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水无夜 为您整理制作 =============== 猎户家的小娇娘 作者:乱莲 内容介绍: 温馨宠文,无虐无误会,男女主身心干净,一对一 ------------------ 大吴以男子面容白净,书生气质,温文尔雅为主流美 身强力壮,皮肤黝黑,五大三粗的都是时下百姓眼中的丑男 莫家村一枝花秀才闺女莫小荷落水后审美发生严重偏差, 坚持要嫁给她的救命恩人,隐居山林,相貌丑陋,脸上有疤的猎户 村里人:小荷,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莫小荷无奈摊手,好不容易来个穿越,在一群娘娘腔中解脱出来 她就是喜欢凶猛的汉子!猎户身手矫健,有人鱼线和腹肌,看得她流口水 就算是脸上有一道疤痕,也平添了男人味 莫小荷大喊:本姑娘的夫君第一帅! 本书标签:种田 =============== 第001章 秀才闺女 入夜时分,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莫小荷听着雨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青色的帐子,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在不久前,她还睡在家里的席梦思上,搂着她的小熊抱枕,软软地很有安全感,不知怎么的,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就穿成古代的农家女。 这具身体和她同名同姓,是个秀才闺女,家里有田地,秀才爹开了个私塾,收点束脩银子,家境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 “你这丫头,娘不是和你说了,晚上不要关门!” 门口传来拍门的响声,气急败坏的声音里夹杂着关切,来者是莫小荷的娘亲李氏,说的好听是爽利直接,说的不好听是泼妇一枚,不过有一点好处,比较讲理。 李氏颇有姿色,当年莫小荷的爹爹到省府赶考,家里就剩娘几个相依为命,晚上常被过路的野汉子骚扰。 开始李氏整日抹泪,家里没个男人,干啥都不像样,还要被村人指点。 村里人羡慕读书人,却也有嫉妒心思,风言风语,哪里少得。 什么李氏不守妇道,夜晚和野汉子私会啊,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村人私下里说得起劲。 名节是一个女子的立身之本,若是名节有损,那只能一根绳子吊死,没了活路。 长久下来,也不是办法,李氏慢慢地改了性子,若是见到有人在墙外喊叫,直接一盆冷水泼出去,破口大骂。 夜里安静,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到。 村里人出来看热闹,正好抓到狼狈逃窜的野汉子,从这以后,就没有人存占便宜的心思上门。 就怕李氏喊出声,被人围观,便宜没占到,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十里八村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李氏娘家的几个哥哥在镖局走镖,都是练家子,找上门来,不是好惹的。 “小荷,你睡着了没?” 莫小荷没答话,门外的李氏拍门声更响亮。 “娘,我马上就睡了!” 赶忙答应一声,莫小荷叹了口气,速度地披上外衣,打开门,应付几句。 莫家在村里靠山的位置,后面的山坡还有一片坟地,夜晚阴森森地。 更惊悚的是,坟地的另一头还有个小村落,平日时常有人走动。 尤其是阴雨天,她打开后窗户,总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也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 “都说了多少次了,夜晚不要掌灯,多浪费灯油!” 李氏仔细地观察自家闺女的神色,又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热,这才放心下来,嘱咐两句,披着蓑衣回到上房。 莫家院子不小,正房三间,还有东西厢房,莫小荷已经十四,大姑娘了,就住在西厢。 东厢有一间是大哥莫怀远的住处,不过大哥一直在县城里面读书,月把才回来一次。 旁边有个放置柴火的杂物间,正房和东厢之间夹着个用木头板子和茅草搭起来的灶间。 家里前院门口有几颗枣树,葡萄架子,一口水井,后院是菜地。 农家院被能干的娘李氏打理得井井有条,很是温馨。 雨水拍打着窗棂,潮气透过高丽纸,入侵到内室。 莫小荷关上房门,熄灭油灯,房内顿时一片漆黑。 好不容易摸索地上了床,期间差点压到帐子,好半天,她才适应内室的黑暗。 “到底还能不能回去呢?” 现代没有什么不好,出行有汽车,女子地位高,自强自立,她莫小荷是个自由派的画家,生活逍遥快活。 她不是脑残粉,可也喜欢看清朝的宫斗剧,看那些女人为一个公用的黄瓜勾心斗角,各展所能,着实有趣。 最近刚刚获得奥斯卡的影帝洛祁,她是他的粉丝,刚刚抢的见面会的门票,也不知道要便宜谁了。 以不雅地姿势趴在床上,莫小荷特别想哭。 这个国度叫大吴,比较富足,目前为止,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大吴的人对美有一种异常执着的追求,喜好赏花,书画,吟诗作赋,风花雪月。 这点在李氏的身上,莫小荷深有体会。 李氏不过是一介村妇,肚子里有点墨水,平日洗衣做饭的时候,还能编造几句顺口溜自娱自乐。 村里人前院基本不种菜,用来养花草,春夏的时候,整个村子里飘散着浓重的香气。 莫小荷非常苦恼,因为她小时候被蜜蜂蜇过很多次,心里有阴影。 身体的主人也是苦命人,和她遭遇一样。 秀才爹莫景山是个迂腐的穷酸书生,重男轻女,一向看不起女子,认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但是轻的都是别人家闺女,对于自己女儿,那是千好万好。 为怕莫小荷被蜜蜂蜇咬,愣是咬牙,拔光了前院的花草。 虽然,他爹疼她,但是涉及到原则问题,没的商量。 穿越后,莫小荷一直没走出门,就窝在家里。 前几日,她和这具身体契合度不够,高烧不退,昏昏沉沉,每天都要喝几大碗苦药汤子。 “莫小荷,你若不嫁给大块头,爹就把你赶出家门!” 爹莫景山铁了心思,非让她嫁人不可。 莫小荷才十四岁,还没有及笄,她长相明艳,有一种夺目的美丽,从几岁开始,就稳坐十里八村村花的位置。 长得美,识文断字,爹爹又是文化人,身份高,家中条件也不差,莫小荷心高气傲,立誓要嫁给一个文采风流的美男子。 从此以后,红袖添香,夫妻琴瑟和鸣,对月吟诗作对,和和美美,夫唱妇随的过一辈子。 前身就是这样的想法,就在她本人穿越过来之后,脑中的执念不散。 有几天的时间,莫小荷很苦恼,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出现一个翩翩佳公子,眉目高洁,清冷如画,像那高山流水,神仙一般的存在。 印象里,此男子是大哥的同窗,知县家的公子。 以莫小荷的身份地位,最多能做个小妾,还是不入流的那种。 小白脸有什么好? 整日就会之乎者也,附庸风雅,穷酸起来唠唠叨叨,就像个神经病,能当饭吃? 不过也不能怪前身,大吴对于美男的衡量就是如此标准,有些爱美的男子,还和女人一般涂脂抹粉。 这个世界真的玄幻了! 以莫小荷的审美,她是最最看不上小白脸的!这让她很容易联想到吃软饭的男人! 身材高大,肩膀宽宽的男人才有安全感,皮肤黝黑,看起来更加健康,野性,配上胸肌,腹肌,人鱼线,简直让人流口水,欲罢不能好么? 这种极品的型男,在大吴竟然是人人鄙视的丑八怪,只因长的粗糙,还有没有天理! 前身落水,被山中“丑陋”大块头的猎户所救,尽管猎户已经足够小心翼翼,还是被村中八卦的妇人发现。 很快,村中流言四起,莫小荷被猎户毁了名节,若不嫁丑八怪猎户,只有死路一条! 前身高烧,几日粮米未尽,她等大哥回家,想求大哥莫怀远做个中人,她好给知县家的小白脸公子为奴为婢,只求能双宿双飞就好。 结果,莫怀远她没等来,就一命呜呼,身体的灵魂换了个主人。 莫小荷恨不得大喊一声,“我愿意嫁!” 猎户叫什么,无人得知,他住在深山中,只是偶尔才在村子中走动。 因为他身材高大,面容严肃冷漠,沉默寡言,脸上的那道疤痕足够吓哭小娃,村民们对这种手上沾染血腥的人,还是很怕的。 莫家村曾经也是大族的分支,多少有点排外。 莫小荷的印象里,只远远的看过猎户一次。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次她在河边洗衣裳,为了一件好看的花褂子,下水寻找,却无意中踩到一个大坑中,差点溺水而亡。 猎户经过,二话不说,跳下水中相救,并且用衣裳裹住她,抱了回来。 “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从头到尾,猎户只对她说过一句话。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却有一丝性感,瞬间让人荷尔蒙爆棚。 他只是为救人,完全没有为前身的美色所动,把人带到院子里,转身不见踪影。 莫小荷分析,这样的男人,不会见死不救,做好事不留名,人品绝对过硬。 特别是他从河中走出,湿透了麻布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一身紧实的肌肉,他乌黑的长发贴着面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那身材不要太好! 莫小荷真不是花痴,她作为画家,也是画过裸模的,可是还难免不让自己心动。 人人嘲讽的丑男,在她眼中,就是最顶尖的存在! 嫁给猎户有什么不好? 猎户有本事,一年四季都有野味吃,饿不着她,而且猎户自己生活,无父无母,不用伺候难缠的婆婆,嫁过去,她就当家做主! 到这个闭塞封建的时代,永远不嫁人,是不可能的。 爹娘也不会任由她留在家里,做个老姑娘。 现在名节有损,她除了救命恩人,能嫁给谁呢? 以身相许,是最好不过的了。 前身反抗,要死要活,可莫小荷千肯万肯,可她见不到猎户,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而且从开始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变成现在的积极主动,这画风是不是转换太快了? 开新文了,这是一篇没有节操的温馨宠文 还是作者一贯文风,慢热,循序渐进,请老读者和新读者多多支持,么么(* ̄3)(ε ̄*) 女主还姓莫,实在是作者起名无能啊,感觉这个姓简单一些,咩哈哈 第002章 猪大腿 天刚破晓,雨势渐歇,湿润的空气顺着门缝钻入到房中。 莫小荷眯着眼睛观察下天色,还早,她决定继续睡懒觉。 像她这种搞艺术的人,通常都是深夜有灵感,穿越后还没倒过时差,暂时无法适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农家生活。 好在,这具身体因为落水,持续不断的发高烧,一直病病殃殃的。 爹娘让她安心休养,莫小荷暂时地糊弄过去。 “小荷爹,赶紧出来看看,天上掉下来个猪大腿!” 李氏站在院中,大吼一声,惊得莫小荷差点从床上翻滚下去。 猪大腿? 大吴百姓虽说生活富裕,但是农户家面朝黄土背朝天,都是靠天吃饭,家里怎么都要留点底子,未雨绸缪,以防灾年饿肚子。 莫小荷的爹爹莫景山在村里教书,收的束脩多半是农家的粮米,鸡蛋,还有一些铜板。 娘李氏过日子仔细,家里供着一个读书人,也只有莫怀远回家,才能吃上一顿肉。 莫小荷的运气不好,穿越过来的时间不长,还没赶上大哥回家。 她鸡蛋没少吃,就是每日想念肉的味道。 红烧肉,肥肉相间,深红色的泛着晶莹的亮泽,入口即化,对于一个无肉不欢的人,幻想吃肉,无异于自虐。 她在心里,又给自己找到一个必须嫁给猎户的理由。 “喊什么喊,你想让左邻右舍都知道咱家门口出现个猪大腿吗?” 虽是如此说,莫景山难掩激动,快速地从上房出门。 片刻后,响起他惊喜地喊声。 “好家伙,这么大的野猪,这猪大腿至少有三十斤开外吧!” 李氏表示认同,疑惑地道,“到底是谁给咱家送的?难道是村里读书的人家?” 猪大腿上面包裹着油纸,隐隐透过血渍,上面已经被雨水淋湿了。 看切除断口的位置,应该是新鲜的。 “这村里,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大一条猪腿的,除了女婿还有谁?” 莫景山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一脸得意。 他疼爱闺女莫小荷,是不想看着她吃苦。 不过,他没想让自己的闺女嫁给读书人。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读书人一心做学问,不通俗物,以后莫小荷嫁过去,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靠她一个人操持。 自家从没攀高枝的心思,门当户对即可。 或者,在村里找一户外来的人家,这样闺女嫁出去,还能在同一个村,做爹娘的,是不是地能帮衬一把。 猎户丑了点,无父无母,有一手打猎的好本事,以后自家还能差肉吃? 莫景山绝对不承认,他被一条猪腿收买,从开始的心不甘情不愿,到开始期待有这么一个女婿。 “唉。” 李氏叹息一声,突然觉得猪大腿有些烫手。 她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原本是打算让闺女有个好前程,最好能她一样,嫁给秀才,谁想到,最后却走到这么一步。 这几天在村里,村人总是对她指指点点,满眼同情。 莫家村的一枝花,被谁救不好?为啥是人人敬而远之的丑陋猎户呢? 常年在山中打猎,过的生活和野人一般,又是沾染血腥之人,煞气重,没准克妻。 但是村人在同情的同时,又免不得幸灾乐祸。 莫小荷在众人眼中一向高高在上,自认高人一等,村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特别是家中的几个亲戚,明着上门关心,言语中竟是讽刺。 “哎呦,小荷可是个美人,将来嫁个读书人高中,没准是官夫人呢!可惜了……” 莫小荷躲在门缝后面偷听,爹娘说到最后,叹息一声,没有说到这门亲事怎么解决。 猎户送了猪大腿,难道说也认可这门亲事? “小荷,雨还没停,你赶紧进屋去,染上风寒,还要喝苦药汤!” 李氏很快察觉,一手叉腰喊了一嗓子,迈着小步子走到门前,小声道,“你看看,人家也不是个没有心的。” 这门亲事,必须做成,不然,以后闺女咋在村里走动啊? 猎户毁了闺女的名节,是为救命,事急从权,但是,己方若是没一点表示,就是白眼狼了。 总不好埋怨人家救闺女吧? 李氏一直想抽空,带着莫景山登门,但是村里人谁也不知道猎户在哪里落脚。 莫家村有一片深林子,听说里面有熊瞎子。 早前村中的汉子为了补贴家用,曾经进山打猎,但是被熊瞎子拍了一掌,勉强逃回来,很快一命呜呼了。 从此村民没人敢靠近那里。 大块头猎户独来独往,村中又没有他的屋子,村民都说他住在深山。 这么久,还好好的,没有被熊瞎子拍死,可见是个有本事的人。 “小荷,娘总不会害你,早晚都要嫁人,他就是丑了点,但是不接触村里人有好处,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早前传言,村中一户风流寡妇看上了猎户。 那寡妇是个不安分的,眼神乱瞟,据说观看男人的外表长相,就知道那人床上功夫如何。 寡妇用尽办法,又是脱衣,又是搔首弄姿,勾搭猎户许久,都被无视了。 能有这般人品的汉子,或许能配上自家闺女。 李氏苦口婆心,莫小荷抓着衣摆,一脸为难,她默默地咽下口水,很想问,什么时候可以吃上红烧肉。 “娘,我有点饿。” 寡妇勾搭猎户的事儿,前几天她的堂姐莫小妞来串门的时候,绘声绘色地八卦过。 说得言之凿凿,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那寡妇爱打扮,整日花枝招展,见到猎户就把衣衫往下拉,露出雪白的波涛汹涌的胸脯。 反正寡妇也是嫁过人的,再加上她娘家哥哥在县衙们做捕快,村里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莫小荷很认同阅人无数的寡妇的观点。 光是从他的身材上看,就知道这个男人体力不错。 不过以后她嫁出去,自己的男人自己喂,可要藏的好好的才行。 推荐自己的完结文,盛宠之名门医女 第003章 教女 雨过天晴,躺了几天的莫小荷终于忍受不住了。 没穿越之前,整日在夜里作画,突然闲下来,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她还有些原主的记忆,在院中角落找到扫把,打扫院子,又把大哥莫怀远的房间拾掇一番,用细软的抹布擦干净上面的灰尘。 大哥是个爱花之人,平日怕种在院中引来蜜蜂,就买了两个花盆,放在内室中养着。 这些花朵清雅,莫小荷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她偶尔也会帮着浇水。 打开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封信。 莫小荷看字迹有些眼熟,便拆开一封。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下方落款处,画了一朵荷花。 莫小荷捂脸,很快想起来,这是前身委托大哥莫怀远,交给他那知县公子同窗的。 若是真交出去,对方给不出回应,大哥以后在学堂如何做人? 不是说前身心高气傲么?这么想给人家做小妾? 真真是脑子进水!好歹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换个角度思考,知县公子和大哥关系好,没准以后就是一份助力,在科考的时候,说不定有帮助。 难怪莫怀远许久不回来一次,估计是被这么愚蠢的妹子磨得没办法了吧? 印象里,莫怀远是个妹控,和莫小荷年龄差距不大,从小就教莫小荷念书识字,兄妹感情相当好。 如果不是万分不妥,事事以妹妹为先的莫怀远不会做出阳奉阴违的事儿。 抽屉里还有好几封书信,里面的火辣辣的相思诗句,让莫小荷这个现代的芯子的人都感到脸红。 她急匆匆地藏在袖子里,假意在灶间帮忙,趁着娘李氏不注意,把一堆书信扔进灶膛,毁尸灭迹。 要是真被人发现了,她还有什么名节? 恐怕猎户也不会要个心有所属的女子吧? 再说他只为救人,被逼娶亲,估计也比较懵。 约莫申时初,莫小荷终于吃上了红烧肉。 李氏烧了一大碗,最后分出去,让人送到莫小荷的爷奶家。 莫家是个大家族,亲戚比较多,已经分家,爷奶跟着大伯一家住。 莫景山排行老二,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 “娘,送走了这么多啊。” 莫小荷望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瞬间被分走一大半,有泪崩的冲动。 爷奶偏心眼,所有的钱财都贴补给大伯一家子,吃穿用度,对爹爹莫景山只是一般而已。 她是女娃,爷奶还指望她这一枝花高嫁光耀门楣,以后大伯家的堂弟堂妹们,说亲有个仰仗。 结果呢,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和猎户的亲事板上钉钉,爷奶想把她送到县里给富贵人家做小妾,最后想想,老莫家也是要脸面的,此事作罢。 莫小荷没了利用价值,就是透明人。 她落水后,病怏怏这么多天,除了一个上门看笑话顺便八卦的堂姐,家里静悄悄地。 前身太高傲,看不起村里的姑娘,整日一副冷脸,像别人都欠她银子一般,也活该没朋友。 “小荷,百善孝为先,你以后嫁人,猎户他没有爹娘,可也不是石头缝儿蹦出来的。” 李氏把碗筷放在食盒中,趁此机会教育自家闺女为妻之道。 出嫁之前,女儿是手心的宝,到了别人家,就不是这么回事。 莫小荷长相美,心气高,这是李氏最不放心的地方。 嫁给猎户,落差太大,能安安心心本本分分地过日子? 儿子莫怀远抽屉里的信,李氏看过,但是她一直没有开口埋怨。 姑娘家的脸皮薄些,生怕莫小荷被打破幻想,做出极端的事儿来。 “逢年过节,总是要去坟头上看一眼,添一把黄土,顺便烧点纸钱。” 李氏把食盒交给莫景山,转过头,用手摸了摸莫小荷的头发。 看闺女的眼神懵懂,显然还不明白,落水被陌生男子相救,意味着什么。 “娘,你的意思是说,我没别的选择了吗?” 莫小荷心中窃喜,她还没及笄,只能和猎户定亲,成亲至少要等到一年多以后。 这一年多的时间,足够可以考察一个人的品性。 猎户的模样,身材都是她喜欢的类型,总比那些扭扭捏捏的男人强多了。 她简直不能想象,农忙时分,田地里为了怕晒黑,用布巾遮住头的男人那自认为优美的收割动作。 大吴就是这点特别变态,人们对于美好的事物,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执拗。 但是这不是没有好处,导致村里人做饭菜不喜欢糊弄。 哪怕家中没什么好吃的,做出的凉拌野菜都保持着翠绿的颜色,让人赏心悦目。 “小荷,娘知道你不甘心。” 李氏一看有门,叹息一声,苦口婆心道,“人和人,看的是缘分,还有命。” 猎户住在山里,可能也不富裕。 作为男子汉大丈夫,皮相都是次要的,不能当饭吃。 关键是,有没有为女子遮风挡雨的能力。 村里的寡妇多次勾引猎户,寡妇有点家底,又是个风流的胚子,猎户从未动心,这说明他还是个可靠的人。 “娘,人家救了女儿,就这么逼亲不好吧?” 猎户有打猎的本事,身材高大,让人有安全感。 “是了,娘得去打听下,猎户有没有定亲。” 看年龄,应该有二十出头,那大块头在村里出没很多年了,形影单只,应该是没有娶亲吧? 李氏觉得闺女说的很有道理。 之前家里人的心态是,猎户若是能娶了小荷,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儿,却忽略人家的意愿。 今天早上这条野猪肉的大腿,能说明点什么吧? 明天男主露脸,哈哈 第004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这一顿饭,莫小荷吃多了。 娘李氏做的红烧肉,色香味俱全,加上这个时代无污染,野猪常年在山里跑,肉质紧实,真是比她吃过任何一顿红烧肉都要好。 “小荷,你的病才好,就吃这么多油腻的。” 李氏拾掇碗筷,看到自家闺女正在前院来来回回走个不停,用手揉着小腹,不由得叹息一声。 闺女不是受啥刺激了吧?自从落水后,见到猪肉眼睛都放光。 还是说,不得已嫁给猎户,所以提前适应吃肉的日子? “娘……” 莫小荷老脸一红,饭桌上的那些肉,爹娘没吃上两块,都夹在她的碗里。 很多年,没有被关爱的她,感受到浓浓的亲情,差点红了眼眶。 在现代,莫小荷并不幸福。 父母一个当官,一个经商,在别人眼里,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富二代,官二代。 自打记事开始,父母就忙着自己的事业,常年分离的夫妻感情不好,在外头各自有人,根本想不起来她。 只有物质条件上,她从没缺过什么。 父母不爱她,她没抱怨,至少,父母给了她一个优渥的生活环境,培养她学习学费高昂的绘画。 来到大吴莫家,莫小荷才知道,原来亲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 “娘,我吃多了,所以我来洗碗吧。” 莫小荷不好意思偷懒,都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村里这个年岁的,种地做饭绣花,样样精通。 自己没有做大小姐的命,就不要把所有人都当人奴婢使唤。 前身不屑做这些粗活儿,对李氏的泼辣耿耿于怀,觉得女子应该笑不露齿,说话绵软,这才算是有修养。 “你身子还没好,歇着吧。” 李氏诧异地看了闺女一眼,心里琢磨,这几天暗地里观察,闺女好像懂事了不少。 莫小荷坚持洗碗,去灶间端了热水,又在灶膛里掏出一些草木灰,去碗筷上的油腻。 前身这小身板一看就不干活儿,十指细嫩,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 莫小荷虽然也不希望自己将来成为一个粗鄙农妇,可也不能坐着,干等着人伺候。 不过是个农家女,就应该有觉悟,眼高手低要不得。 陪着李氏喂鸡后,莫小荷坚持到村里走走,这么久,她觉得应当出去透透气,顺便熟悉下地形。 家里在村中算富裕,主要还是因为莫家村太过闭塞,村民没有别的收入,只能靠那一亩三分地过活儿。 大哥莫怀远在外念书,闲暇时分到街上给人写书信,很让同窗看不起,说他市侩。 大吴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末位。 百姓们认为商人逐利,充满铜臭味,即便是有银子,也难逃穿金戴银暴发户气质,没有一点底蕴。 莫小荷走上通往村口的土路,她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儿,心里在盘算。 家里大哥学问好,早晚要到京城科考,这一路上的光是盘缠就不少银子。 同窗之间,茶会诗会避免不了,只要出门,就得用银子。 自家爹爹教书赚点钱也不容易,她是莫家的闺女,就得想法子赚钱,至少把大哥科考的路费赚出来。 大哥以后成亲,最好能在省府或者京都,有一个小院子。 “哎呦哎呦,有一条蛇,咬到了我的胸脯,怎么办,都红了,我会不会死?” 前方,传来娇滴滴的声音,那人似乎刻意捏着嗓子,听得莫小荷直皱眉,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呜呜,难道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啊?” 女声再次响起,又刺激了莫小荷一下。 前方有一片林子,正是通往镇上的必经之路。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分,村里人家家户户飘来饭菜的香气,小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莫小荷躲在一棵大树后兴致勃勃地偷窥。 林子里就算有蛇,也不会那么巧合的咬到胸口吧? 这个妇人,真够淫荡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妇人正是村里的那个有背景的风流寡妇,张翠花。 “你看这里没有人,我不会说出去的,快帮我吸毒吧,再说你出生的时候,也是吃女人的奶长大的!” 寡妇穿了一身嫩嫩的杏黄色衣裙,脸上像是涂抹了二斤白面,惨白惨白的,偏生画了红艳艳的唇。 “恩,恩,好痛好痛,都肿了。” 寡妇捂着白嫩的胸口,向前踉跄了几步,朝着前方的男人飞奔而去。 男人约莫有二十出头,肤色黝黑,一身灰色的麻布衣衫,勾勒出高大壮实的身材,他的五官如沙雕,黑眸深邃,眼角附近一条狭长的疤痕,让他的面容更多了冷硬感,同时也多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莫小荷咽咽口水,真巧,这人正是她未来的猎户夫君,那个救命恩人。 “你不会还是个童子鸡吧,装什么正经?” 寡妇张翠花扭腰摆臀,又解开胸前的纽扣,让跳动的胸脯露出。 猎户绕过寡妇,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径直向前走。 张翠花差点骂娘,她就不信了,这年头对她视若无睹的男人还没出生呢! 她三番五次堵着猎户,就是看中他的身材,床上定然体力好,持久。 至于长相,难看就难看,反正关了灯都一样,活儿好才是真的! 今儿一定要拿下,她没耐心再等下去! 这一幕被莫小荷撞到,心里火气是蹭蹭地上涨。 都说古代女子矜持,保守,这寡妇的做派,比现代的女人还豪放! 难道说是声名狼藉,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真真是臭不要脸,敢觊觎她这个莫家村第一美人的夫君! 莫小荷想,自己应该火速回家取铁锹和砍刀,是拍死寡妇呢,还是剁了她呢? 第005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寡妇调戏未来的猎户夫君,莫小荷看了一会儿热闹,她没第一时间出手的原因是,也想看看,到底猎户是如何反应的。 寡妇张翠花虽然风流,但是身段还是不错的,村里有不少男人垂涎。 或许,这本来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猎户不同,看也不看一眼,迈着大步向前走。 寡妇不死心,迈着小步子在后面狂追,叉腰威胁,“你若是不从了老娘,老娘让村里人尽皆知!” 一句话,彻底激怒莫小荷。 她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瞄准寡妇的胸脯,唰地一声,丢出去。 方位太准,只听“哎呦”一声,寡妇胸口处,沾满石头上的污泥。 嫩色的长裙上满是污渍,寡妇瞬间满脸菜色。 “哪个不要脸的,给老娘滚出来,活腻味了?” 张翠花用手摸着胸口的污渍,结果越抹越黑。 裙子是在县城里扯的布料,莫家村这些穷酸们,怎么买的起? 丝绸的衣裙,最怕有划痕,石头尖锐,划破了她白皙的胸口。 “你想当谁的娘?” 莫小荷从树后走出来,她觉得,和一个风流寡妇吵架,确实有点降低自己的格调。 可是,如果不吵嚷,那人会以为你怕了她。 前身一直把自己当成大家闺秀,看不起娘李氏的斤斤计较,但若不这般,如何生存? 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态度,她莫小荷,一向是对人不对事的。 敢觊觎她的男人,她必须灭了寡妇! “原来是你这个小骚蹄子,想男人了?” 张翠花讥讽一笑,轻浮道,“莫小荷,别以为你有个秀才爹,老娘就怕了你!”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莫小荷仰着头,输人不输阵,再次和未来夫君见面,她还是别那么泼辣,以毒舌取胜为上策。 莫小荷飞速在脑海中形成一个计划。 “你等我一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打定主意之后,莫小荷拉着猎户的衣襟,亲昵地拍拍他身上的浮土。 在她没有抬头的时候,男人身子稍微颤抖一下,眼里闪烁出深邃而不可置信的光。 因为相貌丑陋,可以吓哭小娃娃,他已经换了好几个村子。 最后一个人到深山中生活,除了救人那次,从没和任何人亲近过。 这个被她所救的女子,怎么会…… “好啦,不许看她。” 莫小荷下了命令,让猎户让树林前面的空地上等待,她转过身,继续和寡妇厮杀。 “小贱货,怎么,想男人了?” 张翠花丢了面子,必须要找补回来,说出的话非常下流,“也罢,算你有眼光,那男人看手指就知道,不是银枪蜡头的,你也是发浪了吧?” 莫小荷勾勾嘴角,露出一个明艳的微笑,如花骨朵的年纪,却从青涩瞬间变得风情万种。 寡妇说话根本不能听,她若是计较,真会气个倒仰。 “张翠花,你今儿的妆容真不错。” 莫小荷真心实意地夸奖。 对面,张翠花正准备扑过去厮打一番,却被莫小荷不按套路出牌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难道是这小贱人想要投降了? 也对,一个未嫁人的小娘子,最怕的是名节有损,自己若是到村中说道,流言蜚语满天飞,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就在寡妇臭美的时候,莫小荷又来了个晴天霹雳大反转,继续道,“打扮得这么美,是想和谁冥婚吗?” 冥婚,是大吴民间的习俗,未婚男人死后,据说会被鬼差抓走做苦力,若是想摆脱,就要找一个女人冥婚。 通常都是找合适的女尸,找活人也不是没有,都是穷得日子过不下去的。 那个冥婚的女人,一辈子嫁不出去,世人还觉得很晦气。 “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没那么好心!” 张翠花大怒,她对于冥婚这个词格外的敏感。 她是县里的姑娘,家底殷实,唯一一点不好,天生就是风流胚子,见到强壮男人,难以抑制地身子发软,想入非非。 还未成亲,就被搞大了肚子,却不知道孩子爹是谁。 爹娘嫌弃她给家中抹黑,低调地让她落了胎儿,远嫁到闭塞的莫家村。 莫小荷听人说过,张翠花的男人原来也是个强壮的,种地的一把好手。 谁知道嫁进来不久,她男人形容枯槁,最后死了。 堂姐来八卦的时候提过,张翠花是狐狸精变的,专门吸取男人的精气,她原来的夫君,精尽人亡了。 防火防盗防寡妇,莫小荷必须时刻紧盯着,这女人,没有一点羞耻感,千万不能忍。 “我和你拼了!” 张翠花被莫小荷一句话秒杀,面部发青,二话不说,拉着裙子跑过来,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拼就拼,谁怕你?” 莫小荷身体灵活,眼角的余光看到张翠花跑了过来,她伸出泰山无影脚,一下绊了寡妇一个狗吃屎。 刚下过雨,林中地面上有深浅不一的小凹凸,寡妇惯性作用,控制不住身体,一脚踩在凹地中。 “哎呦,哎呦。” 张翠花这下不是装病,她的脚扭了,脚面肿得老高。 “大块头,快来,快抱着我回家!”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翠花呲牙咧嘴,给莫小荷一个阴森森地笑,这账她记着! “凭着你的姿色,肯定有人愿意!” 莫小荷本想说,肯定有野汉子愿意。 但是她一个姑娘家,这般说话,太没素养。 初步整治寡妇的目的达到了,若这货还想勾搭未来夫君,那么她不会再客气。 哼哼,对于一个自由派画家,画出春宫图可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候,就画寡妇和抠门村长的云雨图,悄悄地发给村民一人一份儿。 嘿嘿,到时候,寡妇对战村长家的霸王龙,她期待看一场热闹。 第006章 不嫌你丑 雨后空气湿润,树林里的浅草上落着点点滴滴晶莹的露水。 站在田间小路上,望远处,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背靠着夕阳,一片连绵起伏的大山,莫小荷的心境愈发开朗。 此时此刻,她终于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 过往云烟,再留恋,再怀念,都回不去了,她想积极主动地面对新生活,就当报答老天的恩赐。 莫家村背靠大山,只有一条土路通往小镇。 这里在大吴偏北,距离边境城池很近,离另个国家大越,只有三五天的路程。 现在是入秋,秋收刚过,正是农闲的时候。 忙碌一年的村里人开始变得悠闲起来,养鸡养鸭,闲来到镇上换几个铜板。 莫小荷回头对着趴在地上挣扎的张翠花做了个鬼脸,脚步轻快地走出林子。 前方不远处,站里着挺拔的人影。 他的脊背很直,粗麻布的衣衫掩饰不住雄浑的肌肉,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有那么一瞬间,莫小荷觉得,自己在看一个从战场上归来的将军,不知为何,颇有些被岁月留下的沧桑感,充满悲壮的味道。 这种极品型男,村里人人闪躲,她有点心疼,这些眼睛有问题的人! “真好,我以为你走了呢。” 莫小荷加快了脚步,走到大块头身边,问话直接了当,“你娶亲了没有?对,定亲,有娃娃亲也算。” 这个时代的人极其遵守诺言,就是娃娃亲,也要认可的。 莫小荷很庆幸,爹爹没有酒后失言,把她给打发出去。 邻居家的莫丽丽,就是她爹被人灌酒,神志不清,给她定了一家破落户,据说公婆很极品,尤其是公公,竟然想扒灰,占儿媳的便宜。 类似没头没脑的小道消息,都是堂姐无聊八卦说起的。 “没有。” 男人的嗓音很低很低,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他在说什么。 他一直皱眉,面容紧绷,显得脸上的疤痕更加狰狞。 莫小荷根本没有被猎户的长相吓到,相反,她心里正冒出无数个粉红色的小泡泡,听到如此答案,满意地点点头。 “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许。” 莫小荷文绉绉地说一句,对方的黑眸里闪过一抹诧异。 “你不介意我的长相?” 沉默良久,男人不确定地问一句。 因为天生容貌丑陋,他被爹娘抛弃,若不是和一个老猎户学一手本事,早早就在山里喂狼了。 他不知道美丑,却也听说过,眼前少女,是十里八村有名气的美娇娘。 嫁给他,他能给她什么? 他住在深山里,周围荒无人烟,每次到村子里,还要经过坟地。 夜晚阴森森地闪着鬼火。 山里入夜,入耳是野兽的咆哮声。 他不被村里人接受,是不太可能在村里定居,村长排外,不会同意。 “长的好就能吃上猪大腿吗?” 莫小荷越看自家未来的夫君,越有男人味,瞧瞧那修长的手指,或许身经百战的寡妇说的没错。 这么极品的男人,不抢到手里,万一以后有慧眼识珠的,怎么办? 他那不确定的话语,让她心里一颤。 他到底,过着什么样生活? 莫小荷突然很冲动,想要马上出嫁。 这种念头,在低下头看到自己干瘪的身材后,她抿了抿嘴,还是咽下去了。 还有一年及笄,她要努力地补养身子,赚银子,报答爹娘,这样才能安心出嫁。 住在大山无所谓,山里空气好,四季常绿。 莫家村一年也下不上几场雪,气候宜人。 长的好看,能不能吃上猪大腿,男人不知道,但是好看,确实招人喜欢。 小时候被爹娘抛弃,他一个人走了几天的路,到城里讨吃的。 和他一起结伴的,是一个清秀的小男娃。 那男娃是被拐骗的,因为机灵聪明,逃出生天。 两个同样年纪的小娃都有不好的遭遇,结伴乞讨。 他因为长相黑,脸上还有疤痕,总是被商户撵出去。 而对方因为清秀,干净,识字,不少人家主动来送吃食。 记得有一天,那个地方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他染上风寒,躲在破庙里,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结伴的小娃悉心照顾他,还给了乞讨到一碗热乎乎的鸡汤。 那是他从小到大,吃到最美味的东西。 可是他病好之后,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男娃,他们说,要一辈子做兄弟的。 “若你没意见,咱们就定亲吧。” 莫小荷见对方闪神,眸中有一抹强烈的痛苦的情绪,猜想可能是她的话,让对方想到什么不好的事儿。 落水后,两个人身上湿漉漉,发生肢体接触。 名节都没了,还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莫小荷没时间矜持,试探,该出手时就出手,再说了,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寡妇在一边看着。 莫家村习俗,定亲只要意思下,送定情信物和几样表礼即可。 那条猪大腿,就算定亲礼,还差定情信物。 猎户在深山中,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来应该也没有什么积蓄。 “要么,你送我个木簪子吧,我喜欢。” 木簪应该是最最便宜的,只要几个铜板,就可以买那种带雕刻的花样。 山里的木材多的是,又不要银子,若真是穷到那份上,就自己做一个,打磨光滑就可以了。 莫小荷这样说,是为了给自家未来夫君一个台阶。 但是作为女子,她心中还是有小小的期待。 定情信物,要的不是贵重,它的价值,在于对方的心意。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重复问了一次,男人仍旧不可置信。 他冷着一张脸,看不出表情,可是莫小荷还是能听出他言语中的颤抖。 孤单许久的人,有另一个人陪伴,应该是感到欢喜的事吧! 伏笔先埋下,那个男娃…真是男的,你们别多想… 第007章 分食 入秋后,秋雨连绵。 打开西厢房的后窗,入眼的正是远处一片平缓的山坡,绿油油的树木,映在雨幕中。 下雨天,莫小荷一个人坐在房间中,做着针线。 托前身的福,她穿越过来之后,多少掌握几项基本技能,女红算是在村里出类拔萃的。 家里没有多余的布料,莫小荷翻找了下,找出一些素淡的细棉布碎布头,应当是娘给大哥莫怀远裁衣剩下的。 入秋之后,山里还有一些毒蚊子,做几个荷包,里面放上驱蚊草,醒脑的药材,送给大哥和未来的夫君。 今年收成还算不错,村民们脸上挂着笑意,比往年松快很多。 田地没有什么活计,家里的琐事全部被娘李氏一人承包,理由是她的病刚好,应当仔细些。 “小荷啊,家里还存了些绿豆。” 李氏提着食盒,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道,“前几天你念叨想吃绿豆糕,这不,你爹收到的束脩中有一包糖,正好今儿下雨得闲,娘就给你做了。” 李氏容貌清秀,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有名的利落媳妇,就是现在,也才三十出头,面皮白净,根本看不出老态。 “娘,你咋把白糖用了呢?” 莫家原来的门都是不关的,整日敞开。 莫小荷穿越过来后,逐渐改了习惯。 无论白日还是晚上,她喜欢插上门,总觉得这样,能带给自己更多的安全感。 这年代白糖是精贵物事,在前身的印象中,家里仅有收到两次白糖,都用来孝敬爷奶了。 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家里做炸年糕,才能给小辈分上一些沾着吃。 “用了就用了,你也好久没吃到了。” 李氏叹息一声,家里在村中日子算顶尖的。 只是,自家不能一点根底不留,总得把儿子莫怀远赶考的盘缠攒出来。 往以后说,儿子娶妻生子,闺女嫁人还要置办嫁妆。 家里那点积蓄,还真是不够用。 但是,李氏宁可自己节衣缩食,也不想亏着闺女。 她怕莫小荷只是缓兵之计,假装接受这门亲事,背地里搞鬼,做出极端的事儿来。 那样的话,名节可就彻底的毁了! 不说李氏的心有多不踏实,莫小荷看到晶莹的绿豆糕,拈起来尝了一块。 从里到外都是纯天然,有绿豆的香气,入口即化。 “怎么了,娘做的不好吃吗?” 李氏见闺女只吃了一块,就盖上了食盒,诧异道。 莫小荷拉着李氏的手,掰了一小块绿豆糕放到她的嘴边,笑眯眯地道,“娘尝尝不就知道了。” 李氏既然这么说,就代表她做出来之后,没舍得吃一块。 “你这鬼丫头!” 察觉到自家闺女的用意,李氏脸上笑容越发深,用手点了点莫小荷的头,轻声慢语地哄道,“吃吧,多吃点,家里也没有啥好的,多补补。” “娘,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正好大哥快回来了,咱们留给大哥。” 天已经凉了,绿豆糕能放好几天。 按照规律,大哥莫怀远近期就会回家一趟。 莫小荷低下头,用额头前的刘海掩饰眼中的水润,这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母爱。 就这么轻易地得到,总觉得是偷来的。 大哥莫怀远比莫小荷大两岁,今年十六,却已经很懂事了。 每次大哥归来,都会用自己写书信赚的铜板,给莫小荷买一些女孩子家喜欢的荷包,绣帕,针头线脑,头绳,还有胭脂水粉。 大吴是个崇尚美的国度。 人们对胭脂水粉的热情,比猪肉还要狂热。 所以,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相当赚银子的。 莫小荷曾经想过,自己用什么赚银子,她在现代就是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富二代,似乎除了绘画,没有特别的技能。 到大吴后,她也想通过现代的食谱,做小食等赚银子。 吃过娘李氏做的菜饭之后,深知有些不现实。 这里的人技能值爆表,一顿简单的拌野菜,都能做得有五星级酒店大厨的水平。 “你给你大哥留两块就好。” 对于闺女能想着儿子,李氏非常欣慰。 手心手背都是肉,闺女前些天生病,整天躺床上喝苦药汤,嘴里应该没滋味才是。 “娘,那我就等大哥回来,我们一起吃。” 从三角架上取出一块布巾,莫小荷帮着李氏擦了擦脸。 家里什么都好,就是这气候,让人抑郁。 雨天气候潮湿,被子盖在身上特别不舒服,家里若是有火炕,可以烘干就好了。李氏想到莫小荷的婚嫁问题,蹙眉道,眼中是抹不去的深深地担忧。 “等你大哥回来,让你爹和你大哥进山一趟。” 自从莫小荷前几天在树林遇见猎户,二人基本对婚事达成一致。 那人进山之后,再没出来过,他的意思要精心准备定亲的信物。 他说,在她出嫁之前,他会一直耐心等待,因为她还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莫小荷嫁给他,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再不会放手。 李氏话毕,见闺女一脸懵懂,当下给了她一记爆栗子,怒道,“咱们老莫家好好的闺女嫁人,总要看看他家住在哪吧?” 安全第一,深山老林肯定不行,那边是有狼的。 从小娇养到大的闺女,要嫁给丑陋的猎户,李氏这么一想,心里就泛着酸水。 “娘,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只是先定亲。” 成亲是以后的事儿,莫小荷心里有杆秤,她还想再考验猎户一番。 母女二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李氏絮叨着闺女小时候的趣事。 前身可能已经没印象了,所以莫小荷听着很新鲜,她竖着耳朵,用心把每件事记在心里。 第008章 撺掇 下晌吃过晚饭,莫小荷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消食。 从小在城市长大,她对乡下所有的一切都新鲜。 趁着爹娘不注意,莫小荷蹲在鸡窝前,盯着鸡屁股,两眼放光。 鸡窝里的鸡被看得发毛,有些警觉,扑扇着翅膀,炸了毛,咕咕地叫个不停。 “快点下蛋吧,拜托。” 莫小荷小声地念叨,她平日的吃食,全指望家里这几只老母鸡。 娘李氏蒸的鸡蛋羹,嫩嫩的,味道鲜美,上面撒上一层香葱,莫小荷能吃上一大碗米饭。 只可惜,鸡蛋也是金贵物事,村里人家都用鸡蛋走人情,谁家有红白喜事,送上十几个当做份子,所以,落到自家人嘴里的就越发的少。 家里的几只母鸡还算给力,平均每日每只鸡都能下个蛋,那蛋黄发橙红色,莫小荷咽咽口水,她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煮鸡蛋。 “小荷,你怎么不出去走走呢?” 莫大丫端着一个大海碗,走进院子,正看到莫小荷穿着一身粗布的衣裙,毫无形象地蹲在鸡窝前。 对于这个堂妹,莫大丫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主要是家里重男轻女,偏生二叔莫景山的闺女宝贝。 平日穿的都是好衣裳,没有一点补丁,要什么有什么,手也是细嫩的,根本没干过粗活。 娇滴滴的,又长得美,根本不像村里姑娘。 莫大丫的待遇与之有天壤之别,她起早贪黑的和娘亲一起,喂猪喂鸡,打猪草,砍柴禾,还要照顾家里两个小的弟妹们。 好吃的,一点落不到她的嘴里,可是,村里人家养闺女,不都是这样的吗? 就盼着等年岁一到,嫁个好人家,多多赚些彩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大丫姐,你来了。” 莫小荷回头,见一脸菜色的莫大丫,不好意思一笑。 前身也会抱怨,爹娘偏大哥多一些,有时候耍耍小性子,但是和大丫堂姐一比,自己简直是过的是公主般的日子。 莫大丫,光是听名字,就知道有多么的敷衍和不被待见。 莫大丫很爱美,虽然衣衫上有补丁,但是被她处理得很好,上面绣了一丛丛的竹子遮挡。 堂姐长相一般,农忙时分跟随大伯和大伯娘下地做农活,即便是用布巾蒙住头脸,仍旧被晒得很黑,她的嘴角,有一颗小痣。 