去。” 便有丫鬟上前,“七爷,奴婢送您回去。” 叶钰一张如玉的脸上,顿时青红交替。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略带哽意的喊声。 “娘,娘,娘您怎么了!” ------题外话------ 嗯,有些话即使在留言里置顶,可仍旧有人视若无睹。 那就在这里,再说一遍吧。哪里看请在哪里留言,不要影响作者码字的心情。 一天三毛钱,扔地上,你都不愿捡。为什么却偏偏要来咯应我这个悲催的网文作者! ☆、56黄雀在后 “娘,娘,娘您怎么了!” 叶天麟一阵风似的自外面跑了进来。 叶羽才要开口,但转眼看到紧随叶天麟步伐从容,举止优雅的十一皇子时,先是一怔,续而连忙上前行礼。 “十一皇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他这一出声,叶楠也紧跟着回过神来,一时间小院里的人,齐齐上前向十一皇子行礼。 十一皇子与叶天麟年龄相差无几,看上去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穿一身浅黄色银色团花茧绸袍子,面似冠玉,目若秋水,面对众人到也不慌不乱,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你们不必如此见外,是天麟得了消息,说他娘不好了,我这才陪他一起回来看看。” 叶羽点头,对十一皇子说道:“十一殿下,要不您去屋里坐坐吧?” 十一皇子看着满院子不时朝他撩两眼的人,点了点头,对叶羽说道:“有劳叶大人前面带步。” “不敢!” 叶羽说着便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边厢,叶天麟扯着叶楠,正瞪着他看,怒声道:“我出门前,我娘还好好的,怎的突然间就说不好了?” 叶楠叹了口气,对急得小脸通红的叶天麟,轻声说道:“你娘本就是这几天的产期,哪里就是突然不好了!” “你骗人!”叶天麟指着叶楠跳脚道:“我都知道了,是天赐把娘给推倒了,娘才会出事的!” 被指责的叶楠,不由的便僵了僵身子。 叶天麟见叶楠不语,他脚一跺转身便要往外冲。 “天麟,你干什么去?”叶楠一把扯住了叶天麟。 叶天麟一把甩了叶楠的手,怒声道:“我找他去,他害了我娘,我要他给我娘偿命!” “天麟!” 叶楠急得直跺脚,对一侧傻站着的小厮喝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拦住五少爷!” “五少爷!”下人们便要上前。 叶天麟目光一抬,目光腥红的瞪着众人,怒声喝道:“谁敢拦我,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这一喝,下人们哪里还敢真拦,意思下,便让叶天麟冲了出去。 站在月洞门外的叶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见着叶天麟冲他这边冲了过来,几乎是想也不想,他便伸手一把扯住了叶天麟。 “狗奴才,你敢对我动手!”叶天麟抬脚便去踢。 “天麟,是我,你七叔!”叶钰不敢松手,只得生生的挨了叶天麟那一脚。 叶天麟一听,抬头看去,见果真是叶钰,他先是目光一怔,但紧接着,却是脸上一红,气鼓鼓的看着叶钰,“七叔,您在这正好,侄儿正想问一句,天赐他为什么要推我娘?” “天麟,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叶钰对叶天麟说道:“你别急,我这就回去问个清楚,回头七叔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交待?”叶天麟脖子一梗,冲叶钰吼道:“七叔,你听到我娘在里面的声音了吗?你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待?就算是天赐给我娘赔命,我娘肚子里还有个小妹妹呢!我们家跟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欺负我娘?” 叶钰被叶天麟吼得清秀的脸上涨起一片红晕,他垂了眸子,苦笑对叶天麟说道:“天麟,七叔说了,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天赐才多大,他……” “误会?”叶天麟身子一退,目光冷寒的盯了叶钰,“七叔,如果今天躺在屋里的那个人是七婶,闯祸的人是我,你还会不会说这是个误会?” 叶钰:“……” 叶天麟一把挣开了叶钰的手,冷冷说道:“七叔,别欺负我是小孩子,就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们没回来的时候祖母好好的,你们一回来,就把祖母惹得给犯了病,连人都不敢见,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天麟……”叶钰怔怔的看着叶天麟。 叶天麟迎着叶钰的目光,悲愤的说道:“现在,又害了我娘和我娘肚里的小妹妹,七叔你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连串的追问,根本就不给叶钰思考和回答的时间。 “七叔,你说不出来了是不是?”叶天麟看着抿唇不语的叶钰,点头道:“好,七叔你刚才也说了,这里面怕是有误会,那七叔你把七婶和天赐请过来,我们当面把话说开来,要真是误会,都是一家人,天赐是弟弟,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可能不替他担待一二,但如果不是误会……” 不是误会,又怎样? 叶钰看向叶天麟。 叶天麟,眉眼豁然一历,沉声道:“七叔,你就给我和我爹一个交待吧!” 给一个交待? 他要给一个怎样的交待? 这一切分明是早就有人挖好坑等着他们一家子往里跳!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一得了消息,没有去问欢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急急的去了福双院找父亲,只要父亲安好,他相信这次便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有惊无险! 可是,父亲他……想到躺在榻上,手不能动,口不能语的叶明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上袭,瞬间冷遍了四肢百骸! 叶天麟还在等着叶钰的回答。 叶钰困难的咽了口口水,干干的喉咙好似被刀刮过一样,生痛! “好,七叔现在就去问你七婶和天赐,七叔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叶钰说道。 叶天麟点头,侧身退到了一边,“七叔请。” 叶钰垂了眉眼,拾脚往外走去。 叶天麟站在那,目光冷冷的看着开始还走得略为踌躇,但最后却是越走越快,直至最后成为一个小点的叶钰。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只是一瞬,又似乎是很久,叶天麟正打算去问他爹,他娘到底怎么样时,肩上忽然一沉,他抬头看去。 “爹!” 叶楠看着叶天麟,唇角翘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做得很好。” 叶天麟脸上便绽起一抹笑意,但在对上叶楠不赞同的目光时,叶天麟立刻敛了那笑意,愁眉苦脸的说道:“爹,我娘她没事吧?” “放心,你娘是好人,她不会有事的!”叶楠拍了拍叶天麟的肩,轻声说道:“你去招待十一殿下吧,爹这会子,实在是没那个心情。” “我明白的,爹。” 叶天麟辞了叶楠,正要去正屋招呼十一皇子,抬头却看到他大伯母楼氏端了一个血盆子出来,那刺眼的鲜红,吓得他脚一软,差点便倒在地上。 “大伯母,这……这全都是我娘的血吗?” 楼氏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这盆里大部分都是水,哪能都是你娘的血啊!” 叶天麟长长的吸了口气,一时间,便站在了西窗下,扯了嗓子对屋里喊道。 “娘,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事啊?” 屋子里,芮氏因为羊水流尽,而不得不干生的芮氏痛得惨叫连连,乍一听到叶天麟的声音,连忙将痛呼给咽了回去,颤了声音,对叶天麟喊道。 “娘……娘……娘没事……” “怎么会没事啊!”叶天麟听着她娘打抖的声音,嗓子都哑了,扯了喉咙喊道:“娘,妹妹不肯出来,您就别生了!”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忙忙碌碌的众人不由便怔了怔。 下一瞬,哄一声就笑开了。 紧张的气氛也跟着变得轻松起来。 魏氏上前搂了叶天麟,呵呵笑道:“傻孩子,你妹妹就在你娘肚子里呢,哪里是你说不生,她就不出来的!” 叶天麟哽了嗓子对魏氏说道:“伯祖母,不是说就像树上的果子一样,到了时间就会自已掉下来的吗?妹妹到现在还不肯出来,肯定是时间还没到!” 魏氏笑着拍了拍叶天麟,“好了,你就别在这添乱了,领了十一皇子去花园里转转吧,你娘怕是还有点时间呢!再说了,这女人生孩子,晦气,十一皇子是多尊贵的人,怎么好让他在这久呆!” 叶天麟虽然心里还放心不下他娘,但他自来听话,想着自已在这帮不上忙,心还揪得历害,不如去外面走走,说不得走一圈,他娘就把妹妹生下来了! 这么想着,于是便辞了魏氏,进了正屋,对由叶羽陪坐着的十一皇子说道:“殿下,您还没逛过我家的后花园吧?”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温声道:“天麟,你这是要领我去逛花园?” 叶天麟点头,嘿嘿笑道:“我娘这我也帮不上忙,不如我们去后花园的翠心湖钓鱼去,回头我娘把妹妹生下来了,好给她熬新鲜的鱼汤喝!” “行,要不要让人去把姵雯小姐也请来,她最是喜欢钓鱼了!”十一皇子说道。 叶天麟摇头,“改日吧,今天府里乱糟糟的。”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他生母位份不高,在宫里也是看人眼色过日子,在外面说得好听点,是龙子凤孙,但其实真正的权贵勋爵之家,还真没几个人把他放在眼里。是故,他的性子便也养得温吞亲和。 叶天麟便抬头朝叶羽看去,“九叔,那我请了殿下出去玩了!” 叶羽点了点头,回头对十一皇子说道:“十一殿下,关于罗姑娘的事……” “嗯,天麟跟我说了。”十一皇子态度温和的看着叶羽,“叶大人,您看什么时候方便,便安排我与罗姑娘见个面吧!” 叶羽点头。 叶天麟领了十一皇子去后花园。 叶羽送他二人出去,等叶天麟和十一皇子走远后,他返身走到在院子里紧紧拧了眉头的叶楠身边站定。 屋子里,芮氏的声音渐趋微弱,叶楠眉头已经拧得像一根麻绳。 “大伯母,我已经让人进宫去请了太医,怕是这会子也快到了,母亲那,还要劳烦您过去看看。”叶羽对魏氏说道。 魏氏点头,轻声安抚了叶楠几句,带了丫鬟婆子赶场子似的离开。 这边厢,叶羽又遣了些院里的杂人,回头让丫鬟进屋搬了两把椅子过来,示意叶楠坐下等消息。 叶楠一脸沉重的在叶羽身边坐定。 “阿九,你嫂子她不会真的有事吧?”叶楠不确定的看向叶羽。 “三哥,我也有自已心爱的人,你觉得我会拿你心爱的人去冒险吗?”不待叶楠开口,又说道:“更何况三嫂还有天麟。” 叶楠便垂了眸子,轻声说道:“可是,你三嫂到现在都还没生下来,我……” “当初小傅太医就说了,三嫂骨架细小,加之这一胎,胎儿有些偏大,怕是生产时不那么容易生产。”叶羽轻声说道:“三哥,你就是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小傅太医吗?” 叶楠一怔。 是了,他怎么忘了,万事还有小傅太医呢! 这样一想,便急急的看向叶羽,“小傅太医呢?不是说,这边一发动,便请他来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人?” “谁会想到,父亲那边会出意外!”叶羽苦笑道:“我让观风跟小傅太医说了,先去父亲那转一圈,再来嫂子这!” 叶楠温文如玉的脸上便有了一抹不快。 叶羽不待他发作,便轻声说道:“父亲瘫了,我瞧着不似是被母亲砸那两下就会的,怕是……” 叶楠漆黑的眸子里便绽起一抹异色,脸色难看的看着叶羽。 “你是怀疑,母亲她……” 叶羽苦笑点头,“所以,我必须让小傅太医先去父亲那边,三嫂这,小傅太医家里的白姨娘不是早就送进府来了吗?她在小傅太医身边多年,三嫂若真是凶险,她肯定一早就来回话了。到现在,也没看她出来,可见,三嫂只是生得艰难了点,并无危险。” 虽是这么个道理,叶楠也知道,即便是小傅太医来了,也不可能让他一个大男人去产室,是故,脸色还是难看,但眉间的麻花到是松散了不少。 便在这里,屋子里响起稳婆喜悦的声音。 “头出来了,奶奶您再加把劲,小公子就能生出来了!” 叶楠精神一震,连忙起身往西厢房走去。 屋子里席氏将门打开一条缝,闪身走了出来,一脸苍白的走到叶楠身侧,虚弱的说道:“三哥,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稳婆说了,要不了多时,就能生下来了,您再安心等等。” “好,好,好。”叶楠连声道:“你三嫂怎么样?她人还好吧?” “嗯,三嫂人挺好的,才吃了一碗煮鸡蛋,三哥别担心。”席氏笑了说道。 叶楠一边点头,一边催席氏说道:“四弟妹,你快进去吧,有事记得出来说一声。” 席氏笑着转身重新回了屋子。 即然头已经出来了,那身子出来应该也就是很快的事了! 可谁也没想到,因为孩子身子胖,愣是又折腾了近半个时辰,眼见得暮色沉沉,才把个小胖子给生了下来。 屋子里,稳婆把个胖嘟嘟肉乎乎的小胖子,拿干净的帕子给擦了,拿了一边准备好的襁褓给裹了,正要递给笑盈盈的席氏,不想古氏却是突的半路插了进来,伸手接了,笑道:“我来,我来,瞧这孩子眉清目秀的,跟他爹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话落,回头对一侧的楼氏说道:“大嫂,你快去跟三弟说一声,就说恭喜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楼氏应了一声,果真笑嘻嘻的转身走了出去,报喜。 席氏垂了眉眼唇角勾起一抹清清浅浅的笑,转身走到脸色惨白汗湿满头的芮氏身侧,轻声说道:“三嫂,恭喜你,是个儿子。” “不是女儿?”芮氏一脸失望着的看向席氏。 席氏笑了说道:“三嫂想要女儿,好生把身子养好,过几年再替天麟添个妹妹便是。” 虽说满心失望,但芮氏还是点了点头,她生产的时间耗得太久,孩子生不下来,她怕孩子出意外,拼了命的生,这会子心一松懈,整个人就觉得昏昏沉沉的历害。 席氏看了便,轻声说道:“三嫂,你睡一觉,好好休息下吧。” 芮氏点了点头,闭了眼,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只是迷迷糊糊间,却是想起一件事,猛的睁了眼,看向正拿着帕子替她拭脸的的席氏,“四弟妹,七弟妹那边……” “娘已经派了人过去,三哥和九弟也回来了,他们会处理的,你睡一觉吧。”席氏说道。 芮氏扯了扯嘴角,对席氏说道:“谢谢你,四弟妹。” “跟我还客气什么呢!”席氏笑着劝道:“快闭上眼睛睡一觉吧,那么胖的孩子,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他生下来的!” 芮氏笑着闭上眼。 心道:怎么生的?不要命的生呗! 这个时候,一个圆脸穿杏黄色褙子年约二十出头的作妇人装扮的年青女子走了上前,“四奶奶,三奶奶这胎孩子太大,怕是肚子里还有积血,她又脱了力,您帮我一把,我替她扎扎针,让积血排得快一点。” 席氏连忙说道:“好的,好的,白姨娘你要我怎么做,你只管吩咐就是了!” 白勺点了点头,喊了小丫鬟在屋子里把炭盆生起来,又烧了热水进来,替芮氏擦了遍身子,她便打开随身的医包,替芮氏施起针来! 屋子里,有条不紊的动起来。 屋子外面,叶楠抱着那个呼呼大睡的小胖墩,半响眉头都没舒展开来。 “不是说肚子圆生闺女的吗?”他回头看着叶羽,“你嫂子这肚子圆圆的,所有人看到了都说她生闺女!怎么就变成了个小子?” 叶羽“噗嗤”一声笑了道:“三哥,你要是嫌弃,就给我,我不嫌弃!” “去,找你自已媳妇生去!”叶楠没好气的说道。 叶羽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安排下人往各处送信报喜。 他则跟叶楠打了声招呼,去了福双院。 福双院。 傅英博正将叶明霖身上的针都收了回来,从随身的医箱里去了一枚药丸,递给了一侧侍候的魏紫。 “把这药丸拿水化了,侍候二老爷服下。” “是。” 魏紫接过药丸拿了小盏用温水化开,只是叶明霖却是死死的闭了牙关,无论如何也不肯喝那碗药水。 “这……”魏紫一脸为难的看向傅英博。 “二老爷!”傅英博拧了眉头,对叶明霖说道:“这药是活血化於的,对您的身子大有好处,您如果不放心服用,那就算了吧!” 话落,作势接过魏紫手里的碗,便要倒了那碗药。 榻上的叶明霖一见之下,连忙“啊啊”的嚷了起来。 “老爷,您这是同意用药了吗?”魏紫试探的问道。 叶明霖头不能动,只能眼睛不停的眨啊眨。 魏紫便笑着对傅英博说道:“小傅太医,奴婢再试试吧。” 傅英博到也不坚持,点了点头,将手里小盏递回给了魏紫,魏紫侍候叶明霖喝起药来。 不多时,外面响起丫鬟的脆脆的声音。 “恭喜大夫人、二夫人,七奶奶生了,生了个儿子!” 屋子里,傅英博不由便翘了唇角。 早就说这胎是儿子,偏家哥俩不信,还跟他打赌! 这回子输得心服口服了吧? 东边的厢房里,便响起了魏氏和小丫鬟一问一答的声音。 不多时,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傅英博对喝完药的只明霖说道:“二老爷,我再给您扎一回针,把这药效扩散来吧!” 叶明霖是只要自已能好,别说扎针,扎刀他都肯! 当下忙不迭的点头。 因着扎针要将身上的衣衫都退下,魏紫不是叶明霖屋里的人,她起身避了出去,喊了个小厮进来帮傅英博。 她走到廊檐下,这才发现,东厢房的丫鬟婆子都还在抄手游廊里站着,而东边的厢房里,除了不时的发出一声啜泣声,便再无响声。 魏紫默了一默,安静的在抱厦里坐了下来。 想着,过完年自已就十八了,以前朱妈妈还在时,曾经问过她,是打算在府里找个小厮配了,还是让夫人给个体面,送些陪嫁银子,放了出去!当时,她羞涩的不知道如何作答,现如今,再没人来操心她们这一屋子的丫鬟了吧? 想着,想着,眼睛便跟着红了起来,不多时捂了嘴轻声的哭了起来。 朱妈妈……死的实在是太惨了! 东厢房里。 魏氏看着怔忡如木头的朱氏,叹息道:“二弟妹,你听我一声劝吧,真要念着阿媛对你的好,就让人出去寻块好地方,把她葬了。” 朱氏却似是浑然不知魏氏在说什么。 她只是低声的呢喃着,“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阿媛早就劝我了,可是,我为什么就不听她的?我早听了她的,阿媛又为什么会落得这个枉死的结局?” 魏氏不是不知道,朱氏对朱妈妈的依重,但眼下,这么多事发生,先别说芮氏生子,便是明珠楼那边还得等着拿出个章程来,看怎么应对,她一个人恨不得瓣扯成两个人来用!偏生眼前这个最该理事的人,却完全活在自已的世界里! 叹了口气,魏氏也不指望朱氏能在这个时候搭上把力了,于是拍了拍朱氏的肩,说道:“你伤心也好,难过也罢,可这日子总是要往下过。埋下的祸端一日不除,接下来就还要死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二弟妹,楠哥儿和羽哥儿是你的孩子,做为一个母亲,你就算是豁出命也要护他们周全!” “现在,他们兄弟俩在前面拼力撕杀,你就算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你也不该扯他们的后腿。我的话,你好好想想,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陪你了。”话落,便要往外走,走了几步,想着可能朱氏根本就把之前小丫鬟来报信,说芮氏生了儿子的事听在耳里,少不得又提醒道:“对了,楠哥儿媳妇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又做祖母了!” 魏氏出了门,候在门外的吴妈妈立刻迎了上前。 “夫人,二夫人她……”吴妈妈往门里看了一眼。 魏氏摇了摇头,对吴妈妈说道:“明珠楼那边有什么动静?” 吴妈妈便轻声说道:“七奶奶身边那个叫落翘的适才想要出去,被门房拦了下来,后来又塞了一锭五两的银子,交了封信给门房的小厮,小厮回头便将信送了过来。” 说着,便从袖笼里拿出一封未开拆的信递了上来。 魏氏扫了一眼,淡淡道:“收好了,别弄丢了。” “是!”吴妈妈顿了顿,对魏氏说道:“夫人,您不看一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魏氏撇了撇嘴角,冷笑道:“左右不过是求人出手相助的话罢了。” 吴妈妈讪讪的笑了笑,将信赔身收好,正欲再开口,便听到身后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九爷来了。” 吴妈妈连忙让到一侧,魏氏迎着叶羽便走了上去。 “大伯母。” 魏氏点头,对叶羽说道:“说是孩子有点大,你三嫂人还好吧?” 叶羽点头。 “有小傅太医府里的白姨娘在照看着,三嫂没有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魏氏连声说道,甚至还不忘双手合什身天拜了一拜,嘴里念了句菩萨保佑。 叶羽则探头朝魏氏身后的屋里看了一眼,拧了眉头说道:“朱妈妈还没送出去?” 魏氏叹气摇了摇头。 照说这下人死了,当天就是一副薄棺寻了个乱葬岗给埋了的!像朱妈妈这样在主家面前有几分脸面的,虽不至当天下埋,但一般也都是寻个寺庙给先安放着,断不可能留在家里,且还是主院! 叶羽秀气的眉头便狠狠的拧了拧,抿了抿薄削的唇,对魏氏说道:“小傅太医还在替父亲诊治,我过来看看,大伯母您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 魏氏点了点头。 这一天里,这么多事撞在一起,虽说不用她跑什么腿费什么力气,但这乱糟糟的就够叫人心烦的了! 但是……魏氏叹了口气,对叶羽说道:“你先去问问小傅太医,你父亲的情况吧,回头你大伯父问起,我也知道怎么说。” “那大伯母您先去坐坐。”叶羽说道。 魏氏摆手,“你别管我,先去忙你的吧,回头我还有话要与你说。” 叶羽不敢再耽搁,揖了一礼,便转身去了正屋。 “九爷。” 站在廊檐下的魏紫见着叶羽,连忙站起行礼。 叶羽侧眸,问道:“小傅太医还在里面?” “是的,老爷才服了药,小傅太医正在给老爷施针。”魏紫说道。 叶羽便点了点头,“你下去吧,跟夫人说一声,先把朱妈妈送出去,看找哪家寺庙先给安置了。” “是,九爷。” 魏紫连忙退了下去。 叶羽这才抬脚进了屋子,恰巧,傅英博手里的针刚刚扎好,回头见着叶羽,他挑了眉梢,问道:“刚听丫鬟回报,说是三奶奶生了?” “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把我三哥愁得眉头都能打结!”叶羽说着上前,撩了眼榻上双目微闭沉沉睡去的叶明霖,然后,对屋里的小厮说道:“下去吧,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是,九爷。” 小厮退了下去。 叶羽使了个色给傅英博,转身走到了东边的槅扇下,抬手推开虚掩的窗门,对傅英博说道:“怎么样?” 傅英博笑了笑,目光落在窗外那浓得如同一团黑墨似的化不开的夜色,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放心吧,我已经给二老爷服下化解的药,又施了针,今夜过后,就是扁鹊在世,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了,所有人都会认为,二老爷确实是摔得不是地方。” 仅管早有猜测,但真的证实了,叶明霖之所以这样确实是是朱氏动的手脚后,叶羽脸上还是有了一抹难以掩饰的震惊。 “怎么,你不知道?”傅英博没有错过叶羽那一瞬的变化。 叶羽惨然一笑,对傅英博说道:“既便之前不知道,现在不也是知道了!” 傅英博便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拍了拍叶羽的肩,说道:“算了,好在你父亲性命无虞,他们吵了一辈子,也许,这样的结果对大家都好!” 其实他是想说,你娘肯手下留情,留你爹一条命,已经是很不错了! 依着他对叶家这些事的了解程度,他还想着,这二夫人不动手则矣,只怕一动手,便是要了叶二老爷的命! 叶羽却是自嘲的一笑。 他娘为什么留下他爹的命? 怕是,觉得只有这样让他爹生不如死,才是对他最好的折磨吧! 叶羽悠悠的叹口气,抬头对傅英博说道:“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这是什么话!”傅英博抬手擂了叶羽的胸口一拳,不高兴的说道:“你我之间还要这样客气?” 叶羽便笑笑,没再说客气话。 稍倾,傅英博却是拧了眉头对叶羽说道:“近来,因着婉嫔有孕,皇上去慕容贵人那的次数又多了起来,出了这样大的事,你七嫂不可能不往宫中递信,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嗯,我大伯母已经递了贴子进宫,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皇贵妃便会招见我大伯母,今天天麟又将十一皇子请回了府,皇上对十一皇子这个幺儿还是颇为疼惜的,想来,那位贵人这次的枕边风听怕不是那么容易吹的!” 傅英博听得点头,说道:“要我帮什么忙,仅管开口。” “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要不是你那包藏红花,我三嫂如何就能把这戏做足了?” 傅英博听了便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另一厢,叶府的后花园西北角的明珠楼里。 叶天赐肿着眼在慕容欢怀里睡着,时不时的在睡梦中发出轻轻的抽噎声,只把个慕容欢心疼得心揪成了一团。 她的身侧,叶钰垂眸坐着,目光同样怜惜万分的落在叶天赐的身上。 “奶奶。” 落翘自外面走了进来。 慕容欢立刻抬头朝她看去,问道:“怎样,信送出去了没有?” 落翘点了点头,“我给了那个旺财的小厮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慕容欢咬牙,恨声道:“这群狗奴才,总有一天我要叫他们悔不当初。” 许是她语气太过凌历,她怀里的叶天赐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蛇,有蛇……娘,娘……我怕,我怕……” 慕容欢连忙拿手轻拍叶天赐的胸口,轻声说道:“别怕,别怕,娘在这,天赐乖,娘在这呢。” 不多时,叶天赐再次迷迷朦朦的睡了下去。 慕容欢正欲开口与叶钰说道几句,抬头见落翘还站在一边,挑眉道:“怎么了,还有事?” 落翘欲言又止,慕容欢便沉了脸说道:“有话便说,这样吐吐吞吞的做什么?” “奶奶,三奶奶生了!” “生了?”慕容欢想起园中的那一幕,脸上的神色便阴得能滴出水来,咬牙道:“生了个什么?是大人死了还是小孩死了?” “生了个儿子,大人小孩都没事!”落翘轻声说道。 慕容欢咬了咬牙,因为太过气狠,便是坐在一边的叶钰也听到了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不由便拧了眉头,对落翘摆了摆手。 落翘福了一福,转身退了下去。 叶钰起身,“把天赐给我吧,你抱了这一天了,也该累了。” 慕容欢垂眸,看着怀里粉雕玉啄的叶天赐,没来由的眼眶便红了,她抬头看向叶钰,哽声道:“钰郎,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叶钰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叶天赐,轻声问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会突然想到带天赐去福双院,又怎么会在路上遇见芮氏,天赐还会推了她?” 慕容欢眨落眼里的泪,哽声说道:“娘娘不是让人捎信来,让我们给叶府添添乱吗?我想着那边看到我们就要闹个鸡飞狗跳的,我一边让人注意着父亲那边的动静,一边就去了福双院。” 叶钰叹了口气,说道:“那芮氏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慕容欢一脸委屈的说道:“我跟那边应酬了一番,算着爹应该要得到消息了,便带着天赐往回走,路上果真也遇见了爹,爹看见我红了眼眶,天赐又说了几句,祖母不喜欢他的话,爹就气冲冲的去了福双院。” “我正打算,带着天赐回小院,谁相半路就遇到了芮氏。”慕容欢咬牙道:“我是打算绕着走的,可谁知道女喊住了我,言语之间,多是指责,我不该对福双院那边拂逆不孝,又说我这样,也不怕教坏了天赐。” “天赐见我委屈,便争辩了几句,芮氏却是忽的便抱着肚子说是肚子痛,我正要带天赐走,谁想到花园里突然就窜出一条蛇,天赐吓得往前跑,不知道怎么就撞上了她。” 叶钰看了慕容欢,“这个时候,前些日子园子才洒了雄黄,怎么会有蛇?” 慕容欢咬牙道:“这根本就是个陷井。” 是啊! 这确实是个陷井,她们以为她们算计了朱氏,可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叶钰叹了口气,对慕容欢说道:“你看好天赐,我出去一趟。” “这个时候,你去哪去?”慕容欢看了外面黑沉沉的天,说道:“再说了,你出得去吗?适才落翘不是也被打发回来了?” “我总是这个府里的主子,落翘,他们好打发,我却不是那么容易便打发掉的。”叶钰对慕容欢说道:“我得想办法把消息送进宫,或者去趟王府,得抢在他们动手前,让娘娘和王爷心里都有个数,不然到时处了被动,便越发不利了!” 慕容欢想了想,也是,便叮嘱道:“那你自已小心些。” 叶钰点头,起身,便要出门。 不想,外面却在这时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七爷,九爷使人来请您,说是老爷那边不好了,请您快过去看看。” 叶钰身子一僵,当即便怔在了原地。 慕容欢抬头,目光惶惶的看着僵着身子的叶钰,“钰郎……” 只一瞬,叶钰便回过神来,对外面说道:“知道了,跟来人说一声,我换身衣裳就去。” “是。” 外面响起轻声的说话声,不多时便沉寂下来。 叶钰回头看着慕容欢,“叶羽这是算到我要出门,找了借口把我拖住,偏生这个借口,我还推拖不得。” “那怎么办?”慕容欢看向叶钰,稍倾,眸间闪过一抹历色,咬牙道:“我就不信了,他们还真敢把我这怎么样?钰郎,你且去,我再另外想办法,把消息多递些出去。” ☆、57胜负 芮氏一觉醒转过来时,便看到明亮的烛光下,叶楠正抱着个襁褓轻手轻脚的在屋里走动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却无端的叫人觉得温暖。 感觉到芮氏的目光,叶楠抬起头来,对芮氏笑了笑,说道:“你醒了?饿不饿?灶上热着鸡汤,我叫云锦给你送过来?” 话落,便要开口喊人。 “我现在还不饿,等会饿了再吃。”芮氏轻声说道,抬头看了叶楠怀里那个大红的襁褓,轻声说道:“怎的没放到小床里云,你仔细抱习惯了,往后便放不下手!” “没事,这不才生下来吗?刚才饿了,才喝过奶,我等他睡熟了,就放小床里去。” 孩子生下来,芮氏还没仔细看过,便对叶楠说道:“抱过来给我看看。” “好!”叶楠上前,把孩子放在芮氏身侧,失笑道:“顺珍,你想都想不到,这小子有几斤!” “有几斤?” 芮氏一边看着襁褓里皮肤红红却圆嘟嘟胖乎乎的儿子,一边问道。 “十斤六两!”叶楠咂舌道:“我现在想想真是后怕,怎的就这么胖,幸亏你能干,不然……” 芮氏一听这胖小子竟然有十斤六两,不由得便也愣了愣,愣过之后,便是同样的后怕。 “幸亏当时有小傅太医身边的白姨娘,不然……”芮氏一脸惶惶道:“真不敢想,我和孩子还有没有命在!” 虽说,之前傅英博已经提醒过叶楠,芮氏这肚里的孩子有点大,怕是难生!但因着芮氏并不是第一次生产,是故,两人到也不是那样很在意。 不然也就不会在这样的危险的情势下,还算计慕容欢了! 现在,夫妻两人静下心来想想,还真就觉得一阵阵的后怕,想着,幸亏老天慈悲。保佑她们有惊无险,孩子四肢齐全的生了下来,大人也没事。 京都城里不乏一尸两命的孕妇,虽说这里面大多数都是胎位不正,但也有胎儿过大,卡在母体出不来,最后窒息而死,大人血漰而亡的!既便有些运气好的人家,请了历害的稳婆,那也是折了孩子的手或脚,才把孩子弄下来的,但这样的孩子养大也是个残废! “嗯,明天我就拟个礼单让人送到傅府去,这次是真的多亏了小傅太医想得周全,先使了白姨娘入府,不然,你和天恩……” “天恩?”芮氏抬头看向叶楠,轻声说道:“是儿子的名字吗?” 叶楠点头,“我想过了,你和孩子能平平安安都是上天的恩典,孩子就取名叫天恩吧!” “嗯,这名字挺好的。”芮氏笑了说道,续而低头看着睡在身边呼哧呼哧喘着气睡得像小猪的大胖儿子,拿手点了他的胖乎乎的小脸,说道:“你这个小坏蛋,这么小就折腾你娘,大了,看我怎么打屁股。” 襁褓里的叶天恩不耐烦美梦被人打扰,拧了拧眉头,头往另一边撇了过去。 把个芮氏和叶楠看得直笑。 “我把天恩抱小床上去睡,再叫云锦送碗鸡汤过来。”叶楠便要抬手去抱儿子,却是被芮氏给挡了手。 “让他在我身边再睡会儿吧,你陪我说说话。” 叶楠便心疼的说道:“你才生产完,小傅太医说要让你好好休息,这样对你的身体才好。” 芮氏看了看多宝架上的沙漏,想着明天叶楠还要上朝,便轻声说道:“我就问你些事,问好了,爷你也好早些歇着。” 叶楠神色间便有了一抹犹疑。 芮氏这才刚生下孩子,小傅太医再三叮嘱过了,不能让她太劳神,不然只怕要落下月子病,年纪大了,人受罪。 “你才生完孩子,不该操心的就别管了,有大伯母在,那边翻不了天去。”叶楠说道。 芮氏却是自顾着问道:“父亲那边怎样了?” 叶楠脸上的笑便僵了僵。 转而,又想,这事就算是他不跟芮氏说,芮氏早晚也会从下人嘴里听到,便轻声说道:“父亲风瘫了,母亲身边的朱妈妈没了!” 芮氏闻言不由便怔了怔。 她对朱妈妈的印像很好,也幸亏得朱氏身边还有个朱妈妈,很多别人不方便说,即便是说了,朱氏也听不进去的话,也就只有朱妈妈能说,也只有从她嘴里说出来,朱氏才能多多少少听进点。 这么个人,就这样没了! 芮氏一时间不由嘘唏不已。 但转瞬,她却又想到叶楠说的另一句话。 “父亲风瘫了?”她怔怔的直向叶楠,“父亲身子一向很好,怎么好端端的便风瘫了?” 叶楠抿了抿嘴,轻声说道:“说是摔了一跤,然后就成这样了。” 摔了一跤就风瘫?! 这到是没可能,但套用在叶明霖身上,这却是不可能发生的。 叶明霖正当经年,平日也颇看重养生,又不是那垂垂老矣风一吹就摇摆的七翁,哪里说摔一跤就会成了风瘫。 芮氏把事情在心里梳理了一遍,隐约便猜到了几分真相! 但一直以来,不管朱氏和叶明霖怎样,她却是从不在叶楠跟前说她们一分不是!这会子,亦是如此。即便心中已知真相,嘴里还是不由叹息道。 “哎,这可真是太不幸了,就没请太医来看看?” “请了。”叶楠轻声说道:“阿九一回家,得了消息,就让人进宫请了小傅太医。” 傅英博?! 芮氏差点就要失笑出声。 叶羽去请跟他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的傅英博! 这事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这里面没隐情。 不过……傅英博来过了,即便是有隐情,只怕也会变得没隐情了! “爷……”芮氏犹疑的朝叶楠看去。 “怎么了?”叶楠看向芮氏,“瞧你这想说不说的,也不怕把自已憋坏了。” 芮氏笑了笑,目光柔和的看着襁褓中自已的孩子,轻声说道:“明珠楼那边,你和九弟打算怎么办?” 叶楠抬目看向芮氏,轻声问道:“顺珍,你想说什么?” “爷,我没别的意思。”芮氏连忙说道:“我就是想着,大人做的孽,跟孩子无关,天赐还小,他……” 许是因为自已也是做母亲的人,明知道叶钰和慕容欢是他们的仇人,可是芮氏就是不由自主的怜惜叶天赐,这场大人的恩怨,她不希望涉及到无辜的小孩。 “你放心吧,那边,暂时动不了根本,只能小惩大戒,关起门来,会说这是我们叶家的事,但打开门,那就是两个派系之间的争斗!在不能一击即中,让他们毫无还手能力的前提下,我和阿九都不打算动手!”叶楠说道。 芮氏闻言,不由便愣了愣,失声说道:“那这场戏就白做了?” “怎么会呢?”叶楠笑道:“不是说了小惩大戒吗?最其码你做月子的这段时间,慕容氏不能出来替你添乱!” 也就是说,最轻的责罚,慕容氏也会被禁足,若是历害点,还有可能被送去家庵! 芮氏点了点头,说了这么多话她也累了,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她掩嘴打了个哈哈,“不早了,爷你去歇着吧,明儿还要上朝呢!” “嗯,我这就去睡,你也歇下吧。” 叶楠说着,上前抱了叶天恩喊了屋外等候的奶娘进来。 “把小少爷抱下去吧。” “是,三爷。”奶娘抱了叶天恩退了下去。 叶楠替叶氏夜了夜身上的被子,轻声说道:“我歇在外面的暖榻,让云锦进来照顾你,有事你就喊我。” “知道了,您快去歇着吧,这眼看着天就要亮了。” 叶楠笑了笑,低头在芮氏额头印下一个轻轻的吻,也不嫌弃芮氏一身的汗臭味。到是芮氏自已很是难为情,等叶楠离开后,狠狠的嗅了下自已,发觉还好,没有想像中那样难闻,心里便微微的松了口气。 次日,宫中果真派了人来传话,让魏氏未时一刻入宫。魏氏是午时便从府里出发,直至申时三刻才回到叶府。 回到叶府的魏氏没有回她的福熙院,而是直接去了福双院,与朱氏说了会儿话后,便让人去请了慕容欢过来。 明珠楼,慕容欢脸如白纸的盯着自已纤细涂着粉色丹蔻的手指,嘴唇死死的抿着。 “奶奶,怎么办?”落翘一脸担心的看着慕容欢,“旺财没有把信送出去,而是把信交给了大夫人身边的吴妈妈。娘娘那边怕是一点都不知道我们府里发生的事!” “天赐在干什么?”慕容欢忽的抬头对落翘问道。 落翘愣了一愣,连忙说道:“奶娘带着天赐少爷在院里看蚂蚁。” 慕容欢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外面被派来请慕容欢的下人,略提了声音再次说道。 “七奶奶,夫人那边怕是等得着急了,您看……” 落翘脸色一沉,回头便要发作,却是被慕容欢一个眼色给阻了下来。 “奶奶……”落翘哆嗦着嘴辰说道:“大夫人一回来就去了夫人那,这个时候让您去,只怕凶多吉少,不如想法子推一推,等七爷回来再说吧?” 慕容欢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惨淡的笑,轻声说道:“七爷昨天被请去,到现在也没回来,你还不明白吗?” 落翘讷讷的张着嘴。 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我们走吧,让人等久了不好!” 慕容欢说着,扶了一侧的扶手站了起来,她微微昂直头,腰身挺得笔直,目光不斜视便要往前走,只是却在抬脚的刹那,脚下软了软。 “奶奶!” 落翘连忙上前扶了她。 慕容欢攥着落翘的手,似问她,又问自言自语的说道:“落翘,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置我,怎么处置天赐?” “奶奶,不会的,肯定不会的,您身后是慕容家,是娘娘,她们不敢动你的!”落翘一迭声的说道。 慕容欢唇角惨笑愈浓。 是慕容家又怎样? 且不说,她只不过是慕容家旁系之女,便就算是慕容家嫡系嫡出又如何? 宫里的那位进宫多年,到如今只不过是个嫔位,膝下空虚别说是皇子,就连公主都生不出!也不过就是仗着现如今的妍色娇好,没让皇上厌弃,一个月还能有那么一两回的雨露之恩!若不然,又如何会搭上恭王这条线? “奶奶……”落翘眼见得慕容欢眼角泛红,满眸悲凉,不由哽了嗓子说道:“你别想得太糟,娘娘和恭王爷那边,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知道!”慕容欢轻声说道:“我知道他们不会袖手旁观,我只是……” 落翘看着慕容欢。 慕容欢沉沉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只是担心天赐!我若是不在他身边,那些人,怎么会放过他!” “奶奶,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着天赐少爷的。”落翘眨落眼里的泪,毅然说道。 慕容欢脸上便绽起一抹浅浅的笑,拍了拍落翘的手,轻声说道:“落翘,我想过了,如今胜负未出,她们还不敢把我怎么样,了不起便是送去家庙,我无所谓,在哪都是过日子,只是,天赐身边我不放心。” “不会的,七爷不会让她们送走你的!”落翘连忙说道。 慕容欢摇头,“这回是我们被人算计了,七爷他纵有心也无力。” 落翘眼里的泪便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落翘,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把天赐托付给你,可不可以?”慕容欢霍然抬头,目光殷切的看着落翘。 “奶奶,您到哪,奴婢就跟到哪,您……” 慕容欢摇头,“不,你要替我看顾好天赐。” 落翘默了一默,咬牙道:“奴婢还是那句话,就是豁了命也会护着天赐少爷。” 慕容欢点头,“你是我最为倚重的人,把天赐交给你,我放心。但是,你还缺一个合适的身份!” 落翘不解的看向慕容欢。 慕容欢满眸苦涩,扯了扯嘴角,仅管心如刀割,但还是一字一句说道:“等会我向夫人提出,抬了你给七爷做姨娘,这样,那个老虔婆也就别想再往七爷身边塞人,你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天赐。” “奶奶!” 落翘又是惊又是茫然的看着慕容欢。 给七爷做姨娘? 真的必须这样吗? “怎么,你不愿意?”慕容欢拧眉看向落翘。 落翘白瓷一样的脸上顿时绽起两抹绯红,她不知道要怎样回答慕容欢的话。 她不愿意吗? 当然不是,七爷那样的人,就是给他做一辈子丫鬟,她也愿意啊!更别说是做他的枕边人!可是……落翘目光微抬,没有错过慕容欢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 在依兰县三年,多少人家想把自已家清清白白的女儿送给七爷做妾,都被奶奶给用法子回了,现在,奶奶却说要把她给七爷做妾! 奶奶,她……落翘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奶奶,您放心,奴婢永远都是您的奴婢,绝不会做出让你伤心的事!” 慕容欢苦笑。 放心?不放心又如何? 于其让朱氏名正言顺的放个人进来,她宁可那个人是落翘。 “落翘,我只希望你能尽心尽力的照顾天赐,别的……”慕容欢默了一默,忍着一阵阵的酸涩,轻声说道:“别的,一切看你和七爷的缘份!” “七奶奶……” 屋子外面再次响起催促的声音。 慕容欢压下心头的悲呛,收拾了下自已的情绪,对同样情感外露的落翘说道:“好了,你把心情理一理,眼前还有一道大关,我们必须齐心合力闯过去。” 落翘垂眸,深吸了口气,侧身站到了慕容欢的身边,稍倾,两人拾步,齐齐走了出去。 福双院。 魏氏听了云红的回话,看了眼神情仍显木讷的朱氏一眼,摇了摇头,对一侧的吴妈妈说道:“你去请了七奶奶进来吧!” “是。”吴妈妈退了出去。 不多时,慕容欢由落翘扶着走了进来。 慕容欢先上前向魏氏和朱氏屈膝福礼,眼角的余光撩到神色怔然的朱氏时,撇了撇嘴角,在魏氏发话后,便低眉顺目的站到了一边。 “钰可儿媳妇。” “侄媳在,大伯母。” 魏氏看着温婉如一副画的慕容欢,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想来,你也知道了,我今日进宫了。” 慕容欢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魏氏便又接着说道:“那你也该知道,我是因何进的宫了?” 慕容欢默了一默,然后拾了裙摆便缓缓的跪了下去。 魏氏看着跪在堂前一言不发的慕容欢,点了点头道:“你向来是个伶俐的,事情即然已经让宫里的贵人都知晓了,我便是想替你遮掩也遮掩不了,贵人的意思是,事情闹得这样大,若是不施以惩戒,不足以平嚷嚷之口。我跟你婆婆也商量过了,你去家庵住一些日子吧,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是,侄媳谨遵伯母教诲。”慕容欢说道。 魏氏点了点头,摆手道:“你起来吧,这就回去收拾收拾,看看要带些什么人去,还有天赐……” “大伯母,侄媳有一事,想请大伯母和母亲开恩。”慕容欢抢在魏氏跟前开口说道。 魏氏挑眉,看身慕容欢,“你说。” “侄媳这一走,七爷身边便没个人照料,侄媳想把落翘抬了去侍候七爷。” 抬了落翘做姨娘? 魏氏目光淡淡的掠过跪在慕容欢身侧的落翘,眸中便闪过一抹暗芒。对慕容欢不由便多了几分赞赏。 这样的干脆利落,懂得取舍的女子,只可惜却是……魏氏朝朱氏看去。 朱氏看着跪在地上的慕容欢,冷冷的说道:“依了她吧。” 魏氏拧了拧眉头,心里便有了几分不悦。 她之所以一从宫里出来,就来朱氏这,便是跟朱氏商量对慕容氏的处置,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把慕容氏送进家庵,把天赐养到朱氏膝下,如此便名正言顺的拿捏住了慕容氏,谁想……魏氏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始终是二房的事,该做的她都做了,不该做的她也做了。余下的,她便是有心也无力了! “既然你家婆婆都同意了,我自然也没有二话。”魏氏说道。 “侄媳谢大伯母,谢母亲恩典。” 慕容欢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魏氏摆手,“起来吧,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会派了吴妈妈来送你。” “是!” 慕容欢起身,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没有一句哀求的话,也没有半分的犹豫! 慕容欢才走,魏氏便对身边的吴妈妈说道:“去把这里的事,跟三爷、七爷还有九爷说一声。” “是,夫人。” 吴妈妈起身退了下去,去了福熙院后边原本空置着,现在收拾出来用来安置叶明霖的一个云翠阁的小院。 云翠阁里。 叶羽又请了太医来替叶明霖诊治,他和叶楠以及叶钰则坐在了宴席室沉默的喝着茶。不多时,太医自屋里走了出来,三兄弟齐齐站了起来,迎上前。 “廖太医,怎样?” 须发俱白的廖太医是太医院院首,是皇帝的人。 叶羽之所以请他来,其实为的也就是通过他,让宫里的人知道一些,他想让她们知道的事! 廖太医一手捋着颌下的白须,一边摇头,对叶家三兄弟说道:“老夫先开副方子,吃两贴先试试吧,若是有起色,便有希望,若是没起色,你们就再另请高明吧!” 叶楠连忙请了廖太医去写方子,一边使了个眼色给叶羽。 叶羽待叶楠和廖太医去了左侧被用来做书房的耳房后,回头以叶钰说道:“七哥,这事你看怎么办?” 叶钰一夜未睡,举止间仍旧温雅从容,但神色间却是颇为惟悴,下巴上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渣。听了叶羽的话,他抬头看向叶羽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廖太医是太医院之首,连他都说没办法,想来我们也不必再枉费心力了。” 叶羽叹了口气,沉声道:“虽是这样说,但我们做子女的,哪里就能说没希望就不给看呢?” “九弟,你的意思是?” 叶羽目光坚决的说道:“宫里不行,我们就在民间寻访吧,只是……” 叶钰轻垂的眼颊下肌肉便抽搐了几下,他有心不接叶羽的话,但却知道,叶羽若想让他接话,既便他现在不接,回头换个方法,他还是得接! 扯了抹苦笑,叶钰轻声说道:“我们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九弟不必觉得为难,为兄做得到的,自不会推辞。” 叶羽便点头道:“七哥,我和三哥都有公职在身,母亲年纪也大了,朱妈妈一死,她也跟着塌了,眼下父亲跟前便只能有劳你了。” 叶钰眸中苦笑愈浓。 事情一出,他就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也罢,其实这何偿又不是一个机会呢? 叶钰心中拿定主意,他一脸为难的看着叶羽。 “怎么了?”叶羽挑眉,目光微带寒意的看向叶钰,“七哥觉得为难?” “不是,侍候父亲是我应尽的本份,便是九弟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只是……” 这便是要谈条件了? 叶羽目光含笑的看向叶钰,“七哥刚才也说了,我们是兄弟,有话直说便是,不必为难。” “九弟,七哥想请你替你七嫂和天赐侄儿求个情。”叶钰讪笑着看向叶羽,“你看能不能在三哥跟前……” 叶钰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便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吴妈妈来了。” 叶钰话声一顿,心漏跳了一拍,不由的便朝门外看去。嘴里的话,便没接着往下说。 而这个时候,叶羽已经朝着吴妈妈迎了上前,“妈妈,可是大伯母那边有事?” 吴妈妈向叶羽行了个礼,便朝叶钰这边看过来。 “不是,是夫人让我来跟七爷说几句话。” 叶羽便转身朝叶钰看过来。 叶钰咽了咽干干的喉咙,踩棉花似的走了上前,对吴妈妈说道:“妈妈,大伯母可是有事要吩咐?” 吴妈妈干干的笑了笑,轻声说道:“夫人就是让我来跟七爷说一声,七奶奶打算去庙里住些日子替二老爷祈福,心疼七爷身边没个人侍候,打算把落翘开了脸,侍候七爷。” 叶钰身子僵了僵,他想对吴妈妈笑笑,说,我知道了,有劳妈妈。可是他嘴角才翘起,一抹巨大的悲伤突然就扑天盖地的朝他涌来。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新婚夜,他和慕容欢的话。 “我娘亲一生悲苦,便因为她是个妾,所以你放心,这一生,我都不会纳妾!” 现如今,不是他要纳妾,而是慕容欢要给他纳妾! 慕容欢! 那个把他放在心尖尖上当眼珠子疼当眼珠子爱的人,要给他纳妾,纳的还是她最为依重的丫鬟! 叶钰觉得心口好似有无数把刀在一进一出的戳着,满嘴的血沫子,让他连嘴都不敢张,生怕一张嘴,便会吐了出来。 好在,吴妈妈也不是非得等着他说话,她只是来传话的,话传到了,别的便不关她的事了! 吴妈妈向叶羽笑了笑,问了几句叶明霖的病情,便退了下去。 叶羽站在那,侧身看着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站在那的叶钰,稍倾,挑了挑嘴角,轻声说道:“七哥,你看……” 叶钰摆了摆手,他返身朝内室走去。 不多时,屋子里便响起压抑的啜泣声! 叶羽挑了挑眉梢,侧身正要去书房,却见叶楠和廖太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正一脸若有所思的朝他看来。 “廖太医,您这一下衙,就被小侄请了来,为表谢意,我让下人备桌了酒席,请移步去前院,用点东西吧。”叶羽笑了上前说道。 廖太医点了点头。 叶楠则是回头看了内室一眼,对叶羽说道:“七弟怎么了?” “吴妈妈适才来回传话,是说七嫂要去庙里替父亲祈福,你也知道的,他们夫妻微来佳丽情深,眼下父亲又这个样子,七哥难免伤心失态。”话落,对廖太医抱拳道:“让廖太医见笑了。” 廖太医笑了笑,摆手道:“七爷和七奶奶都是至孝之人,生子如此,得妇如此,是二老爷的的福气啊!” 叶羽笑了笑,三人边说,边往外走去。 而第二日,果然天色才微微亮,吴妈妈便带着下人来了明珠楼。 好在没让她多等,慕容氏便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出来,箱笼什么的自有婆子往外抬,因着是去家庵,东西到也不多,在右不过就是两箱子的衣物。 叶钰昨夜后半夜才回了明珠楼,今儿也起了个大早,抱着睡眼朦胧的叶天赐送慕容欢出门。落翘已经梳了妇人发髻,行走在叶钰身后。 “七奶奶,马车都备好了,奴婢送您出去。” 慕容欢对吴妈妈笑了笑,轻声说道:“有劳妈妈。” “七奶奶客气了。” 吴妈妈说着,挥手示意身后的婆子上前去接手了慕容欢院里婆子手里的箱子,一路走出内院,直至垂花门外。 “七爷,回去吧。”慕容欢对抱着叶天赐的叶钰说道,又抬手摸了摸叶天赐的脸,轻声说道:“天赐乖,娘不在家,你要听你爹的话。” “娘,你去哪?为什么不带天赐一起去?”叶天赐瘪着嘴,眼里的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慕容欢看得心头一痛,强忍了悲伤,笑了说道:“天赐乖,祖父病了,娘去庙里替祖父念几天经,等祖父好了,娘就回来。” “那天赐可不可以跟父亲一起去看您?” 慕容欢撇脸,眨落眼里的泪,点头道:“可以的,天赐乖听话,爹就会带你来看娘。” “天赐会很乖的!”叶天赐抱了叶钰的脖子,说道:“爹,你答应了,天赐乖,你就带天赐去看娘。” 叶钰红了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爷,进去吧,早晨的天冷,别冻着了天赐。” “好!”叶钰点了点头,对怀里的叶天赐说道:“天赐,亲下你娘,跟你娘道别。” 叶天赐便往前双手搂住慕容欢的脸,“叭哒”亲了一口。 叶钰趁这机会,以慕容欢耳边又快又轻的说一句,“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把你接回来的。” 隔着衣物慕容欢捏了捏叶钰的手,下一刻,转身决然的上了等候在那的马车。 叶府内院。 芮氏听了叶楠的话,不由便轻声问道:“照说,把人送走了,最好就是把天赐养到娘跟前,这样的话,就算他们再有异心,也要掂量掂量再行事,怎的就……” 叶楠轻声哼了哼。 这原本也是他们想的,可谁知道……叶楠摇了摇头。 芮氏转眼一想,便也明白过来。 怕是朱氏嫌恶着那边,不肯沾那边的事! 当下便重重的叹了口气。 自家这婆婆似乎永远都只顾眼前,而不知道什么叫一劳永逸! “你别叹气了。”叶楠听见芮氏叹气,少不得上前轻声安慰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只得再另外想法子,你还在月子里,这些劳神的事,就别过问了。” 芮氏点头,“我知道,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叶楠点头,看了看时间,对芮氏说道:“我走了,有事叫人来传话。” 芮氏点头,让云锦替她送了叶楠出云。 稍倾,云锦回来复命。 芮氏问了几句叶天恩,便跟云锦说起闲话来。 “其实这样也不是没法子,咱们七爷本就长着一副好皮囊,人又温文尔雅,只要是个姑娘家就没有不欢喜的。想来,那落翘若是没意,也不会答应。” 云锦想了想,说道:“可落翘是七奶奶的人啊!” “那又怎样?”芮氏撇嘴道:“现在她是七奶奶的人,但等她有了自已的骨肉,她便是自已的人了!与七奶奶可没什么相关!” 云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芮氏便吩咐道:“你想办法插个人云明珠楼,盯着落翘。” “是。” 叶家的事到此,胜负便暂时有了个判定。 且说,青果这边,左等,没等来叶府的贴子,右等,没等来叶府的人! 就在她想着,是不是叶羽纯粹只是逗她玩时,凤梨却是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带了回来。 “姑娘,您都知道了吧?” 青果翻了个白眼,知道?知道什么? 一侧的庄婶便替她训了起来,“姑娘这些日子又没出门,你这没头没脑的,问句姑娘都知道了,知道什么?” 凤梨一拍脑袋,大声道:“哎呀,我给忘了。是叶家的事,听说叶家的三奶奶前些日子生了个十斤六两的胖小子,还有叶家二老爷在府里摔了一跤,把人给摔瘫了,叶家的七奶奶一片孝心,自觉去庙里替二老爷祈福!” 三言两语便说了个明白。 青果却是半响失了反应。 她还道这说要请她入府做客,怎的就没了消息! 却原来,叶府鸡飞狗跳的发生了这么多事! 三奶奶生了,这没什么。 本就是瓜熟蒂落的事! 可是这叶家二老爷摔一跤就摔瘫了?还有七奶奶去庙里祈福! 这两件事,她怎么就觉得透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蹊跷呢? “凤梨,你再出去打听清楚些。”青果对凤梨说道。 凤梨愣了愣,对青果说道:“姑娘,您还要奴婢打听什么啊?不是都清楚了吗?” “笨!”庄婶,拍了凤梨的头,没好气的说道:“二老爷怎么就会摔跤了?七奶奶又怎么会去祈福?这里面肯定有说法。” “可是……”凤梨一脸委屈的看着庄婶和青果说道:“九爷家在东市,我们住在西市,这一来一去小半天的功夫,再说了,这高门秘辛,谁知道外面说的是真是假?” 青果想了想也是。 虽说都在皇城,但一个东一个西,往来一趟可不是二三小时的事! “那算了,我去趟姨屋里,让姨跟小姨夫问问清楚。”青果说道。 凤梨连连点头,“姨老爷和九爷同朝为官,两人又常碰面,这事问姨老爷再清楚不过了。” “就你聪明!”庄婶斥了凤梨一句,对青果说道:“姑娘,老奴陪你去吧!” 青果点头,带着庄婶去了林小桃那。 林小桃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句的就觉得人乏力,什么事都不想搭理,甚至每天要等文晋昭回来再睡的习惯也改了。每每文晋昭回来,她已经睡着。文晋昭怕吵了她,便去书房歇一宿。 这会子,林小桃掩了嘴,正打小睡片刻,听铃儿说青果来了,强打起精神等着青果进屋。 不多时,青果和庄婶便进了屋子。 “姨,这些日子怎么老看不见你,你躲屋里干什么呢?”青果进门便问道。 林小桃笑了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总是觉得很累,想睡觉。” “春困秋乏夏打盹,这离入夏不是还有些日子吗,姨你就犯懒了!”青果打趣的说道。 林小桃笑了笑,也不去计较青果的打趣,只是问道:“好些日子没来我屋里了,这个时候来,有事?” 青果点头,便把凤梨在外面听来的事与林小桃说了。 “姨,回头你问下我姨夫,这事他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林小桃点头,“行,晚上,你姨夫回来,我问问她。” 青果便点头,眼见林小桃一小小的功夫便掩手打了几个哈哈,于是便起身对林小桃说道:“好了,姨,你睡吧。我也回屋去歇一觉,看你这样,我都犯困了!” 林小桃笑着起身送了青果出去,“睡吧,睡吧,你现在正是长个的时候,就该多睡睡,才能长得快些,没的让九爷看你一回,着急一回!” 呃! 这是在说叶羽嫌她小了! “呸,我还没嫌他……” 那个“老”字,总算是在她想起,叶羽不无艾怨的那句“你不就是嫌我老”么时,没有说出来! 青果叹了口气,好吧,这年头,老了无罪,小了不行! 林小桃呵呵笑着送了青果出门。 这天晚上,因着受了青果的嘱托,林小桃愣是打起万般精神,等着文晋昭回来。只是,叫她意外的是,往常很晚回来的文晋昭今天好像知道她有事一样,回来得特别早,不但早,还一脸的心事重重。 “这是怎么了?”林小桃一边帮着文晋昭换衣裳一边问道:“看你这脸长的,就快比咱家拉车的马脸还长了。” 文晋昭闭了闭眼,下一刻,又飞快的睁开眼,沉声道:“出事了!” 林小桃心一惊,下意识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58搬石头砸自已的脚 林小桃心一惊,下意识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文晋昭摇了摇头,一脸沉重的在屋里的官帽椅坐下。 林小桃连忙倒了杯水递了上去,文晋昭接过,待要放到嘴边,最终还是沉沉的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小桃,今天郎学士留了我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小段大人想要纳门良妾,听人说我们家有个外甥女,虽然出身不高,但却品性墩敏。有意说合,问我是什么意思。”文晋昭说道。 郎学士是翰林院的最高长官,段世敏让他出来打头仗,可见对这桩婚事势在必得! 林小桃没去想那么多,她只是瞪了文晋昭,问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果儿还小,且婚姻之事,向来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母亲尚在,我不能……” “你个傻瓜!”林小桃顿时便跺了脚,恨恨道:“你怎么不说,果儿已经定了亲事!” 文晋昭苦笑着看向脸涨得通红的林小桃,轻声说道:“哪里是我不想说,可是你想想,万一郎学士问我,订的是什么人,我怎么说?” “九爷啊!”林小桃翘了唇角说道:“我就不信了,他知道果儿跟九爷订了亲,还敢再说让果儿为妾的话?” 文晋昭苦笑,看向林小桃,“小桃,九爷是什么身份?我要是说果儿同他订了亲,郎学士一定会说,他怎么没听说?我到时怎么说?还有……”文晋昭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叶家一日不请人上门说媒,这事就一天做不得准,到时话说出去,事成不了,你让果儿往后还怎么嫁人?” 林小桃默了默。 不得不承认,文晋昭的话句句在理。 叶家在京都名声显赫,叶羽更是声名在外,他若是订亲别说是区区郎学士,只怕就连皇上都得问几句。这也罢了!万一真像文晋昭说的那样,话说出去了,可婚事成不了……林小桃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 幽幽长长的叹了口气,对文晋昭说道:“早知道,就不让果儿来京都了。” 文晋昭苦笑,人家现在要针对的可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罗青果,你就是一辈子躲在青阳镇,人家也有办法寻上门的! “这不是果儿来不来京都的事,而是恭王和睿王的角逐,就算是果儿不来京都,祸事也能寻上门。”文晋昭对林小桃说道:“你这段时间出门应酬什么的留个心,我想着段家真正入手的,应该还是你这里,我这,只不过是透个意思而已。” 林小桃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那……那我这段时间就称病在家,哪里也不去。” “又胡说了!”文晋昭笑了说道:“你好好的咒自已干什么?还是要出去走走的,多认识些人,能结交的结交下,不能结交的,就混个脸熟。果儿的事,你自已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林小桃想了想,没再坚持。 文晋昭晚饭还没用,先前因着心中有事,不觉得饿。这会子心里的事说了出来,人轻松了不少,肚子便也感觉到饿了。正要叫林小桃让人去给他下碗面,不想外面却响起小丫鬟铃儿的声音。 “姑娘来了?” “是果儿?!”文晋昭回头看向林小桃,“这个时候,果儿怎的来了?” 林小桃一拍手,连声道:“哎呀,看我这记性,果儿原是叫我问些事,她可能知道你今天回来的早,便亲自过来问了。” 话落,起身往外迎了出去。 不多时,青果果真跟着林小桃身后走了进来。 “小姨夫,你今天回来得可真早。” 文晋昭笑了说道:“你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嗯,我听下人说你今天回来得,就过来看看。”青果一边说着,一边在文晋昭身边坐下,“小姨夫你还吃晚饭吧?” 哎,要说,还是小掌柜的懂得关心人呢! 文晋昭幽怨的看了眼瞪大眼看着他的林小桃,点头道:“嗯,确实没用饭。” “啊,你怎么不早说!”林小桃一听,便站了起来喊了外面侍候的小丫鬟铃儿,“去,让厨房替老爷做碗鸡汤面送来。” 铃儿急急退了下去。 林小桃取了一碟子点心递到文晋昭跟前,“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吧!” 文晋昭点了点头,一边探手去拿碟子里的点心,一边对青果说道:“你姨才说你托她问我点事,这话还没说完,你就来了。算了,一事不烦二主,还是你把事说了吧。” 青果便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凤梨在外面听了些闲话,我有些不明白的,想问问小姨夫。” “什么话?”文晋昭问道。 青果便将外面有关叶家的传言说了一遍,末了,对文晋昭说道:“小姨夫,你最近都没看到九爷吗?” “九爷在行人司当职,我在翰林院,要不是刻意,还真不容易遇上。”文晋昭说道:“这事我到是听几个同僚说起,但说法与你这小丫鬟听来的,也没什么出入。” 青果笑了笑,轻声问道:“那小姨夫,你信那些话吗?” 文晋昭失笑,“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关健是皇上肯信,老百姓肯信,这就行了。”话落,摆了摆手,对一脸八卦的青果说道:“你也别去管是真是假了,左右你现在还不是叶家的人,犯不着你关心,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已吧!” “关自已?”青果眼见文晋昭话里有话,不由便挑眉看过去,“小姨夫,你这话我听着怎么大有深意啊?” 文晋昭原本打算再跟青果说一遍,但一抬头,看到铃儿提了个食盒进来,他便不乐意讲了,只觉得肚子饿得能前胸贴后背。 于是,便朝林小桃看去,“你跟果儿说说,我先吃面。” 青果便朝林小桃看去。 林小桃之前还有点心慌,但跟文晋昭把话说了一通,又想到叶羽后,便觉得这事其实也没她想的那么吓人。当下,便把话跟青果说了一遍。 呃!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揭开了这层窗户纸,青果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那小姨夫,万一九爷不来提亲,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文晋昭轻笑道:“哪里他们还能强抢了你去不成?真要那样,我就去金銮殿告他去!” 青果听得连连点头,“小姨夫,我没看错你,你果然够仗意!” 文晋昭呵呵笑着,继续吃嘴里的面。 青果便跟林小桃说道:“姨,这事,我觉得吧,我姨夫那,人家只是透个这么个意思,真正要提出来,肯定是那位段大奶奶找人跟你说。你这些日子留心着点,看谁会是段家的说客!” 林小桃点头道:“知道,你小姨夫已经跟我说了,我记着呢!” 青果想着,往常这文晋昭回来的时间也晚,难得早回来,她也别在这做电灯泡了,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林小桃把青果送出门。 庄婶陪着青果走在抄手游廊上,蹙了眉头说道:“姑娘,我这些日子总是觉得这心里不塌实,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青果说道:“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真要出事了,往前冲的该是九爷,婶,你把心放肚里吧。” 庄婶便“噗嗤”一声笑了道:“姑娘,您还不是叶家的媳妇呢!真出了事,九爷就算是想替你出头,怕也是师出无名吧?” “婶,这你就不懂了。”青果嘻嘻笑道:“他不拿出点诚心来,我怎么确定他是真心的?等师出有名的时候,他来个大难临头各自飞,我找谁哭去?” 庄婶听得只摇头。 自家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就能想到那么多的歪理! 青果说不操心,当真就不操心,回头就把这事给扔一边,继续研究她的生财之道。 次日清早,青果才把早膳吃好,门外便来个小丫鬟。 “姑娘,胖婶让奴婢来跟您说一声,姑娘您之前要她采办的那些东西,都采办齐了,问是给姑娘拿过来,还是先放在她那。” 前些日子青果把京都的胭脂水粉铺子都逛了一遍后,心中对这个时代的化妆品便有了个了解。虽说有红蓝花这种最好的做胭脂的原料,但因为技术和知识的有限,这个时代的人,做出的胭脂还是停留在那种必须和着水拍打在脸上地步,而不是像后世那样,拿个扑子直接可以脸扫。 有了了解,青果便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几天前,青果便让胖婶帮她采办了大量的玫瑰花和多种红色花卉。 这个时代,虽说也有专门养植花卉的人花农,但人家那是一盆盆的卖,只卖花朵且还是新鲜的,似乎并不多,也难怪庄婶要费了这许多日。 青果放了手里筷子,对来回话的小丫鬟说道:“你跟胖婶说,先放厨房里,我等会就过去。” “是,姑娘。” 小丫鬟退了下去。 凤梨猴争的凑了上前,“姑娘,您是不是这就要开始做胭脂了?” 青果笑了道:“这又不是菜园子里摘菜,哪是打开园子门就能摘的。且看着吧,时间长着呢!再说,成不成功,又是两说,姑娘我,也就是有那么个想法,想试试罢了!” “姑娘想的,一定行!”凤梨狗腿的说道。 青果笑了笑,把对凤梨说道:“你这么积极,那我们就先去看看吧。” “哎!”凤梨连忙应了,狗腿的对青果说道:“姑娘,奴婢扶你!” 话落,真的伸手来扶青果,青果一摆手,对凤梨说道:“去,姑娘我还没老胳膊老腿,走得动!” 庄婶看着两人打来闹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嚼了抹笑。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她家姑娘才有了点小孩子的样! 厨房里,胖婶正指挥着两个婆子拿了大的竹箕一朵一朵的挑选着她才买来的那一竹箩花骨朵,乍一抬头,看到青果带了凤梨过来,连忙迎上前。 “姑娘,您看看,这些行不行?” 青果点了点头,蹲下身翻捡了一番后,点头说道:“胖婶,就是这样的,你跟那花农说了吗?这样的花骨朵,我们后期可能会大批量的要,让他多种些。” “说了,说了。”胖婶一迭声的说道:“他也答应了,还说这些都不是什么金贵的花种,又极好养活,回头他就把屋后的荒地开出来,大批量的种上去。” 青果点头,对庄婶说道,“行,你让两个人把花抬了送我的院里去吧。” “哎!” 胖婶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但却是依着青果的意思,让正挑着的花的婆子,帮着把那一竹箩的花给抬去了青果的小院。 “姑娘,您给了奴婢三两银子,这还剩下几钱。”胖婶说着,便要将剩下的银子还给青果。 青果摆手道:“婶,您辛苦了,这几个银子就当是您的辛苦费吧。” “哎,这可使不得!”胖婶连连摆手。 青果笑着走了出去。 胖婶还待要追上去,凤梨拦了她说道:“胖婶,您尽管收着吧,往后我家姑娘再有吩咐,您再塌实给办了就是!” “哎,那是自然,胖婶我肯定办得妥妥的。”胖婶拍了厚厚的胸脯说道。 凤梨便笑了去追青果。 留下胖婶笑嘻嘻的把碎银子重新塞回袖笼,嘟囔着说道:“这表姑娘可真是财大气粗,花些银子买这些花骨朵玩!” 走远了的凤梨却是一脸不解的对青果说道:“姑娘,您不是要做胭脂吗?” “是啊,怎么了?” “那您把这些花抬回来做什么?” 青果撩了眼凤梨,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大厨房做,让她们都学了去?往后找个借口,被打发出去,也做起这买卖来?” 呃! 凤梨怔了怔,她不是这意思啊! 知道自已又犯蠢的凤梨,不吱声了,乖乖的跟在青果身后。 青果的小院有个小厨房,但一直没用过。 婆子放下竹箩,青果让凤梨给她二人,一人打赏了几个铜板,然后又对凤梨说道:“把这些花挑拣一下,坏的不要,好的清洗一遍后,用清浸泡起来。” “哎!” 凤梨撸了袖子就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青果又进屋找了庄婶,“婶,你去帮我买些东西回来。” “姑娘要哪些东西?”庄婶问道。 青果便将早就列好的一份单子递给庄婶,“你照着这单子买吧。” “哎!” 庄婶扔了手里的活,便去拿了钥匙开箱子,也没问,青果为什么不叫胖婶一道给采办了,拿了一锭银子,跟青果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这边厢,凤梨将买来的花瓣都洗好浸了,跑来问青果,是不是可以开始做了。 “不急,等庄婶回来再说。”青果倒了盏茶,对凤梨说道:“你先把灶台还有那些锅子什么的都刷刷干净。等,庄婶回来了,我们用过午膳就可以动手了。” 凤梨一听还要等下午才开始,不由便有些泄气,但也没忘了听青果的吩咐,去刷灶洗锅什么的。 回头,庄婶将青果开出的单子采置齐全了,回来后,主仆三人简单的用过午膳,便按着青果的吩咐动起手来。 青果这个胭脂的方子其实是缘于前世的一场DIY手工大赛。 首先,用采办来的杏仁油浸煮那些浸泡过的花朵。一个时辰后,便可以看花瓣的色泽溶入油,得到微微浅红的胭脂油。一般来说,胭脂油的煅烧最少要三周,每天烧四小时,这样三周后,就能烧出最纯粹,最浓醇的胭脂油。 煅炼出胭脂油以后,根据红妆份量的添加不同,可以同时制作出四、五种深浅不同的胭脂。 青果正指挥着凤梨将灶里的火熄掉,明天再继续煅烧时,便看到林小桃的小丫鬟铃儿远远的走了来。 “姑娘,家里来了客人,夫人请您去一趟。” 来客了? 家里来客照说有林小桃这个女主人就行了,怎的还要她也去露个脸? 这样想着,便问道:“来的是谁?” “是位姑娘。”铃儿说道。 姑娘?! 青果到是好奇了,要说来的也该是哪家大人府上的夫人,怎的就来了个姑娘?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随后就来。” “是。” 铃儿退了下去。 青果把庄婶留了下来,带着凤梨去了前厅。 远远的,青果便看到一抹浅绿色的身影,正神色温婉的同林小桃轻声的说话。 “红笺!” 青果一愣之后,便加快了步子。 而红笺显然也看到了青果,青果还在门槛外,她便站了起来,对青果盈盈一福,“红笺见过姑娘。” 青果笑了进屋,说道:“红笺,你怎么来了?是九爷让你来的吗?” 红笺笑着点头。 “回姑娘,是九爷让奴婢来的。” “他让你来干什么?”青果在林小桃的身侧站定,问道:“我听说你们三奶奶生了十斤六两的大胖小了,是真的吗?真的有十斤六两?” 红笺点头,“是的,天恩少爷确实有十斤六两,这些日子好似又长胖了不少!” “啊!”青果呵呵笑道:“你家三奶奶真是太历害了!” 可不历害吗? 在现代,超过八斤就建议剖腹产,人家十斤六两,不照样顺产了! 红笺笑着不予置评,而是指了站在她身后一个年约十三、四岁,一脸冷色,却不时拿眼角打量青果穿一身浅白色衫子的小姑娘,对青果说道:“姑娘,九爷让奴婢把人送了过来,您看看合不合眼,若是合眼,便留下,若是不行,奴婢带回去,再重新挑一个来。” 红笺的话声一落,小姑娘便自红笺身后走了出来,站在青果面前,大方的任她打量着。 青果这才想起,叶羽曾经说要替她重新置办个丫鬟的话! 想来,这便是他替她找的,会武功的丫鬟吧? “你叫什么名字?”青果打量了小姑娘几眼后,问道。 “奴婢没有名字!” 呃! 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名字呢? 青果默了一默,便又轻声问道:“你会武功?” 小姑娘点头。 “历害不?” 小姑娘有点为难的看着青果,不知道她所谓的历害和不历害如何介定。 林小桃在一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青果说道:“果儿,哪有你这样问话的,这怎样才叫历害,怎样才叫不历害呢?” 也是噢! 青果想了想,便对小姑娘说道:“你一个人可以打多少人?” “嗯,寻常的有点身手的男子六、七个没问题,若是功夫好些的,三、四个,若是像头儿那样的……”小姑娘脸一红,轻声说道:“我只能掩护姑娘逃走。” “头儿?”青果好奇的问道:“你说的头儿是谁?” 小姑娘脸上再次一脸为难,看着青果的目光还有几分茫然和不解,似乎不明白,青果怎么能不知道她的头儿是谁呢? 红笺上前,轻声对青果说道:“姑娘,她是九爷向睿王府要来的!” 青果顿时恍然大悟。 她就说嘛,这姑娘眉眼间的气息很是熟悉,却原来是那个冰美人的手下啊!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什么样的头儿便有什么样的手下!看这小姑娘一脸冷色的,可以想像,若干年后,又是个冰美人! 青果是见过雪姬的身手的,小姑娘如果能在那样历害的人手下保她全身而退,那已经不仅是历害,而是相当历害了! “你留下吧。”青果略一思忖,对小姑娘说道:“没名字不行,我给你取个吧。” 小姑娘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青果说道:“请姑娘赐名!” “我看你喜着白色,不如就叫襄荷吧,行不行?” “襄荷谢姑娘赐名!” 青果摆手,待得襄荷站了起来,青果指了林小桃说道:“这是我小姨,你刚才已经见过了。”又指了身侧的凤梨说道:“她叫凤梨,年龄比你小些,也是我的丫鬟,我屋里还有个管事妈妈叫庄婶,回头让凤梨领你见见。” “是,姑娘。” 襄荷虽是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但该有的礼节一点不少,虽则比凤梨小,但还是上前向凤梨见了礼,说了几句客气话。 红笺任务完成,便站起向青果告辞。 “九爷那边还等着奴婢回话,奴婢便不打扰文夫人和姑娘了。” 林小桃与青果起身,送了红笺出去,但尊卑有别,也仅仅是送出门槛,便停了步子。 青果与林小桃说了几句闲话,下人来报,说是文天赐找娘,林小桃匆匆去侍候宝贝儿子,青果便带着襄荷和凤梨回了她自已的小院。 庄婶从屋里迎了出来,见着青果身边又多了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小姑娘,不由愣了愣,问道:“姑娘,这位是?” 青果便对襄荷说道:“襄荷,她是庄婶,是我之前与你说的我屋里的管事妈妈。”又对庄婶说道:“她是襄荷,是九爷送来。”顿了顿,又解释道:“婶,她很历害的哦!一个人能打七、八个呢!” 襄荷虽看起来木然淡漠,但该有的机灵地不少,青果话声一落,她便上前,向庄婶见礼,“婶,我是襄荷,我年纪小有做得不好做错的,还请婶多多指点。” “哎!”庄婶一听襄荷是有功夫,顿时便乐了,上前扶了襄荷的手,说道:“襄荷啊,这屋里没什么事,你只要把姑娘给护得妥妥的,就行了!旁的事,有我和凤梨呢!” 襄荷圆圆的眸子看着庄婶,点头道:“婶,我听你的,不过,如果有事,你也可以吩咐我做的!” 庄婶看着眼前这一脸木讷,但话却实诚的小姑娘,顿觉老怀欣慰。 哎,总算是有个靠谱的丫鬟了啊! 接下来的日子,青果便一门心思的去折腾她的胭脂,如此约过了十几日,锅里的花骨朵因为反复的熬煮煅烧,胭脂油已经从最初的鲜红变成了现在的浓郁的黑紫! 青果便开始着手做胭脂膏。 先在干净的锅子里倒入杏仁油和植物蜡。青果用的这个植物蜡,是从棕榈里提炼出来的,慢慢加热,等暴和油深解后,加水。其间不住的搅拌,慢慢的,锅子里东西便变成了像牛奶一样的天然乳夜。 接着,青果又将按比例把配好的绿豆粉,米粉,玉米粉,玫瑰粉以及胭脂香粉倒了进去,紧接着又倒入一定份例的熬出来的胭脂原油,慢慢的搅拌起来。火不能熄,手里也不能停,要不住的搅拌,只至里面的东西尽数融为一体。 这是件细致又考虑耐心的活! 凤梨这个粗心的家伙肯定不行,庄婶年纪又大了,还好有个淡定的襄荷! 最后青果拿了几个市面上买回来的瓷器盒,把趁着热乎,把胭脂膏装了,放避光处阴干,阴个两到三个时辰,便是一盒上等的胭脂膏! “姑娘,比张记的胭脂强多了!” 夜里,主仆几人围着桌子,人手一盒,拿着已经完全成形的胭脂开起了讨论会。 “是啊,这香味又好,拿了姑娘叫人做的那个刷子,刷在脸上又均匀又好看!”凤梨将自已刷了一半的脸凑到襄荷跟前,问道:“你说是不是,襄荷?” 襄荷照个没什么话,只是淡淡的点了头。 青果便笑了说道:“买那一竹箩的花用了一两多银子,又加上另外杂七杂八的,统共也就三两银子不到,但我们还有一大罐的原油,可以做上百盒的胭脂,哪怕就是卖个几十文,也是大有赚头。” 下午,她们只用了那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原油,便做出了二十盒的胭脂,剩下的原油按这个比例操作的话,做个三、四百盒的胭脂,根本就不成问题。 这三、四百盒胭脂就是卖个一两银子一盒,也是三、四百两银子,打个折也是上百两银子,简直就是一本万利啊!岂是大有赚头,根本就是赚头大大的! 襄荷因为是之前的身份是暗卫,吃穿用度一概有王府开销,对银子没什么概念,庄婶和凤梨则是不一样了! 她们听了青果这粗略的一算,嘴都能咧到耳朵边上去了! “哎,姑娘,您也别开什么食为天的分号了,您就开胭脂铺吧!西市一家,东市一家,保管全京都城的人都来买您的胭脂!”凤梨说道。 就连庄婶脸上都露出了心动的神色,目光灼灼的看着青果,“是啊,姑娘,这可比你开酒楼来钱快,事又少!” 青果呵呵笑了说道:“这是我给我姨找的赚钱的买卖,我要是开胭脂铺,我姨开什么啊!” 庄婶和凤梨一听,热情顿时便少了几分。 哎! 真是可惜了! 青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好了,不早了,我们早些歇了,明天把这些胭脂拿去给我小姨看看。再跟她说说,让她可以准备租铺子了!” 襄荷第一个站了起来,庄婶和凤梨虽然心里还有些不舍,但必竟是姑娘的事,她们也不会强替她拿什么主意。 当下,众人散去。 青果因着这些天都忙着做胭脂的事,一直没睡个好觉,现在事情定下来了,精神便松懈了下来,上了床,头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感觉床前似乎站了个人,她以为自已是做梦,便翻了个身继续睡。谁知,下一刻,却感觉好像有只手在她脸上动! 有人! 青果一瞬间惊醒,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要喊襄荷,只她才张开嘴,一只手便捂了上来,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我。” 叶羽! 青果一怔,抬头看去,果然,坐在她床上的除了叶某人还能有谁? “醒了?”叶羽看着眨巴着眼朝他看来的青果,伸手把青果挡在额头的头发往后拨了拨,轻声说道:“小没良心的,这些日子没见着我,你竟然能睡得这么香!” 呃! 青果觉得这真是冤枉她了! 他俩眼下貌似还不是热恋期吧?既然不是热恋期,她怎么就能因为十天半个月的没见面,就茶饭不思,转辗反侧呢? 那……那不是太难为人了吗! “你怎么来了?还有……”青果翻身坐了起来,正想问怎的襄荷没有发现他,屋外就响起襄荷的声音,“姑娘,您跟谁说话呢?奴婢怎么听着您屋里好像有人!” 青果怔怔的看向叶羽。 叶羽扯了扯嘴角,心里很是把雪姬骂了一遍。 他不过是说要一个身手不错的丫鬟,又没说要一个一级的杀手! 怎么就派来这么一个人! 听红笺说,这个,是从突破层层重围,打倒十几个竟争对手,才被选出来的! “噢,没人,是我说梦话呢!”青果对屋外的襄荷说道。 襄荷应了一声,重新翻身躺下。 青果看着一脸懊恼的叶羽,捂了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了吧? 叶羽不愤青果笑得得意,冷不丁的便拿了青果的手往嘴里一塞,咬了一口。 “唔……”青果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呼,但想到屋外的襄荷,连忙把那声轻呼给咽了下去,拧了眉头,对叶羽斥道:“你属狗的,怎么乱咬人呢!” “我可没乱咬人!”叶羽把青果往里推了推,鞋子一蹬,便和衣躺在青果身侧,贴了青果的耳朵,轻声说道:“我咬自已媳妇呢!” “谁是你媳妇啊!” 青果闻着他身上那幽幽如芝如兰的清香,又听着他在耳边发出的暖昧的轻语声,冷不丁的便连耳朵根都红了! 窗外的一轮圆月,静静的把光洒了下来。 仲夏的夜,屋外声声虫鸣不绝。 叶羽目光如水的看着身侧那均匀弧线柔美的侧颌,不由自主的便又往青果身上靠了靠,轻声说道:“这才几日,便连自已的男人都不认了吗?” 话落,嘴一张,便含住了青果的耳朵,轻轻的咬了起来。 麻麻酥酥的感觉像电流一般,从耳朵尖直达四肢百骸,青果一惊之下,身子一僵,连脚趾头都绷直了。 这人……这人真是太过份了! 青果抬手去推叶羽,嘴里压了声音说道:“你太过份了,不……” 不字没说完,便发现自已的嘴让人给堵上了! 她瞪大了眼看着一个翻身便将她压住的叶羽,却在一怔愣间,发现嘴里又多了条小鱼似的,他在她的世界里驰骋纵游,根本就无视于她的抗拒。 她的睫毛在浅白的月光下颤动,他的心尖似乎也因着这颤动而颤动。他静静的凝视着身下怔愣着失去反应的人,眉梢微挑,漆黑如子夜的眸中便有了一抹璀璨的笑意。 傻姑娘,你这样看着我,是多想将我印在你的心呢?! 青果只觉得呼吸都被人压了去,温润炽热的唇扫过她的唇畔,落在脸上,眼睛上,她不由自主的闭了眸子。 然后大口大口的呼吸,却在一呼一吸间,鼻腔胸口,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 看着她如离水的鱼一样,叶羽忽的便将头埋在青果的耳侧,发出一阵闷笑,而因为不敢闹出太大的声响,他整个人都微微的颤动起来。 “笑什么笑!” 被吃豆腐还要被讥笑的某人不乐意了,她抬手对着身上某人腰间的软肉,便狠狠的拧了把。只可惜,她自认为的狠劲,落在某人身上,就好似挠痒痒一样,根本就没啥感觉。 青果也没想到,她原本还以为,这人应该是一身软肉,可一拧上去,哪里啊,就比石头稍微软了点而已! 叶羽侧身躺回青果身侧,轻声说道:“这下子,知道是谁媳妇了吗?” 青果很没风度的翻了个白眼,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怎么会学功夫的?你们家又不是行伍出身,书香门第,怎么……” “我小时候跟英国公家的世子打架,打输了,觉得很没面子,就求了祖父找人传授我武艺。” 嘿,这人,还真是什么都要强! “那后来呢?”青果问道。 叶羽侧目看了她,问道:“什么后来?” “就是,你学了功夫以后。” “噢!后来,我学了一年,回头找了个机会,把英国公世子给揍了!” 呃! 还真是小心眼的历害。 叶羽无事,干脆就抓着青果的一络头发在手指间把玩。 “你三哥生了个十斤六两的小胖子!”青果呵呵笑了对叶羽说道,“高兴坏了吧?” “什么我三哥生了,明明是我三嫂生的好不好!”叶羽纠正青果的错词,摇头道:“恰恰相反,我三哥三嫂难过死了。” “为什么?” 青果不解的看着叶羽。 生了儿子,还是十斤六两,还不高兴,这是个什么道理? 叶羽嘿嘿笑道:“你不知道,我三哥三嫂,想女儿,这要是个十斤六两的闺女,他们得乐疯了!” 呃! 青果表示理解无力! 这一家人是个什么意啊? 不是几千年来,都是重男轻女的吗?不是还有人生了闺女就扔尿桶里溺死的么?怎么叶家的人恰恰相反? “我们家男孩儿多,女孩儿少!唯一一个女孩儿还是大伯父侍妾生下的,打小养在我大伯母跟前,我大伯母就差拿她当眼珠子疼了!”叶羽说道。 “那嫁进你家的姑娘不是很有福气!”青果呵呵笑道:“别人家的媳妇是愁生不出儿子,你们家的媳妇只管想着怎么生孩子便是,女儿嘛,总能生一个出来的!” 叶羽摇头,“这你可想错了!我们家这一代,包括我三哥这新得的儿子,一共六个了,全是男孩儿!大伯母看到她几个媳妇的肚子就犯愁呢,想着怎么就没人生个闺女呢!” 青果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叶羽的目光撩过青果一起一腹的肚子,想着,不知道往后这肚子里的会是儿子还是闺女! 两人笑闹了一阵,青果便轻声问道:“你怎的这个时候来了?你父亲的身体还好吧?太医怎么说?” 这是叶家的丑闻,即便是跟青果亲蜜如斯,但叶羽还是不愿由他来告诉青果这难以启齿之事。默了一默,点头道:“嗯,没什么事,太医说静养就行了。” 青果本还想多问几句,但看到他眉眸间的淡漠,便点了点头,咽落嘴里的话。 “我来,是跟你说一声,过些日子,荣阳候府办赏花宴,请了睿王妃,怕是也会请你小姨和你。” 青果不由便奇怪的道:“我小姨夫才一个从五品的官,不……” “先荣阳候嫡女是恭王侧妃,段远坤是恭王一派,荣阳候夫人请你小姨和你,自是有她的用意!” 青果脑子一转,便明白过来。 “是因着段家想纳我为妾之事?” 叶羽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你再等等,等天恩的满月酒办过,大伯母便会请人上门说媒。” “我不急……” 青果才开了个头,便对上叶羽冷冷刮过来的目光,当即便老实了! 是,你不急!可有人急啊! ------题外话------ 文中关于做胭脂的方子,是在网上看来的。真实可查,但在此向该名淘宝店主说声抱谦,没经你同意给引用了! ☆、59鸿门宴 “姑娘,昨在夜里睡得好吗?” 襄荷一边春凤梨整理着床铺,一边问道。 正坐在妆台前,让庄婶帮着梳头的青果,听了襄荷的话,不由便僵了僵,难道是襄荷发现了叶羽夜里来过的事? 她自铜镜里看了眼正弯着腰忙乎的襄荷,顿了顿,轻声说道:“睡得不大好,一个晚上做梦!” “姑娘做的梦不大好吧?”襄荷整理好床铺,走到青果身边,一边帮着挑要戴的首饰,一边问道。 青果眼见襄荷不似在试探,好像真的就以为是这么回事。便顺水推舟的点头道:“是啊,一个晚上梦见被狗追,被狗咬!” 某个正在御拉牛牛的人突然的就连连打了个几“喷嚏”,御案之后年约五旬气势逼人的元狩帝,不由便呵呵轻笑一声,问道。 “叶爱卿,这是哪位姑娘在想你了?” 叶羽连忙放了手里的狼毫笔,起身低头顺目,恭敬说道:“启禀皇上,这还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元狩帝笑了笑,凤眸间掠过一抹黯然。 眼前风姿绰约的男子,原本该是他的乘龙快婿!只可惜……元狩帝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忽然就想起那个一颦一笑间如江南水月般秀美的女儿。 福顺,福顺! 当初赐封号福顺,是希望他一生福康泰顺,可结果却……元狩帝微微垂了眼,掩尽眸中万般心绪,再抬眼时,便又是那个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出浑然天成帝王霸气的一国之君! 叶羽收拢微微觑起的眼角,笔下如龙蛇疾走,心里却想着,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而青果自然不知道同一时间,发生在皇宫内的事。 她几句话打发了襄荷,便有厨房的小丫鬟送了早饭来,主仆几人围了桌子吃了早饭,青果带着凤梨去寻林小桃说事。 她们到的时候,林小桃正哄着文天赐吃鸡蛋羹,文天赐不要林小桃喂,非得自已拿勺子吃,在摔了几根勺子后,总算是能握住不再摔了,只可惜蛋羹糊了满下巴,吃一半漏一半。林小桃正在一边看得直抽抽! “夫人,姑娘来了!” 丫鬟的话声才落,青果已经走了进来,一眼看到满脸满嘴都是鸡蛋羹的文天赐“噗嗤”一声就给笑了出来。 “天赐,你这是吃蛋还是洗脸啊!” 文天赐见了青果,将手里的碗一扔,便要下桌去找青果。 “哎,少爷,当心摔着!”赵三娘吓得连忙伸手去扶文天赐。 文天赐一甩赵三娘的手,迈着小短腿便朝青果跑去,踉踉跄跄只把个林小桃看得心都提起来了,想要追上前帮着扶一把,偏生文天赐甩了手,一迭声的喊着“不要,不要”,林小桃只能站在原处眼巴巴的看着。 青果紧走几步,略略蹲身,一把抄住了朝她扑来的文天赐。 “姐姐,抓虫虫。” 文天赐一边说着,一边便扯了青果的手往外走。 “哎,天赐,姐姐找你娘有事,让三娘带你去抓虫虫好不好?”青果抱了文天赐说道,一边拿了身上的帕子去替文天赐擦脸。 “不要,不要!” 文天赐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边说不要,一边双手抱了青果的头,便往她脸上亲了上去。 “啊呀!” 青果眼睁睁的看着文天赐将他一脸的鸡蛋羹分享给她。 林小桃“噗嗤”笑着上前,一边去接青果怀里的文天赐,一边对丫鬟铃儿吩咐道:“去打盆水来,让表姑娘洗把脸。” “是,夫人。”铃儿退了下去。 文天赐还在叫着,“姐姐,抓虫虫,姐姐带天赐抓虫虫……”一边喊着,一边嘟了嘴要去亲青果。 青果顿时哭笑不得。 平时文天赐想要个什么,为了逗他玩,青果都会要求,文天赐亲她一下! 看来,这会子,文天赐是以为青果要他亲亲,才会带他去抓虫呢! 前些日子,青果在文府的后院子里的柳树下找到几只才破土的蛈蛚,便抓了给文天赐玩。这几天,一有空,文天赐就会去后花园找! 文天赐在林小桃怀里挣扎着,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脚就踢在了林小桃的肚子上,林小桃“哎呦”一声,手一松,差点便把文天赐摔地上,幸亏赵三娘赶了过来,一把托住了。 “姨,你没事吧?”青果上前去扶脸色苍白的林小桃,回头对还在闹着的文天赐轻声喝道:“天赐,你再不乖,回头我跟你爹说!” 先前还跳手跳脚像小魔王的文天赐立刻变成了乖宝,耷拉着脑袋缩在赵三娘怀里,黑溜溜的大眼珠子,委屈的盯着青果看。 青果不理文天赐,而是扶了林小桃去一边的椅子里坐下,轻声问道:“姨,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林小桃摇头,笑了说道:“天赐才多大,被他踢一脚跟被蚊子叮一口有什么区别,你别紧张,小姨没事。” “可是,你脸色真的很难看!”青果说道。 林小桃摇头,“没事,可能是这两天胃口不好,东西吃得少了点!” 青果见林小桃坚持,她便也没再劝。 回头对一侧耷拉着脑袋的文天赐说道:“天赐你过来,向你娘道个谦。” 赵三娘便把文天赐放了下来,牵了文天赐上前,轻声说道:“天赐少爷最懂事了,快,去跟母亲揉一揉。” 文天赐便迈了小短腿走到林小桃跟前,“娘……”才喊了声娘,眼眶便红了,嘴一瘪,“哇”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娘,天赐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天赐的气!” “哎,天赐乖,娘没有生气。”林小桃心疼不行,一把将文天赐给捞到怀里,一边拭着他脸上的泪,一边轻声说道:“天赐不哭,娘最疼天赐了,娘没有怪天赐啊。” 铃儿打了水进来,见着屋子里这情景,一时不由便愣住了。 青果笑着起身,接过铃儿手里的盆,拧了里面的帕子先把自已的脸擦了擦,然后又拧了帕子上前替文天赐擦了把脸和手。 “天赐,叫三娘和临春哥哥陪你去抓虫,好不好?姐姐和你娘有事。” 文天赐点头。 青果便牵了文天赐交到赵三娘手里,“仔细着点,别让虫子把天赐给咬了。” “是,姑娘。” 赵三娘带了文天赐往外走。 青果便跟脸色好看些了点的林小桃说起她来的目的。 稍倾。 林小桃瞪圆了眼睛看着青果,“卖胭脂?” 青果点头,回头示意凤梨将她做好的胭脂膏拿了上来,“姨,你看看,这是我昨儿做好的,你把张记的拿出来比比!” 林小桃先是接过青果手里的胭脂,打开盒子,清幽幽的一股花香,迎面袭来,让人顿觉神清气爽!等看到小小瓷盒里玫瑰色的粉饼,林小桃不由便怔怔的看向青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个时代的姑娘、小姐们,要说做点胭脂水粉什么的还真不是难事!但难,却难在能把它做好! “姨,你别光看我,你试试啊!”青果对林小桃说道。 林小桃便拔了头上的簪子拨了点粉在手里,正要叫人拿水来,青果却开口了。 “姨,不用水,你拿手指揉揉。” “不用水?” 林小桃虽是犹疑,可还是照着青果的话做了,她手指轻轻一揉,便看到一层浅浅的脂红洇染而开,又轻又透,润泽柔滑的好似原来的肤色就是这样!这要是扑打在脸上,不但姿容妍丽,还满脸香味扑鼻! “怎么样?” 青果笑眯眯的看着嘴巴张得能吞下个鸡蛋的林小桃。 林小桃恍惚回神,看了青果,“果儿,真是你做的?” “如假包换!”青果嘿嘿笑道。 “贫嘴!”林小桃斥了青果一句,把那盒胭脂放在手里看了又看,轻声说道:“我瞧着,怕是内务府的都比不上呢!” 青果便嘻嘻笑了说道:“那姨你想不想开间胭脂铺子?” “我?”林小桃瞪了眼看青果,哆着嘴说道:“果儿,你是说让我开间胭脂铺子卖这些胭脂?” “姨,什么叫你开间胭脂铺子卖这些胭脂,自然是,你让人去租间铺子,请人替你卖这些胭脂了!”话落,对如同被雷劈了的林小桃说道:“这做胭脂的方子,回头我教给你,你看找个什么人跟我学,学会了,以后别说是京都城,就是把分号开遍全国,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说,青果要把这赚钱的生意交给她来做?! 林小桃又是惊又是喜的看着青果。 “回头,你跟小姨夫商量下吧,看铺子开在哪,请什么人打理。”青果说完,拿过凤梨手下剩下的那几盒,放到林小桃跟前,“我那里还有几盒,姨,这几盒,你挑着些亲近的夫人送,让她们先把口碑传出去,回头你这铺子开起来,就不愁客人了!” “可是……”林小桃看了青果,一脸讪然的说道:“果儿,这……这是你的方子啊,怎么能白白的……” “你是我什么人?”青果翻了个白眼瞪了林小桃说道:“你可别忘了,你是我亲姨!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 “哎,哎,不分,不分。” 林小桃撇头,眨落眼里的泪。 青果想给林小桃一个缓解情绪的空间,正欲起身告辞。 林小桃却是忽的对青果说道:“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 “嗯?”青果看向林小桃。 林小桃放了手里的胭脂,轻声对青果说道:“荣阳候府派人送了贴子来,说是请我过府赏花,我本想推了,可你小姨夫的意思是让出去走动走动。” “去啊!当然要去!” 文晋昭要想在仕途走得更远,光靠他自已是不行的! 青果看着一脸犹疑的林小桃,轻声说道:“小姨,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小姨夫本就没有父族和妻族的力量相助,若是连你都要知难而退,那他当初还考什么进士,当什么官!” 林小桃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的意思我懂,可是,你可能不知道,这荣阳候府的大小姐是恭王侧妃,我怕,这是场鸿门宴!” 青果便笑了说道:“就算是鸿门宴,有睿王妃在,姨你怕什么!” “你怎么知道睿王妃也去?” 呃!说漏嘴了。 青果目光闪烁,胡扯道:“我猜的啊,你都说荣阳候府大小姐是恭王侧妃,那肯定得请睿王妃啊!不然何必摆这么大架势,请姨你这个小虾米呢!” 林小桃还在想青果话里的真假。 青果已经是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天赐,正好,姨,那什么,到时你就用这胭脂啊!” 话落,已经走出了门槛外,一阵风似的走了开去。 花厅里林小桃的话。 “果儿,人家让你也一起去。” “噢,我知道了。” 青果一溜烟的跑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荣阳候府宴请之日。 到不似别的姑娘、小姐,因为出一趟门而兴奋的不知道穿什么衣衫好!青果一身素净的湖蓝袄裙,头发梳成双丫髻,捆了两根与衣衫同色的发带,整个人干净空灵的如同深山间的一汪池水! 庄婶见青果梳妆完毕,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襄荷那边,老奴都叮嘱过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一侧的凤梨张了张嘴,庄婶刮了她一眼,凤梨老老实实的挨一边去了。 这是昨天晚上就商量好的事,既然一至确定是鸿门宴,当然得让身手高超的襄荷跟着,这样既便不能万无一失,也能确保平安不是! “嗯。” 青果点了点头,她是本着去看一场热闹的心情去的! 不多时,林小桃那边遣了人来请她,说是马车都准备好了。 青果起身,襄荷跟了上前。 “姑娘,奴婢也想去。”凤梨可怜兮兮的说道。 青果还没开口,庄婶一把扯了凤梨往身后一塞,然后对青果说道:“不早了,姑娘快去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青果点头,给了凤梨一个同情的笑脸,带着襄荷翩翩离去。 身后响起庄婶训斥凤梨的声音。 “你以为是去赶集啊,你也想去,你也想去,总有一天闯祸了,你就知道什么叫怕了……” 林小桃等在垂花门外,远远的见着青果如一朵花般的朝她走来,脸上的笑顿时从唇角咧到了耳根。 嗯! 她家果儿就是好看! “果儿今天真好看!”等青果到了跟前,林小桃上前牵了青果的手,轻声说道:“你这一打扮啊,准保把那些贵人家的姑娘给比下去了!” 青果无语,她这是赴宴好吧?不是去参加选美pk的! 林小桃今天穿了一身淡黄橘红镶边五色牵牛花刺绣对襟褙子,下着同色的长裙,梳了个坠马髻,发髻间斜插了一枝金凤步摇钗,化了一个略显精致的妆容,齿白唇红的如同一树海堂绰约多姿! “姨,你是不是想着你把我一夸,我再把你也夸一夸?”青果轻笑着打趣林小桃,“那你可想错了,你穿这一身,往我小姨夫跟前一站,他肯定能把所有夸你的话不重样的说上一天一夜!” “去!”林小桃嗔了青果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不识好歹的丫头,姨夸你还夸错了,往后再不夸你了!” 两人说笑着上了马车,一路往荣阳候府去。 到荣阳候府的时候,已是午初。 荣阳候府门外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管事和一个年纪略长穿着体面的婆子,站在大门口,不时的恭身上前迎着马车里走下的人。 林小桃让车夫将马车停在略偏的角落,这才携了青果的手,两人跟在人群中往荣阳候府里走去。 五进的院子,若是靠脚走,只怕走上小半天,也到不了内院。好在,才进垂花门,便有青油小车在那候着,夫人们各自上了小车,由粗壮的婆子推了往里走。 青果透过小车上的窗,略略的打量了下荣阳候府来。 同许多大户人家一样,院子很宽阔,入目的只能看到近到的粉墙黛瓦,奇花异石,仆妇成群。至于远处,只能隐约看出个飞檐斗拱富丽堂皇。 青果收了目光,偎到林小桃身侧,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姨,我看前面的那些夫人身份似乎都很不一般,最次的只怕就是我们俩人了。” “那又怎样!”林小桃轻嗤道:“是她们上赶着来请的,不然,我还不乐意来呢!” 青果便轻声笑了几句,忽略掉林小桃手里那块就要被她姨攥出水来的帕子。 约行了一刻钟的样子,小车停了下来。 外面响起襄荷的声音,“夫人,姑娘,到了。” 车帘被打起,襄荷和铃儿扶了各自的主子下来。 青果便看到一丈外,几个衣饰华丽的妇人正笑盈盈的站在穿堂里热情洋溢的迎着客。 “怎么没见着睿王妃?”青果轻声同林小桃说道。 林小桃摇了摇头,同样轻声说道:“可能早就到了,又或者还没到!” 青果想了想也是,必竟身份不同,就算是与她们同时到,怕是也另有人接待安排。正在,青果四处打量时,站在穿堂处一个穿着一身浅紫菊花刺绣镶边粉色对襟褙子,面相圆润年约二十出头的妇人迎了上来。 “是文夫人吧?” 林小桃便笑着应了声是,“是。” 妇人身侧的婆子便上前说道,“文夫人,这是我家五奶奶” 五奶奶?! 青果脑子里一转,便自动脑补起那天叶羽与她说道的荣阳候府人物关系来! 现任荣阳候郑逢春五子四女,其中大子、三子、二小姐和四小姐皆为嫡出,三子、四子,五子和大小姐、三小姐是为庶出! 眼前的妇人既然是五奶奶,那也就是庶出的儿子了? 青果心头不由就冷笑。 让个不当家不理事的庶媳来招待客人,这荣阳候夫人,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说纯心为的就是打她二人的脸! 林小桃显然是恶补了这郑家的人物关系的,听了仆妇的介绍,虽不曾当场发作,但神色间却是冷淡了几分。 郑五奶奶也似浑然不觉,笑了对林小桃说道:“今天客人实在有些从,连我这个惯常不理事的都被派了差事,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文夫人海涵!” 伸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小桃要是再计较似乎便有点不近人情了! “哪里,五奶奶言重了。” 郑五奶奶笑着,便请了林小桃往里走。 青果低眉顺目的跟在林小桃身侧,偶尔才会抬起头来,看看四周的风景,又或是那些言谈欢愉的妇人。 待走了约有些路,郑五奶奶便笑了说道:“这位姑娘便是文夫人的外甥女,罗姑娘吧?” 林小桃笑着点了点头。 青果被点名,自然便只有上前行礼。 “青果,见过五奶奶。” “哎,真是个知礼识仪的好姑娘,怪不得段大奶奶于人前那般夸奖你!”郑五奶奶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亲手扶了青果,上下打量一番后,连连点头道:“人不但性格好,相貌也好,哎呀,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女儿,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话落,便撸了手腕上的一只白玉镯往青果手上套。 青果连忙拒绝。 “哎,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镯子我戴了多年,看见你打心里欢喜,收下吧。”郑五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朝林小桃看去,“文夫人您劝劝罗姑娘吧。” “即是五奶奶的好意,果儿你就收了吧。”林小桃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这才接了郑五奶奶的镯子,却是没有戴在手上,而是反手交给了襄荷。 郑五奶奶目光闪了闪,但却什么都没说,继续领着她二人往前走。 又走了约有个半刻钟,眼前便阔然开然,眼前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院子,院内佳木茏葱,奇花闪烁,一条潺潺小溪,从花木深处曲折间泄于石隙之下。再往里走,渐向北边,平坦宽豁,飞楼雕花槛,皆约于山坳树杪之间,其间最为让人瞩目的,便是那一大片粉红浅白的花海。 而此刻,早到的妇人、小姐正在花树间嬉戏,有风轻吹,那成片成片的花海便随风轻舞,花瓣盈盈而落,端的是此情此景恍若人间天堂! 便是青果这个前世悦景无数的人,也被眼前这一幕情景给震住了。她忽的便想起了前世武汉大学珞珈山那一片美伦美奂的樱花美景! “罗姑娘,罗姑娘……” 耳边响起郑五奶奶声音。 青果恍然回神,抬头朝郑五奶奶谦意的看去,“对不住,我一时走神了。” 郑五奶奶掩嘴笑道:“无妨,初来这园子的,没有几个不走神的。” 青果笑了笑。 郑五奶奶便继续说道:“外面还有客人来,我得再去帮着招待,文夫人和罗姑娘有什么需要的,仅管吩咐了丫鬟婆子便是。” 林小桃笑着点头,与青果送走了郑五奶奶。 待得郑五奶奶走远了,青果侧身对襄荷说道:“那镯子有没有问题?” 襄荷摇头,“没有!” 青果想了想,也是,谁会在这种明面上的东西做手脚。 “不过,这镯子很差,也就是几两银子的价格!”襄荷接着说道。 丫丫个呸! 青果在心里把个郑五奶奶骂了个狗血淋头! “果儿,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小桃朝青果问道。 “不急,既然是来赏花,那就好好看看呗,要知道,这片花海,也就是咱们慈光寺的那片梅林能一争高下了!”青果说道。 林小桃点了点头,与青果不紧不慢的走了起来。 走着,走着,还真就觉得这片花海看在眼里,让人旷神怡! 她姨甥二人闲庭信步时,荣阳候府某一处富丽堂皇的室内,正响起两道浅浅低低的声音。 “怎么样?人到了?” “到了!” “都安排好了吗?” “娘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保管叫她们丢脸丢到姥姥家!”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王妃那里我还得去应酬下。” “是,娘,媳妇这就退下了!” 一道人影先是退了下去,紧接着另一道人影站了起来,略略理了理身上看不出一丝褶皱的衣裳,脸上绽起一抹笑,往另一道门走了过去。 “哎,客人太多了,几个媳妇又不顶事,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还得来请示,慢怠了王妃,还请王妃见谅!” 庄氏抬头觑了眼之前嘴里说着谦意,脸上却是一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荣阳候夫人,目光一转,撩了眼坐在她下侧低眉垂眼的恭王侧妃郑氏,然后几不可见的翘了翘唇角。 荣阳候夫人想干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却有足够的把握相信,不任荣阳候夫人想干什么,都会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夫人言重了,客人来得多,说明夫人人缘好。” 荣阳候夫人轻声的哼了哼,忖道:这可不是人缘好人缘不好的事,这世人谁不是捧高踩低,恭王虽出身低了些,但却占了个长,对丽娘又是百般宠爱,说不得将来这母仪天下之人,就是丽娘,未来的皇后娘娘的娘家啊!谁敢不长眼。 “王妃在这坐了这许久,怕是也乏了,不若出去走走,园子里有处摘量楼,从那上面赏花,最是好。妾身让丽娘陪了王妃去,如何?” 庄氏似笑非笑的觑了眼荣阳候夫人,淡淡道:“恭敬不如从命,如此,便有劳丽侧妃了!” 郑秀丽站了起来,轻声说道:“王妃客气了,能侍候王妃,是臣妾的福气!” 荣阳候夫人听着郑秀丽谦逊的言语,几可见的拧了拧眉头。 这边厢,庄氏却是已经站了起来。 荣阳候夫人便又另外吩咐了婆子小心侍候,送走庄氏和郑秀丽,她则转身去了另一处院子,院子里,喻氏正由荣阳候世子妃潘氏陪着说话,抬头见着荣阳候夫人走了进来,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娘,您来了。” 喻氏也跟着站了起来,迎了荣阳候夫人,“夫人。” “哎,大奶奶快坐下,今天客人实在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奶奶多多海涵。” 同样的话,之前对庄氏说了一遍,此刻又对喻氏说了一遍。 只是前者敷衍了事后者却是可见情真意切! 喻氏便笑了说道:“夫人太客气了,有世子夫人亲自招待,晚辈已是惶恐,夫人还这样说,晚辈真真是无地自容了。” 荣阳候夫人连忙说道:“奶奶这是什么话,且不说大公子和朝兴打小到大的情份,便是我和你婆婆那也是处得亲姐妹一样的,你啊,只管把这当自已家,把兴哥儿媳妇当你弟妹使唤。” 喻氏笑着应和了几句。 不多时,外头又有婆子要请示,荣阳候夫人便又起身去处事,走之前,使了个眼色给潘氏,潘氏笑着站起,送了荣阳候夫人出去。 “那边人到了,事情也安排好了,你回头跟大奶奶说一声,等着看戏便是!” “是,娘,我知道了。” 送走荣阳候夫人,潘氏转身回了屋子。 把荣阳候夫人那番话娓婉的说了一遍。 喻氏听完笑了笑,未几,却是拧了眉头说道:“哎,本不至于如此,可是谁让我们爷就看上了她!偏文大人又不肯给个准信,少不得只能出此下策。” 潘氏笑了说道:“念安你也忒慈善了些,照着我说,便让你公公直接吩咐了下去,他文晋昭小小一个翰林侍讲,还敢说个不字!” 喻氏便笑着摇头道:“这本就是内宅之事,怎的好让公公插手!岂不是杀鸡用牛刀了!” 潘氏怔了怔,稍倾点头笑道:“你说得也有理。” 喻氏便笑了笑。 稍倾,潘氏又轻声说道:“前些日子叶家闹得那么难看,听说连宫里的贵人都惊动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喻氏摇了摇头。 潘氏见了,不由便多看了喻氏几眼,心里颇有些不忿。 忖道:我们家为得帮你,连睿王妃都要得罪了,你还在这遮遮掩掩的,算是个什么意思?一时间不由便有些意兴阑珊! 另一厢的花园子里。 林小桃被几个相熟的夫人拉住说话,文氏也有些交好,于是便从天气说到了吃食,从吃食说到了穿着上。几句话下来,便又扯到了她今天的妆粉上! “哎,你今天这妆真好,这胭脂很称你的肤色呢,在哪买的?” 一人起了头,另外几人便凑了上前仔细打量,这一靠近,发现林小桃脸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氛,顿时便惊诧起来。 “哎呀,这香味也好闻,不似是熏的,也不是香露,快,快说说,你这到底是哪里买的。” 林小桃便笑盈盈的将这胭脂是她自已做的话说了一遍。 “还有没有?有的话,我也不白问你要,外面张记卖多少银两,我给你多少银两!” “是啊,是啊,我也照着张记的银两给!” “……” 好家伙,这铺子还没开起来,生意就做起来了! 一侧的青果看着被妇人们围在中间的林小桃,听着那些妇人越围越多,一个个说着,我也要,我也要的话。忽然就觉得,哎,这一趟来得真不冤! 眼见得林小桃一时间没功夫理会自已,她便走到一侧圆木桌边的椅子里坐了,目光从人群看向花草,从花草看向高远的天空。 襄荷在她身边站着,目光淡淡的扫视着周遭一丈之内的一切人和物。 今天的宴请似乎有点西方自助晚餐的感觉,不时的有丫鬟穿棱于人群里,端茶递水的。 “姑娘,奴婢去给你要杯茶来?” 青果点头。 襄荷朝就近的一个丫鬟走了过去。 襄荷才离开,一个脸上长着几点小雀斑的小丫鬟端了个托盘朝青果走了过来。 “姑娘,要喝茶吗?” 青果看了眼远处的襄荷,又回头看了眼身前的小丫鬟,轻声道:“无妨,我的丫鬟已经过去替我要了!” 小丫鬟抬头朝襄荷那边看了眼,笑了说道:“姑娘,那是负责另外几位夫人的,怕是没备你的份。” 果然,小丫鬟的话声才落,便看到襄荷皱了眉头往回走。抬头看到小丫鬟,似乎怔了怔,步子便加快了些。不多时,襄荷走到了跟前。 “姑娘……” 青果看她空手回来,便知道那小丫鬟没有说谎,笑了说道:“没事,她们各人都有分工,我喝她的就好了。” 襄荷点了点头,便要上前去接小丫鬟托盘的里的茶盏,只是,小丫鬟却是不待她上前,已经径自走到青果身前,抬手拿了托盘上的一盏黄底蓝边牧童横笛的青花茶盅,便要放到青果身前的桌上。 也不知是没站稳还是脚下被什么绊了绊,身子歪了歪,手里的茶盏“啪”一声给打翻了,茶水顺着桌子淌了青果一身。 “姑娘……” 襄荷几步上前,抬手便要朝小丫鬟抓去。 小丫鬟脸色一白,已经是颤瑟瑟的朝青果看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襄荷!” 青果喝住了襄荷,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茶水,只是天热,身上的衣衫本就单薄,茶水一瞬间已是连里面的里衫都打湿了! 襄荷收了手,拧了眉头说道:“衣裳湿成这样,要不,姑娘先回去吧?” 虽说之前想到了会有意外状况,但这湿身……青果苦笑,她还真没想到,会是这样老套的一出! 等会是不是便会有个丫鬟上前说带她去换衣裳呢?然后带到一个偏僻的屋子里,换衣裳时候意外遇上哪个走错门的男子?再然后,她要么成了那人的妾,要么就名声尽失,一死表清白? 青果正在脑补,那边林小桃已经辞了众人朝她走来,与此同时,郑五奶奶也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郑五奶奶才上前,便拧了眉头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这是……” “没事,丫鬟失手打翻了茶盏,左右这花也赏了,我正想着寻个人向五奶奶说声,我们这就回去了。”青果说道。 郑五奶奶已经是回头对一侧脸色惨白惶惶不安的小丫鬟斥道:“没用的东西,你是怎么招待客人的,自已去问管事处领罚去!” 丫鬟啜泣着退了下去。 郑五奶奶则笑了上前,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这话说得,午膳还没吃怎么就能走呢!你身量与我们府里的几位小姐差不多,我让人领了你下去换身她们的衣裳便是!” 话落,不待青果开口,便对身边跟着的婆子说道:“去,跟三小姐说一身,让她们送身衣裳去问菊轩。” “是,奶奶。” 婆子退了下去。 郑五奶奶又对她身边一个身材略显高挑,眉眼细长的丫鬟说道:“杏儿,你带了罗姑娘去问菊轩!” “是,奶奶。” 被唤作杏儿的丫鬟上前来请青果。 “果儿!” 林小桃一脸紧张的看着青果。 这个时候,若是两人分开,明显是不明智的! 有襄荷在,青果相信,荣阳候府除非是铜墙铁壁,不然襄荷都能给砸出个坑来!略一想后,青果便作出一脸惶惶的神色拉了林小桃的手,轻声说道:“姨,你陪我去。” 林小桃连忙道:“好,好,姨陪你去。” 一侧的郑五奶奶脸色便变了变! 但林小桃已经牵了青果的手,对候在一侧的丫鬟说道:“前面带路吧。” 丫鬟抬头看了眼郑五奶奶。 郑五奶奶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丫鬟便拾脚往前。 襄荷扶了青果,铃儿扶了林小桃,四人跟在丫鬟身后。 一行人渐行渐远。 郑五奶奶则回头对身边的一个瘦脸婆子说道:“让人去大嫂那说一声,便说人已经领过去了,一盏茶后,让她请了大奶奶往问菊轩去。” “是!” 婆子转身退了下去。 郑五奶奶站在原地默了默,稍倾,抬头看了看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唇角绽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 ☆、60灭你荣阳候府满门 青果原以为所谓的问菊轩一定是偏僻安静不为人知的角落,谁想,脚下的路,却是向着园子里一栋某处气势恢宏的建筑而去。 这不由得又让青果疑惑,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想了想,青果使了个眼色给林小桃。 林小桃步子便略略慢了半拍,等拉开了些距离后,她压低声音与铃儿说了几句。青果则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走在她前面的细长眉丫鬟在等了几息后,便有些不耐烦, “哎,这位姐姐,你头上的绢花好好看啊,在哪里买的啊!” 铃儿上前讨好的拍着细长眉丫鬟的马屁,只可惜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细长眉丫鬟连个眼神都欠奉! 襄荷看了眼青果。 青果摇了摇头。 “哎,姐姐,你人又长得好,身材又好,眼光又好,就是朵绢花也能戴出不一样,只是……” 细长眉丫鬟拧眉,厌恶的挑了眼铃儿。 青果差点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能干的铃儿啊,这一招先扬后挫,果然比一味的拍马屁要来得有用! “姐姐,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千万别生气,我这就走。”铃儿说完就要走。 “只是什么?话说一半留一半是个什么意思?” “哎,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姐姐说,你这皮肤这么好,要是能用跟我们夫人一样的胭脂,姐姐就更好看了!” 适才林小桃被夫人们围住,打听她脸上的胭脂时,丫鬟也是听了几耳朵的。像她这样的三等丫鬟,月例不说跟候爷夫人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比,就连府里稍有些头脸的管事身边人都不如! 那些正经主子身边的一等丫鬟动不动就是十几两的脂粉往脸上搓,她就算是不吃不喝,一年也攒不下那一盒脂粉钱! 细长眉丫鬟撩了眼铃儿,眼珠子一转,轻声说道:“我可不敢跟你们夫人比,我们做奴才的,做好主子吩咐的事才是正经。” “话可不能这样说!”铃儿少年老成的说道:“谁愿意一辈子做奴才啊,姐姐又是生在这样富贵的人家,这收拾的齐整些,说不得哪天就得了贵人的眼,一步凳天呢?” 一步凳天?! 细长眉丫鬟想着前些日子才被爷收用的丫鬟,论姿色,自已不比她差!不就是穿得不如她,打扮得不如她吗?要是,自已像她一样…… “话是这样说,可是……”细长眉丫鬟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不瞒妹妹你说啊,我在这府里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身边的丫鬟,靠着那几个月例钱,别说添件像样的首饰,便是一盒好点的胭脂都买不起!” “哎,姐姐,瞧你说的!”铃儿嘻嘻笑着,手腕一翻,一盒胭脂就递了过去,“我们夫人日前赏了我一盒,正巧今天我带在身上,就送了姐姐你吧!” “哎,这怎么好!”嘴里说着不好,却是一便将铃儿手里的胭脂拿在了手里,“可是你一番好意,我也不能拒绝的是不是?” “是,是,当然是不能拒绝的。”铃儿连连点头。 “不过,我跟你说啊!”把胭脂塞到袖笼里,细长眉丫鬟挑了眉头,一脸刻薄的说道:“胭脂是你要送我的,可是,你也别指望从我嘴里能打听到什么!”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铃儿笑了说道:“我可不是跟姐姐做交易,我只是看着姐姐生得这般好,不忍心姐姐被埋没了罢了!” 细长眉丫鬟哼了哼,抬手摸了摸自已的脸,下巴昂得越发的高了! 这边厢,襄荷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青果听。 “你也别指望从我嘴里能打听到什么?”青果唇角微挑,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翻脸便不认人,又恢复成一别生人莫近样子的细长眉丫鬟,轻声说道:“这就是说,真的挖了坑等我跳了?” 襄荷点了点头,目光一蹙,对青果说道:“姑娘,要不,奴婢把她拖到一边审一审,看看这荣阳候夫人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青果摇头,“她一个三等的小丫鬟,你就算是把她打死,她也知道不了什么核心的内慕!” “那……” 襄荷狐疑的看着青果。 青果翘了唇角,伏在襄荷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 未几,襄荷瞪大眼看着青果,一脸抽搐的问道:“这……这真的可以吗?” “怎么就不可以了?”青果冷冷一笑,说道:“她荣阳候府不是以未来国舅自居吗?那就让他们知道,脸不够大,偏要充胖子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襄荷想了想,点头道:“是,那奴婢等会找个借口,就去安排。” 青果点头,“你有把握吗?” “有!”襄荷点头道。 “那行,等会,你找个借口溜出去吧。” “姑娘,您呢?”襄荷看着青果问道:“奴婢走了,万一郑家的人来了,姑娘你怎么办?” “放心吧,她们大费周章,把我骗到这来,肯定不是为的谋命,你只要动作快点,这场好戏就够京都城传上个十天半月了!”青果说道。 襄荷点头,“姑娘放心,半刻钟时间内,奴婢一定把事情都给办妥!” “好!”青果点头道:“姑娘一定给你拖半刻钟的时间!” 两人这边才商量妥当。 细长眉丫鬟已经不耐烦的回头说道:“文夫人,罗姑娘,你们能不能快点啊,这眼见着便要开席了,回头赶不上,奶奶又该责怪奴婢了!” “嗯,我瞧着这身上的茶渍也干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直接去入席吧。”青果说道。 “……”细长眉丫鬟咬了咬嘴,讪笑道:“这怎么好呢?若是让客人知道了,还道我们荣阳候府连身衣裳都拿不出。姑娘,还是脚下快些吧,前面就是问菊轩了!” 青果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给襄荷。 襄荷脚下一顿,木着脸对细长眉丫鬟说道:“我肚子痛,我要方便。” 呃! 青果差点就捂脸! 妹妹啊,虽然知道你大了会是冰美人,可是,这个时候,你能不能稍稍圆滑点啊!青果不由便想起了鬼灵精怪的凤梨! “问菊轩里有地方,你再忍忍,就到了。”细长眉丫鬟同样冷了脸说道。 襄荷面无表情的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人有三急?这是能忍的事吗?” 细长眉丫鬟眼见得这都快小半刻钟了,若是再拖延下去,误了上头交待下来的事,自已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原也没打算让罗青果带了丫鬟跟过来,眼下,即然能支开丫鬟,自然更好! 这么想着,便抬手指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假山,对襄荷说道:“那假山边上有个小木屋,放着恭桶,是用来招呼今天的贵人的,你去吧!” 襄荷眉头也没抬一下,转身就走! 气得细长眉丫鬟狠狠的啐了一声,骂道:“没教养的东西,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话落,讥诮的撩了眼青果和林小桃,丝毫不怕自已的话被她二人这样当面听了去! 青果耸了耸肩,心道:是啊,可不就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吗!你一个做奴才的当着客人的面便这般猖獗,可见,那些有关于荣阳候府的传言是真的了! 接下来的路,青果几人到没再叫细长眉丫鬟为难,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不多时,便看到一处隐约的小院。 站在小院外,青果抬头打量了眼眼前的小院。 这会子才看仔细了,这里似乎是后门,并不是小院的正门! “姑娘,快些进去吧!” 丫鬟在一边催促着。 青果点了点头,拾脚便要往里走,身后响起林小桃的声音,“果儿……” 青果步子一顿,回头朝林小桃看去。 “怎么了,姨?” “果儿,这真的是问菊轩吗?”虽然问的是青果,但话却是对细长眉丫鬟说的。 丫鬟连忙点头,一迭声的解释道:“文夫人,这里就是问菊轩,对了,我领你们走的是后门,因为前门有些远!” 林小桃犹疑的看向青果,她几乎是百分百肯定这里面有猫腻,并且也相信,青果肯定也看出来!可是,为什么青果却还是要往里面走呢? “文夫人,你要是不想进去,就在外面坐会儿吧,反正罗姑娘换身衣裳也很快的。” “不用了,我还是陪着她吧。” 林小桃上前,牵了青果的手,往里面走。 院内收拾的很是整齐干净,正屋门扇虚掩,东、西两边的窗棂半开,好像在敞开透气似的! “罗姑娘,我去看看,送衣裳的人怎么还没到!” 青果点了点头。 细长眉丫鬟便转身走了下去。 她一走出去,林小桃便攥了青果的手,急声说道:“果儿,这里有古怪,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我知道。”青果扶住林小桃的手,轻声说道:“姨,你别急,我已经让襄荷去安排了。” 林小桃怔怔的看着青果,“你让襄荷去安排什么?” 青果翘了唇角,冷冷一笑道:“没什么,让青果去请了个人来替我唱完这一出戏!” 林小桃还要再问,青果却是抬头对铃儿说道:“铃儿,你去看看,那丫鬟还在不在门外。” “是,姑娘!”铃儿退了下去。 青果这才回头对林小桃说道:“姨,她们费尽心思把我们领到这么个说不偏僻又不偏僻,说热闹又取静的小院,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不就是想来一出人前抓奸吗?” “抓奸?!” 林小桃脸都白了。 “没错,抓奸!” “那……那,我们还呆在这干什么啊!”林小桃上前攥了青果的手,便急急的往外走,“这种事,别管是真是假,只要沾上了,就像白纸染了墨,一辈子也洗刷不干净了!” 青果才要开口,铃儿却是急急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惶惶的说道:“不好了,夫人,姑娘,门被从外面锁了!” “门锁了?”林小桃怔怔的看向青果,急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果儿,襄荷呢?你快让襄荷来带我们离开,襄荷不是很历害的吗?” “姨,你先镇定下来。”青果抬手扶了林小桃的双肩,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林小桃看,一字一句道:“你相信我,这事,我绝不会让她们如愿,相反,我还会让她们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林小桃摇头,眼睛都急红了。 “果儿,你还小,你不懂,这女人一旦沾上一个淫字,那就是死路一条啊!”末了,又咬牙切齿的骂道:“这荣阳候府太歹毒了,这种断子绝孙的事也干得出,你可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啊!” 话落,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啪啪”的直往下掉。 青果无语了。 照说,她家小姨也是经过风雨的人,不该这样情绪波动的像变了个人一样啊! 青果叹了口气,只得对林小桃说道:“姨,你看,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她们就算是有想要嫁祸,不也得想法子把你骗走?不然,哪有带着自已亲姨与人幽会的?所以,你只要不离开我,她们的计划就一定不能成功!” 林小桃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荣阳候府还能扔两个男人进来,给我们姨甥俩一人一个不成?” 青果连忙继续安抚。 院子外面一处临水的太湖石旁。 郑五奶奶盯着细长眉的丫鬟不高兴的说道:“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了叫你想办法把文夫人引开吗?” “奶奶,您是不知道,那罗姑娘精得跟只猴似的,半途还说不换衣裳了,奴婢是好不容易把她又哄又骗的才引进了过去,实在是……” “闭嘴!”郑五奶奶圆润的脸上生起一抹历色,瞪眼道:“这么点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干什么?还成天的想着去大奶奶院里侍候,我跟你说,就这样的猪脑袋,你给世子夫人提鞋,人家都嫌你笨!” 丫鬟被郑五奶奶骂得满脸血红,垂了眉眼站在那,指甲将掌心都给扎破了,也浑然未觉。 郑五奶奶还待再说,一个十一、二岁穿一身血青衫子的丫鬟急急的走了过来,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奶奶,大奶奶来了!” 丫鬟说的大奶奶,自然便是荣阳候府世子夫人,潘氏! 郑五奶奶深吸了口气,狠狠的斥了句,“我看,你怎么跟大嫂交待!” 话落,转身迎了出去。 潘氏与喻氏正低声说笑着往这边走来。 郑五奶奶赔了笑脸上前,“见过大嫂,段大奶奶。” 潘氏摆了摆手,喻氏则是对郑五奶奶笑了笑。 “五弟妹,怎么样,都办妥了吗?”潘氏问道。 郑五奶奶脸上便掠起一抹难看的颜色,回头狠狠的瞪了眼那细长眉的丫鬟,正想着怎么开口,才能把过错都推到丫鬟身上,不想潘氏却是把她脸色看在眼里,当即便拧了眉头,不悦的说道。 “怎么了?看五弟妹这神色,事情好似是没办好?” “不是……”郑五奶奶咽了咽干巴巴的喉咙,赔了笑脸说道:“人到是引过去,就是……” “就是什么?说话别吐吐吞吞的,这好在是念安跟我们有着打小的交情,这要换个人,让人怎么样看我们荣阳候府?正经的主子,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灵清!” 平时,潘氏也没少仗着身份,训斥众人,但今天却是当着外人的面……郑五奶奶一瞬间,脸上的颜色就好似开起了染料房,几种颜色齐齐上阵! 她身后的细长眉丫鬟则冷冷的翘了翘唇角,做了个无声“啐”的动作。 “文夫人也在屋里。” 尽管百般不愿,但郑五奶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潘氏当即便变了脸色,狠狠的盯了眼郑五奶奶,怒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平时,埋怨婆婆偏心,说那么多妯娌谁手里都有事,就你没事,现在给你事做了,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好!你……” “算了。”喻氏在一边,打断了潘氏的话,轻声劝道:“在屋里就在屋里吧,原也不是真要做什么,只是给她们一个教训罢了,大奶奶,你也别说五奶奶了,这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不是?文夫人不肯走,五奶奶也不能把她抢出来。” 郑五奶奶听得连连点头。 潘氏沉沉叹了口气,对喻氏说道:“唉,那现在怎么办呢?” 喻氏淡淡的觑了眼潘氏,心道:说别人笨,你才是个蠢的,我就算是有主意,还能当着这些人说出来? “先过去看看吧。”喻氏对潘氏说道。 话落,拾脚便往前走。 潘氏怔了怔,但下一刻,便连忙跟了上前。 眼见郑五奶奶还要跟上来,潘氏步子一顿,回头喝道:“还跟着干什么?那么多客人等着招待,你还不快去!” 郑五奶奶一噎,等她回过神来时,潘氏已经追上喻氏走远了。 “我呸!”郑五奶奶对着潘氏的身影,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活该你一辈子没儿子!” 潘氏自然听不到郑五奶奶这满满咒恨的话语。 她走到喻氏身边,轻声问道:“念安,那我们要不要把计划也变一变?” “不用了!”喻氏掩嘴,笑了说道:“小姨心疼外甥女,帮着掩饰外甥女与人幽会,这说出去,也不知道人家是说这外甥女寡廉鲜耻,还是说这做姨母的丧心病狂?” 潘氏一怔,稍倾便明白过来,连连击手说道:“哎呀,还是你聪明,这一转眼,就想出了法子!” 喻念安垂眸轻笑,掩尽眸中不屑。 她忽然就有点明白,公公为什么会支持恭王,而不是睿王了! 光看看这郑家的作派,便也知道似以时日,若是恭王如愿问鼎大宝,公公岂不便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真正的权臣!不似帝王胜似帝王! 潘氏回头便对身侧自已的心腹丫鬟吩咐道:“你亲自跑一趟,告诉袁焕话应该怎么说!” “是,奶奶。” 丫鬟退了下去。 喻氏便往一侧的花荫下站了站,侧头看了潘氏说道:“那袁焕靠得住吗?” “放心吧,是我们爷亲自找的人,惯常在胭脂堆里打滚的人!且不说之前守在文府门外,认过人了,便是他那张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一张嘴,她罗青果就算是浑身有嘴,也别想扯得清!” 喻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丽侧妃那边,是不是使个人送个信过去?” 潘氏连忙道:“你放心,这边一闹起来,那边就会带了人过来。” 喻氏点了点头,手里的帕子甩了甩,说道:“这天真是越来越热了。” “可不是吗!”潘氏附合道:“哎,我这才走了多少路,身上便是一层的汗。” 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闲话来。 不多时,潘氏吩咐下去传话的心腹丫鬟走了回来。 喻氏便看到一抹穿石青色团花纹暗纹的直裰的高挑身影,摸到了门边,几下便开了门上的锁,转身走了进去,反手将门虚掩了起来。 “人进去了!”身侧的潘氏一阵兴奋,对潘氏说道:“走,我们摸过去看看。” 喻氏淡淡的说道:“急什么,再等等!” 潘氏虽说觉得不能亲眼看到戏的开场,小有遗憾,她还是遵照了喻氏的意思,没有急着上前。直至小院里响起一声惊呼和怒喝,她才转头看向喻氏。 喻氏点了点头。 潘氏便对身边的人开始分起工来。 “你去把消息递给大姑奶奶,让她请了王妃过来!”潘氏对自已的心腹丫鬟说道。 “是,奶奶。” 丫鬟转身,飞快的跑了下去。 潘氏又招了几步开外,另外的的三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去把人引这边来!” “是,奶奶。” 另外三个丫鬟也飞快的退了下去。 等丫鬟们都各自散开了,潘氏这才笑盈盈的对喻氏说道:“念安,走,我们戏去!” 喻氏笑着转身朝小院走去。 才走到小院门口,便听到院子里声势锐利的喝骂。 “混帐东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再敢乱说一句,本公主立刻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喻氏和潘氏的脸上的笑意,在听到那声“本公主”顿时便僵在了脸上,下一刻,两人立刻转身便要往外走,不想,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两人推进了虚掩的院门。 一进院子,两人便如同雷击般,脸色灰白的僵在了那! 屋子里先帝御封的永平大长公主正目光如刀的朝她二人看来。 “公主!” 潘氏和喻氏怔怔的看着,站在正屋门口,正脸色涨红,胸膛一起一伏的永平大长公主!嘴里好似吃了几斤黄莲,苦得连声音都发不出! “好,好一个荣阳候府!” 穿玄金二色缎子滚边墨绿竹叶暗纹五彩撒花缎面对襟褙子下配灰蓝撒花马面裙的永平大长公主,说出这一句话后,返身便上前一把拎住了吓得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的袁焕,历声道,“走,跟本宫进宫去!本宫到是要问问皇上,他这是想干什么?就这么容不下我一个霜居的寡妇吗!” 潘氏吓得一步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公主,公主,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您息怒,您千万息怒!” 永平大长公主是先帝嫡出,生她时,先帝在外征战数月,敌军久攻不下,她一出生,敌军大败,那个时候先帝还只是王爷,皇帝御笔亲书,赐号永平郡主,并当着朝臣之面言道她是大宣国的福星。 待得先帝继位,永平郡主便成了永平大长公主!夫,永平候在随先帝征战大宛时,为救先帝被敌军乱箭穿心而死!先帝驾崩前,亲赐丹书铁卷,言明,即便是公主谋反,亦赦无罪!可以说宣国上下,除了皇上,皇后娘娘都得避大长公主三分颜色!小小一个荣阳候府,对上大长公主,岂不是螳臂挡车! 潘氏一跪,喻氏想也不想,当即便也“扑通”一声跪下了。 喻氏死死的攥着手心,告诉自已一定要冷静,一定要想办法,把自已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只是,尖利的指甲将掌心扎得血肉模糊,也没叫她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来!脑子里乱得就好像有一千匹马在乱跑! “误会?”永平大长公主将软得如一滩烂泥的袁焕一把推向了跪在地上的潘氏,“那就请世子夫人跟我解释解释,这人为什么跑到本公主的这来,说什么两情相悦,生同衾,死同穴的话吧?” “这……这……”潘氏急得两眼一翻,眼见一头就要裁了下去。 跪在她身边的喻氏眼疾手快,用袖子遮着手,对准潘氏腰间的软肉狠狠拧了一把。 “啊!” 潘氏惊叫一声,回头朝喻氏看去。总算是她聪明,那句到了嘴边的“你干什么拧我”没有喊出口。 但既便如此,却也是成功的将永平大长公主的目光引向了喻氏。 永平大长公主目光看了看喻氏,又看了看潘氏点头道:“好,好,一个以抢军功起家的荣阳候府,一个专喜欢无事生非挟私报复的都察院御史!你们两家什么时候走得这样近了?皇兄,他知道吗?还有,本公主得罪你们了?就算是本公主得罪了,你们能不能换个高明点的手段?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屑于用用脑子,存心挑战皇权!” 这会子不仅是潘氏了,就连喻氏也差点就一闭眼倒了下去。 “公主,公主冤枉啊!臣妇……臣妇不明白公主您说的是什么?”喻氏泪眼朦胧的看着永平大长公主,“臣妇在园子里听到声音,一时好奇便走了进来,臣妇,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永平大长公主嗤笑一声,冷冷道:“回去跟段御史说吧,本公主要进宫,没心情看你们的表演!” 话落,抬脚一脚一个踢翻了跪在身前的潘氏和喻氏,拖着死狗一样的袁焕便往外走。 “公主,公主,不能……” 潘氏不顾胸口的疼痛,转身便扑过去抱永平大长公主的脚,谁想,一扑扑空了,却是抱住了袁焕。 永平大长公主步子一顿,回头居高临下的睨了潘氏,“潘氏,你如此舍不得这男子,他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 潘氏被永平大长公主问得一僵,手一松,“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姑母,出什么事了?” 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 庄氏款款自门外走了进来,那些将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夫人们,连忙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永平大长公主讥诮一笑说道:“噢,这个人把本公主拦在屋子里,说本公主与他两情相悦,还说要与本公主生同衾,死同穴。” 饶是庄氏这种见惯大风大浪的人,怔了半天,也只说出了“这……这……” “是不是很匪夷所思?”永平大长公主看了庄氏问道。 庄氏点了点头。 永平大长公主冷笑一声道:“好了,本公主这就要进宫向皇上讨个公道,若是这京都容不得我这个寡妇,本公主便去替先帝守陵去!” 话落,抬脚便往外走。 走到一半,却是指着地上已经晕死过去的袁焕说道:“这个人先暂时放在这,若是少了根头发,本公主灭你荣阳候府满门!” 得了消息赶来的荣阳候夫人,才堪堪到门口,便听到永平大长公主这杀气沉沉的话,脚下一个没站稳,人就往前裁了下去。 恰巧永平大长公主迎面而来,却是看也不看荣阳候夫人一眼,大步便走了出去。 “公主留步,公主……” ☆、61代价 永平大长公主带着滔天怒火离了荣阳候府,径直往宫门而去。 原本衣香鬓影的荣阳候府,众人倾刻间作鸟兽散。开玩笑,得罪了谁不好,敢得罪永平大长公主,真心是老寿星吃毒药--找死! 郑家除荣阳候夫人和潘氏外,其它女眷连忙拣着众要的客人解释安抚一番,然后再送她们离开。 “丽侧妃你是回王府,还是……”庄氏看向郑秀丽。 郑秀丽唇角翘起一抹微微的笑,轻声说道:“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妾身想留下弄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皇问起时,也好有个话回答他老人家!” 庄氏点头,“那丽侧妃你慢忙,我先回王府了,姑母今天这样当众被人羞辱,父皇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雷霆之怒。丽侧妃,你忙完了,最好还是回去与四皇兄说一声!” 郑秀丽点头,“谢王妃提醒,妾身知道了。” 庄氏点了点头,转身带了人往外走。 “王妃,妾身送您!” 郑秀丽领着丫鬟送庄氏出门。 几人转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庄氏步子一顿,看着正站在不远处花树下张头四望,一脸茫然的人,说道:“那不是文夫人和她的外甥女吗?怎的站在这?” 郑秀丽顺着庄氏的目光看去,果然,站在远处一棵海棠花树下正拉了一位准备离去妇人说话的,可不就是原本应该在小院内出丑的林小桃和罗青果! “她们这的会在这?”郑秀丽失声道。 庄氏朝郑秀丽看去,轻声道:“丽侧妃说什么?” “噢,没什么。”郑秀丽摇头,轻声道。 庄氏,斜挑了眼郑秀丽,对身边庄嬷嬷说道:“我与文夫人有一面之缘,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上,嬷嬷你去把文夫人请过来。” “是,王妃。” 庄嬷嬷退了下去,朝林小桃和青果走去。 郑秀丽攥了攥了手里的帕子,目光几不可见的撩了眼身侧的庄氏,续而又蹙了眉头看向正朝跟在庄嬷嬷身后,朝她走来的林小桃和青果。 不多时林小桃和青果便带着丫鬟走到了跟前。 “妾身(民女)见过王妃娘娘金安!” 林小桃和青果上前行礼。 庄氏淡淡道:“文夫人和罗姑娘不必多礼。” 林小桃和青果得了庄氏的话,便微微抬起头打算退到一边,但在看到郑秀丽时,却是一怔,郑秀丽的衣饰华美,一看便不是一般人,但却又苦于不知如何行礼! “文夫人,这位是荣阳候府大小姐,恭王侧妃郑侧妃。”庄嬷嬷对林小桃说道。 林小桃和罗青果连忙再次上前,行礼,“妾身(民女)见过郑侧妃金安。” 郑秀丽摆了摆手,淡淡道:“两位不必多礼。” 林小桃和罗青果这才直身,神态恭谨的站到了一侧。 “文夫人,罗姑娘,你们怎的在这?”庄氏轻声问道。 林小桃连忙福了福,轻声说道:“回王妃的话,适才果儿被茶水湿了裙子,郑五奶奶安排了个丫鬟领果儿去换裙子,我们在那屋里等了许久,不见丫鬟来,想着,许是府上事多,便打算回去算了,谁知道一出来,迷了路。”话落,林小桃脸上绽起一抹红色,显得一脸难为情。 郑秀丽挑了眉头目光悄然的看向林小桃。 今天荣阳候府的安排,她是知道的。 但小屋里的人成了永平大长公主,本该出丑的林小桃和罗青果却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园子里,不但众多夫人做了她们的见证,就连睿王妃,可自已这个郑家的人,也成了她们不在场的见证! 郑秀丽紧紧的攥了袖笼里的手,不行,这个时候,只有把林小桃扣下才有机会解决眼前的危机。只是,不等她开口,一道声音却响在了她前面。 “文夫人这是打算回去了吗?正巧,本王妃也打算走了,一起吧!”庄氏淡淡道。 林小桃连忙恭声应了一声是,牵着青果走到了睿王妃身后。 郑秀丽猛的朝庄氏看去。 庄氏挑了挑唇角,对郑秀丽说道:“丽侧妃就送到这吧。” 郑秀丽抿了抿嘴,目光朝站在庄氏身后的林小桃和青果看去,正思忖着要找个怎样的借口,才能把人留下时,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到大伯母身边的管事妈妈正站在不远处,急急的朝她使眼色。 怎么办?! 郑秀丽掌心沁出一层湿汗。 先不论她的品级低于庄氏,单就是她无缘无故的想要把一个五品命官的夫人留下,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只怕非但于事无补,还会雪上加霜! “文夫人,我们走吧。” 庄氏瞥了眼脸色难看的郑秀丽,转身便带了人往前走。 “等等……”郑秀丽深吸了口气,对停下步子朝她看来的庄氏,勉强一笑,轻声说道:“怎么好就这样让罗姑娘走了,换身衣裳再走吧?” 庄氏似笑非笑的挑了眼郑秀丽,然后,回头朝青果看去,“罗姑娘,你怎么说。” 青果连忙垂了眉眼,作出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说道:“民女谢侧妃娘娘恩典,这衣裙上的茶渍也干了,且民女也不去别处,还是早些回家更好。” 郑秀丽还待再说,庄氏已经笑了道:“丽侧妃,你还是快去看看荣阳候夫人和世子夫人吧,我瞧着,适才姑母的那番雷霆之怒,怕是吓坏了她们。” “可是……”郑秀丽朝林小桃和青果看去。 庄氏脸上笑意不减,抬头看了看天色,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语带警告,“瞧着这天色,怕是宫里很快便要来人了!” 郑秀丽身子一僵,目光对上远处已经急得几俗跺脚,正打算朝她这边走来的婆子。咬了咬牙,说道:“那妾身就送到这了,有怠慢之处,还请王妃海涵。” “哪里,我今天很尽兴,说起来,再没有比今天更让我尽兴的赏花会了!”庄氏淡淡道。 那可不是吗? 眼见得生死大敌便要落难,任是谁也会心花怒放啊! 郑秀丽抿了抿嘴,身子微微一侧,目送庄氏和林小桃,青果一行人远远离去。 婆子这个时候,已经是小跑了过来。 “侧妃,您快去看看吧,候爷,世子,夫人,大奶奶都在等着您呢!” 郑秀丽点了点头,转身急急的往里走。 荣阳候府门外,站在阶沿前回身看着身后气势恢宏的朱红大门,青果长长的吁了口气。 总算是平安出来了! 她身侧三步开外,庄氏正笑盈盈的与林小桃说道:“这里到你家还有些路程,我看你也没带什么人来,要不要,我派两个人送你们回去?” 林小桃连忙说道:“多谢王妃恩典。” 庄氏笑了笑,对身侧的庄嬷嬷轻声吩咐了几句。 庄嬷嬷便点了在候在门外的王府侍卫里点了两人出来,交待了他们几句。这才侍候着庄氏上了马车,马车笃笃向前驶去。 马车里的庄氏,撩了眼身后的林小桃和青果一眼,笑了对庄嬷嬷说道:“你说这是那位叶九爷的手笔,还是这位罗姑娘的临场发挥?” 庄嬷嬷不解的看向庄氏。 庄氏却是“噗嗤”一声轻笑道:“不管是叶九爷的意思,还是罗姑娘的临场发挥,敢把永平大长公主给扯进了,这番胆识,就叫人刮目相看!” 明白过来的,庄嬷嬷便轻声笑了道:“胆识再好,没有娘娘的出手相助,只怕这会子也是翅难飞,成了丽侧妃的阶下囚!” 庄氏摇了摇头,对庄嬷嬷说道:“你啊,这回是看走眼了。” “怎么了,难道她姨甥二人等在那,不是想着让王妃您领她们出府?”庄嬷嬷说道。 “是,也不是。”庄氏勾了唇角,轻声说道:“要走,事情一完,她们大可以混在来宾中走出去。之所以不走,一,是想看看事情的结果;二,这是让我记着她们的这份情呢!” “不是吧?”庄嬷嬷不赞成的说道:“您也看到了,丽侧妃可是当着您的面,都想把人留下!” 庄氏笑着摇了摇头,无意与庄嬷嬷多说,闭了眼睛养起精神来了。准备接下来的一场战斗! 而青果和林小桃上了马车后,林小桃长长的嘘了口气,一头裁倒在马车里,对青果说道:“果儿,那……那个人是公主?!” 青果点头。 林小桃哆了嘴,目光怔怔的看向青果,好半响才颤了声音说道:“怎么就……” 青果笑了笑,朝林小桃摇了摇头,示意,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林小桃闭了嘴,大口大口的吸着冷气。天晓得,当她从别人嘴里听到,说那个被襄荷骗进来的妇人是公主时,她差点就一头裁到了地上! 青果给了林小桃一个安慰的笑,然后微闭了眼睛,靠坐在马车里,想着,不知道,荣阳候府到底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平息永平大长公主的雷霆之怒呢? 皇宫。 永平大长公主也是个狠角色,她没去御书房找元狩帝,而是一头扎进了供奉大宣朝先帝的祀庙,崇圣殿,抱着先帝的牌位哭得声嘶力竭。 很快便有人将消息分别禀到了主理六宫事宜的皇贵妃和元狩帝跟前。 对于这个大皇姐,皇贵妃那是真有几分悚的,当年先帝还在世时,就连皇帝这个皇子都得避其锋芒,再说,皇帝能在一众皇子中杀出重围凳上宝座,也少不了这个一母同胞大皇姐的帮助。 永平候死后,先帝原本还打算替大长公主再赐一门婚事,只是公主与永平候夫妻情深,无儿无女的永平公主愣是守着偌大的公主府,一个人过起了霜居的日子! 元狩帝凳基后,一则为了答谢大长公主,二则,也是不忍见她凄冷度日。同样,动了替她再配婚事的想法,但还是被大长公主给拒了!如此一来,大长公主一守便是几十年,不说在宗室间,便是在百姓间风评也是极好的! 这要是换成一般人家,早就上旨请封贞节牌坊了! 现如今,永平大长公主挟气入宫不说,一来便到先帝牌位前哭,这叫人怎么想! 不多时,元狩帝和皇贵妃一前一后,到了崇圣殿。 “皇上!” 先来的皇贵妃正准备进殿,看到元狩帝的仪仗,连忙站了一边,上前行礼。 元狩帝阴沉着脸,看也没看皇贵妃一眼,提脚便进了崇圣殿。皇贵妃才要上前,太监大总管茹枥上前客气的给拦了,“娘娘还请留步,皇上吩咐过了,若无传召,谁也不许入内。” 皇贵妃到也没生气,对着茹枥笑了笑,便带着宫人退到了一侧。 很快,宫里其它得了消息的贵人,也往这边走了来,但在看到皇帝的仪仗时,没人敢上前,即便有个别想要上前露把脸的,但在看到皇贵妃都被拦在门外时,便也歇了那心思,安静的候在一侧静待时机。 皇贵妃目光撩了眼那些探头探脑的贵人,目光在人群里睃了一圈,最后停格在一张脸上,唇角微微一勾,眼里便有了几分没有温度的笑意。 便在这时,崇圣殿里响起一声怒喝。 “这起子的混帐东西,朕要夷他九族!” 一瞬间,崇圣殿内外鸦雀无声。 皇贵妃目光微垂落在身下绣碧霞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长裙上,嗯,这裙子的颜色好像还不够鲜,下次要让人跟内务府说一声才是。 便在这时,耳边响起元狩帝仍带怒意的声音。 “茹枥,请皇贵妃进来。” 茹枥便恭身上前,“娘娘,请。” 皇贵妃笑了笑,对身后跟着的宫人说道:“你们都留下吧。” “是,娘娘。” 皇贵妃只身一人入了崇圣殿。 这引得周遭那些窥视的贵人越发的红了眼睛!但便是银牙咬碎,又能如何?!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会儿,不多时屋里再度响起元狩帝的声音。 “茹枥,传朕口喻,宣荣阳候,荣阳候夫人,荣阳候世子夫人,段远坤,段府少夫人,喻念安进宫。” “是,奴婢领旨。” 茹枥立刻点了身边的两个小太监,让他们离宫宣旨去了。 崇圣殿内。 永平大长公主红肿着眼睛跪坐在地,元狩帝如困兽般在偌大的殿宇里来回打着圈,皇贵妃则不时的劝说永平大长公主几句后,又抬头,欲言又止的看向元狩帝。 “爱妃可是有话要说?”元狩帝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僵硬的笑,然后,侧头看向身侧的永元大长公主,轻声说道:“公主,臣妾不是要偏帮荣阳候和段大人,妾身就是想说,这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永平大长公主冷冷一笑,抬目,目光锐利的皇贵妃,冷声说道:“你这是说我含有血喷人纯心诬赖他们不成?” “不是,臣妾不是这个意思。”皇贵妃连连摆手,脸色惨白一笑,轻声说道:“公主,臣妾只是想着,荣阳候他就算平时跋扈了点,但您的身份摆在那,他就算是向天借胆,也不敢……” “哼!”永平大长公主冷声一哼,抬头看向元狩帝,“皇上,您是不是也是这般想的?” 元狩帝其实在最初的震怒过后,也想到了这点。只是,他不方便说,必竟现在受委屈的是自已的皇姐,他要是问了,那不是说他在质疑永平大长公主吗?现在,听永平大长公主这样问,默了一默后,沉声说道。 “贵妃说的也不无道理,皇姐,您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永平大长公主闻言,冷冷一笑,目光如刀子似刮向元狩帝,“我就奇怪了,怎么小小一个荣阳候竟敢把主意打到我这长公主头上来,却原来是你在后面替他们撑腰!” 元狩帝顿时便僵在那,等回过永平大长公主这话里的意思后,连声说道:“皇姐,您这是什么话!您和朕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朕岂是那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不是就好!”永平大长公主冷声道:“你准备让荣阳候府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待?” 元狩帝闻言默了一默。 之前确实也有不少参奏荣阳候的折子,但因为他要平衡皇子之间的关系,是故,一律都被他压了下来。 现在看来,荣阳候确实也闹得有些过了! “皇姐,您放心,不管荣阳候给出什么样的解释,朕都会替您做这个主!” 永平大长公平冷冷一笑,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 皇贵妃之前不敢插嘴,待这时,两人都平静下来了,便轻声说道:“公主,臣妾让人打盆水进来侍候您梳洗吧?” 想着等会还要跟荣阳候夫人和潘氏及段喻氏对质,永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 皇贵妃便走了出去,让她的贴身宫人打了水送来,她自侍候着永平大长公主梳洗上妆。 一切,弄妥,外面响起茹枥的声音。 “皇上,荣阳候,段大人他们都到了!” 这里必竟是供奉先人的地方,不适合审案,于是众人便移步去了崇圣殿东半边的文思阁。 一进大殿,以段元坤为首之人,连忙站了起来,上前行礼。 “臣(臣妇)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狩帝冷冷一哼,也没叫他们起来,而是目光一顿,落在了荣阳候身上。 荣阳候顿时便背脊一僵,撑着地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元狩帝目光一移,落在荣阳候身侧的荣阳候夫人身上,等见到荣阳候夫人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样的身子时,他的目光又依次跪着的其它人都扫了一遍。 最后,方才淡淡的收了目光,看向了为首的段远坤。 段元坤到镇定了许多,他垂眸,眼观鼻,鼻观心,目光落在身下光可鉴人的砖面,身上的气息安宁静默。 元狩帝收了目光,冷声问道:“知道朕为什么传你们入宫吗?” “回皇上,臣不知!”段元坤说道。 他的话声一落,永平大长公主“嗤”一声冷笑。 元狩帝无奈,回头朝永平大长公主看去,“皇姐……” 永平大长公主迎了元狩帝的目光,冷冷说道:“皇上,可以问段大人一句话吗?” 除了说“能”,元狩帝还能说什么? 得了首肯的永平大长公主觑了眼一身浩然正气的段元坤,淡淡道:“段大人,您是什么官职?” “回公主,臣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之职。”段元坤说道。 永平大长公主点头,“那再请问一声段大人,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的职责又是什么?” “回公主,主掌监察、弹劾百官及向皇上提出建议之职!” “好一个主掌监察、弹劾百官及向皇上提出建议之职,本公主且问你,荣阳候藐视皇权,荣阳候世子夫人与你段家少夫人合谋构陷本公主,你这专门挑别人事的人,怎么临到自已头上,就不知道了!” “公主,冤枉啊……” 段远坤一句冤枉还没喊完,便被永平大长公主给打断。 “闭嘴!”永平大长公主目光陡然一历,怒声说道:“你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不妨把话挑明了说,皇上立谁做诸君,你们关心,本公主不关心!谁是未来的皇帝,都动摇不了,本公主大长公主这个位置!但是,为着那个位置,想要把污水泼到本公主身上,瞎了你们的狗眼!” “公主,这是误会,这真的是一个误会!”荣阳候夫人趴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她现在真是肠子都悔绿了啊! 弄什么赏花会,请什么大长公主啊! 收拾那样一个小蹄子,什么时候不行,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日子! “闭嘴!”永平大长公主怒声喝道:“本公主问你话了吗?你一句误会,就能洗刷本公主所受的屈辱?” 荣阳候府夫人趴在地上轻声的啜泣了起来。 她身边的世子夫人,潘氏还有潘氏身侧的喻氏,早已汗湿夹背,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永平大长公主回身看着元狩帝。 “皇上,我不是来问事非屈直的,我是来要一个结果的!你说吧,这些人,你要怎么处置?你若是觉得为着我一个寡妇不值得伤了臣子的心,没关系,我这就出宫打包去给父皇守皇陵去,有生之年,决不再踏入京都半步!” 这话真是又简单又暴力啊! 元狩帝看着寸步不让咄咄逼人的永平大长公主,即便是知道这里面怕是有内情,又能如何?他的皇姐,父皇视为掌上明珠的皇姐受了委屈,现在,要他这个做弟弟的替她出头,他能说不吗? 元狩帝叹了口气,正打算开口。 跪着的荣阳候这时候开口了。 “皇上,这事原是臣家门不幸,娶妇不贤,以至连累公主,还请皇上容臣禀明一切后,再做处治!” 家门不幸?娶妇不贤! 元狩帝看向永平大长公主,意思就是,要不要听! 永平大长公主唇角嚼了抹冷笑,她到是要看看,荣阳候所谓的家门不幸,娶妇不贤是个怎么回事! 元狩帝见永平大长公主不反对,便说道: “即是如此,那就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是臣之儿媳潘氏,约了那袁焕私会。”荣阳候说道。 “哈!” 永平大长公主嗤笑一声,目光落在身子僵硬如铁,如行尸走肉的荣阳候世子夫人,潘氏身上。 稍倾,冷冷问道:“潘氏,是这样吗?” 潘氏想起临来前,荣阳候和荣阳候夫人的话。 “你一人把事情承担下来,你珍姐儿和英姐儿还有条活路,若不然,荣阳候府整个被灭,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到时,不仅是你,就连珍姐和英姐儿都得死!” “你我夫妻五截,若是我死,能解荣阳候府危机,我一定去死。可是,既便我愿意死,也解不了候府危机,婷娘,是我对不起你。” 潘氏眼里的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她死了,她们怎么办啊! “潘氏,本公主在问你话!” 潘氏一个激凌,便要抬头朝永平大长公主看去,手上一紧,却发现是荣阳候夫人死死的攥住了她的手! “想想珍姐儿和英姐儿!”耳边响起荣阳候夫人极轻极细的话语声。 潘氏僵了僵,稍倾,重重点头,眼一闭,咬牙道:“回公主,是臣妇不贞,做下如此失德之事,以至连累公主,请公主处罚!” 永平大长公主看着陡然身子一松的荣阳候和荣阳候夫人,一抹冷笑,自她眼底滑过。 “这到是奇怪了,你与情郎幽会,怎的还与小段夫人一起?” 潘氏身侧的喻氏身子一僵,撑在地上的手,一软,差点便软在地上。 段元坤默了一默,目光略带可惜的看向身后的喻氏。 “喻氏,你怎么不说话?”永平大长公主冷声道。 喻氏唇角扯起一抹惨笑,潘氏既已认下这事,她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回公主,是潘氏求了臣妇替她在门口望风!” 随着喻氏的话声落下,偌大的殿宇瞬间落针可闻。 永平大长公主唇角嚼了抹笑,目光先是讥诮的在众人头顶扫了一圈,最后迎向了正朝她看来的元狩帝。 元狩帝略作沉吟后,拧眉看向永平大长公主,“皇姐,您看……” “照大宣律法处置吧!”永平大长公主冷冷的说道。 潘氏眼前一黑,裁倒在地上。 大宣律,女子犯淫,杖刑五十,流放三千里! 只是这杖刑却是要脱了裤子,当众受罚,并且允许百姓围观! “皇上开恩啊!潘氏众罪不容赦,但她膝下尚有嗷嗷待哺之女,若是……” “怕不是为着她膝子女,而是为着你荣阳候府的颜面吧!”永平大长公主截断荣阳候的话,断然说道:“本公主是因你荣阳候府于人前受辱,若不如此,如何还本公主清白?” 荣阳候顿时便哑口无言,说不出本句话来。 永平大长公主又看向荣阳候夫人,“荣阳候夫人,你是荣阳候府的当家女主人,在自已的眼皮子底下,却能发生世子夫人与人偷情之事,你觉得你还配这个身份吗?” 荣阳候夫人错愕的看向永平大长公主。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只要交出潘氏,便行了吗? 怎么…… “想来是,富贵迷人眼,让你失了本性,去皇觉寺抄抄佛经,静静心吧!” “公主!”荣阳候夫人哀求的看着永平大长公主,“求公主开恩!” 永平大长公主,目光一转,落在喻氏身上。 喻氏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目光微抬,对上永平大长公主,轻声说道:“公主,臣妇愿自请前往皇觉寺,剃度出家,以求赎清臣妇身上的罪孽!” 永平大长公主目光定在喻氏身上约有几秒,眼见喻氏目中并无幽怨之意,反到是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沧桑之意。 点了点头,说道:“本公主成全你!” 至此,这件事便算是有了个结果! 段家,折了一个少夫人,荣阳候府却是折了一个候夫人,世子夫人的代价,平息永平大长公主的滔天怒火! 这边有了结果,很快便有太监进来,将一干人等带了下去。 很快,大殿里便只剩下皇上,皇贵妃,永平大长公主,荣阳候几人。 永平大长公主该报的仇也报了,便起身打算告退。 元狩帝却忽然说道:“皇姐,您今儿就歇在宫里吧。” 永平大长公主默了一默,点头应了声好,便要往外走。 不想,跪在地上的段元坤却是突的对元狩帝说道:“皇上,臣有秘本要奏!” 永平大长公主步子一顿,目光不善的朝地上的段元坤看了过去。 忖道:秘本,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又或者,是冲着她来的? 元狩帝一听段元坤说是有秘本要奏,眉头一蹙,朝段元坤看去,“爱卿,秘本在哪?” 段元坤犹疑看了眼屋里的皇贵妃和永平大长公主。 “皇上,臣妾先陪公主去御花园里走走,散散心。”皇贵妃站起,说道。 元狩帝点了点头。 内宫不得干政! 既是秘本,想来也是事涉前朝之事。 皇贵妃上前扶了永平大长公主,“公主,臣妾新得了一盆双乔,您且去看看。” 永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由着皇贵妃扶了她,两人相携离去。 只是,两人在出了殿门后,步子都不约而同的放慢了下来。凝神听着屋内的动静,只是屋里除了一阵窸窣之声外,却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响起。 就在两人几欲放弃之时,元狩帝的声音蓦然响起,“这就是爱卿所谓的秘奏?” ------题外话------ 哎,出门动了下,不想零件折旧了,好半天恢复不过来。更晚了,抱谦! ☆、62谢静辰 “姑娘,九爷来了。” 青果才用晚饭,正在小花完的墙角下溜弯,消消食,便听到婆子的声音响起。 叶羽来了?这个时候! 青果抬头看了看天,这都快到戌时了! 但想到今天在荣阳候府发生的事,加之后来又听说皇上传了荣阳候一家子进宫,许是,来通消息的,也说不定。 “夫人和老爷那知道了吗?” 青果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回姑娘,夫人和老爷已经去了花厅,便是夫人让奴婢来请姑娘的。”婆子说道。 青果点头。 不多时,青果便到了花厅。 远远的便看到文晋昭拧了眉头,她身侧的林小桃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青果不由便暗忖,难道是之前襄荷扮成荣阳候府下人将永平大长公主诓去小院的事,被揭穿了? 正想着,耳边响起林小桃的声音。 “果儿,你可来了。” 青果敛了心神,笑了上前说道:“小姨,您们这是怎么了?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出事了!”林小桃看着青果,见侍候在她身边的是襄荷,不由便又紧跟着问了一句,“庄婶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青果正想问林小桃出什么事了,一听林小桃问起庄婶,便说道:“噢,庄婶在院里领着凤梨收拾屋子呢,这段时间天热了,蚊虫多了起来,她在烧艾草。” 林小桃听了,欲言又止的看了眼青果,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坐下再说吧。” 青果点了点头。 她在叶羽身侧的椅子里坐下,才要开口,叶羽却是对她笑了笑,然后抬眼朝她身后的襄荷看了过去,轻声问道:“襄荷,你是怎么把公主引去小院的?这其间有没有人注意到你?” “回九爷,奴婢在公主的茶水里放了点东西,那东西只是会引起轻微的腹疼,让人好似相要入恭,但实则却是无碍的。然后奴婢趁公主起身寻找恭房时,扮作郑家的丫鬟,引了公主去小院。” 襄荷虽三言两语,说得挺简单,但其中的艰难对于细节的把控却是难以言说的。 叶羽听了,微微颌首,轻声道:“如此的话,即便是公主起疑,让太医把脉,也是把不出什么问题的。” “是,九爷。”襄荷说道。 叶羽便又问道:“那可曾有人注意到你?” 襄荷摇头。 叶羽便点了点头,略作沉吟,轻声说道:“保险起见,这些日子你还是尽量不在人前露脸。” “是,九爷。” 襄荷退了下去。 青果这才有机会,问道:“怎么了?可是事情有变?” 叶羽摇头。 青果不由便狐疑的看着他,“那是……” “皇贵妃让人递了话出来,皇上对荣阳候府的处置出来了。” 青果便看着叶羽,等着他往下说。 “世子夫人承认是她约了人在小院私会,公主勒令荣阳候夫人和喻氏前往皇觉寺修行,世子夫人潘氏被处以杖刑,流放三千里。” 青果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重的处罚! 叶羽见青果怔在了那,不由便笑道:“怎么了?觉得很不可思议?” 青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比起抄家灭族,牺牲几个女人算是轻得多了! “那这样一来,恭王爷会不会恼羞成怒,铤而走险之下以牙还牙?”青果问道。 叶羽眉梢间的笑意深,轻声说道:“段远坤已经出手了!” “出手了?”青果看向叶羽,轻声问道:“他打算怎样?” “他对皇上说有秘奏要禀,皇上便屏退众人独留他在殿中,至于他所谓的秘奏到底是什么事,目前还得不到消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不过……” 见叶羽话说到这,顿了顿,青果不由疑惑的问道:“不过什么?” “段府有睿王爷安排进去的人,递了消息出来,说段家之所以放出风声要纳你为妾,是另有用意,只是这用意是什么,因为太核心,暂时打听不出来,不过隐约似乎与当年大皇子、三皇子谋逆之事有关。”叶羽说道。 “什么?!”青果霍然变色。 她一个乡下旮旯里出来的人,怎么就能扯上大皇子和三皇子谋逆之事了? 叶羽给了青果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轻声说道:“这事,我刚才跟文大人在你没来之前,反复探讨过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已经伏诛,真要牵扯到什么,也只有可能……” “我知道了!”青果霍然打断叶羽的话,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叶羽,“我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了!” 叶羽与文晋昭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看向青果,轻声说道:“说来听听。” “是庄婶!”青果苦笑一声,一脸晦涩的说道:“段家的人可能有人认出了庄婶,庄婶原是东平候府谢静辰,谢小姐的奶娘。” 虽已有猜想,但真从青果嘴里听到这句话,叶羽和文晋昭脸上的神色还是变了变。 当日东平候府事涉大皇子谋逆之罪,被抄家流放,青果阴差阳错的救下庄婶,并且收留了她。不管知不知情,这都是是视同谋逆的! 林小桃刹那间,脸白如纸,气急的看了青果说道:“果儿,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那是我们能招惹的事吗?” 青果扯了抹苦笑,对林小桃说道:“小姨,对不起,我当时只是想着青阳镇那样一个鸟不下蛋的小地方,不会有人认出庄婶,谁知道……” 谁知道,她们来京都了! 不但来了,还被人认出来了! 这事认真说起来,确实还是她疏忽了。 “那现在怎么办?”林小桃朝文晋昭看去,“晋昭你快想个办法,万一段远坤真的是皇上揭发庄婶的事,我们怎么办?” 文晋昭扯了扯辰角,苦笑着看向叶羽,“九爷,你有没什么好办法?” 叶羽摇了摇头。 这事,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临时找个人替了庄婶吧!被段远坤盯上,他只要到青阳镇调几个人来认一认,便是罪上加罪的事。把庄婶想法子偷偷送走,这个时候的京都城,只怕到处都是段远坤的眼线。非但如此,怕是现在整个文府都在段远坤的监视之下,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说一个人! 他还能想出什么法子? “那就是没有办法了?”林小桃讷讷失声道。 叶羽便轻声安抚失魂落魄的林小桃,道:“文夫人也不必太过忧虑,这些年许是因着年纪渐大,皇上已不似当年那般雷厉风行,便是对首犯的大皇子和三皇子膝下子女也不再追究,更何况只是一个下人。” 话虽是如此说,但林小桃还是不由得心事惴惴,那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啊,一个不高兴,可是抄家灭门的祸事! “要不,先把天赐送走吧。”青果对林小桃说道。 林小桃一怔,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眼睛一亮,连声说道:“对,先把天赐送走。” 话落目光殷切的看着一侧坐着的文晋昭。 文晋昭苦笑,轻声说道:“小桃,只怕是送不出去了。” “为什么?”林小桃错愕道:“我把天赐哄睡着了,让三娘带着临春和天赐走,没人会发现的。” 文晋昭摇头,眉宇间绽起一抹苦色,“小桃,若是段远坤知晓了庄婶的身世,你说,他会不派人监视我们府上吗?” 林小桃脸色一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便沉寂下来。 “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我去趟睿王府,看王爷有没有什么对策。”叶羽起身说道。 文晋昭连忙起身,“我送送你。” 叶羽点头,他有些话确实也要私下里叮嘱文晋昭。 “我也送送你吧。”青果跟着站了起来。 叶羽看向青果,默了一默,点头,往外走。 青果猜想叶羽可能有话要跟文晋昭说,便落后了半步,等快到门口,叶羽抬头朝他看来时,她才紧走几步上前。 “果儿,我先回去看看你小姨,你也长话短说,送走九爷,早些回屋歇着。”文晋昭叮嘱道。 青果点头。 等文晋昭走远了,叶羽上前一步,将青果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理了理,轻声说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青果点头。 叶羽看了眼守在青果身后三步的襄荷,不得不打消抱一抱青果的念头。拍了拍青果的肩,说道:“回去吧,外面蚊虫多,小心给咬了。” 青果不语,抬头朝叶羽看去,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爷,真有那天,你能不能想法子把天赐救走?” “胡说什么呢!”叶羽不高兴的盯了青果一眼,“有我在,不会有那一天的。” 青果还想再说,叶羽已经推了她一把,对襄荷说道:“送你家姑娘回去吧。” “是,九爷。” 襄荷上前,扶了青果,“姑娘,回去吧。” 青果不语,看向转身大步往门外而去的叶羽。 睿王府。 叶羽到的时候,书房里已经坐齐了睿王爷的诸多幕僚。 见了他来,睿王爷淡淡的冲他点了点头,便继续与幕僚们商议起来。 “王爷,老朽的意见还是趁热打铁,趁着这时机,让我们的人在朝上继续弹核段远坤,就算不能撼动他,但最其码也让他焦头烂额。” “当先之急,还是弄清楚,段元坤到底秘奏的是何事,于王爷有多大关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御史那边,还是再缓缓,谋定而后动才万无一失!” “如此一来,岂不是错失良机,落水狗不打,等它上了岸,那可就是要咬人的!” “那万一打蛇不成反被蛇咬呢?” “……” 一时间,众说纷纭。 睿王爷撑了下颌,目光有意无意的撩了眼坐在角落垂眸不语的叶羽。 叶羽感觉到一道目光,目光微抬,对上坐于上首的睿王爷。 “凤翀,你怎么说?” “我想,我知道了段远坤密奏之事所为何事。”叶羽淡淡道。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便连睿王爷也扬了扬眉梢,他到是奇怪了,就连皇贵妃都打听不出来的消息,叶羽是如何知道的? “哦!”睿王爷挑了唇角,似笑非笑的道:“不妨说来听听。” 叶羽垂眸一笑,轻声说道:“与下臣有婚约的罗姑娘数年前曾救下一人,那人是东平候府的下人。” “你何时有了婚约?” “东平候府的下人?!” “窝藏谋逆视同谋反,段远坤下的一盘好棋啊!” 屋子里,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睿王爷看着叶羽的目光便微微的凝了凝。 任是他再怎么想,也不曾想到,会扯上谋逆之事。若真是如此,那么……睿王爷略一沉吟,抬头看向叶羽,“凤翀,你打算怎么办?” 叶羽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等。” “等?等什么!” “哎呀,小叶大人,你可不能因一己之事误了王爷的千秋大业!” “是啊,小叶大人,你即然已经知道了,不若现在就进宫,亲自向皇上揭发,如此一来,既摆脱了眼下困境,又让皇上对你愈加赏识。” “是啊,是啊,小叶大人,你还是快些入宫吧!” 便在众人一片倒的劝叶羽大义灭亲时,而叶羽却只但笑不语时。 有人看向了睿王爷,“王爷,您劝劝小叶大人吧,大丈夫何患无妻,小叶大人若是愿意,内人娘家有几个侄女品貌俱佳,我愿替小叶大人保这个媒。” “是啊,王爷,您快劝劝小叶大人啊,时不我待,再耽搁下去,怕就迟了。” 睿王爷唇角嚼了抹淡淡的冷笑,目光看向叶羽。 “凤翀,你怎么说?” 叶羽扯了嘴角,眼里绽起一抹冷笑,问道:“王爷,可是也想让下臣入宫?” 睿王爷脸上的笑虽还在,但一对深遂漆黑的眸却是完全没了温度。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叶羽他自动请缨吗?但照眼前的情况看来,别说是自动请缨,便是他给出命令,只怕叶羽也会抗命! “那就等吧!”睿王爷淡淡道。 “王爷……” 睿王爷摆手,对众人说道:“不早了,你们都去下去歇一歇吧,有事,本王会派人来请。” 虽然满心不甘,但众人不得不退了下去。 叶羽没有起身,他仍旧坐在角落里,垂眸盯着自已修长白皙的手指。 等屋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时,睿王爷抬眸,目光霍然一历,冷声说道:“凤翀,现在可以告诉本王,你在等什么了吗?” 叶羽默了一默,稍倾,抬头迎了睿王爷,“在等浙江总兵府那边的消息。” 睿王爷霍然拔身而起,目光灼灼的看向叶羽。 叶羽但笑不语。 皇城,柔福宫。 婉嫔听了宫人的回禀,默了一默后,轻声吩咐道:“下去吧。” “是,娘娘。” 宫人退了下去。 “含笑,你去看看皇上这会子在哪。” “是,娘娘。” 大宫女含笑转身匆匆的退了下去。 婉嫔目光轻垂,落在自已微微隆起的腹部,唇角微微翘起,眼里却是蓦的绽落一滴泪。 孩子,娘已经失去了太多,这唯一剩下的,娘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夺了去! 约一刻钟后,含笑匆匆的赶了回来。 “娘娘,皇上这会子在皇贵妃的毓翠殿。” 婉嫔默了一默,对含笑说道:“梳妆,本宫要去见皇上。” “是,娘娘。” 含笑连忙招呼了小丫鬟过来,侍候婉嫔梳妆换衣。 不多时,穿戴整齐的婉嫔娘娘带着含笑径直前往毓翠殿。 宫人将婉嫔求见皇上的话说与皇贵妃听时,皇贵妃不由怔了怔,轻声问自已的大宫女,道:“你不会是弄错了吧?这个时候婉嫔又有身孕,怎么会来求见皇上。” “回娘娘,确实是婉嫔娘娘。” 皇贵妃不由便失笑,忖道:这刘婉儿自从进宫后,安份的不能再安份,怎的,今儿却是凑起这热闹来了?还是说,她从前的安份为的都是这一日? “怎的了?” 一侧正与永平大长公主说着话的元狩帝,抬头朝皇贵妃看过来。 皇贵妃连忙应道:“皇上,婉嫔娘娘在外求见,您看……” 元狩帝听了,不由便默了一默。 皇贵妃等了等,稍倾,轻声说道:“皇上若是不想见,臣妾便让人请了婉嫔先回去。” 元狩帝摇头,稍倾,哂笑一声,轻声说道:“让她进来吧,今天的事,说起来,与她也多少有点关系。” 元狩帝的话说得皇贵妃和永平大长公主一头雾水。 皇贵妃是不敢问,永平大长公主却是没有顾忌,问道:“皇上,这话是从何说起。” 元狩帝对永平大长公主摆了摆手,“皇姐稍安勿燥,待婉嫔来了,朕,自会说与你知晓。” 皇贵妃便连忙让宫人去请了婉嫔进来。 很快,婉嫔带着贴身宫人,含笑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大长公主,皇贵妃。” 婉嫔身孕已是四月出头,腹部微微隆起,不待她礼福下去,元狩帝已经出声阻止。 “免了,你是有身子的人,往后当以腹中孩儿为重,这些虚礼便免了。” “臣妾谢皇上恩典。” 早有宫人搬了椅子过来,含笑上前扶了婉嫔落座。 永平大长公主看了看婉嫔,又看了看元狩帝,疑惑的说道:“皇上,婉嫔已经来了,您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元狩帝目光微凝,落在低眉垂眸的婉嫔身上。 缓缓开口说道:“段大人发现了东平候府余孽。” 永平大长公主和皇贵妃猝然一惊,不约而同的朝元狩帝看去,等看到元狩帝的目光直直落在婉嫔身上时,两人又同时看向婉嫔。 这东平候府余孽,和婉嫔有什么关系? 婉嫔抿了抿嘴,稍倾,扶了含笑的手,站了起来,提了裙摆缓缓跪了下去。 “婉嫔,你这是……” 皇贵妃连忙站了起来,打算伸手去扶,却是被永平大长公主一把给扯住了。 永平大长公主看向元狩帝,犹疑的说道:“皇上,段远坤所说的东平候余孽,和婉嫔有什么关系?” 婉嫔抬头,那对大大的如小鹿一般纯美的眸子此刻一片氤氲,稍倾,泪水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的往下掉。 “婉儿,你这又是干什么,快起来。”元狩帝说着,便朝皇贵妃看去。 皇贵妃自是知道已近知天命年龄的皇帝是如何看重,婉嫔这肚里的孩子。当下,不再犹豫,连忙上前,亲自去扶跪在地上的婉嫔。 “皇上,求您救救臣妾的奶娘!”婉嫔没有让皇贵妃扶着起来,而是“咚”的一声,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泣声道:“当日,若不是奶娘舍身相救,臣妾早已死在山匪手中。” “这……” 永平大长公主一头雾水的看着元狩帝。 元狩帝垂眸,对趴在地上的婉嫔说道:“起来吧,静辰。” 静辰?! 皇贵妃扶着婉嫔的手便僵在了那。 婉嫔不是刘,叫刘婉儿吗? 那皇上这声静辰叫的又是谁?等等……静辰,静辰,静真……皇贵妃悚然一惊,失声喊道:“婉嫔,你是东平候府的人!” 嫔嫔谢静辰抬头看向惊得脸上瞬间失了血色的皇贵妃,泣声说道:“回禀娘娘,臣妾确实是东平个候府的人,但臣妾在进宫侍寝的那一日,便将一切向皇上和盘托出了。” 皇贵妃怔怔的看向元狩帝,“皇上……这……” 元狩帝摆手,对仍旧跪在地上的婉嫔说道:“先起来,地上凉,你是有身子的人。” 若再执意不起,那便是藐视圣言了! 谢静辰扶了含笑的站了起来,重新落坐,只是眼里的泪,却是掉个不停。 “婉嫔,太医说了,母亲的心情直接影响着孩子的发育,你千万别再伤心了,便是再难过,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该换个心情,是不是。”皇贵妃让宫人打了热水进来侍候婉嫔梳洗。 而另一厢,永平大长公主已经轻声问起元狩帝。 “皇上,您既然知晓她是东平候府人,怎么还……” 怎么还睡了她! 不但睡了她,还让她怀了龙种! 元狩帝目光怜悯的看着正由宫人侍候着净面的婉嫔,轻声说道:“皇姐,婉嫔曾经与朕说过一番话。” 永平大长公主与皇贵妃交换了个眼神。 皇上是什么人,岂不是几句话便能打动的人!若是真如此,当日大皇子,三皇子,出事,他又岂会不念结发之情,而废后?更是连一向颇为宠爱的淑妃还不是一杯毒酒,一命呜呼! “婉嫔说,在外人眼里,她们是候府千金,锦衣玉食金奴银婢的侍候着,但却没人会相信,不是嫡系的她们,却是连正经主子身边的下人都不如。她们这样的人,家族平安时,她们是家族联姻的棋子,家族殒落时,她们是家族倾覆的垫脚石。” 永平大长公主轻垂的眸子里便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讽笑,只脸上却不曾显现分毫。 “婉嫔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永平大长公主不由便嘘唏,道:“她们生在那样的家族,这一切,何曾又是她们愿意的。” 皇贵妃眼珠子一转,轻声问道:“皇上,难道段大人密奏的便是婉嫔的奶娘?” 元狩帝点头。 若不是场合不对,皇贵妃真想大笑三声。 段远坤,你若是知道,婉嫔便是当日的谢静辰,这密奏,你还奏吗?! 皇贵妃原本还想问一声,婉嫔的奶奶现在何处。但想着,前朝之事,她若是问得太多,这个时候皇上不以为忤,难保回过头来不心生嫌隙,是故,便抿了嘴,一脸怜悯的说道。 “哎,当日东平候府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怕是这世上,婉嫔没有几个亲人了吧?” 元狩帝便想起前岁的中秋夜宴后,婉嫔欢欣鼓舞找到他,说她还有亲人在世时的情景。 “皇上,臣妾的奶娘还活着,她没死,她像臣妾一样,命大被好心人给救了。” “哦,被谁救了?” “臣妾不知道,可是臣妾看到了奶娘的簪子,那只簪子是原是母亲所赠,臣妾看到了。” “光凭一根簪子,怎么能断定她还活着呢?” “皇上,臣妾想回一趟东平候府,臣妾身上有一枚平安扣从小不离身,臣妾将这枚平安扣放在一个只有臣妾和奶娘知道的地方,奶娘若是活着,她一定会回来找臣妾。” 一月前,暗卫来报。 “皇上,有人去了东平候府,在府里呆了一会儿,便出来了。属下一路探查过去,发现她进了翰林院文晋昭文大人家。” 之后,他特意让人去吏部调了文晋昭的档案,这才知道文晋昭是青州兴城县人。而当日东平候府余犯流放三千里,确实要经过兴城县,也就是在那里,遭遇山贼,谢静辰被当时的浙江总兵刘忠的五姨太所救,认在膝下做了女儿。而奶娘庄氏亦被人所救。 他还在想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如何赦免东平候府,让婉嫔与庄氏相认,谁能想到,段远坤却突的便密奏,说出庄氏是东平候府余孽之事! 元狩帝有些头痛的看着哭得两眼红肿,正可怜兮兮看着的婉嫔,谢静辰。 早知有今日之事,当日就该让人将那庄氏掳走,再密秘送进宫,如此一来,岂不两相便宜!也省了,今日的麻烦。 皇贵妃看了看微微蹙眉的元狩帝,又看了看一副小可怜样的婉嫔。 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皇上,您是不是在为难,要怎样才能救出婉嫔的奶娘,但又不违了大宣律法?” 元狩帝朝皇贵妃看去,“爱妃可是有了主意。” “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皇贵妃轻声说道。 “哦?!”元狩帝朝皇贵妃看去,“爱妃且与朕朕说说。” 皇贵妃便起身恭身一福后说道:“还请后直先恕臣妾无罪,臣妾方敢直言。” “恕你无罪,说吧。” 皇贵妃便笑了说道:“臣妾是想着,事情过了这些年,且又是内宅妇人,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候爷夫人小姐的,婉嫔的这位奶娘肯定极少于人前露脸,即便是有人认得出来,但过了这些年人总是会有些变化的。” 元狩帝不语,等着皇贵妃往下说。 “臣妾,想着,皇上不如宣了户部尚书,让他想办法给婉嫔的奶娘重新做一份案比便是。” 这可真是四两拨千斤! 只要庄氏有了新的身份,她咬死不承认她是东平候府人,皇上这又有意不追究,段远坤又能如何? 皇贵妃这话声一落,不仅是元狩帝就连永平大长公主都不由得不佩服皇贵妃急智了!心下忖道:也难怪五皇子这些年来一路水涨船高,有个这样机智的娘,儿子又能差到哪去? “哎呀,朕怎么就没想到呢?!”元狩帝失笑,道:“爱妃,果然还是您聪明。” “哎,皇上不嫌弃臣妾出的歪主意就好了。”皇贵妃抿嘴轻笑道,那双虽被岁月侵蚀,但却仍难掩去艳丽妩媚的眸子,随着她这一笑,刹那流光溢彩! 元狩帝看得微怔,稍倾,敛下心神,对一侧面露喜色的婉嫔说道:“静辰还不快谢谢贵妃。” 谢静辰连忙起身,向皇贵妃屈膝道谢。 “哎,婉嫔妹妹可千万别多礼,你仔细自已的身子才是。”皇贵妃亲手扶了谢静辰。 元狩帝当即喊了殿外人茹枥进来,让他宣户部尚书进宫。 皇贵妃看了看外面的夜色,稍倾,垂眸轻笑。 她不想去猜皇上这是有意大张旗鼓让段远坤知道,他无意追究什么东平候府余孽之事,还是皇上一时失察,忘了稍做掩饰。 但对她来说,段远坤有多失望,她便有多得意。 皇贵妃几不可见的使了个眼色给身侧的大宫女,大宫女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不多时,毓翠殿里一个穿青衣的小太监急急的宫门跑了去。 很快。 朱雀大街上的睿王府悄然打开了一处角门,迎进了一抹青灰色的身影。 “王爷,宫里来人了。” 昭阳殿外,下人小声的向里面禀报着。 不多时,殿内灯火绰绰,睿王爷披衣走了出来。 “来的是谁?” “是毓翠殿的杜若公公。” 身后,睿王妃胡乱的披了身衣裳走出来,“杜若?母妃很少让他出宫送信,这是出什么事了?” “你先歇着,我去看看。”睿王爷对庄氏说道。 “王爷,臣妾与您一同去吧?” 睿王爷想了想,点头道:“那就一起去吧。” 一刻钟后,睿王府的小角门,再次悄然打开,一抹青灰色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睿王府内的议事房内。 睿王爷一掌定音。 “就这么办,本王到要看看,到时他段元坤还有何颜面坐在都察御史的这个位置上!” ☆、63挨打 这个夏天。 京都城的老百姓委实过了一场八卦之瘾。 前一刻还在说着名噪一时的荣阳候府世子夫人与人有私,被当众杖刑,羞愧自尽之事,后一刻,便又说起荣阳候夫人自愧管家无法自愿遁入空门。好嘛,这话题还没说上三天,都御史家那个一直没生育的大少奶奶不知道怎么的,也说要遁入空门! 一时间,京都城的老百姓沸腾了。 这沸腾将歇之时,猛的又有消息说,京都城有东平候府余孽之事! 呃! 这可不是个好话题。 想当看,那午门外的地可是用了一半护城河的水才冲洗干净的!乱臣贼子谋逆做乱,这种事,带只耳朵听就行了,至于说……对不起,嘴上今天带了锁,不方便! 就在人人胆战心惊,等着新一轮的腥红血雨时…… 咦,怎么又有新的说法了! 认错人了? 靠,你妹啊! 这也能认错人?! 不过,认错就认错吧,反正跟我无关,爷只是看热闹的。 而做为当事人,可不就只是热闹两字形容了。 文府。 庄婶听凤梨把外面听来的话,有声有色的说了一遍后“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目光怔怔的看着院子里,正陪着文天赐逮知了的青果。 怪不得! 怪不得,夫人这些日子看她的目光总是复杂难言,姑娘再三嘱咐,让她不要出门! 怪不得! 怪不得,不仅是她不能出门,就连凤梨也不让出门,不但如此,连府里的下人也被禁止来她们这个小院!姑娘她,是怕她知晓以后做出什么傻事吧? 傻姑娘,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啊! 庄婶红了眼眶,稍倾,捂了嘴,呜呜的哭了出来。 “婶,你这是怎么了?”凤梨一脸奇怪的看向襄荷,挠了头,说道:“我……我没说什么啊!” 襄荷是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的,眼见庄婶才一哭,院子里的姑娘瘦弱的背脊似乎僵了僵。素来寡淡没什么表情的她,却是忽的说了一句话。 “婶,你家小姐要是来找你,你是留在姑娘这,还是去侍候你家小姐?” 庄婶哭声一顿,霍然抬头朝襄荷看去,颤声道:“襄荷,你说什么?你有我家小姐的消息了?” 襄荷默然不语,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庄婶,“你先回答我。” 一边的凤梨被两人弄得一头雾水,嚷嚷道:“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什么小姐,什么留下还是走的?你们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只是,显然不论是襄荷还是庄婶,这个时候都已经砌底的无视了她! 庄婶看着襄荷,哆了嘴唇,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襄荷,你不明白,我……” 襄荷还待再说,却是目光一抬,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的青果,青果不赞同的看了眼襄荷,轻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庄婶说几句话。” “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凤梨一把扯住了青果,“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就奴婢不知道。” “让襄荷跟你说吧,我现在要跟庄婶说几句话。”青果说道。 尽管还是满头雾水,但凤梨还是放开了青果的手,跟着襄荷走了出去。 屋子里,青果在庄婶身边坐下,将自已的帕子抽了出来,递给庄婶。 “姑娘,我家小姐她真的有消息了吗?”庄婶抬头看向青果。 青果点头。 庄婶眼里顿时生起一抹惊喜,颤声道:“她在哪,她过得好吗?” “她在宫里,过得还好,再有几个月就要替皇上生下十二皇子了!”青果笑了说道:“这回我们能有惊无险的躲过这次难关,也是你家小姐在皇上面前求的情。” “小姐在宫里?她……她怎么就会在宫里?还……”庄婶瞪了眼睛看向青果,讷讷自言道:“真的进宫了?怎么可能呢?真的应验了那个道士的话……” 嗯? 青果疑惑的看向庄婶,“婶,难道你早就知道你们小姐会进宫?” 庄婶眨落眼里的泪,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小姐三岁的时候,我们夫人带着小姐和奴婢一起去上香,路上遇见一个游方的道士,他说小姐这一生会有一场大难,只要躲过这场大难,往后将贵不可言!” 呃! 从前青果可能会觉得这些所谓的术士方言,不过是一场骗局,但当自已重生,当谢静辰果真大难不死,进了宫,还得了圣宠时,她想,有些人和事,存在便是合理的!她便不信,但也不要置疑! “姑娘,奴婢……奴婢可不可以见见小姐?”庄婶哆嗦着嘴唇看向青果,见青果拧眉,连忙解释道:“姑娘,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就是想看看小姐,这些年,奴婢不在她身边,她过得好不好!” 青果轻声一笑,握了庄婶的手,说道:“婶,你别这样,你就算是想回去你家小姐身边,这也是人之常情。我虽救了你一命,但这些年你为我做的,早就足够偿还这份情了。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没有的事。” “姑娘……”庄婶嗓子一哽,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与青果交握的手上,“姑娘,您是个好人。” 青果笑了笑,好人吗? 哎,说不得在有些人眼里,自已还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呢! “婶,我想你家小姐会尽快安排跟你见面的,你别急,耐心等待便是。” 庄婶点头。 就在众人等着谢静辰派人来接庄婶相见时,不想,京都城里又出了一桩惊天的大八卦。 “你说什么?”青果怔怔的看着眉飞色舞,差一点就唾沫横飞的凤梨,失声说道:“你说段世敏他……他怎么了?” 凤梨眨巴着眼,说道:“奴婢说段世敏被人打了啊!” “被谁打了?在哪打的?”青果咽了咽干干的喉咙,说道。 凤梨再眨巴眨巴着眼,说道:“被英国公世子给打的啊,在长乐坊的胭脂胡同。” 长乐坊的胭脂胡同! 那可是京都城有名的红灯区,不同于平康坊的秦楼楚馆,这胭脂胡同一带,虽说做的也是皮肉生意,但接待的却是那些有龙阳之好的达官贵人,名声很不好。 “那怎么就会跟英国公世子打起来了呢?”青果好奇的问道。 没听叶羽说过,英国公世子有龙阳之好啊! “具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人家英国公世子已经放出话来,说是以后见段世敏一次,就要打他一次!”凤梨说道。 呃! 青果好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英国公是真正的簪缨之家。 府里曾出过一位皇后,二位亲王妃。 可以说,打从第一任英国公始,英国公府与大宣历任皇帝间的关系,那真就是一句话,岗岗的! 段世敏对上英国公世子……青果摇了摇头,她几乎可以想像,段世敏今后的悲惨生活。 只是…… 段世敏她到底是怎样跟英国公世子对上的? 青果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好在,没让她脑细胞死得太多,有人上门来解惑了。 “姑娘,家里来客人了,夫人,请您去一趟花厅。” 屋外响起婆子的声音。 庄婶挑了帘子出去。 “知道了,你与夫人说一声,姑娘这就来。” 待婆子走了,青果也已经收拾妥当,带着凤梨去了花厅。 等看到坐在花厅里端了茶盏与林小桃轻声言笑的叶羽时,隔着些距离,青果便笑了说道:“爷,你怎么来了?我原还想着让小姨夫捎个信给你呢,不想,你就自已来了。” 叶羽放了手里的茶盏,起身迎了青果,笑了说道:“你不会是想着要去我们家吃满月酒,可是又因为没贴子,想让文大人捎信,让我送贴子来吧?” 叶羽的话,逗得林小桃和青果齐齐失笑出声。 丫鬟重新奉了茶,林小桃下人都退了下去,笑了对青果说道:“你猜猜九爷是来干什么的!” 青果笑眯眯的说道:“不是说了嘛,他是来送贴子的!” “咦,九爷什么时候说了他是来送贴子的?”林小桃笑了问道。 “刚才啊!”青果嘻嘻笑了说道:“他不是说他们家要办满月酒了吗?那他不是来送贴子的是来干什么?” 林小桃笑着嗔了青果一眼,将桌上一个大红请柬拿了出来。 “没错,这个月的初六,叶家替天恩少爷做满月酒,请了我和你赴宴。” 青果便笑着对叶羽连声说了几句恭喜,引得叶羽频频挑眉。 恭喜他干什么? 又不是他儿子办满月酒! “我来,其实还有一件事。”叶羽忽然说道。 青果和林小桃便齐齐朝叶羽看去。 “三日后,十一皇子在天昭寺见你,你好好准备下。” 天昭寺?! 青果狐疑的看向叶羽,怎么会在天昭寺,那里虽不是皇家寺院,但因为寺里有一位看破红尘的皇家子弟在修行,是故,这间寺庙其实享受的一直都是皇家供奉,轻易不对外开放。 “你身边的襄荷这些日子还是少露面,我看,你就带了庄婶和凤梨吧。”叶羽说道。 青果眉眼霍然一亮,看向叶羽。 叶羽唇角含了抹浅浅淡淡的笑,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安排好的。”青果说道。 叶羽点了点头。 青果想起凤梨之前说的段世敏和英国公世子的事,有心想问一下叶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碍于林小桃在场,于是,便对叶羽说道。 “后花园里,我养了几盏碗莲,前两日去看,快要开花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叶羽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青果便朝林小桃看去。 林小桃笑了说道:“去吧,只是身边多带几个人。” 她道是青果因为要去叶府,心里紧张,想多问些叶府的情况。根本就没往别的上面想,好在,青果年纪未及笄,规矩上也就松散了些。 青果应了声是,起身带着叶羽往后花园去。 约行了一刻钟,叶羽站在一处二人高的假山下,挑了眸子,似笑非笑的看了青果,问道:“淑贞,我说碗莲呢?” 青果便回头对三步外站着的凤梨说道:“去,摘几朵莲花拿碗装了,送来给九爷过过目。” “是,姑娘!” 凤梨偷笑着走了开去。 叶羽见林小桃派来的婆子也远远的站了,还背过了身子,他往前一步,站在青果身侧,一边借着宽大的袖子抓了青果的手反复把玩,一边对着青果玉釉似的颈子吹了口气。 “说吧,把我骗这来,有什么目的?” 青果颈子里一阵痒,抬头狠狠盯了叶羽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仔细让人看见了,回头说出不好听的话来,我姨再不让你上门!” “难道不是你姨打上门来,要我对你负责吗?”叶羽微微歪了头,冲青果眨了眨眼。 青果“噗嗤”一声给笑了,轻声道:“才不会呢!” 叶羽便以小指挠了挠青果的掌心,压了声音说道:“撒谎。” 青果挣了挣,想要把手挣开,只却是陡劳,不但挣不开,叶羽还借着这机会,把她往他那边又扯近了些。淡淡的芝兰清桂之香和着他独有的气息,便扑天盖地的向青果袭来! 不好! 青果想着,这人一疯起来,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失常的行止来。这可不是,关起门来,只剩他们俩可以盖着棉被纯聊天的地方! “你安份点,我有事问你。”青果压了声音对叶羽说道。 叶羽笑了说道:“我怎的不安份了?你说,我听着呢。” 青果当下由着叶羽把她五根手指当魔方玩,一根根的瓣起,又一根根的放下!弱智的如同逮着她的手指就往嘴里放的文天赐! “段世敏和英国公世子是怎么回事?” 叶羽淡笑着的脸上,目光便顿了顿,稍倾,轻声问道:“你都听说了?” 青果点头。 “凤梨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外面都传遍了,英国公世子在长乐坊的胭脂胡同把段世敏给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段世敏有龙阳之好,我知道,可是这又跟英国公世子是怎么回事?” “这啊……”叶羽唇角微翘,眼里绽起一抹璀璨夺目的笑,对青果说道:“这要说起来,真得谢谢我三哥。” “这跟叶三爷又有什么关系了?”青果一脸不解的看向叶羽。 叶羽瞥目看了看,牵了青果的手,往假山上面的亭子走去。 亭子不大,勉强也就能坐下三个人,但好在视野开阔,一眼,便将园中动静看个一清二楚。 青果也知道,叶羽之所以带她来这,怕也是防的有人偷听! 必竟谁也不知道这府里,会不会有别人埋下的人。 上了亭子,她也不催,等叶羽目光扫了一圈,示意她坐下说话后,青果便靠着柱子给坐了,然后一双漆黑漆黑的大眼睛便盯着叶羽看。 “我三哥在国子监任职,你是知道的吧?” 青果点头。 叶羽便笑了说道,“那你知不知道,在国子监读书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嗯,具体是些什么人不知道,但想来,非富即贵吧?”青果说道。 叶羽点头,“你说的没错,能进国子监的,非富即贵,不但非富即贵还良莠不齐!” 呃! 青果表示,九爷说话很犀利! 可是,这到底跟叶三爷扯上什么关系呢? 对上青果眨巴眨巴着的星星眼,叶羽失笑道:“好吧,简单的点说,就是我三哥知晓了几个同样有龙阳之好的世家子弟,约好了要去胭脂胡同秦朝云那听戏。” “听戏?”青果错愕道:“胭脂胡同里还有戏班?” “胭脂胡同里没有戏班,但胭脂胡同最有名的秦朝云和流云社的孟流云原是师兄弟,只不过孟流云以唱戏为生,而秦朝云却是成角后在胭脂胡同置一间二进的小院,精心修整又添了几名美婢,做起了皮肉生意。” 青果顿时如醍醐灌顶,慢慢的将一系列的事情串联了起来。 段世敏好男色,秦朝云又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国子监那几个世家子弟要去秦朝云那买春……可是,这还是解释不了,英国公世子他怎么牵扯进来的啊? “那几个去世家子弟里,其中一个与段世敏很是要好,当日也约了段世敏。我在三哥处得了消息后,便也约了英国公世子还有其它几名朋友,也去了秦朝云那!” “啊!”青果失色。 叶羽笑了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青果指了叶羽,用见鬼似的神情看着他说道:“你……你算计了英国公世子?” “话可不能这样说!”叶羽掸了掸身上的纤尘不染的袍子,眉眼含笑的说道:“当时大家都喝多了,我也喝醉了,我怎么会知道段世敏会摸进英国公世子的屋子,不但摸进去了,还把个英国公世子给脱得精光!” 呃! 青果摇头。 “那……那后来呢?” “后来?”叶羽耸了耸肩,淡淡道:“后来,你都知道了啊!英国公世子把段世敏给打了,而且还说了,只要见他一次,就要打他一次!” 青果捂脸,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叶羽看了她,“看看你这脸色,怎么搞得好像是我跟段世敏睡了一晚上似的?” 青果发誓,以后得罪谁,一定不得罪叶九爷。 不过…… “那,英国公世子到底有没有,被……” 叶羽笑了笑,淡淡道:“这怕是得问英国公世子吧?我怎么知道!”顿了顿,眼见青果一脸便秘似的看着他,只得又说了一句,“不过以耿鹏举的脾气,要真是那样,就不只是打一顿了事了!怕是得当场抹了段世敏的脖子!” ------题外话------ 太累了。今天少更点,明天争取万更。 今天去看了《亲爱的》,哭得不行,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真的是一部好电影,有机会,有时间都看一看吧。 ☆、64用尽一切来爱我 天昭寺离京都约有二十余里,寺内古树参天,佛塔林立。巍峨的殿宇依山而建,布局巧妙,错落有致,最为壮观的则是寺门前那一棵数百年的香樟树。香樟树枝繁叶茂,树身分岔而长的分枝有成人腰身那么粗壮,遮云弊日的,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的叹为观止! 青果一行人到得的时候,早有小沙弥等在了寺门前,见了青果等人,小沙弥跑了上前,“是罗施主吗?” “是的。”青果笑着对小沙弥说道。 小沙弥对着青果一笑,露出两个空空的门牙,对青果双手合什,行了个佛礼,“罗施主请跟小僧来。” 庄婶上前扶了青果,神色间难掩激动,似是也知道自已失态,庄婶一路都是低眉垂眼,只管盯着脚下的路走。 同许多的寺院不同,天昭寺寺门到大殿的距离并不远,一刻钟的功夫,青果便站在了大雄宝殿。 “罗施主先上柱香吧!”小沙弥对青果说道。 “好,有劳小师傅。” 小沙弥羞涩一笑,然后去香案边抽三枝香,在释迦牟尼像前的香炉点燃之后,交到青果手里。 青果对小沙弥笑了笑,接过香,跪在了圃团上,轻声祷告了几句,然后拜了几拜,直身将香插在香炉里。 一切弄妥以后,青果也不催小沙弥,便起身将大雄宝殿里的佛像都逐一拜了过去,一轮下来,她正欲抬了脚去后方的殿宇时,却见一年纪略长的僧人走了过来。 小沙弥见了那僧人,连忙上前,“师兄,罗施主把这里的菩萨都拜了一遍。” 年纪略长的僧从对小沙弥笑了笑,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师父让我请了罗施主去后院听禅,你去把山门前的落叶扫一扫吧。” “是,师兄。” 小沙弥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抗了把比他还高的竹扫把朝山门走去。 青果看着半响没回过神来,这小和尚也忒乖了吧?! “罗施主,请随贫僧来。” 青果敛了心思,连忙跟在那年纪渐长的僧人身后,朝着左侧的一处月洞门走去。 门外是一条向山上去的小径,远远的能看到一个八角亭。八角亭隐于花树间,隐约似有话语声响起。 走在青果身侧的庄婶不由得便抢前了一步。 “婶!” 庄婶步子一顿,一脸讪然的朝青果看来。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慢点,别惊扰了贵人。” 庄婶点了点头,慢下了步子,按奈下心头的急切,垂眸走在了青果身侧。 离亭子约有一丈的距离,僧人停了下来。 亭子里立刻走出一名年约三旬,面相端庄衣饰华丽略带威势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 “夫人,罗施主到了。” 中年女子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下去吧,记得,不要闲杂人等靠近,惊扰了贵人,不是你等担当的起的。” “是,夫人。” 僧人低眉垂眼,转身退了下去。 中年女子上前,站在青果身前,细长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青果等人,最后目光停在了庄婶脸上,点了点头,说道:“罗姑娘,请随奴婢来。” “有劳姑姑。”青果屈膝一福。 中年女子听了青果的称呼,眉梢几不可见的扬了扬,忖道:真是个伶俐的姑娘! 亭子叫清风亭,许是取“清风亮节”之意。亭子北面高挑的两条飞檐上各有一条鲤鱼,面对面,尾巴翘得高高的;南边的两条飞檐上则是两只麒麟兽,它们虽然都是石刻的,却栩栩如生。在屋檐下的四个角上,各有一只银铃,一阵风拂过,铃销就会“的铃”“的铃”地响起来,为这静谥的山间寺林平添几许欢乐! 青果跟在中年女子身后,一路低眉垂眼,走至亭檐下,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清幽幽的桂花香,眼角便觑到一角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长裙,青果才要行礼,耳边却是响起一声轻呼。 “奶娘!” 下一刻,便看到那抹蜜合色的裙角如绽起的花朵般,自身边掠过,青果连忙侧身让了,但与此同时,几道急急的声音亦同时响起。 “娘娘,娘娘您慢些,仔细您肚子里的小皇子!” 青果霍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雅绝俗的脸,因为身孕的缘故,原本的轻灵之气被一种珠圆玉润的优雅替代,即便是她只是往那一站,整个人也给人一种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的感觉。 庄婶已经哭倒在谢静辰脚下,“小姐,奴婢总算是找到您了,奴婢再也不会没脸去见夫人了。” “奶娘,奶娘……”谢静辰同样哭得泪花带雨,“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娘娘,这亭子外风大,有什么话,到里面去说吧。”中年女子劝说着谢静辰,又对几个簇拥着谢静辰的小宫人喝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了娘娘和庄夫人进去说话。” 小宫女立刻便慌手乱脚上前,扶谢静辰的,扶庄婶的,有机灵的,对一侧站着的青果也客气的说了句“姑娘,快到亭子里来吧。” 等进了亭子,几人分主次坐下。 庄婶和谢静辰经过最初的激动,这会子也已经略略平静下来。 谢静辰抬头朝青果看来,轻声问道:“这就是救了你的罗青果,罗姑娘吧?” 青果起身,“民女见过娘娘金安。” 谢静辰被泪水洗过的眸子,真诚的看着青果,“罗姑娘,你不必这般客气,是我要谢谢你才是,谢谢你救了我奶娘。” “娘娘,言重了,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当娘娘如此挂怀。”青果连忙说道。 举手之劳吗? 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祸! 谢静辰对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罗姑娘,你的这份情,我记下了。” 青果还待再婉拒,但谢静辰已经示意她坐下,转身去与庄婶说话。 “小姐,您……您怎么会进宫的?”庄婶犹疑的看着谢静辰,“还有……皇上他……他知不知道您的身份?” 谢静辰拍了拍庄婶的手,轻声道:“奶娘,说来话长。”谢静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当初你引开山匪,谁想我却还是没有逃脱,就在我打算一死保全清白时,谁想却遇上了五姨娘。” “五姨娘?” “是的。”谢静辰笑了说道:“就是我现在这个身份的亲人,她当时刚刚丧女,出来散心,谁晓得阴差阳错就救了我,然后便将我认作了女儿。” 这些便是青果其实也不是很了解,此刻听谢静辰说起,便垂了脑袋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起来。 “谁想那年冬天姨娘受寒竟是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父亲正巧又要回京述职,便带了我一同回京,我当时害怕的不得了,生怕被人认出来,替父亲引来杀身之祸。” “回到京城,我轻易不敢出门,母亲膝下无女,见我郁郁寡欢,恰逢宫宴,便想着带我见下世面,阴差阳错的便进了宫,不但进了宫,还跟皇上见了面。” 这里面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心安排,却是连谢静辰自已都不知道。 庄婶听得嘘唏不已,到得最后,双手合什,连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才会让她主仆二人逢凶化吉。 “那皇上他……”庄婶看向谢静辰。 谢静辰笑了笑,轻声说道:“皇上他都知道,不然,你我又怎能坐在这!” 庄婶便长长的吁了口气。 至于什么替东平候府平反的话,庄婶不会说。 她现在,关心的是谢静辰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 只是……庄婶目光撩过亭子站立的宫人,握了谢静辰的手,轻声道:“小姐,您在宫里还好吗?” “挺好的。”谢静辰抬头,看了那个中年女子对庄婶说道:“贵妃娘娘知晓我要出来见你,生怕我有个不注意的,特意指了她宫里的管事嬷嬷,景嬷嬷来照顾我呢!” 坐在一侧的青果不由便勾了勾唇角。 谢静辰看起来,跟只小鹿似的温驯可爱,但小鹿也有小鹿的聪明不是?! 果然,庄婶在听了谢静辰的话后,绝口不再提宫里的事,只千叮咛万嘱咐的,让谢静辰一定要注意她自已的身子,平平安安的把肚里的小皇子给生产下来。 “奶娘,没找着你时,我想着,找到你以后,这一辈子再也不跟你分离了。”谢静辰笑着看向庄婶,大大的眼睛里有着一抹浅浅的哀伤,“可是现在找到你了,我却只想着,你只要好好的,我就满意了!” “小姐,”庄婶红了眼眶,轻声说道:“让奴婢进宫照顾您吧!” 谢静辰摇头。 “小姐……”庄婶还要再说。 谢静辰笑了笑,对庄婶说道:“奶娘,罗姑娘身边同样需要你,你还是留在她身边比较好。” 庄婶这才想起被她忘在脑后的青果,不由便神色讪然的朝青果看去,“姑娘,奴婢……” 青果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庄婶不必解释。 眼见得时辰差不多了,景嬷嬷上前提醒谢静辰。 “婉嫔娘娘,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 谢静辰点了点头,扶了景嬷嬷伸过来的手,起身,对庄婶和青果说道:“我要走了,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 “民女恭送婉嫔娘娘。” 青果连忙屈膝福礼。 庄婶虽满心不舍,但她也知道谢静辰现在的身份并不是如外人看得那般风光,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 送走了谢静辰,青果和庄婶在八角亭里继续坐着。 从亭子里往下看,能看到山道上几抬小轿,在几队护卫的保护下,缓缓离去。 “姑娘,奴婢刚才不是……” “庄婶,”青果回头看着一脸羞愧的庄婶,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婉嫔娘娘有了身孕,你不放心,想在她身边照顾她。” 庄婶红了眼眶,重重的点头。 “婉嫔不让你进宫,也是为你好。”青果轻声说道。 “奴婢知道的。”庄婶点头,沉声道:“奴婢现在只希望小姐她能一举得子,这样娘娘的后半生也就有依靠了!” 青果点头:“婶,你能这样想,最好。” “姑娘,有人过来了。” 身后响起凤梨的声音。 青果回头,便看到叶羽和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穿一袭淡紫华袍的少年公子走了过来。 “民女见过十一皇子殿下!” 青果急急迎了上前,屈膝行礼。 十一皇子摆了摆手,“罗姑娘免礼,赐坐。” “民女谢十一皇子殿下。” 青果站了起来,她身后的庄婶和凤梨也跟着站了起来。 叶羽在十一皇子下首入座。 十一皇子打量了青果几眼,又看了看身侧的叶羽,稍倾,才开口说道。 “罗姑娘不必拘谨,坐下说话吧。” “谢十一殿下。” 青果低眉垂眼挑了个跟十一皇子略略有些距离的位置坐下。 十一皇子从叶天麟那,早就知道眼前这位看似腼腆但实则胆大无比的姑娘,便是叶羽的心上人,而且怕是不日两家便要议婚。加之,因着青果,他每年也有了一定的进帐,言词间对青果便温和了许多。 “罗姑娘之前让九爷带话,说是想在京都开间食为天分号,是真的吗?” “回十一殿下,民女确实有这打算。”青果微微抬目看向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长相算不上很精致,周身上下有股如冬日阳光的淡淡暖意。让人不由自主的便会放松心情。 十一皇子笑了笑,轻声说道:“你把你的想法说下,要是合适,这事我让人去安排。” 青果想了想,轻声说道。 “京都有醉仙楼,有太白楼,有月扬楼,黄鹤楼这些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食为天想要在他们手底下分一杯羹,其实并不容易,不过,如果走另一种路线,则不然!” “哦?”十一皇子看向青果,“愿闻其详。” 青果理了理思绪,说道:“民女的想法是这样的,食为天不走高档路线,客户群定位于中产阶级。” “中产阶级?”十一皇子错愕的道:“那是什么?” 呃! 青果抿了抿嘴,笑了说道:“嗯,所谓中阶级是指不论从经济地位、政治地位和社会文化地位上看,他们均居于现阶段社会的中间水平。” 十一皇子看向叶羽。 叶羽想了想,轻声说道:“罗姑娘的意思,应该是说,四品以下,六品以上这样的一部分人。” 呃! 好吧,这个比喻还是很恰如其分的! 十一皇子朝青果看来。 青果点了点头,表示切实跟叶羽说的差不多。 “这一部分人,他们偶尔有不得不进行的应酬时会选择醉仙楼、太白楼这等高档酒楼,可当家里来个客人,或是同僚之间相请时,他们首选应该就是食为天这样的酒楼。每个人一生中求人的次数有限,可是同僚相酬,亲友相酬却是难以计数。”青果说道。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有道理。” 叶羽觑了青果一眼,眉目产隐了抹淡淡的笑。 “选址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会安排下去。”十一皇子对青果说道。 青果巴不得,最头痛的就是选址啊! 好的地方,她没那么大脸拿下,差的地方,拿了没用。差点就把她为难死了!现在,有了十一皇子这句话,她乐得好去忙林小桃脂粉铺的事! “嗯,之前我听五皇兄说,你有打算弄个什么油坊,还有葡萄酒,这事现在怎么样了?”十一皇子问道。 “葡萄树已经在春天的时候广泛种植下去了,只是要三年才能挂果,这事怕是还要等等,油坊民女也在安排,这个夏天过了,民女打算回去,开始着手这件事。”青果说道。 “不急,贪多嚼不烂,事情一件一件来吧。” 青果笑着应下。 又说了些别的事,十一皇子说他还要去拜访一个人,留下叶羽,带着身边的内侍拐上另一条青石小径。 青果跟在叶羽身后,送走十一皇子。 “那边山下有一片忘忧花,要不要去看看?”叶羽对青果说道。 “好啊!” 叶羽便笑着对站在亭子一丈外的观风说道:“你留在这,我走一圈就回来。” “是,九爷。” 见叶羽这样说,青果不由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庄婶和凤梨,想了想,说道:“你们也留下吧。” 庄婶还有点犹疑,凤梨却是欢天喜地的说了一声,“知道了,姑娘,您和九爷慢慢逛,天还早,我们不急着回去的!” 青果捂额,真不该带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出来! 叶羽笑着说道:“到是个机灵的丫头。” 凤梨被叶羽一夸,顿时两眼眯成了月牙儿。 青果却是轻声嘟囔了一句,“当时也不知道是谁嫌她没用的!” 叶羽权当没听到,唇角嚼了抹笑,对青果说道:“走吧,放心,肯定不会把你弄丢的。” 青果翻了个白眼,跟着转身。 所谓的忘忧草其实不过就是一大片的黄花菜! 青果看着那迎风摇摆的喇叭一样的花朵时,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妹,谁能告诉她,明明就是黄花菜怎么就成了忘忧草? “怎么样,好看吧?” 耳边响起叶羽的声音。 青果抬头,看着树荫下叶羽那张精致的好似手工雕刻而成的脸,扯了嘴角,僵硬一笑后,说道:“其实这花还有一个名,你知道不?” “嗯?”叶羽看向青果。 “黄花菜!” 青果简短而有力的说道! 这下子换成叶羽风中凌乱了! 看着叶羽怔怔的如同被棒子狠敲了一下的表情,青果觉得自已圆满了。 “淑贞!” “嗯?”青果朝叶羽看去了。 叶羽便青果身后努了努嘴。 “什么?” 青果一边问着一边打算回头去看。 耳边却突的响起叶羽的惊呼声,“淑贞,有蛇!” “啊!哪里,哪里,在哪里!” 青果惊叫着便往前跑。 “脚下,就在你脚边!” 青果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不管三七二十一,双脚一蹦,就抱住了叶羽,两脚死死勾住他,抱了他脖子,拼命往上爬,嘴里则喊着。 “打死它,快打死它!” 耳边响起“噗嗤”一声,轻笑。 青果吓得砰砰乱跳的心,懵懵懂懂的脑子便静了静,想着是不是叶羽故意骗她,正要回头去看,不想一只手却忽的勾住了她的腰身,耳边响起如环玉相击的声音。 “哎,淑贞,难得你这么热情啊!” 这下青果是万分确定自已真被叶羽骗了。 “混蛋!” 想也不想,青果抡了拳头便往叶羽身上打。 “好了,别生气了,认让你刚刚气我来着!” 叶羽捉了她的手,抱着她顺势便在一侧的草丛里坐了下来。 青果想着这家伙实在太可恶,怎么能拿蛇来骗人呢?她两世加在一起,也没有一种生物能让她有对蛇这样的恐惧啊! “你下次千万别再拿蛇来吓我。”青果警告的看着叶羽,“我最怕的就是蛇了。” “好,好,下次肯定不骗你了。”叶羽笑着拿了她的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然后,抬头,看了面色潮红的青果,将她被山风吹乱的头发理了理,轻声说道:“等天恩的满月酒一办好,大伯母就会请鲍夫人上门提亲。亲事定下来了,你是不是就要回青阳镇了?” 青果点了点头。 “哥哥写了信来,他已经通过院试,中了秀才,他的同窗裴盛明打算参加来年的乡试,哥哥则也有这个打算,但眼下,他即要打理园子又要照顾食为天,哪有时间和精力用来求学。” 叶羽想了想,说道:“那等你及笄了,你也是要嫁到京都来的,到时园子和酒楼照样没人打理,你怎么办?” 青果挑了叶羽一眼,“傻了不是,那我不会趁着在京都的这段时间,请两个掌柜回去啊?” 叶羽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让我跟你回青阳镇呢!” 青果摇头。 失笑道:“那你还不得恨死我!” “我为什么要恨死你?”叶羽奇怪的,说道:“就算你提出来,我不同意,但也不至于就恨你,那么严重吧?” “人家都说,男人三大愿望,升官发财死老婆!你这老婆还没进门,就让你断了仕途,你说,你不会恨死我?”青果好笑的道。 叶羽便哼了哼,说道:“那你就没听说过,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别人不喜欢的,我未必不喜欢,别人喜欢的,我却未必喜欢?” “那是不是说,你真的愿意为我放弃你的大好前途呢?”青果嘿嘿笑着往前凑了凑。 叶羽对上青果凑上前的脸,在她嘴上“吧唧”亲了一口。 “哎,你又欺负我!”青果抬手恨恨的推了叶羽一把。 叶羽笑着顺手将她一带,两个人便滚成了一团。 “我欺负自已的媳妇都不行,那我欺负谁去?” “呸,谁是你媳妇!” “哎,这就不认帐了?不行,得做个记号,看你还怎么抵赖。” “哎呀,松手,快松手……” “不松……” “哈哈……痒死我了……” 山林间响起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八角亭里,原本被庄婶训得霜打的茄子似的凤梨,慕的听到这一串笑声,打了鸡血似的,猛的抬起头,朝庄婶看去。 “看什么看?”庄婶瞪了凤梨一眼,“想明白,哪里错了没?” 凤梨瘪了瘪嘴,重新低了头。 她怎么错了啊? 本来嘛,天色还早,姑娘和九爷难得见一面,让他们多呆一会儿,怎么了?再说了,听听姑娘这淫(和谐)荡……哦,不,听听姑娘这愉快的笑声,就知道,姑娘有多高兴跟九爷在一起! 庄婶没理会凤梨,而是目露担忧的看向不远处的那片树林。 哎,姑娘,您也稍稍收敛点啊! 这时可是寺庙,让人听见了,这……庄婶沉沉的叹了口气,越发目光小心的看向四处。 这一看,还真让她看到一抹青灰色的身影,正分开树丛匆匆的往山下走去。 这人是谁? 什么时候上的山? 庄婶一边抿了嘴,一边拾脚往那人出来的林子走去。 “婶,你去哪里?” 凤梨连忙追了上前。 “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人从那边林子出来,我不放心姑娘,想过去看看。”庄婶说道。 “哎呀,婶,姑娘和九爷在一起,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凤梨扯了庄婶,指着远处的一抹走到月洞门前的身影说道:“你看到的是不是他,他就是这寺里的僧人嘛!别自已吓自已了啊!” 庄婶还要说,凤梨已是不由分说的把她拉了回去。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姑娘和九爷在一起,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的!” 庄婶想了想,再次眯了眼往前看了看,果见那抹青灰色的身影往寺庙后院的禅房走去,想着,许是这庙里的哪个僧人遇见了九爷和姑娘,因为避嫌,而匆匆下了山。 便没再坚持去找青果和叶羽,安心的同凤梨坐在亭子里继续等候。 …… “吱嘎”一声,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面相清秀的小僧人进了禅房,闪身进了禅房后,他先是回头朝门外看了看,眼见外面没什么人,这才轻轻的关上了禅门。掸了掸身上的袍子,往内室走去。 进了内室,便看到干净整洁的榻上斜斜躺了一人,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里衫,散落的发用一根白色的带子松松系住,隐约露出饱满的额头,挺直的笔梁以及刀削似的薄唇。霍然正是风口浪尖的段世敏! “大人,都照你说的安排好了。”僧人上前轻声说道。 段世敏点了点头,懒懒起身,走至僧人跟前,伸手托了僧人的下颌,微微眯了眸子说道:“有没有人被人发现?” “没有。” “好,辛苦你了,我会好谢谢你的。” 话落,修长的手指缓缓的移向僧人白皙修长的颈间,慢慢的移向他精致的琐骨,僧人身子一颤,看向段世敏的眸子里便多了一丝涟漪,那涟漪慢慢扩散,渐渐的便聚集成了一股迷离之意。 段世敏唇角挑起一抹笑,手指轻轻一挑…… “大人,你不走吗?” 僧人将被磨得生疼的脸微微撇了撇,努力的朝段世敏看去。 “走?我为什么要走?” 段世敏抬手扣住僧人的脸,让他看清自已,身子往前冲了冲。 “嗯!” 一声几不可见的闷哼响起。 “呵……”一阵压抑的轻笑声响起,段世敏顿了顿,感觉着那种大力的吮吸感,以及那种极致的颤栗,身子略略弯了弯,轻声说道:“我就说了,你会体味到这种不一样的快乐!是不是很好?” 僧人大力的吸着气,如同频死的鱼一般,原本微微眯起的眸子也被他睁得大大的,脸上一片潮红,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好,现在轮到我了!” “大人,万一他们……” “又没人看到你,你怕什么呢?” 段世敏拍了拍僧人的脸,轻声道:“别再说了,我们一起飞!” …… 树林里。 青果推了一把叶羽,“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再不回去,庄婶要着急了。” 叶羽点头,“我送你。” 说着,便要站起来,但在抬头的刹那,却是目光一顿,续而脸色一紧,目光紧张的看着青果。 “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叶羽没出声,但眸子里的紧张却是越来越深。 “哎,我说你又耍什么花样!” “淑贞,有蛇!” 叶羽压低了声音说道。 “又想骗我!”青果哈哈一笑,说道:“我才不会上你的当的呢?真是的,哪有人被人用同样的话骗二次的!” 说着,便回头朝身后看去。 “当心!” 叶羽几乎是想也不想,抬手便朝青果身后那伸吐着长长的信子,张大了嘴朝青果狠狠咬来的小红蛇抓了过去。 “啊!” 青果看着如一条瑚珊链子一般将叶羽的手紧紧缠住的小红蛇,除了出一声又一声的尖叫,实在不知道她还能干什么! 叶羽一把将怔在原地的青果扯到身后,然后飞快的扯起那缠着他手腕的小红蛇,狠狠的抖,再大力的朝就近的树上扔去,“啪”一声,红蛇撞在树上,软软的掉在地上,痉挛着扭动。 “我们快走,说不定还有蛇。”叶羽扯了青果的手,急急便要往走。 不想青果却是一把攥住了叶羽手,惨白了脸,说道:“叶羽,有……有蛇……” “哪里,在哪里?”叶羽站定,焦急的四下打量着。 “我的脚上,它缠住我了!” 青果哇一声哭了出来。 叶羽一听说青果的脚被小红蛇缠住了,想也没想,手扯着她的的裙,嘶啦一声给扯了,果真便看到为红色的小红蛇,正将细细长和的蛇身子绕着青果的小腿。幸运的是,头被青果给踩住了! “你别动。”叶羽深吸了口气,对青果说道:“你踩住它的头了,它现在咬不到你,但是你必须脚上用力,别让它从你脚下挣脱了。” “可是……我脚好软,我没力气了!” 青果哇哇的哭了喊道。 “淑贞,你别怕。”叶羽一边安抚着青果,一边对用力的按住青果的脚,就怕她脚一软,那蛇趁势而出,狠狠咬她一口,“这蛇有剧毒,见血封喉,让它咬上一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那……那怎么办啊!” 青果已经觉得脚好像不是她自已的了,明明软的就想往地上倒,可是却被叶羽死死的按住,僵硬的如块石头。 “九爷,出什么事了?” 外面响起观风的声音。 原来,观风才听到青果的惊叫,便急急的跑了过来,但他也不敢贸然上前,怕看到不该看到的。 “这里有赤练蛇,你快去通知十一殿下,让他们小心些。” “那九爷你呢?” “我没事。” 观风不再多问,转身匆匆的跑了开去。 庄婶和凤梨得了消息也急包的赶了过来,她们也没顾上那么多,跑到跟前,先是看到青果少了条裙子,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又看到叶羽按住了青果的脚,而一条火红的链子正在青果的脚上来回挪动! “蛇,婶,姑娘被蛇给缠住了!” 凤梨惊叫一声后,“扑通”一声,眼一闭,裁到了地上。 庄婶回头对着凤梨便下死手的拧了一把,“醒过来,这个时候你敢晕,小心我把蛇塞你嘴里去。” 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拧的,凤梨睁了眼,人是醒过来了,但身子却是瑟瑟的抖成一团。 哇一声哭了出来,“婶,我怕蛇,我真的怕蛇!” 庄婶干脆连口水都懒得浪费了,她走到叶羽身边,“九爷,现在怎么办?” 叶羽吸了口气,不敢松手,眼睛死死的盯着青果脚上那不动挣扎挪动的红链子,头也不抬的对庄婶说道:“去问人要把刀来,先把这蛇分成两段再说!” 庄婶,转身就要急急的到林子外去找人拿刀,眼见凤梨还怔怔的站在那,喝了一声道:“你还不走,等着在这被蛇咬啊!” “可是,姑娘她……”凤梨眼泪汪汪的看着哭得眼睛红肿的青果。 庄婶扯了凤梨便往林子外走,等到了林子外,把她往那一竖,历声道:“守在这,别让人进去。” “婶,你呢?”凤梨看着庄婶问道。 “我去找人拿刀!” 庄婶说着,便要往山下的寺里走去。 “婶,观风带人来了。” 凤梨忽的便指了远处匆匆往这边赶来的一条人说道。 庄婶身子一顿,果见观风带了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往这边匆匆走来,来不及多想,庄婶急急的跑了过去。 到了跟前,二话不说,抬手便去抽侍卫佩在腰间的大刀。 “哎,你干什么呢!”侍卫一把握住刀,抬手便要推庄婶。 观风一把喊住侍卫,一边对庄婶问道 “庄婶,是不是九爷让你来拿刀?” 庄婶点头,“九爷说了,要把蛇砍成两截。” 观风二话不说,对身后的侍卫说道:“侍卫大哥,刀给她吧,林子里有我们九爷的未婚妻,她是我们九爷未婚妻的管事妈妈。” 侍卫解下手里的大刀递给庄婶。 庄婶扛了大刀,便急急的往回跑,气喘吁吁的重新进了林子。 “九爷,找到刀了……” 庄婶被眼前的一幕给震得好似被蛇咬了一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子里,叶羽跪在地上,青果坐在他的肩膀上,脚上的红链子不见了,叶羽骨节分明的手指染着淡淡有腥红,动也不动的按着青果的脚,嘴里轻声的说着。 “别怕,我已经把它碎尸万段了,你只要脚不动,把它闷死了,它就咬不到你了!” 果然,在青果的脚侧,是一截截被人用蛇生生掐断的蛇的尸体,庄婶甚至能看到细小的尾巴还在不住的扭动。 庄婶默了一默,然后转身,默默的退出了树林。 “婶,姑娘怎么样了?” 凤梨正从外面走进来,被庄婶一把给扯住了。 “别进去。” “为什么?”凤梨看着庄婶,“姑娘在里面,要是没事……咦,婶,你怎么把刀给拿出来了?哎呀,婶,姑娘到底怎么样了啊!” 凤梨急得就差跺脚了。 观风因为之前得了庄婶的吩咐,不敢贸然进去,这会子看到庄婶走了出去,也跟着上前,先是往她身后看了看,不见叶羽和青果,不由狐疑的问道。 “婶,我们爷和姑娘呢?怎么没出来?” “爷说蛇头没那么快死,姑娘还不能动,我们在外面再等等吧。”庄婶说道。 观风点了点头,对跟来的侍卫说道:“我们把这路的附近检查下吧,等会十一殿下还要往这边回来,万一惊着他就不好了!” 侍卫自然没有异议,就近砍了几根棍子,对着树林里的草来树的就扑打起来。 而林子里。 青果看着叶羽垂落眼前,被汗水染湿的几络发,慌乱的心慢慢的便静了下来,她抬手一下一下的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水,轻声说道:“爷,你别紧张,我不怕了,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叶羽抬头,对青果笑了笑。 青果抬手捧住叶羽微微扬起的脸,微微俯身,在叶羽微凉的唇上印上一个清清浅浅的吻。 是的,我不怕了! 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好可怕的了! 因为有一个这样的你,在我身边,不顾一切,用尽一切的来爱我! ------题外话------ 呃,总算是没有食言。本想这章结束第二卷,可惜还是不行,明天第二卷最后一章,接下来开启男女主的婚姻生活! ☆、65满月酒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会有蛇?” 十一皇子略带恼怒的声音响起。 却原来是十一皇子得了下人的禀报,由僧人和侍卫陪着,匆匆的赶了过来,庄婶和凤梨身子瑟瑟一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给他见礼。 十一皇子抬头睃了一眼,没看到青果和叶羽不由便拧了眉头,问道:“叶大人和罗姑娘呢?” “回殿下的话,爷和姑娘还在林子里。”庄婶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十一皇子抬脚便要往林子里走,他身后一名年纪略长的僧人连忙上前拦了他。 “殿下,不可涉险。” 十一皇子步子一顿,朝僧人看去,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我皇兄很是依重叶大人,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殿下稍安勿燥,且让小僧先进去查看一番。” 十一皇子正欲说好,不想,眼前的却是霍然人影一动,叶羽和青果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等看到青果的身上披着叶局的外袍时,十一皇子不由目光变了变。 “殿下。”叶羽出了林子便上前与十一皇子见礼,“让殿下受惊了,下臣罪该万死!” 十一皇子摆了摆手,对叶羽说道:“你和罗姑娘都没事吧?” 叶羽摇头,“谢殿下体恤,好在有惊无险。” 十一皇子便点头,目带疑惑的说道:“怎么就会有蛇呢?” 这个季节,林子里有蛇原本不奇怪,但是因为婉嫔娘娘之故,这小半个林子都是马驱过蛇的,便算是有漏网之鱼,照说各处都洒了雄黄,也失去了攻击力才是! “臣也觉得奇怪。”叶羽看了十一皇子说道:“那蛇好似疯了一样,见人就咬。” 一侧之前打算进林子寻叶羽的僧人闻言,上前宣了声佛号,稍后,问道:“叶施主,你可还记得那蛇长得什么样?” “记得,全身呈火红色,细细长长约有三尺,很是凶悍。”叶羽说道,忽的想起之前曾经甩死过一条,连忙道:“师傅,我之前杀死过一条,我去拾来与你过目。” 话落,转身便要进林子。 僧人连忙说道:“叶施主,贫僧与您一同前去。” 叶羽点头,与僧人一前一后进了林子。 一侧,罗青果待要阻止,但在看到负手而立的十一皇子后,到了嘴边的话,被她咽了回去。 “姑娘,您没事吧?”凤梨回过神来,轻声问道。 青果摇了摇头,拢了拢身上叶羽的衣袍,说道:“适才那蛇卷住了我的脚,九爷心急之下撕了我的裙子。” 这也就是间接的向十一皇子解释,她和叶羽为何会衣冠不整的出现在人前! 十一皇子翘了翘唇角,对青果说道:“罗姑娘不如先去那边的亭子坐坐,待此间事了,我们一起下山。” 青果原想在这等着叶羽,但转念一想,却又点头道:“那民女先行告退,还请殿下恕罪。” 十一皇子摆了摆手,对身侧的侍卫吩咐道:“送罗姑娘去那边亭子。” “是,殿下。” 青果再次向十一皇子道过谢,跟在侍卫身后去了清风亭。 她才在亭子坐下,那边叶羽和僧人已经返身出了树林。 叶羽不见青果,不由便顾目四看。 “叶大人不必着急,我让罗姑娘去亭子里歇息了。”十一皇子说道。 叶羽松了口气,向十一皇子谢了恩。 十一皇子便朝他身边的僧人看去,“师傅,那蛇可是有古怪?” “回殿下,是本地特有的赤练蛇,不过……”僧人顿了顿。 十一皇子淡淡道:“不过什么?傅傅不防直言。” 僧人双手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才说道:“虽是本地特有的蛇,但这种蛇只生活在寺院后山恨天崖下的碧青池,因池水常年如冰,这蛇离水后便性烈如火,见着活物便咬!” 十一皇子闻言便朝叶羽看去。 叶羽唇角嚼了抹冷笑。 他以前也听人说起过这赤练蛇,但却不知道这蛇原来是生在蛇里的!生在水里的蛇突然就出现在林子里,还是他和青果单独在一起的林子里!这就不得不让他深思了! “叶大人,您看要不要请了住持大师来问一问?”十一皇子问道。 叶羽摇头。 十一皇子不由便挑眸,“这是为何?” 叶羽嗤笑一声,淡淡道:“仇人有备而来,有心算无心,一时间又让住持大师从何查起?既便查清,又能如何,慕后主使照旧不能绳之以法!算了,且让他得意一回吧!” 苦主不追究,十一皇子又是个性子温和的人,自然更不会做出咄咄逼人之事。听了叶羽的话,当下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住持那边便罢了,但皇叔身边的人已是知悉,这事怕是还要去他那边说一说。” 叶羽点头,与十一皇子说道:“殿下,下臣去嘱咐罗姑娘几句,便与您去见五净大师。” “去吧。” 叶羽辞了十一皇子,匆匆折身去了清风亭。 “姑娘,九爷来了。” 一直在外把风的凤梨,见着叶羽往亭子走来,连忙对青果说道。 话声一落,便看到青果急急的从亭子里走了出来,对走到近前的叶羽问道:“怎样?有眉目吗?” 叶羽点了点头,“进去说话吧。” 青果连忙让到一边,等叶羽进了亭子,她也立刻跟了进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进亭子,青果便迫不及待的说道:“是不是,有人纯心针对你我二人的?” 叶羽点了点头,将之前僧人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对青果说道:“我现在先跟殿下去五净大师,此事已经惊动了他身边的人,不能不去与他老人家知会一声。” 青果点头,等叶羽匆匆离去后。 庄婶,拧了眉头朝青果看来,问道:“姑娘,您说会是谁?我们在这与婉嫔娘娘见面是慎之又慎的事,寻常人等肯定不能知道。” “可他偏偏不是寻常人啊!”青果冷笑了说道。 庄婶不由便失色,道:“姑娘,您知道是谁?” “哼!”青果冷声道:“除了段家那两个死基佬,还能有谁!” “段远坤?” 青果摇头,“应该不是他,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估计是小的使出来的。” 庄婶吸了口气,拍了胸口道:“好险,要不是有九爷在,今天姑娘真就是……”终是有所顾忌,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双手合什连声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青果抬头看了看头顶白花花的一*太阳,心道:菩萨若真是有灵,就该一道天雷劈死姓段的那个乌龟王八蛋。 你妹的,老天不报,姐来报! 拿定主意,青果便坐在一侧,细细的寻思起来。 “婶,我问你点事。”青果喊了庄婶。 庄婶连忙上前,“姑娘,你想问什么?” 青果撩了眼外面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给凤梨。 凤梨点了点头,拿了亭子内案几上两片西瓜走了出去。 “两位大哥,看这日头毒的,吃片西瓜解解渴吧。”说着,将手里的西瓜递了过去。 天气确实热,两人在太阳底下确实晒得有些头昏眼涨的,跟凤梨稍稍推辞了下,便接了西瓜蹲在一边吃起来。凤梨便站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两人说起闲话来。 亭子里,青果把自已的意思,隐晦的问了庄婶几句,末了,轻声道:“婶,有没有?” 庄婶目光复杂的看了青果,心道:自家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什么事她知道,什么事她都敢说! “怎么了,婶,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青果瞪了一脸无辜的看向庄婶 庄婶撇脸深吸了口气,然后轻声说道:“也不是没有,只是有点难找,一般得这种病的人,那些倌倌楼的老鸨都会打发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的。” 青果笑了道:“这个没关系,机会总是要靠人来制造的是不是?!” “可是,姑娘……”庄婶欲言又止的看了青果,抿了抿嘴,一狠心说道:“姑娘,这事还是算了吧,反正九爷会出面,您又何必……” 青果呵呵笑了道:“婶,我正打算商量了九爷呢,这事说到底,还是要靠九爷的人脉来完成,我只不过是出个主意罢了!” “什么?!”庄婶错愕的看着青果,“姑娘您还要跟九爷说这事?” “为什么?”青果笑嘻嘻的道:“九爷说不定,也很赞成我这个主意呢!” “不是……姑娘,这……这不合适……” 庄婶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凤梨的声音。 “九爷,您回来了!” 青果笑着迎了出去,见叶羽身上穿了一身黑色的斜领直裰,将他显得越发称得长身玉立,见了青果向他走来,远远的便绽起一抹笑,说道:“等急了吧?我们这就回去。” “不用等十一皇子吗?”青果问道。 叶羽摇头,“不用了,他已经带了人从另一条道下山,你这一身不方便,我已经让人去抬了轿子过来。” 话声一落,便看到两个粗壮的汉子正抬了顶青油小轿,往山上而来。 不多时,轿子到了跟前,庄婶扶了青果上轿,青果想起她还有话没跟叶羽说,才撩了帘子,准备开口,叶羽已经走了上前。 “别怕,我送你回去。” 青果想着,这话还是回府私下里商量比较好,便点了点头,歪回了轿子里。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回到了文府。 庄婶让人开了侧门,让人直接将轿子抬到了二门处,早有得了消息的襄荷拿了青果的裙子候在二门处,见了她们,连忙迎了出来。 “姑娘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一抬头见着远远着的叶羽,连忙噤了声,动作迅速的将手里裙子塞进了轿子。 这边厢,得了消息的林小桃抱着文天赐匆匆的赶了过来,赵三娘一路轻声的劝着她。 “夫人,您千万别急,仔细着自己的身子才是!有九爷在,姑娘她出不了什么事!” 那天从荣阳候府回来后,林小桃因为又惊又吓的缘故,夜里见了红,吓得文晋昭深更半夜敲开傅家的门,把傅文博请来了文府。 这才知道,林小桃已经有了二个月的身孕! 文晋昭因为世上再无亲人,很是看重子嗣,得了傅文博的话后,顿时把个林小桃当眼珠子呵护,就连文天赐都不让林小桃上手抱! 林小桃听了赵三娘的话,又远远见到庄婶正扶了青果从轿子里下来,这才吁了口气,放缓了脚下的步子,但蹙起的眉头却是没有松开。 “果儿!” 青果正转身招呼着叶羽去花厅坐下,喝口热茶,一抬头听到林小桃的声音,诧异道:“姨,这大日头的,你怎么出来了?” 林小桃原本想问青果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让人送裙子出来,等看到站在青果身侧的叶羽时,脸色一白,身子便晃了晃,吓得赵三娘一把上前扶了。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没事。”林小桃的目光落在青果身下的裙子上,攥紧了赵三娘的手,对青果说道:“果儿,我有话问你,你过来。” 青果一头雾水的上前,不明白她姨怎么见着她,这脸色一下子这么难看。 “姨,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青果没有多想,走了上前。 林小桃却是一把攥住她的手,哆了嘴辰说道:“出去一趟,你怎么连裙子都没了,还让人送到二门来?你……你和九爷……” “山上遇到蛇,九爷把我裙子给扯了,怎么了?”青果错愕的看了林小桃,“姨,你想说什么?我跟九爷怎么了?” 原来不是……林小桃不由得便涨红了脸,是她想得太多了! “小姨,你这脸一下子白一下子红的,到底是怎么了?”青果上下打量着林小桃,“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要不要让人请个大夫来看看啊?不然,回头小姨夫知道了,怕是又得去招小傅太医了!” 林小桃摆手,问道:“山上怎么会遇到蛇呢?不是,说是见十一皇子吗?十一皇子没事吧?” “哦,这个天,有蛇也不稀奇。”青果说道:“十一皇子没事,是我贪玩,走错了路,那条路之前没清理过,就遇上蛇了。” 青果三言两语的解释一番,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和叶羽商量,便对林小桃说道。 “小姨,这大热天的,你回屋歇着吧,我请九爷喝盏茶,歇歇脚,回头再来找你说话。” 林小桃确实也累了,日子一天天多起来,她的妊娠反应便也大起来。这才片刻的功夫,便觉得累得不行,听了青果的话,点了点头。上前与叶羽说道了几句,便让赵三娘和铃儿扶着她回了自己屋子。 青果将叶羽请去了花厅,等下人奉了茶,遣了襄荷去花厅外守着,她则和叶羽说起自己的打算来。 “怎么样,这办法能不能行?”青果瞪大了眼看着叶羽。 叶羽眉梢轻扬,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看了青果说道:“办法到是不错,就是安排起来,怕是要费一番周章!” “切!”青果轻嗤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只要能把段世敏这个王八蛋给解决了,麻烦就麻烦呗,不然,留着这么个祸害,他爹又不倒,我们一天的安生日子都别想过!” “行!”叶羽断然道:“我来安排,总不能叫你今天的惊吓白受了!” 青果展唇一笑。 …… 一场雨,到是将入夏以来的一场燥热消散了些许的热意。 这天是叶府,叶家七少爷叶天恩办满月酒的日子! 辰时才过,叶府便断断续续的有客人上门。 叶大夫人魏氏领着自家的三个儿媳前前后后的招呼着,因叶大老爷叶明德和叶楠都是文官出身,家里来的也多以文官女眷为主。 叶楠的外祖家,朱士平朱大学士早早的便领了儿子进府,这会子正由叶明德招呼着在花厅喝茶。 “说是圣上大怒,把个段大人给骂得狗血淋头,并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个家都打理不好,还谈什么治天下!”说话的是国子监的衍圣公,孔士彦,据说是孔子嫡系传人。 叶明德与朱士平交换了一个眼神,淡淡笑道:“即然皇上发了雷霆之怒,想来过不了多时,我们便也能喝上段大人家的喜酒了!” “这到是难说了!”说话的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同文晋昭品级相同,也颇为要好的吕学士,他抚了颌下三寸山羊须,对叶明德说道:“既然小段大人不爱红花爱绿叶,已是众所周知之事,谁家还愿意将姑娘嫁过去?就算是有那想要攀权附贵的,这风口浪尖的,想来心思也不敢用得这样急。所以这喜酒,怕是还要再等上一等才行!” “不过,我到是听说了另一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孔士彦接了吕学士的话,说道:“前些年不是说段大人府上逃走一个小妾吗?据说,那小妾便是跟府上的一位男宠私奔的,只是……” 孔士彦话顿在了那,眯了眼睛半响不言语。 “只是当年小段大人年纪还小,难不成,那个时候府里开始眷养男宠?”吕学士狐疑的摇头,道:“不妥,不妥,这说不过去。” 一侧叶明德的大子叶豫却是忽然说道:“那会不会,这男宠其实不是小段大人的人,而是段大人的呢?” “……” 屋子里的人齐齐失了颜色。 过了许久,还是朱士平醒过神来,打着哈哈说道:“市井谣言,不可信,不可信啊!” “是啊,是啊。”叶明德也跟着打哈哈,把话题给揭了过去,说起今年的新科来,“要说今年的探花郎陈若圃到是历年来最委屈的探花郎了,明明是状元之材,却因着长相太俊,被点了个探花。” 今年加的是恩科,元狩帝亲自在殿前点了三鼎甲,状元、榜眼、探花。陈若圃不仅文章作得好,一手拈花小楷更是深得帝心,本该被钦定状元,却因着另两人,一人年近不惑,另一人长得眼小嘴尖,实无探花之姿。元狩帝只得将状元之才的他点为探花,让他走马游街! 于是众人便又说起今年的新科来。 男人说着时事,后院一屋子的女眷,说的却是男人们才拐过去的话题,京都城前些日子最大的八卦! 段世敏被英国公世子给逮着揍的事! “哎,难怪段大奶奶要出家清修,她在段府和在皇觉寺的日子也没什么分别,是不是?”说话的是楼氏。 楼氏身侧的古氏接了话说道:“分别到也是有的,寺里的日子到底清苦了些,不过……” 楼氏看向古氏,很是不喜欢她这样说一半留一半。 古氏笑了道:“不过,眼不见为净,躲开了也有躲开的好处!” “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分别?”楼氏没好气的说道。 古氏笑了笑,眼见得又来了一拨人,连忙捅了捅身侧的楼氏,“大嫂,又来客了,走,我们上前去招呼吧!” “哎,真是劳碌命!”楼氏嘟囔着说道:“这正经的婆婆不出面躲在一边偷懒,把我们几个累得跟条狗似的,做好了,是应该的,做差了,还要挨婆婆的骂,真是不知道,我们前辈子跟二婶婶有多大的仇!” 嘴里这样说着,可等看到被管事婆子引过来的人,是东阁大学士夏讷的夫人夏夫人时,脸上的笑顿时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热情。 “哎,夏夫人,您快这边请,我婆婆刚还念叨着,说要使人去看看,您怎的还没来呢!”楼氏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殷勤的夫了夏夫人。 夏讷与叶明德有同科之谊,私交甚笃,两家也算是通家之好! 楼氏执晚辈礼上前服侍她,她便也大大方方的受了,拍了拍楼氏的手,说道:“你婆婆呢?嘴里说念着我,我来,却不见她人。可见,这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哎,夫人,您可是冤枉我婆婆了,刚还在这等着呢,只是刚才三弟妹那有点事,使人来请她去,您且先去偏厅坐着喝茶,我这就让人去回话。” 将夏夫人迎到偏厅,楼氏亲自奉了茶,连忙使了自已身边的大丫鬟去向魏氏回话。 魏氏这会子正与户部员外郎鲍庆余的夫人,坐在朱氏的屋里说话。 “今天也请了文夫人和罗姑娘来做客,您稍后也替我们把把眼,看看这姑娘怎么样!”魏氏对鲍夫人说道。 鲍夫人笑了说道:“我们家老爷也常说起文大人,说他是年轻人里的后起之秀,又是庶吉士出身,都说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说不得假以时日,这内阁便有他一席之地!” 魏氏笑了笑。 文晋昭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出身,叶明德早就叫人打听过了。 人是苦日子里过来的,品性是绝对没什么问题,但真有没有鲍夫人说的这般好,也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当然,她也知道,鲍夫人这样说何偿不是因着叶家要跟文家结亲,有意奉承。心里承了鲍夫人的情,笑了说道:“那可真是要托鲍大人吉言了!如此一来,往后我家羽哥儿在官场上也有了一份助力!” 鲍夫人便呵呵笑着,又拣了好听的话说了一大箩。 朱氏微垂了眉眼,偶尔也附合几句,但却显得人恹恹的,脸上丝毫没有半分的喜悦之情。 鲍夫人心下不由便奇怪。 先不说这是亲孙子的满月酒,便说这儿子要娶媳妇了,也不该是这样的表情啊?但想起,躺在后院的叶明霖,心下便也有些释然。忖道:许是心里还是不舍得叶二老爷成了如今的情形吧! 好在坐了没多久,便有小丫鬟来报,说是夏大学士的夫人来了。大奶奶,请夫人过去主事! 魏氏便邀了鲍夫人一同走。 路上,魏氏叹了口气,对鲍夫人说道:“自从二弟病下后,二弟妹也就跟着病了,唉,原以为二弟年轻时做了那么多的糊涂事,二弟妹心里必是恨死了他。谁想,在她心里,始终还是有着二弟的位置。不然,也不至于,二弟一出事,她这也就跟着病了!” “一夜夫妻百日恩,”鲍夫人接了话说道:“有爱才能有恨吧!” 魏氏便笑着点了点头。 不多时便到了花厅,到的时候,芮氏已经抱了叶天恩出来,夏夫人正笑着逗弄着才睡醒,正瞪了眼睛四处看的叶天恩。 “哎呦,老姐姐喂,你也不让人捎句话来,我好出去迎一迎你!”魏氏笑着上前与夏夫人打招呼。 夏夫人便从芮氏身边转了过来,指着魏氏说道:“看吧,好话都叫你说尽了,明明是你偷懒躲一边享清闲,到成了我的不是了!” 魏氏携了夏夫人的手呵呵笑着,两人坐到了一边说话。 鲍夫人则上前去看芮氏手里的叶天恩。 一时间,花厅里热闹的不行。 魏氏嫌吵,便与夏夫人起身去了往里走了走,到西边的耳房里坐下说话。 “我听说,你们这老九要说亲了,是真的吗?” 才坐下,夏夫人便与魏氏说道。 魏氏笑了道:“是有这回事,适才便是与户部员外郎鲍夫人说这事,打算请了她做媒人,上女方家说亲!” 夏夫人闻言顿了顿,笑了问道:“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姑娘?” “哦,你也知道。”魏氏说道:“翰林院侍讲文晋昭文大人的外甥女。” 夏夫人不由便错愕道:“文晋昭可才只是个从五品,他的外甥女……” “是我们家阿九相中了人家家的姑娘!”魏氏打断夏夫人的话,说道:“也不瞒你说,我家二弟妹是死活不同意,可阿九说了,不让他娶这个姑娘,那他一辈子就不娶了!” 夏夫人脸上的神色便变了几变,末了,失笑道:“这姑娘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让你家阿九看上!”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可惜了……” 至于是可惜了什么,却是没有往下说。 魏氏自然也没有接着往下说。 夏夫人曾经隐约给她露过意思,想将她娘家的侄女说给叶羽,当时她也有这意思,只是还没得等她说起,叶羽这边就说了要娶青果的事。她便也歇了这心思! “对了,段家的事,你听说了吗?”夏夫人看了魏氏说道。 魏氏点头,摇头道:“真是荒唐,亏得还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连自家的事都理不清,也不知道是怎么监察百官的!” “很快就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了!”夏夫人撇嘴说道。 魏氏当即蹙了眉头看向夏夫人,“什么意思?可是你家大人听到什么风声了?” 夏夫人捂嘴笑道:“怎么,你就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听到什么?”魏氏看向夏夫人。 “运河修得差不多了,皇上的意思,想让段远坤去任漕运总督,避避这风头。”夏夫人说道。 魏氏听了不由便冷笑道:“皇上还真是对段大人皇恩浩荡啊!” 夏夫人笑了笑,没有接魏氏的话。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话。 外面,便有楼氏亲自来请,说是开席了,请她两人入席。 而这边厢。 芮氏将来客送来的礼物,让云锦收好了,并且一一上了礼单,这些都是将来要还礼的。 她因为还在月子里,是故,并不用出席外面的酒席。 等众人入了席后,她抱着孩子回了自已屋里。 叶天恩已经闭了眼睛呼呼大眼,芮氏将他交到奶娘手里,自已也回床上躺了,和云锦一一打开礼盒,察看着收到的礼物。 “奶奶,大夫人领了鲍夫人在夫人屋里坐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若不是夏夫人来了,怕是一时半会还不会走。”云锦一边忙着手里,一边对芮氏说道:“您说九爷的婚事,是不是真的要定下了。” 芮氏笑了道:“九爷想要的,你什么时候看到过他失手?” 云锦吐了吐舌头,轻声说道:“听说那个罗姑娘今天也要来赴宴,只可惜奴婢刚才没在奶奶身边,也没看到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芮氏不由便想起那张巴掌大的小脸,黑漆漆的眸子,玉管似的鼻,最让人注意的却是她唇角边那芝麻粒大的一颗胭脂痣,端庄中透出几分俏皮。 安静的跟在文夫人身边,却在谁看过去时,都会友好的回以一笑。落落大方,丝毫也看不出,是个乡丫头! “看起来,挺好相处的。”芮氏轻声说道:“就不知道,接触起来会怎样!” 云锦,便轻声说道:“左右三爷和九爷是要分家的,往后,好,奶奶就与她来往,不好,尽个面子情就是了!” 芮氏当即便冷了脸对云锦说道:“这不该是你说的话,往后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云锦这才意识到自已失言,连连应喏。 青果感觉耳朵深处似乎痒了痒,好像有人在说她一样。她抬手,借着将碎发捋到耳后的功夫,捏了捏耳垂,止了那痒。 她身边坐着的席氏,便笑了说道:“罗姑娘,要不,我与你换个位置吧?我瞧着你那边似是风大了些!” “不用,”青果连忙道:“我坐这挺好的,大家都入席了,移来移去麻烦。谢谢四奶奶好意!” 席氏笑了笑,也没坚持,而是拿了公筷,夹了一筷子的云片鹿角菜放到青果跟前的碟子里。 “罗姑娘偿偿这道菜,是我们府里厨子的拿手菜。” “谢谢四奶奶。”青果道了声谢,便低头咬了一口碟子里的火腿,细细品味一番后,抬头对席氏说道:“香郁爽口,很不错,很好吃。” 席氏便笑着,又分别介绍了几道菜给青果,请她一一偿试,当然,也没忘了招呼青果身侧的林小桃。 席间,青果感觉到不时的有目光悄然向她撩来,待她想要去看时,那些目光又会一瞬间的悄然收起。 如此几番后,青果便也淡定了。 必竟,今天来叶家吃酒是假,让人相看是真!即然爱看,那就大大方方的让她们看吧! 一餐饭吃了小半个时辰,等到散席时,已是未时已过,申时将至。 青果跟在林小桃身侧,与帮着送客的楼氏等人告别。 离了叶府,青果扶着林小桃上了马车,眼见林小桃脸色难看,轻声问道:“小姨,你怎么样?要不要歇歇再走?” 林小桃摇了摇头,她适才闻着桌上的那些汤汤水水就忍不住的犯恶心,可是想着是在叶家,不能失了青果的面子,硬是将那股恶心忍了下来,一顿饭下来,除了喝了几口茶,愣是一筷子东西没吃。 就算是没吃,这个时候也觉得肚子里在翻江倒海的难受,“果儿,快些叫马车走,我想吐!” 话落,林小桃便捂了嘴,一脸痛苦。 “快,快些回府。” 青果连忙说道。 马车笃笃的跑了出去,才离了叶府门前由了大道,林小桃便连连喊了停车,不等马车站稳,急急的下了马车,跑到墙角,哇哇的吐了起来。 青果一脸愧疚的站在她身后,轻轻的替林小桃顺着背。 叶府。 客人大部分已经散去,留下的,也是几个与叶家有通家之好的人。 里面便有朱士平和夏讷,因着两人都是内阁大学士,叶明德将二人请去了他的书房,让下人上了茶后,便将四周的槅扇尽数打开,下人退到三丈之外。 “叶大人,还是劝劝小叶大人吧。”夏讷对叶明德说道:“看皇上的意思,对段远坤还是颇为依重,这个时候便打破恭王和睿王两人间的平衡,怕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莫忘了,皇上可不止是有四皇子和五皇子,还有七皇子,九皇子,十一皇子!” 叶明德苦笑着朝朱士平看去,“朱大人,你怎么说?” 朱士平垂眸,盯着掌心的那盏热茶,良久无言。 夏讷见朱士平不语,张了张嘴,半响,叹了口气,端起茶盏喝水。 “段远坤要去青州任漕运总督。”朱士平忽的抬头朝叶明德和夏讷看来,睿智的眼里闪过一抹暗芒,唇角翘起一抹浅笑,“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朱大人,您的意思是……”夏讷看向朱士平。 朱士平淡淡道:“能把段远坤赶出京都,少了个在皇上跟前替恭王说话的,对我们来说睿王这边胜算便又多了三分。” 夏讷想了想,拧眉不语,但却是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对了,羽哥儿看上的那个丫头,你怎么说?”朱士平忽的朝叶明德说道。 叶明德被朱士平问得怔了半天,没声音。 他怎么说? 他连人都没看到,能怎么说? 这边魏氏屋里,众人也七嘴八舌说道着。 “母亲,我瞧着有点悬,”说话的是楼氏,撇了嘴说道:“一副乡下人的做派,吃起东西来,好似饿死鬼投胎,你是没看到她那吃相,看到了……” 魏氏轻垂的眼皮微微的挑,刺了眼楼氏,楼氏接下的话便没说了。 “老四媳妇你来说。”魏氏点了席氏说道。 席氏应了一声是,到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想了想说道:“长得到不是很出色,胜在眉目清秀,至于为人……”见楼氏冷冷的撇了过目光过来,席氏笑了笑说道:“儿媳觉得挺好的,落落大方,不骄不躁,待人接物进退有宜!” 楼氏便狠狠瞪了席氏一眼。 魏氏冷冷一笑,对楼氏说道:“且听清楚了,好和不好,跟你们都没多大关系,人是阿九看上的,他就是夜叉,我们叶家也只有八抬花轿将人娶进门的道理。收起你们那些花花肠子,且想想吧,能让阿九相中的姑娘,会差到哪去!真是白长了一副猪脑子!” 楼氏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魏氏看也不看她一眼,对席氏说道:“老四媳妇,你来扶我,我们去趟你二婶那,有些具体的事还需要敲定敲定。” “是,母亲。”席氏上前扶了魏氏。 ☆、01床上客 京都一进入八月,热得就像是白天黑夜的睡在火炉子上,让人恨不得一天到晚就泡在水里。 同大多数有历史记载的婚嫁程序一样,大宣朝行的也是“三书”“六礼”。 “三书”意指婚事过程中所用的文书,即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则是指由求婚至完婚的整个结婚过程。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青果自是不必理会这些繁琐的事情,自鲍夫人上门提亲后,林小桃便让她安心呆在自已的院子里绣嫁衣。只不过,在青果捏起绣花针把十个手指头轮番戳了一遍后,庄婶便和凤梨全权包揽下了这嫁衣之事。 “婶,这离嫁人还有两年,这嫁衣是不是也准备的太早了点!”青果对庄婶说道。 庄婶正跟凤梨两人试着在选定的绸缎上配花线,听了青果的话,抬头说道:“不早,不早,说是两年,但这离过年也就五个月的事了,真要算也就是一年半的时间,要说,这时间还仓促了些呢!” 呃! 青果无言以对了。 前世,的新人除了要提前定酒楼外,别的事都只是提前一个月准备,怎么到了她这,一年半的时间还显不够用?! “婶,婚事定下来了,我打算天凉些了就回青阳镇,你是留下来,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青果本不想这么早跟庄婶说回青阳镇的事,但想着与期到时让庄婶措手不及,不如还是让她提前有个准备,是走是留,她反正不强求。 庄婶听了青果的话,不由便默了一默。 虽然早就知道,姑娘婚事一定就会回青阳镇,但总想着,应该不会那么快,不快,不快,这夏天一过,最迟十月初姑娘就该起程了! 青果见庄婶拧眉不语,笑了安慰道:“婶,你也别为难,你要是想留下,就留下,我肯定不会怪你。” 庄婶摇了摇头,“奴婢跟姑娘一起回去。” “其实婶你留下来也一样可以帮我,”青果笑着说道:“我打算在京都城里置几个铺子给自已当嫁妆,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院子买上一间,以后我娘和哥哥来京里也有个地方落脚!” 庄婶便笑了说道:“这事姨老爷自会帮姑娘办妥,奴婢还是跟着姑娘回青阳镇吧!” 青果见庄婶坚持,便也不再劝。 前两天,十一皇子让人捎话来,说是在东市与西市相接的丰乐坊有家叫“第一楼”的酒楼,掌柜因家里出事,想要将酒楼转让换银子周转,他觉得还不错,想让青果去看一看,若是觉得行,他就让人出面拿下来。 趁着早上下了一场雨,这会子天凉快了许多,青果打算带着襄荷去看看。顺便,把她姨胭脂铺子的事也给落实下来。 “婶,我跟襄荷出去趟,你有没有要买的东西,我一道给买回来。”青果问道。 凤梨一听要出去,连忙扔了手里的线,对青果要求道:“姑娘,奴婢也想去!” 庄婶抬手就往凤梨头上拍。 “瞎凑个什么热闹?姑娘去办正事,你又帮不上忙,留在家里帮姑娘做你能做的事。” 凤梨还想争取,庄婶已经不理会她,而是转身对青果说道:“一时半会儿,奴婢也想不到缺些什么,姑娘若是得空,就挑几家银楼逛逛,要开始置办头面了!” 呃! 青果怔怔的看着庄婶,“婶,现在置办齐全了,过两年不会过时了吗?” “不会!”庄婶摇头说道:“有些头面是戴出来给人看的,而有些头面是留下来,一代代传下去的,姑娘不能在京都多留些日子,那就趁这些日子多逛逛多看看,有合适的就出手买了。” 青果点头。 不多时,便有下人来回报,说是马车准备好了。 青果又让人与林小桃说了一声,这才带着襄荷出门去。 丰乐坊离青果住的永平坊说远不远,说近不远,赶着马车也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主仆两人下了马车,青果没急着去找“第一楼”,而是带着襄荷在街市上慢慢的逛了起来。 一路过来,只见街上耍杂技百戏,拉琴卖唱算命卜卦的,各色小吃店,成衣店,银楼……应有尽有。 “走,我们去前面的茶楼喝碗茶再走。”青果对襄荷说道。 襄荷是个性子沉稳的,一路走来,换成是凤梨早就叫破天了,她却不。青果走哪,跟哪,偶尔青果拿起路边的一枝小簪子问个意见,她也能说出自已的见解。 现在,听青果说要去喝茶,自然没有异议,点头道:“好。” 主仆两人便一前一后进了茶楼。 许是都想享受这难得的一场清凉,茶楼里客人不少。若不是有一桌客人正结帐打算离去,青果和襄荷怕是还得找下一家。 小二将主仆两人请到靠街的那一桌,青果点了一壶龙井,又要了几碟点心,便安安心心的喝起茶来。 走了那么多路,襄荷也有些累了,端了茶盏小口的啜着,不时的抬头打量一番周遭来来往往的行人。 青果忽然就觉得少了凤梨,这街逛得还真是冷清了些! “前面就是第一楼了。”青果说道。 襄荷抬头看了看,果然,离茶楼就隔着两三丈的距离,与茶楼的热闹不同,第一楼门前却是门可罗雀,清冷的不得了! “没什么客人。”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都打算转手了,当然不便开门营业。” “那姑娘,是打算喝完茶就去看看吗?”襄荷问道。 青果摇头。 襄荷不由便一脸不解。 “打听下,看看这家酒楼掌柜的到底得罪了谁,怎么就开不下去了!”青果说道。 “姑娘是担心……” “我什么都不担心!”青果打断襄荷的话,笑了说道:“十一皇子身后是睿王爷,这京都城里能跟睿王爷叫板的还没几人,但是,做生意也如同上战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襄荷点了点头,对青果说道:“那奴婢去跟人打听下?” 青果看着襄荷冷得好像冰箱里放了一夜的脸,摇了摇头,说道:“你把小二喊来,我问他几句话吧。” 襄荷二话没说,抬手就喊了小二过来。 “二位客官,您们可是还要些什么?”小二点头哈腰的问道。 襄荷朝青果看去。 青果笑着自荷包里摸出一角碎银子放在桌上,朝小二推了过去。 “小二哥,我跟你打听点事。” 小二连忙陪了笑说道:“客官您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青果便指着前面的“第一楼”问道:“正是用午膳的时间,怎的前面那家酒楼却是这般冷清?” “噢,客官您难得来我们这逛吧?”小二笑了,对青果说道:“说起来,这乔掌柜的也是个可怜人。” “哦!”青果感兴趣的说道,“这话怎么说?” “唉!” 小二长长的叹了口气,将事情娓娓的与青果说来。 第一楼的掌柜姓乔,名胤祥,原是晋西人氏,几十年前跟随家里族亲从晋西来京都求生计,从小小的学陡做起,直至做到小管事,原东家见他踏实能干,是个勤奋忠厚的,便招了他做女婿,举全家之力在这丰乐坊开了这家“第一楼”。 这乔胤祥也算是个有本事的,愣是将第一楼的生意打理的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只是虎父出犬子,膝下的两个儿子不知道是穷人乍富失了本性,还是被这京都城的纸醉金迷迷了眼,干的尽是些二五不着调的事。 捧头牌,包戏子,就没这兄弟俩不做的混事! 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人抢起了戏子,抢就抢吧,结果还把人给打了,关健是打的那人据说延平伯第八房姨娘的兄弟!虽说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人家有后台啊! 第二天顺天府就将这乔家两兄弟给拿了下大牢,可怜乔掌柜几十年的积蓄流水一样的泼进去,却是连两兄弟的面都没见到过! “哎!”小二摇头,不无同情的说道:“人延平伯那边放话了,让乔家拿三万两银子出来,拿不出来,就准备替乔家两兄弟收尸,乔掌柜的这几日卖田卖地的到处凑银子呢,哪里还有心思开门营来。” 青果点了点头,示意襄荷把那角碎银子递给小二。小二接过赏银,连连道着谢,喜滋滋的退了下去。 “所帐结了,我们过去看看吧。”青果对襄荷说道。 襄荷起身去结帐,青果等襄荷结完帐,两人一起出了茶楼,朝前面走去。 酒楼槅扇紧闭,在车水马龙的街市场上显得格格不入。 “姑娘,要进去看看吗?” 青果点点头。 襄荷便上去敲门,敲了许久,就在青果以为屋里没人打算转身走人时,不想,身后却响起“吱呀”一声响。 青果顿步,转身朝后看去,便看到一年约四旬出头的妇人,正脸色腊黄的依在门框上朝她看过来,“两位姑娘,你们这是要谁?” 青果指了酒楼外张贴着的那张写着转让的大红纸,对妇人说道:“你们这酒楼要卖吗?” 妇人连连点头,浑浊的眸子里便有着一抹急切的光芒,对青果说道:“姑娘,您要买这酒楼吗?” 青果便笑了说道:“家中长辈有意开间酒楼,我也是闲逛到这,才发现你们家要转让的,便想来看看。” “哎,我们这酒楼生意很好的!”妇人对青果急急说道:“若不是家中突遭变故,我们也不会把它转出去。姑娘,您进来看看吧,要是觉得合适了,让您家长辈也来看看。我们等银子用,要的价格也不会太高。” 青果听着妇人有些语无伦次的话,不由便暗暗的叹气。 只怕是这家人已经是实在走投无路了,不然,又岂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青果点了点头,与襄荷一前一后进了酒楼。 酒楼虽说有些年头了,但却保养的不错,油漆也好,砖石地板也好,处处都能看出主人家对屋子的爱惜之意。 “我们这酒楼,每年都要请了人来修缮一番,十天半月便也要让人好生打理一番。” 妇人跟在青果身后说道,不时的还要咳上几声。 青果点了点头,与襄荷仔仔细细的察看起来,却在这时,忽的响起一串杂乱的步子声,不多时便看到几名大小不一小孩跑了出来,他们里面有男有女,一见着妇人,便连声喊着。 “祖母,祖母,是不是又有人来看屋子了!” 妇人点头,浑浊的眸子慈祥的看着身下围了一圈的小孩,轻声说道:“你们自已去玩,别吵着了客人,好不好!” 里面最为年长,看起来约有十一、二岁长得甚是清秀的一个小男孩便朝青果看过来,拧了眉头说道:“祖母,您莫不要被人骗人了,她们这样的年纪,怎么能买得起酒楼呢?” “瑞哥儿不得无礼。”妇人喝斥了被唤作瑞哥儿的小男孩一眼,眼见男孩眉宇间生起一抹郁色,又连声解释道:“姑娘说了,她是因为家中长辈想要开酒楼,才来看看的。” 话落,又连忙对青果说道:“姑娘,别见怪,因这些日子来看楼的实在是多,可真心想买的却少,瑞哥儿又心疼他父亲,才会说错了话,还请姑娘别放在心上。” 青果点了点头,淡淡道:“无妨,我能理解。” 乔贺瑞不由便抬头看了眼青果。 目光快速的打量了一眼青果身上虽然低调但却难掩华丽的衣着,轻垂的眸里便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敌意。 理解?!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少爷小姐,又怎么能理解我们这种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人的无奈和绝望? 乔贺瑞垂了眸子,对妇人说道:“祖母,孙儿带了弟弟和妹妹们去外面玩。” “去吧,别跑远了。” “是。” 青果等乔贺瑞带人走远了,便问道:“婶,这酒楼,你打算多少银子转掉?” “姑娘,我们这酒楼因为临街,前面又宽阔,且又是做了几十年的老牌子,盘下来,打开门便可以直接做生意,老爷原先打算是要八千两银了的,可是不瞒姑娘说,我们等着这银子救命,您给个六千两就成了!” 六千两银子,确实不贵! 酒楼楼上雅室便有十几间,再加上堂下可容纳十几桌的大厅,还有后院的一进四间小院,说实话,换在平时,一万两银子怕是都难买到,这会子却足足少了近一半价! 妇人见青果没出声,连忙说道:“姑娘,您要是一次性付清的话,我跟我当家的再商量下……” “不必了,”青果打断妇人的话,轻声说道:“就按您说的,八千两吧!” 妇人当即便怔在了那,目光怔怔的看着青果。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您家的事,我刚才在外面也听人说了一遍,可怜天下父母心,就当是我做件善事吧!” 妇人捂着嘴便呜呜的哭了起来,“姑娘,姑娘您真是好人,我谢谢姑娘您的大恩大德了!” 说着,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青果的身前,便要磕头。 吓得青果连忙一闪错过了身,她可不想折寿! 襄荷侍候了青果这么久,也知道她轻易不让人下跪的性子,当即便出手扶住了妇人,轻声说道:“你去把你家能做主的请回来吧,我家姑娘回去跟长辈说一声,明天卯时三刻,大家一手交钱,一手去把契书给办了。” 老妇人几疑自已还在做梦,连声对青果说道:“姑娘,明天就行?” 青果点头,“救人如救火,明天卯时三刻,会有人拿了银票来跟你办交接。” “哎、哎、哎。” 妇人连连点头,脸上的泪水扑擞擞的全进了她哆嗦着的嘴里。 青果辞了妇人,带着襄荷往外走。 妇人一边感恩戴德的送着青果和襄荷往外走,一边连连喊着带着几个小的在外玩的乔贺瑞,一迭声的说道:“快,快去寻了你祖父回来,便说有人买酒楼了。” 乔贺瑞不由便怔了怔,待回过神来去看青果时,却只见到一抹青绿的衣角消失在人流里。 “姑娘,这事您怕是鲁莽了。” 襄荷忽然开口说道。 青果笑了笑,朝襄荷看去,轻声说道:“你是想说,即然酒楼是十一皇子看中的,这价格怕是他心里也有数,这自古以来只有坐地还价的,哪还有我这样往多了给的是不是?” 襄荷点头。 虽然,心里觉得自家姑娘这样做,是慈悲心肠。但必竟,这事还牵涉到十一皇子,为着帮助别人,而让自已为人所憎,这真的是得不偿失!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无妨,我会与十一皇子解释清楚的。” 襄荷想了想,本打算再劝几句,让青果推脱家里长辈不同意,但看到青是眉眼间的毅然时,便没有再往下说。既然姑娘都明白,那就是说姑娘自有她这样做的道理,那她说多了,也于事无补,不如不说! 不得不说,襄荷真的是个很识趣的丫鬟! “姑娘,那边是不是九爷?” 走了一段路,襄荷突然抬手指了前方不远处的一行人说道。 青果便顺着她指的主向看过去,不是叶羽还有谁? 叶羽显然也看到了她二人,对青果笑了笑,稍倾,回头朝走在他身侧,穿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年约十八、九岁,生着一对狭长凤眸的青年子轻声言语了几句。 青果便看到那青年男子抬目朝她这边看来,四目相对,凤眸男子对她几可不见的颌了颌首,便侧身与叶羽说了几句,青果便看到叶羽唇角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目光却是频频朝自已看来。 呃! 这人是谁? 看样子跟叶羽很是要好! 这样想着,一会儿的功夫,两行人走到了一起。 “淑贞,来,我给你引荐下,这是英国公世子,耿鹏举。”叶羽指了身边正嚼了抹笑,上上下下打量青果的耿鹏举对青果说道。 青果垂眸上前,屈膝福礼,“见过世子。” 耿鹏举摆了摆手,“罗姑娘不必多礼,我今日出来的匆忙,没准备见面礼,回头让你姐姐补给你!” 呃! 青果怔怔的看向叶羽。 姐姐? 她自然不会认为,耿鹏举嘴里的“姐姐”指的是青萍,想来,十有*指的是英国公世子夫人!只是怎么就成了姐姐了? 叶羽见青果朝他看来,淡淡一笑,轻声说道:“你别理他,我比他年长,照说,他该叫你一声嫂子才是!” 耿鹏举顿时不乐意了,指了青果对叶羽喊道:“凤翀,她才多大?你让我管她叫嫂子,你是纯心想找架打,是不是?” 叶羽冷声一哼,睨了耿鹏举说道:“打架?你打得赢吗?” 耿鹏举噎在那,瞪大眼看着叶羽。 青果连忙上前打圆场问道:“九爷,您们怎么会来这里?” “噢,我使了人去文大人府上,说是你出门了,我便想着你许是来看酒楼,便往这来碰碰运气,不想还真遇着了。” “您找我有事?” 叶羽摇了摇头,“没事,这段时间天不是很热吗?也一直没机会出来走走,难得今天凉快些,想着带你出来逛逛,看看要不要准备些特产,好让你带回去。” “喂,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说话!”耿鹏举不满的对叶羽,说道:“我陪你走了几条街,两只脚都快要断了!你不会连杯茶都不舍得请我喝吧?” 叶羽才要开口。 深知他俩之间过往的青果,连忙说道:“前面有家茶楼不错,我们去那坐坐吧,我正好有事商议九爷。” 青果开了口,叶羽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一行人便朝之前青果歇脚的茶楼走去。 因着时间的关系,这会子楼上雅室也空了,几人要了一间雅室,又点了一盏好茶,要了几碟点心,便坐下来慢慢说事。 “什么事?”才坐下,叶羽便看着青果,问道:“可是跟那间酒楼有关?” 青果点了点头,将乔家的与叶羽说了遍。 “酒楼我看过了,若换在平时,没个一万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的,现在八千两便算是赚着了!” 叶羽点头。 “没事,既然你已经答应了,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那十一皇子那……” “我去与十一殿下说。”叶羽安抚的看了青果一眼,笑了说道:“殿下宅心仁爱,不会怪罪与你的。” 青果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说起来,那延平伯家也委实过份了些!”青果忿忿,说道:“既没打伤也没打残,平白的就要人家几万两银子,太仗势欺人了!” 一直没出声,听他二人说话的耿鹏举冷冷一笑,插了话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光一个没落的延平伯有什么难耐能请动顺天府的人!” 叶羽不由便回头朝耿鹏举看去,“你是说,这里面还有我们不了解的事?” 耿鹏举点头道:“说起来,这人你其实也认识,不但认识,还很熟!” 叶羽不由便诧异道:“与我认识还很熟?我除了与你,还有小傅外,有认识且熟的人吗?” “怎么没有?”耿鹏举一脚翘在椅子里,侧身看了叶羽,嘿嘿笑道:“不熟,你能把我都卖了?” 呃! 叶羽目光一僵。 电光火石间,青果脑子里一灵光一闪,失色道:“世子,您说的,难道是……” “难道是谁,说来听听?”耿鹏举笑着看向青果,狭长的丹凤眼里便有着一抹危险的暗芒。 青果看得一惊,当即摇头道:“哎,刚才脑子里明明有个名字的,但是一下子就是怎样也想不起来!” 耿鹏举看着她装傻充愣,眼里笑意愈浓,拍了叶羽的肩膀说道:“凤翀,不错,你挑媳妇的眼光跟你挑朋友的眼光不相上下!” 青果差点就“呸”了耿鹏举一脸,有这样拐着弯子给自已脸上抹金的吗?但想到,叶羽之前借他的手教训段世敏的事,立即狗腿的说道。 “哪里,我怎么敢跟世子相提并论呢!” 耿鹏举却是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那是,我那有你那重要,凤翀能把我剥光了扔别的男人床上,还能把你也剥光了往别人床上扔不成?” 青果顿时红了脸,目光闪烁顾左右而言它。 叶羽恨恨的盯了耿鹏举一眼,“你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把你剥光了……” “你还不承认!”耿鹏举顿时不乐意了,猛的站了起来,将身后的椅子一脚踢开,瞪了叶羽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在胭脂胡同秦朝云那,是你趁着我喝醉把我剥光了跟段世敏那个兔爷扔一起的!” 叶羽难得红了红脸,却仍是嘴硬的说道:“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啊!当时我也喝醉了,我怎么知道……” “得了,你就别不承认了!”耿鹏举哼了哼,细长的凤眸里掠过一抹得意的颜色,说道:“说实话,我早就想揍那外兔爷一顿了,只是一直没合适的借口,虽然这法子龌龊了些,但现在好了,我只要见着他,就能揍他了!” 青果目瞪口呆的看着耿鹏举。 这逆转也太……见青果朝自已看来,耿鹏举嘿嘿一笑,对青果说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嫁的这个男人,实在太腹黑,你自已小心着点,别哪天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银子!” 青果重重的点头,表示非常认同他的话。 她的表情逗得耿鹏举哈哈大笑出声。 叶羽等他笑过后,才轻声问道:“说正事吧,你说这件事跟段世敏有关系,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耿鹏举一脸奇怪的看了叶羽,撇嘴说道:“延平伯这第八房小妾的兄弟,是段世敏那个兔爷的床上客!” ------题外话------ 卡文,不好意思。尽量调整,但这几天要跑医院,能不能调整过来,难说。 ☆、02吓坏了九爷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从耿鹏举那里知道这中间还有段家的事后,叶羽神色间虽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周身却是有了一股淡淡的冷凛之势。 青果却是撇了嘴,颇为忿然的说了一句。 “怎么什么事都有他姓段的一份?” “正常!”耿鹏举淡淡道:“京都就这么巴掌大,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些人,七缠八绕的,可就遇上了!” “那乔家这回怕不只是扒层皮那么简单了!”青果说道,“之前打听了下,这乔家几十年的积蓄扔下去,却是连人都没看到一眼,这次就是为的凑三万两银子,才要将酒楼出手的。” 耿鹏举听了,顿时瞪圆了眼睛看向青果,错愕道:“三万两?” 青果点头,“是的,三万两。” 耿鹏举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俊秀的脸上便掠过一抹讥诮的冷笑,哼道:“乔家又不是大商贾,三万两银子,怕是倾家荡产加上卖儿卖女才能凑上这笔数目吧?操他奶奶的,姓段的一天到晚弹核这个弹核那个,怎的就不撒泡尿照照自已家人的德性!” 青果表示附议! 你妹的,身为朝庭左都御史,行督察百官之权,那是不是应该先把自已的屁股擦干净啊! 不过……青果看着气得两只鼻孔呼呼喘着粗气的耿鹏举,表示很疑惑。 世子,你好像对姓段的意见很大啊! “不行!”耿鹏举一把拍了桌子,对叶羽说道:“这事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说什么也不能让段世敏那个兔爷如愿以偿。” “你想怎么做?” 一直没出声的叶羽,抬头看向耿鹏举。 耿鹏举嘿嘿冷笑道:“顺天府啊,又不是大理寺,还真以为是他段家开的啊!” 叶羽笑了笑,端了桌上的茶盏,对耿鹏举说道:“那你可要抓紧时间,明天我这把银子一过手,还真就让那只小兔爷如愿以偿了!” “放心吧,有我耿鹏举在,段世敏那小王八羔子就别想如愿!” 话落,将手里茶盏一扔,起身就走。 走了一步,想起自已这还没跟青果道别呢! 步子一顿,回了身,对青果说道:“那个,罗青果是吧?改天有空来英国公府坐坐啊,我回头让你姐姐给你准备些好东西做见面礼。” 呃! 没等青果吱声,耿鹏举已经大步离开。 “别看了,人都走了。” 耳边响起叶羽的声音。 青果恍然回神,看向叶羽,“世子他跟段家有仇?” 叶羽翘了翘唇角,点头道:“大前年,太后娘家哥哥隆平候膝下庶出的九小姐,因为心仪鹏举,借着隆平候做寿,鹏举赴宴之机,让下人将鹏举骗至后花园,又引了贵人前往,想要坐实鹏举与她有私达到嫁进英国公府的目的,幸亏鹏举机灵,关健时候纵身跳进了荷花池。” “隆平候怒九小姐失了隆平候府的颜面,要杖杀九小姐,九小姐的丫鬟喊冤,说是鹏举始乱终弃,交且拿出鹏举与九小姐来往的书信,给隆平候过目。” “隆平候拿着书信,去了英国公府,找国公爷讨说法。国公爷大怒,要动家法,鹏举大怒之下,干脆闹到了大理寺,让人对笔迹,笔迹对出来,那些信根本就不是鹏举所写,而是有人仿冒。” “九小姐见事已败露,没有回转余过,夜里投寰自尽!” 青果不由便很是嘘唏一番。 爱情果真叫人盲目啊! 只是……这是爱情吗?这根本就是九小姐的一厢情愿啊! “那,这跟段世敏有什么关系?”青果不解的问道。 叶羽嗤笑一声,冷冷道:“本来是没什么关系,死了的死了,反正也只是一个庶女,碍着太后的面子,英国公府也不好追究什么,可是段远坤想要讨好皇上啊!” “讨好皇上?”青果两只眼顿时成了蚊香眼,问道:“他怎么讨好皇上,这跟皇上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事母至孝,这事怎么说都是隆平候丢了颜面,连带着太后娘娘也很是不高兴了好些日子。段远坤便向皇上进言,说九小姐也是至情至性之人,英国公世子也忒薄情了些,不如,就让鹏举给九小姐一个平妻的之名,以慰九小姐在天之灵,以宽太后之忧思!” “噗嗤”一声,青果嘴里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幸亏叶羽反应快,躲了过去,不然,准得喷他一脸! 一边的襄荷飞快的递了帕子给青果,青果接了襄荷的帕子,胡乱的擦了把嘴,稍倾,颇为佩服的说道:“他可真是敢说!” 叶羽“嗤”笑一声,淡淡道:“他有什么不敢说的,连内阁首辅都要畏他三分,以军功起家的英国公府又如何会被他看在眼里!” 呃! 青果默了一默,确实也是,最言官最为突出的大明朝,多少内阁大佬就是在言官的舆论攻势中倒下政坛或离开要职的!连权倾朝野二十载的严严嵩都难以幸免!可见这言官有三寸之舌有多历害! “那后来呢?”青果眨巴着眼睛看向叶羽,问道:“皇帝同意了吗?” “皇上倒是想同意,不过鹏举在得了消息后,深夜进宫向皇上进言,说区区一个平妻如何能慰九小姐在天之灵,他要休妻,以正妻之礼迎九小姐的牌位进英国公府!” 青果的嘴巴张得顿时能吞下一个鸡蛋。 休妻?! “那……那世子妃她……” 叶羽轻轻一笑,淡淡道:“英国公世子妃出身不怎样,但他父兄当年皆曾经追随过先帝出征大宛,当年在战场上为掩护先帝和老英国公措而战死沙场!别说休妻,就是和离都不可能!皇上他还能说什么?只得作罢!” 青果听了心里不由便一阵酸涩,默了一默,轻声说道:“若是世子妃没有这样的身份,皇上他是不是就会真让世子爷休妻呢?” “傻瓜!”叶羽轻嗔了青果一句,轻声说道:“若是世子妃没有这样的身份,鹏举又如何会进宫说出这样的话?” 青果不由便失声问道:“爷,你是说世子和世子妃两人感情很好?” 叶羽笑着点头,说道:“世子妃挺不错,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多与她处处,她在这京都城也没个什么知己好友的,你们应该能处得来!” 青果点了点头,她很好奇,世子妃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后,世子才说,他早就想揍段世敏了,只是没机会?”青果看向叶羽问道。 叶羽点头,“段远坤膝下就段世敏一子,宝贝的紧。” 青果不由便奇怪的问道:“只段世敏一子?那段元秀……” “段元秀是不是段远坤的女儿,怕是只有她死了的娘才清楚!”叶羽淡淡道。 青果想了想,不由便点头道:“这到是事实!” “好了,我们在这也坐了不少功夫了,趁着今天有空,我陪你逛逛,你看看有什么要买的!”叶羽说道。 青果便想起庄婶让她置办头面的事,不过,这事她到是不急! 她前些日子也走了几家银楼,这个时代的首饰,真心与前世肥皂剧里那些能闪瞎钛合金眼的假货比不来!她打算过几天,静下心来,照着记忆里的样子画几张样子出来,让银楼照着他的画稿来打! “嗯,我姨想开间胭脂水粉铺子,我们再去逛逛,看有没有合适的。”青果说道。 叶羽闻言,不由便挑了眉头看向青果。 “你不替自已置办几件拿得出手的头面?” 他这样一说,青果不由便想起前,前世,男女婚前都会买对对戒的事来,这么一想,便对叶羽说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走,那就逛银楼去吧!” 叶羽笑着起身,让观风去结帐,他则陪了青果往外走。 出了茶楼往前几步就是一家银楼,青果想也没想的,便一头往里扎了进去。叶羽原本还想喊住她,但张了张嘴,最后笑了笑,跟在青果身后走了进去。 “两位客官要些什么?”小二上前招呼。 青果对小二温婉一笑,说道:“我先看看,有看中的我再叫你。” 小二回了一句,“那姑娘您慢慢看,有看中的便喊小的一声。” 青果点头。 小二又说了一句,道:“姑娘,您要是一楼看不中,可以去二楼,二楼的东西贵些,但比一楼要精致。” “好,谢谢小二哥。” 小二恭声道了一句“不敢”便退了下去,招呼后面进来的客人。 青果则围着柜台慢慢的打量起来。 一楼以金、银为主,都是一些简单的饰品,几眼,青果就扫完了,正打算转身往外走,一直站在她身侧的叶羽轻声问道:“要不要,楼上去看看?” 青果想了想,既然进来了,那就楼上去看下吧。 点了点头,两人便往楼上走。 比起楼下的简单,楼上虽然略为精致了些,但还是没让青果看得上眼。一圈下来,叶羽眼见青果没一个看得上眼的,便对青果说道:“要不要去唐记看看?” “唐记?”青果看向叶羽,问道:“那里的首饰很好吗?” “唐记的师傅是从内务府出来的,手艺自是不必说,东家更是年年出海,淘些新奇的款式进来。京都城里的妇人们往往是一货难求!” 内务府是专门替宫里的贵人服务的,这样的人没有精湛的手艺就别想吃这碗饭!东家又常出海,也就是说中西合璧了? 青果顿时便来了兴致,对叶羽说道:“要是不远的话,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不远,坐马车过去,也就是一柱香的功夫!” 这不叫远?! 不过想着,当日在叶府,从垂花门到二门处便是一柱香的路程,这么一想,青果顿时便觉得,确实是不远了! 等离了银楼,走在大街上,叶羽对青果说道:“要不,你让马车先回去吧,我们逛完唐记后,去醉仙楼吃饭,让韩光华请客?” 叶羽这么一提起韩光华,青果便想起当日秦方说的韩光华被动了家法的事。这到了京都,一直忙着应付段世敏,到把这件事给忘了! “九爷,我来京都前,听秦叔说大公子被韩老爷动了家法,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青果看了叶羽,说道:“秦叔说大公子有小半个月下不了床,什么事,要下这样的狠手?” 叶羽听了青果的话,脸上便有了一抹犹豫,似乎在衡量该不该说,能不能说! 青果看了越发的觉得奇怪了。 这事,如果让叶羽都觉得为难了,看样子还真不是一件小事! 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不方便说吗?”青果看向叶羽,笑了笑,说道:“要是不方便说,那就别说吧,我也只是一时好奇。” 叶羽看着笑得落落大方的青果,顿了顿,说道:“当日光华要和离,韩大奶奶激动之下投寰自尽,幸被她屋里的管事婆子给救了下来。事情被韩老爷知道了,为了给韩大奶奶娘家一个交待,这才动了家法!” “和离?”青果错愕的问道:“大公子为什么要和离?” 要知道,在古代和离就相当于现代的离婚,只是现代离婚了,对女方来说影响没有那么大。而在古代,一个出嫁了的女人哪怕不是被休,而是和离,还是会对家族中未嫁的女子造成一定的影响的! 所以有很多女人宁愿死,也不愿意和离。那是给娘家抹羞!遇上那没良心的娘家人,很有可能像卖牲口一样,将她们几两银子就打发了,又或者是送进庙里让她们一辈子青灯古佛! 韩光华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对韩大奶奶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可他却还是提出来了,并且没有得到长辈的同意!难道说是,韩光华另外有相中的姑娘,想要给那个姑娘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为什么和离,我也不清楚,不过在娶韩大奶奶之前,光华有一位心仪的姑娘!”叶羽说道。 青果顿时恨恨的啐了一声。 “狼心狗肺,薄情寡意,朝秦暮楚的畜生,亏我还把他当朋友,呸!这个时候讲真爱了,那当时怎么不跟韩老爷抗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韩大奶奶也是的,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自尽?换我,我就给他下绝子药,让他跟他的真爱天长地久去!” 襄荷看了看嘴里嘟嘟囔囔的青果,又看了看走在一侧,脸上说不上是什么表情的叶羽。想了想,不动声色的扯了扯青果。 青果看向襄荷,好似找到同盟一样,连声问道:“襄荷,你说是不是?该死的就是他韩光华,凭什么大奶奶要死啊?” 襄荷扯了扯嘴角,朝叶羽努了努嘴,轻声说道:“姑娘,您吓着九爷了!” 姑娘,您吓着九爷了! 青果怔怔的看向襄荷,然后又看向微微笑着的朝她看来的叶羽。 她吓着他了? 她怎么就吓着他了? “我吓着你了?” 叶羽摇头。 青果朝襄荷看去。 襄荷表示她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有较真的必要! 两人大眼瞪小眼时,叶羽开口了。 “嗯,让襄荷去通知车夫,回头她来唐记跟我们会合,就是了。” 襄荷去寻了马车夫。 青果则与叶羽慢慢悠悠的朝唐记走去。 说是一柱香的路程,实则却是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了气宇轩昂的唐记银楼。 突兀横出的飞檐,黑底金漆银钩铁划的“唐记”两字,远远的便给人一种凌人之势。既便此刻是薄暮时分,夕阳的余晖照在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身上,将这一切都打上了一种淡淡的朦胧和诗意。但仍难掩 “唐记”的尊荣不凡! 青果站在“唐记”外,看着衣着统一的伙计一拨拨的往外送着那些穿金戴银的贵妇人!青果往站在身侧的叶羽侧了侧,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九爷,这里面最差的一套头面得多少?” 叶羽同样轻声回答道:“几十两银子吧!” 青果点了点头,末了,又问道:“那最贵的呢?” 叶羽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摇头是说,对于商家来说,没有最贵的,只有更贵的!”叶羽对青果笑了笑,说道:“走,进去看看吧。” 青果点头,跟在叶羽身后往里走。 一路走来,那些落在叶羽身上的目光,要是有杀伤力,只怕这会子叶羽早已是千疮百孔了烂成筛子了! 等一进了唐记,青果便发现,跟这会子,铺子里的人目光比起来,哎,之前那些人的目光其实很温和,很有爱! “小叶大人!”一个穿着浅啡撒花褙子的妇人走了上前,笑眯眯的看着叶羽,轻声问道:“真巧,竟然在这遇上小叶大人,您母亲她些了吗?” 叶羽颌首一笑,温声回道:“有劳夫人挂念,家母已经好了很多。” “那就好,那就好。”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落在叶羽身侧的青果身上,目光里带着淡淡的打量之色,虽说叶羽定亲的消息,并没有大肆宣扬,但相信只要是关注他关注叶家的人家都知道了!看妇人对叶羽这么客气,不用问,也知道,只怕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他! “这位姑娘是……”妇人眼睛看着青果,话却是对着叶羽说。 叶羽笑了笑,对妇人说道:“计夫人可有看上的东西?” 计夫人正要开口,陡的便想响起一道清脆的嗓音。 “娘,您怎的还不出来,再不回去,回头爹爹又要生气了!” 话声一落,便见一年约十六、七岁穿一身淡紫兰花刺绣领子粉红对襟褙子,鸭蛋脸,肤色白净的姑娘从门外走了进来。 “噢,就来,娘遇上小叶大人,跟小叶大人说几句话。”计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笑了对顿了步子,微垂了脸,正偷偷拿目兴看叶羽的小姑娘说道:“馨儿,你也来跟小叶大人见个礼吧。” “是,娘。”计馨儿依着她娘的话,上前屈膝向叶羽微微一福,轻声说道:“馨儿见过小叶大人。” 叶羽还了一礼,对计夫人说道:“夫人急着回家,小侄便不耽搁夫人了!” 话落对计夫人略一颌首,便转身往二楼走去。 计馨站在那,怔怔的看着叶羽如行云流水般往二楼走去。 计夫人叹了口气,上前说道:“馨儿,我们走吧。” “娘,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傻孩子,小叶大人这是为了避嫌,是为了你好……” “可是,你看他对那个姑娘……”计馨儿回头看着她娘,涩然一笑,轻声说道:“娘,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计夫人叹了口气,上前牵了计馨儿的手,轻声说道:“别说了,走吧,你爹回头该着急了。” 计馨儿恋恋不舍的边走边往后看,好像只要她回头的次数多了,总有一次,能看到叶羽站在那,对她温文尔笑! 直至上了马车,马车笃笃往前奔去,计馨儿才万分不舍的收了目光,放下了紧紧攥在手里的帘子。 “娘……”计馨儿闷闷的倒在计夫人的怀里,不多时,双肩便轻轻的抖动起来,仔细听有压得极底的啜泣声,以及几不可辩的话语声,“为什么,之前因为公主,我不能争,现在……” 计夫人攥住计馨儿的手,沉沉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馨儿啊,听娘的话,该忘记的就忘记吧!” 计馨儿抖动的身子僵了僵,但下一刻却又恢复如初,她深吸了口气,将头从计夫人怀里抬起,红了眼眶看着计夫人,轻声问道:“娘,您说刚才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就是那位跟叶九有婚约的罗姑娘?” “十有*就是。”计夫人顿了顿,闷声说道:“听人说那罗姑娘还未及笄,刚才那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计馨儿抿了抿嘴,轻声问道:“娘,您说,公主她知不知道叶九定亲的事?” “馨儿,你想干什么?”计夫人眉头一紧,脸色一沉朝计馨儿看去,历声说道:“馨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今时不同往日,你爹她已经不再是……” “我知道。”计馨儿连忙小意安抚计夫人,“女儿就是好奇问一问,娘您想多了。” 计夫人凝了眸子看叶馨儿,眼见叶馨儿目光坦荡的与她对视,不似是说谎,长吁了口气后,对计馨儿说道:“馨儿,你六婶婶说的那个叫杨宜桦的举人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一到京里,你六婶婶就会安排,到时我们去看看,若是行,这婚事就定下来。” 计馨儿乖顺的点了点头。 计夫人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抬手扶了扶计馨儿头的发簪,慈爱的笑了笑。 计馨儿回以一笑,稍倾,垂了眸子,目光怔怔的看着马车上铺的织着大丽花的大红毛毯,唇角紧紧的抿起,手里的帕子被她攥得几乎能出水。 唐记,二楼。 叶羽走到青果身侧,轻声道:“在看什么呢?看得这般入神?” 青果指着只剩一个黑点的马车,说道:“喏,看它呢!” 叶羽脸上的笑便僵了僵,顿了顿,对青果说道:“我已经跟掌柜的说了,让他将他新出的新品拿出来,给你过目,你去坐着吧,应该就来了。” 青果点了点头,收了目光,跟着叶羽坐到了二楼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鸡翅木官帽椅上。 终究还是没按奈住心里的好奇,趁着掌柜的还没来,她微微侧了身,对叶羽轻声问道:“刚才的那位计夫人是哪家府上的夫人?” “哦是计太傅的夫人。”叶羽淡淡说道。 太傅?! 那不就是三公之一? 她记得历史上好似是有一个什么太师、太傅、太保,据说是正一品的官职。专门负责协助皇帝处理重要国事政务,职位至重! 这种官职,一般都是武将出身的人担任,但似乎做过这个官的人都得难善终! “这官好大吧?”青果轻声说道。 叶羽笑了点头道:“太祖皇帝在世时,是挺大的,不过后来就只是虚职,没什么实权,但说起来很好听罢了!” 呃! 还有这样的说法? 青果顿了顿,又轻声说道:“那个计小姐,长得很好看,是不是?” “哪个计小姐?”叶羽眨了眼看向青果。 青果撇了撇嘴,捏了鼻子学计馨儿刚才的话,“馨儿见小叶大人。” 叶羽抬手去捏了青果的养了点婴儿肥出来的脸,压了声音说道:“阴阳怪气的,干什么呢?你这是。” “没干什么啊?”青果嘻嘻笑了,说道:“就是刚才好似闻到了春天的气息,好奇问一问呗!” 叶羽便挑了挑眉头,没好气的说道:“我是没闻到什么春天的气息,我只是闻到一股好大的酸味,好似谁打破了醋坛子。” “谁吃本醋了!”青果红了眼瞪着叶羽说道:“你老实说,你跟那个计馨儿真没什么?要是真没什么,那计夫人看你的目光,怎么跟丈母娘看女婿似的?” “你可别瞎说!”叶羽敛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的对青果说道:“人家计夫人女婿有好六、七个,你这是打算把她哪个女儿配给我呢?” 不等青果出声,他又继续说道:“你是想说七小姐吧?可是人家七小姐是有夫婿的!你这样说,回头让人家夫婿听到了,小心人家半夜挂你床头,你到时可别哭爹喊娘!” 青果怔怔的问道:“为什么要半夜挂床头,难道不是应该找几个人套了你的麻袋把你往死里打吗?” 呃! 叶羽脸上便生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乍一看阴凉阴凉的,胆子小点的能吓出个心脏病来! 青果正要说叫他别装神弄鬼的,叶羽却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七小姐的夫婿在她还没过门,就死了!” 死了! 青果瞪了叶羽看。 叶羽点头。 青果张嘴,耳边却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声。 “九爷,您看,这都是小店的新品。” 青果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抬头看向穿一身靛蓝子圆领直裰的唐记的掌柜。掌柜的手里捧着个红木托盘,托盘里铺着大红的毛绒布,布里是鎏光溢彩华丽夺目的各色金玉饰品。碧玉七宝玲珑簪、赤金衔红宝石步摇、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坠子、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大西洋珠翠叶嵌的宝花……等等,极尽华丽华美! 叶羽指了那对赤金镶翡翠色猫眼石的坠子,对青说道:“这个还不错,要不要试试?” 呃! 青果直觉便摇头。 叶羽便又指了那个有点异域风情的大西洋珠翠叶嵌的宝花对青果,说道:“那,这个呢?” 青果还是摇头。 叶羽想了想,仔细在盘子里挑拣了一番,然后,拿起一对琉璃翠镯子对青果说道:“这个不错,要不戴上试试?” 青果拿在手里看了看,一上手,即便她不懂,她也觉得这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这样的品色,前世在商场里,她好像看到过标价是三十几万人民币! “掌柜的,这镯子什么价格?” “姑娘喜欢,九爷又看得上,我就说个实价,三千两银子。”掌柜的笑眯眯的说道。 青果手一紧,连忙将镯子给攥紧了。 心里立刻换算开来。 好家伙这一换算把青果就给吓一跳了,折合下来约21万人民币啊! 你妹,套用句流行语,她这是一手一个卫生间啊! 叶羽点了点头,对掌柜的说道:“包起来吧,明天拿着帐单去叶府结帐。” “哎,行,行,”掌世的一叠声应了,又指了盘子里另外的那些饰品,说道:“九爷,要不要再挑些别的!” 叶羽朝青果看去。 青果却已经是完全的怔在了那,好半响都说不出句话来。 这就是傍大款的感觉吗? “怎么了?”叶羽轻声问道:“看你这呆呆的模样,难道是看到七小姐的夫婿了?” 呃! 青果瞬间回神。 你妹,这人能不能别在关健的时候说这样大煞风情的话啊? 见青果回神,叶羽指了托盘说道:“你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要是没有,也没关系,等掌柜的进了新货,我们再来挑!” 青果看着一脸,我有钱,你别替我省的叶羽。 促狭一笑,指了托盘说道:“我要是都喜欢,能不能全都拿走?” 叶羽还没吱声,掌柜的却是一怔之后,大喜过望,立刻用新财神爷的目光看着叶羽。 青果似笑非笑的睨了叶羽。 叶羽挑了挑唇角,淡淡道:“都拿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青果立即就用一种,我就知道你是打肿脸充胖子的目光,看着叶羽。 “只是,你确定这些你都喜欢吗?” 掌柜的这会子目光一转,把青果当财神爷了,就希望这位妇财神爷头一点,说一句“确定”。 青果还真不怀疑,她要说一句“确定”,叶羽真就让掌柜的都打包的可能!默了一默,在将叶羽骂了无数遍狡猾后,闷闷的说了一句“不确定”。 叶羽笑了! 掌柜的快哭了! “好了,不早了,我们去醉仙楼吧。”叶羽起身对掌柜的说道:“这段时间,要是有什么好东西,让人来府里说一声。” “哎,一定,一定。” 掌柜的一边把头点得如鸡啄米,一边拿了单据来,让叶羽签字。 青果看着叶羽那龙飞凤舞的大名,又见他拿了自已的私章敲了个红晕,掌柜的便把用雕花木盒装着的镯子递了过来。 青果上手接了,虽然自已怎么说也算是个小地主了,可一甩手就给自已买个几千两银子的饰品,这种事青果还是第一回干!特别是这饰品还摔不得碰不得,捧在手里真就像是捧了个定时炸弹一样! 两人出了唐记,与匆匆赶来的襄荷遇个正着。 襄荷见青果紧紧的抱了个木盒子在怀里,上前说道:“姑娘,奴婢来吧。” 青果想了想,襄荷是有功夫的,放在她那比放在自已手里稳,当下便将盒子递了过去。不忘叮嘱一句。 “仔细点,这里面可是三千两银子!” 襄荷不由便怔了怔,这么小的盒子能装下三千两银子吗?要说是三千两银子的银票还差不多!神色间便颇有些不以为然。 青果还待再解释,叶羽却是忽然插话说道:“你要实在不放心,不如就戴在手上吧!” “不要,不要!” 青果连连摇头,开玩笑,那玩意戴手上,她还能把这胳膊当胳膊吗? 很多年以后,青果想起此时的自已,都会忍不住的哑然失笑!要说,自已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怎么那个时候就那么怂呢? 当然,这个时候的青果却是完全没有这种意识的! 醉仙楼离唐记没多少路,三人便悠闲悠闲的走了过去。 “九爷,您很有钱吗?” 青果忽然问道。 叶羽笑了笑,侧眸看了青果一眼后,轻声说道:“那要看你怎么理解,养老婆孩子的银子还是有的。” 青果嘻嘻一笑,轻声说道:“这养老婆孩子是怎么个养法呢?三餐吃饱是一种养法,三餐吃好又是一种养法!” “你这么担心,看样子,我还得下足功夫的赚银子才是!”叶羽呵呵一笑,对青果挑了挑眼,轻声说道:“淑贞你且放心,你只管貌美如花,我自会赚钱养家!” “噗嗤”一声,青果大笑出声。差一点,就失口问道:“九爷,您也是穿来的吗?” 说说笑笑,一路向前,眼见醉仙楼在望。 青果拽了叶羽,轻声道:“九爷,醉仙楼,是不是有您的股份?” 叶羽摇头。 “那这京都里,哪些产业是您有股份的?” 叶羽摇头道:“都没有,不过我在广州有几家商行,雇了几个大掌柜的帮着打理。还有就是,当年的户部尚书与祖父有几分交情。” 呃! 话说到这,青果还能说什么? 先不说广州的那几家商行,单说这户部尚书的交情! 户部是什么地方?那是专门管钱的衙门啊! 叶羽只要每年接几宗政府工程,赚个金山银山都不成问题! 你妹,她真心只要貌美如花就行了! “凤翀,罗姑娘,你们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青果敛了思绪,抬头,便撞上韩光华又惊又喜的脸,正蹭蹭的从柜台里迎了出来。 等走到跟前,青果才发现,韩光华那张曾经温润如玉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些叫沧桑的东西。四目相对,韩光华满目笑容的看着她。 “罗姑娘,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没见面之前,青果心里对韩光华的不满可以说是有几条街那么深,可是,此刻乍然对上韩光华那发自内心欢喜的眸子时,陡然的那些不满便烟消云散了。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挺好的,你呢?大公子,你还好吧?” 韩光华默了一默,稍倾,笑了说道:“嗯,我也挺好的。”末了,抬头看向叶羽,“我听说你和罗姑娘定亲了,还想着找个日子上门恭喜一番,不想,你们却自已来了。” 叶羽笑了笑,说道:“光用嘴巴说是没用的,拿出点行动来表示下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韩光华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对里面喊道:“小二,把楼上天字一号间的雅间收拾出来。” “是,少东家。” 小二咚咚的上楼收拾雅间。 韩光华则请了青果和叶羽往里面走。 正是用饭的时间,大厅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韩光华在前面亲自领路,请了叶羽和青果往雅间走去。 进了雅室,青果这才发现,房间里竟然清一色的都是正宗的红木家具,而那些墙上挂的,桌上摆的,无一不是名家珍品。 韩光华接过小二送来的热水,取了一套旧窑十样锦的茶具,亲自动手替她二人分起茶来。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配上他温文尔雅的笑脸,便是不喝茶,却也让人有了一种甘醇的感觉! “九爷,罗姑娘,我先以茶代酒,恭喜您两位。”韩光华端起面前的茶盏对二人举了举,然后,轻轻啜了啜。 叶羽和青果相视一笑,端起茶盏,回敬。 茶喝到一半,小二上来,问点菜。 韩光华朝青果看去。 青果笑了说道:“你们家的特色菜都来一道。” 韩光华不由便想起当日在食为天,跟青果要求特色菜都来一道的情景。那时,又怎么会想到,他们竟然会有今日的际遇! 韩光华示意小二按青果的话去做,抬头看了叶羽和青果,笑着说道:“看着你二人,我忽然就相信了那句话,人与人之间是有命定的缘份的!” ☆、03痴心错付 人与人之间是有命定的缘份的! 青果看着酒意微阑的韩光华,那句到了嘴边的“为什么要这样对大奶奶?你不觉得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吗!”在对上韩光华略略泛红的眸子时,被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她又不是韩大奶奶,何必去问一个“为什么”,生活对每个人来说都像是一面墙,有人横冲直撞试图用一身蛮力撞出一个出口,也有人徐徐图之,攀墙搭梯。端看各人的造化! 眼见天色不早,却没有曲终人散之意,青果不由便有些暗暗着急,正想给叶羽使个眼色,不想,门外却响起小二的声音。 “少东家,楼下有人找您!” 韩光华应了一声,抱谦的朝叶羽笑了笑,说道:“九爷,您和罗姑娘先坐坐,我去去就来。” 叶羽点了点头。 韩光华匆匆走了出去。 青果便对叶羽说道:“不早了,等会大公子回来,我们也早些散了吧。” “想回去了?”叶羽侧目对青果笑了,说道:“晚点回去吧,等会带你去务本坊那边逛逛。” “务本坊?”青果挑了眉头,“那边的夜市和门外的夜市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叶羽笑着说道:“那里紧挨着护城河,今天是七夕,男男女女都在那里放花灯祈福,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啊?!”青果怔怔的看着叶羽,愣了半天,才讷讷道:“今天是七夕节?” 叶羽点头。 青果脸上便生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七夕节,那不就是情人节吗?这人,难道是专门来寻她过情人节的?真是的,庄婶她们怎么也不提醒自已一句呢! 文府正和凤梨描着花样子的庄婶,“哈欠、哈欠”的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婶,谁在说你了?”凤梨抬头看了庄婶。 庄婶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瞪了凤梨一眼,说道:“除了姑娘,还能有谁!” 凤梨便吃吃的笑了起来,“婶,我们帮着九爷,瞒了姑娘,今天是七夕节,回头姑娘知道了,你说她不会罚我们?” 庄婶笑了笑,一边继续手里的活,一边说道:“这就得看九爷了,要是九爷让咱们姑娘高兴了,指不定姑娘还能带些吃的回来呢!” “哎!”凤梨叹了口气,不无幽怨的对庄婶说道:“只可惜,奴婢不能跟着姑娘出去,也不知道九爷会带我们姑娘去哪里玩!” 醉仙楼。 回过神来的青果霍然想起襄荷怀里揣着的那对琉璃镯,脸上顿时红的能滴出血来。 终于算是明白了前世那些妙龄姑娘怎么一个个嚷着要傍大款,傍大款就是好啊,一个情人节礼物就是几十万!那要是嫁给他了,小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金奴银婢的用着,山珍海味的吃着,睁开眼是米虫,闭上眼还是做米虫! “姑娘,您快来看。” 身后响起襄荷的声音。 青果一顿,没有多想,便站了起来,走到站在窗门前的襄荷身边。 “怎么了?” 襄荷抬手指了楼下街头拐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对青果说道:“您看那边。” 青果顺着襄荷的手看过去。 但看到拐角处,韩光华正和一个穿佛头青素面直裰年约二旬出头的男子,轻声的争执着什么!因为隔得有点远,又是夜里,青果看不清韩光华的表情,但却还是能感觉到他此时的愤怒。 “大公子这是怎么了?”青果轻声与襄荷说道:“好似跟那个人有仇似的。” 襄荷摇了摇头,想了想道:“要不,奴婢过去看看?” “不用了。”青果摇头道:“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 话声一落,却突的看到韩光华抡了拳头对准那年青男子抡了过去,年青男子被打得一个踉跄,韩光华上前一步,拎了他的胸襟,拳头像雨点一般直往下砸。要不是,男子带来的小厮上前拉架,只怕男子一张脸便要被韩光华给抡成肉泥! 青果从来不知道一个温润的男人发起脾气来,会这样可怕,她不由自主的,便“啊”的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 耳边响起叶羽低醇的嗓音。 青果指着正对男子破口大骂的韩光华,对叶羽说道:“爷,你看大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叶羽其实早就看到了之前的一幕,此刻听到青果的话,顿了顿,轻声说道:“光华性格很好,别说是与人动手,就是跟人脸红都极难得。这里面,肯定有蹊跷,襄荷,你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襄荷朝青果看去,直到青果点了点头,襄荷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叶羽便半依了窗门,目光柔和的看着青果,说道:“看不出来啊,这才多少日子,你便把襄荷给收服了?” 青果嘿嘿一笑,看了叶羽说道:“过奖,过奖,其实很简单,我只跟她说了一句话。” “哦!”叶羽表现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看了青果说道:“什么话,说来听听!” “我跟她说,我对我的人,只有两个要求,一,忠心,二,还是忠心!做得到,留下。做不到,打哪来,回哪去!” 叶羽怔了怔,稍倾,哈哈一笑,摇头说道:“虽然简单粗暴了些,但不可否认,很有用。” 青果得意的扬了扬下颌,很是自豪的说了声。 “那可不是!” 眼见青果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叶羽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一瞥,便看到韩光华已经甩开那抱着他的小厮,愤愤的往这边走了回来。怕韩光华看到他二人,觉得尴尬,叶羽上前牵了青果的手,转身回了桌子边坐下。 “爷,你说大公子要休妻,会不会跟那个男的有关?”青果忽然问道。 叶羽目光一滞,稍倾,笑盈盈的看了青果说道:“怎么这样问?” “你也说了,大公子脾气很好,轻易不与人红脸,可这会子,他不但跟人红脸了还动起了手!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他动这么大的气性?”青果说道。 叶羽想了想,笑了打趣道:“你真要想知道,回头光华来了,我便问上一问,如何?” 青果才要说“不用”,却是听到门“吱呀”一声,韩光华从外面走了进来。 出乎青果和叶羽所料的是,原本以为韩光华怎么的也要打理下自已再上来,可眼前的韩光华,目光腥红,衣服上皱皱得,有几处还沾了灰渍,垂在袖笼外的手,因为用力过猛,破了皮,血渍漫延。 这……青果和叶羽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一时都怔忡无语,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韩光华进了屋子,只看了青果和叶羽一眼,便大步走到桌前,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便灌。 “哎!”青果失声,喊道:“大公子,你这是……” 声音被叶羽伸过来握住她掌心的手,给制止。 叶羽对青果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去让小二送盆热水来,我跟光华聊聊。” 青果点了点头,看了眼神色狼狈的韩光华一眼,转身往楼下走去。 不想,她才出门,但看到襄荷从楼下走来。 “姑娘……” 襄荷才要说话,青果摆了摆手,襄荷的声音嘎然而止。 “你跟我来!” 青果带着襄荷下了楼,走到大街上,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这才问道:“怎么样?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不是很了清楚,但奴婢听到那男的说了好几次表妹、银子什么的。” “表妹?银子?”青果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襄荷摇了摇头,她因为到的晚,又不敢靠得太近,知道的自然就不是那样详尽了。 青果想子想,说道:“算了,回头问九爷也一样。” 想着,叶羽既然有话要问韩光华,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想来也说不完,她回去反而叫韩光华难堪,不如就在外面随便逛逛。 这样想着,正巧看到前面一家铺子里正在卖花灯,她便对襄荷说道:“走,我们去看看花灯。” 襄荷自是她怎么说就怎么做,当下便安静乖巧的跟在了青果身侧。 比起上元节的热闹,七夕节自是要逊色很多! 必竟,七夕只是少年男女的节日,是故,街市上,入眼的都是成双结对的男男女女。 “襄荷什么样的花灯能在水里放的啊?” 襄荷眼了无辜的大眼睛朝青果看去。 姑娘,您不如问奴婢,什么样的方式能让人死得快点! 青果没等到襄荷的回答,不由便抬头朝她看去,见襄荷瞪了眼睛朝她看,一怔之后,恍然回神,术业有专攻!襄荷姑娘是暗卫出身,哪里知道什么花灯呢?! “嗯,放水里的,自然是要好看又轻便的。”青果像是说给襄荷听,又像是说给自已听一样,伸手拿了一盏荷花灯对襄荷说道:“这盏吧,挺好看的。” 也不等襄荷发表意见,问了价格,掏钱付了,回头对襄荷说道:“走吧,想来,九爷那边应该差不多了。” 果然,等两人回到酒楼后,韩光华不但把脸洗了,就连衣裳也换了一身。见了青果,笑盈盈上前抱拳道:“罗姑娘适才让您见笑了。” 青果摇头,笑着说道:“哪里,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大公子这么个活生生的人,有个不痛快也是正常的。” 韩光华笑了笑,似是不欲多纠结,指了襄荷里的莲花灯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这是打算跟九爷去放花灯?” 青果点了点头。 韩光华便道:“今天是七夕节,每年在务本坊那边放花灯的都人山人海,去晚了,连个好点的位置都找不到。罗姑娘即然要去,不如便早点动身吧!” 青果回头朝叶羽看去。 叶羽笑了说道:“光华说的有道理,我们这就去吧。” 青果点头。 韩光华将二人亲自送下楼,送到大门外。 临别时,又对青果说道:“罗姑娘什么时候回青阳镇,使人来说一声,到时我若是还在京都,好给罗姑娘送行!” “好的,我先谢谢大公子。”青果说道。 韩光华笑了笑,挥手与二人道别。 “雇辆马车吧。”叶羽对青果说道:“这里到务本坊有些远。” 襄荷二话没说,转身就去寻马车。 务本坊护城河喧嚣嘈杂,到处都是放河灯的人。 朗朗的星空下,灯光璀璨,一弯圆月倒映在水中,与河上的各色花灯两相辉映,把个护城河装扮的华美至极! 青果接过襄荷手里的那盏花灯,缓缓蹲下放入河里,又抬手拨了拨水,花灯便晃晃荡荡的向前飘去。 叶羽站在一边,待青果站了起来,他往前凑了凑,轻声问道:“你刚才许的是什么愿?” 青果眉目轻挑,抿了嘴笑,说道:“爷,你没听人说吗?许的愿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浅白的月光穿过枝繁叶茂的柳树洒落下来,落在青果慧黠洒脱的眉目间,别上发髻间用含笑花串成的发簪,飘着若隐若现的花香,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花簪轻动,说不出的娇俏可人!引得周边的人频频侧目。 叶羽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难言的骄傲! “你不说,其实我也猜得到。” 青果轻声一笑,看了叶羽说道:“那你到是说说,我许的是什么愿?” “如意郎君,你已经有了,求的无非也就是将来多子多福罢……” 青果“噗嗤”笑出了声,娇嗔着打断叶羽的话,“胡说什么啊,哪有人亲都没成,就求着多子多福的!” “那是什么呢?” 青果看着月下如玉雕一般俊美的叶羽,眉眼间几不可见的闪过一抹黯然。 她其实,是求老天保佑她那一世的父母平安健康,但这样的话又如何能说与叶羽!暗暗的叹了口气,说道:“都说了,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叶羽没有错过青果目光间那一闪而逝的黯然,心里很是疑惑,到底有什么还能让她郁郁寡欢?却是灵光一闪,蓦的想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罗兴祖。 “你是担心你父亲吧?” 青果怔了怔,脸上的神色便有些讪然。 她是在想她的父亲,但那个人却不是罗兴祖! “放心吧,”叶羽对青果说道:“既然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青果点了点头,这实在不是一个好话题。 好在河边摆着很多卖小食花灯,字画扇面,簪钗钏镯的小摊,青果便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卖糖人的摊子说道:“那边有卖糖人的,我们去看看吧。” “好!”话声一落,青果便发觉一只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住了她的手,她抬头看去,叶羽正侧目朝她看来,四目相对,他笑了笑,手上略略用力,捏了捏青果的掌心,说道:“人多,小心走散了。” 青果笑了笑,回握住叶羽的手,朝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去。 到了跟前,青果才发现,这家老板的糖人,是拿小汤勺舀起溶化了的糖汁,在石板上飞快地来回浇铸,当造型完成后,随即用小铲刀将糖画铲起,粘上竹签。稍俟凝结便可以插上草把出售了。那些画好的糖人,形象逼真,栩栩如生,玲珑剔透! 青果指了一个兔子形状的对叶羽说道:“这个好不好?” 都是要吃进嘴里的,哪有什么好不好? 不过,女人嘛,既然这样问你了,总是要象征性的给点意见的,不然,回头不知道心里又想什么了! 叶羽便指了一个小鹿形状的对青果说道:“这个呢,好不好?” 青果看了看,摇头道:“还是兔子的好!” “那就买兔子的吧!” 捏糖人的老板是个年约二旬出头的青年男子,许是因为经常走东串西,脸上被晒得黝黑黝黑的,得了叶羽的吩咐,连忙在一侧的石台面上画起来。 前后也就两三分钟的功夫,一个栩栩如生的小糖鹿便好了。 “姑娘,给!” “谢谢。” 青果接过老板递来的糖人,递到站在她身侧的叶羽跟前,“像不像小鹿?” “像!”叶羽笑着准备拿钱结帐,只是手一伸,他便僵住了。 青果见他脸色变了变,轻声问道:“怎么了?” 叶羽看了看掌柜的,又看了看青果,稍倾压低声音对青果说道:“你身上有没有带银钱?” “带了,怎么了?”青果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去摸袖笼里的荷包。 “带了,就把钱付上吧!”叶羽讪笑着说道:“我身上没带银子!” 青果“噗嗤”一声便笑了起来。 到也不怪叶羽,他平时出入,都有小厮在身边跟着,大件的自有人上门结帐,小件的,有小厮付银子。 今天跟自已媳妇约会,自然不会再让小厮跟着,只是,却忘了,小厮不跟着,他的钱袋子便也没了! 好在,青果有自己身上揣钱的习惯,不然这会子,只怕少不得看人白眼。 付了钱,青果指着前面一处卖云吞的摊子,对叶羽说道:“爷,要不要我再请你吃碗云吞?” 没等叶羽开口,青果已经顾自说道:“放心,我现在还没嫁给你,自然不能只负责貌美如花,偶尔还是要负责下柴米油盐酱醋茶的!” 叶羽:“……” 叶羽并不饿,但担心是青果饿了,便从善如流的说道:“嗯,那我便抓紧这难得的机会吧!” 两人说说笑笑着朝云吞摊走去。 云吞摊主年过半百的,他是这附近的农户,每年都会趁着这种节日和农闲时出来赚点小钱贴补下家用,因为不是专业的,选的位置便偏了些,客人不是很多。 叶羽和青果坐下不久,热气腾腾的云吞便端了上来。 青果嫌热,便拿了碗里的勺子一边搅着,一边轻声问道:“爷,大公子那是怎么回事,他跟你说了吗?” 叶羽握着勺子的手便顿了顿,稍倾,唇角综起一抹晦涩,轻声说道:“先吃吧,吃完再跟你说。” 青果不由便呆了呆。 看叶羽的意思,这事似乎很复杂? 叶羽见她呆呆的,不由便笑了说道:“好了,别乱想了,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想听,我说与你听就是了。” 青果连连点头。 她是真的很好奇,什么事能让韩光华那样温文如玉的一个人陡然间就变成了一个暴力份子! “这事说起来,也怪不得光华会失了常性,像变了个人一般,若换成他人,只怕人命都要闹出来了!” 青果手里的勺子不由便僵在了嘴边,她想了想,对叶羽说道:“我来猜一猜,是不是跟那位大奶奶有些关系?” 叶羽点了点头,唇角翘起一抹苦笑,轻声说道:“你看到的那个男子,是大奶奶的姨妈家的表哥,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甚笃。” 表哥、表妹……青果想起襄荷说的“表妹,银子”蹙眉朝叶羽看去,“所以呢?” “所以,大奶奶心仪的其实一直是她的这个表哥,她和光华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当日,其实光华自已也心仪的人,只是出身一般,那姑娘又是个颇有骨气的,知道与光华的亲事无望后,直言,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在光华成亲的那一日,就与光华断了往来。” 青果暗暗赞一声,好骨气,好姑娘!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啊,这表哥为什么要找大公子,大公子又为什么……” “因为大奶奶在婚前是打算跟这位表哥私奔的,只是她的丫鬟失了风声,半路被抓了回来。”叶羽说道。 “私奔?”青果瞪圆眼睛看着叶羽,“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这大奶奶脑子进水了不成?” 叶羽笑了笑,轻声说道:“何止是进水,只怕连鱼都养上了!” 青果一听,不由往前一凑,问道:“这话怎么说?爷。” “大奶奶知晓与表哥无望后,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叶羽眸子里嚼了抹讥诮看向青果。 青果摇头,想了想,又点头。 叶羽不由失笑道:“你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青果嘿嘿笑了说道:“我就是猜想,那位大奶奶是不是,做出什么失贞的事来了,然后她这表哥便拿了这件事做把柄来找大公子的麻烦!大公子这才闹着要和离的!” “虽不中,但亦不远也!”叶羽赞赏的点了头,说道:“失贞的事到没做,只是,她把自已贴身的东西留了几样给她这位表哥做个念想,谁知道,她家表哥会拿着这几件东西找上光华,要光华拿银子来赎,不然,他就把大奶奶与她有私的事嚷得京都人皆知。” 青果差点就一屁股摔地上。 幸亏叶羽眼疾手快,一把便托住了她。 青果顺着叶羽的手坐好,半响讷讷道:“果真是大脑进水,小脑养鱼了!” 叶羽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所以大公子才会说要与大奶奶和离?”青果问道。 叶羽点头。 “那……”青果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皮,说道:“那出了这样大的事,韩老爷不是应该替大公子主持公道的吗?为什么还……” 叶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光华,没有将事情的原因讲与韩老爷知道,只说是他自已对当日的那位姑娘念念不忘,现如今知道那位姑娘一直没嫁人,他不想辜负她,才要和离的!” 呃! 青果由衷的说了一句,“大公子,他是个好人!” “没错,他确实是个好人!”叶羽轻声说道:“可是,大奶奶的表哥不会因为他是好人,便此罢手!” 青果便忿然说道:“那就是个无赖,要依着我的意思,拿些银子,找到他,把他四肢给废了,舌头拔了,脸划花了,然后往街头一扔,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辈子做个乞丐!” 年过半百的摊主听到青果这杀气腾腾的话,不由便身子一僵,看着她的目光多多少少便带了些畏惧之意! 叶羽失笑摇头,对青果说道:“那回头,我便把你这主意说给光华听?” 青果笑了笑,摇头道:“可别,大公子要是有我这么恶毒,他也就不会替大奶奶把这事给瞒下来,自已担了这个污名了!” 叶羽笑了笑,低头吃起云吞来。 青果却是撑了下颌,一边替韩光华委屈,一边又替朝大奶奶不值,怎么就会遇上这样的人渣呢!想来,当日韩大奶奶投寰,到不是因韩光华要与她和离之事,怕是因为羞愤自已的痴心错付! 这么一想,不由便庆幸自已与叶羽之间算是难得的来了一回自由恋爱,不然,依着这个时代的盲婚哑嫁,天晓得,会撞上个什么样的货色。 正想得出神时,耳边便起一道匆匆的声音。 “凤翀,凤翀。” 叶羽抬头,便看到了行色匆匆的耿鹏举。 他眉头微蹙,“出了什么事?你这般大呼小叫的?” 耿鹏举风尘仆仆,手里还拎着马鞭。他一屁股在叶羽身边的凳子坐了,抬头对摊主说道:“给我也来碗云吞。” 摊主连忙手脚利索的又下了一大海碗的云吞送了上来。 青果看着耿鹏举被汗水微微打湿的额头,不由便狐疑猜测,他们下午才见过面,当时耿鹏举是说不能段世敏如愿以偿,显然是为着乔家的事去做安排了。今天七夕节,他即与世子妃佳丽情深,就该留在家里陪世子妃,却风尘仆仆的赶了来,可见,定是出什么事了! 这么一想,青果不由便失声问道:“世子,可是乔家那边出事了?” 耿鹏举正往嘴里大口送着云吞,听到青果的话,不由便抬头朝她看云。 灯光照在青果无暇如瓷的脸上,好似上好的瓷釉,泛着淡淡的光晕,她唇角含笑,漆黑的眸子,浅浅的含笑的看着他! 耿鹏举不由便愣了愣。 叶羽轻声哼了哼。 耿鹏举连忙垂了目光,轻声说道:“罗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不怪凤翀要娶的那个人是你!” 青果笑了笑,说了一句“过奖。” 叶羽听了耿鹏举的话,不由便拧了眉头说道:“真是乔家那边出事了?” 耿鹏举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什么恶心的事,狠狠的啐了一口,才开口说道:“我让人去了趟顺天府牢房,乔家两兄弟三天前就因受刑过重奄奄一息,今儿早上便咽了气。” “什么!”青果错愕的看着耿鹏举,“死了?” 耿鹏举点头,“我派去的人来回话,说是上面有人说了,这两日就给乔家兄弟定下个谋杀官亲罪名,不但要这兄弟两白死,就连乔家也不能放过!” “畜生!”青果啪一声拍了桌子,怒声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生!” 叶羽抬手扯了扯青果,轻声说道:“别吓着了旁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青果吸了口气,果然见,周边已经有不少人朝她看过来,点了点头,自袖笼里摸了一角碎银子放在桌上,对摊主说了句“不用找了”便同叶羽和耿鹏举起身离开。 离了河堤,耿鹏举看着叶羽,说道:“凤翀,你说句话啊,这事,我们怎么办?” 青果也朝叶羽看去。 叶羽抬头看了看身后喧嚣的人群,以及点点的灯光。 眼里的笑渐渐散去,回头看向青果,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青果没有出声,只是看了看耿鹏举。 叶羽便笑着说道:“放心,鹏举与我有过命的交情。” 青果便说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找个染病的小倌倌,安排他到段世敏身边,他不是喜欢男人吗?那就让他死在男人身上!到了阎王爷那,也别喊什么冤!” “这主意好!”耿鹏举当即便拍手说道:“到时,就算他爹是都察御史又怎么样,他儿子找死,怪得了谁!” 叶羽沉声道:“主意是好主意,但人选一时之间却不好找!” 青果顿时便默然下来。 确实,先不说这种染病的小倌倌难找,便说,冲着段远坤这官位,又有几个人有那胆子!别到时候来个秦舞阳刺秦王,功亏一溃不说,顺带着还给叶羽惹上麻烦! “那怎么办?”耿鹏举一脸便秘的看了叶羽,“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王八蛋得意不成?” “走,去乔家!”叶羽说道。 “为什么去乔家?”耿鹏举不解的问道:“去乔家有什么用?” “你不是说不能让段世敏那兔爷得意吗?”叶羽淡淡道:“我们这就去乔家,告诉他们,让他们明天一早就离开京都,去外地避祸。” 耿鹏举听了,虽然仍旧意难平,但却是二话没说,跟着叶羽便走。 跟等在外面的襄荷碰上头,一行人,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急匆匆的去了乔家。 ☆、04结党 “姑娘。” 青果顿了步子,朝襄荷看去。 襄荷抿了抿嘴,轻声说道:“乔家那边……” 青果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说道:“不早了,去歇着吧,有些事,光是我们急也没用的。” 襄荷点了点头,行了礼后便退了下去。 一直等着青果的庄婶听到声音,迎了出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夫人使人来过几趟了,问姑娘有没有回来。” 青果揉了揉有些发涨的额头,一边同庄婶往屋里走,一边问道:“小姨那边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看这么晚了,您还没回来,不放心。” 青果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净房梳洗。 等她梳洗好出来,庄婶已经把床铺好,见青果头发还是湿的,便拿了干净的帕子上前帮她擦头发。 “姑娘,不是奴婢多嘴,您下次出门还是应该早些回来。”庄婶说道。 “嗯,本来没打算这么晚的,临时出了点事。”青果说道。 庄婶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便担忧的看向青果,“出什么事了?” 青果想了想,便将她跟叶羽放了花灯又去了一趟乔家,却被乔家拒绝的事说了一遍。 “这家人,怎的这么愚腐呢?人都死了,也跟他们说了,人家这是要斩尽杀绝,却怎的不想着给小辈们留条活路!”庄婶叹气道。 青果笑了笑,沉声道:“到也不怪他们,你想,我们跟他们非亲非故的,牢里的那个人是他们的亲人,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哪里就能凭着我们几句话,就真的置他们于不顾呢?” “唉!”庄婶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一切都是命,兴许,他们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姑娘您也别太难过。” 青果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难过到不置于,就是觉得……”青果默了默,眼前浮现乔家那几个神色惶惶如惊弓之鸟的孩子,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可怜了那几个孩子!” 庄婶点了点头,“那酒楼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嗯,明天十一皇子会让人拿银票和乔掌柜的去官府过契,这样一下来,就算是定下来了吧!”青果说道:“我姨的胭脂铺,我也有些眉目了!” “哦!”庄婶不由高兴的问道:“姑娘有看好的铺子了?” “嗯,唐记银楼的左前方有一家缎绸铺,缎绸铺边上有一间小门店,看着好像是卖绣品的,似乎生意不好,回头,找人去打听一下。”青果说道。 “离唐记不远,边上又是卖绸缎铺子的……”庄婶笑着说道:“这位置不错,都是做女人家生意的,而且进出唐记的都是些贵夫人,要是能得了她们的口啤,姨夫人这生意就不愁做了!” 这也是青果想的。 之前,一直就留心着想找间合适的铺子,找来找去,都没什么上心的,等从唐记出来,看到人来人往的绸缎铺,又看到那生意冷清的绣花铺子时,当时就觉得,那铺子一眼就上了心。 “我也是这个意思,回头把这事跟小姨夫说一声,让他打听下这家绣花铺子有没有意转让或转租什么的。”青果说道。 一夜无话。 次日,青果天不亮就醒了过来。 门外响起凤梨和襄荷声音低得低低的说话声,她歪在床头听了几耳朵,却原来是凤梨跟襄荷打听昨天,她们去了哪里,玩了什么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凤梨在问,襄荷偶尔回上那么一句。 青果笑了笑,忽的便想起昨儿的那对琉璃翠镯子,便喊了襄荷一声,门帘一撩,凤梨抢着走了进来。 “姑娘,您醒了?昨儿夜里奴婢是一心想等着您回来的,可是婶不让,说她一个人等就行了!”凤梨殷勤的上前侍候着青果。 青果笑了说道:“等我干什么,等我回来三堂会审?” “哎,姑娘,您这说是什么啊!”凤梨嘟了嘴,不高兴的说道:“奴婢那是担心您,您不回来了,不放心不是!” 青果给了凤梨一个“真的是这样的吗?”眼神,然后呵呵笑着,趿了鞋往净房去。 凤梨嘟囔着去整理床铺,庄婶从屋外走了进来,襄荷见了她,连忙上前一步,从怀里摸了个雕工细致的锦盒递了上去。 “婶,给您,这是姑娘的东西,您给收好了。” 庄婶伸手接了问道:“什么东西,看这盒子就不简单,”等看清手里盒子上的标记时,不由失声道:“唐记银楼!姑娘昨儿去唐记逛了?” 襄荷点了点头。 凤梨已经凑了过来,“婶,什么唐记银楼?很有名的吗?” 庄婶没搭理凤梨,而是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手里的木盒,等看清盒子那里晶莹剔透的一对琉璃翠的镯子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好漂亮!” 凤梨探手边要去拿。 “啪”一声,庄婶打落她伸过来的那只手,瞪了她一眼,说道:“小心着点,打碎了,卖了你都赔不起!” 凤梨吐了吐舌头,朝襄荷看去,不满的说道:“你昨儿晚上不说也就算了,怎的早上也不跟我说?” 襄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道:“昨天说、早上说跟现在说,有区别吗?” 怎么就没区别了?区别大上天了!早上说,她不是还能摸一摸吗?!看着襄荷一脸的无辜表情,凤梨顿时内伤的连话也懒得说了! 青果从净房出来,便看到眼前这么诡异的一副情景,目光一顿,落在庄婶手里的那个锦盒上,没等她开口,庄婶已经将盒子盖好,小心捧着,上前对青果说道。 “姑娘,这得花不少银子吧?” 青果点头。 跟上来的凤梨连忙问道:“姑娘,花了多少银子?” “不多,三千两!”青果笑了笑说道。 “三千两?”凤梨瞪了青果,稍倾,眼一瞪,一闭,深吸了口气,看了青果问道:“姑娘,您有几个三千两?” “凤梨!” 庄婶听着凤梨这没上没下的话,出声喝斥。 凤梨摸了摸鼻子,很是不服气的低声嘟囔道:“本来就是嘛,三千两,在这京都城都能置个三进的宅子了,还说不贵!” 青果失笑,这想法到跟她的想法差不多。 一边的襄荷幽幽开口说道:“是九爷送给姑娘的!” “啊!”凤梨瞪大了眼看着青果,半响讪讪一笑,说道:“不贵,不贵,真的不贵!再加个三千两都不贵!” 她的话引得青果和庄婶齐齐失笑。 笑过之后,大家各司其职,洒扫的洒扫,梳妆的梳妆,庄婶捧了盒子进内室安放,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铃儿姐姐来了。” 正帮着青果梳头的凤梨便说道:“肯定是姨夫人打发过来问话的,昨儿姑娘没回来,姨夫人使人来五、六趟!” 果然,不多时,屋外便响起铃儿的声音。 “庄婶,姑娘起来了吗?” 庄婶从内室走了出来,“是铃儿吧,快进来吧,姑娘起来了。” 帘子一撩,铃儿自外面走了进来。 “见过姑娘。” 青果因为正在梳头,便也没起来,笑了对铃儿说道:“起来吧,可是我小姨使你过来的?” “回姑娘的话,夫人使奴婢来问问您,今儿可还要出门。”铃儿说道。 青果想了想,说道:“暂时没打算出去,怎么了,有事?” 铃儿便笑了,说道:“夫人那到是没什么事,就是天赐少爷,昨儿吵着要找您。” “我知道了,你去与我小姨说,回头,我过去看天赐。” “是,姑娘。” 铃儿退了下去。 一直没吱声的襄荷不由便轻声说道:“姑娘,乔家那边不用去看看吗?” “乔家?”凤梨好奇的问道:“哪个乔家?为什么事要去看看?” 青果也在想这事,今天十一皇子那会派人去与乔家过契,乔家拿了银子肯定是第一时间去救人,不知道倒也罢了,知道了,就让这一大家子遭受无妄之灾,心里总是难安。 “襄荷,回头你带了凤梨过去看看。”青果说道。 襄荷看向青果,“姑娘的意思是……” 青果叹了口气,轻声道:“看看吧,机会合适,能救就救一救吧。” “姑娘已经提醒了他们,他们执迷不悟,姑娘又何必……” “你不懂!”青果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乔家两兄弟再不堪,可始终是他们的亲人,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同室操戈,像乔家这样的到少见了,就当是行善吧!” 做暗卫的人是没有亲人的,有的只是不断的血腥竟争! 襄荷因为年纪小,天性尚未磨灭,不然,昨夜回来的时候,也就不会有那样一问!此刻听了青果的话,虽然仍旧懵懵懂懂,不明白,为什么明知是阴谋,却还有人往里跳。但她还是脆声应了一声是。 用过早膳,青果和庄婶去林小桃的院子说事,襄荷和凤梨则乘了马车,离了文府。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文天赐跟青果已经很是亲昵,往常用过晚膳,青果总会陪着他玩一会儿,昨天因为没回来,文天赐这会子还生着气,见了青果,眼睛一红,嘟了嘴,不理。 青果笑了上前,好话说了一箩筐,才算是把他略略给哄转了过来,然后,又陪他去院子里的鱼缸喂了会儿鱼,这才算是砌底的把感情给弥补过来了! “姐姐,爹说娘的肚子里有小妹妹,是真的吗?”文天赐瞪了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青果。 青果点头,“是啊,不过不确定是小妹妹,也有可能是小弟弟,天赐想要妹妹还是弟弟?” “弟弟吧!”文天赐嘻嘻笑道:“弟弟不乖可以打,妹妹不乖,不可以!” 呃! 青果看着抬头朝她看来,正一脸笑容,等着她表扬的文天赐,表示很无力。 “不可以这样的,”青果摸了摸文天赐的头,轻声说道:“天赐是哥哥,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都要好好教,不能动手打人的!” 文天赐歪了脑袋,想了想,说道:“天赐不乖,爹爹打屁屁,弟弟不乖,为什么不能打?” “那天赐为什么说,妹妹不乖不可以打呢?”青果问道。 文天赐瞪圆了眼睛看着青果,似乎在问青果,妹妹怎么可以打呢? 青果轻声一笑,揉了把文天赐肉乎乎的小脸,轻声说道:“天赐去找临春玩好不好?我去看你娘和小妹妹。” 一边站着的赵三娘便走了过来,伸手去抱文天赐。 “姐姐,晚上来讲故事!”偎在赵三娘怀里的文天赐对青果说道。 青果笑着点头,“知道了。” 等赵三娘抱着文天赐走远了,青果这才转身去了正院的上房。 林小桃正拿了针线筐给肚子里的孩子做着针线,见了青果进来,指了身边说道:“果儿来了,来,坐这里。” 青果依言在她身边坐了,探手拿了林小桃已经做好的几件小衣,比了比,轻声问道:“小姨,怎么这么小啊?” 林小桃笑了,说道:“才出生的娃娃能有多大啊,当然得做小点了。” 青果笑着放了手里的小衣衫,又去看林小桃手里绣的花样子,见绣的是牡丹图案,不由轻声问道:“姨,万一生的是儿子呢?” “不会。”林小桃笑了,对青果说道:“你小姨夫问过小傅太医了,说是个女孩儿!” 呃! 青果怔了怔,这中医靠的就是把脉,又不是B超,怎么就能断定是男是女了?末了,只能说一句,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真是博大精深! 林小桃放了手里的花样子,将针线筐挪到一边,然后,抬头仔细打量了青果一遍,末了,轻声问道:“昨天,九爷带你去哪里玩了?” 青果脸上红了红,轻声说道:“去唐记逛了逛,然后又去护城河放了花灯。” 林小桃听了,便一脸笑容的说道:“那在唐记有没有相中的东西?护城河放花灯的人多吗?” “九爷给买了一对镯子,护城河放花灯的人也挺多的。”青果说道。 “果儿啊!”林小桃抓了青果的手握在掌心,语重声长的说道:“女人一生最大的福气,就是嫁了个心疼自已的男人,九爷待你,那是真心不用说。不过……” 青果朝林小桃看去。 林小桃顿了顿,抬手将青果耳边的发给捋到耳后,轻声说道:“有些事,小姨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不说,小姨心里过意不去,说吧,小姨又怕,你想得太多伤了你和九爷的感情。” “什么事啊?”青果一脸好笑的问道。 伤了她和叶羽的感情? 这能伤了感情的,无非就是男的博爱滥情! 可是……青果想了想,觉得叶羽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 “是关于九爷家里的一些事。”林小桃默了一默说道。 “家里的一些事?”青果看了林小桃,想了想,问道:“是不是九爷有通房丫鬟?还是九爷那丫鬟已经有了身孕了?” “胡说什么啊!”林小桃嗔怪的瞪了青果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九爷,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那是什么事啊?”青果好笑的说道:“能伤我和九爷感呢的,不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么?” 林小桃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要真是你说的这些,那还真不是什么事。通房丫鬟也好,妾也好,不过都是个玩意,动摇不了你的根本。姨说的,是九爷的父母和兄弟!” 青果便想到了那天去叶府赴宴时,那几个时不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打量货物一样打量她的那几个年轻妇人。还有,当日看到的那个一身雍容华贵的妇人! “姨,你想太多了,那只是九爷的伯母和堂嫂,她们还能来插手我和九爷之间的事?”青果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 林小桃看着不以为然的青果,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傻瓜,小姨自然不是说她们,小姨说的是九爷的亲爹和亲娘。”不等青果接话,林小桃便说道:“昨儿你出门,之前在荣阳候府认识的一个夫人来看我,说起你和九爷订亲的事,那位夫人早些年置的屋子离叶府就隔了半条街,有些事便知道的比别人多些。” 青果呵呵一笑,轻声问道:“小姨,她该不会告诉你,九爷克妻吧?” “你这孩子!”林小桃瞪了青果一眼,轻声说道:“ 人家也是好心,说是二老爷年轻的时候有一房妾室,为着这房妾室,二老爷跟二夫人闹得很不愉快,最历害的时候,据说连休妻的话都说了!” 呃! 这个青果到是真不知道。 要知道,男人一旦有了真爱,多多少少总是要犯些中二期病症的!只是,闹到休妻的地步,看来这二老爷的病症有些历害!不过……青果回想起她为数不多与叶老夫人见面时的情景,觉着那老太太虽然面相寡淡了些,但不像是那种深受男人折磨的啊?! “那长辈间的事,跟我和九爷有什么关系啊!”青果轻声说道。 “傻孩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林小桃恨铁不成钢的戳了青果一指头,继续说道:“这长辈若是旁人便也算了,问题是那是九爷的爹和娘,能跟你没关系吗?” 也是啊! 青果想起那句有名的台词,“嫁给他,不是嫁他一个人,而嫁给了他整个家庭!” 要说,似乎还真有点关系! “那姨,你到底想说什么啊?”青果眨巴着眼睫问道:“是提醒我小心二老爷的真爱,还是……” “那姨娘早死了。”林小桃打断青果的话。 死了! 死了还有什么事啊! 似乎看到青果长吁了口气的样子,林小桃冷冷一哼,轻声说道:“可是,那姨娘还留了个儿子!” 青果便想起前阵子,传得沸沸扬扬,叶家二老爷摔一跤,摔得中风,还有府里七奶奶去庙里祈福的事。 “姨,你说的是七爷?”青果问道。 林小桃点头,她压了声音对青果说道:“前阵子的风言风语,你肯定也听说了,昨天那夫人说了,二老爷中风,哪里是摔得,根本就是被二夫人给打得!还有那个七奶奶,根本就不是什么去替二老爷祈福,是因为她唆使她儿子推了即将临产的三奶奶,差点就害得三奶奶一尸两命,连宫里的贵人都惊动了。不过,因为这七奶奶族里有位族姐在皇上跟前也能说上几句话,这才只是打发庙里去悔过!” 呃!好一出,豪门深宅大戏! 青果长长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林小桃见青果脸上僵了僵,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果儿,姨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齐大非偶了!” 现在说这个有用么? 难道她还能悔婚,跟叶羽说,她不嫁了? 青果笑了笑,对林小桃说道:“姨,既然那七奶奶都被打发去庙里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二老爷又中风在床,七爷就算是只老虎也是剪了瓜子的老虎,你别想那么多了。” “我哪是担心他们啊!”林小桃撇了撇嘴,闷声道:“我担心的是二夫人!” “叶老夫人?”青果错愕道:“你担心她干什么?” “你傻了不是?”林小桃瞪了青果,说道:“那天我们去叶府,二夫人可是连面都露,没露也就算了,明知请我们过去,是个什么意思,也没把你喊去跟前说说话,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什么意思?” “她根本就不同意你和九爷的婚事!”林小桃斩钉截铁的说道。 青果“噗嗤”失笑出声。 “姨,这又不是什么密秘,在青阳镇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老夫人她不喜我!” 林小桃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青果,拍了记青果的手,轻声说道:“那怎么能一样呢?那个时候,你不是不打算嫁进九爷的吗!” 青果歇了笑,看着一本正经的林小桃,点头道:“嗯,所以呢?现在,因为我跟九爷定亲了,你就担心老夫人她会为难我,是不是?” 林小桃虽然没承认,但神色间却是表露无遗。 “好了,姨,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青果笑了,对林小桃说道:“担心也没用,现在,这婚事都定下来了,难不成我们还能去退亲?” 这也是叫林小桃为难的地方,你说吧,叶羽这样的男子,这样的家世,她们家是祖坟冒青烟了,才结上这门亲的!这退亲的事,别说是做,就连想想,她都觉得地是疯子才会想的事!可是,就这样让青果嫁进叶家,又不知道那老夫人会怎样的难为她! 夫人一走,她就使人来叫青果,可来一趟没人,来一趟没人,直到她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才听下人说,果儿回来了,今儿一早就让铃儿将青果喊得来,原本也没想怎样,就是觉得这话必须告诉青果,让青果心里好有个准备。别到时两眼一摸黑,人家为什么要为难她都不知道! “退亲,自然是不可能的。”林小桃叹了口气说道:“小姨就是跟你说一说,让你心里好有个准备,九爷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你,夹在中间难做。你又是个气性急的,可千万别为着旁人伤了你两人的情份!” “姨,我这离嫁进他们家还早呢!”青果说道。 “早什么早啊!”林小桃嗔道:“一眨眼的功夫而已,趁着现在还没进门,你跟九爷那打听打听老夫人的喜好,把功课做足了,到时真进了门,伸手不打笑脸人,抓不到你的错处,她也不好太过为难你!” 青果点了点头,心里却是颇有些不为以然。 要知道,这世间最难揣测的就是人性,最善变的就是人心! 像叶老夫人这样的人,和二老爷几十年两两相厌的过下来,不说变态,心里扭曲怕是已经有一定的程度了。以叶老夫人对她的不喜,哪里是她讨好她就能轻易扭转的?! 但为了不让林小桃担心,青果还是应了。 林小桃把这事说完了,又说了几句闲话。 青果便说起,她看中的那间铺子,对林小桃说道:“回头,你跟小姨夫人说一声,让他找个人打听下,看那铺子的东家是谁,不计是转让还是转租,我们都给接手了过来。” 林小桃却是犹疑的说道:“跟唐记开在一条街上,怕是不便宜呢!再有,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哪里一时半会儿就会不做呢?只怕悬。” “主要是看着那家的生意并不好,”青果说道:“行不行的,先让小姨夫去打听了再说,不行,我们再看别的铺面便是。” 林小桃点头,“行,回头,我跟你小姨夫说一说。” 坐了这么久,林小桃精神便有些跟不上,掩了嘴打了几个哈哈。 青果便起身告辞,让她姨好歇一歇。 离了主屋,青果和候在外面的庄婶往自已院里走。 眼见时间还早,襄荷和凤梨怕是没这么早回来,庄婶,便将她昨天跟凤梨商量好的嫁衣的花样子拿了出来给青果看。 “你看这嫁衣上的图案,有牡丹、双鱼、莲花,姑娘,您看您喜欢哪一种?” 青果哪知道自已喜欢哪一种啊! 她前世在婚纱店里试的可都是白色婚纱,这种古老的中式嫁衣,她连摸都没摸到过! “婶,你拿主意吧。”青果对庄婶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穿在身上好看就行!” 庄婶便笑了说道:“姑娘穿什么都好看!奴婢只想着,哪样能让姑娘更好看!” 哎,这话,青果爱听。 “婶,你拿主意,我相信你!” 庄婶便笑了说道:“绣牡丹吧,取花开富贵之意。” 青果连连点头。 庄婶便又抽了几张牡丹图出来,指给青果看,“那姑娘,在这些牡丹图里挑挑,看看喜欢哪种的。” 青果拿了庄婶递来的那几页纸,细细的看起来,有缠枝牡丹、也有鹭鸶与牡丹、还有牡丹海棠……各式各样的牡丹图,只把个青果看得眼花缭乱。 庄婶在一边细细的跟她解释起这些图案所象征的意义,青果便指了那款牡丹和玉兰的配图,说道:“那就这个吧。” “这个好!”庄婶笑了接过青果手里的纸,说道:“这牡丹和玉兰,有玉堂富贵之意,也就是说富贵之家的意思!” 青果看着庄婶笑得如同月牙的眼,忖道:婶,这里面哪个不好啊!不是一路富贵,就是富贵有余又或者是富贵长春,富贵平安。 定了嫁衣的花样子,庄婶又道:“嗯,鞋样子也得看看。” 于是,青果这半上午的功夫就是在挑花样子中度过的。 她也是这才知道,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有讲究,好在,有庄婶全都打点齐全,她只需要对着那堆得眼花缭乱的纸啊线的拿主意就行。 好不容易挨到吃中饭,吃好饭,青果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算作是消食,昨天睡得晚,这会子困意也就来了。 “婶,我睡一会儿,回头襄荷和凤梨回来了,你喊我起来。”青果对庄婶说道。 庄婶便道:“行,您去睡吧,她们回来了,奴婢喊您。” 青果应了,进了内室去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似听到耳边有轻声说话的声音,青果迷迷懵懵的睁了眼,便看到身前好似有张脸晃来晃去,她没当回事,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耳边便响起一声轻笑。 “这睡得跟只小猪似的,怕是卖人卖了都不知道!” 是男人的声音! 青果悚然惊醒,猛的翻身坐了起来,便看到叶羽大刺刺的坐在她床前,见她猛的翻身坐了起来,似乎还吓了一跳。 “爷,你怎么进来的?庄婶呢?”说着,青果便探头朝外看去。 叶羽笑了扯了把她散落在肩上的头发,轻声说道:“别看了,我把她给支开了!” “嗯?” 青果犹疑的朝叶羽看去。 庄婶可不是凤梨那个傻丫头,哪里是说支开就能支开的! “宫里来了嬷嬷,庄婶被请到前院说话去了。”叶羽说道。 原来是这样! 青果翻身坐了起来,看了叶羽问道:“你是跟宫里的人一起来的?” 叶羽点头。 青果便笑了说道:“你可真会拣漏。” 话落,翻身下床,趿了鞋子走到屋里的圆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跟着她过来的叶羽,自已拿了一杯喝了几口,回头对叶羽说道。 “乔家那边怎么样了?” 叶羽将手里的茶盏啜了一口,便放在了桌边,闻言,扯了嘴角笑道:“我早上有事,脱不开身没去,到时鹏举让人送了消息来,说是乔家人都被拿下了,全送进了顺天府的大牢!” 青果吸了口冷气,良久无语。 叶羽抬头看了青果一眼,见她脸色难看,抬手拍了拍,轻声说道:“你别想太多了,这事你也尽心了。” 青果苦笑一声,轻声问道:“爷,天子脚下难道段家真就能一手遮天?” 叶羽叹了口气,“段家不能一手遮天,但问题是有人愿意借他这只手!” 青果闻言,便默了一默。 良久,叶羽轻声说道:“淑贞,我来找你,是得到了一个消息。” 青果朝叶羽看去。 叶羽轻声说道:“你知道的,先帝一直想要攻下大宛,但几番征战都以兵败收场。” 青果点头,这事,叶羽跟她隐约说过。 同汉朝的匈奴,宋朝的辽人,明朝的女真人一样,这个所谓的大宛国也是一种游牧民族,不事生产,没钱没粮食了,就到宣国边境来抢,干一票就走。遇在灾年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在边境抢人而食!不仅男人彪悍如狼,就连女人关健时候也能上马挽弓。可以说是个全民皆兵的国家,这种带着野性的国家,想要攻打下来,谈何容易! “先帝最后一次兵败回朝时,总结了失败的教训,认为不仅是因为我们的士兵有问题,就连我们的战马也有问题,于是花了一大笔银子,让人弄到了一批汗血宝马放在西北的马场里繁衍生息。” “这马场一直在西北候龚承安辖下,这几年,西北候的长子龚泞一直瞒着西北候做马匹生意,将马场上那批汗血宝马繁衍改良的马匹都偷偷的卖了,如今马场只剩下些老马和病马,眼下,运河即将修成,与大宛之间的战争又要重议程。龚泞一边急着去添置好马,一边正与京都这边疏通关系,已经找上了段远坤!” 青果眼前一亮,她一脸兴奋的看着叶羽,不任哪朝哪代,最让皇帝忌讳的是什么? 是京官结交外臣! 特别是这种外放到边关的重臣,一旦把这事捅到皇帝跟前,这可就是结党之疑! 别说段远坤只是宠臣,就算是王爷,怕都要被拿下杳办! 叶羽见青果双目灼灼,心里已是明白,青果已经知道了他话中之意,一时之间不由为她的聪慧和机敏暗暗赞赏了一番,想着这么个聪慧的女子便要是他的妻子,一时间心,心里不由便又生起与有荣焉的感觉。 “只是,现在还不是把事捅破的时候。”叶羽对青果说道:“现在贸然捅到皇上跟前,还不足以将段远坤钉死,他只需要把西北候推出来,便能赖个一干二净!” 青果点头,“我明白。” 叶羽便抬手摸了摸她皱起的眉头,轻声说道:“你也别想太多,乔家那边,鹏举已经让人去顺天府打招呼了,想来不会太难为他们。” 青果点了点头。 算着时间差不多,叶羽起身对青果说道:“我得走了,不然回头让庄婶看到我在你屋子里,她在婉嫔娘娘面前,告我一状,我就惨了!” 青果轻笑出声,嗔怪的瞪了叶羽一眼,说道:“难不成,你还怕了婉嫔娘娘不成?” 叶羽见青果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容,笑着揉了揉青果的头,说道:“好了,肯笑就好,别一天到晚皱着个眉头,让人看了,还以为你这是不想嫁我呢!” 青果推了叶羽一把,“快走吧,回头庄婶来了,告不了你的状,能训得你找不着北!” 叶羽笑了笑,忽的一伸手将青果拉到怀里,在她头上轻轻的印下一个吻,这才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青果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发呆,耳边响起凤梨嘟嘟囔囔的声音。 她连忙回身走到桌边,详装睡醒起来喝茶。 帘子一撩,凤梨走了进来。 “姑娘,您醒了!” 青果回头朝凤梨看去,“回来了,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什么啊!”凤梨气哼哼说道:“没气死都算好了,姑娘您都不知道,乔家那一大家子人都关进顺天府大牢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 正因为知道了,心里才沉甸甸的! 襄荷目光落在青果手侧的茶杯上,奇怪了,姑娘一个人喝茶,怎么会用两只茶杯? 青果注意到襄荷的目光,想也没想的便将叶羽才喝过的那个茶盏,拿了起来,抿了口里面的茶,对襄荷说道:“刚才茶壶的水太热,我拿两个杯子凉一凉。” “哦!” 襄荷点了点头,目光犹疑的扫了眼青果微微泛红的脸,却是什么都没说。 凤梨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她这一早上的见闻,言语间很是激昂愤慨。 青果叹了口气,对凤梨说道:“好了,别生气了,我们只不过是平头老百姓,就算是再气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姨老爷是官啊!”凤梨说道。 青果便笑了说道:“难不成,你还想让姨老爷去出这个头?拉倒吧,人家可是伯爷府,姨老爷一个穷写书的,官比不过人家,拳头也没人家的大!” 凤梨怔了怔,默了默,沉沉的叹了口气,不吱声了。 青果便问襄荷道:“酒楼的契书过了吗?” “过了。”襄荷点头道:“乔家是先和殿下的人去官衙办的契书,然后拿了银子去找那个什么小妾的舅兄的。” 青果点了点头,轻声道:“九爷说世子已经让人跟顺天府打过招呼,想来,也不会太难为乔家!” 这话不知道是安慰旁人还是安慰自已! 只是青果终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过了几天,她跟十一殿下派来的人开始商讨第一楼改名食为天,并且拟定菜谱时,顺嘴就问了一句。得来的回答,却是让她半天都没了反应。 乔家的人,乔老爷,因为受刑不过,一命呜呜呼,余下的男子被判流放,女子则没入贱藉,! ☆、05烂桃花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呢!”庄婶一脸嘘唏的对青果说道:“这不是赶尽杀绝吗?有多大的仇恨,要这样做!” 青果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现实给她上了血淋淋的一课,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人命如草芥,强权决定一切! “婶,别想太多了。”青果叹了口气,说道:“明天还要出门,早点睡吧。” 庄婶点了点头,在兽嘴香炉里点了艾草,然后把香炉放到床脚,又将青果的帐子检查了一遍,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青果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明明跟乔家的人只是一面之缘,但此刻,那些人却鲜活的活在了她的记忆里。 那个眉目清秀,目光间却难掩阴郁的少年,还有那几个叫不上名字,但却面色惶惶的小孩子,难以想像这些人一夜之间,命运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得罪了一门权贵! 仅仅是因为一个戏子,便可以灭人满门! 那么她呢?叶羽呢? 他们这种以扳倒段家为目的人,段家又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来对付? 哎! 一夜反复,只至天边发白,青果才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 耳边响起凤梨的声音时,青果觉得两只眼皮子好似被绑了块石头一样,怎么睁也睁不开。 “姑娘,姑娘,醒醒。” 青果翻了个身,用尽力气睁开眼,迷迷糊糊的说道:“什么时辰了?” “姑娘,已经辰时了。”凤梨说道。 辰时?是不早了! 青果勉强睁了眼,翻身坐了起来,看着凤梨说道:“去拧个帕子过来,我头晕的历害。” 凤梨应了一声,转身去拧帕子。 庄婶听到青果的话,上前,轻声说道:“昨儿夜里没睡好吧?都三更了,奴婢还听到您翻来翻去的。” 青果点了点头,“快天亮才睡着。” “那,要不,今天就别出去了吧?”庄婶说道。 青果摇了摇头,“跟人家约好了,不去不好。” 说来也是运气好,青果跟林小桃说了那家绣花铺子后,文晋昭便找人打听了下,这才知道,那家铺子原是翰林院杜编修的夫人开的,但月前杜编修谋了个外放,杜编修的夫人便没再心思打理,正打算转手。 文晋昭同这杜编修虽没什么交情,但都在翰林院任职,也算是混了个面熟。林小桃当日送出去的几盒胭脂,口碑不错,这一打听,人家也就知道了,她是想要开铺子,又因着前期上下打点这外放的事,杜编修似乎手头有些紧,价格上便有些下不来! 林小桃有了身孕,这种与人磨嘴皮子磨耐性的事自然便由青果代劳了!前些日便杜夫人约好了,今天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争取把价格给定下来,把契书给写了。杜编修好高高兴兴上任,林小桃则红红火火开铺子。 这事,庄婶也是知道的,是故,便侍候着青果起床,想着她没睡好,怕是胃口也好不到哪去。跟青果说了声,她便转身去厨房另做了几道开胃小菜送上来。 用过早膳,青果留下庄婶看家,她则带着襄荷和凤梨出门赴约。 到了铺子里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杜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正站在门口张望,见了青果一行人,连忙转身进去通禀。 青果才下马车,便看到 杜夫人扶了小丫鬟亲自迎了出来。 杜夫人年约二十五、六,圆脸杏眼,乌黑的头发梳了个朝天髻,鬓边插着一枝菊花折枝金簪,穿一件豆绿色柿蒂纹杭绸褙子,整个人给人一种温文秀雅的感觉。 “罗姑娘来了。”杜夫人笑了上前。 青果扶了襄荷的手下车,对杜夫人浅浅一笑,轻声说道:“我来晚了,让夫人久等了!” 杜夫人笑了摇头,“不是,是我来早了,趁着今天一道把铺子里的东西也盘盘,有些能送人的送人,不能送人的,看看怎么处理掉。”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铺子里面走。 之前青果已经来过几回铺子,铺子面积约有二十平,靠最里面的地方,弄了个六、七平米的隔间,从前是用来储货的,现在,则被杜夫人临时用来做宴客室。 襄荷和凤梨被青果留在了外面,杜夫人的丫鬟在奉了茶后,也退了下去,便只留下青果和杜夫人。 “罗姑娘,不瞒你说,下个月我们老爷就要启程赴任了,杂七杂八的很多事还等着我去安排,这铺子,你要是真想要,我们今天就把它定下来吧。”杜夫人开门见山的说道。 青果对着杜夫人笑了笑,轻声说道:“杜夫人,我若不是真想要,也就不会来这一趟了。您看,这附近我也打听了下来,同样的店铺,一年的租金也才五十两,这小半年都没了,您问我拿五十两,也就算了,可您还要一百两银子的转让费,这换谁,谁也不会同意吧?” 杜夫人圆润的脸上便微微有了一抹浅浅的绯红,但想着为了自家老爷能谋这外放的职位,她连自已的嫁妆都卖了,甚至还问人借了利钱,就指着这铺子能周转回一些! “罗姑娘,可是,你看,我当初跟东家签了三年的约,虽说这过了小半年了,但不是还有两年吗,明年别的商铺租金肯定得涨。”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那也不至于涨一百两银子吧?” 杜夫人讪然一笑,垂了眼眸,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想了想轻声说道:“罗姑娘,你这铺子真正想租的是你姨吧?” 青果点了点头。 杜夫人默了默,轻声说道:“你姨是打算卖胭脂水粉吧?”不待青果开口,杜夫人又接着说道:“我有一个交好的姐妹,得了你姨送的一盒胭脂,我看过了,不比张记的差,张记的胭脂好的要卖到十几两银子一盒,文夫人这胭脂没有个五、六两银子,怕也是拿不下来。” “所以呢?”青果笑眯眯的看了杜夫人,“夫人是想说,既然我姨有得赚,又何必在这租金上斤斤计较,是不是?” 杜夫人脸上的红色愈浓,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罗姑娘,不怕实话与你说,我家老爷起于微势,为谋这外放,家中银两已是耗尽,且还欠着外面的利钱,就指着这铺子能转出些银两。所以……” 呃! 青果这下到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不怕人家跟她针锋相对,买卖嘛,讲的就是个讨价还价。可是,这感情牌打出来……青果抿了抿嘴,目光落在杜夫人鬓边的菊花折枝金簪上,这坐近了看,才发现,金簪失了原有的赤黄,微微泛着暗黄的光泽,若不是用的太旧,就是金包铜的缘故。 “杜夫人,您看这样行不行?”青果想了想,对杜夫人说道:“租金就按你说的,但是这转租银子呢,我付您六十两,您看行不行。” 六十两银子,虽然比预期的少了一半,但是却能解杜夫人的燃眉之急! 顿时,杜夫人看着青果的目光满是感谢一激动。 今天若是再谈不下来,她是打算不要这银子,刚才那番话,原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不想,真的就打动了这位罗姑娘! “罗姑娘,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杜夫人红了眼眶,哽声说道:“我也知道,我这样做不厚道,实在是……” 青果笑着打断杜夫人的话,“夫人不必如此,谁一生中还没有个难处呢!” 杜夫人撇过头,眨落眼里的泪,回头对青果羞涩的笑了笑。 条件谈好了,接下来也就没什么事,只要两人把契书重新写一份,银钱结亲,便没什么事了!因着杜夫人答应三天内把铺子腾清,青果接下来便紧锣密鼓的安排铺面重新装修的事。 这天,因为铺子装修的事都差不多完成了,青果便坐下来和林小桃商量上货和开张的事情。因为林小桃有孕,这些日子文晋昭也推了许多应酬,早早的就回了家。 青果想起那位杜夫人来,便问道:“小姨夫,那杜大人谋的是哪里的外放,您知道吗?” “噢,谋的是魏州贝县令一职。”文晋昭说道。 “魏州的贝县?”青果默了一默,轻声问道:“我记得看《大宣地理志》时,大宛便在魏州六百里地。” 文晋昭点头,“你记得没错,大宛确实在魏州以北六百里。” “那杜大人怎的就谋了这么个地方的缺?”青果不解的问道。 “一则,杜大人在朝中无人,二则,却是因为杜大人有自已的思量。”话落,文晋昭脸上生起一抹钦佩之色,说道:“虽说贝县地处险山恶水,因为离着大宛最近,那里民风彪悍,且生产力低下,赋税年年不足不说,还有人私下与大宛通婚,但随着运河的修凿成功,想来,大宣和大宛也难免一战,只要杜大人小心筹谋,三年换一个位置,不是不可能的!” 这种事,青果自然没有文晋昭想得深想得透砌,她只是觉得那个杜大人之所以谋了这贝县一职,只怕更多的却是因为朝中无人,而不是像她小姨夫说的那样,深谋远虑! 闲说了几句,文晋昭去了书房。 青果则跟林小桃商议铺子开张的事。 “制作胭脂的原料我已经让厨房胖婶跟那家花户谈好了,以后隔半个月便会送一批来。只是,这做胭脂的人,小姨你怎么说?”青果问道。 “嗯,前些日子御史弹核户部江西清吏司夜宿娼室,被革职查办,他府里的下人被悉数发卖,你小姨夫挑了一对夫妻给买了来,人我看过了,挺本份的,就将这活交给他夫妻二人吧!”林小桃说道。 “死契?” 林小桃点头。 既然是死契,生死都捏在别人手里,也就不存什么泄露秘方的事了! “那行,我明天要做第一批的货,你让他夫妻两人明天过来跟着学吧。” 姨甥俩又说了一会子闲话,青果因着明天还有事,便打算跟林小桃告辞。 林小桃却忽的说道:“果儿,是不是等铺子开张了,你就要回青阳镇了?” 青果点头,对林小桃说道:“嗯,原本是打算十月初走的,我今天去看了看食为天的进度,怕是得改在十月底了。怎么突然问这个,姨你有事?” 林小桃摇了摇头,“到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着,你这婚事都定下来了,你哥那边的婚事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人说长幼有序,照说罗小将这婚事还没眉目,是轮不到青果的谈婚论嫁的,但每件事都有它的特殊性,因着青阳镇离京都路途遥远,一时间,到也没人往这上面想。 “开年的时候,我娘看了几家,好像里面有一个姑娘,我哥还是挺满意的,原是说等他中了秀才,就把事呢定下来,想来,明年我哥就该娶媳妇了。”青果说道。 “哪家姑娘?” 林小桃一听,顿时便来了兴致,青阳镇要说,还真就没有她不熟悉的人家。不由,便想知道,自已这个外甥挑来挑去挑中的是哪家的。 青果耸了耸肩,摇头道:“这事,一直都是我娘在张罗,我还真不知道是哪位姑娘。” 林小桃不由便略感失望。 “哎,这说起来,我还真有点想念青阳镇了。” “那还不简单,回头明年我哥成亲的时候,你带着天赐和他妹妹回来喝酒呗。”青果说道。 林小桃想了想,心里默默一算,照着月份来说,她这孩子明年五月里便能出生,若是罗小将的成亲的日子定在明年年底,她还真能带着这一大一小回青阳镇住些日子! 青果因为明天还有事忙,再加上林小桃也是有身孕在身,又说了一会子闲话,青果便起身告辞,回了自已的院子。 庄婶正和凤梨、襄荷三人在挑拣着白日里胖婶送来的那几箩筐的花,将那些残次腐烂的花朵挑出来,还有些叶子什么的,也要挑掉。 抬头见着青果回来,庄婶起身迎了上前。 “姑娘,是今儿晚上开始动手,还是明天白天再动手?” “明天白天吧,”青果对庄婶说道:“明天小姨那边会派两个人过来跟着学,往后,这铺子里的脂粉就交给他二人。” 庄婶点头,便让凤梨和襄荷起来各自去歇息。 次日,那两夫妻在铃儿的带领下,来了青果的院子。 青果看着这二人,年纪都在二十出头,男的看起憨憨厚厚,女的一看也是个本份人,穿一身鸦青色的褙子,一进来,夫妻二人便上前向青果行礼。 “小的旺财,见过姑娘。”又指了她身侧的妇人对青果说道:“姑娘这是小的媳妇,小莲。” 小莲屈膝向青果福了一福,“奴婢见过姑娘。” 青果免了二人的礼,说道:“我姨让你们来干什么,你们知道吗?” “回姑娘的话,夫人说了,让小的跟着姑娘学手艺。”旺财说道。 青果点头,当下便将这制胭脂的过程跟他夫妻两人简单的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道:“这几天,我都会亲自示范怎么制作,你们跟着学,有不懂不明白的便问。” “是,姑娘。” 夫妻二人齐齐应了一声。 接下来,青果便开始手把手的教二人怎么炼原油,又怎么把原油做成胭脂。 如此六、七天的操作下来,夫妻二人已经可以单独完成,而十一皇子那边让人来传话,道是食为天那边的准备工作也已完备,接下来,就等着青果去教那些厨子如何操作。 于是青果在忙完林小桃的这边的事后,又马不停蹄的去忙食为天的事,在这期间,林小桃的胭脂铺子开张了,因为之前的广告打得好,开张那天,诸多夫人捧场,得了个开门红。 而食为天也在接下来的八月十八准备开张营业,这个日子还是十一皇子出面请了钦天监算出来的日子。 辰时才过,便有客人络绎不绝上门。 当然,这些人里绝大多数都是冲着十一皇子的面子来的! 青果原本打算换一身男装在外招待,但却被叶羽给阻止了。 “你就在这楼上呆着,有事,掌柜的会出面,等会鹏举和他夫人会来,你好好陪陪世子夫人便是。”叶羽说道。 青果不由便愕然道:“世子妃要来?” 叶羽点头。 青果不由便吐了舌头,说道:“爷,太高大上了些,我有压力!” 叶羽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说道:“我看你面对睿王妃也没说有压力啊,怎么对着世子妃就有压力了?”不等青果开口,已是又接着说道:“你少找借口了,今天来的什么人都有,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添乱,啊!” 话到最后,已经是带着点微微的宠溺。 青果小心肝不由便颤了颤,哎,突然间由锵锵玫瑰变成了温室小白花,还真有点不适应! “哎,怎么会有这种吃法啊!” 楼下响起一片喧哗声。 青果与叶羽相视一笑,两人推了槅扇,低头往下看。 便看到一溜的人正围在柜台前,看着那些用竹签串起的各式蔬菜大眼瞪小眼,似是很不明白,这算是什么个吃法! 伙计正卖力的跟众人解释着,这些蔬菜是怎么数钱的,又是怎样的吃法!而且边上还有一个青花大瓷碗装着的供大家免费品偿的成品。 红红的辣汤混和着各色荤素吃食,白的蒜末,绿的青葱撒在上面一层,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不多时,便有人忍不住的拿了一边的筷子和小碟,去偿青花大瓷碗里的成品。一口入腹,下一刻,便高声喊道。 “掌柜的,给我照这样来一份!” “好哩,马上就好!” 不多时,大堂里便响起一声又一声的“给我也来一份,我也要……”此起彼伏的声音。 有人大声问道:“掌柜的,你这道菜到底是个什么叫法啊!” “麻辣烫!” “麻辣烫?” 没错!就是麻辣烫! 青果前世的最爱! 京都的食为天,夏天做麻辣烫,冬天兼做火锅! 这种最让平民大众接受的吃食,她就不信不能在京都城打下一片江山! “鹏举来了!” 耳边响起叶羽的声音。 话落,叶羽已经牵了青果的手,往楼下走去。 青果抬头看去。 便看到穿一身石青色团花纹暗纹的直裰的耿鹏举,正低头与他身边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穿一身玫瑰红织金缠枝纹褙子的妇人轻声言笑着。 那妇人正好奇的抬头四处张望着,不期而遇的对上青果打量的目光,不由便步子一顿,在看到青果身则的叶羽时,妇人对青果翘了翘唇角,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青果顿时便对这位世子妃有了一种亲切的好感,她回以一笑。 “凤翀,罗姑娘!”耿鹏举也看到了叶羽和青果,连忙出声打招呼。 叶羽笑着点了点头,待到了跟前,轻声说道:“淑贞,这位就是英国公世子妃。” “青果见过世子妃。”青果上前行礼。 世子妃笑着微微侧身,算是避让了青果的这一礼,稍倾,亲自上前扶了青果,说道:“世子经常在我跟前说起你,早就想认识罗姑娘了,却苦于没有机会,今天见了罗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 “谢世子妃夸奖,民女汗颜……” “哎呀,好了!”耿鹏举在一边听得不耐烦的说道:“我说,罗青果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你也别什么世子妃了,我家晴娘比你虚长几岁,你叫一声姐姐不吃亏。” 世子妃容晴瞪了耿鹏举一眼,对青果说道:“青果妹妹,我们家爷是个急性子,粗人,你别搭理他,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呃! 青果笑了笑,说道:“姐姐不嫌弃,我自是巴不得的!” 一边的叶羽笑了,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楼上雅室吧。” 于是,众人便转身去了楼上的雅室。 小二进来重新奉了茶,耿鹏举拖了叶羽到一边说事,青果便和容晴两人慢慢的相处起来。 许是因着男人间情份的影响,又或者是容晴本就是个大方随性的人,青果觉得,她和容晴之间,竟是意外的说得来,很多事上两个人似乎都很合拍。 “我刚才听九爷喊你淑贞,是你的小字吗?”容晴笑着问道。 青果怔了怔,但很快便回过神来,笑了说道:“是的,姐姐以后也可以这样喊我。” “淑贞,取美好而坚贞之意,不错!”容晴笑了说道:“是九爷替你取的吗?” 青果轻声说道:“不是,是我自已取的。” 容晴不由便怔了怔。 关于青果的出身,她不可能不知道,原以为就是个略有几分聪明的乡下小姑娘而已,不知道怎么的就入了叶羽的眼!但从刚才的接触到此时的深谈,似乎一切都在否定她最初的想法! 容晴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也有小字,是世子爷替我取的,叫岚岚,意指晴日山中的雾。” “那以后,我叫你岚岚姐好不好?”青果问道。 容晴点头。 “我听我们家爷说,这食为天是你一手操持起来的。”容晴一脸钦佩的看着青果,由衷的说道:“淑贞妹妹,你真能干!” 青果呵呵干笑几声,摇头道:“岚岚姐,你过奖了,其实我也没别的本事,琴棋书画一样不通,也就会赚几个银子罢了!” “那还要怎样呢?”容晴笑了说道:“这打开门便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离得开银子,那些琴棋书画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银子使!” 青果笑了笑。 心知,容晴这也安慰自已。 在这个时代,女子抛头露面谋生,是为人所不齿的! 不过,就像投胎是技术活一样,穿越也是个技术活。谁让她没穿成那什么公主、小姐、贵妃的,却穿在了一个三代贫农之家身上!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青果接受了容晴的善意,一时间两人不由便相谈甚欢。 “淑贞,你认不认识计小姐?”容晴忽然问道。 “计小姐,好像不认识。” 青果摇头,她在这京都城成日里想的就是怎样赚银子,哪里去认识什么计小姐啊! “你再想想。”容晴提醒道。 青果还是摇头,“我真想不起来,你知道的,我不是忙着替我姨张罗那个胭脂铺子,就是忙着这食为天,哪里去认识什么计小姐啊!” 容晴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我说的计小姐,是前太傅府的九小姐,计馨儿。” “她……” 青果便想起当日在唐记的匆匆一瞥。 容晴见她这样,却是以为她想起了什么,便问道:“你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得罪过她?” “没有啊!”青果摇头道:“我跟她就是见过一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没话都没说过一句?”容晴看了青果,“不可能啊?没得罪她,她怎么到处说你的不是?” 呃! 青果闻言,目光看向了坐在另一侧,正与耿鹏举谈笑风生的叶羽。 咬牙道:“因为有人总是招桃花,还是烂桃花!” ☆、06我要报仇 细说起来,青果才知道。 到也不是这计馨儿到处讲她坏话,人家就是实事求是的说了一句“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至于谁是鲜花,谁是牛粪,这就不需明言了! 青果听了容晴的话,怔了半响后,咬牙道:“这人怎么能这样,我又没抢她男人,她至于这样诋毁我吗?” “噗嗤”一声,容晴轻笑出声,看了青果说道:“你还真就抢了她男人了!” “啊!” 青果怔怔的看着容晴。 这是怎么说的啊? 就算是计馨儿对叶羽有情,可叶羽跟她一没名,二没份的,怎么就说她真抢了她男人? 容晴撩了眼不远处的叶羽和耿鹏举,轻声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当年计家是有意与叶家联姻的,两家的大人私下连八字怕是都合了,可谁想到,忽然会传出九爷尚公主的事,这才耽搁下来了!” “那……那九爷当时不是没尚成吗?既然没尚成,这计小姐怎么……” 容晴摇头,轻声说道:“九爷尚公主的消息出来,没过一个月,计小姐的婚事便也定下来了,只不过……” 青果想起叶羽说的,这计九小姐守望门寡的事,神色间便有了淡淡的嘘唏之意。 这就好比一个人买彩票,好不容易中了五百万,可是彩票却被弄丢了,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吗?!对计馨儿来说,叶羽就是那张她弄丢的彩票,这一生只要她一息尚存,只怕都会念念不忘! 青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说到底还是缺点缘份!” 容晴点头。 可不就是吗? 若是计家能等上一年半载的,叶羽便就还是计馨儿的如意郎君,只可惜……笑了笑,轻声说道:“淑贞,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之所以告诉你,也就是提醒你,往后遇上计小姐时,避一避,这样的人,你没必要去搭理。” 青果点头。 这样的人,她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会去搭理呢! 这样的人,何其多,她要是个个都去搭理,她真心是别活了。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遇见她,我绕道走!”青果说道。 容晴笑了笑,眼见叶羽不时的拿眼光打量她们这边,她压了声音,轻声对青果说道:“我也算是看出来了,九爷他待你确实不一样!” 青果呵呵笑了,顺着容晴的目光看过去,恰在这时,叶羽抬头朝她们这边看来,见青果看他,笑了笑,轻声跟耿鹏举说了句什么,稍倾,两人起身走了过来。 各自在自已的女人身边坐下,耿鹏举嘿嘿笑了对容晴说道:“岚岚,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吧?” 容晴笑着点头,看了看青果,又看了看叶羽,意有所指的说道:“原本还担心来着,现在不担心了!” “咦?”耿鹏举错的问道:“担心,你担心什么?” 容晴掩嘴笑道:“我担心淑贞妹妹年纪小,被九爷欺负了去啊!” “什么?”耿鹏举瞪圆了眼睛,看了容晴说道:“你真是白担心了,他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才娶上一个媳妇,就差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会去欺负啊!” 青果看着这两夫妻不遗余力的埋汰叶羽,腮帮子咬烂了,才强忍下了笑意。 扯了扯叶羽的袖子,轻声问道:“爷,你是不是得罪过世子和世子妃啊?” 叶羽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这没得罪就被他们埋汰成这样,要真是得罪了,你说,他们会怎么干?” 青果摇头,表示无法想像! “简单,你要真得罪了我们啊,”耿鹏举嘿嘿笑着,将目光落在青果身上,对叶羽说道:“把你小媳妇拐跑了呗,让你丫一辈子鳏寡孤独,打光棍到老!” 呃! 青果深吸了口气,眨巴着眼睛看向一脸洋洋自得的耿鹏举,心道:世子,你真毒!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叶羽哼了哼,目光落在同样忍笑忍得不行的容晴身上,淡淡道:“耿鹏举,你没媳妇?” 耿鹏举的笑顿时便僵在了脸上。 他苦兮哈啦的看着容晴,“岚岚,你不会被凤翀这小子给拐跑的吧?” 容晴瞪了耿鹏举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么大人了,也没个正形,让淑贞妹妹笑话了去。” “她敢!”耿鹏举忿忿道:“她要是笑话我们,你那见面礼就别给她了!” 呃! 青果本着腮帮子可烂,见面礼不能不要的原则,硬是让自已的脸部神经表现的一本正经,横着看,竖着看,都看不出一丝笑意来! “一边去!”容晴拍了耿鹏举,回头对青果说道:“淑贞,你别介意,他们两人在一起,这样玩惯了。我到是差点忘了,我们家爷早就叨叨着,让我一定要给你准备一份独一无二配得上你的见面礼,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给你准备了这个。” 话落,自袖笼里取了个小巧的锦盒出来,递到青果跟前。 耿鹏举凑了上前,一迭声的说道:“淑贞妹妹,快,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的话,你姐姐库房里还有好多好东西,回头再给你挑过。” 呃! 青果汗滴滴的看向叶羽。 叶羽轻笑颌首,示意她打开盒子。 他则,回头对耿鹏举说道:“你这妹妹长,妹妹短的,是想重新论过序不?” 耿鹏举眉宇间便掠过一抹狡黠,嘿嘿笑了看向叶羽,说道:“凤翀,你看我们家岚岚在这京都也没个亲近的人,你家淑贞也是,不如就让她们义结金兰如何?” “想都别想!”叶羽断然拒绝,瞪了耿鹏举说道:“我们家淑贞比你家岚岚小,这要是结了金兰,我是不是就得跟着我家淑贞喊你姐夫了?” 见自已的算计被说穿,耿鹏举也没丝毫的难为情,反而义正言辞的说道:“凤翀,你这样想就不对了,我们男人娶媳妇是干什么?是用来疼的。只要媳妇高兴,我们有什么啊!这姐夫妹夫的,有什么好计较的。” 叶羽嘿嘿笑了道:“那不如我们俩义结金兰,往后你家岚岚跟着你喊我哥哥,如何?” 耿鹏举被叶羽问得当即噎住了。下意识的,便是猛摇头。 “不行,不行,那怎么行!我喊你哥哥已经亏了,好不容易我家岚岚替我扳回一局,怎么还能……” 叶羽哼了哼,回了耿鹏举一个冷笑。 青果懒得理这两人的言语官司,而是打开了手里的盒子,等看到盒子里是一枝羊脂白玉兰花步摇,那玉一看就是极品,市面上很难看到! “这……”青果拿了那根步摇,怔怔的看着容晴,半响,才讷讷道:“岚岚姐,这,这太贵重了!” 容晴笑着取了青果手里的步摇在她发间比了比,轻声说道:“以我们家爷和九爷的交情,东西,只有合适不合适,没有贵不贵重之说!我听我们家爷说了,你还有两年才及笄,也不知道你的及笄礼在哪办,这根步摇就当是我提前送你的及笄礼吧!” 青果还是觉得这太贵重了,人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这根步摇,可以说用来做家族传承都不为过!她哪敢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收了! 当下,不由求助的看向叶羽。必交,这礼物,是人家看着他的面子才送的!能不能收,便让他来拿主意吧! 叶羽见青果朝他看来,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青果便笑着对容晴说道:“那我在这先谢过姐姐了。” 说着,起身对容晴福了一福。 容晴连忙一把托住了她,嗔怪的说道:“看你,又跟我生份了不是?” 耿鹏举在一边嘿嘿笑道:“岚岚,你别兰她,得你这么一份大礼,向你行个礼也是应该的,照我说,就该趁这机会认了你这个姐姐……” “你认了我这个哥哥,我把广州的商行给你一间,怎么样?”叶羽对耿鹏举淡淡说道。 耿鹏举:“……” 青果:“……” 爷,我认你做哥哥吧,我管你叫亲哥,你把广州的商行给我一间怎么样? 良久! “哎,这来了都小半天了,茶喝了一壶,酒没喝到一滴,这可不行……”耿鹏举喳喳呼呼的叫了起来,挤眉弄眼的对青果说道:“淑贞妹妹,不带你这样的啊,客人上门捧场,只管茶,不管饭的!” 青果呵呵笑着,将步摇收好,放进盒子,起身招呼了门外候着的襄荷进来,把盒子递给她,嘱咐道:“好生收好了,别弄丢了。” “是,姑娘。” 青果又对凤梨说道:“你去跟掌柜的说一声,天字一号间来一个海鲜锅底,另外,按一号套餐配了菜送上来。” “是,姑娘。” 凤梨应了一声后,下楼去寻掌柜的。 青果则回身对耿鹏举说道:“世子,您喜欢喝什么酒?” “什么酒啊?”耿鹏举想了想,嘿嘿说道:“秋露白、竹叶青,九丹金液、紫红华英的都好,我这人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你看着上吧!” 嗯,是不挑,开口就是上好的陈酿,再挑,是不是得喝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才叫挑啊! 青果笑了说道:“世子,真是不好意思,您说的那些你不挑的,我这都没有,不过,我有仙山春酒,您要不要试试?” “仙山春酒?”耿鹏举怔怔的看了青果,“这是什么酒,我怎么没听说过?” 青果轻声笑了说道:“世子,便是富有天下的皇上,他也不能说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听说过,您没听过这仙山春酒,不足为奇!” 耿鹏举哑口无言! 青果却是已经回头对襄荷说道:“去,让他们送一壶仙山春酒过来!” “是,姑娘。” 所谓的仙山春酒,其实是青果前世看到的乡下人的一种自酿酒,原料是江米加豆、麦曲、花椒、酿母菌、箬竹叶、芝麻制成。但青果请教了酿酒师傅将这种酒加以改良,又换了个高大上的名字罢了! 不多时,小二将物制的青铜火锅端了上来。 耿鹏举探头,等看到脸盆似的铜盆里,白开水里飘着几粒枸杞,几根清葱和几瓣皮豆后,他怔怔的看向青果。 “淑贞妹妹,你这是打算让我喝菜汤?还是不加油的菜汤?” 就连容晴也怔了怔。 眨巴着大大的杏眼看向青果。 菜汤? 青果顿时内伤了! 你妹啊,这是自已花了多少心思才隐约寻摸出来的海鲜锅底!到了你这土包子嘴里,就成了菜汤? “怎么会呢!”青果笑了说道:“当然了,世子要是觉得这菜汤好吃,那我后面的就让他们暂时别上了!” “那怎么行!”耿鹏举连连摆手道:“我怎么着也要把你岚岚姐送出来的份见面礼的钱给吃回来吧?上,让他们赶紧上。” 青果但笑不语。 很快,后面的小二一托盘一托盘的菜便像流水似的送了上来。 切成小段的油条,切成薄片的冬瓜、南瓜、红薯、还有叶子绿油油的小青菜,雪白的豆腐……耿鹏举怔怔的看向青果。 “原来不是吃菜汤,是让我们吃素啊!” 话声才落,后面的小二紧跟着走了进来,托盘里码放得整整齐齐削得薄薄的羊肉和牛肉片,还有新做的肉丸,以及片成薄薄的鱼片……虽然看到的都是日常吃在嘴里的,但这样的做法,这样的吃法,却是人生第一次! 青果看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耿鹏举,轻声一笑,问道:“世子,您看,您还有什么想吃的?” 耿鹏举摇头。 青果笑着拿过适才小二送来的酒,亲自起身斟酒。 酒水才一入杯,耿鹏举已是失声道:“葡萄酒?淑贞妹妹,这明明就是葡萄酒,怎么就成了你说的仙山春酒了?” 青果轻声一笑,在叶羽身侧坐了下来,对耿鹏举说道:“世子,且偿偿看,这是不是葡萄酒。” “你骗不了我,这酒我在宫里喝过,味道不错,我那时候还问皇贵妃娘娘讨了一些带回家给岚岚喝。”话落,回头对容晴说道:“岚岚,你说这是不是葡萄酒?” 容晴笑了笑,端了酒杯以袖遮脸,浅啜一口后,对耿鹏举摇头道:“爷,你错了,这不是葡萄酒!” “不是葡萄酒?”耿鹏举错愕,稍顷,摇头道:“不可能,这明明就是葡萄酒,岚岚不带你这样的,为着一个才认的妹妹,连自已夫君都要戏弄!” 说着,举了酒盏抬头一口饮尽! 入口的辛辣,顿时让耿鹏举连连咳嗽了起来,他瞪着青果,大声道:“不是葡萄酒?!” 一侧一直笑而不语的叶羽,淡淡道:“淑贞跟你说了不是,世子妃也跟你说了不是!怎的,你现在终于知道不是了!” 耿鹏举默默无语。 青果示范着火锅怎么刷,酱料怎么配,仙酒怎么喝。 只把个耿鹏举看得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棒,成了个呆头鹅! “凤翀,我真心没看出来,你原来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啊!”耿鹏举因为喝得有点高了,说话越发的随意,指着青果对叶羽说道:“这就是个吃货啊!” “爷,你喝醉了!别再喝了。” 容晴一脸汗颜的去取耿鹏举手里的酒杯。 耿鹏举却是一把推开容晴的手,嚷嚷道:“我没醉,我清醒着呢!” “九爷,散了吧!”容晴眼见劝不了自家的人,只能对还清醒着的叶羽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国公爷明天要让世子爷出门办趟差。” 叶羽点头,对容晴说道:“要不要,我派两个人送您们?” “不用,你让人去楼下帮我喊了小厮上来,把我们家爷弄马车上去,就行了。”容晴说道。 叶羽点头,起身去招呼人。 容晴则回头看了青果,轻声说道:“淑贞,你别介意,我们家爷是因为跟九爷兄弟一样,才口没遮拦了些,他没有恶意。” 青果笑了说道:“岚岚姐,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还能为着这么几句话就跟世子生分了不成?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容晴笑着点了点头。 余下的客气话,便也不说了。而是执了青果的手,轻声说道:“你得空了来英国公府找我玩吧,我平日里也不大出门,你来了,我也有个伴。” “好,我要是没事了,我就来找你。” 容晴点头,“回头,我会吩咐门房,你来了,直接将你引进点春堂就行。” 青果点头,想来容晴说的点春堂,应该就是她和耿鹏举的住所。 不多时,叶羽领了小厮上来。 小厮先上前向容晴见礼,容晴指着喝高了趴在桌上嘟嘟囔囔着不知道说什么的耿鹏举对小厮说道:“扶了爷上马车。” “是,世子妃。” 小厮上前一左一右架了耿鹏举往楼下走。 容晴则走在后面,与青果和叶羽道别。 青果和叶羽将她二人送出了酒楼,直至马车在街市上成为一个小点消失不见,两人才折身走了进去。 “怎么样,”叶羽看了青果,问道:“跟世子妃还处理来吗?” 青果笑了道:“挺好的。” 叶羽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鹏举的娘在七岁的时候因为一场重病过世了,现在的英国公夫人是他的继母,他还有一个比他小八岁的弟弟。” 青果怔了怔,朝叶羽看去。 叶羽笑了笑,捏了捏掌心里青果的手,轻声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鹏举他是真心希望你能和世子妃处得来,不仅仅是因为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还因为世子妃在这世上也没了亲人!” “我明白的。”青果点头,对叶羽说道:“我是真的觉得世子妃挺好的,善良,大气,有这样的女子为妻,世子也是有福气的!” 叶羽点了点头,对青果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等打烊了吧!”青果想了想,说道:“虽说殿下请了掌柜的,可我还是要看看今天的营业情况怎么样!” 叶羽点了点头,牵了青果的手,说道:“那上去吧,我刚才看到那里有筝,好久没听你弹筝了。” 呃! 青果不由便僵了僵。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僵意,叶羽回头朝她看过来,问道:“不愿意?” “不是……”青果摇头。 叶羽唇角挑了抹笑,淡淡道:“那是?” “就是很久没动手了,怕是要生疏了,不如让我先在家练习下,改日再……” “过几天,我就要出门了,你所谓的改日不会是两年后,我们成亲后的日子吧?”叶羽问道。 “出门?”青果的重点都落在这两字上,到是忽略掉了叶羽说的成亲什么的话语,而是一迭声的问道:“爷,你为什么要出门,去哪里?去多久?有危险吗?” 一句连着一句,眼里的焦急,毫不掩饰! 叶羽看得满意的一笑,推了青果的手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一边轻声说道:“别急,等会我会详细跟你解释,你看,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先满足下我的要求?必竟,我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说不定,再见面就是两年后我迎娶你的日子了!” 青果看着叶羽,忽然之间,便满心的离愁。 进了屋子,叶羽摆手,对屋里侍候的襄荷和凤梨说道:“你们出去,我与你们姑娘有话要说。” 襄荷和凤梨同时看向青果。 青果点了点头。 襄荷和凤梨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青果便往前一步,目光紧张的看着叶羽,轻声道:“爷,你还是告诉我吧,你为什么要出门?要去哪里?办的是什么差?” “我在行人司,自然是皇上让我去哪里便去哪里。”叶羽笑着,捏了捏青果嘟起的嘴,轻声说道:“好了,你也别着急了,不管到哪,爷我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爷趁着办差的功夫,还能偷偷去趟青阳,见你一面呢!” “可是……” “别可是了!”叶羽手一滑,落在青果的眉宇中间,将那里青果皱起的皱纹给摸平了,轻声说道:“弹首筝来听听吧。” 青果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摆放着筝的位置,先随手试了试琴弦,末了,抬头看向叶羽,问道:“爷,你想听什么?” “你看着办吧。”叶羽人往后仰了仰,双脚一翘,微微闭起了眸子,说道:“你弹什么,我都爱听。” 青果默了一默,手上便是一串流畅的音符如流水一般,倾泄而出。 “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渺渺茫茫来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爱江山 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 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 叶羽微闭着的眸子不由便缓缓睁开,他目光柔和如月华落在抬眸朝他看来,扬眉而笑的青果身上。 瓷白的肌肤被烛光打上淡淡的金黄,黑宝石一般的眸子里倒映着他含有笑的脸,那颗最初让他萌动的胭脂痣正随着她的歌声,而欢快的跳跃着。 叶羽绽唇一笑,下一刻,他缓缓起身,走至青果身后,双手落在青果的肩上,然后,微微俯身,在青果的脸侧印下一个浅浅淡淡的吻。 “你总是能叫我意外,总是在我以为,我已经认识了全部的你时,却突然的又给了我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叶羽的下颌搁在青果的颈侧,轻声问道:“淑贞,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青果手上不停,抬头,侧目看着如玉雕般的叶羽,翘唇一笑,轻声说道:“很多,多到你可能要用一辈子才能看完!” “是吗?”叶羽双手一紧,将青果整个人抱起,下一瞬,他已经坐在了青果之前坐的椅子里,将脸埋在青果的颈窝里,轻声说道:“那可真好,我的人生因为你将不再寂寞无聊!” 青果身子微微往后一仰,靠在叶羽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芝兰幽香,轻声问道:“爷,真的不告诉我,你去哪里吗?” 抱着青果的叶羽双手不由便僵了僵。 心里万般懊恼,早知道她如此敏锐,他就不该告诉她! “不能。”叶羽抬头,含住了青果的耳垂,轻轻的啃噬一番后,略略喘了粗气说道:“办的是密差,若是走漏了消息,便是杀头问斩的罪,你不想还没进门就守寡吧?” 青果还能说什么? 她将自已的耳垂从叶羽嘴里夺了出来,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叶羽。 虽是什么都不说,但那目光却是给人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叶羽先始还笑盈盈的,但当青果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看了有那么几十秒后,他烦燥的一低头,吻如雨点般落在青果的脸上和眼睛上。 一边嘟囔着说道:“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柳下惠。” 青果原还指望着她的无声控诉能让他弃械投降,结果,好嘛,人家直接就使上了美男计!她还在怔怔的不知所措时,叶羽已是将阵地转移到了她的嘴唇上。不同以往的和风细雨,这一次的吻,似乎带着一种难以压抑的冲动和狂燥,攻城掠地,直至两人气喘吁吁,面泛潮红时,青果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氤氲着一团迷濛时,叶羽才停下了他的攻击。 “淑贞,为什么还要等两年才能娶你过门呢?”叶羽紧了紧怀里,只顾着大口大口喘着气的青果,将脸埋在也的耳侧,隐忍的说道:“真希望,两年的时间眨眼就过,明天就能娶你进门!” 呃! 青果只觉得两只脚好似踩在云里雾里一样,让她根本就不知道,身在何处!耳边只有一声又一声“苏贞、苏贞……”男人醇厚的嗓音,以及扑天盖地的男性气息。 什么,叶羽要去哪里,办的什么差事,有没有危险……统统的都抛到了九宵云外!她只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她想要做点什么事!那件事,好似是她想将叶羽扑倒,吃干抹净,从此在他身上打上属于她的烙印! 呃! 青果摇了摇头,这萝莉身,熟女心,真心要不得啊! 这天直至打烊,青果和十一皇子请来的掌柜的把帐大略的清了清,好家伙,这一天的毛利就近百两!这要是做得好,一年几万两银子的收益根本就不在话下啊! 十一皇子请来的那个姓公孙的掌柜,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没被区区几百两的银子便迷花了眼睛,而是对青果说道。 “罗姑娘,今天有很多人是冲着十一殿下的面子来的,真正赢利不赢利,怕是还得看接下来的生意。” 青果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公孙先生,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样吧,我们以一月为限,若是一月里面赢利不少于今天的七成,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控制好菜的品质。若是不及今日的七成,那怕是便要另寻他法!” 公孙掌柜点头,“就照姑娘的意思办,殿下有交待了,老朽只是负责帐面,这酒楼的经营全权由姑娘作主。” “公孙先生客气了,您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理应是我有事多与先生商量才是。”青果连忙说道。 公孙先生连道不敢。 因为时间不早了,青果想知道的,也知道了,便与公孙先生告辞,带着凤梨和襄荷,在叶羽的相送下,回文府。 “今天的月色不错,要不要走走?”叶羽问道。 青果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那一弯上弦月,笑了笑,点头道:“是挺不错的,那就走走吧。”又回头对襄荷和凤梨说道:“我跟九爷走走,你们先上马车,到前面等我吧。” “是,姑娘。” 襄荷和凤梨上了马车,马车笃笃往前行去。 青果作由叶羽牵了她的手,两人走在青石砖铺成的大街上,街面上,只有三三两两晚归的行人,影子被拉倒长长的倒映在地上,层层叠叠,分不清谁是谁。 叶羽紧紧了掌心间小小的手,轻声说道:“你跟公孙先生约了一月为限,那回去的时间不是便要推辞?” 青果点头,对叶羽说道:“无妨,原本急着回去,是想看看今年春上种下的葡萄,这个秋天怎么样了!但前几天,哥哥写了信来,说是只有几株零零星星的挂了果,大部分都没有。” 叶羽闻言,不由步子一顿,侧头看了表进校,轻声说道:“淑贞,你想过没有,有一天你真的嫁给了我,也许,这些你喜欢的,花了无数心血的,都要放弃,你……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呢?”青果呵呵笑着,往叶羽身上靠了靠,挽离他的胳膊,轻声说道:“当时之所以会走上这条路,是因为要活下去,后来一步步往上,是因为想活得更好。” “你在广州有商行,你一出手就能给我一对三千两银子的镯子,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青果咯咯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做梦都想做米虫,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再嫁个倾国倾城如花似玉的好相公,这一切眼看着你都能满足我,我还有什么不舍得的呢?” “啊,”叶羽不高兴的看着青果,问道:“那你到底是看上了我的人,还是看上了我的钱呢?” 青果嘻嘻一笑,抬头看了叶羽问道:“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啊!”叶羽板了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要是只看上了我的钱,哪一天,我要是突然穷了,没钱了,你是不是就一脚踹了我啊?” “哎呀,你想多了。”青果嘻嘻笑道:“你没钱,我也不会踹了你的,你看,你长着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多少人愿意为他倾尽所有啊,你到时,只要出面抛几个媚眼,只怕金山银山的,我们一辈子也用不完了!” 叶羽抬手便去捏青果的脸,没好气的说道:“看看你这小没良心的,这还没进门呢,就打算把自家相公卖了换银子使……” “哎呀,轻点,轻点,要破相了!”青果去拍叶羽的手,不满的说道:“再捏,真没法见人了,本来就被人嫌弃了,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再被你捏丑了,还不定要怎么说呢!” 叶羽顺手一带,便将青果揽进了怀里,双手便往青果的胳膊下挠,一边挠一边道:“鲜花牛粪,多少人想做那坨牛粪还做不了,你还不乐意了是不是?” “哎呀,痒死了,爷,你饶命啊……” 青果咯咯笑着,在叶羽的怀里扭得花枝乱颤。 叶羽却是看着她像条小鱼一样在他怀里乱拱乱撞,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哪里还愿意放手! 两人一个不肯放手,一个想要挣脱,顿时,便扭成了一团。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给这寂廖的夜似乎都添上了几分不一样的乐趣! 就在青果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 “罗姑娘……” 青果身子一僵,不待她抬头,叶羽却是手下一紧将青果扯到了身后,然后他目光警觉看向那个站在暗处,面目不清的人。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那,给我出来。” 暗处的人影似是僵了一僵,稍倾,就在叶羽犹疑着要不要叫隐在暗处的沧澜出手时,那人却是缓缓的自暗处走了出来。 霜白的月光打在他惨白的脸,整个人如同被抽了光血一般,憔悴瘦弱的好似一阵风都能吹走。 “是你!”叶羽愕然出声。 青果自叶羽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月光下微抬了脸,满目哀求的朝她看来的男子。 “乔贺瑞?” 乔贺瑞似乎没有想到青果能认出他,不但能认出他,还能喊出他的名字。他讷讷上前,目光惶惶的看了看站在青果身侧,身姿如松的叶羽,下一刻,“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咚咚咚”一连磕了三个头。 “你这是……”青果错愕的看着乔贺瑞,当即便要上前去扶,却是被叶羽一把给按住,叶羽转身,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身子瑟瑟如落叶的乔贺瑞,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大人,求公子替小民做主!”乔贺瑞嘶哑了喉咙对叶羽说道。 叶羽唇角绽起一抹讥诮的笑,淡淡道:“做主?我如何替你做主?你不是不知道你们惹上的是什么人?我也提醒过你们,让你们逃走,可是你们不信!既然不信,又为何来求?” 乔贺瑞被叶羽的话给僵在了原地。 青果却是扯了扯叶羽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不是说乔家全数都被拿下吗?怎的……” 叶羽回头,轻声与她说道:“当日,乔家留了一个心眼,把他送去了亲戚家,想着,事有万一,也好留个根!” 原来是这样! 青果不由便目带怜悯的看向乔贺瑞,这个时候乔贺瑞也缓缓的抬起头来,他看了看青果,然后又看了看叶羽,稍顷,抿唇道:“叶大人,草民要报仇!” “报仇?”叶羽轻嗤一笑,淡淡道:“你可能不知道,大宣律法,民告官,不管有罪没罪,先打二十大板,这二十大板下来,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你还想告倒段家替你家人报仇?那不可能的!” 乔贺瑞便如同被人当头敲了一棒一样,怔在了原地。 “那怎么办?我爹爹,我祖父,我祖母,我弟弟妹妹们,就白死了吗?”乔贺瑞忿然问道。 叶羽看了看身侧一脸同情的青果,默了一默,对青果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把这里事处理好了,再来追你。” “不用了!”青果说道:“我有襄荷跟着,不会有事的,你忙你的吧。” 叶羽点头,回头对乔贺瑞说道:“想报仇,在这等我,我送完她,回头来寻你。” 乔贺瑞点了点头,起身,重新缩回了暗处。 叶羽牵了青果的手,“走,我送你去上马车。” 青果点头,由着叶羽握了她的手,将她送至前面已经停下来等她的马车处。 “路上小心些。”叶羽叮嘱道。 青果点了点头,却是默了一默后,忽的回头,对正欲转身离去的叶羽说道:“爷,要是能帮他,就帮一把吧。” 叶羽步子一顿,回头对青果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早些回去,早点歇息。” 青果点头,放了手里的帘子。 ☆、07琐事 三天后,叶羽来跟青果辞行。 青果当场就怔了怔,好半响,才失声道:“这么快就要走?” 叶羽点头,看着青果的目光同样有着诸多不舍。 青果叹了口气,她这两天将心思都放在了食为天上,虽说当时也知道叶羽有可能要离京,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一时间,不由便有怔忡无语。 叶羽笑着扯了扯她束发的带子,打趣道:“怎么,这还没走,就想哭鼻子了?” 他这样一说,青果心里淡淡的忧伤反而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她抬头瞪了叶羽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谁哭鼻子了,你才哭鼻子!” “是,是,你没哭鼻子,是我哭鼻子!”叶羽笑着将青果拉到怀里,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把玩着青果青葱似的手,下巴搁在青果肩上,轻声说道:“小没良心的,我难过的都快哭了,借你的肩膀给我靠一靠,好不好?” 青果啐了一声,默了一默,却是身子往后一靠,歪在叶羽怀里,不无伤感的说道:“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见面!等你回来,我肯定都回青阳镇了。” “没关系,你回去吧,我到时偷偷找个机会,溜回青阳镇去看你!”叶羽说道。 青果歪了头看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叶羽笑着说道,然后握着青果的手一翻,一枚赤金镶翠绿猫眼的戒指就套在了青果细长的手指上,没等青果反应过来,他举了青果的那只手,说道:“好不好看,喜欢吗?” 青果抬头,看着阳光下,她如玉的手指上那枚在阳光下一开一合发出幽幽金绿光泽的戒指,失声道:“金绿猫眼石,你哪来的?” “咦!”叶羽发出一声惊叹,诧异的说道:“你怎么知道这是猫眼石?”话落,不待青果开口,又说道:“淑贞,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有啊!” 青果将那只手在阳光下变幻角度,随着青果手指的变换,戒指便象猫的眼睛一样,随着光线的强弱而变化,或灵活明亮或幽幽暗暗。 将手举到叶羽跟前,青果微抬了目光朝叶羽看去,说道:“我就不知道,这个,爷你是从哪弄来的!” 叶羽,抓了青果的手放到眼前,眯了眼睛看,说道:“猫眼石,去年冬天广州商行的掌柜来对帐时带来的,我当时看到,就觉得这个做成戒指戴在你手上,肯定好看。”话落,满意的一笑,点头道:“你看,我果然没猜错。” 翠绿的戒面称着青果莹白如玉的手,要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青果哈哈一笑,说道:“谁说是这戒指好看了,明明是我的手好看,才显得它也好看的。” “是,是,是,”叶羽宠溺的点了青果的鼻子,说道:“是你的手好看,这戒指只是为你的手锦上添花而已。” 青果“噗嗤”一声就笑了,她怎么就觉得,叶羽今天纯粹就是来逗她开心的呢?! 两人腻腻歪歪的在一起呆了小半天,只到外面响起观风的声音。 “爷,申时了,您和王爷约的时间要到了。” 屋子里,青果和叶羽都同时怔了怔,似是没有想到,时间会过得这样快。一时间,两人不由都有些默默无语。 最后,还是叶羽打破了这份沉默,轻声对青果说道:“好了,我该走了,你也别难过,说不定过段时间,我们就见面了!” 青果抬头,看向叶羽,“你去哪也不肯跟我说,去做什么也不说,去多久也不知道,那我要是有事了怎么找你?” 叶羽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你可以去找世子妃,我不在的时候,鹏举他会替我照顾你的!” 青果默了一默,闷声道:“那我……要是想你了呢?”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叶羽告诉她,他到底要去哪,去做什么! 叶羽眼底滑过一抹宠溺的笑,抬手捏了捏青果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说道:“你会想我?你忙着赚银子都来不及,哪里会想我呢!” 呃! 青果听着,怎么就觉得这话很有些控诉的味道呢? 叶羽却是没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携了她的手,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安心赚银子吧,你夫君跑不了,银子可是长了脚,你不赚,它就进了别人的口袋里了!” “哎……” 青果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看着叶羽。 观风已经将马车套好,雅室的钱也给结了,见了叶羽出来,几步迎了上前,“爷,马车备好了。” 叶羽点头,回头对青果笑了笑,说道:“好了,我要走了,笑一笑吧。” 没来由的,青果忽然就觉得心里沉甸甸酸的不行,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而是唇角轻挑,两眼一弯,笑眯眯的对叶羽说道:“爷,您看这样行吗?” “哎,你还是别笑了!”叶羽抬手捏了把青果的脸,摇头道:“你这皮笑肉不笑的,实在太渗人,我怕晚上做恶梦!” “叶羽!” 青果愤怒了! 叶羽却已经是哈哈一笑,转身上了停在门外的马车,回身对青果一摆手,说道:“好了,忙你的去吧!” “爷……”青果追着马车跑了几步。 马车停了下来,叶羽撩了车帘,探身看向青果,“什么事?”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保重!” 叶羽点了点头,漆黑的眸里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冲青果挥了挥手,下一刻,帘子一放,对观风说道:“走吧。” 马车笃笃向前。 青果站在茶楼前,怔怔的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襄荷看着形单影只站在那的青果,轻声说道:“姑娘,我们也回去吧。” 青果点了点头。 襄荷上前,主仆两人朝一侧候着的马车走去。 叶羽走了。 青果忽然就觉得好像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心里总觉得缺失了一点什么!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眨眼,便是七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天,青果正同公孙先生说着食为天这些天的营业状况,事情比她预料的要好的多,这几天的营业额比之第一天开业时,只有多没少!想来,一是京都百姓吃个新奇,二则是迎合了诸多的消费群所至。 “先生,这接下来,等天气入了冬,怕是生意更要火暴一些。”青果放了手里帐册,对公孙先生说道。 公孙先生点头,“老朽也是这般想,姑娘这奇思妙想,的确是不一般啊!” 青果呵呵笑了说道:“先生过奖了。” 公孙先生却是一脸认真的说道:“罗姑娘,老朽有个想法,你说,若是将食为天开到全国的州府,可行不可行?” 当然可行啊! 青果想起前世那些遍地开花的豆捞,可不就是开遍全国了?只是,那得有实力才行! “这个,我不是没想过。”青果稍作沉吟后,轻声说道:“只是,一则这需要雄厚的财力,二则却是需要强大的关系网。” 公孙先生点头,看着青果的目光便又多了几分钦佩之色,抬手捋了颌下的山羊须,顿了顿后,轻声说道:“姑娘即有这想法,便是好事,这事我们先也不急,先把名气做出去,来日一切都好谋划!” 青果点头,笑道:“先生说的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青果便将她打算下个月初回青阳镇的事跟公孙先生说了一遍。 “下个月初就走?”公孙先生错愕的道:“今天已经是二十六,岂不是没几天了?” 青果点头道,“是的。” “罗姑娘何必这么急呢?”公孙先生想了想,劝道:“不若明年开春后走。” “我家里还有事,您也知道的,我在青州府也有产业,那边也需要人打理。” 公孙先生想了想,点头道:“也是,那姑娘可要老朽与十一殿下说一声?” “这正是我要麻烦先生的。”青果说道:“十一殿下那,我不方便去找,九爷又离京办差事去了,十一殿下那,还得麻烦先生代为辞行。” 公孙先生点头,“姑娘放心,老朽一定将话带到。” 青果笑着道了谢。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的响起清脆有节有奏的敲门声,紧接着,襄荷的声音响起。 “姑娘,世子妃来了!” 容晴?! 青果怔了怔,没想到容晴这个时候会来食为天。 公孙先生一听,连忙起身告辞。 青果起身送公孙先生,顺便出去迎一迎容晴,不想,才打开门,便看到容晴带着丫鬟婆子自楼下走了上来。 “见过世子妃!”公孙先生连忙上前见礼。 容晴笑着点了点头,自公孙先生身侧走过,扶住了正要屈膝行礼的青果。 “你我二人,还需这般客气?” 青果笑着迎了容晴进屋,又对襄荷说道:“让她们送一壶好茶上来。” “是,姑娘。” 襄荷才准备下去,却见小二已经托了托盘上来,托盘里是一套雨过天青的旧窑十样锦茶具。 等小二放了茶壶,行礼退下后,容晴也摆了摆手,对身边的丫鬟婆子说道:“你们也下去吧。” “是,夫人。” 青果便喊了襄荷进来,说道:“你去跟公孙先生说一声,给嬷嬷置一桌点心和上一壶好茶。” “是,姑娘。” 襄荷转身,请了容晴的那些丫鬟婆子去了另一间雅室坐着,吃茶用点心。 容晴笑着对青果说道:“你这丫鬟看上去怎么木头木脑的,不敲不响!” “嗯,人是没有我另一个丫鬟灵活,但身手很好。”