村里人迷信,听闻嘴角长痣的人容易与别人发生口角,又是个嘴碎的,外来户也看不上莫大丫。 去岁,大伯到镇上打零工,看上个镇上的小伙子李二,那人只有一个老子娘,在集市上卖鞋垫。 李二为人能说会道,对大伯殷勤,一来二去,莫大丫和李二看对了眼,成就这门亲事。 大堂姐的婚期定在年前,掐指一算,再有两个来月就要出嫁了。 “是啊,爹在河里捞出来一碗虾,这不,奶让我赶紧送来。” 莫大丫把碗递给迎出门的李氏,打了一声招呼,把莫小荷拖入房间里,抱怨道,“爷奶说了,这碗虾要给咱们家的读书人留着。” 莫怀远还没回来,村里离他所在的学堂太远,也没人能捎带个口信。 奶奶的意思,把虾做成虾酱,这样能多放几天,等待她的宝贝孙子回来吃。 “哼,你落水后高烧不退,也没说爷奶有啥表示。” 莫大丫愤愤不平,为啥女娃嫁人都是别人家的?那以后娘家有事儿,到底帮衬还是不帮衬? 心里眼里,只有儿子,这心,简直不能再偏了! 若是以前,被堂姐撺掇几句,前身定是不舒服,也要找爹娘闹一番。 但是莫小荷不同,她非常心疼念书的大哥,他总是节衣缩食,留下几个铜板,给她买心仪的小物件。 有好吃的,留给大哥,是应该的,毕竟是亲大哥,以后是爹娘和她的依靠。 “你啊你,怎么掉水里,人傻了哩?” 莫大丫恨铁不成钢,她发现堂妹转了性子,这次竟然没有和她结成统一战线。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她和堂姐说自家大哥的坏话,她傻吗? 再说,有虾酱,将来也是要进到她嘴里一部分的,多多益善,爷奶不疼她,有大哥在,还能短了她的不成? 莫大丫可能没有啥坏心眼,但是这么撺掇,让他们兄妹离心,莫小荷还是有点不舒服。 “小荷,眼瞅着年底我就要嫁人了,去镇上,虽然不像咱们农户家有田,但是不用风吹日晒啊。” 莫大丫拍了拍莫小荷的手,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叹息道,“你是咱们村里容貌顶尖的,又识文断字,真要嫁给那个丑八怪吗?” 丑八怪? 莫小荷很想大声反驳!你男人才是丑八怪! 在镇上上工的李二,来过村里,定亲的时候,原主也看过。 没三块豆腐高,瘦的就像一只白条鸡,长得像娘们一般清秀,就是美了? “要不这样,反正他救你这件事,只有咱们村里人知道。” 莫大丫见莫小荷脸色奇怪,深知戳到她的痛脚。 还真别说,以前心高气傲的堂妹看不起自己,这会莫大丫终于能扳回一局,心里舒爽得很。 “让二叔和二婶把你送出去躲躲风头,你这品貌,还不得嫁个员外老爷?” 莫大丫继续撺掇,她就是想看看莫小荷怎么决定。 自家堂妹是个有主意的,肯定不会这般认命。 那猎户长的丑就算了,住在荒山野岭,和野兽为伴,想想就可怕。 若是莫小荷真的嫁给那种人,以后怎么帮衬她这个做堂姐的? 莫大丫不傻,莫小荷嫁的好,她说不定能跟着借光。 昨天,未婚夫李二来找她,说起镇上有一户员外,原配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这个节骨眼上,让小荷嫁过去,一两年,生个大胖小子,那员外的家业,以后不都是他们的么? 跟着猎户,一辈子受穷,能有什么好处。 第009章 反对 堂姐莫大丫说的话,莫小荷没有当真。 什么嫁给镇上的员外老爷,吃香喝辣,那男人一把年纪不说,还是个一尸两命,死了婆娘和娃的。 她就这么在孝期急吼吼地嫁过去,遭人诟病不说,她还怕人家原配怨气太重,化为厉鬼,回来找她麻烦呢。 莫大丫果然没有让莫小荷失望,絮絮叨叨村里的八卦,听说,寡妇张翠花勾搭上隔壁村的汉子。 那汉子贪图张翠花皮肉嫩,床上功夫极佳,比自己婆娘死鱼一条好的多。 二人苟且,被汉子的婆娘找上门,一顿好打,张翠花只穿着个肚兜,就在村里逃也似的狂奔。 “得罪了张翠花那个小人,恐怕是不好。” 没有不偷腥的猫,不花银子能玩个新鲜的,是个男人都愿意。 莫大丫想到上次未婚夫李二来村里,和张翠花眉来眼去,她心里就堵。 “既然那么离不开爷们侍弄,直接到窑子做婊子好了,还能赚点银子呢。” 莫大丫怨气很深,也不管这是不是未出嫁姑娘应该说的话,忙不迭和莫小荷吐槽。 村里的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主要体现在男女关系上,表面看着人人谨守礼教,实则暗潮汹涌。 上次,莫小荷得罪了张翠花,她觉得对方那么小心眼,绝对会报复。 与其这样,不如先下手为强。 在未和猎户定亲之前,爹娘拘着她,让她呆在家里躲躲风头,省得出门,被村人指指点点。 姑娘家,面皮薄,和陌生男子湿身相拥,损了名节,真是臊得慌。 堂姐的所说的镇上的员外,莫小荷一听一过,根本没往心里去,谁想到,第二日,爷奶为此上门。 “荷丫头,让你娘给你收拾包袱,先去你外家住几天。” 奶奶陈氏才五十出头,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上面还抹上了头油,走路带着一股子浓郁的桂花香气。 她的眼角有些耷拉,颧骨突出,看着面相刻薄,说话很是强势。 “是啊,荷丫头,那大块头,咱们都不知道来路,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嫁过去。” 莫老头蹲在地上,抱着头,敲了敲烟袋锅子,沉默半晌,接了一句。 家里一直是奶陈氏说一不二,印象里,爷爷耳根子软,墙头草,觉得谁的话都有道理。 别看奶陈氏强势,家里人还是很信服的,虽然偏心,但是人家偏心都在明面上。 重男轻女,谁让儿孙才是传承香火之人,丫头家家的,都是赔钱货。 “娘,这不好吧?” 莫景山一向对陈氏恭恭敬敬,当年家里穷,是陈氏咬牙,一人做了几份工,省吃俭用,坚持让他念书,给他凑束脩银子。 他好不容易考上秀才,光耀门楣,心里对爹娘是感激的。 但是事情关系到自家闺女,从未忤逆过爹娘的莫景山不想妥协,左右为难。 “不好什么不好?” 陈氏一手以别扭的姿势捶捶后背,怒道,“那人长得那么丑,你们忍心让荷丫头嫁过去?” 没有田地,靠着打猎生存,万一哪天被山里的熊瞎子拍了个半残,以后瘫痪在床,那怎么办? 无亲无故的,一般这种人都是克父母,命太硬。 之前她就反对这门亲事,无奈村里流言蜚语,一时间没找到解决的办法。 好好的莫家闺女,是决计不能给人做小妾的。 她不是狠心的人,心里也为这个孙女打算。 陈氏昨日听莫大丫说了一嘴镇上的员外,心里盘算,感觉这门姻亲应该不错。 对方而立之年,比小荷年长十几岁,会疼人,重要的是,莫小荷嫁过去续弦,是正室。 以后生个儿子,家产半数都会姓莫。 听说那员外不花心,品行端正,不然也不能到三十没娃,还苦守着原配。 这样的男子都是长情之人,总比一个山野猎户好多的了吧。 “奶,您怎么不问问我的意思呢?” 即便是娘李氏一直给她使眼色,莫小荷仍旧站出来,她忍不住。 都怪嘴碎的莫大丫,见她不动心,就撺掇了爷奶。 这不,两座大山,上门公然反对亲事。 大吴不是现代,征求子女的意见,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哪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莫小荷讨厌这个时代扭捏的男子,看着那娘娘腔的动作,让她反胃。 村里的糙汉子,还怕皮肤晒黑,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呢? 除了猎户,目前没有遇到符合她审美标准的人。 “你的意思?你不是老莫家的孙女?” 奶陈氏冷着脸,眼角更耷拉,活像一个吊死鬼。 老太太保养的不错,面皮白净,上面的细纹也不是很多。 平时说一不二的人,最讨厌有人挑战她的权威,陈氏上门是告知,而不是和要和他们商量。 “荷丫头,听你奶的吧。” 莫老头和陈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莫老头则是吐出一口烟雾,苦口婆心地劝说,“爷奶是过来人,为了你好。” 这么说,嫁给一个鳏夫,就是为她好了? 莫小荷心里有一千万草泥马在狂奔,她憋得面色涨红。 “就这么说定了,回头让李二那小子上门打听一下,咱们荷丫头识字,知情趣,想来那员外是愿意的。” 陈氏对着莫小荷仔细地端详一番,不住点头,虽然孙女性子不咋地,架不住人美。 时下男子,哪里有不爱美色的? 莫小荷嫁到有钱人家,以后莫怀远赶考的银子,成亲聘礼银子都有了,自家也不用这么紧巴着。 用一个赔钱货,换来诸多好处,这买卖,怎么看都划算。 第010章 再遇 下晌,太阳火辣辣地照射在地面上,阴雨天带来的湿气,急速飘散。 莫小荷把被褥全部晾晒在院中,被子松软,闻着暖暖的味道,分外安心。 阳光照在她美好的侧颜上,就算是灰色的粗布衣衫,也不能掩饰她的明艳。 世间美人有很多种,清水芙蓉,小家碧玉,柳若扶风的冰美人,而莫小荷是属于人群中最显眼的一个,好像娇艳的海棠花,给人眼神一亮的感觉。 角落处,李氏看着自家不知愁苦的闺女,叹息一声,比起猎户,她觉得镇上的鳏夫更加不靠谱。 不说别的,人到中年,无子嗣,家中有大把银钱,却没有找小妾延续香火。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男人不行,闺女嫁过去,不是要守活寡? 万一生不出娃,所有的错都是女人的,还会被世人嘲笑为不下蛋的母鸡。 另一种,那员外对原配的感情异常深厚,若是这般,小荷嫁过去,更得不到什么好。 自家虽然不是大户,却没缺钱到卖女求荣的地步。 “小荷,娘给你拾掇几件衣裳,你去你外家住两天。” 李氏拿不定主意,但是她坚定反对闺女嫁到镇上。 至少,也得找一户知根知底的人家,门当户对,才不能受气。 “家里乱糟糟的,你爷奶还没改变主意。” 莫景山也觉得把闺女送出去,避避风头也好。 没准过两天,小荷爷奶松了口,这事作罢。 再说,都是自家一头炕热,员外未必认可。 莫小荷想反抗几句,看到爹娘愁苦的脸,她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也罢,穿越过来后,家里的亲戚还没认全,以后容易露馅。 外公外婆和爷奶不同,是非常喜欢她的,她去住几天,二老一准儿高兴。 舅舅家的小表姐,只比她大两个月,姐妹二人一起,也好有个话题。 什么时候大哥归家,她再回来。 李氏的娘家不算远,顺着乡村的小土路,走过两个村子,约莫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一会儿让你大伯赶着牛车送你。” 李氏在灶间取出之前没吃完的猪大腿,已经腌渍好了,她割下来一块,让莫小荷带走。 “不用了娘,走过去也不远。” 看时辰,到外家正好能赶上晚饭,印象中,舅娘是个利落的勤快人,手艺顶顶的好。 爹娘嘱咐了几句,这一路经过村子,都是熟人,没什么危险,莫景山和李氏送到村口。 见闺女的身影越来越远,二人这才往回走。 入秋,山里的出产丰富,村人家的调皮捣蛋的小娃们,手里抓着红枣子,吃的脸上都是口水。 奔跑在乡村的小路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年纪小,就是那么无忧无虑。 莫小荷边走边欣赏乡村的美景,这是她在大城市看不到的。 路过上次给张寡妇使绊子的林子,她又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个男人袖子微微卷起,露出黝黑结实的肌肉。 或许是衣裳不合身,莫小荷能透过衣衫,看到他的几块腹肌。 口水啊,要不要这么有型?她真想上去摸一把。 一个男人独立生存,的确不容易,他的衣裳应该是成衣店买来的,脚底下的草鞋也是。 二人走了个面对面,莫小荷脸上有些尴尬,她生怕对方误会她不想嫁,跑路了。 “这么巧啊!” 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莫小荷主动上前两步,解释道,“娘让我去看看外公外婆,顺便送点肉过去。” 大块头猎户没有说话,深邃的眸子,一直在她的身上,脸上略显得严肃。 “你送的猪大腿,很好吃。” 对方不插言,莫小荷只好自言自语,心里更加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她喜欢的类型。 “我送你。” 猎户接过包裹,自动退后几步,与莫小荷保持距离。 这样,不会损她的名节,也能帮着她减轻负担。 一个小小的动作,让莫小荷简直甜到心里去,她笑眯眯地回头,看着他。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村里人总是用丑八怪,大块头,凶神恶煞等字眼,来代替眼前男子的称呼。 “我姓顾,没有名字。” 男人的嗓音有低沉的沙哑,却是那么的性感,光是听声音,莫小荷就给他打满分。 “那就叫你顾大哥,你可以叫我小荷。” 莫小荷忘记自己赶着去吃晚饭,慢悠悠地走着,身后的人,始终与她保持一个距离,不远不近。 走了半个多时辰,路过一个村子。 或许是天热,农忙过后,村里的人不多,只有小娃在外面乱跑。 那些小娃看到他,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莫小荷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讨厌大吴这种颜控的行为。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是其中一位,只不过审美有偏差罢了。 “过两天,我大哥回来,爹娘想去你家那看看。” 话不能说的太满,爷奶的意见,莫小荷没放在心上,她的亲事,有爹娘做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听长辈的? “好。” 他回答一句,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路过浅林子,旁边有一只在喝水的野鸡,猎户就像变了一个人,眼中闪烁锐利的寒芒,动作敏捷,就好像是野兽捕捉猎物一般。 莫小荷听到身后有动静,她一回头,见他手里,已经提着一只肥大的野鸡。 野鸡是活的,还在扑扇着翅膀挣扎。 “把这个带过去。” 他解释,然后又自动跟在她身后,全程沉默。 莫小荷真想挽着他的手臂,并肩而行,而不是让他一直跟在后面。 两个人在一处,颇有些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味道。 相信,那一天,也不远了。 第011章 荷花簪 乡村的路崎岖不平,莫小荷走了一会儿,发觉脚底板有点疼。 她比前身更金贵,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 踩到几个坚硬的大石头,脚底或许会磨出水泡。 好不容易到日落西山以前,终于到了李家村村口。 “这个给你。” 猎户把山鸡的爪子上打个结,手指捏了捏鸡脖子,山鸡立刻晕了过去。 莫小荷想推辞,最后还是点点头,接过绳子,把山鸡拎在手里。 如果顺利,二人以后是要成亲的,猪大腿都收下了,也不差这么一只山鸡。 见莫小荷收下,他面部冷硬的线条,柔和些许,连眼角的疤痕,也不那么狰狞了,“还有这个。” 莫小荷接过一个红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福禄寿喜四个大字,她捏捏,里面是细长的东西。 类似簪子。 “顾大哥,这是给我的吗,定亲礼还是?” 若是定亲礼,是需要爹娘在场的,而不是私相授受。 “不是。” 猎户退后一步,深邃的眸中飞速闪过一抹忐忑,他平生第一次送人东西,很怕她不喜欢,会退回。 他跑遍镇上所有的银楼,忍着伙计轻视的目光,就为了看别的女子怎么选择银簪。 他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样式。 最后,他纠结一番,觉得或许她不喜欢那种大众款式,就咬牙,买了一根荷花的银簪。 只是送她的礼物,因为他想送给她。 “顾大哥……” 莫小荷心里暖暖的感动的情绪,和东西本身的价值无关,她感觉到他的在乎。 她不知道的是,为了去银楼买簪子,他还忍受了几句冷嘲热讽。 因为,他又黑又壮,猎户的身份上不得台面,简直是镇上最丑陋的男人。 就算镇上腿脚有残缺的女儿家,也不想嫁给他这样的人。 如果能娶到美貌的媳妇,那是一件引发轰动的大事。 他从未想过娶亲,自己的亲生爹娘,都因为他的相貌而遗弃他,这个世间,又有谁是可以相信的呢? “我很喜欢,你能不能给我戴上?” 思虑半晌,莫小荷做了她人生中最正确的举动。 若干年后,她才知道,就是这一刻,她开始走进这个男人的内心,得到一辈子长长久久的爱。 马上要到了晚膳时分,不少村里人都要归家。 偶尔有路过的村人,看到莫小荷和一个丑男人在一处,诧异地看过来。 “小荷啊,去你外婆家啊?” 外婆邻居家的大娘是个好心的,警惕地看着猎户。 光天化日之下,若是被调戏,女儿家的名节就毁了,这么美的闺女,以后能嫁给谁啊。 “是啊,大娘。” 莫小荷刻意地往猎户身边走了几步,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一个小动作,让他心湖波澜起伏。 “这是?” 大娘一副不可思议地见鬼模样,有些难以置信。 看那男人,穿着粗布麻衣,一看就不像有钱人家的公子。 那长相,更是没办法看,给莫小荷的大哥莫怀远提鞋都不配。 “是我的顾大哥。” 虽然没有说清楚他的身份,但是莫小荷的话,就代表了一切,他是她的。 非亲非故,用这样的称呼,除了情哥哥,还有谁呢? 附近的村落都是姻亲,彼此经常走动,莫小荷落水,被丑陋猎户所救,早晚会传播出去。 所以,她根本不介意,因为她想嫁给他。 丑?那是世人眼瞎,到哪里能找这么有男子魅力的男人? 大娘步履匆匆,几乎用小跑着回家,想来要给外公外婆报信。 “你不担心自己的名节?” 他站在原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止住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只个小猎户,没有田地,住的地方远离村子里,能给她什么? 她完全可以嫁给一户好人家,如果只是为了报恩,真的没必要这样。 他虽然丑陋,却也有自己的骄傲,不会强迫谁,也不想趁人之危。 “和未婚夫说话,会有损名节吗?” 莫小荷眨眨眼,状似无辜地看着他,巧妙地避开这个答案。 如果非说因为被他所救,名节有损,才不得不赖上他,他心里也会不舒服的吧? 可是直接表达自己对他一见钟情,他也不会相信。 “为我戴上吧。” 莫小荷很喜欢手里精致的荷花银簪,做工精细,上面的荷花瓣是镂空的,恐怕要不少银子。 “以后不要破费,我有一根木簪,就很高兴了。” 这么古色古香的首饰,纯手工制作,莫小荷爱不释手。 而且,对方很贴心选择荷花,和她的名字正好相配。 她珍惜地用柔软的布巾擦了擦,然后放在他的手里。 猎户真的很高,她只到他的胸前。 莫小荷看着他胸前凸起的肌肉,心中幻想,他的怀抱一定既坚实又温暖。 猎户接过银簪,双手颤抖,他深呼吸,拔下她头上的木簪,然后把荷花簪斜插上。 阳光下,少女的睫毛扑闪着,唇色粉红,地面上是她和他拉长的影子,合二为一。 静默许久,莫小荷微微一笑,水润的黑眸更加明艳,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欣喜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 简单的两个字,却是他的心声。 他想,他配不上这么美好的她,他甚至想过退却。 不是因为怕世人的眼光,而是,他不会给她带来幸福,她会永远活在别人的指点中。 有些人,有些事,自从相遇的一刻开始,就被绑定住。 或许,是宿命的安排。 老天让他孤苦无依二十几年,现在,又把她带到他的身边。 他发誓,他要用自己的全部一切,好好的爱她,只为让她一直保留最初那抹微笑。 男主的名字啊,小莲要疯的节奏… 起名无能,比强迫症可怕多了,抹泪… 第012章 外家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火红的晚霞,那红红的颜色,就像莫小荷的脸颊。 二人站在乡村的土路上,四目相对,眸中有藏着千言万语。他站在原地,目送她窈窕的背影离开,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滚烫滚烫的。 老天,终于还是不忍心如此薄待他的吧。 莫小荷回过头,看到不远处高大的人影,心里甜滋滋的,她迫切地希望赶紧到外婆家找一面镜子,照照头上的荷花银簪。 挥挥手,她不想让他在原地等候太久,迈着欢快地脚步,朝着李家村而去。 还没到门口,外公,外婆,大舅一家去全部迎出来。院子外,还摆着碗筷,看来听到隔壁大娘报信的时候,一家正在吃饭。 “荷丫头,你来,咋不让你爹爹送你一趟呢?”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莫小荷虽然是村里姑娘,却从小跟着莫景山读书习字,娇养长大的,上山打个猪草,都能喊累的主儿。 好歹,搭个牛车,家里也不差那三五个铜板。 “大舅,就这几步路,坐什么牛车,哪有那么金贵了。” 大舅李大壮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汉子,因为舅娘早年小产,身子受损,到了快三十的头上,才好不容易得了一子一女。 表哥李河在镇上拜了个师父,学打铁的手艺,学徒要做些伺候人的活计,一年也只有在农忙时分和过年能回来住些日子,清闲几天。 表姐李秀就是莫小荷的小表姐,二人同年,生日差几个月。 李秀长相清秀,是个憨厚的性子,老实本分,家里外的活计,缝缝补补都能拿得出手。 前身高傲,却和不怎么识字的表姐,相处得不错。 “你这丫头,倒是转了性子。” 大舅娘文氏接过莫小荷的身上的布包,眼睛盯着山鸡放光。 家里日子还凑合,农忙一过,就再也没见过油水。 这次小荷拿来的肉有不老少,挂起来,每次炒菜放点借味,能做很多次,省着点,足够吃到入冬。 山鸡看起来至少有五六斤,去掉毛重,加点土豆,炖一大铁锅,家里人可以美美的饱餐一顿。 文氏叹息一声,又想起在镇上的儿子李河。 上次农忙,李河回来,瘦成了皮包骨,在镇上,没少吃苦。 这年头,有手艺的人,代表一辈子吃喝不愁。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哪个做师父的能不心怀芥蒂? 所谓的学徒,就是免费打杂的,被师父磋磨,最后手艺能学到什么程度,全看个人。 “大舅娘,表哥还没回来吧?” 莫小荷极其有眼色地给外公外婆见礼,拉着表姐李秀的手,主动关心一番。 印象中,大舅娘是个顶好的人,不贪婪,不爱占小便宜,她看到有肉高兴,不为自己,想的是表哥李河。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没呢,打铁铺子忙。” 过了农忙,家里的活计也不少,现在就要拾掇农具,晾晒干菜,为冬日里做准备。 文氏半个月前去到镇上看了一眼,那会李河太忙,母子只匆匆地隔着帘子说了几句话。 “小荷,山鸡是打哪来的?” 外婆有五十来岁,和莫小荷的奶是两种人,她身材高大,胖胖的,面色很红润,说话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外公瘦高,不爱说话,不过眼中也闪着疑惑。 隔壁家的来报信,非说外孙女身边跟着一个丑陋的男人,二人看上去相当亲密。 难道说,是荷丫头定亲了? “外公外婆,我饿了,还没吃饭呢。” 此事说来话长,莫小荷决定先和表姐通通气,同龄人,更有话题。 本来嘛,莫家人就反对这门亲事,千万要好好和外婆一家说,这样,或许还能得到一个强有力的助攻。 如果说爷奶反对,外公外婆又不赞同,爹娘那么孝顺的人,夹在中间难做人,或许会改变态度。 她不想让这门亲事,有任何意外发生。 莫小荷到来,大舅娘文氏忙不迭到灶间炒了两个鸡蛋。 趁着间隙,莫小荷到表姐李秀的房间,对着梳妆台的铜镜照了照。 村里一般人家,买不起铜镜,有那条件好的,会在闺女的嫁妆中陪送。 表姐的铜镜,是文氏当年的陪嫁,铜镜边上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了。 “表妹,这根荷花簪子和你真配。” 李秀双手交叠,摆弄着袖口,面对铜镜中的人,竟然有一丝紧张的情绪。 模糊的铜镜中,映着一张如花娇颜,莫小荷的杏眼,眼角微微上挑,虽然没有涂抹任何脂粉,却天生媚骨,艳丽无双。 “是吗?” 莫小荷想到那人,更是甜蜜一笑,镜中的美人越发生动起来。 李秀总觉得,自家表妹有些不同了。 表妹以前冷冷的,有些清高,看上去比较古板,难以接近,而现在好像换了一个人。 “还是姑母舍得,不过你也十四了,又这么漂亮,也该买几件好首饰。” 李秀没有任何嫉妒的情绪,说得理所当然,她很羡慕小表妹,天生一副好容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家人的疼宠。 她长相平平,嘴又笨,只能多干点活计,给人心灵手巧的印象,这样以后才能嫁一户好人家。 “不是娘给我买的。” 莫小荷回过头,神秘一笑,她揉揉干瘪的肚子,“我都闻到大舅娘炒鸡蛋的香味了呢!” “你啊。” 李秀抿嘴一笑,拉着莫小荷回到李家的饭桌上,几口人边吃边聊。 莫小荷有意识地避开猎户的话题,仔细地说着自家的琐事,爹娘大哥等等。 她给表姐李秀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她要在大舅这住几天,有的是时间和表姐坦白。 第013章 丰胸 李家人用了晚饭后,天刚刚擦黑。 莫小荷站在门口,听着村中的妇人们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狗蛋,回家啦!” “二丫,快点带你小弟回家!晚了狼就该出来了!” 乡间土话,语调高低不平,就好像唱着小调。 外婆家只有三四间泥瓦房,所幸是人口不多,一家几口人,勉强够住。 傍晚时分,站在后院,隐隐可以听见水流的声音。 屋后不远,是一条宽阔的长河,里面盛产一种味道极其鲜美的鱼。 李家村是地势不高,印象里,每年夏天的时候,进入汛期,村民都要担心。 好在多年来,风调雨顺,前方的长河,也只是一个小分叉,不然李家的院子,随时可能被大水冲跑。 下晌走了远路,莫小荷流了一身汗。 趁着天刚黑,她和表姐李秀在一起,打了水,站在后院子一间木头房子里面冲澡。 有个小木头房子方便,拉上门,外面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担心在屋里洗漱,湿了地面。 洗澡水直接可以用来浇菜。 乡下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这个时代,没有化学制品,所有的一切纯天然。 莫小荷用皂角搓洗头发,鼻间萦绕着一股清新的香气。 “表姐,你都吃了啥啊,为什么这里长了不少?” 发育中的女子很敏感,时刻注意别人的动向。 莫小荷又是现代灵魂,说话没有什么禁忌。 她指着李秀的胸脯,再看了看自己干瘪都豆芽菜的身材,伤感了。 “哪有!” 李秀用肚兜遮住白嫩的胸,目光羞涩,她低着头,偷偷地瞄了一眼莫小荷的,心中了然。 表妹爱美,平日里不说,心中却是极其喜欢攀比的。 女子嘛,总是希望得到夸赞。 李家的日子不如莫家,可李秀却比莫小荷高一些,发育更好。 胸脯鼓鼓的,初现少女的风姿。 “说,到底吃了什么好吃的?” 都是女人,莫小荷不怕被看,她大方地赤裸着身体,叉腰,抬起咸猪手。 只要表姐不老实交代,哼哼,那就吃她几招。 “家里也没有多少银钱,你知道,我哥在镇上不容易,农忙后,我娘正忙着给他相看。” 李河老大不小了,村里人这么大的小子,孩子都会打酱油的,大有人在。 李河常年不在村里,这亲事,也就耽搁了。 镇上的姑娘心气高,娶了也不省心,怕受不得乡下条件,吃不了苦。 “可能和每天都喝豆汁有关系?” 李秀想了半天,没想出有什么特别的。 她爹莫大壮会做豆腐,闲来也会早起磨豆子,李秀有时候,把豆汁当水喝。 莫小荷点头,深以为然。 其实能丰胸的食物还很多,木瓜牛奶,黄豆猪脚汤。 可没听说这个时代有木瓜,猪脚没几两肉,也是稀罕物事。 村里人家杀猪,猪脚早早被要生产的媳妇预定,补身子,下奶用。 十四岁,还没及笄,正是发育的好时候。 莫小荷想要补养,想来想去,还是差钱。 她不好意思和爹娘伸手,只得想办法自力更生。 表姐李秀绣活做的还可以,做好了,就拿到镇上的绣庄换几个铜板。 这两天,她想缠着表姐进镇一趟,看看有啥适合她的营生。 若赚了银子,爹娘,大哥,还有顾大哥的礼物,她都要准备。 “小荷,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李秀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看着莫小荷的脸颊,还是那么明艳,却多了几分真实。 糟糕,难道是要露馅? 莫小荷性子比较活泼,因为,她很怕寂寞。 作画的时候,她养了一只小狗,时不时地和小狗聊天。 “哪里有不一样?只不过想通了一些事。” 莫小荷挑了一块干燥的布巾,绞着头发,李秀替她擦干身上的水迹。 衣衫整齐后,姐妹二人走出了木头房子。 莫小荷看到泡豆子的舅舅,突然的不想回家了。 若是在外婆家住一段时间,她可以找机会赚银子,还能喝上豆汁。 坚持喝豆汁丰胸,几个月,就有明显的效果。 如果能在豆汁里加上甜滋滋的糖,就最好不过了。 “小荷,邻居家大娘说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人是谁啊?还有,他给你送了山鸡?” 忍了许久,李秀扭捏地问出口。 她到底是个厚道人,没好意思用邻居大娘的原话。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男人丑到惊天地,泣鬼神云云。 一个乡下老太太,词汇量不少。 “正要和你说呢,不出意外,我会嫁给他吧。” 莫小荷坦坦荡荡,荷花的银簪都收了,就表明她坚定的决心。 表姐,是要过的第一关。 “怎么可能?” 李秀瞪大眼睛,清秀寡淡的脸上,多了几分可爱。 就凭姑姑家的条件,十里八村的小子,随便表妹挑选,怎么也不可能找个山野莽夫吧? “是不是大娘老眼昏花,看错了人,她说你和一个……” 那人眼角有疤痕,丑了些,但是李秀觉得,过日子,关键得找个知冷热,顶天立地,能折遮风挡雨的男人。 如果是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家人不会惊讶。 问题是,表妹莫小荷和她不同,她一直以为,表妹会嫁给读书人。 “他很好,而且他救了我。” 不管是谁,用轻视的语气或者眼神来说这件事,莫小荷心里都会不舒服。 如果真说配上配上,也是她配不上他。 至少,遇见有人掉到河里,救人的时候,她一定会犹豫。 好像有BUG,小莲回去检查检查。 第014章 有名字了 秋雨过后,残叶被泡在雨水中,漫山遍野,正是蘑菇疯长的时候。 李家人结伴进山,为冬日里储备一些蔬菜,大家一致决定,不带莫小荷进山。 山上荆棘遍地,她那么娇贵的人,若是被刮伤了皮肤,就不好了。 莫小荷想进山的热情,被一盆冷水浇头,来个透心凉。 都怪前身,明明就是村里人家的闺女,却总清高地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闺秀,瞧不起土气的村人。 李秀没有同去,在家里绣花。 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表妹画了几张绣样,无论是蝴蝶还是蜻蜓,栩栩如生,那眼睛就像活了一般。 李秀不懂学问,很少和表妹交流,没想到她有这样的技能。 绣好最后一针,做了处理,李秀对手帕爱不释手。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绣样对绣品的影响这么大。 只可惜,这个帕子是细棉布做的,卖不上价,若是用绸缎,被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上,松松手,就给能几百文。 几百文啊,那可是够一大家子吃用两三个月的。 李秀望着绣帕叹气,女子没有不爱美的,她想留作纪念,想到能换铜板,她默默打消了这个想法。 家里缺银子,若是大哥李河成亲,还要盖两间新屋子。 爹娘在农忙出门帮工,勒紧裤腰带攒银子呢。 除去盖房,还有给大哥娶媳妇的聘礼,而且自己这两年会定亲,嫁妆也要准备上。 这么一算,家里捉襟见肘。 “谁来了?” 门口的鸡叫声突然高亢起来,李秀把针线放在小箩筐里,顺着窗子张望。 “咦?那是什么?” 莫小荷眼尖,在门口大树的石凳上,看到一个油纸包。 她站起身,拉着表姐走出去。 “咦?好像是肉。” 虽然被包裹着,但是李秀大老远的,就闻到一股子香气。 莫小荷眸子里闪过了然之色,快速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只烤好的山鸡。 金黄的色泽,外焦里嫩,她不争气地吞吞口水。 带过来的山鸡和猪肉,大舅娘做了几顿。 家里人多,外公外婆,大舅一家都让着她,让莫小荷很不好意思。 炖的一大锅山鸡,她吃的最多的是土豆,土豆入了味,还是很鲜美的。 她想把好吃的,留给亲人。 “这不会是谁放错了吧?” 李秀看着烤鸡,惊疑不定,这种事儿,从来没发生过。 到底是谁,这么粗心大意? “表姐,收下吧,等大舅他们下山,正好吃个新鲜。” 又是同样的方式,谁送来的,不言而喻。 被人在心里惦记着,莫小荷说不出的窝心。 顾大哥是怕给家里生肉,大舅娘舍不得做吧? 毕竟烤鸡放的时间不长,直接就可以吃,不然就放坏了。 “这不好吧,还不知道谁送的。” 李秀犹豫地看着手上的油纸包,低头嗅嗅,一脸迷醉的表情。 这么香,肯定比镇上广福斋的烤鸡还要好吃吧? “是顾大哥。” 莫小荷在表姐面前,也不隐瞒,她和表姐说了内心的想法。 李秀虽然惊讶,却是支持的。 女子能嫁给救命恩人,以身相许,也是一段浪漫。 “我出去一下,去去就回。” 算算日子,莫小荷来李家村也有好几日了,爹娘一直没托人送信,不知道爷奶那边是否还那么坚持。 什么镇上死了老婆的员外,谁爱嫁谁嫁! 慌忙地整理下耳边的碎发,莫小荷快步跑出去,一双美目,四下张望。 远远的,有一个穿着青布衣衫高大的背影,正在渐行渐远。 莫小荷顾不上什么,迈开腿,大步向前跑,边跑边招手,大喊,“顾大哥!” “恩,顾峥。” 猎户回过头,弯下身子,对着莫小荷认真道。 他有名字了,是他在给莫家送山鸡的时候,她的爹爹起的。 莫景山说,峥,峥嵘岁月,希望他历尽沧桑,也不要失去本心。 那天晚上,他失眠了。 他想,或许莫家人,对他也不是那么的反感,是认可的。 “顾峥大哥!” 莫小荷反应过来之后,顿时眉开眼笑,她为他高兴。 若结为连理,以后,她的家人,也是他的。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住在深山中。 顾峥很少和人打交道,除非打了猎物,到镇上换铜板银子,他的话很少。 大多时候,他是沉默的,耐心倾听莫小荷说过的每一句话,并牢牢记在心底。 每个夜晚,他也会想起她,觉得一切很不真实。 “你来了,为什么不上门呢?” 莫小荷不喜欢他总是默默地付出,至少也应该让家里人看看,他是怎么对待她的。 省得有眼皮子浅的人,以为她魔怔了。 除去相貌,他有值得诟病的地方吗? 长相是天生的,以此来疏远,打击一个人,是非常不厚道的事儿。 顾峥放在现代,绝对是标准的模特身材,宽肩窄臀,倒三角,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发达。 莫小荷可以发誓,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有型,有男人味的! 男人,就该顶天立地,那种清秀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君子远庖厨,自认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娘娘腔,有什么好的! 生活,就是过日子,讲究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现代的时候,她班上的男同学,都是病娇体质,隔三差五的发烧感冒,比林妹妹还林妹妹。 说话的时候还要掩口,美其名曰,这是婉约派的艺术气质。 “我要出一趟远门,大概两个月回来。” 顾峥深深地看了莫小荷一眼,以前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都无所谓。 现在,他的世界再也不是一个人。 那么,他要为他们以后的生活考虑。 娶了她,就要一辈子对她好,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没有看错他。 此行凶险些,却潜藏着巨大的商机,考虑再三,顾峥点了头。 特别感谢下,帮助小莲起名字的热心书友们 想来想去,用顾峥好了,如果用顾子峥,多少有点文艺范儿,一个猎户,最好爷们点 咱们男主是凶猛的,还不能太俗气,小莲为名字愁白了头发 真心感谢各位江湖救急,最后从中间选了一个,顺便改改,O(∩_∩)O哈哈~ 第015章 进镇 男人做事,有自己的考量,莫小荷不想干涉太多。 但是这个年头,银子哪是那么好赚的? 顾峥走之前,特地打了一只野猪,分成两半,一部分给送到莫家,剩下的,又扛着走过两个村子,送到莫小荷的外婆家。 这下,大舅娘文氏眉开眼笑,家里终于不缺肉了。 这么多猪肉,比一大家子一年吃的还要多! 莫小荷曾经唠叨过想吃猪蹄,顾峥记在心里。 野猪的毛发很硬,不好剃毛,他是用镊子一根一根拔下来的。 干干净净的猪脚,无论是酱着吃还是熬汤,味道都是顶顶好的! 因为半扇猪肉,无论是莫家人还是李家人,对顾峥的印象稍微有所改观。 特别的莫小荷的大舅娘,以过来人的身份点评。 猎户虽然长相差些,但是知道疼人,小荷嫁过去,或许也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糟糕。 家里不缺肉,文氏做菜会放几片,比以往油水多,莫小荷吃得心满意足。 来了这么久,家里活计,都不用她上手,她无所事事,每天闲的在枣树下数蚂蚁。 “大舅娘,咱们肉多,不如给表哥送去一些吧。” 莫小荷想和表姐李秀一起去镇上,但是遭到外公和外婆的反对,总觉得两个姑娘家,不安全。 镇上登徒子多,见到莫小荷的美色,不动心有些难。 若是被欺负了,人家有后台,自家哭诉无门。 没有出嫁的闺女,才应该更重视名节。 思来想去,还是由文氏带着比较稳妥,莫小荷满脑子都是发家致富的路子。 没有银钱就没有安全感,步履维艰。 家里人心疼她,她养尊处优,却不能心安理得,总想做点什么。 每当夜深,大舅娘还要在灯下缝补,有时候为了省灯油,借着月光做活儿。 长此以往下去,不出几年,眼睛就得看不清东西了。 表哥在镇上打铁,本应该是个健壮小子,实则是一根竹竿,还是因为常常遭受虐待,营养不良。 为了不给家里添负担,表哥很少回来。 莫小荷一想,就觉得心里酸酸的。 娘李氏回娘家,也会给一些银钱。 但是厚道的大舅娘,每次都会推拒。 家里又不是穷到吃不上饭,不用嫁出去的女儿接济。 况且,莫怀远是读书人,以后要赶考,所花出去的银钱就和流水一样。 这么想,莫家也不算富裕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文氏迟疑片刻,野猪肉是猎户送的,人家是给小荷,他们一大家子,跟着借光。 用别人的东西给自家人做人情,不太好吧。 “大舅娘,表哥好久没回来,我也想他了,咱们去镇上看看?” 莫小荷察言观色,很快了解李氏内心的真正想法。 心里感叹,人家亲戚都是巴不得占便宜,自家大舅娘可倒好,还要深思熟虑一番。 “那行,我去收拾包袱,让你表姐把绣样整理下。” 刚用过早膳,简单的小米粥,配上两样酱菜,文氏看莫小荷吃的没滋味,又给她添置了一个咸鸭蛋。 时间还早,此刻出发,到镇上正好赶在正午前。 打铁铺子午时能休息一个时辰,文氏盘算带着二人去看一眼儿子李河。 听说能去镇上,莫小荷兴奋地紧紧握住拳头,穿越来之后,她一直在村里晃悠。 文氏怕莫小荷腿脚不给力,特地去找了一个赶车人,去镇上来回一趟,要十个铜板。 十个铜板,至少够表姐绣两三个帕子了,莫小荷很心疼。 折算成吃食,也够买十个鸡蛋,一尺布料,两斤糙米。 “小荷,镇上有一家鱼豆腐,做的特别好吃,等帕子换了银钱,咱们去吃。” 李秀攥着手里的小包袱,一脸兴奋,连脸上几个小雀斑,都闪着光辉。 多亏表妹莫小荷的绣样,镇上独一无二,想来,应该多卖几个铜板吧? “你这丫头,鱼豆腐松软的,也得给你爷奶带一些。” 文氏敲了敲闺女的头,脸上的愁苦消失了些许。 入秋后,天还是那么热,为怕晒黑,三人都包着头巾,头顶上,还有一把能遮风挡雨的大伞。 牛车行了一个时辰左右,路面变得平坦开阔起来。 镇上铺着有特色的青石板路,岁月的雕琢,让青石板上有了一道道磨痕。 来往的人们,多是青布衣衫,虽然料子不好却没什么人穿带补丁的衣衫。 道路两侧,各色的食铺,杂货铺子,酒楼,布庄。 莫小荷坐在牛车上,向两边张望。 大吴边境城池,百姓的日子过的不算顶好,至少和沿海富庶的百姓没办法比。 但是众多的铺子中,胭脂水粉,珠宝,花草和书画铺子占了绝大部分比例。 可见,大吴百姓对美,有一种执着近乎于变态的追求。 马上到午时,百姓们要歇晌,可沿途看到胭脂水粉的铺子里,还有很多客人正在耐心挑选。 “小荷,你是大姑娘了,一会儿舅娘带你选两盒脂粉。” 文氏算算自己身上的带出来的银钱,咬咬牙,估计能够买两盒脂粉的。 自己闺女就算了,打扮不打扮,也不怎么出村子,她大哥还没成亲,她的亲事会拖拖。 “大舅娘,买脂粉做什么,咱们村里花多着呢,自己做脂粉就好了。” 胭脂水粉里面含有大量铅粉,对皮肤伤害很大。 莫小荷以前DIY过,做脂粉很简单,而且纯天然。 只是这个时间,喷香扑鼻的花儿都开败了,最好要等到来年春天。 第016章 脸能刷卡 莫小荷跟在文氏身后,四下里看,目光里是掩饰不住地好奇。 “小荷,镇上有什么好看的,你可是去过县里的人。” 李秀口气里掩饰不住地羡慕。 镇上的胭脂水粉,有一大部分都是在县里进货,能送到镇上,也没有特别好的货色。 莫怀远在县里念书,莫小荷有机会去过一次。 也就是那次,她对大哥的同窗一见钟情,念念不忘,甚至放下女子宝贵的矜持。 “县里也就是路宽点罢了。” 莫小荷说得云淡风轻,满面淡然,实则非常心虚。 身体原主的魂魄,都被那知县家的公子勾引过去,哪有心情看县里的繁华? 酒楼,胭脂水粉铺子,她只是走马观花,草草地看一眼。 去县里一趟,不能不给家人带礼物。 前身当时鬼迷心窍,把身上的银钱都花在买印章上,为送给心上人。 自然,钱不够,给家人的礼物就极其的敷衍。 她记得,只给表姐买了两朵花戴。 不过那花是绸缎的,做工栩栩如生,一朵花八文,却比镇上同价格的精美的多。 表姐李秀很喜欢,收起来,一直舍不得带。 因为这件事,莫小荷突然有点愧疚,为了一个小白脸,竟然对家人这般,前身还真是个白眼狼。 “是啊,这绣帕若是让表哥帮忙拿到县里的绣庄,一定能多换不少银子。” 李秀摩挲着包裹里的绣帕,很舍不得。 可惜莫怀远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这一去一回,至少要月把,李秀还等着银钱。 再说表哥是读书人,怕是不屑商贾之间的琐事,因此她从未提过。 镇上实卖不上价,不过这是细棉布的帕子,有钱人家的小姐就算图个新鲜,也不会自降身份,多半是给丫鬟作为打赏用。 “就是这家,我经常来的。” 三人穿过镇上的主街,在一处胡同,发现一家绣坊。 李秀解释,这家绣坊连带着布庄,因为是自家的屋子,位置不如主街好,所以布料价格公道。 绣坊的老板娘是个四十来岁爽利的妇人,见到李秀笑道,“小娘子,很久都不见你来了。” “哎呀,还有这般伶俐人儿。” 绣坊的大娘眼光扫到莫小荷身上,微微一愣,顿时抚掌大笑,问李秀,“小娘子,她是你什么人?真是好一副闭月羞花的容貌。” 看穿着,普通细棉布衣裙,家境应该普通,却难掩身上妍丽的气质,美的耀眼。 妇人猜测,莫小荷不是镇上的,不然谁家有这般容貌的闺女,看发式又是未出嫁的,早就十里八街闻名了。 大吴人喜欢一切美好的事务,包括美人。 就算女子对比其更美丽的女人,也很难有嫉妒心,很多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莫小荷一直以为,人都现实,脸能刷卡,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今天就遇见了。 “小美人,我姓王,叫我王大娘就成。” 老板娘和文氏打个招呼,热情地拉着莫小荷的手,左看右看,就像婆婆看儿媳一般,怎么看怎么欢喜。 “前几天下雨,家里库房漏水了,有几匹布料受潮,也卖不上价钱。” 老板娘指着角落里被水浸湿后有些褶皱的布料,很是惋惜,便宜的白菜价卖了,她不甘心,不如送人。 “小娇娘,相逢就是有缘,你挑一匹吧,大娘送你。” 说罢,老板娘用手指挑了挑莫小荷的下巴,咯咯地笑出声。 莫小荷一脸黑线。 若不是对方是个大娘,这轻浮的动作,她以为自己被调戏了呢! 文氏连忙摆手,紧张道,“这可使不得!” 布料没有大问题,就是影响了美观。 村里人,没有镇上那么讲究,再说都是细棉布,做个小衣贴身穿,也是很舒服的。 省得穿粗布衣衫,晚上磨皮肤。 其中有一匹白色的,用水洗后,做月事带也不错。 这样的残次品,一匹也要百八十文,无功不受禄。 莫小荷也是这个有意思,她跟着点头,毕竟和大娘不熟,突来的热情,让她有点警惕心,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是真心喜欢这丫头,不值什么。” 别看布庄在角落,稍微偏僻,但是生意还好,又是自家的屋子,王大娘只请了一个伙计,不需要多少成本。 “大娘,先别说这个,您看看我做的几个帕子。” 李秀见对方是认真的,赶忙转移话题。 她小心地从包袱里取出做好的手帕,依次摆开,莫小荷提供的绣样,放到前方。 “绣样应该是京都那边传来的吧?” 王大娘很有见识,很快分辨出来,连连点头称赞。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布料用的太差,普通绣帕给五文钱,这花样新颖的,最多十五文。 “若是用红色的丝绸,二百文也卖得。” 其中一幅蝶戏牡丹,配色非常新颖,让人看着充满喜气。 镇上有一户粮米店的掌柜女儿要出嫁,正需要这种花样。 王大娘想了片刻,拍板道,“咱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我呢,是个厚道人,这花样若是流出,有点可惜了。” 李秀何尝不是如此想,只是她没有门路,绣样是表妹出的,她不能做主卖出去。 “我出绸缎和绣线,你用这个花样做手帕,一个月时间,能做多少要多少。” “一方帕子五十文,如何?” 商人逐利,王大娘也不是开慈善堂的,她给出这个价钱,自己还有相当多的油水,肯定不是亏本的买卖。 李秀不用出任何成本,只需要个手工,就能赚不少银钱。 快的话,三天一方手帕,一个月,就有五百文钱进账,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买卖! 第017章 打铁铺子 可能是因为前世家里的经济条件一直不错,莫小荷不喜欢占人便宜。 而且,在这个时代,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只因为所谓的眼缘,她不信。 最后两方各退一步,王大娘收了五十个铜板,卖给莫小荷一匹被雨水淋湿的白色细棉布。 如大舅娘所说,做小衣,亵裤,亦或是做成月事带,都是不错的。 娘李氏对前身娇生惯养,肚兜都是用丝绸做的,比较细滑,不会磨娇嫩的皮肤,但是夏日里穿,不吸汗,她总觉得没细棉布舒服。 莫小荷身上有银钱,她来外婆家住,娘怕亏到她的嘴,给了她一百文的零花钱。 “你这丫头,你不要胭脂水粉,大舅娘就给你付了布钱。” 不等莫小荷拒绝,文氏不容分说掏钱,三人走出布庄的大门。 得到一个赚钱的活计,李秀喜出望外,她不用费脑子,不用出布料,没有一点成本就能赚够五百文,那可是半两银子啊! 如果没有表妹的绣样,她的帕子只能卖五文钱。 “小荷,等我绣完,银钱分你一半。” 按理说,李秀搭了个手工,她想把全部所赚得的都给表妹。 不过她马上也会定亲,家里肯定先顾着大哥,她嫁妆的压箱底,还没着落,所以厚着脸皮,占了一半。 “表姐,你赚的银子,分我做什么?” 莫小荷很诧异,表姐也太实在了吧? 接受大舅娘文氏的好意,莫小荷是心里盘算,以后有银子,千百倍地还回去,也不枉大舅娘对她那么好。 亲人之间,礼尚往来是应该的,不能把一切当理所当然,让人寒心。 前身这一点,做的很差劲,也多亏文氏一直不计较,一个心眼地对她好。 从布庄出来,大街上已经没几个行人了,正是正午时分。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阳光刺眼,那热度能把人的皮肤点燃。 莫小荷用包袱皮挡在额前,她对镇上不熟悉,跟在表姐身后,心里默默地记着路线。 刚刚一路上,一共有三家书画铺子,有一家门面很大,装修奢华,门口进出的都是读书人,看起来很上档次。 莫小荷研究下,决定还是从老本行做起。 大吴人那么爱美,在路边给人画像,也是一笔收入。 最可惜的,是她一个女子,而且容貌出众,爹娘不可能让她抛头露面,出门自谋营生。 没钱寸步难行,她有太多想买的东西。 打铁铺子是一家低矮的店铺,门口摆着铁质的榔头,刀具等等。 在门口,挂着一面红色的小旗。 文氏轻车熟路,从旁边的胡同进入到后门,正好看到儿子李河在院中。 李河正在水井边搓洗衣裳,他的脑门满是汗水,几乎脱力晕倒,可他依然咬牙坚持。 “娘,你怎么来了?” 李河赶忙从小板凳上坐起身,用袖子抹了抹额角上的汗水,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表哥太瘦了,虽然黑,他的肤色,明显不太正常。 “你在干什么?” 文氏皱眉看着大木盆里的衣裳,心里凉了半截。 那些衣衫,男女款式都有,料子还可以,但是明显不是李河的。 文氏心下了然,双眼喷火,一口气憋在心口。 她儿子来镇上,是为学一门手艺,将来不能种地了,有一口饭吃,不会饿死。 可她家再穷,她也不想让儿子来镇上做佣人! 学徒要伺候师父,天经地义,文氏并没觉不妥。 不过,这一伺候,就是好几年。 平日里干最重的活计也就罢了,男人吃苦受累也没什么,娇气要不得。 但是,她无法忍受,李河还要给女人洗衣服! 这叫什么事! 一定是那个凶婆娘,压榨自家孩儿! 岂有此理,让儿子给一个大老娘们洗衣衫,好说不好听,传出去,那个凶婆娘不要名节,她儿子还要脸呢! 文氏的脸从苍白到涨的通红,最后由红转黑,瞬间,变了几变。 不行,她必须要去说道说道! “娘……” 李河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表妹莫小荷,眼里闪过乞求的目光。 表妹还在,希望这件事能平息过去。 他作为男人,也不想做这么没脸的事儿。 不过,师父有意回归故土,以后打铁铺子,就是他来料理。 最近他所学习掌握的技巧,比过去几年还多。 师父是个倔强的老头,平日防人,李河想偷师,苦于找不到机会。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家里不富裕,负担又重,家里的田地就那么两三亩,他想回去种地,也没有地可种。 都忍受了这么多年,眼看熬出头,他不能让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文氏深深地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 李秀二话不说,蹲下身子搓洗衣衫,沉默地没有说一句话。 一家人很尴尬,莫小荷察言观色,站出来缓和气氛。 “大舅娘,表哥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接到李河求救的目光,莫小荷硬着头皮上,她绞尽脑汁,安慰道,“这事闹出去,对表哥没好处,反倒成了笑柄。” 小伙子给老妇洗衣,容易让人有不好的联想。 就算文氏有理,站出去吵架,也不会怎么样,相反让李河得罪他的师父。 当然,忍耐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娘,我师父下月就回老家了,铺子他出兑给我。” 这个好消息,李河一直没来得及告诉文氏。 本来,他师父希望用一个比较低的价钱,把打铁铺子转让给李河,无奈,李家没有银钱。 李河开始是没有工钱的,是从去年开始,每个月有二百文,但是总被找茬扣除,能到手里的,就不剩下什么了。 所以,他师父的意思,和他合作,以后每个月,固定上交一部分银钱。 莫小荷盘算下,认为不值得,这不等于给打铁铺子做掌柜么? 老师傅一走,会失去很多客源,这么干,并不划算。 铺子虽然小,却是开了几十年的,周围的人都习惯这个地点。 最好的办法,凑够钱,买下铺子,自己经营。 第018章 找茬 打铁铺子的后院,地方不太大,墙根底下,摆着成小山一样柴禾,上面铺着油毡布,整齐地堆积在一起。 院子的另一侧,只有小片菜地,种了点晚豆角。 文氏递给表哥李河一个包裹,母子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要说的话很多。 “以后你接手铺子,就要住镇上,可娘在村里正给你相看人家呢。” 打铁铺子的小学徒都是小子,若是李河以后娶媳妇,同住一个屋檐下,男女大防,不是很方便。 村里的姑娘靠谱些,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在家也能帮着做点家务。 “娘,我还不太想成亲。” 说到亲事,李河低下头,不自在地抓抓脑袋,在表妹面前说这个,很是窘迫。 他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是爱美之人,村里的姑娘家,五大三粗,真是不能入眼。 李河想好好干几年,等攒了银子,在镇上买院子,娶个镇上的姑娘。 村里姑娘大多没见识,粗俗,张口闭嘴说脏话,他接受不了。 如果都和表妹莫小荷一般,有见识,长相明艳,那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李河的小心思,不敢和娘亲文氏说,不然,被骂的狗血淋头一定是他。 “不想成亲?你个小兔崽子,你都多大了?” 一言不和,文氏立刻从眼泪汪汪的慈母,化身为悍妇,一手叉腰,一手揪着李河的耳朵,高声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眼瞅着及冠,村里这个年纪的小子,娃都好几个了! 李河还在打光棍,每次文氏出门都被问此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儿子不能人道呢!此事今年就得解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由不得他。 莫小荷在一旁看着,揉了揉额角,原来表哥是古代版大龄青年,也遭遇逼婚这架势。 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 “咱家条件不好,却也不是娶不起媳妇,只要你别眼高手低。” 文氏继续唠叨地说教,儿子几年前来镇上,可能是被小家碧玉迷惑了,所以动了心思。 这么一想,文氏警觉地抬眼逼问,“你说,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李河常年不回家,脱离掌控,就怕他做出损害人家女方名节的事儿。 例如小荷,好好的姑娘,最后怕是要迫不得已嫁给丑陋的猎户。 “娘,没有的事儿。” 李河吓得一个激灵,他是穷小子,谁能看得上他? 不想成亲,是不想媳妇跟着他过苦日子。 他隐忍这么多年,学会打铁的本事,想有朝一日,自己多多赚钱,让爹娘不那么辛苦,妹妹也能嫁个好人家。 自家底气硬了,也不会被欺负。 一个话题说了好久,李河无地自容,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莫小荷见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她完全插不上话。 正午时分人少,她想出去转转,寻找赚银子的门路。 一路走过来,她用心记好每个标志性的建筑,怕自己迷路。 “大舅娘,我出去给外公打上二斤白酒,比咱们村头的小杂货铺子味道好。” 莫小荷举着包袱里的小饼子,为自己找好借口。 李秀不放心她一个人,也想跟着一起,再说因为表妹的绣样赚了铜板,怎么也要回报一二。 一个人上街不妥,莫小荷初来乍到,怕自己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文氏见二人结伴,思考片刻,点了点头,当着未嫁的姑娘家说亲事不好,应该避忌。 刚才是她太着急了。 不放心嘱咐几句,莫小荷和表姐才走出门。 出门第一件事,不是找杂货铺子打酒,莫小荷直奔刚才看到的最大的书画铺子。 “小荷,你要买纸笔吗?” 李秀有些胆怯,手里没多少铜板,连走进铺子的勇气都没有。 以前,她不承认自己很小家子气,现在对比表妹,莫小荷镇定自若,有从容的气度。 “表姐,你若是不想进去,就在这等吧。” 莫小荷想进去参观,又不能当着李秀表现太多。 “这个你拿着吧。” 李秀咂舌,这个铺子,怕是镇上最大的了吧? 光是牌匾就是烫金大字,听说里面的普通的狼毫笔,都要十两银子。 家里就算砸锅卖铁,也买不起。 她挣扎一番,到底胆怯战胜一切,支支吾吾地把钱袋交给莫小荷。 表姐的一番好意,如果她不拿着,表姐怕是有愧疚感。 莫小荷略一思量,接过钱袋,让李秀到门口边上的树荫处等着她。 打开店门,内里一片凉爽。 入秋后,天气不如夏季那么火热,可是店家还在用冰盆,可见店铺财力雄厚。 入门是一扇山水花鸟的屏风,选取的是白色的丝绸,在丝绸上作画。 以莫小荷专业眼光看,只能说尚可,色彩搭配稍差,缺乏艺术感。 绕过屏风,大堂非常宽敞,分为书画两个区。 墙壁上挂着的字画,多半是名家名作,多亏前身有点墨水,她还是能看懂一部分的。 柜台上,趴着个打呵欠的老头,见莫小荷进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看不到,继续呼呼大睡。 莫小荷很无语,有这么看店的吗? 万一她拿走什么贵重的东西,店家岂不是损失大了? “门口的屏风,如果鸟的羽毛,用三种颜色着色,会好一些,不显得那么粗糙。” 屏风只可远观,以莫小荷的水平,初中入门级的画作,都要比眼前的强。 老头眯了眯眼,打莫小荷。 这小娘子一进门,他就看到了,虽然穿着普通,但是举手投足的做派,绝不是小户人家的女子。 身边没有带丫鬟,是闹着玩,诚心来找茬的? 第019章 露一手 莫小荷对门口的屏风评价得头头是道,她必须展现自己的专业性,这样才不能被老头看轻。 大吴人对美要求执着而苛刻,她相信,画作的价钱绝对不会低。 可目前,莫小荷不太可能在家里作画,她缺少工具。 一套作画的工具,至少要十几两银子,本来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培养的爱好。 就像这个时代,读书人清贵,求学的束脩银子就是一大笔。 笔墨纸砚,无一不是金贵之物。 村里人家,一年四季出产,除去赋税,口粮剩下的,也仅仅够家里吃用。 风调雨顺的年份,能有点点盈余。 莫家有家底,也不是爹爹莫景山打拼出来的,还是靠祖上那点家底。 “小娘子,你来本店,有何目的?”老头开始还在打呵欠,菊花一般的老脸上,看不出情绪。 在听完莫小荷的讲解之后,他精神一震,眼里冒着精光。 能如此犀利,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的问题,想必也是行家。 他仔细打量莫小荷,心头微微疑惑,她看上去还没及笄,难不成是家中有人擅长作画,从小耳濡目染的? “很简单,我缺银子,想为贵店作画。” 莫小荷绞尽脑汁地想理由,最后还决定实话实说。 听说在县里有一匹画匠,专门画一些山水花鸟的工笔画,送到书画店代售。 莫小荷缺银子,她也没有代售的时间,谁晓得还要等多久? 早点拿到银子,早点买她想要的东西。 穿越到大吴,莫小荷深刻体会到没钱寸步难行的苦恼。 老头思考片刻,点点头。 店铺做生意,能收到精妙的画作自然好。 “这样吧,老夫这有一张粉本,你来摹仿。” 检验花匠作画手否合格,只要看他的技能,能否掌握熟练的绘画技法。 莫小荷马上应允,其实她想独自展现自己的技能,她作画的心无旁骛,一气呵成,需要高度的注意力。 表姐李秀还在门口等着她,她独自创作,至少要一两个时辰以上,还是简单画作。既然老头如此要求,对她而言,要简单的多。 见莫小荷答应的痛快,老头反倒想的多,这小娘子,不会是来店里糟蹋东西的吧? 正好墙壁上,有一张雨后初晴图。 上面展示的是街道一角,据说是是从大越流传过来的,作画者,是皇后娘娘的亲大哥,也是饱读诗书的大学士,莫轻风。 这张画是东家花重金在大越抢购而来,镇店之宝。 当然,墙上挂着的,是画匠做出的仿品。 作画之前,莫小荷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构造,用尺子测量,印在脑海中。 工笔画,看着浪费时间,其实很容易,她信手拈来。 老头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莫小荷下笔后,变成另外一个人,神情格外专注。 提笔作画,中间没有间歇,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一张完全一模一样的画作展现在他面前。 画上有细微之处,莫小荷眼神犀利,全部掌握,分毫不差。 大越的建筑风格,和大吴的繁复不同,简约中带着大气,她画的比临摹的版本更有气势。 老头激动的手哆嗦,他是什么运气? 正午打瞌睡的工夫,就能遇见大师! “这位小友,十两银子,买你的临摹粉本如何?” 老头改了称呼,变得分外殷勤,脸上笑眯眯,招呼伙计端茶送水。 门外,李秀等得着急,她怕表妹被欺负,在门口不停地张望。 莫小荷出去一趟,对李秀表示歉意,她刚才应该和表姐说一声的。 眼瞅着,就能拿到银子,她心里格外激动。 这是她用自己的才能,赚的银子。 十两银子,不多不少,因为是仿品,并不值钱。 老头给出这个价格,是良心价,主要为和莫小荷套套近乎。 他看上的,是莫小荷的模仿才能,如是有一副珍品,她能做出九成九来。 若是以假乱真,估计都不会被发现的。 如果这样,还愁没有银子吗?银子如流水,哗哗地,整个店铺都放不下。 老头瞳孔变成钱眼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那就十两。” 商人是最精明的,莫小荷露一手,相信老头对她的能力有个评估。 如果还想以后继续合作的话,第一次肯定要给足她的面子,不能坑人。 退一步说,她突然对自己的才能,有了信心。 “但是,我有个条件。” 女子抛头露面不太好,莫小荷还希望店家可以保密。 “没问题。” 老头很痛快地答应,若是这样,再好不过了。 他要赶紧找东家商量,弄来几副珍品,然后让莫小荷仿绘,以正品的价格,卖给乡绅员外。 赚翻了,赚翻了! 林清浅翻个白眼,对势力精明的老头无语。 不过老头慧眼识人,还是值得表扬的。 拿到十两银子,和老头约好,一周之后,她会再来一趟镇上。 下次可以不走正门,在店铺的后门而入,这样更隐秘一些。出门后,李秀满脸汗水,看莫小荷衣衫整齐,这才放下心。 表妹颜色太美,很容易被登徒子看上欺负。 二人出来一个多时辰,必须尽快回去,娘和大哥,应该等着急了。 “表姐,咱们先给外公打酒,然后买点点心。” 手中有银子心不慌,莫小荷对家人很大方,最先想的,是给家人买什么东西。 一周后,她想办法再来一趟,老头答应她,当场给银子。 再次赚得的银钱,给她的顾大哥买一份礼物。 第020章 毒舌 莫小荷和表姐李秀满载而归的时候,文氏已经等得心急火燎。 眼瞅着就到了申时,她得早点赶回到家里做晚饭。 见到儿子李河,文氏心满意足,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内疚和心疼。 如果,她和孩子爹能有点本事,儿子就不至于给人做牛做马,生生累成皮包骨。 不仅如此,还要给霸道的婆娘洗衣裳。 就算村里再没有能耐的男人,也是媳妇做活的,洗衣裳,哪能轮到男人了? 文氏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看到莫小荷手里拿着一串纸包,文氏忍不住念叨道,“你这丫头,都买啥了?” “也没什么,就是给外公外婆买几封点心。”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所以莫小荷特地选择了老式槽子糕,比较松软的点心。 她给大舅娘,表姐和自己买的松脆的江米条,杏仁条,还给大舅买了下酒的五香花生米。 莫小荷自己耽误了时间,等三人回村,怕是要过了晚饭的时辰。 外婆肯定要等大舅娘回来,一家人吃饭就要等到日头偏西了。 莫小荷心里过意不去,就买了酱肉,鸡腿,回家炒上几个小菜,简单省事,马上能开饭。 十两银子,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她开启疯狂的买买买模式,才用了不到一百文。 李秀直皱眉,看到银钱花出去,心都跟着颤抖,心里琢磨,表妹太不会过日子。 “小荷,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真嫁给猎户,得勤俭持家。” 文氏就是爱操心,看不过眼的,总是想啰嗦几句。 猎户一年四季就靠着卖猎物生存,那猎物可不是天天有的。 没有田地,又住在山里,怎么想都没保障。 村里人,没有田产傍身,哪来的底气? 还是趁着年轻,抓紧时间攒银子置办两亩田地,将来不愁粮米,不然用银钱买,多不划算。 莫小荷娇生惯养,若是嫁到大户人家,衣食无忧,当然不用操心生计。 “大舅娘,我晓得的。” 莫小荷的认知中,与其想怎么想省钱,不如想如何赚钱。 这个时代农家女子,农忙时分都得跟着侍弄田地,风吹日晒雨淋,皮肤就比镇上人家的小娘子粗糙很多。 猎户没有田地,莫小荷还是很欢喜的,到时候在自家门口开辟一些菜地,种上时令蔬果,满足口腹之欲就好。 远离村里,省得和那些妇人一般,整日东家长李家短,一地鸡毛,而且还能很好地掩饰她赚钱的能力。 村里人家,谁家吃肉,那肉香味飘的老远,马上惹来红眼病的,第二日,全村人都知道了。 “你这丫头,左耳听右耳冒,大舅娘知道你不往心里去。” 文氏喋喋不休,如果她是婆婆,肯定不会让莫小荷这样的小娇娘进门,这样不但不能分担家务,反倒还伺候祖宗一样的伺候着。 万一是个不省心的,撺掇儿子和自己离心,所以必须找个自己能掌控的儿媳。 太漂亮的,家里也看不住。 所以,自家人一直觉得,莫小荷会嫁给镇上的家境殷实的人家。 下晌的阳光火辣辣的,莫小荷抬起头,用手遮挡在额头处,都入秋了,天还那么热。 她用头巾遮住半张脸,低头走着。 这种一看就是乡下人进城的装扮,会招来路人鄙视的目光。 镇上人家的小娘子,戴的是精致的草编帷帽,在帽檐处,还有一圈圈花朵的波浪。 只要能防晒就好,莫小荷不在意具体的细节。 牛车等在原地,文氏正要上前打招呼,旁边的树荫下,出来一个涂脂抹粉的女人。 “哎呦,今儿镇上没有马车,只能坐臭哄哄的牛车……” 女人说完,用手在鼻下扇风,一脸讥讽。 莫小荷一看,心下不喜,都说狭路相逢,她在镇上,也能碰见小寡妇张翠花,孽缘。 张翠花一身橙色掐腰绸缎衣裙,丰乳肥臀,走路不停地摆臀,一副风骚的模样。 那高耸的胸脯,刺痛莫小荷的眼睛,她在心里暗暗骂,胸大无脑的货色! 她现在是没发育,等以后营养跟上,也会有更迷人的曲线。 “哼,赶车的,我给你五十文,这牛车我包了,送我回村。” 张翠花阴狠地眯了眯眼,本想上前找莫小荷厮打一番,但是文氏和李秀在,一对三,她没有胜算。 这次去县城,她找到自己亲哥哥哭诉,嫂子给她出主意,到时候可以狠狠地整治莫小荷这贱人。 不过是个青涩的丫头,没胸没屁股,还想和她抢男人? 牛车回村,一来一回给上十个铜板就好,张翠花财大气粗,一开口就是五十文。 赶车人非常为难,一方面,他和文氏乡里乡亲的,已经收了钱,不好反悔,但是他上有老下有下,多出的几十文不赚,又不那么甘心。 “穷酸就别坐车了,走回去啊!” 张翠花抢先一步上了牛车,嘴脸夸张,她戴着镶嵌花朵的帷帽,仰着头,一副骄傲的母鸡状。 “大婶,你家有丧事吗?” 坐不坐牛车回去,本来无所谓,莫小荷就是看不惯张翠花嚣张的嘴脸。 这种随时盯着顾峥,如饿狼一般的浪荡女人,她必须给予一个深刻的打击,让她张翠花此生难忘。 见到寡妇,莫小荷本能地毒舌。 若不是家中有丧事,帷帽上为何戴一朵白花? “哦,对了,大婶你刚死了男人,唉。” 莫小荷揣着明白装糊涂,瞪大眼睛,用手捂嘴,做恍然大悟状。 赶车人是后搬来的,并不认识张翠花,听说她刚死了男人,又见她浓妆艳抹,衣着艳丽,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多半水性杨花,品行不端。 给五十文,他也不能带着寡妇回去,以免被人碰见,村里再传出闲话来。 “这位娘子,我和嫂子说好的,所以不能单独带着你。” 赶车人表现出一副很遵守诺言的样子,请张翠花下车。 望着牛车走远,张翠花更加愤恨,这个时间根本没车了,难道,她要靠一双腿走回去吗? 第021章 莫怀远来信 一路上不太平顺,回村的路上,多了个一块凹地,牛车的轱辘陷入之后,文氏和李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解决。 路上耽搁工夫,回到村里,已经日落西山。 暮霭沉沉,天边一圈淡淡的烟霞紫,远处的山坡上,一片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莫小荷穿来有段日子,还是能被乡下的美景所震撼。 在现代,哪里还有什么净土,尤其是繁杂的城市,河水已经成了黑色,永远漂浮着白色的泡沫和矿泉水的瓶子。 转基因食品,地沟油,打着农药的蔬菜,毒西瓜,她每时每刻,都在操心食品安全问题。 来到大吴,一切都不是问题。 文氏三人从牛车下来,和赶车人道谢,不管出于什么考量,赶车人很有信用,没有单独载着寡妇,至少损失了几十文。 刚进院子,莫小荷惊讶地发现,爹莫景山和娘亲李氏都在。 看二人的表情,她心里咯噔一下,忐忑起来,莫不是爷奶那关没过,强压着她去镇上相看? 莫小荷说什么都不会嫁给死了婆娘的员外,如果家人非要逼迫她,她也只好离家出走了。 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 爹娘疼爱她,应该走不到最后这步。 “爹,娘,你俩咋来了?” 不单莫小荷惊讶,李家人也没想到。 莫景山开私塾,平日里忙碌着,一年到头,总共也就能上门个两三次。 “你这丫头,有家都不回了?” 大舅娘文氏没回来,李氏帮着张罗晚饭,她摘下围裙,把菜从灶间端到树荫下。 趁着天还没黑,一家人赶紧用饭。 李氏嗔了自家闺女一句,见她面色红润,脸颊有了点肉,心里放心下来。 “没啊,我也想爹娘。” 莫小荷打开纸包,和外公外婆献宝,又把手里的花生米递给大舅。 出门一天,大舅娘文氏也没舍得买点吃的,三人饿的咕咕叫。 这顿饭格外丰盛,堪比过年,就连平日吃的很少的外婆,也多吃了一个鸡腿。 “荷丫头有本事,那绣样好,还给咱们绣儿找了一份差事。” 文氏提起莫小荷,赞不绝口。 这丫头从前不爱理人,对谁都是淡淡的,落水后,好像开窍了一般,变得格外懂事。 李氏点点头,大嫂夸自家闺女,她感觉倍儿有面子,面上笑眯眯的。 “我和你爹来看看你,再有,你大哥来信了。” 提到莫怀远,莫小荷竖起耳朵,家里,她最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个妹控的大哥。 “娘,大哥是不是要回来了?” 莫小荷眼睛一亮,她等大哥回来,想拉着他谈心,说下自己心境的变化。 知县家公子那事太不靠谱,多亏大哥一向为她着想,并没跟着犯糊涂。 不然名节毁了,她以后就是个做小妾的命。 万一在不久的将来,莫怀远金榜题名,功成名就,有个做妾的妹妹,脸面都没地方放了。 “就是说这个事,你大哥最近不回来了。” 李氏从莫景山那拿过书信,给莫小荷看了一眼。 莫怀远信上说,发现很多不足之处,最近课业繁忙,所以两个月内不准备回家。 来年三月三赶考,近日挑灯夜读,望爹娘和妹妹不要担心。 随着书信寄过来的,还有一个小箱子。 里面是几朵做工精美的珠花,还有一套瓷娃娃,据说是京都的货郎准备挑到大越去的。 莫怀远赶巧,就留下一套,送给妹妹小荷把玩。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莫小荷心里酸涩到不行。 前身所作所为,是她身上的负担,她觉得,越发对不起大哥。 大哥,该不会是怕她胡搅蛮缠,所以才躲避,不回家的吧? 有些话,怕外人看见,信上,又不能说的那么明白。 县里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至少要一天的时间。 莫小荷很想去县里见世面,但是爹娘不会答应。 “看看,你大哥心里就惦记你,这套瓷娃娃做工精美,还不一定花了多少银子呢。” 儿女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李氏宠着莫小荷的同时,同样疼爱莫怀远。 她就怕儿子节衣缩食,和侄子李河一样,瘦成皮包骨。 “小妹,你们家怀远,是不是也要说亲了?” 文氏最近帮着给李河相看,正托人介绍,听说莫家村有几户不错的姑娘家,正好和李氏打探下。 一个村里住着,久而久之,谁的品性如何,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他还是以学业为先。” 李氏比较开明,况且十六岁也不算大,早早的成亲生子,沉迷房事,怕掏空了身子。 大户人家的少爷,十五六开始,身边跟着通房丫鬟,夜夜红袖添香,哪还有心思念书? 莫小荷暗地里摇头,他大哥那么如青松般高洁的人,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至少要有学问,和大哥心灵相通,琴瑟和鸣。 家世不要太好,门不当户不对,大哥若娶了高门女,以后容易受气,连带着自己都被瞧不起。 “我听说你们村长的闺女刚及笄,人还挺不错。” 文氏避着未出嫁的莫小荷和李秀,拉着李氏到一边闲聊。 莫家村村长家里富裕,有个闺女,娇小玲珑,据说长相不错。 前几天有人和文氏说起,文氏当时还有顾虑,觉得自家条件一般,配不上村长家。 但对方有意结亲家,她想着,可能也冲着莫景山这门亲戚去的。 儿子李河说,以后会接手打铁铺子,自家将来能有个小店面,两家条件勉强合适。 这门亲是中人介绍,莫家村村长有这个意向。 “百闻不如一见。” 天已经擦黑了,回去还要小半个时辰,莫景山站在院门口,等待和李氏一起回家。 大舅子家屋子小,太拥挤,夫妻二人留宿不太方便。 正好文氏问村长家的闺女,莫景山摸摸胡子,想了好半天,才替李氏给出个中肯答案。 第022章 惯着 时光匆匆,树叶开始泛黄,一场秋雨过后,气温骤降。 早晚寒凉,莫小荷坚持早起,喝豆汁,做运动,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长胖了一圈,气色更好。 也不知道是营养跟上来,还是豆汁丰胸有效果,她的衣衫紧了些,小衣换上新的尺码。 表姐李秀做的活计得到镇上布庄王大娘的赞赏,又接到几个绣活,赚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寻常人家一年下来,刨除吃喝,也未必能攒这么多。 每次去镇上,莫小荷都用表姐做挡箭牌,她会从后门进入书画铺子。 老头儿从开始的不屑,到后来见她如亲人一般,热情招呼。 去了几次,莫小荷才知道,原来,书画铺子来钱的渠道,不仅仅是卖笔墨纸砚和字画,最主要是,靠的临摹前朝古画,以假乱真。 这个时代,对于赝品是宽容的,因为不是长着火眼金睛的宗师,对于高质量的赝品,根本分不出来。 莫小荷上手临摹两次粉本,相似度达到九成以上,让老头儿惊讶地称奇。 作为书画铺子的掌柜,他也算是半个行家,可把真假作品打乱,他竟然傻傻分不清楚。 赝品能卖成真品的价钱,通常都是出售给有钱人家,多半是商人。 因为官家得罪不起,尤其他们特别爱展示,若是露馅了,书画铺子吃不了兜着走,店铺都要被砸了招牌。 莫小荷去几次就淡定了,她去的就是个高级点的造假基地。 才一个来月,她手里的银子积攒得越来越多,上次她表示不干了,老头哭爹喊娘,又加了重金。 “表姐,我过两天就回家了。” 莫小荷盘算,银子赚得够多,回家得先和爹娘坦白,不然以后用钱,她找不到什么理由。 没偷没抢,靠着自己本事赚钱,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住到过年再走多好。” 李秀缝着鞋垫,抬起头,面上露出不舍的情绪。 以前她没发现,和表妹有这么多的共同语言,二人无话不谈,把村子里未娶媳妇的小子点评一遍。 “想爹娘了,再说要入冬,家里肯定有不少活计。” 莫小荷随便胡诌个理由,掐算日子,顾峥应该也快回来了。 眼瞅着过年后,她及笄,家里肯定要把亲事先定下来。 提到亲事,莫小荷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前段时间,爹娘来看她,给大哥莫怀远送口信,大舅娘文氏打听莫家村村长闺女的品性。 李氏没好说的太直接。 村长家的闺女莫如兰,是莫小荷的死对头,彼此看对方不顺眼。 莫如兰娇小可人,也是个美人胚子,但是不如莫小荷耀眼,争抢多年莫家村第一美人的名号,次次败北。 莫家村村长不是读书人,地位也没有莫景山高,所以两家私下里,有些龃龉。 莫如兰和她那个爹一样,风流美人,遇见羞涩的小子,总要调笑几句。 这些传言,文氏没听说,中人一直在拿莫如兰的容貌说事。 夜深人静,莫小荷辗转难眠,心中烦躁。 顾峥走了两个月,一点消息没有,他到底还回不回来? 他在村里,没亲人,也没朋友,他有打猎的手艺,可以四海为家。 这么久,她好像越来越想他了。 李家村的小子,有不少人都看上她的美貌,平日装作在门口路过,有些大胆的,看到她吹口哨,让莫小荷心烦意乱。 披着衣裳,莫小荷坐在门口的大树下。 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个时间,家家户户已经熄灭了油灯,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和小娃的啼哭声。 顾峥手里拎着个大包裹,披星戴月,他本来应该在镇上投宿一晚。 这两个月的时间,他接了一趟走镖的差事。 护送大批的珠宝,到大吴京都。 因为对方着急要货,他和其余的人只能抄小路,而走小路,必定会遇上山匪。 山匪凶残,为了保护那些珠宝,他们玩了命。可以说,这趟所得的银子,是用命换来的。 顾峥人高马大,功夫又好,虽然对方人手多,在他手下,也没讨到好处。 不过在厮杀中,他的腰部,也中了一刀。 好在天气不太热,刀口不深,他身体底子好,涂抹点草药止血就行了。 从镇上归来,顾峥本能走最近的路,他不确定莫小荷在哪,不自觉地就绕路,选择最远的。 顾峥站在李家门口,看着树下坐着的人,抿着唇,眸色深邃。 离开这里,他没有一天是不想着她的。 这么多年,人人嫌弃他的相貌,只有她,不避忌地愿意和他亲近。 她的眼神,永远是那么清澈,其中带着满满的信任。 顾峥发誓,此生,绝不辜负莫小荷。 “你回来了?” 莫小荷坐了许久,正想进屋,发现门外月光的暗影里,站着一个男子。 身影有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心安。 能在想念的时候见到他,莫小荷欣喜如狂。 门已经被关上了,为了不惊动他人,二人中间隔着栅栏,彼此对望。 两个月未见,顾峥瘦了一些,看上去更高大挺拔。 “我回来了。” 顾峥深深地看着莫小荷,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我明天给你送肉。” 她胖了一些,他想说点让她高兴的话,却不会表达自己。 一起走镖的兄弟说,女人,就不能惯着,一惯着就上天。 可是顾峥不明白,自己的女人,为什么不能惯着? 就算上天,也有他在下面接着呢。 第023章 长的丑,可是想的美啊! 在外婆家住了将近两个月,再次去镇上一趟,莫小荷终于卷着包袱回家。 来的时候只带了几件衣衫,回去她坐牛车,牛车上有一个大框,里面是买给家里人的礼物。 爹娘分别是布料,靠着刷脸,她在王大娘的布庄,拿了个七成的成本价。 送给大哥的一方砚台,从老头的书画铺子顺来,老头痛哭流涕,直呼自己赔大发了。 莫小荷心里偷笑,自己用很低廉的价格,买了一方端砚。 端砚的特点在于它石质细腻,幼嫩,发墨不损笔毫,呵一口气即可研磨。 体重而轻,质刚而柔,摸之寂寞无纤响,加上纹理绮丽,各具名目,十分受大吴文人推崇。 一块好些的端砚,得来不易。 印象中,大哥莫怀远也有一块端砚,却是缺了口的。 他的同窗那个知县家的公子曾经用过,后来摔坏一个缺口,便送给大哥。 莫怀远如获珍宝,仔细地保管起来,平日舍不得用。 莫小荷想起来,心里就不好受,凭什么让自家大哥用二手货? 还是那个娘娘腔的! 对于知县公子,莫小荷本能的反感,可能是因为前身做了太多傻事,她总觉得像自己做过一样,分外羞愧。 哪里也不如家好,回家之后,每日都能听到李氏念叨。 每当晚饭后,日落西山之时,莫小荷会回到闺房中,打开后窗,对着远处的山眺望。 总是在固定的那个时辰,远远的,会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莫小荷和顾峥彼此没有言语,隔着遥远的距离,深深地凝望。 她看不到他的面部轮廓,她想,他一定是严肃的。 想要知道顾峥的情绪,就要看他的眼睛。 其实,他的眸子很好看,深邃而宁静,就好比深潭,所有的感情,都隐藏在其中。 莫小荷可以肯定,他喜欢她。 几天了,他上门偷偷地送山鸡和野兔,还有一叠他攒起来的兔子皮。 天越发的冷了,柔软的兔毛,镶嵌在衣衫的领口和袖口,既美观,又保暖。 他在准备着什么?为什么不上门呢? 实际上,顾峥忙着盖房。 之前接手走镖的活计,行的匆忙,只来得及圈好院墙。 在山坡上生活,房屋必须建造的格外牢固。 他把之前的院子扩大,周围盖上了院墙,防止夜里有野兽攻击。 顾峥自己一个生活的时候,从不注意这些细节。 他要娶她,必须给她最好的环境。 他在镇上买了砖瓦,因为在山上,无人帮着运输,都是他一块一块的搬上来的。 汗水浸透了衣襟,他用袖子擦擦,浑身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想到未来和她生活在一起,每日都能看到她温暖的笑,有人陪他说话,陪他吃饭,他不再是一个人,心里就有一股暖意在流淌。 不分昼夜,只要他醒着,就会加紧盖房,只为有一天,能给她惊喜。 他在院子里打了一口井,盖了三间正房,还有单独洗漱的小屋子。 她是个爱整洁的人,一定会喜欢。 屋子后院很小,开辟一小块菜地,前院,建了个养鸡鸭的笼子。 顾峥不懂附庸风雅,他以为,大吴女人都喜爱花草,他琢磨是不是弄些种子,种上花,让院子里更有生机。 “我是喜欢花草,可我怕被蜜蜂蛰咬。” 顾峥问起莫小荷的时候,她老实回答。 山上都是野草,虫蛇之物繁多,她这种怕虫子的人,住进去,需要很大勇气。 村里就这样,而且大吴边城所处的气候,本来是湿热多雨的,虫蛇横行。 屋子快盖好的时候,顾峥终于想起,要征求莫小荷的意见。 她知道他一直为他们的未来做努力,心里很感动。 这个男人,在大吴遭受太多不公平的待遇,没有亲人朋友,却愿意下水救她,毫不保留地表达自己的善意。 莫小荷很心疼顾峥。 反过来想想,如果是自己,会袖手旁观,想着怎么报复社会吧? “山上很安静,夏夜也凉爽。” 顾峥嘴笨拙舌,心中对莫小荷多了愧疚。 本来,嫁给他,他应该给他更好的生活的。 他手里有银子,完全可以在镇上或者县里买一套小院子,或者,在莫家村买田地,在村里盖房。 他不知道怎么和别人接触,尤其,在吓哭小娃的时候,顾峥手忙脚乱。 很多个寂寞的夜晚,顾峥一个人彻夜难眠,他会想未来。 如果将来有机会成亲,并且有自己的娃,小娃看到他的长相,会不会吓哭? “顾大哥,你别总想有的没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观点,我认为你最好。” 这个男人总是冷冷的,莫小荷怕他不自信,时常说些大实话。 她就是认为没有比顾峥更有型的男人了! 胸肌,腹肌,人鱼线,还有两条大长腿,她看了多次,还是要流口水。 莫小荷承认,自己是个色女,但是有这样夫君,不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吗? 反观大吴人的审美,找个涂脂抹粉,没有任何生活技能的小白脸,或者酸腐书生,要她一辈子伺候男人? 那些人长的丑,可是想的美啊! 她会努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她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男人有多好。 莫小荷讨厌张翠花,却不得不承认,俏寡妇阅人无数,眼光还是挺精准的。 光是看身材,就知道顾峥床上功夫不一般了。 这让她有点危机感,必须要在成亲之前,让眼中钉张翠花狠狠地摔一跤。 顾峥是她莫小荷的,这辈子,只是她一个人的! 第024章 莫大丫上门 天越来越冷,早晚,飘荡着白色的雾气。 莫小荷减少去镇上的频率,书画铺子那边,必须要有珍品才能画出高仿的粉本。 老头看到莫小荷的价值,正牟足劲到处搜罗。 时间久了,莫小荷也就摸出了这造价基地的门道,高仿的赝品,并不是无限制的生产。 毕竟,能有一手好功力的人着实少。 珍品通常被复制成两个粉本,然后通过渠道,一幅卖给大吴本土的乡绅,另一幅,走出国界,送到大越。 大越人对大吴的手艺追捧,或许能比珍品卖更好的价钱。 莫小荷听老头眉飞色舞地讲解,自己如何是个有良心的商人,她就哭笑不得。 老头如此说,他认为自己有能力,却没有坑骗更多人,赚钱很有节操,并不是坊间说的那样,商人唯利是图,充满铜臭味。 造假贩假,搁在现在社会,严重了要吃牢饭的,而在大吴,律法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但是钻空子的,也不是很多。 不用去镇上,莫小荷过的无比安逸。 她和爹娘坦白交代银子的来源,结果吓得莫景山和李氏一晚上没睡着。 作为造假的一员,莫小荷心安理得,她就这么点本事,没有别的谋生本领。 这是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极其不平等,如果没有银钱傍身,哪来的安全感? 归根结底,女子不能独立,依附男子而活,也难怪很多妇人在自家夫君有了小妾后,一哭二闹三上吊。 莫小荷的观点是,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 如果三者都做不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庸人自扰,自我折磨吧。 莫景山寻思两天,他只是个小秀才,但是有读书人骨子里的清高,闺女行商贾之事,还是见不得光的,他一时难以接受。 辗转反侧三四天,把李氏弄得相当烦躁,就开口劝道,“咱家小荷有本事赚银子,不是好事吗?” 这年头,没钱就没道理,读书习字,考个进士出来,也是要用银子砸的。 穷苦人家,买不起书本,笔墨纸砚,交不起束脩,再悬梁刺股有什么用? 没见到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自学成才。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商贾能和读书人一样吗?” 莫景山吹胡子瞪眼,转过身,和李氏瞪视。 “为什么世人总说穷酸秀才?就是说迂腐,不知变通。” 李氏很鄙视地回了莫景山一个白眼,别以为女子在家中操持家务,就是没见识。 村里的红白喜事,人情往来,心中必须有一杆称。 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一心只读圣贤书培养出来的只是个书呆子而已。 “如果你侄女莫大丫成亲,你知道送多少礼吗?” “怀远在镇上的同窗添丁,应该怎么随份子?” 李氏连珠炮的几个问题狂轰滥炸,让莫景山无言以对。 莫小荷一点不知道,自己赚银子的事,给家里人带来多大哭闹。 多亏娘李氏为人通透豁达,这避免一场家庭风波。 此后,莫景山对闺女比自己能赚钱这件事默认了,后来竟然开始沾沾自喜起来。 有了银钱,家里日子要比从前过的好些。 鸡蛋用铜板和左邻右舍的置换,莫小荷每天早晚都要吃一碗热乎乎的鸡蛋羹。 她买了布料,准备给顾峥做一套轻便的衣衫。 有前身的底子,但是莫小荷是个初学者,手艺生疏,她偶尔和娘李氏请教针线。 “小荷啊,你大堂姐来了!” 李氏正在门口刷碗,看到莫大丫提着篮子走进院子。 昨儿自家送过去一只山鸡,她琢磨,应该莫大丫应该是送回礼的。 莫大丫来了! 莫小荷听后,手脚麻利地把针线和布料锁进柜子里,这个堂姐一来,就好比蝗虫过境。 上次她没有防备,结果被莫大丫一个突然袭击,大哥莫怀远送的小玩意,被堂姐讨要去大部分。 都是亲戚,莫小荷不想那么小气,不过是大哥送的,她很珍视。 “小荷,我马上就要成亲了,就缺几朵好看的珠花。” “这套瓷娃娃不错,正好能做陪嫁。” 诸如此类的借口不知道找多少,莫大丫脸皮厚,翻箱倒柜,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 结果第二日,莫小荷立刻到村里的杂货铺子买了锁,赶紧给箱子上了一把。 “小荷,我娘蒸了豆沙包,喏,你最爱吃的,用的细白面。” 莫大丫在门口和李氏打招呼,熟门熟路地进了莫小荷的闺房。 树枝编织的篮子,上面蒙着一块白布,揭开白布,里面是白胖胖的豆包。 莫小荷前段时间念叨想吃,正好自家给老房送肉,大伯娘用豆包做了回礼。 “啊,我正想吃的紧呢。” 莫小荷在三脚架上的盆子洗手,又用干净的布巾擦了擦,然后抓起一个豆包。 刚蒸出来,松松软软,还有一股子麦香味,红豆甜腻,好吃的能咬了舌头。 一个不过瘾,莫小荷看豆包送了不少,很快又拿了第二个。 “小荷,算命的说家里就你能嫁的好,听堂姐一句劝,嫁到镇上吧。” 莫大丫苦口婆心,莫小荷若是嫁到镇上,姐妹二人还能经常串门,彼此作伴。 镇上那个员外,她就觉得很好,婆娘一尸两命,堂妹莫小荷嫁过去,生儿子,继承家业。 员外家大业大,她莫大丫能和员外沾亲带故,还愁找不到发财的路子? 第025章 提亲 莫大丫喋喋不休,用未来的美好生活诱惑莫小荷。 那镇上的员外不是单纯的商贾,早年也是读过书的,满腹经纶,最喜吟诗作对。 若是前身,或许会心动,但不是莫小荷自己。 她对这个时代读书人没任何好感,一个个认得几个大字,眼睛长在天上,好像已经是状元似得。 “小荷,那猎户有什么好?” 莫大丫见堂妹没说话,以为她心动了,喜形于色,又是一顿言语上的狂轰乱炸。 “堂姐,既然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嫁?” 实在听得不耐烦,莫小荷直言,她想赶紧让堂姐回家,她好继续做针线。 天已经冷了,山里更寒凉,希望顾大哥早日能穿上她做的衣裳。 “你这丫头!” 一句话,戳穿莫大丫的心事。 她定亲那会,员外的妻子还没一命呜呼,她哪有机会? 不然,有好的出路不显紧着自己,还让给别人,不是傻么? 二人你来我往,莫小荷听的不耐烦,脸上的神色更加僵硬。 莫大丫浑然不觉,吐着苦水。 “咱家重男轻女,爹娘不重视我,陪嫁也没多少。” 重男轻女村里人普遍的想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指望闺女养老,自然不如儿子受重视。 如果没有对比,莫大丫也就认了。 但是同样是老莫家的闺女,看莫小荷,整日不干活计,细皮嫩肉,又娇气。 莫大丫极其不平,多次和奶抱怨,得到的是一个大鞋底。 真是同人不同命! “请问,这里是莫秀才家吗?” 门口处,一个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探头探脑,身后跟着几个壮实的汉子。 莫小荷站在门口,发现那人身后哈有村里人。 既然知道自家,还主动询问一句,肯定有什么事。有热闹看,莫大丫立刻窜出门,两眼放光,问道,“有啥事吗?” “自我介绍,我姓刘,人称刘铁嘴,这县里大户人家的媒,有一半都是我做的。” 刘媒婆面色温和,带着喜气,言语间却相当高傲。 她在县里,若不是知县老爷委托,她才不会来这样的穷乡僻壤呢! 对方不过就是秀才家,穷山恶水的,有什么好的? 攀上知县家的公子,没有被小轿抬进门,反倒正式提亲,可见也算是重视了。 李氏一愣,没有让人进门,而是问道,“那您是给谁说亲呢?” 县里来的,莫不是看上怀远了? 听说有大户人家的闺女,很愿意找读书人做上门女婿。 这么丢人的事,莫家不会干。 她马上找家伙事儿,把人扫地出门。 “给你们家的闺女,莫小荷。” 刘媒婆看了看莫大丫,眼神带着怀疑之色,心里琢磨,这闺女不会就是莫小荷吧? 来人之后,不知道避讳一下,还凑出来看热闹。 姿色平平,通常喜欢八卦的,都喜嚼舌根,或许品行不好。 知县家公子那么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就算找小妾,也不找这样的吧? 看身材,应该是好生养。 一时间,刘媒婆内心戏满满。 “那,说的是谁家呢?” 莫大丫搓搓手,县里来的媒人,难不成是员外行动了? 这动作真快,也对,她让未婚夫把堂妹的画像拿给员外看了,对方很满意。 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必须先下手为强。 “恩,不是一般人家。” 刘媒婆带着几抬聘礼和马车进村,声势浩大,这时节又不是农忙,村里有工夫,都跟在后头看热闹。 来往大户人家,刘媒婆知道怎么才能造势,她轻描淡写,接着说了一句,“知县老爷家的公子。”“啊?岂不是知县公子?天啊!” 身后的村民们倒抽一口冷气,看向李氏的目光马上不同了。 莫小荷站在屋内听着,这个时候,不适合出门。 不过,她也有疑惑,那小白脸和她不过见了两次,前身的记忆是,那人冷冰冰的,怎么可能上门提亲? 难道说,知县还有别的儿子? 可是,她不认识啊! 这些人真够碍眼的,就在她和顾峥定亲之前,一个劲儿的蹦跶。 莫小荷不担心李氏会心动,自家不是趋炎附势的人。 不过,摆在眼前的,是一道难题。 知县找人来为儿子提亲,若被拒绝,肯定会没面子的。 如果娘亲拒绝,家里就得罪人了。 知县看着就是个七品芝麻官,却是一方父母官。 天高皇帝远,家里要是被找麻烦,一点办法也没有。 思来想去,莫小荷突然担心起来。 “是县老爷的大公子,现在和莫家的老大同窗。” 莫怀远的同窗,是那个高冷而又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白脸没错。 李氏惊疑不定,难道说怀远这次没有回家,和小荷的亲事有关系? 这是想给家里一个惊喜? 不,绝对是惊吓。 门不当户不对,李氏不赞成这门亲事。 过日子就应该和睦,稳妥,知县家的公子,将来身边不可能没有通房丫鬟,小妾,莺莺燕燕,争抢一个男人。 自家小荷心气太高,怎么能受这个委屈? “箱子里什么都有,珠宝,首饰,摆件,还有二百两的银子呢!” 见对方被震慑,刘媒婆得意地仰起头,继续道,“寻常人家小妾都是在后门抬进去的,念在莫怀远是读书人的份儿上,知县公子愿意给你家小荷一个仪式。” 这算是不同的待遇了吧?嫁过去就是宠妾,至少能过两三年享乐的日子。 “你说什么,做妾?” 李氏顿时怒火中烧,她好好的闺女,清清白白,给人做妾? 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行,何况就是个知县儿子! 李氏找来大扫把,对着刘媒婆拍打,疯狂地道,“滚出去,滚!让你们作践我闺女!” 第026章 你行你上啊! 莫名其妙,县令公子遣了媒人上门提亲,还是小妾,莫小荷不可置信,她忍住骂人的冲动,在闺房做了缩头乌龟。 不是她不想出头,这时代破规矩太多,她今儿出去了,那么以前千辛万苦打造出来知书达理的名声,就一点不剩了。 莫小荷不在乎别人说她是悍妇,不过,她还是更喜欢扮猪吃老虎。 自己上手,太没品。 “不过是穷酸秀才闺女,知县公子能看上你家丫头,是你家的福气,真真给脸不要脸!” 刘媒婆出门之前,是打了保票的,她拿了知县夫人不少银子。 