青果笑了说道:“寻常人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 容晴是知道青果当日被掳的事的,听了青果的话,便笑了笑,点头道:“嗯,其实人木讷点也好,这样的人不容易有二心。” 青果笑着应了一声,举了举手里的茶盏,示意容晴喝茶。 茶喝了半盏,青果放了手里的茶盏,看了容晴,笑了笑后,问道:“姐姐,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 “我们家爷说,九爷临走前将你托付给了我们,这不,我们家爷说,好几天没来了,今天催着我来看看你。”容晴笑了说道。 青果闻言先是怔了怔,续而却是不由会心一笑。 顿了顿,抬头对容晴说道:“姐姐来得正好,我原本还想这两天递张贴子上门求见。” “哦!”容晴不由便沉了目光看向青果,问道:“可是有事?” “不是。”青果笑了,说道:“我打算下个月初回青州府,跟姐姐辞个行。” “下个月就走?”容晴闻言不由失声问道。 青果点头,“我在五月来的京都,眨眼就三、四个月了,不能再耽搁了。” 容晴闻言,到了嘴边挽留的话,便也没有再说出口,而是拍了青果的手,说道:“行,那天我跟世子去给你送行。” “不用了,”青果连忙道:“您和世子都是……” “我们也没什么事,我们家爷虽说在金吾卫当职,但他每个月都休沐,真要那天脱不开身,你也别见怪。”容晴说道。 青果连忙摆手道:“姐姐这话言重了,你和世子这般待我,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能怪你二人……” “好了,这些客气话,别人说说也就算了,我们俩人间却是不用。”容晴打断青果的话,说道:“你走的那天,我让我们爷拿张英国公府的名贴给你,回头路上,也方便些。” 青果再次道过谢。 容晴坐了没多久,又问了青果一些事后,看了看外边的天色,便起身与青果道辞。 “我先走了,有事你让人给我送信。” 青果应下不提,起身送了青果往外走。 时间如白马过隙,稍纵即失。 转眼便到了十月初。 京都城外三十里的河岸码头,贩夫走卒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间二层小楼,飞檐斗拱,门口挂着大红五连珠灯笼的,名叫“宜城”的酒楼里,容晴为青果送行。 雅间装饰的很是精致,送上的酒席也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更有丝竹之声夹杂着忧忧淡淡的离别诗句随风入耳,这一切,无端的替宜城添了几分儒雅之韵! 青果笑了对容晴说道:“姐姐也太破费了,何必寻这么好的酒楼呢?” 容晴笑着吩咐身边的婆子,让小二再送一壶上好的茶进来,对青果说道:“这是我们爷不在,我们家爷要在的话,怕是得包下整间酒楼呢!” 青果听得不由便咋舌。 她身侧的林小桃更是脸上神色几番变化,那句到了嘴边的“世子爷也太败家了些”硬是生生的被她忍了回去。 容晴却是将二人的脸色看在眼里,轻声一笑,淡淡道:“是不是吓到了?”话落,撇了撇唇角,轻声道:“也不怪我们爷,用出去的钱才是自已的钱,是不是?” 青果想起叶羽说的那番耿鹏举生母早逝,现如今的英国公夫人是继室的话,默了一默后说道:“哎,那早知道我就该重新挑个世子休沐的日子,回去了,我也好与人吹吹牛皮不是!” 她的话,引得容晴和林小桃失笑。 稍倾,容晴端了桌上的酒杯,对青果说道:“别的话我也不说了,左右再过一年半,你就要嫁进京都来,那时,你我姐妹二人有的时间相聚。这杯酒,姐姐,我便祝妹妹一路顺风!” 青果连忙也跟着端了酒盏,“妹妹谢姐姐。”话落,与容晴轻轻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一侧的林小桃记着青果晕船,怕她酒喝多了路上难受,恰巧小二送了茶水进来,便让身侧婆子将替青果和容晴各上了盏茶。 “世子妃,喝盏茶解解酒吧。” 容晴笑着端了茶盏。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闲话,直至宜城的客人渐稀,门外的马车渐少,庄婶来催了青果上路后,这才结了帐,走出酒楼。 襄荷上前扶了青果,一行人,亦步亦趋的走至船前。 青果站定,笑着与已经红了眼眶,腰身粗了一圈的林小桃和容晴道别。 …… 船行了半旬,青果回到青阳镇的时候,天气早晚的温差已是很大,因着晕船,及气候忽冷忽热的缘故,才回到青阳镇,人就病下了。 “怎么就挑这个时候回来了。”林氏看着瘦得脸还没有巴掌,眼睛红通通活脱脱像只兔子的青果,又是心疼又生气的说道:“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明年开春再回来!那个时候,天气也越来越暖和,也不用这样到了就病了。” 青果受了风寒,脑袋晕晕涨涨的,好像里面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一边强忍了一不适,一边对林氏说道:“我不是想着,哥哥要说亲事了吗?想赶回来帮着您拿拿主意。” 一侧赶回来的青萍听了青果的话,瞪了她一眼后,说道:“难道你不回来,娘和我就看不好一门亲事?” 哎! 青果顿时捂了脑袋“砰”一声,倒回榻上,不无艾怨的说道:“哎,我这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门外陪着文书琦说话的罗小将听了,连忙隔着门说道:“果儿,果儿,哥哥记你的情呢!我就说了,这我说媳妇,肯定得让你过过目,不然,我还真不敢娶回来!” 罗小将的话声一落,屋子里先是一滞,续而便响起一串笑声。 笑声方歇,青果抬头看了青萍,问道:“姐姐,你咋没把我大外甥给抱来啊?” “今天下雨,他这些天身子也有些不好,等过几天,天气好了,我带他来给你看。”青萍说道。 青果揉了塞得不行的鼻子说道:“嗯,幸好你没带来,我还想着,我这伤风可别把他给染上了。” 青萍上前便拧了她一把,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拐着弯子嫌我不带人来是不是?” “哎哎”青果连忙拧着身子躲青萍的手,嘴里哇哇叫道:“姐,姐,你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哪敢啊!” 两人闹了一阵,青果将从京都带来的东西让凤梨拿了,另装了一个小箱子,交到罗青萍手里,“这里面都是一些吃的玩的,你带回去给元元吧。” 元元是青萍和文书琦儿子的小命。 青萍接了放到一边,跟青果说起,她和叶羽的婚事来。 “你都不知道,娘收到信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听错了,足足让小将念了三遍,才知道,这是真的。”话落,推了推青果,笑道:“果儿,你这可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回头,我见了你,是不是还得称声夫人啊!” “那可不!”青果挑了眉眼,看着青萍说道:“要不,你现在先喊两声,习惯习惯?” “美的你!”青萍的手在青果腰间掐了一把,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人怎么就不知道脸红呢!” 林氏在一边看着打闹成一团的姐妹二人,脸上的笑怎样掩也掩不住。 等闹过了,青果抬头看了林氏,问道:“娘,我哥的亲事,你怎么说?有没有看中的姑娘?” “你先把身子养好来。”林氏端了桌上温度合宜的药,递到青果手里,“你哥的亲事,不急这一时,养好了身子,你也好替娘看看,到底选哪家的姑娘。” 青果接过林氏手里的药,皱着眉头一口气喝光。 才要张嘴说水,青萍手里的蜜饯已经塞进了她嘴里,“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喝个药跟要你命似的。” 嘴里的苦涩被蜜饯的甜味给冲淡,青果看着已经成为人母,人圆润了不少的青萍,笑了说道:“姐,是不是当了娘的人,都爱这么唠叨啊!” 青萍一听顿时挑了眉头,疾言历色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连忙将被子一拉,捂了脑袋说道:“哎,我喝了药头好晕,我要睡了,你们都别吵我!” 她这副撒娇撒赖小女儿的样子,只把个襄荷给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这还是她家姑娘吗?! 一侧的凤梨见怪不怪的拉了把襄荷,“走,我们出去吧,别打扰姑娘休息。” 等出了房门,凤梨眼见襄荷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便轻声说道:“没看过这样的姑娘是不是?” 襄荷点头。 凤梨嘿嘿一笑,说道:“慢慢来吧,看多了,你就习惯了。” 襄荷还待说点什么,外面却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 “罗秀才,罗秀才在吗?” ☆、08罗小将说亲 屋子里,青果看向林氏。 “娘,来的是谁啊?” 到也不怪青果奇怪,罗小将平日里在施家宗学读书,来往的都是些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极少有人这么人还没进门,嗓门便能嚎得整条街都听到。 林氏听青果问起,笑了说道:“是严大公子的人,你进京都后,他没少让人来照看我们。” 严靖! 青果眼前浮现那个略显孤傲少年的身影。 “大公子他还好吗?”青果问道。 林氏点头,“挺好的,今年夏初娶了媳妇,当时还送了请贴来,你不在,你哥去了。” “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娶的是镇上毛百户家的女儿。”林氏说道。 大宣朝实卫生所兵制,几个府为一个防区,设卫。卫以下设千户所、百户所。以五千六百人为卫,一千一百二十人为千户所,一百十二人为百户所。另百户所下又有总旗二人,各辖五十人,小旗十人,各辖十人。 青果听说严靖娶的是毛百户家的女儿,不由便怔了怔。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严靖现在的另一个身份有多敏感! 漕帮帮主,说好听点那是为协调朝庭漕运之职,说难听点那就是匪啊! 现在到好了,严靖娶了毛百户的女儿,虽然只是个百户!可……青果说不上自已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她就是觉得原本发飘的脑袋越发的飘了! 她这里还怔怔的不知道自已想说什么,只知道嘴里苦得好似吞了几斤黄莲一样,那边厢,罗小将却是笑盈盈的挑了帘子从外面走进来。 林氏迎了上前,问道:“是大公子的人?” 罗小将点头,“大公子听说妹妹病了,让人送了些补药过来。”话落将手里的大红盒子递给林氏,“姐夫说这老参最其码也有个五十年!” 呃! 青果看着林氏手里盒子里那枝的老参,好半响没说出一句话。 “果儿,你看这参……”林氏犹疑的看向青果。 之前严靖也是对他们颇为照顾,四时八节的两家也走动,但这么贵重的东西,却是第一回收上手,一时间便不知道是收还是不收。 青果顿了顿,轻声说道:“收下吧,找机会再还一份相当的礼回去便是。” “哎!”林氏便将那盒子放到桌上,一边同青果说道:“机会到也不用找,月初,说是严大奶奶诊出喜脉了,明年开春孩子的洗三礼,你备份妥贴些的礼就行了。” 夏天成的亲,入秋就传出了喜脉,这个时代的人,孩子过三个月坐稳了才会说出来,这样一推算,也就是说这严大奶奶是“坐床喜”!哎呦喂,这可真是难得,看来,这严大奶奶还真是个好生养的! 青果这边想着严大奶奶是个好生养的,罗小将则对屋里的青萍说道:“姐夫在外面等你,趁着这会雨小些,回去吧,过两天天好了,把元元带来,让他认认他小姨。” 罗青萍出门也有些时间了,想着这小半上午的,元元没见着她该吵了,再则,也怕呆久了,感染了风寒,听了罗小将的话也没推辞。回头,对青果说道。 “果儿,我先走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青果便要翻身下床送她和文书琦,被罗小将给阻止了。 “果儿,你躺着吧,我去送姐和姐夫就行了,你这还病着,外面冷,回头更历害了,就不好了。” 说着,便转身朝外走去。 屋里便剩下青果和林氏。 “娘,酒楼和酸菜作坊的生意好吗?”青果问道。 林氏点头,“嗯,都挺好的,运河修好了,南来北往的客商多了起来,酸菜和酒楼的生意,比去年好了近二成!” 这原本也是青果预料中的事,但见林氏一脸高兴,她少不得笑了说道:“娘,看着吧,往后生意还会更好的。” 林氏听得直点头,“你说的,娘信。” 青果笑了笑,揉了揉又堵得紧紧的鼻子,对林氏说道:“娘,我想住回园子里去。” “哎,那怎么行!”林氏当即反对道:“你都是定了亲的人了,再让你一个人住园子里,说出去不好听,你听娘的话,就跟娘住一起,园子里的事,你哥会打理,你安安心心在家待嫁就是。” “那不行的!” 青果一听不让她回园子,便有点急了,她这样被无所事事的关在家里,还不得成神经病啊!那样的话,她何必回青阳镇,她还不如留在京都呢! 见青果不同意,林氏也有点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 青果还要再说,林氏却是不容置疑的说道:“你别说了,这次说什么,都得听我的。我已经让人打听了,看哪家的女红师傅好,请了来,你跟着她学一年的女红吧,别到时出嫁了,连件衣裳都做不来!” 话落,上前,帮青果掖了掖被角,起身便往外走。 “娘,娘……” 只是这回林氏显然是铁了心不改变主意,任凭青果怎么叫,她都不理。 屋子里一瞬间便只剩下青果一个人。 她怔怔的看着窗外连绵的细雨,被关在屋子里,那她的油作坊怎么办?她的葡萄酒怎么办?还有,万一……万一叶羽要来看她,她却和她娘住一个屋里……青果顿时狠狠的摇了头,不行,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搬回园子里去住。 不多时,罗小将扑打着身上的雨水走了进来。 “姐夫说了,你本就长途劳累,加之又风邪入体,这段时间不宜太过劳累伤神,好生养着才能慢慢好转。”罗小将在青果身边的椅子里坐下。 虽说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两人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不说青果在京都城每日里好吃好喝,养得桃红花色的,便是罗小将,较之离开前,身形又往上拔了拔,下颌更是有了一层青青的胡碴,却又因为家世的缘故,整个人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四目相对,罗小将笑着对青果说道:“果儿,你长大了不少。” “哥哥也是,胡子都有了!”青果说道。 罗小将脸上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绯红,目光间也跟着起了一层羞涩,直把个青果看得咯咯笑出声。 “哥哥,你莫不是难为情了?” “哎,你怎么光长个,不长心啊!”罗小将瞪了青果一眼。 好不容易,青果收了笑,目光柔和的看着罗小将,想着林氏之前的话,便哀求的对罗小将说道:“哥哥,你跟你娘说说吧,让我住回园子里去,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这个回头再说,我是想跟问一问,你和九爷定亲的事。”罗小将对青果说道:“你跟九爷定亲,是你自已愿意的吗?” 青果眨了眨眼,错愕的道:“哥哥,你难道以为我是被逼的?” 罗小将笑了笑,轻声说道:“原先担心是,现在看到你,知道不是了!” 呃! 青果很是无语的长叹一声,但随后,心里便生起一层浓浓的温暖。 谁都在羡慕她定了一门好亲事,就连娘和姐姐也是,想着的都是怎样要让她配得上叶家,只有哥哥担心,这门婚事可是如她所愿! 青果便好似大冷天喝了一碗热汤,整个人都暖和和的。 “哥哥,你放心,九爷他待我很好!” 罗小将的目光停在青果搁在被子外的那只戴着猫眼戒指的手上,唇角微翘,点头道:“这样就好!我只希望,九爷他不要只是一时的新鲜。” 这个事情叫青果怎么说呢? 一生那么漫长,谁能知道未来会出现怎样的变故,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把握眼前。在他欢喜着她的时候,她也欢喜着他!倘若真有一天,情浅缘尽,她也只能,你若无情我便休! “这个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青果笑了笑,对罗小将说道:“哥哥,你的婚事,你怎么说?有没有觉得好的姑娘?” “过两天,你身子好点再说吧。”罗小将看着青果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起身说道:“你睡一觉吧,我去前面看看,今天天气不好,客人来得不多。” 青果确实也累了,点了点头,目送着罗小将走出去,她翻了个身,不由自主的便起叶羽,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穿得多不多,吃得好不好! 又回头一想,他是替皇上办差,那些人又哪里敢怠慢他呢?说不得这个时候正吃香的喝辣的左拥右抱呢! 这样一想,心里不由便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自已病了,他知不知道呢?哎,想这些干什么?她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又怎么会知道她病了! 翻了几个身,到最后自已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等青果这缠缠绵绵的伤寒终于好了时,已经是十月底了。 连着下了几场雨,天气一下子变得冷凛如刀,青果因为林氏的反对,暂时还是住在食为天后面的院子里,同林氏一个屋子。 这天,好不容易天晴了,一轮红金黄的太阳挂在半空,将小半个月的阴绵冲散,人的心情似乎都能跟着好不少。 “哎,这人啊就不能大,大了就得生份了。”林氏一边纳着手里的鞋子,一边同青果说着闲话。 也不怪林氏有这样的感概,前两天青果大舅林方达带着宝哥儿来镇上看青果,顺便跟林氏说道林正达想分家的事。 林氏想着,从前娘家穷的时候,大家都是有力只往一处使,现在日子好过了,怎么就过不到一处了呢? “娘,你也别操这闲心了,既然外公都说了,分,你又伤心个什么呢!”青果抓着厨房新出来的春卷,咯嘣咯嘣咬着,对林氏说道:“这家就跟国一样,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舅舅们都有了自已的媳妇,舅舅是一个娘胎出来的,那舅母可不是!” 林氏又何偿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照说,林家的两个儿媳妇也还算好,一个门檐下住了这许多日子,也没红过脸,虽然偶有小矛盾,但都在可控制范围内。还是趁着现在大家没撕破脸,把这家分了好! “娘就是觉得心里难过。”林氏轻声说道:“这家一分,总觉得就缺了点什么一样!” 青果眼见得林氏眼眶泛红,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道理,她娘都明白,无非过不去的就是心上的那道坎罢了! 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不由便凝了凝。 就在青果想着找个话题打破这令人窒闷的气氛时,外面却响起一道含笑的声音。 “桂花妹子,您在屋里吗?” 听到这声音,林氏当即放了手里的鞋子,起身站了起来,迎了出去,边走边说道:“她何婶,你来了。” 青果这会子也想起了,适才听到的笑声可不就是媒婆,何婶的声音。 她这才回神,林氏已经将何婶迎了进来。 何婶一进屋,便看到亭亭玉立站在屋里的青果,哎呦一声,拍了手说道:“小掌柜的,这有些日子没见,您这都变得快让人认不出来了。” 做媒婆的人,靠的就是一张嘴,青果笑着请了何婶坐下,一边抬手去倒茶,一边说道:“那,婶,我这是变好看了,还是变丑了?” “好看,好看,就跟那画里的仙女似的。”何婶笑呵呵的说道,起身接了青果递过来的茶盏,一迭声的说道。 青果笑了笑,何婶的话听过也就罢了,要是认真了,那可真就输了! “婶,你就闭着眼睛夸吧,你就是夸破了天去,我也还是我,也变不成那画上的仙女!” 何婶便呵呵笑了起来。 要说,她就喜欢这小掌柜的性子呢,爽利,痛快! 只是可惜了,她原还想着这罗家三兄妹的媒她都一手包了,这罗青萍和罗小将的婚事都成了,不想,这小掌柜的却是有着这样的造化,跟叶家定了亲!哎……何婶暗暗的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一笔的说媒钱!嗯,不过还好,这不还有个罗秀才吗! 何婶拍了拍青果的手,说道:“不闭眼,不闭眼,婶这不是睁大着眼夸的吗。” 她的话,逗得青果和林氏齐齐笑出了声,就连她自已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何婶对林氏说道:“我说桂花妹妹,我头前跟你说的那两户人家,你想好了没?你要是想好了,我们就把这八字合了,你也好早些抱孙子不是?” 何婶的话成功的获得了林氏的认同,她笑盈盈的看了何婶,说道:“这不是两家姑娘都挺好的,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吗!不过,现在我家果儿回来了,让她帮着拿拿主意吧。” 早几天前,青果便知道了,罗小将现在有两个很不错的姑娘可选择,但因着环肥燕瘦各有各有的千秋,尽让罗小将一时不知道如何取舍,这才给拖了下来。 听了林氏的话,何婶便看向青果,笑了说道:“小掌柜的,这秋员外家的姑娘和辛掌柜家的姑娘,您说哪个好呢?” 何婶说的这秋员外家的闺女,叫秋慕红,是个外来户,当年大部份在青阳镇置宅子的人里的一位,父亲是员外郎,编制外的政府人士。辛掌柜家的闺女叫辛玉英,是兴城县人氏。 因为家世不同,这秋慕红不但长相甜美,更是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上一点,而辛玉英长得却是颇为英气,琴棋书画不懂,但却是能做三十六种不同口味的泡菜。 林氏为难就是为难在,这罗小将现如今是秀才了,自然就想给他说一门门当户对的姑娘,不说红袖添香,最其码也得相夫教子吧!但又实在喜欢这辛玉英的能干,庄户人家过日子,讲的还是个实在! 青果到是问过罗小将自已的意思,罗小将只说两个都好,他无所谓是谁,但只一条,人品得好!别娶个小鸡肚肠的,回头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他这样说,青果心里其实便有了一点把握,这会子见何婶朝她看来,她笑了说道:“婶,把辛家姑娘的八字拿来和一和吧!” 何婶脸上的表情便僵了僵。 怎么会是辛家姑娘呢? 青果见何婶脸色僵住,不由便好笑的问道:“怎么了,婶,可是那辛家姑娘等不住,已经说过人家了?” 何婶连忙摆手。 怎么可能啊,人辛家知道说的是罗家,好话跟她说了一箩筐,信誓旦旦说,只要这婚事能成,五两银子的谢媒钱,一分不少! 她就是觉得,照说这罗家应该更看重秋家的婚事才是啊,怎么就……何婶朝林氏看去,“桂花妹子,你也是这意思?” 林氏其实也心里讷闷着。 听了何婶的话,林氏朝青果看去,“果儿,怎么就是辛家姑娘呢?那家姑娘好像不识字!” “不识字怎么了?”青果好笑的看了林氏,“这整个青州府怕是都拿不出几个认字的姑娘吧?” 大宣朝同历代封建社会一样,讲究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便是好些大户人家的姑娘,也是不教认字的! 林氏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可你哥已经是秀才了,这给他说个不识字的姑娘回来,回头……” 青果笑了打断林氏的话,轻声说道:“娘,别说我哥只是个秀才,就算我哥是个举人,那娶个不识字的姑娘,不也是正常的?这京都城里怕是皇上后宫的那些贵人,都没几个识字的!” 听青果这样说,林氏不由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青果便朝何婶看去,笑了说道:“婶,就照我说的吧,把辛家姑娘的八字拿来,跟我哥合一合。” 何婶点头。 虽然她更想做成秋家的媒,必竟人家是许了十两银子的谢媒钱,可是比辛家的多了一倍,但是,这娶媳妇的是罗家,能做主的也是罗家,她可替他们做不了这个主。 不过,话总还是要问一句的! “小掌柜的,老婆子我多一句嘴,你怎么就选了这辛家姑娘呢?照说,还是这秋家姑娘长得好些,性子也温和。” 青果笑了说道:“这是我哥的意思。” 这下子,不说是何婶,就连林氏都怔了怔。 “你哥的意思?”林氏看了青果,拧了眉头说道:“这孩子,我跟问他多少回了,他就是不说话,只说让我决定,怎的你一回来,他就有了主意了!” 青果笑了说道:“哥到是没拿主意,他只是告诉我,他想找个人品好,能过日子的。” “那你怎么就知道这辛家姑娘是个能过日子的?” 青果“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娘,能做三十几种不同口味泡菜的人不是能过日子的,那你到是告诉我,哪种人是能过日子的!” 林氏被青果问得一噎。 回头一想,可不是这个道理吗? 自已当时明明挺喜欢这秋家姑娘的,可是一听说这辛家的姑娘能做三十几种不同口味的泡菜,顿时便犹豫了。想来,她何曾看中的不是这辛家姑娘的能干呢? 林氏哂笑一声,回头对何婶说道:“就依着我家果儿的意思吧,把辛家姑娘的八字拿来跟我家小将合一合,要是八字没问题,过两天,挑个日子,我便请了人上门送聘礼,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 “哎,好、好。” 何婶一迭声的应着,你说她为做成这桩媒,鞋都走烂了两双,容易吗? 送走何婶。 青果便又跟林氏说起,她想搬回园子的事。 “不行,这事,不管你怎么说都不行。”林氏坚决的道。 “怎么就不行了?”青果懊恼的看着林氏,“你觉得我住这合适,我还觉得不合适呢!前面是酒楼,这人来人往的,万一走差个人进了内院,怎么办?” “这……”林氏张了张嘴,颇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的意思。 青果一见林氏被问住了,立刻趁胜追击。 “我那园子又不同酒楼,接待的都是女眷,再说,我住的地方也是特意隔开的,就算是有人想进去,还不是那么容易,哪里像这里,稍微有点心就能摸进来。” “可是……” “你要不放心,那你就搬过去跟我一起住好了。”青果说道。 林氏顿时一脸犹疑,“我搬过去了,你哥,谁来照顾?” “所以说嘛!”青果上前挽了林氏的胳膊,笑着说道:“你就在这照顾我哥,我呢,反正有庄婶有风梨还有襄荷侍候着,我也跟你说了,襄荷是九爷特意寻来照顾我的,有她在,就是只苍蝇想飞进我屋里都难。” 林氏想了半天,最后,只得咬牙道:“好吧,好吧,你要搬就搬回去吧。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青果顿时无语,这什么跟什么啊! 她不就是不愿意无所是事吗!这样也不行吗? 林氏这边不反对,回头,青果就把这事给罗小将说了。 “明天就搬?”罗小将看了青果,问道:“这会不会太急了?你这身子才刚刚好点,要不再养几天吧?” “伤风嘛,哪有那么历害。”青果摆手,说道:“对了,哥,你的婚事我替你拿主意了啊,定的是辛家的姑娘。” “哦!” 罗小将淡淡的应了一声。 青果不由便好奇的说道:“哥,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怎么弄得好像订亲的是别人不是你一样!” “那你要我怎样?”罗小将一脸奇怪的看了青果,“不就是娶媳妇吗?这哪个男人不娶媳妇?” 呃! 青果表示,她对罗小将的神逻辑表示很无语。 是啊,哪个男人都要娶媳妇,可是最其码,你对你未来的另一半,是不是应该表现的有点期待,有点兴奋,有点激动呢? 还是说,她哥这人,天生就是个冷心冷情的? 这想法,到是让青果心里颤了一颤,可千万不要啊!不然,回头,他跟辛家的姑娘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都不知道! 青果不由便有些小小的后悔,是不是应该替罗小将做主娶秋家的姑娘啊?秋家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通,说不定能将罗小将拐带上一条正确的夫妻之路呢? 一时间,一颗心一会子好像搁在冰里冻,一会儿又好像搁在火上烤!当真是比她自已订亲都紧张,都忐忑! 那不管,她现在怎么想,这话都说出去了,何婶也去寻人家姑娘拿八字了,她便是要悔,也得等八字合出来再说吧? 青果决定暂时把这事先抛一边不管,她还是好好想想那片葡萄园子的事。 “哥,我前两天没精神,便没问你,那个葡萄园子,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嗯,收了百来斤的葡萄,葡萄有酸有甜,个都挺大,就是产量好像低了点。”罗小将说道。 青果便笑道:“正常结果得三年呢,今年能收一批上来,已经是大出意外了。”末了,又问道:“那些葡萄,你怎么处理的?卖了?” 罗小将摇头,“送人了。” 呵! 青果还真没想到。 她还想着,罗小将怕是将这葡萄卖个好价钱呢。不想,他却说送人了! “送谁了?”青果问道,“你咋没想着让人带些送到京都来,让我也偿偿味呢!” “想过!”一边坐着的林氏连忙说道:“葡萄一收上来,你哥就说找了醉仙楼的秦掌柜,让他帮着送京都来给你偿偿,可是秦掌柜说,这东西经不起颠簸,也放不久,等到我京都怕是都烂完了。” 这到是事实! 青果便笑眯眯的看了罗小将,“那哥,你都送给什么人了,说说呗。” “秦掌柜那送了些,叶家那边也送了些,还有县太爷、外公、姐、和酒楼的一些老顾客。”罗小将说道:“余下的,那段时间有租园子的,也附送了一些。” 青果听得目瞪口呆,要知道那才百来斤的葡萄啊,这么多人加在一起,怕是人人都只是偿了那和一个味,想再多吃点就只剩葡萄皮了! “哥,你是怎么办到的?”青果无比佩服的说道:“那么点子东西,你竟然能送到这么多人手里,佩服,真心是佩服啊!” 罗小将呵呵笑了道:“那么稀罕的东西,谁还能一篮子一篮子送啊,当然就是一串一串的送了!不过,姐和外公家,我是拿篮子送的。” 青果便笑了说道:“没事,等明年夏天,就都能一篮子一篮子的送了。” “那得送多少银子出去啊!”林氏咋舌道:“我那天偶然间听有位客人在说,这东西,有银子也没处买!” 青果便笑了说道:“现在是稀罕,等回头我们园子的葡萄种出来了,就不稀罕了,这东西插个枝就能活,三年能挂果,说到底,只不过是现如今还没有人大面积的种罢了。” 罗小将听得点头。 林氏一听,不由便忧心的说道:“那果儿,会不会有人去我们的园子里偷偷剪枝也大面积的种啊?” “没事,这个东西,也不是谁都能种的!”青果摇头道:“种得好,结出来的果子甜腻多汁,种得不好,能酸掉人大牙。娘,您别担心!” 林氏听青果这样说,心里便略略的安了心,但还是想着,得让人把园子守紧了,别叫人偷偷的剪了枝去托活,不然,回头自已家的葡萄可就卖不起价了! 青果知道葡萄园开始挂果,心里松了口气,之前虽然也知道,但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想着也许就是那么几串,不想有百来斤,可见成活的面积很大! “嗯,哥,我河也修好了,河滩那一块的地,我打算找人把它开出来,种油菜,你怎么说?” 罗小将也知道青果有心开油作坊的事,只是一直只是隐约知道,从来没坐下来说起,这会子听青果把话提起。 他想了想,便问道:“那个作坊是什么样的?还有,你油炼出来了,会有人买吗?” 罗小将的担心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必竟这个时代,人人都是吃猪油,没油吃就吃红锅,这油菜籽练出来的油,有人买帐吗?新的事物要让人接受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青果呵呵笑了说道:“哥,你忘了,我们有酒楼啊,我们油做出来了,做几道菜放这酒楼里示范,有人吃过了,吃得好了,又比猪油便宜,当然就有人买。” 罗小将想了想也是。 反正那地空着也是空着,了不起就是浪费些人工钱,他们现在的家势也不是亏不起!这么想着,便对青果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趁着入秋了,我明天就开始找人,把那块地松出来,明年春天就好下苗。” 青果点头。 事情商量妥当了,次日,青果便让凤梨和襄荷帮着将她的东西略略收拾了一番,搬回园子去住。 红莲和彩莲第一时间,便赶着来跟青果问好。 之前,青果住在食为天的时候,她们打算去请安的,但被青果阻止了。 两人年纪也大了,各自收了两个陡弟带在身边,打算把陡弟教出来,她们就嫁人去了。 “奴婢见过姑娘。” 红莲和彩莲上前行礼。 青果笑着免了她们的礼,见她们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她从京都带回来送她们的衣服和首饰,青果笑了说道:“这两身衣裳很适合你们,我果然还是有点眼光的。” “可不是吗!”红莲起身转了个圈,对青果说道:“奴婢还是第一交穿这样漂亮的衣裳呢,全托了姑娘的福。” “哎,要说这京都城的东西就是好!”彩莲扶了头上的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凤钗,对青果笑着说道:“这发钗,前两日万太太还问我,是哪家银楼打的呢,我跟她说,是姑娘您从京都带来的,可把个万太太给羡慕的!” 青果淡淡笑着看了二人,轻声说道:“你们喜欢就好,这样也算我没白费了心思。” “哎,姑娘您这说的……” 青果摆手,打断两人的话,问道:“金莲给你们的东西,你们也都看到了吧?” 提起金莲,红莲和彩莲脸上便有了一抹几不可见的淡淡落寞。好在,她们也想通了,世上千千万万的人,哪里谁的命都能那样好呢! 她们万幸遇上了姑娘,是个心善的,一直待她们客客气气的,也同意她们赎身自嫁。想想,多少姐妹遇上那黑心的老鸨子,一辈子成了赚钱的工具,临到老了,一身病痛无所依靠,草席卷了往乱葬岗一扔,喂了野狗! “收到了。”红莲笑了说道:“姐妹一场,我们也没别的本事,只能日日焚香祈祷,希望老天保佑,她能早日诞下麟儿。” “是啊!”彩莲接了话说道:“金莲姐姐是个有福气的,她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青果笑着点了点头。 金莲有孕的事,叶羽跟她说了,但为了避嫌,她并没有去看望金莲,只是当日离开京都时,睿王府却派了人送了一车东西过来,也不知道是金莲的安排,还是睿王妃的安排? “我听庄婶说,你们两人都带了徒弟,怎么样,还听话吗?”青果问道。 红莲和彩莲点头,“都得穷人家出身,在这有吃有穿的,干的又不是力气话,又要是再不听话,也就是不想做人了。” 青果点头,顿了顿,轻声说道:“我还是那个意思,做满五年,不想做了,想嫁人,我出一份嫁妆,想留下,我也不赶人!” “是,都把这话跟她们说了,个个都打心里感激姑娘呢!”彩莲连忙说道:“原本想着跟奴婢们来跟姑娘请安的,但想着姑娘才回来,事多,让奴婢给挡了,改天还请姑娘抽空见上一见。” 青果点头,这是必然的,她手底下的人,总不能,见了面,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吧! 又坐着说了会话,红莲和彩莲便起身告辞了。 待她二人走了,青果便与庄婶说起她二人的前程来。 “是什么样的人家,清楚吗?”青果问道。 庄婶点头,“红莲看上的那户人家是个庄户人家,男的现年二十二,娶过一个妻子,只是原先的女人生产的时候难产,孩子连大人都一起没了,男人守了三年,今年才开始说亲的。” “是自已寻上的?”青果问道。 庄婶点头,“好似是有一天红莲出门去买东西,遇上个小贼,是这男的挺身相助,一来二去的,就好上了。” 青果点了点头,说道:“再让人打听下吧,总是我这里出去的人,还是细致些好。别被人骗了,回头就闹笑话了。” “是,奴婢回头就去安排。” 青果又问起彩莲来。 “彩莲看上的那人是个货郎,常来我们园子外卖些针头线脑的。”庄婶说道:“两人也是自已对上眼的,只是这货郎不是青阳镇的人,具体哪里人也不知道。” 青果不由拧眉道:“这个到是有点麻烦。” “老奴知道了,也劝过她,可她一门心思就是认定了这货郎。”庄婶叹了口气道:“奴婢这些日子冷眼看着,那货郎长得到是极俊俏,就是为人有些飘,看着不是那么踏实。” “或者,改天,我给看看吧?”青果说道。 庄婶顿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这可不行,姑娘,您现在可不是从前的身份,您是说了亲的人,莫说是个货浪,就是县太爷来了,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青果也觉得自已还是避着点好,只是因为听庄婶说那货郎有些不靠谱,才起了见一见的念头,见庄婶阻止,想了相,便说道:“那婶,你再劝劝彩莲吧,她真要嫁人,我们托了何婶替她说一门亲事就成,何苦寻个不知根不知底的。” “嗯,我再劝劝。”庄婶说道。 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一则,该劝的她都劝了,二则,她冷眼看着,彩莲已经叫那货郎哄得怕是连自已是谁都不知道了。这样的人,早走早好,迟了,别给姑娘惹上祸事才是!但又不想青果操这心,才应了下来。 青果便也没将这事放心上,必竟,她和红莲和彩莲只是雇佣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已的路要走,谁也替不了谁,不是?! 这般过了几天,林氏那边让人来传话,说是罗小将和辛玉英的八字很合,是难得好的好八字。正挑着日子,准备下聘礼。 于是,青果便又忙起罗小将的婚事来,越发将红莲和彩莲的事给扔到了一边,全权交给庄婶处理了。 ☆、09有些错不能犯 罗小将和辛玉英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来年的十月初八。 林氏一开始是想把日子定在来年的开春,但青果说林小桃想回来参加罗小将的婚礼,但因为有了身孕,且生产可能就在来年的一、二月里,若是定在开春,林小桃便不能来了。林氏这才依着青果的意思,选了十月初八这个日子。 罗小将的婚事定了下来,青果便想跟林氏商量,是不是应该再重新置栋房子,总不能说,把罗小将和辛玉英的新房放在食为天的后院吧! 青阳镇不似之前,置栋房子也就是百来两银子的事,现在光买块地没个百把两银子都拿不下来,更别说连地带房子了,好在青果之前便在青阳镇周边置了不少地,在这些地里挑块地出来盖房子也不是难事! “这马上就要入冬了,”林氏一脸犹疑的对青果说道:“要动手也得明年开春,像你说的,盖两进四间的院子,那最少也得两、三个月的时间,会不会匆促了些?” 这个问题,青果也想过。 要说,时间确实匆忙了些,必竟不只是盖间空房子搬进去就能住的,这是大事,破工动土就得选日子,进屋也得选日子,还有房子里的家俱什么的,也是要一一打起来的。只是,想在镇上买间现成的,即便她们肯出银子,也得有人卖不是? “那要不,把我那边的房子腾出来吧。”青果对林氏说道:“我这边的房子跟前院是隔开来的,到时把二门给封了,便是两座独立的小院子,再在南面朝大路的方向开扇门出来,就是一进四间的屋子,他们住住也不小了。” 林氏一听,不由便有些心动,但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住哪里去?再说,你现在也是在家待嫁,住的地方也不能马虎了。” 青果笑了说道:“我把前院的东厢房打理下,我搬那去住。” “这不大好。”林氏摇头道:“你也是要成亲的人了,你要是搬去东厢房,那还不如跟我住一个院内。” 青果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那怎么办呢?” “回头我跟你哥商量下,看他是什么意思吧。”林氏说道:“他要是说想起房子,那就趁着现在还没冷下来,开始动手。” 青果想了想,说道:“行,您也可以把我的想法跟哥说一说,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林氏点头。 又检查起青果的嫁衣来。 等看到嫁衣上已经开始绣花,又查看了一下那针脚后,笑了对青果说道:“是凤梨和庄婶替你做的吧?” “哎,娘你知道就行了,干嘛还要说破啊!”青果嘟了嘴说道。 林氏便瞪了青果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现在有庄婶和凤梨帮着你做,等你嫁进去了,谁帮你做?” “有针线婆子啊!”青果撇嘴说道:“叶家那么大,难道连做针线的婆子都没有?真是的,难道我嫁给他就是为了去给他做针线的不成?” “你还狡辩!”林氏恨恨的瞪了青果一眼,说道:“别的可以交给针线婆子做,那你自已夫君的里衣呢?鞋袜呢?这些东西也让针线婆子做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青果看了林氏,说道:“那我没嫁给他时,他不也是穿这些人做的!怎么我嫁了,就不可以?” 林氏看着一脸正义凛然的青果,好半响哑口无言。 良久,她咂了嘴说道:“那人家娶你干什么?” “他自然是因为喜欢我这个人才娶我。那要是,只为了有个人给他做里衣,鞋袜什么的,才娶我,他还不如一道去娶个针线婆子呢!” 林氏本就不擅言辞,被青果这样一说,只气得,抬手便狠狠掐了她几把,边掐边说道:“满嘴的歪理,你给我听好了,别管什么葡萄园子,油作坊的,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把针线学好了。学不好,你饭也别吃了!” “娘,娘……”青果被林氏掐得嗷嗷直叫,一边跳着躲开,一边不甘心的嚷嚷道:“娘,我学,我肯定学,你快别掐我。” 这会子,门外站着的凤梨和襄荷已经频频朝屋里看,襄荷还好,她只是看个新奇,不明白姑娘怎的傻傻的站那让人掐,凤梨却是捂了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林氏听到凤梨的笑声,好歹徒是收了手,凶巴巴的瞪了青果,说道:“你自已说的啊,给我好好的学针线,过两天我要来检查。” “是,是,我学,我肯定学。” 青果就巴不得应付完了林氏,她好赶紧走,她这跟葛长河约好了,说事呢! 林氏何偿不知道青果的想法,但想着自已就算是再逼,青果不放在心上,她又能怎么样?之所以这样逼着,也不过就是图个自已心里安慰罢了。又叮嘱了几句,林氏这才起身离了园子,回食为天。 青果起身送了林氏出去,林氏才走,葛长河便来了。 “小的,见过姑娘。”葛长河上前行礼。 青果摆了手,说道“葛叔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葛长河连称不敢,但见青果坚决,他这才搭了半个屁股在椅子里坐了,却是头也不敢抬,双手拘谨的放在身侧。 凤梨进来奉茶,青果招呼葛长河,喝茶。 “谢谢姑娘。”葛长河捧了茶盏说道。 青果笑了笑,端起茶盏,示意葛长河喝茶,稍倾,才开口问道:“葛叔,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一声,马上就要入冬了,这园子里的葡萄过冬的事,你准备妥当了没?” 葡萄树是较不耐塞的树种,枝蔓在零下10度就会受冻害,有些不耐寒的品种和树体较弱的树,在零下8度就会发生冻害,轻者造成下年发芽推迟或不整齐,重者整株死亡造成损失。一般都采用传统的埋土防寒措施,只是这样一来,冬天的埋土和开春的扒土用工量便多了起来,随之的开销便也多起来。 听了青果的话,葛长河站了起来,“回姑娘的话,都准备妥当了,小的跟姑娘说一说,姑娘看看可行不可行。” 青果点了点头。 当初那么多庄头里,之所以选中葛长河,也就是因他是真有几分本事的,这会子见自已才提一提,他便说已经有了法子,心里不由便又高看了他一眼。 “葛叔你说,我也不是很懂,我们商量着办。” “哎!”葛长河应了一声,便轻声说道:“小的打算拿稻草把那些葡萄从根部开始包起来,然后再将根部的土多埋些,多铺些稻草,姑娘,您看行不行?” 这个法子比青果想到的埋土确实要简单许多,一个冬天下来,待明年开春,那些稻草绳也烂了,比起扒土,这清理稻草肯定是要简单许多! 青果不由便笑了说道:“这个法子好,葛叔,我果然没看错你。” 葛长河黝黑的脸上,便绽起一抹羞涩的笑,轻声说道:“回姑娘的话,这不是我想出来的主意,是我家大小子领着他弟弟去别人家园子里蹲了一个月打听出来的。” “我家大小子还说,得趁着入冬前,把园子给清理一遍,有些该修剪的枝条也得修剪了,省得那些虫子什么的影响明年的收成。” 葛长河有两个儿子,青果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他这两个儿子,还能有这份心思。当下,便笑了说道:“葛叔,这样吧,从明年开始,你家大小子和二小子明年开始先领二两银子的一年的工钱,你看怎么样?” 当初请葛长河的时候,青果就跟他有言在先,只要他三个儿子能使得出力,能全权拿下葡萄园,她就出他们一年五两银子的工钱! 现在,葛家大小子和二小子虽说离预期还差了些,但一年二两银子,两兄弟一年就是四两银子的进帐,葛长河自是万分乐意。当下,对青果是谢了又谢。 “葛叔,你不必谢我,这是你家大小子和二小子自已赚到的。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怕出银子,只要他们够这个资格拿,多少,我都愿意给。”青果说道。 “是,是。”葛长河一迭声的说道:“姑娘放心,小的一定会督促他们好好干活,不忘了姑娘的恩情。” 青果笑了笑,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葛家大小子和二小子能花一个月蹲人家园子外学本领,何偿不是因着那五两银子的缘故呢?! 葡萄园子的事,青果自此便全权交给了葛家父子几人,她开始筹划起种油菜和开油菜作坊的事来。 这天,青果让人把丘呈喊了来商量。 有了这几年的打拼,罗记酸菜作坊在青阳镇乃至整个兴城县都已经是小有名气,算是打响了一个品牌。 丘呈在跟青果商量了以后,又扩充了些人员,以求满足市场的供应量。眼下,光靠林家父子三人种的那十几亩的产量远远跟不上销量。青果便跟丘呈提了提,让他跟周边的农户签订文书,由罗记提供雪里蕻的种子,农户们种植,林记负责收购销售。 “东家,您不让人喊小的,小的也打算这两天抽空来一趟呢!”丘呈在放下茶盏后,对青果说道。 青果便笑道:“丘叔有事?” 丘呈笑道:“现在作坊里的酸菜不仅要供应醉仙楼和本镇、本城的销量,很多时候还得接受外地客商的订单,我这一个人实在有点忙不过来,东家看是不是能再招两个管事?” “嗯,我也有这打算。”青果说道:“不过,我今天找丘叔来,是跟你商量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丘呈讶异的看着青果。 青果点头,将她打算开春大面积种植油菜想法跟丘呈说了说,末了,轻声说道:“我现在不方便出去打理这些事,丘叔你是我这的老人了,这件事,我打算交给你和我哥哥去处理,你看行不行?” “榨油作坊?”丘呈看向青果,之前青果也隐隐约约的提过这个话,只是都没有这次细说,丘呈必竟是见过几分世面的,只略怔了怔后,便说道:“姑娘若是放心小的,小的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姑娘期望。” 青果点头,笑了说道:“丘叔,你办事,我放心。” 接下来,两人便就事情的细则商量了一遍。 “先把作坊建起来,这样就能赶上明年春天那一季油菜。”青果说道。 丘呈点头,“行,我回头就去找人选地,回头再去问了秀才。” “嗯,这事,我前些日子跟他也说过,你们商量着办吧,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便来问我。”青果说道。 丘呈一一应下。 待一切商量妥当,丘呈便打算起身告辞。 “丘叔,你想再请两个管事的事,也好着手了。”青果送丘呈到门边的时候,说道:“回头两处的事都要你操心,怕是忙不过来的。” “嗯,这事现在也不急,很多管事都是要做到年底的。”丘呈对青果说道:“我这先慢慢打听起来。” 青果点头,“这事,你拿主意就行,回头人请好了,带来让我过一过眼就是。” “哎。” 丘呈抱拳跟青果作别。 时间一晃便进了十二月,这一个月,青果没有叶羽得到叶羽的片言只语,白天还好,跟来包园子的太太小姐们说说笑笑时间便打发了,只是到了夜里,心里的某个角落就好似被挖空了一块,呼呼的风直往里灌。 如此又这般过了约有一月,日子进了年关了时,园子里的客人也少了,青果还没有收到叶羽的消息时,不由便有些茶不思,饭不想,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的时候,青果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既然是叶家的人,怎的寻到我这来了呢?”青果对来回话的庄婶说道。 庄婶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明白,只是奉了她家爷的意思来给姑娘送些东西。” 叶家的人青果自问除了叶羽她熟悉的就只有叶天麟,这人总不可能是叶天麟派来的人吧? 还没进花厅,青果便看到一个穿杏色素面妆花褙子,年约十七八岁,玉立亭亭,虽然脸有风尘之色,但明眸皓齿,容颜娟好做妇人打扮的年青女子。 女子不待青果上前,便起身走到门槛边屈膝朝正走过来的青果福了福,“奴婢佩兰见过姑娘。” 佩兰?! 青果上下打量自称佩兰的女子,微微颌了颌首,待坐定接过凤梨递来的手炉后,说道:“佩兰是吗?恕我眼拙,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佩兰浅浅一笑,轻声说道:“姑娘没有见过奴婢,自然便不认识奴婢。” 青果点头,笑道:“你说你是叶家的人,不知道你家主子怎么称呼?” “回姑娘的话,奴婢主子是叶家七老爷膝下第三子,单名一个纶字,是九爷的族兄,比九爷略小,按序的话,该九爷一声哥哥。”佩兰说道。 叶纶?! 青果恍惚间便想起当日在慈光寺与叶羽相遇时,好似是看到他身边好些年纪相同的年轻公子,只是她却是分不清这里面谁是谁!这后叶羽也没跟她说起过这些人,现如今这个叫叶纶的让他的下人上门,是个什么意思? 这么想着,青果的目光不由便又细细打量了佩兰一番,做妇人打扮,姿色不差,说起叶纶眸中含笑,这佩兰莫不是叶纶收用在屋里的人?还是说,是过了名路,提了姨娘的?叶纶让个姨娘来跟自已打交道,这人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但人已经进了屋,见也见过了,不可能说再把人赶出去!虽则如此,但青果眉眼间的神色却是冷了几分,看了佩兰说道:“那你来是……” “我家爷说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让奴婢给姑娘送些年货过来。”佩兰笑着说道。 青果端在手里的那盏茶杯差点就让她失手给扔了。 送年货?! 叶纶派人给她送年货?! 这开什么国际玩笑?! 但显然,她以为人家开玩笑,可人家立刻就证明了不是开玩笑。 佩兰起身走到门口,对候在外面的两个小厮说道:“把东西抬进来吧。” 很快,两个小厮便抬了箱子进来,佩兰让两人将箱子放在屋子的正中央,又让两人退了出去,她则笑着上前打开红木箱子。 青果还想着,这送年货,了不起就是些什么鱼啊,肉的,等看到小厮抬箱子进来,又想着,怕应该是些绫罗绸缎什么的,只到佩兰打开箱子,她才知道,原来年货,不一定要是鸡鸭鱼肉,绫罗绸缎,还可以是珠石玉器这些东西! 箱子一打开,别说是青果,就连边上颇有些见识的庄婶不由都怔了怔。她错愕的看向青果,见青果似乎也怔在了那,青果抿了抿嘴,正想上前提醒青果,这东西不能收时,青果说话了。 “佩兰是吧?”青果看着笑盈盈朝她看来的佩兰,轻声说道:“替我与你们爷道声谢谢,有劳他费心了,只是这东西我不能收,你带回去吧。” 佩兰脸上的神色便变了变,但很显然这是个机灵人,一怔之后,便恢复了脸色,笑了对青果说道:“姑娘,您要是不收,奴婢不好跟我家爷交差啊。” 青果撇了撇嘴角,眸中滑过一抹冷色,淡淡道:“可是收了,我不好跟九爷交待。所以,你也别让我为难了。” 见青果不似做假,佩兰不由便有了急色,轻声说道:“姑娘您要不跟九爷商量下再决定?” “不用了!”青果端了手里的茶,使了个眼色给庄婶,对佩兰说道:“我这里还有事,便不留你了,你慢走。庄婶替我送送客人。” “是,姑娘。” 庄婶上前,对佩兰笑了说道:“佩兰姑娘,奴婢送你出去!” 佩兰还要说什么,但眼见青果起身带了丫鬟往里走,她只能跟着庄婶往外走,庄婶走到院子里,对佩兰说道:“佩兰姑娘,让你的人把那箱子也抬上吧。” “妈妈……”佩兰试图劝说庄婶。 庄婶却是不等她把话说完,笑了说道:“佩兰姑娘,我们都是作下人的,你别让我为难。” 佩兰无奈,只得让小厮进去抬了箱子放到门外的马车上。 庄婶送走了人,便径自去了后院寻青果说话。 “这是个什么意思?”庄婶不解的看了青果说道:“那一箱子东西往少里说,折合下来没个万把量银子不行,这族兄弟给还没过门的族嫂送个年货,出手就这样豁绰,这事怎么想,怎么怪异!” 青果点头,“我也觉得奇怪,这叶纶,九爷从来没在我跟前提起过,真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姑娘,这事你说要不要跟九爷说一说?”庄婶问道。 跟叶羽说?! 青果自嘲的一笑,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到时想跟他说,可也得知道人在哪吧?这都小半年了,也没个消息,唉……” 庄婶看着青果消瘦了不少的脸,少不得,只能劝道:“姑娘,也别想多了,九爷不跟你写信,肯定是不方便,不然,以他对姑娘的心意,怕是恨不得一天一封信呢。” “婶,我哪里生气他不给我写信。”青果顿了顿,轻声说道:“我是不知道,他到底去办的什么差事!有没有危险,要是有危险……” 青果没往下说,但整个人神色间却是已透着泫然欲泣的哀意。 庄婶有心想上前劝一句,可是想到叶羽已小半年无音无信,就算是劝,也不知道劝什么话好!默了一默,庄婶拍了拍青果的肩,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且说佩兰一路离了青阳镇,回了柴湾镇上的叶家老宅。 叶纶这一房因为经商的缘故,虽说家中人员不多,但屋子建得却是宽敞,二进四间的院子,三兄弟分着住了,上房住着家中的老人,东厢房住着长子,叶纶和他二哥便住了西厢房。 佩兰一回来,径自去寻了叶纶回话,小丫鬟回说,叶纶在书房,她便又急急的赶去书房,只是才到书房,远远的便看到叶纶正从书房出来,正倾身同一侧身材修长披着灰鹤色锦绸披风的人说着什么。 佩兰连忙低眉垂眼退到一侧,不多时叶纶和那人便从她身边走过,佩兰微微抬了眼角,只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隐约看出是个眉目轮廓较为深刻的男子,不待她细看,那人已经同她擦身而过,只留下一抹馥郁的香味,香味太过浓重,使得佩兰不由自主的拧了眉头,很是嫌恶的撇了撇嘴角。 不多时叶纶走了回来,佩兰上前见礼。 叶纶撩了眼佩兰,淡淡道:“书房里面去说。” “是,爷。” 佩兰跟在叶纶身后,进了书房。 稍倾,待佩兰将青果的拒绝给说了一遍后,叶纶抬手摸了摸右手尾指上的戒指,略带狐疑的说道:“怎么会不要呢?外面传言,不是说这个罗青果很是贪财吗?” “奴婢也觉得奇怪,奴婢到青阳镇的时候,没有直接去见罗姑娘,而是在外面打听了一番,都说这罗姑娘为了银子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可是,奴婢把东西给她看的时候,她却是连多看一眼都没有。”佩兰说道。 “哦?”叶纶狐疑的看向佩兰,“你没看错?” “没有。”佩兰肯定的说道。 叶纶眉眼间绽起一抹轻浅的笑,顿了顿,说道:“算了,原本也只是试她一试,既然是这样,那便算了。” “可是……”佩兰欲言又止的看向叶纶。 “你想说什么?”叶纶看向佩兰。 佩兰抿了抿嘴,轻声说道:“爷,奴婢想说的是,您就不担心,罗姑娘把这事说与九爷知道吗?” 叶纶闻言哈哈笑道:“她自然要与叶羽说,只是,眼下,怕是她连我那九哥在哪都不知道吧?” 佩兰看向叶纶的目光不由便有了几分疑惑,叶纶却是不欲多说,而是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东边不亮西边亮,过几天,爸把这箱子里的东西换成一个大箱子,在上面放些皮子什么的,送去兴城的叶府。” “这……”佩兰犹疑的看向叶纶,但在看到叶纶陡然一历的目光时,连忙应道:“是,奴婢记住了。” 叶纶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我约了臣三爷说事。” 佩兰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出了书房没几步,便看到族长叶明厚家的三公子,叶臣在小厮高升的引领下往这边走来。两人将迎面而至的时候,佩兰侧身站在一旁待叶传经过身边时,屈膝福了福。叶传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急急的朝书房走去,人还没进屋,嘴里便大声道。 “纶哥,纶哥,你在吗?” “哎,在呢,是臣弟来了啊。”叶纶从屋里迎了出来。 叶臣上前一把便抓住了叶纶的手,“纶哥你前儿与我说的话,是真的吗?真的稳赚不赔吗……” 佩兰本还待再听几句,但眼见得叶臣进了屋里,叶纶便让碧泉守在了门边,她略顿了顿,便转身走出去。 …… 等时间一进了腊月,青果还是没等来叶羽的片言只语后,她忍不住便给京都的容晴写了封信,侧面的向容晴打听叶羽的行踪。 到了农历廿四的那天,青果接到了容晴的回信,信里杂七杂八说了很多,甚至还说起流云社又新出一个叫柳无颜的角,青衣唱得那叫一个好,就连班主孟流云都被他盖了下去。又说起食为天的生意那叫一个火暴,不提前打招呼连个雅间都没有。还有林记的胭脂铺,生意也是红火的很,她也买了一盒来试了试,不比张记的差! 话说了很多,信写了足足三页纸,只在最后对叶羽的的事提了提,说她问过世子了,世子让她代为转告,说叶羽一切安好让她不必挂心,至于人在哪里办的什么差,却是一句不曾说! 青果将手里的信随手一折,扔在床边,人也跟着懒懒的往身后的床上倒了下去。 到底是去办的什么差呢? 难道是去搞卧底工作了,才会将保密工作,做得这样细致! 既然连容晴那也打听不到消息,青果干脆就将这人和事都扔到了一边,反正担心也好,思念也罢,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得不到反馈的热情,任谁也会心灰意冷不是! 没几天就是过年,园子闭门谢客,开始一年一季的大清扫,许是因为心里气闷,青果连着几天,让小厮将屋子里的柜子什么的全都搬出来洗和晒,忙忙碌碌的这么一弄,总算是将心里那个空缺的地方稍稍补了点起来。 只是事情再多总有做完的时候,等园子砌砌底底的打扫完,青果这才想起,因为自己没事找事,竟然把过年的新衣裳给忘了。 农历廿九,青果带着凤梨和襄荷进城给自已置办新衣裳。 凤梨反正是最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才进兴城县,就往人堆里扎,哪里热闹往哪里去。襄荷则不然,许是因为从小的环境所至,她很不喜欢这种嘈杂的地方,若不是职责所在,怕是她能一蹦三丈远,有多远躲多远。 “姑娘,您看这件好不好看?”凤梨取了一件粉红色水锦弹花袄往青果身上比,“哎,襄荷,你来替姑娘参考参考,看看好不好看。” 襄荷的目光只在周围拥挤不堪的人群身上,听了凤梨的话,回头看了眼青果,点头道:“挺好看的。” 凤梨便不乐意了,“哎,问你也白问,什么都说好看,就没有你觉得不好看的!” “都是衣服,穿在身上合身保暖就行,好看不好看的有什么重要的。”襄荷淡淡说道。 凤梨捂了额头,对青果说道:“姑娘,你回头就给她扯个三丈黑布,让她一年四季都穿一身黑,反正合身就行了,无所谓好看不好看。” 襄荷耸了耸肩,表示不反对。 凤梨顿时内伤的想要吐血,这人还是姑娘吗? 青果在一边呵呵的笑,脑子里便想起那夜一身黑衣却风华无双的女子来,心道:也许在襄荷的心里,黑色才是最美的吧? 正想着心思,耳边忽的便响起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罗姑娘,是你吗?” 青果敛神,抬头朝人看去,“大公子?” 眼前穿一身靛蓝圆领宝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眉目清秀温婉的男子不是韩光华,又是谁! 只青果才一出声,便又怔在了那。 她目光落在韩光华身侧,穿一身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袄,年约二十出头,肤色白净,眉目清丽作妇人装束打扮的女子身上。 见她看来,女子对着青果温婉一笑,略略颌了颌首。 青果回以一笑,朝一侧的韩光华看去,“大公子,这位是……” 韩光华牵了身侧女子的手,上前对青果说道:“噢,这是拙荆知秋。” 拙荆!知秋? 若是青果理解没有错的话,拙荆应该是意指妻子的意思吧! 这个人是韩光华的妻子?! 不是说韩家大奶奶正跟她表兄闹不得不说的故事吗? 怎么,这转眼就……脑子里打着官司,青果脸上却是不显,而是屈膝福了福,说道:“见过大奶奶。” 南知秋还以一礼,轻声说道:“罗姑娘客气了。” 行礼过后,青果委实觉得这样的场景太过诡异,气氛也着实尴尬,正想着找个借口赶紧道别,各走各路,各回各家时,不想韩光华却说道。 “罗姑娘,既然遇上了,我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不如去我那里坐一坐吧。” 呃! 青果摇头道:“不用了,这时间我看着不早了,天好像也变了,我还是早些回去吧。” 韩光华闻言,眼里不由便掠过一抹犹疑。 确实外面的天阴沉沉的,这一看就是要下雪的样子,今年自从入冬以来,还没下过雪,指不定这雪就要赶在年三十下下来,若是耽搁了,他还能把青果留在兴城县过年不是? 这样一想,便说道:“也行,我反正要到过了元宵才回京都,过了年,罗姑娘来城里玩,记得来醉仙楼坐坐。” 青果点头应好。 韩光华侧身与南知秋说道:“知秋,你在里面坐坐,我去送送罗姑娘。” 南知秋点头,同青果笑了笑,便起身去了成衣店一侧用来休憩的圆桌边坐着。 韩光华又嘱咐了随行的下人几句,这才对青果说道:“罗姑娘,我送送您。” 青果本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应了一声好,由着韩光华送了她出去。 “罗姑娘,可不可借一步说话?” 出了成衣铺,韩光华回头看了眼屋子里的南知秋,对青果忽然轻声说道。 青果没说什么,襄荷却是目光难辩的抬头看了韩光华好几眼,意思是,你一个有老婆的人,跟我们家姑娘借一步说话,这合适吗!? 只可惜,韩光华的注意力都在青果身上,根本就没有理会襄荷不善的目光。 青果默了一默,点头道:“好。” 话落,示意襄荷和凤梨退了下去。 待襄荷和凤梨走到五步开外时,青果抬头看了看韩光华,又看了看他身后屋子里那个安静从容的年青妇人,末了,抿嘴一笑,轻声说道:“大公子,可是要跟我说大奶奶的事?” 韩光华温润的眉宇间掠过一抹温暖的笑,轻声说道:“是的,只是不知道罗姑娘可能猜到,我要与你说的是什么?” 这个怎么猜? 青果失笑的看向韩光华,轻声说道:“不管是什么,想来总是大公子对大奶奶的拳拳呵护之心,是不是?” 韩光华轻声一笑,回头看着正同样朝他看来的南知秋,轻声说道:“罗姑娘,九爷是不是与你说过,我年少时,也曾有过心仪之人?” 青果点头,原还想打趣一句,你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可不好,但电光火石间,却是灵光一闪,不由自主的说道:“莫非里面的那位,便是大公子年少时心仪之人?” 韩光华微笑点头。 青果顿时便怔在了原地,好半响没了反应。 她离开京都时,还特意让凤梨去打听了一番,韩家大奶奶和她表哥的事最后怎么样了,凤梨却是说外面一点风言风语也没有,谁想到,这一见面,韩家大奶奶便换了人?! 韩光华见青果怔忡失语的样子,脸上的笑便也跟着淡了淡,稍倾,轻声说道:“一个月前楚惠宁过逝了。” “楚惠宁?” “楚惠宁便是之前的韩府大奶奶。”韩光华轻声说道。 呃! 青果讪然一笑,那句节哀顺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人家没哀哪来的顺便啊! 韩光华自嘲的挑了挑唇角,轻声说道:“一个月前,楚惠宁约了她表哥在娘家见面,趁她表哥不留心的时候,拿剪子扎了他……之后,她自已悬梁自尽。” 到也是个敢爱敢恨的烈女子! 只可惜,她一腔痴情却是爱错了人。 青果不由便暗自嘘唏。 韩光华抬头看向青果,“罗姑娘,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近人情?楚惠宁必竟与我夫妻数截,我却在她热孝未过,便娶了知秋进门。” 青果摇头。 笑了笑后,说道:“大公子,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到是想,人好不容易来这世上一趟,总是要做几件让自已觉得畅快的事,其中重中之重,怕是便要找一个自已心仪的人吧!你只不过是遵从你的本心罢了!” “谢谢你,罗姑娘。” 青果摇头,笑着对韩光华说道:“大公子客气了,说起来,我还没向你道喜呢。我祝你和大奶奶白头携老,子孙满堂。” 韩光华温润的眉眼间顿时便是满满的笑意。 “好了大公子,你进去吧,别让大奶奶久等了。” 韩光华点头,“罗姑娘,慢走,我和知秋今年的年在兴城县过,你过完年可以来找我们玩” “好的,我记住了。” 待得韩光华进了铺子,青果喊了襄荷和凤梨过来,坐了马车回青阳镇。 路上,把事情跟两人说一遍,襄荷到还好,凤梨却是摇头啧啧叹道:“可惜了,大公子这么好的人,那之前的楚大奶奶怎么就不知道惜福呢?” 青果便笑了说道:“她便算是想惜福,可是她有错在前,既便她愿意改正这个错,可她表哥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她又能如何呢?” 一直默然无语的襄荷听完青果的话,在一边,冷冷的说道:“所以以前我们头儿常说,有些错不能犯,犯了就是拿命也弥补不回来的!” 呃! 青果和凤梨齐齐点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题外话------ 叶纶在前面第二卷寺庙偶遇有提到过,看忘了的亲,可以回头看一下。 ☆、10钱重要!人重要? 除夕一过,便是正月。 不同从前那些对新的一年满怀期望和兴奋的日子,这个正月,因为心里有了让自已挂念的人,总是会在笑到最开心时,突然的便顿在那。脑海里一瞬间会想,他在哪?他好吗?他什么时候回来?这般一想,笑容便再也没了。 初一到初四,不是忙着走亲戚,就是忙着接待亲戚,初五开始,青果便缩在园子里不动了,只是日日瞪着离河的河面发呆,有时候这样一发呆,便是一天。 他会不会,像之前一样,突然的就乘船而来,给她一个惊喜呢? 就连最爱玩乐的凤梨也察觉到了自家姑娘的消沉,私下里与襄荷说。 “姑娘有心事。” 襄荷点了点头,一语道破天机的说道:“姑娘,应该是想九爷了。” “九爷啊……”凤梨怔怔的看着萧瑟的江面,轻声说道:“好久没有九爷的消息了!” “九爷应该是去办什么密秘的差事了。”襄荷回头看了眼,斜躺在东窗下美人榻上的青果,肯定的说道:“以前我们就是这样,有谁密秘去办差事了,跟谁都不能说,一年半载的不露面,等过了一年半载的回来了,才知道,原来是去办差了。” 凤梨抬头看了襄荷,“你们?你和谁?” 襄荷淡淡的撩了眼凤梨,不说话了。 凤梨还想再问,但最后,却是目光一转,盯着外面的江面,轻声说道:“有一年,也是这样的天气,姑娘总是会隔三差五的撑把伞去那边凉亭下的河岸,我一开始不明白,大冷天的姑娘为什么总往河边跑,后来,有一天,姑娘在那遇见了九爷,我才知道,原来姑娘是去等九爷的。” 襄荷看了看凤梨,又看了看这几天脸上笑容越来越少的青果,默了一默,说道:“要不,明天我们去河边等九爷吧。” 凤梨霍然抬头撩了襄荷几眼,叹气道:“你都说九爷是去办什么密秘差事了,办密秘差事还能等得到吗?” 襄荷想了想,没再多说。 凤梨转身,对襄荷说道:“姑娘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去厨房给她做碗面。” 话落,拾脚往厨房走去。 走到一半,遇上正从外面走进来的庄婶,因着青果这些日子不开心,庄婶脸上也难得见笑容,但今天却难得的有了笑脸。 凤梨不由错愕的问道:“婶,你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来客人了,我去跟姑娘说一声,你去准备好茶和点心,回头招呼客人。”庄婶说道。 凤梨愣了愣,不解的问道:“客人?我们园子不是初八才营业吗?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客人呢?” “噢,是姑娘的朋友,醉仙楼的大公子和大奶奶来了。”庄婶说道。 凤梨恍然回神,点头道:“年前在城里遇见,大公子还让姑娘进城去玩呢,姑娘懒怠动弹,不想他们却来了。” “你还站在这发什么呆,赶紧去准备茶和点心啊!”庄婶对凤梨说道:“大公子来了,也有个人陪姑娘说说话,赶紧的去,再看看厨房里有什么菜,说不得大公子会留下来用晚饭。” “哎!” 凤梨应了一声,转身便跑了。 难得的庄婶没去责怪凤梨没个样子,她急急的去了青果的院里。 襄荷远远的便听出是庄婶的步子声,回头对闭了眼睛假寐的青果说道:“姑娘,庄婶来了。” 歇了歇,青果睁开眼,朝门口看去,没多久,果然便看到庄婶走了进来。 庄婶一进屋子,便朝青果看去,等看到才几天,好似又清减了不少的青果时,暗暗的叹了口气,脸上综了抹笑,轻声说道:“姑娘,韩大公子和大奶奶来了。” “他们怎么来了?”青果一边说着,一边掀了身上的薄被,翻身坐了起来。 庄婶连忙上前几步,便要蹲下来替青果穿鞋,青果摆手,“我自已来。” 襄荷已经打开衣柜取了一件海蓝领月白底子宝蓝竹叶印花缎面对襟褙子,侍候青果穿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要不要把披风也穿上,今天有点冷。” 青果摇头。 “就这么点路,不用了。” 襄荷便将那件拿在手上的米白豹纹镶边翻毛斗篷放回了柜子里。 这边,庄婶已经拿了梳子替青果梳头。一梳子下去,又是大把的头发掉下来,庄婶看着缠绕在梳子上的头发,手便顿在了那。 青果从铜镜里看到庄婶的手僵在那,不由便回头看去,问道:“怎么了?” 庄婶连忙抬手将梳子上的头发扯了,一边说道:“没什么,就是想着给姑娘梳个怎样的发式,一时出神了。” 青果看着庄婶扔在身后的一坨头发,听着庄婶的话,不由便笑了笑。 她能梳什么发式,左右不是双丫髻就是双平髻又或者是双螺髻,这几个发型也没什么变化,无非就是顶在头顶的花苞变个样式罢了,能变换的也就是各式的发带和发钗换着用罢了! “梳个双丫髻吧。”青果说道,“用那根粉红色的丝带。” “知道了。” 庄婶应了一声,手里动作娴熟的三两下便替青果梳好了一个发式,拿出青果指定的发带在发髻间略作缠绕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青果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人眉目清秀,却是眸带愁绪,叹了口气,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笑,回头对庄婶说道:“我们走吧,别让大公子和大奶奶久等了。” 庄婶应了声是,跟在青果身侧往外面花厅走去。 “大公子这个年是在兴城县过的,照说她是家中长子,不说青州到京都也才半旬的路程,便是再远,也该赶回去才是。”青果一边走,一边同庄婶说道:“我猜着,许是韩家并没有接受这位南大奶奶。” 庄婶听了点头,“奴婢也是这样猜想。” 青果笑了道:“婶,你等会去趟厨房,看看有些什么菜,我想着大公子和大奶奶应该会留下吃晚饭。” “我刚才已经让凤梨去看了。”庄婶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说着话的功夫,两人便到了花厅,韩光华正轻声陪南知秋说着话,抬头见着青果,连忙站了起来。他身侧的南知秋,也跟着站了起来。 “新年好,大公子、大奶奶。”青果人未到声先到。 韩光华听了抱拳道:“罗姑娘新年好。” 青果进了屋子,笑着请韩光华和南知秋重新落坐,不多时凤梨端了大红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奉茶。 放了手里的青茶缠枝茶盏,青果笑了对韩光华说道:“大奶奶头次来,要不要我领着在这园子里走一走?只是天有些冷,会不会冻着了大奶奶?” 虽说青果知道这南知秋出身不高,但这不,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说不得讲究也不一样了呢!话落,笑盈盈的看着韩光华。 韩光华尚未出声,一侧坐着的南知秋已经轻声说道:“罗姑娘言重了,我原也不是什么精贵的人,往常这样的天气,河边浆洗什么的也是有的。只是,这样一来,有劳罗姑娘了。” 青果笑了摇头,说道:“大奶奶客气了,既是这样,我们出去走走吧。” 南知秋便笑着站了起来,她身侧坐着的韩光华却是笑了说道:“有罗姑娘陪着你,我就不去了,罗姑娘这茶好,我把茶喝完了,再来找你。” 南知秋点头。 青果笑了笑,起身引了南知秋往外走。 其实冬天的园子有什么可看的,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青果不想干干的坐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罢了。 绕着园子走了一圈,青果同南知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不同于是耿鹏举和叶羽的关系,她能很自然的跟容晴便打成一片。她同韩光华虽说也算是朋友,但这关系终究没好到,两人一见面便能毫无芥蒂的热乎起来! 一圈转下来,最后停在了荷塘边的凉亭里,青果忽的便怔怔的看着凉亭下的河面,河水无声向前,她看着那片静幽幽的江面,长长的叹了口气,紧了紧手里的手炉,对南知秋说道:“我们回去吧,这天太冷了。” “好。”南知秋笑了说道。 于是,两人又折身返回花厅。 花厅里,韩光华正负手打着青果养的一缸锦鲤,见两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由错愕道:“怎么就回来了?” 南知秋笑了说道:“外面冷,便回来了,爷,你在干什么呢?” 韩光华指了身前的青花瓷鱼缸说道:“罗姑娘养的这几鱼挺有趣,我看鱼呢。” 南知秋便凑了上前,等看到两条胖胖红红白白的锦鲤,不由赞道:“好漂亮啊,比老夫人院里养的那两条还要好看。” 韩光华笑着点了点头,取了一边摆放着的鱼食对南知秋说道:“你来喂喂它们吧。” “我?”南知秋怔了怔,稍倾,轻声说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 韩光华说着,便取了一边的鱼食交到南知秋手里。 青果站在一侧,看着两人之间的温馨,没来由的便觉得心里酸了酸。她撇了眼,很是自嘲的笑了笑,忖道:自已这是什么了?怎么就搞得跟失恋了一样! “罗姑娘,我们那边坐坐吧。” 耳边响起韩光华的声音。 青果回神,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身边的韩光华,点了点头,跟着韩光华走到东边的窗户下的矮榻坐了。 韩光华目光温柔的看着正低头喂鱼的南知秋,轻声说道:“我和知秋以后可能会在兴城定居。” 青果点了点头,“兴城依山傍水的,挺好的。” 韩光华笑了笑,看了青果说道:“你都不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那么多呢?”青果轻声说道:“你自然有你的原因,难道因为你不住京都,我们就不再是朋友吗?” 她的话,到是让韩光华怔了怔,稍倾,失声笑道:“你那么聪明,肯定也猜到了。” 至于猜到什么,却是没说。 青果端了手里的茶盏对韩光华举了举,轻声道:“世事就是这样的,有得必有失,大公子也不必太过介怀。” “不!”韩光华摇头,轻声说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在意是不是韩家长子这个身份,能跟知秋在一起,我可以放弃一切!” 青果笑了笑,不以置评。 爱情嘛,总是能叫人热血沸腾,奋不顾身的!更别说是像韩光华这样失而复得,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失而复得叫人更喜悦的呢? 但,她只希望,韩光华此刻的欢喜不要被日后的岁月要磨蚀,必竟失去时,可以成为心口的一粒朱砂痣,但得到了很有可能就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不是? “罗姑娘听说了吗?”韩光华突然说道。 青果朝韩光华看去,“听说什么?” “听说朝庭要在兴城设漕运总督府了。”韩光华说道。 “漕运总督府?”青果怔怔的看向韩光华,摇头道:“我没听说,大公子是从哪里知晓的?” “是明阳前些日子来信说起的。”韩光华犹疑的看向青果,顿了顿,说道:“我听明阳说,九爷不在京都,可是真的?” 青果点头。 韩光华张了张嘴,那句“人在哪里”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不在是韩家的继承人,从此以后,他只有兴城县的醉仙楼,他便也失去了代表韩家与人结交的身份! 这样的他,叶羽还能放在眼里吗?还能……韩光华哂笑一声,撇了眼,目光却在对上不远处满身秀气的南知秋时,一抹温暖代替了之前的失意。 “你和九爷定亲的事,我听说了,一直没来得及说声恭喜,现在便说了吧。”话落,韩光华抱拳说道:“恭喜罗姑娘喜得良缘。” “谢谢。” 青果轻声说道,脑子里想的还是漕运总督之事,怎的容晴那边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韩光华眼见青果有些心事忡忡的样子,想起吕明阳跟他说的那些事,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罗姑娘,可能我这话说得不合适,你听了也别往心里去,就当是我多说几句吧。” 嗯? 青果朝韩光华看去,笑道:“大公子言重了,先不说你与九爷的交情,就是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又有什么是不合适说的呢。” 韩光华略略理了理思绪,轻声说道:“我虽然只是一个生意人,但是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生意人,背后没有一两座靠山,生意是做不大的。” 青果点头。 “我家祖母和明阳的祖母是族姐妹,可能外人都以为明阳的父亲便是我们最大的靠山,其实不然,我们真正的靠山,另有其人。” 至于是谁,韩光华却没打算说,当然,青果也没打算问。她只是,目光温和的看着韩光华,等着韩光华往下说。 “我得到的消息是,漕运总督已经内定了原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段远坤。”韩光华看了眼青果,接着往下说道:“圣上已过知天命的年纪,而诸君未定,现如今炙手可热的夺嫡人选,无外乎恭王爷和睿王爷,论才智恭王爷不如睿王爷,但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若真说起来,名正言顺的人选却是恭王爷。” 青果笑了笑,示意韩光华往下说。 “内阁五位大学士一位首辅,首辅祝汶泽年近古稀,虽不曾致仕但内阁事宜已是鲜少过问,这就导致了内阁分成两派,一派是同段远坤结儿女亲家的大学士喻意,另一派则是九爷的外祖父朱士平朱大学士。而两派都有己的主张,喻意属意恭王爷,朱大学士却是睿王爷的支持者。” 说到这,韩光华突的话声一顿,抬头看了青果,“罗姑娘。” “嗯?” 青果看向韩光华,这些话她自叶羽那听过,现如今再听,也不过就是加深点印像罢了。 韩光华笑了笑,轻声说道:“罗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漕运总督会是段远坤?” “因为他是天子宠臣啊!”青果说道。 韩光华点了点头,“没错,段远坤确是天子宠臣,便是按资历来,他本身是都察院出身,再没有比他更有资格任这漕运总督之职了。但……”顿了顿,韩光华眸中闪过一抹精芒,沉声道:“但最主要的应该是皇上怕是准备要打大宛了!” “打大宛?”青果错愕的看了韩光华,摇头道:“不会吧?这运河前年才动工,便是今年能修好,但这么浩大的一个工程下来,国库哪里还拿得出钱?有道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皇上就算是有这雄心,可是钱从哪里来啊?” 韩光华笑了笑,道:“钱的事,自有人会替皇上操心,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漕运总督是段远坤?” 听韩光华话中有话,青果试探着问道:“大公子的意思是,段远坤是替皇上来筹钱的?” “我其实是有两个猜测。”韩光华说道:“一,之所以让段远坤任这个总督,是为了控制水运输的命脉,你刚才也说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皇上万一真下决心打大宛,他得将这后方被给交给自已信得过的人。二,皇上缺钱,不问天下谁最有钱,只问寻常百姓和商人,哪个更有钱?” 青果失声说道:“自然是商人!” “没错,”韩光华接了青果的话说道:“商人有钱,但无权,段远坤他只要把握住这南北交界的码头,便如同坐拥聚宝盆。” 青果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些事是她想到过的,但有些事,却是她不曾想过的! 如果说,段远坤真得了皇上授意,是来强夺民脂民膏的,那么,段远坤怕是第一个要出手对付的便是她吧?到时,便是有十一皇子和睿王爷,那又如何?这天下还有儿子斗得过老子的?更别说,那老子还是皇帝老子! 韩光华见青果脸色白了白,便明白她知晓了他话中之意,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后,轻声说道:“罗姑娘,早做应对之策吧。” 青果不由便失笑,应对之策? 别说她还没嫁给叶羽,就算是嫁给了叶羽,段远坤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了皇上这把尚方宝剑,便是叶家又能如何? 青果还在拧眉思忖应对之策时,南知秋却是拍了拍手,转身朝她们这边走来,待在韩光华身边坐下,见青果眉头轻拧,一脸纠结之色时,不由轻声问韩光华。 “爷,罗姑娘这是怎么了?” 韩光华笑了说道:“没什么,罗姑娘在想一些事情。” 南知秋点了点头,便安静的坐在他一侧。 韩光华不想打扰青果,轻声与南知秋说道:“是不是喜欢那两条锦鲤?喜欢的话,我让人去弄两条来,你养着。” “不用了。”南知秋轻声说道:“这鱼怕是不便宜,也不好弄,我看看就行了。” 韩光华点了点头。 这边厢,青果苦思无果,正欲开口跟韩光华问主意时,抬头便看到南知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于是,便笑了说道:“那两鱼大奶奶若是喜欢,回头走的时候,让大公子搬回去便是。” “不用了。”南知秋笑着摇头,轻声说道:“罗姑娘养得挺好的,我没养过,回头养坏了,反而不好,我若是喜欢,有空过来看看也是一样的。” 青果便看向韩光华。 韩光华能来跟她说这样一番话,可见,他是真把她当朋友的,如此一来的话,她自然也不吝于表达自已的热情。 “我刚才问过她了,也是这样说。”韩光华说道。 青果点头,因为心里有事,便也没再坚持。 三人接下来,又说了一会儿话。 眼见天色不早,庄婶进来问晚饭怎么安排,青果笑了对韩光华说道:“别的好菜也没有就,就是前两天我舅舅在地里抓了一只麂子,送了我娘一些,算是吃个野味吧。” 韩光华便朝南知秋看去,南知秋笑了对青果说道:“如此,就多有打扰了。” “大奶奶客气了。” 青果说着,便回头去吩咐庄婶准备晚饭。 一餐饭没花多少功夫,因为天气的缘故,饭后,韩光华只喝了盏茶,便同南知秋回了兴城县。 夜里,青果想起韩光华的那番话,不由便转辗反侧难以入睡。 不是没想过,段远坤任漕运总督的对策,但那一切都是建立在一切以他的原意为主之上的!是故,他才会说服叶羽扶持漕帮。但,现在若是段远坤的身后是皇上的话,那她又该如何呢? “姑娘,您还没睡吗?” 耳边响起庄婶的声音。 “没睡呢,”青果干脆便披了衣裳坐起来,对庄婶说道:“婶,你也没睡吗?” “嗯,人老了觉轻。” “那婶,你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不多时,庄婶便披了衣裳,举着煤油灯走了进来。 青果往床里侧让了让,对庄婶说道:“外面冷,你也到床上来睡吧。” “奴婢去把被子抱了来。” 不多时,庄婶抱了她自已的被子走了进来。青果往里侧让了让,等庄婶铺好被子,上床以后,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呢?又在想九爷了?” 青果摇头,“不是,是今天大公子跟我说了些话,我心里没个底,所以睡不着。” 庄婶不由便问道:“大公子跟姑娘说什么了?” 青果把韩光华说的话,简单的跟庄婶说了一遍,末了,轻声说道:“原想着跟段远坤斗一斗,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他背后的那个人是皇上,我还真就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全身而退了!” “那要不,姑娘去京都吧。”庄婶轻声说道:“您都不在这青阳镇了,他还能拿你怎样?” “我可以走,我娘,我哥哥,还有姐姐,外公,舅舅他们呢?他们往哪里走?”青果叹了口气说道:“走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让他没有法子对我动手才行。” 庄婶原是想着,惹不起,躲得起。可却忘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再说了,姑娘辛苦置下的这些产业,难道就拱手让人不成?这样一想,庄婶不由便也跟着愁眉不展起来。 “那怎么办啊!”庄婶叹了气说道:“留下,可不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了?” 青果叹了口气,可不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吗? 歇了一歇,青果咬牙道:“惹火了,我就让襄荷找个机会把段远坤在来的路上给杀了!” “这可不行!”庄婶连忙说道:“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杀朝庭命官,那可是视同谋反,抄家灭族的大罪!” 青果笑道:“我也就是说一说,婶,你还真当我能这样干啊!” “哎,我这不是怕你一时冲动吗。”庄婶说道。 “其实办法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只是,得和十一殿下商量一下才行。”青果说道。 庄婶不由便精神一震,看向青果,“什么办法?” 青果翘了唇角,淡淡说道:“无非就是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罢了!”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庄婶诧异的看着青果,“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财富就如鸡蛋壳一样易碎,人生就如草木一样脆弱,不要看得太重啦。”青果嘻嘻笑了说道。 庄婶侧头看了青果,说道:“姑娘的意思是,打算破财消灾?” “对!”青果点头道:“皇上要的无非是钱,段远坤只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我要是主动将钱给了皇上,你说段远坤还能打着皇上的旗帜,把我怎么样吗?” 庄婶眼前一亮,连声道:“对啊,大公子也说了,段远坤就是来替皇上捞钱的,不用他段远坤出手,姑娘主动将这银子送给皇上,不但能打段远坤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得还能替姑娘谋个封号回来!” 呃! 这个青果到是没有想过。 但回头一想,也不是不可啊! 男人捐钱买官,她捐钱买个有名无实的封号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这要好好运作一下才行! 她如果有了个封号,段远坤便算是想对她动手,也不是他想就行的了。 “嗯,婶,这事,我看还得你去趟京都。”青果说道。 庄婶一瞬间就想到了青果的意思,“姑娘,是打算让奴婢去找小姐?” 青果点头。 “婉嫔娘娘那里要去,睿王妃那里更要去。”青果说道:“婉嫔娘娘这个月应该就要临产了,婶你去京都一则可以看看婉嫔娘娘,二则,我写封信,你替我面呈睿王妃。” “那奴婢走了,这里怎么办?”庄婶犹疑的说道:“姑娘身边也没个能主事的人,奴婢还真不放心,就这样回京都。” 青果摇头,劝说庄婶,“婶,你得想想,你回京了我才有活路,不然,留下来,怕是迟早得让人一锅端了。” “要不让襄荷去吧。”庄婶轻声说道:“襄荷功夫好,人又稳重……” 青果摇头,握了庄婶的手,“婶,听我的吧,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 庄婶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什么时候动身呢?”庄婶问道。 “越快越好,我晚上好好想想,这信怎么写,最迟你明天下午就动身。”青果说道。 庄婶不由便错愕道:“这么急?” “就这,我还怕来不及呢!”青果说道:“既然大公子那都得到了消息,那说明段远坤来赴任是铁板钉钉的事,现在是过年休沐,等休沐结束了,怕是朝庭正式的任命便要下来。京都到青州府,水路陆路加一起也就是半个月的路程,他要是走急点,十天都够了,想想,我都害怕啊!” 庄婶被青果这样一说,还真就觉得头顶好似悬了把刀一样。 “行,明天就明天吧,奴婢明天早些起来,把东西收拾下,争取下午就能上路。” 青果说好。 拿定了主意,青果便也没心思去想别的,得养足精神,把眼前这个难关先过了再说。说是全年钱消灾,可是这拿多少呢?家里又有多少银子拿呢?还有,娘和哥哥那里会怎么说?特别是哥哥马上就要成亲了,正是花银子的时候,之前还打算建房子呢! 青果唇角翘起一抹无声的笑,怎么就觉得这钱永远都不是她自已的呢?! 十一皇子那里又会怎么想?能同意吗? 脑子里就好似养了几百只鸡和鸭子一样,整个人想到最后,已经是浑浑沌沌,不知道想什么了?一下子是叶羽的脸,一下子又成了自已一家人一朝回到解放前,最后,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 次日,青果是被庄婶起床的声音吵醒的,她翻了个身,说道:“婶,你就起来了啊?” “吵到姑娘了?”庄婶压低声音,将青果身上的被子掖了掖,轻声说道:“还早呢,姑娘您再睡睡。” 青果揉了揉涩涩的眼皮,昨天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睡着了吧,又做了一晚上的梦,一下子是叶羽出事了,一下子又是她们一家人被五花大绑的押上刑台。好不容易梦做完了,天却亮了! 青果打了个哈哈,摇头道:“不了,我也起来吧。” 庄婶是知道,青果还打算把这事跟林氏和罗小将商量的,加之她又要赶回京都,确实时间上也来不及让青果睡这个懒觉。 于是便说道:“奴婢去喊了凤梨进来侍候。” “算了,让她多睡会吧。”青果翻身坐了起来,披了件衣裳,趿了鞋去净室,一边对庄婶说道:“这大冷天的,起那么早就只为侍候我一个,也没必要。” 庄婶点头,“行,那奴婢去灶上打热水,让姑娘梳洗。” “好。” 庄婶走了出去,不多时,拎了一桶热水进来。 侍候青果梳洗完毕,睡在耳房里的凤梨和襄荷也醒了,两人急急忙忙的穿戴妥当赶了过来,一看青果已经坐在桌前用早膳了,不由便怔了怔。 “姑娘,您怎的起这般早?”凤梨讪讪的问道。 襄荷却是目光看向一侧正收拾着行李的庄婶,不解的问道:“婶,您收拾东西做什么?要出门吗?” “嗯,我要去趟京都。”庄婶说道。 “去京都?”凤梨错愕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去京都了?” 青果已经把一碗白粥吃完,她将饭碗一放,起身对庄婶说道:“婶,我去酒楼,你跟她们把事情说一说。” 庄婶便放了手里的东西,上前,“让襄荷陪你去吧。” “不用。”青果摆手道:“你趁这功夫,把事情跟她们交待清楚,省得你走了,把我一个累死。” 说着,转身便走了出去。 “哎,姑娘……”凤梨看着头也不回,径直往外走的青果,想追又不敢追,干脆一回头看了庄婶,一迭声说道:“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跟姑娘这神神秘秘的……” 庄婶拿了一件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便追了出去,“姑娘,天冷。” 青果步子一顿,待庄婶将披风替她披好,她笑了笑说道:“婶,你别着急,不会有事的。” “嗯!”庄婶点头,“会没事的。” 青果笑了笑,转身大步往外走。 庄婶则在原地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后,才转身回了屋子里。 屋子里,襄荷和凤梨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一见庄婶回来了,连忙围了上去。 “好了,去把自已收拾妥当了再过来吧,事情肯定是要让你俩知道的。”庄婶说道。 打发了襄荷和凤梨,庄婶默默的坐了下来。 姑娘说破财消灾,总不能每每遇到事都拿银子来了事吧? 庄婶咬了咬牙,眸中划过一抹毅色,似是心里拿定了什么主意。下一刻,她站起,手脚利索的收拾起屋子来。 屋子才收拾妥当,襄荷和凤梨已经双双走了进来。 “婶……” “坐下吧,听我仔细跟你们说。” 襄荷和凤梨连忙在庄婶跟前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 林氏和罗小将听完青果的话,两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怎么就没有安生的日子过呢!”林氏皱了眉头,恨恨的说道:“我们不伤天不害理,老老实实做人,怎么这祸事就尽找上我们?” 罗小将拍了拍林氏的肩,回头对青果说道:“就按你说的办。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一定要把这事情给了了,钱没了,我们可以再赚,人……” 他没有往下说,但话里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可是小将,你今年就要成亲了,银子都没了,你拿什么娶媳妇,拿什么过日子?”林氏哽声说道。 罗小将回头一笑,轻声说道:“娘,我们又不是生来就是富贵的,穷日子我们也过过的,怕什么,大不了再重头来过就是。” “可是……”林氏讷讷的张着嘴,半响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不怕重头来过,可是玉英她肯吗?” 罗小将撇嘴,淡淡道:“她要是只能同富贵,不能共甘苦,这亲事不成也罢!” “小将……” “哥,我打算把园子关了。”青果突然说道。 林氏和罗小将齐齐朝青果看去,失声问道:“果儿,你说什么?” “我说,我打算把园子关了,然后整理一下,以后我们一家人就住那。”青果说道。 罗小将拧了眉头,不解的道:“园子开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关掉?你是不是担心,辛玉英因为我们家落难,不肯嫁进来?要是这样,大可不必……” “不是的。”青果打断罗小将的声音,“是因为,葡萄园子今年夏天就要有产出了,油菜作坊也要建起来了,园子开不开,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以后有葡萄园子和油菜作坊还有酸菜作坊的这三项产业,足够了。”青果说道。 罗小将听她这样说,想了想,点头说道:“行,要是是这个原因的话,你就自已决定吧。” 青果点头,见林氏还是神色郁郁的,不由便笑了说道:“娘,赛翁失马焉知祸福,你也别太在意了,说不得,这事对我们家而言,又是另一番的境遇呢?” “哎,”林氏叹了口气,摇头道:“哪来的福啊,辛辛苦苦这些年,起早摸黑的,全都替别人忙活了,根本就是祸啊!” 青果听了林氏的话,心里顿时便不是滋味。 她也不舍得啊,可是有什么办法? 这是强权为尊的年代,她如果不舍财,到最后只怕便是人财两失! “娘,我怎么跟你说的。”罗小将见青果脸色不好看,便有些不高兴的跟林氏说道:“破财消灾,破财消灾,这样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我问你,到底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啊!” “那当然是人重要了!”林氏说道:“人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那你知道,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 青果笑了打圆场,“好了,好了,娘就是心疼一下,哥你也别说她了。” 罗小将摇了摇头,又跟青果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见青果还赶着回园子安排事情,因为不放心,干脆,就跟青果一起回了园子。 ☆、11没有不散的宴席 远远的离着园子还有好长一段路,青果便看到襄荷裹了件莲青色披风,正迎着她急步走来,显然,襄荷也看到了她,喊了声“姑娘”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青果心头一紧,连忙加快步子赶上去,两人还差着几步,便急声道:“襄荷,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来了?” “姑娘,京都来信了,庄婶让我来寻姑娘。” 青果顿时一喜,目光灼灼的看着襄荷,“谁的信?是不是……” “是世子妃的信。” 青果脸上的笑,便僵了僵,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回过神来,想着眼下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她便对襄荷说道:“知道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襄荷退到一侧,待青果走到前面,罗小将也上前时,襄荷向罗小将行了一礼,三人一起急急的往回去赶去。 才进园子门,候在门口的婆子便急急的对屋里的庄婶喊道:“庄婶,姑娘回来了。” 很快,庄婶便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封还没开漆的信。 “姑娘……” 青果点了点头,几步上前,接了庄婶手里的信,边走,边撕了封漆,将信纸抖了开来看。庄婶落后一步,对走在青果身后的罗小将行礼。 “公子。” 罗小将点了点头,几步走到青果身侧,眼见青果眉头蹙得紧紧的,不由问道:“世子妃怎么说?” 青果将手里的信纸递给罗小将,她则一阵风似的进了花厅。 “姑娘。”凤梨迎了上前。 青果摆了摆手,凤梨便退到一边。 “果儿,世子妃的意思是让你去京都暂时避避,你看……”罗小将将手里的信纸折好放回青果跟前的桌上,轻声说道:“要不,你便收拾下,赶紧去京都吧?” 青果摇头,这主意昨天晚上庄婶也说了,但还是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一走了之简单,可段远坤要是拿罗小将拿林氏开刀呢?那个时候,既便她走到天边,不还是得乖乖回来? “哥,你坐下,我们商量下,这事情怎么办。”青果对罗小将说道。 罗小将默了一默,最后还是在青果身侧坐了下来。 青果抬头看了眼屋里的庄婶、襄荷、凤梨一眼,指了空下的椅子说道:“你们也坐下吧,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商量下,怎么化险为夷!” 凤梨和襄荷向庄婶看去,庄婶点了点头,于是,她们三人也在青果的身侧依次坐了下来。 “姑娘,奴婢都收拾好了。”庄婶率先对青果说道:“襄荷和凤梨那,我也叮嘱过了,她们都知道怎么做,奴婢随时都可以起程。” 青果点头,抬头庄婶说道:“婶,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我打算,把园子关了。” “关园子?”不仅是庄婶,就连凤梨和襄荷都怔了怔,凤梨率先失声问道:“姑娘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关园子?他段远坤不是还没来吗?” “你别多嘴,听姑娘怎么说。”庄婶斥了凤梨一句,回头看向青果问道:“姑娘,您是怎么打算的?” 青果拿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已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水后,才开口说道:“一是因为我哥要成亲了,没个合适的住处。二呢,却是因为今年葡萄园和油菜作坊都要开起来,我精力有限。” 庄婶闻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贪多嚼不烂,把精力都用在一处没错。” 青果点头,笑了笑说道:“当然,这其中也有我做给段远坤看的意思,想必如同我们关心他一样,他也时刻关心着我们,如此,何不先示个弱,让他以为我们这是怕了呢!” “砰”一声,襄荷一掌拍在桌上,“姑娘的意思是,我们表面上把园子关了,但暗地里却是布局应对,先麻痹了敌人的视觉,最后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再一举消灭!” 凤梨听了襄荷的话,眨了眨眼睛,问道:“那,姑娘,万一那姓段的见我们有了警觉,来个先发制人呢?” “他想动手,总得来了青州府才能动手,我们便是要在他来青州府之前,把事情安排妥当下来,到时,从容应对便是。”青果说道。 包括罗小将在内,众人齐齐点头。 青果便对庄婶说道:“婶,我想过了,你回京都后先去叶府见一见三爷,之后便去食为天,请公孙先生代为引见十一殿下,把我们的想法跟他说一遍,十一殿下一定会替你引见睿王妃,你再请睿王妃帮忙安排你进宫的事。” 庄婶想了想问道:“那英国公府,奴婢要不要去?” 青果摇头,“不用,世和世子妃若是有安排,他们会来找你,不必你去找他。” 庄婶点头。 青果继续说道:“我会写三封信让你带回去,这三封信分别是给三爷,十一殿下,睿王妃的。现如今,大家都是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想来他们一定会助你成事。只是这请封县主的事,怕是还要跟你婉嫔娘娘商量下。” “县主?”庄婶看向青果,略作沉吟后,说道:“大宣自开国以来,皇女为公主,亲王女为郡主,郡王嫡女亦为郡主、庶女则为县主。亲王孙女为郡君。亲王曾孙女为县君。亲王玄孙女为乡君。”顿了顿,说道:“县主,怕是有点难。” 青果笑说了道:“嗯,嗯婶你说的,我也想过。只是我这个县主只占名不要封地也不向朝庭领取食邑。” “为什么要是县主呢?”罗小将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不由便笑说道:“哥,我到是想要个郡主当当,但是人皇帝肯定不干啊!” 罗小将闻言不由便笑了笑。 见凤梨和襄荷还怔怔的似是不明白,青果便笑了解释说道:“县主已是七品,有了这个七品的诰命,我见段远坤便不必下跪见礼,换句话说,我要是想跟他打官司,可以一路告到金銮殿!” 凤梨和襄荷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头,两人目光灼灼的看向庄婶。 就差说,婶,一切就看你的了!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给办妥了。”庄婶一脸毅色的说道。 青果点头,回头看向罗小将,“哥,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果儿,我跟庄婶一起去吧。”罗小将想了想,轻声说道:“对外,我就说是出去游学。” “不行,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你……” “成亲不是在秋天吗?”罗小将看了青果说道:“这到秋天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呢!” “那也不行!”青果摇头道:“你走了,酒楼,还有葡萄园子,油菜作坊这些事,谁来操持?” “那不是还有你吗?”罗小将看了青果说道。 青果呵呵一笑,看向罗小将,“哥,你要是能说服娘让我出去打理这些事,我就同意你和庄婶一起去京都!” 罗小将顿时傻眼了。 而青果却是抓紧时间继续接下来的事,三封信她得想想如何措词,还有庄婶这样一个人上京都她也不放心,得安排什么人跟着。 谁知道,段家有没有派人在暗中盯着她们呢?万一半路就把庄婶给干了呢? 好在,青果脑子一转,便想到了一个人。 “哥,你去趟严家,替我跟严爷说一声,我有个人要走水路上京,让他安排下。”青果对罗小将说道。 罗小将看向青果,“找严靖?” 青果点头。 罗小将想说,严靖一天到晚逗鸡溜狗的,找他能有什么用?但,他又想起当年段元秀趁船准备偷偷逃走的时候,是严靖将她抓回来的! “好,我现在就去找严大公子。” 青果点头,姐弟两人分头行事。 约半个时辰后,青果将手里三封分别封了口的信,交到庄婶手里,“婶,拿好了。” 庄婶接过青果递来的信,将它们贴身封好,说道:“姑娘放心,奴婢只要有一口气,都会将它送到几位主子的手里。” “哎,婶,哪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的。”青果不想庄婶有压力,笑了说道:“你放心,就算是我们这边失手了,我相信九爷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是青果第一次主动提到叶羽,庄婶小心的打量了下青果的脸色,轻声说道:“姑娘,你说九爷办的差,会不会跟这个段远坤有关?” “不会。”青果摇头道:“如果是跟他有关,九爷不会不跟我说。” “那九爷他到底去了哪里啊?”庄婶沉声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九爷他也该回来了。” 青果不由便苦笑。 该和不该,又岂是她们说了算的? 她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他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不管是什么时候! 外面响起凤梨的声音,“姑娘,大公子回来了。” “婶,我们出去吧。”青果对庄婶说道。 主仆两人走了出去,等在花厅里的罗小将连忙上前,因为走得急,额头一层汗水,将头发都给打湿了一层。 “果儿,严爷也来了,他在外面候着,要不要,我把他请进来?” 严靖也来了? 青果到是没想到,严靖会亲自赶了过来。但即然人已经来了,她也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更别说,现如今,她还需要他的帮助! “哥哥也是的,怎么不把人先请进来坐呢!”话落,对凤梨说道:“快去请了严爷进来。” “是,姑娘。” 凤梨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身材挺拔,穿一身宝蓝底直裰上紫金色团花,外披一身墨绿色刻丝鹤氅的严靖跟在凤梨身后走了进来。 “严靖见过罗姑娘。”严靖上前行礼。 青果连忙还了一礼,“大公子客气了,快请坐。” 严靖依言坐了下来,抬头朝青果看去,轻声说道:“罗姑娘,恕严靖冒昧,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罗姑娘尽管吩咐,严靖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我先谢过严爷了。”青果起身,屈膝对严靖福了福。 严靖连道不敢,起身还礼。 青果摆手,两人重新落坐,青果这才轻声说道:“不瞒罗公子说,确实是出了点事,所以我才会让我兄长来寻你,希望你能安排我身边的一位妈妈安全抵达京都。” 话落,朝庄婶看去,庄婶走了上前,对严靖福了福。 严靖看了看庄婶,又看了看青果,眼见青果无意多说,他起身道:“罗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位妈妈毫发无损的送到京都。” 青果点头,但仍旧提醒道:“严爷千万莫要大意了。” “姑娘放心,我心中有数。”严靖说道。 话说到这,青果要是再多说,便显得她矫情了。是故,她淡淡一笑,回头对身侧的庄婶说道:“婶,你去拿了包袱,这就跟严爷走吧。” “是,姑娘。” 庄婶应了一声,转身便去拎了,她早就准备好的包袱。 严靖见此,知青果这定是十万火急,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心下也不敢大意,当即抱拳对青果说道:“罗姑娘,那在下便就此告辞了!” “一切有劳严爷。” 严靖摆手,示意青果不必客气。 待庄婶和严靖离开后,罗小将看向青果,说道:“果儿,要不你还是搬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青果笑了说道:“我这正打算把园子关掉,把这里稍事修整下做为我们以后的宅子,哥你让我搬回去,过些日子又再搬这边来,是不是闲得没事做啊?” 罗小将听了,便嘿嘿笑了笑,说道:“我这一时没想明白。” “好了,我这也没什么事了,哥你回酒楼去吧。” 罗小将却是说道:“果儿,那要不,我跟娘搬过来吧?” “搬过来是一定要的,只是得等我把这边安排好了。”青果说道。 罗小将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青果笑着送罗小将出去,“好了,你赶紧走吧,我这里还要处理事情呢!” “那我留下来帮你。”罗小将步子一顿,看了青果说道:“你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去做。” 青果摇头道:“我这园子都打算关了,别的人到还好说,红莲和彩莲还有她们新带的人,我是不是应该给人家一个说法?” 呃! 这种事,还真不是他能插得上手的。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罗小将,青果让凤梨去把红莲和彩莲请了来。 不多时,红莲和彩莲便跟着凤梨走了进来,不仅是她二人,就是她二人新收的徒弟也一起跟了来。 “姑娘。”红莲和彩莲上前行礼。 青果点了点头,示意红莲和彩莲坐下说话,目光落在她二人身后的那四名小姑娘身上。四个小姑娘才刚留头,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见青果朝她们看来。 四人齐齐上前,屈膝福礼,“见过姑娘金安。” 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又因四人衣着颜色相近,发式相同,青果有一瞬间,就有种看四胞胎出场的感觉,紧张了一天一夜的心,因着她四人,松了一松。 “都起来吧。” 待四人站起,安静的站在一侧后,青果回头对红莲和彩莲说道:“我记得,这四人名字都还没取吧?” “是的,等着姑娘给取名呢!”红莲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端了茶盏啜了口茶,略作沉吟后,轻声说道:“叫你们来,是有件事想跟你们说说。” 红莲和彩莲对视一眼,稍倾,目光重新看向青果,轻声说道:“姑娘请说。” “我要把园子关了。” “什么?” 红莲和彩莲齐齐失声。 青果笑了笑,抬头看了二人说道:“我说,我要把园子关了!” “为什么?”红莲不解的看向青果,“好端端的,为什么就要把园子关了?” “我自是有我的原因。”青果淡淡说道:“叫你们来,是想跟你俩说,你们可以把婚事提前了,当然,我答应你的嫁妆肯定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只是,你们必须尽快搬出园子。” 红莲和彩莲一瞬间便好似被雷劈了一样,怔怔的看着青果。 关园子! 这是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就想到了要关园子? 两人匆匆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刹那间都想到了,已经不在园子里的庄婶。 “姑娘……”彩莲犹疑的看着青果,试探的说道:“奴婢和红莲到还好,可是她四人却是怎么办?” 话落,指了正白了脸,瞪大眼齐齐朝青果看过来的四个小丫头。 青果顺着彩莲的手,抬头朝四个小丫头看去,想了想,笑道:“她们愿意,可以继续留下,只是留下是给我做丫鬟,不是再做园子里的姑娘。若是不愿意,我把卖身契还给她们,另外再出五两银子,她们自已谋出路去吧。” 四人脸色又是齐齐一变,有人眼珠子转得很快,似是打着什么主意,有人则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青果没有多予理会,而是看目光重新看向彩莲和红莲,“你俩人怎么说?我当时说过了,你们走时,我会出一笔嫁妆银子,是我回头让人送到你们屋里来,还是……” “姑娘。”红莲连忙说道:“我原本就同崔家哥哥说好了,让他这个夏天来接我,回头我就让人送信去,让他早些来接我。” 青果点头,“也不用太急,过了元宵吧?” 红边点头,“一切听从姑娘的安排。” 青果便又看向彩莲,“彩莲,你怎么说呢?” “姑娘,奴婢回头也让人去送信,也定在元宵后吧。”彩莲说道。 青果点头,将红莲和彩莲的事暂时放在一边,抬头对四个小丫头说道:“你们呢?你们怎么说?” “姑娘,奴婢愿意留下侍候姑娘。”说话的是穿一身葱绿绣迎春花通袖小袄的小姑娘,脸圆圆的,笑起来嘴角边有若隐若现的两个酒窝,很是招人喜欢。 青果点头,笑了说道:“你既然留下,我也不会强赶你走,以后就叫含笑吧。” “谢姑娘赐名。”含笑当即屈膝福礼。 有人带头,自然便有人跟上。 “姑娘,奴婢也愿意留下。” 这次说话的是穿着同样一身葱绿通袖小袄的姑娘,只是她绣的不是迎春花,而是灼灼盛开的含笑花,长着一张鹅蛋脸,眉眼细长,是难得的美人坯! “行,留下吧,以后叫你玉簪吧。” “谢姑娘赐名。”玉簪也跟着屈膝行礼。 青果示意她和含笑站到一侧,目光落在另外两个没吱声,垂了脑袋,目光盯着地上看的小丫头身上,“你们俩呢?是不是,不愿意留下?” “姑娘,奴婢想回家。” 两人齐齐抬头,目带哀求的看向青果。 青果点头,“可以,卖身契还给你们,另外再给五两银子的盘缠,你们回家去吧。” “奴婢谢姑娘大恩大德!” 两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着青果“咚咚”磕了几个头。 青果也没阻止她们,愿意磕就磕吧,左右,她们还小,她受了也不折寿。 除了红莲和彩莲以及这四个小丫头外,园子里还有小厮及婆子若干名!但这些人,青果却是没想动。 这些人,当初买来时,就是安排他们做粗活,园子虽然要关了,但是葡萄园子和油菜作坊一旦开起来,光他们只怕还不够用,还得再另外招兵买马呢! 红莲和彩莲之后找了个借口便退了下去。 青果让含笑和玉簪同那两个不愿意留下的小丫头也一起退了下去,留下也好,离开也好,都要重新收拾,搬个住处! 这几人走后,青果揉了沉沉的太阳穴,对凤梨说道:“凤梨,去给我下碗面吧,我这饿都前胸贴后背了。” “哎,奴婢这就去。”凤梨火急火燎的去了厨房。 青果抬头看向襄荷,“襄荷你过来。” 襄荷上前一步,对青果说道:“姑娘可是有事吩咐?” 青果点头,“你盯着点彩莲,我担心她可能想混水摸鱼。” “她敢!”襄荷清冷的眉眼轻轻一挑,冷声说道。 呃! 不得不说,襄荷姑娘冷着眉眼发怒的时候,还是挺悚人的! “她敢不敢我不知道,但我们该做的防范还是要做。”青果对襄荷说道:“非常时刻,我们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襄荷点头,“姑娘,奴婢知道了,您放心,奴婢会盯着她的。” 青果点头,抬头看着空空荡荡的花厅和清清冷冷的院子。 果真没有不散的宴席啊! ☆、12谁派你来的 初八那天,青果让凤梨把罗小将写好的关门歇业的牌子放到了园子外,不多时,园子外便围满了人。其间有几家是赶来跟青果订园子的,看了牌子连忙向牌子边的下人求见青果。 “罗姑娘,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说不开了呢?”婆子一脸不解的看向青果,“我们太太特意让奴婢来跟姑娘订园子的,因着下个月是我们府上老夫人的七十大寿,我们太太还打算将酒席摆在您这园子呢。” 婆子身侧的其它府里的下人,也跟着纷纷附合,说道:“是啊,罗姑娘,我们可是您这府上的老主顾了,这都安排好了,您这突然间就说关门不开了,这……让我们太太怎么安排啊!” 也有人是觉得青果可能是想涨价,便说道:“罗姑娘,您要是觉得这租金少了,可以跟我们太太说,总不能叫你吃亏了去!” “哎,要说这两年你家园子确实是价格没怎么上得去,这样吧!”有人附合了那人的提议,对青果说道:“罗姑娘,回头我们替您在太太跟前说一说,把这价格提一提,您看怎么样?” 话声一落,所有人的都看向了青果,等着青果开口说话。 青果笑了笑,抬头看了众人,轻声说道:“各位妈妈,真不是因为价钱的事,是因为我们自已的缘故,这园子才不打算开的。” “你们自已的缘故?”有婆子便问道:“罗姑娘,难道是有人来为难你们了?你不用怕,要真是这样,我跟我们太太说,我们太太跟县太爷夫人还是有点交情的。” 呃! 青果连忙摆手,“妈妈,我先谢谢你的好意了。只是,真不是有人为难,而是我哥哥要成亲了,我打算把园子整理下,以后就自已一家人住住。” 罗小将说亲的事,青阳镇上的人大部分都知道,因着女方是兴城县的,是故,兴城县里好些人家也是知道的。 这理由到是让她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青果见众人满脸惊愕的闭了嘴,大眼瞪小眼后,她笑了笑,端了茶,示意一侧的凤梨和襄荷送客。 “哎,各位妈妈还是早些回去禀告你们家太太才是。”凤梨和襄荷笑着上前,将那些各府颇有些头脸的婆子哄着拉着的送了出去。 花厅里便再次静了下来,青果才略略喘了口气,不想便有下人来求见。 “什么事?” “姑娘,外面一个自称姓柳的货郎求见。” 正想着事的青果,不由便愣了愣。 姓柳的货郎求见? 正从外面进来的凤梨听了婆子的话,没好气的说道:“婶,不是我说你,这要是庄婶在,你又少不了一番骂了,一个货郎说求见姑娘,姑娘就要见他的?他脸有那么大吗?” 婆子被凤梨说得脸上一臊,暗恨自已不该贪了那几个铜子,来白拣一番骂。当下,连忙笑了说道:“哎,是奴婢大意了,奴婢这就去回了他。” 话落,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凤梨恨恨的啐了一声,骂道:“活那么大岁数的人,也不知道脑子想些什么。” 青果这个时候却是回过神来,要是,她这能跟货郎搭上关系的不就是彩莲吗?庄婶说过彩莲看上的是个货郎!只是,这货郎不见彩莲,见她干什么? “襄荷,你去看看。”青果说道。 才同凤梨一起进来的襄荷听了,当即应了一声“是”,又急急的走了出去。 青果则跟凤梨说道:“怎么样,外面的那群人都走了吗?” “走了。”凤梨啧啧摇头道:“这些婆子可真难缠,什么让奴婢再好好劝劝你,这屋子里哪里不能住人,生意挡了,下回可就请不回来了什么的。” 青果笑了笑,说道:“也不怪她们,她们回去,差事没办好,少了不一番说,提前将脾气发到你头上罢了。” “嗯,我知道。”凤梨嘿嘿笑了道:“所以奴婢就跟她们说,姑娘说了,这银子是赚不完的,该享受的生活就要享受!没的,为银子委屈了自己个儿!” 青果听了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可没说这话。” “那不是打着姑娘的旗号,给她们一个反击吗!”凤梨讪讪笑了说道。 “嗯,你这话说得也对。”青果赞许的看了凤梨一眼,“这天下的银子哪是我们赚的完的,人赚银子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让自已过得更好!” 凤梨顿时便眉飞色舞起来,把自已怎么跟那些婆子过招,怎么说得她们哑口无言一一讲述起来。她讲得正起兴时,襄荷进来了,青果抬手,凤梨那好似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的嘴,便顿住了。然后,目光随着青果一同看向襄荷。 她是不是明白,一个没有眼色的货郎罢了,姑娘怎的还要襄荷亲自跑一趟! “怎么样?”青果问道。 襄荷拧了眉头,说道:“那货郎说是婆子弄错了,他要见的是彩莲姑娘。” “这婆子……” 凤梨才要骂人,但在看到青果陡然一历的目光时,连忙闭了嘴,乖乖的缩到一侧不吱声了。 青果看向襄荷,“就算刚才人多,但婆子不可能说是见彩莲还是见我,会听错吧?”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便多等了一点功夫,果然,婆子翻脸便骂那个货郎,说明明是他之前说求见姑娘的,怎的一瞬就变成是彩莲了!害她白挨了一顿说。” 青果唇角挑起一抹轻笑,问道:“那货郎怎么说的?” “货郎跟婆子一个劲的赔不是,最后还送了婆子一对约有三分的金耳坠,婆子便又转身进去替他通报了。”襄荷说道。 青果蹙了眉头不语,手指反复的摸着那只猫眼戒指。 “姑娘?”襄荷见青果不语,她眉头一挑,眸中划过一抹历色,对青果说道:“姑娘,您看,要不要奴婢……”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凤梨这个时候也后知后觉的,感觉这个货郎有问题。但突然的就看到襄荷身上生起一抹寒气,又是那样一个利落的动作,没来由的,她便抖了抖。 青果摇了摇头,“先看看,看看他是想浑水摸鱼,还是另有所图!” “姑娘,非常时期,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襄荷坚持道。 不能不承认,襄荷的话很有道理,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不确定的因素,都会让她处于被动挨打的位置! 青果也曾经发过誓,这一世,宁可她负天下人,也绝不让天下人负她! “你去看看,看看他跟彩莲是怎么说的,不要在园子里动手,等他离了园子,找个僻静的地方,先逼问出他的目的,再动手。” “是,姑娘。” 襄荷退了下去。 凤梨看着仅淡淡几句话,便将一个人的生死定下来的青果和襄荷,心里的寒意再次让她抖了抖。 “怎么了?”青果朝凤梨看去。 凤梨连忙摇头。 青果笑了笑,似劝服自已又好似说给凤梨听。 “有句话叫死贫道不如死道友。”青果看向凤梨,问道:“你现在可能觉得我心狠,但万一那货郎真是段远坤派来的,等我们走投无路任人宰割的时候,你再如何的悔不当初也是枉然。” “姑娘,奴婢明白的。”凤梨连忙说道。 青果摇了摇头,对凤梨说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姑娘。” 凤梨一脸惶然的退了下去,生怕青果是恼了她的妇人之仁。 却不知道,青果心里想的却是,也难为凤梨了,必竟,她们几人里,襄荷是从小便生活在那种杀戮的环境里,庄婶则是经过大起大落,而她又是重活一世的人,心性自不是凤梨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有的! 青果这里正想着庄婶不知道走到哪了,路上有没有事,凤梨却是从外面急急的跑了进来。 “姑娘,姑娘,京都来信了!” 青果见步上前,接过气喘吁吁一路跑过来的凤梨手里的信,目光一撩到信封上标的英国公府时,目光便不由暗了暗,但还是三两下撕开了手里的信。 凤梨站在边上,见自家姑娘看完信后,眼里一片笑容,脸上也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由便问道:“姑娘,是九爷的信吗?” 凤梨不识字! 青果摇头,对凤梨说道:“是英国公府世子妃的信,说婉嫔娘娘前些日子生了,生了个七斤重的小皇子。” “啊!”凤梨怔了怔,但下一刻,却是欢呼一声道:“啊,可惜庄婶不在,庄婶要在的话,她肯定得去菩萨跟前磕几个头。” 话落,一拍脑袋说道:“哎呀,庄婶不在,我可以替她去啊!” 但转而一想,自已走了,姑娘跟前没人侍候,不由便眼巴巴的看向青果。 青果摆手道:“你去吧,把含笑和玉簪喊了来,便是。” “是,姑娘。” 凤梨一阵风的跑了开去。 没等含有笑和玉簪回来,襄荷先回来了。 青果看向襄荷,问道:“怎么样?” 襄荷漆黑的眸里便有了一抹深深沉沉的颜色,整个人好似身上笼了层水雾一样,阴阴郁郁的。青果不由得便想起她初到自已身边时的样子,那个时候的襄荷便是这样的吧! “那个姓柳的货郎有问题。”襄荷说道。 青果挑了眉头看向襄荷,“怎么说?” “他一直跟彩莲打听,好端端的怎么就关园子了?又问,彩莲能不能留下来,他也不想走四方了,如果可以,他也留下来,跟彩莲一起替姑娘干活!”襄荷说道。 青果默了一默,轻声问道:“彩莲怎么说?有没有告诉他,我会给她一笔嫁妆银子?” “说了!”襄荷点头。 “那他还是坚持想留下来?”青果问道。 襄荷点头,“那个货郎说,姑娘就算是给的再多,又能有多少,了不起百来两银子,还不如拿了这银子留下来替姑娘干活,反正也是自由身,等银子多些了,再离开也不迟!” 呵! 青果嗤笑一声,打的主意还真是不错。 “那彩莲是个什么意思?” “彩莲不肯,说留下来也是给人做奴才,她这些年自已也存了些私房银子,就算是姑娘不给这笔陪嫁,她也可以买几亩田,过自给自足的日子。”襄荷说道。 青果到不觉得意外,当初选这四个人时,便是从她们眼里看到了不甘,才会开出那样的条件,也正因为有了她们的不甘心,有了那些条件,这几年,她们才会尽心尽力的替她卖力。现在,能走了,谁又会愿意留下给人做奴才呢! “你说,我要不要将计就计,把人就这样留下呢?”青果看向襄荷笑盈盈的问道。 人留下,用得好,说不定关健时候能起到不一样的作用,但这样一个人留下来了,风险自然也是加倍的! 襄荷摇头,“奴婢不建议姑娘这样做。” “哦!为什么?”青果看向襄荷。 “姑娘已有了万全的准备,现在要做的不过是以不变应万变,这个人一旦留下,便会变主动为被动,依奴婢的意思还是杀了简单!”襄荷说道。 青果笑了笑,点头道:“对,还是依你说的吧,之前或许对庄婶这一趟,我没什么把握,但现在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襄荷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指了身侧的信纸,对襄荷说道:“婉嫔娘娘生了,生了个七斤重的小皇子!” “是吗!”襄荷顿时眼前一亮,对青果说道:“这可真是件喜事,只可惜,庄婶走远了,不然派人追上去跟庄婶说一声,她一定得欢喜的合不拢嘴!” 青果想了想,对襄荷说道:“你到是提醒了我,庄婶这才没走两天,让严爷的人追一下应该能追上。” “那奴婢去一趟?”襄荷说道。 青果点头才要说好,但想到彩莲屋里的那个货郎,便对襄荷说道:“不用,这事我让凤梨去办,你盯着那个货郎。” 襄荷想了想,点头道:“是。” 青果还要再说,却看到含笑和玉簪两人一同走了过来,她对襄荷摆了摆手,襄荷便退到了一侧。 “姑娘。” 含笑和玉簪上前行礼。 青果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起来,目光在含笑和玉簪的身上来回看了看后,轻声问道:“怎么样,还习惯吗?” 含笑和玉簪闻言,两人不由便面面相觑,不明白姑娘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一脸柔顺的说道:“回姑娘的话,挺好的。” 青果笑说了说道:“那就好,我让你们来也没别的话,因为之前把你们买来,是打算让你们做姑娘的,现在一眨眼,又成了下人,怕你们一时适应不过来。所以,喊你们来问问。” 其实,虽说是让她二人留下来做下人,但一则,因为她们年纪小,根本没人使呼她俩做什么。二则,青果身边又有凤梨和襄荷,所有的事都被她两人包揽了,就算是玉簪和含笑想插手,也插不上手! 玉簪和含笑便同时开口说道:“姑娘放心,奴婢们一定会守好本份,对姑娘尽职尽忠的。” 青果笑着点头,“好了,我这没什么事了,你们下去吧。” “是,姑娘。” 玉簪和含笑屈膝行礼,转身退了下去。 襄荷似有所悟的看向青果,“姑娘,您……” “你也想到了?”青果笑着看向襄荷。 襄荷摇头,但又点了点头,默了一默后,对青果说道:“姑娘,您是不是怀疑,她二人也是别人派来的?” 青果点头,之前没有这种想法。 但在刚才看到二人时,忽然的便有了这种猜测,她看向襄荷,沉声说道:“如果,段远坤能安排一个货郎来接近彩莲,又为什么不能安排两个小丫头来我身边潜伏呢?” 襄荷顿时便变了脸色,顿了顿,眸光一历,沉声道:“那这两人也不能留了!” 青果不由便有些犹疑。 照说,既然怀疑了就没有理由再把她们留下! 可是……想到那两张年幼稚嫩的脸,青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必竟只是我们的猜测,还是再看看吧,她们……”顿了顿,青果晦涩的说道:“必竟还是孩子!” 襄荷眼里便有些不赞同,在她来说,孩子也好,老人也罢,只要是敌人,都没有留下的必要!但她打小刻在骨子里的便忠诚二字,既然青果这样说,她自不会违背青果的意愿。 “好了,你去做你的事吧,我这,凤梨也快回来了。” “是,姑娘。” 襄荷转身便要退下,却在走到门槛时,又被青果喊住。 “襄荷!” 襄荷转身看向青果。 青果挑了眉梢,说道:“人控制住了不要弄死,我要问一些事。” “是,姑娘。” 襄荷退了下去,在院子里与凤梨撞了个正着。 凤梨一把将襄荷扯到一边,四处看了看,见周遭没人,轻声问道:“那个货郎有问题吗?” 襄荷上下看了凤梨一眼,稍倾一摆手,挣脱了凤梨,说道:“想知道,问姑娘去!” 话落,不等凤梨发作,转身便大步走了开去。 “你……” 凤梨恨恨一跺脚,眼睁睁的看着襄荷大步离开,正想骂几声解解气,但想到屋子里的青果时,到了嘴边的话,愣是咽了下去。 “凤梨,是你在外面吗?” 耳边响起青果的声音。 “姑娘,是奴婢。” 凤梨连忙收拾了下情绪,满脸笑容的走了进去。 “你替我去趟酒楼,找到我哥,让他去趟严家,让严爷把婉嫔娘娘生下小皇子的事通知给庄婶。”青果说道。 “真的!”凤梨顿时一脸兴奋的看向青果,“姑娘,您说的是真的吗?真的要请了严爷派人去追庄婶,告诉她,婉嫔娘娘生了小皇子的事?” 青果点头,对凤梨说道:“你先去酒楼,找到大公子,告诉大公子去找严爷时注意点,别让人发现了他的形踪。” “是,姑娘,您放心吧,奴婢肯定给办妥妥的。”凤梨一迭声的说道。 青果笑着挥手,示意凤梨赶紧去。 凤梨兴冲冲的走了出去。 这边厢,青果一切如常的安排着自已的事情。 眨眼,小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凤梨到是把话传到了,就赶紧的回了园子,襄荷却是直至用晚膳的时候,都不见人影。 主仆两人就着四菜一汤用了一餐饭后,凤梨把桌子上的碗筷都收拾了后,青果拿了本书坐在一边的软榻上看。眼睛虽是盯着手里的书,却是一个字也没有看下去。 “姑娘,”一边的凤梨见青果拿着书半天也没翻一页,不由轻声喊了一句。 青果恍然回神,抬头看向凤梨,“怎么了,凤梨?” “没有。”凤梨指了青果手里的书,摇头道:“奴婢见姑娘一直没动,所以……” 青果笑了笑,将手里的书放了下来,正欲跟凤梨说几句话,右眼皮子却忽然就急剧的跳了起来,心也跟着砰砰乱跳,就好像被打了强心针一样。这……青果一把捂了胸口,脸上的颜色也跟着一白。 “姑娘,您怎么了?”凤梨见青果脸色一白一僵,不由便失声上前喊了出来。 青果一手紧紧的按着胸口,一边对凤梨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慌张。 足足过了一息的功夫,砰砰乱跳的心才慢慢的平缓下来,只是眼睛皮却还是跳个不停。几乎是下意识的青果脑海里便掠过一句话“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一抬手捂住自己跳个不停的眼睛皮。 “凤梨,去给我撕片白纸过来。” 凤梨虽然不明白青果好端端的要白纸干什么,但还是一转身,急急的走到书案前,撕了一角白纸过来,递给青果。 青果将白纸撕成比指甲片还要小的小半片,起身走到铜镜前,对凤梨说道:“倒杯水过来。” “是。” 很快的,一杯水就放在青果眼前。 青果将那小半片纸放到茶盏里浸了浸,然后倾身贴在眼睛皮上。 凤梨怔怔的看着她的动作,“姑娘,您这是……” “眼睛皮跳得历害,听老辈人说,贴了白纸,它就是白跳了。”青果说道。 凤梨不由便怔了怔。 她家姑娘什么时候相信这个了! 虽说贴了白纸,但青果眼睛皮还是跳个不停,一开始还好,到后面便有些不胜其烦的感觉。 凤梨在青果身边坐了,拿了个针线筐子开始做针线,青果百无聊赖,干脆便也拿了个绷子,学着凤梨的样子准备绣点东西,只是没几下,手指便戳破了。 凤梨连忙放了手里的手东西,准备拿帕子给青果裹一裹,青果摆了摆手,很直接将破了的手指放嘴里吮了吮。 这样一来,学绣花的兴趣也没了,将手里的花绷子随手一扔,青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凤梨说道:“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哎!” 凤梨应了一声,连忙站了起来。 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凤梨提了盏灯笼走在前面,不时的提醒青果注意脚下。 夜色下的离河,只能听到一阵阵浪花拍岸的声音,江面黑漆漆的,若不是偶尔的有一缕月光投照下来,能看到银白的碎涩一荡一荡的,几疑眼前是一片黑墨泼撒而成的画面。 青果盯着黑幽幽令人望而生畏的夜色,轻声对凤梨说道:“你说,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她没有往下说,但凤梨却是一瞬间便明白青果想说什么,她张了嘴,那句到了嘴边的“会的”却在即将夺口而出时,被她咽了下去。 “姑娘,夜里凉,坐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吧。”凤梨不由便懊恼适才没有拿件披风出来,现在江风一起,竟比冬日感觉还要寒凛几分。 青果没有理会凤梨的话,而是依着栏杆缓缓的坐了下来,目光怔怔的看着平静无波的江面,想着,那个人,如果此刻能破浪而来,该有多好! 夜色渐沉,寒风一阵冷似一阵。 就在凤梨冷得快要牙齿打战时,青果终于开口了,“回去吧。” “哎。” 凤梨连忙提了挂在一边的灯笼,上前去扶青果。 “不用了,你前面引路吧。” 凤梨便提了灯笼小心的照着脚下,引着青果一步一步照原路返回。 离了岸边,青果突然步子一顿,猛的回头朝江面看去。 “怎么了,姑娘?” 凤梨不解的看着青果,见青果瞪圆了眸子,紧紧的盯着身后的江面,她抿了抿嘴,将手里的灯笼也提了起来,朝江面照去。 只是夜色茫茫,前面仍旧只是一片暗色。 “姑娘……” 青果黯然垂眸,轻声说道:“凤梨,我刚才好似听到了有人喊我。你没听到吗?” 凤梨摇头,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劝道:“姑娘,是您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吗?”青果自嘲一笑,轻声说道:“可能是吧,想得太多了,便也出现幻听了!”叹了口气,对凤梨说道:“走吧,我们回去了,襄荷那边应该有消息了。” 主仆两人一路无话,等回到屋里时,果然便看到襄荷正站在屋里等她二人。 见了,青果,襄荷当即上前行礼,“姑娘,人给抓住了。是现在过去,还是另作安排?” “人关在哪里?” “我把他两只胳膊给下了,捆了起来,堵了嘴扔在一个山坳里。”襄荷说道。 呃! 这么凶残的回答,让青果一瞬间觉得眼睛皮都不跳了。 “那……会不会被野兽给拖掉啊?”青果看向襄荷问道。 襄荷眨了眨眼,不确定的说道:“应该不会吧?那个山坳有点深,我在上面拿树枝遮了的,应该不会有野兽能下去。” 应该的事,谁能说就是一定呢? 青果揉了揉额头,对襄荷说道:“去找大公子,让他跟你一起,把人弄回来,先找个地方藏了,明天白天我找个借口出去一趟。” “是,姑娘。” 襄荷说着便要转身往走。 青果却是喊住了她,“晚饭还没吃吧?” 襄荷点了点头。 “那吃点东西再去吧。” 襄荷翘了唇角一笑,“姑娘,奴婢就是七天不吃也没关系的。” 话落,不等青果开口,便转身走了。 把个凤梨给弄得半响不知道说什么好。 末了,怔怔的看着青果,问道:“姑娘,七天不吃不会饿死吗?” “不会。”青果摇头道:“襄荷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寻常人可能挨不下来,但对她来说,没什么。” 凤梨想了想,七天不吃东西是什么感觉,只一想,就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抽痛。记忆深处那种吃了上餐没下餐的回忆便被翻了出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行,她得去找点东西来吃,最好还是甜的,得让自已忘掉这不好的感觉! 第二天,青果回了趟食为天。 罗小将在柜台里忙,见了青果,一边回头对内院喊了一声,“娘,果儿回来了。”一边上前迎了青果,轻声说道:“是现在去,还是等会儿?” “等会吧,我先去陪娘说说话。” 罗小将点头,陪了青果往内院走。 林氏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等青果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一番青果后,说道:“怎么看起来,好似又瘦了不少?” “没有啊!”青果拿手摸了摸脸,笑着对林氏说道:“我还觉得胖了点呢!” “胡说!”林氏嗔怪的瞪了眼青果,然后上下打量一番,轻声说道:“瘦了,真的是瘦了,哎,去年冬天该给你好好补补的。” 青果“噗嗤”一声便笑了,挽了林氏的手,说道:“还不够补啊,老母鸡都吃了五、六只了!” 去年冬天,林氏硬是把严靖送来的那根老参分几次炖了老母鸡给青果吃,好嘛,吃第二次的时候,青果的初潮便来了。她光荣的成人了! “行,娘要是觉得我还不够胖,那就再炖几只老母*。”青果嘻嘻笑了说道。 林氏不由便沉吟着点头道:“嗯,只是那个老参怕是一下子难以买到。” “哎呀,娘,我这跟你说了玩呢,你怎么就当真了。” 母女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进了屋子。 罗小将借口外面还有事,转身去安排后面的事。 青果和林氏在屋里坐下,林氏问了遍青果,京都那边有没有信来,嫁衣备得怎么样了,还有园子里现在怎么样了,那些人打算怎么安置。 青果一一做了回答,然后便又问了问林氏的身子,顺便也问了问林家大舅舅和小舅舅分家的事怎么样了。 去年冬天的年底林家兄弟俩把家给分了,今年正月青果也没去林家,有些事不是很了解,自然便从林氏这里打听。 “那块荒地你外公一分为二了,你大舅舅和小舅舅一人一半。”林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置的田也分了,你外公和姥姥跟着你大舅舅过,你小舅舅分出去单独过。” “这样也好。”青果见林氏一脸抑郁,少不得劝说道:“您也想开些,在一起过不好,还不如分开过,这样也少些磕磕碰碰。下次回去,我们还能吃两家饭,做两家的客!” 林氏便笑着瞪了青果一眼,“哪有你这样人,为着吃两家饭,做两家的客,就让人分家不成?” 青果也不恼,嘻嘻笑着不说话。 两人又坐了会儿,说了些话,青果正想着找个借口,怎样把林氏支出去时,外面响起罗小将的声音。 “娘,你出来替我看一会儿,我有事要走开一下。” 林氏应了一声,转身对青果说道:“你坐会儿,娘很快就回来。” “您去吧,我昨儿夜里没睡好,在你床上歪一会儿。”青果说道。 “那今天留下来吃饭?吃好再去那边?”林氏问道。 “不一定,等会再看吧。” 林氏脸上便有了一抹不悦,嘟囔着说道:“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都成了难事,这还没嫁出去呢,回头嫁出去了,是不是连见一面都难了。” 外面响起罗小将催促的声音,“娘,你快点。” “哎,来了,来了。” 林氏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青果眼见林氏去了前院,她立刻闪身走了出来,去了后厨,厨子见了她,不由都怔了怔,放了手里的活,打算上前见礼,青果摆手,“你们忙吧,不用管我。” 众人便又各忙各的。 青果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趁着众人都没留意的时候,打开了后面的小门走了出去。 才一出门,便看到罗小将站在边上的小门处向她招手,青果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几步走了上前,闪身进了院。 说来也巧,这间屋子原是前些日子罗小将周转下来的,原本打算把这间小院跟他住的那间屋子打通,装修下,做新房,不想,青果却打算关了园子。于是,屋子便空了下来。 襄荷早就守在屋里,见了青果,几步上前,“姑娘。” 青果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人呢?” 襄荷朝里面努了努嘴,虚掩的门努了努嘴。 青果当即大步走了进去,罗小将紧跟其后。襄荷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留意这边,她也转身走了进去。 屋子里空空荡荡,正中央躺着一个面色发紫被捆棕子似的捆住的人。 见了青果等人进来,像只虫子一样挪动起来,一边挪,一边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 青果上前,微微倾身,仔细打量起地上的人来。 二十一二的年纪,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肌肤微微黝黑,到有点那种长年累月走街串巷的感觉,只是……青果探手抓起男人垂在身侧已经肿胀不堪的手,看了看。稍倾,唇角绽起一抹冷冷的笑,回头看向罗小将。 “这屋子的隔音怎么样?” “嗯,隔壁就是大堂,原本的主人家之所以转了,就是嫌吵的历害。”罗小将说道。 也就是隔音不大好! 青果不由便拧了眉头,这要是不好,想审问起来就有点难。不由便将目光看向襄荷。 襄荷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大公子,把后院的那几条狗牵过来敲打一番。” 几条狗一阵敲打就是狗叫声,这样,就算男子发出求救声也会被狗叫声给淹没。想明白后,青果抬头朝罗小将看去,“哥,就照襄荷的意思办。” “那我去牵狗。” 话落,罗小将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青果看着地上男子眸子的几番变化,笑了笑说道:“知道我是谁吗?” “唔唔……”男人拼命的摇头,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那我自我介绍下吧,我叫罗青果,你呢?你是谁?你主子又是谁?他派你来是什么目的?” “唔唔……”男人还是拼命摇头,脸上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 青果笑了笑,说道:“你主子派你来之前,难道没告诉你,我这人虽然年纪小,却是心如蛇蝎,只要不如我意,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男人眸子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攸的闪过一抹暗芒。 青果没有错失那一瞬间的变化。 院子里响起狗吠声。 青果盯了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怎么样,是打算说实话呢?还是吃足苦头再说实话?” “唔唔……” 青果上手扯了男子嘴里的布。 下一刻。 “救……” 凄历的喊声,被一阵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淹没。 男人张圆的嘴,瞬间怔在那,似是不知道喊还是不喊。 青果翘了翘唇,猛的一手对着男人的脸砸了过去。 “啊!” 男人发出一声惨历的痛呼。 但又是一阵狗叫声给淹没了,青果满意的看着,一下就被她砸塌了的男人的鼻梁,将手里染血的鹅卵石随手扔到一边,拍了拍手,站起身对男人说道:“说实话给你一个痛快,不说,我就让人拿这石头,一下一下的砸,砸到你死为止!” 简单直接粗暴的方法,让襄荷都为之侧目。 “姑娘,您哪来的石头?” “噢,”青果淡淡说道:“刚才经过后院的时候,随手捡的。” 襄荷很是钦佩的点头。 姑娘就是姑娘,果然不走行常路线! 好了,现在该轮到她上场了。 襄荷往前一站,瞪了地上的男人对青果说道:“姑娘,一下一下砸太便宜他了,我们头儿教过我们一个方法,能让人不死,但每天都如同活在地狱之中。” “哦?”青果回头看向襄荷,“什么法子?” “头儿养了一种虫子,把这种虫子喂进人嘴里,它就会在人的肚子里敷卵,长成小虫,那些小虫以人的内腑为食,慢慢长大长,最后从耳朵里,眼睛里,嘴里里爬出来。” 青果点头,“这法子不错。”她低头看了男子,“怎么样,不是不打算说吗?” 男子脸上生起一抹犹豫之色。 青果回头对襄荷说道:“看来,是个硬骨头,算了,反正他说不说对我们没多大的用处,就按你的法子做吧!” “是,姑娘。”襄荷作势便要转身往外走,“奴婢去取母虫。”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凄历的声音不似人声。 襄荷步子一顿,与青果交换了一个眼神 青果微后退了一步,襄荷上前,冷冷说道:“谁派你来的……” ☆、13九爷归来 半个时辰后。 青果打开小屋的门走了出来,罗小将迎上前,探身往青果身后看了看,问道:“怎么样?招了吗?” 青果点头。 罗小将眉头一拧,“谁派来的?” “段世敏!” “他?”罗小将先是怔了怔,续而怒声道:“真是阴魂不散。” 青果却是笑了说道:“哥,庄幸吧,这人要真是段远坤派来的,就不会落我们手上了!” 罗小将先是愣了愣,但很快便明白青果话里的意思。默了一默后,他看向屋里的方向,问道:“这人怎么处理?” “交给襄荷吧,她会处理的。”青果说道。 罗小将点头,这人会是什么结果,他也想得出来,问他害怕吗?他肯定不能毫不犹豫的说不害怕,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要么对别人残忍,要么对自已残忍!他不是温室里花朵,相反他是在罗老爷子和陈氏的冷眼欺压中长大的,没有那悲天悯人的胸怀! “你回去吧,”罗小将对青果说道:“回头娘该找你了。” 青果点头,走到门边,打开门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她一个闪身,迅捷的回了自家的后院。 正是最忙的时候,除了洗碗的婆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旁边忙活的人,谁也没功夫留意她。 “姑娘……”婆子擦了手,要站起来。 青果摆了摆手,对婆子说道:“忙你的吧。” 话落,加快步子回了自已的屋子。 她才回屋没多久,林氏紧跟着也自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就起来了?”林氏看了青果问道。 青果笑了说道:“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狗吵的要死,被吵醒了,就不想睡了。” 林氏点头,说道:“你哥说是有人要来买狗,问我们卖不卖。” 罗小将这借口到是找得好,这样一来,人家也就不会怀疑,他把狗牵进牵出做什么了。 青果原本是打算事情一完,但林氏反复劝说让她留下来用晚膳,青果推脱不过,只得留了下来,随便的吃了点,便匆匆的回了园子。 “姑娘,怎的才回来?红莲来问了好几回,姑娘有没有没回来。”才一回园子,凤梨便迎了上来,说道。 青果一边解了身上的披风,一边问道:“她有事?” “嗯,说是跟她崔大哥说了,十三那天,她崔家哥哥来接她,想跟姑娘说一声,她就不等过元宵了。”凤梨说道。 青果想了想,对凤梨说道:“那你去跟她说一声吧,就说我回来了。” “是,姑娘。” 只是,没等凤梨走出门槛,外边便响起红莲的声音,“凤梨,姑娘回来了吗?” “回来了,红莲姐姐进来说话吧。”凤梨几步上前打起帘子,迎了红莲进来。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青果瞧着红莲,觉得她这整个人由内到外似乎都透着一股喜气,精神的很! “奴婢见过姑娘。”红莲上前请安。 青果摆了摆手,换了件家常的衫子穿了,又接过凤梨递来的手炉,对红莲说道:“天冷下,坐下说话吧。” “谢姑娘。” 红莲在屋子里的火盆前坐了,目光微抬,悄然的打量了一眼青果,只是一眼过后,便又立刻低下了头。 青果端了小几上的茶,轻啜了一口后,轻声问道:“凤梨说你打算十三从园子出嫁,是真的吗?” 红莲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一切还得听姑娘的意思,若是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青果打断红莲的话,轻声说道:“只是今天已经初十了,时间上有点匆促,怕是很多东西准备都来不及了。” 红莲连忙抬头说道:“不用准备什么的,姑娘能容许奴婢从这出门,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不敢再劳烦姑娘。” “好歹,我们主仆一场,往后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把我这当成娘家来走。”青果笑了说道。 红莲顿时涨红了脸一脸兴奋的问道:“可以吗?我可以把姑娘这当成娘家来走?” 青果笑着点了点头,回头对凤梨说道:“你去我箱子里取六十两银子给红莲,这是我替她出的陪嫁。” “是,姑娘。”凤梨应了一声,进了内室,不多时捧了托盘出来,托盘里是十二个五两一锭亮闪闪的银元宝,“红莲姐姐,恭喜你了。” 红莲又是激动又是兴奋的看着青果,稍倾,起身“扑通”一声跪在青果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姑娘,奴婢来生做牛做马报您的大恩大德。” 青果放了手里的茶盏,抬手扶了红莲,轻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我只不过是兑现我的诺言罢了。” 红莲就着青果的手站了起来,想要笑一笑,不想一笑,眼里的泪却是“扑扑”的直往下掉。她拿了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泪,轻声说道:“以前金莲姐姐一直跟我们说,说我们认清楚自已的身份,当时不以为然,现如今想想,人真的是要认清自已。” 听到红莲说起金莲,青果会意一笑。 四人里面,金莲不一定是最聪明的,但却是最懂得取舍的。 “也不知道金莲姐姐,她怎么样了!”红莲轻声说道。 青果笑了说道:“希望她能一举得子吧。” 红莲同样笑道:“是啊,她要是能一举得子,后半辈子也就算是有保障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红莲起身带着青果赏的银子起身告辞。 红莲走了没多久,襄荷回来了。 凤梨看了眼襄荷,默然的走了出去,守在门边。 “姑娘,都办妥了。”襄荷说道。 青果点了点头,也没问襄荷是怎么处理的,淡淡道:“去洗洗,吃点东西吧。” “是,姑娘。” 襄荷退了下去。 青果起身拿了卷书看,只是眼睛虽是瞪着书看,却愣是一个字也没看进眼里。 货郎处理掉了,段世敏那边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他会做出什么反应? 彩莲那边要怎样安排? 还有……叶羽,他……到底在哪里? 青果沉沉的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书随手一扔,翻了个身躺李下去。 从门外进的凤梨,看到早早便歇下的青果,不由便怔了怔。 稍倾,轻手轻脚的上前,打算将床前的帐缦放下来,青果却是翻了个身,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姑娘。” 青果点了点头。 凤梨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同一时间,一辆正往前急奔的黑漆平头马车里响起一道暗哑的声音。 “沧澜,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爷,今天农历新年十一了。”正奋力驱赶着坐下马车的沧澜,轻声说道。 马车里,裹着乌云豹氅衣,只露出一张惨白惨白脸的叶羽,吃力的将头转身车窗外外森冷的夜色,随着马车帘子的一起一落,他看到森冷夜空下那轮同样惨白的月光。 没想到,一转眼,连新年都过了! 她应该生气了吧? 这小半年,他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她肯定对自已又是恨又是气! 不知道这小半年,她长高了没有? 真想看看她啊! 叶羽的目光随着明明暗暗的月光也变得明明暗暗。 马车几乎是夜以继日的赶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一辆最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必经的路上,供沧澜调换。 如此半月后,当看到京都巍峨轩昂的城门后,沧澜总算是长长的吁了口气,他将马车停了下来,微微侧身说道:“爷,我们到京都了。” 马车里没有回答。 沧澜脸上的神色一变,连忙转身一把撩了帘子,等目光对上叶羽因为高烧而潮红的脸时,冷硬的脸上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紧张,下一刻,却是一甩帘子,手里马鞭甩得“啪啪”作响。 “驾,驾……” 马车扬起一股扑天盖地的黄尘,往城里直冲而去。 守城的两个士兵正打着哈哈,说闲话,突然的便看到一辆马车一阵风似的朝城门跑来,两人一愣,不由分说,举了手里的长枪便要挡下。 马车驶进城门,沧澜手里的腰牌对着两名士兵一晃,下一刻,两名拦车的士兵看到那枚腰牌,怔怔的还没回过神,身后却是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两人拉了开去。 “不想活了,锦衣卫的马车也敢拦!” 士兵一阵后怕,抹了脸上的汗水,对身后年约三旬的汉子说道:“头儿,真的是锦衣卫吗?” 汉子瞪了两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还能骗你们?” “不是,头儿,兄弟就是奇怪,这一大早的,锦衣卫的人这是打哪来啊?再有,也不知道那马车里是什么人,刚才风吹起帘子,小的,看到好似一绝色美人呢!” “去、去、去。”汉子没好气的斥了两人,骂道:“锦衣卫的闲话也敢说,你们不想活,爷我还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多活几年呢!滚一边去。” 两个士兵神色讪讪的退了下去。 汉子却是瞪着远去的马车默然无语,忖道:马车里真的是绝色美人吗? 叶府。 沧澜将昏迷不醒的叶羽负在身上,对迎出来的红笺说道:“马上让人去请小傅太医。” 红笺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安排。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叶楠急急的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正拿着帕子替叶羽擦拭的沧澜,听了叶楠的话,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九爷才一出平阳关,就遇上了大宛出来抢掠的人马,九爷为了救一对母女,跟他们交上了手。谁知道这一队人马,不是什么散兵,而是大宛一个叫耶奕雄的都尉带来的人马。后来,九爷就被这个叫耶奕雄的人给盯上了!” “胡闹!”叶楠怒声说道:“他难道忘了自已此去的目的?简直是不知所谓!” 沧澜垂头不语。 叶楠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是那个时候就受的伤?” “不是。”沧澜摇头道:“是回来的时候,这个耶奕雄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九爷,半路设伏,本来……他们人多,九爷一个不慎就受伤了。” 叶楠挑眉看了眼沧澜,淡淡道:“本来什么?” 沧澜抬头看了看叶楠,摇了摇头,单膝一跪,闷声道:“是小的无能,没有保护好九爷,请三爷责罚。” 叶楠还待要开口,外面响起红笺的声音。 “三爷,小傅太医来了。” 叶楠连忙转身,迎了出去,远远的便对拎着医箱的傅文博抱手道:“文博,又要麻烦你了。” 傅文博摆了摆手,蹙了眉头对叶楠说道:“听说伤的比较历害,人在哪,快带我去看看吧。” “哎!” 叶楠转身便带了傅文博进了内屋。 傅文博看到床榻上昏迷不醒,脸上酿着两陀不正常红的叶羽时,不由错愕道:“怎的就成了这副样子?” 沧澜也不明白,虽然他不是大夫,但是他有上好的金枪药啊,他明明把几瓶子的药都洒上去止血了,怎么主子还会越发的历害呢? 傅文博上前,掀开叶羽身上的被子,抬手解了他身上中衣,一眼便看到他被缠棕子一样缠住的胸口,因为日子有些久,那些白色绷带上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仔细闻,似乎还有一股异样的味道。 “去打盆热水来!”傅文博头也不回的说道。 红笺连忙退了出去,不多时,端了满满一铜盆的热水进来。 傅文博拿去剪子小心的剪开叶羽身上变色的绷带,一层层的剥落,解开后,屋子里的人齐齐倒吸了口气。 一条狰狞半结伽半化脓的伤口横贯了叶羽胸腹部,那些翻卷腐烂的皮肉衬着他完好如玉的肌肤,让人有种天堂地狱不过如上泾渭分明的感觉。 “这……” 叶楠怔怔的看着道伤口,回头狠狠的瞪了眼沧澜。 到也不怪叶楠生气,叶羽伤成这样,专司护卫之职的沧澜却是毫发无损,换谁谁不生气! 沧澜羞愧的低了头。 脑海里响起叶羽受伤的那一幕。 耶奕雄和叶羽连过数招难分胜负,数招过后,那耶奕雄手中长刀扫过叶羽胸前,叶羽长剑却是悍历一劈,眼见得就要斩断耶奕雄的脑袋,不想这个时候,叶羽衣袍内有一物件被长刀扫出,飞向空中…… 叶羽劈向耶奕雄的脑袋的剑,半路弯转,去挑那枚物事,耶奕雄趁此一刀劈向叶羽胸口,若不是沧澜及时出手,此刻只怕,叶羽已是身死异乡! 沧澜疑惑的想着,到底是个什么重要的东西,能让九爷做出那样的反应? “肉已经腐烂必须剔掉,让它长出新的肉来。”傅文博回头对叶楠说道。 叶楠除了点头,能说什么? “九叔!” 门外响起叶天麟的声音。 叶楠正欲叫人将叶天麟拦下,叶天麟却是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爹,下人们说我九叔受伤了,是真的吗?”叶天麟看着叶楠,等目光对上床榻上的叶羽时,脸色一白,惊道:“九叔真的受伤了?!” 叶楠蹙了眉头,对大呼小叫的叶天麟斥道:“受伤就受伤了,你吵什么,若是害怕,就回去抱你弟弟去。” 叶天麟脸上一红,抿了嘴,乖乖的站到了傅文博一侧,“小傅叔叔,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傅文博笑了道:“正好,我要给你九叔把这些腐肉剔掉,你替我按着他吧!” “剔肉?”叶天麟看了看傅文博,又看了看床上的叶羽,白了脸说道:“小傅叔叔,你会把我九叔痛死的!” “不会!”傅文博淡淡道:“我保证痛不死他,不过,这腐肉不剔,他到说不定会死!怎样,你要不要替我按着你九叔?” 叶天麟惨白了脸点头。 傅文博笑了笑,从医箱里取了把锋利的刀出来,将刀扔进了红笺端来的铜盆里,抬头对沧澜说道:“你来帮我一把吧,他要是受不住痛,醒来发狂,你就给他一下,打晕了,好让我继续。” “我九叔才不会发狂!”叶天麟不满的喊道。 “天麟!”叶楠喝斥了一声叶天麟,回头对沧澜说道:“去吧,照小傅太医的意思做。” “是,三爷。” 傅文博白皙修长的手指似是蜻蜓点水般从铜盆里捞出了那把刀,如玉的手瞬间通红,他却浑然不觉,拿了那把刀对准叶羽胸前的腐烂化脓的肉便是快速的剔了起来。 “唔……” 叶羽一声痛呼,自昏迷中醒来。 到真像是叶天麟说的那般,他没发狂。 目光一睁,对上傅文博时,他漆黑的眸中似乎略有犹疑,不明白自已眼前怎么会出现这个人!傅文博抬头对叶羽绽唇一笑,说了句让众人大跌眼镜的话。 “再往下三分,你就得去司礼监任职了。” 叶羽笑了笑,眼一闭,头重重的歪向了一边。 “九叔!”叶天麟看得一急,连忙朝傅文博问道:“小傅叔叔,我九叔怎么了?” “痛晕过去了啊!”傅文博手里不停,淡淡说道:“这样也好,省得让沧澜动手。” 半个时辰后。 傅文博一边就着铜盆里的水洗手,一边对红笺说道:“这段时间注意不要让伤口碰水,还有时刻注意,看伤口有没有继续化脓,如果有的话,就还要将腐肉剔掉!” “还要……”红笺白了脸看向傅文博。 傅文博点了点头,接过她递来的帕子,一边拭手,一边说道:“他应该庆幸,敌人没在刀上抹毒,不然,大罗神仙在这也救不了他!” 众人脸上齐齐生起一阵后怕,叶楠更是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脸上却是不得不挤出抹笑,上前与傅文博道谢。 等送走傅文博,叶明德和魏氏还有叶豫、叶成、叶敬几兄弟也来了。 魏氏在屋里撩了一眼,没看到朱氏,拧了眉头朝红笺看去,“有没有通知你们老夫人?” 红笺屈膝说道:“已经派人去说了。” 魏氏看了看床榻上的叶羽,摇了摇头,对身侧的叶明德说道:“你看,要不要派人往青州府罗家送个信?” 叶明德默了默,轻声说道:“等羽哥儿醒过来,问问他的意思吧。” “羽哥儿,我的羽哥儿啊……” 院子里响起一串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多时,朱氏扶着魏紫的手急急的走了进来,朱氏身后芮氏抱着几个月大的叶天恩跟着走了进来。 朱氏一进屋,魏氏才要迎上前,朱氏却是径直走到了叶羽的床榻前,等看到叶羽脸如白纸人事不省的躺在那后,眼一闭,差点就撅了过去。 “羽哥儿,你睁开眼看看,娘在这呢!”朱氏颤了手去摸叶羽的脸。 只是,不任朱氏怎么哭,怎么喊,叶羽都不曾醒过来。 抱在芮氏恒里的叶天恩哪里见这样的阵仗,见到朱氏哭,他嘴巴一瘪,张嘴便跟着哭了起来。芮氏连忙将他交到身边的奶娘手里。 “抱回屋里去吧。” “是,奶奶。” 奶娘抱了叶天恩,急急的退了下去。 芮氏上前几步,扶了朱氏轻声劝道:“娘,您先别难过,我们听听三爷怎么说。” 朱氏恍然回神,回头朝叶楠看去。 “小傅太医说了,没什么大碍,睡一天,晚上就该醒了。”叶楠说道。 “真的?”朱氏看向叶楠。 叶楠点头。 仅管还在伤心,但知道没有生命危险,总算是好了点。 这边厢,叶楠则看向芮氏说道:“你把九弟受伤的事,跟罗姑娘身边的那个婆子说一说,看看是不是叫罗姑娘来趟京里,还是……” “不许叫那个扫把星来!”朱氏历声打断叶楠的话。 她一怒,所有人不由都怔怔的看向她。 “娘,您这是……”芮氏试图劝一劝朱氏。 朱氏狠狠瞪了眼芮氏,对叶楠说道:“不许叫她来,这个扫把星,羽哥儿自从识她就没好事,她要是再来京都,迟早得害死了我们羽哥儿。” “娘,她是阿九自已选的媳妇,而且明年就要成亲了,您……” “她做梦,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她就别想嫁进来。”朱氏怒声说道:“羽哥儿没事则罢,羽哥儿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让她偿命!” 朱氏的这一变故,弄得屋子里所有人都怔了怔,谁也不明白,她怎么好端端的又跟罗青果给抗上了! 这成亲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却说着不要人进门的话,难道她还想退亲不成? 果然,世界之大,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 “楠哥儿媳妇,你把那婆子喊来,跟她说,我们不要她这个扫把星进门了,她和羽哥儿的婚事就此取消!” 芮氏讷讷的张着嘴,看着自己这个也曾经是名门望族出身知书识礼的婆婆,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就能变得这样面目凶恶! 见芮氏怔在那,半响没话,朱氏怒声说道:“我说的话,都没人听是不是?” “您说的话谁敢不听呢?” 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幽幽响起。 朱氏身子一僵,下一瞬,猛的转身,看向床榻上正目光漠然朝她看来的叶羽。 “羽哥儿……” “三嫂,您扶了母亲下去歇息吧,我这还有事要同三哥和大伯父说。”叶羽打断朱氏的话,对芮氏说道。 芮氏点头,上前伸手去扶朱氏,“娘,我扶您回去歇着。” “我不要你扶!”朱氏一把挡开芮氏伸出来的手,霍然站起,目光阴沉的盯着床榻上的叶羽看,“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你在怪我是不是?你跟你那没良心的爹一样,你……” “七嫂在家庙也有些日子了,是不是该派人把她接回来了?”叶羽打断朱氏的话,对魏氏说道:“大伯母,您看让谁去接合适?” 魏氏看着脸色难看的好似被人狠狠割了一刀,放光了血一样的朱氏,暗自叹道:何必如此自取其辱呢? “嗯,我看看吧,回头让谁去接合适,钰哥儿也来找过我好几回,说是天赐哭着喊着要娘。”魏氏说道。 叶羽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看向僵在原处的朱氏。 良久,在朱氏抖着唇,眼里的泪便要夺眶而出时,叶羽对低眉垂眼站在一边的魏紫说道:“扶了老夫人回去吧。” “是,九爷。” 魏紫上前去扶朱氏,这回朱氏没有推开,相反,她死死的攥住了魏紫的手,目光如嗜血的狼一样盯了叶羽一眼后,转身蹒跚着离开。 “天麟,你去送送你祖母。”叶楠对叶天麟说道。 叶天麟应了一声,急急的追了出去。 朱氏一走,芮氏和魏氏也没再久留,也跟着退了下去。 叶明德把叶豫三兄弟也遣了下去。 “沧澜,你去守了门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丈之内!”叶羽说道。 “是,九爷。” 沧澜退了下去。 叶羽想要坐起来,叶楠上前按了他,轻声说道:“还要剐一次肉?” 叶羽唇角翘起一抹自嘲的笑,没再坚持,头一歪,指着自已换下来的那身宝蓝色的镶狐狸毛的直裰对叶楠说道:“拆开夹袍,地图就在里面。” 叶楠与叶明德对视一眼,下一刻,探身取过叶羽换下袍子,摸到接缝处,使劲一撕,几下便摸到一块卷成一圈的布卷。 叶明德和叶楠两人仔细将手里的地图看过一遍后,仔细收好,小心塞到对叶羽枕下后,问道:“阿九,你有什么打算?” 叶羽笑了笑,对叶楠说道:“三哥是想问我,皇上会有什么样的赏赐吧?” 叶楠点头,“皇上分别派出了八批人,前些日子我收到消息,除了你之外,那几批人都舍生取义了,只有你平安归来。” “也不算是平安吧?”叶羽翘了唇角,淡淡笑道:“为了这份地图,我也是差点舍生取义了!” 叶楠默了一默,轻声说道:“皇上平就对你颇为青睐,又因着福顺公主之事,待你更是不同,此番,你绘制出了这份大宛地图,又是大功一件,想必皇上一定会替你换个衙门坐坐,十有*会是都察院。” 叶明德也点头道:“这是个好机会,如果你不想去都察院,可以去户部或是工部,这些地方历练一番,以你和睿王爷的关系,内阁必有你的位置!” 叶楠赞同的点了点头,对叶羽说道:“你是庶吉士出身,翰林院也呆过,再到六部走一圈,如大伯父所言,内阁少不了你的位置!” 叶羽闻言,却是挑了唇角,淡淡一笑,说道:“三哥,大伯父怕是要叫你们失望了,这次,我打算向皇上求个恩典。” “求个恩典?”叶明德与叶楠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齐齐看向叶羽,问道:“什么恩典?” “我想拿这次的立功替罗姑娘向皇上讨一个县主的封号!” 叶楠:“……” 叶明德:“……” 良久。 “胡闹!”叶明德轻斥道:“便算是你替罗姑娘向皇上讨一个县主的封号,皇上还能赐字?了不起就是最末等的一个七品县主,这样的封号,比起你将来的入阁拜相算什么?” 叶羽默然,但脸上的坚决却是毫不改变。 叶明德还要再劝,叶楠握了握叶明德的手,对叶羽说道:“前几天罗姑娘身边的那个叫庄婶的婆子来了京都,带了一封罗姑娘的信给我,你要不要看看?” “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叶羽霍然抬头,瞪向叶楠,急声说道:“信呢?在哪?快拿来给我看看。” “信在我的书房里,回头我拿给你看。”叶楠示意叶羽稍安勿燥,“罗姑娘不知道在哪里得了消息,知道段远坤要被调任漕运总督之职,她在信中与我商议,想要拿出名下产业五年的收成,尽数交给朝庭。” 叶羽怔了怔,稍倾,眉头一皱,轻声说道:“应该是鹏举让世子妃写了信给她。” 叶楠点头道:“谁写的信,我们暂且不管,但罗姑娘在信里说,她想请婉嫔娘娘和睿王妃帮忙,谋个县主的封号!” 叶羽,错愕的看向叶楠,“三哥,你是说……” “我说罗姑娘对她自已的未来有她的谋划,你目前要做的是如何谋划你们的未来,而不是眼前。” 叶羽闻言,眸子轻垂良久无语。 “皇上为什么要段远坤去做这个漕运总督,你应该清楚。”叶楠对叶羽说道:“三年的运河的修下来,国库里的银子早就搬空了,可是皇上还有一件事没做,他要去打大宛,没钱,打什么战?” “罗姑娘之所以能说出拿五年的收入上缴国库,而不是说出一个具体化的数字,应该是她猜想,这五年之内,诸君之位会有定夺!”叶楠笑着看向叶羽,似是不经意的说道:“听说,青州府那边你帮着扶持了一个帮会?” ☆、14赐婚 皇宫。 元狩帝接过太监递上来的那份尚且沾染着叶羽血绩的大宛地形图,慢慢展开,一一看过去。御案之前,叶明德低头垂眸,目光落在脚下那大红牡丹图的地毯上,脑海里却是叶羽将地图交给他时的 粲然一笑 。 “大伯父,若皇上问我要何赏赐,还请大伯父替我向皇上讨一道赐婚圣旨!” 叶明德低垂的眉眼里掠过一抹浓浓的黯然,哎,世事果真无常,想得到开头,却料不到结尾。他以为,叶羽会是叶家这一代里最有出息的,入阁拜相非他莫属,可……叶明德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叶爱卿。” 头顶响起皇帝的声音,叶明德连忙敛神,恭声应道:“臣在。” “叶羽现如今,伤势如何?” “回皇上,早上回府时便请了小傅太医入府诊治,小傅太医说只要伤口不恶化,便无大碍!” “嗯,回头让董其庸去看看吧,缺什么医,只管去内务府拿。” “臣,谢皇上隆恩。”叶明德掀袍跪在地上磕头。 “起来吧。”元狩帝摆了摆手,对叶明德说道:“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却只有叶羽能带回图来,朕没有看错人,朕要好好嘉奖他,你问问他,六部里面,他想去哪部。” 见果真如自已所想,皇上有心裁培,叶明德只觉得嘴里的苦涩越发的浓了。他很想说,工部或者户部,皇上看哪里合适就放哪里吧!但嘴里说出来的,却是。 “皇上,臣来之前,叶羽曾与臣说过,若皇上隆恩有所赏赐,想向皇上讨一道赐婚的圣旨。” 元狩帝不由便挑了眉头看向叶明德,“赐婚圣旨?” 叶明德点头。 “叶羽看上了哪家的大人府上的姑娘?”元狩帝问道。 必竟曾经是自已想要的女婿,突然间就听说叶羽想让他帮着赐婚娶别的姑娘,元狩帝脸上的神色虽依旧平常,让人难辩喜怒,但内心却并不似看起来那般平静。 “启禀圣上,是翰林院文晋昭文大人的外甥女,姑娘姓罗,罗青果。”叶明德抱拳说道:“两人已与去年夏议亲,婚事定在明年的秋天。” 已经议亲了?! 叶羽要成亲了,他的福顺怎么办? 元狩帝很想将御案上的盘龙砚砸到叶明德脸上去,但是,目光扫过御案上的那张铺开绘得细致详尽的地形图时,他攥了攥扶在龙椅上的手,淡淡道:“朕知道了。” 笼罩在头顶的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在慢慢的消散,叶明德长长吁了口气,将汗湿的手往身侧擦了擦,头越发的低了。 “好了,爱卿下去吧。”元狩帝摆手。 叶明德恭身退出大殿。 大殿里,元狩帝高坐在龙椅上,目光穿过高约一丈的殿门,落在被阳光照得一片血红的琉璃瓦上,那对长年难辩喜怒的眸子里,缓缓的缓缓的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哀伤。 “茹枥。” 总管大太监,茹枥连忙走了上前,“皇上,奴才在。” 元狩帝却是在喊过那一声后,没再出声。 茹枥等了等,没等来皇上的吩咐,正想悄悄抬头看一眼元狩帝,元狩帝的声音却在头顶响起。 “朕……” 茹枥低头,等元狩帝吩咐,只是,许久,却再没声音。他不由便抬头朝元狩帝看去,疑惑的问道:“皇上?” “朕的小十二也不知道醒了没有。”元狩却是忽然说道,话落起身,对茹枥说道:“摆驾柔福宫。” “是,皇上。” 茹枥站直身,对外喊了一声,“皇上有旨,摆驾柔福宫。” 柔福宫。 谢静辰正歪靠在大迎枕上,看着身边已经褪了一身红皮的十二皇子,乍然听到宫人说,皇上要来,连忙吩咐宫女侍候她起身,梳妆打扮。只是,还没等她站起来,穿一身明黄龙袍的元狩帝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臣妾恭迎皇上圣安。”谢静辰掀了被子连忙趿了鞋要上前行礼。 她才蹲下,一只戴着碧玉板指的手伸了过来,将她给扶住了。 “你这出刚出月子,太医不是说了嘛,让你多卧床休养。” 谢静辰反握住元狩的帝手,轻声说道:“原本是躺着的,听了皇上来,臣妾不敢不恭。” 元狩帝看着因为生产而多了一抹妇人韵味的谢静辰,心里燥动的情绪,慢慢的便平和下来,他携了谢静辰的手,送她回到床上,说道:“你躺着吧,朕来看看小十二。” 谢静辰连忙让了让,将身后的十二皇子让了出来。 “哎呀,刚刚还睡着的呢!”谢静辰看着正睁了一对黑水晶一样眸子打量她和元狩帝的十二皇子,对元狩帝说道:“皇上,我们的小十二真乖,知道您来看他,就醒了。” 元狩帝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做皇帝的人,总梦想长生不老,眼见得自已日渐老态龙钟,心里的那份难过,怕是跟皇位被人抢了有得一拼!想来,这也就是为什么历代皇帝总喜欢往后宫招小姑娘的原因。面对着那些鲜嫩的花骨朵,她们为他孕育子嗣,那是不是从另一面证明着,他其实还不老?! 元狩帝看着大红襁褓中,粉雕玉啄萌头萌脑的十二皇子,脸上的笑怎么止也止不住,心情一松畅,他便逗弄起来十二皇子。 “小十二,父皇来看你,你高不高兴啊?” 原本才睡醒的一脸萌萌的十二皇子,突然的就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哎呀!”元狩帝看着对他突然绽开笑脸的十二皇子,连声说对谢静辰说道:“静辰,你快看,小十二在对朕笑呢!” “哪里,哪里,皇上快叫臣妾看看。” 谢静辰其实一早就看到了十二皇子的笑,但是她地装作不曾知晓的样子,凑了上来。 只是十二皇子的笑如昙花一现,笑过一下之后,便没有了。 “十二啊,母妃日日看着你,你都不跟母妃笑,你父皇才一来,你就笑了,你也太偏心了!”谢静辰嘟了嘴,不满的对十二皇子说道。 元狩帝却是哈哈笑着,好不高兴。 “来,小十二,父皇抱抱你!”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讲究抱孙不抱子。 既便是当日大皇子出生,元狩帝也不曾抱过一回! 现在,却是伸手抱了十二皇子。 谢静辰在高兴的同时,却又难免生起深深的忧虑。 很快这事就会传遍宫里吧? 皇上的盛宠到底会给她带来怎样的难以意料的意外呢? 元狩帝将十二皇子抱在怀里,有一句没一句的逗着趣,谢静辰乖巧的偎在元狩帝身边,笑盈盈的看着父子二人。 十二皇子必竟还小,被元狩帝逗几下,打了个哈哈,眼一闭,呼呼大睡去了。 元狩帝将他放了下来,回头看到身侧安安静静的谢静辰,轻声说道:“前两天你那个奶娘不是求见你吗?怎的没把人留下?” 谢静辰拿了小棉被替十二皇子盖上,一边,轻声说道:“臣妾原本是想留下她的,可是她说罗姑娘那边还有很多事需要她的帮称,臣妾无法只得依了她。” 元狩帝不由便拧了眉头,淡淡道:“罗姑娘!朕记得那个罗姑娘,好像是翰林院文晋昭文大人的外甥女,是不是?” 谢静辰点头,说道:“是啊,就是她。说起来,奶娘还跟臣妾说起一件事,臣妾也不知道该不该跟皇上说。” 元狩帝暗生不悦,但却面露不显,淡淡道:“什么事,你说吧。” 谢静辰假意没有看到元狩帝的不悦,起身倒了杯水,双手端到元狩帝手里,又在他身侧缓缓坐定,这才慢慢的说了起来。 “奶娘说罗姑娘想将她名下未来五年的产业收入捐给国库,但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操作,问臣妾知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元狩帝听了不由便嗤笑一声,淡淡道:“她五年的产业,能有多少?撑死五千两的银子,够干什么?” “皇上您也太瞧不起人了!”谢静辰掩嘴轻笑,说道。 元狩帝轻笑一声,放了手里的茶盏,抬头看了谢静辰,“哦,难道是朕说错了?” “皇上这般说,臣妾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谢静辰很是惶恐的说道:“皇上岂会有错,错的都是臣妾!” 说着,便要起身下跪谢罪,却是被元狩帝一把给拉住了。 “好了,朕又不是圣人,朕又岂会没错。”元狩帝将谢静辰扶起,轻声说道:“照你这么说来,那罗姑娘一年的产业能有多少呢?” “这个,臣妾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皇上不如喊了十一皇子来问问。”谢静辰说道。 “十一?”元狩帝一脸疑惑的说道:“这跟十一有什么关系?” 谢静辰掩嘴笑道:“人常说钱财招人眼,之前罗姑娘在青州安分守己的做着自已的小本买卖,谁知道却被人给盯上了,开口便要罗姑娘让出名下的产业。” “哦,朗朗乾坤,竟还有这般明抢?”元狩帝看向谢静辰。 谢静辰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一个家族尚且有你争我夺之心,更何况是外面的世界!罗姑娘不甘心自已辛苦所得就这样一朝被人强占,便求到了小叶大人跟前,就是行人司的叶羽,叶大人。” 元狩帝点头,“嗯,朕知道。” “小叶大人便将罗姑娘引荐给了十一皇子,皇上您也知道,十一皇子母妃出身低微,并不似别的贵妃那般娘家显赫,如此这般一来,好歹,罗姑娘有所依仗,十一皇子也多了点进项。”谢静辰说道。 元狩帝听了谢静辰的话,却是良久无言。 而谢静辰见元狩帝不语,她便也没再出声,只是安静的坐在那,目光柔和的看着床榻上的十二皇子。心里却是为静果的兰质慧心大赞了一把。 叶羽尚福顺公主的事,不是什么密秘,福顺公主因为三皇子而遭受牵连,佛前修身。但凡父母对子女,当时再气,回过头后,总还是会原谅的。帝王之家,亲情或许不似平常百姓之家来得浓厚,但对于一个自已经宠爱过,并且亲自为她挑婿的公主,这份感情也不会亚于天下任何父母。 青果能想到元狩帝对她的反感,在元狩帝来说,她是个掠夺者,掠夺了原本应该属于他女儿的东西!但,现在,她通过谢静辰主元狩帝知道,他不但是福顺公主的父亲,他还是十一皇子,十二皇子的父亲。是一个已经心生怨恨的女儿来得重要,还是两个皇子来得重?!想来,元狩帝自有衡量! 元狩帝抬头看了眼神色温婉的谢静辰,目光又落在床榻上的十二皇子身上。人越到年纪大了,越害怕死亡!天晓得,他多想长命百岁,千秋万代!但……元狩帝默了一默,对谢静辰说道:“你歇着吧,朕去贵妃那坐坐。” 谢静辰连忙站了起来,“臣妾恭送皇上!” 元狩帝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永和宫。 皇贵妃正同身边的嬷嬷说着话,突然听到宫人说皇上来了,一时间不由愣了愣,不解的说道:“不是去柔福宫婉嫔那了吗?怎么突然又来本宫这了?”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麻利的起身,带了宫人迎出去。 才走内殿,便看到穿一身明黄龙袍的元狩帝大步往里走来,皇贵妃连忙几步迎上前,屈膝行礼,“臣妾恭迎皇上圣驾。” “爱妃免礼。”元狩帝虚扶一把。 皇贵妃就势站了起来,一边让宫人下去沏茶,一边上前笑容满面的对元狩帝说道:“皇上见着小十二了吧?这孩子一天一个样,真叫人稀罕的得紧。” 若是青果在这,吸到皇贵妃这进退这得宜的话,怕是便得抚掌一叹了!不说元狩帝是去看谢静辰,只说皇帝是因为心疼幼子才去的柔福宫。这般会说话,会做人,也难怪一路直攀后妃之首,仅屈一人之下! 果然,元狩帝听到皇贵妃赞十二皇子,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柔和了几分,笑了说道:“爱妃也看过小十二了?” “看过,臣妾不是说了嘛,臣妾稀罕的就差赖在柔福宫不走了!”话落,掩了嘴咯咯的笑出声。 皇贵妃年过四旬,早已青春不再,尽管保养得当,看起来才二十七八的年轻妇人,但必竟是老了,只她手段了得,虽是红颜已老,恩却未断!一个月里,元狩帝总会在她这永和宫歇上个六七夜。再加之,她膝下还有五皇子睿王这么个重量级的保险栓,后宫已然是以她为首! “说起来,小十二跟朕好似特别有缘,爱妃不知道吧?朕适才去柔福宫,小十二原本是睡着的,但朕一去,他就醒了,还跟朕笑了呢!”元狩帝笑了说道。 皇贵妃暗暗的撇了撇嘴,心道:所以你就抱了!你前前后后十几个儿子,哪个儿子你上过手?小十二能让你上手,你也不怕折了他的福! 嘴里却是笑了说道:“哎,没缘份怎的就会投到婉嫔的肚子里,成了皇上您的儿子呢?肯定是前世的缘份,今生的父子!” 元狩帝呵呵笑着,很是满意皇贵妃的这番说词。 恰在这时,宫人奉了茶进来。 皇贵妃上前,亲自接过茶,揭开茶盖吹了吹,待温度合适了,这才递到元狩帝手里。 “皇上仔细茶水烫。” 元狩帝点了点头,接过皇贵妃递来的茶,示意她坐下说话。 待啜过茶,放了茶盏,对皇贵妃说道:“照说婉嫔已经产子,这位份也该升一升了!” “这事,臣妾正想跟皇帝商议呢!”皇贵妃笑盈盈的说道:“您看,这后宫原是四妃,现如今淑妃一直空着,婉嫔要提位份,是让她填了这淑妃的缺,还是……”皇贵妃犹疑的看向元狩帝。 元狩帝脸上的笑僵了僵,稍倾,慢慢的敛了下去,整个人身上便忽然的笼罩起一股淡淡的忧伤,目光怔怔的看着地上大红的地毯。 皇贵妃见元狩帝脸色变了几变,脸上的笑便也慢慢的拢了起来,目光跟着一起,看向了地上的毛毯,好似那上面能突然间变出朵花一样! 良久…… “婉嫔升妃位,仍旧以婉字吧!” “是,臣妾明白了。” 元狩帝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皇贵妃,轻声说道:“最近小五没有进宫来向你请安吗?” 皇贵妃笑了说道:“来了,昨天才来过。” 元狩帝点头,轻声说道:“小五是个孝顺的,你是有福的!” “臣妾的福气都是皇上给的。”皇贵妃笑着说道。 元狩帝淡笑,摆手。 皇贵妃看了看外面的天,对元狩帝说道:“皇上等会还要去哪里吗?” “不去哪,怎么了?”元狩帝看向皇贵妃。 “皇上若是不走,臣妾便让宫人封宫门,您好早些安歇,明儿一早不是还要上朝吗?”皇贵妃说道。 元狩帝点头,说道:“封门吧。” “是。” 皇贵妃招了宫人上前,让她们去关了宫门不说,又让宫人上前侍候元狩帝梳洗。 一切完毕,老夫老妻往床上一躺,这个年纪了,也别想着能干些什么,无非就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皇上,您说要是孩子永远不长大多好啊!”皇贵妃叹了一口气后,似有所感的说道。 元狩帝不由便侧了身,看着他这由来不知道愁为何物的贵妃,忍不住好笑的说道:“这又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小十二,想起了小五小时候的样子?” “哪里啊!”皇贵妃也翻了个身,一手把玩着皇帝散在枕边的发,一边嘟了嘴埋怨道:“您不知道,昨儿小五进来把臣妾好一通训!” 元狩帝错愕道:“小五训你,这是怎么说起的?” “哎,这事说起来,也是臣妾不对。” 皇贵妃便轻声说了起来。 原来是昨儿睿王进宫时,皇贵妃一高兴,便御膳房多上了几道菜,满桌子的菜,只不过挑了几筷子,最后全部都倒了。睿王看得心疼,便与皇贵妃说,其实不必这么浪费,拣自已爱吃的几道菜吩咐了御膳房做便是,省得满满一桌子,有的连筷子动都没动,就撒下倒了。 皇贵妃是什么性子?哪里能让自已的儿子训,当即便发作了,说,吃几道菜,你父皇都不来管,你个臭小子管什么?结果,睿王就说了句,父皇现在正恨不得一文钱瓣成两半用,您不替父皇分忧,还拖了父皇的后腿。把个皇贵妃给气得,差点就砸了桌子! “皇上,真的是这样的吗?”皇贵妃说完,一脸羞愧的看向元狩帝,轻声说道:“臣妾真的不知道,国库已是这般空虚,不过,臣妾那还有从前皇上赏下来的不少东西,臣妾已经拿给小五了,让他拿出去看看能变卖多少银子出来。” “胡闹!”元狩帝板了脸看向皇贵妃,“那是朕给你的东西,你就这样拿出去,你把朕放在哪里了!” “臣妾把您放在心里了啊!”皇贵妃瞪大了眼,很是无辜的说道:“臣妾也心疼啊,可是再心疼,臣妾也不能眼见着皇上为钱犯愁吧?” 元狩帝看着一脸真诚看着自已的皇贵妃,默了一默,叹了口气,探手抓了皇贵妃柔如夷脂的手,握在掌心,“爱妃,朕没有白疼你。” 皇贵妃笑着往元狩帝跟前靠了靠,元狩帝另一只手轻轻的揽了她,手在她光滑如丝缎的发上捋了捋,沉声说道:“朕知道现如今便攻大宛实为不智之举,可是,朕一年比一年老了,朕曾经在先帝跟前发过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拿下大宛,以慰先帝在天之气。” “皇上您不老!”皇贵妃抬头,目光痴痴的看着元狩帝。 “怎么会不老啊!”元狩帝叹了口气,萧瑟道:“朕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您都有小十二了,哪里就老了呢!”皇贵妃嘻嘻笑了说道。 元狩帝的手便捏了把皇贵妃柔软的腰,一时间,帐子里气息便浓了浓。 就在皇贵妃想着是就势而上,还是把睿王托付的事先办了时,元狩帝却是开口了。 “说起来,朕在婉嫔那里听了件有趣的事,爱妃要不要也听一听。” 皇贵妃按上蠢蠢欲动的心,说道:“既是有趣,臣妾自然要听一听了。” “婉嫔的奶娘,你知道吧?” “知道,之前不还是被段远坤给告了一状的吗?”皇贵妃没忘借机上眼药水。有效没效不管,但有机会不上,那是笨蛋。 元狩帝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她。前些日子不是递了牌子进宫求见婉嫔吗?” “嗯,这事婉嫔与臣妾说过。”皇贵妃说道:“臣妾想着婉嫔也没个亲人,有个奶妈子能来看看也好,于是便安排了这奶妈子进宫,怎么了?可是这奶妈子做出什么以下犯上的事了?若是的话,臣妾……” “不是。”元狩帝打断皇贵妃的话,说道:“这奶妈子是来跟婉嫔说,那个救她的罗姑娘,想要拿出五年的收入上供朝庭,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想让婉嫔打听打听!” “哎呀,还有这种事?”皇贵妃详做一脸兴奋的说道:“这可真是磕睡遇上了枕头,皇上这才愁着国库空虚没银子,这就有人愿意自动奉上银子,皇上这可是好事啊!” “好事?”元狩帝看向皇贵妃,轻声问道:“爱妃觉得这是好事?” “是啊!”皇贵妃点头。 元狩帝笑了笑,说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人都恨不得往怀里搂银子,谁会那么蠢往外送银子呢?她这样做,不可能没有目的,朕不是三岁的孩子,不会上这个当!再说了,就凭一个乡下的丫头,她能拿出多少的银子来?” 皇贵妃轻垂的眉眼里便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诮,但说出的话,却是柔柔和和浓情蜜意。 “皇上,为什么这样说?一个乡下的丫头还能算讲出什么来?” “你可不知道。” 元狩帝便将青果通过叶羽与十一皇子搭上线的事说了一遍,至于叶羽求他赐婚的事,则不曾提及。这必竟涉及到前朝政事,他是不可能会说与皇贵妃知道的。 “皇上,臣妾有两个猜想,若是猜错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你说,朕不怪你。” “臣妾是想,会不会是小十一也知道国库空虚,故意安排罗姑娘这样做的呢?”皇贵妃看向元狩帝问道。 “十一?”元狩帝摇头,“应该不会,他才多大,若是他想这样做,他可以直接来找朕,何必还要拐拐绕绕。” 皇贵妃点头,“也是噢,那会不会是因为罗姑娘又遇上什么难事了,想借着奉上五年的收入,躲过这次灾难呢?” 元狩帝不由蹙了眉头说道:“她的产业有小十一的股份,这天下谁还能大过朕的皇儿去?” 皇贵妃冷冷的翘了唇角,能大过你的皇儿去的人多了去了,不说那些权臣重臣,便是这皇宫里稍稍有点头脸的太监,哪个不比你儿子大?! “那臣妾也不明白了。”皇贵妃颓然的说道:“不过照臣妾的意思,还是觉得皇上应该收了这那什么罗姑娘这份银量的,回头皇上赐她一个有名无实的出身,再大肆褒奖一番,说不得便能引来一大堆人效仿。虽说杯水车薪,总算是多了项收入不是?” 元狩帝听了,脸上的神色不由便动了动。 皇贵妃趁热打铁,轻声说道:“依着臣妾的意思,什么郡主,乡君的也就算了,您赏她一个七品的县主,这样一来,皇上得到了实惠,她有了出身,叶羽叶大人那,对皇上也得感恩戴德!” 元狩帝默了一默,轻声说道:“朕的福顺怎么办?” “皇上,您心疼福顺,那十一,十二呢?”皇贵妃难得的收了笑脸,一脸端庄的看了元狩帝,“皇上,臣妾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您心里不能光记着福顺,您得想想十一,十二,还有婉嫔!他们也是您的儿子,也是您的女人啊!” 元狩帝耷拉下的眼皮子便狠狠的抽了抽,顿了顿,他目光微抬,对上皇贵妃明媚的眼,笑了笑,说道:“是啊,朕不但是福顺的父皇,朕也是十一、十二的父皇!” 皇贵妃露出一个讪然的笑,轻声说道:“皇上,您罚臣妾吧,是臣妾仗着您的疼爱,僭越了!” 元狩帝摸了摸皇贵妃的脸,“睡吧,不早了。” 果然,外面响起三更的声音。 皇贵妃便温婉一笑,躺了回去。 三日后。 皇贵妃召翰林院文晋昭夫人入宫说话。 同一时间,宫中一青衣小太监手捧明黄圣旨,去了东市长兴坊的宝瓶胡同宣旨。 叶府。 魏氏领着叶家众人跪下接旨。 传旨的是乾坤殿的小太监,看见叶府内眷,他神色间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朝着魏氏揖了揖手,就殿开了手里的明黄盘龙锦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罗氏之女,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是赐叶府叶羽为妻。占吉日三月十六!” 阴柔的声音如石沉大海般悄无息。 内侍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黑鸦鸦的脑袋,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然后目光看向魏氏。 朱氏脸色有些苍白,双手扶膝怔怔的跪在那里,好半响也没有站起来。 魏氏看着,脸上闪过一抹惶然。 叶羽向皇上求赐婚圣旨的事,魏氏在叶明德那里是知道的,但朱氏却是被蒙在鼓里。 现哪今,赐婚圣旨已下,难道还能不接? 且别说这是羽哥儿自已求来的圣旨,便是这门婚事不是羽哥儿求的,她们还能不接抗旨不成? 魏氏扯了扯朱氏的手,示意朱氏上前接旨。 朱氏却仍旧木然的怔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皇上好端端的就会赐婚? 魏氏眼见朱氏愣在那,想着,以朱氏对罗青果的厌恶,这圣旨怕是不会接了,回头她别一恼之下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当下想也不想,便站了起来,伸手去接了圣旨。 “公公辛苦了。”魏氏笑着上前接了旨,朝跪在门外的总管使了个眼色,“我们老爷当值,羽哥儿又有伤卧病在床,还请公公不要嫌弃,去偏厅喝盏茶才是。” 小公公摆手,“天色不早了,洒家回宫复命要紧,改日再叨扰夫人。” 话落,招呼了身边的小公公,抬脚便走。 门口的管家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赔着笑脸说话,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的荷包往内侍手里塞…… 叶羽自沧澜嘴里知晓了前院的动静,惨白的脸上绽起一抹笑,目光幽幽的看着窗外,轻声说道:“也不知道另一道圣旨要什么时候送出去!” 沧澜不解的看了眼自家主子。 圣旨!还有圣旨吗? “你去找傅文博来,你跟他说,我这伤口总是不见好,是不是他不舍得用好药?”叶羽忽然烦燥的对沧澜说道。 沧澜怔怔的看了床榻上的自家主子,默了一默后,翁声翁气的说道:“爷,这药是太医院院首董其庸,董大人从风务府拿来的药。” 不想,叶羽听了沧澜的话,没有舒展眉头,反而更是狠狠的瞪了眼沧澜,没好气的说道:“让你去,你就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话多了!” 沧澜还能说什么? 只能乖乖的垂了脑袋往外走。 才走到门口,便遇手里攥着明黄圣旨,气势汹汹往这边走来的朱氏撞了个正着。沧澜步子一顿,连忙闪到了一边。 朱氏几步进了内室,走到床榻前,将手里明黄圣旨对着叶羽狠狠甩了过去,怒声道:“你干的好事!” 叶羽捡起身边的圣旨,抬手将被朱氏攥起的几道乱纹给抚平了,末了,抬头对外喊了一声,“沧澜。” “九爷!” 沧澜走了进来。 叶羽将手里的圣旨递给沧澜,“去放在香案上供起来,不然回头让皇上知道了,反添一桩罪名!” “是,爷。” 沧澜接过叶羽的圣旨,喊了红笺进来,寻了一道红木架子,将圣旨供在了香案之上。一切做完后,两人又默然的退了下去。 朱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一切,末了,目光腥红的瞪了叶羽。 “是不是,要将我活活气死,你才罢休?” 叶羽嗤笑一声,淡淡道:“我怎么觉得,您是要活活将我折腾死,折腾疯,您才罢休呢?” “逆子地……” “逆子?”叶羽冷眼看着朱氏,“既然知道我是逆子,您又何必找不痛快呢?您要分家,我如您所愿了。您要赶走七嫂,我也如您所愿了。您要让父亲悔不当初生不如死,我还是如您所愿了。您还想我怎么样?” “我只要你别娶那个扫把星进门!”朱氏怒声道。 “然后呢?”叶羽挑了眉头,一脸讥笑的看着朱氏,“然后依着您的意思,娶一个您现时喜欢的,等您不喜欢了,再依着您的意思,休了她?” 朱氏张了张嘴,瞪了叶羽,“我……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您不用说。”叶羽摇头道:“您怎么想的,我都知道。您从前是怎么说的?您说只要我帮您把这家分了,您就一切随我,结果呢?” “我……”朱氏张了张嘴。 叶羽摆手示意朱氏不必再多说,“您什么也不用说了,我实话告诉您吧,我不但向皇上讨了赐婚圣旨,皇上还会封淑贞一个七品的县主,说起来,这府里除了大伯母和三嫂,她是唯一一个有诰命的吧?” 朱氏身子晃了晃,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了叶羽。 “你……你是真的想气死我!” 叶羽笑了笑。 “您回去吧。” 朱氏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回的双福院,她怔怔的看着偌大空寂的院子,忽的便悲从中来! 为什么? 为什么谁都不明白她的心呢? 她是一个母亲啊,难道还会害了自已的儿子! “夫人!” 魏紫见朱氏怔在那,上前,想要小声相劝,却被朱氏一声历喝。 “走开!” 魏紫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便退到一边。 恰在这时,一抹身影自长廊里走了出来,见了朱氏,略顿了顿,上前行礼。 “儿子见过母亲,给母亲大人请安。” 朱氏抬头,目光落在叶钰精致如画的脸上,她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看着叶钰的目光一瞬间如刀子般锐利。 叶钰拧了拧眉头,却是脚下未动,保持着之前行礼的姿势。 “从你父亲那里来的?” 叶钰怔了怔,待意识到朱氏是在同他说话后,连忙说道:“是的。” “你父亲他怎么样了?” 虽然叶明霖是住在朱氏的后院,两人只隔了一道小门,但朱氏却是从来没有踏过那道小门,是故,叶明霖到底怎么样了,她一点都不知道。 叶钰顿了顿,轻声说道:“父亲前两日受了点风寒,这些日子喉中有痰,医生说要仔细点,不然怕是被氮堵了喉咙,便危险了。” 朱氏点了点头,对叶钰说道:“知道了,你有没有交待下人。” “交待过了。” “好,你退下吧。” 叶钰又揖一礼,这才转身退了下去。 只是,身后那道如刀的目光落在身上,委实叫他不安!但想着,自已怎么说也是七尺的汉子,朱氏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能把他怎样,是故,也没放在心上,转了几转,便离开了福双院。 而朱氏却是在叶钰砌底看不到之后,收了目光,看向叶明霖小院的方向,稍倾唇角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对魏紫说道:“我们去看看老爷去。” 魏紫几疑听错,怔了怔,直至朱氏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前来扶我。” 才醒过神来,连忙上前,抬手去扶朱氏。 ☆、15你侬我侬 元狩二十三年,阳春三月,正是一年之计在于春的好日子。 青州府兴城县青阳镇的农户们正吆喝着耕牛在翻着沉睡了一冬的田地,青果也哪着爬上了经过改造后自家园子的二楼,有道是站得高就看得远,放眼看去,沿着园子西边一路向前,雇来的庄稼汉子如蚂蚁般散落在各处,正卖力的耕种着他们脚下的地。 “姑娘,等这边的地种上小油菜,到了四月里的时候,那连绵起伏的油菜花,怕是得叫人花了眼!”凤梨在青果身边说道。 青果点头,前世她呼朋唤友组团去罗平看油菜花,谁能想到,这一世,她只要爬个小楼,就将无边美景尽收眼底! “可惜没有单反不然……” “单反是什么?”凤梨好奇的问道。 青果恍然回神,正巴巴着不知道怎样给凤梨解释,突的便听到襄荷的声音。 “姑娘,那边有人来了。” 嗯? 青果响着襄荷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见官道上骏马奔驰,看方向似乎是朝她们这个方向来的。 这个时候,官道两侧劳作的庄户,也放了手里的活,抬头朝官道上飞驰的人看去。 正同丘呈站在堤岸边商议着育苗的罗小将,不由也抬头朝那一行人看去。 “大公子,这些人好似都是官家人。”丘呈一边打量着那行正策马奔驰的人,一边对罗小将说道,稍倾,凝了眉,“好像去的是姑娘住的方向。” “出事了!” 罗小将转身一把撩了袍角往腰间一塞,下一刻,撒了脚丫子,便急急的往园子的方向跑去。 这边厢,青果还在同襄荷说着,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什么来头,眨眼那群人便到了跟前不说,当先一骑还扯着他那鸭公似的嗓子,使出吃奶的力喊着。 “圣旨到,罗青果接旨!” “这人声音真难听!”青果掩了嘴,对凤梨说道:“跟太监似的。” 话声一落,她看到襄荷和凤梨齐齐怔怔的看着她。 青果不由问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话落,不忘伸手去摸脸,左摸摸,右摸摸,末了,见襄荷和凤梨还用那种诡异的目光看着她,干脆,手一摊,问道:“你们俩见鬼了?” “姑娘,您不打算去接旨吗?”襄荷淡定的问道。 “接旨?接什么旨?” 下一瞬…… “真的是太监?是来给我传旨的?你妹,你怎么不早说……” 青果屁滚尿流的下了楼。 襄荷转身要跟着一去,却被一只手给一把拽住了。 “你……你扶我一把,我脚软。”凤梨颤了声音对襄荷说道。 襄荷很是鄙夷的瞪了凤梨一眼,但手还是握住了凤梨的手,连拖带拉的将她给弄到了楼下。 青果已经跪在院子里,她的身前,着青色衣裳的太监手里捧着明黄的圣旨,正用他那鸭公似的嗓子,抑扬顿挫的念着手里的明黄圣旨上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罗氏之女青果,仁德坚韧,聪慧智勇,年少且淑和,性方且柔嘉。特封县主……” 青果只一愣,便醒过神来,嘴里喊着“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的话,接过小内侍手里的圣旨,起身笑着请了内侍进屋用茶。身后的凤梨和襄荷急忙走了上前,一个张罗着太监坐,一个则让下人赶紧着上热茶。 而这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罗小将和丘呈也赶到了,见院子里人人一脸喜气,穿青衣的太监正被青果客客气气的奉为上宾。 罗小将正想抓个下人来问问,出什么事了,却是早有一旁看热闹的个前抱拳对罗小将说道:“罗秀才,大喜啊,皇上封了罗姑娘县主,这可真是大喜啊!” “是啊,罗秀才,你可得大摆三天的流水宴才是啊!” 罗小将先是愣了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一把扯了丘呈,“丘叔,走,我们快去招呼好内侍,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万一招待不周,这些人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可够我们喝一壶的。” 丘呈连连点头,两人相携着进了屋子。 青果见了罗小将和丘呈,连忙对内侍介绍道:“公公,这是家兄和府里管事,您看我也不懂什么……” 内侍摆手,“罗姑娘不必客气,来之前,宫里皇贵妃和婉妃娘娘都交待过了,洒家坐坐歇歇马上便走,圣上那还等着洒家复命呢!” 罗小将听了,连忙对青果说道:“赶紧让厨房整桌吃食出来,不能叫公公饿着肚子赶路不是。” “哎!” 青果应着,与太监道了个谦,便带着襄荷和凤梨下去忙吃食,将这里交给了罗小将和丘呈。不多时,青果便将八道炒菜四道冷盘两道热汤让凤梨张罗着婆子送去了花厅。 罗小将和丘呈陪着内侍把这顿饭给用了,又分别给两人一人塞了一张百两银子面额的银票,恭恭敬敬的将人送了出去。 太监一走,得了消息的林氏还有青萍以及文书琦等人一时间都赶来了园子,每个来的人都先要去那供着圣旨香案前看一看。 青萍更是抱着长子元元指了那明黄的圣旨对青果说道:“果儿,给元元摸摸吧,说不得将来元元就能金榜题名呢!” 青果哭笑不得,对青萍说道:“行,行,摸吧,摸吧,要不晚上拿回去放元元枕头边?” 罗青萍一迭劲的点头,直说“那再好不过了。” 逗得青果和罗小将等人齐齐失笑。 “让人给你外公和姥姥也送个信去。”林氏因为激动连说话都打颤了,“让你外公和姥姥也高兴高兴。” 青果笑了说道:“今天晚了,明天再让人去送信吧。” 只是青果却不知道,当夜有石圳村来镇上办事的,就将这消息说给了林家,第二天一早,林善文带钟氏还有林大舅,林小舅就赶来了镇上。 “这么好的事,你说我们要不要办流水席啊?”林氏对青果说道。 青果连忙摇头,“不能,千万不能摆流水席。” “为什么?”林氏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轻声说道:“娘你忘了,我们是要将未来五年的收入都献给朝庭的,我们若是大摆流水席,这事传进京都,被有心人禀到皇帝那里,这县主只怕还没捂热就要被夺。不但如此,只怕还要被安一个欺君之罪!” 林氏一听打了个冷颤,连忙说道:“那还是别摆了。” 青果点头。 而这边厢,罗青萍则是轻声问道:“果儿,现在那个什么大官,应该不会来找我们家麻烦了吧?” 当初议定将五年收入尽交国库,这事,也是跟青萍知会过的。青萍起先还有点回不过弯,但被文书琦一番解释好,也都理解了。 现在听青果说起,自然,便关心,她们银子出去了,那事情是不是解决了! “嗯,他就算是想找我们家麻烦,也得费一番功夫了。”青果笑了青萍说道:“姐,你放心吧,不管怎样,我总是会想办法护住我们一家人的。” 青萍点头,轻声说道:“你姐夫说了,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的。” 青果看着一侧正与罗小将轻声说着话的文书琦,觉得果然,嫁个好男人,比什么都重要啊! 这么一想的时候,不由便想到自已的婚事。 想到前些日子庄婶写来的信,说是叶羽已经回到京都了,但好似叶家出了点事,九爷一直不曾露面,她到现在连九爷一面都没见上! 出什么事了呢? 既然已经回京了,怎么都不写封信给自已? 青阳镇定因为罗青果被封县主的事结结实实热闹了一回。 如此又过了一月,这天,青果正坐自家小楼上,喝着雨前龙井,吃着点心,想着那一片一望无垠的小油菜不日就要成为叮叮作响的小铜板时,襄荷从楼下走了上来。 “姑娘,庄婶回来了。” 青果一怔之后,便失声问道:“庄婶回来了?” 襄荷点头。 “到哪了?要不要派人去接?” 前几天便收到庄婶写回来的信,信里也说了,定在什么时候起程,算着也就该这几天到了。 “姑娘,人已经到了,这会子正在茶厅喝茶呢,说是喘一口气就上来向姑娘请安。”襄荷淡淡道。 这么快就到了?!青果到是没想到。 想着庄婶一路劳累,等她上来,不如自已下去,问问京中的情况。 便起身对襄荷说道:“她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想来也累了,还是我去看看她,回头让她好好歇了吧。” “哎!” 襄荷应了一声,跟在青果身后往楼下走。 青果原想着,照说庄婶回来了,凤梨那个丫头应该跟只麻雀似的,正围着庄婶问长问短的,还想着这花厅里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番热闹呢!不想,她这一路走过来,竟是一点声音也没。不由便犹疑的想道:莫不是庄婶又把这丫头训了? 这般想着,不由便抿嘴轻笑,想着,庄婶回来了,凤梨那丫头是不是就像是被上了扣箍咒的孙猴子呢? 因为想着心事,便也没留神脚下的步子便不由的放快了,等走到花厅,抬头正欲吩咐襄荷让厨房弄桌酒席,替庄婶接风时,不想,这一抬头,整个人就怔在了那! “叶羽?” 花厅里,穿一身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子,正眉目含笑朝她看来的,不是叶羽还能是谁? 乍然对上,青果步子一顿,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目光贪婪的从他的眉眼看到他微微染尘的鞋子,再又缓缓向上,落在他因为消瘦而显得棱角越发分明的脸上。 是他! 真的是他! 好像瘦了…… “怎么了?”叶羽好笑的看着青果,轻声问道:“才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不认识了吗?” 青果红了眼眶,强忍下心头的酸涩,待回头打算吩咐襄荷去厨房准备饭食时,不想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不仅是身后,整个小院也是空空的,下人早就不知道退避到哪去了。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大家合着伙开她一个玩笑! 明白过来的青果,心里长久积压的怒火便爆发了,她抬头,冷冷一笑,说道:“公子是谁?我们认识吗?” 呃! 叶羽被青果的话给问得愣了愣,很快便明白过来,这是生气了! 唉,要说生气才是正常的不是?想想若是换成自已这样突然的就失去了她的消息,只怕不单要生气,还得要发狂吧? “淑贞。” 叶羽叹了气,往前几步,牵了青果的手,引着她往花厅里走。 青果也不闹,就这样任由他牵着进了花厅。 叶羽却是因为她的冷静,越发的小心翼翼了,他打小是看过因为叶明霖,朱氏一生气是怎么闹腾的,后来朱氏不闹腾了,但跟叶明霖却是真正的离心了! 这么一想,叶羽只觉得心里生起一股深深的寒意,让他好似被当头淋了一桶冰水一样!以到于他准备好拿来哄青果开心的东西,都不敢拿出来了。 叶羽却是想多了,青果现在是气得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拿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把人抓着狠狠的挠一顿?好不容易见着了,哪里还舍得下狠手!就这样放过他?心里实在是有些不甘心。脑子里跟拔河似的,一下一个声音叫她闹,一下一个声音跟她说,不能任性。到了最后,她就怔怔的跟个木头人似的。 “淑贞?”叶羽等了一等,眼见青果目光微垂只看着地面,看也不看他一眼,心头一急,脑子里灵光一闪,便缓缓说道:“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 “为什么会再也见不到我了?”青果抬头打断叶羽的声音。 叶羽撇了脸,轻声说道:“没什么,就是有感而发罢了。” 青果狐疑的看着叶羽,有感而发?那感是从何而来的呢? “淑贞,你别这样看着我,你看,能再见面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是不是?”叶羽笑着伸手去抚青果瘦了一圈的脸,轻声说道:“瘦了好多,不过又长高了不少!” 两个人站在一起,青果现在已经及他的耳垂,比之前到他肩膀高了不少。 “你别糊弄我,你说,为什么会觉得再也看不到我了?”青果拍打掉叶羽的手,说道:“不说清楚,以后都别跟我说话了。” “那怎么可以呢!”叶羽笑了说道:“我们是要做夫妻的人,哪家的夫妻一辈子到头不说话的?” 青果冷笑一声,淡淡道:“谁要跟你做夫妻了?” “当然是你啊!”叶羽笑着扶了青果在一边的椅子里坐定,他也跟着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庄婶没跟你说吗?皇上为我们赐婚了!” 青果哼了哼。 庄婶当然跟她说了,皇上替他们赐婚了! 但是这又如何? 她相信,别人抗旨说不定得抄家问斩,可她要是说不嫁,估计皇帝是万分乐见其成的! “那又怎样?”青果斜眼睨了叶羽,没好气的说道:“皇上这赐婚的圣旨怕是下得不知道多心不甘情不愿呢!我要是把那不想嫁的意思透一点出去,他还不定多高兴呢!” 是啊!肯定得高兴啊! “淑贞,我知道你生我气。”叶羽握了青果的手,轻声说道:“可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吗?你气也气过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青果打断叶羽的话,咬牙道:“说起来,我还真得好好想想这桩婚事,不然等真嫁了,你一句,我走了,我却连收尸都不知道往哪去收!” 叶羽:“……” 青果看向不语的叶羽说道:“爷,我这话没说错吧?” “没……没说错。” 青果点头,“爷明白就好,好我就不送了!” 话落,起身便要走。 “淑贞!”叶羽一把抓住了青果的手,轻声说道:“淑贞,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 “那要怎样才不生气?” 青果头一撇,不看叶羽,眼里的泪却是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 温热的泪水溅在叶羽抓着她的手上,烫得他好似被火烧了一样的痛。 叶羽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痛,轻声说道:“不会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青果摇头,眼泪溅得到处都是。 叶羽起身,将青果拉到怀里,轻声说道:“淑贞,都过去了,真的,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青果埋在叶羽的胸前,眼泪瞬间染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过了一会儿,等心里不再那么难过,喉咙也不似刀割一样痛后,她抬头,看向叶羽,轻声说道:“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去哪里了,去干什么了?” 叶羽默了一默,但在看到叶羽那对被泪水洗过如宝石一样的眸子后,点头说道:“好,我告诉你,只是,你答应我,你听过之后就当没听过。” 青果点头,“我答应你。” 叶羽便将他受了皇命,乔装前往大宛勘察地形的事说了出来,当然这其间略去了他数次与人交手,最后更是差点客死异乡的事。 青果听完后,却是皱了眉头道:“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没有啊。”叶羽笑了说道:“我要是遇上危险了,还能站在这跟你说话吗?” 青果犹疑的上下打量着叶羽,只是就算是她有怀疑,她还能把人扒光了察看不成?叶羽大大方方的站在那让青果看。 “你要是有事瞒着我,你最好能瞒一辈子,不然……” 叶羽莫名的便打了个冷战。 想着是不是要如实将自已受伤的事说出来,可是,对上青果仍旧泛红的眼眶后,他打消了那个念头。 既然事情都过去了,他又何必让她担心后怕呢! 聪明一世的九爷,算无遣策的叶羽,绝对没有想到,此时的犹豫,果真在日后某个重要的日子使得他悔不当初!不过,这是后话。 现实是,两人便便扭扭的吵过一场后,到后来,已经是好的蜜里调油。 就连凤梨在外面喊着,说饭好了要摆在那,两人都没听到。 凤梨还想再喊,她身后站着的庄婶,扯了她一把,瞪了她一眼后说道:“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主子现在不饿,你瞎凑什么热闹,等饿了自然会喊你。” 凤梨委屈的说道:“明明是襄荷来说的,说姑娘吩咐厨房赶紧弄桌酒席出来,这弄好了,又要挨骂,不弄好也要挨骂,这差事,真心是没法干了。” “你还有理了,去,去,一边去。” 庄婶撩了眼屋里的两个人,押着凤梨退了下去。 这边厢,一阵浓情蜜意过后,叶羽抱了青果,轻声说道:“最迟,这个月的中旬,段远坤便会来青州府赴任,你作好对付他的准备了吗?” 青果笑了说道:“你不是都看到了,我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谋了这么个县主,不就是为了跟对付他来着的!” 叶羽笑着点了点青果的鼻子,轻声说道:“怎么想出来呢?拿五年的收入捐一个县主当当。” “哪里是我想的,还不是被逼的呗!”青果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这事怕是多亏了婉嫔娘娘……噢,对了,我听来传旨的太监说,婉嫔娘娘晋位,是真的吗?” “是真的。”叶羽点头道:“晋了妃位。” 青果不由便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这样一来,庄婶总算是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叶羽便笑了说道:“放心吧,婉妃娘娘是个有福的,皇上统共十二个皇子,也就是十二皇子能让他老人家伸手抱,等将来十二皇子封了王,婉妃娘娘说不得还可以出宫跟十二皇子一起住呢!” “那可真就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青果兴奋的说道,顿了顿,想起另一个人,敛了笑,轻声问道:“爷,金莲怎么样了?她那边有什么消息?” 叶羽摇头,“睿王府虽然有我的人,但眼下不是到动的时候,金莲那边没消息就算是好消息了。” 青果想了想,也是,以金莲的机智,自保完全不是问题。现在,就是祈祷她肚子里的那胎是个男孩,这样她不说是在睿王府,就算是将来进了宫,也有个保障! “这次你能获封县主,也多亏了皇贵妃,若是没有皇贵妃在皇上跟前替你美言,怕是事情没有这么顺利。”叶羽说道。 青果点头,这就是之前她为什么要分别写三封信的缘故。 “放心吧,皇贵妃这份人情,来日,我肯定会还的。”青果说道,想起圣上突然赐婚的事,便对叶羽说道:“皇上,怎么突然就会想给你我赐婚了?” 叶羽笑了笑说道:“皇上派出了好几拨人进入大宛,只有我安全回来,还带回了他老人家要的大宛地形图,他问我要什么赏赐,我就求他替我和人赐婚了!” “你傻的啊!”青果闻言,杏目圆瞪,说道:“我们的婚事早就定下来了,皇上不赐婚,我们也还是要成亲的,有这功劳,你不会向皇上求些我们没有的?” 叶羽笑了笑,抬手顺了顺青果落在额前的碎发,轻声说道:“好了,我饿了,你让厨房送些吃的来吧。” 青果总觉得叶羽好似有什么话,想说没说,但是对上叶羽消瘦的脸后,她还是立刻站了起来,高声喊了凤梨。 “姑娘,什么事!” 庄婶走了进来。 “婶!”青果怔怔的看着突然间就出现在自已面前的庄婶,回头指了叶羽,又指了庄婶,末了,吼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庄婶笑吟吟的上前解释道:“姑娘,老奴是同九爷一道回来的。” 青果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叶羽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叶羽,你把我当猴子耍,是吧?” 叶羽挑了挑眉头,笑了说道:“你这话说得,我什么时候把你当猴子耍了,我把你菩萨供着呢!” “你还说!”青果恼道:“你怎么没跟我说,庄婶是和你一起来的呢?” “那你又没问,你没问我怎么说啊?”叶羽摊了双手说道。 青果“……” “好了,好了,姑娘。”庄婶笑着上前打圆场,“你别怪九爷了,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青果瞪了眼叶羽,回头看了庄婶,与她走到一侧,轻声问道:“婶,我小姨她好吗?婉妃娘娘还有十二皇子好吗?” “好,好,好。”庄婶一连说了三个好,笑呵呵的说道:“我走前的几天,你小姨生个了个六斤六两的小闺女!婉妃娘娘还派了宫里的嬷嬷出来照应。婉妃娘娘和十二皇子都好,特别是十二皇子,一看就是个将来有福的。” 说起谢静辰和十二皇子,庄婶眉眼间是说不出来的欢喜和高兴。 青果也是由衷的高兴,庄婶以后再也不用替谢静辰提心吊胆了,做为皇帝的女人,生了儿子,而且又是皇帝最小的儿子,对睿王爷没有争嫡的威胁,想来,皇贵妃也好,睿王爷也好,为了表示他贤良淑德,兄友弟恭,谢静辰和十二皇子,都会安然无恙的! “姑娘,厨房吃的已经备好了,奴婢去让人端了上来吧。”庄婶说道。 青果这才想起,刚才叶羽叫肚子饿呢! 连忙点头,“哎,快去吧,让她们烫壶酒送上来。” “是,姑娘。” 庄婶退了下去,不多时,凤梨和襄荷领着婆子开始上吃食。 青果虽然心里恼叶羽,但饭桌上,却是不住的将那些菜往叶羽面前的碟子里装。嘴里一个劲的劝说道:“多吃点,你在外面一定没吃好吧?我看你好似瘦了好多。” 叶羽也笑了夹了几筷子的菜放到青果的碟里,说道:“你也吃,我看你也瘦了不少呢!” 两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一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总算是将饭吃好了。 这边厢,青果正犹疑着晚上将叶羽安排在那里歇息,叶羽却是对青果说道:“我还要去趟严靖那,晚上不一定再过来,你让人看好了门户。” “去严爷那?”青果犹疑的看向叶羽,眉头一蹙,紧了声音问道:“有事?” 叶羽点头。 青果默了一默,轻声问道:“我方不方便知道?” “王爷说,最迟后年皇上怕是便会对大宛开战,原本定于六年完工的运河,今年夏,应该就会全线贯通,青州府是连接南北运河的要塞,不论是漕粮还是将来的军粮甚至是士兵,怕是都要从这里调度,段远坤任了这漕运总督之职,恭王爷一定会争先锋,我得好好跟严靖安排一番。” “我跟你一起去。”青果当即站了起来,说道。 叶羽摇头,“不,你在府里呆着,我适才来时,看到门外有不少双眼睛盯着,怕是你这里被人盯住了,你跟我一起去,反而会暴露我。” 青果听了默了一默后,点头道:“行,那你去吧,自已小心些。” 叶羽点头,取了自已放在一侧的灰色鹤氅,连头带脚的给包住了,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他是秘密来青州,跟着庄婶的马车混进来的,趁着这夜色,在园子里兜兜转转间,几个起落便不见踪影。 青果直至黑夜里,什么都没看不到了,只看到一陀浓浓的夜色,才转身回了自已院子。 之后的几日,叶羽每每来见她,都是挑着夜里,说一番话后,又趁着夜色的掩护离开。 如此,约过了半旬。 官府果然发出了官文,说是新任漕运总督不日便要乘船南下,来到青州府,要求境内百姓沿岸欢迎。 青果将那文书扔到一边,对一旁监督着凤梨绣花的庄婶说道:“你说,这姓段的就不怕来个行侠占义的大侠,半道上把他给杀了,为民除害?” 庄婶笑了说道:“刺杀朝庭二品大员,这可是抄家问斩的大罪,谁吃了豹子胆,命不要了,去做这浑事!” “姑娘要是不想看到他,奴婢愿意去做这浑事。”一侧正盯着凤梨绣花的襄荷突然说道。 青果失笑道:“得,可千万别。姑娘我不喜欢用蛮力解决问题,我喜欢兵不血刃!” 襄荷看了青果,认真的说道:“我们头儿说,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呃! 青果表示她很喜欢这样简单直接,但是,她觉得凭襄荷一己之力,那是鸡蛋碰石头,逞匹夫之勇的事! “嗯,你们头儿说得对。”青果点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眼下不是蛮干的时候。” 襄荷耸了耸肩,她听姑娘的! 青州府因为段远坤的到来,又好好的热闹了一番。 叶羽在段远坤到青州府的同一日,返程密密回了京都。 青果还想着,这段远坤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跟她撞上时,却听说段远坤初到青州,立刻就下了一个叫什么“算车船”的税名。凡是从离河过往的行商,不拘是走货还是走人,都要交这个税。少则几两银子,多则十几两银子。 更甚至为了不让这些商人弃河走陆路,他在各处官道上也设了关卡,收“曲引钱”,反正就是逼着你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 因为他这时针对行商而设,对寻常百姓没什么影响,一时间青州府内对他的所作所为,百姓们竟是大加赞扬,更甚至有说他嫉恶如仇,憎恨那些为定不仁的商人,这是替受压迫的穷苦老百姓出头,一时间当真是即得了利,又赚了名! 青果听着凤梨把外面听来的那些话说一遍后,冷笑道:“这可真是好,古往今来,多少人想做婊(和谐)子,又立牌坊都做不到,想不到,竟然他给做到了!” “哎,”庄婶长叹了口气说道:“就让他折腾吧,只要他别哪天突然想到来寻姑娘的麻烦就好了!” 青果不由笑了说道:“婶,这你可就是想错了,只怕,他这脚一站稳,首当其冲就是奔着咱们来呢!” 庄婶听得不由便脸色发白,越发的每天在观世音菩萨跟前,焚香祈祷。 只是,青果却没想到,段远坤却好似不记得她这个人一样了,只管着捞他的银子。整整一个春天过去了,就连夏天都也过去了都没露个面,就连段世敏都好似不知道世上有她这么个人一样。 夏秋交替的季节,青果自段远坤来青州一直绷紧着的神经,因为油菜籽和葡萄的大丰收,而松了一口气。 既然段远坤没有抓紧时间在皇帝跟前产功争表现,那也她要抓紧时间,争取第一年交一份不错的试卷。 “凤梨,你明天去趟城里,去请了大公子过来,就说我们园子里的葡萄,明天开摘了。请他带了大奶奶过来玩玩。”青果说道。 “是,姑娘。” 青果又对一边的庄婶说道:“婶,丘叔那边的油作坊怎么样了?” “前两日丘管事说,都按照姑娘画的图纸准备好了,这几天正跟大公子合计着,先试一批菜籽。”庄婶说道。 青果点头,对庄婶说道:“葛叔家的三小子,昨儿不是来说,今年园子里的葡萄估摸着能有个千把来斤吗?我打算三分之一的留下来送人,余下的做成葡萄酒。婶,你明天让人去趟镇上的那家做坛子的人家,跟他订六只一百斤装的大坛子。” “哎!” 事情安排下去,青果看着外面静幽幽的天,听着楼下荷塘里一片的蛙鸣声,回头对三人说道:“这葡萄酒做好了,我哥娶媳妇的时候,我们就用它来待客,这样便是连广告都不用打了!” “是啊!”庄婶笑了说道:“最好丘管事的那油作坊也能一举成功,这样一来,不仅是酒,就是油也一并把广告打了出去。” “嗯,只要丘叔是照我说的去做,一准能成功。”青果说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凤梨早早的进了城。 响午回来时,韩光华和南知秋一起跟了来。 青果到没想,他们会跟着凤梨一同来,一时间连忙吩咐下人收拾客房,又让人去酒楼喊了罗小将过来,帮着招呼着韩光华,她则陪了南知秋在收整过的园子里坐着歇凉。 “罗姑娘,谢谢你。”南知秋对青果说道。 青果笑了说道:“大奶奶,你谢我什么啊?谢我请你们来吃葡萄?” 南知秋抿了嘴,目光轻垂,脸上掠过一抹柔柔的笑,轻声说道:“罗姑娘你可能不知道,爷为了我被逐出家门,那些往日与爷来往密切的人都断了来往,只有罗姑娘你不嫌弃,还……” 青果打断南知秋的话,轻声说道:“大奶奶,趋吉避凶是每个人的本能,我不能说我有多高尚,但大公子与我原也不只是合作的关系,我们还是朋友,往日我也没少得大公子的援手,所以你不必感激我。” 南知秋笑了笑:“这世上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总之,罗姑娘对我们的情份,知秋记在心上了!” 青果本还想再劝,但想了想,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每个人为人处事的原则不同,南知秋愿意记情就记吧,她不能说自已能始终保持对他们不离不弃,但她也绝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大奶奶重情,我要是再说,便显得我矫情了。”青果笑了对南知秋说道:“大奶奶,那边种的几棵葡萄也结果了,你要不要自已去剪几枝,回头洗洗送给大公子偿偿?” 南知秋闻言,脸上不由便生出一抹喜色,一迭声问道:“可以吗?我可以自已去采?” “当然可以,我跟你说,吃其实没什么意思,采摘葡萄才有意思呢。”话落,青果便转身喊了一边侍候的凤梨,说道:“去,拿两个篮子和两把剪刀来,我陪大奶奶去摘葡萄。” “是,姑娘。” 凤梨转身退了下去,不多时提了两个篮子过来,篮子里放着两把银兴闪闪的新剪刀。 青果带着南知秋去了南边的葡萄架下。 果然,远远的便看到一串串深紫色的葡萄垂在架子下,夕阳夕下,金黄的阳光照在上面,好似一串串的红宝石。 ☆、16让人心酸的事 这年秋天。 罗小将与辛玉英按时完婚。 罗小将的婚宴开了三十八桌,被略作修改的园子那边摆了二十桌,食为天楼上楼下摆了十八桌这才算是将酒席给办妥了。 婚宴上,甜腻之中带着淡淡水果芬芳的葡萄酒,还有那带着淡淡青气味的菜籽油烧制出来浓油重彩的佳肴,一瞬间折服了所有的来宾。 青果按现代酒宴规格,最后上了一道水果,水果也没有别的,就是自家园子里产的,果肉饱满甜中带酸像翡翠、像玛瑙密匝匝的葡萄,装在白瓷盘里最后呈了上来,一上桌,便被众人一扫而光。 赴宴之人不泛有识之士,好洒好宴用过无数,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小小农家竟然能一出手便是这卿贵之家也寻不出一壶的葡萄酒!更别说,酒席将尽时,白瓷盘里像是用水晶和玉石雕刻出来的新鲜葡萄! “葡萄!新鲜的葡萄?!” 有人发出惊呼。 “葡萄?葡萄是什么东西?” “哎,管它什么东西,好吃就行了,我刚才听人说了,罗秀才这用来宴客的酒,就是他们自己家用这种果子做的,还有这桌的菜,也是听说用的什么菜籽油。” “菜籽油?那是什么油?” “就是用油菜籽榨出来的油!” “油菜籽?天啊,那得多少的油菜籽啊!” “不知道了吧?今年春上,你不是说这离河两岸风景独好,那扑天盖地的油菜花差点迷了你的眼么?那就是罗家种的油菜,就是用那些油菜籽榨出来的油!” “我还听说啊,罗姑娘回头要在食为天边上开家油铺子,专门卖这种油呢!” “嗯,你别说这油虽然有股青气味,但比猪油好多了,这猪油一烧菜,热天还好,冷天厚厚的一层油脂!” “可不是!哎,你说罗姑娘这菜籽油得卖多少一斤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轻声议论起来。 青果坐在后院陪着林家的一干女眷,凤梨不时的会将外面的人议论的话题说给她听,她笑盈盈的听着,一边不忘了招呼林钟氏和林小桃。 林小桃怀里抱的是四个月大的女儿,因为这孩子生下来就爱笑,取了个小名叫笑笑,大名则是文瑞欣,寓指吉祥如意,快乐安康之意! 林方达的次子壮壮,还有林正达的次女鹿鹿两个年纪小点的,围了这个一笑起来就流了一下巴口水的小表妹玩。而略大些的宝儿和林正达的长子牛牛,则是跟文天赐跑外拣暴竹去放了。 青果不放心,让襄荷跟在三个孩子身后。 “果儿。” 青果回头,见是二姨家的表姐卢芳芳在喊她,她笑着,侧身说道:“芳芳姐,什么事?” 卢芳芳两年前嫁给了与石圳村三十里外的湾塘村一家姓向的人家,男方向福晟在湾塘村也算是小有名气。 这向福晟长相好,在十里八村都是有名的,家里人员也简单,没有兄弟姐妹,就他一个儿子,只是许是因为孩子少的缘故,打小被宠过了些,这向福晟沾染上了一些恶习,比如赌博,比如好酒! 去年开春,卢芳芳生下长子向鑫,家里连做月子的鸡蛋都拿不出一个,还是林巧巧心疼女儿在家里抓了两兄老母鸡又背了一袋米去,为此青果她二姨夫卢永东,气得让卢长亭和卢小强这两个儿子把向福晟给按着好好揍了一顿! 还别说,这一顿打下来,这向福晟总算是老实下来了,虽然还好酒,但是这赌却是再也不敢!青果她二姨夫说了,要是再让他听到,向福晟跟人赌钱,他就剁了向福晟一只手!反正也指望不了他养家! “果儿,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卢芳芳神色讪然的看着青果。 青果想了想,能叫卢芳芳为难成这样,怕是跟她家里的事脱不了关系!是向福晟又赌博欠下赌债了还是家里没银子了,想跟她周转下? 不管是什么,她对这个难得见面的表姐还是挺有好感的,因为卢芳芳真的是那种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传统女性。 青果笑了笑,对卢芳芳说道:“芳芳姐,我们去看看新娘子吧?” 卢芳芳点头。 青果跟林氏等人,说道她和芳芳要去看新嫂子,鲁氏一听,便也想跟着去凑个热闹,却是被钟氏给留下了。 “小辈们去凑个热闹就算了,你一个做人长辈的,去了,叫新娘子难为情。就坐这,陪我们说说话好了。” 鲁氏脸上掠过一抹讪笑,虽然满心不愿,但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这边,林氏则对身边坐着的青萍说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青萍摇头,“我等明天认亲的时候好了。” 青萍其实不是很喜欢辛玉英,对她来说,她更倾向那个秋慕红,也跟罗小将说过,但没办法,罗小将听青果的,最后定下的还是辛玉英! 青果和卢芳芳辞了众人,前往二门的东厢房,那里被当作罗小将和辛玉英的新房,林氏则住进了青果当日住的主院,青果搬去了西厢房。 长长的抄手游廊上,十步一个大红灯笼挂着,将这静谥的夜打上一层温暖的颜色的。此起彼伏的斗酒声划拳声隔着不远的距离,传了过来,打破夜的宁静。凉爽的秋风吹在身上,带起些许的寒意。 卢芳芳数番欲言又止的看向青果,青果却似浑然未觉,只轻声与她说笑着走在长廊上,直至拐过了一道月洞小门,鼻端嗅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花香味,青果停了脚下的步子,对凤梨说道:“我跟表姑娘说几句话。” “是,姑娘。” 凤梨退到三步之外,目光警觉的盯着四周。 卢芳芳一愣,青果却已经是携了她的手,两人走到一处假山旁,青果笑了对怔怔的卢芳芳说道:“芳芳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卢芳芳默了一默,稍倾便红了眼眶,但想到今天是罗小将大喜的日子,连忙强忍了眼里的酸涩,对青果说道:“果儿,我是有事想求你。” “瞧你说的,”青果拉了卢芳芳在一块看起来略为干净的大石头上坐了,轻声说道:“我们是亲戚,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肯定不推辞。” 卢芳芳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惨淡的笑,轻声说道:“果儿,我想在村里开个卖油铺子,卖你那个菜籽油。” 这是好事啊! 青果早就想过了,她这菜籽油了出来,十里八村的肯定会有人想开这个卖油铺,卢芳芳果然不愧是她二姨夫的女儿,还是挺精明的! “行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瞧把你为难的……” “不是!”卢芳芳打断青果的话,涨红了脸说道:“果儿,我……我没本钱。” 青果“噗嗤”一声便笑了。 她终于知道卢芳芳为什么这样为难了,应该是想借鸡生蛋,可是又实在说不出这话,所以才会一脸便秘的样子! “芳芳姐,我娘就你娘和小姨这两个亲妹妹,我家旧时穷,也没少是二姨和二姨夫帮扯着。现在,我能帮你一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你别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青果说道。 卢芳芳闻言脸上一喜,看了青果说道:“果儿,我也不白叫你吃亏,我到时按利钱算给你。”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青果不高兴的瞪了眼卢芳芳,说道:“别说你我们是表姐妹,就算不是表姐妹,我也不能说赊了点油出去,就管人收利钱!那我成什么人了,以后别说这话了。” 卢芳芳讪讪一笑,点了点头。 青果便又说道:“说起来,怎的没看到你嫂子?她怎么没来?” 听青果提到卢长亭的媳妇汪氏,卢芳芳脸上的神色便暗了暗,好半响长长的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 青果对这个大表嫂只在他们成亲的时候见过一面,不过听林氏说,好像这汪氏是个极历害的角色,要不是她二姨夫,她二姨都得在这媳妇手里吃苦头!眼下见卢芳芳这神色,似乎便验证了林氏的话。 卢芳芳吸了口气,轻声说道:“上月为着些小事,又跟大哥吵了,大哥被她打晕了不说,她还撒气跑回娘家了,一直没回来呢!” “什么?”青果怔怔的看了卢芳芳,“她……她把长亭大表哥给打晕了?” 卢芳芳点头,轻声说道:“哥哥没动手,她按着大哥的头往墙上撞,大哥当时就晕过去了,娘心疼大哥,说了她几句,她跟娘也吵起来了,然后抱着花花,就跑回娘家了。” 青果倒吸一口冷气,她是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彪悍的女人!不,不是说这世上,是说这个时代,必竟从来只听说过婆婆搓磨媳妇,男人打老婆孩子的,到没想到这汪氏却是反过来的那个! 见青果怔在那,卢芳芳苦笑道:“爹说,大哥要是敢去接,他就打断他的腿。” “唉……”青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闹呢?还有,二姨夫不让长亭表哥去接,那花花怎么办?” “她闹,我其实也想得到,是为什么。”卢芳芳涩然道:“一是,觉得我娘暗地里搭我钱了,二是,想分家,可是又不想搭着我爹娘过。” 呃! 青果还真是无语了。 这年头若是分家,老人肯定是跟随长子长媳过的,极少有那种跟次子的,除非是那种长子在外做官,父母不愿离乡,这才会跟次子一起过。像卢家这样的农户家,没有道理说,跟次子过。这样,真的会被人笑死的! 至于她二姨搭女儿,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事嘛! 她卢汪氏就不会拿钱搭娘家? 既然你晓得搭娘家,那做娘的看到女儿日子不好过,搭一点,又算什么呢? 青果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二姨夫是个有主意的,芳芳姐,你也别太难过,这事,也怪不到你。” “不是!”卢芳芳摇头,凄然道:“说来都是我不好,我日子要是过得好点,娘也不必受她的气!” 青果到是不这样认为。 这不讲理的人,你就是把全天捧到她跟前,只怕她也不会满足。 知道卢芳芳怕是有心结,青果笑了说道:“好了,你也别想多了,这开油铺子的事,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随时来提油就是,我会关照下面的管事的。” 卢芳芳又是好一番感谢。 青果不想让卢芳芳过意不去,牵了她的手,说道:“走,我们看新娘子去。” “哎!” 卢芳芳笑着应了一声,跟着青果往前走。 东厢房的院子里静悄悄的,青果和卢芳芳进来的时候,院子里守门的婆子问了句是谁,等看清是青果后,连忙上前行礼。 “姑娘来了。” 青果点头,对婆子说道:“妈妈今天辛苦些,不要让人混了进来,惊了嫂子,回头差事当好了,不但我赏你,就是大公子也会赏你。” “哎,姑娘放心,奴婢连个盹都不打,盯着呢。”婆子笑眯眯的说道。 青果点头,和卢芳芳朝新房那边走了过去。 新房静悄悄的,一个十一、二岁穿一身嫩绿袄子的小丫鬟坐在门外,见了青果和卢芳芳过来,连忙站了起来,行礼。 青果知道,这应该是辛玉英带过来的陪嫁丫鬟。 辛家对这个女儿的婚事也算是下了些本钱了,陪嫁除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外,还另有铺子一间,良田十几亩,其余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什么的也不少。当然,这些东西,现在看在青果眼里,真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一个小县城的商户之家来说,确实不容易了。 新房里。 辛玉英在丫鬟的侍候下已经洗去脸上的妆容,正坐在喜床上跟喜婆和自已的小丫鬟宝珠说着话,忽的便听到一阵步子声,等她一回头,便对上一张清秀妍丽的脸,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几乎不用想,她便猜到是谁。 不待辛玉英开口,一侧的喜婆连忙上前说道:“大奶奶,这是秀才的小妹妹,罗青果,罗姑娘。” 辛玉英肯定是听过青果的名字的,但却完全没有想到,青果长得这样清丽可人,但转念却又是自嘲的一笑。忖道:能嫁进兴城叶家,能让叶九爷看上的人,容色能差到哪里去?!这么一想,便抬了头对青果招呼道。 “妹妹请坐,我现在不便招呼妹妹,还请妹妹见谅。” 青果笑了说道:“嫂子不用客气,且坐着就是。”又指了身侧的卢芳芳说道:“这是二姨家的芳芳表姐,嫂子明天也要见的,现在提前认识下吧。” 卢芳芳比罗小将小,当下便上前行礼喊了一声“嫂子”,辛玉英连忙让宝珠上前招呼两人。 青果原就是找个借口出来,又想着,她哥指不定就快回来了,她们也没必要在这当大灯泡,是故,坐了一会儿,便托口不早了,和卢芳芳退了下去。 喜婆听着前面的宴席似是也要散了,因之前交杯酒什么都喝过的,罗小将才出去应酬客人,现在回来,只要梳洗一番就能直接歇息,是故,叮嘱了宝珠好生守着案几上的龙凤烛后,她也走了。 屋子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宝珠拿剪子剪了剪案几上的烛花,屋子里顿时便又明亮了几分。 “宝珠,要么你先下去歇着吧。”辛玉英说道。 宝珠摇头:“奶奶,奴婢陪你说说话吧?” 辛玉英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你下去歇着吧,让宝翠留下来值夜,明天怕是还有你忙的。”顿了顿,又问道:“明天给罗家众人的见面礼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宝珠说道:“谈妈妈还让我们包了很多封红,三枚铜板一份,六枚铜板的一份,双喜纹的四钱银子一份,也有。” 辛玉英点头,那些装铜板的是用来打发下人和远亲的,至于四钱银子的则是给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准备的!比如像罗青萍的儿子元元。 宝珠退下去之前,替辛玉英砌了一盏热茶,又叮嘱了门外的宝翠一番,这才下去歇息了。 这边厢,新房里就剩下辛玉英一人后,她抬头打量起屋子里的陈设来。 墙是重新糊过的,四周的帷帐是大红色的缠枝莲纹的杭绸,屋顶是镶着蓝绿色图案的承尘,地面铺的青石砖面光可鉴人,再看屋子里的家具,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木是好木,工是好工! 辛玉英心里不由便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当时说亲时,她到不是冲着罗家的这份家业,而是想着罗家人口简单。又打听过了,知道自家婆婆是个正直本份的人,夫君罗小将虽性子暴烈了些,但却明事理,待家中母亲和妹妹很是爱护,她想着,这样的人,对自已的妻子肯定更会愈发呵护。 知道秋员外也看中罗小将后,她还好一阵不安,必竟自已只是商女的身份,若是讲究些的人家,断然不可能选择她。不想,最后定下的却是她!听媒人的意思,还是这家的小姑子替夫君拿到主意! 小姑子不是就是刚才见面的容色清丽的小姑娘吗? 这样能干的小姑子,往后,能相处好吗? 辛玉英不由便犯起了愁,但转念又想,小姑子也是定要亲的,婚期还定在明年的春天,自已便是做低伏小的熬过这小半年的光景,往后小姑子回来敬着她便是,她就不信了,她拿出真心真意,还能处不好! 就在辛玉英胡思乱想时,门外响起丫鬟宝翠的声音,“姑爷回来了。” 辛玉英不由便在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声宝翠,死丫头,教了多少遍了,怎的还这么笨呢!心里着急,但苦于自已不能下床,只能脸上绽起一抹笑,含羞带怯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不多时,脸喝得通红的罗小将走了进来,乍然对上床榻上笑盈盈的辛玉英,罗小将下意识的便回了她一个笑脸。 辛玉英对上罗小将的笑容,顿时心花怒放! 她好似看到了自已的锦绣未来。 一个月后,青果的葡萄酒和菜籽油通过新修成的运河,发往宣国各地。 与此同时还有各地的行商纷纷上门,有洽谈菜籽油的,也有洽谈葡萄酒的,罗小将和丘呈忙得连饭都没功夫吃,几乎是这里才送走一批客人,下一批人就跟了上来。 林氏坐在青果屋里,听着凤梨时不时的便跑来报告一番,脸上的笑就停过。只是,想着这大把大把赚来的银了,却不是自已的,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娘,您来看看,这样行吗?”辛玉英指了手里在绣的枕巾,喊了林氏。 林氏便起身走了过去,等看到辛玉英手下那好似绣活了的鸳鸯时,连连说道:“好,好,好,你妹妹要是有一半你这手艺,娘也不替她操心了。” 辛玉英听得顿时满背的汗,她之所以叫林氏过来,可不是为了显摆的!当下,连忙偷偷眼觑青果,眼见青果脸上没有不悦之色,松了口气后,对林氏说道。 “娘,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妹妹不会做女红,可是她会别的啊!您总不能指着她样样都会,那我们这些人可真就没地方站了!” “你啊,别替她说好话。”林氏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你妹妹说的是什么人家,像叶家那样的人,娶回来的媳妇要是说连给夫君一双袜子都做不来……”林氏长长的叹口气,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 辛玉英懊得就想抽自已几巴掌,恨不得将之前那句话给抹个一干二净! 眼见辛玉英神色讪讪的坐立不安,青果“噗嗤”笑了说道:“娘,你是不是想把我嫂子愁死啊!您看看她都被您给弄成什么样了!” 林氏闻言,不由便低头朝辛玉英看去,见辛玉英涨红了脸,拘谨不安的看着她,又看着青果,连忙说道:“玉英你别慌张,你瞧,这个针不会捏,线不会穿的都不难为情,你有什么好难为情。” “好了!”青果出来打圆场,对林氏说道:“娘,您再说下去,我嫂子怕是越发不知道怎么好了。” 林氏对辛玉英是很满意的,能干不能干另说,但这个媳妇明事识礼,待青果亲厚,待她孝顺,待罗小将更是体贴爱护。 “好了,好了,我去看看晚上安排了什么菜食。” 林氏说着走了出去。 青果等林氏离开了,连忙捂了胸口,长吁了口气说道:“阿弥陀佛,总算是走了,娘再多呆一会儿,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娘也是为你好,妹妹……” “嫂子,你可别跟娘一样念叨着让我学什么女红的,你也说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都有自已所擅长的,这针凿女红,肯定不是我擅长的。”青果说道。 辛玉英便轻声笑了,说道:“我知道,我不说。” 话落,果真便不说了,只安静的绣着手里的花。 青果看了一会儿,见她飞针走线的不多时,手里便是一朵花一枚叶子的形状出来,由不得夸奖道:“嫂子,也怪不得娘喜欢你了,看看你这一手活,再看看我,真就是没法比。” 辛玉英放了手里的针,抬头看了青果,笑了说道:“谁刚才还说着,不让说的,怎么这会子自已却又提起来了?” 呃! 青果讪讪笑着退到一边,去旁边看风景了。 她身后,辛玉英看着依窗而立的青果,脸上的笑慢慢淡去。 越相处,越觉得这个小姑子是个有大本事的,没嫁进来前,她觉得以自已的能干,将来肯定能帮着夫君置下一从不小的家业,但随着逐渐的了解,她突然就醒悟,再没人能超越小姑子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 更甚至她回门那天,娘将她拉到一边,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她跟夫君说一说,能不能让她们家在油作坊或者是葡萄园子里入一股! 她当时听了,只觉得啼笑皆非! 罗家是缺钱了还是缺人了,要让他们入一股?还不如明明白白的跟她说,让夫君帮称娘家一把呢!她当时语气含糊的糊弄了过去,可前两天娘又让人捎口信来了。 辛玉英眉头不由便微微的蹙了起来。 家里虽然比不上罗家,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打拼,吃穿却是不愁,若是两个弟弟肯勤奋些,说不得还能借着罗家的势,将家业再扩大一番!可,娘家想的显然不是样,他们想着的是坐享其成! 他们怎么就不想想,这样的话,她真能跟夫君说吗?且不说,她们才成亲一个月,便是一年十年的,这种话也是轻易说不得的! 娘家有事,她可以要求夫君出手相助,现在无风无灾的,只不过是见着罗家赚着银子了,便眼红了……辛玉英摇了摇头,暗暗的叹了口气,收了目光继续手下的动作。 耳边,却响起青果的声音。 “嫂子,你怎么了?” 辛玉英错愕抬头看向青果,“我……我没怎么啊?” “我听你叹了好长的气呢!”青果看了辛玉英,轻声说道:“嫂子,你要是有为难的事,你只管跟我说,可能帮不了你,但说出来想办法的人多了,总会好点。” 辛玉英笑了说道:“没有,没什么事,我就是坐得久了,有点累罢了。” “看我,嫂子这都坐快小半午了,难怪觉得累。”青果闻言,便上前去扶了辛玉英,“嫂子,我们出去走走吧,趁现在天还不冷,回头等入了冬,想出去走走都懒怠动弹。” 辛玉英点头,放了手里的活,起身跟青果往楼下走。 两人才下楼,却见凤梨急急的往这边跑了来。 青果步子一顿,对辛玉英说道:“这个疯丫头,一点样子都没有,好在是嫂子跟前,这要是别人跟前,真是把我脸都丢尽了!” 辛玉英笑了说道:“还小,慢慢就会懂的。”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凤梨已经跑到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姑娘,不好了,门外不知道哪来个婆子在那号号大哭呢!” 青果怔了怔,同辛玉英面面相觑,婆子跑她们家门外来哭,这是个什么事? “嫂子,我们去看看。” 辛玉英原想说,要不要让人去请了娘,但话还没出口,便看到青果已经往外走去,她不及多想,连忙跟了上前。 才出二门,青果便看到庄婶正阴沉了脸往她们这边走来。 “庄婶。”青果喊道。 庄婶抬头,见是青果和辛玉英,加紧步子上前,屈膝一福,说道:“姑娘,大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凤梨说有个婆子在我们外面哭,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青果说道。 庄婶闻言,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阴沉了,气道:“别提了,奴婢才要跟门上的婆子说一声,以后再有这样的人上门,把她们扔远了就是,再不济,就去报了里长,没的给我们添晦气。” 青果是知道的,庄婶极少动气,但这些日子,随着她婚事越来越近,老人家的讲究便多起来!再说,她嫂子也才进门一个月,这让人堵在门口哭,委实也难看了些。 辛玉英却是已经轻声问道:“婶,那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到我们家门口来哭?”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听她说好像跟姑娘有点什么亲戚,说大爷不讲情面,不肯把酒和油给她们卖……”庄婶摇头,咬牙道:“撒泼打赖的,奴婢真恨不得叫人一顿棍子打得她爬不起来。” 对于葡萄酒和菜籽油,青果实行一村一家销售店的原则,统一批发价,若是有村里的人上门来买,她也卖,但价格还是跟那些销售店一样,只不过,她会在量上多给点。这样,既照顾了下面的经销商,也满足了那些相便宜点的村民! 这一个来月,青阳镇周围的村子,可以说差不多都定下来了销售商,这婆子应该是来得晚了,又不甘心,才这样上门闹的。 “婶,你让人去跟哥哥说一声,就算是我们家的酒和油卖不出去,也不给这样的人卖!” 庄婶应了一声,便要转身,不想林氏却是急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果儿,不能这样干。” 庄婶步子一顿,为难的看向青果。 青果朝林氏看去,“娘,为什么?” “哎!”林氏跺了脚,一脸无奈的说道:“这人……这人是你长亭表哥的丈母娘。” 青果便想起卢芳芳那天跟她说汪氏把卢长亭打晕了,抱着花花回娘家的事!你妹,果真是家学渊源啊! 知道是汪氏的娘后,青果脸上的笑便冷了几分,淡淡道:“因为她是长亭表哥的丈母娘,我也就得把她当菩萨供着不成?” “可是……”林氏犹疑的看着一脸寒霜的青果,轻声说道:“你这样打她的脸,回头,表嫂又要和你长亭表哥闹了!” “那关我什么事?”青果看了林氏,没好气的说道:“因为怕表嫂跟表哥闹,我就要满足她娘家那些奇芭,这是什么逻辑?那回头舅母家来一个人这样闹一番,我是不是也要满足他们?” 林氏被青果问得噎在那,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一侧的辛玉英攥紧了袖笼里的手,暗暗庆幸,自已没把娘家的事同罗小将说,不然……她摇头了摇头,上前扶了林氏,轻声说道:“娘,妹妹说的有道理,谁家没个三姑六婆的,若是人人都像她这样,金山银山也不够做人情的啊!” 林氏叹了口气,拍了拍辛玉英的手,轻声说道:“我也知道这个理,可就是……” “我知道。”辛玉英笑了说道:“娘就是狠不了这个心,是不是?” 林氏点头。 “那娘就不要管,交给妹妹和夫君去处理,您乐得快活。”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呢? 辛玉英使了个眼色给青果,她扶了林氏往内院走,一边轻声的与林氏说着,罗小将这些日子忙得不行,得让灶上炖锅鸡汤,好好补补。 青果眼见辛玉英与林氏走远了,她对庄婶说道:“婶,就照我的话去做吧,这样的人,你越让着她,她越瞪鼻子上脸。” “是,姑娘。” 庄婶走了出去。 青果见庄婶走了出去,她则回头看着身后已经只剩下一个小点的林氏和辛玉英。慢慢的,脸上绽起一抹轻轻浅浅的笑。 “姑娘,您笑什么?” 襄荷不解的看了自家姑娘,前一刻好似还火冒三丈恨不得拆骨头剥皮,这会子脸上便有了笑容! “襄荷,你觉得大奶奶怎么样?”青果问道。 襄荷抬头看了远处的辛玉英,默了一默后,说道:“大奶奶啊,挺好的啊!” 呃! 青果觉得,她永远都不要再去偿试问襄荷这种类试的问题。在她的世界里,人就是两种,好人,坏人!能说句挺好的,想来,应该是给她面子,给罗小将面子了! 汪氏的娘最后有没有走,怎样走的,青果也没过问,到了晚上,用过晚饭后。罗小将来找她说事,她才顺便提了提。 “怎么好端端的就会家门口闹呢?”青果不解的问道。 罗小将摇头失笑道:“芳芳的婆婆跟这婆子是一个村的,回娘家的时候跟自家兄弟提了提芳芳开油铺的事,她娘家兄弟可能是为着要面子,便将这事在村里好一番宣扬。末了,这婆子便想着,跟我们家也沾亲啊,凭啥芳芳可以不付银子很拿油,她们想开个油铺子都不可以,就上门来闹了!” 青果听完罗小将的话,关响没回过神来。 要说这世上极品肯定有,奇芭也不会少!但极品到这种地步,奇芭到这种地步,那真是……青果想了半天,也没个合适的形容词! “好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已经处理好了。”罗小将对青果说道。 “哥,你怎么处理的?” 罗小将笑了说道:“我就跟她说,你是朝庭封的县主,她这样上门滋事,报到衙门里,县太爷不用过堂,便是先打二十大板直接扔牢里去。没个几百两银子别想出来!” 别说对付这种浑人,还真的就用不寻常的手段! 青果点头,说道:“哎,当官就是好啊!七品的县太还能镇宅,这可是我想不到的!” 罗小将瞪了青果一眼,说道:“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是了,别人跟前不许乱说。” “哥,我是那种乱说话的人吗?”青果笑嘻嘻的对罗小将说道:“对了,你来找我,是有别的事吧?” 罗小将点头,“段远坤弄了个什么算车船的税钱,我们家这要运出去的菜籽油还有葡萄酒,他们会不会也拦下来呢?” “应该不会。”青果说道:“我们卖的一分一毫都是要上交朝庭的,他要是拦下来,那就是征皇帝的钱,想来,他应该没这个胆子。” 罗小将却是不无担心的说道:“我就怕天高皇帝远的,他现在是青州府的土皇帝,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那他要真拦下来,你就按他的要求把银子交了便是,回头这些字据什么的都收好,年底的时候跟着银票一并呈给朝庭。”青果说道。 罗上将怔怔道:“这……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青果冷笑道:“我还巴不得他拦呢,回头我就有借口少给点,自已也能藏些私房银子,好置办些嫁妆!” 罗小将听了青果的话,不由便脸色红了红,轻声说道:“果儿,都是哥哥没用。” 青果怎么会想到,罗小将能当了真,连忙摆手道:“哎,哥,我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九爷说了,他只稀罕我这么个人,有嫁妆没嫁妆,他根本无所谓。” “怎么说话的呢!”罗小将听着青果这样大咧咧的把叶羽的话说出来,便瞪了青果训道:“老大小的姑娘了,怎么就不知道害羞呢?我瞧人家家的大姑娘都矜持的很,怎么到了你这……” “哥,人家是人家,我是我,你干嘛拿我跟人家比啊!”青果不高兴的嘟了嘴,说道:“你要真那么羡慕人家家的人,那就跟人家换换呗!” “不换!”罗小将想也不想的说道:“换什么换?拿金山银山来也不换!” 青果“噗嗤”一声,便笑了,说道:“看,这里要羡慕人家家的妹妹,说让你换,你又不肯换!你到底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啊!” 罗小将什么时候说赢过青果,看着嬉皮笑脸的青果,他只能苦笑着叹了口气,抬手想要给青果一记,可是在看到自家妹妹那如弯弯月牙的眼睛,却是心一软,手摸上青果的头,心里不无酸涩的想着。 她的妹妹,很快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啊! 这真一件让人心酸的事! ☆、17最强情敌 事情果然如青果所料,段远坤对打上罗记标识的船和货,没有任何的为难。 这不仅让罗小将惊讶了一番,就连青果也跟着很是惊奇了一把!不过,既然人家不找事,青果肯定也不会去招事。 时间一晃就入了冬,明年开春青果便要出嫁了,因为她的生日是在下半年,一般及笄礼都是放在十五岁的整生辰上办的,青果还想着这及笄礼怕是要叶家办了。 不想,这年冬天京都却传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姑娘,您说什么?”庄婶怔怔的看了青果。 青果将手里拆开已经看过的信递给庄婶,轻声说道:“九爷的父亲,二老爷他仙逝了!” 庄婶“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手里抓住青果递来的信,一目十行,等看完以后,好半响说出不出一句话来。 “死了!那……”庄婶看向青果,稍倾眉眼一亮,说道:“姑娘,九爷年纪不小了,再等三年,九爷就是二十四的年纪了,寻常人怕是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说九爷会不会提出百日内成亲呢?” 庄婶之所说出这话,却也是有讲究的。 古时人早婚早育,一般十五六岁成亲,十七八岁就是孩子的爹和娘了。若是遇上那定了亲,却又遇上家中长辈仙逝的,为了不让子女白耽搁三年,男方一般会在娉礼上多下点功夫,在百日内迎娶女方过门,俗称娶荒亲! 但,这一般稍有讲究的人家,是不会同意。因为这对女方来说,实在是不够尊重! 青果听了庄婶的话,不由便笑了说道:“那就算是九爷提出来,我也不能同意啊!” “为什么?”庄婶一脸不解的看向青果,“姑娘,百日内不成亲,可就又要再等三年!” 青果笑了说道:“再等三年就再等三年呗,我左右还小,三年后也不过是十八。” “可是,九爷他……”庄婶叹了口气,说道:“九岁不小了!” 青果不由便“噗嗤”笑了道,“九爷再过三年也不过就是二十四的年纪,哪里就像婶你说的那么老了!” 庄婶摇头。 她其实心里还另有担忧,这婚事,叶家老夫人原就不愿意,现在再等三年,谁知会有什么变数啊! 但她是知道青果为人的,这种自降身份的事,青果肯定是不会去做的!当下,只暗暗祈祷,叶羽能说服青果,尽早把这婚事定下。有九爷对姑娘的爱重,便是百日内进门,想来叶家的那些下人,也不敢怠慢姑娘! 知道自已不用那么早出嫁了,青果没来由的就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她其实觉得十五岁嫁人,真的太早了! 而京都城里的,叶府,此刻满府稿素。 叶羽站在森冷的夜色下,抬头看着头顶被夜风吹得肆意飞扬的祭幛。 “爷……” 沧澜站在叶羽身后。 叶羽收了目光,回头看向身后的沧澜,“招了没有?” 沧澜重重点头。 叶羽惨白的脸上,便绽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说吧。” 沧澜默了一默,稍倾,才轻声说道:“魏紫说是夫人和她一起动的手。” 叶羽点了点头,对沧澜摆手道:“人不能再留了,下去,做得干净点。” “是,爷。” 沧澜退了下去。 叶羽则拾步走下台阶,三下几下的穿过花园假山长廊甬道,最后停在了一处院门前。他抬头,就着霜冷的月光,目光落在头顶月洞门那黑底漆银勾铁划的“福双院”上。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恰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盏灯笼先伸了出来,续而便是穿青灰棉袍的婆子,婆子没有想到门口会站着个人,先是吓得怔了怔,等看清门口的人后,不由便错愕出声。 “九爷,您怎的来?老奴这就进去通报。”话落,转身便要走,却是被叶羽抬手制止了。 “不用了,你忙你自已的去吧,我自已进去。” 婆子连忙应了,退下去。 叶羽拾脚,往院里走去。 小院同样挂满了白幡,不同于别的小院,即便是一片素白,但因为人多,到也不显得萧瑟。而朱氏的这个院子,她身边原本只留了朱妈妈和魏紫、云红三个人侍候,现如今朱妈妈没了,魏紫也被叶羽押走了,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云红,小院静谥之中便透着森森的阴沉。 “九爷来了。” 云红正从朱氏的屋子里走出来,起先突然的看到院中多了一抹人影,也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叶羽后,一边行礼,一边回头对屋里禀报。 叶羽摆了摆手,示意云红退下,他则自已探手打起门帘,进了朱氏的屋子。 屋子里,小孩手臂粗的白色蜡烛,将屋子里照得如同白昼。朱氏面无表情的半坐在矮榻上,见了叶羽进来,抬了抬眼,续而便又垂了眼睛皮,手里的一串佛珠照旧被转着,嘴里念念有词。 叶羽在径直走到朱氏跟前的椅子里,撩了袍角,坐下。 朱氏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稍倾,抬头看向叶羽,冷冷道:“你都知道了?” 叶羽点了点头。 朱氏轻嗤一声,将手里的佛珠扔到一边,抬头看了叶羽,“你打算怎么做?” 叶羽轻垂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幽芒,不答反问,道:“是不想我按时完婚,才这么做的吧?” “阿九,我是你娘,我不会害你的,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呢?” 叶羽闻言不由便嗤笑出声,抬头看向一脸痛色的朱氏,“既然不同意,当日为了对付七哥和七嫂,对付父亲,为什么又要同意呢?宫里来宣旨时,为什么要接旨呢?” 朱氏脸色一白,目光沉沉的瞪了叶羽。 叶羽冷冷一笑,淡淡道:“这就对了,不要再说什么是为我的话了,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已。” “唉!”朱氏长长叹了口气,摇头看了叶羽,轻声说道:“你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不过……”顿了顿,她脸上绽起一抹几近扭曲的笑,轻声说道:“事情已成定局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见叶羽不语,朱氏顾自说道:“噢,我忘了,你还可以娶荒亲的,是不是?不过……”脸上综起一抹嘲讽的笑,朱氏似讥似诮的看向叶羽,嘲讽的说道:“就算你肯娶荒亲,那个贱人,她肯吗?” 叶羽拧了眉头,目带不解的看向朱氏,“你都不问问魏紫怎么样了吗?” “一个奴才而己!”朱氏冷冷一笑,说道:“我这个亲娘,你不能怎么样,总要有个让你出气的吧?是不是?” 叶羽点了点头,目光撩了一眼朱氏扔在一侧的佛珠,淡淡道:“别吃斋念佛了,谋杀亲夫这种事都能干的人,便是日日梵香沐浴,菩萨只怕也嫌脏!” 话落,起身,掸了掸身下的袍子,转身往外走。 朱氏原本因叶羽那毫不留情面的话,而气得心血翻涌,浊气激荡。但见叶羽说了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要走,不由便愕了愕,下一刻,她猛的拔身而起,对几步走至门边的叶羽喊道:“阿九,除非你想弑母,否则,这门婚事,你永远都成不了。” 叶羽闻言,步子一顿,唇角微勾,回头看向朱氏,他一半脸露在烛光下,一半脸隐在暗处,因着他的似笑非笑,整个人便给人一种邪肆的感觉。 就连朱氏也不由看得心惊,好半响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见朱氏喊出那一句话后,便张着嘴站在那,愣愣的看着自已,叶羽唇角弧度愈深,淡淡道:“母亲有所求,儿不敢不如愿!” 朱氏“扑通”一声,跌坐在身后的矮榻里。 半响,讷讷的说道:“你……你什么意思?” 叶羽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你……”朱氏瞪着叶羽。 叶羽淡淡道:“母亲是想让我一次把孝都守了呢?还是打算三年后满期,再让我守一次?” 朱氏见叶羽点破她的所想,眸子不由颤了颤。 没等她组织好语言,要怎么开口,叶羽却是已经再次说道:“父亲过逝这么大的事,七嫂不可能不回来尽孝,母亲,您要小心了!” 话落,再不给朱氏开口的机会,叶羽一甩手,似一阵风般离开了福双院,任凭身后朱氏歇斯底里的叫骂不绝于耳。 叶羽离了福双院,径自去了叶楠的屋里。 而叶楠,似乎也是在专程等着他,门外侍候的小丫鬟见了叶羽,一边行礼,一边对屋里说道:“三爷,九爷来了。” 正与芮氏逗着小儿子的叶楠闻言,抬头对芮氏说道:“把孩子让奶娘带,你随我一同出去吧。” 芮氏点了点头,喊了奶娘上来,让奶娘抱了小儿子去一边的厢房睡,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对叶楠说道:“爷,我们出去吧。” 叶楠点头,与芮氏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三哥,三嫂。” 在外等候的叶羽起身向二人见礼。 叶楠摆了摆手,示意叶羽坐下,对屋里服侍的丫鬟说道:“都退下吧。” “是,三爷。” 丫鬟们退了下去,芮氏喊了自已的大丫鬟云锦守在门外,她则亲自拿了桌上的茶壶,替叶楠和叶羽分别倒了盏茶。 “有劳三嫂。”叶羽起身接过芮氏递来的茶。 芮氏笑了笑,示意叶羽坐下,不必客气。 叶楠待叶羽坐下后,抬头看了过去,问道:“怎么样?” 叶羽点头。 叶明霖的病是经由傅文博的手诊治的,别的不敢说,傅文博说只要不出意叶明霖活个十七八年的没问题,这话,兄弟两人是毫不置疑的。突然的人就死了,即便心里对这个父亲再不亲,但那总是父亲,不可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见叶羽点头,叶楠一瞬间便怔在那里。目光一抬,对上芮氏不解的目光,心里暗自庆幸的同时,对朱氏的不满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顺珍,你让婆子给我们送两碗面来。”叶楠对芮氏说道。 明显就是想借机让她回避,芮氏虽然满心不解,之前还叫她一起听着,现在却又借口让她退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自是不会反驳叶楠的话,当下,便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而这边厢,叶楠却是拧了眉头,冷声骂道:“她疯了不成,她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我和你,想过天麟还有天骅,他们长大了,怎样立足这天地间!” 较之叶楠的愤怒,叶羽却表现的泼为云淡风轻,对他来说,一个疯子,你就别指望她有正常人的思维。 “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你,还有天麟和天骅!”叶羽自责的说道:“若不是我执意要娶这门亲,便不会有这场祸事!” 叶楠抬手,示意叶羽不必再往下说。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叶楠看了叶羽,轻声问道:“或者可以跟罗姑娘商量下,让她百日内进门?” 叶羽摇头,“她要是这样进了门,往后不但是她,便是她的孩子都要抬不起头,说不上话。” “那你的意思是……”叶楠看向叶羽。 “守三年孝,孝期结束,再择良辰吉日,迎她进门。”叶羽说道。 叶楠点头,这是叶羽事,他自然不会多加干涩。 顿了顿,问道:“魏紫那,你怎么处理的。” “我让沧澜去处理了。”叶羽说道。 叶楠便说道:“做得干净点,别让人抓到马脚。” “放心吧!”叶羽说道。 顿了一顿,叶羽抬头看向叶楠,轻声问道:“皇上已经准了你丁忧的折子?” 叶楠点头。 叶羽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眉目间说不出的阴郁。 谁都知道,运河修好,皇上又将自已的心腹大臣散往宣国富庶之地,为的就是为出军大宛做准备,这正是抢政治筹码的时候,谁不是卯足了劲的往上,就指望着能攒下些资本!安乡伯伯夫人为了不耽搁自家子孙建功立业的机会,愣是用虎狼之药吊着命,就怕自已一个不好,误了伯爷和子女的前程! 他家的母亲到是好,在这紧要关头,愣是亲自动手结果了自家父亲的命!逼得叶楠也好,叶羽也好,不得不回家守孝三年! 屋子里气氛一瞬间便沉了下来。 叶楠默了默,轻声问道:“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叶羽嗤笑一声,轻声说道:“你都想不到,她跟我说了什么话!” 叶楠朝叶羽看去。 “她说除非我弑母,否则这门亲事就别想成!” 叶楠温雅的眉目间便隐了一股戾气,张了张嘴,最终却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兄弟两人默然对立片刻。 最终还是叶楠开了口,“你有什么想法?” 叶羽抬头,目光没什么温度的看向叶楠,“父亲没了,不可能不让七嫂回来尽孝!” “你是想……” 叶楠被叶羽一瞬间的冷历的神色打断了话。 “弑母这种事,我肯定是不能做的。”叶羽淡淡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只有还她,不过……” 不过什么,叶羽没往下说,叶楠却是已经明白她话中未尽之意。 良久,他对叶羽说道:“你七哥院子里的事,我一直让你三嫂留心着,等会,你问问她吧。” 叶羽点头。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芮氏的声音。 “爷,九弟,面条做好了,快趁热吃吧!” 叶楠知道,这是芮氏为了防止他二人有什么不方便她听的话,故意出声提醒,她来了。好在,两人话也说完了,叶羽的打算他也清楚了,而有些事还得在芮氏那了解了解,当下便略扬了声音,示意芮氏进来。 芮氏笑着带了云锦提了大红食盒进来,从食盒里端出两碗还冒着热气的现做的面条,对叶楠和叶羽招呼道:“爷,九弟,快趁热吃了吧,不然面涨了就走味了!” 叶羽道谢,接过芮氏递来的筷子。 这两天家里嘈嘈杂杂的,兄弟俩人忙着跪灵,又要招呼来往的宾宫,确实也不曾好好的吃点东西,略略带辛辣味的面,在这冬日的寒夜里,一入嘴,随着肚腹一暖,不由便胃口大开,不多时,兄弟俩人便吃了个底朝天。 芮氏接过丫鬟沏好的热茶,分别递到两人手里,又让云锦将吃空的碗收拾了下去,便安静的坐在一边。 叶楠啜了口茶,冲了冲嘴里腻后,看了看叶羽,对芮氏说道:“明珠楼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芮氏心里早有准备,此刻听了叶楠的话,轻声说道:“妾身一直让云锦使人盯着那边,前些日子七弟夜里要一次水!” 叶楠闻言不由便朝叶羽看去,两人交换了个目光,叶楠对叶羽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叶羽唇角翘起一抹弧度,对芮氏说道:“三嫂,父亲没了,七嫂没有道理不回来替父亲送终,这院里的事,以后还要你多费点心了!” “九弟哪里的话,原就是我职责内的事。”芮氏笑了对叶羽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这后院的事拖住你三哥的脚的。” 叶羽笑了笑。 他这个三嫂,他一直都知道,虽然话不多,但却着实是个能干的! 叶羽又坐了坐,没多久便站了起来,告辞。 叶楠和芮氏将叶羽送了出去。 …… 京都的城外的皇觉寺,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森冷的蟹壳青的夜色之下。 寺院一处一进四间的小院,几名年纪尚幼穿青灰色出家人服装的婢女,大气也不敢出的站在廊檐之下,她们身后的正屋里,萦萦的烛光将两道曼妙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清柔略带涩然的声音不时的响起。 “我们是从小到大的情谊,原不想跟您说,白让您伤心,难过。可是想着,您还在这为不能与他长相厮守流泪难过,他却娇妻美妾要享受齐人之福……”计馨儿说着,拿帕遮了脸,偷偷的去打量福顺公主。 人常说灯下看美人,月下看男子。 福顺公主本就生得风姿绰约,容貌极美,此刻被朦朦胧胧的灯光一照,越发的让人有种,眼前的女子,不论她是喜,还是嗔,又或者上颦,还是笑,都是那般的恰到好处!端端是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越看,计馨儿便越不甘。 输给福顺公主,她无话可说,必竟不论是家世还是容貌,她都不如人!可是,那个罗青果……凭什么?! 想到这,计馨儿蹙了眉头朝一直不曾出声的福顺公主看去,轻声问道:“公主,我说了这么多,您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福顺公主拿了计馨儿跟前的茶盏,替她斟满茶后,推了过去,叹了口气后,说道:“我怎么想?我还能怎么想呢?父皇留我一命,已是法外开恩!难道我现在还敢奢求他老人家再成全我和叶羽的婚事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计馨儿目光一亮,强压着兴奋之色,说道:“公主,现在就是个机会,叶家二老爷仙逝了,九爷和那个罗青果的婚事肯定不能如期举行,您得抓住这个机会啊,不然等三年守孝后……” 福顺公主摇头,轻声说道:“馨儿,我谢谢你,可是……”顿了顿,脸上绽起一抹涩然,轻声说道:“我已经认命了。” “公主!”计馨儿一脸着急的看向福顺公主。 福顺公主抬手,示意计馨儿不用再多说。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福顺公主对计馨儿说道:“你看这天寒地冻的,虽说你带了下人来,总归是不安全,今天就在这歇一夜吧,明天一早再起程?” 计馨儿摇头,“不了,我不回去,我娘怕是要担心,改天我再来看公主吧。” 福顺公主也不勉强,喊了门外侍候的宫女,“杜姑姑,你替我送送计小姐。” “是,公主。” 便从门外走进一个年约四旬中年女子,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只是眼光中带着三分倔强,七分凶狠。 计馨儿是识得这中年女子的,她是从前淑妃娘娘身边的第一红人,杜若杜姑姑。原以为她殉主了,不想,却跟了福顺公主来寺里修行! 不待计馨儿多想,杜若已经走了上前,神色寡淡的对计馨儿说道:“计小姐,奴婢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姑姑。”计馨儿连忙笑了说道:“我带来的妈妈就在外面,马车也在外面,姑姑还是留下来照顾公主。” 杜若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退到一侧,虽不再多言,但却是不容人拒绝! 计馨儿皱了皱眉头,心里不由便暗恼。忖道:这都落迫成什么样了,还摆你往昔第一红人的谱!但脸上却是不敢显露出来了,回头对福顺公主屈膝一福,轻声说道:“公主,那我先走了。” 福顺公主点了点头,计馨儿便拿了榻上的银鼠大氅披了起来,低了头,朝外走去。 杜若紧随其后。 山里的夜风森寒入骨,黑沉沉的天似要压下来一般,计馨儿一出来,她带来的婆子便急急的迎了过来,伸手扶了她。 计馨儿回头对身侧的杜若,说道:“姑姑还请留步。” 杜苦点了点头,果真顿了步子,目送着计馨儿出了小院,坐上候在外面的马车里,等马车调转车头,笃笃向寺门外驶去,杜若站在原地看了看,只至眼前只剩下一片浓墨似的夜色后,对守门的婆子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关门,她则转身回了主屋。 “啪”一声响。 杜若怔怔的看着脚下四分五裂的茶盏,寡淡的脸上便似破了的玻璃一般,慢慢龟裂开来,不多时,一对灰褐色的眸子里便有了一抹淡淡的几不可见的痛惜和怒色。 她弯下身,拿帕子裹了手,将地上的碎瓷一片一片的捡了起来,正准备走出去扔掉时,身后响起了福顺公主的声音。 “姑姑,我要回京都!” 杜若的身子便僵了僵,手里的才拾起的碎瓷“啪”一声,再次散落在地上,再次四分五裂。 福顺公主蓦然转身,杏核似的眸子里被一层湿意浸润着,抿了嘴,一脸倔强的看着杜若,“姑姑,我不能再等了!” “公主!”杜若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您忘了娘娘说的话了?” “我没忘!”福顺公主嘶声喊道:“可是,他都要娶妻了,您还让我等,我等了这么多年,等来的就是父皇给他的一纸赐婚……姑姑,我等不了了,我要回京都,我要立刻回京都,我要问问他,他的心是不是铁打!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隐忍许久的泪,终于流了下来。 福顺公主却像是恨透了这软弱,她狠狠抬手,用劲的往脸上抹去。下一刻,如羊脂般的脸上,便留下一片深红的印子!她却不管,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擦拭着脸上那好似怎样流也流不完的泪! “公主……”杜若哽了嗓子上前,将狠命咬住嘴,不肯发出一丝哭音的福顺公主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轻声劝道:“公主,娘娘不是说了吗?只要你耐心等待,等睿王爷豋了基,那些你原本失去的,都会还回来的。” “姑姑,我等不住了,他要成亲了,他……” “叶羽成不了亲,奴婢不是跟您说了!叶明霖死了,叶羽要守孝三年,三年里面,会有很多的事发生,您……” “那三年后呢?”福顺公主抬头看了杜若,摇头道:“只不过是三年,三年后他可以成亲,我却仍旧未必能回京,姑姑……” 尽管心里万般疼惜,但杜若还是狠了心,对福顺公主说道:“公主,您不必再说了,奴婢不会让您这个时候回京的。” “为什么!”福顺错愕的看着杜若,“姑姑,你知道的,没有他,我活不下去的,我真的活不下去的……” “我知道,姑姑知道。”杜若抬手将福顺公主乱了的发捋到耳后,看着她满是哀伤的眸子,轻声说道:“就是因为姑姑知道,姑姑才不能让您这个时候回去,您相信姑姑,姑姑一定会帮您拿回属于您的一切!” 福顺公主怔怔的看着杜若,她噏了噏嘴唇,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眨了眨眼,眨落眼里的泪,点头说道:“姑姑,我听您的。” 杜若扯了扯唇角,脸上绽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 京都。 七七之后,叶明霖发丧下葬。 京都城凡是与叶家有点关系的,不是上门吊唁,就是在灵棺经过的路上,摆了牲畜祭奠。因为叶明霖与兴城叶家族人已是出了五服,是故,并没有扶灵回乡,而是将叶明霖葬进了京都城外叶家的祖坟里。 这一场丧事下来,旁人到还好,却是朱氏整个人好似被人拿刀削过肉一样,瘦得两颊突起,眼眶深陷,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刻薄尖利。 一时间,见了她这副模样的人,无不暗暗揣测,她是因为叶明霖去了,而伤心过度。于是有那对叶家的事知之甚详的人,便私底下议论起来。 说朱氏果真对叶明霖情深,两人相爱相杀了一辈子,这人真的死了,心里的精气神也就没了!这人活着可不就靠一口气么?这精气神没了,怕是这朱氏也熬不了多久了! 闲言闲语的话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朱氏的耳朵果,他在福双院狠狠的砸了一通瓷盏花斛的,才算是将心里的那口恶气给散发了一些。 云红这个时候已经不敢进里面侍候了,每每听到里面“哐啷”一声,以及朱氏高声的咒骂声,她都会吓得身子瑟瑟颤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夫人那天跟九爷说的话。 “一个奴才而己!我这个亲娘,你不能怎么样,总要有个让你出气的吧?是不是?” 魏紫姐姐侍候了夫人十几年,到最后便成了夫人嘴里那个让九爷出气的人!那她呢?她在夫人眼里又算什么? 云红捂了耳朵,身子使力的往身后的墙角缩,好似这样,她便听不见朱氏那些咒骂声,好似这样,她便能将自已怯懦无奈的活下去! “逆子,一个个都是逆子!想我死是不是?我偏不死!我就不死!我当初就该把你们扔血盆子里溺死……” “我情深?我伤心?哈哈哈……叶明霖,你想不到吧,你还是死我手里了!叶羽……那个贱人,你娶不回来了,是不是……你跟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爹是一样的……” 叫骂声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在院子里的上空回荡着,只是没有人在意! 渐渐的连从福双院外经过的人都少了! 只到有一天夜里,有丫鬟失魂落魄的从福双院跌跌倒倒的跑了出去,边跑边喊着,“鬼啊,有鬼啊……奴婢看到二老爷了……他满脸满身的血……” 于是,福双院闹鬼的事,一瞬间便传遍了叶府。 魏氏将丫鬟打了几板子,让她老子娘来领了回去,商量过叶楠和叶羽后,便找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将福双院给封了! 这般又过了月余,明珠楼的落翘姨娘因为伤风请了大夫进府把脉,不想却把出了喜脉!时间一推算,是在叶明霖死之前怀上的! 古往今来,添丁加口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叶府难得的便有了些许的笑声。 很快便有人将消息传进了福双院。 朱氏知道叶钰又要生子后,好半响失了反应。 董明珠又要有孙子了? 福双院的上空,终于安静了下来。 明珠楼。 叶钰一脸讪然的看着清浅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的幕容欢,神色讷讷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身侧,落翘同样一脸惶惶的看着慕容欢,手下意识的放在腹部,她却不知道,这种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越发刺伤了慕容欢的眼。 良久…… 慕容欢缓缓开口,说道:“这是好事,天赐就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怎么好似我是来讨债的一样!” 叶钰张了张嘴,那句到了嘴边的“欢儿”还没出口,耳边却是响起“扑通”一声,他转头看去,便见到落翘一脸泪水的跪在地上。 “奶奶,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道……” “好了!”慕容欢起身,苍白的脸上绽起一抹笑,探手扶了慕容欢起来,轻声说道:“你是我做主给爷的,我怎么会怪你呢?再说了,这是好事,这么些年我除了天赐,也没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你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天赐也有个伴。” 落翘眼里的泪便“扑擞擞”的直往下掉,她哽咽着抓了慕容欢的手,抽泣道:“奶奶,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慕容欢脸上的笑越发深了几分,她对一边怔着的叶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落翘现在是有身子的人,爷您让她这样跪着,伤了谁都不好!” 叶钰一听,连忙上前,伸手去扶落翘。 落翘抬头,梨花带雨的脸,对叶钰笑了笑,轻声说道:“爷,奴婢不敢当,奴婢这就给您和奶奶去打水梳洗。” 叶钰一把攥住了落翘的手,犹疑道:“让下人去做吧,你现在……” “不防事的!”落翘挣脱叶钰的手,几步走了出去。 这边厢,慕容欢看着叶钰疼惜朝外看的脸,垂在袖笼里的手紧了紧。 稍倾,长长的吸了口气,对叶钰说道:“爷,天赐呢?我回来这些日子,都没怎么看到他。” “噢,天赐在屋里翻捣着他小时候的那些玩具呢,说是要找出来给弟弟玩。” 叶钰说着,回头看向慕容欢,待看到慕容欢脸上一闪而逝的黯然后,连忙一把抓住了慕容欢的手,轻声说道:“欢儿,我真的不是故意,那天因为太想你了,喝多了一点,就……” “我知道,我没怪爷。”慕容欢闻言,笑了反握住叶钰的手,轻声说道:“爷,我都说了,这是好事,您别搞得好像我很不高兴一样!落翘是我亲自做主的,您放心,以后她的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的。” 叶钰闻言,眸光一红,揽了慕容欢在怀,轻声说道:“欢儿,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偎在叶钰怀里的慕容欢听了他这话,脸上绽起一抹笑,眸子微垂,遮尽眸中情绪,微微翘起的唇角慢慢的落了下来。 