事情没办成回去,不但砸自己的招牌,还要吃挂落。 再说,知县是随便能得罪的吗? “天王老子也不能让我闺女做妾,什么玩意儿!” 李氏气得破口大骂,她就知道,宁可举家搬迁,离开这一亩三分地,也不能让自己闺女受半点委屈。 “你家闺女是天仙?知县公子人品才华,有多少未嫁的闺女盯着,县里李员外家的姑娘,宁可去做丫鬟!” 刘媒婆越说越生气,她说媒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上门被打脸的事儿! 就算再好看,家境一般,还是在村里,能做个妾,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滚蛋,滚出我家地盘!” 村里人有了新鲜了热闹,特别还是莫家村风云人物,一传十,十传百,几乎一刻钟,门口站满乡亲。 众人围观,兴致勃勃地,心里打着小九九。 天啊,秀才家真想不开,文人迂腐。 做小妾怎么了?吃喝不愁,以后莫怀远还能得到提携,这不是上赶着的好买卖吗? 就一个赔钱货,容貌出众,可也是损了名声的。 之前听莫小荷的奶奶提过一嘴,说她孙女将来要嫁到镇上,做员外夫人! “秀才娘子,要不你先考虑考虑?” 村长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他听说对方可是县令夫人派下来的,美言几句不敢说,可千万别得罪人。 莫景山家都是愣头青,他怕什么来什么,只得从中和稀泥。 “让你家闺女做小妾吧!” 涉及到原则问题,李氏看谁都不顺眼,气的手都哆嗦了。 村长点点头,深以为然,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刘媒婆。 不然,去相看下他家闺女?保准长相过关。 “去去去,你以为谁都能做知县公子的小妾?” 刘媒婆无比烦躁,用帕子擦擦汗,心中思量。 这一家子,软硬不吃,这种人,就得来硬的,必须靠威胁。 想到此,她道,“秀才娘子,我是给你面子,才继续和你说。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拒绝这门亲,你儿子会如何?” 知县公子和莫怀远同窗,如果得罪了人家,莫怀远以后在学堂受排挤,说不定要影响科考。 简直是自毁前途! 李氏迟疑片刻,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县令真想仗势欺人,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莫大丫看够了热闹,小跑着进屋,拉着莫小荷八卦,“你啥时候和知县公子……” 说完,暧昧一笑。 莫小荷非常不屑,感觉莫大丫就像两头猪,因为一头猪已经不能形容她的蠢。 “要不,你出去和你娘说下,你想嫁。” 要知道,一个县的姑娘都想有机会进到知县家。 听说知县的府邸有好几进的院子,风景美如画,山水,花鸟,楼台,那才阔气。 出入有轿子马车代步,做小妾,也是有丫鬟婆子伺候的,吃香喝辣,多好啊! 将来生个娃傍身,要是儿子,底气足足的,完全可以和正室抗衡。 “谁说我想嫁了?” 莫小荷冷淡地回话,这个堂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原本,莫小荷觉得堂姐人八卦,自私,却没有什么坏心眼,现在发现她一肚子坏水,再加上一条,完全不为人考虑,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莫小荷无可奈何,真想大吼一句:“你行你上啊!” 村里人都垂涎的好亲事,在她眼里,连狗屎都不如。 莫大丫正准备苦口婆心劝说,和知县公子对比,镇上的员外立即被她排除在外。 若堂妹嫁过去,她以后就是知县的亲戚,无论在村里还是镇上,扬眉吐气! 正说着,外面响起一片嘈杂的声响。 顾峥在远处准备送山鸡,看到门口围观一群人,村民看到他,第一次没躲避,满是看好戏的眼神。 “她不会嫁给知县公子,更别说做小妾。” 顾峥见和媒婆来的几个男人强行上门,就要进门掳人,立刻发话。 他人高马大,光是站着,脸上的疤痕,让人感觉到煞气很重。 “放手!” 顾峥的话,没有引起几个大汉的重视,他上前一步,只听咯吱几声,大汉们被卸下一条手臂,连连惨叫。 李氏暗中点点头,真正的认同这个女婿。 是男人,就应该有责任感,即便对方是知县家的公子。 如果顾峥退缩了,李氏会认为,这个男人没有血性。 人活着,要的就是骨气,她不算读书人,不迂腐,却有几分风骨。 “你是何人?难道是奸夫不成?” 刘媒婆见场面急转直下,气得大叫,她心中决定,回去之后,要将莫家人的嚣张无礼,添油加醋地说,减少自己的责任。 “她是我的未婚夫。” 莫小荷见顾峥来了,大步走出门,刚刚那一幕,真是太有型了! 几个大汉,外强中干,敌不过他的几个手指头。 每次见到他,她都从心里往外有愉悦感,甚至开始期待成亲后的日子。 莫小荷没看错人,这个男人,一定值得托付终身。 “大娘,你是刚吃完活鸡吗?嘴唇为啥那么红?” 莫小荷故作天真无邪,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浓妆艳抹的刘媒婆。 村人一听,立刻哈哈大笑,不愧是读书人家的小娘子,骂人都那么的有格调! “你……” 刘媒婆差点气得喷出一口老血,有心骂回去,对方根本不带脏字,她心口堵得慌。 没关系,现在先让这极品一家嘚瑟,等她回到县里,怎么说,不靠她一张嘴? 她可是刘铁嘴,不但嘴巧,而且嘴硬,给人上眼药这事,她最擅长了! 第027章 顾峥传书 一场闹剧,轰轰烈烈的结束。 刘媒婆带着几个被卸掉膀子的汉子哭爹喊娘地出了莫家村,但是知县夫人准备的彩礼,他们坚决不拿回去。 莫小荷在冲动之后,慢慢地冷静下来,细细一想,看来这事没完。 两三天内,村里寂静的可怕。 平日人满为患的学堂,只有两个娃风雨无阻,坚持来听莫景山讲解,其余村里的娃们,躲在家中。 刘媒婆走的时候豪言壮语让村民记忆犹新,和莫小荷家有关系的人,全部吃牢饭,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个赔钱货得罪知县,阻碍儿子的前途,实在不是聪明之举。 到现在,众人也不理解莫景山和李氏的想法,认为他们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犯傻。 “小荷娘,你看咋办?” 莫景山愁眉不展,知县被打脸,风声一传出去,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家是普通百姓,哪有能耐和县令老爷对着干? “能咋办,就这么办。” 提起对方的无礼,李氏胸口起伏,气的不轻。 她打了一盆水洗脸,对莫景山恨铁不成钢,外人撺掇就算了,自家人还添乱。 她就想,要是莫景山坚持把闺女送给知县公子做小妾,她不忍,大不了就和离! “你也别生气,我娘也是为莫家好。” 莫景山擦擦额角的汗水,一脸愁苦。 莫小荷听着爹娘吵架,爹爹在努力哄娘开心,突然对自己的一张脸爱不起来。 红颜祸水,果真如此,好不容易来个上门提亲的,还是要做小妾。 难道说,她穿越过来,就是为体验一把给古代种马做妾的憋屈感? 上辈子,她是做了什么孽? 话不说还好,一说,李氏彻底气炸。 刘媒婆带人走后,莫小荷的爷奶上门,让人搬走了彩礼,说是拿到老房保管。 奶是个势利眼的老太太,本不想让莫小荷做妾,给老莫家的丢人,不过对方是县令公子,另当别论。 “让你娘把那些东西送回来,她怕事,我不怕,我亲自送到知县府上去!” 成为亲家,为的是结两姓之好,哪有成仇人的? 莫怀远在县里,没有送书信,也没回来,李氏这个做娘的,担心的要命。 她怕对方把气撒在莫怀远的身上。 “咱们要想个稳妥的法子。” 莫景山总念着当年他娘吃了苦头,供他念书的事,很孝顺,如果不是为闺女终身大事,绝不会忤逆亲娘。 “稳妥,怎么才算稳妥?” 李氏虽然泼辣,却很讲道理,这次为了闺女莫小荷,也算是拼了。 她心里潜意识觉得莫家人想把闺女送去做妾。 “你们老莫家,好歹算是名门望族,你们这样……” 李氏还不等说完,就被莫怀远堵上嘴,接着,二人低声争辩,莫小荷听不真切。 莫家是名门望族?是笑话吧,名门望族能一贫如洗,躲在穷乡僻壤吗? 晚饭后,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红彤彤的彩霞。 山野之间,雾气弥漫,虽是到了冬日,远处的群山,仍旧一片绿意。 莫小荷搓搓手,站在后院远眺,又是在此时,她看到顾峥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树木之中。 每天日落时,二人都要远远地看着对方。 没有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天的顾峥有些不同,穿上莫小荷新做的冬衣,头发一丝不苟,深邃的脸部轮廓,如刀斧开凿一般,寒眸若星辰。 他迈着大步下山,距离莫小荷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停下。 四目相对,彼此能更真切地看到对方。 这两天,莫小荷成了村中绯闻女主,只要出门,就被言语恶意中伤,人们躲瘟疫一般的躲着她。 她心理还算强大,却也不是滋味。 每每如此,她就会想,顾峥所遭受的白眼和不公平待遇,比她更甚。 她间接得罪知县老爷,可是顾峥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莫小荷的心又疼了。 她一定要嫁给顾峥,她相信,这是宿命的安排。 顾峥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莫小荷,他每天晚上住在山里,听着野兽的嚎叫,彻夜不眠。 房子已经快要盖好了,她定能满意。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带她进山看看,几乎无法阻止自己激动的心情。 入夜,山里寒凉,顾峥躺在草席子上,看着旁边他特意在镇上的买的厚垫子,幻想有一天,莫小荷能在他的怀中入眠。 她说,非他不嫁,即使是知县公子求娶,他也不能放手。 做妾,是对她的侮辱。 为表白心迹,顾峥从袖兜里掏出一张厚纸,快速折叠,然后像扔纸飞机一样,借着风,书信精准地落在莫小荷脚下。 原来,他识字。 莫小荷打开书信的刹那,有片刻的诧异。 上面有一张新房设计图,还有他有力的几个大字,一切交给他。 莫小荷眼里闪着激动的光,县令公子是她惹上的麻烦,她会想方设法解决的。 只是这封信,让她感到分外温暖。 “小荷,你大舅带着你表姐来了!” 李氏喊了一嗓子,莫小荷赶忙把书信小心翼翼地放在袖兜,依依不舍对着顾峥招手。 莫家后院不远处,顾峥站了许久许久,直到天色暗淡,他高大孤绝的影子渐渐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小荷,怎么回事,你要给知县公子做妾?” 李家村村民见到李秀绕道走,还是邻居家大娘好心,让他们家暂时不要和莫家来往。 都是亲戚,很容易跟着吃一顿排头。 知县老爷是一方父母官,想找一个人的晦气,还需要什么理由? 直接让捕快进村抓人,莫家一大家子都跑不了,统统要吃牢饭。 李秀紧紧地拉着莫小荷的手,很紧张。 原本这几天总有风言风语,不过家里人没太当真,以为是流言。 今天李秀到镇上王大娘的布庄去交工,用手帕换铜板,听到王大娘说起这个消息。 镇上的人都知道,莫家村的一枝花拒绝知县公子,据说,知县老爷大怒感到非常没面子。 没头没脑的,知县夫人为什么遣人提亲呢? 而且,大哥竟然没有提前放出一点风声,说明莫怀远也不知情。 莫小荷觉得,这件事绝非偶然,那么,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第028章 县里 莫小荷的亲事,成为莫家目前最大的麻烦。 莫景山舍不得闺女去给人家做妾,好好的清白闺女,低人一等,以后就算生了孩儿,还是低贱的庶子庶女。 事情发生两三天了,莫怀远还没有托人送个口信,就连李氏都跟着不淡定了。 “怀远那小子,不能出啥事吧?” 大舅娘文氏紧锁双眉,如果是这样的话,县里离村子太远了,他们或许得不到消息。 张媒婆走时候放下狠话,历历在目,莫小荷被这么一提醒,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在她的印象里,知县公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喜欢吟诗,弹琴,附庸风雅,平日只喜欢吃些素菜,他说吃肉,有辱斯文。 前身对知县公子的理论特别着迷,还曾经当面问起。 知县公子说,肥肉油花花的,容易弄脏衣衫,而瘦肉太柴,肉丝容易塞牙,所以不雅。 莫小荷对这种狗屁言论真真无语。 吃肉就不雅了?那吃菜叶,牙齿间就不挂着菜叶了吗? 要真这么爱装X,不如学着书上写的,饮食露水,这才叫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 “不行,我得去县里看看。” 李氏越想越不对劲,如热锅上的蚂蚁。 莫怀远一个月回来一次,从来没更改过,这次却送书信说要苦读,不回家,难不成他早就觉得要出事? “要不,再等一天,明天没消息,咱们一早出发。” 莫景山看了看天色,太晚了,今天能到镇上,到县里,也要天光大亮,赶夜路了。 不如养精蓄锐,他这边学堂要关门,为负责,也得先通知一声。 “也好。” 李氏这才勉强同意,晚上,却也睡不着。 莫小荷辗转反侧,对着油灯,照着顾峥的书信,心里想,要不要回信和他说说,自己的担心。 家里只有大哥一个男娃,家中的香火,也是顶梁柱,万一有什么意外…… 封建社会,不讲人权的,她穿越来就知道。 所以,莫小荷努力赚银子,就怕有一天,因为穷,要失去性命。 现在好了,银钱有了一些,却节外生枝。 她还是想不明白,那知县公子明明对她一点意思没用,为什么会让他做妾。 要说这中间没有猫腻,她才不信。 做妾是不需要聘礼的,知县公子的年纪完全可以纳妾,随便抬一房进门就行。 对方让人上门,送聘礼,大费周章,其实是给爹莫景山面子。 莫小荷是良家女子,爹爹又是个秀才,大哥也是读书人。 不过,这些,莫家不会感激,相反认为是一种侮辱。 明天要去县里,她要不要跟着? 不去看看大哥,怎么都不能放心,而且,她想和县令公子说清楚。 次日一早,天还不亮,莫景山和李氏梳洗妥当,在老房那边借了牛车。 莫小荷非要跟着,家里暂时拜托留下的表哥李秀照看。 县城距离莫家村有一段距离,天不亮出发,崎岖的土路,到县里的时候,正当午时。 一家三口吃了些干粮,莫小荷差点被凉饼子噎得翻白眼,糙面窝头,她现在还吃不惯。 前面有一家包子铺,门口有一个大蒸笼,正在冒着热气,传来肉包子的香味。 “爹娘,我们吃包子,正好给大哥带上一些。” 莫小荷耍了个小心眼,若是让爹爹娘亲吃包子,他们可能没有胃口,所以她捎带上大哥莫怀远。 果然,爹娘点头同意。 肉包子,有汉子的拳头那么大,莫小荷买了一屉,总共十个,用油纸包包好。 李氏只吃了一个包子,就不吃了。 “唉,这么久没消息,娘担心你大哥。” 可怜天下父母心,李氏一晚没睡,眼里满是红血丝,下眼睑有深深的黑眼圈,声音是止不住的疲惫。 “娘,你别担心,大哥都没有送消息,或许根本不知道呢。” 莫小荷也感觉到不对劲,可她只能尽量地安慰李氏。 三人来到镇上学堂,正当午时,大门紧闭。 “请问老伯,莫怀远在不在?” 莫景山刚想敲门,学堂门吱呀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老者。 “莫怀什么?” 老头掏了掏耳朵。 “莫怀远。” “什么怀远?” “莫怀远。” 莫景山以为对方耳背,故意加大音量。 “莫什么远?” 莫小荷:“……” “到底远不远?” 老头继续。 莫家三口人你看我,我看你,无奈摊手。 书院正午是不让人闯入的,正是小憩的时辰。 一家三口只得到学堂的大树下等候,希望能碰见熟识的人。 老头哼着小曲,在门口晃悠一圈,见一家三口还在原地没走,主动上前。 这次,他摆摆手,小声道,“莫怀远人在大牢呢,你们找错地方了。” 老头说完,吱呀一声,关上书院的门。 人在大牢? 简直是突来的晴天霹雳,李氏晃了两晃,差点背过气。 莫小荷眼疾手快,扶着李氏,她心急火燎。 如果老头说的当真,那么,知县肯定使了手段。 她知道对方很卑鄙,却没想到能卑鄙到这个份儿上。 人吃人的社会,身份就是硬道理,也难怪人人都想科考,为自己博出身! 怎么办? 如果读书人身上有污点,这辈子是不能再参加科考的。 “走,先去衙门看看吧。” 冬日的阳光并不算温暖,三人却不约而同地冒冷汗。 莫景山来过县城,对此地熟悉,他在前面带路,母女二人紧随其后。 李氏从开始的慌乱中,冷静下来,心里做最坏的决定。 “娘,如果大哥真的坐牢了,被冤枉了罪名,咱家要咋办?” 莫小荷紧紧地拉着李氏的手,认真问道。 她前几天听墙角,隐约听到爹娘说,家里似乎有什么背景。 莫家在穷乡僻壤,还有什么牛人不成? “你放心,娘就是豁出命,也不让你做小妾。” 李氏咬牙,说得斩钉截铁,而莫景山没有说话,同样点点头。不过是知县罢了,竟然这么欺负人。 莫怀远如若被冤枉下大牢,就是莫家人的底线。 事情不闹大,是不可能的了。 莫小荷用帕子擦擦唇角,顾峥说过不会让她受委屈,他会怎么解决呢。 第029章 陷害 县里靠近大越,建筑风格,有些参考大越的建筑,没有雕梁画栋,房屋建造风格颇为大气,古朴厚重。 县衙门前有两名衙役,皱着眉头打量莫小荷一行人。 “这位小娘子,可是有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在大吴,衙役看到莫小荷,缓了脸色,热情许多。 “大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您。” 莫小荷用帕子擦擦汗,急切道,“最近可有一个叫莫怀远的书生……” 说起来,大哥前几天还托人送了小玩意回村,就算吃牢饭,相信也只是最近几天的事。 提到莫怀远,其中一名衙役变了脸色,二人对视,彼此给对方使了个眼色,闭口不谈。 李氏一看,顿时急了,她双眼通红地哀求,“两位差爷,行行好吧,我们从天不亮就从村里出发了。” 莫景山看这个架势,制止住李氏,略微思量片刻,从袖兜掏出一块碎银子,假装和衙役握手,把银子暗中传送过去。 人情往来,显然,莫景山要更为老道些。 “这个……” 捏了捏手中的硬块,衙役纠结一番,最后还是向金钱低头。 知县夫人说了,如果就人来问,就说没这个人。 但是莫怀远好歹也是知县公子的好友,怎么能一点风声不走漏。 “兄弟,这话咱们也着实不好说的太详细……” 其中一个衙役拉着莫景山到旁边的小胡同,神神秘秘道,“你们家是不是得罪了知县老爷?” 他们衙役知道的消息有限。 前两天,知县过四十大寿,知县公子请好友莫怀远到府上做客。 中途,知县夫人发现其中一个宾客的寿礼玉如意丢失,不知道怎么,在莫怀远的身上找到。 众目睽睽之下,知县公子想帮忙掩饰也无济于事。 莫小荷大惊失色,如果大哥因为此事坐牢的话,就彻底葬送了科举前途。 “好一个知县,好一个知县夫人,欺人太甚!” 李氏站在县衙门口破口大骂,吓得衙役差点尿裤子,哀求着,“这位嫂子,你可得行行好,咱们告诉你,可是担着风险的。” 这万一闹上公堂,二人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是这样。” 莫景山虽然着急,却还是能镇定一些,一大家子,全靠他这个顶梁柱。 莫小荷只觉得不妙,衙役语焉不详,是后衙一个婆子传来的消息。 不管如何,莫怀远被诬陷偷玉如意坐牢,是板上钉钉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衙役看银钱的份上,给莫景山找了一条路。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现在知县夫人在气头上,不是好时机,等几天知县夫人消气了再从中运作。 不过,能让知县夫人快速消气的法子只有一个。 “什么法子?” 莫小荷好奇地眨眨眼,只要不给知县公子那小白脸做小妾,若是有条件,可以商量。 “找个比玉如意更好的宝贝,讨夫人的欢心。” 据说玉如意是大越北地蛮族的宝贝,后来蛮族被灭,很多好玉也就跟着消失无踪了。 能找一件上得了台面的宝贝可不多。 看眼前这一家人的穿戴,只怕是难比登天呢。 宝贝,莫家是没有,但是莫小荷要仿造出一副古画,是分分钟的事,并不算什么。 她现在憋屈的,知县夫人以势压人,陷害大哥,己方还要想办法讨好那个毒妇。说大哥偷盗什么玉如意,真真可笑。 这玩意,在当铺又不好换银子,偷这个干啥? “现在可以探监吗?” 莫小荷觉得,还是问清楚事情的原因,在找解决的办法,对症下药。 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见大哥莫怀远一面。 “晚上来吧,越晚越好。” 衙役叹口气,不说话了。 李氏面色涨红,就差冲到县衙门和知县夫人拼命了,什么玩意! 不过是个小小的一亩三分地的父母官而已。 “爹娘,难道,你们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不是莫小荷想象的,自家蒙冤受屈,跪倒在知县衙门前的场景。 娘李氏虽然气愤,却很淡定,明显是很有底气的样子。 家里认识什么大人物? 她想提顾峥,后来一想,顾大哥在山野之中,能有什么办法呢?还是不要添乱了吧。 “小荷,你知道,莫家的渊源吗?” 半夜,三人要想办法探视莫怀远,莫小荷提议,买一些吃穿用的,想办法送进去。 牢房内的条件可定不好,如今又是冬日,阴冷的,可不要落下什么病根。 关于莫家的渊源,莫小荷一个后来者,当然是不知道的。 “大吴虽然是一国,却每年都要向大越朝贺,俯首称臣。” 午时街道上空无一人,三人走在街上,突然觉得冷清。 还有一个来月就过年了,可县里还没有任何喜悦的气氛。 要说大吴和大越之间的关系,说来话长。 但是有一个关键人物,却是载入史册的。 “莫皇后,便是我们莫姓族人。” 莫家在前朝也曾经是个大家族,后来经历骤变,分帮离析,他们这支就躲到大吴隐居在山村中。 莫皇后上位之后,她的父亲国丈大人,为振兴莫家,一直寻找族人的下落。 大吴莫家本想认祖归宗,却觉得一事无成,隐居山野,对不起列祖列宗。 族中长辈商议,等到族中有学子考中进士,再回到大越去。 莫怀远学问好,考上秀才,举人,轻而易举,是莫家族的希望。 如果事情解决的不妥当,莫景山恐怕要厚着一张老脸去大越求助的。 第030章 见闻 冬日的阳光,看上去灿烂耀眼,照在人的身上,却没有温暖之感。 县里的街道宽阔,两旁的铺子鳞次栉比,物价,也要比镇上高了不少。 走在青石板路上,莫小荷突然有不真实的感觉,仿佛闭上眼,周围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而她正呆立在道路中间,来往的车辆不停地朝她按喇叭。 “荷丫头,买这些差不多了。” 莫景山手里拎着几个包裹,里面有棉被,衣衫,鞋袜,还有蜡烛,吃食。 读书人都喜欢整洁,牢狱中的环境,可想而知。 爹娘说了莫家的渊源,莫小荷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她没想到,原来自家这么厉害。 莫氏因为莫皇后,成了新贵,在大越,可是正经的名门望族。 大吴都是大越的附属国,自己有牛叉的背景,还怕一个小破芝麻官嘚瑟? 不过,有一点,远水解不了近渴。 联系上莫氏族人需要时间,目前的情况,自家是斗升小民,胳膊拧不过大腿。 大哥莫怀远进了牢狱,就算最后沉冤得雪,也平白损了名声,此事决计不能这么算了! 有一点,莫小荷仍旧想不明白。 她一个籍籍无名的村里丫头,是怎么被知县夫人看上的呢? 而且非要让她做知县公子的小妾,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关系。 以女人精准的直觉,莫小荷认为,此事和小白脸知县公子没多大关系,肯定不是他的意思。 “莫皇后不愧被人称为活菩萨啊。” 刚到下晌,在县衙旁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很多人衣衫褴褛,一脸病容。 莫小荷以为前面有人搭棚子施粥,结果发现人群手中空空。 “爹,你在说啥呢。” 莫小荷一头雾水,在爹口中,大越的莫皇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菩萨心肠,美貌善良,最重要的是,大越的皇上万俟玉翎后宫只有她一人。 这也就算了,莫皇后很能生,不是双胞胎,就是龙凤胎,简直是拥有所有女人都想拥有的一切。 身份,地位,名利,美貌,深情的王者夫君,聪慧的孩儿…… 莫小荷心里不是滋味,人和人的差距还真大! “你看这些排队的人,都是等候郎中问诊的。” 从前,穷苦人家根本看不起病,头疼脑热的,总想着忍忍就过去了,结果越来越严重。 小小的伤寒,死伤不计其数。 医馆的郎中诊费还有药材的银子,可能是普通百姓人家一年的收入了。 莫皇后得知以后,在大越每个城池的衙门设立医馆,看病只需要一个铜板。 所请的郎中都是医术好而医德又高的,态度和蔼,耐心问询,根本不会瞧不起穷人。 采买药材可登记,如果实在困难,记账,然后之后被分配做工,以工钱相抵。 莫小荷瞪大眼睛,张着的嘴能吞下一枚鸡蛋,她更好奇莫皇后是何许人也。 一个铜板看病,简直堪比现代的医疗制度了!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这么睿智的女人,难道真的不是仙子下凡吗? “爹没有见过莫皇后。” 莫景山摸摸下巴,言语中带着遗憾,当年,莫皇后曾经出使大吴,县里是必经之路。 只不过那时候大吴内忧外患,党羽斗争,他又一心读圣贤书,没有去围观。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莫小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想,如果大哥能考上进士,他们这一支认祖归宗,她或许能有这个荣幸。 让皇帝空置后宫,只为一人情深的女人,太了不起了! 魅力,无人能及。 因为莫怀远被诬陷坐牢,一家三口情绪低落,在县里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莫小荷梳洗妥当,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等待天黑。 一直等了很久很久,莫小荷辗转反侧,焦心不已,她第一次见大哥,竟然是在牢狱中,说起来,真是讽刺。 天黑了,打开客栈二层的窗户,远处百姓人家的屋子,点燃了昏暗的油灯。 慢慢地,一户一户的人家灭了灯,整个县城都笼罩在夜色里。 莫景山和李氏起身,二人准备好了衣物等,一家三口踏着月光,来到县衙大牢。 或许是白日的衙役说了好话,三人并没有被为难,塞了银钱,得到一刻钟的探视机会。 “我们夫人说了不准探视,兄弟们也是在刀尖上讨生活。” 一刻钟的时间有点少,时间长,有可能被巡逻的衙役发现。 本来递上来的银子就不多,守门的根本不想和人分这笔意外之财。 “谢谢差爷,咱们送个东西就出来。” 莫景山打定主意,在县里住一段日子,一直到把莫怀远从牢狱中接出来。 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说什么都无济于事,遇到事,不要怕,要想应对的法子。 县衙的牢房窄小昏暗,莫小荷刚走了进步,就被一股子酸腐的臭气熏得差点呕出来。 还好是冬日,若是炎炎夏日,想必味道更重。 凹凸不平的墙壁上放着火把,牢内一片死寂。 县里的牢房不算太大,平日关押的都是偷鸡摸狗的地痞流氓,真正有重大过失的囚犯,都在地下一层的地牢中。 铁栅栏已经有斑斑锈迹,每间牢房只有两三平的样子,泥土地面,里面有一些稻草和一个恭桶。 犯人吃喝拉撒,都在这么小的地方内进行。 “怀远,娘的好儿子啊!” 李氏眼尖,在靠着过道的一间牢房,找到莫怀远。 莫怀远身上的白衫,已经脏污的不像样子,上面破了几个洞。 他的头发垂下来,脸上一道黑一道灰,正接着过道火把的光看书。 即使有污点在身,永远不能参加科考,他也要做学问。 “嘘,你小点声,想把人都吵醒吗?” 李氏过于激动,被莫景山瞪了一眼。 莫怀远身上脏兮兮的,但是看的出来,目前还没受刑,这让一家三口稍稍松口气。 “小妹,你怎么来了?” 莫怀远放下书,看到爹爹身后的莫小荷大惊失色,“赶紧回村,说什么也不能给人做小妾!” 他宁可自己被人冤枉,吃牢饭,也不愿让妹妹妥协,小妾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莫皇后是《盛宠之名门医女》的人物,和本文有点关系,关系不是很大 书友们如果书荒,可以去看看小莲的作品,强宠无误会的作品,法医悬疑向, 第031章 黑手 阴暗逼仄的牢房,四周如一潭死水。 莫家三人深夜探监,惊动了牢房里其余的囚犯。 或许是终年不见天日,死水泛起一道道涟漪。 “那个书生,好心人,让你爹娘给我们点吃的吧!” 有人提议,周围人厚着脸皮附和,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若是有银子,早就打点知县老爷,出去享福了。 知县姓占,搜刮民膏,铁公鸡一毛不拔,只进不出,百姓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占公鸡,外号占便宜。 占知县特别会省银子,把牢房里一天两顿的糙米饭改成了糙米稀饭。 后来,他发现做稀饭还要配菜,浪费柴火,就变成菜粥。 当然,菜粥的成本也不低,最后与时俱进,他想了个好办法,去县里的酒楼收购客人吃剩下的饭菜。 冬日还好,夏日里,囚犯们从来吃的都是馊饭,有些都长虫子了。 李氏打开包裹的时候,旁边的囚犯眼尖,看到油纸包里面的熏鸡腿,口水流了一地。 “分给他们一些糕饼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莫怀远心地良善,却没有那么高尚舍己为人的道德情操,他选择自己不是太喜欢的糕饼。 “大哥,诬陷你偷玉如意是怎么回事?” 莫小荷抓着铁栅栏,急切地询问,只有一刻钟,己方必须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还有,为啥知县夫人会盯上我做小妾的?” 莫小荷想问,知县公子是不是看上她了,但是话到嘴边,她觉得自己脸皮太厚,换了个婉转的说辞。 莫景山和李氏齐齐地看向莫怀远,等着听来龙去脉。 “具体为什么,我也糊涂着,就是前几天,子文说,他爹要过寿,他会邀请同窗出席。” 占子文是知县公子,学问也是顶好的。 他们平时在书院的关系不错,彼此相互扶持,有同窗之谊。 同窗之间相互走动很正常,说不定以后谁发达了,能跟着提携一番。 和同窗交好,彼此受益,会变成自己的人脉。 莫怀远根本不知道知县夫人请媒婆到家中提亲,还很侮辱的让妹妹莫小荷做小妾。 那日到府上,一切很正常,他当场提笔作画,知县老爷还当着宾客的面赞誉一番。 后来稀里糊涂的,知县夫人闹起来,说是寿礼玉如意不见了。 在众人寻找的过程中,不知道谁撞了莫怀远一下,玉如意从他的腰间掉落,摔了个粉碎。 众目睽睽之下,百口莫辩,于是,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吃了牢饭。 莫小荷听完,脑海中立即出现一个词,捧杀。 她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 先让大哥莫怀远在知县的寿宴上出风头,再来个大回转,让大哥跌落云端。 知县这一家子,真真可恶! 前身眼瞎,她就知道占子文那小白脸不是个好东西! “占子文不知道?鬼才信。” 莫小荷一肚子气,想拎着一把大菜刀,直接杀到书院去找小白脸拼命。 但是,她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这种事也只是想想而已。 若真想报仇,也要在月黑风高之夜,给小白脸套个麻袋,毒打一顿解气。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 莫怀远支支吾吾,不敢看自家小妹的眼睛。 占子文一心做学问,对男女之事不上心,当然,也看不上莫小荷。 所以,他才敢肯定,同窗对此不知情。 “好吧。” 想到前身为小白脸一副舍他其谁,宁可为奴为婢也要在一起的样子,莫小荷心虚地不想开口说话。 事情乱七八糟,毫无头绪。 本以为见到大哥之后能真相大白,结果更乱了。 一刻钟的时辰已到,衙役进门来催促,李氏嘱咐了莫怀远几句,众人这才离开。 “不是知县公子的意思,那问题就出在知县夫人身上。” 李氏很肯定这一点。 知县寿宴像是一个阴谋,只因自家把媒婆赶出去。 李氏现在也有点后悔,她当初应该徐徐图之,她就是仗着莫家的背景,根本没把小小的知县夫人放在眼里。 这下,吃了大亏。 绕来绕去,问题症结在于,知县夫人的想法。 一个是内宅夫人,一个是村里的丫头,根本没有交集。 这一夜,莫小荷睡得迷迷糊糊,在夜里,她梦到了寡妇张翠花。 张翠花骗顾峥,有办法救莫怀远出来,只求和顾峥春风一度。 顾峥沉默良久,竟然答应了。 “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汉子,看这肌肉块,啧啧……” 张翠花的咸猪手缓缓地摸上顾峥的人鱼线,然后向下,向下……一脸惊喜。 “靠!” 莫小荷瞬间清醒,翻身坐起来,才惊觉是个梦。 真是的,人倒霉喝口凉水都粘牙,她怎么会梦见张翠花那风骚的黑寡妇? “爹,娘!” 几乎是瞬间,莫小荷如梦初醒,她怎么把最重要的问题人物给忘了。 她得罪了张翠花,而且不仅一次。 张翠花之所以水性杨花,还没有人敢当面说什么,是因为她的亲哥哥在县衙门做捕快。 张翠花家境殷实,她嫂子能在知县夫人的面前说上几句话。 “你这丫头,咋魔怔了?” 李氏听到叫喊声,推门而入,吓得一身汗。 儿子刚进牢狱,闺女,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娘,我想到怎么回事了,是我的错!” 莫小荷赶紧拉着李氏的手,抢先认错,态度诚恳。 是她大意了,没想到张翠花竟然歹毒如斯,不但让她倒霉,还顺带着陷害大哥莫怀远。 触动到莫小荷的逆鳞,她心里记住了。 只要有她在一天,就不能让这个女人过一天好日子。 “你这丫头,认什么错!” 李氏很护短,错都是别人的,自家闺女有什么错? 那寡妇作风不正派,恶毒,还盯着女婿不放,不给点教训是不行的! “孩子爹,怀远就算出来,有了污点也不能赶考的。” 李氏心里有了计较,既然家里有这层的关系在,背靠大树好乘凉,能用就用。 不要在乎所谓的自尊,怀远是个人才,耽误了,会遗憾一辈子的。 莫景山沉思片刻,深以为然。 以前总想再等等,如今别人欺负到自家头上,再忍就是乌龟! 狗屁知县,等着摘了乌纱帽吧! 大哥真的蠢萌… 第032章 村长的蛋碎了(PK求收藏) 天光刚开始放亮,客栈楼下传来一阵阵的吆喝声。 下面正对着城北的集市,周边镇上,村里的人家天不亮就摆好摊位,卖些自家的土特产,鸡鸭鱼肉。 冬日里的新鲜菜蔬少,换来换去,也就那么几样。 “咱们这里还算好的,你看大越北边的蛮族,冬日千里冰封,那才叫一个壮观。” 莫景山虽然没去过大越,但他早年读过几本游记,对北边名山大川十分向往。 试想一下,大雪封山,北风凛冽,坐在家里的热炕头上猫冬,吃着热气腾腾的炖菜,是和大吴不一样的日子。 “咱们好歹有点出产,要是有钱人家,可以建立个暖棚,想吃什么菜有什么菜。” 莫景山耐心给自家闺女解释,言语中,对大越很是向往。 莫家的根在大越,有生之年能回去,祭拜莫家祠堂,是他心中的一个念想。 莫小荷点点头,如果有机会,到处走走也不错,但是她前世就是南方妹子,适应不了北方的气候。 一家三口草草地用了早饭,最后商量决定,出点银子,到知县后衙打探虚实。 冤有头,债有主,总得问个清楚明白。 “作孽啊,没有王法了啊,冤枉好人啊!” 莫家三口人正准备低调的去衙门后宅,结果前面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很多百姓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有些人为了围观,爬上大树,手里咬着个饼,看得津津有味。 “让一下,乡亲们行个方便。” 莫景山说了半天,围观人群只是看了他一眼,生怕错过热闹,又继续向前挤。 “张翠花这个下三滥的小婊子啊,也不知道有没有花柳病!” 人群中央有人在哭嚎,莫小荷听着耳熟,她抓住关键词,张翠花,那个她恨得牙痒痒的黑寡妇! 莫家三人彼此对看一眼,李氏像打了鸡血一般,冲锋在前,瞬间杀出一条血路。 围观百姓不满地嘟囔,“想看热闹就直接说呗,还装作过路的干啥啊!” 莫景山老脸一红,呐呐地,低着头紧随其后。 李氏出马,一个顶俩,莫小荷走进人群的中心,终于顺着小缝隙,看到前面的场景。 两名捕快束手无策,地上翻滚着两个妇人。 二人衣着狼藉,其中一个被抓花了脸,衣衫破碎,露出白嫩的胸脯和红艳艳的肚兜,还能清晰可见她胸前被手抓的红印子。 “张翠花!” 莫小荷捂住嘴,突然觉得这场景分外解气。 旁边哭嚎不止的,正是莫家村第一泼妇,村长家的母夜叉。 母夜叉的战斗力真不白给,如果不是有捕快拉偏架,估计张翠花就要血溅当场。 “村长娘子不应该在村里吗?” 李氏没有上前掺和,淡定地围观,去后宅打听消息不急于一时,而且张翠花,很可能是仇家。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你那么想要男人,干啥不去窑子里做窑姐儿?” 母夜叉推倒其中一个捕快,踉跄地站起身,指着张翠花的鼻子破口大骂。 莫小荷眨眨眼,她还来不及付诸行动的,难道实现了? 听母夜叉的意思,张翠花勾引村长,所以二人闹到知县衙门。 浑人,天不怕地不怕,母夜叉是村里唯一一个敢和张翠花抗衡的人,丝毫不惧寡妇的后台。 “你,你含血喷人!” 张翠花拉着新做的绸缎衣衫,用帕子抹着眼泪,心里怨恨不已。 这种情况下,就要装可怜,才能有出路。 毕竟,人都有同情心,像母夜叉那种指着别人鼻子骂的,本身就不占理。 真真倒霉,她听说之前求嫂子的事儿办成了,喜滋滋地来县里听消息。 莫家那个贱丫头性子烈,知县夫人小肚鸡肠,瑕疵必报,不当小妾,这下可好,还搭上莫怀远那个呆书生。 本以为老天都帮着她,谁料到乐极生悲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当着捕快面前打人,就该吃牢饭!” 有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看到张翠花白嫩的肉皮,咽咽口水,身下起了反应,为博得美人好感,自动自觉地站在她这一方,声讨母夜叉。 “就是,差爷赶紧抓了这个疯婆子吧!” 汉子们有怜香惜玉的心思,纷纷附和。 反观母夜叉,膀大腰圆,常年做农活,有一把子力气,众人都被她单手推翻捕快震撼了。 “牢饭?哈哈哈!” 母夜叉大笑,笑容有些狰狞,状似癫狂地看着地下躺着的张翠花。 “你们不要被这个狠毒的婊子骗了!” 母夜叉说完,突然失声痛哭,“老娘以后的性福,都毁了!” 画风转变太快,莫小荷摸不着头脑。 难道村长偷情之后,想休了母夜叉,娶张寡妇做个续弦? 这种可能性很低吧,好歹也是村长,还得要脸面。 和寡妇私通,被人捅出来,丢人都丢大发了,让人戳脊梁骨! “就是这个狠毒的娘们,勾引孩子爹,孩子爹蛋都碎了!” 母夜叉说完,捂着脸捶地,嚎啕大哭。 虽然没有说的太明白,相信大家都懂的。 周围围观的还有未出嫁的姑娘家,听到如此直白的言语,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莫小荷来自现代,什么没见识过,她没表现出羞臊来。 张翠花还有这个爱好?太可怕了! 报复社会,还是报复负心汉? 也就说,村长以后成了太监。 一个男人不行,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谁也想不到,母夜叉竟然自曝家丑。 捕快本想上前抓她,听到这个劲爆的消息,众人震惊了,不自觉地退后。 张翠花周围的汉子们,手捂着裆部,神情极其痛苦,感同身受。 事情这么严重,寡妇辣手摧毁汉子,看来以后免费主动上门的,也不是随便能玩的。 “天啊,就算是神医也看不好啊!” 人群窃窃私语,看向张翠花的表情很复杂。 “怎么可能?那个老东西本来就不行!” 张翠花气得差点呕出一口老血,村长在她家路过,二人就来了段露水姻缘。 全套下来还不到一刻钟,她一点都不满足。 蛋碎了,来找她? 这个黑锅,她张翠花绝对不背! 第033章 都不是什么好鸟 母夜叉接连哭诉,引发众人的同情,场面发生一个反转。 莫小荷发现,男人们看寡妇张翠花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带着深恶痛绝,似乎张翠花是个恶毒妇人。 发生这种闹剧,被母夜叉一哭,莫家村传遍了,估计村长以后再不能出来见人了。 莫景山是文人,最受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做派,连连摇头。 “都不是什么好鸟。” 李氏给予一个中肯的评价。 村长这人最势力,心思重,红眼病,仗着自己有点权力,和自家作对。 以前莫景山去赶考的时候,村长也曾经假意上门,想占她便宜。 李氏无奈,只得彪悍起来,拿起锤子就砸,砸跑了村长。 此事她藏在心底十年,从未和人说起过,现在见村长倒霉,她心中分外解恨! “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别都堵在衙门口!” 见事态严重,占知县不好继续装聋作哑,派出几个衙役维持秩序。 衙役的态度极其嚣张,“都堵门口干啥?你家有冤情啊?吵吵闹闹的,打扰咱们青天大老爷处理公务。” 一切真相大白,看够了热闹的百姓们呼啦一声,作鸟兽散状。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啧啧,这马屁拍的,青天大老爷,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张翠花被衙役从地上扶起来,搀扶到公堂上,似乎要和母夜叉对质。 莫家三口人看到熟人,不便停留,顺着小胡同,绕到知县后宅。 “爹娘,咱们躲躲!” 在看到一个穿着青色书生长衫的身影之后,莫小荷很快躲到不远处的拐角。 真倒霉,她看到知县公子带着书童,正往后门走。 看占公子走路,就好像现代T台的模特走秀,扭着屁股,越发的娘娘腔。 其实,占公子走路的姿态,是大吴最标准的行走姿势,只有名门望族,才会从小对子女进行培养和教导。 食不言寝不语,无论是坐卧都要优雅,从小教导,才能一点一滴地渗透在骨子里。 “要不,咱们找占公子帮忙说情?” 莫景山犹豫不定,好歹,也要让莫怀远在牢狱中这段日子过的安稳一些。 他对读书人是欣赏和尊重的,认为读书人明事理,可分辨是非曲直。 “就找这个娘娘腔?” 李氏气不打一出来,又开始喷火。 如果占公子真的念及同窗情谊,就不会等到现在没一点动静。 至少,也要给在牢狱中的莫怀远,送一床棉被吧? 这对他一个知县公子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说的好!” 莫小荷心里,恨不得给娘李氏鼓掌喝彩,这眼光,咋就那么精准到位! 前身的印象中,占公子高冷,不食人间烟火,如神仙一般。 看到本人,她立即推翻所有的脑海中留下的印象。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真一点没错。 占公子除了臀部比较翘之外,全身上下,没一点可取的地方。 比女人还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天啊! 男子汉就应该身材健硕,顶天立地,皮肤黝黑,有肌肉块儿的才是真汉子,比女人还嫩,算怎么回事? 莫小荷绝不承认,她是嫉妒。 占公子慢慢悠悠地进了后宅,莫家三人顿时忧心忡忡,没了打听的兴致。 “哼哼,说什么同窗情谊,可笑。” 明年开春,占公子和莫怀远一起下场科考,如是大哥进了牢狱,占娘娘腔就少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没准能拿到个好名次,这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不能吧?” 听自家闺女这么多,莫景山摸摸鼻子,读书人都有清高的傲骨,能这么算计人吗? “有啥不可能?你忘记你科考的时候了?那件事。” 有些人,被石头绊一次脚,根本不长记性。 莫景山是个风光霁月的坦荡之人,根本不会把人往坏处想。 李氏提醒,他倒是想起过去发生的一件事。 当年,莫景山科考,和一群同窗同吃同住,白天交流学问,晚上熬夜苦读,眼瞅着到科考前一天,他们这些人无一例外,闹肚子,彻夜跑茅厕,被折腾折磨的不成人样。 只有一个人平安无事,参加了科考。 后来,也只有那个人中了秀才。 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勃然大怒,可惜他们没有证据。 所以说,占公子就算不是事件的策划者,也默许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有那么一瞬间,莫小荷豁然开朗,真相,其实不重要了。 无论是张翠花,知县若干人都是她的仇人,既然如此,一锅端了吧。 天色暗淡下来,百姓人家升起炊烟,窗外飘来烟火的味道。 莫小荷站在窗前,托着腮向楼下张望,不远处,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就那么站在阴暗的角落,如一尊雕塑,抬头,用幽深的双眸深深地凝望着她。 “顾大哥!” 莫小荷捂住嘴,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这样的时候,能看到他,心里安定不少。 没有和爹娘打招呼,莫小荷急匆匆地跑下楼,“你怎么来了?” 近处一看,顾峥风尘仆仆,背着包袱,好像从外地匆忙而归的。 “别急,我说过,你的事交给我。” 顾峥嗓音淳厚低沉,如陈年的老酒,光是听他说话,就能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莫小荷恨不得拍自己一下,真是花痴! “对了,早上在衙门门口看到村长娘子和张寡妇……” 男女大防严谨,二人在一处,束手束脚,说话还要保持一定距离。 莫小荷回想后,发现有点不对劲,难道那种野蛮的动作,是顾峥做的? “是村长给张寡妇出的主意。” 顾峥没有否认,而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耐心解答。 村长为人风流,在村中横行,和张寡妇早就眉来眼去的,可他被母夜叉看得紧,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前几天,母夜叉娘家哥哥得了急病,母夜叉回娘家,村长开始肆无忌惮。 他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 村长明明知道李氏的臭脾气,肯定要将提亲的人赶出去,这样他见缝插针,没准能让把自己的闺女送过去做小妾,这样他就发达了。 事情的关键在于张翠花,所以,他马上采取行动。 村长想,就算自己闺女做不成小妾,也会成功让莫景山得罪知县,让他痛快痛快! 第034章 团圆 莫小荷抖了抖,她只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没想到,最后给出馊主意的,是道貌岸然实则奸猾的村长,听说他成了太监,莫小荷心里暗爽。 只是未来夫君的手段,是不是太过暴力? 顾峥担心吓到莫小荷,不停地搓手,他是利用工具做的,并没有徒手。 “安心吧,明天大概就有消息。” 顾峥抬起手,想摸摸莫小荷的头,手举到半空中,突然停下来。 二人还未成亲,孤男寡女在角落,这个动作太过唐突。 “你说我大哥的事?” 莫小荷退后一步,用手捂嘴,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摇头,疑惑地道,“还是说张寡妇的事儿?” “快的话,明天你们一家三口就能团圆了。” 