这般又过了半旬,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很大,才下了小半个下午,便在阶沿墙头积下了厚厚的一层雪。 云红因着天气实在太冷,屋里一个炭盆根本不抵事,她想着这晚上要是再继续,怕是越发冷,便跟看门的婆子说了声,她云管事那再要篮子银丝炭,好备着晚上用。 谁想,她才离开福双院,朱氏便出事了。 谁也不明白,常年不出屋子的朱氏怎么便就那个时候出屋子了,而且去的还是福双院后院,原本住着叶明霖的那个小院。等云红找到的时候,朱氏已经倒在叶明霖的睡过的榻上,瞪大了眼,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失去了知觉! 云红哭天喊地的让人去请了大夫,又请了叶楠和叶羽过来,不多时,整个叶家的人都惊动了,叶明德,魏氏也急急的赶了来。 等众人看到朱氏那与当日叶明霖如出一辙的样子时,不由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叶豫的妻子,楼氏惨白了脸,失声道:“娘,我怎么就觉得是二叔父回来找二婶了?” 她的话声一落,她身侧的古氏和席氏齐齐白了脸。 必竟,当日福双院就传出闹鬼的事情的! 魏氏狠狠瞪了一眼楼氏,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子不言怪力乱神,你再胡说,仔细我让人大巴掌抽。” 楼氏捂了嘴,连忙退了下去,但脸上的神情却是坚持的很!而且不仅是她,古氏还有周边侍候的下人,都是一副,这明明就是闹鬼了,二老爷回来找二夫人报仇的样子! 当日叶明霖被朱氏砸得头破血流,之后瘫在床上,众人可是记忆犹新!这会子见着这样的朱氏,前后一联想,哪里还会不信是闹鬼! 特别是等傅文博替朱氏诊过脉,一脸欲语还休的样子,众人越发是笃定了自已的猜想! “小傅太医,怎么样?”魏氏一脸紧张的看着傅文博。 傅文博看了眼围着的众人,默了一默后,说道:“夫人这是哀思过度,伤了元神,我给开个方子,慢慢养着吧,说不得哪天就好了!” 哀思过度,把自已想成个瘫子!这话便三岁小孩都难,更别说在这的都是人精! 一瞬间,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不由都在心里揣测。 难道真是二老爷回来报仇的? 叶羽上前将傅文博请到一边去写方子,又让管事派了人立刻去抓药煎上。 床榻上的朱氏,目光又惊又恨的看着,却是苦于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人群里,慕容欢抬头迎上朱氏的痛恨的眼,慢慢的慢慢的绽起一抹笑,却是转瞬即逝! ------题外话------ 正正经经的情敌出来了,姑娘们,咋整! ☆、18惊变 “这京都城里的大夫不行,我们就去外面找,总是要替娘好生寻位大夫,针炙也好,汤药也好,只要能把你治好,花再多的银子,出再大的力也是应该的。”叶羽坐在朱氏床前,轻声说道。 今天是大年三十,朱氏因为瘫了,不能上桌,叶羽用过饭后,便来朱氏屋里坐着说话。 床上的朱氏目光怔怔的盯了头顶草绿色的帐缦,不论叶羽说什么,她都没有搭嘴……呃,怕是想搭嘴也搭不上,没人听得懂她的伊伊呀呀。 叶羽看了眼桌上已经没了热气的饭食,皱了眉头对一侧侍候的云红说道:“夫人没用餐?” 云红颤瑟瑟的看了叶羽一眼,轻声说道:“夫人不肯吃。” 叶羽点了点头,对云红说道:“去叫厨房再送些热的来,我来喂夫人。” “是,九爷。” 云红退了下去,约过了一刻钟便提了食盒匆匆的赶了回来。 叶羽接过云红递来的碗,夹了些菜放在碗里,准备喂朱氏,朱乐却是头一撇,避开了叶羽递到嘴边的饭。 叶羽顿了顿,使了个眼色示意云红退下去,等屋里只剩下他和朱氏时,叶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您这是打算绝食让我一次把孝都守全了?” 朱氏怒吼一声,目光吃人似的瞪着叶羽。 叶羽垂了眼睑没有去接朱氏的目光,他默了一默,稍倾,挑了唇角笑了道:“这样也好,您与父亲情深,父亲没了,您不想独活,做儿子的虽然不舍,但也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说着,站了直来,掸了掸身上的袍子,看了眼床上气得伊伊呀呀乱吼的朱氏,淡淡道:“儿子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叶羽才要行礼退下去,门外响起细碎的说话。 不多时,门帘被打起,慕容欢跟着云红走了进来。 “七嫂来了。”叶羽与慕容欢打招呼。 慕容欢似是没想到叶羽会在这,她身子僵了僵,但很快她便恢复过来,秀丽的脸上绽起一抹淡淡的笑,说道:“是的,今天过年,我来看看母亲。” 叶羽点了点头,正欲与慕容欢施礼告退,身后却响起朱氏沉闷的吼声。 床上的朱氏,目光恼恨狠毒的盯着慕容欢,垂在身边的手不探制的瑟瑟颤抖着。见叶羽朝她看来,她眸子一片焦急,对着叶羽伊伊呀呀的吼着。 慕容欢见着这样的朱氏,垂在袖笼里的手紧了紧,脸上的笑便也带了几分僵硬,她目带疑问的看向叶羽,叶羽却淡淡的瞥开了眼。 “我还有事,我便先走了,母亲这劳烦七嫂。”叶羽施了一礼。 慕容欢连忙半侧了身子,避过叶羽的那一礼,说道:“原就是我应该的,九弟千万别客气。” 叶羽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待得叶羽走了,慕容欢看了眼桌上没动过的饭食,对云红说道:“我让厨房做了些山药粥,我来喂夫人,你下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喊你。” 云红怔了怔。 慕容欢见云红脚下没动,不由抬头看去,问道:“怎么了?我使呼不动你?” 云红脸色一白,连忙说了句“不敢”看也不看朱氏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任身后朱氏发出愤怒的喊声,脚步却是未停。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慕容欢。 慕容欢倾身看向床上因为恨,脸几近扭曲的朱氏,挑了挑唇角,柔声说道:“母亲,媳妇去把门窗都关了,省得冻着您了,您看好不好?” 不等朱氏反应,慕容欢起身将四处洞开的槅扇仔仔细细的关好了,转身打开自已提来的食盒,端了一碗粥走到朱氏跟前,温婉一笑:“母亲,媳妇喂您喝粥。” 朱氏抿紧了嘴,目光又恨又惧的看着慕容欢。 慕容欢挑了挑嘴角,手慢慢的搅动着碗里的瓷勺,轻声说道:“母亲放心,这粥里没放毒药,您年纪大了,一次就够了,要是再来一次,不就真让您如愿让九弟一次性把孝都守全了么?” 朱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除了嘴里能发出浑沌不清的声音,她还能怎么样? “您看,这个家里不仅七爷和我恨您,就是您亲生的儿子也恨您,他们不能动手,但不是借着我的手把他们想做却不能做的事给做了?” 猜测是一回事,但面对又是一回事! 朱氏之所以有恃无恐原不过就是仗着,叶楠和叶羽都是她亲生的。他们不能弑母!但她却忘了,他们不能做的事,不代表别人不能做! 慕容欢看着朱氏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眼里笑浓。 她恨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公公不会出事,公公好好的话,她又怎么会跟七爷分开,七爷又怎么会让落翘那个小蹄子爬了床! 她恨不得掐死这个疯子! 但是,当她对上朱氏黯然绝望的目光时,她忽然就改变了这种想法。 很多时候死是一件最痛快的事,而活着,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折磨! “母亲,媳妇服侍您用饭吧。”慕容欢说着,舀了碗里的一勺粥喂到朱氏嘴里。 原以为朱氏会拒绝,不想,朱氏却是乖乖的配合,就在慕容欢错愕时,朱氏却是张了嘴,将含在嘴里的那口粥对着她的脸吐了出来。 慕容欢一时没防备,顿时满脸的残粥,而床上的朱色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了她,慕容欢默了一默,放了手里的碗,拿帕子慢慢的拭去脸上的残粥。 朱氏愤怒的吼了一声。 慕容欢将自已略略收拾干净后,淡淡的看着朱氏,“母亲,您这是何苦呢?不吃饭要饿坏的,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您床前还有人汤药侍候的,那可是您福气,人要懂得惜福!” 朱氏更怒,她撇了头,不看慕容欢。 慕容欢笑了笑,重新端了粥碗,认认真真的对朱氏说道:“母亲,您虽然待媳妇不慈,可是媳妇不能待您不孝。饭和药这两样一样也不能断,媳妇少得要得罪您了。”说着,上前伸手捏了朱氏的鼻子,朱氏憋不过气,不得已张大嘴,慕容欢手里的碗对着她张大的嘴灌了下去。 滚烫的粥来不及嗯,便滑下喉咙,朱氏被噎出了眼泪,待慕容欢一松手,她便猛力的呛了起来。粥流在她嘴边胸前一大片,慕容欢拿出帕子,替她仔仔细细的拭过了嘴边,又擦了胸前,凑近朱氏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往后都让媳妇来侍候您好不好?” 朱氏的眼睛陡然睁大。 慕容欢站起手,将手里脏了帕子随手一扔,笑着替朱氏理了理身前的衣裳。 “媳妇还有事,明天再来侍候母亲。” 朱氏的怒吼声频频响起,慕容欢大笑着走了出去。 只是,才出门槛,慕容欢的笑便好似被刀砍断了一样,突然顿在了那。 叶羽缓缓转身,目光看向僵硬如木头的慕容欢,扬了扬眉梢后,冷冷开口说道:“七嫂,这就走了?” 慕容欢回神,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了笑,点头说道:“我离开得久了,天赐怕是要找我了,我……” 叶羽点了点头,侧身让了让。 慕容欢顿了顿,看了看叶羽让开来的那条路,低头走了过去。 就在擦肩而过时,耳边响起叶羽低沉清冷的声音。 “七嫂,做人不但要识时务,还要懂进退。” 慕容欢步子一顿,霍然抬头朝叶羽看去。 清冷的月色照在叶羽棱角分明冷俊的脸上,四目相对,慕容欢忽然的就觉得浑身透出一股瑟瑟的寒意。她慌乱的垂了眼,正欲寻个借口走开,头顶却忽的响起“砰”的一声,再一瞬,便看到七彩的烟花照亮了半边的夜空。 一声过后,更多的烟花“砰砰”炸响,不多时,大半个夜空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叶羽抬头,目光淡淡的看向天空的方向,脑海里忽的便浮现起另一幕情景! 某年的某一月某一日,他也曾陪着她,看这一瞬永恒的美!但,今时今日,美景依旧,却是人面相隔。 叶羽慢慢的收了目光,转身上了台阶。 他的身后,慕容欢同样收了目光,静静的看着向正屋走去的叶羽,眼见叶羽便要跨过门槛,身后却忽的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 “七奶奶,不好了,落翘姨娘刚才摔倒了,流了好多的血,七爷让您快去看看!” 慕容欢猛的回头朝身后看去,她院里一个三等丫鬟正一脸惶恐的看着她,因为害怕,脸雪白雪白的,整个人好似都在颤抖。 见慕容欢没有出声,只是神色不明的伤站在那,丫鬟不由便再次喊了一声,“七奶奶……” 慕容欢摆手,回头朝身后看去,门槛处却再没有叶羽的身影。 “七奶奶……” 身后丫鬟的声音再度响起。 慕容欢转身,对丫鬟说道:“走吧。” 丫鬟连忙让到了一边,待慕容欢走过去了,立刻跟了上前。 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看看,总觉得这院子阴森森的吓人的历害,也不知道自家奶奶怎么就那么胆子大,竟敢一个人来这里! 四周慢慢的静了下来,风吹过,院子一角,几朵开着的梅花“扑擞擞”的掉了下来。 良久…… 云红自角落里走了出来,她看了看烛光摇曳的屋内,又看了看外面漆黑森冷的院子,稍倾,拾脚往屋里走去。 人还没到进屋子,屋子里响起一道冷凛淡漠的声音。 “三嫂生了天恩身子不好,就算是有心孝敬您老人家也无力,我又没成个家,这事自然便只有落在七嫂身上。” 云红步子一顿,一时间不知道是进去还是退下去。 屋子里声音却再响起。 “眼下看来,母亲果然还是疼惜七嫂的,您看她做的粥您都喝完了,如此,日后怕是要多多劳烦七嫂了!好了,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您歇着吧。” 云红大惊才要转身退开,不想眼前的门帘却被霍然挑起。 “九爷,奴婢……”云红瑟瑟着,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释清楚,她并不是有心偷听。 叶羽淡淡的撩了眼眼前的人,看着她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身子,顿了顿,淡淡道:“好生侍候老夫人,回头我会告诉三奶奶,让她赏你一门亲事!” 云红不敢置信的抬头朝叶羽看去,叶羽却是在话落之后,拾脚便走了开去。 云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叶羽的身影,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 大宣国的年假,是从腊月二十四日开始放起,然后又将元旦假和元宵假合并,从初一放到了正月合计共有二十日。 而一些外放回京述职的官员,近的一般都会选择元宵节后离京赴任,而远的,便会在元宵前动身。 而让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元狩二十五年的首个开朝之日,原左都御史现漕运总督当庭向皇帝告发原行人司左司副叶羽与大宛勾结,欲图谋反! 一瞬间,满朝哗然! 元狩帝勃然大怒,当即责任大理寺寺卿陈懋并刑部尚书冯挺主审此案,并令锦衣卫总指挥使陆离入叶府拿人,打入天牢! 与此同时,青州府青阳镇。 一阵震天响的敲门声,惊醒了尚在美梦中的众人。 婆子愤愤的斥骂着,这什么人,半夜三更扰人美梦,不想打开门,对上门外一张风尘仆仆的脸时,婆子在一怔之后,当即提了声音,没好气的骂道。 “干什么呢?半夜三更的摸上门……” 门外汗水将头发浸湿的叶府老管家寿伯,喘着粗气打断婆子的话。 “告……告诉……你……你家姑娘,我……是叶家总管,叶府出事了!”话落,脚一软身子往前扑去。 “寿伯!” 他身后带来的小厮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脱力的寿伯。 婆子一听叶家,睡意已经是跑了大半,等听到寿伯说叶府出事了,三魂差点吓掉了二魂半,转身撒了脚丫子便入回跑,嘴里哇哇的喊了起来。 “姑娘,姑娘喂,出事了,出大事了!” 喊声才落,院子灯火渐次亮起。 不多时,庄婶披了衣裳急急的从西厢房走了出来,但另一条身影却是更快,几个起落前便拦在了婆子跟前,冷声道:“半夜三更的嚎什么丧!” “襄……襄荷姑娘,”婆子抖着嘴,战战兢兢的说道:“叶……叶府来人了,说……说是叶家出事了!” 婆子话声才落,襄荷已经飞快转身,沿原路跑了回去,对正赶上来的庄婶说道:“婶,出事了,快去喊姑娘出来。” 庄婶还没反应过来,襄荷已是几个起落间便到了青果门外,才要抬手去敲门,门却是“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青果披散着头发,披了件小袄,打着哈哈问道。 “出什么事了?” 襄荷上前,“姑娘,叶家来人了,说是出事了!” 话声才落,便看到青果张大的嘴,顿在那,好半响脸上都没了表情。 “姑娘!” 襄荷一边轻声喊了青果,一边抬手抓住青果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在她虎口处略略用力。青果悚然回神,她怔怔的看着襄荷。 “你说什么?” “奴婢说,叶家来人了,叶家出事了!” 这时间,庄婶和起迟了的凤梨也已经赶了过来。 几人齐齐看向青果,都在等青果拿主意。 青果默了一默,下一刻,抬手飞快的穿着小袄,一边对庄婶说道:“庄婶,你去把人带到花厅,我马上就来。” “是,姑娘。” 庄婶退了下去。 青果又对凤梨说道:“凤梨,去厨房烧些开水,沏茶。” “是,姑娘。” 襄荷看向青果,青果抬头对襄荷说道:“襄荷立刻漕帮找了严爷,告诉她,卯时一刻请他来趟我这。” “是,姑娘。” 襄荷转身退了下去。 青果站在院里,抬头看了看发白的东际,深吸了口气,正要去前院花厅,却看到一抹身影急急的朝她这边走来。 “果儿,出什么事了?” 罗小将因为起来得及,身上的袍子扣子还没来及扣,只是在腰间系了一根腰绳。他的身后,辛玉英正扶了林氏,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这边走来。 瞒肯定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大家一起面对! 几乎是一瞬间,青果便拿定了主意。 她深吸了口气,对罗小将说道:“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但是刚才婆子来报,说是叶府派了人来,好像是出事了!” “出事了?!” 罗小将脸色当即变了变。 青果点头,“哥,人在花厅里,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 罗小将二话不说,当即转身往前院走去。 青果则是迎着辛玉英和林氏走了上前,不待她二人开口,她先说道:“叶家来了人,好像是出什么事了,我正要去前厅看看,娘,嫂子,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听听?” “要的,要的!”林氏连连点头道:“我和你嫂子都去,不是大事,半夜三更的也不会上门!” 青果点头,看向辛玉英说道:“嫂子,我先过去,您换了娘慢慢来,天冷地滑,仔细脚下。” “哎!”辛英连忙说道:“妹妹你去吧,放心,我会看好娘的。” 青果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转身朝前院跑了去。 花厅里,罗小将才进了门,便看到庄婶脸色惨白的迎了出来,眼睛一个劲的往他身后看。 罗小将心一沉,急走几步,上前道:“庄婶,出什么事了?” “出……出大事了!”庄婶颤声说道。 罗小将是知道的庄婶身份的,如果说连庄婶都变了脸色,那么……他想也不想的,便抬脚走了进去。 花厅里。 寿伯正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听到步子声,还以为是青果来了,等一抬头看到是罗小将时,抢在罗小将出声前,急声说道:“姑娘呢?” 罗小将咽了口口水,喉咙刀割似的一样痛,他却浑然不觉,而是问道:“寿伯,出什么事了?” 寿伯叹了口气,对罗小将说道:“大舅爷,还是等姑娘来了再说吧!” 罗小将才要开口,身后响起青果的声音。 “寿伯,我来了,出什么事了,您说吧。” 话声才落,青果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愣是她在门外顿了顿平缓了下呼吸,可胸口还是剧烈的起伏着,额头、鼻子上满是汗水! 寿伯几步上前,站在青果跟前,急声说道:“罗姑娘,今儿夜里突然来了一队士兵,说是有人告发九爷勾结大宛通敌叛国,府里有九爷收受的脏物和证据,要搜查。” “通敌叛国?!”青果霍然变色,看向寿伯,急道:“那搜了没有?搜出什么了?” “搜了!”寿伯满是皱纹的脸上,绽起一抹痛色,闷声说道:“从库房里搜出了两个大樟木箱子,箱子里满是金银珠宝,而且……” “而且什么?”青果追问道。 站在寿伯身后的小厮抢了声说道:“而且那箱子底下还有那什么大宛的都尉写给九爷的信!” 青果身子一晃,要不是罗小将扶得快,她差点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姑娘!” 寿伯也吓得急急出声。 九爷走之前,说府里一旦有他做不了主的事,便让他来找姑娘,他这才一出事,便连夜花了银子买通守城门的兵,来报信!可见着眼前的情景,寿伯心下不由便也狐疑,这样的姑娘,真的像九爷说的那样,能担大任吗? 青果扶住罗小将的手,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没事,我没事” 她一连说了几句“没事,我没事”,但扶着罗小将的手却是抖得不停。 “果儿,你别急,兴许这只是一个误会呢!”罗小将试图劝青果。 青果摇头,垂了眸子,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地,轻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他的目标一直就是九爷,我被他骗了,我们都被他骗了……” “果儿,果儿,你说什么啊?”罗小将摇着青果,生怕青果大惊之下疯了,急声说道:“我们被谁骗了?谁的目标是九爷?” “段远坤!”青果霍然抬头,瞪了罗小将,嘶哑了嗓子说道:“是他,一定是他,他早就谋划好了,所以我们才能一直安然无事,他根本就没打算对付我们,他的目标一直就是九爷,拿下九爷,既可以拉睿王爷下水,也可以断了我们的依仗,一箭三雕!” 罗小将怔忡的说道:“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是段远坤?是他害的九爷?”话落,眉色霍然一亮,大声说道:“果儿,你别担心,我这就进京去找九爷!” “九爷怎么了?” 身后响起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 林氏扶了辛玉英的手走了进来,她几步走到几人跟前,颤声问道:“小将,果儿,九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青果担心林氏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当下连忙对林氏说道:“没什么事,娘,九爷他……” “九爷被人构陷,怕是有难!”罗小将接了青果的话,对林氏说道:“娘,我要马上进京,去给九爷报个信,让他有所防备!” “应该的,应该的。”林氏连忙点头,回头对辛玉英说道:“玉英,你去给小将收拾几身衣裳,再去厨房给做些干粮,让小将在路上吃。” “哎,娘,我这就去。” 辛玉英说完,便要退下。 “嫂子,不用去忙了。”青果喊住辛玉英,对罗小将说道:“哥,寿伯肯定已经使人去京都送信了,我们问过寿伯再做打算。” 罗小将便看向寿伯。 寿伯连忙点头说道:“姑娘说对了,老奴出门时另派了人进京报信。” 罗小将点了点头,看向青果,“果儿,我们现在怎么办?” 青果却是对辛玉英说道:“嫂子,寿伯连夜赶过来,这天怕是也要亮了,你和娘去看看闹些什么吃食,行不行?” 话落,对辛玉英使了个眼色。 辛玉英便猜到,青果这是要让林氏避开。当下便回头对林氏说道:“娘,妹妹说的是,老管家跑了大半夜的路,怕是又累又饿呢,我们去厨房看看吧。” 林氏还想再问仔细点,但辛玉英已经半哄半劝着,将她扶了下去。 林氏一走,青果便回头对罗小将说道:“哥,你带人去把我们家的货里里外外全部打开检查一遍,但凡只要有可疑的东西,立刻放火烧掉,不然就打散沉入江底。” “果儿,你是说……”罗小将惊疑未定的看向青果,“有人,会对我们裁脏陷害?” “我不确定,但是有备无患,我们自已做足了准备,外人就算是有心,也没那么容易得手!”青果说道。 通敌判国的这样的罪名说出来,便不可能只是搜个家这么简单,段远坤下了一盘这样大的棋,他定是有备而来,自已须得万分小心,再小心。 “行,我这就带人去查货。” 罗小将走了出去。 青果回头看向寿伯,轻声问道:“寿伯,查出来的两只箱子是不是府里的?” 寿伯看向青果的眸子便亮了亮,心里忽然就明白九爷为什么对姑娘高看一眼了! “姑娘,箱子虽不是府里的,但却是族里让人送人来!” “族里让人送来的?”电光火石间,青果想到了什么,但却因为记忆太模糊,想得不是那样清晰。“族里让人送来的箱子,怎么会藏有大宛都尉写给九爷的信?那箱子是族里的什么人送来的?当时寿伯有没有验过?” “是族里七叔公府上的三公子纶三爷让人送来的,只说是过年的贺礼,我当时也察看过的,除了一些金银玉器外,没别的。”寿伯说道。 “纶三爷?!” 青果顿时明白过来,自已适才灵光一刹想到的是什么了! “去年纶三爷身边有个叫佩兰的丫鬟来过我这,说是奉纶三爷之命送年礼来,但被我打发了回去,难道那份年礼便送去了你那?” 寿伯脸上顿时便变了变颜色。 当时他也是想着让人送回去,但纶三爷派来的人,搁下东西就走了,他后来因为忙着别的事,又察看了一番,见只是一些寻常的金银器物,便没放在心上,想着找机会禀过九爷,再做决定!谁知……寿伯悔得肠子都快绿了! “都是老奴该死……”寿伯一瞬间红了眼眶,“若不是老奴,也不会有今日的这番祸事!” 青果却是心有犹疑,轻声问道:“寿伯,既是搜出了脏物,那些人怎会放你离开?还让你离了城?” “姑娘有所不知,”寿伯擦掉眼里的泪,轻声说道:“老奴因为职责在身,不能离开府里,可是二老爷没了,老奴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去了庙里打算给老爷做场佛事。府里出了事,小厮跑了来,老奴便急急的出了城!” 青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因为寿伯不在场,成了漏网之鱼! “寿伯,我约了漕帮的严爷卯时一刻来谈事,您看,您要不要坐着一起听听?” 寿伯连忙点头。 这个时候,凤梨也烧好了热水,沏好了花奉了上来。 青果端了一盏热茶放到寿伯手里,轻声说道:“寿伯,您先喝茶,等严爷来了,我跟他商量下,看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送您进京!” “进京?”寿伯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点头道:“是的,进京,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必须立刻进京,将这里的事说与京都里的大老爷和三爷他们都知道,不然只怕他们会很被动。不过……”青果默了默,那句不过后面的话,终是不忍心说出口。 寿伯却是听出了里面的悬机,问道:“姑娘,想说什么?” 青果凄然一笑,轻声说道:“不过,怕是您进京也来不及了!” 寿伯手里的碗“啪哒”一声,掉在地上。 他抬头怔怔的看了青果,问道:“姑娘,您的意思是……” “京都肯定也出事了!”青果断然说道。 “什么?”寿伯错愕的看着青果,“姑娘,您是说京都九爷他们怕是已经出事了?” 青果点头,抬头看了眼已经有了朝色的天,轻声说道:“如果我是段远坤,我肯定也会两地同时动手,京都那边向皇上弹核九爷里通敌国,青州这边裁脏陷害,证据确凿,到时九爷就算是浑身是嘴,他也解释不了!” “要知道,对皇帝来说,只要有涉及到他的江山之事,是宁可错杀也不会错放的!更别说,段远坤还是他的心腹大臣!” 寿伯差一点便眼一闭,晕死过去。他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吐出一口黑血,抬头瞪着血红的眸子看向青果,哽了嗓子说道:“姑娘,那……那我们怎么办?” 青果摇头。 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段远坤有备而来,青州知府,兴城知县只怕都唯他命是从! 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是自已这个小小的七品县主能抗衡的。 唯今之计,只希望叶羽早有谋划,而不是就此被钉死! “不管怎么说,你先进京!”青果说道:“必竟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也许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糟糕呢?” 寿伯点头。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襄荷的声音。 “姑娘,严爷来了!” 青果站起身,迎了出去,便看到严靖一身月白锦衫,眉目清亮的走了过来。 才到跑前,严靖抱拳向青果行礼,“严靖见过姑娘。” 青果摆手,对严靖说道:“严爷,屋里说话!” “是。” 严靖跟在青果身后,进了花厅。 寿伯站了起来,青果向严靖说道:“这是叶府管家,寿伯,他昨夜连夜赶来,叶府被官兵查抄了!” “查抄叶府?”严靖皱了眉头,朝青果看去,犹疑的问道:“什么罪名?” “勾能大宛,里通判国!” 严靖如水的脸上,顿时便绷得好似冰了千年的雪山,他怔怔的看向青果,似乎在问青果,这真的是真的吗?直至青果,缓而有力的点头,他才身子一软,重重的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似是过了很久,又好似是只是一瞬间的事,青果耳边响起严靖地声音。 “罗姑娘,您想要我怎么做?” “第一,替我送寿伯进京。第二,你派个信得过的人,替我跑一趟柴湾镇,打听下叶家老宅叶纶的消息。如果能找到这个人,务必不惊动别人,把他悄悄的绑了来!” 严靖立刻点头,起身道:“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 青果点头,对严靖说道:“我想着,天一亮,官府应该也会上我这里来,更有可能,我这里早就被人盯着了,说不定寿伯能出城,都是他们有意放水。严爷,您千万仔细些。” 严靖点头道:“罗姑娘放心吧,严靖定不会所托。” 青果回头朝寿伯看去,“寿伯,你现在就跟着严爷走。” 寿伯连忙点头。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已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尽快上京,说不定还能出上一把力! 严靖带了寿伯和小厮退了下去。 青果这才无力的坐在椅子里,手撑着脑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姑娘!” 青果抬头看向襄荷。 襄荷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姑娘,要不,奴婢去把那个段远坤杀了吧?” 青果失笑,摇头道:“不用了,现在就算是杀了他,也救不出九爷!” “那怎么办?”凤梨一脸急色的看向青果,“姑娘,您快想个办法啊!” 青果凄然一笑,轻声说道:“与其让我想办法救九爷,不如让我想办法怎么救自已吧!” 凤梨和襄荷同时变了脸色,齐齐的看向青果。 “姑娘,您……您什么意思?” “段远坤能安排人去抄叶府,怎么就不能安排人来抄我这呢?既然能裁脏陷害九爷,自然也能裁脏陷害我!”青果揉了额头对襄荷说道:“襄荷你现在就走,找个地方藏起来。” “我不走,我不是那种不讲义气遇到事就背主的人!”襄荷忿忿道。 青果叹气,对襄荷说道:“不是叫你逃命,是叫你在关健的时候救姑娘我一命!” 襄荷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便轻声说道:“官府肯定会派人来查抄,也一定会裁脏陷害。我们没有道理不让人家查,也没有那么多眼睛盯着他们查,所以这个哑巴亏就得吃了!” “查出脏物没用,他们一定会想要屈打成招,从我嘴里问出对九爷不利的话。动刑是免不了的!你家姑娘我身娇弱嫩的,怕是吃不了那个苦,一切就得仰仗着你了!” “姑娘,您别绕来绕去的行吗?您就说,要奴婢干什么吧!”襄荷直截了当的说道。 青果点头,“很简单,以你的身手,救人不行,杀人肯定很简容易。我一被官兵押走,你就摸到县太爷和知府大人那去,不计什么手段,但就是不能让他们对我和我娘他们用刑!” “这个没问题,我身上还有几粒头制的毒药,回头我给他们一人喂一颗!”襄荷说道。 青果点头。 “可以,但你可千万别失手,你一失手,事情就麻烦了!” “姑娘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会把药塞他们嘴里的。” 青果点了点头,对襄荷摆手道:“好了,你现在赶去码头,把我哥给打晕了,然后把他混在最早发出的一批货里,让他跟货走吧!” “姑娘,您这又是……”凤梨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笑了笑说道:“我哥是个很急性子,我怕他做出什么鲁蛮的事来,所以我刚才支开了他,就是为的能悄然的送他离开。” “那大公子说要进京找九爷的时候,您怎么不让他去?”凤梨不解的问道。 “傻了不是,他是我哥,人家会放让他走吗?严爷那边是我们的保命符,我把我哥和寿伯分开来,也就是分散他们的精力,让他们云里雾里去!”青果说道。 话落,对襄荷催促道:“快去吧,迟了,怕是要生变。” “是,姑娘。” 襄荷急急了退了下去。 青果起身走到窗前,才想要深吸一口气,换换胸口的那股浊气,却看到辛玉英和林氏正朝她这边走来,身后的婆子各提了一个大食盒。 “凤梨,你怕吗?” “我不怕,只要跟姑娘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凤梨说道。 青果笑了笑,长长的叹了声气。 傻丫头,你真以为你家姑娘是小叮当啊,无所不能! 林氏和辛玉英进门的时候,不见了寿伯,不由愣了愣,说道:“果儿,老管家呢?” “老管家走了。”青果笑了上前扶了林氏,轻声说道:“娘,我有话跟你说。” 没等林氏出声,外面响起婆子惊惶失措的声音。 “不好了,姑娘,外面来了好多的兵,说是要查抄我们的园子!” ------题外话------ 要过渡了啊!哎,卡死我了,这章! ☆、19杀与谋 兴城知县,袁可立穿青色画鸂鶒图案七品官服,跟在一大群衙役身后,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等看到俏生生立在廊檐之下横眉冷目看来的青果时,脚下步子一顿,脸上便有了抹讪讪之色。 袁可立的夫人,江氏这两年没少来租用青果的园子,顺带着的青果与袁可立也算是混了个面熟,乍然间对上,袁可立一怔过后,很快回神,走上前,对青果抱了抱拳。 “罗姑娘。” 青果站在那对袁可立福了福,指了周遭团团围住的衙役对说道:“袁大人,您这是何意?” “罗姑娘,有人密报,兴城叶家九公子叶羽里通外国,阴谋叛国,所以……” “叶家九公子与人里通外国,阴谋叛国与我有什么关系?”青果看向袁可立。 袁可立皱了眉头,淡淡道:“罗姑娘,您和叶家九公子是有婚约的……” “所以呢?”青果咄咄逼人的看向袁可立,“我与九公子有婚约便要被查抄,但袁大人查过自已府上了吗?查过叶家左右四邻了吗?” “大胆!”袁可立身边一个穿青色文衫的中年男子,目光阴郁的朝青果看来,怒声说道:“罗青果,你敢这样跟县老爷说话!” 青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上下打量那中年男子几眼,不用想也知道,估计是段远坤留下运作的幕僚,只不知道这人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是实在是立功心切,又或者是得意忘形,做事便失了水准! “袁在人,这位是……”青果看袁可立。 袁可立官至七品,青果虽无封地但也是个七品,要说,她跟袁可立可是同级!别人不清楚,袁可立心里却是清楚的很! 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原不想掺和在恭王爷和睿王爷的储位之争里去,可老天不作美,偏偏就要把这事落他头上!现如今,他是伸头也是一刀,宿头也是一刀,由不得他多想! 身边青衫文士轻哼一声,耻高气扬的看着袁可立,似是根本就不把袁可立放在眼里!袁可立心内苦笑,宰相门前三品官,这人从来到县衙,便一副趾高气扬颐指气使旁若无人的样子,在县衙内也就算了,现在当着外人的面亦是这般,当真以为他治不了吗? 想及此袁可立眉梢微扬,眼里便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这位先生么……”顿了顿,似是比较纠结不知该不该往下说。 青果挑眉目光淡淡的挑过神情倔傲的中年男子,淡淡道:“是皇上派出的秘使么?” 袁可立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他是……” 话说到这,还是顿了顿,似是很是禁忌,不敢直言。 青衣文士将袁可立的神情看在眼里,冷声一哼,不屑的说道:“我是段大人身边的幕僚,罗青果,你识相点,就乖乖的跟我们,若不然……” “若不然如何?”青果嗤笑着看向袁可立,“这大宣朝莫不是要变天了,区区一个无品无阶的酸书生竟敢直呼本县主的名讳?袁大人,你是七品,我也是七品,什么时候你堂堂的一个朝庭命官尽然屈从于一个二品大员身边的幕僚?还是说,这天下已经改姓段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督爷的名讳,袁可立,你还不快将人拿下!不然,我一纸书信告到督爷跟前,你这七品也别做了,回家守着你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去!”青衣男子怒声喝道。 青果冷笑,目光睨向袁可立。 “妙极,妙极,袁大人这等狂妄无知之人,你还让人赶了出去,不然,来日御史言官参你一本,只怕,你到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青果说道。 袁可立原是想借青果的手收拾这青衣男子,但此刻却被青果和青衣男子夹在中间,他已经是两头不讨好! “袁可立,督爷是怎么跟你说的?”青衣男子咄咄相逼。 青果却是冷笑连连。 时间在流逝。 良久…… 袁可立深吸了一口气,对青果抱拳道:“罗姑娘,得罪了!” 青果摇头,“袁大人这话言重了,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才会得罪我?” 袁可立擦了把额头的汗,沉声说道:“罗姑娘,下官要让人搜你这屋子,还请罗姑娘让下人配合一下,省得到时误伤。” “袁大人执行公务,无可厚非,我身为皇上御封的县主责无旁贷配合你,只是……”青果笑吟吟的看向袁可立,“袁大人可有宗人府手令?” “宗人府手令?”袁可立看向青果。 青果点头,“当然,我刚才也说了,你是七品,我也是七品,你这七品是朝庭命官,我这七品却是皇上御赐,没有宗人府的手拎,你想搜我的屋子,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带着人去搜你的官衙呢?” “这……” 袁可立噎在那。 他哪里有什么宗人府手令,不过就是……袁可立朝青衣男子看去。 青衣男子,似是也没想到青果会这般难缠,他奉段远坤之令必须在第一时间拿下青果,将叶羽里通外国阴谋判国的罪名坐实了,哪来的宗人府手令! “袁大人,您不是已经八百里加紧上报宗人府了吗?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事急从权,还请袁大人当机立断,不要延误。不然……” 青衣男子话没往下多说,但其间威胁之意不言喻! 袁可立如今已经是上了贼船,不做也得做,他还能怎么办? 当下一咬牙,手一挥,便对身后衙役吩咐道:“搜!” “我看你们谁敢!”庄婶抓了把剪刀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尖利的剪刀头指着那些便要一拥而上的衙役,怒声喝道:“没有宗人府手令,就敢私闯县主府,你们这是想谋反!” 那些一拥而上的衙役顿时便被庄婶喝得呆立原地。 谋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瞬间,所有人齐齐的看向了袁可立。 袁可立如何不知这没有宗人府手令便查抄一个御封县主的家,是怎样的大罪!但,还是那句话,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他现在已然是骑虎难下。 青果也被庄婶的话唬得愣了愣,但对上袁可立如同便秘的脸色时,她一瞬间便明白过来,庄婶说的是真的,这些人如果没有宗人府的手令,擅自搜她的家,就是谋反!明白过来的,青果,心里便有了另外一份计较。她的目光阴凉凉的看向正不耐的催促袁可立行事的青衣男子! “袁大人,”青衣男子在袁可立身侧,不快的说道:“你还不让你手下的人快些,这要是误了督爷的事,你拿什么跟督爷交待!” 袁可立咬了咬牙,对手下的衙役喝道:“事急从权,搜查的文书已经用八百里加紧送往京都,你们且管行事,有什么,自有本官担待!” “是,大人!” 衙役们顿时便放开了手脚,吆喝着便要上前。 庄婶拿了手里的剪子退到青果身前,一脸惨白的说道:“姑娘,怎么办?” 青果早就有了她们会查府的准备,但此刻却突然就觉得若是这样让他们轻易的裁了脏去,岂不是太窝囊了!要是襄荷在就好了! 才想到这,便看到一抹娇俏的身影,自门外如利箭般往里面,不多时就站到了她跟前。 “襄荷?!”青果顿时喜出望外! 襄荷冲过那些衙役走到青果跟前,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姑娘,大公子已经随船走了,奴婢看着船离开,才回来的!” 青果点头,目光扫了阶沿之下的那群衙役,最后落在站在袁可立身侧的那一脸得意之色的青衣男子身上,同样轻声说道:“襄荷,看到那个穿青衣的男子没?” 襄荷侧身,目光落在青衣男子身上,点头道:“看到了,姑娘。” “好,你想办法把他劫走,之后让严爷想办法把他送到京都去。”青果说道。 “送到京都?”襄荷不解的问道。 “是的。”青果料想,京都此刻怕也是风起云涌,想了想,对襄荷说道:“告诉严爷,把这个人交到英国公世子手里。” 襄荷点头,“姑娘,奴婢记下了!” “好!”青果点头,“这些人今天抄家是抄定了的,但我不能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得手,你等会挑两个看不顺眼的杀了!再那个青衣男子给我废了!” “是,姑娘!” 而同样的,这边青衣男子也似是再难忍难。 他霍然扭头看向袁可立,冷声说道:“袁大人,看来你这么多年挪不动窝,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袁可立一阵窝心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再次对那些人下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是,老爷。” 衙役门手里的刀往前一格,齐声道:“奉令搜查,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许动,不然格杀勿论!” 青果冷声一哼,对襄荷说道:“这些人无令私闯我县主府,以谋反论处,动手!” “是,姑娘!” 襄荷脆应一声,便向那些亮着明晃晃刀光的衙役冲了过去。 青衣男子见青果敢下令杀人,顿时恶向胆边生,一脸扭曲的大声喊道:“杀了她,胆敢阻扰公差,死罪难赦!” “姑娘……”凤梨何时看到过这阵仗,不由吓得的便往青果身边靠,颤声道:“姑娘,襄荷她不会有事吧?” 青果也吃不准,这是她第一次看襄荷动手,但看襄荷在一群大男人手里的游刃有余,她想,即便杀不了人,自保应该没问题。 身后响起辛玉英的声音,“妹妹!” 青果猛的想起身后的林氏和辛玉英,她怎的把她两人给忘了! 连忙回头看去,这一回头,才发现,林氏人事不省的倒在辛玉英怀里,辛玉英正目光泛红的看着她,“妹妹,娘晕过去了。” 青果点头,上前自辛英怀里接过林氏,一边抬手掐林氏的人中,一边低声对辛玉英说道:“嫂子,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辛玉英点头,她就算是怕也没用啊! “妹妹,他们会不会去找我家的麻烦?” 青果摇头,“不会的,他们现在的目的是通过我坐实九爷的罪名,还涉及不到那么广。” 辛玉英提着的心便暂时的松了松,心里暗暗祈祷,娘家得到消息,她爹能带着哥哥和侄儿们出去避一避! 林氏悠悠醒转,睁开眼便对上青果焦急的眸子,她一把攥了青果的手,“果儿,这……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娘,没什么事,您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青果一边劝着林氏,一边低声与她二人说道:“等会万一襄荷挡不住他们,把我们都抓起来了,你们记住,不管问什么,你们都说不知道。” 辛玉英和林氏愕了一愕,但却同时,点头说道:“知道了,我们肯定什么都不说。” 青果点头,正想再叮嘱几句,身后响起一声惨叫! 她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便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衙役捂着肚子裁倒在地,正杀猪般的叫喊着。而襄荷手里一柄长给一只的短剑,正朝离她最近的一个瘦高个衙役刺了过去。 很快的又是一声惨呼响起,眼见襄荷转眼间便放倒了两个,一瞬间,围着的衙役便有点手忙脚乱了! 袁可立脸色青白的朝身边青衣男子看去,抖了声音说道:“怎么办?这个小丫鬟这般历害,已经伤我两人了,我们没有的令便上门查抄,她就算是当场把我们杀在这,那也是白杀的!” 青衣男子面色一沉,骂了一句“废物”对袁可立身边的主薄说道:“去,你立刻去调集城中调集人马来,就说有人暴乱,请了千户大人派人来平乱。” 主薄看了眼袁可立,见袁可立没有阻止转身便往外走。 青果眼见主薄急急走了出去,深知,若再耽搁,等他们调集人手来,只怕襄荷便走不了!于是,大声喊了句“襄荷住手”。 襄荷听到青果的话,手里动作一顿,眼角余光觑见往外急走的县主薄,当下二话不说,手里短剑直指站在小院中央的袁可立。 “啊……救命……”袁可立抱了脑袋惊叫连连。 衙役们才喘了口气,却没想到襄荷竟然是直接去杀县令,吓得连气也不敢喘,连忙去救袁可立,襄荷却是在衙役们扑了上来时,身子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扑向了不可一世的青衣男子,没等青衣男子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他只觉得脸上一热,下一刻便是痛砌心肺的痛。 “啊,我的脸!” 青衣男子捂着脸疯子一般嘶喊着。 这一变化,使得众人齐齐怔了怔,只是还没等他们醒过神来,襄荷手里的短剑又是利落的一刺。 “扑”入肉的声音。 “啊”杀猪的尖叫! 青衣男子看着那穿过他手掌的短剑,惨叫声一声比一声惨历。 他只是一介书生,哪里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 先是毁容,如今右手又被废,此生仕途再无可能!一瞬间,只觉得死亦不过如此了! 只可惜,襄荷并没有打算让他就这样死掉! 在众人都怔忡的时候,襄荷手里短剑一拔,下一刻,短剑便抵在了青衣男子脖子上,冷声道:“跟我走!” “贱人,你不得好死!”青衣男子叫骂着,脚下不肯动。 襄荷冷声道:“要不要我把你的耳朵割下来,让你偿偿人耳朵是什么滋味?” 话落,手里的短剑真的就往青衣男子耳朵上挥去。 “不要,不要,我跟你走!” 青衣男子抬着血淋淋的手往耳上护去,嘴里对脸色惨白如纸,大汗涔涔的袁可立喊道:“救我,快找人来救我……” 袁可立才要让衙役上前救人,襄荷却是短剑往青衣男子眼睛处一指,冷声说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戳了他这只眼!” “不要,不要过来……”青衣男子一边叫着,一边又慌不迭的抬手去护眼睛。 这个样子,谁还敢再上前!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襄荷挟持着青衣男子退出了门外。 青果唇角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轻声对林氏和辛玉英说道:“娘,嫂子,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林氏和袁氏想要点头,但却发现脖子僵硬的根本动不得,身子同样僵硬得快成了石头。 院子里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受伤的衙役被人抬了下去,但地上的血迹却来不及叫人冲洗。 袁可立目光复杂的看着青果。 青果同样目光淡淡的看向袁可立,唇角嚼了抹似笑非笑。 稍倾。 “罗姑娘,在下并无意与你为敌。但……” 青果点头道:“我知道,袁大人是职责在身,我还是那句话,袁大人要搜我这屋子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有宗人府手令才行。” 袁可立蹙眉。 照说现在青衣男子不在,没人能胁迫他行事,但是……袁可立看向青果,摇头道:“罗姑娘,下官已经与你说了,事急从权,文书已经八百里加紧递进京都。” 青果笑了笑没答话,但笑容背后的意思却很是明白。 袁可立苦笑,对衙役们一挥手,喝道:“搜!” “是!” 衙役们因为刚才跟襄荷打的那一场架,心里正满是怒火无处发泄,此刻得了袁可立的话顿时如狼似虎四散开去行事。 不多时,便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落地的声音,还有槅扇被砸打烂的声音,更有甚至,还有拿刀劈家具的。 林氏和辛玉英听得一脸肉疼,又无奈又战战的看向青果。 青果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别管。 庄婶和凤梨拥在青果身边,两人同样一脸又气又恨的神情,目光凶狠的盯着小院中的袁可立,大有恨不得将他撕碎的意思。 袁可立皱了眉头,到了这个时候,不做也做了,难道他还怕两个下人不成?! 才要开口,青果却是抢在他前面,说话了。 “袁大人,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笃定睿王爷便要败了?” 袁可立悚然的朝青果看去,似是不明白,青果的嘴里怎么会说出夺嫡这种事! 青果笑了笑,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袁可立,一字一句说道:“袁大人,九爷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不要轻易竖敌,一旦竖敌,就务必斩杀怠尽,千万不要给他们卷土重来的机会!” “罗姑娘的意思是……”袁可立看向青果。 青果撇嘴轻笑,柔声说道:“我的意思是,袁大人能不能确定段远坤这次一定能将九爷钉死?你觉得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人,会被区区一个裁脏陷害就打倒而无反手之力吗?” 袁可立额头顿时汗出如浆! 青果再度开口,趁势而上,说道:“袁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 袁可立才要开口,一道高亢略带兴奋的声音蓦的响起。 “大人,找到了!” 下一刻,便看到一个身高体长,细眼鹰钩鼻年约三十出头的衙役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攥着几封信,对袁可立说道:“大人,这是在找了来的信,您请过目。” 青果对上袁可立接在手里的信时,脸上的笑容一敛,漆黑的眸子便有了一种如冰似雪的冷历。那些信,是叶羽写给她的,但信里说的都是一些风土人情和民间八卦,自然不会有什么里通外国的事!但是……信落在这些人手里,他们万一找个人擅模仿笔迹的人,捏造一封信,怎么办? 袁可立抬头看了眼青果,深吸了口气,对青果说道:“罗姑娘,请你和你的家人随本官走一趟吧!” 青果目光定定的看向袁可立,“袁大人,你可想清楚了?” 回答她的,是袁可立脸上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青果便也明白了,她转身扶起林氏对辛玉英说道:“娘,嫂子,我们走吧。” “去哪?”林氏看向青果。 青果笑了笑,淡淡道:“兴城大牢!” “这……”林氏脸色一白,她攥紧了辛玉英的手,忽的便压了声音说道:“果儿,你哥呢?” “娘,你放心,我已经让襄荷把哥送走了。” 林氏听了,顿时便松了一口气。 一侧的衙役已经等不及,不耐烦的喝斥道:“还不快走!” 青果和辛玉英一左一右扶了林氏往外走。 才出门,便看到门外早已围满了人,所有人都又惊又怔的看着她们。 似乎不明白,皇上钦封的县主,怎么就跟谋反搭上了!没人敢上前与青果她们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复杂难辩。 在这群人里,青果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宠。 丘呈,文书琦,罗青萍,韩光华……他们人里,罗青萍正死死的咬着嘴,被文书琦抱在怀里,眼睛红肿的像个大桃子,而韩光华和丘呈则是在对青果的目光后,无声的说了一句话。青果看到懂他们的唇形后,忽的便翘了翘唇角。 她没有看到严靖,但却看到了他娘,苏婉华扶着一个梳妇人发式的小妇人站在人群里,正目光焦急的看着她。 见青果目光落在她身上,苏婉华扶了妇人便要上前,却是被妇人紧紧的攥住了手,挡在原地,妇人凑到苏婉华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苏婉华身子一顿,便站在那不动了,看着青果的目光意味难明,但有一点却很肯定,那里面有一种叫坚定的东西,似是在跟青果说。 “放心,我一定会救你!” 青果回以一笑,下一瞬,低头扶住林氏,上了县城来的马车。 …… 京都。 食为天天字一号间内。 耿鹏举将手里的酒盏“啪”一声扔在桌上,怒声说道:“该死的段远坤,爷当天,就该把他家的那个小兔爷给废了,看他还敢害人!” “你别急,凤翀不是让人带出话来,叫我们稍安勿燥吗?”一侧的傅文博放了手里的筷子,对耿鹏举说道:“凤翀既然这样说,他肯定有安排,你只管照着他的安排行事就是!” 耿鹏举一屁股坐在了椅子里,没好气的说道:“还有什么法子?你没听说吗?是凤翀的堂兄亲自出面指证凤翀的。这个王八蛋,别让爷遇见了,不然,爷非把他的皮扒了不可!” 傅文博摇头。 “你这性子,活该你一辈子斗不赢你那个继母。” 耿鹏举霍然抬头,没好气的说道:“我堂堂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去整后院的那些阴私事干嘛?再说了,我不行,不是有我家岚岚吗?自从我家岚岚进门了,你可看到那个老虔婆讨到了什么好?” 傅文博失笑,“是啊,你家岚岚威武,你家岚岚雄壮!” “哼!” 耿鹏举没好气的轻哼出声。 顿了顿。 “你说凤翀那家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耿鹏举看向傅文博,轻声说道:“叫我们什么也不做,就等着,难道还能等出朵花来不成?” 傅文博摇头,“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耿鹏举看向傅文博。 傅文博替自已倒了杯酒,轻声说道:“当日,我替老夫人诊脉时,明明诊出了老夫人是中毒才导致的中风,可是他却让我不要声张!我冷眼看下来,这家伙好似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可又不知道,他这棋盘里到底谁才是他的棋子!” “你是说凤翀他娘是被人投毒,才会中风的?”耿鹏举看向傅文博。 傅文博点头,“千真万确。” “谁会去害她一个老夫人呢?”话落,却又陡然眼前一亮,急声说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叶钰他媳妇,慕容欢那个小贱人!” “这么确定?”傅文博看着耿鹏举,点头道:“果然是临战经验丰富,一语便中的,我也猜着是那个七奶奶,必竟,只有她才有这个动作。可是,凤翀他为什么不让我揭穿呢?” 耿鹏举摇头。 是啊,如果真是慕容欢,没有道理不借着这个机会把叶钰和他媳妇这个毒瘤给一举铲除啊!凤翀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京都另一处的皇宫中。 谢静辰目光轻柔的看着摇蓝里跟年画里一样的十二皇子,嘴里轻声的哼着不知名的曲,她身下,大宫女含笑,几番欲言又止。 等十二皇子睡着后,谢静辰起身,让奶娘将十二皇子抱了下去,去床上歇息,她则看向含笑,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 “娘娘,您怎么就不着急呢,万一小叶大人他……” 谢静辰冷了脸,看向含笑,说道:“含笑,后宫不得干政,你不知道吗?” “娘娘,奴婢……” 谢静辰抬手打断含笑的话,一字一句说道:“前朝之事,皇上自有主张,别说本宫与小叶大人素无渊源,便就算是有些七拐八绕的关系,他若真是与里通外国意图谋反,本宫也只有大义灭亲的份,难不成还求着皇上网开一面?” “可是娘娘,小叶大人他怎么会里通外国呢?”含笑不解的说道:“他九死一生自大宛拿回地形图,皇上也请人看过了,那地图没有作假,若是小叶大人要里通外国,他何必……” “这事,皇上自有圣裁。”谢静辰打断含笑的话,“好了,这事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本宫说过,柔福宫所有人等不得非议前朝之事,不然,本宫便亲自将你们交给大部管处置!” 含笑脸色一白,应了一声“是”,不敢再多说。 谢静辰摆了摆手,示意含笑退下。 大殿内,只剩谢静辰一人时,她强撑着的精神再也抗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身后的椅子里。 她怎么会不知道,叶羽一旦出事,对她的影响有多大呢! 她和罗青果本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皇上年事已高,说不得哪天便驾鹤西去,而十二皇子还小,她就算是无欲无求,只想平安喜乐到老,可是对于没有母族的她来说,可能吗?好在奶娘与罗青果关系匪浅,因着奶娘,罗青果嫁给叶羽之后,自已在前朝也算是有了助力,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到底要怎样做? 而,永和宫的皇贵妃,此刻何偿不也是如坐针毡。 今天是睿王妃进宫请安的日子,皇贵妃留了睿王妃用午膳,用过午膳后借口要消食,便让睿王妃侍候着在御花园里走一圈。 婆媳两个一路笑盈盈的指着着御花园些名花名草说着闲话,一边修闲的走着,待走到一处八角亭时,皇贵妃回头对身后跟着的宫人说道:“本宫觉得有些凉了,你们派个人回去替本宫拿件披风来。” “是,娘娘。” 宫人中走出一个宫女退了下去。 皇贵妃指着八角亭对睿王妃说道:“进去坐坐,等她们送衣裳来吧。” “是,母妃。” 睿王妃神态谦合的扶着皇贵妃走上台阶,身后的宫人跟着便要上前,睿王妃回头淡淡道:“你们就守在这吧,不用上来了。” “是,王妃。” 宫人止门,守在了台阶之下。 睿王妃扶了皇贵妃一步一步走过石阶,最后到了高约二丈的亭子里,因为亭子地势高,从上面看下去,四处一目了然。 睿王妃庄氏拿了自已的帕子垫在亭子里的石墩上,笑了对正凝目远望的皇贵妃说道:“母妃,走那么多路,您肯定累了,坐下歇歇吧。” 皇贵妃点头,由庄氏扶着在垫了帕子的石墩上坐了,拍了拍庄氏的手说道:“你也坐吧。” “是,母妃。” 庄氏在皇贵妃身边的石墩坐下。 “小五他到底是怎么个打算?”待庄氏坐下,皇贵妃便开口了,“朝里谁不知道小五对叶羽甚是看重,一定让段远坤这狗贼将叶羽的罪名坐实了,只怕小五也危险了!” 庄氏垂眸,神色温婉的说道:“儿媳临来宫里前,王爷特意交待,让儿媳与母妃说,这件事,母妃在父皇跟前千万不能替小叶大人求情,便是父皇与您说起,您也要出义愤填膺状,让父皇知道,您始终是把他老人家摆在第一位的!” 皇贵妃点头,“我知道,小五让我这样做,是不想皇上对我起疑,可是,小五他打算怎么做?难道就这样让段远坤那狗贼如愿不成?” “这个王爷没有与妾身说,妾身也不敢多问。”庄氏轻声说道。 皇贵妃叹了口气,摇头道:“这孩子,心思越来越深沉了!” 庄氏笑了笑。 做娘的怎么说自已孩子都可以,她这个做人媳妇和妻子的,却是不可以的! 顿了顿,皇贵妃似是想起什么,她看了庄氏说道:“那个叫什么金莲的那个孩子,听说你抱过来养在膝下了?” 庄氏点头,轻声说道:“是孩子娘求到跟前的,她说她这样的出身,只会让人看不起孩子,妾身见她是真心实意,便答应了下来。” 皇贵妃笑着拍了拍庄氏的手,轻声说道:“你做得很好,小五子嗣单薄,上战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多一个孩子,将来就是多一份助力。” “是,儿媳记住了。”庄氏柔顺的说道。 “我听说,那金莲好似是小五从青州带回来的,是不是?” “是的,母妃。”庄氏轻声说道:“原是小叶大人未婚妻,罗青果的人,后来被爷相中了,就跟 着爷来了京都。” 皇贵妃点了点头,再次问道:“出了这么大事,她有没有在你跟前露出什么口风,比如求你向小五求情,救小叶大人。” 庄氏摇头,“没有。” 皇贵妃不由便拧了眉头说道:“那你说,这人到底是薄情寡义呢,还是心思深沉?” 庄氏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妾身不是很看得出来,但这么几年的了解,妾身却觉得这人是个很懂得进退的。” “这样便好!”皇贵妃点头道:“你记着,再没有什么比小五保全自已重要的,若是后院有那不知死活的,你只管处置了去,本宫自会替你做主!” “是,儿媳谢母妃!” 这个时候,下面响起宫女的声音。 “娘娘,披风拿来了!” 庄氏起身,走了下去,接过宫人递来的披风,才要替皇贵妃披起来。 皇贵妃却是摆手说道:“算了,现在又不觉得得冷了,我们回去吧,你也该出宫了!” “是,母妃。” 庄氏将披风交给宫女,她上前扶了皇贵妃。 睿王府。 扶桑一脸纠结的看着金莲。 “姨娘,真的不去王妃跟前替九爷求个情吗?” 金莲叹了口气,对一脸纠结的扶桑说道:“傻丫头,你以为这个时候,我去求王妃,王妃就会去求王爷吗?” “可是……” 扶桑想说,王妃待您一直不是都挺好的吗?说不定,您一去求,王妃就会应下呢! 金莲摇了摇头,主仆多年,她自是知道扶桑想的是什么。 “你啊,真的是把王妃想得太简单了!” “姨娘,王妃她都答应将小主子养在她的名下了,她……” 金莲叹了口气,打断扶桑的话,“好了,你别再说了,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做,这件事,你一个字也不许说,我们院里,我不希望听到有关九爷的只言片语,不然,别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份!” 扶桑脸色一白,应了下来。 只是,终究有些意难平,似是说给金莲听,又好似自言自语。 “奴婢只是担心东家,九爷出事了,东家哪九爷订了亲,这样,说不得东家也会被牵连的!东家待姨娘和奴婢不薄,若没有东家,哪里……” “我知道。”金莲打断扶桑的话,轻声说道:“可是,你忘了,东家说过,她不让人递消息进来,我们便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 扶桑还欲再说。 金莲却是不想再说。 “好了,你下去吧,你让我静一静。” 扶桑抿了抿嘴,虽然满心不情愿,但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金莲靠在床榻上,目光盯着窗外那一朵早春的花,唇角绽起一抹苦笑。 这样依靠着别人的,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真的不好! 出了这样大的事,姑娘她知道不知道? 她会不会派人送信进来?! ☆、20心有灵犀 牢房的味道古怪的让人窒息,那种*霉烂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以及不知道蹲了多久就有有多久的人气味。空间十分昏暗,胳膊粗的栅栏上每隔几步点着盏豆油灯,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来回摇曳,你以为它要灭了,却在下瞬又活了过来。 两世一生,青果第一回面对这样的情境,即使那些年穷得三餐不济,她身上衣服,她们家那补丁打补丁洗得发硬的床褥也是干净的。 “呕……” 青果被熏得干呕连连,若不是场合不对,只怕会引起另一种暖昧的暇想!当然,眼下却是不会,不仅是她,所有人都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姑娘,这……这就算是不被他们打死,也得熏死啊!”凤梨惨白了脸,抹了嘴角边的残渍,对青果说道。 “你可真是娇贵!”庄婶没好气的斥了一句凤梨,上前替干呕着的青果顺着背,一边轻声问道:“姑娘,要不要紧,没事吧?” 青果摇头,她看着同样干呕得脸色如纸的林氏和辛玉英,深吸了口气,才打算上前,可是随着那种古怪的味道入肺,下一刻,她又是扒着栅栏没命的呕了起来。只是任凭她怎么呕,却始终呕不出胸口的那股浊气。不上不下的那股浊气横在胸口,这才是最叫人难受的! 好不容易止了呕,青果不敢再吸气,她拿袖子挡了鼻子,回头对庄婶摇了摇头,“婶,我没事。” 庄婶点头,拍了拍青果的背心处,轻声说道:“姑娘,我们先进去吧。” 青果抬头,这才看到一行人已经走到牢房的最里处,栅栏已经打开,身后响起衙役催促的声音。 “快进去,都老实点,可不是请你们来做享福的,这就受不了了,这大刑还没上呢!” 走在青果身后的林氏一听到上刑,脚一软,差点就瘫了下去,幸得辛玉英把她给扶着了。 刚才一路往里走的时候,有几间牢房里关着的应该是新来的犯人,皮开肉绽满身血痕的趴在发霉的稻草堆上,不知死活! 光想想这样的情景,都叫人遍体生寒,不敢想这样的滋味在自已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林氏眼眶一红,眼泪便“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她身侧,辛玉英紧紧的抿了嘴,虽然也怕的很,但总算是没有失态哭出来。 “娘,嫂子。”青果先进的牢房,一见辛玉英扶了林氏进来,她连忙上前,扶了林氏。 庄婶已经在牢里挑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还脱了身上的袄子垫了垫,回头对青果说道:“姑娘,快扶了太太和奶奶来这边坐吧。” 青果点头扶了林氏和辛玉英去庄婶那边坐了,拿了袖子擦林氏脸上的泪,轻声说道:“娘,别怕,他们不敢对我们动刑的!” 林氏犹疑的看向青果。 青果轻声说道:“您刚才也看到了,襄荷逃走了,有襄荷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林氏还没明白过来,辛玉英却是猜到了点什么,她往青果身边挪了挪,轻声说道:“妹妹,你是不是让襄荷去杀县太爷?” “不是!”青果摇头,“我早前跟襄荷说了,让她想办法拿捏住县太爷,让他不敢对我们动刑。嫂子,你放心,襄荷的身手,你也看到了。” 辛玉英点头。 她一直觉得襄荷这丫头看起来冷心冷情的,当时还想着青果也太惯着她些了吧!弄得丫鬟比小姐还脾气大。但现在……辛玉英只希望,一切都能像青果说的那样,这些人只是关着她们,而不敢把她们怎么样! 这边厢,青果小声的开导着林氏和辛玉英,庄婶则带了凤梨开始收拾牢房。 眼见得青果哄好了林氏,庄婶给青果使了个眼色,青果示意辛玉英照顾好林氏,她走到庄婶跟前,轻声问道:“婶,怎么了,有事吗?” 庄婶叹了口气,目光往栅栏外那群虎视眈眈的衙役撩了撩,轻声说道:“姑娘,这老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襄荷才伤了他们,你说他们会会借机报复?” 青果顺了庄婶的目光看过去,果然,便看到几个凶神恶煞一样的衙役正目光阴沉的盯着她们看。 看这情形,还真有点像庄婶说的那样,这些人打算公报私仇! “姑娘!”凤梨攥紧了青果的手。 青果拍了拍凤梨的手,轻声说道:“别急,我估摸着襄荷那边就快动手了。” 话是这般说,但现在她们是笼子里被剪了爪子的猫,万一襄荷那边没得手,她们……凤梨只要想想,都觉得不好了! 事情也确实如庄婶和青果担心的那样,这几个衙役确实是在商量着怎么制一制青果她们,替那些受伤的衙役出口气。 “王麻子,你怎么说?”说话的是长着一对三角眼,瘦瘦矮矮的一个汉子。 被点到名长了一脸麻子的王麻子,头一抬,压了声音说道:“李四,这仇肯定是要报的,只是……” “只是什么?”被唤作李四的三角眼男人,瞪了王麻子,没好气的说道:“往常,你跟着大魁哥吃香的喝辣的可没这般犹豫过!” 李四说的大魁哥,就是之前被襄荷一剑挑了肚子的那个满脸横肉的衙役,这会子正请了大夫诊治,是死是活还不知道。这些人,平时没少跟着他为非作歹鱼肉百姓,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这会子明里说是报仇,实则却是想出心里的那口恶气! “王麻子,平日里大魁哥可没少给你好处,这会子,见大魁哥不行了,你小子就想做那白眼狼是不是?” 余下的几个衙役都跟着起哄。 到也不怪他们一定要拉着这王麻子行事,只因王麻子的妹妹跟袁可立身边的师爷是相好,想着,这要是真闹出了什么,碍着王麻子的关系,师爷肯定得在县老爷跟前说几句好话! 王麻子被众人逼得没了办法,只得点头道:“行,行,就按你们说的来。但是可别闹出人命来,不然……” “就算是闹出人命了又怎么样!”李四斜睨了王麻子,没好气的说道:“大魁哥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不行!”不同于之前的优柔寡断,这会子,王麻子却是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京都一日不传来,叶家被问斩的消息,人就一天不能死!不然,到时,不但我们要填了命,只怕家里妻小都要受连累!” 听他这样说,有几个人不由便跟着犹豫了。 是啊,万一叶家没事,那叶九爷回头秋后算帐,那他们可就惨了! 这样一想,好些人不由都后悔,刚才不应该逼着王麻子表态的。这下可好,真动了手,这生死仇怕就是结下了! “照我说,就一道弄死了!”李四咬牙切齿的说道:“到时就说是被老鼠咬了感染了鼠疫,叶家还能把死人弄活了,来问不成?” 王麻子看着李四的眼睛便冷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道:“李四,你一个吃饱全家不愁,脑袋掉了也就是个碗口的疤,我们可跟你不一样,你这是想让我们大家陪着你一起死,还是怎么的?” 李四听了王麻子的话,眼一瞪,便要骂人,但等看到不止是王麻子冷眼看着他,其他人也是这样瞪着他时,那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吐了下去。终究还是不情愿,跺了脚,对王麻子轻吼了一句。 “那你说,怎么办?” 王麻子抱了胸,淡淡道:“依着我的意思,我是想等京都那边传来叶家的消息后,再决定动不动手的,反正人总是在关我们眼皮子底下,想怎么做,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不行!”李四断然说道:“让我看着她们安生生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是受不了的!” “那你说怎么办?”王麻子看了李四。 “今天就动手。”李四撩了眼牢里的人,目光落在青果身上,阴沉沉的说道:“这个小贱人下令人让人伤的大魁哥,我们就拿她开刀!” 王麻子顺着李四的目光看过去,见青果不避不惧,目光淡淡的迎着他们看。心下不由便叹了口气,这事情真的是难善了了! “行!”王麻子点头说道:“回头你们打算动手的时候,我去趟许师爷那,跟他先交个底。” “这不行……”李四连忙说道:“这事,要做,大家伙一起做。” 王麻子冷冷一笑,看了李四说道:“大家伙一起做,回头也大家伙一起去找许师爷?” 李四被王麻子给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县府后衙。 袁可立正与穿一身青灰色儒衫年约四旬出头的许师爷说着话。 “哎,这不想做也做了,现在只希望京都那边不要再出什么茬子还好,不然……” 不然什么! 袁可立没往下说,但许师爷却是明白。 不然,等叶家一反扑,别说是段大人许诺的高升,只怕眼前这七品县令的职位都保不住! 许师爷摇了摇头,他当时是竭力相劝,让袁可立不要淌这趟浑水的,但后来发生的事,确是由不得他们做选择! “大人,”许师爷指着袁可立放在桌上的那叠信,轻声问道:“您打算怎么处理?” 袁可立默了一默,摇头苦笑道:“师爷,这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啊!”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许师爷想了想,轻声说道:“大人,依老朽的意思,这浑水您还是别淌的好。”见袁可立要说话,许师爷抬手,示意袁可立先听他说完。“段大人派来的那个幕僚不是被抓走了吗?” 袁可立点头,没错,那人是被抓走了,不但被抓走了,还被伤了,是死是活尚且不知! “师爷的意思是?” 许师爷捋了颌下山羊须,轻声说道:“大人不妨做场戏!” “做戏?”袁可立越发的狐疑了。 许师爷点头,“没错,做场戏,做场被刺客刺杀的戏!” 袁可立眸子一亮,朝许师爷看去。 许师爷知道袁可立这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了,笑盈盈的说道:“大人若是没有疑议,老朽这就下去安排?” 袁可立想了想,缓缓了点头。 许师爷拱手退下。 袁可立重新转身坐回椅子里,目光落在身侧茶几上的那些信封上,正欲伸手把那些信收拢归置好,外边却的突的响起惊惶的喊声。 “有刺客,抓刺客啊!” 袁可立手一顿,不由抬头朝外面看去,忖道:许师爷办事越来越利索了! 念头才落,便看到一抹蒙面黑影像离弦的箭一样射了进来,四目相对,袁可立上下打量眼前黑衣人一番,正犹疑着是让这人在手上划一刀还是在脚上划一刀时,来人却是一顿之后,便纵身一跃,没等袁可立反应过来,一柄短剑已经指在他脖子上! “大胆!” 明知是作戏,但黑衣人的动作还是吓了袁可立一跳。 “嗤”黑衣人冷声一哼,手里的短剑顺着袁可立的脖子便移了移,顿时一股温热便流了出来,袁可立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上手就来这般狠的,吓得连声喊了起来。 “许师爷,许师爷……” “大人,大人……” 惊惶失措的喊声夹着杂乱的步子和拥挤的人群,潮水似的扑了进来。 走在最当前的正是许师爷。 袁可立正要开口喝斥许师爷,身后的人开口了。 “不想死,就让他们全都退下!” 黑衣人一开口,袁可立顿时脸如白纸。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已才和许师爷策划着刺杀,这人真就摸到县衙府来了! “你是什么人,敢行刺朝庭命官,这可是要抄家灭门的!”许师爷指着襄荷,怒声喝道:“快放开大人,饶你不死!” 谁想,许师爷的话声才落,黑衣人非但没放了手里的短剑,还往前送了送,又往袁可立的脖子里深了点,顿时血流如注。 吓得袁可立连声喊了起来,“退下,快退下,都给我退下。” 许师爷不敢耽搁,他因为有事没去青阳镇,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襄荷,但他却也猜到,这人只怕是个亡命之徒,这样的话,哪里还敢再违背襄荷的话。 “都下,你们都退下!”许师爷一边示意身后的退下去,一边对襄荷赔着笑脸说道:“这位壮士,我一介书生手无傅鸡之力,就让我留下吧。” 襄荷哼了哼,不置可否。 屋子里很快便只剩下三人。 许师爷看着身子抖得像筛子的袁可立,试着与襄荷求情道:“这位壮士,我们有话好好说,您先放了大人如何?” “可以!”襄荷冷冷道。 许师爷一怔,刚才因为心急,人多,他没听出襄荷是女的,这会子,才惊觉眼前一身黑衣持刀行凶挟持大人的,竟然是个女的! 一时间,便怔在那失了反应。 袁可立却是比许师爷醒悟的快,他颤了声,对身后的襄荷说道:“姑娘,有话好好说,您先放开我好不好。” “好!” 襄荷还是那个字,只是手里的短剑却是没有移动分毫。 “姑娘……”袁可立要不是个男人,只怕就该扯着嗓子哭了。 “我这有粒止血药,你吃了吧。” 襄荷小小巧巧的手掌托着一粒黑色的药丸,举到袁可立面前。 止血丸? 骗鬼呢,这是! “姑娘,您……您到底有什么要求?”袁可立哆嗦着嗓子问襄荷。 “是吃了这粒药,还是让我把你脖子拉条口子,你自已选!” 袁可立能怎么选? 他抖着手拿了襄荷手里的药。 “大人……”许师爷看着袁可立。 袁可立知道许师爷的意思,但是眼下哪里是他能决定的事啊! 抖着手将药放到嘴里,还没等他把药压到舌头下,一只手忽的便照他的面门拍过来,袁可立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的便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略带苦涩的药丸留下一股辛涩味,滑落到肚子里。 与此同时,那只拍来的手掌和脖子上的短剑同时一收,襄荷退到了三步开外,眼见许师爷要高声喊人,襄荷冷冷说道:“独门毒药,除了我,神仙也解不了!” 许师爷张开的嘴就僵在了那。 “姑娘,您有什么要求,您说,我一定满足您。”袁可立哀哀的看着襄荷。 襄荷冷冷一笑,淡淡说道:“好生侍候着我家姑娘,她缺根头发,这解药你都别想要了!” 袁可立“……” “姑娘,您何不把你家姑娘救出去呢?”许师爷看着襄荷说道。 襄荷看白痴似的撩了眼许师爷,“然后再让你们给我家姑娘定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再让段远坤名目张胆的追杀?” 许师爷顿时一头汗水的退到一边,不言语了。 还说什么? 人家一语道破了他的目的! 襄荷目光扫过神色复杂的袁可立和许师爷,冷声说道:“好了,现在送我去牢里见见我们姑娘吧!” 袁可立一脸汗水的看着襄荷,“姑娘,这……这解药?” “七天服一粒解药,我到时会让送来的。不过……”襄荷看着袁可立,冷冷道:“别打着仗着人多把我留下的想法,我牙齿里有见血封喉的药,只要你不惜命,我肯定也不会惜命!” 才琢磨着让人在牢里把襄荷留下的许师爷,一听这话,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他几乎可以百分百断定,襄荷绝对不是一个寻寻常常的丫鬟! 会是谁的人? 叶家的? 还是…… 没容他多想,襄荷已经催促道:“好了,还磨蹭什么?见了我家姑娘,我会给你这七天的解药,余下的,到时再说吧!” 许师爷连忙做了个请的动作,“姑娘,您请,老朽给您引路!” 襄荷哼了哼,头一摆,示意许师爷前面带路。 才出了门,围在外面的衙役顿时又围了上来,许师爷一摆手,冷声喝道:“都退下。” 衙役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说是刺客吗?怎么搞得好像是大人的贵客一样?但他们不敢不听许师爷的话,连忙退到了一边。 许师爷正要带着襄荷去县衙大牢,却见前面急急的跑来了个人。 “师爷,师爷,小的有事要向您禀告……” 许师爷步子一顿,等来人走到跟前,他拧了眉头,轻声喝道:“王麻子,我现在有事在身,你有天大的事,也稍后再说。” 王麻子也发现了事情不对,等看到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对冰碴子一样的眸子时,不由失声喊道:“是你!罗青果的那个逃走的丫鬟!” 襄荷冷冷哼了一声,对许师爷喝了一声:“走。” 许师爷连连点头,便要引着襄荷去大牢。 王麻子连忙跟了上前,轻声问道:“师爷,大人怎的不将这人拿下,还有,您这是要带着她去哪?” 因为跟王麻子孀居的妹妹有些不能说的事,许师爷私下里待王麻子还是客气的,听了王麻子的问话,便轻声说道:“大人中了这姑娘的毒,她逼着我带她去见她主子呢!不然,解药就不给大人!” 王麻子一听,顿时失声道:“糟了!” “怎么了?”许师爷抬头看了眼王麻子。 王麻子觑了眼走在身后的襄荷,大气也不敢喘,声音压得像蚊子叫,对许师爷说道:“李四他们正打算对人用刑呢!” “什么?!”许师爷步子一顿,但很快惊醒过来,这身后跟着的可是个煞神啊!他连连深呼吸,对王麻子说道:“快,你快去阻止,我这里想办法拖这个煞神一步。” 王麻子应了一声,便往前跑。 “站住!”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麻子便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定在了那! “姑娘,你家姑娘到现在还没吃上口热饭呢,我让他去张罗些吃的。”许师爷赔了笑脸对襄荷说道。 襄荷到不怕王麻子去搬什么救兵,但她想到青果的吩咐,让她必须留在外面,时刻注意事情的变化。是故,横生枝节的事,能免了还是免了! “不必了,等我看过我家姑娘,我自会安排人送饭。”襄荷说道。 许师爷和王麻子顿时如遭雷击。 见许师爷僵在那不动,襄荷不耐烦的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前面领路?” “是,是,是。”许师爷连连点头。 “师爷……”王麻子朝许师爷看去。 许师爷能说什么,只能赶紧的,争取抢在李四他们动手前,赶到牢里! 大牢! 李四一行人走至关押青果一家人的牢房前。 “把门打开吧。” 当即便有人拿了钥匙开门上的铁锁。 原本相偎着坐在一起的林氏还有辛玉英,顿时如惊弓之鸟般惶惶不安的看着不怀好意的李四等人。 “姑娘!”庄婶将青果拉到身后,目光警觉的盯着李四等人,怒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李四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一把扯开了庄婶。 “放开,畜生,你们想干什么!”庄婶疯了似的叫喊着,踢打着。 凤梨一见庄婶被制住了,她二话不说,张了双胳膊老母鸡似的挡在青果跟前,吼道:“我们家姑娘是县主,你们要敢乱来,我们姑爷回头诛你九族!” 一群人被凤梨一吼,脸上果真便有了一丝犹豫。 李四扫了一眼,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恼意,上前对着凤梨便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得凤梨身子踉跄不稳后,他抬脚狠狠的踹在了凤梨了的肚子上,把个凤梨踹翻在地后,对那群怔住的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果儿!” 眼见那些人要拽着青果往外走,林氏顾不得害怕,不要命的扑了上去,只是还没等她扑到跟前,早有人一脚把她踢倒在地。 “娘!”辛玉英扑上前扶了林氏。 林氏攥着辛玉英的手,“玉英,他们要把果儿带哪去?他们想要干什么?” 辛玉英摇头,将林氏紧紧的抱在怀里,“娘,您别急,果儿不会有事的,她是县主,他们不敢把她们怎么样的!” 林氏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而从始至终没发一言的青果,在看到林氏和庄婶,凤梨相继因为她而挨打后,只是攥紧了袖笼里的手,由着那群人将她拉扯着拖去了外间的刑房。 “兄弟们,把家伙什都请出来,好好侍候侍候我们的县主!”李四对众人喝道。 青果冷眼看着那群如同狼见了血,狗见了屎一样,得了李四的吩咐便张罗着刑具的衙役们。忽然就想起老祖宗常说的那句“人之初,性本善”的话来,这些人已经失去了人的本性!他们的灵魂已经同这阴暗潮湿的大牢融为一体! 李四正冷眼看着青果,眼见青果听说要上刑,只是眼皮子挑了挑,根本就没有他想像中的哭爹喊娘,心里越发的郁气!想起那个人的吩咐,李四一咬牙,对那些去张罗刑具的人说道:“等等,爷今天要换个玩法。” 众人一听,不由一怔,等回头看到李四眼里肆意邪恶的目光时,顿时便都反应过来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只是,这次……但转瞬那种极致的邪恶带来的快感,便让他们抛弃了那一时的犹豫。 “四哥,在哪里?是在这里,还是我把那木驴牵过来?”有人淫笑着讨好的朝李四问道。 李四摆了摆手,“兄弟们,我们一起喝过一碗酒,睡过一张床,这女人还没一起玩过,今天,试试?” “好啊,试试……” 此起彼伏的喊声响起,将狭小逼仄的刑室渲染的如同人间地狱! 青果原只以为是受一番皮肉苦,却不想到,这群人竟然会恶心贱到这种地步!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如同着魔了的众人。 …… 京都城,天牢。 虽然同样是牢房,但眼前的这间牢房却是比兴城县的大牢要干净舒适了许多。 空气中同样充斥着血腥*的气息,但牢房门上插着的熊熊燃烧的火把,却是将铺着青石砖面的大牢照得如同白昼! 同样在牢房的最里处,一张露出稻草却铺着失去原来颜色的床褥上,叶羽霍然自梦中惊醒,他捂着胸口好似是要跳出来的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做了个梦,梦里看到青果被许多人追打着,她身肉模糊的看着他,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叶羽抬头看了眼外面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阴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火把。眉宇轻蹙,手有节奏的敲着身后的那堵因为常年阴湿而生了墨绿色霉斑的墙。 淑贞,你还好吧? 叶羽数着被风吹得来回摇曳的火把,数着它的火焰来回扭动了多少次,就在他数到十五时,身后响起一阵悉琐的声音。 “爷!” 叶羽回身,便看到精铁所制的天窗上,沧澜的脸扭曲着贴在上面。 “外面怎么样了?” “都按爷的吩咐,世子那没动静,三爷也没有去找王爷替您说情。”沧澜说道。 叶羽默了一默,轻声说道:“青阳镇那边,有什么消息?” 沧澜摇头说道:“没收到消息。” “不对!”叶羽站了起来,在方寸之间的囚室踱着步子,一边轻声说道:“我若是段远坤一定会双管齐下,青阳镇那边肯定出事了!” 叶羽话声一落,沧澜便变了脸色,“爷,那要么小的跑一趟?” “不,你去怕是也来及了!”叶羽咬了咬牙,说道:“现在只希望襄荷那个丫头能把人先救下藏起来再说!” 话落却是连自已也不相信这样的说话,她怎么会是那种只顾自已逃跑,而不顾家人的人呢?!这样一想,心头顿时烦燥不堪。 “我之前嘱咐你的事,你还记得吗?”叶羽看向沧澜。 沧澜怔了怔,但很快便醒过神来,问道:“爷是说那个人……” 叶羽点头,打断沧澜的话,“告诉他立刻动手。” “是,爷!” 沧澜应下,便要撒走,叶羽却是轻声道:“等等。” 沧澜看向叶羽,“爷,您还有吩咐?” “这事光靠他一个人做不来,你去找英国公世子,把我之前的安排告诉他,他知道怎么做的!然后,再去找睿王爷,跟王爷说,我要借雪姬一用。” 沧澜怔了怔,借雪姬?那可是睿王爷的暗卫头领,爷借她干什么?不等他问,叶羽已经再次说道。 “若是睿王爷同意借雪姬,你告诉雪姬,让她去一趟青州府,替我找到罗姑娘,带到京都来。” “是,爷,小的这就去!” 叶羽点了点头,摆手道:“你去吧。” 沧澜,退了下去。 叶羽却是再难入眼,而是目光怔怔的盯了精铁外那一抹漆黑的夜色看。 心里没来由的便生起一股厌倦感。 真的厌烦了这无休无止的你争我斗,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才是个头? 连自已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些争来的权和利,又有什么意义! …… 兴城县,大牢。 青果对着凑上来的一张脸,眉眼动也不动,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他那张写满肮脏的脸。 “四哥,这县主的滋味肯定不一样!” 男人淫笑着,抬手去摸青果的脸,青果忍着心里的恶心,任由那人的手落在她脸上。 “四哥,果真不一样啊,这皮肤嫩的就跟我们吃的豆腐西施家的水豆腐一样!” 李四却是拧了眉头,一脸寻思的看着如同被吓傻了的青果,思忖着,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吓傻了? 牢房的尽头,庄婶和凤梨的哭喊声似是穿破这漆黑的夜! “别光说那些没用的。”李四对男人邪笑着说道:“拿出些真本事来吧!” “这不,四哥,我想着先让你先吗!”男人讨好着看向李四。 李四笑了摇头道:“你我兄弟,还分什么你先我后的,我不喜欢雏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哎,那兄弟我就先了啊!” 男人说着,三下五除二的除了自已的衣裳,只穿了一条牛鼻子裤,裤子中央撑起的小帐逢让青果犯不住的一阵阵的恶心。但她死死的忍了,等男人伸手来扯她的衣裳时,她借势没站稳,朝男人倒了过来。 “哎呦喂,我的好妹子,我这还没上,你就身子软了啊!别急,哥哥等会让你欲仙欲……”那个死字在舌头上变成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呼。“啊……” 李四眉头一皱,不相信到这个时候,青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能干什么。当下,一个箭步冲了上前,他一上前,却是被眼前的情景骇得一抖,胯下的张扬顿时偃旗息鼓,不但失去了作战能力,还一歇一歇的痛! 青果一膝盖将男人顶得浑身瘫软抱着胯下惨呼时,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手指便是狠狠往前一戳,正中男人的双目,虽然没有血溅当场,但男人却是脚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青果顺手扯住男人的头往地上用力一摔,脚像雨点子船落在男人的胯下。 “啊……救命……救命……”男人鬼哭狼嚎的打着滚。 众人一瞬间惊醒,李四更是当先一拳朝青果脸上挥去。 只是,却在这时,头顶忽然响起一阵利刃破空的声音,下一刻,李四便看到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射穿他的手臂不算,那股力还将他带着向前,钉在墙上! “啊……我的手……” 李四的惨叫声响砌屋宇。 却没人理会,一抹黑色的娇小的身影,像只猫一般,穿梭在几人间。 下一瞬,惨呼声如同雨后春笋般,此起彼伏的响起! 李四怔怔的看着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倒在地上的一片的人,以及那个一身黑衣,一对眸子却是千年寒冰一样盯着他看的黑衣人! 襄荷只盯了李四一眼,便转身去看青果,“姑娘,您没事吧?” 青果摇头,看着自己沾染着鲜血的鞋子,对襄荷说道:“我这鞋子脏了,你回头记得让人送一双进来。” “是,姑娘。” 青果又回头看向正软软的靠在牢房门口的许师爷,问襄荷道:“这位是?” “县老爷的师爷。” 青果点了点头,对许师爷说道:“师爷,你看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许师爷顺着青果的目光看向地上的那群人,被青果袭击的男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身下就跟烂了西红柿一般,还在不断的往外渗着血。而其余人,也好不到哪去。有的当场便被拧断了脖子,有的脖子没断,却是胳膊、脚反了个方向,正在地上哭爹喊娘! 这还用得着处理吗?这全都废了啊! 可是许师爷不敢说不处理,他壮了胆子对青果说道:“姑娘放心,老朽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青果点头。 目光落在瑟瑟颤抖着正试图将胳膊从墙上拿下来的李四身上,李四一见青果朝他看来,连忙哭喊着说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的,小的……” “襄荷,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过我也不想他死,留着他,我还有用。”青果冷声说道。 “是,姑娘。” 襄荷几步上前,对着李四的脸便是一拳下去。 “咔嚓”一声,也不知道是李四的鼻梁断了,还是李四的整个脸都塌了,反正李四的声音是砌底消失了。 襄荷看着翻了白眼往后倒的李四,啐了一声,抬手拿住墙上的短剑轻轻一拔,晕过去的李四再次被痛醒,却是只能发出闷闷的喊声,然后“哇”一声吐出了满口带血的牙! 许师爷活了几十年,就算往日里审犯人时,上刑,也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啊!终于抗不住,眼一闭,倒下去了。 青果没有理会晕过去的许师爷,而是看了襄荷,问道:“怎么样,那个人交给严爷了?” 襄荷点头,“姑娘放心,严爷说一定会将人安全送到京都。” 青果点头,“那叶家那边呢?是个什么情况?” “严爷说,叶家那边那个叫叶纶的不见了,还有叶氏族中也有好些人不见了,这些人都是叶家做生意年轻的一辈。” “应该是被段远坤派人抓走了,而且估计这叶纶真的跟大宛有往来。”青果拧了眉头说道,顿了顿,又道:“我哥呢?有没有他的消息?” 襄荷摇头,“严爷派了人去追,不过一直没追上,大公子是回来了,还是跟着船走了,暂时不知道。” 青果点了点头,“不要紧,你让严爷派人帮着找找,找到了让严爷将他安置下来,或者送他进京也行。” 襄荷点头,“那姑娘,您呢?” 青果笑了道:“我么,自然是在这牢里呆着。” “可是……”襄荷目光撩了眼地上那些半死不活的人,拧了眉头对青果说道:“姑娘,万一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怎么办?” “不会的!”青果对襄荷说道:“你回头找袁大人说说话,袁大人就知道怎么做了!” 襄荷还想再劝,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青果不能走,真要走了,这事还真就说不清楚了。想了想,说道:“行,姑娘,您放心,等把您吩咐的事做好了,奴婢就进来陪着姑娘。” 青果摇头,“不用,都在这里面反而不好,到时外面是个什么动静便不知道了。” ☆、21反击 “救命,救命啊……” 漆黑的夜里,凄历的喊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急! 喧哗的街市,也因为这一声喊,而好似空间突然被劈裂开来一样,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已的动作,目光怔怔的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救命,救命啊……” 声音越来越近。 有胆大的不由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跑了过去。 但只一瞬,便响起惊惶失措的喊声,“杀人啊,杀人啊……” 喊声才起,一道浑身是血的人影,跌跌倒倒的从巷子里跑了出来。 人影的身后数十名黑衣人手持钢刀急急的追了出来。 “救命,救命啊!” 人影踉跄着跑出巷子,跑上大街。 “杀人啦,杀人啦,快逃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顿时受惊的人群如遇见猛兽般四散逃窜。 一时间,原本还繁华如昼的夜市,刹那变成了人间地狱,哭爹找娘的孩子,同家人走散的大姑娘、小媳妇……乱哄哄中,忽的便站起一抹身长玉立轮廓冷俊的青年男子,他目光沉沉的盯着转瞬间便追了出来的那些黑衣人,怒声喝道。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们尽敢当街行凶,还有王法吗?” 男子的身后,站着一名年约十七八岁,姿容秀丽的妇人,正偷偷的从男子身后探了头往外看。不想男子却好似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抬,但将年青妇人推到了自已身后。 “讨厌!” 年青的妇人啐了一声,但却再没有往外探头,而是做出一备受惊吓,瑟瑟颤抖的样子。 黑衣人在看到男子的刹那,脚下步子一顿,露在黑巾外的眸子便针扎似的闪了闪,下一刻,却是钢刀一指地上浑身血的男子,喝道:“杀!” “杀”字一落,十几名黑衣男子顿时蜂拥而上,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地上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整个人如同浸在血水中的受伤男子。 这些人凶相一露,顿时便如恶魔现世! 好在,街市上的人跑得都差不多了,他们有些跑得远远的站定,有些人则躲进了最近的沿街的店铺,正从上起的门板间,窥视着大街上的一动一静。 宽约一丈的大街,此刻除了那受伤倒地的男子和十几句黑衣杀手外,霍然只剩锦衣华衫怒目而立的青年男子和他身边的几名随从,以及他身后那个吓得花容失色,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的青年妇人! 随着黑衣人的“杀”字才起,另一道醇厚的嗓音也同时响起。 “保护世子!” 喊声才落,沿街屋宇墙头,各个重要位置,如雨后春笋般,刹时冒出了十几名同样穿一身黑衣手拿弓弩的男子。 他们手里的弓弩稳稳指着手拿钢刀的黑衣人,大有只要这些人敢动,立刻就把他们射成漏子的意思! 黑衣人面面相觑,他们得到的密令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拿下眼前的这个人,不论死活!不然,便提头回去!进也是死,退也是死!黑衣人咬了咬牙,齐齐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什么也没说,齐齐冲了出去。 就在他们脚步才动的刹那,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 “射!” 刹时,长箭如雨将十几名黑衣人罩住,有当场被箭射穿,倒地不起的,也有伤了手脚却仍不放弃,挣扎着往前的。更有避过箭雨,钢刀直指地上男子的! “救人!” 又是一声轻喝。 便见之前围在锦衣男子身后穿下人衣裳的数名男子,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没等人看明白他们是怎样出手的,欺身到男子身侧的黑衣人便口吐鲜血,“扑通”一声裁倒在地上,而那几人已经拎起地上受伤的男子纵身回到了青年锦衣男子身边。 “住手,都住手!” 急急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看到抹人影急急的从适才的小巷子里跑了出来。目光对上死伤一大片的黑衣人时,男子英俊的脸上生起一抹浓浓的阴郁,他目光冷冷的看向正轻声安抚着身后小妇人的锦衣男子,强压着怒气说道。 “耿鹏举,我的家丁抓逃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伤我家人?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耿鹏举?! 众人这才知道,适才仗义出手的竟然是英国公府世子,耿鹏举! 敢直呼世子之名,且言语之间并无恭敬之色,那么这个声称只是抓家奴的人又是谁? 有人偷偷的摸了出来,站在廊檐角落处,竖着耳朵听动静。 “噗嗤”一声轻笑,耿鹏举冷笑着看向一脸义愤填膺的段世敏,哈哈笑道:“哎呦喂,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兔爷啊!” “耿鹏举,你别欺人太甚!”段世敏阴沉着脸,怒声喝道。 他喜欢男人不假,但那并不代表他愿意被人这样当众拿来说事! “我呸!” 耿鹏举狠狠的啐了一口,那一啐之间的恨意及不屑,让人毫不怀疑,若是离得近,他会一口啐到段世敏的脸上去! “捉拿家奴?欺人太甚?”冷眼睨着脸上神色反复变幻的段世敏,耿鹏举眸光间的冷意就如塞北高原积压了几千年的雪似的,冷的能把人一瞬间冻住。“段世敏,你抓家奴是你的事,但你的人公然上街行凶,欲图谋害本世子,这事我们是不是好好说道说道?” 段世敏差点一口咬穿了腮帮子。 上街行凶也就行了,什么叫欲图谋害他耿鹏举?! 耿鹏举是皇上钦封的世子,别说是他的下人,就是英国公听多了枕边风想要上旨撒了耿鹏举这个世子的身份,给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都还得小心再小心。他现在一张嘴,就把个屎盆子扣自已头上!段世敏一瞬间活剥了耿鹏举的心都有! “你别血口喷人!”段世敏指了耿鹏举,怒声骂道:“耿鹏举,这是天子脚下,是讲五法的地方,不是你英国公府,由得你乱来!” “哈!”耿鹏举嘿嘿笑道:“我说段兔爷,你也知道这是天子脚下啊?你也知道这是讲王法的地方啊!行啊,咱们大理寺去走一遭吧!我就不信了,众目睽睽之下,你让人下黑手杀我,还能凭着你嘴皮子一张一合,就变了去!” “去就去,谁不去谁就是孙子!”段世敏冷声一哼,指了地上那受伤的男子,对身后跟出来的家丁喝道:“把这个背主求荣的奴才给我抓回去!” “是,爷。” 段世敏身后的那群家西立时凶神恶煞的冲了出来,便要去抓地上受伤的男子! “世子爷救命啊,我不是他家的奴才,我是瑞云社的柳无颜,是被他强抢入府的,我手里有他父子二人结交外党的证据,他们想要杀我灭口!世子爷救命啊!” 匆匆几句话,却如巨石入水,瞬间激起千层浪! 段世敏眸间历光一闪,断然喝道:“杀了他!” 耿鹏举同样眸间历光一闪,历声喝道:“救人!” 一个要杀,一个要救! 双方本就是死敌,此刻越发的你死我活! 段世敏身后的小巷子里一瞬间又涌出一批黑衣人,这些人齐都黑衣黑巾蒙面,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如草原上饿了七八天的狼,看谁都恨不得狠狠的撕下一片来! 耿鹏举这边胜在早有准备。 占据了各处高点的弓箭手,手里的箭不似之前那般没有准头,此刻再动,箭箭直指要害,箭箭直取人命! 谁也没想到,往来皆权贵的朱雀大街,会一瞬间成为人间修罗场! 惊叫声,哭喊声,穿破了夜空。 你踩我,我挤你,不知道是谁撞倒了油灯,火“彭”的一声向上窜起,烧起了房子,浓烟瞬间滚滚。 “着火啦,快救火啊……” 火势顺着朱雀大街绵延而开的房舍漫延,顿时,那些原本关门闭户的人家都打开大门冲了出来,救火的救火,等看到不但起火了,还有两派人在厮杀时,立时便有人急急的跑云了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报案。 段世敏眼见得他这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而耿鹏举已经让人扶起了地上的柳无颜,替他包扎,让人层层护卫在中间时,段世敏忽然就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不,这个人一定不能让他跑掉。 段世敏咬牙,对身侧的黑衣人下令道:“杀,耿鹏举也给我杀了!” “是,公子。” “段世敏,你敢指使人杀我,我要到御前去告状,不把你个兔孙子弄趴下,爷就不叫耿鹏举!” 人群外,耿鹏举嘶声喊了起来。 得了段世敏的命令,那些穿黑衣的死士,越发不要命的上前绞杀,甚至连身侧的无辜百姓也不放过,钢刀一举一落间,便是一条人命! “鹏举!”容晴抓住了耿鹏举的手,轻声说道:“这段世敏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别怕!”耿鹏举回头握住容晴的手,轻声说道:“就是要让他狗急跳墙,他狗急跳墙了,我们才能做好下一步的戏!” 容晴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小心点,刀剑无眼!” “嗯,我知道,别担心!” 混战又持续了约有个小半刻钟,一抹人影悄然的摸到耿鹏举身边。 “世子,东城指挥使和顺天府的人来了,您看……” 耿鹏举不动声色的往后看了看,轻声说道:“还有多少路的样子?” “不远了,估计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行,叫我们的人先撒!”耿鹏举说道。 “是!” 黑衣人退了下去。 随后,一道尖历的啸音响起。 墙头上那些占据有利地开的黑衣人听到这啸音,身形一纵,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夜色里。因着他们的撒离,段世敏那边被狠狠压制住的黑衣人立刻变被动为主动。 段世敏一喜,大声喊道:“快,快,他们的人逃了,这是个好机会,快趁势拿下!” 黑衣人如潮水般向前涌去。 耿鹏举这边得到信号的人,立刻便一改之前的狠历,佯装出败兵的样子,护着耿鹏举和容晴还有柳无颜且战且退,其间还有几人甚至受了伤。 “前面什么人,为何持械斗狠!” 一道凌历的嗓音在一片混乱中,霍然响起。 下一刻,便看到穿彪形图案的东城副指挥使,和穿海马图形顺天府知事,带人匆匆的赶了过来! 段世敏顿时如遭雷击,僵立原地难以动弹! 惊动了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这事如何能善了! 耿鹏举却是一看到来人,就好似见到了财神爷一般,哇哇喊着冲了上前。 “两位大人,两位大人救命啊!” 东城副指挥使和顺天府知事两人怔怔的看着,踉踉跄跄朝他们跑来的耿鹏举,不待耿鹏举跑到跟前,他二人已经是连忙迎了上前,拱手行礼。 “世子,发生什么事了?” 耿鹏举指着身后的那群黑衣人,惊魂未定的说道:“两位大人,你们可要替我做主啊,段世敏这个兔孙子当街行凶,想要杀我……” 东城副指挥使和顺天府知事两个人差点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们两人一个八品一个九品,芝麻粒大的官,哪里敢管这两位神仙大佬的事啊! 耿鹏举却还不依不饶,一把拉了身侧的随从,说道:“你们看到了,他们仗着人多把我的人伤成这样,要不是他们誓死护主,说不得我就死在这兔孙子手里了!” “世子,世子爷……” 两人哆着嘴,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段世敏这会子也是悔得肠子都绿了! 脑子里乱哄哄的强逼着自已赶紧找个借口,把这事情给周圆了过去,可是满地的尸首,还有他跟前那些活着的人,又岂是他找个借口就能周圆过去的? “出什么事了?” 便在这时,又一道声音响起。 而这道声音响起时,耿鹏举唇角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 他转身看着骑马缓缓自暗处走来的人,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也认出了来人。 锦衣卫指挥使陆离! 待人到了跟前,耿鹏举上前,抱拳行礼道:“陆大人!” 陆离还以一礼,论级,他的官衔并不比耿鹏举高,但因为他是天子近臣,耿鹏举客气了一些,他也不愿让人觉得自已是恃宠而骄,是故,还在耿鹏举一礼,便问道。 “世子,这是出什么事了?” 耿鹏举指着身后脸色青白交替的段世敏说道:“陆大人来得正好,我这里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要进趟宫,即然你来了,那便一并交于你处置吧。” 陆离点头,示意耿鹏举把话说清楚。 耿鹏举对陆离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末了指了被他的护卫层层护在中间的柳无颜,说道:“他说他手里握有段大人结交外臣的证据,我不敢马虎,还请陆大人做主!” 锦衣卫是什么? 锦衣卫是专事盯梢朝庭大佬的机构,没事还要给你找出点事来!现在送上门的把柄,不用?呵呵……傻了吧你,不用才怪! 陆离看了看远处的段世敏,又看了看一脸正义凌然的耿鹏举,这两人之间的私怨,他自是门儿清!但……陆离的目光落在因为失血脸色惨白的柳无颜身上。 “你有证据?” 柳无颜连连点头,急急的说道:“大人,小的本在流云社唱戏,唱得好好的,可是这位小段大人却找到班主,说如果我不跟他走,便以犯上作乱的罪名将流云社的人都抓了,小的不想连累班主,只好跟他走。” 陆离拧了拧眉头,他对这种龌龊事没有兴趣,他只是想知道柳无颜手里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段远坤结交党营私的证据。 “小的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委身于小段大人,可……”柳无颜脸上现起一片悲愤之色,怒道:“却万万没有想到,进了府,不但小段大人,就连……就连段大人,他……他也是龙阳之好,甚至要求我共侍他父子二人!” “你胡说!” 段世敏怒吼着冲了过来,张手便要去抓柳无颜。 却有一只手忽然伸过了过来,挡在了他和柳无颜之间。 段世敏霍然拧眉看去,“陆大人,你什么意思?” 陆离冷冷抬眼,稍倾,淡淡道:“小段大人又是什么意思?在下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敢忘记了自身职责,还请小段大人不要干扰本官查案!” 若是段远坤在这,陆离说不得还要应酬一番,但段世敏……陆离轻垂的眉眼间难掩不屑讥诮之意。 而这边厢,柳无颜,却是突然拔高声音喊道:“我没有胡说!段大人还说,只要我侍候好他,他便赏我一个出身,你也是在边上听到的!可是,谁知道你父子二人狼心狗肺,知道我染上了病,就要把我杀了扔去乱葬岗,若不是我平时小意奉承,趁段大人不注意,偷出了这些信件,我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话落,一把将怀里一直揣着的信件掏了出来,对着陆离喊道:“大人,大人,这就是证据,是段远坤勾结西北候龚承安的证据!” 段世敏不顾一切猛然转身,朝柳无颜扑了过去。 陆离跟前,又岂容他放肆,手一推一拍,段世敏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胸口一甜,段世敏吐出一口鲜血,目光赤红的瞪着陆离。 “陆离,你敢伤我!” 陆离冷冷一哼,看也没看地上嘶声力竭的段远坤一眼,拍了拍手,掸了掸袖子,就好似他才那一拍一推是打死只蚊子一样,施施然上前,接过柳无颜手里的信,随意的瞄了几眼后,脸色一变,对他身后跟来的锦衣卫,喝道。 “将段世敏拿下,即刻押进大牢!” “是,大人!” 便有锦衣卫上前,一把扣住了段世敏,拖死狗一样,带了下去。 陆离这边回头看了看耿鹏举和顺天府以及东城副指挥使,想了想,轻声说道:“世子,这事怕是还要随我进一趟宫!” 耿鹏举连忙道:“这是自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大人有吩咐,万死不辞!” 顺天府知事和东城副指挥使亦是连连点头,附合着说道:“世子爷说的有道理,大人,若有吩咐,我等亦是绝无二话。” 陆离点头,“我这就进宫向皇上禀明,你们回去吧,若有需要自会有人来传呼!” “是!” 耿鹏举回头对一侧一直没出声的容晴说道:“岚岚,你先回府去,我随大人进趟宫,很快就回来。” 容晴一脸犹疑的看着耿鹏举,轻声说道:“爷,要不算了吧,谁都知道皇上重用段大人,万一……” 容晴余下的话没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很明白。 耿鹏举详怒道:“亏得我还常和人说,你是个蕙心纨质的人,怎的这个时候,却是这般的不明事理?皇上重用段大人那是因为段大人欺骗蒙蔽了皇上,皇上若是知道段大人是这样的人,他老人家还能重用他?” 容晴抿了抿嘴,一脸讪色的垂了头,默立在一边。 耿鹏举没好气的对身后的随众喝道:“送世子妃回府。” “是,世子!” 容晴朝一侧的陆离福了福,一脸黯然的退了下去。 这边厢,耿鹏举对陆离说道:“陆大人,走吧,我们进宫去!” 皇宫 元狩帝握着十二皇子,像藕节一样的手臂,脸上的笑容挡也挡不住,他甚至抓起十二皇子胖胖的小脚丫凑到嘴边亲了亲。 谢静辰坐在一旁目光温婉看着,唇角同样挂着一抹浅浅的柔和的笑容。 因为天气越来越热,十二皇子穿的并不多,白白胖胖的小手,一会儿往嘴里塞,一会儿又将胖乎乎小脚乱蹬着,元狩帝不防,脸上被蹬得“啪”一声响。 谢静辰看得分明,吓得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抓了十二皇子的脚,轻拍了一记,“臭小子,这么小就知道欺负你父皇了!” 元狩帝却是哈哈笑着,对谢静辰说道:“十二这脚上的劲道足,等他再大点,朕要给她好生请个师傅教骑射!” “学什么骑射啊!”谢静辰抱了十二皇子在怀里,拿了帕子去拭他满手的口水,轻声说道:“妾身可不舍得他去吃那个苦!” 元狩帝闻言,不由摇头道:“古人说,慈母多败儿,果真是如此啊!” “我们小十二有个好父皇,将来就做个富贵王爷,没事吟吟诗,做做画,多好!”谢静辰亲了十二皇子的脸,笑了说道:“十二,你说是不是?” 十二皇子不明所以的,瞪了大大的黑水晶一样的眸子看着谢静辰“啊啊”的胡乱应着。 “看,我们小十二也说好呢!”谢静辰举了十二皇子胖乎乎的爪子对元狩帝说道。 元狩帝看得一愣,续而哈哈一笑,说道:“小十二才不知道你说什么呢!” 十二皇子趴在谢静辰的怀里,大脑袋忽然就拱了起来,嘴一个劲的往谢静辰胸前靠着,伊伊呀呀的喊着不知道哪一国的语言。 “怎么了这是?”元狩帝敛了笑,看向突然间就烦燥起来的十二皇子对谢静辰说道:“怎的好端端就发起脾气来了呢?” “不是的,是十二饿了,要吃奶了。” 谢静辰喊了奶娘进来,让她把十二皇子抱了下去喂奶。 元狩帝看了眼退下去的奶娘,对谢静辰说道:“朕看这奶娘身子单薄的很,明天让内务府再另送两个奶娘过来吧?” 这两个奶娘是当初谢静辰离生产还有几个月时,便务色好的,便是这般,谢静辰也不敢马虎。隔三差五的也要让傅文博进宫给十二皇子把个脉! 元狩帝突然提起就要送奶娘来,谢静辰一颗心都要吓飞了,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摇头,轻声说道:“十二也大了,小傅太医说,这个时候的孩子,可以适当的辅以一些肉粥和鱼粥什么的,光是奶水反而不好!” 养孩子,自然是女人和太医强! 元狩帝原也不过是这么一说,听了谢静辰的话,他点了点头,说道:“那还是听太医的吧。” “是!”谢静辰轻声应道。 看了看时间,元狩帝对谢静辰说道:“让宫人落栓,早些歇息吧。” 这样说来,元狩帝今晚就是要歇在柔福宫了! 谢静辰一边吩咐宫人落栓,一边侍候元狩帝宽衣。 元狩帝在女色上面还是比较节制的,特别是到了这个年纪以后,一个月也难得招个新晋的妃子侍寝,偶尔留宿在谢静辰和皇贵妃那,大多时候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今晚也不外如是。 “皇上,臣妾有一事,心里藏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说。”谢静辰轻声说道。 元狩帝微闭了眼,闻着淡淡的百合香,手下是谢静辰充满张力的肌肤,闻言,手上顿了顿,稍倾,轻声说道:“什么事?说吧,说错了朕也不怪你。” “臣妾谢皇上!”谢静辰先谢过了元狩帝,稍倾,轻声说道:“皇上,臣妾想请求您派个人去青州接了奶娘来京都可以吗?” 元狩帝眸子轻轻打开,看向一脸忐忑看着自已的谢静辰,轻声问道:“你不是说她不愿进宫吗?怎么这个时候,又忽然想接她进宫了?” 谢静辰默了一默,轻声说道:“以前罗姑娘安好,臣妾也就随着奶娘自已,现在……” “现在怎么了?”元狩帝挑眉看向谢静辰,顿了顿,说道:“她只是与叶羽订了亲而己,真便是叶羽里通外国,也牵连不到她那去!” 谢静辰摇头,目光哀泣的看向元狩帝,轻声说道:“照说臣妾有了皇上您,有了十二,您和十二是臣妾最亲的亲人,可是……”她默了一默,脸上掠过一抹哀色,轻声说道:“臣妾还像十二那么大时便吃着奶娘的奶长大的,臣妾真的不放心,皇上,您……” 元狩帝抬起另一侧的手,揉了揉额头,轻声说道:“这事,朕知道了。” 至于答不答应,没有说。 谢静辰原也不过是试探一下元狩的态度,心里把元狩帝的话在心里反复的品了几遍,心里已经有了底,便没有再往说。身子往元狩帝身边凑了凑,将头埋上元狩的肩胛里,闭上眼睛睡了。 元狩帝手里有一下没下的顺着谢静辰的背脊,等到身边传来谢静辰均匀的呼吸声后,他却是缓缓的睁了眼,目光落在谢静辰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不由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年轻多好啊!说睡就睡着了。哪像他,总是要翻来翻去的转辗数番,才能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却总是要一夜醒来好几次!一个人看着清冷寂静的慢慢的变白,变亮! 叶羽?罗青果! 元狩帝从来没想过,他的人生里竟然还能记住这样一个乡下人! 说叶羽里通外国! 元狩帝锐利的眸子里涌起一抹讥诮的嘲讽之意。 是那些人太聪明了,还是那些人真以为他老了?老得可以让他们随意糊弄! 叶羽若是要里通外国,又何必拼死带回那张大宛地形图! 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的证词,就能抹杀掉他的亲眼所见? 他还没老到两眼昏花是非不分的地步! 元狩帝满心忿忿,再难入眠。 身边的谢静辰似是略有所感,迷迷糊糊中,问道:“皇上,您还没睡吗?快睡吧,明天还要早朝呢!” 元狩低头,见谢静辰依然闭着眼睛,并没有醒来。 他拍了拍谢静辰的背,轻声说道:“睡了,睡了,就睡了。” 谢静辰翻了个身,寻了个更好的位置,重新睡了过去。 元狩帝抛弃脑海里的杂念,也打算睡时,外面却响起茹枥的声音。 “皇上,皇上……” 元狩帝翻身坐了起来,看了眼身边睡得香甜的谢静辰,将自已的被子推了推,做出让谢静辰觉得身边还有人的样子,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什么事?” 茹枥隔着门,轻声说道:“皇上,陆大人有紧急事宜求见!” “陆离?!” 元狩怔了怔,难道是叶羽那审出什么了? 元狩帝想了想,对茹枥说道:“让他去御书房,朕马上就来。” “是,皇上。” 茹枥退了下去。 元狩帝正打算喊了宫人来侍候,身后却响起谢静辰的声音。 “皇上。” 元狩回头,看到谢静辰已经走到身后,正看着他。 “陆离求见,不知道是什么事,朕要过去看看,你睡吧。”元狩帝说道。 谢静辰点了点头,也没问陆离求见是什么事,只是接过宫人递来的衣裳,侍候着元狩帝穿衣,末了又取了一件锦缎披风,替元狩帝披上。 “皇上,夜里凉。” 元狩帝点了点头,待谢静辰替他把颌下的绳系好,拍了拍谢静辰的手,轻声说道:“去睡吧,离天亮还早着呢。” “臣妾送皇上出去。” 元狩帝也没拒绝,由着谢静辰送到宫门口,上了候在外面的龙撵,对谢静辰摆了摆手,示意,谢静辰进去。 谢静辰却是等元狩帝走远了,才起身一边往回走,一边让宫人关门。 “娘娘,奴婢要不要使个人去打听下?”含笑对谢静辰说道。 谢静辰摇了摇头,“不用了,吩咐下去,谁都不许去探头张脑的,不然本宫就把人交给慎行司。” 含笑身子僵了僵,稍倾,屈膝应道:“是,娘娘。” 柔福宫的殿门打开又关上,不多时,消息便传遍皇宫后院。 于是,这立刻又成了无数人的不眠之夜! 永和宫。 皇贵妃听了宫人的回禀,不由拧了眉头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的又开了宫门,还去了御书房?” “说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求见。”宫人轻声说道。 陆离?! 皇贵妃拧了眉头,“陆离不是和大理寺寺卿陈懋并刑部尚书冯挺主审叶羽的案子吗?这个时候,求见,莫不是叶羽那边出事了?” 话声一落,皇贵妃不由便拧紧了眉头,然后便来回的在大殿转起了圈圈。 叶羽是睿王一派,这是心照不宣的事,若是叶羽那边出事,会不会牵连到睿王?叶羽那到底出了什么事? 宫人见皇贵妃转来转去,上前轻声说道:“娘娘,您看要不要使个人去趟御书房?” 皇贵妃步子一顿。 使人去御书房吗? 皇宫后院,她们平时怎么弄都行,但一旦涉及到前朝政事,皇上便守得水泼不进,这么些年,不任她怎经营,御书房也好,皇上身边也好,愣是插不进去一个耳目!茹枥那个狗奴才,眼里只有皇上,根本就不卖她的面子! 使人去御书房,一定逃不过茹枥那个狗奴才的眼睛,他现下不一定会跟皇上说,但谁知道哪个时候,他就会落井下石来一笔! 皇贵妃摇头。 宫人默然退到一边。 就在皇贵妃快把永和宫大殿的砖踩出个坑来时,门外响起小宫人的声音。 “娘娘,王府来人了!” 皇贵妃一惊,连忙说道:“快让人进来。” 来的是睿王妃庄氏的心腹大丫鬟,一进宫,她便屈膝给皇贵妃行礼,皇贵妃一摆手免了她的礼,紧接着急声问道:“怎么回事?怎的这个时候让你进宫来?可是王府里出什么事了?” “娘娘,王妃让奴婢来与娘娘说一声,今儿英国公世子遭人刺杀,不但惊动了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连锦衣卫陆大人都惊动了!” 皇贵妃悚然一惊,失声道:“你说什么,耿鹏举被人刺杀?” “是的,现在整个京都城怕是都传遍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被人刺杀呢?难道是……”皇贵妃想起了一直视耿鹏举如肉中刺的继英国公夫人。 “这事说起来还挺周折的,听说跟漕运总督段远坤也扯上了点关系!” 皇贵妃顿时便有种,这简直比最精彩的戏剧还要精彩三分的感觉。 “怎么又跟段远坤扯上了关系?” 丫鬟笑了说道:“英国公世子爷带着世子夫人逛夜市呢,突然就看到一群人当街行凶,世子仗义出手救下了那个人,娘娘您说怎的?” 皇贵妃看丫鬟。 丫鬟轻声一笑说道:“却原来,世子爷救下的那个人原是小段大人和段大人的禁脔,因为那人染病了,段大人和小段大人便要将他扔乱葬岗去,他偷偷的藏了段大人与西北候来往的书信,想求自保,谁知道却被小段大人当街追杀!” 皇贵妃一瞬间抓住了重点。 她目光灼灼的看了丫鬟,问道:“段远坤与西北候的来往信件?” “是的。”丫鬟重重点头。 皇贵妃脸上瞬间绽起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大半夜的跑一趟,你也不容易,回头让姑姑赏你几两银子跑腿钱,下去领赏吧。” “奴婢谢娘娘。”丫鬟连忙屈膝行礼。 大殿里,皇贵妃怎样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笑。 御书房里的元狩帝,听完陆离的话,却是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耿鹏举垂着脑袋站在下面,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好半响,元狩帝才开口。 “信呢?” 陆离,连忙将柳无颜那边拿到的信双手呈给一侧的茹枥,再由茹枥呈给了元狩帝。 信不多,也就是三封。 但等元狩帝将这三封信都一一看完以后,他脸上的神情已经不是用难看两字能形容,而是你寻遍了这世上的语言也没法形容! “混蛋!这个乱臣贼子,朕要诛他九族!” “哗啦”一声,元狩帝一拂袖将御案上的笔墨字砚,一骨脑的掀翻在地,犹不解恨,目光吃人的瞪着陆离,“你即刻带锦衣卫去抓人,朕要问问他,朕哪里告诉他不好,要让他这样来辜负朕!” “是,皇上!” 陆离抱拳退了下去,只是他才走到门边,却听到身后响起茹枥的一声惊呼。 “皇上!” 陆离霍然抬头,便看到元狩帝眼睛一闭,人重重的瘫在身后的龙椅上。 茹枥上前一边扶着元狩帝,一边高声疾呼:“来人,传御医,快传御医!” 陆离步子一顿,便要上前,不想一只脚却忽的拦过来。 陆离抬头。 耿鹏举垂了眉眼,轻声说道:“陆大人,皇上这有太医,您是不是应该遵圣意去办差?不然,皇上一会醒来,找您说话,您如何回话?” 陆离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默了一默后,重新退了下去。 而这时,幽幽长长的宫廊下,太医院的太医正潮水般往御书房涌来! ☆、22女人就是麻烦 京都城的四月,春色已经很浅,相反却是被一股燥热笼罩。 下过一场雨后,碧空如洗,燥热退了许多,那些被雨水浇过的晚春的花,颜色越发的惨白了许多。 城外的官道上,两辆马车被数人围在中间,朝着京都城疾驰,溅起的泥浆糊了车后厢到处都是,却是没人停下来打理一二。 马车驶过官道,进了城门后,一路向前。 京都京畿重地,外七门,内九门,自是地广人阜,物华天宝。每天不知道要迎来送往多少人,又有谁会在意这样的一队人马! 是故,马车一路向前,等停在一家酒楼前,即使两辆马车里,只有第一辆马车里走出一个面相清瘦穿一身青灰儒衫的五旬老者,而后一辆马车却没有丝毫动静时,也不曾引起路人注意! 这样的马车,一眼看过去,街头到街尾随手一拎几十辆,无不是前面坐男子,后面坐女眷,有那讲究的人,女眷是不下车的!谁都只以为这只是一家来京都投亲的又或是来京都行商走友的! “客官几位,是楼下大堂吃,还是楼上雅间?”有小二上前招呼。 青衫老者挑了眼,身侧随行的下人。 便有下人上前说道:“小二,我们要天字一号间雅间。” 小二顿时便一脸为难,说道:“客官,不巧了,天字一号间已经有客人了,您看,您要不换一间吧?别的间也好的。” 青衫老者才要开口,不想迎面走来一穿宝蓝色杭绸直裰的年约三旬的男子,突的便站到青衫老者跟前,失声道:“寿叔,你怎的在这?你不是在青州老家守老宅吗?” 被呼作寿叔的老者一脸狐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疑惑的说道:“这位兄台,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哎,怎么会认错呢!”中年男子不由分说的挽了老者的手,指了楼上说道:“你看福伯也在楼上呢,走,我们上去跟福叔打个招呼。” 青衫老者身边的小厮,见中年男子不由分说的便要将人往楼上带,顿时急了,便要上前,不想青衫老者一听到“福叔”两个字,却是脚步一顿,脸上掠起一抹复杂的神色,对身后的小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燥。 “那我跟这位兄台去楼上看看,你们就在楼下用点吧。”司陡寿回头对身后几名精干的长随说道,走了几步,却不忘回头对他们叮嘱道:“呃,老爷那,你们别忘了照看下!” “是,小的记住了。” 寿叔这才跟着中年男子往楼上走。 几乎是他们才上楼,楼上天字一号间的门打了开来,一抹身影站在门口,神色激动的看着楼梯间的二人。 恰在这时,寿伯抬头看去,四目相对,寿伯惊喜若狂,才要开口,却感觉胳膊上一紧,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说道:“寿叔,您慢些。” “哎、哎!” 寿叔一迭声的应着,垂了头,由着中年男子扶了往前。 待进了门,寿伯一把扯住了门口的老年男子,颤声道:“哥,九爷,他……他还好吗?” 司陡福拍了拍自家弟弟的手,轻声说道:“九爷挺好的,没什么大事。到是你,怎么样?没受苦吧?” 原来这两人,被称作寿叔的正是青州叶家老宅的管家,寿伯。而是此刻同寿伯说话的,却是京都叶府的管家福伯。 兄弟两人打小跟在老太爷身边侍候,老太爷仙逝后,两兄弟一人留在了京都做管家,一人去了青州老宅管家! 寿伯当日被青果安排由严靖派人护送着离开青州府,前几日离京都还有些路时,听说叶羽被打入天牢的事,寿伯不敢贸然上门,便让人先送了信去叶府,不想,兄长却提前等在了这! “哥,罗姑娘抓住的那个唆使县令抄家的人,就在外面马车里,大老爷有没有说要怎么办?”寿伯急急的对兄长说道。 福伯摆了摆手,对寿伯说道:“不急,你先跟我来见过世子。” “世子?”寿伯诧异的看向兄长。 福伯点头,牵了自家弟弟的手往里走。 一眼,寿伯便看到了坐在大理石圆桌上首,正自斟自饮的耿鹏举! 他因为长居青州,并不似自家兄长那般,对京都人士熟悉,虽不知晓耿鹏举是哪家的世子,但他却还是上前抱拳行礼,恭声说道:“小的见过世子爷。” 耿鹏举放了手里酒盏,对寿伯和福伯招了招手,说道:“坐下先把饭吃了,边吃边说。” 福伯连忙打揖道:“不敢,小的兄弟二人,等会楼下随便用点便是了。” 耿鹏举想了想,指了桌上的几道菜对福伯说道:“这几道菜我不喜欢吃,你端去吃吧。” 福伯不敢再推辞,谢过耿鹏举后,招呼了寿伯一声,两人端了桌上耿鹏举点的几道菜,坐到了一侧的矮几上,就着米饭吃起来。 因为有事,两人吃了两碗米饭就放了手里的碗,站在一边等着耿鹏举问话。 耿鹏举早二人先放了酒盏,照说,段家父子被收监,这酒应该喝得畅快,但因着元狩帝一直昏迷不醒,段家父子虽是收监了,却一直不曾过堂,叶羽又还关在天牢,事情到底会怎样的发展,谁心里也没个底!是故,他也只是喝了几口,便失了兴致。 眼见福伯和寿伯两人吃好,收拾齐整了站在那等他问话,将手里酒盏随手一扔,耿鹏举走到窗前,挑了眼酒楼外那辆被三四人看守着的马车,对寿伯说道:“里面的人受了伤?” “是的。”寿伯连忙上前,恭声说道:“不过世子爷放心,一路都有让人看着,死不了!” 耿鹏举点头,眉梢微扬,俊秀的脸上绽起一抹得意的笑,回头对寿伯说道:“这还真是磕睡就遇上了枕头,爷正愁着怎么把段家父子给一举钉死了,你这就把人送来了!” “小的不敢贪功,全都是罗姑娘的吩咐。”寿伯连忙说道。 耿鹏举闻言,脸上笑意愈浓,对福伯说道:“这么个能跟上凤翀步子的姑娘,真的是少见,人家想都想不来,怎的你家老夫人却是那般想不开!” 福伯听了,顿时起了一脑门子的汗。 这主子们的事,他一个下人怎么好妄言! 好在,耿鹏举也不需要他回答,话声一落,转头朝寿伯看去,眉色一正,沉声说道:“寿伯,为了救你们家九爷,你怕不怕吃点皮肉苦?” 寿伯闻言,当即挺了胸膛,掷地有声的说道:“世子爷,别说是吃点皮肉苦,就算是要了小老儿的这条命,小老儿也愿意!” “好!”耿鹏举对寿伯大加赞赏的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有爷在,没人能要了你这条命!” 寿伯连忙向耿鹏举道谢。 福伯却是犹疑着看向耿鹏举,轻声说道:“世子爷,你打算怎么做?” 耿鹏举笑了笑,说道:“我要让寿伯去顺天府喊冤!” “去顺天府喊冤?” 福伯和寿伯齐齐错愕的看向耿鹏举。 耿鹏举点头,说道:“不错,去喊冤。” “世子,这冤怎么喊?”福伯问道。 “就说府里搜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你们的,是有人裁脏陷害!”耿鹏举说道。 寿伯闻言,顿时义愤填膺的说道:“本来就是裁脏陷害,那些搜出来的东西,都是族里纶三爷的,而且当时根本就没书信的!” “叶纶和你们叶氏族里几个后辈都被段远坤押进京来了,而且叶纶也已经招供,说那些东西确实是他送给凤翀的,只是那几封信他不知情!”耿鹏举说道。 可问题就出在那几封信上啊! 要没那几封信,叶羽又岂会被关进天牢? 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色,福伯对耿鹏举说道:“世子,这跟抓到的那个人有什么关系?他又不能证明那信不是我们家九爷的!” “他不能证明那信不是你们家九爷的,但他可以证明,他背后的人是谁啊!”耿鹏举呵呵笑了说道:“再说了,现下也不需要他证明什么,现在是要把水搅浑,越浑越好!” 虽然福伯和寿伯还是一头雾水,但眼下不论是叶明德还是叶楠,他们除了上书喊冤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来证明叶羽的清白!既然耿鹏举说眼下的目的是要把水搅浑,那他就去搅呗! 寿伯点头道:“行,世子,我现在就带着人直接顺天府。” 耿鹏举点头道:“行,去吧,顺天府我都安排好了,放心,就是走个过场。” 寿伯谢过耿鹏举,当即便要下楼。 “寿伯。” 寿伯回头看向耿鹏举。 “底下的那些人,拿些银子给他们,让他们连夜赶回青州府!”耿鹏举说道。 寿伯只略一犹豫,下一刻,便点头道:“明白了,小的,这就去与他们说。” 耿鹏举点了点头,摆手示意寿伯去行事。 屋子里,福伯将门关上,“扑通”一声就跪在给耿鹏举“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大响头。 “哎,福伯,你这是干什么?”耿鹏举连忙伸手去扶福伯。 福伯也没扭捏,顺着耿鹏举的手便站了起来,他红了眼眶看着耿鹏举说道:“世子,小的替我们家九爷谢谢您了!” 耿鹏举摆手。 谢什么谢啊! 从小打到大的交情,他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不过……耿鹏举想起牢里某个将坐牢坐得比逛万花楼还舒服的人,便牙疼! 大宣朝律,民告官,不管有理没理先打二十杀威棒!很多还没有开口,便死在了这二十大板上。因此,若不是那杀父夺妻之仇,极少有人会去告官。 更别提寿伯告的还是当朝二品大员! 若不是耿鹏举的提前周转,顺天府的那二十大棒下来,一把老骨头就交待在顺天府了,应了那句话,横的进去,竖的出来! 顺天府伊接了寿伯的状纸,也不开堂,让人把寿伯和那被重伤的青衣男子都给扔进了大牢!回头,揣了寿伯的状纸去找大理寺卿陈懋和刑部尚书冯挺。 寿伯一进大牢,耿鹏举安排的大夫便被狱卒引了进来,给他屁股上抹金疮药去了,而与寿伯一牢之隔的青衣人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之前寿伯担心他死在路上,一路延医问药,现在进了顺天府大牢,便没人理他死活了,过不了几日,因为缺医少药,没好的伤口处竟然生起了蛆!只把他吓得哇哇大叫,只可惜喊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他! 如此又过了数天,眼见得伤口烂得见了骨头,死不得活不成时,有人来了! “老老实实的把你受谁指使陷害叶羽的说出来,我就给你一个痛快,不然,你就等着在这牢里烂成一陀腐肉!” 青衣人看着眼前穿一身月白锦衫,举手投足间温温润润如上好美玉的男子,一瞬间,难以相信,这样一个谦谦君子竟然能说出这般恶毒的话! “怎么?不愿意?”男子皱了好看的眉头看着青衣人。 青衣人霍然回神,想起自已脸被毁容,手也被废,这一生与仕途再也无望!顿时滔天的怒火一瞬而起,他狠狠的瞪了眼前的男子,咬牙道:“没有人指使我,根本就是叶……” 他的话嘎然而止。 锦衣男子把玩着手里的那只色彩艳丽的如指甲片大小的蚂蚁,唇角挑了抹笑,对青衣男子说道:“这种蚂蚁是我特意让人从海外找来的,听说,它最喜食人肉,而且是活人的肉,我还从来没试过。” 青衣男子看着男子白皙如玉的手掌间,那只正挥舞着触角,似是极度兴奋的蚂蚁,吓得身子瑟瑟的颤抖,上下牙齿磕得好似敲碗打碟般精彩! “你……你想干什么?” 锦衣男子温文一笑,一手捏了掌心间那闻到血腥味正张牙舞爪的蚂蚁,一手撩了袍摆,半蹲下身子,目光与青衣男子平视着,轻声说道:“我想试试,它是真的吃人肉还是假的吃人肉啊!” 说着,便将手里的蚂蚁朝青衣男子脸上的伤口处放。 “不……不要……”青衣男子惊叫着扑向栅栏边,嘶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噗嗤”一声轻笑在身后响起。 青衣男子喊声一顿,惊惧的朝身后微笑着朝他走来的锦衣男子看去,双手紧紧的攥着木制的栅栏,狰狞的脸上汗水和着腐烂发臭的汁液直往下淌。 “你说,你这么笨的人,还学人给人做幕僚,真的是污辱了幕僚这两个字!”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青衣男子惊恐的瞪着锦衣男子骨节分明的手,生怕下一个瞬间,它就会落在他身上! 很多时候,人不怕死,但是不一样的死法,却是叫人心生恐惧。 “真的不想说吗?” 锦衣男子唇角嚼了抹笑,再次朝青衣男子看去。 他越是笑得温润,却越是让人心生恐惧,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把手里的那只恶魔放出来! “听说这种蚂蚁虽然小,但身子却很是坚硬,捏不死,踩不烂,好像说是拿火烧,拿水淹能弄死……”顿了顿,抬头,打量了眼牢房内,再次一笑,轻声说道:“可是怎么办,你这里没水也没火呢!” 没等青衣男子回过神来,他手一抖,说道:“去吧,去享用你的美食去吧!” 蚂蚁被他一抛,精准的落在青衣男子的身上,它停了一停,两只黑黑的触角抖了抖,下一刻,准确无误的朝男子的脸上爬去。 “走开,走开……” 青衣男子手忙脚乱的乱抓一气,几番落空,终于抓在手上后,他下死力的去捏,谁知道真的如锦衣男子所说,根本捏不死!他一惊之后不敢松手,便死死的将它攥在掌心。一边喘着粗气,盯着自已的手掌看。 “小心哦,小家伙很喜欢打洞的!” 声音才落,青衣男子便感觉掌心一痛,似是生生的被撕扯了一块肉一般,他吓得连忙松手,这才发现,那只小蚂蚁只露了个屁股在外面,正大口大口的吃着他掌心的肉! 那种好似刀尖割肉的痛,一下又一下,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不说,也许,他到死的那一刻,都要感觉这种比凌迟还要漫长还要残忍的痛! “我说……我说……是段大人,是段大人让我去的……那些信,是我仿照的……” 顺天府外。 一辆马车歇在巷子深处,赶车的人正半靠在车壁上看着顺天府门外的空地上,几只麻雀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吵闹个不停。 一抬头,却发现一抹白色的身影,正从府门内走了出来。 他连忙回头对车里喊了一声,“爷,小傅大人出来了!” 马车里闭着眼睛睡大觉的耿鹏举翻身便坐了起来,对赶车的小厮说道:“跟过去。” “是,爷。” 傅文博一边与身侧的官员打着招呼,一边抬手示意自已的马车过来。 上了马车,觑了眼身后的黑漆平头马车,对车夫说道:“去食为天。” “是,爷。” 车夫马鞭一甩,离了大街,拐进边上的一条小巷子。 跟在后面的耿鹏举不由便恼道:“这家伙,明知道我在后面,也不知道等等。” “爷,要不,小的追上去?” “不用了!”耿鹏举摆了手说道:“跟着他的马车走便是!” “是,爷!” 半个时辰后。 耿鹏举抬头看了眼旗帜招展的食为天,正狐疑着傅文博怎的会来这里!地见傅文博已经下了马车,站在原地笑吟吟朝他看来。 不及多想,耿鹏举没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去,几步上前,对傅文博说道:“你去顺天府做什么?” “呃,那边有个犯人出了点事,我去看看。”傅文博淡淡道。 “犯人?”耿鹏举一脸犹疑的看向傅文博,“什么犯人?” “就是之前那个从青州府过来的犯人,伤重不治死了。”傅文博说道。 “什么!” 耿鹏举顿时大惊失色,他日日盯在顺天府门外,就怕段远坤的余党来个杀人灭口,谁知道,还真就死了! “怎么就死了?前两天不是还好端端的?不行,我找顺天府伊去,我要问问他这顺天府伊是怎么当的,怎的能让这么重要的犯人给死了!”说着,转身便要走! “哎,都到这了,先吃饭吧,吃饱饭有力气了,打架方便!”傅文博不由分说的便攥住了耿鹏举的手,拽着他往食为天内走! “还吃什么饭啊!”耿鹏举恨声说道:“爷留着这个人还有大用场,就这样让他死了……” “吃饭,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是大!” 傅文博才不管耿鹏举怎么想,连拉带扯的就将他扯进了食为天,直奔天字一号间。 “吃、吃、吃,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吃不……” 抬头看到雅间里的人时,耿鹏举的声音顿在了那。 下一瞬,回过神来的他,当即抱拳行礼。 “见过王爷。” 睿王爷摆了摆手,示意耿鹏举不必多礼,等耿鹏举站到一侧后,他则抬头看向傅文博,问道:“怎么样?都办妥了?” “回王爷,办妥了。供状交给了顺天府府丞,他会妥善保管。”傅文博抱拳说道。 睿王爷点了点头,回头看耿鹏举,问道:“你怎么会和鹏举遇上?” “臣也不知,出来就遇上了。”傅文博说道。 耿鹏举连忙上前,解释道:“回王爷的话,臣怕段远坤的余党会杀人灭口,便守在了顺天府门外,想着,不拘谁露面……” “怎的,你还打算把人拦下来,揍一顿?”睿王爷拧了眉头看向耿鹏举。 耿鹏举连忙摇头,“王爷冤枉啊,臣岂是那等鲁莽之人!臣是想着,往常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人么!这会子,姓段的那外免孙子蹲天牢了,他们那群人肯定得有人想浑水摸鱼不是……” “好了,你不用说了。你来了也好,本王这也正巧有事要说。”睿王爷打断耿鹏举的话。 耿鹏举立时闭了嘴,神态恭谨的看向睿王爷。 睿王爷却是看向傅文博说道:“父皇的脉案你看过了,依你看来,父皇大概还有多久便能醒过来?” “依臣之见,多则三日,少则一日,说不得今天夜里便要醒来!”傅文博说道。 睿王爷点头,“父皇醒过来,肯定会亲自过问段远坤这个案子,必竟是自已宠信了十几年的大臣,即便段大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怕父皇也下不了那个决心!” 耿鹏举听得一愣,不由失色道:“那怎么办?这可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若是不把那兔孙子一举拿下,以后再想找机会就难了!” 睿王爷点头。 “没错,以后确实是难!不过……” 耿鹏举和傅文博齐齐看向睿王爷。 睿王爷笑了笑,说道:“这事说起来,就不得不佩服叶羽的深谋远虑了!” “王爷,您是说,凤翀他有安排?”耿鹏举看向睿王爷。 睿王爷点头,“没错,凤翀安排了一举妙棋!” “这话怎么说?”耿鹏举和傅文博齐齐失声说道。 睿王爷拿起桌上的茶壶,准备倒茶,耿鹏举连忙抢了上前,“王爷,下臣来。” 拿杯子,倒茶,递茶,一气呵成。 睿王爷轻啜了口茶后,放了手里的茶盏,对耿鹏举说道:“你还记得翰林院的杜翰林吗?” 耿鹏举一脸犯难的看向睿王爷。 翰林院那么多人,他哪知道什么杜翰林,李翰林的! 睿王爷似是也没打算,他能说出个三五六来。顿了一顿后,轻声说道:“杜翰林当日因为不愤翰林院素位裹尸,便走了关系,想谋个外放的职,谁知求的人没求地路,给谋到了魏州贝县去了!” “魏州贝县?”耿鹏举失声道:“那过了燕门关往西五百里,可就是大宛!” 睿王爷点头,“没错,就是那。” 耿鹏举不由便摇头,叹息道:“他也真够倒霉催的,怎么就去了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怕是要被当地的那些刁民恶霸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睿王爷淡淡的僚了眼耿鹏举。 傅文博看向心头一惊,连忙不动声色的踩了踩耿鹏举的脚。 耿鹏举才要问他,干嘛踩他的脚,但下一刻,对上睿王爷神色不明的脸后,顿时心里生起一层寒意!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的人可是这片皇土的主人,当着主人的面,埋怨他家的地不服,人不良!这是不是也太不把主人当回事了? “下臣失言,请王爷恕罪。” 睿王爷摆了摆手,心情颇为复杂! 照比叶羽的算无遣策,他却还是比较喜欢眼前这个偶尔犯犯错的耿鹏举的! “当日叶羽出关时,杜大人也紧跟着赴任,期间叶羽在贝县与大宛来往时,曾经帮着这位杜大人平息了几起民乱!杜大人对叶羽很是感激,后来,又得知叶羽的示婚妻是罗姑娘,而当日杜夫人因杜大人赴任手上穷短,还是罗姑娘仗义疏财!是故,杜大人和杜夫人将叶羽奉为上宾!” “年前,叶羽得到消息,知晓段远坤要对动手,便提前安排了信件去给杜大人,这段日子,杜大人会上书朝庭,大宛频频侵扰我边境的折子,请求皇上派兵讨伐大宛!” 傅文博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如此一来,杜大人岂不是公而谋私了?” “也不算!”睿王爷默了一默后,说道:“去年冬天,大宛一场罕见的大雪冻死了不少牛羊,确实频频入我大宣境内烧杀抢掠!杜大人之前就上了好几道折子,此次再上,不过是老调重谈罢了!” 傅文博点了点头,对睿王爷说道:“这到也罢了,臣想着那杜大人能放弃翰林守的清闲而去那么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可见是有抱负的人,但这人有抱负是好事,但心若不正,再有抱负只怕也不堪重用。” 睿王爷听得直点头。 一边的耿鹏举一脸不解的看向傅文博,现在说凤翀的事,你替那个杜什么的说哪门子的好话! 傅文博撇了撇嘴,不屑去理会眼前这个光长力气不长脑的人,继续对睿王爷说道:“王爷,这个时候,杜大人再上折子,与之前效果相比,怕便大有不同了吧?” 睿王爷点头,“没错,这次的折子本王已经安排直呈御前,到时父皇便会想起,皇祖父的抱憾而终,想起他生平之愿,如此一来,段远坤只怕死罪能饶活罪难逃啊!” “王爷,为什么不一道弄死他!”耿鹏举咬牙道。 睿王爷摇头。 耿鹏举还欲再说,睿王爷却是对傅文博说道:“你找个机会去趟天牢,告诉叶羽,瑶姬,本王已经派她去了青州府,不过,随同一道的还有一人!” “还有一人?”傅文博尚未出声,耿鹏举已是抢了话问道:“王爷,还有谁?” 睿王爷笑了笑,没有回答耿鹏举的话,而是对傅文博说道:“你们不知道是谁,叶羽他肯定知道的!” 耿鹏举还待再问,傅文博使了个眼色给他,示意他别再多问。 …… 京都通往青州府的路上。 一身黑衣,以幕篱遮脸的瑶姬,很是不奈的看着身后的那辆马车。 心里恨恨的说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 却全然忘了,她自已也是个女人! ☆、23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青州府,县衙大牢。 襄荷让婆子将床上铺的床单撒下来,重新换了一床浆洗干净的上去,又让另一个婆子点了一炉沉水香摆放在木栅栏前。她则轻声与青果说着外面的事。 “严爷说人已经平安送到京都,还有大爷也找着了。” 一侧的林氏和辛玉英听了,连忙走了过来,问道:“找着了?怎么样,人没事吧?” “没事!”襄荷说道:“船才开出小半日,爷就醒过来了,他让商家掉头,商家不肯,还劝着爷跟他一道走,先到外面避避,这边没事了,再回来。见大爷坚持不过,便拦了一条回来的船,让爷搭了回来,不想中途却遇上了严爷派出去的船。” “那现在哥哥是在严爷那?”青果问道。 襄荷点头,“是的,严爷一早让人送了信过来,说他会将爷送出青州府,等这边事了再把人接回来。” 青果点头。 严靖这样做,其实就是想保她们家一条血脉。 “替我好好谢谢严爷,跟她说,有机会,我一定会还他这份情。” 襄荷点头。 青果又问道:“家里怎么样?酸菜作坊和油作坊还有葡萄园子,都没乱吧?” “没!”襄荷摇头道:“酸菜作坊和油作坊有丘管事看着,葡萄园子有葛大叔看着,他二人说了,姑娘一日没定罪,这产业就是姑娘的,他们不会让人乱来。” 青果点了点头,对襄荷说道:“你分点神照看下,这个时候最容易让人趁火打劫,丘叔和葛大叔有时候不方便做的事,你放开手脚去做便是。” 襄荷点头。 这个不用姑娘吩咐,她都知道的。 那些想打歪主意浑水摸鱼的,也得看看她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大姑娘说要来看您,”襄荷忽然说道:“被奴婢劝住了,奴婢跟她说,眼下乱乱的,她若是有心,不若把酒楼和铺子什么的照看好才是。” “你说得没错!”青果轻声说道:“这些,都是花了大心血的,不能到时候人没事,产业却是没了!” 襄荷在牢里没呆多久,等婆子们把牢房拾缀干净了,青果几个把送进来的饭也吃好了,便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她才走到牢房门口,奉命守在这等她的许师爷赔了笑脸走过来。 “姑娘,留步。” 襄荷看向许师爷。 许师爷讪讪一笑,轻声说道:“姑娘,这……下一回的解药,您……” 襄荷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人家这是候在这等解药呢。探手在袖笼里摸了一把,然后给了一粒同样乌黑的药丸递了过去。 “哎,谢谢姑娘。”许师爷连忙上前接了。 襄荷眉毛都没动一下,抬脚便要往外走。 恰在这时,牢房门口一阵热闹,似是有人往这边走来。 襄荷一怔,不由便抬眼看去。 这一看,霍然惊在了原地,好半响才发出一声梦呓似的轻呼。 “头儿!” 果不其然,迎面而来的,霍然是兴城县令,袁可立,走在他身后一身黑衣,脸如白雪凝脂却冷的让人不敢直视的正是雪姬。 襄荷脚下步子一动,便要上前相认。 但她步子才动,雪姬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恰在这时淡淡的撩了过来,只一眼,便让襄荷下意识的一僵,而这一怔的功夫,雪姬已经在袁可立的指引下朝青果她们走去。 襄荷默了一默,收拾了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默默的走了出去。 雪姬一路向前,最后停在了青果的牢门前。 看清楚里面的情形时,她不由便皱了皱眉头,目光冷冷的朝袁可立看去。只把个袁可立看得头上好像悬了把刀,整个人都不好了时,她才收了目光,冷冷的说了句话。 “这是来坐牢的还是来享福的?” “这……这……” 袁可立顿时满脑门子都是汗。 这位杀神不是说是睿王爷的人吗? 既然是睿王爷的人冲着叶家和睿王府的关系,不该是护着这罗姑娘的吗?怎的瞧这情况……袁可立没有时间多想,他一边擦着脑门子上的汗,一边连声说道。 “姑娘,下官这就让人把里面的都撒了!” 话落,顿了顿,眼见雪姬并不曾开口阻止,他连忙对身后的狱卒喝道:“你们这是怎么当差的?这是来坐牢,不是来当大小姐的!还不快给我把里面的东西都撒了!” 狱卒们不敢分辩,连忙打开牢门动作迅速的将之前襄荷让人布置下来的那些什么床褥垫被啊,马桶、桌椅什么的,搬了个一干二净。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林氏惊吓的看着之前还如小绵羊般的狱卒一瞬间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大灰狼,嘴里喊着话,人却是吓得瑟瑟颤抖,由辛玉英扶着宿在牢房的一角。 “姑娘……” 凤梨和庄婶连忙上前,护着青果,生怕这牢门外不知道哪来的,长得比天仙还好看,但却冷得跟块冰似的雪姬会为难青果。 青果摆了摆手,雪姬她是认得的! 那夜在京都城外的竹林里,她看到过她的凶悍,一个这样的人,不可能因为她在牢里住得好点,就有意见! “雪姬姑娘,”青果上前,隔着栅栏看着外面的雪姬,不忘了翘了翘唇角,让自已看起来不是那样的狼狈,这才轻声说道:“九爷,他还好吗?” 雪姬目光淡淡的对上青果隐带期盼的目光,冷冷说道:“嗯,挺好的,只是他的那的条件好似没你这好!” 青果霍然一怔,错愕的道:“九爷被下了大牢?” “不!”雪姬摇头,纠正青果的话,“不是大牢,是天牢!” 雪姬的话使得青果身子一软,若不是她手快扶住了栅栏,怕就要一屁股跌地上。 不仅是青果,就连林氏还有辛玉英、庄婶几人也被雪姬的话给震得半响失了反应。 叶羽被关进天牢了!那她们……所有人顿时面如土色。 青果狠狠的攥紧了袖笼里的手,抬头看向雪姬,“什么……时候的事?” “两月前的事!” 两月前……青果点了点头,这事情说实话原也就是意料中的事,若是叶羽没事,她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给了自已一个讥诮的笑,青果敛了敛神,抬头重新看向雪姬,“雪姬姑娘,您来是不是有事?” 雪姬点头。 青果眸子里不由便有了几分疑惑。忖道:难道是睿王爷见叶羽身陷囹圄,打算壮士断腕,顺便把她这个尾巴也一道收拾干净了?念头才起,她便被自已的猜想吓了一跳! 而雪姬却是在深深的看了一眼青果后,对一侧的袁可立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就这样走了?! 袁可立一怔过后,连忙应了声,“是,是,下官给姑娘引路。” 一行人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 林氏待雪姬一走,几步上前,攥紧了青果的手,失声道:“果儿,怎么办?现在可怎么办?连九爷都被关进天牢了,谁来救我们啊?” 辛玉英扶了林氏,同样目带惊惶的看着青果。 这世上,没人不怕死! 她才嫁进林家多久? 好的日子没过几天,便就要跟着这一家人死不成? 青果脑子里好似一千只猫在打架,乱得她根本就没法思考。被林氏一喊,她抬头,目光茫然的看着眼下一片青黑的林氏和辛玉英。 虽然因着襄荷的关系,她们在这牢里日子过得并不比外面差,只不过是失了自由而已,但终究是头顶悬刀,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哪天那把刀就要砍下来! “娘,别急,别怕,让我想想。”青果对林氏说道。 林氏嘴唇噏噏,那句到了嘴边的,“当初就不该攀这个高枝”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目光黯然的点了点头。 想,若是生意上的事,说不得还真能想出一个办法来。可这生死大事,又能想出什么主意? 林氏目光一瞥,落在了辛玉英苍白失去血色的脸上,她默了一默,轻声对辛玉英说道:“玉英,要不,你求去吧!” 辛玉英一惊,猛的抬头朝林氏看去,“娘,您……” “好孩子。”林氏拍了拍辛玉英的手,哽声道:“可怜你嫁进我们家,好日子没过几天,现在却要陪着我们枉死。娘实在不忍心,你……你求去吧!” 辛玉英脸色一白。 求去! 青果想要说话,但转念一想,事情到底会是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万一,就……她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撇开脸,不去看林氏和辛玉英两人。 就像林氏说的,辛玉英嫁给她们家,好日子没过多久,没有必要让她跟着她们一死!如果辛玉英要求去,那也没什么好怨怪的! “娘,我……我……” 辛玉英慌乱的看着林氏,整个人因为紧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很快,眼泪便“哗”一下夺眶而出。 “娘,我……我不……我……” 辛玉英惶乱的摇着头,她心里慌乱的很,不知道自已要怎么办!前两日辛家托襄荷带了给青果,意思是能不能让罗小将写封休书给辛玉英,现在林氏又这样说,辛玉英只觉得一颗心好似放在火上烤。 虽然成亲的日子很短,但是罗小将待她很好,林氏也很慈爱,青果虽然强势,但却从不插手她和罗小将之间的事。出嫁的大姑子虽然冷淡了些,但也从来没给过她难看。这些,都是她求不来的东西,再嫁一个人,这样的婆家,去哪找? 可,难道自已年纪轻轻,当真就要这样去死吗? “娘,您让我再想想。”辛玉英眨落眼里的泪,轻声说道:“我再想想。” “好。”林氏拍了辛玉英的手,不无伤感的说道:“你好好想想,想好了,跟娘说。” 辛玉英神色黯然的坐在角落里,她把脸埋在手心里,因为哭泣肩膀轻轻的抖动着。 青果几番上前,想要劝她,可是却不知道劝慰的话要如何说起。最后,也只能撇开脸,默默的看着牢房外。脑子里却是翻江倒海的似的,杂乱无章的想着眼下的事。 叶羽被关进了天牢! 为什么? 说他通敌叛国,他若是要通敌叛国又何必千里迢迢不顾生死的走一趟大宛,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送回那份大宛地图! 青果抬手狠狠的揉着发涨的太阳穴,逼着自已静下心来想办法,可是越想静,脑子里却是越乱。 “姑娘!” 耳边响起一道轻轻的声音。 青果放了揉太阳穴的手,看向庄婶,“婶,你有事?” “姑娘,改天襄荷来,奴婢想跟她出去。”庄婶轻声说道。 青果还没开口,凤梨生气的看着庄婶,怒声说道:“庄婶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说好了,不管怎样,我们都陪着姑娘,哪怕死!” “凤梨!”青果斥了一声凤梨,回头看向庄婶,轻声说道:“庄婶,你别怕对她,她还小……” “我知道。”庄婶打断青果的话,轻声说道:“她是我带出来的人,我还能不知道她!” 凤梨恨恨的撇开脸,眼泪夺眶而出。 她这么小都不怕死,庄婶,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背叛姑娘! 青果轻声笑了笑,说道:“你看,你知道她,她却不知道你。” 庄婶摇了摇头,“没关系,还小嘛!不过,这样的话,我更放心出去了。” 见庄婶还是说要走的话,凤梨气得恨恨一跺脚,干脆不看她了,转身走去了另一边。便也没听到青果和庄婶接下来的话。 “婶,你是想去找婉妃娘娘吗?”青果问道。 庄婶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奴婢不能就这样看着姑娘你……” 青果紧了紧庄婶的手,轻声说道:“原本我应该拦着你的,必竟你求到了婉妃娘娘面前,她不帮你,她余心不忍。可她要是帮了你,我又怕她失了圣心,到时反而多带累了一个人……” 庄婶何曾不是这样想,不然早在最初出事的时候,她就会要求青果拖人送她进京。但眼下,若是连九爷都自顾不暇,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县在头顶的大刀砍下来? “不会的。”庄婶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姑娘,您忘了不还有十二皇子吗?就算是为着十二皇子,皇上他也不会冷了娘娘的。” 青果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那等襄荷来,我便让她带你出去。” 庄婶点头。 一时无话,众人各怀心思。 就在青果想着,这只怕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时,耳边却响起一串细碎的步子声,她原以为是狱卒提犯人,并没放在心上,但那步子声却在这时,停在了她们牢房外。 青果怔了一怔,缓缓抬头朝外看去。 一眼,便对上了一张清丽绝伦的脸,约十*的年纪穿一身素色衣裳,杏眸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青果愣了愣,等看到女子身侧的雪姬时,她抿了抿嘴,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姑娘!” 睡在她身侧的庄婶率先被惊醒,连忙跟着翻身爬了起来,也是一眼便看到了栅栏外的雪姬和那长相脱俗气质风华的女子,一怔之后,庄婶几步走到了青果跟前,目光警觉的神视着牢房外的人。 紧接着凤梨也醒了过来,不多时,就连林氏和辛玉英也跟着醒来。她们先是不解的看向青果,但当看到牢房外白日里才来过的雪姬时,瞳孔一紧,齐齐失声喊了声“果儿”,但很快她们的目光也落在了雪姬身侧穿一身素白衣裳的女子身上。 “你不认识我?” 声音轻柔婉约,如同优雅的琴音。 青果点了点头。 站在一边的雪姬撩了一眼青果,然后神态略显恭谨的看向身侧的白衣女子,轻声说道:“公主可要进去?” 公主!? 电光火石间,不仅是青果,就连庄婶也是一瞬间知道了眼前一身素白气质高华的女子是谁! 庄婶和青果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眼里都透出一个讯息,是福顺公主!她来干什么? 这么一怔神的功夫,雪姬已经打开了牢门的锁,请了福顺公主进去。 青果退到一侧,见庄婶一脸担忧的朝她看来,她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庄婶,她没事。 福顺公主进了屋子,目光缓缓的扫过里面的人一眼,最后落在青果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杏眸里生起浓浓的不屑嘲讽之意。甚至连掩饰都不曾,就那样明晃晃的摆在众人眼前! 凤梨看得不服,才要开口,却是被青果一脚踩住了裙摆。 “姑娘……” 青果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凤梨恨恨的撇了脸,干脆不去看高傲如同一只白孔雀的福顺公主。 “现在,知道本宫是谁了?”福顺公主目光含笑的看向青果。 青果点头。 “既然知道,为何不行礼?”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行礼?” 福顺不语,但脸上却是一副,你知道还问的表情。 青果垂了眼睫,淡淡一笑后,轻声说道:“还是不要吧,福顺公主应该在皇觉寺替皇上祈福,怎么会来我这呢?我若是向你行礼,岂不是陷公主于不孝?” 福顺公主绝美的脸上,清丽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蹙,再看向青果的眸子时,不屑之外便有了几分锐利。 “果儿,”林氏胆战心惊的扯了把青果的手,轻声说道:“果儿,你……你别……” 青果拍了拍林氏的手,对凤梨说道:“扶了太太去床上歇息。” “是,姑娘。” 凤梨上前扶了林氏的手,“太太,奴婢侍候您。” 林氏待要推开凤梨的手,但在这时,却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样寒冷的目光似是要将她的背一劈为二似的。吓得,她头也不敢抬,任由着凤梨扶去了墙角里侧的床上。 青果回头对手脚不知道如何摆放的辛玉英说道:“嫂子,你也去歇息吧。” 辛玉英默了一默,然后点头,转身走去了林氏身侧。 青果等打发走了她们,青果这才重新将目光迎向福顺公主,扯了扯嘴角后,淡淡道:“你是千金之躯,想来应该不喜欢这种地方,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吧!” 福顺公主早几天其实就到了青阳镇,只是一则因为长途劳累人显得憔悴了些,二则她也想多了解了解青果这个人,是故,拖到今日才让雪姬打了头阵,她则晚上过来。 初见面,青果不算绝色,只算清秀的面容着实让她大吃了一惊,吃惊之后,心里生起的便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恼怒,似乎觉得跟这样的一个人争男人,实在降低了她的身份!再则,又想起打听来有关青果的种种,越发的觉得自已委实输得冤枉! 叶羽那样惊才绝艳的人,怎么就会看上这个往人群里一放,瞬间就被淹没的罗青果! 但才一过招,三言两语,却被青果占了先锋,她不敢再大意,虽仍旧不屑与青果为敌,但心里却提高了警惕,不再轻视。 “本宫来,只是让你做一件事。”福顺公主说道。 青果耸了耸肩,示意福顺公主往下说。 一侧的雪姬再次挑了青果一眼。 福顺公主攥了攥袖笼里的手,脸上却仍旧是一片风轻云淡目下无尘的样子。 “你退婚吧!” 尽管猜到福顺公主来者不善,但青果却没想到她来会是这样的目的。 福顺公主是奉皇旨去皇觉寺修行的,这辈子就算是死,她也只能死在皇觉寺!却不远千里的来青阳镇,要求她退婚!这是个什么意思? “为什么?”青果平静的看着福顺公主。 福顺公主唇角微翘,眉梢绽起一抹轻浅的颜色。 为什么? 自然是你不配! “门不当、户不对是其一,”福顺公主看着青果,淡淡说道:“其二,只要你肯退婚,我便保叶羽无事;其三,你不退婚,叶羽会死,你们……”说到这,她目光扫了眼众人,一字一句道:“你们也全都要死!” 青果差点就“噗嗤”笑出了声。 这可真是报应不爽啊! 前一刻,她娘劝着辛玉英求去,这一刻,便有人来让她退婚! 不用想,她也知道,现在林氏和辛玉英心里的想法。 不得不说,深宫内院出来的人,果然就是历害,几句话的功夫,便能成功的拿捏住人的死穴! 青果深吸了一口气,无可无不可的看向福顺公主,“这是你说的,还是皇上说的?” “你什么意思?”即便福顺公主涵养再好,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后,还是有些恼了,她目光税利的瞪着青果。 青果笑了笑,淡淡道:“我见你说得这般肯定,想来定是得了圣意的,所以问清楚点啊!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不待福顺公主开口,青果又继续说道:“你如果说这是皇上的口谕的话,那我还想问一句,你来青阳,皇上他知道吗?” “大胆!” 福顺公主瞪着青果,一对杏核似的眸子,似是要烧起来一般。 青果摇了摇头,她看着福顺公主,目带怜悯,轻声说道:“公主,你知道人最可悲的是什么吗?” 福顺公主抿了嘴。 青果顾自说道:“人最可悲的不是她落魄,不是她低到尘埃里,是她落魄了低到尘埃里了,却认不清楚自已的状况。” 这就差指着福顺公主的鼻子,骂她不识时务了! 一侧的雪姬目光缓缓的、缓缓的对上一脸正气浩然的脸青果。 很想问一句,姑娘,你怎么这造,九爷他知道吗? 只是更让她惊愕的还在后面。 青果不顾福顺公青白交替的脸,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退了婚,你就可以和九爷再续前缘呢?你问过九爷的意思了吗?就算是九爷迫于皇权,同意了,你拿什么身份站在他身边呢?公主吗?可是公主不是应该在皇觉寺修行吗!既然不是公主,那么你又是谁?即不是门当户对,也不是两情相悦,你觉得,这合适吗?” 毒舌啊! 真真是跟叶羽那个家伙并斤对八两,棋逢对手啊! 雪姬看着被青果质问得脸涨红如猪肝的福顺公主,心里深深同情了一把! 你说你好好的在皇觉寺念你的经烧你的香就是,干嘛非得跑来掺这一趟浑水! “好一张伶牙利齿的嘴!”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青果蹙眉,与她相对的福顺公主却是脸上神情一松,她霍然转身,看着自外走进来的杜若。福顺公主脸上顿时生起一抹委屈之色。 “姑姑。” 杜若上前,拍了拍福顺公主的手,然后目光一抬,却是没有对青果发难,而是直指雪姬。 “雪头领,你就是这样替王爷办差的?” 雪姬闻言,眉头一皱,神色淡漠的看向杜若,冷冷说道:“姑姑是觉得我这差没办好?” 杜若冷声一哼,这才回头看向青果,神色睥睨,语气森然的说道:“你所谓的办好差,便是让一个贱民挑衅公主?” “姑姑莫不是忘了,罗姑娘不是贱民,是县主。”雪姬冷冷说道,“至于你说罗姑娘冒犯公主的事……”顿了顿,轻嗤一声,说道:“由始自终,罗姑娘和公主都是相谈甚欢,何来姑姑说的挑衅之事?” 相谈甚欢?! 福顺公主恨不得啐雪姬一脸。她哪只眼睛看到她和罗青果相谈甚欢了? 也好在她没问,不然雪姬,一定是面不改色的说道:“不好意思,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杜若冷冷一笑,并不与雪姬呈口舌之勇,她只是目光盯着青果。 她从前是淑妃娘娘宫里的管事姑姑,手底下几十号人听她发号施令,手里人命不知凡己!经过岁月洗炼的气势杀伐不是寻常人可理解,可承受!即便是在寺院修行数年,自上锐利仍不减当年! 这样的目光落在青果身上,若换成是一个真正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怕是当场就得瘫了!但青果必竟不只是十四五岁! 青果不避不让的迎着杜若的目光。 时间在流逝,屋子里的空气却是越来越凝重。 就在这肃杀之意几乎叫人难以忍受之时,杜若开口了。 她一开口,青果眉眼轻垂,眸底闪过一道幽芒,再抬眼时,却只剩一片淡然。 杜若也没有想到,最后开口的那个人是会是她! 可是,她不开口又怎么办? 暗暗的叹了口气,杜若的目光无奈又怜惜的看了眼身侧的福顺公主,淡淡说道:“罗姑娘的话,我适才也听到了。只是,罗姑娘却忘了,凤凰落水了她始终是凤凰,麻雀飞上了枝头她还是麻雀!你觉得我这话对不对?” 青果笑了笑,点头道:“对。” 杜若便点头道:“那么我再问你一句,这世上父母子女不胜凡几,可见过父母赢得了子女的?” 青果笑了笑,没有答杜若的话,而是说道:“我很少离开青阳镇,见识并不是很多,但打小却听戏文里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姑姑,你看戏文的吗?” 杜若眉梢轻扬,脸上便有了一抹淡淡的锐利。 “有情也好,无情也罢,那都是别人的事,现在,我跟你说的是,你和公主,和叶羽的事!”杜若目光如炬的看着青果。 青果点头,“姑姑,请说。” “还是那句话,你写一纸退婚文书,让雪头领带回京都转呈叶羽!” “这不可能的!”青果摇头道。 见青果还是拒绝,福顺公主当即变了脸色,杜若给了她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看向青果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让罗家所有人为你的一己私欲赔葬?” 青果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回头看了眼正满脸期盼朝她看来的林氏和辛玉英,然后,复又回头看向杜若。 “姑姑,那你知不知道,我若是单方面提出退婚,我们一家同样是满门抄斩!” “你放心,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青果打断杜若的话,“我和叶羽是由皇上赐的婚,现在,你们一没圣旨二没圣谕,便要我写出退婚文书,公主,姑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福顺公主和杜若顿时齐齐变了脸色。 是啊! 她们怎么就忘了,叶羽和罗青果的婚事,是由皇上御赐的! 青果看着怔怔立在原地的两人,掸了掸身上的看不到的灰尘,说道:“二位请回吧,你们的想法和目的,我都明白,但你们也应该知道,现如今这婚退和不退,根本就不是我能做主的!” “姑姑……”福顺公主朝杜若看去。 杜若默了一默,上前对青果说道:“是不是,只要我们讨来圣意,你就写这退婚文书?” 青果对着杜若笑了笑,“姑姑,你所谓的圣意是指口谕?还是圣旨?” “当然是口谕!”杜若没好气的说道。 青果嗤笑一声,看了杜若,“姑姑,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哄呢?” 杜若眉梢一扬,怒道:“这明明是你刚才说的话,你……” “口谕?回头我把这文书一写,皇上说他没说过这话,定我个欺君抗旨之罪,我找谁去喊冤?找你吗?你会承认你们来过青阳镇?你会承认,这退婚文书是你们逼我写的?” 杜若深吸了口气,看着青果,缓缓的一字一句说道:“说到底,你其实就是不想退婚是吧?” “不是!”青果斩钉截铁的说道:“退婚,我同意,但你们必须给我一份退婚圣旨!我不要命可以,但我不能连累家人无辜送命!” 不是拿她家人威胁她吗? 那她就让她们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不是只有她们会威胁利诱,她也会的! 想要她跟叶羽退婚,是吧?行啊,让皇帝老子自已打自已嘴巴啊!她就不信了,福顺还真的敢去皇宫讨这一道圣旨! 果然,青果的话声一落,便看到福顺公主和杜若眉宇间同时掠过一抹恼羞成怒的的颜色,两人显然都没想到,青果会是这样难缠!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良久。 “姑姑,我们走吧。” 杜若回头看向福顺公主,眼见福顺公主绝美的脸好似那涂了层釉的甜美瓷,没有一丝血色时,杜若咬了咬牙,对雪姬说道:“雪头领,麻烦你请了公主先出去,我还有几句话要跟罗姑娘说一说。” 雪姬二话不说,当即转身便往外走。 福顺公主默了一默,目光艾怨恼怒的挑了一眼青果后,紧跟着走了出去。 青果看向最后留下来的杜若。 杜若秀丽的脸上绷得如同拉满了弦的弓,她目光淬毒似的盯着青果,一字一句说道:“罗青果,场面话说了一箩筐,你愣是油盐不进,我也没办法。既然这样,那我不妨直言吧,你退婚了,我能保证你一定安然无恙,但你若是不退这个婚,我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你,必死无疑!” 青果淡淡一笑。 说狠话是吧? 她也会说!不过……青果抬眼,看着杜若。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杜若轻嗤一声,说道:“你这样的,我不知道看过多少,总以为凭着自已的小聪明就能出人头地,可结果呢?” “叶羽为什么下狱,你知道。若说他真的通敌叛国,我们不信,皇上他肯定也不信!但皇上为什么不放他出来?” 青果凝了目光,看向杜若。 说了一晚上的废话,总算是要说到重点了吗? 杜若嗤笑道:“皇上有什么考虑,我不知道。但是我们娘娘生前深得皇宠那是谁知道知道的事,有些事别人不知道,我不妨跟你说一说。我们娘娘是皇上亲自送上路的,并且进了皇陵,你知道吗?” 青果僵了僵,虽然脸上神色仍旧未变,看手心却是生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皇上也知道,我们娘娘死得冤,他心里对娘娘是愧疚的。正因为他愧疚,所以他越发不愿意委屈了娘娘的骨肉,公主。” “你以为公主来青阳镇,皇上不知道?” “你以为公主心系叶羽,皇上不知道?” “你以为皇上关着叶羽,是等他洗清自身冤屈,自证清白?” “错了,我告诉你,皇上,他不过是在逼叶羽在你和公主之间做个选择!” 青果抿了抿嘴,轻声说道:“那赐婚圣旨又是什么意思?” “此一时彼一时!”杜若收了目光,冷冷说道:“你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没错,身为帝王很多时候总是要放弃许多,但同样的,他想要的时候,却是谁也无法阻止的!” “皇上不会下圣旨指明让你退婚,口谕到是有可能!” “你执迷不悟,我只能说,牢房里死几个人,不是什么大事。了不起,到时多找些人替你陪葬罢了!” “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吧。” 杜若话落,利落干脆的转身。 她一走。 庄婶和凤梨顿时急急的走了过来,将青果围在中间。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青果摇头,她想说她没事,但是一张嘴,却发现喉咙像刀割一般,痛得她根本说不出话。 “果儿……” 林氏由辛玉英扶着颤瑟瑟的走了过来。 青果朝林氏看去。 “果儿,娘知道,你喜欢九爷,可是……”林氏撇了脸,不敢去直视青果那张白的如纸的脸,咬了牙,劝道:“退婚吧!” 青果朝庄婶和凤梨看去,哑了嗓子说道:“婶,凤梨,你们呢?你们也是这样的意思吗?” 由青果提出来退婚,是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但是…… 庄婶握了握青果冰冷的手,轻声说道:“不想退,就别退吧,奴婢说了,奴婢进宫求娘娘。” 青果想要笑一笑,可是她才扯起嘴角,却是眼前一黑,人事不省的倒了下去。 耳边响起杂乱焦急的呼声,她却不愿醒来,只想就这样永远的睡过去! 牢房外的杜若静静的听着里面的慌乱,唇角嚼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朝牢房门口走去。 “姑娘!” 候在那的福顺公主迎了上来。 杜若上前扶了福顺公主,轻声说道:“别急,很快就解决了。” 福顺公主探头朝牢房的位置看了看,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对杜若说道:“姑姑,我们走吧。” 杜若点头。 一侧的雪姬,目光飞速的撩了眼身后的牢房,随后,跟在两人身侧一起走了出去。 …… 京都城,天牢。 叶羽看着傅文博。 “你说什么?” “我说,雪姬去了青阳府,不过还有一人同行,王爷说,这个人,别人不知道是谁,你肯定知道!而且,我算着日子,应该前几天就到了!” ------题外话------ 新文,都去帮忙收一个呗,收了不会怀孕的! ☆、24苦肉计 良久。 叶羽看向傅文博,轻声问道:“宫中有什么消息?” 傅文博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十天前,魏州贝县县令杜直一纸边关告急文书直抵御案,皇上看后龙颜大怒,当即亲自过问段远坤和西北候勾结私卖战马之事。锦衣卫陆离陆大人,将相关证据直呈御前,圣上龙颜大怒。不想顺天府府丞又将一纸段远坤幕僚受命裁脏陷害你的供状递了上去。” 见傅文博顿在了那,没往下说,叶羽挑眉看向他,“怎么不说了?” “圣上下令抄了段远坤的家,夺去段世敏的功名,段远坤流放三千里。”傅文博说道。 叶羽点了点头,这原本就是预料中的事。 见叶羽脸上神色淡淡,傅文博不由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想听什么?”叶羽挑眉看向傅文博。 傅文博笑了笑,说道:“我想说什么,你不知道?” 叶羽扯了扯嘴角,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绽起一抹浅浅的讥诮的笑,轻声说道:“放心吧,她没你想的那般没用!” “她?”傅文博瞪眼看向叶羽,详装错愕的问道:“哪个她?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 这家伙! 叶羽瞪了眼卖乖的傅文博,没好气的说道:“你难道想说,你真不知道随同雪姬一起前去的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见被叶羽拆穿,傅文博讪讪一笑,低了头,半响轻声说道:“你对罗姑娘就这样有信心?那可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福顺公主!” “那又如何?”叶羽唇角翘了抹嘲讽的弧度,冷声道:“再如何风光无两,也是明日黄花!可罗姑娘不同,她可是皇上御封的县主!” 傅文博闻言,不由便瞪大了眼,看了叶羽说道:“你不会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一日了吧?所以才又是赐婚,又是请封县主的!” 叶羽但笑不语。 傅文博却是从他脸上那淡淡的笑里看出了点名堂,怔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字来。 好家伙,还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算计着会有今天的事!还有什么是这家伙想不到,做不到的?傅文博深吸了一口气后,看向胸有成竹的叶羽,问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皇上定了段远坤的罪,却将那些替你鸣冤的折子留中不发是什么原因了?还有,你不会是打算将这牢底坐穿吧?” 叶羽挑了眼傅文博,略作沉吟后,说道:“没错,我当然知道皇上为什么将那些折子留中不发,不过是等我一句话罢了!至于这牢房……放心吧,很快,皇上就会放我出去的。” “为什么?”傅文博瞪了叶羽,“皇上既然有心想要拆了你和罗姑娘的姻缘,没得到你的准话,他怎么会放你出去?” “因为皇上要出兵大宛!”叶羽一字一句说道。 傅文博“扑通”一声,身子往后重重一靠,倒在身后的椅子里,万般无奈却又万般嫉妒的看着叶羽! “凤翀,我能不能敲开你的脑袋,看看你这脑子是怎么构造的?” 叶羽瞪了傅文博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那我能不能剖开你的肚子,看看你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呃! 傅文博表示受伤。 他真的没有恶意的! 他只是想看看这样聪明的人,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怎么就搞得好像,他要谋杀一样! 叶羽没有去理会傅文博的艾怨,他只是拧了眉头对傅文博说道:“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嗯? 傅文博朝叶羽看去。 叶羽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我只担心威逼利诱不成之后,福顺她会狗急跳墙……我只希望雪姬她会……” 雪姬会怎样,叶羽没有往下说。 但傅文博却是听懂了他言语之中的担心,脸上的笑慢慢的敛了下去。 良久…… “雪姬必竟是睿王爷的人,王爷待公主向来亲厚,更因着三皇子之事,对公主心怀愧疚补偿之心,不然,又怎么会让公主与雪姬同行?”傅文博看向叶羽,语气之间,难掩沉重,轻声说道:“凤翀,这次,你只怕失策了!” 他的话声才落,叶羽的脸色便是一白。 失策了吗? 如果真的失策,那结果会怎样? 叶羽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些不好的念头尽数摇去,他霍然抬头看向傅文博,急道:“你帮我!” “我帮你?”傅文博怔怔的看向叶羽,失声道:“我怎么帮你?我除了会看病,我别的都不会!” 叶羽目光往外撩了撩,确定周遭没人偷听后,他往前一步,声音极轻的与傅文博说了几句话。然后立刻又退了开去,目光灼灼的看着傅文博,好似,只要傅文博说一个不字,他立马能翻脸不认人! 傅文博倒吸了一口冷气,摇头道:“太危险了,不行……不行……你……” “没有别的法子了!”叶羽对傅文博说道:“我必须尽快出去,我出去了,她才能没事!” “可是……”傅文博还在犹豫。 叶羽却是突的拧了眉头,压了嗓子对傅文博历声喝道:“你难道想让我抱憾终身吗?” 傅文博脸上的神色一窒,好半响,白了脸点头道:“好吧,不过……” “不用不过了!”叶羽对傅文博说道:“务必要做得像真的一样,药也要用真药,一定要让董其庸也查不出真假!” 董其庸是太医院之首,更是元狩帝的心腹大臣,正因为有这个人在,这么多年,后宫就没出现过哪个妃子落产或是小皇子、小公主暴疾的事!要想连他都骗过,除了真的下药,根本就没有的法子! 傅文博温润如玉的额头,绽起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咽了咽干干的喉咙,对叶羽说道:“凤翀你再仔细想想吧。” “不用多了!”叶羽摆手,“我意已决。” 傅文博无法,默了一默后,起身告辞。 三日后。 看守天牢的狱卒急急的去了自已的头儿那,不多时,小头儿又急急的跑了出去。 约一柱香后,叶羽犯了严重痢疾的消息就传进了皇宫。 正在文华殿与内阁议出兵大宛的元狩帝听了茹枥的禀报,不由便怔了怔,他先是朝左手下侧的大学士朱士平看过去,然后又看了看与朱士平相对而坐的喻意。 朱士平和喻意被元狩帝那一眼撩得,顿时如芒在背,却又不得不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般,不曾消息。 喻意想着,女儿已经去了皇觉寺修行,段远坤和西北候勾结的事,他不知情啊?再说了,他也替段远坤说话啊?皇上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又有御史弹核自已?这么一想,喻意只觉得半边脸都酸了! 自从段远坤被拿下大牢,皇上又判了个流放三千里后,做为曾经姻亲的自已,就差被那些御史点着鼻子说他和段远坤沆瀣一气了!问题是他还不能喊冤,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他们除了是亲家,真心没什么! 朱士平心里也不平静。 元狩帝的那一眼,让他立时就想到了天牢里的叶羽。 叶羽出事后,第一时间让人带了口信他,什么都不许做,约束好府中下人,做好份内之事。不辩不争,一切听凭圣意!他确实也这样做了!眼见得段远坤都被定罪择日流放了,皇帝却没有放叶羽出来,他前两天提了提,当时皇上也没表示出什么不满啊?怎么,现在却……朱士平将汗湿的手往袖子上擦了擦,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元狩帝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底,端了身侧的茶盏,啜了口茶后,对茹枥说道:“叫董其庸走一趟吧。” “是,皇上!” 茹枥退了出去。 元狩帝这才好似不在意的说了一句,“适才有人来报,说是叶羽在天牢里犯了痢疾!” “啊!”朱士平霍然抬头看向元狩帝,也顾不得什么圣前失仪了,连声说道:“皇上,这可是要命的!” 在这种缺医少药的年代,痢疾是要人命的病。一年到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于痢疾!也难怪朱士平神色这么激动了! 元狩帝点了点头,淡淡道:“朕已经让董其庸去了。” 董其庸是太医院之首,让他去,只要不是病入膏肓,便不算是什么事! 朱士平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向元狩帝拱手谢恩。 喻意目光轻抬,觑了眼重新落坐的朱士平,心里却是活泛开了! 叶羽得了痢疾! 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要不要…… 没等他往深里想,耳边已经响起元狩的声音。 “朕决定了,明年开春,便起兵讨伐大宛!” 众人齐齐一惊,怔怔的看向元狩帝。 东阁大学士夏讷,略一默后,抱拳朝元狩说道:“皇上,运河才成,国库空虚,您看是不是再缓……” 元狩帝摆手,“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下去安排吧。” 皇上说定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元狩帝转身走了,几位大学士摇头叹气的出了文华殿。 “朱大人,今日之事,您怎的也不说几句。”夏讷看了朱士平不满的说道:“老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现在国库里空的能打老虎,这仗怎么打?” 朱士平摇头苦笑,对夏讷说道:“夏大人,皇上的心结您还不知道吗?我们就算是撞死在这殿柱上,他要打大宛,还是要打的。与其在这抱怨,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去搜罗银子!” 夏讷听得直摇头,却也无可奈何! ------题外话------ 状态不佳,原本不打算更了,不想还能写出三千字来。虽说少了点,可蚊子腿上也是肉,凑和下吧! ☆、25各为其主 是夜。 养心殿内,元狩帝静坐龙椅,面无表情的听着董其庸的回话。 “皇上,小叶大人得的是确实是痢疾,看起来还有些严重。” 元狩帝不由便直了直身子,目光微抬朝董其庸看去。两道陡然锐利如刀的目光使得垂着头的董其庸,大气也不敢出。 伴君如伴虎,便算他深得皇帝信重,可天子之心素来难以揣摩。董其庸仔细的在脑海里回想着叶羽病情,直至再三确定确实是痢疾,心里才微微的有了点底,而这个时候,元狩帝也再次开口了。 “傅文博时常去监牢探望,有没有可能……” 元狩帝没有把话说完,但其间的意思,却很是明白。 董其庸,没有立刻回话,而是顿了顿后,才开口回话。 “臣原本也有这番思虑,不过……” 元狩帝朝董其庸看去。 董其庸连忙说道:“天牢里,其它牢犯也有这个症状,据狱卒说,最先犯痢疾的是与小叶大人隔了几间牢房的犯人!” “你是说,天牢里的犯人都犯了痢疾?”元狩帝朝董其庸看去。 董其庸点头,说道:“有两个年岁稍长的,前两天已经没了。” “这么严重?” 董其庸没有再接话,但神色间却是认同了元狩帝的意思。 确实是严重,照着他的意思,他是觉得里面的人都应该换一个地方,将牢房大肆打扫,拿石灰粉洒一遍,空个两个月再继续住人。但关押在天牢的,哪个不是逆臣贼子?就算是死也是死有余辜! 只不过,这小叶大人…… 董其庸默了一默后,还是开口说道:“皇上,依臣之见,天牢里的犯人最好换个地方,隔离开来,不然只怕会有蔓延之势。” 元狩帝没有吱声,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董其庸退下。 董其庸施了一礼,缓缓退下,等离了大殿,看到太监总管领着一人进来时,董其庸不由步子顿了顿,抬头撩了来人一眼,见是户部尚书沈梦得。 沈梦得也是识得董其庸的,府里老夫人有个什么不好,还曾经请过董其庸入府,是故,对董其庸打了声招呼。 “董太医。” 董其庸点了点头,回道:“沈大人。” 两人也没说什么,必竟这还是养心殿外,里面可坐着九五之尊,各自打个招呼后,该进去的进去,该出去的出去。 沈梦得进了大殿,上前行了礼后,被元狩帝赐坐。 “朕前几日,让你清点国库,现如今帐目可出来了?” 沈梦得站了起来,抱拳行礼道:“回皇上,出来了。” 元狩帝点了点头,摆手示意沈梦得坐下说话。待沈梦得坐下后,方才问道:“如何,现今国库有多少银两?” “回皇上,国库现如今有银,三百六十八万七千五百四十六两。”沈梦得说到。 也就是说四百万两白银不到! 就这么点钱,怎么去打大宛? 元狩帝拧了眉头不语。 见元狩帝不语,沈梦得想了想,说道:“其中这三百六十八万七千五百四十六两银里,有四万银,是去年青州府县主罗青果敬献朝庭的!” 嗯? 元狩帝朝沈梦得看去,“罗青果?” 沈梦得点头。 四万两银,抵得上一个小县城一年的上缴的税银了! 这真是元狩帝不曾想到的。 他默了一默后,很快敛了思绪对沈梦得说道:“朕要出兵大宛的事已经决定下来了,没钱便打不了仗,你身为户部尚书,理当为朕为忧!朕不管你怎么做,总之明年开春前,朕要你将三军粮草尽数备齐!” 户部尚书就差“扑通”一声跪下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个户部尚书再能干,也架不住这光只有出项没有进项啊! 元狩帝不管沈梦得怎么想,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决定的事便不容许反悔! 摆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 “臣,告退。” 沈梦得退了出去,站在养心殿的大门外,他就差扯了嗓子嚎一声,银子,你从天上掉下来吧! 这边厢。 元狩帝离了养心殿,想起好些日子没看到十二皇子了,对跟在身侧的茹枥说道:“摆驾柔福宫。” “是,皇上。” 茹枥才要扯了嗓子喊,元狩帝却是忽然说道:“行了,别摆那么大阵势了,你陪朕走走吧。” “奴才遵旨。” 茹枥让身边的小太监撒了龙撵,他则跟在元狩帝身侧,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柔福宫在皇宫的西北角,要去柔福宫,得穿过御花园,后宫妃子的宫殿都是依着御花园而建,走着走着,元狩帝的目光便落在一处略显清寂的宫殿处。 茹枥见元狩帝突然停了步子,不由便抬头顺了元狩帝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皇上看的是从前淑妃娘娘的寝宫,景阳宫。 “皇上……” 元狩帝没有理会茹枥的话,而是拾步朝景阳宫走去。 景阳宫门前种着一株成人腰身粗的合欢花树,淑妃娘娘喜欢合欢花,当年这树还是从她旧时的闺苑移裁过来的,谁也没想到,一转眼却长得这般大了! 树冠粗壮,枝枝叶叶层层叠叠的如一把巨大的撑开的伞,遮去了半边天空,花期将这,满地都是落花残红,衬着清廖静寂的宫庭,说不出的萧瑟凄凉。 元狩帝上前,推开虚掩的宫门,抬头却对上一张结网的蛛网,再往里看,便只看到同宫门外一样的萧瑟凄凉。 “茹枥。” “皇上,奴才在。”茹枥上前。 元狩帝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情景,问道:“为什么没有宫人前来打扫?” “回皇上,当日淑妃娘娘获罪,宫中婢仆尽数伏诛,宫门长日封闭,是故……” 一处废弃的宫殿,又怎么会有人来打扫? 元狩帝默了一默,双手将宫门轻轻的带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 茹枥叹了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原以为元狩帝会径直去柔福宫,不想元狩帝却是中途绕去了御花园的一处假山处,指着假山四面的洞,对茹枥说道:“朕记得福顺小的时候,总喜欢往这些山洞里藏,每次一藏就是小半个时辰,总要宫人去请了淑妃来,她才会出来。” 茹枥点头,附和道:“是啊,淑妃娘娘总是吓公主,说她这样胆子大,性子野,以后小心招不到附马……”惊觉到自已失言,茹枥连忙,请罪,“皇上,奴才该死,奴才……” 元狩帝摇头,“好了,朕不怪你,淑妃她……” 茹枥看着元狩帝隐在眉宇间的那抹淡淡的忧伤,默了默,叹口气说道:“皇上,您是不是想公主了?” “想啊,怎么能不想!”元狩帝垂了目光,看着脚下的褐色的泥土,轻声说道:“可是,想又有什么用呢?朕这个做父皇的始终亏欠了她!” “皇上可以让人密密招公主进宫,又或者……” 元狩帝却是突然打断茹枥的话,说道:“你去天牢宣旨,便说现已查明,叶羽通敌判国之事是段远坤裁脏诬告,即刻无罪释放。” “是,皇上。” 茹枥接了元狩帝的口谕,不敢耽搁,施了一礼后,转身退了下去。 偌大的御花园,便只剩下元狩帝一人怔怔的站在那。 初夏的风,带着晚春的花的芬芳扑鼻,他却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荒凉。 “福顺,不要怪父皇,要怨,就怨你不该托生在帝王家!” …… 青州府,兴城县。 杜若将手里的那只白瓷青花瓶,放到袁可立跟前。 “袁大人,我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袁可立哆着嘴,目光呆怔的看着脸如寒霜的杜若,有心想要说几句,可是才一张嘴,上下牙齿便磕成了一片,只把个嘴唇皮咬得鲜血淋漓,却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 杜若皱了眉头,目光不善的看向袁可立,“袁大人,您这是怎么了?你要我说多少遍,麻雀就是麻雀,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相反,我们公主那可真正的天之骄女,你得罪了她,头上的乌纱帽掉了是小,只怕你吃饭的家伙都得跟着掉,那才是事大!” 袁可立这一瞬间,只有一个念头,他家祖坟出问题了,不然,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怎么就能沾染上这些往常想遇也遇不上的大人物! 没错,杀一个罗青果是不是大事,可问题是,自已的小命还捏在别人的手里啊!他去杀罗青果?他还没动手,自已先就一命呜呼了! 袁可立看着桌上的小瓷瓶,手抖抖擞擞的伸了出去,又抖抖擞擞的收了回来。 “袁大人!” 杜若不耐烦的出声。 袁可立抬头看向杜若,“姑姑,下官,下官……” 杜若挑了眉头。 袁可立就差哭出来了,一咬牙,抬手抓了那个瓷瓶攥在手里,咬牙道:“下官明白了。” 杜若脸上绽起一抹几可见的笑。 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衣裳,对袁可立说道:“那好,我静候袁大人佳音。” 袁可立抬起袖子擦了把额头上,将头发都打湿了的汗水,连连作揖道:“下官送姑姑。” 杜若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不想引人注意。” 袁可立连忙应了一声是,站在原地恭送杜若。 不想,走到门边的杜若却是步子一顿,回头对袁可立说道:“袁大人放心,这药是宫中秘药,任是谁也验不出什么来。” “是,是,是。”袁可立一连应了三个“是”。 杜若这才趾高气扬的走了出去。 袁可立才要抬脚跟上去,杜若却是一摆手,淡淡道:“袁大人不必送了,我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是,姑姑,姑姑慢走,恕下官不远送。” 袁可立站在门槛边,抱拳揖礼。 门外的杜若唇角绽起一抹讥诮的笑,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直至杜若消失在抄手长廊,袁可立这才转身踩着犹如千斤重的步子,回到了屋里的椅子上,没等他坐下,缦帐后,一抹娇小的身影闪了出来。 才准备坐下去的袁可立,霍然拔身而起,一迭声的说道:“襄荷姑娘,您都看到了,下官,下官……” “拿来!”襄荷手一伸,说道。 袁可立连忙将手里的小瓷瓶交了上去。 襄荷将瓷瓶的塞子拔开,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冷冷一笑,咬牙道:“还真是心如歇蝎呢,这可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袁可立顿时僵在了原地。 “怎……怎么会是鹤顶红?明明说……” “笨货!”襄荷没好气的斥了一声,说道:“不说是查不出来的秘药,你敢下吗?” 袁可立讪讪退到一边,轻声说道:“那就算是秘药,我也不能下啊!” “你知道就好。”襄荷将瓶子往手里一收,对袁可立说道:“好了,我先去见我家姑娘,把这事告诉她,问问她是个什么意思。” “是,是,”袁可立一迭声的应道:“襄荷姑娘,慢走。” 襄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只是,她却没有像跟袁可立说的那样,是去牢房,而是径自离了县衙,朝城内的客栈一路走去。 早两天前,她就打听到了,福顺公主和杜若的住处,这会子是直奔目的地。 只是,她在离客栈一丈外的地方,被人给堵住了! “头儿。” 襄荷忐忑不安的喊了一声,站在自已身前一米外的雪姬。 眼前的人还是一身黑衣,只是已经换成了平常妇人款式的黑衣黑裙,脸上也易了容,将绝世容颜掩去,落在外人眼里的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略显死去的脸!但即便这样,周身清冷的气质还是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雪姬淡淡的撩了眼襄荷,然后冷冷说道:“跟我来。” 话落,转身便走。 襄荷抿了抿嘴,拾脚跟上前。 雪姬带襄荷去的是一处茶楼,进了门,直接便去了二楼雅间。对身后殷勤侍候的小二说道:“来一壶好茶,你们店的特色店心,也各来几盏。” “好哩,客官,您请慢坐,马上就来。” 小二退了下去。 襄荷觑了眼不见情绪的雪姬,默了一默,正欲开口,雪姬却是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下一刻,门口响起小二的声音。 “客官,您要的茶和点心来了。” “送进来吧。” 小二推了门,将茶壶和几盏点心一一摆放在桌上,末了,说了句,“客官您慢用,有事您招呼一声,小的马上就来。” 地姬点了点头,扔了一角碎银子给小二,“别让人上来打扰。” “哎,哎,您放心,小的肯定不会让人上来打扰。” 小二接了银子,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 雪姬抓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已斟了一杯茶,又替襄荷也倒了一杯,下颌微抬,淡淡道:“坐吧。” “属下不敢!”襄荷连忙说道。 话声一落,却是怔了怔。 她已经不是头儿的下属,在离开时,头儿就说过,她们从此相见便是陌路! 雪姬听到这句话,淡漠的脸上,似乎也怔了怔。 默了一默,雪姬伸手说道:“拿来吧。” 襄荷默了一默,抬头看向雪姬,“头儿,东西我可以给您,可是,我想问一声。” “什么?”雪姬看向襄荷。 襄荷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公主要害我们家姑娘,您知道吗?” 雪姬伸出的手缩了回来,唇角扯了扯,淡淡道:“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是啊! 知道又怎么样? 不知道又怎么样呢? 头儿还是那个头儿,可她已经不是那个她! 她们站在了对立的立场。 襄荷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头儿,当日九爷将我要走时,您说过,再相见便是陌路。” 雪姬眼里绽起一抹深色,点头道:“没错,我是说过。” 襄荷深吸了口气,对雪姬说道:“既然是陌路,既然是各为其主,那就请恕属下不能从命!”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站住!” 走到门边的襄荷步子一顿,但下一瞬,却是仍旧提脚便走。 “药,你可以不给我,但公主那,你也不必去了。” “为什么!”襄荷霍然转身,目光委屈的盯了雪姬,咬牙道:“她想要我家姑娘的命!” “所以,你就去要她的命?”雪姬凝了眉头看向襄荷。 襄荷不语,但脸上却是一片默认之色。 雪姬拧了眉头,眉目间已现不耐之色,但却仍旧是耐着性子说道:“你杀了公主,我如何向王爷交待?” “那她杀了姑娘,我怎么向九爷交待?”襄荷说道。 “你家姑娘不还是好端端的在牢房呆着吗?” “那是因为……” 襄荷话到一半,顿在了那,几步上前,将袖笼里的瓷瓶递给了雪姬。 雪姬拿起瓷瓶,深深的看了襄荷一眼,起身往外走去。 “头儿!” 雪姬步子一顿。 “公主她要是不肯死心,怎么办?” “放心吧,明日我们就起程回京地。”雪姬冷冷说了一句,大步离开。 客栈内,眼见得天色渐沉。 福顺公主转身看向坐在一侧整理衣裳的杜若,几番犹疑后,轻声问道:“姑姑,真的会得手吗?” 杜若手上的动作一顿,默了一默后,点头道:“公主放心吧,那袁可立是个识时务的,不然,也就不会帮着段远坤对付叶羽了。” 听杜若说起叶羽,福顺公主脸上的神色僵了僵,续而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姑姑,父皇他会不会,真的……” “公主,您想多了。”杜若打断福顺公主的话,叹了口气后说道:“您忘了,叶大人还有王爷啊!王爷说了皇上一定会出兵大宛,有谁比叶大人更了解大宛?皇上只要还想着先帝遗愿,他就不会对小叶大人怎样。” 福顺公主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绷紧的神色松了松,但下一刻,却又是目光一暗,轻声说道:“姑姑,只要罗青果死了,叶羽他就真的会娶我吗?” “会的。”杜若肯定的说道:“小叶大人是个有抱负的,男人嘛,就算是一于被情迷了眼,但过了这一时,他就会知道,没有什么比荣华富贵,比锦绣前程更重要的!娶了您,皇上感激他,王爷感激他,从此他便是平步青云。公主您又是国色天姿,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小叶大人如何能拒绝!” 听完杜若的话,福顺公主脸上绽起一抹浅浅的绯红,眼里也绽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是啊,她长得这么好,叶羽他怎么能拒绝呢? 再说了,如果不是三皇兄的事,她这会子,早已和叶羽儿女成群! “那姑姑,我们为什么明天就要走?” “我们来青州,虽然得到皇上和王爷默许,但你久不在寺里,真要传了出去不好。”杜若轻声说道。 福顺公主想了想,点头道:“姑姑,我听你的。” “嗯,那公主早些睡吧。” 福顺公主点了点头,由着杜若侍候着她上床歇息。 许是因为即将要得偿所愿,又或者是一直绷着的心放了下来,不似前几日那般转辗难眠,头一挨到枕头上就睡着了。 杜若看着沉沉睡去的福顺公主,却是轻轻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脑海里回想起的,是青果的那番话。“就算是九爷迫于皇权,同意了,你拿什么身份站在他身边呢?公主吗?可是公主不是应该在皇觉寺修行吗!既然不是公主,那么你又是谁?即不是门当户对,也不是两情相悦,你觉得,这合适吗?” 她的公主啊! 她们若不是赶紧离开,一旦让叶羽知道,是公主毒杀罗青果,别说是以另外的身份站在叶羽身边,只怕,以叶羽心性,会豁了命的替罗青果报仇! 必须离开,一定要赶在事情暴发前离开。 到时,就说是袁可立奉了段远坤的意思,对罗青果下了毒手! 杜若打定主意,上前放了床帐,然后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今天的月色很好,月亮很圆。 杜若不由得便抬头朝头顶的夜空看去,圆圆一轮明月,像个大银盘一样挂在天空。 她不由得便双手合什,嘴里呐呐念道:“老天,只要您能让公主达成所愿,信女愿意减寿十年。” “十年怎么行呢?最其码也要二十年,三十年,才能显出诚意吧?” 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杜若大惊失色,连忙回头看去。 清冷的月色下,雪姬手里拿着一个白底蓝花的小瓷瓶走了出来,目光刀子似的看着她。 “怎么会在你手里?”杜若猛的上前一步,盯着雪姬手里的瓷瓶。 雪姬手一抖,瓷瓶落在杜若的手里。 “雪姬,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人!”杜若怒声吼道。 雪姬冷声一笑,没好气的说道:“总之我不是你们的人,是不是!” “你……” 雪姬打断杜若的话,“别再耍小聪明,不然,回京的路途那么长,公主有个什么邪风入体的是再正常不过的。好了,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天我们启程回京。” ☆、26我是个诚实的人 “你说什么?” 青果看着牢门外的袁可立。 袁可立赔了笑脸,再次说道:“罗姑娘,您看,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这都是一个误会,您请回去吧。” 牢房里林氏和辛玉英惊喜交急的看向青果,又看向袁可立,林氏上前几步,盯了袁可立看,问道:“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 袁可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连连点头道:“是真的,千真万确。” 林氏便又朝青果看去,“果儿……” 青果示意林氏稍安勿燥,而是目光微凝,看向袁可立,沉声说道:“袁大人,能不能把话说得再明白点。” 袁可立这会子都恨不得抽死自已。 早知道,是今日的结果,说什么,他当日也会想法子避开,而不让自已牵扯进来啊!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把青果给安抚好了! 于是再次赔了笑脸说道:“是这样的,罗姑娘。京都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皇上已经查明,什么小叶大人里通外国阴谋叛国,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是段远坤有心裁脏陷害。皇上已经定了段远坤流放三千里,小叶大人无罪释放!” “你是说九爷他没事了?他被放出天牢了?”青果脸上绽起一抹喜色,朝袁可立看去。 袁可立连连点头。 心里却是把个段远坤骂得要死,白做了那么多年的天子近臣,连个嘴上毛都没长齐的叶羽都斗不过,活该你流放三千里! 转念又想着,回去得好好奖励一把三姨娘,这回幸亏三姨娘那个在吏部右侍郎当姨娘的主子给她来了封信,三姨娘又连夜告诉了他,不然,他真就骑虎难下了! 知道叶羽没事,青果一直紧紧提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原处。 她也知道,这事,你也别想什么让人赔你精神损失费什么的,要不是襄荷,自已只怕早就黄泉路上喝了孟婆汤了!当下,也不扭捏,也不推辞,回头便招呼了林氏和辛玉英。 “娘,嫂子,我们走。” “哎!” 林氏应了一声,由着辛玉英扶了往牢门外走。 凤梨则赶紧上前扶了青果,恨恨的盯了眼袁可立,对青果说道:“姑娘,那庄婶不是白跑这一趟了?” 几日前,庄婶先离了牢房,由严靖安排人护送着她去京都。 算算时间,应该再有个三四日就要到了! “也不算白走一趟,庄婶能看看婉妃娘娘,能看看十二皇子不是也挺好的。”青果笑了说道。 凤梨想了想,点头说道:“也是,庄婶总将她们娘俩挂嘴边,可见想得历害。” 这边说着话,一行人在袁可立的亲自相送下,出了牢房的大门。 刺目的阳光从头顶泄下来,几人不由自主的都眯了眯眼睛。 牢房里关了这许多日子,一下子适应不了这样的强光,即便是眼睛立时眯了起来,可还是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姑娘!” 有清冷的声音响起。 青果眯了眸子看去,便看到襄荷同一群人,急急走了过来。 “奴婢才得了消息,去准备了些东西。”到了跟前,襄荷急急说道。 而这个时候,青果才看清,她身后那群人,原来是青萍和文书琦还有文书琦的爹娘等人。青萍已经哽咽了上前,扑在林氏怀里。 林氏一边拍着青萍的背,一边一脸难为情的对文书琦的娘文柳氏说道:“亲家,让你们担心了。” 文柳氏连连摇头,一边对林氏说道:“亲家客气了,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一边回头对站在一侧的文书琦说道:“书琦,快,把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哎。” 文书琦应着放了手里的篮子,从里面拿出几枝香,还有一把柚子叶,递给了文柳氏。 文柳氏接了过来,点着了香,拿着柚子叶对青果和林氏说道:“亲家,驱驱晦气啊。”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凡是牢里出来,都要拿柚子叶拍打拍打,驱驱晦气。林氏和青果等人,由着文柳氏替她们拍打,好一番忙乱后,众人这才往青阳镇赶去。 辛玉英走在众人中间,目光频频四处打量,但却是始终没有看到她要看的人。神色间不由便有些黯然,她没有听从父母的意思,求去,想来爹和娘都在生她的气吧?罢了,左右现在没事了,回头买些东西回去认个错便是。 念头才落,耳边响起襄荷的声音。 “奶奶,您是在找您的娘家人吗?” 辛玉英对襄荷笑了笑,轻声说道:“可能,他们不知道我们今天要放出来。” 怎么会不知道呢? 袁可立可是日日的求着青果出来,昨儿就提前给了消息出来,说是今天青果她们是一定会出来的。 襄荷默了一默,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瞒着的好,等众人都得前面了点,她轻声对辛玉英说道:“奶奶,前两天舅老爷去了趟青阳镇。” 辛玉英一怔,哥哥去青阳镇干什么? 襄荷不待她问,便接着说道:“舅老爷是去送将你除族的文书的。” “什么?”辛玉英怔立当场。 这一声,使得走在前面的青果等人也停了步子朝她二人看来。 一时间,辛玉英是又羞又窘又恼又急,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让她钻进去。 青萍对上辛玉英的脸色,便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不由便瞪了襄荷一眼,对青果说道:“原以为她稳重点,怎的也是个嘴上也不带个锁门的?” “怎么了?”青果看向青萍,问道:“出什么事了?” 青萍想了想,这事反正也是瞒不住的,迟早都要知道,再说,眼下都是自已人,迟说还不如早说。于是,扯了林氏和青果一把,将辛家前两日上门私自将辛玉英除族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叹气说道。 “我和你姐夫怎么劝都没用,你姐夫说,关了这么多日子,也没个事,说不得过两天就要出来。他们如果真的不放心怕被牵连,这除族的文书我们先收了,不要让外人知道。谁知道,辛家大舅老爷却是怎样也不肯,说结门亲什么好处也没沾着,白搭了个妹子,还要连累他们一家子人不成?你姐夫没法,只得由了他们!” 话落,连连摇头,一脸的黯然。 青果听了,到是觉得这样也好,外人不能同甘共苦便也罢了,这血脉亲人也这样凉薄,这样的亲人有不如没有!只是,怕是辛玉英却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这么想着,青果对青萍说道:“姐,你们先走,我跟嫂子说两句话。” 青萍点头,对青果说道:“我们的马车就在前面,你说几句就过来。” “嗯。”青果点头,回头对林氏说道:“娘,我们过去吧。” 林氏点头,撇脸抹了脸上的泪水,对青果说道:“果儿啊,你嫂子是个好的,往后我们不能主她受委屈。” “娘,我知道。”青果说道。 那边厢,辛玉英只觉得一颗心好似被架在火上烤过,转眼又扔进了冰水一样。 才欢天喜地的心情,被娘家将她除族的消息给打击得不但一句话说不出来,甚至因为太过惊骇,整个人抖得如同筛子般,上下牙齿“咔嚓咔嚓”的碰着。 “奶奶……” 襄荷这样冷心冷情的人,看了都有点于心不忍。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大奶奶虽然平时有点喜欢计较,但却是个大事上不糊涂的,有大义的人!心里对辛玉英还是有那么点钦佩的! 只是却苦于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好在这时,青果和林氏走了过来。 襄荷连忙朝青果看去,“姑娘,您快劝劝奶奶吧,她这样怪吓人的。” 青果原本还想训斥襄荷几句,但等看到辛玉英时,她觉得还是先把辛玉英安抚下来,回头再找襄荷算帐吧。 “嫂子,”青果上前抓了辛玉英抖得不停的手,略略用力握住,说道:“您别想多了,许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回头等知道我们这边没事,让哥陪你再回去一趟解说一番,就没事了。” “是啊,玉英。”林氏也上前,扶了辛玉英的另一只手,抬手擦去辛玉英不知道何时已经流了一脸的泪,柔声说道:“别难过了,等回头娘让小将跟你走一趟,就没事了。” 林氏和青果的意思,辛玉英明白。 辛家无非就是怕受牵连,过两天兴城县里便会传出罗家无罪的风声,到时,她再和罗小将上趟门,以她爹娘的为人,自是会将她认了回去。 可是,这样有意思吗? 辛玉英摇头,哽了嗓子说道:“算了,娘,既然她们不认我这个女儿,我也没什么好说,犯不着再叫相公去没脸……我……我就当我是个没娘家的人……” 话落,已经是轻声哭了起来。 “胡说!”林氏轻斥了辛玉英,一边替她擦着泪,一边轻声说道:“这也不怪你爹娘老子,这手心手背啊,都是肉。他们顾得了你,就顾不了你兄弟。说起来,都是我们家不好,回头让小将陪你走一趟,你爹娘要是还生气,娘就亲自上门去跟他们赔个礼,认个错。” 辛玉英“哇”一声,扑在林氏怀里,哭了开来。 她一哭,把个林氏也哭得眼眶通红,一迭声的劝着,“别哭了,别哭了,哭得娘这心也跟刀挖了似的。” 青果上前扶了辛玉英,轻声说道:“嫂子,我们先回家吧。” “是啊,我们先回家,好好合计合计。” 林氏说着,拿了帕子擦了辛玉英脸上的泪,一行人朝等候在一边的马车走去。 离青阳镇还有些远,便有两骑快马,笃笃的朝她们的马车跑来。 “姑娘,是大公子和严爷。” 襄荷对马车里的青果说道。 马车停了下来。 这时候,严靖和罗小将也已经策马到了跟前。 “娘,果儿。” 罗小将还没下马,声音便响起。 青果就着襄荷打起的帘子,同辛玉英一左一右的扶了林氏出来。 乍然对上辛玉英红肿的眼眶,罗小将不由错愕的道:“玉英,这是怎么了?眼睛肿成这样?”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辛玉英眼里的泪再交夺眶而出。 林氏拍了拍辛玉英的手,抬头对已经翻身下马走上前来的罗小将说道:“小将啊,玉英这次因为我们家的事,可是受了大委屈了,你往后可不许欺负她,要待她好。要是让娘知道你欺负了她,我饶不了你!” “哎呀,娘,您说什么呢!”罗小将哇哇说道:“从来都是她欺负儿子,儿子什么时候欺负过她了。” 林氏抬手戳了罗小将脑门一指头,对罗小将说道:“好了,娘没事,你快去哄哄你媳妇儿吧。” 罗小将不由便顿了顿,这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见他面有犹豫,青果抬手便将他推了过去,没好气的说道。 “你疼自已个儿的媳妇,还怕别人说什么!” 罗小将讪讪笑着上前,对辛玉英说道:“你,你都知道了?” 辛玉英点头。 罗小将顿了顿,便轻声说道:“你别担心,就算是你以后只有你自已,我也不会做那些浑帐事的。” 辛玉英点了点头,大滴大滴的泪水掉了下来。 罗小将不由便手脚无措的看着她,有心想抬手去帮她擦擦脸,可是眼见这是在大马路上,不擦,又心疼的历害。最后,干脆一咬牙,抬手拿了袖子胡乱的替辛玉英擦了一把,轻声说道:“别哭了,不然,娘还以为我欺负你,回头她又得找我算帐了。” 辛玉英不由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边厢。 青果则与严靖轻声说着话。 “严爷,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严靖摇头,“罗姑娘客气了,我做的事实在不足挂齿。” 青果还要再说,严靖已经摆手道:“罗姑娘客气话就别说了,不论,我真是没脸站在这跟你说话。” 青果笑了笑,便收起那些客气话,说道:“行,那就不说了。” 严靖脸上这才绽起一抹会心的笑,轻声对青果说道:“罗姑娘,你那个妈妈两天前已经抵达京都城。” 知道庄婶安然无恙到达京都,青果便松了一口气。 相信庄婶知道叶羽无事后,她应该不会再去宫里求婉妃。 “对了,罗姑娘。”严靖看向青果,轻声说道:“你知道吗?听说皇上明年开春想要出兵大宛!” “明年开春出兵大宛?”青果看向严靖。 严靖点头。 青果默了一默后,说道:“这原是预料中的事,只是,我以为会是几年后的事。” 这种事,严靖也只是听个消息,你说,让他具体的说出个什么来,他也说不上。见青果拧眉不语,他顿了顿后,问道:“罗姑娘,您看是不是要去趟京里?” 嗯? 青果朝严靖看去。 严靖迎着青果的目光,轻声说道:“当日,九爷曾经与我说过,出兵大宛之时,便是定储之日,可现在……” “九爷这样跟您说过?”青果看向严靖。 严靖重重点头。 青果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必竟,这事叶羽没跟她提起过,她不好妄加揣测。 “先等等吧,看看九爷这几日会不会派人送个信来。”青果说道。 “九爷,他不是……”严靖犹疑的看向青果。 青阳镇已经成为南来北往客商的汇聚地,是故,信息也很是发达。 叶羽被拿关进天牢的事,早就传遍了,不然,严靖也不会说出上京的话来! “九爷没事了,已经被放出诏狱。”青果说道。 严靖不由便长吁了口气,暗暗说了句“老天保佑”。 青果看了看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想着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对严靖说道:“严爷,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对,对,我们先回去再说。”严靖连忙应道。 于是一行人重新上了马车,往回走。 罗小将早在食为天准备好了接风洗尘的宴,林善文和钟氏还是林方达、林正达兄弟俩也来了,丘呈带着几个小管事,葛大海带着二个儿子,也早早的候在了食为天外面。 一见了青果她们的马车,一群人急急的跑了出来。 “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青果扶着襄荷的手下了马车,眼见众人热泪盈眶的看着她,不由得也跟着红了眼眶,她朝众人点头说道:“嗯,回来了,没事了,你们都还好吧?” “好,都好,姑娘回来了,我们这下子有主心骨了!” 青果笑着眨落眼里的泪,对众人说道:“都进去说吧,这大太阳的,把人都晒晕了!” 已经是六月末的天,今年天热得早,白花花的太阳挂在天上,可不把人晒得眼花花的。一群人簇拥着青果进了食为天。 …… 京都城。 叶羽笃笃的敲着身下的床板,目光落在傅文博搭脉的手上,待傅文博收了手,他看了过去,问道:“怎样?” “嗯,已经没事了。”傅文博接过一侧红笺递来的帕子,一边对叶羽说道。 叶羽点头,翻身坐了起来,对傅文博说道:“那我现在如果要出门,可以了吧?” 他才了天牢时,便提出要去青州府,却是被傅文博和叶楠同时给拦了下来。 一则,他得的必竟是痢疾,若是在这样的状况下远行,人却没事,皇上那交不了差!二则,得了消息,说是福顺公主和雪姬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他想了想,觉得不如把有些事,一次性解决了,省得日后麻烦不断。 傅文博听他这样说,抬头看向叶羽,问道:“出门?你打算去哪?” 叶羽笑了笑,轻声说道:“你看,我这好不容易老天保佑全须全尾的出了天牢,我是不是该找间庙去烧烧香,谢谢神灵保佑?” “找间庙烧香?谢神灵保佑?”傅文博嗤笑一声,淡淡道:“嗯,巧了,我近来没什么事,不如我陪着你去?” “不敢劳你大驾,我还是自已去就好了!”叶羽说道。 傅文博端了身前案几上的茶盏,揭了茶盖,轻啜一口后,不由说道:“好茶。” 叶羽笑了笑。 这茶还是前两日宫里赏下来的,作为被冤枉入狱的那个人,皇上那自然少不了一番安慰和抚慰。皇上现在穷,金啊银的赏不起,这茶啊,参的却是不少! “你要是喜欢,我那还剩一罐子,回头带了回去,给你父亲也偿偿。”叶羽说道。 傅文博的父亲也在太医院当值,这次这与痢疾无差的药,还是从他老子那弄来的,就算是拐了叶羽这一罐茶叶,也不算什么! 是故,傅文博当即不客气的说道:“行,回头我给带回家去。” 叶羽便对一边侍候的红笺说道:“去把那罐子茶叶拿出来,回头小傅太医带回去。” “是,爷。” 红笺退了下去。 傅文博抬头看了叶羽,目光犹疑的说道:“最近皇觉寺那边的栀子花开得很是不错,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叶羽回头撩了眼傅文博。 傅文博呵呵一笑,对着叶羽举了举手里的茶盏。 叶羽到也不恼,这事,他原本也就没觉得能瞒过傅文博,不但傅文博,怕是耿鹏举到时也要凑个热闹! 他原本也没打算把这事闹大,可想到沧澜回报说,那个杜若姑姑竟然想要谋了青果的命,他就算是再大的涵养,怕是也忍不了了!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有涵养的人!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傅文博感觉到身边的气压似是低了许多,连手上茶盏里的香气似乎都少了许多,他不由便抬头朝叶羽看去。等对上叶羽戾气的眼后,他不由便怔了怔,脱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叶羽撩了眼傅文博,淡淡道:“世人都喜欢听密秘,我打算揭开一个小密秘,你说那个听密秘的人,会不会高兴万分,感激万分?!” 呃! 傅文博怔了怔后,语重声长的说道:“有些密秘还是不说的好,善意的隐瞒和欺骗,很多时候能给人带来很大的快乐。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什么密秘的!” “不,我是个诚实的人!”叶羽一脸认真的说道:“而且是个知错就改的人!” ------题外话------ 这两天都在犹豫,想写大结局,一时不知从哪入手。不过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27死 浅白的花朵将半个山坡渲染成了汪洋大海似的一片白,一阵风吹过,白花的花浪和绿色的枝浪一起一伏,让人几疑身在梦中。 空气里满是馥郁的花香,以至于那花香,连座落在山脚下的皇觉寺檀香都给盖过去了。几个穿着青灰衣衫的小尼姑手里提了花篮在花树间如蝴蝶般穿来穿去。 新鲜的栀子花放入沸水中煮一下,捞出沥水,撒点葱花、姜丝,放些香油、老醋,搅拌均匀就能吃了。入口便有股清香之味。是皇觉寺最有的素斋之一! 明媚的阳光下忽然便有几骑快马远远驰来,不一会儿便到了山脚下。 正在山坡上摘花的小尼听到“笃笃”的马蹄声,不由便停了手里的动作,往这边张望,等看到是几个鲜衣怒马的青年公子时,一时间,怔了怔,有心想再看几眼,又怕被身侧的师傅骂,有心不看,可是这几个公子长得实在太好看,怎样也控制不了自已的眼睛! 犹疑间,小尼姑们不由便偷偷的去觑自家师傅的表情,等看到自家师傅正踮了脚尖,不住的往下张望时,脸上两坨不知道是太阳晒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泛起的微红,正慢慢的加深,扩散……小尼姑赶紧抓紧时机,也朝山下看去。 只是这一分神的功夫,却发现山脚下只剩下几匹马儿在悠闲的吃草,哪里还有刚才的翩翩郎君! 人呢?人哪去了? “看什么呢?还不赶紧摘花,回头仔细我告诉掌门师父,说你们偷看男子!” 耳边响起凌历的喝骂声。 “师傅,你刚才也看了的!” “还敢顶嘴是不是?再顶嘴,晚上别吃饭!” “……” 眼见小徒儿一个个的被训得服服帖帖再不敢顶嘴,年纪略长的老尼,这才重新转了身,只是目光却是不住的往山下睃去。 哎,那天仙似的小郎君,哪去了呢? 怎么,这一眨眼,就不见了? “啊,师傅,快看,寺里来人了!”小尼姑指着山下寺庙里几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喊道:“就是刚才打马来的几个公子呢!” “哪里,哪里,快指给我看看……” “哈哈……” 清脆愉悦的笑声,在山坡上响起,一瞬间传遍了山野。 夹在其间的,还有气急败坏的骂声。 “清心,你个小坏蛋,今天晚上的晚饭你别吃了!” 骂声换来的只是越发为张扬的笑声,不多时,那骂人的人也跟着加入了这阵笑声里。 笑声传得老远。 以至于,寺门前几个身姿如松的身影在听到这笑声后,不由都顿了脚下的步子,齐齐回头朝山坡看去。然入眼的,却只是满山遍野如云朵似的白! “怎样,我没骗你吧?”傅文博回头对目光落在山坡上那片花海间的叶羽,说道:“你大约还不知道吧,这满山的栀子花,可替皇觉寺每年增加了不少的收入!” 叶羽笑了笑,收了目光,对走在身侧的傅文博说道:“这还不算是好看,你什么时候去趟青州府的慈光寺,你便知道,所谓人间美景不外如是!” “咦,听你说的,好似那慈光寺尽比这皇觉寺都比下去了!”傅文博讶然道。 叶羽但笑不语。 本来就是! 若是见过慈光寺那扑天盖地的千里香雪海,他就不信傅文博还能把这半个小山坡称为人间仙境! “是与不是,改日有机会了,你自已去走趟不知道就知道了!”叶羽淡淡道。 傅文博便朝叶羽身侧的耿鹏举看去,问道:“世子,你不是去过青州府吗?真的像凤翀说的那样吗?” 耿鹏举哼了哼,说道:“我去的是青州府,可不是什么慈光寺!” “下次带了世子夫人一同去看看吧。”叶羽想起容晴素来喜红,轻声说道:“慈光寺的后山,种满了梅树,每年一到花开的时节,千里梅香,整个寺庙就如同建在一片红色的花海中,特别是花落的时候,漫天的花瓣,确有一番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意境!” 耿鹏举听了,当即拍掌说道:“行,改日得机会了,带了岚岚去走走。” “哎,鹏举,我上次听我娘说,世子夫人又赢了你继母一局,听说,这几日,你继母都称病谢客了,是真是假啊!”傅文博嘿嘿笑了问道。 英国公夫人是继室,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英国公夫人一直想让自已的儿子承爵,这也不是什么密秘! 这不,这位夫人前些日子突然就提出要把自已的一位出了五服的表侄女说给耿鹏举做妾,结果,容晴回头就弄了个娇嫩的能掐出水的小丫鬟,略略操作一番后,送上了英国公的床! 耿鹏举想着继母那张五官都差挪位的脸,就高兴的不行。他看了傅文博说道:“说起来,岚岚还让我跟你说一声,你若是方便的话,哪天进府替国公夫人把个脉吧,你也知道的,这太医院,除了董其庸,便是你的医术最好!” 傅文博呵呵笑了看向耿鹏举,淡淡说道:“去是可以去的,不过,可不是白去的!” “那当然。”耿鹏举说道:“岚岚说,你愿意辛苦一趟的话,回头她就把那盆神仙花送给你!” “当真?”傅文博目光灼灼的看向耿鹏举。 耿鹏举便不悦的说道:“我家岚岚什么时候骗过你?” “没有,没有。”生怕得罪了这个爱妻狂,傅文博连声说道:“世子夫人那般高风亮节的人,怎么会骗人呢!是你想多了!” 耿鹏举哼了哼。 听着两人言语的叶羽,回头朝傅文博看去,“不是说那神仙花沾染不得吗?你怎么还打着它的主意?” “哎,去年世子夫人给了一颗花的果实,我当时试着将它入药,镇痛效果确实好,只可惜只有一颗,若是世子夫人愿意把那花相让,我琢磨着,应该可以大面积种植,这样的话,等出兵大宛的时候,就用得上了!”傅文博说道。 叶羽点了点头,那些前线战场的士兵,受伤是家常便饭,有些伤还好,包扎一下就行了!可有些伤却是要清理缝合的,因为没有有效的止痛药,很多时候,就是咬牙忍着的,往往受伤时没死,却在救治的时候给活活痛死了! 若是,真能将这神仙花大面积种植,推广止痛药,那可真是一功在千秋万代的事! “不过还是小心些吧。”叶羽对傅文博说道:“世子夫人不是说了吗?她当年从永昌国得到这花种时,亲眼看见有人沉溺其间形如疯癫。” 傅文博点头,“这个我会小心的,想来是控制量的问题。” 叶羽点头,以傅文博的细致谨慎,他相信他能把事办妥贴! 说着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进了寺门。 远远的有知客僧迎了上来。 “三位施主,皇觉寺不接待外来香客,还请三位见谅。” 叶羽上前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师傅,我们不是来游玩的,是来找人的!” “找人?” “是的。”叶羽微笑颌首。 一刻钟后。 三人在知客僧尼的引领下,来到了皇觉寺东边一处临水的亭子里坐下。 这是座六角小亭。小亭的顶盖铺着闪亮的金黄色的琉璃瓦,顶盖的中间顶端还有一个雕成释迦牟尼像的木牌,牌子下面挂着一串风铃,一阵微风吹来,风铃就会发出叮当的响声。整座亭子由六根大红色的石柱支撑着,亭子外面六个角向上高高翘起,翘起部分的最高处也同样挂着一串串风铃。亭子的中央有一张石板搭成的桌子,桌子的东、西、南、北四面还各有一个石凳。阳光穿过树梢照了过来,宛如一座小小的宫殿。 亭子的边上有一个引山水面成的深池,池水清得见底,蓝得透亮,轻柔柔,静幽幽,池边有一棵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柳树,它柔长的丝儿,映在清清的水中,随着涟漪妩媚地摇荡。 “这地方到不错。”傅文博随手折了根柳枝放在手间把玩。 叶羽抬头,四处看了看,说道:“皇家寺院嘛,岂是不错而已!” “早知道就把岚岚带了来,她这几天都闷在家里。”耿鹏举说道。 叶羽正要开口,却见一穿青灰色僧衣,披着长发的女尼往这边走过来。 原本说笑着的三人,在看到来人,便都停了下来,朝来人看去。 那女尼走到了三人跟前,眉目轻垂,开口说道:“请问是哪位施主求见我家公主?” 叶羽与耿鹏举、傅文博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淡淡道:“是我。” 女尼眼角微抬,飞快的睃了一眼叶羽后,点头道:“施主请随奴婢来。” 叶羽站了起来。 “凤翀!” 耿鹏举和傅文博不约而同的跟着站了起来。 叶羽摇头,示意二人不必担心,“你二人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耿鹏举才要开口,傅文博却是抢前一步,将落在叶羽肩上的一片叶子掸了下来,轻声说道:“你去吧,我和鹏举在这等你。” 叶羽点了点头,转身随着女尼离开。 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曲折向前,小径一侧是潺潺的小溪,哗哗向前,打破了这初夏午后的寂静。两人行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停在了一处月洞门外。 “叶大人请稍后,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 叶羽点头。 眼见女尼上前敲了黑漆门上的铜环,“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条小缝,探出一张圆圆的脸,语带埋怨的说道:“怎的这般慢,公主都问了好几遍了!”等见到站在阶沿下等候的叶羽后,连忙侧身让到一旁。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只是却留了一条细小的缝。 叶羽侧身,无视身后门缝中偷偷打量的目光,慢慢的打量起这皇觉寺来。 同大多数的寺院一样,皇觉寺也是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一切显得那样深沉而悠远,站在其间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檀香,心也跟着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小院里。 福顺将目光从桌上色泽沉郁的佛珠上移到一侧面色苍白的杜若脸上,半响,抿了嘴,失声说道:“姑姑,您这是干什么?” “公主!”杜若抬头,较之数月前的风华,此刻的她尽好似突然间就老了十几年,鬓角甚至是银光闪闪,“您如果不想青灯古佛终老,就听了姑姑的话。” 福顺公主脸上绽起一抹怪异的红,她瞪了杜若,怒声说道:“姑姑,您让我跟那些贱人一样,用这种下作的手法……我……我不干!” 杜若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佛珠戴在福顺公主的手上,轻声说道:“公主,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错过这次机会,您以后就是想……”顿了顿,杜若撇脸,眨落眼里的泪,劝道:“公主,姑姑不会害你,既便不能以正妻之礼入府,但只要您能站在叶大人身边,您再小意温存,有皇上和王爷替您撑腰,假以时日,您与那罗氏分庭抗礼不在话下!若是,您能在那罗氏之前生下子嗣……” 福顺公主往下撸佛珠的动作便僵在了那,是啊,如果她能进叶府,如果她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叶羽身边,如果她能生下子嗣,如……一颗心好似慌乱的要跳出来一般。福顺公主,迷或而茫然的看着杜若。 “姑姑,真的可以这样吗?” 杜若点头,见福顺公主不再去撸手里的佛珠,她松了攥着福顺公主的手,抬头,目光慈爱的看着福顺公主,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轻声说道:“公主,记住姑姑的话,想要,就去抢!” “可是……” “嘘!”杜若抬手抵在嘴唇上,对福顺公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抬手抚上福顺公主如花般娇艳的脸,轻声说道:“没有可是,胜者为王,败者寇,记住,你只不过是夺回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姑姑……”福顺公主眼眶一红,一滴泪水便那样的从脸上掉落下。 杜若伸手接住福顺公主眨落的那滴泪,“不要哭,女儿家的眼泪金贵着,流多了就不值钱了!” 福顺公主点头。 “好了,去吧。”杜若抬手替福顺公主捋了捋乌黑如缎子的长发,又替她理了理身上一丝褶皱也看不到的衣裳,笑了说道:“我们的公主真漂亮,天上的仙女儿都没你好看!” “姑姑,你不陪我去吗?” 杜若摇头,“不陪了,姑姑在外面看着你。” 福顺还要再说,杜若已经抬手上前来推她,“去吧,记得姑姑跟你说的,只要把佛珠往茶里浸一下,一下就好了!” “嗯,我记住了。” 杜若打开门,喊了外面侍候的宫女进来,侍候福顺公主去前院。 眼见福顺公主去了前院,杜若也紧跟着从一侧的小门走了出去。三转两绕的去了寺院的茶水房。 “杜姑姑,您怎的来了?” 茶水房里烧水的婆子看着气喘吁吁的杜若。 杜若缓了口气后说道:“公主旧时的朋友来看她,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糕点,送点上去。” “有的。”婆子连忙说道:“昨儿做的绿豆糕剩下些,姑姑要是不嫌气,就拿去招待客人吧!” 杜若点头。 婆子打开厨柜,取了一碟绿豆糕出来,正要递给杜若。 不想,杜若却说道:“不若,你替我送了过去,我去看看厨房晚上的斋饭,回头要是客人留下来,我也好心里有个数。” 因着往日杜若出手很是大方,婆子想也没想的便说道:“那你去吧,我替你送上去。” “哎,那麻烦你了。”杜若说着从袖笼里掏了一锭碎银子递了过去。 婆子欢天喜地的接了,就要端着绿豆糕出去。 “你歇会再去,公主和客人才刚坐下,这会子是怕是正说着话呢!”杜若拦了婆子说道。 婆子想想也有道理,再说她这锅水也快烧好了,一时也走不开。 杜若嘱咐了婆子几句,转身去了寺院的厨房。 小院外。 叶羽琢磨着那高高的窗棱上雕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叶大人,公主请您进来。” 叶羽点了点头,拾了袍角拾阶而上。 小院收拾得很干净,靠西边的墙角下种了一丛浅粉的蔷薇花,粉红浅白的花骨朵躲在嫩绿的枝叶间,不时的摇风摇曳。而在离蔷薇花丛约有一丈远的地方则是一棵有些年头的香樟树,香樟树下一只空了秋千架正晃晃荡荡的摇晃着。 叶羽挑了挑眉头,若不是这黄色墙黛瓦,他怕是都要以为这是哪间小家碧玉的院子了!转念一想,却又自嘲的道:眼前的人可比那小家碧玉要金贵的多了! “叶大人请,公主就在屋子里。” 耳边响起清脆的嗓音,叶羽回神,略略点头,就着宫女打起的帘子,低头进了屋子。 才进屋子,便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看了过来,叶羽略一蹙眉,抱拳上前行礼。 “叶羽冒昧求见公主,打扰公主清修,还请公主始罪!” 这是自她进入皇觉寺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福顺公主听着那清越如环玉相击的声音,再看着眼前如美玉雕刻而成的人,没来由的心头便一酸,喉咙好似刀割了一般,愣是让她说不出一字。 叶羽等了等,没等来福顺公主的话,想了想,他松了抱拳的手,抬头朝福顺公主看去。 一抬头,便对上了福顺公主氤氲如小鹿般的一双眸子,娇小的脸上,那想哭不敢哭,想笑不能笑的神情,当真是让人万般怜惜。 叶羽暗暗的叹了口气,垂了眼睑,轻声说道:“许久不见,公主,您还好吗?” “不好!”福顺公主摇头,随着她一摇头,眼里蓄积已久的泪便也跟着落了下来。她痴痴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哽咽着说道:“叶羽,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 叶羽拧了眉头,才要开口,不想福顺公主却已经接着说道。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看我?每个夜里都在想,是不是明天天一亮,你就会来看我!为什么……为什么我等了又等,可是始终等不来你?” 叶羽吸了口气,轻声说道:“公主,是我对不起你,你……” “你既然知道对不起我,那你说,怎么赔偿我?”福顺公主飞快的打断了叶羽的话,她抬头看着叶羽,“你不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苦衷,你现在来了,你是不是要带我走?” “公主……” “你不用怕。”福顺公主抬手胡乱的擦着脸上的泪,一迭声的说道:“父皇他答应过母妃,他会照顾好我的,他说过,他可以给我重新安排一个身份,让我嫁给你,叶羽,你放心,我……” “公主,我不是来接你走的。” 叶羽的话响起,打断了福顺公主那没有说出口的,“我会做好你的妻子的”。福顺公主看向叶羽,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可是眼里的泪却是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来接你走的。”叶羽撇了脸,轻声说道。 “那你来干什么?” 虽然很不忍心对上福顺公主一瞬间,惨白如纸的脸,但叶羽还是轻声而坚决的说道:“我来看看你,顺便来跟你说一些话。” 福顺公主垂眼,目光落在自已抖得根本控制不住的手上,慢慢的慢慢的移到了屋里的椅子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坐了下去,然后,僵硬我抬头看向叶羽。 “来看看我?顺便说一些话?” “是的。” 叶羽点头。 福顺公主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僵硬的笑,轻声说道:“现在你看过了,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叶羽吸了口气,他心里也不好受。 这件事从头到尾,若说无辜,福顺公主是最无辜的! 可是,过去的错不能改正,未来的路还需要走,他若是对她仁慈,那就是对自已残忍!原谅他不是个好人!若有业报,来生,他一定偿还!今生,请让他自私一回! “公主去了青州府?” 福顺公主搁在茶几上的手紧了紧,稍倾,她点头说道:“是的,去过了。” “你见过罗姑娘了?” “见过了。” 叶羽抬看向福顺公主。 而见叶羽没有开口,她正巧也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 叶羽抿了抿嘴,轻声说道:“罗姑娘是我一心所求的妻。” 福顺公主蹭了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瞪着叶羽,一字一句问道:“她是你一所求的妻,那我呢?叶羽,我在你心里又算是什么?” 叶羽垂了眼眸。 “你看着我,回答我!”福顺公主嘶声吼道:“就算是按先来后到,那也是我在前,她在后!我就算是死了,她也只是个继室,对着我的灵牌持的也妾礼!” “不是的!” 叶羽猛的提声,打断了福顺公主的话。 “你敢吼我?”福顺公主抬手对着叶羽便是一巴掌狠狠的扇了过去,“你为了一个贱民,竟敢吼我!” “啪”一声。 叶羽没有躲避,而是硬生生挨了福顺公主那一巴掌。 如瓷的肌肤瞬间绽起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叶羽却似浑然未觉,他目光冷然的看着福顺公主,“公主,你所谓的那个贱民,她是我的未婚妻,你如果不能尊重她,那也请你不要侮辱她!” “叶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福顺公主怔怔的看着叶羽,目光一会儿看向脸上那鲜红的五个指印,一会儿又对上他幽深冷漠的眼。 手心烫得好似握了一颗炭子一样,控制不住的抖动着。她只能死死的攥紧,哪怕尖利的指甲戳破了掌心,她也没不曾松开分毫。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已坚强的站在这,站在叶面前! 叶羽垂眸,咽落嘴里的一股腥甜,缓缓开口说道:“公主,当年之所以会是我,是因为王爷早知道就三皇子与大皇子有勾结,想要宫变,我,只不过是当了王爷的一回棋子而已。” “你胡说!”福顺公主霍然抬头,瞪大眼,指着叶羽,“你胡说,不是这样的,你是我亲自选中的,你是父皇为我挑的附马,你是……” “我什么都不是。”叶羽打断福顺公主的话,一字一句说道:“不要再自欺其人了,公主,你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刚才的那一巴掌,就当是我对当日隐瞒的偿还。还请公主,你以后好自为之!” 叶羽话声一落,便要站起往外走。 却在这是,门外响起宫女的声音。 “公主,奴婢进来奉茶!” 福顺公主被泪水浸着的眸子落在手腕上那串色泽沉郁的佛珠上,她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既然来了,就喝盏茶再走吧。” “不……” “难道你怕我毒死你!” 叶羽步子一顿。 福顺公主扬声喊道:“进来吧。” “是,公主。” 宫女端着红漆托盘进来。 福顺公主上前,亲手端了托盘里的茶盏,递到叶羽跟前,“你如果怕我在水里下毒,那就别喝。” 叶羽挑了挑眉头。 福顺公主摆了摆手,宫女退了下去。 “坐下吧。”福顺公主对叶羽说道:“你的话说完了,我的话还没说完。” 叶羽凝眸看向福顺公主。 福顺公主端了茶盏,啜了一口后,抬头看了眼叶羽,轻声说道:“叶羽,虽然我以待罪之身入寺修行,可是你不能否认,我们的婚约还在,父皇重来没有下旨取消过我们的婚约!” 叶羽错愕的看着福顺。 没错,皇上确实没有下旨取消他们的婚约,但公主已废,又何来的附马之说? “叶羽,”福顺公主一改之前的锐利,她目含凄凉的看向叶羽,“如果,我愿以平妻的身份入府,你能不能给我一席容身之处?” “公主,您何苦委屈自已?”叶羽长叹一声,看福顺公主,轻声说道:“这世上,比我优秀,比我好,比我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大有人在,你真的不必这样委屈自已!” 福顺公主摇头,“可他们都不是你!你不知道吗?我已经遇见了你,那么这世上再多比你好的人,于我而言都只是过眼云烟,我要的只有你!” 可我要的,却不是你! 叶羽垂眸,起身对福顺公主抱拳一揖到底,“对不起,我不能。” “为什么?”福顺公主看着叶羽,凄声道:“我以公主之尊求一平妻之位都不可以,叶羽,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因为我与她早有约,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们之间再无它人。”虽然知道这样的话很残忍,但叶羽仍是一字一句说道:“公主,欠你的,我来生再还。” 福顺公主摇头。 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难道不是她曾经渴望的,可是……福顺公主只觉得一瞬间万念俱灰,她霍然转身,极力控制着那从心底涌向四肢百骸的无力和绝望感。 “你走吧!” “公主……” “你走!我叫你走!” 福顺公主手一拂,桌的茶盏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叶羽默了一默,话已经说明白,既然留下,只是彼引相看两厌,不若就此相忘江湖!想到这,他抬手抱拳,对身子瑟瑟颤动着的福顺公主深深一揖,转身绝然的走了出去。 只,他才出门槛却是听到身后似乎响起一阵窸窣之声,不由便顿了顿,眼角的余光回头朝屋内看去,然。下一瞬,他却是不顾一切的转身扑了进去。 “公主,不可!” 福顺公主手里攥着的瓷片,在看到转身走进来的叶羽时,脸上掠过一抹狠历,咬牙道:“叶羽,我不恨你,我只恨自已,恨自已为什么喜欢的那个人会是你!” 在叶羽抢上前的那刻,手里的瓷片对准她纤长如白天鹅的脖子狠狠的割了下去。 叶羽的手赶在最后一刻挡了上去,只是终究了晚了一步,锐利的瓷片瞬间划开了福顺公主白皙优美的脖子,鲜红的血似喷泉般溅了开来。 喷了他一脸,福顺公主身子一软,重重的倒在了叶羽的怀里,她抬脸,想要笑一笑,不相嘴角一动,却是大口大口的血涌了出来。 “公主,您别怕,傅文博她来了,我立刻带您去找她!” 福顺公主摇头,她一动,脖子处的伤口越发的如泉涌。 叶羽的手紧紧的捂住了福顺公主的脖子,便是心硬如铁,此刻的他也只觉得心里生起一股扑天盖地的悲伤,他似要在这片悲伤中窒息。 “叶羽,不……不要叫人进来。”福顺公主抬手,抚上叶羽的脸,她想笑,眼里的泪却是哗哗流了下来,她眨了眨眼,待得眼前清明一点后,她扯了唇角,继续说道:“这……这是唯一属于我……和你的时间,我……我不想……让别人打扰。” “福顺,你听我说,你振作起来,我这就让人去喊傅文博。”叶羽一边说着,一边回头便要喊人。 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一道声音响起,“公主,知道您有客人来了,这……” 婆子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过来,只是等她看清眼前的情景时,手里的盘子“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嘴里发出一声凄历喊声,“杀人啦……救命啊……”喊声一停,眼一闭,一头朝地上裁了下去。 屋外的宫人听了婆子这不似人声的喊声,一怔之后,齐齐的跑了进来,等看清屋内的情形后,胆子小的“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干脆跟婆子一样,晕死过去。而胆子稍微大点的,则是怔怔的站在那,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公主……公主……” 有机灵的则是一转身,急急的去寻了杜若。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杜若,脸色煞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回来,才一进屋子,等看清屋内的情形时,她脚一软便瘫在了地上,“公主啊,我的公主啊……你这是干什么啊……你真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快,快让人去找傅文博。”叶羽对杜若大声说道:“快啊,迟了……就来不及了!” 杜若才要起身,叶羽怀里的福顺却是喊了起来,“姑……姑,不……不许去!” 杜若步子一顿。 福顺抬头看向叶羽,凄凄一笑,轻声道:“叶羽……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你……你可不可以……让……让她们都出去。” 叶羽不敢松开捂着福顺公主脖子的手,他看着脸如白纸几近透明的福顺公主,鼻子一酸,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你……你别哭……”福顺公主颤抖着手,想要拭去叶羽脸上的泪,但因为失血,眼前一片片的眩晕,手上更是一点力气没有,几番努力后,她干脆便放弃了,身子往叶羽怀里又靠了靠,“你……你别怪我,我……我只是……太想做你的……妻子……才……才会……” “我不怪你,”叶羽眨落眼里的泪,将怀里的福顺公主紧了紧,轻声说道:“她也不会怪你,你不用自责。” 福顺公主笑了笑,想说,她其实并不自责,如果可以,她还是愿意试一试的,只要能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成为他的妻子,她都不愿意放过! 杜若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只是回过神来的她,却是越发的站不起来,她一边催促着人去请傅文博,一边向福顺公主爬了过去。 “公主,您,您不会有事的,娘娘,娘娘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您没事的!” 福顺公主偎在叶羽的怀里,目光温柔的看着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的杜若,伸了手,想要去够杜若向前伸出的手,但却是眼前一黑,瞬间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我的眼睛……”福顺公主惊惧的抬眼,却在抬眼的刹那,对上了叶羽冷俊却满是悲哀的脸,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对叶羽笑了笑,说道:“叶羽……来……来世,让我……让我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好!” 叶羽点头。 福顺公主脸上的笑便又浓了几分,她瞪大了眼,似是想要将叶羽镌刻在她的记忆里一般。只是,她却不知道,她瞪圆瞪大的眼睛,瞳孔却是越来越涣散。 “公主……公主……”叶羽紧了紧怀里的身子渐冷的福顺公主,低下头,在她的瞪大的眼睛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柔声说道:“来生,我娶你,你我之间再无旁人!” 福顺公主的眼里绽起一抹笑,下一刻,眼一闭,唇角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倒在了叶羽的怀里。 “公主……” 杜若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嘶吼,昏死过去。 小院外。 正急急往这边赶的傅文博和耿鹏举,蓦的便脚下一顿。 “快走啊,你拦着我的路干什么?”傅文博急得去推拦在跟前的耿鹏举。 耿鹏举却是摇了摇头,对傅文博说道:“迟了,来不及了!” “什么?”傅文博不解的看向耿鹏举。 耿鹏举看着前方哭声震天的小院,轻声说道:“我说来不及了,公主……公主她怕是殁了!” “怎么……” 傅文博的话声还没落,便听到轻脆的悠悠的钟声响起。 这个时候敲钟? “走!” 耿鹏举蓦的掉转身子便往外走。 傅文博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不去见凤翀,去哪里?” “回京都,报丧!” 耿鹏举说着,一把甩了傅文博的手,急声说道:“你去凤翀那里,赶紧跟他商量个对策出来。” 只一瞬,傅文博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历害。 当下,二话不说,急急的去了叶羽那。 ------题外话------ 看来明天还得写一章,才能正式写大结局。 ☆、28生死由命 杜若已经是哭得嗓子说不出话,那些当初跟着福顺公主从宫里来的宫女,更是被吓得除了哭还是只会哭,唯独一茶水房的那个婆子还能嚷几句,可喊来喊去也就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进来,公主就不行了,那个男的抱着她!” 福顺公主的身份不比寻常,出了这样大的事,寺里的住持自然不可能让叶羽离开,一边让人安排福顺公主的丧事,一边就使了人去皇宫报信。 傅文博进了叶羽暂时呆着的禅房,屋里没什么人,叶羽还是那一身染着血的衣衫,脸上的神色很难说清,是好看还是难看,又或者根本就是面无表情。 “凤翀。” 叶羽抬头,看向傅文博,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苦笑。 见他还能笑,傅文博吁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外面守着的人,拿了把椅子,在叶羽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说几句话吗?怎么就……死了!” 叶羽摇头。 这是他也没有想到的事,还是说他原本其实就想到了,不然怎么会叫上傅文博一起来呢? “你到是说话啊!”傅文博急声道:“住持已经派了人去宫里报信,估计要不了多久,宫里就会来人了,赶紧趁宫里还没人,我们商量个对策出来。” “鹏举呢?”叶羽忽然问道。 “一出事,鹏举就回京都了,说是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人在皇上跟前说句话。” 叶羽不由便失笑道:“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回去呢?” “我回去了,你怎么办?”傅文博瞪了叶羽说道。 叶羽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傅文博,只是,等水倒满,发现自已手上还染着血,他怔了怔,随即手一抖,把茶盏里的水泼了出去,将茶盏扔回了桌上。 “凤翀。”傅文博担忧的喊了一声叶羽。 叶羽抬头看向傅文博,见他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已,顿了顿,轻声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傅文博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外面围着的人,压低声音说道:“凤翀,你逃走吧!” “逃走?”叶羽拧眉看向傅文博。 傅文博点头,轻声说道:“对,逃走。” “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逃?我能逃到哪去?”叶羽给了自已一个讥诮的笑后,说道:“文博,你趁着宫里还没来人之前,赶紧回京都去。” “我不走!”傅文博看向叶羽,摇头说道:“我要是走了,真的就连一个替你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叶羽看向傅文博,还待再劝,门外却响起宫人的声音。 “姑姑,您怎的来了?” 叶羽挑眉,朝身后看去。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杜若惨白着脸,像僵尸一样走了进来,目光在对上傅文博时,有了些许的生气。 因着之前傅文博对福顺公主那一系列的施救手段,杜若对傅文博还是挺客气的,她沙哑着喉咙对傅文博说道:“小傅太医,奴婢想跟小叶大人单独说几句话,不知道方不方便?” 傅文博转头朝叶羽看去。 叶羽点了点头,对傅文博说道:“你去吧。” 傅文博默了一默,对叶羽说道:“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我一声。” 叶羽点头。 傅文博又回头看向眼睛肿得像桃子的杜若,默了一默后,轻声劝道:“姑姑,您请节哀,公主她……” 杜若摇了摇头,示意傅文博别再往下说。 傅文博叹了口气,只能犹疑着走了出去,却是不敢走远,站在了禅房外的廊檐下,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屋子里,杜若进了屋子,看了眼叶羽全,便在傅文博才坐过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谁也没说话。 良久…… 杜若抬头看向叶羽,浑浊的的眼里绽起一抹嗜血的恨意,但很快的,那抹恨意被她压了下来,她舔了舔干得好粘在一起的嘴唇皮,开口问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叶羽抬头,目光落在杜若斑白的发间,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眼前这个浸淫内宫半辈子的女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老去。 “你想听我说什么?” 杜若霍然抬头,眸光像一把刀一样直指叶羽,哆了嘴唇,颤颤瑟瑟的说道:“叶羽,你的心难道就是铁打的吗?” 叶羽淡漠的脸上眉宇微微一蹙,却是转瞬即释。 他抬头看向杜若,“姑姑,我没有想让公主死!” “可公主她还是死了!” 话一出口,原以为已经流干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杜若揪着胸口,因为心痛,她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折磨,如果不是……她宁愿跟着公主一起去死! 叶羽拧了眉头。 没错,福顺公主还是死了! 这是事实。 承担一个宫女人的怒火或许对他来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是,他相信,很快便会有雷霆之怒等着他去承受,那个时候,他又是否承受得起呢? “叶羽!” 耳边响起杜若的声音。 叶羽抬头看向杜若,示意杜若有话不妨直说,他在听着。 杜若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泪,轻声说道:“叶羽,公主她一生所求,不过是嫁给你,做你的妻子!” 叶羽不语。 杜若似乎也没想过要他接话,顾自说道:“生前,你不能让她如愿,难道她死了,你也不愿意吗?” “姑姑,你什么意思?”叶羽朝杜若看去。 杜若被泪水洗过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叶羽一字一句,说道:“我要你以亡妻之礼,葬公主!” “这不可能!” 叶羽断然道。 “这由不得你!” 杜若拂袖而起,因为生气,对着桌上的茶壶便是用力一拂“哐啷”一声,茶壶和茶盏碎了一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门外的傅文博一边喊着,一边急急走了进来。 等一进门看到屋内地上的一片狼藉,以及气势汹汹恨不能叫叶羽偿命的杜若时,暗暗叫苦,一边给叶羽递眼色,一边上前对杜若说道:“姑姑是不是想喝茶?哎,您说一声嘛,我这就让人送热的进来?” 说着,傅文博便要喊人,却是被杜若抬手给拦住了。 “小傅大人,您留下劝劝小叶大人吧,宫里应该也快来人了!” “啊!”傅文博看了杜若,陪了笑脸说道:“是,是,我劝劝他,您别生气。” 杜若哼了哼,转身往外便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叶羽,你想清楚了,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地狱无门你去闯吧!” “姑姑,您这是怎么了,有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嘛,您看这黑灯瞎火的……哎,您真要走啊,那行,我送送您。”傅文博一边说着,一边上前送杜若。 杜若冷冷的挑了眼傅文博,“我去灵堂,小叶大人若是改变主意了,还请使个人来与我说说。” “一定,一定。”傅文博连声说道。 送走杜若,傅文博站在廊檐下,抬头看了看渐沉的夜色,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屋子里叶羽萧瑟的身影,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拿脚将地上的碎瓷拨到一边,他在叶羽跟前坐了,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凤翀,你答应了她又怎么样?” 叶羽霍然抬头,看向傅文博,说道:“我若是以亡妻之礼葬了公主,那罗姑娘算什么?” 傅文博往后重重一仰,无力的说道:“凤翀,她一个死了的人还能跟罗姑娘争什么啊!左右不过就是逢年过节一柱重的事情!” “那罗姑娘是妻是妾?”叶羽看向傅文博,问道。 傅文博被叶羽问得怔了一怔。 若是叶羽以亡妻之礼葬了福顺公主,那青果便是以继室的身份嫁进来,逢年过节上香叩头,这是少不了的!话说回来,就算这样,又怎么了?即便不是以继室之礼,那福顺总还是公主吧?罗青果跟公主磕个头又怎么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傅文博看向叶羽,无奈的说道:“杜若的意思,你也应该知道,你若是不以亡妻之礼葬公主,她是一定会要你替公主偿命的!不,确切的说是要你替公主殉葬。” 叶羽挑了挑眉头。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他只是想要激怒福顺,但没想过要让福顺死! 激怒福顺,皇帝也好,王爷也罢,免不了要替福顺公主出个头,他便可以借伤重需要冲喜之名,提前迎娶青果进门!这样一来,即便明年他随军出征,青果有了叶家九奶奶这个身份,福顺公主再想动她,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谁知道,福顺会这样绝决,竟然……叶羽叹了口气,忖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 “刚才还觉得你不应该留在这里,但现在忽然就觉得,你留在这里还真是留对了。”叶羽轻声说道。 傅文博这会子也算是明白了叶羽的打算,他摊了双手对叶羽说道:“我留在这也没用,那些救命的药都在府里呢!” 叶羽闻言,不由便笑了笑。 “凤翀,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傅文博很是无奈的说道:“凤翀,我跟你说,这次,你只怕凶多吉少了!” “谁说不是呢!”叶羽附合着,说道:“所以,文博,这次是真的要靠你了!” 不想傅文博却是摇头道:“我到是,假如我不在,说不定你还有一命,但这会子我在这里,怕是反而对你不利。” 叶羽只略一想,便明白了傅文博话里的意思。 想明白了,也没觉得这是一件多吓人的事,他向来认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假若,今天真的把命交待在了这,也只能说他时运不济,怨不得旁人! 只是,他若是死了,也不知道那个小没良心的,能替他守几年?! 叶羽觉得如果这次能大难不死,下次一定要问问,如果他没了,她会怎么办? 知道叶羽拿定了主意,傅文博也明白,按他这性子,你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与其在这干着急,还不如想想办法等下怎么救人!只是,还没等他想出个办法来,外面便响起宫人的声音。 “两位大人,宫里来人了,杜若姑姑请您们去公主的灵堂。” 傅文博与叶羽相互看了看,下一刻,两人同时起了身,拾脚往外走去。 灵堂就设在了福顺公主的在皇觉寺修行的小院里。 叶羽和傅文博一路走来时,远远的便看到每隔三步,便着穿青衣的小太监,那些小太监的手里提着一盏白色的纱灯,灯笼向前,白白的灯光一路向前,直抵福顺公主的灵柩。 “凤翀,你说宫里来的人会是谁?”傅文博轻声问道。 叶羽摇了摇头。 他想不出来,会是谁! 皇贵妃? 似乎不太可能,以皇贵妃之尊,她不会来,皇上也不会让她来! 那会是哪位妃子呢? 叶羽正一路思忖着,来的人会是谁,便不防袖子被扯了扯。 “怎么了?”叶羽朝傅文博看去。 傅文博使了个眼色给叶羽,示意他往前看。 叶羽顺着傅文博的目光抬头,这一抬头,便对上了一道同样正朝他看来的眼。 “茹公公!” 茹枥朝叶羽拱手行礼,“见过小叶大人。” 叶羽怎么也没想到,皇上派来的人竟然会是茹枥! 这对他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他敛下思绪,上前向茹枥还以一礼,“见过公公。” “不敢。” 茹枥嘴里说道不敢,但还是受了叶羽的这一礼,他虽是奴才,但确也是正四品的官,更何况他还是元狩帝的心腹! 叶羽一礼毕,退到了一边,傅文博也跟着上前行礼。茹枥同样还了他一礼,这就算是众人都打过招呼了。 这边厢,杜若已经换了一身素白,跪在福顺公主灵前,烧纸,见了叶羽进来,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但下一刻,仍旧继续往火盆里扔着纸。 “小叶大人,这里的事,皇上都知道了,皇上让奴才问你一句,你可有话要说?” 茹枥的话声一落,傅文博和杜若同时抬头看向了叶羽。 元狩帝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明了。 叶羽明白,这屋里的其它三人也很明白,单就看叶羽他是怎样的想法! “公公……” “凤翀!”傅文博猛的出声打断叶羽的话,轻声劝道:“你再想想,再好好想想。” “是啊,小叶大人!”茹枥顿了一顿,跟着劝道,“这说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您还是想仔细了再说!” 叶羽抬头,目光落在身前一丈开外的灵柩上,他知道,只要他肯说出那句话,对他,对福顺,对皇上都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交待!可是……叶羽垂眸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公公,我没什么好说的,公主虽不是我杀,却是因我而死,皇上有任何处置,我绝无二言!” “凤翀!” 傅文博站在身后,狠狠的跺了跺脚。 而往火盆里扔着纸钱的杜若,则更是用一双腥红,几欲吃人的眸子,盯着叶羽看,那样的目光,大有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意思在内! “好,好,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叶羽!” 杜若将手里的纸“哗”一下扬手扔了出去,雪白外圆内方的纸钱顿时如雪片般飞舞盘旋,最后落得满地都是。 “茹公公,奴婢有冤要诉!”杜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茹枥脚下。 茹枥看了眼因为气急,而身子瑟瑟颤动的杜若,又看了看面色平静无波似乎这只是别人的一场是非之欢的叶羽,好半响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小叶大人,您……您……唉!” 沉沉的叹了口气后,回头对杜若说道:“杜若,你有何冤屈要诉?” 杜若蓦然抬头,手指了叶羽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小叶大人他谋害了公主!” 傅文博闭了眼。 他就知道……知道会这样! “茹公公,不是这样的,下官可以证明,小叶大人绝无谋害公主之心!”傅文博急声道。 “茹公公,我有证人!”杜若嘶声喊道,不待茹枥开口,她已经回头对外面历声道:“把周婆子带进来。” 话声一落,便有宫人推了一个年约五旬穿一身灰布棉衣的婆子进来。 因为害怕,婆子走路走得踉踉跄跄,过门槛的时候,更是脚一软“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屎,她顺势就趴在了地上,抱着头,哭喊道:“大人,青天大老爷啊,老婆子真的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好心想去给公主送点心,谁曾想到,那个俊公子那把公主给害了啊……” “周婆子,你抬起头来,告诉大家,那个害了公主的人是谁!”杜若对周婆子吼道。 周婆子连忙抬起头,目光在屋里飞快的睃了一圈,最后指着叶羽说道:“是他,就是他,老婆子进来的时候,他双手扼着公主的脖子,满手都是血……” “你胡说,根本就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傅文博急切的对茹枥说道:“茹公公,小叶大人当时是为着压制住公主的伤口,公主伤了脖子处的血管,他如果不压着,公主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傅太医,”杜若猛的抬头,看向傅文博,咬牙道:“你怎么肯定,叶大人当时是救人还是杀人!” 傅文博一怔之后,说道:“姑姑,叶大人他为什么要杀公主,他跟公主无冤无仇的……” “您说错了,他跟公主有冤有仇。”杜若打断傅文博的话,对茹枥说道:“茹公公,公主对叶大人情根深种难以舍,在知道小叶大人与罗姑娘订亲后,私自离了皇觉寺前往青州府,与罗姑娘言语之间略有不和,奴婢背着公主指使兴城县令对罗姑娘下毒手。被同去的睿王府暗卫雪姬雪头领阻止,今日叶大人来庙里,便是对公主兴师问罪的!” 福顺公主已经死了,人都死了,还要虚名做什么? 杜若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要让叶羽为福顺公主殉葬,句句都是往死里钉叶羽。 经她这样一说,不就证明了叶羽有杀人的动机了吗? 傅文博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得朝叶羽看去,却发现最该替自已辩驳的叶羽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垂了眼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凤翀。” 叶羽抬头朝傅文博看去,对上傅文博焦急的眸子,他摇了摇头,示意傅文博什么都别说。 傅文博还待再开口,一直没出声的茹枥却是开口了。 “叶大人,您有什么要说的吗?”茹枥看向叶羽,问道。 叶羽摇了摇头。 茹枥点头,“好,既然杜若有人证,也证明你也有杀人的动机,小叶大人你自已也没有要分辩的,小叶大人受刑吧!” 茹枥的话声一落,便从两边走出四名穿侍卫服的大内侍卫,他们手里各自拿着一根庭杖,站在了门槛外。 叶羽看了四人一眼,抬手对茹枥抱拳道,“臣领罚。” 茹枥点了点头,对杜若说道:“杜若,你亲自监刑吧。” “是,公公。” 杜若幽幽的看着叶羽。 叶羽微微一颌首,走了出去。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好了一张春凳,叶羽上前,趴在了凳子上。 有内侍拿了绳子欲要上前,叶羽抬头摇头道:“不用了,就这样吧。” 内侍朝站在阶沿上的茹枥看去,茹枥点了点头,内侍便恭身退到了一侧。 “小叶大人,得罪了!” 耳边响起行刑侍卫的声音。 叶羽点了点头。 下一刻,便听到板子劈空的声音,紧接着“啪”一声,随着那一声响起,屁股一麻过后,便是火烧火燎的痛! “公公,这行刑总有个数吧?”傅文博急急的朝茹枥看去,“再说了,叶大人他真的没有谋害公主的意思,下臣可以为他作证,他来时便与下臣说了,只是劝一劝公主,让她放下俗世尘缘……” 只是任傅文博好话说尽,茹枥却是一言不发。 廊檐下的杜若眼见得在打过二十板,叶羽昏死过去,身下一片鲜血淋漓时,犹自不解恨。耳边却响起了傅文博的声音。 “姑姑,叶大人许了公主来世之约,若这世报憾而终,来世只怕……” 杜若身子一僵,她不由便抬头朝身后的灵堂看去,公主的心,再没有谁比她明白的!她是真的想让叶羽就此丧命,替公主殉了葬,生不能同寝,死却能同穴!可是,如同傅文博所说,叶羽许了公主来世,然这一世,他却抱憾而终,来世,他还会守约吗?那公主岂不是又要痛苦轮回! “姑姑……” 杜若的目光落在已经昏死过去的叶羽身上,咬了牙,罢了罢了,四十庭杖,若是他能抗过去,便是他的造化,若是不能……杜若不由便打了个寒颤。 “茹公公,就这样吧!” 茹枥朝杜若看去。 杜若扯了扯嘴角,眨落眼里的泪,轻声说道:“公主这一世已经够苦了,就让她来世能得偿所愿吧!” ------题外话------ 好了,尾巴补齐了。明天开始请假写大结局,8号亲们来看吧。 ☆、29大结局上 青阳镇。 青果一目十行将手里的信匆匆看完,半响,手一僵,捏在手里的信纸便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地上。 坐在门外与襄荷轻声说笑着的凤梨,一撇头,便看到自家姑娘,脸色惨白,好似被当头敲了一棒似的怔怔坐在那,脸僵硬的好似拿石膏打出来的一样。不由便一怔,回头对襄荷说道。 “姑娘,怎么了?” 襄荷闻言,抬头朝屋里看去,一眼,她便急急的站了起来,拾脚走了进去。 “姑娘,出什么事了?” 被叶羽生命垂危给惊得三魂失了两魂半的青果霍然回神,她猛的抬头看向襄荷,一迭声道:“收拾东西,我们进京。” “进京?” 紧随在后面进来的凤梨不解的上前,轻声问道:“姑娘,这么个热死人的天,我们进京干什么?” “让你收拾东西就收拾东西,你罗嗦什么?” 凤梨怔怔的看着青果,主仆多年,这是青果第一次用这样重的语气跟她说话!几乎是下一刻,凤梨眼睛便红了,她抿了抿嘴,转身,默然无声的,进了内室,开柜子,动手收拾东西。 襄荷却是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张纸上,同凤梨一样,她不识字,但她的观察力却不是凤梨能比的。弯腰捡起地上的信纸,襄荷将手里的信纸递给手脚无处安放的青果,略一顿后,问道。 “姑娘,是不是京都出事了?” 青果一颗心正慌得好似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不然,刚才也就不会那样不留情面的训斥凤梨了。听了襄荷的话,又见着襄荷将手里的信纸递了过来,她不由便眸子一眯,脑海里想起的都是信上,说叶羽如何如何不行了的话。 这么一想,喉咙一痛,鼻子也跟着一酸,下一刻眼眶便热了,眼泪忽然的就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 “姑娘!” 当初就连入狱都不曾看到青果掉一滴泪的襄荷,对上突然就难以自抑的青果时,不由便怔在了那。现在不用想,她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目光一动,落在手里的信上,姑娘才拿到信时是高兴的,还在说着这天热得让人恨不能泡一天到晚能泡在水里,看过信后,就变了!信,对,肯定是信有问题。 “姑娘,是不是九爷那边有事了?”襄荷轻声问道。 青果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已那好似被挖空了一块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她抬头看了襄荷,点头说道:“九爷出事了,我们得立刻进京。” 一听真是叶羽出事了,襄荷那提着的一口气,反而到是松了下来。不过,见自家姑娘这般失态,也明白怕是出大事了! “九爷,他……” 或许是因为需要人分担心里的恐慌,也或许是说出来,心里会好过点。 青果对朝她看来的襄荷,轻声说道:“信里没有细说,只说公主死了,皇上震怒打了九爷四十庭杖,九爷对现在仍是水米不进,叶家希望我能进京提前完婚。” 这四十庭杖是个什么概念,别人不知道,襄荷却是知道。 但好在,她虽然性子清冷,心思却是细腻的,是故,到了嘴边的话,却在一个转念间被她咽了下去。只是对青果说道:“那奴婢现在就去帮着凤梨一起收拾东西,回头再同姑娘一起去太太和大爷那说一声?” 青果点头。 襄荷进了里间,见凤梨正边将衣服往箱子里理,边抹着上眼泪。叹了口气,上前说道:“别哭了,出大事了。” 凤梨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由抬头朝襄荷看来。 襄荷看了看外间,轻声说道:“九爷出事了,说是有性命危险,姑娘这才说明天便要动身去京都的。” “啊!” 凤梨惊呼出声,却在下一刻,又紧紧的捂住了自已的嘴。眼里的泪,越发的掉得历害了。 襄荷拍了拍凤梨的手,“你快些收拾,我陪姑娘去一趟太太和大爷那。” “你快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凤梨说道。 襄荷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等看到青果还是保持着刚才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坐着的时候,襄荷叹了口气,上前轻声说道:“姑娘,我们走吧。” 青果点了点头。 短短一瞬的时间,她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空茫茫的一片,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进京,她要去看他! 襄荷喊了一声,见青果没有起来,不由再次说道:“姑娘。” 青果回神,扶了桌子站起来,只是脚下却是一软,整个人不由得便向前扑了过去,幸亏边上的是襄荷,一把就将她给搀住了,不然这一跤摔下去,怕是膝盖骨都得给她摔碎了! 襄荷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扶着青果的手便没松开了,一路将青果扶去了林氏的房里。 林氏已经歇下了,听外面的婆子说是“姑娘来了”,不由便翻身坐了起来,她才将衣裳披好,趿了鞋往外走,耳边便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果儿,是你吗?” “是我,娘,您睡了没?”青果轻声道。 林氏一边说着没有,一边拿了油灯往外走,才出内室便看到被襄荷扶着进来的青果,一眼便对上青果雪白雪白的脸,不由便错愕的问道:“果儿,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其实青果又何止是脸色难看,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手脚冰冷的就好似在冰水里浸了一晚上一样,一颗心又火烧火燎的,脸颊上一会儿一陀艳红,一会儿又青白青白的吓人。 “我没事,我来跟您说一声,明天一早我要去京都。”青果一边说着,一边去了屋里东边窗户下的凉榻上坐着。 林氏一怔之后,紧跟着上前,问道:“去京都?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要去京都?” 青果一路上也在犹豫要不要将叶羽出事的事告诉林氏,因为上一回的事,加之年纪渐老的缘故,现在的林氏已如惊弓之鸟,一点小事都要让惶惶不安多日。这事,要是如实告诉林氏,只怕接下来的日子,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可是,不说,万一林氏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到时,还不知道会怎样! “襄荷,你去请了大爷和大奶奶过来。”青果对襄荷说道。 襄荷点了点头,转身便往外走,只她还没出门槛,外边便响起婆子的声音。 “太太,大爷和奶奶过来了。” “快请了他们进来。”林氏连忙说道。 帘子一撩,罗小将和辛玉英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来了?”林氏问道。 罗小将看了眼辛玉英,辛玉英便笑了上前,轻声说道:“是喜儿出来拴角门的时候,看到妹妹往娘这里来,说了一句,媳妇想着这么晚了,担心娘这里有什么事,便喊了相公一起过来看看。” 林氏探手拉了辛玉英的手,轻声说道:“你有心了,我这也正一头雾水呢,才想问你妹妹,怎的这个时候来我屋里。她正欲使了人去请你们夫妻二人,不想你们就来了。” 辛玉英不由狐疑的朝青果看去。 罗小将已经是抢先问道,“果儿,出什么事了?” “襄荷你去搬张椅子过来。”青果一边吩咐襄荷,一边对罗小将说道:“你坐下,我们慢慢说。” 经过最初的慌乱,现在的青果,虽然心里还是空了一声,但人已经慢慢找回了思绪。 襄荷搬了把椅子放在罗小将身后,“爷,您请坐。” 罗小将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抬头朝青果看去。 青果眼见林氏和辛玉英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已,心知,上回的事把她二人已经吓得够呛了,想着自已即将要出口的话,心里不由便生起了些许的不忍,但这个时候,她也实在没有办法求全,只能硬着心肠说道。 “九爷出事了。” “啊!”林氏和辛玉英齐齐发出一声惊呼,两人的脸色也跟着是急急一变,下一刻便目光灼灼的看了青果,异口同声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起问的,还有罗小将。 青果抬头对上三人急得不行的眼睛,轻声说道:“福顺公主死了,皇上他很生气,让人打了九爷四十大板,现在说是人不大好,叶家的意思让我早些进京,提前完婚,看能不能……” “冲喜是不是?”罗小将打断青果的话,问道:“叶家想让你们提前完婚,那是不是说九爷,他……他有性命之危?” 青果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林氏脸上一白,“咚”一声,身子一软就歪在了辛玉英的身上,吓得辛玉英连声喊道:“娘,娘,您怎么了?”又回头对罗小将说道:“相公,快,快让人请大夫。” 罗小将才要高声让人去大夫,不想林氏却是抬手一把攥住了辛玉英,喘着气说道:“我……我没事。” 这下就连青果也是吓得不浅,像林氏这样的年纪,最是容易得三高的年纪,这个年代没有三高之说,但却有三高之症,万一林氏一急,急出个好歹来,她就真的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襄荷,去,倒杯水来。” “是,姑娘。” 襄荷很快,便倒了一杯水回来。 青果上前扶着林氏,喂她喝了一杯水,林氏的脸色这才慢慢的好看起来。 “要不,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辛玉英犹豫的对青果说道。 青果才要开口,林氏却是抢在她前面说道:“不用,我没事,我就是刚才一急,晕了晕。现在,已经好多了。” 辛玉英便朝罗小将看去。 罗小将轻声说道:“你扶了娘到榻上躺着吧。” “哎!” 林氏这回没拒绝,她干脆就歪靠了榻上,辛玉英拿了个竹制的垫枕放在了她身后。 等忙完这一切,众人再次坐下来的时候,目光齐齐都落在了青果的脸上。 林氏更是在镇定下来后,鼻子酸的不行,眼泪哗哗的便往下掉,又不肯哭出来,憋得整个人一抽一抖的。 “娘,你这是干什么啊!”青果叹了口气,拿了帕子去拭林氏脸上的泪,轻声说道:“早嫁晚嫁不都是嫁么!” “那怎么能一样!”林氏打掉青果的手,哽着嗓子说道:“你这嫁过去,谁知道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万一……你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娘,只要想想这心就跟刀割了一样痛!” 话落,捧了脸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青果没法子,只得对辛玉英说道:“嫂子,你替我劝劝娘。” 辛玉英点了点头,上前帮着小声的劝林氏。 只是,这话叫人怎么劝呢! 明摆着,现在叶家的意思就是叫青果去冲喜,这冲得好,叶羽转危为安,大家皆大欢喜。冲得不好,青果就成了寡妇,一辈子跟当尼姑没什么两样! 林氏哭得伤心,任谁劝也没用。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不堪。 青果求助似的看向罗小将,罗小将却是微微的撇开脸,他不同意,他一千个不同意,一万个不愿意! “哥,你说句话吧。”青果见罗小将转了目光,只得轻声说道。 “哥不知道说什么。”罗小将深吸了口气,看向青果,“哥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先生常说,齐大非偶,想来,便是如此吧!” 青果闷闷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说齐大非偶有什么用? 她的心已经交付出去了,换句话,就算是她没有嫁进去,叶羽死了,她这辈子也不会再嫁人了!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青果垂了眼睑,看着自已在灯光下显得有点模糊的手,轻声说道:“你们想我过得好,过得幸福,可是……”青果抬头看向林氏,看向罗小将,一字一句说道:“我的幸福,我的快乐,离不开他了!” 林氏再次“嗷”的一声,将脸埋在了辛玉英的怀里,压了声音哭道:“你这是要娘的命啊,老天啊,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啊,你要报应就报应到我头上好了……” 青果被林氏哭得心里一酸,眼眶不由自主的便也跟着红了。 