顾峥奔波有了结果,心情还不错,脸上的疤痕柔和了不少。 彻夜赶路,就为了到省府去找人帮忙,那人是和他一起走镖的兄弟。 他从前差点病死,也从未开口求人,这是第一次。 走镖所得的部分宝贝,他换取了一支翡翠逐月簪,据说这支簪子是当年大越皇上万俟玉翎送给皇后莫颜的定情信物。 而后在帝后出使大吴的时候遇见刺客,从而流落民间。 顾峥早盯上了翡翠逐月簪,原本是准备用来做聘礼。 把逐月簪托人献上,暂时能换得莫怀远的平安,他觉得值得。 不是没有其余办法,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莫怀远还在要牢狱中吃苦头。 莫小荷一头雾水,她不知道顾峥到底为她做了什么,他不肯说。 天色越发的暗了,天色灰蒙蒙的,周围的百姓人家,早早地关上了院门。 “我回去了。” 顾峥深深地看了莫小荷一眼,转过身,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 莫小荷站在原地目送,看着他的影子消失在看不见的尽头,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什么时候,他不再是一个人,身边能有她陪着他一起? 他不会有经过岁月沉淀,那种看透世俗的沧桑感…… 夜里,一向好眠的莫小荷再次失眠,她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刚破晓,客栈里一阵骚动,不一会儿,莫小荷听到娘李氏压抑的哭声。 走出客房的门,大哥莫怀远穿着一身灰突突的衣衫,头发凌乱地拉着李氏的手傻笑。 “爹娘,你们为了孩儿操心了!” 莫怀远很过意不去,他的家境在村里来说算好的,却不能一直支持他赶考的费用。 毕竟,书本,笔墨纸砚都是精贵之物。 莫怀远喜欢看书,为了节约钱财,他经常去书铺抄书。 这样不但等于自己看一遍,练字的同时,赚点贴补的银钱。 “怀远,咋回事?知县夫人知道你的冤枉了?” 李氏狐疑,自家的消息前脚刚送出去,莫怀远后脚就出来了,快的不可思议。 莫怀远抓抓头,也不清楚为什么。 昨夜借着墙壁上的火把夜读,天还不亮,他就被衙役莫名其妙地推出了衙门牢房。 “难道是,占公子说了好话?” 莫景山摸了摸下巴,感到很欣慰,读书人明理,虽然有个别自私狭隘的,但属于少数。 “可能吧。” 莫怀远再傻,也觉得不太对劲了,若是知县公子明确表态,从中斡旋,还用等到现在? “可能个屁!” 只有李氏是个明白人,如果是知县公子找人帮忙,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莫小荷一肚子气,昨天听顾峥的话,她不确定,所以就没和爹娘说。 现在大哥在牢狱中出来了,功劳反倒成了娘娘腔的,岂有此理! “爹娘,大哥,其实是顾大哥帮的忙。” 莫小荷把昨天见顾峥的事说一遍,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摆平势力贪财的知县夫人,定是付出巨大的代价。 顾峥隐居山野,很少下山,这次为莫家的事,竭尽所能。 “恩。” 李氏赞赏地点点头,虽然未来女婿长相不过关,人是个顶好的。 寻常人家,听说定亲的对象被知县公子看上做小妾,早就灰溜溜的退亲了。 毕竟谁有那能耐得罪人。 “小妹,这件事是大哥对不起你。” 莫怀远很愧疚,如果不参加劳什子的知县寿宴,就不会被冤枉,差点自毁前程。 连累家人跟着奔波,他面色涨红,把头低到胸口了。 一句话,说得莫小荷臊得慌,是她三番两次地毒舌张翠花,那寡妇怀恨在心,和村长合谋,想出毒计。 退一步说,如果自家没有后台,顾峥也不能解决这么棘手的问题,结果只有两种。 第一,莫小荷乖乖地给知县公子做小妾,其实就是个任人磋磨的奴才秧子,日子可想而知。 第二,家破人亡。 爹娘在某些事情上,很坚持原则,大哥莫怀远也是,为保护她,家人会做出巨大的牺牲。 还好,事情顺利解决,但是,绝不是结局。 有这样的知县在一天,自家就如鲠在喉,舒服不了。 难得到县里来一次,一家四口顺便采买了过冬的布料。 县里的东西不便宜,却比镇上的质量好一些。 距离大越很近,南来北往的挑担货郎,偶尔也能淘换到小巧的玩意。 莫小荷看到货郎的担子里有香皂,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按照目前大越大吴等国的水平,怎么能有这么先进的物事? “听说是大越莫皇后捣鼓出来的,这玩意在大越火爆呢!” 货郎怕莫小荷不相信,吹嘘的此物天上有地下无,谁谁家的小姐用此物沐浴,肌肤光滑,持久留香云云。 当然,价钱也不便宜,一小块要一两银子,还是他的开张价。 “我要一块。” 莫小荷有点懵,在爹的游记上,有记载,大越有一个著名的南水北调工程,开凿山体隧道引水。 至此之后,十余载,大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当时她就怀疑莫皇后是穿越者,现在更坚定这个结论。 闻闻香皂的味道,是淡淡的花香,还有水果的香气,很好闻。 不能吃,不能喝的要一两银子,够家里两三个月的开销。 若是以往,李氏早就心痛的念叨了,但是闺女喜欢,她愣是没说啥,又掏银子买了一块。 小荷许了人家,不在预期之内。 她怕闺女以后过苦日子,趁着没出嫁,多享受下家人的疼宠吧。 第035章 糖油粑粑 进了腊月,连续下了几场雨。 莫小荷落水后,体寒,到了冬日冷的哆嗦,躲在闺房,基本不出门。 没有玻璃窗,高丽纸并不抗风,她就在外面加了一层油毡布做帘子,不然夜晚能从床上冻醒。 莫家的气氛不好,家里鸡飞狗跳。 因为坚持不给知县公子做小妾,莫家已经在镇上家喻户晓。 人们同情的有,说风凉话的也有,但是普遍认为可惜。 丫头就是赔钱货,还不趁着最好的年纪多换点筹码,非要把闺女嫁给隐居山林的丑猎户,这一大家子,是不是被山里的精怪迷了心窍? 好在,莫家也有“三观端正”的人,例如莫小荷的爷奶。 因为聘礼被退回知县府上,莫小荷的奶上门闹了好几次,老太太嗓门大,她倒是不磋磨李氏,一个劲儿的对着莫景山指桑骂槐。 “猪油蒙了心喽,娶了媳妇忘了娘,当年娘含辛茹苦供你赶考,吃了多少苦?你说说……” 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点名莫景山不孝,违背爹娘的意愿。 孝字大过天,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莫景山诚惶诚恐。 读书人,心里对条条框框的规矩极为重视,每次被骂,都是战战兢兢地在一边,低头瑟瑟发抖。 莫小荷翻个白眼,她现在不晓得自家老爹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文人的清高有,对爷奶孝顺,即便是受委屈,被骂一声不吭。 有时候,她都觉得老太太有些过分了。 但是,爹爹不愚孝,心里有主意,就拿她的亲事来说,无论爷奶怎么在中间插手,爹爹就是不点头,非常坚定。 自打上次大哥莫怀远从牢狱中出来,顾峥和自家人,就建立一层亲密的关系。 李氏不知道顾峥一个大男人,这么多年,孤零零的是怎么过的,坚持让他来家里吃饭。 顾峥来过一次,拿了若干礼物上门,装满了莫家的小库房。 还未正式定亲,莫景山是不想委屈闺女,既然已经联系族人,就等着年后的消息。 “娘,你还做糖油粑粑吗?” 顾峥来那次,莫小荷发现自家娘亲的拿手绝活,糖油粑粑。 新鲜出锅的糖油粑粑金黄脆嫩,甜而不浓,油而不腻,软软的,油油的,色香诱人。 莫小荷习惯一块块地扯着吃,慢慢地咀嚼,这样,糯米和糖的香甜会充满整个味蕾,有一种岁月静好,幸福的味道。 这年头油是金贵物事,李氏平日不是很舍得。 一场冬雨一阵寒,坐在闺房内听雨,莫小荷咽咽口水,她很想吃热乎外焦里嫩的糖油粑粑。 “咱家糯米不多,留着过年做呢。” 李氏心里盘算,今年要让顾峥来家里,他们只去老房送点年礼就回来,等初一再上门拜年。 因为小荷的亲事,两家有龃龉,勉强凑合一桌,大年三十犯冲,也不吉利。 “给你炸点地瓜丸子吧。” 李氏见闺女失望地噘嘴,笑出声,以前闺女整日研究诗词歌赋,家务活一点做不来。 落水后,人想开了,比以前懂事许多。 听说有地瓜丸子,莫小荷脸上多云转晴,立即欢呼雀跃。 忍受着寒风,莫小荷把后窗户打开一个小缝隙,意外地看到一个穿着蓑衣的身影,站在远处的雨帘中。 寒风阵阵,雨水就在他的周围,把他隔绝一个单独的世界。 顾峥站了片刻,看到窗子开了,摆摆手,深深地看了莫小荷一眼,扭头便走。 如果可以,他想多停留,可是那样的话,她就一直开着窗。 他怕她感染风寒。 他始终不能大摇大摆的上门,顾峥心里明白,莫小荷嫁给他,是顶住多大的压力。 自卑,自我否定过后,顾峥更加坚定,他是个爷们,一定让她泡在蜜罐里,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不知道为什么,莫小荷特别能了解顾峥所想。 因为了解,才为他所做的一切心疼。 她甚至因为他被人无视,被人厌弃而讨厌整个村子的人,也曾经为此愤愤不平,彻夜难眠。 他是最好的人,为什么老天不公平,要遭受如此待遇? 如果是现代,她一定会破口大骂,大吴的人都是颜狗! “行了,不怕染上风寒了?” 李氏麻利地炸好地瓜丸子,刚进门,就见莫小荷愣愣地望着窗外,回不过神。 她把瓷碗放在桌上,又倒了一碗姜汤,催促道,“你也别心急,等过几天不下雨,就让你爹进山看看去。” 莫怀远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个很大打击,他最近都没有去书院,留在家中,夜夜苦读。 原本要早些去山里看看顾峥的家,一直拖延着。 “娘,这个也不着急。” 顾峥当年也到过大越,对火炕不陌生,他怕她冬日难耐,正在改造火炕。 夏日,火炕的屋子,就当做杂物间。 年后,莫家村还要进行投票,选举新一任的村长,许多村人都推荐莫景山。 虽然年龄不大,有学问,处事公正,比那个太监了老村长强的多。 张翠花寡妇的风流艳史,被人改编成了话本,在一些低档的茶楼传送。 百姓们还给她起了个外号,“一手定乾坤的传奇寡妇”。 男人听到张寡妇的碎蛋是本事,吓得一身冷汗,镇上窑子的姐儿们,生意萧条,被连累了。 村长一家或许是觉得太过丢人,正在夹着尾巴做人,很少出现在村人面前。 也不知道众人都怎么说的,总有村里的小娃,到村长家门口砸石头。 “村长有什么用,你爹也不想当。” 村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莫景山对人情往来一窍不通,都是李氏在帮着打理。 李氏对地位不看中,不然也不能死守着莫家的秘密多年,娘家人都不晓得。 “娘,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村长咋了,村长也是官啊。 而且,莫家这一支,要认回族中,莫景山是个村长,总比无名小卒好听多了。 莫小荷没有功利心,但是经过知县夫人以势压人后,她更认识了现实的残酷。 没有银子,没有权利,那就只能做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除非一辈子平顺不得罪人,否则就要被欺压,忍受侮辱和不公平的待遇。 随便起的题目,话说我对这个小吃久仰大名了,正在流口水,但是小莲一直没吃过… 第036章 谢君不娶之恩 腊月里,莫家村并没有浓浓的年味。 一直到腊月十五,李氏才不紧不慢地开始准备过年的吃食。 莫小荷借此机会,到镇上去了两趟,买回来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把自己的闺房布置一新。 有创意的花瓶,干花,好看的蜡染桌布,古色古香的装首饰的小盒子,甚至是针线箩筐,都挑选最有个性的买。 家里被她装饰得焕然一新,大哥莫怀远的房间,多了一扇山水花鸟的屏风。 上面的画作,是她模仿前朝国手的成名作临摹的粉本。 镇上书画铺子的老头,鬼鬼祟祟地拉着她去后堂,用二百两银子,买了一副仿造的古画,据说过年的时候走亲戚送出去。 莫小荷把银子踹腰包,心安理得,心里却寻思,老头不愧是造假贩假的领头羊,连自己的亲戚朋友都坑! “小荷啊,你就不要出门了,这几天就老实在家呆着。” 李氏抱着箩筐进门,用抹布擦擦手,拿着扫把扫着门口的大树掉落的枯叶。 莫小荷觉得,娘亲有强迫症,一天上下,至少要扫五六次之多。 在她看来,无边落木萧萧下,有一种凄凄美感,她喜欢踩在落叶上,树叶发出清脆的声响。 “娘,不是吧?” 莫小荷刚想出门,到村里杂货铺买点针头线脑,还不等走出院子,就被娘李氏拦截。 听说镇上的集市,一直开到小年之前,前几天才开始出现卖对联和福字的。 自己有个秀才爹和学问广博的大哥,从来不会花银钱买。 村里关系好的人家,也会上门求字。 莫家村的莫家族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外来户,村名和人口,没有什么关系。 年后选村长,这几日上家里走动的人比从前还多。 前段自家得罪了知县,那村里人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见面绕路走,现在可好,见家里平安无事,背后猜测莫家有后台,有人撑腰,又巴巴地贴上来。 莫小荷以为娘亲性格耿直,对这些上门拍马屁的人定不给好脸色,出乎意料,李氏和颜悦色,客客气气地送走每一个上门的人。 “这就是为人处世之道。” 凡事,该糊涂就必须糊涂,换位思考,如果得罪知县的是别人家,自家也会远离,明哲保身。 “娘,我出门买针线。” 都是这么大的姑娘了,没有人身自由,莫小荷又不是古代大家闺秀,根本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 她和顾峥每日远远地张望,就好像牛郎织女,那感觉真奇妙。 “我房里还有些。” 李氏放下扫把,关上门,面色严肃地指着门外,“老房那,闹起来了,你爹刚过去。” 本来,夫妻二人是过去送年礼的,结果礼还没送出去,老房那打起来了,李氏留下莫景山,打道回府。 “咋回事?” 有八卦! 莫小荷很敏锐,算算日子,离大堂姐莫大丫出嫁没几天了。 虽然,她和莫大丫不是一路人,但好歹有亲戚名分,莫小荷正准备晚上过去,给大堂姐当添妆。 “这件事,和咱家有点间接的关系。” 李氏没打算隐瞒莫小荷,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前段时间,村长家的母夜叉闹到县衙,暴打寡妇张翠花。 结果还不等知县老爷出面,张翠花就不舒服,下体见红,昏迷过去,被人抬进医馆。 “郎中说,张翠花有三个月的身孕。” 李氏叹息一声,这本是难以启齿的事,她和自家闺女说,是希望莫小荷能明白事理。 女子的名声何等的重要,张翠花如果不是有家里做后盾,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寡妇的男人死了那么久,她和人通奸不说,还留下野种,把知县都震惊了。 “那和咱家有啥关系吧。” 如果不是张翠花算计自家,害得大哥进了牢狱,她自己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暴露了活该! “你听娘说完。” 张翠花的娘家人给了银子求郎中,保住孩儿,将来这孩儿就当做老张家的种。 让张翠花留个孩儿傍身,省得老了孤苦无依。 其实,张家能做到这个份上,很不容易,张寡妇被人编排的,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再嫁的机会。 “问题就出现这,张寡妇一口咬定,孩儿是你大堂姐的未婚夫的!” 因为按照时间掐算,只有那人没错。 张家一见,不是野种,能找到主儿,立刻施加压力。 于是,那未婚夫就上门,主动找莫家退亲,要退了莫大丫。 张家有钱,可以出不少陪嫁,张寡妇揣着包子进门。 莫小荷的嘴能放下一个鸡蛋,张翠花真是母鸡中的战斗机,村里还有多少男人,是没有被她染指过的? 刚刚就是对方来人退亲,和莫家大打出手。 莫大丫受不得刺激,一哭二闹三上吊,老房那里乱糟糟的。 现在出门,肯定要被指指点点。 剧情出现神转折,莫小荷捂脸,但是她不觉得是坏事。 莫大丫为维护名誉,可以主动上门退亲,再者,在成亲前,发现未婚夫不是良人,幡然悔悟,应该是值得放鞭炮庆祝的大好事吧? 如果在莫小荷身上发生,她一定感激涕零,谢君不娶之恩。 “你奶的意思,让张寡妇打掉孩儿,最多做个小妾,但你大丫姐,要当正房。” 莫家老太太的思维,异于常人,这点,莫小荷早已领教。 张寡妇水性杨花,这种人做了小妾能安分? 而且她的容貌比莫大丫好太多,绝对不是自家堂姐能压制住的。 老太太一向无利不起早,不知道这么闹,是想算计什么。 “唉,娘就是怕连累你的名声。” 李氏说出自己的忧心,自家闺女还没和顾峥正式定亲。 “娘,不用顾虑我,反正我名声在落水的时候就没了。” 莫小荷摆摆手,心大着呢,她为要娶张翠花的倒霉男人掬一把同情泪。 爱上一匹野马,头顶一片草原。 不过或许那人能发达也说不定。 哪话怎么说来的? 要想生活过的去,身上必须有点绿。 渣男贱女,天生一对,莫大丫才是第三者,有什么好掺和的? 第037章 拎不清 在娘李氏强烈要求下,莫小荷歇了出去转悠的心思,帮着家里整理过年的东西,转身回到闺房。 在大吴,过年并不吃饺子,无论是多穷苦的人家,为了寓意好,都要想方设法地凑够“三蒸,三糕,三丸”。 其中“三蒸”为蒸全鱼,蒸全鸭,蒸全鸡,“三糕”是鱼糕,肉糕,羊糕,“三丸”是鱼丸,肉丸,藕丸。 进了腊月后,物价有很大浮动,鱼肉变得难得。 自家的全鱼已经准备好,是前几天顾峥在河里打捞上来的,李氏腌渍成咸鱼,挂在灶间的房顶上。 鱼丸要新鲜的鱼肉剁成馅料,家里暂时还没准备。 到了掌灯时分,莫景山这才垂头丧气的归来,进屋之后,连连叹息。 莫大丫的亲事,现在还没个说法。 “这种人家,嫁进去也是吃苦,退亲就退亲吧。” 退亲虽然对名声有损,但是又不是女方的问题,相信给莫大丫再说亲,也不会有什么阻碍。 年后莫景山当上村长,能给侄女寻一门好亲事。 “爹娘想不开,找人闹到张家去了。” 如果没有张翠花从中作梗,莫家怎么能闹到这境地? 让人意外的是,老太太竟然把苗头指向了莫小荷,认为莫小荷是个惹事精,连累家人。 “爹爹,真真冤枉,张寡妇勾搭堂姐的未婚夫婿,又不是我指使的!” 冤有头,债有主,一码是一码,关她什么事? 听奶的意思,张翠花是对她莫小荷有意见,为了报复,才勾搭的大堂姐的未婚夫。 如此的拎不清,真是老糊涂了! 张翠花水性杨花,肚子里孩子,还不一定是谁的呢,那渣男愿意认,喜当爹,还不是看着张家的资财。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张口闭口勾搭,这不是一个未成亲的闺女应该说的话。 “奶也太不讲理了吧?” 看她不顺眼,就把脏水都泼在她身上,她还不能反抗了? 莫小荷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正想怎么发泄,等到第二日,莫大丫哭红着眼睛找上门,机会来了。 “堂姐,既然要退亲,就退吧,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心里虽然有气,但是莫大丫是苦主,莫小荷实在不能落井下石,说出什么讽刺的话。 “你说的倒是简单,被退亲的又不是你。” 莫大丫哭了一宿,眼睛肿成了核桃。 虽然不赞成奶的说法,但是莫小荷并不是一点责任没有的。 如果不是莫小荷落水,被坏了名节,不得不嫁给丑八怪猎户,张寡妇又得不到猎户,才会对她的未婚夫下手,就是为了报复莫小荷。 从开始到现在,她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被退亲,名节毁了,情郎飞了,让寡妇得志,她什么都没得到! 奶的意思是,退亲也可以,必须要让张家弥补自家的损失,到时候,她能嫁什么样的人呢?本来家里重男轻女,不会为她考虑。 况且,她和那人已经在冲动之下,发生了不该发生的。 如果,万一被男方捅出去,她只有找一根绳子去上吊了! 作者君感冒了…明天多写点补上。 第038章 尾随 莫大丫哭哭啼啼,似乎有难言之隐,话里话外,都在埋怨莫小荷。 “事情发生了,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你自己怎么想的?” 一,二,三,深呼吸,莫小荷默念三声阿弥陀佛,然后心平气和地问堂姐莫大丫。 被退亲的人,她决定施舍一点同情心,就算被冤枉,她也忍了。 “还能怎么办?” 张翠花有了身孕,一口咬定孩子是那人的,张家愿意出大笔嫁妆,所以莫大丫就成了被退亲的可怜人。 如果,张翠花没有孩子呢? “小荷,这件事说到底和你有关系,你不能见死不救!” 擦干眼泪,莫大丫说话利索不少,她主动上前,拉着莫小荷的手,眼底闪烁希冀的光。 找人想办法弄掉张翠花的孩子,这样一个坏了名声的寡妇,还怎么嫁人? 未婚夫又会回来找她的,两家也不会退亲。 怎么才能弄掉张翠花的孩子呢? “小荷,你要嫁那么丑陋的猎户,是不是得考验她?” 莫大丫眼珠子一转,立即想出个馊主意。 “什么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莫大丫这种人,前一秒大有一根绳子吊死的架势,后一秒又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莫小荷顿时提高警惕。 古人也不傻,肚子里的弯弯道太多,就拿被退亲这件事,七拐八拐,竟然赖她是罪魁祸首,她真是服了。 “寡妇一直眼馋猎户,这事你知道吧?” 莫大丫一副知心好姐姐的模样,“你让猎户证明下自己,对张寡妇没意思。” 张翠花体态风流,胸大腰细,正是男人在床上幻想的对象,她有经验,床上的花样多。 猎户常年在山里,见到母猪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了。 “怎么证明?” 莫小荷心里呵呵,莫大丫再一次刷新她的三观。 说她什么,她忍,二人好歹是姐妹,有血缘关系,就算冲着爹爹莫景山的面子,只要莫大丫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她都能原谅。 前段时间,莫大丫和他的未婚夫婿撺掇爷奶,想要让自己嫁给镇上的鳏夫员外,莫小荷很反感,但是她也没说什么。 有些人,就是那么自私,眼里只有自己。 “这还不简单?弄掉张翠花肚子里的孩子。” 莫大丫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还为自己想出的好办法,沾沾自喜。 她不能退亲,她已非完璧之身,这样的身子,还能嫁给谁? 以后只能到庙里修行,剪了头发做姑子了。 爷奶的提议,让张翠花做小,莫大丫不愿意,凭什么让这样风骚不省心的进家门。 她不如张寡妇丰满,姿容上不如,以后未来夫君不是得被掏空了身子? 莫小荷点点头,很无语,不知道说什么。 让顾大哥做炮灰,想的未免太美了吧? 顾峥被村里人鄙夷,没有人在乎他想的是什么,好像是个随时都能被抛弃的人。 自己的夫君,自己疼,莫小荷抬起手,对着莫大丫的脸,一巴掌抽下去。 “你为啥打我?” 啪地一声,莫大丫懵了,她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一头雾水。 她的脸颊肿了半边,头发凌乱,眼睛通红,看起来分外狼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至少,莫大丫的遭遇,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 “你的左脸肿了,太难看,万一你的未婚夫上门,看到你这样不好,所以拍了你的右脸。” 莫小荷揉揉手腕,神色不变,气定神闲地忽悠,“现在两边对称,好多了。” “真的好多了吗?” 莫大丫赶紧捂脸,出门打水,洗脸梳妆,对啊,万一那人上门,她要好好谈谈。 不能退亲! 莫小荷也觉得,不退亲也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贱人和贱人组成一家才是最好的,就别出去祸害别人了! 老太太第一次这么明白,莫大丫做正妻,张寡妇做小妾,正好一家亲。 “好多了,你回去和奶说吧,我觉得张寡妇做妾也没什么的。” 正妻和小妾不是一个地位,妾要在正妻面前立规矩。 莫小荷说了一系列家中有小妾的好处,忽悠得莫大丫两眼冒金星,眼神里满满的崇拜之色。 堂妹不愧是念过书的,主意就是多! “那我回去和奶说说去!” 莫大丫哭嚎而来,笑眯眯地回家。 李氏一脸忧心地进门,看自家闺女在喝热水,面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安心了些许,“大丫魔怔了?” “猪油蒙了心,可不是魔怔了呢。” 非君不嫁,总有理由,莫小荷懒得掺和这种事。 如此平静了两天,老房那边再没有人来闹过,期间,莫景山上门送年礼,听闻对方家里不退亲,又送上不少聘礼。 但是原本的婚期赶不上了,要到推迟到年后。 眼瞅着快过年了,大哥莫怀远也跟着放下书本,最近几天,大哥神出鬼没,经常进山,每晚回来,都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莫小荷狐疑地看着自家大哥一脸春色,怀疑他进山和狐狸精约会去了。 又是一天早上,莫怀远换了新衣衫,带着个包袱,兴冲冲地出门。 莫小荷偷偷地尾随,想看大哥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莫怀远去的是后山的路,他似乎来了很多次,选择一条最好走的。 多亏没下雨,山上并不滑,莫小荷始终和大哥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到山坡后,远处是一片小土包,附近村里有人去世,都埋在这边,当做坟地。 阴天,吹着凉风,远处的坟包上,顶着几把枯草,显得凄凉。 莫怀远哼着小曲,绕过坟地,继续远处走。 撕拉一声,莫小荷的衣裙勾住了枯树,响声引起莫怀远的注意。 “小妹,你怎么在山上?” 莫怀远停下脚步,好奇的道。 “你也来嘚瑟,好巧啊,嘿嘿。” 莫小荷语无伦次,跟踪大哥被抓包,这种感觉相当的不好。 “娘说你最近不着家,就让我跟过来看看。” 莫小荷无耻地推到自家娘亲身上,她估计大哥应该不会去问。 “咦?可是娘亲知道的啊,是她让我多和顾大哥走动的。” 顾峥以后就是他的妹夫,但是两家还没走定亲议事。 顾峥走南闯北,见识非常多,莫怀远从没想过,一个隐居山林的丑陋猎户,能有此见识。 和顾峥品茶闲聊,开心不已。 莫小荷傻眼,谎话被当场拆穿,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前几天,小莲在浴室摔了一跤,脸着地 我以为最多只是毁容,几天后,胸口疼,还恶心,小莲还没去医院,怀疑轻微脑震荡。、咳咳,书友们在浴室一定要穿鞋啊,必须小心再小心… 抹泪… 第039章 山里的家 莫怀远迟疑地看着自家小妹,面色纠结。 他今天约好和顾峥一起,品茶闲聊,茶叶和饼子,他都带来了,顺便参观顾峥新盖起来的树屋。 冬日,大山里也不安全,万一回去晚了,很容易碰上野兽。 靠近深山,夜晚能听到狼的嚎叫,就算不碰见狼,看到野猪也够呛。 野猪奔跑的速度快,喜好用前面的獠牙顶人的肚子,经验丰富的老猎户,没几把刷子,不敢随便进山。 “大哥,你说你要去顾大哥家里?” 莫小荷突然兴奋了,那是她未来的家,早就迫不及待地参观了。 只是这年头,普遍盲哑婚嫁,讲究男女大防,所以爹娘教导莫小荷矜持。有什么好矜持的? 穿越之前就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再说自家未来夫君,好歹得检测一下,肌肉是不是好摸吧。 “恩,但是你怎么跟来了?” 莫怀远不想带着小妹一起去,没和顾峥打招呼,贸然造访不好。 不过,回去的路上有一片坟地,他又担心小妹一个人会害怕。 “我看你最近总是鬼鬼祟祟,所以跟出来看看。” 谎言被拆穿,莫小荷实话实说,大哥来找顾峥,她就放心了。 难得出来一次,说什么也要到新房去看看。 百般哀求之下,莫怀远硬着头皮答应,如果被娘李氏知晓,定会用家里的扫把打得他抱头鼠窜。 “你放心,这是我的意思,我一力承担!” 莫小荷豪气地拍着胸脯,开始坑自家大哥。 被爹娘发现,倒霉的那个一定不是她,肯定是莫怀远,娘李氏不听解释,说什么都没用。 莫怀远深吸一口气,让莫小荷跟在后面,兄妹二人继续朝着大山前进。 在山上有一条岔路,通往另一面的山下,那里还有个比较隐蔽的小村落。 走了约莫两刻钟,终于在山坡上看到砖瓦堆积起来的院墙。 “顾大哥说,这里地势高,下雨天不容易积水。” 莫怀远不是第一次来,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主动给莫小荷讲解。 在稍微平缓的地带,有一处空地,夏日里,留着种菜。 周围都是参天大树,深山老林,风景优美,一点也不凄凉。 坐在门前的石台上,远处是一片云海。 天晴的时候,可以在树下晒太阳,有树荫遮挡,不冷不热刚刚好。 夜晚看星星,天空高远,用树叶吹出小曲,享受一段宁静的时光。 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家长里短的琐事。 只有两个人,顾峥去打猎的时候,莫小荷就在门口等待他回家,然后用布巾,替他掸上身上的灰尘。 偶尔,家里有缺少的东西,二人就携手去镇上,一起卖猎物,换粮米,买布料,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这是莫小荷能想象的最好的生活。 不求大富大贵,愿得一人心,足矣。 门口敞开着,莫怀远带着处于美梦中的莫小荷先行进入院子。 虽然是山里的房子,但是房屋是砖瓦的,地基很深,看起来格外的气派。 院子里很干净,在灶间的屋檐下,挂着熏制好的兔子和山鸡,还有一块块切好的野猪肉。 莫小荷看到红辣椒,眼睛闪着光。 她就是喜欢辣菜,但是爹莫景山吃辣后咳嗽,所以李氏很少做辣。 她上次无意中提了一句,想不到顾峥记在心上,弄了不少。 “怀远,你来了。” 顾峥迈着大步出门,看到莫小荷俏生生地躲在莫怀远身后,愣住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近距离的看过她。 每日日落西山,他会出现山头,对着莫家后窗的方向远眺。 她的轮廓,并不是那么清晰,只是,看到她,他才安心。 “顾大哥,我也来了。” 莫小荷笑眯眯地招招手,然后跟在顾峥的身后,开始参观每一个房间。 家里只有他自己,房屋的摆设很简单,整洁,大方,听莫小荷的要求,顾峥把正房的窗户,改成可以支撑的落地窗。 地上统一木制的地板,有一种木头原始的草木香气。 “顾大哥,能不能让我到树屋上看看?” 在后院,相邻两颗大树之间,有一段木头做的桥梁。 在两颗粗壮的大树半空,盖起两间树屋,一间大,一间小。 树屋还没有完全竣工,窗户上是一个窟窿。 莫小荷很惊喜,他所做的一切,完全符合她对未来生活的所有幻想! “恩。” 顾峥脸色冷冷的,上面还带着可疑的红晕,他本来建造好,想在成亲的时候,给莫小荷一个惊喜。 谁料到她突然袭击,惊喜被提前暴露了。 树屋不是很大,有一种现代的装修的风格,简单到极致,唯一的缺陷,是无法引水。 上面可以做一处休憩的小屋,下雨天,在小木屋里听雨闲聊。 在窗户旁边,摆放一张小几,放置一个花瓶,等到春天,在山里采摘一捧馨香的野花。 窗帘要用白色的窗纱,坠着流苏,这样风吹进来,就显得很飘逸。 在窗户对面,放一处榻榻米,正午时分,也可以在榻榻米上打盹儿。 “这里做书房好。” 莫怀远小心翼翼地摸着木头的墙壁,内心艳羡,顾大哥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的惬意。 这是一种别人都没有的豁达。 这下,他不担心小妹嫁进来的日子会吃苦,会无聊。 回去和爹娘说,相信爹娘也是万分欣慰的吧。 还有几天,就是大年三十。 莫怀远没有忘记离开之前李氏的交代,务必邀请顾峥到家里过年。 李氏忙碌,把年夜饭的食材都准备了差不多了,这次家里多做一些,让顾峥也跟着热闹一下。 前几天到镇上,莫景山特地买了鞭炮,可见对新女婿,他们是满意的。 顾峥没有亲人,趁着过年,把莫家的亲戚走一遍,当作认亲,也好商量下定亲的事。 很多年了,过年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他自己一个人,顾峥是渴望亲人的。 莫家的邀请,他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后娶了小荷,他也是有爹娘的人了。 这一切就好比一场梦,顾峥每天睁开眼,都提醒自己一切来之不易,他要用全部的生命珍惜。 第040章 深入分析 大年三十这一天,老天给面子,天气晴朗,暖暖的阳光透过有些凋零的树枝,照在莫家的小院里。 莫小荷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的水井前杀鱼,鱼是新鲜的,要剔除骨头剁馅,做成入口爽滑的鱼丸。 顾峥刚进门,就看到莫小荷穿着一身红色的薄袄子,罩着围裙,满脸幸福的微笑。 阳光一丝一缕地照在她的身上,柔和了她的脸颊,让莫小荷在明艳中,多了柔美。 “我来吧。” 顾峥不是第一次来莫家,准备了各色的瓜果,糕饼作为年礼,用水净手后,麻利地把鱼肉剁成肉糜。 “顾大哥,你喜欢大越,还是大吴?” 莫小荷用温水净手,并且用了香皂,她托着腮,坐在顾峥身边晒太阳,闲聊着。 两个人在一处,出奇的和谐。 莫怀远在房中出来,终究还是没能上前,他感觉自己相当的多余。 上次在山里归家,莫怀远老实交代,最后被李氏拿着扫把追打,说他带坏了小妹,胳膊肘往外拐。 一条鱼,顾峥手起刀落,干活麻利,他把肉糜放到灶间,又拿出一只杀好的山鸡。 为了能吃到新鲜的,他昨夜雨停的时候出门打猎,刚好猎得两只。 一只当做年夜饭,一只留着,等着李氏大年初二回娘家,带回去。 走镖的时候,听兄弟们说起成亲后的大事小情,顾峥默默地记在心里,丈母娘是一定要讨好的。 顾峥不知道自己更喜欢哪里,他没有家,在哪里不都是一样。 但是,他应该是大越人吧。 莫小荷缠着顾峥,一直不停地说话,问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 很多很多年,他没有亲人,大年三十,村里人家在放鞭炮,吃年饭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我来。” 顾峥认真听莫小荷说话的同时,忙了很多活计。 凌乱的院子,在他的拾掇下,各种工具分门别类,很快地井井有条。 前几天下雨,柴火有些湿,顾峥见莫家所剩的柴火不多,又开始劈柴。 从进门开始,一刻不得闲。 莫小荷看到他脑门上的汗珠,很心疼,赶紧用温水透了个布巾替他擦汗。 莫景山和莫怀远都是读书人,在做家务上马马虎虎,奉行君子远庖厨那一套,家里能做活的只有李氏。 “你歇一会儿,让我大哥去摆桌椅。” 莫小荷叉腰,对在一旁看热闹的莫怀远呲牙,她决定监督大哥,做活的同时也是锻炼身体。 有多少书生在赶考的时候水土不服,错过科考,不得不放弃,身体才是科考的本钱。 “你说我?” 莫怀远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这么快就被自家小妹给卖了。 “对啊。” 莫小荷找了一堆理由,把大哥莫怀远支使的团团转。 “没定亲呢,心就偏了。” 见识到小妹厉害的莫怀远,敢怒不敢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吃亏,小妹更得李氏欢心。 前几天莫小荷跟踪他上山,原本是她的责任,最后变成他全责,都是他的错。 —— 大年三十,是百姓一年中最放松的日子。 一大早,村里家家户户升起炊烟,整个莫家村,都弥漫在肉香四溢的烟火中。 家家户户下油锅,平时舍不得吃的炸年糕等,全部开火,敞开肚皮吃。 小娃们三五成群地在村里疯跑,闻见谁家的肉香味道更浓,就在门口大声说笑驻足。 今年是莫景山成亲十几年,第一次和老房分开过,那边也没心思找毛病,主要还因为莫大丫的亲事。 “你这丫头,就不能矜持点?” 李氏把莫小荷拉到灶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 落水时候,自家闺女不想嫁给丑猎户,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吓得她每夜都起来无数次,就怕莫小荷想不开寻短见。 才过没多久,变化快得让她瞠目结舌。 女子最重要的是名声,亲事板上钉钉,也不能亲密接触。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就怕发生点什么。 尤其顾峥年过二十,一直隐居山林,根本没见过女人,自家闺女又娇滴滴的,定是撩拨得男人荡漾了春心。 所以,莫怀远带着莫小荷进山,李氏才发怒。 她觉得自己闺女好像变了,恨不得让全村都知道她要嫁人。 女大不中留。 “娘,今天就能定亲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莫小荷最受不得这些老封建,她和顾峥又没单独在一起过,都是在众人监视下进行的,有必要那么紧张? “你这傻丫头,你以为你堂姐为啥要委曲求全,和寡妇一起进门?” 莫大丫的亲事,按照原计划进行,把日子推到正月十六。 从正月初一到十五,每日都有忌讳,不宜嫁娶。 “为啥?” 莫小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李氏打听。 “小日子一个多月没来,检查出身孕,不嫁过去,难道要堕胎不成?” 所以最后两家商议,莫大丫还是进门,但是莫家这边的陪嫁,比原来要多出一倍。 那男人的娘也觉得张翠花肚子里的孩子不太靠谱,所以坚持让莫大丫做正妻,张翠花做小妾。 莫小荷点头,难怪这么快就敲定亲事。 都说古人保守,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干柴烈火,很快就能点燃! 究其原因,莫小荷深入分析过,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对房事陌生又好奇,而且认为其很羞耻,一直在性压抑状态。 很多女子在成亲前夜,才能接受模糊的性教育。 孤男寡女在一处,就有想试验的好奇心。 礼数约束,有时候反倒起反作用。 第041章 彪悍娘亲 莫怀远被自家小妹指挥得团团转,内心伤感,以后小妹就和顾峥是一家人了。 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小妹还没嫁人,就跟着人家一条心。 以后万一成亲,一定要生儿子。 莫小荷不知道,一个随意的动作,就让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莫怀远的心里扎根。 “大哥,正月十五放河灯,咱们是不是要抓紧准备了?” 前几天,李氏把家里拾掇一遍,顾峥简单地帮着忙活一番,马上找不到活计。 莫小荷一想接近顾峥,就被李氏探照灯一般的眼睛盯上,以各种名目要求她到灶间帮忙。 “大哥,不然你和顾大哥先做河灯?”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活计。 顾峥会木匠活,用竹篾做成河灯的框架,再简单不过了。 莫怀远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在接到娘亲李氏的指示后,拉着顾峥进房。 “娘,你干啥和防贼一样啊。” 莫小荷帮着捞出刚炸好的鱼丸,入口劲道,鲜香美味,好吃的不得了。 她忍不住,用手连续拈了好几颗。 李氏翻了个白眼,让自家闺女进灶间帮忙,不是来偷嘴,这一会儿工夫吃了不少,年夜饭再吃,怕积食。 “你这丫头,你还小,不懂。” 男女之间哪能是一两句能说明白的,房事的学问多着。 虽然保守,讲究男女大防,那只限于未成亲之前。 女子太过豪放,会给人轻浮的印象,若是这样嫁过去,以后也会成为横在夫妻中间的阻碍。 例如莫大丫,未婚先孕,就算以后给夫家延续香火,婚前失贞也足够招人诟病,得不到对方的尊重。 “娘,那你和我说说呗。” 莫小荷还想吃鱼丸,伸出去的手被李氏用筷子打掉。 “别吃了,还能短了你的?” 李氏做鱼丸里面加了一些香料,保证是她单独的秘方,吃过后,一准儿上瘾。 话题提到这里,李氏索性说个明白。 就算两家定亲,没有明媒正娶,进顾家大门,亲事也不是板上钉钉的,所以,不许莫小荷私下和顾峥有任何亲密的动作。 二人在一处说话,必要有第三者在场。 莫家的闺女,可是很贵重的。 年后万一族里来人,李氏考虑把莫小荷送到大越一段时间,也跟着学点礼仪规矩。 女子应当有礼仪,不管嫁给什么样的人。 最近她冷眼旁观,发现闺女性子变了不少。 以前不爱说话,喜欢舞文弄墨,落水后活泼些许,又投机倒把,赚起了银子。 虽说都是劳动所得,制作赝品,还是挺亏心。 “你也不小了,等你及笄,娘和你细说。” 道理谁都懂,但是孤男寡女,冲动下,难免做出什么事。 拿莫大丫来说,那也是明白人,可还不是做了糊涂事。 跟着张寡妇一起进门,以后乱七八糟的糟心事,肯定不会少。 如果,莫大丫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以后莫家归族,身份水涨船高,还能找不到青年才俊? 消息还没传出去,等族里来人,应该也是莫大丫成亲之后的事了。 “娘,族里不会干涉我的亲事吧。” 莫小荷厚着脸皮,拉着李氏的袖子。 莫家那么高大上,会允许族中女子嫁给一个没根基的猎户? 她怕亲事被干涉,到时候闹得不愉快。 “放心,莫家是最开明的了,当今二皇子,在游历的时候,对一农家女子一见倾心,帝后也未反对。” 这些都是京都传来的消息,一时成为一段佳话。 门当户对,人们的观念如此狭隘,而皇家却不同。 最后那个女子成为二皇子殿下的正妃。 莫小荷抿抿嘴,就算对农家女子一见钟情,也必定是个惊为天人的美貌女子。 所谓一见钟情,就是看脸。 她可不相信,如果对方长相普通,甚至是难看,会被养尊处优,身份高贵的二皇子看上,不然那是多重的口味! “过了年你就十五,及笄了,还张口闭口谈亲事。” 李氏给莫小荷一记爆栗子,再次强调。她就担忧闺女左耳听,右耳冒,决定以后严加管束。 成亲之前,必须矜持。 成亲之后,要学的就多了。 春宫图家里藏了几本,李氏不是那种羞涩的人,她决定得教会女儿床上的本事。 十八般功法,是女子立身之本。 在床上死鱼一条的,能引起夫君的兴趣? 长此以往,对方得不到满足,那眼睛肯定要盯住其余的女人。 李氏成亲后,莫景山就没有看别的女子一眼,主要房事上,李氏需要的频繁,他只能一心一意地伺候。 榨干他,才能让他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什么荡妇,对自己的夫君,那叫生活情趣。 “娘,咋了?” 见李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胸部看,莫小荷苦了一张脸。 在外婆家喝豆汁,有些明显的改善,最近丰腴一些,却达不到曲线玲珑的地步。 “太小。” 李氏一脸嫌弃,就这干瘪的身材,肯定是不行的,她得给女儿补补身子。 莫小荷欲哭无泪,她这是被娘亲遗忘了吗? 为什么之前想不起来补身子的事? 还好现在补起来,不算晚。 不然娘都那么嫌弃她,顾大哥…… 莫小荷想入非非,脸颊上染上了红晕之色。 她还不知道自家娘亲的彪悍程度,以为娘亲过于保守,以后,成亲前夜的性教育,李氏只会丢下一本半掩半现的小册子,掩面而去。 李氏的理念,生活上无微不至地关照,身体上毫不留情地榨干,这样生活幸福美满,也不担心有别的碍眼的人插入其中搅合。 简单粗暴,莫小荷理解的不是很深刻。 成亲之后,每每回娘家,她看到自家娘亲都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生活吧,没有那么多的套路,不需要玩头脑游戏。 一切的美好源于和谐,顾峥的体力,相信大吴男子中找不到第二个。 第042章 尴尬症犯了 顾峥坐在小墩子上,手指灵活,很快做出一个河灯的轮廓,看得莫怀远瞠目结舌。 “顾大哥,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莫怀远的内心傲气的很,一直也没崇拜过谁,顾峥是个例外。 “很多都不会。” 顾峥沉默半晌,老实回答。 打猎和功夫是谋生的本事,其余的一些礼仪规矩,他不是很懂。 一出生就被抛弃,没有爹娘的教导,他的确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例如男女大防,顾峥也只是在市井中听人说起,应该和女子保持距离。 而且他面相丑陋,那些喜欢美的女人们见他从来都是一副嫌弃的模样,所以,他独来独往,习惯了便好。 关于提亲的流程,顾峥一知半解,因此特地去找了一起走过镖的兄弟了解,并且认真做记录。 “顾大哥,你是怎么把我从牢狱中救出来的?” 爹娘不让他问,莫怀远忍了忍,他心里藏不住事。 如果要靠族里的关系,恐怕他要留在牢狱中过年。 最近,莫怀远的心境发生很大的变化,他小偷的名声还没有洗刷,书院不能再回去,曾经交好的同窗,断了联系。 他们谁也不愿意得罪知县公子,对他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莫怀远总想,清者自清,他会洗刷自己的冤屈。 是文人就应该有傲骨,可突来的变故,如果没有爹娘在身后支撑,他怕是垮下去了。 “也没什么。” 知县夫人贪财,顾峥说自己不过用了一些不值钱,但是比较稀奇的小东西,换得莫怀远的自由。 莫家人不知道,他付出的东西足以价值连城。 他不想邀功,让莫小荷觉得亏欠什么,二人将来要成为夫妻,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只不过,还是有点遗憾,那根大越帝后定情信物的簪子,不能作为聘礼。 莫怀远见问不出什么,也就释然了。 顾峥以后是莫家的女婿,是莫家人,和自家人不见外。 以后如果还有科考的机会,他定要努力,考上进士,做人上人,这样才能不给莫家家族丢人。 窗外想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终于有了过年的喜悦感。 菜品基本准备妥当,只等下晌过了油,就可以上盘,开年夜饭。 顾峥上门带了很多年礼,李氏拆开几个油纸包。 里面有杏仁饼,麻花,桃片,云片糕,蛋卷,绿豆糕,龙须酥,做工精致,肯定不是镇上没买的到的。 李氏心里对顾峥的喜爱又上升一个层次,这是个有心人。 “娘,顾大哥带了很多东西啊。” 莫小荷干巴巴一笑,听闻定亲的时候,女方长辈要为难男方,这是大吴的一个习俗。 例如提出一些刁钻的问题,为考验对方的诚意。 记得莫大丫八卦过,隔壁村儿一户人家,提出让新女婿从驴的肚子下面钻过去。 那人娶妻心切,老实照做。 结果原本温顺的毛驴,突然发狂,瞪了那人的脑子,人被踢得破了相,还傻了。 好好的一门亲事告吹不说,男方的爹娘到衙门状告,两家打起官司。 “别和你娘玩心眼,你娘吃的盐,比你吃的面都多。” 李氏把点心装盘,用手指点了点莫小荷的脑门。 自家闺女对顾峥满意,她这个做娘的很是欣慰,毕竟这世上没有一头炕热的事,什么都是相互的。 一段双方都满意的姻缘,总比不情不愿的好。 李氏的比喻,让莫小荷囧了囧。 她屁颠屁颠地跟在李氏身后,进了大哥莫怀远的屋子。 “来,歇会儿,下晌申时,咱家就开年夜晚,晚上守岁还有一顿。”李氏把糕点盘子放在桌上,低头看顾峥和莫怀远做的河灯。 莫怀远用白色的宣纸作画,再用浆糊粘贴在河灯的框架上。 等这个十五那一天,到镇上逛灯会,把灯笼的肚子里放上蜡烛,让它们星星点点地飘在河面上,祈福。 顾峥又恢复沉默寡言的模样,微微点点头,他不善言辞,怕多说多错。 “娘,小妹,你们看这只猛虎,可是顾大哥的手笔。” 莫怀远洋洋得意,好像那只猛虎是他自己的得意之作。 猛虎果然威猛,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有威震天下的王者气势,真真是虎虎生威。 “大哥,那你也画一幅好了。” 莫小荷抢过猛虎的河灯不撒手,这河灯是顾峥做的,是她的! 莫怀远扑空,讪讪地拍拍头,准备听小妹的意见,露一手。 