她撇了脸,眨落眼里的泪,强扯了抹笑,轻声说道:“哥,你替我去趟严爷那吧,跟他说,我明天要去京都,要最快的船。” 罗小将知道,这就是决定了,便是他们再劝,怕也是没用了! “行,我这就去,不过,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青果才要阻止,哭倒在辛玉英身上的林氏却也跟着抬头说道:“大家都去,你铁了心要嫁他,娘拦不了你,可一辈子就嫁这一次,娘……娘不能委屈了你!” 青果默了默,点头道:“好,大家都去。” 既然决定了都去,那很多的事,便要重新安排了! 接下来,便分工行动。 罗小将去找严靖,让他安排船和随船的人员,青果原本想让襄荷跑一趟丘呈那,但想着,青萍那也要有个交待,明天一早动身的可能性怕是不大了!既然这样,那也没必要大晚上的去找丘呈,让他白跟着担心! 一夜无话。 次日,得了消息的罗青萍拖儿带女的赶了回来,她前脚进门,丘呈后脚也跟着进了门。 青果把罗青萍交给了林氏,让林氏去与她解释,她自已则见了丘呈,眼下正是收了一荐油菜籽的季节,今年的新油便要出来,等跟丘呈把事情交待好了,得了消息的葛大海也来了。下个月便是葡萄大丰收的季节,园子里的葡萄除了用来做酒,有些还订给了那些水果商人,这水果商人到好说,难说的却是这葡萄酒的制作,因为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青果一直都是不假手他人的! “叔,我把凤梨留下来帮你。”青果对葛大海说道。 葛大海点头,往常,青果到最后一道工序时,也是带着凤梨和襄荷在身边的,把凤梨留下来,这最后一道工序,这酒也就不怕少了工序出问题了。 事情安排妥当,严靖那边也派人过来了,说是船准备好了,问青果什么时候启程。 青果看了看天色,这一转眼午时已经过了,再不启程,干脆也就别走了! “回去跟你家爷说,未时一刻出发。”青果说道。 “是,姑娘。” 来人回去报信。 青果则回身去了林氏的屋子里,远远的便听到青萍恼怒的声音响起,好在侍候的下人都不在,都去前院忙下午出门的事了。 “娘,她胡闹,您也跟着她一起胡闹不成?” 屋子里,青萍看着眼睛哭得红肿的林氏,恨声说道:“早前出了那样大的事,我就说了,这亲事不成也罢,不然,往后还不知道会惹上多大的麻烦。我们就一小老百姓,小胳膊拧不过人家那大腿,您非得不听,说这是果儿自已看上的,只要她高兴就好。” “现在好了,这人都快不行了,还说要把她娶进去,她这一辈子,难道以后就守着一个九奶奶的名头过不成?攀龙附凤这种事,我们让别人去做,叶家是别人嘴里的香饽饽,让别人啃去,我们安安心心的过自已的日子不行?” “果儿就算是伤心难过,这一年两年的,也就过了。到时,我们替她寻一户好人家,她长得又好,咱们家陪嫁的银子又多,两人相处久了,孩子一生,她对九爷有再多的感情,参抵得过对自已的亲生骨肉?” 青果叹了口气。 青萍的意思,怕是所有人的意思吧? 一时间,青果也不知道,自已心里是什么滋味。 人的天性是趋吉避凶,她不能怪她们,因为她们即便道是一切以自我出发,但在那份自私下,仍旧有着一部分对她的关心!她们还是在意她,怕她以后过得不好!可是,她们却不能明白,她和她们不一样,她之所以同意提前完婚,并不是因为品性的坚贞。而是,她深知,在如此深爱过一个人后,她再也不会爱了!既然如此,不管叶羽是生是死,她是不是都应该给自已这份感情一个交待?! “娘,姐姐。” 离着还有些距离,青果轻声喊道。 屋子里,青萍的声音一顿,下一刻,响起林氏的声音。 “果儿,是不是要出发了?” “不是。”青果走了进去,抬眼见青萍正又气又恼的站在一侧,盯着她看,她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笑后,对林氏说道:“我来看看姐姐,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林氏点了点头,说道:“正巧了,我跟你姐姐也正说着你呢。” 青果笑了笑。 她明白,林氏这是想叫青萍再劝劝自已。 青萍吸了口气,虽然心里恨得不行,告诉自已,别管她的事,她主意大,让她去折腾好了,等撞了南墙就知道痛了!可心里,还是舍不得,这是她的妹妹啊!亲妹妹啊! “果儿,你坐下,我们好好说说话。”青萍对青果说道。 青果点头,依言在青萍身边坐了下来。 林氏其实也是希望青萍能劝一劝青果,说不定就劝下来了呢! 等青果坐了下来,青萍执了青果的手,轻声说道:“你要进京,我不拦你。可是,果儿啊,提前完婚的事,你再想想吧。” “姐……” “你听我把话说完。”青萍打断青果的话,轻声说道:“我知道,九爷出身好,人又生得好,能嫁给这样的人,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果儿啊,问题是,九爷他现在……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喜没冲成功,以叶家的身份来说,你这一辈子就得耗在那四方小院里,抬头看见的只是天,低头看到的只是地,再没有其它。” “我知道。”青果说道。 “你不知道!”青萍紧了青果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如果知道,你就不会……” “不,正因为我知道,我才愿意提前完婚的。”青果攥紧青萍的手,轻声说道:“姐,我也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是,我想试一试,让我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等结果,我做不到!” “果儿,这不是能试的事……” “那就不试,那就赌一把!”青果斩钉截铁的说道:“输赢,我都无悔!” 青萍还能说什么? 本来在这个家,青果的主意就是比谁的都大,现在她拿定了主意,更是谁也劝不了! 该交待的事都交待了,该嘱咐的也都嘱咐了,原本也是顺顺当当的。只是,凤梨知道自已要下来以后,很是委屈的哭了一把。 “为什么就是我留下?”凤梨不瞒的看着襄荷。 襄荷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不留下谁留下?除了姑娘就只有你知道这葡萄酒的做法,你可别忘了,姑娘今年孝敬朝庭的银子都还指望着它呢!” 凤梨咬牙,恨恨的瞪了襄荷。 襄荷耸了耸肩,“我不可能留下的,姑娘的安危离不开我,再说,我对葡萄酒的做法,也没你懂。” 话说得简单明了,意思就只有一个,各尽其职,扬己所长! 不管凤梨愿不愿意,到了未时一刻,青果等人轻车简从的上了严靖安排好的船,一路向京都出发。 不说一路的舟车劳顿,只说因着心系叶羽的关系,原本半旬的路程,愣是让她们足足缩成了十天。 这天,船停在了京都三十里外的码头。 才下船,青果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急急的从远处走了过来。 “庄婶!” 青果失声。 她这一出声,林氏等人便也齐齐的看了过去,果然,那穿一身银灰底子银红桃瓣印花软纱对襟褙子,正急急往这边走来的,不是庄婶还是谁! 寻思间,庄婶已经到了跟前。 “姑娘,您可来了!” 青果上前攥了庄婶的手,轻声说道:“婶,你怎的会在这?” “知道姑娘来京都的消息,老奴这几天便日日来码头等,总算是把姑娘等着了。”庄婶说道。 话落,眼见林氏和辛玉英、罗小将等人也走了过来,她连忙上前行礼。 “见过太太、大爷、大奶奶。” 自打知道庄婶是婉妃娘娘的奶娘后,林氏等人哪里还敢将庄婶再当下人看,此刻见庄婶行礼,连忙上前一步把她扶住了。 林氏更是急急问道:“庄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她怎么好端端的就没了?还有,怎么还牵扯进了九爷?” 庄婶叹了口气,看了看码头来来往往的行人,对林氏说道:“太太,有什么话,我们去了姨太太府里再说吧。” 提起林小桃,林氏不由便问道:“对了,庄婶,怎么没看到姨太太?她不知道我们要来吗?” “知道,就是姨太太跟老奴说的,但姨太太打理着一府老小的事务,抽不开身,老奴刚才已经使人回府去报信了。” 林氏点头。 一行人,上了文家的马车,往京都城里去。 一路上,青果原本想问问庄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才下船立刻又上了马车,一路颠簸的情况下,她吐了一路,别说说话,最后就连直起腰都难。 马车行了约有个把时辰,停在了西市的永平坊柿子胡同文府门外。 得了消息的林小桃,带着儿子文天赐,女儿文瑞欣早早的候在了府门外,才见马车进了胡同,便急急的迎了过来。 待得马车一到跟前,林氏撩了帘子,看着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抱着女儿的林小桃,眼眶当即便红了,“小桃!” “大姐!”林小桃同样红了眼眶,连声催促身边的儿子和女儿,“天赐,瑞欣,叫大姨。” 文天赐还好,已经是五、六岁的年纪了,口齿清楚的很,又是男孩子个性大方,他娘叫他喊人,他就喊人。文瑞欣却因为实足两岁都不到,再加上认生,是故,头一扭便将脸埋在了林小桃的怀里。 “这孩子……” 林小桃生气的要去拍文瑞欣的屁股,被林氏给阻止了。 辛玉英和罗小将上前,向林小桃行礼,“见过小姨。” 林小桃连忙笑着止了他二人的礼,几人说了一些客气话,林小桃这才看到,青果在庄婶和襄荷的扶持下有气无力的下了马车,脸色腊白的朝她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林小桃连忙上前几步,蹙了眉头对青果说道:“果儿,你这是病了还是怎么的?” 一路的颠簸,早就使得青果头轻脚重的眼前直冒金星,听到声音抬头朝林小桃看去,只觉得天都是黑沉沉的。 人还没张嘴,肚子里一阵翻腾,又是“哇”一声,吐出了一口黄胆水。 “姨太太,姑娘这一路又是船又是车的,还是快些扶了进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吧。”庄婶一边招呼襄荷背了青果,一边对林小桃说道。 林小桃连连点头,招呼着从人进屋,又让管家成伯赶紧的去请大夫。 进了屋子,林小桃早就让人将东厢房收拾出来,林氏居正中一间,罗小将夫妻俩和果儿各占了左右。 有下人备了热水,众人稍事一番梳洗后,成伯请的大夫也来了。 把过脉过,只说青果是郁结于心,加之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并没什么大碍,开了个方子,又留下一瓶清脑宁神的药水,收了诊金便走了。 庄婶待下人抓了药,连忙就煎了起来,服侍青果喝下。 吃了药,出了一身的热汗,青果觉得那股窒闷的感觉好了许多,这个时候襄荷问厨房送的热水也到了,青果洗了个澡,感觉人好似都轻了几斤,人越发精神了许多。 这个时候,林氏和林小桃得了下人的回话,知道她人好了许多后,提着的心也是慢慢的放了回原处。 这边厢,林小桃打发了下人,跟林氏在屋里说着体己话。 “不知道怎么的就去了皇觉寺,是宫里的太监总管茹公公亲自带人去的,说是抬回来的时候,半个身子都被打烂了!” 林氏捂了嘴,瞪圆了眼睛看着林小桃,好半响怔怔问道:“半个身子都打烂了?” 林小桃点头,“这些日子还是水米不进,说是府里成亲的红绳也准备好了,可是办白事的白幡也都准备好了!” “这……”林氏抿了嘴,手攥得袖笼里的帕子都快成咸菜干了,才逼出一句话,“这就是说,哪怕人活着,果儿嫁过去,只怕一辈子也……” 也是守活寡! 林氏的话没说完,林小桃却是听明白的。 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接林氏的话,却是话声一拐,轻声说道:“宫里的人动手,又是茹总管亲自看着的……唉……”林小桃摇了摇头,对林氏说道:“大姐,您还是劝着果儿一些吧,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林小桃叹气,无奈的看向林小桃,轻声说道:“哪里是我不劝,可是你也看到了,那是个能听劝的吗?” 林小桃闻言,不由也跟着摇了摇头。 是啊,自家这个外甥女,什么时候是个听劝的人了! 两人嘘唏了一番,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声音,说是老爷回来了。 林小桃抬头看了看天,对林氏说道:“许是得了消息知道你们来了,今天回来的挺早,往常哪有这样早。” 说着,起身迎了出去。 不想才站起来了,便见帘子一撩,文晋昭走了进来。 林氏连忙站了起来。 文晋昭几步上前,对林氏揖了一礼,“晋昭见过大姐。” 林氏连忙摆手,“自家人,不用这般客气。” 林小桃则上前对文晋昭说道:“可是得了信,才早早的回来?” 文晋昭点了点头,对林小桃说道:“你先陪着大姐说说话,我已经让人去醉仙楼订席面,回头替大姐娘几个接风洗尘。” “还去订什么席面啊,自己家里随便吃点就是了。”林氏说道。 文晋昭却是,说道:“难得的,大姐您还是头一回进京吧?现在天热,等过了这个月,天气凉快下来了,让小桃陪着您,在京都四处好好逛一圈。” 林氏笑了点头。 文晋昭又陪着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了个礼,去内室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衫出来。 这个时候,罗小将带着辛玉英也来给文晋昭见礼了。 罗小将成亲的时候,文晋昭并没去,这会子见了罗小将少得多说了几句,与辛玉英因着男女有别,略略点了头后,便对罗小将说道:“走吧,我们去书房说话去。” 罗小将点头点头应下,正要随同文晋昭往外走,耳边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表姑娘来了!” 文晋昭不由便步子一顿,下一刻,青果已经撩了帘子走进来。 “小姨夫。” “果儿,又长高了不少!”文晋昭笑了说道。 青果笑了笑。 眼见文晋昭和罗小将站在一起,不由便问道:“你们这是要出去?” 文晋昭原本是想将罗小将叫到书房里坐下来把事说一遍,但果儿在他进门没多久就赶了过来,这些话,想来也就不是只单纯跟罗小将说才行的。 “噢,原先是打算去书房,既然你来了,那就在这里说吧。”文晋昭说道。 他一开口,屋子里原本正说着话的林氏不由停了话头,朝文晋昭看过来。 “好了,都别看着我了。”文晋昭苦笑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去花厅里坐下慢慢说吧。” 话落,率先起身去了花厅。 丫鬟奉了茶后,文晋昭让屋里侍候的丫鬟都退了下去,又将四周的槅扇大开,这样一来,一丈之内,不论是谁想要靠近,都要尽入眼底。 众人落坐,文晋昭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青果脸上,默了一默后,轻声说道:“果儿,有些事,连你小姨,我也没说,就是想着,等你来了,你自已做决定!” 青果点头,朝文晋昭看去,轻声说道:“小姨夫,你说吧,我听着。” 文晋昭点头,端了桌上的茶盏润了润喉咙,顿了顿,才缓缓开口,轻声说道:“公主的管事事姑姑指认,说是九爷杀了公主。” 他的话声一落,众人齐齐愣了愣。 罗小将失声问道:“这……这怎么可能?” 文晋昭看了看果儿,摇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当日,九爷知晓公主去过青州府,逼兴城县令对果儿出手,他便去了皇觉寺,公主就是在见过九爷时,出事的。” 他的话声一落,在场的人无不是长长的吸了一口冷气。 酷热的天,莫名的就有种置身冰窑的感觉! “寺里侍候公主的管事姑姑,指证九爷,说是九爷杀了公主!”文晋昭轻声说道:“事情报到皇宫,皇上派了总管太监茹枥亲自去过问此事,那位杜姑姑有人证,证实她亲眼看到九爷对公主动手。” “不,不会的。”青果摇头。 文晋昭朝青果看去。 不仅是文晋昭,屋子里的所有人此刻都看着青果。 青果拧了眉头,轻声说道:“我相信他,他不可能会做这样没脑子的事。” 文晋昭点头,“没错,好在当时与九爷同行的还是太医院的傅文博和英国公府的世子爷,耿鹏举。他二人向皇上证实,九爷之所以去皇觉寺,只是想劝公主放下心中执念。”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九爷还要受四十庭杖?”罗小将问道。 “因为公主死了!”青果苦笑着说道。 她的话声一落,众人不由都呆了呆。 是啊! 因为公主死了,所以不管叶羽是真动了手还是假动了手,都必须有一个人承载皇帝的滔天怒火。没有当场斩杀,想来怕都是法外开恩!四十庭杖,能活是叶羽的运气,死了,是罪有应得! 良久…… “九爷,他怎么样了?”青果朝文晋昭看去,“真的……真的像信里说的那样吗?” 文晋昭摇头,“到底怎样,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几天前,我已经将你进京的事告诉给了叶家三爷,今天下衙的时候,也遇上了,想来,明天或者过两天,叶府就会派人过来。” 青果点了点头。 既然叶家已经知道她进京了,那她要是想得没错,只怕明天一早,叶家就要有人来了! 这样想着,七上八下的心便略略的安定了下来。 一片静寂中。 文晋昭忽的抬头对青果说道:“果儿,叶家能说出提前完婚的话,事情怕是真的不容乐观,你……想清楚了没?” 青果朝文晋昭看去,扯了扯嘴角,笑了说道:“小姨夫,您也说了,九爷是因为我才会去找公主的,他现在落到今天这样的田地,怎么说都与我脱不了干系!我若是这个时候拒绝了叶家的提议,往后,我有何面目立于这天地之间!” 文晋昭听了青果的话后,许久无语。 不仅是文晋昭,就连林氏和罗小将两人最不赞同青果嫁进去的她们,这个时候,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之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才会紧决反对青果冲喜,可现在既然知道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果儿,他们还能说什么? 反对的话,无任如何都说不出来! 一夜无话。 次日,叶府果然来人了,而且来的还是颇有身份的一个人,是叶府的三奶奶,芮氏! 青果才喝下庄婶熬好的药,襄荷便领了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奴婢是夫人院里巧儿,夫人使了奴婢过来请姑娘去花厅见客。”巧儿说道。 芮氏来的事,青果早就从庄婶那里听到了,也早就换好了见客的衣裳,此刻听了巧儿的话,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吧,我马上就来。” “是,姑娘。” 巧儿退了下去。 青果起身,走到铜镜前,查看了下自已身上的妆扮,没觉得有不妥之处后,招呼了庄婶,“婶,我们过去吧。” “是,姑娘。” 庄婶抬手捋了捋一丝不乱的发,跟在青果身后,去了花厅。 离着还有些距离,便听到一阵轻声的说笑声。 等青果和庄婶走过院子,上了廊檐,小丫鬟说了声“表姑娘来了”,花厅里的声音一顿,几道目光齐齐看了出来。 青果挺直了腰身,迎着几道审视的目光走了进去。 才一进屋子,芮氏便站了起来,对青果说道:“这才多少日子不见,罗姑娘这是又长高了长漂亮了!” 坐在林小桃身侧的林氏便叮叮的笑着,对青果说道:“还不快跟三奶奶见礼。” “见过三奶奶。”青果屈膝福了一福。 芮氏摆手,对青果说道:“都是自已人,不用这样客气。” 但话是这样说,青果还是向芮氏行了一礼后,这才走到林氏身边站定。 这边厢,芮氏又跟林氏和林小桃契阔了一番,最后末了,抬头对青果说道:“罗姑娘,你还记得姵雯吗?” 青果脑海里便想那个看到吃食会两眼发亮的小姑娘,当即便笑了点头说道:“记得。” “哎,那小丫头啊,听说你来京里了,死活吵着要请你去她家做客,又因着这么些年与你不常见面,让我来问问你,你若是愿意呢,回去我就让她给你下贴子。”芮氏说道。 朱姵雯的曾祖父朱士平,是叶羽的外祖父,父亲朱宗衡,与叶楠和叶羽是姑表亲,她和叶天麟的婚事是朱叶两家乐见其成的喜事。 若不是因为朱氏从中作梗,青果和叶羽本该在今年的春天把婚事完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叶天麟和朱姵雯办喜事!现在叶明霖死了,他们的婚事便也被拖了下来! 跟朱姵雯,青果自认并没有多少交情,这个时候请她入府,会不会是朱家那边有话要跟她说呢?不由自主的青果便想到了叶老夫人!可是,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太太,她除非成了妖,不然,她还能怎么样呢?! 脑子里想了很多,但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青果笑了对芮氏说道:“我自是百般乐意的。” 芮氏便笑了说道:“那行,等我回去,我就跟她说一声。” 青果笑着点头。 芮氏又与林氏和林小桃说了些闲话,看了看天色,起身说道:“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左右事情反正就是这样定了。” 林小桃留芮氏用完饭再走,但芮氏说一大家子人的活要安排,委实脱不开身,这样林小桃不好强留,便笑着,起身送了芮氏出去。 “罗姑娘,我们天麟说上次吃过你做的那什么蔬菜寿司的,你能不能跟我讲讲。”芮氏对走在后面的青果问道。 林小桃便笑着,示意青果上前。 她则和林氏特意落后了几步,留下说话的空间给她们。 果然,芮氏哪里是要问吃食,根本就是受叶羽所托有话跟她说。 “罗姑娘,我也不瞒你说,姵雯请你过府是真,但九弟要见你也是真。”芮氏轻声说道。 青果一愣,抬头看向芮氏,“九爷,不在叶府?” 芮氏笑了笑,轻声说道:“不在,府里最近有些事要处理,你也听说了,他伤得有点重,外祖父家那边环境好点,所以,我们就把他安置在那了。” 青果点了点头,轻声道:“三奶奶,我知道了。” 芮氏见青果眉眼间很是平静,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难过的不能自抑,也没有大多数这个年纪姑娘该有的矜持或是羞涩!总的说来,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 不过,这都与她没有关系,是不是? 芮氏笑着拍了拍青果的手,抬头对林小桃和林氏说道:“都留步吧,马车就在外面,我走几步就到了。” 林小桃猜到这是把要说的话说好了,便笑了上前说道:“无防,左右就这几步路,您是稀客,平时就是想跟您多走几步路也难呢!” 说说笑笑着,将芮氏送上了马车。 直至芮氏的马车走远了,林小桃才招呼了林氏和青果回身进了屋。 林小桃看了眼青果。 青果笑了笑,轻声说道:“三奶奶说,九爷要见我!” 林小桃不由便和林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时候,要见青果! 那是说人没有外面说的那样凶险,还是说,有什么要交待青果? 一时间,不由得两人又心惴惴的没个平静。 青果却是没想到,自已的一句话,便让林氏和林小氏的心里又天人交战起来。 只是,这个时候,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跟叶羽的见面上,并没有多加留意二人,走了一半路,便跟林氏和林小桃分了开来,回了自已的屋子。 “既是九爷想见我,想来,明天贴子就会送过来,只不知道,是明天当天就去朱府,还是另约时间。” 青果与庄婶说道。 “明天也好,另约时间也好,姑娘把工作做好了,安心等着就是。”庄婶一边说着,一边开了内室的箱笼,对青果说道:“您的嫁衣已经绣好了,可是老奴瞅着您好似高了不少,也不知道这衣裳大小合适不!” “合不合适,试一下不就知道了。”襄荷在一边说道。 庄婶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对青果说道:“要不,趁着今天得空,就试了吧,不然这成亲的日子一定下来,大小也不知道,到时候连改都来不及!” 青果点头,试就试吧。 她也希望自已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不是?! 大红嫁衣,绣的是牡丹玉兰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的是百子百福花样,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 这样的一身嫁衣,穿在青果身上,顿时让人眼睛都转不开! “一道把那喜饰也配上吧。”庄婶在一边对青果说道。 青果正看着铜镜里的自已,难怪人常说,女人最美的那一刻,就是身为新嫁娘的那一天!可不就是这样,明明还是那张脸,那个人,但镜子里的自已,却愣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妩媚,越发的明艳照人! 听了庄婶的话,青果想也不想的说道:“行,那就试试吧。” 于是,庄婶又将准备好的头饰拿了出来,帮青果重新梳了个发髻,然后将那些头饰一一替她戴上了上去。 发髻正中是一枝联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两侧则是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乌黑的发丝间,红的珊瑚石,白的珍珠,绿的碧玺坠角,衬着青果白皙如资的肌肤,要说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真好看啊!” 襄荷站在那,怔怔的看着一身在红喜服的青果。 青果笑了笑,是啊,真好看啊! 庄婶看着含笑而立的青果,看着她这一身的雍容华贵,忽然就有一种感觉,觉得满京都,怕是也找不出几个像她家姑娘一样,能称住这一身红的! “妹妹,这一身喜服穿在你身上,真是太漂亮了!” 耳边响起辛玉英的惊叹声。 青果抬头,这才发现,辛玉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嫂子,您替我看看,有没有哪里要修整的。”青果说道。 辛玉英上前,左右看了看,摇头道:“很合身,只要你不再长高,就没事了!” 青果便让襄荷上前帮着脱了,换了件家常的衣裳,又把头上的饰物也拆了下来,这才招呼了辛玉英到屋里坐下。 “嫂子,您来找我,有事吗?” “没有。”辛玉英笑了说道:“是你哥哥不放心你,说让我来陪你说说话。” 青果笑了笑,对辛玉英说道:“难得来趟京都,你该叫哥哥陪了你出去走走才是。” “不着急。”辛玉英笑了笑,“你哥哥说了,让我先养几天,等精神好了,他再领我出去逛逛。” “嗯,这我就放心了。”青果拍了胸口,故意说道:“我原还怕我哥怠慢了嫂子,现在看来,我哥还是挺会心疼人的!” 辛玉英脸一红,笑着撇开了脸。 姑嫂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辛玉英才起身走了出去。 她这边一走,青果便跟庄嫂说起叶羽让芮氏代话的事来。 “就是说,其实是九爷想见你,才托了朱家小姐的名头?”庄婶看了青果问道。 青果点头,不无担心的对庄婶说道:“婶,我怎么就觉得这事透着股古怪呢?” 庄婶略一沉吟后,轻声说道:“也不古怪,姑娘没来的时候,奴婢进宫侍候了娘娘几日,那几日宫里也出件不大不小的事,原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但现在想来,许是跟叶家怕是扯上了点关系!” 青果看向庄婶。 “宫里之间有位慕容贵人,在皇上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贵人。”庄婶对青果说道:“听说,跟叶府的七奶奶是族姐妹,听我家娘娘说,九爷出事后,慕容贵人招了好几回七奶奶进宫说话。前些日子,这位慕容贵人不知道怎的就冲撞了圣上,被夺了封号,打入冷宫了。” 皇宫里,那么多女人,三五不时的失宠获宠的事比比皆是,多的是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故事,但是能惹了圣怒,被直接打入冷宫的却是不多! 青果不由便看向庄婶,“打入冷宫?” “是的。”庄婶说道:“听婉妃娘娘说,好似是这位慕容贵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引得皇上龙颜大怒,说她牝鸡司晨,乱了后宫规矩。” 呃! 青果到是真奇怪了,那位慕容贵人到底说了什么,以至于让皇帝给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下来! 还有,叶府的那位七奶奶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说,是因为慕容贵人在皇宫失宠,叶家便也开始收拾起这位七奶奶来? 青果还真没想错。 叶家确实在收拾烂摊子,只不过这烂摊子,跟她想的有点出入。 叶府长房老夫人魏氏,看着跪在下首两人,默了许久,才问道:“决定了?” 叶钰看了眼脸色淡淡没有什么表情的慕容欢,点头道:“决定了,还请大伯母成全。” 魏氏又看向一直低垂着头没吱声的慕容欢,轻声说道:“老七媳妇,你的意思呢?” 慕容欢这个时候,才抬头朝魏氏看去,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眼角已经有了很多细小的皱纹,虽然一张脸仍旧清丽娇艳,但却如同干的假花,美则美矣,却是少了些许的生机! “妾身,一切听从夫君的。”慕容欢说道。 魏氏点了点头,复又回头看向叶钰,轻声道:“老七,左右你老九也快要成亲了,不如便等你老九成了亲,你再走也不迟。” 叶钰脸上绽起一抹复杂的笑,虽一言不发,但却是缓慢而坚决的摇了摇头。 魏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次阿九的事,多亏了你媳妇,才能转危为安,老九也说了,上一代的恩怨,他不会牵扯到这一代,你们委实不必离开京都,远走他乡。” 叶钰朝慕容欢看去,慕容欢的手隔着宽大的袖子握了握叶钰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轻轻浅浅的笑自眼底一瞬而逝。 再开口时,叶钰的言语间便带着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温和。 “这次能去高柳县任职,多亏了三哥帮着在吏部周旋,虽说是个小县,但那里民风淳朴生活富足,是侄儿一直想去的地方。”叶钰看了眼慕容欢,轻声道:“听说那里四季如春,对天赐娘的身子很有益处。以后,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就不回来了。” 魏氏眼见两人去意已决,脸上不由便绽起一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也没有不依着你们的道理。行,这份文书在合适的时候,我会拿出来,你夫妻二人放心去吧。” “老七你且记着,你姓叶,是叶家的男儿,只要你不是犯下那杀人放火违法乱纪之事,叶家永远都是你的依靠!” 叶钰抿紧了唇,眼眶绽起一抹浅浅的红,同慕容欢一道,给魏氏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这才起身,辞了魏氏退了下去。 她夫妻二人才离开,之前因为她们来说事,而避开到内室的席氏走了出来。 席氏目光掠过桌上的一叠纸,笑了笑,对魏氏说道:“其实这样也挺好。” 魏氏抬头向席氏看去。 这个小儿媳妇话向来最少,性格也最是阔达,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手底下使的那些阴招,她不是不知道,但就是知道,对上了,也只是一笑而过,若是实在过份了,就会还还手,一般也不见她怎么计较! 难得,今天她愿意发表下她的看法,魏氏当即便打起了精神,看向席氏,轻声说道:“你也觉得挺好的?” 席氏点头,“留下来,彼此相厌了十几年,哪里是一件两件事就能抹去的。这次,借着落翘的事,三哥记着七弟妹的情,七弟他们也过上了自已想过的日子,以后时间长了,之前抹不去的事,被时间一冲一抹,也就过去了!” 魏氏点了点头。 轻声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是这样想的。” 席氏却是笑了说道:“说来,这次也多亏了七弟妹,不是她提前示警,九弟怕还真要裁在落翘手里了!” 魏氏点头。 谁能想到,落翘会干出那样疯狂的事呢? 不过,幸好老天有眼! 老七的媳妇还知晓大义! “老三媳妇不是去了文家吗?”魏氏看向席氏,轻声说道:“也不知道,文家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那罗姑娘,我们也见过,她是九弟自已找的,我看问题不大,娘,您就安心筹备婚事好了!”席氏笑了说道。 魏氏想了想,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啊,还是开始张罗办喜事吧。” 席氏陪着魏氏说了几句话,楼氏和古氏一起来寻魏氏说事,见屋,见席氏也在,两人不由便交换了个眼色。 “娘,我去看看三嫂回来了没有。”席氏对魏氏说道。 魏氏摆了摆手,“去吧,若是回来了,让她过来一趟,有些事我还要商量了她,才好拿主意。” “是。” 席氏屈膝福了福,便要退下去。 “哎,我们这才来,四弟妹便要走,这是……”楼氏挑了眼看向席氏。 席氏笑了笑,轻声说道:“之前嫂嫂们在外忙事,我已经陪了好一会儿娘了。” 言下之意是,现在该把场地交给你们了! 楼氏和古氏嗤笑一声,才要开口,上首坐着的魏氏却是开口了。 “怎么,你们是来找你们老小媳妇的,不是来看我的?” 楼氏和古氏还敢说什么? 连忙笑了,转身迎向魏氏,“哎呀,娘,媳妇自是来陪您老人家的。” 魏氏哼了哼,对席氏说道:“你去忙你的吧。” “是。” 席氏再次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这边厢,楼氏眼见得席氏退了出去,眼珠子一转,抬头对魏氏说道:“娘,媳妇听说刚才老七和她媳妇来了?” “嗯,来过了。”魏氏淡淡的道。 楼氏使了个眼色给古氏,示意古氏上前问。 古氏不敢得罪楼氏,便轻声问道:“娘,我听下人说,老七要带着他媳妇孩子离开京都,去高柳县任职,是真的吗?” 魏氏撩了眼古氏和楼氏,放了手里的茶盏,点头道:“是真的,怎么,你们有想法?” “哎呦,娘,我们能有什么想法啊!”楼氏连忙说道:“媳妇就是想着,这老九不是要成亲了吗,怎的就这个时候走呢?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还道是我们叶家兄弟不睦呢!” 魏氏哼了哼,挑了眼楼氏,没好气的说道:“妇人们少嚼点舌头根子,里面也好外面也好就都太平了!” 楼氏和古氏顿时面色讪讪的,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魏氏看着两人紫涨的脸,冷冷的哼了一声,要是换成往常,这话她也不说了,可眼下,才经过叶钰的事,她却不得不说! “你们的男人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老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你们呢?一个个的做出来的事,是能看的事吗?老七和老三,老九,还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关健时候还是能毫不含恨糊的选择大义,你再看看你们俩个!” “老四媳妇是后进门的又怎样?她的男人难道不是跟你们男人一母同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做的那些事!老四媳妇是个心宽的,不然,两个你们捆在一起,也不够她动手的!” 楼氏和古氏被魏氏给骂得脸如猪肝,有心想辩解几句,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她们什么都没做?这话,魏氏能信吗? “娘,您放心……” “我放什么心,”魏氏对着开口的古氏便喝斥道:“你们男人有用没用,你们不知道啊?妻贤夫祸少,看看你们俩个那枕边风吹的,好端端的爷们都让你们给祸害了!” 这话就有点重了! 楼氏和古氏脸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魏氏看着眼底两个黑漆漆的脑袋,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和你公公年纪大了,过一天少一天,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在一日,你们糊涂一日,哪一天,我们撒手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娘,您和爹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楼氏连忙说道。 魏氏几乎是气极而笑了! 罢了,罢了,千岁的爹难养百岁的儿,她就算是操碎了心又怎么样?怪只怪自已的肚子不争气,生的都是蠢货!娶媳妇的时候又瞎了眼,弄了这么两个拎不清的进府! 摇了摇头,魏氏说道:“下去吧,别在这晃得我眼睛痛。” 楼氏和古氏有心求个饶,但抬头对上魏氏嫌恶的脸后,默了一默,起身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等她二人走了出去,魏氏少不得搂了额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管事妈妈,吴妈妈上前,轻声劝了说道:“老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大奶奶二奶奶不懂事,您慢慢教便是,这好一通说的,只怕她们不但不知道错在哪,还把您给怨恨上了!” “教?”魏氏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轻声说道:“我教的还少吗?可是,你看看这两人,做出来的都是什么事?” 吴妈妈被魏氏一说,由不住的也是后心起了一层寒意。 谁能想到,大奶奶和二奶奶竟然会搭上宫里的慕容贵人呢?不但搭上了,还差点就帮着慕容贵人把九爷给害了!要不是,三爷行雷霆手段,将九爷连夜送去了外祖家,连老夫人怕是都蒙在鼓里! 见吴妈妈不说话,魏氏抿了嘴,咬牙说道:“我想过了,等老九完婚,二房把家分了,我们也把家分了!” “分家?!”吴妈妈错愕的看向魏氏。 魏氏点头,轻而坚决的说道:“不错,分家!” 吴妈妈还待再劝,魏氏却是抬起手,示意吴妈妈不必多说,不无苍凉的说道:“鸡蛋放一个篮子太危险了,家分了,她们就是再想闯祸,祸害的也只有自已,沾不到别人头上去!” 吴妈妈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老爷他是个什么意思呢?” “这事我还没跟他说。”魏氏叹了口气,抚了额头说道:“先瞒着吧,等把老九的婚事办妥了再说!” 吴妈妈叹了口气,想着自家夫人一辈子要强,一辈子没比别人差到哪去,可就是这儿子媳妇愣是……哎! 且说楼氏和古氏离了魏氏的院子,等出了月洞门,回头四处看不到人了,才顿了脚下的步子,回头对自已身边的贴身丫鬟说道:“你们去守着,我跟二奶奶说说话。” “是,奶奶。” 丫鬟们退了下去。 楼氏一把攥紧了古氏的手,急声说道:“娘,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古氏撇了嘴,拍了拍楼氏的手,说道:“大嫂您怕什么!就算是娘知道了,那又怎么样?慕容贵人已经死了,我们只要死不认帐,她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不是,你是不知道,我刚才一颗心都吓得要跳出来了!”楼氏拍了自已的胸口,一迭声的说道。 “你啊,就是胆子太小了。”古氏吃吃笑着,对楼氏说道:“大嫂我跟你说,我娘家兄弟有桩意赚钱的买卖,你要不要把那两千两银子拿出来入个股?” 楼氏不好意思的对古氏笑了笑,“二弟妹,真是对不住了,你说晚了,我娘家兄弟前些日子刚找了我,我把银子都投她那去了!” 古氏脸上的笑便僵了僵,但稍倾,便又恢复如初。 “没关系,以后有这样的好事,我再找你!” “哎,那你可记得,一定要找我啊!”楼氏连忙说道。 古氏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分头回了自已的院子。 …… 且说,亲果这一日得了朱姵雯让人送来的贴子。 贴子上说的是三日后,请她入府赏花。 这到是青果没想到的,原以为既是叶羽要见她,怕是会时间上急着些,不想,人家老神在在的约在三日后! 将手里的贴子扔到一边桌上,青果拧了眉头对一边做针线的庄婶说道:“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说是要见我,却又约在了三日后!这是急啊,还是不急啊?” 庄婶放下手里的虎头鞋,这是她给十二皇子做的。 抬头对青果说道:“自是急着见您的,可能是因为身上伤势不好,所以便将日子往后推了推了吧!” 青果皱了眉头,想了想,点头道:“可能是吧!” “好了,您快把那眉头松开吧,再皱啊,蚊子都能夹死几只了!”庄婶笑了对青果说道:“昨儿,世子夫人不是送了贴子来,说是请您入府去玩吗?您不打算去?” 青果摇了摇头,她哪里还有心思玩啊! 那边叶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现在就是一个迪斯尼乐园摆在眼前,她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见她这样,庄婶不由便轻声说道:“要不,让襄荷去打听下?” 青果眉眼一亮,但下一刻却是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庄婶便笑了说道:“那就安心等三天后吧!” 青果点头。 襄荷从外面走了进来,问道:“什么等三天后?” “哦,朱小姐递了贴子来,请姑娘三天后去她们家做客呢!”庄婶说道。 襄荷“哦”了一声,便把这事扔一边,跟青果说起叶家的事来。 “说是叶府的七爷谋了个外放的差事,这两天就动身去赴任!”襄荷对青果说道,“眼瞅着您和九爷婚事定在了下个月的初六,怎么就这个时候动身呢?这是连喜酒都不喝了!” “一家不知一家的事!”青果摇头道:“许是,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呢!” 襄荷还是觉得挺不能理解的! 不过,不管她理解不理解,日子总还是这样往下过着。 一眨眼,便是三天后! 青果起了个大早,由着庄婶侍候着穿戴整齐。 她这还没出门,林氏和林小桃便一前一后来寻了她。 话说了一箩筐,无非就是一些说了无数遍的话。 青果一一应了,还是庄婶在一边,催了一句,说时间不早了,再不去,怕是迟了。 林氏和林小桃才放了青果出门。 朱家的府邸在离朱雀大街隔着半条街,从文晋昭的住的地方坐马车去,也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马车还没到跟前,青果便看到朱家的三进的宅院,白墙黛瓦的,占了大半条胡同。有下人在胡同口张望,见了她的马车,急急的跑了回去,不多时便看到侧门大开,朱姵雯带着丫鬟下人亲自候在了大门口。 青果连忙让马车停了,她扶了襄荷的手走了下去。 “罗姑娘!” 多年未见,那个有着婴儿肥的小丫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风姿卓绝,乍然往那一站,青果差点便认不出来! “姵雯妹妹。”青果笑着上前与朱姵雯见礼。 朱姵雯听到青果的那声“姵雯妹妹”,脸上的笑越发的浓了,她轻声对青果说道:“这声妹妹,我们私下里喊喊便好了,回头九叔听到了,该要说我没大没小了!” 青果被朱姵雯的话说得脸上一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她。 朱姵雯眼见素来伶俐的她被她给说得哑口无言,不由便呵呵笑出了声,引得下人们不由都抬头朝她看来,似是不明白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青果怔了怔后,便也释然了。 左右,她再狼狈的时候,也被这位小姐看到过,眼下的这点尴尬,又算什么呢? 好在,朱姵雯笑过便收了声,引了青果往里走。 门里早有绿油车在一侧备着,青果和朱姵雯一前一后上了一辆绿油车,车子骨碌碌的径直进了二门,约行了一柱香的功夫,停在了一处悬着“凝翠斋”绿意盎然的小院前。 朱姵雯先下了小车,然后站在门口,等着青果。 青果扶了襄荷的手,下了小车,一抬眼便看到一丛爬到墙外的金银花,阳光下,浅白金黄像小伞一样的花朵,瑟瑟抖动着,沁人的暗香刹那入鼻,莫名的便让人有种心安的感觉。 没来由的青果心思一动,抬头朝朱姵雯看去,见朱姵雯站在月洞门外,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已,她眉眸微垂,唇角嚼了抹笑,走上前去。 “我原先打算请您去我的院子里的,但我因为对花粉过敏,整个院子,是连根狗尾巴草也找不出来的。”朱姵雯笑了对青果说道,“后来就想到了这里,这是哥哥们待客的地方,今天我特意问他们借来了用一用。” 青果笑着说道:“适才,我看到墙上那一丛金银花,对你没有关系吗?” “没事,只要待的时间不长,短时间还是没什么感觉的。”朱姵雯说道。 青果想着,有事没事的,也没人会拿自已身体开玩笑,是故,便也没留心,朱姵雯话里的,只要待的时间不长,这样的话,拾脚跟在朱姵雯身后,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青果不由便暗暗赞了一声,好景致! 适才看到的那一丛金银花种在院子的西北角,那边还有一丛叫不出名,开得正欢的小小的五角星一样的红花,绕着墙角开得密密匝匝的,风一吹,就好似无数的小旗在摇曳生姿!而在院子的南边,则是种了几株芭蕉树,高大宽厚的叶子在燥热的午后,撑起一抹浓浓的绿荫。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朱姵雯对下人吩咐道。 “是,小姐。” 下人们鱼贯而出。 青果转身,正要跟朱姵雯说话,却不想,朱姵雯对着东边一处开着的窗扇,轻声喊道:“九叔,人,我给你请来了,这院里,我实在呆不得了,我先走了啊!” 话落,不顾青果的怔愣,对青果挑眉一笑,转身便朝院子里的一处小角门走去。 “这……” 青果怔怔的看着眨眼间,就走得无影无踪的朱姵雯,好半响,没明白这到底是个意思! 她怔怔愣愣的站在那站得就快成了石头时,屋子里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你就宁愿站成块石头,也不愿进来看我一眼么?” 呃! 熟悉的声音入耳,青果默了一默,拾脚往屋里走去。 屋子虽然简洁,但却无处不透着低调的奢华。 窗门处那斑斑点点的湘妃竹帘,以及用来坠竹帘的小孩拳头大的碧玉珠子,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博古架上那些精美绝伦既便岁月苍桑也不减丝毫尊华的瓷器! 青果忽然就明白了土豪和绅士的区别,这种底蕴是十个土豪也营造不出来的! “难道这些死物比我这个活生生的人还要好看吗?” 耳边响起一道幽幽怨怨的声音。 青果一顿,抬头朝被阳光映照着发出七彩琉璃光的琉璃帘看去,便看到帘子后面,一张精美如玉雕的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青果一直砰砰乱跳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她垂眸,稍倾给了自已一个淡淡的笑,然后拾上前,一手撩了帘子,一手朝趴在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上的人说道:“九爷,你的待客之道,似乎与众不同了些!” 脸如白瓷没有一丝血水的叶羽听了青果打趣的话,不由便笑了笑,抬手朝青果招了道:“过来。” 青果抿嘴一笑,并不像他说的那样,走了过去,而是走到圆木桌边,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床前,然后坐了下来,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叶羽后,点头道:“嗯,这下我放心了!” “嗯?”叶羽朝青果看去,稍倾,失笑道:“你放心什么了?” “我原先想着,我是不是得抱着只公鸡拜堂,看你这个样子,想来是不用了!”青果说道。 抱只公鸡拜堂! 叶羽默了一默后,抬头对青果一笑,轻声说道:“我觉得你这个提议挺不错的。” 这下换青果干瞪眼了! 难道,还真的要让她抱只公鸡拜堂? “你……你不是说真的吧?” 叶羽抬头看了看青果,又回头看了眼自已的屁股,对青果说道:“你觉得我这样子,下个月能下床?能骑马?能拜堂?能……” 呃! 青果想说,能不能的,不是只有你自已知道吗?我怎么会知道! 外面人还说你出气多进气少呢! 结果呢? 你虽然没有活蹦乱跳的,但还不是能吃能喝的躺这了! “那就延期吧!”青果对叶羽笑了笑,说道:“我还小,不着急!” “十五了吧?”叶羽挑了眼青果,嘿嘿笑道:“不小了!” 青果耸了耸肩,摊了双手道:“比起你来说,还是小了!” 叶羽脸上的笑便僵在了那! 好吧,看在她是他未婚妻的份上,他不计较她嫌他老,再老,那也是他的男人! “你过来点。”叶羽换了个话题。 青果点了点头,很听话的将椅子往前移了移,离叶羽半臂的距离时,停了下来,低下头,把脸凑到叶羽跟前,轻声说道:“说吧,你又在玩什么花样了?” 叶羽看着那在眼前如花瓣一样粉嫩的唇,不由自主的便抬手去勾想要一亲芳泽,不想,青果地在他手伸过来时,身子往后撒了撒,他一手捞空,目光哀怨的看着青果。 “淑贞,你就一点不想我?” 青果但笑不语。 叶羽见青果只笑,却不说话,默了一默,稍倾,再次抬头看向青果,试探的问道:“你生气了?” 青果摇头。 “那是……” 青果往前凑了凑,目光锁住叶羽的目光,说道:“我就是觉得奇怪,你明明伤的不是很历害,为什么却任由外面流言满天飞。你,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不待叶羽开口,她又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在你的算计里,我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叶羽看着略有防备的青果,低头便笑了。 这哪里是不生气!这根本就是生气生大发了! “你坐过来,我跟你说。” 青果摇头,“你说吧,我听得清。” 叶羽叹了口气,收起脸上玩笑的神色,目光复杂的看向青果。 这样的目光……青果不由的便也跟着敛了脸上的笑,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想要给叶羽一个笑,不想,她才扯开嘴角,叶羽已经是垂了眼睑。 好吧,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了! “淑贞,或许,你真的要重新考虑下我们的婚事。” 突然而至的一句话,让青果脑袋轰的一声,好似被雷狠狠的劈了一记! 她怔怔的看向叶羽,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哑哑的说不出话。 好不容易,她张了嘴,那句,“为什么”却在半途变成了“你什么意思?” 叶羽抬眸,对上青果略显苍白的脸,他眸子里掠过一抹痛苦的神色,想要抬手去握青果的手,却惊觉青果的手正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垂在身侧,因为激动,整个人都在瑟瑟的颤抖着。 “叶羽,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青果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慌张,轻声说道:“先是你们家提出要提前完婚,现在,你又说让我再考虑清楚我们的婚事!你到底把我当什么?逗小猫还是逗小狗!” “不是……”叶羽连连摇头,一迭声的说道:“淑贞,你误会了,我对你是认真的,真的是很认真的,我没想逗你玩!” “那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好端端的让我重新考虑婚事?”青果吼道。 叶羽瓷白的脸上似乎越发的白了些。 “淑贞,我……我做错了一件事。” 青果的心“咚”的一声,漏跳了一拍,尽管脑子乱的好似是一团剪不开的乱麻,但她还是强迫自已冷静下来,看着叶羽,轻声说道:“你……你做错什么事了?” 叶羽脸上绽起一抹苦笑,垂了眼眸,轻声说道:“公主死了,你知道了是不是?” 青果点头,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可能不知道呢? 等等,叶羽这样问,那是不是说,她说让他重新考虑婚事,是跟公主的死有关?!想到,连呼吸似乎都紧了紧。 青果攥紧了手心,看着叶羽,“公主……她的死跟你有关?” 叶羽轻轻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公主去青州府找你,出了天牢后,我就去皇觉寺找了她,本来……”顿了顿,叶羽看向青果。 “本来什么?” “本来,我是想着借机激怒公主,这样的话,不管是王爷还是皇上为了替公主讨回公道,一定不会轻易饶过我,少不得要对我动刑,然后我就可以借这个机会,以冲喜为名,早日迎你进府。”叶羽轻声说道。 青果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把婚事提前?” 叶羽垂了眸子,“皇上定下了明年出兵大宛,我肯定是要随军出行的。我在时,还好,能护着你一二,可是一旦我离开宣国,以公主对我誓在必得的心性,她一定不会让你等到我回来的。” 青果点头,这点她也相信。 身为天之骄女的福顺公主可不知道什么叫两情相悦,才能成就美满姻缘!她只是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来达到自已的目的!对她来说,只有要和不要的区别罢了! “那公主为什么会死?你又为什么要说让我重新考虑婚事?”青果问道。 叶羽闭了闭眸子,轻声说道:“公主之所以会自尽,是因为我拒绝了她提出给我做平妻的要求!” 青果嘴唇翕了翕,好半响没说出话来。 为了爱叶羽,福顺公主已经不惜将自已低到尘埃里! 说是平妻,但其实处处都要低嫡妻一头,只不过是比妾稍微好点罢了!她是皇室之女啊,能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多深的爱,多大的勇气,才能这样委曲自已!青果莫名的就觉得心里酸了酸!不为自已,只为福顺她爱的那样卑微!尽管,她曾经想杀她!但这一刻,她仍旧为她这种不顾一切的爱,而同情而心酸! “那又为什么要我重新考虑婚事?” “是因为……” 叶羽目光痛苦的看着青果,他不敢说,只怕一说,从此真的就是天涯陌路!可是,又不能说,他喜欢欺骗,哪怕那欺骗是善意的! 青果看向一脸痛苦的叶羽,眼见叶羽嘴辰动了几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想了想,轻声问道:“是不是,你答应过福顺什么了?” 叶羽怔了怔,似是没想到青果会这样问,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神色如常。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向来就是一个机智的人,不是吗? 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见叶羽不语,青果的一颗心不由便沉了沉,轻声问道:“你答应她什么了?” “我……” 青果抬眼,目光灼灼的看向叶羽。 叶羽无法与这样的目光对视,多看一秒,他都觉得自已的心好似被刀割了一样!他撇开脸,几番张嘴,那句话却是怎样也说不出来。 青果见叶羽连跟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本就沉的如同灌了铅的心,越发的沉了沉,她抿了抿了嘴,深吸了口气,轻声问道:“是不是……答应以亡妻之礼葬她?” 叶羽摇头。 见叶羽摇头,青果不由便微微的松了口气。 她还真不敢想,若是叶羽应的应了公主,要以亡妻之礼葬她,那她是嫁还是不嫁啊! 虽说,是情势所逼,但她岂不是每年都要在公主的牌位前行妾礼?这……这也太考验人了吧? 但如果不是以亡妻之礼葬公主,那又会是什么让叶羽这般为难呢? 脑子里想了好些念头,可最后都被青果给否定了!她不认为除了一这条,还有什么能让叶羽提出,让她重新考虑她和他的婚事! 想不出个头绪来,青果干脆就不想了,她瞪了叶羽,咬牙道:“你就是想让我死,也给个痛快的死法行不行?这种钝刀子割肉,我猜,我猜,我猜猜的游戏,有那么好玩吗?” “我许了公主来世!” “什么?” 许是再难的话一旦出口后,再说一遍,便没有之前那样难了! 叶羽抬头看向青果,满眸晦涩的说道:“淑贞,对不起,我许了公主来世。” 青果眨了眨眼,她不是很明白叶羽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了公主来世!这是什么意思? 叶羽见青果眨了眨眼,一脸怔忡的神情,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淑贞,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做,可能会让你接受不了。但是……” 青果没有出声,她现在慢慢明白了叶羽的话里的意思。 叶羽是因为她许了公主的来世,怕她接受不了他的不纯粹,所以才会说让她重新考虑婚事的吧?这真是……她忽的就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虽然,她是穿越而来,但是……但是三生三世这种事不是天上的月老才能做主的么?区区的肉胎凡人,说一句,我们三生三世在一起,就能当得了真的?一碗孟婆汤,一座奈何桥,来生,谁还记得谁! 但是,她相信,叶羽不是一个轻易肯给允诺的人! 他肯许公主来世,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怜惜公主的一片深情!如果只是怜惜,那么这一世,还有她和他什么事呢?! “为什么?”青果看向叶羽,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许公主来世?” 叶羽叹了口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他当日种下的因,可不就结了今天的果! 吸了口气,叶羽垂了眸子,唇角翘起一抹自嘲的笑,轻声说道:“是我欠她的!” “嗯?”青果犹疑的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当日皇上有意为公主选附马,睿王爷得了消息,知道大皇子要宫变,他需要一个人打入大皇子的核心圈。那个时候,知道皇上正有意替福顺公主招附马,睿王爷找到了我,我当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便答应了睿王爷。” “睿王爷安排了我和公主见面,果然,公主对我一见倾心,当即便禀明了皇帝想要招我为附马。皇上也亲自召见过我,认同了公主的意见。” “三皇子是公主的生母苏妃娘娘一手带大的,同大皇子很是要好,因为我跟福顺有了婚约,跟三皇子和大皇子接触起来,便容易顺当了许多。后来,睿王爷果然一举揭发了大皇子……但,苏妃娘娘和福顺也遭受了牵连。苏妃娘娘自尽,福顺被贬到皇觉寺带发修行!” 青果便也算是明白了叶羽的意思,必竟是他主动招惹福顺在前,如果没有他,苏妃不会死,福顺也不会落得这样凄凉的下场! 这或许就是命吧? 叹了口气,青果轻声问道:“所以,你就许了公主来世?” 叶羽点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我。”话落,抬头看向青果,扯了唇角,苦笑道:“淑贞,我不骗你,我其实是并不太相信来世的。” “可你,还是许了她!”青果看着叶羽唇角的那抹苦笑,轻声说道:“既然不相信,为什么要许她呢?” “为了她能走得安心。”叶羽抬头,目光认真的看了青果,“你可能不知道,我却是清楚明白,就连她的死,最后都成为我为自已谋取最大利益的工具!” 青果拧眉,她有一种感觉,叶羽在心里对福顺有很深的愧疚感!这可不是好事情。 “为什么这样说呢?” “她自尽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任是皇上和王爷再要用我,只怕也不会许我好好的活着了。所以,她临死求我,让我许她来世。我答应了,因为我知道,这个世上,不只我对公主有亏欠,皇上和王爷对她都有亏欠。我许了她来世,他们便不能让我这一世含恨而终,这样,公主的来世,便也只注定又是一出悲剧!”叶羽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青果,嘲讽一笑,轻声说道:“结果,我又算对了!茹公公奉旨可能原本是想活活打死我的,但杜若姑姑最后却阻止了,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姑姑是最明白公主对你的心意的,如你所言,公主这一世抱憾而终,来生,她只望她如愿以偿!”青果说道。 叶羽点头,他撇了脸,咽下喉头的酸涩,哑声问道:“淑贞,这样龌龊的我,你还要吗?” “为什么不要呢?” 叶羽霍然一惊,猛的抬头朝青果看去。却在抬头的刹那,撞进了一片柔软里。下一刻,他便感觉到干涸的唇上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柔软,不等他把那片柔软留住,青果已经是将他轻轻的抱在了怀里。 “爷,我们是人,是人就会不完美,是人就会有亏欠,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填补这份不完美,尽量的偿还这份亏欠。所以,我不介意你许了她来世,因为这一生,你是我的!人要惜福,这一生,我们能够携手,这就够了!” 叶羽伸手,圈住了青果盈盈不足一握的腰。 只觉得,那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淑贞,谢谢你。”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青果双手捧住叶羽的脸,将它慢慢抬起,她垂眸,目光温柔深情的看着他,“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在我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得以遇见,谢谢你让我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你,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谢谢你,对我的坦白和信任!” “我没有你讲的那样好,我……” “不,”青果摇头,她低头,在叶羽略显发白的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唇齿相依的说道:“你是最好的!” 这一次,不待叶羽抬手,青果便搂住了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洋溢着感恩和幸福的吻。 来世?! 她才不在乎什么来世,对她来说,握住眼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难道还要为了个什么子虚乌有的来世,而把今生到手的幸福拱手相让不成?!那岂不是猪油闷了心! 叶羽在一惊过后,便立刻接受了她的热情,并且很快便反客为主,占据了主导权,一个绵绵长长的法式热吻,直至两人都有点喘不过气来,才松开了彼此。 叶羽当日,半个下身都差点打烂了,虽然有傅文博的妙手回春,可烂了的肉要长了,总是有个过程的!更别说,叶九爷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所以这伤口的愈合度,便越发的缓慢了些。 于是,该趴着的还是趴着,不该趴着的,这个时候也趴着了!没办法,青果觉得高大上的叶九爷为了娶她进门,不惜把自已虐待成这样,她还计较个什么劲啊! 青果趴了一会儿,便翻了个身,脸朝上手里拿着叶羽的头发在手里卷着玩,一边说道:“我听说你府里的七爷,要离京去外地任职,这是怎么回事?” 叶羽闻言,默了一默,目光贪婪的停留在青果晕染着一丝红晕的脸上,轻声说道:“你是奇怪,他怎么不留下来等我们成了亲再走?” 青果笑了笑,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 “庄婶,有没有跟你说,宫里的慕容贵人被皇上打入冷宫的事?” 青果点头,“不过,具体的庄婶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知道?” 叶羽点头,“我七嫂身边的有个叫落翘的婢女,是慕容贵人的人,从前没少做坏事。这次,把手伸到我屋里来了!” 青果眉头一挑,看向叶羽,“伸到你屋里?怎么个伸法?” “我当日被杖责后,人事不省的抬了回家。她得了消息后,趁机在我的药里下了毒,被七嫂知道后,告诉了三嫂。三嫂寻了个借口,把她给处置了,宫里的慕容贵人却是让人找上了门,想要替她出头!” 青果瞪圆了眼睛,看着叶羽。 “你是说慕容贵人让人找到府里来了?” 叶羽点头。 青果不由便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人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这样蠢得没边的事也敢做?” 叶羽笑了笑,淡淡说道:“到不是她蠢,而是她身后的人有些着急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身后的人,你是说……” 叶羽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想借此试探皇上的意思罢了,只可惜,他们却是算错了人心。慕容贵人一派人来了府里,伯母当即便进了宫,找到皇贵妃跟前,问一个后宫的妃子手伸到大臣的家里指手画脚的,这是什么意思?” 呃! 青果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这样的蠢事会是一个宫里的女人做出来的!这可不是老寿星吃毒药,找死吗?! “皇贵妃当即禀明了皇上,皇上大怒之下,夺了慕容贵人的封号,将她打进了冷宫。”叶羽说道。 “那这样一来,那试探的人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已的脚?”青果好笑的说道。 “也不是,”叶羽笑了道:“一个在皇上跟前几近失宠的人,本来就没什么用,拿出来试试刀锋不是最合适的?” 青果想了想,点头道:“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叶羽笑了笑,抬手捏了捏青果的鼻子,目光落在青果手里正编着的麻花辫上,拧了眉头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给你编辫子啊!”青果扬了扬手里,已经编了一载的辫子,对叶羽说道。 叶羽笑了笑,见她玩得开心,便随她去,微微侧了身子,撑了下颌,看着青果的微笑的脸,轻声说道:“淑贞,你那时候怕吗?” 青果手里的动作一滞,然后抬头看向叶羽,摇头,“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有事的!” 叶羽不由得便是神色一变,看向青果的眸光便深了深。 “我们成亲后,我就要随大军出发,你知道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到时,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青果打断叶羽的话,吃吃笑道:“你只记得,可千万不要有那个万一,不然到时就会有别的男人睡你的老婆,用你的银子,打你的娃……” 青果的话声才落,便感觉一只手狠狠的捏了一把她的脸。耳边更是响起叶羽咬牙切齿的声音,“啊,我总算是知道,什么叫黄蜂尾后针,青竹蛇儿口,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了!” 青果嘻嘻一笑,抬头看了叶羽说道:“那你肯定不知道,每一个恶毒女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世上顶好顶好的男人!” 叶羽挑了眉头,一脸得意的说道:“你这是在说我么?” “没有,我是在说我背后的那个男人,是你么?”青果哈哈笑道。 叶羽看着她笑得眉飞色舞的脸,又是宠溺又是无奈的说道:“我怎么就会遇上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青果抓了叶羽的手,呵呵笑着。 两人五指相握,就那样安静的躺在床上,若不是外面响起朱姵雯的声音,两人怕是能你看我,我看你,看到海枯石烂! “九叔,九叔……” 叶羽醒过神来了,抬头对外面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说道:“什么事?” “九叔,我做了玫瑰豆沙糕,你要不要吃?” 叶羽看了看身侧咬了腮帮子强忍着笑的青果,略提了声音说道:“我不吃。” “那罗姑娘呢?罗姑娘要不要吃?” “噗嗤”一声,青果失笑。 她一笑,外面的朱姵雯也跟着笑了起来。 “罗姑娘,罗姑娘……” 青果一边应着,一边翻身坐了起来,然后寻了屋里的镜子,将头发打理了一遍,又检查了下身上的衣裳,这才起身,上前开了门。 门一开,一颗小脑袋便探了进来,青果对上朱姵雯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好笑的问道:“姵雯妹妹,你找什么呢?” “不找什么,不找什么。”朱姵雯连连摆手,笑眯眯的看了青果说道:“我做了玫瑰豆沙糕,你要不要吃?” 青果回头看了眼叶羽,见叶羽脸上已经恢复成了他一惯以来的莫测高深,笑了笑,回头对朱姵雯说道:“不吃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啊,就回去啊!”朱姵雯顿时一脸懊恼的看着青果,“那早知道,我就不来寻你了……啊欠……我……啊欠……” 青果怔怔的看着朱姵雯捂着鼻子喷嚏打个不停,想起她说她对花粉过敏的事,连忙说道:“哎,我们快些出去吧。” 朱姵雯一边摆手,一边“啊欠、啊欠”的没完。 青果眼见得她几个喷嚏打完,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泪水,连忙扯了她就往外走。 身后叶羽张了张嘴,但在看到朱姵雯捂着脸的再次“啊欠”后,默默的躺了回去。 想来,某个小没良心的,这个时候是不会记得,要跟他说再见的了! 青果牵着朱姵雯一路离了凝翠斋,等站在了外面的空旷地,这才想起,刚才连跟叶羽道别都不曾,有心再回去,但对上身边朱姵雯湿漉漉的眼睛后,便也打消了那个念头。 “你真的要走吗?”朱姵雯只要离了过敏源,便会好很多。 青果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说道:“不早了,我出来的时间也有些多了。” 朱姵雯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扯了青果的手,轻声说道:“你可别怪我,不是我要来喊你的,是我祖母跟我娘说,我娘逼着我来的!” 呃! 青果蓦的便想起,她来这里,还不曾拜见过朱家的老夫人,夫人、奶奶们呢!一时间,脸上热得给烫烧饼。 “姵雯,我是不是应该去向老夫人,夫人还有奶奶们去请个安啊!” “你要去吗?”朱姵雯顿时目光灼灼的看着青果。 青果被她这样的目光一看,不由便怔了怔,下意识的便摇头,总感觉,好似她这一去,怕是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见青果摇头,朱姵雯不由便叹了口气,说道:“哎,我要是你,我也不去!” “为什么?”青果不由好奇的问道。 “九叔没跟你说吗?”朱姵雯瞪大眼看了青果,“祖母她最是古板的人了,她跟前,笑的话露了一颗牙都要被说半天!就拿你来见九叔,她还跟娘叨叨了半天,说什么这不合规矩什么的,要不是被祖父给训了一顿,她怕是还要把你喊去,教你学规矩呢!” 呃! 青果决定,以后离朱家的夫人奶奶们,有多远离多远! 被朱姵雯这样一说,她更是打消了去见礼的念头,左右在她们眼里,她已经是不懂规矩的,那就干脆也别去装那个样子了! 离了朱府,青果坐着马车赶在午时前回到了文家。 她这里才下马车,林小桃屋里侍候的丫鬟巧儿已经撒了脚丫子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于是,没等青果到屋里喘口气,林氏和林小桃,辛玉英不分先后的赶到了她的屋子。 “果儿,怎么样,见着九爷了没?” 林氏率先急声问道。 “是啊,果儿,九爷怎么样?真的像外面说的那样吗?”林小桃紧接着问道。 辛玉英才张开的嘴,便闭上了,反正她想问的,人家都替她问了。 庄婶干脆就拉了襄荷到一边,仔仔细细的问起来。 等问了几个问题,襄荷都是一问三不知后,庄婶瞪了眼她,转身挤进了三人团,也跟着目光灼灼的看着青果。 “姑娘……” “别急,让我先喘口气,喝口茶先。”青果说道。 她话声才落,辛玉英已经转身端了桌上的茶盏就递了过去,“妹妹,你快喝。” 青果接了辛玉英递来的茶盏,恍惚间好似想起,她这去了趟学士府,连茶都没喝上一盏呢! 一口气把一盏茶喝光了,不待她出声,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接杯子。 “妹妹,还要吗?” 青果摇头。 林氏立刻便逮着问,“怎样,九爷他……” “他挺好的。”青果说道:“不像外面说的那般凶险!只是屁股上受了伤,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坐也不能站,只能趴着。” 青果的话声一落,几人便长长的吁了口气。 半响,林氏犹疑的问道:“那既然好好的,怎么还提出提前完婚,冲喜的事来?” “做给皇上看的。”青果说道:“公主当时提出想给九爷做平妻,被九爷拒绝了,公主羞愤之下就自尽了,皇上生气,原本是要活活打死九爷的,好在老天保佑,他硬给抗住了,留了条命。” 路上青果就想好了,有些事能说有些事是放肚子里烂成灰,一辈子也不能说的!而,现在,她嘴里真真假假的,到也没让人怀疑她话中有假! 而林氏三人在听到公主自愿做平妻的时候,就已经是惊得忘了吸一口气,待听得叶羽还拒绝了,便连那呼出去的气也忘了,泥捏的人一样,傻傻的坐在那,怔怔的看着青果。 青果到是乐了,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形! 好半响,还是庄婶,先回过神来。 “姑娘,那……” 那了半天,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瞪眼看着青果。 青果笑了笑,对上因庄婶的话而回过神来的林氏几人,轻声说道:“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把婚事办了,等九爷随军出征,到时候说不定又会有哪个大将军的女儿,更甚至来个什么番帮公主的看上他的,到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纠结,我是想像不出来!” “嫁,嫁,嫁!” 异口同声的三道声音响起。 青果看着林氏、林小桃还有辛玉英,好笑的问道:“嫁?” “嫁!” 三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青果点头,“行,那就嫁吧!” “当然要嫁了!”林小桃接了青果的话,呵呵笑道:“一个能为你连公主都拒绝的人,你到哪去找这样的男人!” 林氏也是笑眯眯的看着青果,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却是把头点得鸡啄米一样! 辛玉英也是在一边满脸都是笑容的看着青果。 “哎,这离下个月的初六没多少日子了。”庄婶急急的说道:“得赶紧的准备起来,可别到时,手忙脚乱的。” “那我们赶紧去清点下,看看还缺了什么。” 林氏起身对庄婶说道。 林小桃也紧跟着加入了清点的行列。 只剩下辛玉英陪在青果身边,她抓住青果的手,欲言又止的看了青果。 “嫂子,你有话你就说吧,我们又不是外人。”青果说道。 辛玉英抬头看了看,见屋里,只有自已和青果两人,便压低了声音说道:“果儿,明儿个就找个大夫进府调理身了吧。” 青果瞪大眼看了辛玉英,“嫂子,我这又没病没灾,好端端的调理什么身子啊!” 辛玉英脸上一红,声如蚊蚋的说道:“傻瓜,九爷待你是好,那是现在。可是,女人能靠得住的是什么?是儿子!” 青果顿时便蚊香眼了! 她这还没嫁人,就考虑生儿子的事了,这会不会太早了点啊! 辛玉英见青果明显不放在心上,不由便推了她一把,嗔怒的说道:“你别不当回事,我当日就是不懂,以至到现在都还提心吊胆,总觉得这日子过得不踏实脚好像踩在云里雾里的。我跟你说,女人这一辈子,靠得住的就是儿子。特别是大户人家!” “可是……”青果看着一脸坚决的辛玉英,想着她要不要把自已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她其实觉得钱比儿子来得可靠!但怕吓着她这嫂子,话到嘴边还是拐了拐,说道:“可是,我没病没灾的请了大夫进来,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没事,对外就说是我要看大夫!”辛玉英说道。 好吧,青果觉得,也许是她嫂子自已想看大夫不好意思说呢?那她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吧! “太医院的小傅太医很是不错,要不,请他进府来把把脉?”青果说道。 辛玉英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傻瓜,这种事自然是要找与九爷不相熟的,找个相熟,万一有个什么的,岂不是让他们家里人都知道了?” 呃! 青果这下子是觉得,她嫂子是真的没有私心了! “最后是能得个坐床喜,这样的话,到时你在他们家说话都能嗓门响点。”辛玉英说道:“这事,你先别管了,我回头我让你哥到外面打听下,看有没有好的大夫!” 青果欲哭无泪的看着兴致勃勃的辛玉英,嫂子,其实我还是觉得先过过二人世界比较好的!只是,这话,怕是这会子,谁也听不进去! 辛玉英是个行动派,这话说了没几天,罗小将便请了个据说很是有名的大夫进府,先是装模作样的替辛玉英把了脉,开了刘调理的方子,然后顺便又给青果把了脉,同样开了张调理的方子。 只是,她照着这方子的抓的药,还没下肚子,某人就让人找上门了。 “爷听说姑娘身子不大好,使了奴婢过来问问,哪里不好,要不要请了小傅太医过来看看?”红笺低眉垂眼的站在廊檐下,轻言细语的说道。 青果捂了脸,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她能说,姑娘我没病,我就是想生儿子吗?! “不用,其实不是我身子不好,是我嫂子前两日感染了风寒。”青果对红笺说道:“你跟九爷说,没什么大事,吃两贴药就好了。” 红笺点头,抬头犹疑的看了眼青果。 “怎么,你们爷还有吩咐?” 红笺红了脸,轻声说道:“爷说,让姑娘别乱看大夫,这京都城里鱼龙浑杂的,别到时病没看好,把身体反而搞坏了!” 青果这会子百分百确定,叶羽他一准是知道她找大夫调理身体,打算生儿子的事了!脸上红的,就好似打翻了胭脂盒! 红笺话说完,便惴惴不安的退到了一边,胆战心惊的想着,完了,这九奶奶还没进门,自已就给得罪了,等回头,还不定怎么处罚自已呢! 青果却是好不容易才让自已把那几欲呕血的心情给收拾了,还得装作落落大方的样子对红笺说道:“替我谢谢你们爷,让他放心,我仔细着呢!” “是,姑娘。” 红笺福了一礼,逃命似的退了下去。 她这走,回头青果就将庄婶熬好了端来的茶,全养了东窗下的那棵芭蕉树! 日子如白驹过隙。 眨眼就到了青果出嫁的日子。 ------题外话------ 哎,还是没写完,分两次传,今天先传上,11号传下! 宣传下新文《凤还巢妾本风华》麻烦亲们收一个先,谢谢。 大周朝,辰王选妃。 内定辰王妃,以淑慎有仪,齐庄知礼闻名京都的长兴候府嫡女,容芳华,却在选妃之日被人当众捉奸! 容芳华被长兴候府除名,逐出京都,有生之日不得踏上京都半步! 十三年后。 容芳华之女,容锦负血海深仇,携神秘力量重返京都! 京都因她的到来,自此掀起了一轮腥风血雨! 温柔貌美的国公夫人,端庄守仪的辰王妃,心地善良的白莲花老姨娘,还有那什么小世子,小王爷,小郡主,小……欠了我的都给我还回来吧! ☆、30大结局下 天才蒙蒙亮,庄婶便喊醒了还迷迷糊糊睡着的青果。 “姑娘,起床了,起床了。” 因着要出嫁,青果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东边发白的时候才慢慢的睡了过去,这才刚闭上眼,又被庄婶给吵醒了,顿时便不乐意了。 “婶,我再睡会儿,还早呢!” “不早了,吉时定在戌初,现在还是卯时,你让我再睡会儿!” 庄婶不由便笑着拍了记她裹着被子的屁股,说道“不急,不急,你梳洗穿衣不用时间的?” 哎! 青果睁了眼,由着庄婶扶了下床。 被请来给她梳头的老嬷嬷,便笑了说道:“姑娘这样沉得住气,到是少有的,想来天生就是富贵之人的命!” 青果掩嘴打了个哈哈,梳头嬷嬷从前据说是在宫里给贵人们梳头的,后来年纪大了,被放出宫。这样的人,惯会逢迎拍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过,好话谁都爱听,特别是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 青果回头便让庄婶将给梳头嬷嬷的封红加了一个上去。 罗家在京都也就是文晋昭这门亲,余下的还真就没了! 梳好头,青果原还想着找个时间到床上去歪一歪,睡个回笼觉,只是,她这才打算起身,那边厢,便有与林小桃相好的几位夫人来府里贺喜,吵着要看新娘子,于是一群人说说笑笑的来了青果的屋里。 青果少不得陪着她们说了会儿话,这一坐下聊天,不想便到了用午膳的时间,等午膳用过后,女方这边的全福人过来了。 女方请的全福人是与翰林院与文晋昭一同当差的,一位姓于的于翰林家的夫人,这位夫人父母双全,子女成双,夫妻感情甚笃,常有人新人请她去当全福人! 大家见过礼,于夫人便开始指挥人服侍青果梳洗,穿新衣,为出嫁做准备。 庄婶指挥着丫鬟检查青果要带去男方家的贴身用品,林氏和林小桃则坐在厅堂里喝茶,待客。 内室里这时候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姑娘,穿上这身新衣可真是漂亮,便是天上的仙女儿怕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了!” 应该是青果已经换上嫁衣了。 林氏和林小桃并着几位夫人便笑着打住了话头,起身笑盈盈的去了内室。 才一进屋,果然便看到青果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那,如瓷的玉肤衬着这一片的怒红,说不出的明艳照人! 林氏刹那间就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她的果儿,长大了,要嫁人了,虽还是她的女儿,但却再也不能承欢膝下! “果儿真漂亮!” 林小桃哽了嗓子说道。 青果笑着看向林氏和林小桃,有心想说几句什么,但却发现,淡定了一个上午的自已,这会子忽然就心潮澎湃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吉时很快就到了,于夫人抓着象玉梳像征性的在青果头上梳了三下,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梳好头,便有丫鬟端了莲子合羹过来侍候着青果吃了几口,不多时,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原本这个时候,应该是亲眷聚集在青果房里替她送嫁的时候,但因为罗家在京都并没有什么亲朋友故旧,人员便显得单调了些。好在,前院一些客人的带来的孩子,这个时候涌了进来,探头探脑的看着新娘子,嘴里伊哩哇啦的说着一些诸如“新娘子真好看”“新娘子真漂亮”的话。 远处隐约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屋子里的人还没回过神来,便有一个生长得虎头虎脑的孩子从外面跑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花轿来了,花轿来了!” 于是原本簇拥在屋子里的人哇啦一声,都争先恐后的跑了出去看热闹。 林氏和林小桃则留在屋里,手忙脚私心的帮着青果上上下下的做着扫尾工作,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遗漏的地方。 青果攥了攥袖笼里的手,深深的吸了口气,两世为人,这是第一次当新娘子!那种对新生活,对未来的向往,既便是沉稳如她,此刻,也不由得有种心无处安放的紧张和激动。 “果儿,”林氏攥了青果的手,“别怕啊,娘在这陪着你呢。” 青果点了点头,反握了林氏的手,“娘,我不怕。” 林氏抬头笑了笑,目光对上青果璀璨如珠的眸子时,却是眼眶一经,眼泪不由自主的便夺眶而出。 “娘……” 青果看着这样的林氏,心里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大姐,您这是干什么啊!”林小桃见着,连忙上前拿帕子去拭林氏脸上的泪,轻声劝道:“大喜的日子,您这是干什么啊!” 林氏胡乱的拿手擦着脸上的泪,轻声说道:“没有,没有,我是高兴的,我家果儿大了,要嫁人了,我高兴……” 说着说着,却是帕子捂了脸,呜呜的哭了出来。 青果攥了林氏的手,轻声说道:“娘,您别难过了,以后想我了,让人捎信来,我回去看您。” 林氏点头,嘴里应着“哎,哎”心里却是想着,这嫁得近的女儿都难见,京都离青州千里之遥,哪里是说想,就能见的啊! 林小桃的丫鬟巧儿从外面跑了进来,兴奋的说道:“表姑爷真大方啊,赏银全是四分的银锞子,魁星点斗整整洒了一箩筐,整条胡同的孩子都来捡赏钱了!” 林氏听得不由便捂嘴道:“哎呀,这得花多少的钱啊!” 林小桃却是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今天他娶媳妇啊,今儿个不花钱,还什么时候花钱。” 正从外面走进来的辛玉英听了,连声说道:“是啊,是啊,娘,他现在还不是你女婿呢,别替他心疼银子!” 辛玉英的话,使得屋里的人“噗嗤”齐齐笑出了声,将之前的那份伤感冲淡了许多。 林小桃取了一个封红,打赏巧儿,说道:“再去看看,一有消息就进来禀报。” “是,夫人。”巧儿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很快便响起欢乐的鼓乐声。 巧儿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表姑爷的花轿进了门了!” 林氏和林小桃连忙紧张的对青果说道:“快,快坐好了。” 青果屁股才刚坐稳,又有小丫鬟进来报信:“表姑爷家的娶亲太太过来了。” 于夫人连忙迎了出去。 不多时,和叶家的外家朱大奶奶笑吟吟的寒喧一同走了回来,同屋子里的林氏和林小桃说了几句客气话,朱大奶奶和于夫人一左一右扶了青果去了花厅。 花厅里嘈杂喧嚣,叶家接亲的,罗家送亲的,还有两家的鼓乐手把个花厅挤得就快水泄不通。 青果一眼就看见了穿着大红喜服的叶羽。 她不由一怔。 不是说好不来接新人的吗? 感觉到她的目光,叶羽抬头朝青果看来。 如玉雕般的五官间,漆黑如寒星的眸子含着一抹浅浅的淡淡的笑,正如骄阳般满是爱意的看着青果。 青果才要对他笑一笑,耳边却响起于夫人的声音。 “罗姑娘,该辞别父母了!” 青果连忙收了思绪,走到林氏身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林氏看着青果,才上过妆的脸上,泪水“哗”的一下,便掉了出来。她抬手扶着青果,有心想说几句话,却是喉咙一哽,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只有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一时间花厅里寂静无声。 青果隐忍许久的泪,忍不住便也跟着簌簌而下。 边上的辛玉英和林小桃看着这一幕,不由得也撇过脸,眨落眼里的泪。稍倾,上前劝着林氏和青果。 于夫人和朱大奶奶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人笑着说,“吉时要到了,新人要上轿了,”一人则拿了红盖头,不由分说的便罩住了青果的头。 花厅里顿时如油锅里进了水,又热闹了起来。 文晋昭招呼着罗小将上前。 “快,背了果儿上轿。” 于夫人和朱大奶奶一左一右的引着青果趴在罗小将的背上。 罗小将牢牢的托着青的双脚,脑海里一瞬间如浮光魅影般,将从前的过往一一回放,一下子是果儿带着他们摘猫爪子,一下子是果儿带着她们做酸菜,一下子又是果儿开酒楼,所有的一切,那些好的,坏的,高兴的,难过的,从此以后都要随着果儿的出嫁,渐渐的成为回忆。 “果儿!” 罗小将轻声喊着背上的青果。 “哥。” 罗小将抬头,深吸了口气,待得模糊的眼眶再次清明之后,轻声说道:“好好过,若是九爷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青果趴在罗小将的身上,重重的点了点头。 叶家。 叶明德陪了叶羽的外家,大学士朱士平在花厅的偏厅里说话,叶楠和着几位堂兄弟,在花厅招呼旁的客人。 朱士平看了眼叶明德后,轻声说道:“不是说了不叫凤翀亲自迎娶吗?怎么又让他去了?” 叶明德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叶家出情种,他说一辈子一次的事,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骑马骑不了,坐轿就去就是了!” 朱士平儒雅的脸上,顿时一对眼珠子都差点瞪下来了。 “你是说凤翀坐轿去迎亲?” 叶明德点头。 朱士平默了一默后,心里不由便有些不是滋味。 便算是青果有七品县主的封号在身,但对于叶家来说,也是高嫁。 朱士平不见得有多喜欢这桩婚事,但因着朱氏在叶家几十年的作派,叶朱两家,若不是有叶明德在其中周转,怕是已水火不容,待到后来朱氏越发变本加历,叶楠叶羽两兄弟都同她离心离德后,朱士平对这两兄弟的感情便越发的微妙了! 此刻听说叶羽不顾自身身体情部,坚持坐轿去迎亲,心里忽然就有点理解自家女儿的心思了,这人还没进门,就这样,等进了门,叶羽沉溺在温柔乡里,哪还知道什么叫男儿志在天下,建功立业! 一时间,心里懊得不行,想着,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朱家寻一门合适的亲说给叶羽。 朱士平叹息着,与叶明德有口无心的说了些旁的事。 便听到下人来说“花轿进门了。” 叶明德连忙邀了朱士平,领着叶家的其它人一起去了正厅。 这边厢。 跨过火盆马鞍,射了轿帘,青果抱着宝瓶下了轿子。 十五岁的青果,许是因为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被拘在屋里,运动充足的缘故,这两年身形出落的越发窈窕高挑,一身大红的喜服穿在身上,少了些温婉恭顺,却多了些英姿煞爽的味道。 一时间,来贺的宾客中,不由便响起了窃窃的私语声。 这个年代的人,讲究的是女子以恭顺为美德,是故,世人都喜欢那种小鸟依人温婉柔约的姑娘。像青果这般身形高挑的,是很难跟温柔乖巧联系上的! 朱士平顿时便皱起了眉头。 叶豫侧身与自家弟弟叶成,轻声说道:“怎的看起来,比上回又要高了不少?这再长下去,不是连老九也要抬着头跟她说话了?” 叶成呵呵笑了说道:“大哥,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得老九就好这一口呢?” 叶豫笑着摇了摇头,怎样想也想不明白,叶羽怎的就会看上了青果! 而这个时候,一对新人已经在全福人的搀扶下拜过天地,由傧相傅文博的妻子和耿鹏举的妻子搀着,送进了新房。 作为女方全福人的于夫人和男方全福人的朱大奶奶,也跟着一同进了新房。 压襟,撒帐,挑盖头,一系列的仪式完成后,叶羽和青果才算是又打上了照面。 叶羽对着青果笑了笑。 成亲这一回事,原本女主送妆,男方要谢亲。只这谢亲的仪式却是可选择的,在的是在陪奁的那日。男方随着催妆的人一起去女方家,给岳父、岳母叩首,表示“谢亲迎妆”。当然也有的是安排在出嫁的那天,喜轿进了门,新郎由媒人陪着,直奔正堂,给岳父、岳母叩头。 他们送妆的时候,因为叶羽的身体关系,没有去谢亲,今天出嫁的时候,叶羽可是陪着青果好生磕了几个头。当时听到青果强自压抑的哭声,他这心就像是猫抓了一样,一会想着,这是怕以后跟他过不上好日子了,还是觉得,嫁他太委屈了! 就怕,青果突然的来句,她不嫁了! 这会子总算是将人娶回家了,叶羽长长的长长的吁了口气。 只是,他这才刚吁了口气,耳边就响起于夫人扯着嗓子喊“高升了,高升了”的话。 叶羽一怔,不由朝于夫人看去。 而于夫人却是眼疾手快的一把夺了他手里,才从青果头上拿下来的红盖头。 叶羽便想起早前在朱府里,舅母跟他说的话。 “揭了盖头就坐屁股底下啊,这样以后女方就得矮你一头了!” 眼下手里的盖头被于夫人夺过去了,他也不恼,只是看着于夫温和的一笑,只把个边上的朱奶奶给弄得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抢了红盖头的于夫人呵呵笑着看向有点怔忡的叶羽,说道:“新郎倌快从新娘子头上摘朵绒花往高处插吧!” 这个叶羽是知道的。 寓意夫妻好合,早生贵子的意思! 不过这花插的方位却也有讲究,高处生子,低处生女,他想了半天,将手里的绒花插在了迎喜神的方向,想着,这样一来,是不是便是子女双全呢? 接下来就是一成不变的仪式,喝交杯酒,吃子孙饺,新郎倌去前面正堂敬酒,新娘子则盘膝坐在床上面朝喜神的方向。 朱大奶奶把于夫人送去了女方送亲的花厅坐席,容晴和傅文博的妻子则领着屋子里服侍人丫鬟,婆子们都退了下去。 新房里静悄悄的,青果看着大红龙凤花烛不时的噼里啪啦的爆出一串灯花,脸上绽起一抹恍惚的神色。 她这就嫁人了吗? 她现在已经是叶羽的妻子了吗? 青果还在想着,屋子里外面响起一串轻声的笑声。 青果朝襄荷看去,襄荷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外面便响起熟悉的丫鬟的声音。 “大奶奶,二奶奶,爷说过了,明天认亲的时候,新娘子自然就见着了,今天就算了!”是红笺的声音。 笑声顿了顿,不多时便响起轻声的说话声。 “哎呦,九弟这可真是,人才进门就护得跟什么似的,我们只不过是看看新娘娘,还能把新娘子吃了不成?” “就是,红笺啊,可别是你假圣旨吧?九弟可不像是这么不近情面的人!” 青果拧了眉头。 这两人的声音她听着虽有些陌生,但既然红笺喊了大奶奶,二奶奶,想来应该是叶家大房的两位奶奶!她们这个时候为干什么? “大奶奶、二奶奶若是不信,可以使个人去问九爷的。”红笺不紧不慢的说道,“奴婢只不过是个下人,哪敢当着二位主子的面说谎。” “哎呦喂,红笺你可真是想差了,这新奶奶进了门,往后可不就是你的好日子了。”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说道。 青果拧了眉头,不等她多想,另一道声音又接了说道。 “是啊,红笺,你可是九弟跟前的老人了,这往前是没个给你做主的,这以后……呵呵,我在这先恭喜你了啊!” 这什么人啊! 青果真心是佩服这两人了,这得跟她有多大的仇啊! 新婚夜里当着她的面来说抬姨娘的话! 青果摇头,但想到叶羽说的,大军出征前,这家就要分了,往后各人过各人的小日子就行了。当下,压了心头那丝怪异的感觉,才要出声,不想,却响起一道婆子的声音。 “大奶奶,二奶奶,你们在这呢?夫人说前院的客人,怎的没人招待,正找你们呢。” 婆子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几乎与此同时,才张狂的两人顿时没了声音。紧接着,又响起一串细碎的步子声,再然后,四周便静了下来。 青果摇了摇头,身子往后微微的靠了靠,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开,襄荷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青果问道。 襄荷撇了撇嘴角,“是大房的大奶奶和二奶奶,不知道突然发的什么疯!” “那后来的那个把她二人劝走的妈妈是谁?”青果问道。 红笺说是大房老夫人屋里的管事妈妈。 原来是这样! 青果脑海里浮起魏氏那张团团圆圆没说话便带了几分笑的脸,到想不到,这样看起来和气的老太太却让大奶奶和二奶奶怕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姑娘,你饿不饿?”襄荷轻声说道:“要是饿的话,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青果摇头,虽然今天吃的东西不多,但很奇怪的,到是不觉得饿。 “那你累不累?要是累的话,您先睡好了,奴婢守着龙凤烛,九爷来了,奴婢再喊您。” 青果“噗嗤”一声就笑了。 新婚夜,她要是管自个儿去睡了,把叶羽晾在那,回头他一进新房,还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 “不用了,你累了,你去睡吧。” 襄荷到是不觉得累,不过,看了看天色,觉得叶羽说不定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她还是早点下去的好。 “那,奴婢先下去了,您有事喊一声,奴婢就在外面。” 青果点头。 待得襄荷退了下去,青果等了等,仍不见叶羽回来,不由便起身打量起新房来。 旁的倒也罢了,只新房的穿户上用的尽然是茜纱,也不是纸,而是一种被打磨得蔳近似于后世的一种花玻璃,她倒不由便生起了几分兴趣,才要上前仔细察看,耳边却响起一串细碎的步子声。 心头微动,青果回头朝外看去,对上面色微酡的叶羽。 “九爷。” 照理新娘子是脚不能沾地的,但叶羽看到站在跟前的青果,只是眉头微挑过后,便笑了说道:“等得着急了?” 青果摇了摇头。 说话的功夫,叶羽已经到了跟前,许是因着伤势的缘胡,走得有些慢,离着青果还有三步的距离便给站定了,青果鼻端便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喝酒了?”青果问道。 “嗯,稍微喝了点。”叶羽笑了说道:“今天这样的日子,不喝说不过去。” 青果便挑了他几眼,目光若有似无的撩了他后背几眼,言下之意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叶羽顺着青果的目光转子转,末了,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笑,眉梢微扬,似是在说,这样不可以,那等会的洞房花烛可怎么办呢? 一场眉眼官司打完,叶羽指了青果身上的大红喜服,问道:“穿成这样,不累吗?” “还好!”青果说道。 叶羽笑了笑,微微往前倾了倾,嘴唇擦过青果的耳畔,轻声说道:“很美,我很喜欢!” 这家伙……青果不由便失笑,翘了唇角问道:“不美,就不喜欢了?” 叶羽笑了笑,手摸了一把青果如朝霞似的脸庞,“去御妆吧,看着怪累的。” 青果笑着喊了襄荷进来侍候她梳洗。 叶羽则避了开去。 等青果梳洗一番,将头发散开披在身后,换了件簇新的绯红色的软烟罗中衣出来后,襄荷屈膝行礼退了下去,一个面生的婆子走了进来,把床上略略收拾了一番,在红的如一团火的喜床正中间摆了块白如雪的帕子后,屈膝福了福,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而这边厢,叶羽也已经洗过换了一身衣裳进来。 四目相对,青果忽的便觉得胸口前好似有股火在烧,不但是脸上一片火热,就连身上也是热的灼人。她撇了脸,慌慌张张的说道:“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叶羽何时看到过这样的青果,他眼里的青果,从来都是让人沉稳大方,似是没有什么能中她紧张让她慌乱的!却不曾想,这一刻的,仅仅的一个眼神对撞,就让她慌乱的不能自抑!那接下来……叶羽咧了唇角,上前一步,手一伸,便将正垂眸扯着衣角的青果抱在了怀里。 “啊!” 陡然的失重,使得青果发出一声惊呼,下一刻,不由自主的便抱住了叶羽的脖子。 “淑贞!” 青果抬头,撞进一对如宝石一般璀璨的眸子里。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就是她的丈夫吗? 她和他以后要白头携老,要生儿育女,要……青果腾出一只手,放在了叶羽的脸上,逐一描绘着他的轮廓,深深的印记在心里。 “淑贞,你高兴吗?”叶羽紧了紧怀里的青果,脸微微一侧,对着青果的掌心映下一个轻浅的吻。 “我很高兴,你呢?”青果将脸埋在叶羽的怀里,听着他胸膛下那结实而有力的心跳声,轻声问道:“叶羽,你高兴吗?” “我自然是万分高兴的!” 叶羽垂眸,闻着青果发梢间浅浅淡淡的香芬,一步一步的朝内室那张雕龙凤呈祥的紫檀大床走去。 青果虽然将头埋在叶羽的怀里,看不到他的动作,但随着他的每一步移动,她却知道,接下来的会是什么。一颗心顿时如同小鹿般,跳来跳去,没个着落处。 “淑贞,你是不是害怕了?”耳边响起叶羽的声音。 青果想也没想的说道:“我……我怎么会好怕呢,我有什么好怕的。” 话声一落,却是心里把自已好好的笑了一把,她哪里是不怕,她根本就是很怕好吧!前世,与男友间小打小闹也玩过,但真正的走马上枪却没有,这会子,想着等会两人要坦诚相见,她就恨不得能有一条地缝让她钻。 男人的身体啊! 前世还只是看漫画,看雕塑里描了那么几眼,谁能想到,眼下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她的夫君!满脑子都是那些听来的尺寸与型号若是相差太大,苦的就是女人,什么什么的!停,不能再想了,真的不能再想了! 可是脑子自有自已的主张,她说不能想,它却偏偏越发的如同脱了缰的野马,甚至想到了叶羽应该有通房丫鬟这一块上去了! “淑贞……” 耳边响起轻声呢喃,青果一回神,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倒在了那足够三四人翻滚的大床上,叶羽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我……”青果手一紧,便抓住了叶羽撑在她身侧的手,哆了嘴唇,“我……我怕……” “别怕,”叶羽身子微微往下一倾,滚烫的唇,如春风拂水般扫过青果的脸,使得青果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栗,目光越发迷茫恍惚的看着头顶上方的叶羽,“淑贞,有我在,别怕。” 不待青果开口,他的唇在扫荡过她的眉眼后,停在了她的唇角处,细细碎碎的吻如蜻蜓点水般在她唇角转辗试探使得青果本已放松了几分的心情霎时又紧绷起来。 叶羽的手伸了下去,握住青果垂在身侧,就快身下的床单揉出水的手,一根一根分开的她手指,只至五指交缠。两人之间严丝合缝的仿似空气都能燃烧起来,他才停下了这个吻,微微仰起身子,目光缠缠绵绵的落在青果如醉意迷离般酡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的眸子里。 “淑贞,我的宝贝儿……” 叶羽呐呐的喊着青果的名字,根本不给她以喘息的机会,身子一沉,已狂放的啃噬起她的每一寸甜美,掠夺起她的每一丝呼吸来。 很快帐子里的空气便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 青果全身发烫,感觉自已就要喘不上气来,就在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时,叶羽却是终于放开了她,将温热的呼吸洒到了她的耳边:“宝贝儿,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都快发疯了……你呢,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期待这一天……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青果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紧紧的攀附着叶羽,她懵懵懂懂的看着头顶上方的人,看着他那如醉酒般流光溢彩的眸子,鼻腔胸口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回答。 “我、我也想你……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青果磕磕巴巴的,话都抖不利索了。 她自然知道叶羽不会伤害她,可这种时候,男人的承诺真的可信吗? 叶羽的双眸却因她那句“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而越发的明亮了,在黑暗中如是明珠般发出熠熠的光,似是下一刻便能将人灼成灰烬。 心管内心有一种狂野的冲动,恨不得将身下的青果揉碎,但他的动作却越来越温柔,就好像青果是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一般,用行动证着自已的那句“不会伤害她”绝不是哄她的空话,而是对她的承诺。 随着叶羽逐渐加深的吻,随着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所到之处,都在她身上点起一抹颤栗的火花,青果只觉得脑子里“哄”一声,似是有什么被释放,紧接着她的心也好似软得能滴出来水,人如同躺在云里一般,无着无落的,那种从未有空的空落的感觉,使得她毫不犹豫的伸出手,环住了叶羽的脖子……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青果便醒了。 她翻了个身,想撩起帐子看看外面的天色,不想,她才一动,叶羽的手便伸了过来,一把揽住了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再睡一会儿,还早呢!” 他磁性暗哑的声音在吹在耳里,带起阵阵酥麻,青果不由自主的便想到夜里的缠绵,脸上一阵火烧火燎的烫,身子软得如同一汪春水,使得她窝在身后人的怀里真就不想起来了。 而叶羽的手已经如同点火般,窸窸窣窣的在她身上各处游移。 青果冷不住就打了个颤。 这人……想也不想,抬手便抓住了那只不老实的手。 叶羽挣了挣,不想,青果却是下定了决心,不让他造次,他这才挣开,青果便翻身坐了起来。 “淑贞!” 青果低头看着才睡醒,眉眼间少了几抹疏离而多了些许孩子气的叶羽,轻声说道:“今天要认亲,你忘了?” 叶羽懵懂的眸子刹那间好似被水冲洗过一般,明亮了不少,他看着长发微垂,眉目间难掩妩媚的青果,心里实在是舍不得就这样起身,但嘴里还是“嗯”了一声,只不过,却是在青果放松警惕时,手上略一用力,便才翻身坐起的青果,又扯起了怀里。 “叶羽!” 青果发出一声恼怒的轻喝声,但下一刻,所有的话便被叶羽尽数吞入腹中,一个浓情密意的热吻掀开了美好的一天! 直至屋外响起庄婶的声音,“奶奶醒了吗?” 叶羽才放开了面红如赤的青果,翻了身下床,对外面喊道:“都进来侍候吧。” “吱呀”一声,庄婶,领着襄荷和红笺走了进来。 襄荷上前侍候青果穿衣,红笺正要上前侍候叶羽,叶羽却是摆了摆手,说道:“侍候奶奶去吧,我这里不需要。” “是。”红笺便退了下来,走到青果身后,拿了桌上的黄杨木梳,对青果说道:“奶奶,奴婢给您梳头吧?” 青果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铜镜里神色恭顺的红笺,不由得便想起多年前的两人相遇,那个时候,她还在管眼前的人叫着红笺姐姐,而此刻,她却了她的奶奶! 红笺也正偷偷的抬头看着镜中的青果,对上青果唇角的一抹似笑非笑,心头一颤,手上不由便失了准头。 “啊……” “奶奶,奴婢……”红笺一松,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当即便要跪下请罪。 正从净房走出来的叶羽不由便蹙了眉头,看过来,“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青果抬头对叶羽笑了笑,抬手去扶红笺,轻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我看起来有那么难侍候吗?”话落,还不忘对红笺眨了眨眼。 红笺忐忑了一晚上的心,在对上青果这略显调皮的眨眼后,才算是放回了实处。 天晓得,昨天晚上大奶奶和二奶奶的那番话让她一个晚上睁着眼睛到天亮,心里恨得几欲扎个小人咒她们!谁不知道,九爷把奶奶当眼珠子似疼着,大奶奶和二奶奶却当着新婚的九奶奶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以至于,她后来连进屋侍候都不敢,就怕落个瓜田李下之嫌,这会子一分神,惹了这么大的祸,不想,九奶奶还记着从前的情份,并不是那种恃宠而娇的人!红笺眼眶一红,差点就掉出泪来。但想着,今天是自家主子大喜的日子,那泪是怎样也不敢让它掉下来。 “奶奶恕罪,是奴婢粗手笨脚的……”红笺连忙说道。 青果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快继续梳头吧,不然等会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今天不但要认亲还要去祠堂祭祖。 红笺不敢怠慢,连忙站了起来,手脚利索的替青果梳起头来。 而青果看着铜镜里红笺圆润的腰身,却是想着,寻常人家这样的年纪的丫鬟早就放出去了,怎的红笺却没有?叶羽也不可能把红笺收房的,这事,看来回头还得跟叶羽提一提。 这边才梳好头,红笺正给青果上妆,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吴妈妈来了。” 青果头一撇,便看到穿一身姜黄色衣裳的吴妈妈,正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老奴见过九爷,九奶奶。” 叶羽已经梳好头,换了一身暗红银丝织花的衣裳,见了吴妈妈进来,点了点头,“妈妈来了。” 青果因为在上妆,是故只对吴妈妈笑了笑,便安静的坐在一侧。 这边厢吴妈妈上前,对正收拾着床铺的庄婶走了过去。 庄婶笑眯眯的拿了床头她收拾好的一个大红描花的漆盒递给了吴妈妈,吴妈妈接过与庄婶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笑,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后,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她抬头看了眼叶羽,又看了眼坐在那,面红如霞的青果,笑了说道。 “老夫人说了,家里就那么些人,不急,九爷和九奶奶慢慢来,便是。” 话落,便辞了叶羽和青果,走了出去。 庄婶,则亲自送了她出门。 福熙院的花厅里。 叶家的三姑六眷齐齐聚了一堂。 不多时,叶羽和青果跟在叶明德的身后从祠堂回来,进了花厅。 楼氏连忙招呼着大家坐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青果的身上。 青果今天还是着红,一身大红的杭绸通袖衫,乌黑的青丝绾了个坠马髻,发间插了枝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步摇,步摇是以红色的米粒大小的珊瑚石串成,随着她细碎的步子,荡起一片深红的光影,衬着她雪白的肌肤,秀丽长眉,高挺的鼻子,红润的唇,端的是脂光明艳,让人几乎挪不开眼睛。 楼氏和古氏两人目光微微一触便分开,两人的目光深处都在说着同一句话。 怎么会是这样? 那个罗氏明明就是一副小家子的乡下人气派,怎么就…… 魏氏则是笑呵呵的侧头与芮氏说道:“当初老三娶你时,我就想着,叶家怕是再没比你端庄好看的媳妇了,这下子可总算是有人把你比下去了!” 芮氏抿了嘴轻轻笑了说道:“伯母,芝麻开花节节高,下一代的人也该是这样的!” 魏氏闻言,不由便握了芮氏的手,轻声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我就盼着一代比一代强,一代比一代好!” 这边厢,作为外家的朱大奶奶站了起来,走到青果跟前,带着她去认亲。 青果先给叶明德和魏氏磕头敬茶,得了二人的赏后,又在朱大奶奶的引领下一一见过众人。 比她大的,她领赏,比她小的,等会给她见礼时,她再打赏。 轮到楼氏和古氏时,青果在跟二人敬过茶收过礼后,特意多看了二人两眼,原以为二人的伶牙利嘴的,今天应该会好好发挥,不想,今天的两人却好似剪了爪子的猫似的,这不由便让青果多看了几眼。 “九婶,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见面礼。” 耳边响起一道处于变声期的男声。 青果一回头,便撞上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 叶天麟挤眉弄眼的看着青果,那种,你可别小气,小气了就对不起我们之间情份的表情使得青果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青果从庄婶手里拿了一个荷包递给了叶天麟,“你看看满意不,如果不满意,回头我跟你九叔商量下,再补过一份。” 荷包到手的份量轻飘飘的,了不起就是几两银子的封红! 叶天麟到也不急,反正她九婶说了,不满意还可以再补的。接了荷包退到一侧,打开了一看,见是张纸,不由便心生狐疑,等他抽了那张纸出来一看,顿时高兴的跳了起来。 “九婶,你真是太好了!” 青果抿了嘴在那呵呵的笑。 叶羽见了,上前轻声问道:“你给他的是什么呢?把人给高兴成这样!” 青果便压了声音说道:“是张做甜点的食谱,和一个八分的金花生。” 叶羽是知道的,青果备下的跟小辈的见面礼,都是一两、二两、四两银子的封红,像这种 八分的做成花生模样的金锞子到是没听说。是故,听了青果的话,不由便笑了道:“给了金锞子还得给食谱,你也太把他当回事了!” 青果笑了笑,没理会叶羽。 叶羽也没多说,不至于青果给他的侄儿做脸,他还不高兴。 这边厢叶天麟得了赏一蹦三尺高的走到一边去找朱姵雯说话了,旁的小孩子顿时一窝蜂的拥了上来。叫婶婶的,叫伯娘的什么都有,跳着喊着要封红。 青果身后的襄荷和庄婶连忙笑眯眯的上前,说道:“别急,别急,一个个来,大家都有。” 座位上的魏氏压了声音对朱府的老夫人笑了说道:“两人好着哩,说不得明年老九就能当爹了!” 朱老夫人生得娇娇小小,一看就是那种有男人听男人话,没男人就听儿子的话的。昨儿晚上朱士平跟她叨咕了几句,她心里便把青果也给嫌弃上了,但一样的,娶媳妇的是叶羽,人叶家都没说什么,她一个外家就是想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听了魏氏的话,朱老夫人便笑着虚应了几句,但到底显得疏离了点。魏氏几句话下来,哪还能不知道她的意思,顿时在心里便摇了头。心道:你自已女儿往后还得靠儿子吃饭,这老九是个什么性子,往前你们不知道,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还摆出一副看不上人家的嘴脸,真心是……魏氏于是便淡了和朱老夫人说话的意思。 叶豫、叶成两兄弟生的都是儿子,叶敬膝下还没有子嗣,叶家族亲也不在京都,朱家虽然子嗣多,但来的也就朱士平和朱老夫人,所以这个认亲礼前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紧接着便到了用午膳的时间,用过午膳,订闪的仪式就算是正式结束了! 叶羽亲自将罗小将等一干送嫁的人送到了大门外。 等用过晚膳,朱士平也带着朱老夫人告辞回去。 青果和叶羽两人亲自送了他们去,一路上朱老夫人待青果都是神色淡淡的,青果也不恼,眉眼含笑的送走了人。 等回到屋里。 叶羽拧了眉头对青果说道:“你也别放在心上,合得来,我们就多走动走动,合不来,四时八节尽个礼数就行了。” 青果见他一脸不快,不由笑了说道:“你放心,我虽不至于小气到跟老人去计较,可我也不会做那种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 叶羽听了便微微的笑,外面响起红笺的声音。 “九爷,世子和小傅太医来了,正嚷嚷着要见你呢!” 叶羽闻言,不由便捂了额头,哀声叹道:“完了完了,这两人一起来,准没好事!” 青果不由便笑了说道:“我原还想着,以你和他们的亲情,说不得,今天他们的夫人也会来,怎的却没看见?” “我让他们别来的。”叶羽一边换了身衣衫,一边对青果说道:“外面的人都知道我娶你,是因为要冲喜,救命。所以,这次喜宴很多人没请,我也跟他俩叮嘱过了,昨天喝了喜酒就行。” 话落,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恼道:“谁知道,这个时候了,他们还会来!” 青果不由便抿了嘴笑,对叶羽说道:“快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叶羽手一捞,将青果带到跟前,眼见屋里没人,低头在青果脸上“叭唧”亲了一口,目光灼灼的说道:“你等我?” 这家伙! 青果拍掉那只搁在腰上不安份的手,脑海里不由便想起他昨天夜里咬着她耳朵喊的“心肝宝贝”的话,脸上一热,没好气的说道:“你天亮回来,我也等到天亮不成?” “我肯定不会到天亮的。” “行,我等你到亥时。”青果笑说道。 亥时! 现在都已经是戌时一刻了,离亥时才多少时间,再说了,那两人会那么好心,只是来看看他?叶羽一脸哀怨的看着青果。 “子时好不好?” “不好!”青果干脆早落的拒绝。 叶羽还待再讨价还价,外面响起红笺地声音。 “爷,世子说,您再不去,他就来找这找您了!” 青果“噗嗤”一声笑,推了叶羽往外走,“快走,快走。” “阿贞说好了,子时,等我到子时!”叶羽一边往走一边轻声说道。 青果只管笑,一把将叶羽推了出去,回头便喊了襄荷备水,她要洗洗早些上床睡。 “奶奶,您真的不等九爷吗?”襄荷一脸不解的问道。 青果揉着自已就快断了腰的,恨恨的说道:“不等,也等不着。” 襄荷不解的看向青果,不等也就算了,这等不着,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向来不是多事的,青果既然说不等,她立刻喊了外面的粗使丫鬟打水进来,侍候青果梳洗。 等青果泡了热水澡出了净房,拿帕子擦着头上湿湿的头发时,果然,红笺从外面走了进来。 “奶奶,世子几个拉了爷在檀园赌钱,一时半会散不了,爷说让您早些歇了。” 庄婶抱了床大红色鸳鸯戏水的绫罗的被褥铺床,一边回头对青果说道:“奶奶你不去给老夫人请安吗?” 青果便想起瘫痪在床的朱氏,其实今天在去见魏氏等人之前,她和叶羽是先去的福双院,只是既便朱氏瘫在床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也还是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青果清楚的看到,她跪下给朱氏磕头时,朱氏浑浊的眸子好似要瞪出来一样! 才出福双院,叶羽便跟她说了,不用日日晨昏定省,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喜欢清静,她以后隔三差五的来露个面便行! “不去了,老夫人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我去了反而打扰了她的休息。”青果轻声说道。 庄婶早上也是看在眼里的,原本想劝青果做个样子也要把这几天给糊弄过去了,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既然九爷都发话了,那这脸面做不做,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青果因为等头发干,便半靠在床上,拿了本书慢慢的翻着。 见庄婶和襄荷都在屋里陪着她,青果摆了手说道:“你们都去歇着吧,我这看会书,就睡了。” 庄婶便将温着茶水的小木桶提了过来,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奶奶,这里面是温着的茶水,你渴了倒着喝。” 青果点了点头。 庄婶这才和襄荷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带上了内室的门。 屋子里立刻便安静下来,远处隐隐约约的便高声的喝彩声,想来,应该是耿鹏举几个在赌钱的声音。 青果笑了笑,就着烛光,慢慢的看起手里的书来。 直至更鼓声清晰传来,也不见叶羽回来了,青果掩嘴打了个哈哈,放了手里的手,翻身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好似感觉胸口压了块巨石,喘气都有些难,她懵懵懂懂的睁了眼,一抬头,便看到一个黑溜溜的脑袋正在她胸前小猪似的拱来拱去,青果不由便气急,一把抓了叶羽放下来如丝缎一样的长发。 “哎呀!”叶羽猝然吃痛,顿时抬起头,不满的瞪了青果:“阿贞,你都不等我!” 青果指了多宝架上的沙漏对叶羽说道:“什么时辰了,你自已看看?” 叶羽嘻嘻一知,翻了个身躺在青果身侧,手沿着她的小衣摸了进去,嘴便凑到了青果的耳畔,咬了她的耳坠上软软的肉,喘了粗气说道:“心肝,时间还早,我们做些愉快的事好不好?” 青果哼了声,愉快的事?那是对他而言,她可不觉得那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好,天都要亮了,早起还要回门呢。” 叶羽怎么肯放过她,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寻了借口,从檀园那边溜回来的。 “外面一点星光也没有,明天估计要下雨,我们晚起点也没关系。” 话落,不待青果开口,便一个翻身,占据了上方。 “叶羽,你混蛋!” 青果的骂声最后变成了断断碎碎的呜呜声,很快,寂静的室内便洋溢着一派春天的气息,直至空气中飘荡着栗子花的气息,一切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第二天醒来,果然听庄婶说外面的下起了牛毛细雨。 叶羽揉着越发酸涩不堪的腰,对庄婶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起这么早了!” “哎呀,我的奶奶喂,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以为还早啊!”庄婶一边笑着,侍候青果梳洗,一边对从净房走出来的叶羽说道:“早前长房老夫人让人来说了,让爷您和奶奶直接去柿子胡同,她们那边就不用过去了。” 叶羽点了点头,回头对青果说道:“你快些,我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 青果点头。 叶羽才出门,便有下人来报,说是罗小将来接奶奶回门了。 明明之前还只是牛毛细雨,等一行人出门时,雨已经下得好似从天空往下倒一样。 庄婶拿了雨伞,和襄荷一前一后的护着青果出门。 只青果身材高挑,襄荷和庄婶都比较娇小,雨伞拿在她们手里,便显得有些吃力。青果笑了对庄婶说道:“婶,我自已来吧。” 庄婶还在犹豫,一只如美玉雕刻而成的手伸了过来,“我来吧。” 青果抬头,对上叶羽含笑的脸,她笑了笑,对庄婶说道:“婶,给他吧。” 庄婶愣了愣,这个年代疼女人的男人不是没有,但这样情感外露的,却是很少!只是一怔过后,她便回过神来,笑着将手里的伞递给了叶羽。 青果笑着往叶羽跟前靠了靠,叶羽揽了她的腰,雨丧的大半部分都遮在了她的那边,以至于他自已很快被雨水打湿了半边衣裾,却浑不在意。 走在后面的罗小将看着跟前的二人,脚步微滞后,便笑着跳上了文家的马车。 雨水打在车顶啪啪的响。 青果抬头看着被雨水淋了个满脸的叶羽,笑着将自已的帕子递了过去,“擦擦吧,脸都湿了,身上的衣服怕是也湿了吧。” 叶羽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了把脸后,低头看了看自已湿了袍角,轻声道:“没关系,回头好跟大舅哥要一身新衣裳穿。” 青果“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叶羽便笑了上前,在青果身边坐下,轻声说道:“不生气了?” 青果被他这样一问,顿时粉脸生霞,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瞪着叶羽看。 偏偏叶羽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往前倾了倾,压了声音在青果耳边说道:“这种事,要次数多了,你才能知道里面的乐子的。我若不是为了你,何至于把自已累得跟头牛似的。” 这家伙真是口没遮拦,这种事是现在能说的吗! 青果抬手狠狠的掐了叶羽腰间的软肉,压了声音骂道:“越来越无耻了,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嘴里一边骂着,手里左右左的扭着。 叶羽呵呵笑着,抓了青果的手,轻声说道:“哎,我哪里乱说了,我说的是再正经不过了好吧?” 青果这会子恨不得拿针缝了他的嘴,说嘛,说不过人家,打,这里根本就施展不开手脚!气急了,干脆撇开脸,不理眼前嬉皮笑脸的人! 叶羽见青果绷了脸,往前凑了凑,在她颈子里“叭唧”亲了一口,轻声说道:“你可别绷着脸,不然回头岳母大人就得找我兴师问罪了!” 青果瞪了叶羽,“你还怕人找你兴师问罪啊!” “当然怕啊!”叶羽点头说道,顿了顿,见青果哼了一声,抬了下颌不理他,他又往前凑了凑,贴了青果的耳朵,轻声说道:“阿贞,你真的错怪我了,成亲前,你急着找大夫进府调理身体,我以为你很想要孩子,这才不辞辛劳想着一定要让你得偿所愿的……” 青果一张粉脸,这会子干脆就成了猪肝紫! 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看着叶羽。 叶羽的手顺着她的颈子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胸前,轻轻的打着圈,笑了说道:“阿贞,阿贞,阿贞,你说我们先生个男宝宝,让哥哥带妹妹呢,还是先生个女宝宝,让姐姐带弟弟!” “不知道,不知道……” “是噢,你怎么会知道是先生男还是先生女呢,这事得找傅文博……”叶羽笑了说道:“不过,阿贞,说不得我这么辛劳的份上,一次来俩呢,你说是不是?” 青果很想吼一声“来你妹”啊! 好在终于到了柿子胡同,外面响起管家成伯的声音。 “来了,来了,姑娘和和姑爷到了。” 下一刻,便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紧接着车帘子被打起,青果抬头朝身边的看去,对上叶羽再正经不过的脸,她很想上手扒一扒,看看这人是不是脸上披了块皮,能变脸变得这么快! 林氏和林小桃都等在了大门外,等看到叶羽亲自持伞护了青果下车后,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的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欣慰之色。 “快,快请了姑爷进去,这衣裳都湿透了。” 林氏急急的说道。 文家就只有文晋昭一人,好在有了文天赐和文瑞欣这两个淘气包,才没有使得这回门显得冷清。 同样是年纪大的给拿赏赐,年纪小的给打赏,因着人员简单,一刻钟的时间,就把这事情给解决了。 文晋昭和罗小将招呼了叶羽去书房说话。 花厅便留给了青果和林氏、辛玉英几人说着体己话。 林氏还好,辛玉英却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青果后,抿嘴笑了道:“妹妹,你精神怎的不大好呢?” 青果抚了脸,对上辛玉英促狭的眼,含含糊糊的说道:“呃,可能是认床吧,你知道的换了张床总是睡不习惯的!” 她的话声才落,引来林小桃和辛玉英的大笑。 林氏抬头嗔怪的瞪了二人一眼,对青果说道:“别搭理她们,你跟九爷夫妻和和美美的娘才放心!” 却不知道,她的一句话越发使得青果脸红如赤,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 “好了,娘,您快别说了。”辛玉英笑着扶了青果的肩,对林氏说道:“您再说,一看妹妹和妹夫就好着哩。” 林氏笑着摇了摇头,扶了青果的手,轻声问道:“九爷,她待你好吗?” 青果点头,“九爷他待我很好。” 林氏点头,拍了青果的手,轻声说道:“记得过日子就是你让着我,我让着你,男人都要面子,你性子强,但在自已男人跟前,没必要逞强。” “娘,我知道的。” 林氏不住点头,轻声说道:“我跟你哥还有嫂子商量好了,这个月十六起程回青州。” 青果不由便怔了怔。 “这么急?娘,难得来一趟京都,为什么不多住些日子再回去。” “是啊,我也是这样劝着的。”林小桃在一边说道:“大姐,你看,叫果儿也不愿意了吧?” 青果一怔之后,便看向林氏轻声问道:“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林氏摇头,轻声说道:“之前是忙着你出嫁,现在你嫁了,跟姑爷也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家里那么多事,总交给外人管不好。” 青果点了点头,反正京都到青州府也没多少日程,她想她们了,回去看她们就是! “行,那到时候提前让人来说一声,我好跟九爷去您们送行。” 林氏点头。 等回去的马车里,青果把林氏要走的事,跟叶羽说了,叶羽不由便默了默,搂了青果的腰,轻声说道:“其实可以在京都给她们买间宅子,让他们在京都住下来的。” 青果摇头,“娘在青州呆了一辈子,你让她这个年纪背景离乡的,怕是很不习惯,算了,随得她们吧。她们想我了,自然会来看我,我想她们了,也可以去看她们。” 叶羽点头。 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皇上定了明年开春出征,他到时肯定是要随军出行的,到时京都城里留下青果一个人……叶羽不由便抿了嘴,想着,得继续努力才行,在走之前得把种子播下去,回头她有事做了,一个人也就不会闷得慌了! 青果若是知道叶羽现在的想法,只怕会一脚将他踹下马车! 到了十六那天,青果起了个大早,和叶羽一起在京都三十里外的码头送走了林氏一行人。 紧接着,燥热的天似乎在在一夜之间便冷了下来。 一场秋雨过后,青果收到了罗小将托人带来的葡萄酒,拣着关系近的挨家送了一坛,回头剩下的,她和叶羽时不时的来场花前月下对酒当歌,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似的! …… 元狩二十六年,春,元狩帝以定远候为中军大元帅,征战大宛,恭王任御前先锋,随军出征。却在魏州境内遭大宛细作伏杀,被急送回宫,只是却在回宫途中,再次遭袭,本就重伤的恭王溺水而亡。元狩帝下旨令原为押送粮草等辎重的后军大将军,睿王继任先锋将军。 此年秋天,元狩帝在宫中突发旧疾。 皇贵妃急信召睿王回宫。 元狩二十六年冬,元狩帝驾崩,临终下旨传帝位于睿王爷! 元狩二十七春,元狩帝出殡后,睿王凳基为帝,改年号隆昌。 隆昌二年,定远候平大宛,挥师回都。 隆昌帝下旨,言明他要亲自出皇城迎大军回师! 宝瓶胡同的叶府。 青果攥着手里的信,好半响,才没让自已失态发出声。 庄婶拧了眉头,愁眉不展的看着青果,轻声问道:“奶奶,怎么办?” 怎么办? 青果脸上绽起一抹苦笑,是啊怎么办? 她也在想怎么办! “去,去请了三爷过来。”青果对庄婶说道。 庄婶连忙转身走了出去,不想才走到半路,便遇到自外面匆匆走来的叶楠。 “三爷!”庄婶连忙屈膝行礼。 叶楠摆了摆手,对庄婶说道:“你们家奶奶呢?” “回三爷,奶奶在屋里,正使了奴婢来寻您,不想,这半路就给遇上了!” 叶楠闻言,步子一顿,看向庄婶,“你们奶奶寻我?” 庄婶点头。 叶楠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稍倾点头道:“正巧,我也有事要与你们奶奶说,前面带路吧。” “是,三爷。” 三年前,叶羽随军出征前由魏氏作主,分了家。 青果原本想搬了出去,但考虑到叶羽长年不在家,她和芮氏也算是处得来,是故,虽然分了家,但却没分开住,只是把园子里的屋子重新修整了一番,有些门给堵了,有些墙给改了。 约一柱香后,叶楠便来到了青果住的院子。 “奶奶,三爷来了。” 青果连忙说道:“快请了三爷进来。” 庄婶亲自打起帘子,请了叶楠进去。 青果已经迎了出来,屈膝行礼,“见过三哥。” 叶楠摆手,示意青果免礼,两人分东西方向对面坐下后,叶楠拧了眉头朝青果看去,“你让庄婶来寻我,可是有事?” 青果点头。 叶楠不由便眸色一沉,轻声问道:“什么事?” 青果使了个眼色给襄荷,襄荷便走了出去,守在门边,青果这才将手里攥湿了的纸递给叶楠,“三哥,你看。” 叶楠狐疑的接了过来,等看清纸里的内容后,不由便脸色一白,失声道:“消息可靠?” 青果点头。 “她从前在我身边只过两年,后来机缘巧合得皇上看中,才去侍候了皇上,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有往来,就是想着能在关健的时候起作用,眼下,她冒死送出这个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叶楠将手里的纸递给青果,“毁了吧。” 青果点头,朝庄婶看去,庄婶连忙点了一盏小灯过来,将纸条对着火焰点燃,直至手里的纸条成了片一触便飞的灰,她还不放心,将桌上的茶盏对着那纸蝴蝶浇了过去,这才罢休。 叶楠长吸了口气,抬头看向青果,“你有什么想法?” 青果扯了扯嘴角,淡淡道:“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我还偏不信这个邪了!” “你是想……” “三哥能不能想办法联络上九爷?”青果看向叶楠。 叶楠眉宇轻蹙,问道:“可以,你打算怎么做?” “天下之大无不能容身之处,”青果唇角嚼了抹冷笑,轻声说道:“我手里有的是银子,让九爷想个办法死遁,我回头寻了个借口,离开京都,我还就不信了,他一个九五之尊的皇上放着天下大事不管,非得跟我们大耗上不成!” 叶楠闻言,不由笑了说道:“你这想法,怕是和阿九想到一处了。” 青果不解的看向叶楠。 叶楠笑着自袖笼里取了封信出来,递给青果,“你自已看看吧,之前我还担心来着,但得了你这边的消息,想来,阿九那边肯定也是得到了消息,才会有这样的安排。” 青果狐疑的打开手里的信,信不是叶羽写的,是定远候让人送来的,说是他们在回师途中,遭遇大宛残部袭击,叶羽受了重伤,不敢移动,将他留在了魏州境内。 “这到底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青果白了脸看向叶楠。 既然金莲让人送出信来,说是皇上有除叶羽之心,一时间,她还真不敢确认,叶羽这到底是故布迷阵,还是真的就像信里所说,受伤了! 叶楠摇头道:“应该是假受伤。” “三哥怎么确定?” “我想应该是老九从别处得了消息。”叶楠目光微抬头对上青果后,唇角微翘,轻声说道:“如此一来,不是更好?你也不用寻什么借口了,只接说你要去见老九最后一面便是!” 青果点头,不管真假,她必须在最快的时间离开京都,不然到时皇帝老子来句,让人把叶羽送进京,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将信还给叶楠,青果说道:“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叶楠点头,“我也去准备准备。” 青果点头,送了叶楠出去,走到门槛处,青果喊住叶楠。 “三哥!” 叶楠回头看向青果,“还有事?” 青果默了一默后,轻声问道:“三哥,皇上他是只想对九爷不利,还是对整个叶府……” “应该是只针对阿九的,”叶楠想了想说道:“皇上一直觉得亏欠福顺公主,你也知道的,当初若不是因为要出征大宛,阿九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先帝和皇上杀的!” 青果点头。 “所以,我想着皇上之所以要杀阿九,不过是为了对福顺公主有个交待罢了!对叶家不会有影响的!” “行,那我就放心了!” 叶楠点头,“去安排吧,越快离京越好,趁现在皇上还没注意到你这边。” 青果点头,送走叶楠后,便喊了庄婶和襄荷进屋。 “九爷出事了,说是中了敌军残部的埋伏,我要去见他最后一面。”青果简洁明了的把自已的想法说出来。 庄婶和襄荷齐齐怔了怔。 “奶奶,奴婢们和你一起去!” 两人不约而同的说道。 青果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末了,对庄婶说道:“婶,你就别去了,回头我把你送去端王府,婉妃娘娘和端王爷会护着你的。” 庄婶摇头,“奶奶,奴婢总是要跟你一起走的,娘娘那边有先帝遗旨,小王爷又还小,皇上不会把她们怎么样,到是您……” 青果默了一默,抬头看了庄婶说道:“婶,这一去,此生,只怕再无踏上京都之日了!” “也好!”庄婶笑了说道:“人人都说京都好,我其实真的是住腻了,还正想去外面看看呢!” 既然庄婶坚持,青果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决定下来后,主仆三人立时便忙了起来,第二日,青果去了趟柿子胡同,看了看林小桃和文天赐、文瑞欣兄妹俩,跟林小桃说了几句闲话,留下用了顿晚膳便回了叶府。 这般又过了三天,迎来了大军班师回朝的日子的,京都朱雀大街上,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把个三丈宽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大姑娘小媳妇的更是将那些做工精美的荷包,可着劲的往得胜归来的少年英雄们身上砸。 一辆不起眼的平头乌蓬马车,在这片热闹中,悄然的离了京都城! 马车一路向前,离了皇城,一路向北前进。 每到一个岔路口,车上的三人都会换一辆早就等候在路边的马车,等这辆马车离开后,又会有同样的马车往不同的方向驶去,如此反复,直至离了京都地界,三人上了一辆候在河边的小船,匆匆的行程,才算是慢了下来。 “奶奶,鱼汤是才从河里抓起的鱼,新炖的,您偿偿看。”庄婶,捧了手里的汤碗对面有倦色的青果说道。 青果接了庄婶递来的碗,“你们的呢?” “我们有,您快吃吧,趁热,冷了就不好吃了。” 青果点头,低头慢慢的吃了起来。 庄婶看着青果瘦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心疼的说道:“本来人就瘦,这样子一来,更瘦了,爷看见了,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 青果摸着自已的脸,笑了说道:“婶,你不知道吧,男人都喜欢自已的女人瘦点的。” “胡说!”庄婶嗔了青果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那又不是狗,狗才喜欢骨头呢!” “噗嗤”一声,庄婶的话让青果忍俊不禁,哈哈笑出了声。 一直以来的那种疲于奔命的感觉,因着这小小的意外,顿时烟消云散。 襄荷从外面探头问道:“奶奶,怎么了,您笑什么呢?” “没,没笑什么。”青果忍了笑说道。 庄婶接过青果手的空碗,轻声说道:“奶奶,您真的相信,九爷他没事?” “他要是有事,还能给我们一路安排得这么周密?”青果抬头看了庄婶说道,“就连严爷,他都给他安排了退路,哪个快死的人有这样的精力啊!” 庄婶听了便点头,似是说服自已般说道:“嗯,奴婢也是这样想的。” 青果笑了说道,“放心吧,别人死一万次,你家姑爷也死不了一次的!” “那我们就这样走了,皇上他会不会怪罪到旁人头上呢?”庄婶不无担心的问道。 青果摇头道:“他的胸襟不至于那么小,只怕,我们能顺利逃出京都,也是他有意放水,不然,皇帝老子要杀一个人,哪真是那么轻易就逃得了的!即使逃了,凭着锦衣卫的本事,要追上来,也不过是分分秒秒的事。” “哎!”庄婶不由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又是何必呢?嘴里说着要杀,手下却又要放,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 青果摇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想来,皇上有他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吧!” 主仆几人说着闲话,每天不是说说京都的皇上,就是说说青州府的罗家,这般水路行了有月余,船靠在了一处不知名的小村边,船夫对青果说道:“奶奶,到了。” 青果扶了庄婶的手,出了船舱,抬头便被岸边,一片开得如火如荼的木槿花林给晃得眼睛眯了眯。 “好美的景至啊!”襄荷在身后说道。 青果笑着点头,是啊,好美的景致啊!只怕黄药师的桃花岛也不过如此吧! 眼前是一大片的木槿花海,红色白色的木槿花铺天盖地的布满了整个山坡,浓郁的花香随着风迎面而来,瞬间沁人肺腑。在这片花海间,却有青色的石板一路蜿蜒向前,指向花林深处。 青果招呼了庄婶和襄荷,主仆三人背着简单的包裹,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径,向前走去,越往里走,花树越密,小径两边还种着一丛白色的像水仙一样的花,正是花期,粉白细小的花骨朵像雪花似的向前延伸。 青果这会子,已经被眼前的美景看得忘了说话,只是下意识的顺着小径往里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至眼前豁然开朗,便看到一栋竹制的二层小楼,小楼前的院子同样是竹制的栅篱,东边的一丛芭蕉树下,有石桌石墩,石墩上一个人正背着她们坐着。 那个背影,只需一眼,便让人永生难以忘记! 似是感觉到她们的到来,那人缓缓回头,如天工雕刻而成的脸上,绽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对青果说道:“阿贞,你来了!” (全文完) ================================== 本书由(都给朕跪下)为您整理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