他虽然画不出猛虎的威势,好歹能花一些山水花鸟。 “这是什么?” 莫怀远碰掉一本书,从里面掉落一方白色的手帕。 李氏弯腰捡起,画面上是一幅美人出浴图,长长的乌发披散在后背,美人眯着双眼,嘴角微微翘起,红唇晶莹。 月光下为美人披上一层轻纱,多了一种朦胧的意境。 该露的地方没有露,对于矜持的大吴人来说,可谓是大尺度。 “开窍了?” 李氏愕然地看着脸比猴子屁股还红的莫怀远,想不到儿子动春心,被她当场抓包。 “娘,这不是我的东西。” 莫怀远退后两步,耳朵根都红了。 李氏微微一笑,儿子已经过了十六,对男女之事上心,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娘,这是我的画作。” 大哥莫怀远的房间内比较明亮,所以趁着他不在家中,莫小荷经常占用房间。 这幅月下美人出浴图是她随意信手拈来的作品,随手夹在某本书中,她忘记了。 结果娘亲赖上大哥,莫小荷觉得,自己的尴尬症犯了。 “是啊,娘,是小妹的。” 莫怀远松了一口气,赶紧解释。 可能是语气太过急切,李氏明显的不信,但是她看了顾峥一眼,以为儿子是难为情,就敷衍道,“对,是你小妹的。” “娘,真的是小妹的画作。” 莫怀远欲哭无泪,他越解释,李氏越不相信,最终认定,他已经开始懂得男女之事。 莫怀远瞪了幸灾乐祸的莫小荷一眼,很想哭。 就算对女子的身体好奇,也没有机会见识。 读书人,读圣贤书,心里怎么能有那种龌龊的想法? 女子裸体沐浴,他又没见过,怎么能想象得出来? 第043章 三观不正 李氏手脚麻利,家里所有的活计拾掇妥当,她找出一个小箩筐,里面放进去一些糕饼干果,还有一大碗的鱼丸。 新鲜的鱼肉极其难得,过年前后物价飞涨,老房那边为了给莫大丫办喜事,一切从简,过年的伙食,没准备那么全乎。 “走吧,咱们到你爷奶那边坐一会儿。” 李氏准备妥当之后,回过头,瞪了一眼莫小荷。 “娘……” 莫小荷恋恋不舍地看着篮子里的吃食,娘还真舍得,那些糕点都是顾大哥送过来,特地在县城买的。 老字号出品,价钱上不便宜,就这么送给爷奶家,她不情不愿。 别人对莫小荷一分好,她想还十分,可若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也是最记仇不过的。 爷奶嫌弃她落水之后损了名声,千方百计让她嫁给镇上的鳏夫员外。 后来又觉得给县令做小妾有些体面,不顾老莫家的族中女子不得为妾的祖训,抢跑了知县夫人给的聘礼。 光是做这些奇葩事,就让莫小荷尊敬不起来。 老糊涂了,说的就是她的爷奶。 还有贪婪的大伯娘,八卦自私的堂姐莫大丫。 大过年的,去找不痛快吗? “娘知道你心里不平衡,他们是你的亲人,该做的,不能差分毫。” 李氏拧了自家闺女的脸蛋,笑眯眯地教育,把一切做妥当,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即便是以后,做错了点小事,舆论一样站在你这边。 “娘,我懂的。” 大吴不是现代,最讲究亲情,同气连枝。 爷奶大伯家倒霉,自家也讨不到好,她虽然讨厌那些人,却也愿意做些表面功夫。 莫景山提前去了老房,李氏带着莫小荷紧随其后,把莫怀远和顾峥留下来看家。 莫小荷和顾峥还未定亲,就这么上门,不合适。 莫怀远讪讪地,坐在椅子上,猛地灌了一大口茶水,他慌乱地收起手帕。 月光下的美人出浴,虽然没有暴露的地方,却引人无限地遐思。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动心,而他要一心读圣贤书,对自己很克制。 文人风流,同窗们经常混迹青楼,找姑娘们吟诗作对,把酒赏月,兴致来了,欢好一番。 而莫怀远去没有这方面的任何经验。 “顾大哥,小妹顽皮,见笑了。” 莫怀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怕顾峥误会,刚刚李氏狐疑的眼神,已经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恩。” 顾峥低下头,深潭一般的黑眸深处,是星星点点的笑意,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生活能如此的多姿多彩。 因为,他从来只有一个人。 看到莫怀远吃瘪背黑锅,他想起自己,或许成亲后的日子,少不得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 这边,莫小荷跟在李氏身后,慢悠悠地来到老房。 她刚一进门,就受到莫大丫的热情招待。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莫小荷顿时心生警惕,莫大丫表面上憨厚老实,实则内心精明又算计。 “堂姐,看你最近的气色很不错啊!” 冬日,莫大丫穿着一身红色的薄袄子,月份尚短,暂时看不出小腹的凸起。 “还不错,来,吃点梨,这可是大越送过来的稀罕货。” 莫大丫拉着莫小荷进房间,看架势要说些姐妹之间的悄悄话。 李氏轻皱眉头,想阻拦,又没太好的说辞。 莫大丫拎不清,未婚先孕,把莫家的名声都败光了,她这个做婶娘的,要帮忙遮掩,不然怕影响自家闺女的亲事。 李氏打定主意,一会儿寻个由头,叫自家闺女出来,以免被莫大丫撺掇着带坏了。 “你姐夫对我一直不错,知道我现下喜欢吃新鲜的蔬果,用了张寡妇的银子,给我买梨吃。” 莫大丫面色红润,身体也丰腴了些,有身孕后,家里的活计都交给她娘,她过的那是大小姐的日子。 看她洋洋得意的神情,莫小荷默默地咽了一口血。 这到底是什么三观? 男人用小妾的银子,给正妻买东西,值得骄傲? 整个就一个软饭男! 恶心的莫小荷张不开嘴,见水灵灵的大梨,也没了兴致。 “咱们都是老莫家的闺女,我嫁得好,会帮扶你一把,以后咱们姐妹要经常走动。” 在莫大丫眼中,她嫁到镇上生活,自然高人一等。 而堂妹莫小荷,容貌学识不俗,十里八村的一枝花,可那又如何,听说要到深山野林去,连个村里有地的汉子都没混上,简直不要太悲催! 莫小荷僵硬一笑,她就是佩服堂姐这点,永远都那么自信! “小妹,你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吧?” 闲话几句,莫大丫直奔主题,她毫不避忌地从箱子底下拿出一本小册子,眨眨眼,神秘地递给莫小荷。 她已经有了身孕,所以准备嫁妆的时候,春宫图直接压了箱底。 画面已经泛黄了,纸质不是太好。 莫小荷打开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睛。 家里有一本,她偷偷摸摸地看过,娘李氏自以为藏的地点隐匿,一样被她挖出来。 对比自家那本,莫大丫手中的,让人大跌眼镜! 除去男女之间正常的亲密姿势,上面还有鞭子,绳索,蜡烛等增加情趣的工具,花样繁多! “小荷,你肯定没看过吧,你也不用害羞,是女子,早晚都要有这一关的。” 莫大丫喜不自胜,因为未婚夫之前玩过不少女子,也去窑子观摩过,所以很有经验。 她的第一次才没有太痛苦,相反享受到云雨到极乐的快感。 丑陋的猎户不同,八成是个童子鸡,没爹娘,也没人教,将来莫小荷的洞房花烛,肯定要吃苦头了! 她偷偷地给堂妹看,让她早点掌握一些技巧。 要她说,给县令公子当小妾,有什么不好的? 成群的奴仆伺候,吃香喝辣,何必想不开,非要做个平头百姓呢? 莫小荷合上春宫图,脸不红气不喘,她能画出更逼真的效果图,在现代人体艺术,见的多了。 姐妹之间,可以无话不谈,但是她总觉莫大丫这么做,像是有某种目的。 第044章 定亲 莫家重男轻女,莫大丫作为长姐,下面还有弟妹,她是最不受宠的那个。 有时候,莫小荷对她充满同情。 或许,不能总是把人往坏处想,生长的环境,对一个人的性格影响很大。 莫大丫得不到重视,没安全感,才不得不为自己考虑的多些。 二人好歹是堂姐妹,之前发生的,莫小荷可以不计前嫌,但是她对莫大丫,真的没有什么姐妹之间的情分。 “小荷,其实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但是你必须保密。” 纠结良久,莫大丫还是决定开口,她拉着莫小荷的手,“不如,和猎户的亲事就作罢了吧。” “大堂姐,你到底存了什么心啊?” 这下,莫小荷真的有些生气了。 都说劝和不劝分,莫大丫从中作梗,已经让她和顾峥的亲事一波三折,两家好不容易要定亲,莫大丫竟然还说这样的话。 “你说你,就这脾气,我这么说是为你好。” 人都是自私的,莫大丫没有选择,她是想带着秘密出嫁。 看到堂妹莫小荷过得不如自己,她心里才有平衡感。 莫大丫反复思量,最后又觉得不妥。 如果有机会,姐妹嫁的好,她跟着沾光,在婆家挺直腰板,也觉得硬气不是。 至于张寡妇,一个小妾而已,在得知自己背后有多么强大的靠山后,莫大丫好像被天上的馅饼砸中。 她后悔当初冲动,被那人诱惑,稀里糊涂地失了清白身子。 “那你说说为我好的理由。” 莫小荷本想掀开帘子出屋,见莫大丫的神情不似作伪,她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小框中拿起一个最大的梨子,啃了起来。 大越的梨子皮薄,细腻,汁水丰盈,咬一口,心都跟着被甜化了。 莫大丫看着最大的梨进了堂妹莫小荷的肚子,心疼地抽了抽嘴角。 罢了,不过就是个梨,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咱们莫家不一般,说出来吓死你。” 莫大丫瞬间感觉扬眉吐气,卖关子,仰着头,等候莫小荷上来询问。 谁知道,莫小荷神色淡淡的,专心吃梨,根本不搭腔。 “你咋不问问啥来头?” 莫大丫急了,站起身,对着莫小荷念叨,“没多久,你就是千金小姐了,你知道不?什么知县儿子,给你提鞋都不配!” 还想让莫家的闺女做小妾,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着知县夫人上门下跪,负荆请罪吧! 见莫小荷仍旧不搭茬,莫大丫双手叉腰,一字一句地强调,“我是说真的!” “我早就知道了。” 虽然不清楚堂姐是怎么得到的消息,不过瞒不过族人,因为没多久,莫家族人就会上门,他们这一支即将认祖归宗。 莫家的背景,在大越可是响当当的。 而大吴,不过是大越的一个附属国而已。 “你知道你还要嫁丑猎户,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莫大丫顿足捶胸,她偷听到莫家长辈在上房说起此事,当晚就失眠一整夜。 原来,莫家竟然这么厉害!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隐居在山窝窝里呢? 莫家族女,不说配京都的名门望族,至少嫁个知府的儿子,对方绝对是高攀。 莫大丫长相平平,又有了身孕,她失去麻雀变凤凰的机会,呕得几天食不下咽。 “你不是被丑猎户迷了心吧,不然找个神婆看看?” 在莫大丫心里,堂妹莫小荷,是莫家最受宠的闺女,无论是长相,还是学识,都是村里的姑娘比不上的。 莫小荷哭笑不得。 顾峥那么好,有本事,有力气,身材棒,最重要的是人勤快,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被视而不见? “我就知道,他很丑。” 莫小荷找不到人倾诉,拉着堂姐喋喋不休。 莫大丫的一句话,让她差点栽倒。 的确,在大吴,长的丑,可以否定一切。 下晌归家,莫小荷一直在寻找和顾峥说话的机会。 无奈李氏怕莫大丫撺掇了什么,把自家闺女看得死死的。 年夜饭很丰盛,李氏的手艺好,做出来的菜品精致,让人流口水。 莫小荷最爱红烧肉,色泽发亮的深红色汤汁,肥瘦相间,入口即化。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多吃些。” 李氏先给顾峥夹了一个鸡腿,莫景山,莫怀远依次给顾峥夹菜。 只有莫小荷干瞪眼,她坐在顾峥对面,二人隔着一整张桌子的距离,只能含情脉脉地对视。 “小荷也是捧在我们手心的,本不想那么早让她出嫁。” 莫景山给李氏使了一个眼色,李氏咽下嘴边的饭菜,开口说道。 莫小荷今年及笄,正好满十五周岁。 李氏的意思,家中不差一口吃的,想留着自家闺女到十七八岁再嫁。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年后莫家归族,一家人要跟随着去大越认祖归宗,这一趟路途,或许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 莫景山和李氏私下商议,怕顾峥因为身份的问题,心有芥蒂,提前定下亲事。 如果可以,等个一年半载再圆房。 当然,这是私下的一点小要求,没有当着莫小荷的面前说。 “年后寻个黄道吉日,把亲事办了吧。” 莫景山说完,莫小荷差点从桌子上跌下去。 这一天之内,受的刺激太多,她有点转换不过来。 饭后,顾峥送上庚帖,并且保留了莫小荷的庚帖。 如此简单的定了亲。 莫景山是个很在乎礼仪规矩的文人,他欣赏顾峥的为人,很赞同二人的亲事。 亲事还是要早早的定下,以免夜长梦多。 互换庚帖,是定亲礼的最后一步环节。 顾峥深邃的眸中,有灼热的情感,他虔诚地双手托着莫小荷的庚帖,极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但是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 一切是真实的,不是在做梦。 不久后的一天,莫小荷就会嫁给他,成为他顾峥的妻子。 他不再是一个人,每天早晨起床,可以看到她熟睡的脸。 或许,将来他们还有很多孩子。 莫小荷柔和地轻笑,细细地摩挲着顾峥的庚帖,喜不自胜,她用帕子包好,小心地交给李氏。 二人彼此对望,谁也没有开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045章 走水 这个年,对莫小荷来说,注定不平静。 她来到大吴,过的第一个年,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和顾峥定了亲事。 缘分,总是来的如此奇妙。 守岁后,莫小荷一夜未眠,心里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喜悦有,还有淡淡地惆怅。 她甚至想,以后到山里生活,不能和爹娘在一处。 相处的时间不长,可爹娘大哥,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她体会了在现代没有感受过的亲情,也学会很多。 天刚破晓,莫小荷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妥当,整理自己的衣物。 她作画赚得的银子,爹娘不提,让她自己留着。 本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莫小荷墙角的老鼠洞,地面下的砖头,屋顶横着的木头,只要能藏东西的地方,她都藏了。 怕家里遭贼,到时候一点剩不下,防患于未然。 有银子才有安全感,其实有足够多的银钱,大哥或许不用经历牢狱之灾。 对于占知县那样的贪官,有什么是比拿钱砸还管用的? 初一一大早,顾峥上门,恭恭敬敬地给莫景山和李氏磕头。 原本是亲家之间要走动,不过顾峥只有一个人,孤苦伶仃,家里就没讲究那些规矩。 顾峥作为晚辈,第一次领到压岁钱,他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莫小荷抿嘴偷笑,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外在冷漠,只是一层保护自己坚硬的壁垒,而内在,竟然很羞涩。 顾峥皮肤黝黑,脸红了别人也看不出来。 可莫小荷就是确定,他害羞了。 也不知道二人的洞房花烛,他会紧张成什么样子。 不会一脸羞涩的喊着“不要不要”,而她作为主力,女上男下吧。 这样也好,可以随时地摸着腹肌和人鱼线。 莫小荷甩甩头,打断脑中旖旎的想法。 她是现代女性,被一些激情小说和爱情动作片荼毒太深,大体上就是这个套路。 莫小荷脑补,洞房花烛之后,她也要写一篇小短文,“找一个身强力壮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体验”。 “走吧,咱们去你爷奶那看看,顺便带顾峥认门。” 李氏准备了一些家里的腌肉,咬牙出门。 大年初一上门,就是笃定莫家人不会为难顾峥。 如果在年初一吵架,代表家中一年都不会有清净日子。 即便是莫小荷的爷奶再反对,最多摆摆脸色,说不出恶毒的话。 李氏很讨厌二人在亲事上的霸道专横,莫小荷是她十月怀胎生的,亲事也应该由她这个当娘的做主才是。 当年莫景山求娶李氏,老太太从中阻挠,一哭二闹三上吊,看不上李氏。 她儿子是秀才老爷,村里独一无二,干啥要找个村里的丫头? 最后,还是李家几乎倾家荡产,置办丰厚的嫁妆,李氏才能进门。 所幸,进门之后,老太太火速分家,她不喜欢的人,眼不见心不烦。 “娘,我定亲的事,爷奶还不知道吧?” 这次爹娘统一口径,先斩后奏,尤其是奶知道莫景山有归族的心思之后,更看不上丑猎户。 “马上就知道了。” 李氏很淡定。 莫小荷的奶,年轻时候也是个传奇人物。 好强,能干,吃苦耐来,不然也不能把莫景山培养成才。 她自尊心强,又不愿意占便宜,好不容易熬出头。 莫小荷对于自家奶奶,有些矛盾,如果奶早知道族人的事,为什么不早早的抱大腿? 莫怀远怕顾峥被为难,放下书本,也跟着出门。 好歹他是莫家长孙,爷奶对他,非常看重,有他从中调和,应该出不得大岔子。 一家人出门之后,顺着土路往村里走,很快发现远处浓烟滚滚,空气中传来强烈的烟火味。 浓烟呈现黑灰色,肯定不是谁家的炊烟。 “不好了,有人家走水了!” 时辰太早,昨夜又守岁,很多人家还没有起身,村里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到两三声鸡鸣。 “爹,这边应该是奶家的方向啊!” 莫小荷跺脚,急得满头大汗。 这年头建造屋子,木头是主要用料,而且灶间一般是茅草顶子,院中还有柴火垛,最怕走水。 如果营救不及时,烧毁的不仅仅是一家的屋子。 “啊啊啊!” 远处跑来一个汉子,应该是刚刚在床上爬起来,大冬天只穿着一件单衣,惊恐地大叫,“景山,你来的正好,莫大叔家着火了!” 所谓的莫大叔,就是莫小荷的爷爷,着火地点,莫家老房。 这下,莫景山更着急了! 顾峥见此,拉着莫小荷的衣襟,脸上的疤痕更显得狰狞,“不要去,你就在这等着。” “太危险了,我去。” 山里着火很普遍,有时候闪电和打雷,都能引起一场山火,顾峥对救火有经验。 “你……” 出于私心,莫小荷想拦着,但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 爹爹脸色颓废,明显是要哭的模样。 有顾峥陪着爹爹,莫小荷还能放心一些。 一家人跑步前进,等到老房,看到周围的邻居正在提着水桶,气喘吁吁地打水。 周围的住户贫穷,家中没有水井,用的都是自家水缸的存水。 还好由于过年的关系,家家户户用水充足。 “爷,奶,大伯,大伯娘!” 莫小荷站在门口,把莫家人都喊了一遍,结果得不到半分回应。 怎么回事,都走水了,还能睡得这么香? 浓烟几乎能把人熏得晕过去,火光冲天,如果照此下去,屋内的人不被烧死,也要被浓烟熏得窒息。 莫景山二话不说,就要往屋里冲。 莫小荷急得吐血,屋内的是亲人,救援是必须的,但是爹莫景山这样,明显是添乱! 关键时刻,顾峥并不慌忙。 他快速地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破窗而入救人的几率要大一些。 见有邻居提着水桶,顾峥用水桶淋湿了身体,又从袖兜中,取出莫小荷绣的棉布手帕,润湿了,遮掩口鼻。 莫小荷送的礼物,他从来都是随身带着的。 没有多余的话,顾峥对着莫小荷点点头,眼神坚定,很快冲进了火海中。 “顾大哥!” 莫小荷忍住眼泪,大喊一声。 可此时不是她该哭的时候,她放下心中的无限担忧,加入了救火行动中。 第046章 平安 浓烈的黑烟滚滚,大年初一,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被浓烟味呛醒,衣衫不整地出门。 众人齐心合力,拎着水桶,往火海里面泼水。 火势太旺,只能扑灭小小的边角,众人忙得灰头土脸,却无济于事。 人群中,传来哭泣的声音。 “咋办啊,人还没有出来……” 莫家老房左邻右舍都有人居住,当初为了方便,盖的土坯房,三户人家的房子一起打的坯子。 火势控制不住,很快,邻居家跟着遭殃。 可现在不是埋怨人的时候,人命关天。 “屋子里的人都没出来,咋可能着火呢!” 李氏一边泼水,一边沙哑着嗓子叫人。 无论两家平日到底有什么龃龉,血浓于水是改变不了的。 莫小荷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黑灰,急出了眼泪。 顾峥进去有一刻钟,却没有任何动静。 窗口和门口处,已然形成一片火海,浓烈的火舌席卷而来。 如果在里面太久,浓烟进入呼吸道,凶多吉少。 “娘,大堂姐可咋办啊!” 莫大丫千万个不好,也是她的堂姐,当着众人的面,莫小荷没有说得太清楚。 李氏点点头,忧心忡忡。 为了保住名声,莫大丫未婚先孕是个大秘密,如果透露出去,会直接影响到莫家女儿的名声。 怀着身孕本来就脆弱,若是…… 李氏不敢想象。 “娘,顾大哥还没动静,我进去看看。” 危急关头,莫小荷顾不得太多,刚才爹爹莫景山一直往里冲,被村里人拦下来。 他一个书生,平日不做活儿,进去白搭,还要给顾峥增加负担。 “这种时候,只有丑猎户敢进去了。” 救火的同时,人群中有人叹息。 没想到,唯一挺身而出,竟然是他们最讨厌的野人。 顾峥面色严肃,脸上的疤痕狰狞,让村里人看着不寒而栗。 他住在山野中,能打野猪,身材健硕,力大无穷,众人以为他是个一言不和就动手杀人的野人,平日更是躲着走了。 大吴民间有很多说法,破了面相的人刑克父母亲人。 村人虽然还讨厌顾峥,却开始担心他的安危了。 “莫家嫂子,也难怪你非要让小荷嫁给猎户。” 不说别的,这品性就过关,危机时刻见人心。 素日和莫家关系好的人,只能帮着提水灭火,要说进去救人,他们还做不到。 有谁愿意豁出性命,去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呢? “出来了,出来了!” 有人眼尖,喊了一句。 众人提着水桶,开始着重往窗户的地方泼水。 左邻右舍水缸中的水已经用尽了。 村人焦头烂额,忙着四处找水。 距离最近的村长家有水井,不过那家始终没有出来人。 村长碎了蛋,成为太监,母夜叉再也不闹了,颓废的紧。 一家人收拾妥当,夹着尾巴做人,灰溜溜的,准备年后到外地讨生活。 莫家和村长家有仇,那家人能帮忙才怪呢。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窗口。 顾峥身后背着莫家老太太,怀里抱着莫小荷爷爷,不费吹灰之力。 他的脸上占满黑灰,衣衫早就破了,胳膊上有烫伤的痕迹。 房子损毁了一半,火势迅猛,很快会发生坍塌。 “人先接着,我到里面再去看看。” 其实,里面没看到有其余人,为谨慎起见,顾峥转身再次陷入火海。 “顾大哥!” 莫小荷就要冲进去,被李氏一把拽了回来。 “娘,你别拦着我,咱家人都不进去,凭啥让顾大哥进去救人?” 这话说得怨念,莫小荷心里一股子怨气。 爹爹和大哥去偏房救火,结果扑空了,族里亲近的人还有站着看热闹的,根本不动手。 顾峥只是和她定亲,对于莫家来说,是不被认可的外人。 让外人去拼了性命,而亲人却不动手。 她的心很凉。 穿越后,爹娘一直在给她灌输,族人都是亲人的思想。 谁家里困难,只要莫景山能做的,都会帮一把。 谁知道,会帮出来一群白眼狼? 或许是她太偏激,人本来就是自私的,火海救人,那是要拼命的,谁活腻了? 正房已经被烧毁,坍塌一半,浓烟中的可见度很低,顾峥用湿润的手帕捂住口鼻,四处查看,并没有看到莫家其他人。 不远处,来了一辆牛车。 莫小荷的大伯娘从牛车上下来,瞪着眼睛,看到自家的房屋被烧毁,当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造孽啊,大年初一啊,咋毁了房子呢?” 赶车人是莫小荷的大伯,牛车上坐着莫大丫,还有莫大丫最小的弟弟。 “人都齐了,屋子里没人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莫小荷如梦般惊醒,她不顾李氏阻挠,在窗口死命地大喊,“顾大哥,快出来,屋里没人了!” 连续喊了三声,才得到顾峥的回应。 “到底咋回事?” 大过年的,不在家中守岁,留下老头老太太,他们坐着牛车去哪了? 大伯娘支支吾吾,看了莫大丫一眼,欲言又止。 李氏顿时会意。 吃了年夜饭,莫大丫说自己不舒服。 天黑之后,她又捂着肚子,不停地折腾,说自己的肚子疼。 怀孕初期特别容易小产,莫小荷大伯娘被闹的没办法,只好带着莫大丫到她娘家的村里,找稳妥的赤脚大夫查看。 莫大丫常年做活儿,好生养,只是吃多了积食,问题不大。 喝了一点汤药,莫大丫睡着了。 当时天色已晚,为了不赶夜路,一家人就留在那边睡下,天亮了启程往回赶。 谁料刚到村口,就见自家的方向浓烟滚滚。 莫小荷的爷奶被救及时,村里的赤脚大夫诊脉后,说并无大碍,只是晕了过去。 顾峥一人,救了两条命。 “顾大哥!” 莫小荷看到顾峥出现在窗口处,她紧张地握拳,手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都察觉不出疼。 “哗啦……” 顾峥前脚刚迈出,身后支撑房屋巨大的梁木坍塌,老房彻底成为一片废墟。 尽管他身体灵活,仍旧被梁木打中后背,踉跄几步。 莫小荷顾不得再救火,一桶水,对着顾峥泼了过去。 “别担心,我没事。” 顾峥不舍地把帕子递给莫小荷,遗憾地道,“只是帕子脏了,染上了颜色。” 话音刚落,顾峥闭上眼睛,身子一歪,直直地倒下去。 莫小荷眼疾手快,双手抱住顾峥的腰身,让他这一个大块头,进入到她的怀中。 第047章 小手乱摸 一场大火,一直到晌午才被扑灭,莫家化为一片废墟,而周围邻居家也蒙受不小的损失。 好在幸运的是,因为顾峥救援及时,莫小荷爷奶并无大碍。 大年初一,有惊无险,村人们见火势扑灭,安慰几句,都回到家里过节去了。 “咋还能走水呢?” 火势最严重的是灶间附近,可昨夜大伯娘走的时候,明明已经熄火,这不,一大家早早地赶回来,就为生火做饭。 多亏莫大丫夜里闹了一出,不然的话,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莫小荷做了个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 这种天气,如果没有油,火势不会到控制不住的程度。 爷奶年纪大了,浅眠,若是有点动静,早应该出门查探才是。 这一场火,怎么看都不同寻常,她怀疑有人纵火。 “啊啊啊,这可咋办啊,房子没了,一大家子,难道要住在窝棚里?” 大伯娘刚被大伯拉起来,又一屁股瘫在地上,哭得相当难过。 家里成一片废墟,值钱的玩意都湮灭在火海中,什么都没了。 “丑猎户太没眼力,竟然不知道抓点值钱的东西出来。” 大伯娘说完,恨恨地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顾峥一眼。 他舍身救人,用帕子遮掩口鼻,同样吸了不少的烟,而且出来的时候,后背被房梁重击,这一下不轻。 “钱钱钱,难道钱比人命重要?” 莫小荷气了个半死,本来好好的带顾大哥认门,结果闹了一场火灾,顾大哥救人身受重伤,还落下埋怨。 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白眼狼的奇葩? 莫小荷心头火起,看到地上的柴火棍,都恨不得给大伯娘一下子。 “小荷,怎么和你大伯娘说话呢?” 李氏听着也想骂人,不过那人毕竟是自家闺女的长辈,说话还是应该注意些。 莫小荷跺跺脚,替顾峥不值。 “你这个不要脸的老蹄子,你是盼着我这个老的早死呢?” 这边,莫家老太太刚睁开眼,听到莫小荷大伯娘的话,气得立即开骂。 什么意思?应该挽救值钱玩意儿,不用救人了? 老太太被烟熏了嗓子,说话和乌鸦叫一般,若不是身子不妥当,早起身收拾大伯娘了。 “莫家就没你这样的货,你不愿意呆,滚回娘家去!” 马上归族,莫家老太太硬气,自家这条件,未婚黄花大闺女多的是,找个好生养的,多生几个男娃,延续香火。 “娘,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大伯娘一个打滚,从地上坐起来,蹭到莫家老太太的身边,谄媚道,“娘,您这话可诛心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吗?” 她把话题引到顾峥身上,反正一个丑八怪猎户,也是被人看不上的。 全怪顾峥救人速度太慢,不然莫大丫的嫁妆,好歹能翻出几件带出来。 这下好了,家里一个小偏房都没有,除去随身带着的银钱,啥也没剩下。 “奶,顾大哥又不是莫家人,他为了救你和爷,差点没命!” 莫小荷是个急脾气,她就怕老太太听信大伯娘的花言巧语。 万一顾大哥醒来,听到家里人这么说,得多么伤心! “小荷,你放心,奶还没老糊涂呢。” 老太太咳嗽两声,接过莫景山递过来的碗,喝了一口水,一个眼神也不给莫小荷的大伯娘。 “猎户虽然长的丑,却是个仁义性子,他对咱家有恩,咱家欠着他三条命啊。” 老太太惆怅地看到沦为废墟的院子,叹了口气。 罢了,活了这么多年,多苦的日子都过了,房子没了还能盖,人没了,却再也找不回来。 莫小荷一向不喜欢她奶,却因为这句话,频频点头。 老太太知道感恩,这一点,就比不吭声的大伯和信口开河的大伯娘强的多。 “奶,我的嫁妆都没了,可咋办啊!” 莫大丫捂着肚子,一直在牛车上没下来。 她的几床被褥,箱笼都是新置办的,还有她尤其舍不得的春宫图。 那可是祖传的,祖传的宝贝! “还能咋办?” 老太太心凉,她和老头子差点没命,而孙女却想着嫁妆,太自私了。 这么多年虽然她重男轻女,却也没短了莫大丫吃食,总比村里虐待女娃的人家好多了。 “娘,咱们先到我那挤挤吧。” 莫小荷家的屋子也不多,但是目前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不管这一大家子。 “不如,我带着大丫和栓子先回娘家住几天?” 大伯娘一听说两家人要挤在一个小地方,紧皱眉头。 自家闺女有身孕,出来进去的,不方便。 她躲了,照顾老人的活计,就全落在李氏的身上。 “行,你也跟着一起吧。” 老太太闭上眼,心中悲凉,村里人都是跟着家中老大过日子,不然,会被戳脊梁骨。 养儿防老,她对这个大儿子千好万好,银钱都贴补老大家,结大儿子危难关头,想的是自己。 莫小荷大伯没有异议,两家人说了几句,走向不同的方向。 顾峥的后背已经青紫,被送到莫怀远的房间。 家里爷奶年纪大了,身子有些不好,醒来后,不停地咳嗽。 “娘,我来照顾顾大哥吧。” 事急从权,先不要想着男女大防,反正顾峥现在是她莫小荷的未婚夫。 “那你去吧,别毛手毛脚的。” 李氏嘱咐几句,转身回到上房照顾莫小荷的爷奶。 “大哥,你去灶间看看,鸡汤好了没有。” 那只鸡还是顾峥拿来的,本来李氏想着回娘家带上。 家中出了大事,初二这娘家也回不去了。 莫怀远点头,根本没察觉自家小妹是为了支走他。 很好,屋内只有她和顾峥。 莫小荷麻利地解开他胸口的扣子,顾峥常年打猎,胸前是凸起的肌肉块,摸一把,硬硬的。 几乎一瞬间,莫小荷爱上了这个手感。 她脸色通红,发觉自己有些禽兽,顾峥还在养伤,她却…… 顾峥在闻到她身上香气的时候,已经恢复意识,还不等他睁开眼,就被莫小荷麻利地扒了衣衫。 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在他的胸膛上乱摸。 那滋味,说不清道不明,顾峥身体紧绷,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第048章 摸一把又不会怀孕 在现代的时候,莫小荷画过不少裸体的男人,其中有老人,青年,孩童,只为展现人体各个角度不同的美感。 人体艺术,不是谁都懂,有些人一直以为,那是很肮脏的黄图。 画了这么多年,没有亲手摸过,只有在健身房的时候,她对着教练的胸肌流口水。 但是那线条是刻意练出来的,手臂过于粗,胸肌过于厚重,整个一原始人类。 在新鲜过后,莫小荷就能做到目不斜视了。 想不到,摸顾峥胸肌的感觉是那么的好。 她不由得上下其手,沉醉其中。 幻想下,如果顾峥愿意做一个裸模,她肯定要画个百十来张的珍藏。 莫小荷摸的很细致,她白皙细长的双手,和顾峥常年打猎风吹日晒的黝黑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白一黑,却出奇的好看。 莫小荷的手法生疏,单纯为了摸而摸,她见左右无人,得寸进尺,开始往下方,向着人鱼线进攻。 天啊,如果说胸肌和腹肌不算什么,人鱼线却不是如此了。 能拥有的,都是极品型男! 想不到穿越大吴,赚大发了! 顾峥以后就是她莫小荷的夫君,她真想骄傲地告知整个村子的人,顾峥这片鱼塘,被她承包了! 莫小荷摸的上瘾,可苦了顾峥。 他打了二十多年的光棍,从来被女人摸过,唯一碰到女子的身体,就是下河救人那次。 他觉得,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在叫嚣,身上滚烫的能将他燃烧殆尽。 那双小手,还不老实的乱摸。 他该怎么办? 是该装作昏迷,还是应该醒过来阻止? 顾峥万分纠结,紧闭的双眼,眉头都打了结。 莫怀远去灶间端着一碗鸡汤,忧心忡忡。 爷奶年纪大了,身子不如从前,再经受了家里被火烧毁的打击后,一蹶不振。 莫景山和李氏忙着在上房安慰,说点宽慰的话。 大年初一,一团糟,众人也没有走亲串友的心情。 “顾大哥怎么样了?” 莫怀远迈过门槛,他走路很轻,没有声音,吓得莫小荷一激灵,赶忙收回手。 她心不在焉地透了个布巾,在顾峥的胸膛上乱擦。 这下,顾峥更纠结了,他感觉身体处有些许的变化,越发努力控制自己。“你……你……” 见到顾峥赤裸上身,莫怀远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他应该说什么? 自家小妹好歹也是念书识字的,咋就不懂男女大防呢? 多亏娘亲在上房忙着照顾爷奶,不然的话,黑锅还要莫怀远背。 “怎么了?” 莫小荷丝毫不在乎,端过鸡汤,放到桌子上。 鸡汤里加了几样的药材,还有人参须,正好温补。 “男女授受不亲。” 莫怀远闹了个大红脸,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大哥,你知道什么叫事急从权吗?” 莫小荷受不了自家大哥的碎碎念,摸一把怎么了? 自家夫君,自己人,摸了又不会怀孕。 “你看顾大哥身上这么红,似乎是发烧了。” 莫小荷振振有词,她估计顾峥还没醒过来,所以胡说八道,忽悠莫怀远,“都出汗了,不得脱下衣衫擦汗吗?”见自家小妹理直气壮,莫怀远顿时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小妹是黄花闺女,那么单纯,什么都不懂,或许根本就不知道男女之间的差异吧?走进一看,顾峥身体滚烫,身上还冒了汗珠子,的确有发热的迹象。 “要不,你去熬一碗退烧药?” 莫怀远吓了一跳,这年头风寒可不是小毛病,大过年的不好找郎中看,若有病挺着,只会越来越严重。 “大哥,我细皮嫩肉的,万一被烫伤呢?”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坚决不去。 自家大哥迂腐书生,好没眼力。 她和顾峥一直靠对望来解相思之苦,好不容易有共处的机会,当然不希望其中有电灯泡。 等莫怀远出去,她准备再接再厉,扒下顾峥的裤子。 哼哼,自家夫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她就是看看,只看不摸。 “恩,那我去。”莫怀远迷迷糊糊地走出门,总觉得哪里不对。 顾大哥是为救火,被烟熏了体力透支才昏迷,刚刚还好着呢,怎么这么快就发烧了? 不过,看顾大哥身体滚烫,的确需要降温。 莫小荷关上房门,紧张地心跳加速。 她深呼吸,来到床榻前。 男人的裤子,应该怎么脱下来? 前面有一根抽绳,解开之后,然后呢?顾峥实在受不住了,他也是铁打的汉子,正经的爷们,对自己喜爱的小女人,也是有渴求的。 这么下去,就是圣人都控制不住。 “小荷……” 顾峥装作悠悠转醒,莫小荷的偷看计划宣布流产。 “顾大哥,你醒了,快喝鸡汤!” 短暂的失望过后,她很快地调整心态。 以后有的是机会,把惊喜留在洞房花烛夜,也是一件浪漫的事。 四目相对,无限的柔情蜜意。 二人还不等再说什么,被第三者李氏打断。 李氏见莫怀远一个人在灶间忙活,狠狠地教训他一通。 自家人的心眼,都长闺女的心上去了。 随便找个借口支开莫怀远,这愣头青果然乖乖听话。 虽然顾峥身上有伤,但是不耽误办事啊。 李氏是被莫大丫未婚先孕吓的够呛,所以对莫小荷严防死守。 “你这死丫头,娘和你说的话,当耳边风?” 顾峥那是拼了性命,才让家里老太太另眼相看的,同意莫小荷的亲事,报恩的层面大一些。“娘我知道,我会保持距离的,这不事急从权吗?” 莫小荷摸到腹肌人鱼线,心满意足,口气软了不少。 “少拿这一套忽悠我,你以为我是你那缺心眼的大哥,你说什么都信?” 李氏的眼睛如探照灯,在莫小荷身上扫视,检查她的衣领是否整齐。 “不是大哥缺心眼,是娘英明。” 莫小荷跟在李氏身后,赶紧拍马屁。 因为走水,毁了房子,家中人情绪都很低落。 大年初二,李氏也不能回娘家,一家人在一起,总得想个对策。 不说别的,走水是有人刻意为之,老太太几乎肯定,因为一向浅眠的她,一直没能醒过来。 如果不是大伯一家带着堂姐去看郎中,一家人都危险了。 到底是谁做的? 赶尽杀绝,多大的仇! 第049章 节外生枝 一连几天,莫家都处于低谷之中。 莫小荷感受到家中的低气压,到底为何会走水,成为莫家人心上的谜团。 大伯一家到大伯娘的娘家,一去不回,对莫小荷的爷奶不管不顾。 老太太心凉了,最近格外的沉默,对她和娘李氏的态度,缓和许多。 过了大年初五,莫景山到镇上请了一个郎中,郎中医术高明,平时在衙门轮流坐诊。 郎中诊脉后,交代顾峥卧床静养,那一根木头梁子砸下来,受了内伤。 “顾大哥,你就住在家里吧,你回去就是一个人,谁照顾你?” 顾峥只住了两晚,就坚持回去,他总觉得,没有和莫小荷成亲,就一直赖着不走,于理不合。 家中人不放心,好言相劝。 这次,莫家老太太出马,说了一句心里话,感激顾峥舍命救人。 自家的亲人,亲儿子都躲起来了,何况一个外人? 尽管还是觉得顾峥长相丑陋,看着别扭,看久了,老太太也能适应了。 她怪自己以前有些愚蠢,这么好的孙女婿,去哪找? 就算人丑,以后也是整天面对莫小荷,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最多逢年过节见一面,平素还有野味吃,补充点油水。 她啊,这脑子就是转不过来! 反正,现在也不算晚。 老太太转变想法,家里人对顾峥的照顾过了明路,李氏经常炖些滋补的药膳。 年纪轻轻的,千万不能落下病根,不然以后倒霉的是自家闺女。 莫小荷抓住机会,就往大哥莫怀远的房间里溜,只要能和顾峥说一会儿话,她就眉开眼笑。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即使什么都不做,她也开心。 不过,让她苦恼的是,顾峥见到她会有点不自然,全身上下遮掩得严实,胸肌腹肌人鱼线,她都看不见,过眼瘾的机会都没了! 走水后,莫家成为一片废墟,莫小荷和李氏回到原地,用木棍翻着,灶间只有几个破旧的瓷碗,其余没一点剩下的东西。 “唉,还好族谱在咱们家,没有被烧掉。” 李氏叹息一声,对莫家的祖宅,还是感到很可惜。 莫小荷坚持寻找线索,让娘一个人回家。 到了晚饭时分,家家户户升起炊烟,空气中飘来肉香的味道。 莫小荷咽了咽口水,家中三个病号,饮食清淡,她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 在老房转了一圈,果然不出所料,在墙根下,她发现了一个小坛子,打开一看,里面是菜籽油。 这里不是灶间,谁会把油这样金贵的物事随便乱丢? “一,二,三,四。” 一个小娃趴在大树上数数,另外几个小娃找地方捉迷藏,其中有几个跑到莫家的院子里。 大火过后,随时可能塌方,没倒的那间屋子是危房,进去后会有危险。 莫小荷赶忙阻止几个小娃,其中有一个是她奶奶家的邻居狗蛋。 两家离得近,中间只隔着篱笆墙。 “狗蛋,不能进去,房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塌陷了,你就被压在下面。” 万一缺胳膊断腿,以后成了残废,找不到媳妇。 莫小荷吓唬小娃,安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小荷姐姐说的对。” 狗蛋很懂事地点点头,告诉其余的小伙伴也不能进去。 “那要是先娶了媳妇,再残废了,应该没事吧?” 狗蛋的问题,难住了莫小荷,为啥这娃会这么问? 大吴可是男权社会,男主外女主内,男人残废了,还指望女人养活? 夫妻感情好的,或许能坚持,若只是一般,一拍两散,就是这么现实。 “那我娘说村长爷爷都不是男人了,残废人,村长大娘也没有离开他啊。” 狗蛋提了一个深刻的问题。 村长的确残废,碎了蛋,貌似以后不能人道。 母夜叉在漫长的岁月里,要守活寡。 但是这种事,她要怎么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娃解释? “大年初一的早晨,我起来尿尿,还看到他们了。” 这边时间快到了,狗蛋不能和莫小荷多说,就要找地方躲起来。 大年初一?记得家里着火的时候,村长家大门紧闭。 就是因为没办法去打水,才造成后来火势蔓延。 “狗蛋,姐姐给你一包糖,好吃的很。” 莫小荷开始用糖衣炮弹诱惑狗蛋,装作不在意地问,“大概是什么时辰啊?” 狗蛋家里的条件不好,孩子多,过年分糖,也只得了几块。 一听说莫小荷给他整整一包,顿时顾不得捉迷藏,赶忙回答问题。 那时候天边泛出鱼肚白,天色灰蒙蒙的。 狗蛋形容了村长和母夜叉两口子当时的模样,莫小荷当即觉得很可疑。 守岁之后,大家都在睡觉,哪有人大早上出来闲逛? 狗蛋一个小娃,不会说谎,可关键问题,在于莫小荷没证据。 村长和莫家积怨很深,但是也达不到要杀人灭口的地步。 难道说,被碎蛋的事儿,他赖上了莫家? 有些人,心里扭曲,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莫小荷出来身上没带糖,她就给了狗蛋几个铜板,让他自己到村头的杂货铺买。 匆忙回家,她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人,也算是一条线索。 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抓住这丧尽天良的一家。 “小荷,你咋才回来?你大伯刚走。” 李氏端着一碗鸡蛋羹,招呼莫小荷。 “大伯来,是来看爷奶的吗?” 房子烧了,总得拿出个章程,过年不能动土,最快也要出了正月。 “唉,你大伯送消息的,咱们村那张寡妇,昨天误食了老鼠药,人差点不行了!” 虽然救回来一命,但是这么一折腾,肚子里的娃掉了。 张寡妇大年出三才从镇上回来,收拾东西准备搬回娘家长住,结果不知道怎么的,稀里糊涂中毒。 现在衙门没开堂,据说要告莫家人行凶杀人! 张寡妇就指望着肚子里的娃硬气,结果中毒半死,做小妾是不成了。 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只有莫大丫,她一口咬定,就是莫大丫干的! 莫小荷前后一思量,很快地明白过来,不用问,定是碎蛋村长干的好事。 那一家人在莫家村待不下去,正准备远走他乡,临走之前,下狠手,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她必须要控制这这一家人,不然连夜潜逃,莫家更说不清楚了! 第050章 采草贼 大年初二李氏没回娘家,家里事情太多,又是过年,暂时来不及给娘家捎个口信。 莫小爷的外公外婆等了几天,放心不下,让文氏带着李秀来莫家探望。 “小妹,我们家李河年后定亲,以后也是有家业的人了!” 文氏提着家里母鸡下的一篮子鸡蛋,还有几样自家产的菜蔬上门。 本以为莫家出了什么岔子,见一家人都在院中,松口气。 小姑子李氏八成因为太忙,而没时间回娘家。 “大舅娘,表姐。” 爹娘要出门到县里探听一下情况,族人过年之后也该差不多来了,他们留下县里客栈的地址。 如果来人,找不到莫家村,怕是等急了。 另外也打探一下,张寡妇情况如何,被老鼠药毒了就赖上莫大丫,自家都没地方辩解去。 莫小荷打算支使大哥莫怀远照顾爷奶,她和顾峥单独相处片刻,说一会儿话也好。 最近这几天,娘李氏看得太紧,她在娘身边,不能消失三秒。 否则,院子里就传来李氏大嗓门的呼喊,“小荷啊!” 这下,李氏出门,有大舅娘和表姐看着,莫小荷抹泪,她又不能和顾大哥见面了! 以前他在大山里,好歹每天晚上有一会儿对视的机会,如今同在一个屋檐下,见一面都难。 “这是要出门?” 文氏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见莫景山和李氏急匆匆地离开,只得把问题抛给莫小荷。 “大堂哥定亲了?这么快。” 前几个月,李河在处于受苦受难阶段,瘦成皮包骨。 他师父回乡,把打铁铺子留下来。 莫小荷觉得,若是合伙,大堂哥肯定受压榨,不如凑银子买上铺子,以后就是自家说的算。 有一天不想干了,铺子赁出去,还能按月收银子。 正好莫小荷在书画铺帮着制作赝品,积累一些钱财,就借给大舅一家二百两,声明以后有钱再还。 莫小荷也想过用银子入股,和大堂哥李河分成,不过她对打铁铺子的生意没什么大兴趣。 “哎呀,你这丫头,到底出啥事了?” 文氏没进屋,帮莫小荷洗菜,心里琢磨,这丫头真真娇气,冬天冷,竟然用温水洗菜,多费柴禾。 “我爷奶在正屋,厢房住着顾大哥。” 莫小荷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听得文氏目瞪口呆。 年前还见过,才多久的工夫,莫家就出了大事! 她上门报喜,深深地觉得不是时候,应该问清楚的。 “大伯娘,无妨,就是眼前有点难处,早晚会过去的。” 爹娘不在,大哥莫怀远和她分工,家里还有三个病号。 其实顾峥身体强壮,早就好了。 只是李氏不准他下床,嘱咐他静养,不然怕落下什么毛病。 “这么说,村长是不顾后果了!” 文氏紧锁双眉,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衙门没开堂,而且单凭一个小娃,怎么作证? 若那家是个怕事的,没准让小娃改口,只说看得不够真切。 这样的话,村长就可以轻易地逃脱责罚。 也正是因为这点,在没有证据之前,莫小荷花了不少铜板,雇佣村里的小娃们做她的眼线。 有风吹草动,及时给她送信,并且保密,不然没有糖吃。 还是小娃好糊弄,乖乖听话,每天都有人来这报告情况。 暂时先盯紧那一家,以防对方有什么幺蛾子,同时不可打草惊蛇。 “这都是次要的,你爹娘去县里,今夜肯定回不来,你和你大哥在家,要小心。” 那一家人干出那么狠毒的事,是不是还要针对莫小荷? 村长的闺女和小荷争抢莫家村第一美人,每次都被刷下去,积怨已久。 说起来,村长怕是更恨莫景山。 莫小荷深以为然。 村长丧失了做男人的能力,破罐子破摔,很可能产生报复社会的心里。 他觉得自己没希望了,见不得人好。 莫家出这么大的事,文氏带着李秀坐不下去,她都没进屋,直接回家,想着都是姻亲,明日一大家子过来探望病号。 人一走,院子顿时清净了。 年里,家家户户喜气盈门,偶尔听到邻居说笑的声音,更衬托莫家的凄凉。 门外爆竹声声,家里还有一大串的鞭炮,被挂在门口。 老房被毁,一堆糟心事,还差点摊上人命官司,哪有心情? “小妹,你把汤给爷奶端进去吧。” 莫怀远一脸正色,娘亲走之前,找他强调过,一定要看好妹妹,不能听她忽悠,坚决不可以和顾峥独处。 万一顾峥有什么想法,觉得自家闺女不够贵重。 莫怀远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把莫小荷支开大法,反过来用在她身上。 “大哥……” 莫小荷叫了几声,见莫怀远无动于衷,老实地到正房照顾爷奶。 她心里有个想法,白天不行,那就晚上。 好几天没见,再不看他,都忘记他的长相了! 好不容易熬到掌灯时分,爷奶有些困顿。 莫小荷找到莫怀远,提议二人都在上房将就一晚,万一爷奶半夜里起夜,也好就近照顾。 等啊等,熬啊熬,时间太过漫长。 到了午夜,爷奶还没有睡醒,莫怀远劳累一天,轻轻打起鼾声。 莫小荷在椅子上坐起,小心翼翼地走出门,直奔顾峥所在的房间。 顾峥躺在床上,不停地侧身,他觉得身上伤根本没有大碍了。 打猎中也会受伤,小伤几天就好,不耽误什么。 他留在莫家,想近距离看着小荷,这几天相思的滋味,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那一双柔软的小手,在他的胸膛上,点燃他身体潜藏的火焰。 从没有过那么美好的感觉,让人上瘾,巴不得再来几次。 他孤单太久,真的等不下去了! 莫小荷的爷奶平安,顾峥落下心中大石,如果有人去世,小荷要守孝一年才能出嫁。 “谁?” 顾峥侧耳,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披上外衣,坐起身,就要点燃油灯。 “采草贼。” 莫小荷灵机一动,脱口而出。 说完了之后,后悔万分,她捂脸,心里默念,“他没听到,没听到……” 随口的玩笑,万一让顾大哥误会她是个豪放女子该怎么办? 第051章 同床 内室很黑,莫小荷只能听声音辨别顾峥的方向。 “小荷?” 顾峥赶忙摸黑系上衣扣,准备下床,点燃桌上放置的油灯。 莫小荷有心阻止,又觉得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到顾峥的脸,她向前一步,踢到铁质的三角架,发出清脆地声响。 油灯点燃,屋内映着昏暗的光。 几日不见,顾峥瘦了一圈,脸部轮廓更加鲜明,如刀斧开凿一般。 他的眼神如以往一般深邃黑亮,只是看上有稍微有些憔悴。 “顾大哥,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莫小荷上前几步,坐在床边,明知故问,“最近恢复得还好吗,伤口疼不?” “不碍。” 二人深夜共处一室,顾峥总觉得有些怪异,似乎这样,并不合理。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馨香的味道,顾峥不自然地向后退,后背紧紧地贴在墙上,一动不动。 最近的夜里,他总是梦见一双柔软的小手,在他身上乱摸,顺着人鱼线向下…… 以至于每日早晨醒来,都很尴尬。 顾峥会有一种愧疚的心里,认为自己亵渎了未婚妻莫小荷。 “顾大哥,你别怕,我就是来找你说说话。” 莫小荷哭笑不得,自家未婚夫身子僵硬,她向前,他退后,好像她真是个采草贼。 胸肌腹肌人鱼线,是会摸上瘾的。 她偷瞄了一会儿,对方遮掩得严实,什么也看不见。 压下失望的情绪,莫小荷眸子暗了暗,主动抓着顾峥的大手摩挲。 他的大手皮肤粗糙,常年打猎,手上一层厚实的老茧,骨节分明,轻松包裹住她的手。 “怎么还不睡?” 顾峥压抑自己,不敢抬头,怕自己想入非非。 刚刚油灯点亮的一刹那,他看到多日不见的心上人,一颗心都要跳出心脏外,激动不已。 他对美丑,并不是有很清晰的概念,只是莫小荷笑容明艳,让人移不开眼,好像一朵艳丽的海棠花。 一眼,足够缓解几日以来的相思之苦。 “是啊,睡不着。” 莫小荷怪顾峥不解风情,半夜三更,潜入未婚夫的房间,能干什么正经事? 有采草的机会,当然要下手。 她其实对他的反应挺满意的,一看就是纯洁的童子鸡。 如果她被对方反向扑倒,莫小荷一定怀疑,自己所托非人,顾峥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顾大哥,你感觉好点了吗?” 莫小荷很关心顾峥的伤势。 现在是冬日,天气冷还好些,若是天热,伤口太深,如果不能妥善处理,怕是要感染。 “好。” 顾峥正处于紧张之中,没发现莫小荷语无伦次,一个问题问了两遍。 实际上,她正在想,要不要先上去摸一通,转身就跑,反正占自家未婚夫的便宜不算什么,都是自己人。 莫小荷不承认自己是个女流氓,她只对他一个人感兴趣。 她以前没有谈过恋爱,都是在书中学习撩汉技巧,全部用在顾峥身上。 白嫩的手在一双黝黑大手上摩挲,莫小荷星眸如水,简单的动作,撩拨得顾峥全身燥热。 他以为自己是得了一种病,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大脑不听使唤。 “夜深了,早点睡吧。” 顾峥紧了紧喉咙,嗓子沙哑,身子不自然地动了动,想要撤回自己的手。 莫小荷刚想说话,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顾大哥,你要起夜吗?” 莫怀远睡得迷迷糊糊,发现厢房有灯光,以为顾峥这边有什么事,揉着眼睛走到门口。 莫小荷差点哭出来,自家大哥怎么来了! 打扰她的好事,她和顾大哥还没说上几句话呢! “咦,没插门啊。” 莫怀远在门口打了个招呼,眨眼间就要推门而入。 如果让大哥知道她深夜和顾峥私会,定会告诉娘亲李氏。 以娘的脾气,以后更要看紧她,或许在成亲之前,自己再也不能和他见面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正是热恋阶段,见不到顾峥,是要人命的! 只要能看到他,莫小荷心里有一种平静安逸之感,很满足。 每天在窗前等待夕阳西下,那一刻钟的对视,是她最开心的事。 顾峥见莫小荷额头上冒了汗珠,也着急起来。 “是啊,我下来倒一碗水喝。” 顾峥不会说谎,说完,真的下床,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房内地方太小,窗边放着书桌和书架,没有任何藏人的地方。 莫小荷没有办法,灵机一动,脱下鞋子,扔在床底下,快速爬上床。 有纱帐挡着,灯光暗,根本看不清楚有几个人。 她给顾峥做了个手势,主动躲在被子里,让顾峥在外侧应对。 “在上房睡了一会儿,腰酸腿疼,顾大哥若是不介意,我就和你挤挤吧。” 莫怀远打了个呵欠,捶捶腰,困出了眼泪。 床铺很宽,睡两个人没问题,还有翻身的余地。 莫小荷很纠结,大哥,是来和她对着干的吗? 这下好了,若是让他发现自己在顾峥的床上,更加解释不清楚! 棉被下,莫小荷缩成一团,主动靠近顾峥,用手摸着他的后背,在他后背写字。 快速地写了两遍,告诉他拒绝莫怀远。 顾峥只感觉到灵活的手指,在他的身上画圈圈,正好是伤口刚刚愈合的部位,又麻又痒,还有从未体验过的舒爽之感。 “顾大哥,你如果要起夜,我睡在里面就好。” 前几天都是莫怀远照顾顾峥,二人不用挤着,也能凑合一晚。 莫怀远以前睡觉不老实,房间的床铺,是两张床拼凑在一起的。 莫小荷不知所措,她怕顾峥说实话或者找不到拒绝的借口,赶忙在他的腰眼儿上掐了一把。 这一把,无异于挠痒痒,顾峥身体更如雕塑一般僵硬。 “顾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顾峥在前面挡着,莫怀远不能上床,他看出一些异样。 “我……” 一时之间,顾峥找不到借口,莫小荷又在他身上上下其手,让他更不能静心,脑子一片空白。 他甚至想,莫怀远发现小荷在他的床上,是什么表情。 怎么才能解释得让对方信服? 他不善言谈,真的万分为难。 第052章 村长,你裤子掉了! 莫小荷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快要窒息,她的鼻尖萦绕着的都是顾峥身上草药的香气。 轻轻用手推了推顾峥的后背,她示意他赶紧想办法,支开莫怀远。 多好的借口,让大哥回到上房伺候爷奶,怎么顾大哥就这么不开窍! 无论莫小荷怎么暗示,顾峥就是无动于衷。 她一着急,拧上了他的屁股,肌肉有些硬,还是翘臀,手感不错。 一次没摸够,莫小荷下意识地又摸了一把。 她可以向老天发誓,她不是故意的。 只是这手感,让她想起李氏说的话,野猪肉之所以好吃,是因为常年在深山里跑,肉紧实。 关键时刻,莫小荷跑偏了,眼前黑乎乎一片。 顾峥本来身子紧绷着,被突然袭击,感觉到自己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恨不得从床上跳起。 “顾大哥,你的伤口还没好吗?” 莫怀远见顾峥脸色涨红,额头冒汗,睡意去了一半。 伤在后背,但是顾峥坚持不肯让他帮着上药,并且很肯定,莫怀远以为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 “恩,撞到桌角,有点难受。” 顾峥用袖子擦擦汗,他撞到的是莫小荷的咸猪手。 二人只是定亲,私下背着长辈见面已经是不合礼教了,若是同床,不管发生还是没发生,都会让莫家人有看法。 他自己不怕,可是不忍心莫小荷被苛责。 所以,这几天二人没见面,他能下床,却没有出门走动。 窸窸窣窣,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莫怀远精神一震,爹娘刚到县城,不可能连夜赶回来,那么半夜三更,到底是谁在撬锁? 铁链子的声音不算大,只是屋内莫怀远三人都没入睡,听得真切。 “顾大哥,怕是有人来了。” 莫怀远赶紧灭了油灯,熟门熟路地在墙角找到一个铁锤防身。 大舅娘文氏走之前让他们当心,那村长,说不定要再次行动。 “我下床和你看看去。” 顾峥深呼吸,穿鞋下地的同时,不忘记摸黑整理下床帐,很好地隐藏了莫小荷。 屋门被开了一个小缝隙,只见门口处,有个黑漆漆的影子。 黑夜里,对方拿着锃亮的匕首和铁丝,正在翘着门锁。 深夜破门而入,必定是意图不轨。 莫小荷从被子里钻出来,揉揉额角。 的确,是她大意了。 她没想到,村长一家能这么丧心病狂,有疯狂报复的念头。 或许作案之后,对方连夜跑路也说不定。 “是村长和他娘子。” 顾峥略通武艺,夜视能力要强于莫怀远,他很快看清楚来人。 村长和母夜叉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来者不善。 “我们怎么办?” 莫怀远六神无主,家里老弱病残,爷奶睡得熟,他一个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妹子,唯一能出手的顾峥,前几天救火身受重伤。 如果对方闯进来行凶,生擒活拿,似乎没有几分把握。 “不用担心。” 顾峥语调沉稳,接过一根木棍,以一敌二,对方又不是练家子,抓住他们应该没问题。 捉个现行,送到衙门,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村长和母夜叉上门行凶,莫小荷再也坐不住了,她恨不得杀出去和对方拼命。 真是胆大包天,莫家还没找那个太监算账,他倒是先找上门了! “救命啊,救人啊,进贼人了啊!” 莫家老太太白日喝多了汤,睡得迷迷糊糊尿急。 莫小荷又不在上房,老太太摸黑出门,结果正好和撬门的村长一家撞个正着。 深夜里,一声凄厉地惨叫传得老远。 “咋回事?” 几乎过了一两秒,邻居家点亮了油灯。 “有贼人带着尖刀!” 刀光明晃晃的,吓得莫家老太太腿软,她瘫倒在门口,不停地尖叫。 村长骂了一句娘,他和家里母夜叉正准备远走他乡,走之前想干一票狠的。让他不痛快的,他会让那些人连不痛快的机会都没有。 火烧莫家老房,事后,村长很后悔,还不如在烧房子之前,进屋打劫一番,作为以后路上的吃穿用度。 当然,老房不如莫景山家有钱。 于是,他摸清楚莫家的情况,趁着莫景山和李氏不在,打算制造灭门惨案。 杀了莫家老小,打劫银子,并且一把火烧了屋子。 母夜叉收拾好行囊,连夜把闺女送到镇上,到时候一家在镇上汇合,天亮就出城。 等村里人扑灭火,反应过来的时候,或许他们早已经到了大越。 从此山高水长,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原本,村长成了太监,他家母夜叉失去后半辈子的性福,没少闹,要和他和离。 他拿出以前家里的春宫图,又用木头做了个模型,打磨光滑,伺候得母夜叉舒爽。 在他的讨好之下,母夜叉终于下定决心干一票,但是前提是必须除掉张寡妇。 村长欣然应允,他对张寡妇恨之入骨,这骚娘们是个白虎,生生克死了她男人,谁和她沾染上谁倒霉。 弄死张翠花,就当是为民除害。 村里人家夜不闭户,莫家也是如此。 不过那是从前。 莫小荷穿越过来后,每晚必定要检查门锁,她来自现代,对不关门的行为不习惯,很没安全感。 村长和母夜叉正在合伙敲门,没等进院子,行迹败露。 老太太的大嗓门,整个村子都听到了,家家户户开灯。 有胆子大的男人们,拿着自家的铁锹和锤头,往莫家的方向赶来。 要知道,淳朴的小村子,出现贼人是多么恶劣的事。 家家户户连在一起,万一一家被贼人所害,直接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 村长和母夜叉见到不妙,转身就要逃跑。 “村长,你裤子掉了!” 有人壮胆,四处亮起了灯,莫怀远就不怕了。 他走到院子里,对着落跑的人影,大喊一句。 村长一个趔趄,低下头看自己的裤腰,见到腰带系着,气得差点骂娘。 这样,不就是承认他的身份了? 趁着家里人注意都在门口,莫小荷趁机从床上下来,闪身到门外角落。 村长逃离的路线,正好和村里人碰个正着。 还有自家大哥,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只小绵羊,原来,也是只一肚子坏水的腹黑羊。 第053章 猫腻 莫怀远后退几步,正好撞上莫小荷,吓了他一跳。 大半夜的,人吓人,吓死人。 “小妹,你啥时候出来的?赶紧回屋。” 村长一家跑了,他还得和顾大哥商议,要不要出去追,趁热打铁,来个人赃并获,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奶大叫,所以出来看看。” 莫小荷撒谎眼睛都不眨,那谎话说得叫一个顺溜,脸不红气不喘,面色不变。 “奶,地上凉,赶紧起来。” 莫怀远上前搀扶莫家老太太,顺便回答邻居家的问题。 半夜三更的进贼,又是过年,家家户户没有防备,万一出了人命,那可是不得了! 莫家村位置偏僻,村人不富裕,外来山匪看不上这个闭塞的地方,能偷盗上莫家的,几乎可以判定熟人作案。 再结合前几天莫家老房走水,莫家,这是得罪人了!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过如此大胆的贼人!” 老太太受到惊吓,胸脯起伏不定。 她刚出门,看到门口处明晃晃的尖刀,吓得腿软,差点昏厥过去。 带刀深夜进门,定然不是普通的偷窃那么简单。 爷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莫小荷把老太太送到屋里休息,觉得有点不对劲。 “小荷,你是在屋里一直睡觉来的?” 莫怀远打着灯笼,照亮了小院,等着一会儿村人上门。 红灯笼在树下,投着一圈光影。 “是啊。” 这一声应答不那么干脆,反倒多了点心虚。 “那你为什么一只脚穿着顾大哥的鞋子?” 莫怀远愣愣地盯着自家小妹的脚,说不出话来。 莫小荷囧了囧,以为大哥察觉到什么,在诈她,结果低头一看,她差点钻到地缝去。 顾峥出来匆忙,没有穿鞋,她慌忙之中,穿了一只自己的鞋,另外一只有些晃悠,是顾峥的! 铁证如山,机智如莫小荷,也不知道怎么狡辩了。 二人若是没有私下见面,自家小妹怎么可能穿错鞋? 莫怀远觉得,事情似乎比想象的严重。 女大不中留,自家小妹,想嫁人了! 他还是劝说下爹娘,趁着小妹及笄,早点把人打发出门吧。 嫁人了,以后光明正大,不用偷偷摸摸的。 莫小荷不知道,迂腐的大哥竟然这么想,不然她一定抱上大腿,去书中找词,夸赞莫怀远。 顾峥无语,这下,莫怀远一定是误会了。 原本没什么事,这么一折腾,做了无用功,还被误会。 只是他不能解释,也解释不清。 自从遇见她开始,顾峥这一辈子,就只认定莫小荷一人。 他不善言辞,只想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用实际行动表示。 说话间,院门外亮着几十盏灯笼。 莫家老太太一声吼,全村集体出动,男女老少,不约而同地赶到莫家来。 让人奇怪的是,村长和母夜叉,也混迹在人群中。 “怀远啊,咋回事,刚才是你奶奶在喊不?” 为首的老者,是莫怀远族中的五爷爷,和自家爷爷是堂兄弟。 老者用灯笼照着锁链,发现上面多了好几道尖锐的划痕。 “是啊,五爷爷,来了贼人,身上带着尖刀撬门。” 莫怀远感到后怕,多亏自家小妹有锁门的习惯,他以前还嘲笑过莫小荷矫情,同村住着的,哪有人能在半夜上门。 这不,就遇见贼人了! 如果不锁门,贼人半夜上门,他们这边没有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村长在人群中,眨着绿豆小眼,对那把锁恨之入骨。 就差一点点,最后功亏一篑。 他和母夜叉往家跑的路上,正好遇见村人。 村长灵机一动,赶紧让母夜叉把尖刀和撬锁的铁丝扔到了旁边的壕沟里,然后装作从家里出来,睡眼惺忪的模样,和村里人一同赶往莫家。 莫怀远那龟孙子,就算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证据呢? 对,莫家没有证据。 “太惊险了!” 村里人到了门口,顾峥不好面对他们,独自一人进门。 留下莫怀远和莫小荷兄妹二人,应付村里人。 “五爷爷,你们也是听到我奶的叫声了吗?” 莫小荷换好鞋,打开门,让村里人进入到院中。 大半夜的,人家辛苦而来,她在灶间里取出热水,挨个给村里人泡茶喝。 家里只有几个茶碗,洗干净,众人轮流,在冬夜喝上一口热水。 五爷爷见莫小荷如此周到,不住地摸着胡子点头。 贼人跑了,众人阵仗大,那人聪明的话,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上门。 “多亏你家锁门,不然……” 村里的妇人看到被破坏得残缺的大锁,面露惊恐之色。 对方有刀,会不会在村里造成血案? 大过年的,喜事成了丧事。 “村长,我就觉得那贼人的身形,有点像你和大娘。” 母夜叉又高又壮,整个莫家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身形的人。 村里人把目光,投向村长和母夜叉。 “说啥呢?咱们是好心来看看的,不然你以为,谁爱管你家的闲事?” 村长吹胡子瞪眼,一副被冤枉了模样,口气也不怎么好。 演员,绝对是演员! 他的意思,是出于好心,和乡亲们一同上门看看,结果被诬陷为贼人。 挑拨离间,让村里人对莫家有想法。 年后选举新村长,这个时候,莫景山的威信不能丢。 或许不是莫家,村人不能来的这么全乎,其中也有讨好的意思。 莫小荷见大哥这一句话,引起众人不满,赶紧殷勤地招呼众人喝水,顺便拿了糖果。 到底要怎么说,才能转移视线? 刚才见莫怀远挺聪明的,谁想到才一会儿就犯傻。 “村长,大娘,真巧,大过年的,大半夜,你们上门都穿了黑衣。” 莫小荷抓住要点,讽刺地勾着嘴角。 因为来得匆忙,村里人几乎就是套着袄子就出门了,而村长夫妻,不约而同的选择黑色。 黑色的夜行衣,在夜里能很好地掩饰身形。 可现在是大过年的,家里又没死人,干嘛穿黑色?也不怕晦气! 一句话,引起村里人的怀疑。 村长家和莫家不和,这是公开的,人人皆知。 村长和母夜叉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根本不像才睡起来的模样,难道其中有什么猫腻? 第054章 这个黑锅他不背 大年里,村里人都不想深究,既然人没抓到,就算了,相信贼人也没有胆大包天到再次上门的地步。 “莫小荷,你一个丫头片子,少血口喷人!” 村长打死不承认,穿黑衣怎么了?他就是喜欢,谁规定穿黑衣就是贼人了。 深更半夜,没有人目击,村长和母夜叉相当强硬。 “五爷爷,你们来的方向,正是贼人的逃跑路线。” 莫小荷不慌不忙,她是没有证据,但是她可以挖坑,让村长和母夜叉跳进去,拼的是智商。 村人脸色不好,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点怀疑。 村长和母夜叉根本不喜欢管闲事,属于无利不起早的人。 如果村里真的有贼人,只要不进他们家门,他们是不会出来凑热闹的。 前几天,莫家大火,需要人灭火,这家人冷漠以对,都没出来搭把手。 何况,莫家和村长有龃龉不是一天两天。 “你们也知道我现在等于残废,想为自己积德。” 村长摸透了村里人的脾气秉性,有几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不好应付。 想到此,他主动自己揭短,捂着脸蹲在地上,老泪纵横,“以前是我不好,对不住乡亲们啊。” 男人风流些,并不是不可以理解的事,村长是倒了八辈子霉,村里汉子们很同情他。 “小荷丫头,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吧。” 被碎了蛋就够可怜了,这辈子无法抬头做人,再也不能重振雄风,没有证据就怀疑人家,有些不厚道了,无异于在人伤口上撒盐。 “是啊,村长也是出于好心。” 半夜折腾出这么一出,昏昏欲睡的村人精神不少。 莫家院子里摆放上桌椅,年纪大的人坐在树下喝茶。 周围亮着红色的灯笼,把人的脸映成红彤彤的颜色,增添了过年的喜庆气氛。 莫怀远蔫头耷脑,他是没看到村长正脸,可村长家的母夜叉,那身形是不会错的!顾大哥可以作证。 可他不知道怎么拉着顾峥出来,一时间有些犯难。 “小荷说的话在理,如果贼人往村里的方向来,咱们肯定能遇见。” 一路来的都是村里人,大家打着灯笼,没发现外来户。 “所以啊,贼人一定是跑山里了,哈哈!”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众人附和。 深山有野兽,大半夜的进到林子里,说不准遇上野兽。 “女娃娃,我看贼人没准是你那个未婚夫。” 村长摸着胡子,眼睛里闪着贼光。 他刚刚没想到办法推脱,结果就有人给他找了台阶。 猎户? 村里人半信半疑,猎户之前为救火,差点去了半条命,怎么可能进入到莫家?难道是为…… 众人把目光看向莫小荷。 娘亲李氏不在,爷奶年纪大了,有伤在身,不顶事,光靠莫小荷一张嘴,是说不清楚的。 如果是在现代,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对方吵架,甚至是大打出手。 可是在大吴,那是禁忌。 众目睽睽之下和长辈顶嘴,有理没理都是错。 “我可以证明不是他。” 莫小荷的火气,已经达到了顶点,她从未见过比村长更无耻的人。 凭什么好事想不到顾峥,村里有点乌七八糟的烂事,一切要让他背黑锅。 他的付出没有人看见,可见,村人的偏见扎根在骨子里,多么可怕。 其实证明顾峥不是贼人,直接唤他出来就可以,可莫小荷偏不,她必须给村长一个响亮的耳光。 “五爷爷,想要知道贼人在哪里,很简单。” 莫小荷正了正面色,把目光投向村里德高望重,年纪也大的五爷爷。 之前奶和大哥都看到贼人随身携带着闪亮的尖刀。 如果贼人真的在村里人中间,肯定是为掩饰自己身份的时候随手丢掉了。 “这样,五爷爷您找两个可靠的人,沿着村里的土路找,说不定会有收获。” 莫小荷之所以如此笃定,是知道村长和母夜叉什么德行。 尖刀,二人不可能随身携带,定是混迹在人群的时候处理掉了。 “的确是个好办法!” 五爷爷赞赏地看莫小荷一眼,此举能证明,贼人到底逃向哪里。 村里有两个莫家本家关系不错的人自告奋勇,为怕贼人突然冒出来,一人拎着一把柴刀防身。 村长见此,稍微有些惊慌,但他毕竟是多年的老狐狸,很快想好对策。 莫小荷决定用证据说话,至少要逻辑上合理,她懒得和村长逞口舌之快。 “五爷爷,是这样……” 莫小荷在五爷爷身边耳语几句,对方赞赏地点头,直夸她聪慧周到。 天色太黑,寻找贼人遗落的尖刀匕首很费劲,但出去的两个人不负众望,果然在壕沟里找到。 这下,稳如泰山喝茶的村人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刀这么长,这可不是专门撬锁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事情,似乎严重了!对方意在谋财害命。 “村长,这下你还要赖在顾大哥身上吗?这个黑锅,他不背。” 莫小荷抱着胳膊冷笑,等待村长再次狡辩。 “死丫头,就算找到了,也不能证明是我们干的!” 母夜叉满手是汗,在裙摆的两侧擦擦,她终于聪明一回,一口咬定没看到贼人。 一个大活人,还能躲藏到哪里去? “村里地方大了,莫家丫头,我看你就是为了给咱们添堵的。” 贼人混迹在村人中间,那不是所有人都有嫌疑? “五爷爷,刚才咱们进村长家了,翻到了几个包裹。” 莫小荷刚刚告诉五爷爷,贼人是村长和母夜叉,二人不可能没有准备,傻子杀人放火之后才会停留,肯定要三十六计走为上。 村长家没有人,墙角放着一坛子菜籽油,包裹收拾整齐地放在牛车上。 “这下,你有何话说?” 村里人看向村长和母夜叉,似乎明白了什么。 “人证物证,什么都没有,就靠着你们的想象诬陷好人,咋不去戏班子唱戏呢?” 村长死鸭子嘴硬,油盐不进,别人爱说啥说啥。 “你可以不承认,只是让乡亲们做个见证。” 刀具在深夜闪着寒光,锃亮,肯定是新入手的。 镇上的铁器铺子一共也没几家,而且,每个铁匠制作出的铁器,都有自己烙下的隐秘痕迹。 通过查找尖刀的下落,可轻而易举地锁定贼人。 这下,她倒是要看看,村长和母夜叉,用什么狡辩! · 看奥运去了,激动过后才想起来没更新呢,汗哒哒 第055章 换衣 村里人纷纷点头,赞赏莫小荷的机智,不愧是秀才闺女,和他们这些只知道做农活的小娘子不同,心里主意大着呢。 “那对不住了,先捆起来。” 村长和母夜叉是嫌疑人,而且二人做好跑路的准备,家里人都安排妥当了,如果不看着,很大机会落跑。 “死丫头,你说啥呢?” 村长跳脚大骂,就算他是贼人,也没有成功,没对莫家人造成伤害,凭什么要被捆起来! “你那意思,我去杀你,没杀死,我就不用吃牢饭了呗?” 浑人强词夺理有一套,莫小荷已经看出村长的奸诈。 欺负村里人老实,想逃脱责罚,门都没有! “要不就按小荷说的办,先把人捆上。” 等查到尖刀的出处,最后再确定村长和母夜叉是不是贼人。 五爷爷犹豫片刻,做出决定。 只是,现在是过年期间,衙门要到正月十六才开。 这期间要一直绑着人,也不是办法。 万一冤枉好人,村长和母夜叉告发到衙门,他们村人滥用私刑,这罪责谁来承担? 村人里担不起责任,帮人是可以,但是没有必要把自己搭上, “你们说捆就捆?我们好心来查探情况,莫家狼心狗肺!” 母夜叉见村人犹豫,更助长了气焰,她撸胳膊挽袖子,谁要是敢动手,她就和谁干仗! “就是,我不是村长了,你们就捏软柿子?” 村长一屁股坐在地上,学着女人撒泼,“我要到衙门告你们,诬陷好人!” 莫小荷扑哧一笑,抿抿嘴。 男人被碎了蛋,真的是不能用了?这么看村长,越看越像个娘们。 多年的狐狸,熬成精。 村长贼溜溜的眼睛四处一扫,立即抓住村民们的心理。 五爷爷倒是想帮忙,反正他一个老的,也不怕什么,就是胳膊腿不听使唤,抓不住母夜叉。 “顾大哥,出来帮忙了!” 莫小荷拉着一把椅子坐下,毫无顾忌地呼唤顾峥。 爹娘不在,家中留着陌生男人,还被村里人看个正着,顾峥很自觉地避嫌。 他在屋内,一直留心院子里的情况,怕自家未婚妻吃亏。 想不到她古灵精怪的,脑子转动飞快,很快找到问题的症结。 从查找刀具来源下手,几乎是抓到村长的命脉。 顾峥听到她的喊声,快速走出门,手里拎着两捆麻绳。 村长坐在地上,来不及站起身逃跑,被顾峥提着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提溜起来,三五下,捆了个结实。 “放开我家夫君!” 母夜叉一看,急了,彪悍的身形冲到前面,和顾峥对峙。 别说,母夜叉的身材高大,比顾峥的身体还胖了一圈。 “放开,你放开放开!” 妇道人家撒泼,还是很可怕的,母夜叉双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做了一个大猩猩的动作。 顾峥不动,皱起眉头。 “你敢动老娘一下,老娘立即碎了你的蛋!” 母夜叉转头,吐了一口浓痰,正好飞到跪坐在地上的村长脸上。 用碎蛋威胁,那可是男人的命根子啊! 莫小荷气不打一出来,顾峥是她的未婚夫,还没成亲呢! 该死的母夜叉,她真恨不得冲上去左右开弓,先扇几个大耳刮子再说。 母夜叉退后一步,寻找有利地形,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顾峥下三路。 顾峥不想和妇人一般见识,绳子一甩,利落地把母夜叉捆了个结实。 村民们仿佛在看一场杂技表演,拍手叫好。 衙门不开堂,还要关押二人几天。 冬天,天冷,万一扔到外面让其自生自灭,说不定不用等到正月十六,二人就挂了。 最后莫怀远拍板,就把二人送到他们自己家,由他和顾峥看着,等爹娘回来做决定。 第二日一早,莫小荷的外公,外婆加上大舅一家上门。 听闻昨夜有贼人,大舅娘文氏受了不小的惊吓,拍着胸脯顺气。 大过年的,多亏上了一把锁,不然…… 简直不敢想象。 李家人看到顾峥,非常和气,真心认可他和莫小荷的亲事。 “表妹,他待你不错,你找了个大英雄。” 李秀难掩羡慕之色。看人不能光看外表,关键看能不能过日子。 是男人要有担当,危难之际,顾峥挺身而出,光从这一点看,他就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别说我了,表哥不是定亲了吗?” 前段时间,莫小荷跟随大舅娘文氏,表姐李秀一起去镇上,表哥还没有着落。 为此,大舅娘心焦不已。 才多久,亲事说定下就定下了。 “找的是镇上的闺女,不是村里的。” 李秀拉着莫小荷说悄悄话,自家哥哥对人家闺女早就有心思,以前他就是个学徒,身无分文,根本没有脸登门。 女方是小户人家的,干活勤快,也是一把好手,如果嫁到村里,还能跟着种地? 现在不同了,他有了打铁铺子,以后好好干,生活有了奔头。 打铁铺子后院有屋子,到时候拾掇出一间,作为新房。 李河老大不小,文氏着急,想在开春找个日子,李秀就有新嫂子了。 “恭喜表哥。” 莫小荷说了几句喜庆的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昨日她说要查找刀具的下落,有表哥李河,就更简单。 莫小荷在村里人的见证之下,用刻刀在手柄处刻字,代表这是证物。 然后交给李秀,让她带给表哥李河,寻找下刀具的出处。 年里,家中事情也多,李家一家人只坐了不到两个时辰,起身归家。 莫小荷在院中洗碗,看到顾峥从门口回来,他的身上都是菜汤子,八成是母夜叉泼的。 捆住那两口子,自家还要做饭送过去,防止他们饿死。 “顾大哥……” 莫小荷端着一盆温水进门,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顾峥正在换衣服,全身上下,仅留下一条短裤,精健的体魄没有一丝赘肉,每一块肌肉都坚硬分明,背后和大腿上几条长形的疤痕不仅无损他的男性魅力,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危险。 黑色的长发,狂野地披在背后,他狭长的黑眸,透露着侵略者的兽性,薄唇紧抿着。 从没见识过这样的他,莫小荷动动嘴,内心充满小粉红,说不出话来。 明天七夕,为考虑到有男票老公的书友们,小莲会尽量早点更新的, 第056章 族里来人 “顾大哥,我什么都没看见。给你打了温水,你擦洗一下吧。” 莫小荷赶紧低下头,抱着顾峥换下来的脏衣服,小跑着来到院里。 冬日,草木枯黄,远处的大山,一片苍茫,雾气弥漫,早已不复夏日的生机。 莫小荷呼吸一口冷气,平定情绪。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顾峥的身体,她还是激动得小心脏乱跳,她怕次数多了,真被对方误会什么。 按照书上说的套路,她应该矜持点。 在灶间打了一盆热水,又加了冷水,水温刚好,莫小荷坐在小板凳上,搓洗顾峥的换下来的衣裳。 过年油水足,给村长和母夜叉吃的大白菜,也是用猪大油炒的。 上面油污的痕迹,必须用皂角反复搓洗。 “这是粗活,还是我来吧。” 顾峥不由分说地接过水盆,让莫小荷到房间里休息。 昨夜折腾一宿,连村里都是静悄悄的,村人看够了热闹,此刻正窝在家中补眠。顾峥搓洗的手法比莫小荷要娴熟,显然是做惯了的。 莫小荷抢不过,她只好退后一步,把地方让给顾峥,二人保持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大吴禁止私刑,私下里捆人的行为已经触犯律法,是要被打板子。 只是爹娘在县里,没有出主意的人。 村长老狐狸,让村帮忙人监视着,万一有片刻的松懈,备不住就跑了。 “小荷丫头!” 莫小荷刚想夸顾峥几句,上房老太太就喊了一嗓子把她召唤过去。 “你这丫头,你娘没和你说?你是定亲的人,可不行毛毛躁躁的。” 莫家老太太拉着莫小荷的衣袖碎碎念,男女之间的礼法大过天,村里人家虽然不用那么讲究,也没有整日混在一处的。 顾峥是莫家救命恩人,有伤在身,同一个屋檐下,必须避嫌。 “奶,我知道了。” 莫小荷低头,乖乖听训,她的头顶三座大山,她娘,她大哥还有她奶,两座大山不在,还有另外一座。 还不到晌午,莫家院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坐着,我出去看看,我又不是不能动了。” 莫家老太太见自家孙女蠢蠢欲动,赶忙阻止,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走出门,不时地咳嗽两声。 “莫家的,给我滚出来!” 门口站了几十号人,寡妇张翠花的爹娘,大哥大嫂,还有乱七八糟族里的亲戚。 “害了我们家翠花,这是多狠的心啊!杀人偿命!” 张翠花的爹娘坐在地上大哭,他们就这一个闺女。 闺女的所作所为,他们也知情,只是实在狠不下心说教。 说到底,是亲生骨肉,即使有点小毛病,也不至于被人害死。 “大过年的,在我家门口号丧,你家死人了?” “我家翠花去了啊,啊!” 张翠花的亲娘哭天喊地,那嗓音能把天捅破个窟窿。 那和自家有啥关系?就算和莫大丫一起进门,也不过是个小妾。 莫家老太太十分硬气,掐着高嗓门大喊,“你们让村里人都评评理,大过年的来号丧,你嫌你家人死的不够多?” 提起张翠花,莫家老太太气不打一出来。 妇人若不知道寡廉鲜耻,活着还不如早点见阎王,省得在村里勾搭这个勾搭那个。 张家人好不讲道理,闺女误食老鼠药,一命呜呼,就在年里给莫家添堵。 哭喊声,很快又引来村人们。 这下,众人熟练地进门,找桌椅板凳,抢不到的,就坐在树下的石头上看热闹。 这个年过的不平静,莫家邪门,一堆糟心事。 “就是莫大丫干的,她肚子揣了小崽子,怕我们翠花生儿子,抢她正房的地位!” 张家老太太顿足捶胸,在衙门开堂之前,他们一大家子就赖到莫家不走了。 “什么?大丫有了?” 莫家村人听到了大八卦,面面相觑,莫大丫刚定亲,似乎还没嫁过去吧? 莫小荷抽抽嘴角,这种事纸里包不住火,张翠花一死,张家人无所顾忌,当然要把莫家这点家丑公布于众。 只是之前听说张寡妇流了孩子,性命却保住了,谁想到才几天就去了。 “老太太,大丫真的有了?” 村里人忍不住打听。 “有啥?张家的,你少含血喷人!” 莫家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顿足捶胸,“我们莫家行的正,坐的端,这是得罪人了啊!” 那块遮羞布不能捅破,莫家丢不起这个人。 村里人半信半疑,莫大丫和张寡妇不同,到底是个未成亲的闺女,要说和男人有首尾,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院子里乱糟糟的,莫小荷见形势不妙,赶紧从后门溜出去找人。 没到底张家上门闹,大伯和大伯娘躲清闲。 刚跑出来没多远,在村口处,迎来一辆马车。 “小荷,你干啥去,急匆匆的?” 马车的帘子被撩起来,李氏喜上眉梢,对着身边坐着的妇人,不好意思道,“我们小荷在村里长大,行事没的章法,毛毛躁躁的。” “没什么,咱们莫家祖上可不就是村里人。” 妇人温和的笑笑,一点也不介意,这个年龄,天真活泼些好。 礼仪规矩,大面上过得去就行,皇后娘娘在私下里,也不是那么重视规矩的。 “娘,家里出了点事。” 莫小荷先和妇人见礼,又小声地说了原由。 妇人听后,点点头,李氏提前告知家里的情况,她并不惊讶。 她遇上了必须找回场子,莫家的族人,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卡文在七夕,哭~ 第057章 姐背后有人! 莫小荷说明情况之后,李氏果断地让她去给大伯一家送信。 都是莫家人没错,但是说到底已经分家了,莫大丫惹出的祸事,没道理让自家承担。 更何况,李氏对老房一家有很大成见。 亲戚走动,吃点亏很正常,血浓于水的亲人,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只是那家人纵容闺女,不守贞洁,平白惹出大麻烦,传扬出去,连累自家闺女的名声。 一个时辰之后,莫小荷带着大伯一家人匆匆赶回家。 莫大丫很是惊恐,一路上拉着莫小荷的手不停地嘀咕,“怎么办,张寡妇死了,会不会化为厉鬼找上我啊!” 传闻,妇人一尸两命,死后有很深的怨气,停留在原地不走。 以前隔壁村闹过这样的事,后来请神婆驱鬼,请和尚念经给死去的人超度,折腾了小半年才平息。 “大丫姐,这回你也知道怕了?” 莫小荷不愿意说风凉话,但是看到莫大丫的表情,让她想起一件事。 镇上那个有钱的员外的娘子,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 莫大丫整日鼓吹那家多有钱,良田千顷云云,嫁过去就吃香喝辣。 原来,她也知道晦气,不吉利啊! 这下,同样的事情发生到莫大丫身上,她已经慌了。 莫大丫怕的不是活人来闹,而是死去的张寡妇。 “小妹,当时我就是想你嫁过去,多少能照拂下我这个当堂姐的,谁晓得咱们莫家这么牛啊!” 爷奶从没说起过,家里穷的不说叮当响,也不富裕,和大越皇后娘娘的母族,扯不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那张翠花碗里的老鼠药,是你下的吗?”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自家堂姐终于说了一句大实话。 “当然不是,那可是要偿命的。” 莫大丫吓得一个哆嗦,连连摇头,她正在备嫁,已经有好几天没出门过。 张寡妇的事,还是听邻居八卦的时候说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只要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妖魔鬼怪。 再说,鬼哪有人恶毒,杀人放火的,都是人而不是鬼。 一个时辰以后,莫家门口围观的村人,还没有散去。 张家人吵闹升级,和莫家掰扯,一言不和,让人把灵堂搭建到莫家的门口。 门口正对着的,就是张寡妇的棺椁。莫大丫双目圆睁,连连后退,身体抖得如筛糠,本来,她就是个胆子小的人。 “娘,我回来了。” 李氏在家,族里又来人,莫小荷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刚刚着急,还来不及说村长和母夜叉的事。 “你带着你堂姐回屋,这里太乱,冲撞了不好。” 李氏摆摆手,并不在意。 莫大丫一出现,汉子们还矜持点,村里妇人的眼睛闪着亮光,贼溜溜地盯着她的肚子。 到底是不是如张家所说,有身孕了? 冬日要穿着袄子,莫大丫月份小,还没显怀,小腹平坦。 听说张翠花七窍流血而亡,莫大丫受了不小的惊吓,躲到莫小荷的闺房,像一只缩头乌龟。 莫小荷无奈,这一路寒气太大,她把灶间的鸡汤端了一碗,给自家堂姐滋补。 “娘,那位夫人真真气派,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莫小荷提着鸡汤,抓紧时间和娘李氏打听。 马车停在莫家的后院,那位夫人应该就在家里,并没出来见人。“她算是莫家半个族人。” 李氏笑着应答。 那人比李氏大一些,四十有余。原来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得力婢女,叫墨香。 而后,嫁给皇上万俟玉翎的贴身侍卫。 据说,那时候皇上还是南平王,两口子一直在平定大吴和南边小国的内乱。 后来万俟玉翎登基,李德被封将军,而墨香,身份水涨船高,脱了奴籍不说,还当上将军夫人。墨香本无父无母,从小跟随皇后娘娘,后被赐名“莫香”。 这次李德将军出使大吴,带来了夫人,二人特地来莫家看看,帮助这一支归族。 其中还有如此的渊源,难怪那位夫人为人一点都不傲慢,颇为和气。 莫小荷翘起了尾巴,觉得自家高大上了!什么村长,母夜叉,让自家大哥受委屈的狗屁铁公鸡县令,统统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莫小荷真想拍拍胸脯,嘚瑟地说,“不要得罪姐,姐背后有人!” “你这丫头,回屋去吧,家里一切有娘在。” 李氏很霸气,李德将军在县里的衙门,估计等一会儿,捕快们都要来村里了。 大过年的,衙门休沐,挨家挨户通知上衙,也不那么容易。 莫小荷点点头,左顾右看,她的顾大哥不在,可能去看着村长和母夜叉了。 见自家闺女失落的表情,李氏恨铁不成钢。 顾峥再好,光长相,就过不去关,也不知道有啥魅力,把闺女弄得五迷三道的。 迟疑下,李氏说道,“小荷,将军夫人找顾峥闲聊去了,说他长得像一个故人之子。” 夫人受人所托,查找故友亲子的下落。 故友在二十多年之前,意外遇见山匪,丢了孩子。 这么多年,大越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正好墨香夫人来大吴,刚好能帮着打听消息。 因为水土差异,大越和大吴人长相略微不同,而顾峥似乎有点北地蛮族的血统。 “什么?故友?” 莫小荷对自家未婚夫的过去一无所知,不光是她,顾峥也不知道。 只知道他小时候被猎户收养,后来猎户过世,一直在各地流浪。 “只是问问,还一定怎么回事。” 李氏叹息一声,如果顾峥是大越人,并且爹娘在世,那最好不过了。 这样自家闺女成亲的时候,也有男方的亲人做见证,不会像现在这般,孤苦无依。 从小被人抛弃,是他心中一条永远过不去的坎。 根据将军夫人所说,故友是无奈下,才和孩子分开的,她把婴孩,藏在草稞子里。 山匪凶残,在孩子脸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刀口。 这到疤痕,也是之后找人的重点参照。 大越有一种可以去疤痕的药膏,是神医所配置,民间有售,但是价格极高,山野之间没有多少富贵人,所以对方坚信自己的孩子在多年后,脸上还是存在那道伤疤。 第058章 将远行 李氏的话,让莫小荷有恐慌之感,在恐慌的同时,又深深地纠结。 如果顾峥真的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那么他们之间的亲事,会不会有什么一波三折的变故。 不是她想的多,这年代就流行娃娃亲,万一他身上有亲事,女方等了许久,遇见这么狗血的情况,她该怎么办? 但是说心里话,莫小荷希望将军夫人的故人,是顾峥的亲人。 他不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不是脸上有疤痕才被爹娘抛弃,一切都是意外。 执着的寻找了二十多年,这样的爹娘,怎么能不爱孩子呢? “娘说这个,就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李氏看的更开一些,她也是做爹娘的人,一想对方和亲生骨肉无奈分离这么多年,心里就不是滋味。 “娘,我知道。” 莫小荷低下头,看着地面,犹豫片刻,转身回到闺房。 说什么都没有用,该来的,总是会来。 莫大丫捂着小腹,神情惶恐,她看到张家人的一刹那,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小荷,你说村里人不知道吧?” 莫大丫指的是自己未婚先孕,如果传扬出去,她名声毁了,以后嫁到婆家,也会遭人诟病。 尤其听说族里来人,莫大丫喜忧参半。 欢喜的是有人做主,忧伤的是自己太过冲动,偷尝禁果,不然自家归族,她何尝嫁不到好人家? “一口咬定张家血口喷人。” 这种事传出去,莫家丢大人了,莫小荷也要帮着遮掩一二。 一个时辰后,院门口引发不小的骚动。 县里的捕快们骑马上门,就连糊涂的占知县都坐着马车跟随,一声令下,让人绑了张家闹事的人。 有权力好办事,莫小荷做了记号的尖刀,证明是母夜叉所购买。 店家对母夜叉印象深刻,以为她家里杀猪,特地找了一把最锋利的。 他可以作为人证,和母夜叉对峙。 “青天大老爷啊,可怜可怜我们吧!” 张家有点家底,张翠花的大哥在县里当捕快,正是占知县的手下。 家里逢年过节,没少给知县送好处,他们一见捕快上门,喜不自胜。 “大过年的,还要麻烦大老爷跑一趟,张家日后必有重谢。” 张翠花的娘从地上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对知县出面,感激涕零。 捕快们翻了个白眼,对这种白痴真是没话说,没看到知县老爷在莫家人面前战战兢兢的模样? 这傻婆娘是那只眼睛看出来,他们是为张家讨公道的啊。 “去去去。” 占知县很紧张,退后一步,坚决和张家划清界限。 以前那点小恩小惠算什么?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不能拎不清。 想到此,占知县摸了摸胡子,冲着莫景山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心里直想骂娘。 都怪自己的蠢婆娘,得罪了莫家人,他还让莫怀远吃了几天牢饭,也不知道休妻还来得及不。 “老爷,我闺女死的冤枉,一尸两命,我天天夜里做噩梦啊!” 占知县没说明白,张家人对他的态度很不能理解,众人都处于悲伤之中,忘记看捕快们给的眼色。 张翠花的娘以为自己的靠山到了,更有底气,让家里亲戚把张翠花的尸体从棺材抬出来,摆到莫家的院子里。 今儿,莫家所有人都必须给张翠花磕头,不然不算完。 莫小荷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隙偷看。 自家爹爹腰杆挺直,面色严肃,看起来威风凛凛,旁边站着一身短打衣袖的中年黑脸汉子。 虽然第一眼就认出,他是李德将军,莫小荷还是觉得他不如自家爹有气势,看着像个打杂的小厮。 “我闺女被耗子药毒死,家里哪有这东西,都是莫家大丫干的!” 张翠花的娘亲终于擦干了眼泪,大声道,“莫大丫未成亲先有孕,害死我家了翠花,求大老爷做主啊!” “还愣着干啥?赶紧把张家人绑回县里,大过年的到无辜人家闹丧,满口胡言,每个人二十大板!” 正常情况,最多打个十板子,但是占县令是机灵人,察觉到莫家和张家之间有积怨,希望能用此举讨好李将军。 有将军做主,他一个小官,真是不敢说什么。 论起来,大吴归属大越,即便是两国各自为政,他也不敢造次。 不理会张家人哭爹喊娘,捕快们拖走了一众人,顺便把村长和母夜叉扔上囚车带走。 村里人对一切反应不过来,只知道莫家来了县老爷都怕的大人物。 热闹看不下去了,众人做鸟兽散状。 等人都走散了,众人齐聚上房。 莫小荷被叫出来,看到顾峥也在。 和将军夫人谈话结束,看不出他面上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眸幽深了些。 这么多年,没有爹娘,一个人的生活,再苦再难,也挺过来了。 听说大越的夫妻找了丢失的孩儿二十几年,走遍大越和北地蛮族的每一片土地,甚至是高价悬赏,他心里很受触动。 所以,在将军夫人提出让他跟随队伍到大越一趟的提议时,他没有犹豫的答应。 他在大越生活过几年,还算熟悉,此行就当是故地重游。 走一趟,从北到南,在成亲前多赚点银子,给未来生活一个保障。 打猎,只能够平时的买菜,布料,粮米,吃食,钱到用时方恨少,总得有点积蓄。 以后就是要娶妻生子的人了,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族长的意思是,族人先要回颍川,然后到京都,见见族人。” 莫家的血脉并不多,族长是皇后娘娘的爹爹,也就是国丈大人,对子嗣能归族,表示超乎寻常的欢喜。 “我们女子也要去吗?” 逢年过节,女人只能到祠堂外跪拜,是进不去的,所以莫小荷以为此行的队伍不包括她。 “都要去,说不定还能见到娘娘。” 将军夫人提到皇后,眼神满是尊敬和崇拜之色,双手交叠举高,做了个恭敬的手势。 “小荷,你和顾峥定亲,如他真是故人之子,说不定,你们能请得动皇后娘娘亲自主婚。” 将军夫人面带微笑,掐了掐莫小荷水嫩的脸蛋。 这皮肤的触感真好,和当年的娘娘有一拼。 莫家人即将远行,到大越去,莫小荷非常激动,她已经在脑海中幻想了无数美好的画面,特别是,此行中有她的心上人顾峥,值得期待。 第059章 选择 莫家村在年里来了大人物,县令老爷在其面前要卑躬屈膝,做小伏低,一时间传遍了十里八乡。 近几天,村里总有不少的外来户,还有消息灵通的富户。 莫小荷只要站在村里的土路上,总能看到有来往的马车,她从来不知道,村里能这么热闹,有一种现代旅游胜地的感觉。 大人物在村里走一圈,家家户户跟着受益,得到不少好处。 古谚语有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莫小荷认为很有道理。 “小荷啊,听说大越的将军和将军夫人来了,和你家是啥关系?” 村民们发挥想象力,有人说莫景山曾经救过大人物,也有说莫家祖上和将军家其实是有娃娃亲的,多年之后,人家找上门来。 “要一包红糖。” 家里的糖不够不用,莫小荷被李氏拍出来买东西。 镇上的集市要正月十五之后才能开,家里缺的油盐酱醋,村里把头的杂货铺子就能买到。 本来莫家准备的够用,李氏是看将军夫人喜欢甜食,特地做了一些大吴的特色糕饼。 对于村民的好奇,莫小荷勾勾嘴角,一脸高深莫测。 她如果说出莫家的渊源,村里人能编排出无数个版本。 买完红糖,刚走出几步,就看到村里人在乱晃悠,见到有马车来,赶忙上前。 那些人嗅觉敏感,得到消息后跑到村里来,想找点门路,和莫家拉近距离。 当然,作为介绍,会给村人好处,比一年种地的银子都多。 “娘,这些人油嘴滑舌,好像和咱家多亲近一样。” 莫小荷回家后,拉着李氏吐槽。她这个人有些记仇,当时她得罪县令夫人,大哥莫怀远锒铛入狱,村里人都远远的躲着,现在有点好处,全凑上来了。 “都是一个村的住着,老房走水,全靠乡亲们齐心协力帮忙。” 李氏还是记得人好的一方面,如果能让村人占便宜而自家没损失,她并不介意。 朝中有人好办事,还不到正月十五,衙门提前开堂,占县令不敢掉以轻心,每个问题都要斟酌再三,力求表现。 村长和母夜叉在牢狱中吃了很大的苦头,被人打得皮开肉绽。 在占县令高压政策下,村长软了骨头,老实交代他自己的计策。 毒害张翠花,火烧莫家老房,并且是三更半夜用尖刀撬门等一系列的行为。 还不等占县令给二人定罪,村长和母夜叉受不得折磨,在堂前撞了柱子,来了万朵桃花开。 张家也没有好哪去,张翠花的爹娘,大哥和嫂子,都因为曾经参与过给县令夫人出主意,陷害莫怀远偷窃而被丢进牢狱中。 占县令毕竟是大吴官员,李德没有权限直接处理,他已经把原委写清楚,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大吴的吏部。 一行人选了个黄道吉日出发,于正月十六远行。 这几天,顾峥正忙着帮莫家这么一大家子做马车。 一路上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行走在官道上,四周荒无人烟,若是天色晚了,得在马车中过夜。 大越在大吴以北,气候微冷,一行人要带好棉袄等物出行。 “这是单子,咱们就照着准备。” 李氏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她没有经验,有一些衣物,是将军夫人让家里的丫鬟婆子帮忙置办的。 莫小荷接过来一看,频频点头,不单单是晕马车的药丸,还有女子不能少的月事带,上面都有标注。 “娘,大堂姐的事儿,族里是什么意思?” 莫小荷隐约听说,将军夫人不认可莫大丫的婆家。 那个男人没有担当,还想把寡妇弄进门做小,简直是不把莫家放在眼里。 如今寡妇死了,一尸两命,对方又得知莫家有后台,整日上门献殷勤。 将军夫人说得很明白,莫家女,没有庸碌之辈,如果打掉胎儿,等个一年半载,把人送到京都,以寡妇再嫁的身份,也能找个好人家。 如果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搞大寡妇的肚子,又怎么可能引诱莫大丫在成亲前,做了糊涂事! 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但莫大丫毕竟是女儿家,那人就没想到后果? 如果传扬出去,女子遭受白眼,受人诟病,而男人,只被说一句风流罢了。 “月份小,夫人的意思是打掉孩儿,以后另觅良婿。” 莫家丢不起这个人,将军夫人得知后,只给了莫大丫两条退路。 一,按照族里的规矩行事,二,自动脱离莫家,以后莫大丫就不是莫家女,宠辱和莫家无关。 开始莫小荷还觉得,这么逼人做出选择有些不近人情,而后她又释然了。 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族里的姑娘,还有那么多没嫁人的,万万不可被一个不守礼教的连累。 如果莫大丫放弃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莫家族人倚靠,将来的亲事,也不用自己操心。 “那大丫姐怎么选的?” 莫小荷很好奇莫大丫的选择。 将军夫人说的很对,堂姐的未婚夫不是良配。 “怕是不会和我们一起走了。” 这是李氏的猜测,女人天性如此,即便不是看在男人的面子,也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 几天后,得到大伯家的回复,无论夫妻二人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莫大丫坚定地选择脱族。 莫大丫再不好,也是她的堂姐,莫小荷黯然。 那人开始对堂姐温存,是为了骗走她的初夜,现在如此,是不敢小看莫家背后的靠山。 如果一个女子脱族,以后和莫家没有关系,那人还会对她一如既往吗? 第060章 说开 一晃到了正月十五,莫家集中在一处,在村里开了流水宴,答谢乡里乡亲。 李德将军和夫人是土生土长的大越人,更喜欢有北地风情的美食。 带来的丫鬟婆子们加入进去,做的几样点心,江米条,糖酥饼,还有大越京都特产的核桃酥,让莫小荷胃口大开。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 冬日里没有太多新鲜的菜蔬,用的都是普通的食材,家家户户储存下来的萝卜白菜,能拼凑出一桌美味。 原来,胡萝卜剁碎了,加上豆腐,粉条,白面粉,还能炸出一大锅的蔬菜丸子,外焦里嫩,柔软不粘牙,村里的老人小娃都喜欢吃。 莫小荷在自家厨房帮工,每道菜尝几口,还不等开席,她就已经吃饱了。大越的美食,好像更合她的胃口。 “小荷,你把你要换洗的包裹,都放在马车上。” 李氏忙得脚不沾地,一家子人远行,全靠她一个人操持。 如她所想那般,莫大丫还是不能舍弃肚子里的孩子,流着眼泪,去了镇上。 族人要到颍川,无人操持她的亲事,她只是拎着小包袱,随身带着银子,黯然离家。 将军夫人送了她全套首饰并几百两银子,莫家仁至义尽。 “娘,我晓得。” 莫小荷的远行的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她穿越过来,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县里。 此次远行,就当做游山玩水,见见世面。 大越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和大吴一般有蓝天白云。莫家是大族,会不会嫌弃他们上不得台面? 还有那个皇后娘娘,或许和她一样是穿越者,那才是真正的老乡。 不过,莫小荷并没有相认的打算,她只想背靠着大树,过自己的小日子。 “顾大哥,开席面了,你怎么在这?” 莫小荷从马车下来,看到顾峥拿着榔头,正在给马车加装拉门。 “恩,我吃过了。” 李氏想着他,给他端了一碗菜,顾峥就在灶间里吃。 村里人对他还是有些或惧怕,或排斥的情绪,他出现在席面上,大家都不能自在。 “这个给你,垫在车凳下面。” 大越多山,官道上坑坑洼洼,长时间坐马车,能把人颠簸散架,时间匆忙,他做出的马车有些粗糙,只能在布置上下功夫。 顾峥递过来的,是柔软的狐狸皮,毛发银色和黑色相间,摸起来软软的。 莫小荷用狐狸皮蹭了蹭脸,用这下的垫子,很奢侈,她舍不得。 “垫着吧,你以后不缺这些东西。” 顾峥低下头,嗓音低沉,话语间,却有无限的惆怅。 不到半年时间,他的生活发生惊天动地的逆转。就在他以为可以娶妻生子,过上安定日子的时候,又传来莫家要归族的消息。 他只是山野猎户,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而莫家是皇后娘娘的母族。 二人的婚约,很大可能因为此行而有变动。 “什么意思……” 这几天,莫小荷一直沉浸在归族的喜悦中,莫家有后台,让她觉得无比硬气,那些挡在脚边的绊脚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全部变为碎屑。 好消息接二连三,大哥莫怀远也不用在到县里的学堂求学,此行会直接留在莫家族学。 能进族学,拜得名师,是莫怀远最大的梦想,马上要实现了,她为自己大哥高兴。 在李氏监管之下,莫小荷和顾峥同一屋檐下,也并无说话的机会。 “顾大哥,如果你真的是将军夫人的故人之子,并且对方很有势力,你会变心吗?” 莫小荷蹲在地上画圈圈,心里很委屈。 古代门第观念,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在莫家人对待莫大丫的态度上看,远没有她想的那么宽容。 莫大丫是错了,莫小荷以为族里回会堂姐撑场子,而不是做出残酷的选择。 如果,该选择的人是她呢?假设坚持嫁给顾峥就要被除族的话,她会怎么选择? 离开爹娘,大哥,没有娘家人的支持,万一受了委屈该如何? 她最后或许会选择和顾峥在一起,却也不是那么开心,得不到家人的许可,一段姻缘里,留下的是难以弥补的遗憾。 “不会。” 顾峥紧盯着莫小荷的眸子,斩钉截铁,他的眸子深邃,里面藏着深沉的情感。 二十几年,他一样挺下去,自从养父猎户死后,他是自己将自己养大。 如果那故人真是他的亲生爹娘,对他来说,也像陌生人一样,无权决定任何事。 “如果你知道自己有娃娃亲,并且女方等了你多年呢?” 莫小荷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说得酸溜溜的,她错过了顾峥黑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戏班子也没这么精彩的剧情吧? “亲事不是我自己定下的,难道还让我负责吗?” 顾峥走上前,忍不住抬起大手,宠溺地揉了揉莫小荷的头发,自家未婚妻古灵精怪的,小脑袋瓜子里全是奇奇怪怪的想法。 “只要你还愿意嫁给我。” 顾峥明朗地表达自己的态度,没有人左右他的决定。 “所以,我也是一样的,我要对你负责。” 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她柔软的乌发,不过是个寻常的动作,却让莫小荷的心扑通乱跳,心中涌起无限甜蜜。 无论前面有什么艰难险阻,只要二人一起齐心协力,定能过关。 “对,你要对我负责。” 看光了,摸遍了,他是守身如玉二十多年,从没在女子面前赤身露体过。 “你别耍赖,我不过就摸了你的胸脯!” 拨开云雾,二人的心口的大石放下,明朗不少,莫小荷开起玩笑。 “你这个死丫头,你说啥?” 李氏等着闺女一起收拾东西,左等右等不来,怕这丫头钻空子,又找顾峥见面,赶忙出来寻找。 将军夫人话说的很明白,如果顾峥是故人之子,二人定亲不能这么草率。 李氏对顾峥更多的是同情,对她来说,只要闺女找到良人就好,并非他不可。 刚走到马车前,李氏听到莫小荷清脆的笑声,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千防万防,没防住,自家闺女摸了猎户,还是主动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061章 没摸到重点 三座大山其中一座突然出现,莫小荷小脸煞白,内心一凉,顿时觉得自己大意了! 她怎么就忘了,家里人一直在监督她的一举一动,从堂姐莫大丫自愿被除族,也不肯舍弃肚子里的孩子那天,李氏更是对她严加看管,生怕这种悲剧发生在自家身上。 “你给我说清楚,你刚刚说了啥?” 李氏在衣襟两侧擦擦手,忍了忍没有当场发作,揪着莫小荷的耳朵,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把她拉到上房。 家里人都跟着村人吃流水宴,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母鸡在院子里吃食。 “娘,轻点,轻点啊!” 莫小荷不满地抗议,“我都是大姑娘了,生日就及笄了,你好歹给我留点脸面啊!” “脸面,你也知道脸面?” 李氏咬牙切齿,气得胸脯起伏,瞪圆了眼睛,怒道,“死丫头,老实交代,你把猎户怎么了?” 莫小荷哭笑不得,听娘亲的意思,好像是她对顾峥不轨,娘李氏为他找场子来了,她愤愤不平道,“娘,我是女子,我吃亏,你怎么不问问他把我怎么了。” “别把你那点心眼用在我身上,你可是有前科的人。” 李氏狐疑地盯着自家闺女,想在莫小荷的瞳孔内,发现特别的情绪。 自从落水后,审美发生偏差,原本死活不愿意的亲事,竟然主动凑上去,这也就罢了,之前跟踪莫怀远,偷偷去了猎户在山里的家。 未成亲之前,哪能胡乱走动,该有的礼节呢? 她一刻钟顾及不到,自家闺女马上能找到猎户搭腔,还说什么摸了人家,作孽啊! “说,你都摸了哪?” 李氏气得不轻,并且很自责,但凡她能在闺女身上多用心,莫小荷都不会长歪。 村里反面典型张翠花,风流而下流,自家亲戚里,还有个经受不住诱惑,视礼教为无物的莫大丫。 李氏闭上眼,脑海的出现难以启齿的场景,愤恨不已。 如果莫小荷是男儿身,调戏了人家闺女,最多负责,娶进门,若是多调戏几个,就全部弄进门,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偏偏莫小荷是女子,若是以后上街调戏男子,那场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象。 “娘,消消气,我和顾大哥是未婚夫妻,早晚要成亲的,碰上也不碍事吧。” 娘亲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莫小荷权衡利弊,最后决定说点实话,如果她解释自己是开玩笑这么说的话,估计结果只会更惨烈。 “这么说,你是摸了胸?” 李氏揉揉额角,深呼吸,才能冷静下来,她决定在去大越的路上严防死守,等归族后,把莫小荷丢给宫里退出来的嬷嬷,好生调教。 小小年纪如此风流,该不是和村里那张寡妇有样学样吧? 莫小荷趁机回味一下,才发现,自己摸的地方有点多。 胸肌,腹肌,人鱼线,后背,手臂,翘臀,还有大腿…… 但是根本就没重点部位,所以说,她还是有廉耻心的,主要顾峥没给她那个机会。 “那……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斟酌良久,李氏终于还是问了一句。 “没有,那次也是顾大哥受伤之后,我送参汤的时候不小心……” 莫小荷像泄了气的皮球,她真的没占到便宜。 “没动手脚也应该。” 李氏说完,毒辣地眼神,扫向莫小荷的平胸,让她欲哭无泪。 她一定不是亲生,不是亲生的! 虽说在外婆家喝了一个月的豆汁,有效果,就是酥饼和小笼包之间的差距,还是那么平。 莫小荷看到村里丰满的妇人,总会一脸羡慕之色。 “从现在开始,你就老老实实的,否则,你万一犯了族规,爹娘谁也帮不了你。” 李氏把莫小荷扔在房间内,警告几句,走出门。 莫家归族,好处大大的,但是同时,会相对的失去自由。 族里规矩多,莫小荷本来就是搞艺术的,最喜欢随遇而安,她突然对未来有些不确定了。 正月十五晚,莫家人早早地休息,谁也没有去放河灯,只是把做的手工灯,挂在村里的土路上照明。 莫小荷几乎一夜未眠,等到天蒙蒙亮,族里人草草用了早饭,在村口集合。 “上马车,多穿点,往北走天冷。” 天幕被乌云笼罩,冷风阵阵,这一路上,很可能下雨。 李氏上了马车,见到下面是厚实的狐狸皮坐垫,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猎户身上还是有可取之处,细心体贴,仁义,这些都没的说,也难怪闺女非他不嫁。 不过有一点,李氏一晚上也没想清楚,自家娇滴滴的女儿,是什么时候开始口无遮拦的?摸男子的事,偷偷行事就算了,怎么能光明正大? 昨夜,她睡不着,一直在床上烙煎饼,莫景山打着呵欠,问她是不是有心事。 本来,涉及女儿的颜面,李氏不想说,被再三追问,她只好模模糊糊说了个大概。 “哈哈,大面上不出岔子就好,你干啥拘着闺女?” 莫景山相信莫小荷的分寸,因为她读书明理,心里有一杆秤,做爹娘的,睁一只眼闭一眼就好。 “你咋说话呢?你不知道这世道对女子艰难?” 李氏最讨厌说风凉话的行为,男子总是高高在上,不了解世道对女子的不公。 若是莫小荷做了傻事,定是他们做爹娘的没教好。 就像莫大丫,昨日流水席,她来了一趟。 站在村口不远的地方,孤零零的,眼角含着眼泪,她自己走错路,连累家人跟着伤心。 “要我说,你就是草木皆兵。” 莫景山揉揉眼睛,打着呵欠坐身子,对李氏用莫大丫说事,不以为然,他更相信顾峥的品性。 “谁说我不相信猎户了?” 李氏恼羞成怒,恨不得给莫景山一锤子,她小声地念叨,“我是不相信小荷!”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看,猎户稳重,并且谨守礼教,那个不守规矩的,是她闺女。 李氏捂脸,一不小心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算了,说什么都没用,在去大越的路上,李氏亲自监督,她就不信,莫小荷在她的高压政策下,还能找到和猎户独处的机会! 第062章 行路难 正月十六是黄道吉日,可惜莫家人运气不好,出门第一天,还没走到县里,就下起了大雨。 这次出行,族人里有几户人家老弱病残,为照顾他们,统一坐马车出行。 村里土路上颠簸,莫小荷那点兴奋劲很快消弭于无形,开始为这一路担忧起来。 下雨天,马车内都是潮湿的,湿润的冷风顺着车窗钻进来,她裹着一条被子,缩在马车一角。 “冷吗?喝点热茶吧。” 李氏打开马车中间小几的拉门,从中间拿出一个外头罩着棉套的保温壶,倒了一杯热水。 莫小荷接过来,贴在自己的脸颊,热水遇到冷空气,产生的白色雾气,让她的表情模糊,看不真切。 “怎么不喝?” 出门之前,莫小荷兴奋得好几天睡不着,叽叽喳喳地找人闲聊,现在出发了,人又蔫蔫的。 “娘,热乎热乎得了,我还是不喝了。” 时间有限,马车内的空间窄小,车凳可以折叠,晚上在上面铺上被褥,若不能宿客栈,勉强能对付一宿。 车里落脚的地方都逼仄的很,更别提能放恭桶,中途想要下车小解,整个队伍的人都要等着,走走停停,速度不是一般的慢。 尤其下雨天,周围的草棵子都是雨水,下马车一趟,回来湿了衣衫和鞋子,更难受了。 族人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在行走半天后,中途停下来的次数正在逐渐减少。 莫小荷特地带了画笔和画纸,她幻想沿途画风景来打发时间,这一条路,她和顾峥一同走过,或许以后有不一样的生活,等老的时候拿出来回忆,能做个谈资。 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 出师不利,下雨天,车窗和车门都不能打开,车内阴暗的看不清人脸,只能点燃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娘,顾大哥在赶车,这种天气淋湿了,可容易得风寒的。” 虽然有蓑衣斗笠,赶车的位置还有一个油毡布做的小棚子,但是在前进的过程中,无济于事。 李氏有意把顾峥和自家闺女分开,二人中间隔着好几辆马车,根本碰不到。 “他赶着你五爷爷家的马车,肯定少不得姜汤。” 族中五爷爷辈分高,年纪大了,出行对他来说,很受折磨,家里人早早把一切都准备妥当。 李氏白了莫小荷一眼,佯装怒道,“死丫头,你被猎户迷了心窍吧?” 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家闺女怎么突然就对顾峥另眼相看,难道是被他送的几次肉收买了? 也怪她,总想为儿子莫怀远赶考攒银子,抠省着,很少买肉,难怪她发现闺女比以前馋不少。 母女话不投机,莫小荷假装靠在车壁昏昏欲睡。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敲打在车壁上的雨点逐渐变小,慢慢的雨停了。 族里人正巧在荒郊野外,停下来整顿,埋锅造饭,车窗外响起嘈杂的声响。 莫小荷一直没睡着,她睁开一只眼,见娘亲打了轻微的鼾声,心中一动。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现在可以下马车,近距离地和顾峥见面了! 彼此表达自己的情意之后,她觉得捡到宝,看看别人家汉子,略一对比,都不如顾峥好。 莫小荷轻轻地站起身,打开马车门,正准备下车,她心里紧张得扑通扑通跳,平添刺激之感。 “莫小荷,你干什么去?” 就在莫小荷一只脚即将迈到马车外时,李氏睁开眼,眼底精光四射,立即喊出声。 功败垂成,突来的变故,让莫小荷一个踉跄,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 “娘,族里要开饭了,咱们下去吧。” 莫小荷讨好地勾起一抹笑容,热恋中的人,总会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她想爹娘肯定没有过。 “你就在马车里坐着吧。” 李氏打开车门,撩起帘子下马车,一刻钟后,端上来一个食盒。 莫家的晚饭很简陋,只有一个白菜汤,里面汆了猪肉丸子,另外吃的饼子是流水宴上剩下来的。 越往北走于越冷,不过一个城池之间,温度差异明显。 族人对什么都新鲜,即便是路上艰苦些,有人晕马车,在中途休息的地方,也会停下来看看。 大吴紧挨着大越的城池,近些年来,百姓们越发感染大越百姓的喜好。 两国之间互通有无,这里的商铺,有一半是大越的商人所开,作为一个中转站,运送到大吴境内。 “娘,我想逛逛,顺便买点吃的。” 为照顾族里的老人,族人做的饭菜少油少盐,才两三天,莫小荷的嘴都要淡出鸟来了。 一直窝在马车里凑合,好不容易到了边境城池,众人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等出边境,进入到大越的地界,约莫有五天左右,到达颍川,那里就是莫家老宅和祠堂所在。 “瞧一瞧看一看啊,正宗大越特产黄焖鸡,肉香软烂,老人小娃都能吃啊!” 一家小店铺前,站着一位穿着青布素衣的大娘,扯着大嗓门喊着,“喜欢吃辣的,可以加辣椒!” 莫小荷咽咽口水,黄焖鸡,似乎很久很久没吃到了,刚在店铺面前,大娘打开锅,香味可以飘得老远。 大越的生意人要更豪爽一些,讨价还价,他们认为这是正常买卖,而大吴人时常注意自己的言行,追求美感,有些冤大头,觉得还价的行为过于市侩,是很不屑的。 “老板娘,来一份儿!” 莫小荷和李氏请示过后,带着自家的食盒上前,清脆地道。 “姑娘,你是大越人吗?” 老板娘拎着大勺子,在锅里搅了搅,眼尖地找到鸡腿的部位,给莫小荷舀了一大勺子,分量足足的。 “是啊,这就回家。” 说到回大越,莫小荷很兴奋,她和大吴人就是那么格格不入,光是大吴人的审美观,就可以让她吐槽三天三夜,她的根在大越。 赶路的滋味并不好受,每日窝在马车上,又见不到心上人,只要她稍微表现出异常来,娘亲的眼睛马上如探照灯照过来,压力山大。 沿途的风景并不美,草木枯黄,官道上偶尔有马车牛车走过,并没有多少可看的风景。 她还是用自己的画笔记录下一切,并且钉成小册子,里面像日记的流水账,记录每天都做了什么。 罢了,堂姐莫大丫被除族,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离开县里的机会,她就当一回好人,让堂姐见见世面,有个念想吧。 第063章 别动,我来(一更) 莫家族人停留在边境城池,统一到成衣铺子采买。 族人在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以前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家里寻出几件像样的新衣裳都难。 刚过完年,老人和小娃大部分穿着新衣,大伯大娘们,打着补丁,这样归族,太寒酸,面子上过意不去。 族人商量后,家家户户拿银子,五爷爷家还拿出了给孙子娶媳妇的压箱底。 归族后,族里有专门的银子奉养老人,小娃们可以上族学,族里承担一切费用。诸如嫁娶,红白喜事,根本不用操心。 但是族里也不是万能的,会给族人提供机会,能不能发家致富,全靠个人。 “娘,我歇一会儿,你们去吧。” 莫小荷赚得银子后,给自己买了布料,做了好几身新衣裳,肯定不会丢人。她已经出去转悠过一圈儿,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啥意思?猎户也要跟着一起去置办衣裳,难道你不想看一眼?” 李氏眯了眯眼睛,疑神疑鬼地套自家闺女的话。 好不容易到边境城池一趟,是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好歹也得长见识,明天出了城门,就是大越的领土。 “不想。” 如果是之前,莫小荷肯定兴奋前往,她现在小腹坠胀,难受的很,自己都顾不上。 李氏犹豫,想要留下来看着自家闺女,又受不了见世面的诱惑。她再三套话,莫小荷都回答得相当不耐烦。 “村长娘子,去不去?” 在年后,莫家村火速选出新任村长,莫景山众望所归,李氏也跟着被尊称一句村长娘子。 “去,去,我马上来!” 李氏赶忙应一声,抓着钱袋,嘱咐莫小荷几句,匆忙下楼。 族人几乎占满了一家客栈,全员出动,瞬间,客栈里静悄悄的。 莫小荷一路上受风,昏昏沉沉,头脑也不太清醒,她摸着自己的脑门,滚烫的。 突然,下体出现一股热流,莫小荷囧了囧,小日子来了。 早知道这样,就要表现出想和顾峥见面的渴望,这样李氏权衡利弊之后,或许会留下来看着她。 翻找到月事带,莫小荷扶着床沿,浑身酸软无力,直接翻滚下去。 幸好将军夫人定下来的客栈环境还不错,床下铺着厚厚地富贵牡丹的红色毛毯,撞上了,也不是太疼,不过她挣扎好半天,才从毛毯上爬起来。病来如山倒,莫小荷只觉得昏昏沉沉,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两三道影子。 客栈比县里的房间要好多了,墙角处有两个热水壶,在窗边,有一个手摇铃,需要让伙计送饭食和热水,可以摇铃铛。 铃铛分两种颜色,红色的手柄代表热水,上面画着浴桶,方便给不识字的人看,而蓝色的上面刻着碗筷,莫小荷简直想为店家的聪明点赞。 这里没有电话,通信全靠人工,刚进门就看到伙计懒洋洋的打呵欠,果然,懒人改变世界。 房间的后方有单独隔出来的净房,莫小荷腿脚发软的走进去,扑通一声,撞翻了三角架子上的木盆。 “哎呦!” 伙计应该刚刚送水不久,水温还是滚烫的,一下淋湿了她的衣衫,莫小荷躲闪不及,当即尖叫一声。 房间在楼梯口,顾峥正想下楼,听到熟悉的叫声,紧皱眉头,转身拍门,紧张道,“怎么了?小荷?” 莫小荷捂住嘴,不很是不好意思,她正在换月事带,狼狈不堪,身上都是水,可不想这样的形象见顾峥。这边,她不回答,顾峥感觉很不对劲。 就在刚刚,他看到两个男人上楼,那二人眼神贼溜溜的乱转,明显混迹在三教九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此,他快速推门进房,寻找莫小荷。 听到脚步声,莫小荷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避,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呐呐地小声道,“顾大哥,我在净房,我没事。”顾峥脚步停顿,他脸色又黑又红,当即慌了手脚,没有打招呼就进门,失了礼数。 两个人中间,只隔着一道门,但是莫小荷没有和他相见的勇气,她的头发散乱,贴在脸颊上,因为肚子疼痛,脸色煞白,没比女鬼的尊容好多少。 因为紧张,没注意脚下,只听扑通一声,莫小荷踩在湿滑的水上,一打滑,高难度的摔倒,直接脸着地了。 “小荷?” 顾峥问了一句,久久等不到对方回话,他心一横,推开门。 地上,莫小荷摆摆手,不是她不想起来,是疼的根本不能动地方,用尽全身的力气,她只是翻了个跟头,变成脸朝上。“顾大哥。” 若无其事摆摆手,莫小荷脸皮再厚,此刻,也尴尬的想躲避起来。 顾峥四下一扫,看到她换下亵裤上的血迹,当即了然。 他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特地在书铺子买了一本关于女子的书给自己科普。看来自家未婚妻,已经是大姑娘了。“别动,我来。” 顾峥二话不说,抱起莫小荷,擦干她头上的水迹,把她移动在卧房的大床上,盖上厚厚的棉被。 莫小荷脸色极其不自然,为什么总在出糗的时候,遇见心上人,让她情何以堪? “顾大哥,我想喝点热水。”顾峥比她更加拘谨,几乎是一瞬间,莫小荷摆正心态,突然起了调戏他的念头。 这么纯洁的男人,在现代基本绝迹了,这不,老天都看不下去,把她踹到大越,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不管归族还是他找到亲生父母,任何都不能影响二人的亲事。 只要他愿意,不离不弃。 “好。” 顾峥倒了一杯热水给莫小荷,提醒她注意水温,很是体贴。 “肚子还是有些不舒服。”用布巾擦了擦额角的汗,莫小荷拉着顾峥的胳膊撒娇,难得爹娘都不在,要知道钻空子是相当的不容易。 顾峥默默站起身,从身上解开一个牛皮的水袋,灌满热水,放在莫小荷的小腹上,让她老实地躺在床上不要动。 “顾大哥,你怎么没出去?” 莫小荷问完,当即有些后悔,不是全部的族里人都对顾峥友好,还是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 他和他们在一处,怕是会不自在吧。 晚点二更,嘿嘿 第064章 共妻(二更) 冷风萧瑟,前几天刚下过雨,地面到现在还湿漉漉的,莫小荷的房间在楼梯口,不时地有冷风灌进来。 顾峥坐在桌边,每隔一段时间,取出牛皮水袋,换上热水,又到楼下厨房亲自煮了生姜红糖水,喂着莫小荷喝下去。 脸着地,莫小荷的脸半边是僵硬的,她张开嘴,机械地吞咽着,不冷也不算很热,刚刚好。 不知是有他的照顾,还是生姜红糖水起作用,腹痛终于缓和一些。 “熏肉大饼,大越北地蛮族正宗的熏肉大饼喽!” 楼下有货郎路过,传来阵阵吆喝声。 熏肉大饼顾名思义,肉是选取猪肉身上比较瘦的部位熏制而成,加上大葱,甜面酱,卷起。 大饼外皮酥脆,内里分层夹肉,咬一口下去,金黄的饼,独特香味的肉,层层叠叠,好吃实在,是蛮族一大特色。 莫小荷配合着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眼神水润地如一只小狗,可怜地看着顾峥。 “等我一下。” 顾峥在莫小荷的身后放上软软的枕头,让她靠在床头,贴心地掖被角,做完这一切,才迈着大步下楼。 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莫小荷就见到了传闻中的熏肉大饼。 货郎刚做出来不久,冒着热气,她舔了舔舌头,当即咬下一口。 “好吃,真香,顾大哥,快尝尝!” 莫小荷兴奋地眯起了眼睛,把油纸包的大饼,递到顾峥面前。 一个大饼太大了,她自己吃不完,放凉了,饼软了不好吃。 “你吃吧。” 顾峥摸摸莫小荷的头,黑眸中满是宠溺的神色,看她满足的神情,他会产生愉悦的情绪,只想一辈子这么宠着她。 “我吃不完啊,有福同享。” 莫小荷坚持伸着胳膊,举着熏肉大饼,倔强地看着顾峥。 里面的肉紧实,如果用野猪肉的话,恐怕会更香。可是每次想到野猪肉,她为啥总是能想到顾峥翘臀的手感?太不应该了! 在她脑补了一圈之后,顾峥拗不过莫小荷,主动咬了一小口,把熏肉大饼推给莫小荷。 莫小荷眼尖,刚刚他根本只是沾了饼的边缘,肉一口没吃到。 说不清道不清的,她心里软软的,女子总会被一些生活中的小细节感动,即便是很简单的事。 人活一辈子,追求的并不是大富大贵,知足常乐。 “太大了,我们一起吃。” 莫小荷伸出一只手,对着顾峥的胸口眨眼睛,一言不和,她就开摸了! “好。” 顾峥用帕子擦了擦她嘴边的油渍,和莫小荷一起分食,到了最后,肉进了莫小荷的肚子,饼和大葱,由顾峥解决。 吃饱喝足,莫小荷有些疲惫,为了和顾峥多待一会儿,她强迫自己清醒,或许在接下来的日子,二人没有见面的机会。 莫小荷下床走两步,看到墙壁上挂着的画,很是新奇。上面画着一只乌龟,乌龟张嘴,像是怒吼,又像是等人在投喂食物。 “咦?这是什么?” 莫小荷卷起墙上的卷轴,她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客栈的卫生条件不错,画卷没有积累一点的灰尘。就算在自家,也时常注意不到这一点。 墙壁上有一个小孔,莫小荷把眼睛贴上去看,顿时震惊得张大嘴巴。 隔壁卧房昏暗,窗门紧闭,并且挂上厚实的窗帘,桌上,放着蜡烛。 蜡烛的火苗忽明忽暗,飘忽不定,床帐半掩,一个裸身的女子被绑着绳子,身上青紫痕交错,左右挪动,死命地挣扎。 两间房隔音效果不错,莫小荷紧紧地扒着墙壁,才能听清楚对面在说什么。 一旁的桌子上,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在喝酒吃菜,色眯眯的眼睛不时地看向被绑女子,口水哗啦啦地流。 “老四,这妞儿真是主动送上门的?看着不像缺心眼的货色。” 胖子打了个饱嗝,撩起衣衫,露出肥厚的肚子,他一晃,肚子上的肥肉跟着乱颤。 对面的瘦子被称作老四,獐头鼠目,贼眉鼠眼,猥琐一笑,缺了两颗门牙,他翘着二郎腿,呲牙一笑,“二哥,事情就是那么巧合。” 姑娘是村里的,叫什么没有详细说,他也没打听,只知道她爹娘被奸人所害,受不得折磨,纷纷撞了柱子,好像挺惨的。 她想给爹娘报仇,寻找门路,如果有凶残的山匪更好。 在大越,大吴姑娘长相秀丽,柔美,很受欢迎,青楼楚馆,嫖客们争相竞价,他们此行就是到大吴找目标,哄骗几个回去。 几年之前,大越律法多了拐卖妇女的罪行,而且是重罪,要流放大西北苦寒之地,兄弟们日子越发艰难,这一趟来大吴,就是为看看有没有姑娘自愿做皮肉生意。 “啧啧,还是个雏儿,不如给咱们大哥做个媳妇吧。” 瘦子老四冒充山匪打劫,结果这姑娘竟然和山匪求救,表示自愿加入团伙,只求有一天为爹娘报仇。 老四欣喜若狂,只是纸里包不住火,早晚露馅,他们露宿野外,遇见死老鼠,吓得老四尖叫。 姑娘认为山匪死人都不怕,怎么可能怕死老鼠?当即翻脸,要和瘦子一拍两散,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没办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到边境和胖子会和。 “给老大,咱们兄弟还是光棍一条呢。” 胖子撇嘴,什么好事都是老大的,妞儿就在眼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瘦子对姑娘的遭遇同情,歇了卖她进青楼的心思,准备让她加入团伙。 团伙中有女子在,总比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有说服力,说不定这两天就能骗几个,让他们捞一笔。 “二哥,我听说偏远山沟沟,男多女少,买了媳妇,都要伺候一家老小的。” 那种叫做共妻,伺候一家兄弟,生下的娃共同抚养。兄弟几人一直干人口买卖,走南闯北的,家里没女子,连个做热粥的人都没有。 “这个主意好啊,哈哈,咱们还能一起玩。” 胖子哈哈大笑,对此非常赞同,他乐滋滋地道,“不如咱们兄弟去买喜烛,今儿就洞房了吧!” 床上的女子挣扎地坐起身子,给了墙那边莫小荷一个正脸,让她差点喊出声,是村长和母夜叉的闺女! 第065章 不管不顾 顾峥到楼下的厨房提了一桶热水,打开房门,看到莫小荷整个身子都贴在墙壁上,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抽筋了?” 顾峥疑惑,放下水桶,来到自家未婚妻身侧,见她瞪大眼睛,嘴巴能吞下一枚鸡蛋,表情定格。 “顾大哥。” 好半天,莫小荷才反应过来,不自然地抽抽嘴角,用手堵住墙壁上的小孔。 对面母夜叉闺女可是一丝不挂的,决不能让他看到那人的身体,顾峥那么纯洁,要被玷污了。 再说了,要看,也是看她,她除了胸没人家大,体态是相当的优美,皮肤也好。 莫小荷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正在用挑剔的眼神看母夜叉的闺女,在顾峥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喝了一坛子醋,酸溜溜的。 “我打了一桶水,你简单擦洗下,我到门口等你。” 顾峥面无表情,脸皮紧绷着,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是因为紧张而羞涩的不知所措,莫小荷喜洁,小日子没擦洗,肯定浑身上下不舒服。 村里的女子们都是几天洗漱一次,除非农忙,用大盆晒热了井水,这样不废柴禾,打水又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莫小荷娇气,夏日一天洗上一两遍,冬日同样烧热水,顾峥知道她的习惯后,经常在山里捡树枝,捆成一大捆,默默放在莫家门口。 莫景山,莫怀远是读书人,李氏又是女流,力气差些,莫小荷娇滴滴的,根本不干活计,自从有顾峥之后,家里的日子无形中好过不少。 “顾大哥,你就坐在椅子上等我吧。” 净房有门,虽然男女共处一室对名声有碍,但是她和顾峥属于特殊情况,大不了娘李氏进门,再骂她一顿好了。 出门赶路好几天,风餐露宿,好不容易能在客栈里,她早就想泡在热水里。 来了葵水,莫小荷只得选择淋浴,用半个葫芦做的舀子,往身上淋水,心里琢磨刚才偷窥的一幕。 这种情况,被她偶然撞见,救还是不救? 如果装作视而不见,良心上过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村长和母夜叉已经见阎王了,自家的债也就一笔勾销,他闺女是无辜的。 若是救了,瘦子所说,要给爹娘报仇,指的明显是自家。 什么冤枉,被奸人所害,莫小荷只想竖起中指,火烧了老房,毒死张翠花,而后又半夜带着尖刀进门行凶未遂,数罪并罚,妥妥的秋后问斩。 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莫家没继续追究,赶尽杀绝,已经是够仁义了。 洗漱妥当,从净房出门,莫小荷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她用布巾随便擦擦,还在纠结,左右为难。 “头发要绞干,不然受风,会染上风寒。” 顾峥站起身,无奈地接过布巾,在莫小荷的身后,轻柔地帮着她擦头发。 刚沐浴过后,她的身上飘着似有若无的香气,属于女子的体香,清香而不浓烈,顾峥的心狠狠地跳了跳,不禁脸色更热了。 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刚刚隔壁传来女子的呻吟声和床铺晃动地声响,他虽然没有经验,也晓得隔壁在行男女之事。 以前身边没有女子,他从不敢多想,现在近距离接触未婚妻,他有一种冲动,恨不得把她揉在身体里。 好不容易擦干她的头发,顾峥红着脸仓皇而逃,他不能让自家未婚妻知道他身体起了反应,太难堪。 “咦,这就走了?” 莫小荷看着小几上放着的生姜红糖水,反应不过来,她刚想询问顾峥的意见。 顾峥走后,内室又恢复安静。 莫小荷挠心抓肺地,再次起身,来到画前。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就在刚刚不久,胖子和瘦子商议今夜洞房花烛,这才过了一会儿,二人已经到床榻上,并且付诸行动。 两男一女,像刚才吃的熏肉夹饼,胖子的肚皮乱颤,做了一个仰天怒吼的表情。 莫小荷捂住双眼,太污了,她还是个孩子啊! “早知道你不是雏儿,咱们哥们就应该把你扔到窑子去!” 胖子骂骂咧咧,显然对母夜叉的闺女不满意,未成亲就被人破了身子,还装什么清纯? 瘦子倒是想的开,反正是主动送上门的,能用就行,又没有成本。以后就当做兄弟之间共用,给一口饭吃就好。 这买卖划算,以后团伙多了个女人,哥几个齐心协力,一起行骗,脱贫致富奔小康。 “二哥,四哥,兰儿虽然是个女子,却也知道一诺千金。” 村长闺女面如桃花,气喘吁吁,虽然在村里长大,却没怎么做过农活,养得一身细皮嫩肉,一直在和莫小荷竞争莫家村第一美人。 残花败柳之身,如果能用肉体换来报仇雪恨,就算让她进窑子,她都愿意。 眼前,已经走上绝路,那么也只能迎难而上。她不傻,知道这兄弟几个人不靠谱,她想先跟着他们一起到大越,再找机会另寻出路。 家里在准备远走他乡之前,所有的银子都放在她身上,她提心吊胆地等了几夜,不见爹娘,就知道出事了,而后等来的是噩耗。 未成亲的女儿家,孤身一人上路,说不得被骗到偏远的小山窝窝给人做媳妇,她逃不出来,一被子就毁了。 报仇,必须报仇,家破人亡,都是莫小荷一家害的,她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骚娘们,卖力地动动!” 胖子骂了几句,敷衍着,“你放心,如果遇见那个什么小荷的,老子一定哄骗了她,送到大越的窑子去!” 听说长相不错,卖了能换个好价钱。 “对啊,到时候让她人尽可夫,男的送到小倌馆,女的送到窑子,满意不?” 瘦子不像胖子只顾眼前的欢愉,他有点同情心,说了几句对方爱听的。 这边,莫小荷翻了个白眼,事情就是这么巧。 村长闺女自甘堕落,那么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不管不顾,至于对方想报仇,美的她! 等到大越的地盘,莫小荷打算第一时间报官,让官府查查,把这些人都关进大牢去,这下,她毫无心理负担。 这个世界上,好人难做,有可能一时的心善,会导致凄惨的下场,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莫小荷牢记心中,坚决不做圣母。 第066章 惠及子孙 在外闲逛的李氏得知顾峥并没和族人在一起,心里就和长了草一般,在成衣店选衣衫,随便翻找两件,心不在焉下,出了点小差错,买错尺码。 莫景山刚在书画铺子出来,见李氏愁眉不展,忙关心地问,“咋了,这是?” “我的眼角一直在跳,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 李氏忧心忡忡,揉揉额角,她最近总觉得哪不对劲,或许是自己太疑神疑鬼,被莫大丫未婚先孕,又放弃大好前程,自愿脱族吓到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不想这样拘着自家闺女,可还是忍不住上心。 “有啥不好的事儿?你就宽心吧。” 莫景山把买的游记放在随身的小包袱里,这下一路上有点事干,不会太无聊。 本设想一路游览景色,沿途草木枯凌,官道上偶尔有马车呼啸而过,没什么看头。 “你啊,就是太操劳。” 李氏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被莫景山看在眼里,不由有点心疼。 成亲将近二十余载,之前过的都是苦日子,他要到镇上读书,还得赶考,家里没男人主事,全靠李氏一个人操持,愣是把她温柔和善的性子扭转过来。 “小荷不会犯错,你也不看是谁的闺女。” 莫景山拍拍胸脯,想当年,他多么矜持,在和李氏成亲之前,二人不过是远远见了两三面,手都没拉过。 到了自家闺女这,还能豪放起来不成? 如果莫小荷知道他爹这么想,一定羞愧地捂脸,他爹是看得起她,还是看不起她?顾峥的浑身上下,除了禁忌部位,哪里是她没摸过的吧! “当年,就是看你老实。” 李氏翻了个白眼,难得出门一趟,周围还有很多特色的铺子,值得一逛。 “走吧,听说在这里有一家珠宝铺子不错,现在更名叫孙氏珠宝。” 说起这孙氏珠宝,和莫家有点渊源,他们去见到掌柜的,至少能便宜许多。 莫景山摸摸胡子,这些他也是在书中看到,族中的册子里写过,都是真事。 “什么渊源?” 孙氏珠宝非常气派,三层高的门楼,烫金的檀木做的牌匾,门口人来人往,马车一直排到街道的尽头。 大吴人细致,出了很多巧手的名匠,这点大越差的多,李氏不觉得大越人开的珠宝铺子有什么新奇货。 “你看你,我也没说工匠是大越人。” 莫景山摇摇头,轻咳两声。 大吴人瞧不起大越人的审美观,相反,大越也是如此。 近些年随着两国互通有无,百姓们的口味也在变化。那些繁复做工的首饰,有时不如简单的看着素淡好看,关键是要讲究搭配,大吴百姓的着装,显然要更花哨一些。 至于莫家和孙氏珠宝铺子的渊源,还要追溯到二十多年以前。 当年大越新皇万俟玉翎带着皇后娘娘莫颜出使大吴,在路上,遇见奇案。 蒙冤者正是孙氏珠宝的当家人孙有才,只是当时,孙有才还是个小小的生意人,走南闯北的,比货郎强不了多少。 原告正是死者的亲生父亲,父母官偏袒着,孙有才被诬告,求助无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皇后娘娘非常护短,验尸之后,察觉到此案有疑点,来了一出精彩的验骨辩诬,为孙有才洗清了罪名。 而后孙有才跟着大越使团回国,死里逃生,他重新振作,做生意非常诚信,这二十多年,生意越做越大,却不忘记皇后娘娘的恩惠。 成亲多年,莫景山并没有给李氏买过什么首饰,因为在村里,不需要那么扎眼,他们还有闺女要嫁人,儿子读书赶考,过日子,能省就省。 以后归族,这些都不必担心,手头宽裕了,莫景山说什么都要买几件首饰送给李氏。 “哎呀,老夫老妻,送这个干啥。” 李氏很不好意思,如小姑娘一般红着脸,跟在莫景山身后。 孙有才这个大老板是忙人,人在大越,伙计知道二人是莫家族人,又见到印章之后,非常客气。 鞠躬的时候,几乎是九十度,并且表示一切全是成本价。 李氏看中了牡丹的金簪,适合她这个年纪,一问价格,果然便宜的很,她怀疑店家赔了银子。 皇后娘娘是个传奇人物,有人提起她,无一不是用恭敬的态度,她的做所作为,已经惠及子孙。 所以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还是要多多地行善积德。 买了两件首饰,莫景山又把李氏拐到茶楼听戏,一连听了两三场,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到客栈。 莫小荷老老实实地抱着被子,她来了葵水,想不老实都不行。 “衣裳怎么换了?” 李氏视察一圈,没发现异常,看到自家闺女缩在被子里,当即惊疑不定。 “娘,我来了小日子。” 莫小荷蔫头耷脑,在高压政策下要疯了,估计这种情形,要持续到和顾峥成亲那天。 不久之前,顾大哥的离开的步子有点奇怪,他是发现什么了? “小荷,你爹给你的小册子,让你看看。” 小册子是莫家家族的简介,莫小荷翻开第一页,正是皇后娘娘画像插图,长相非常美貌,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万人敬仰,看看人家是怎么穿的。 羡慕归羡慕,她自己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只想做普通的小老百姓,身上没那么多枷锁,也不用被责任牵绊。 就好像家族强大了,开始召唤遗失的血脉,他们这些人归族,其实就是享受家族的照顾和庇护。 “娘,族里规矩挺多的,以后咱们在哪里生活?” 这是她担心很久的事,莫小荷舍不得莫家村里的一切,她准备成亲之后,和顾峥隐居山林,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树屋建造好了,一切都是她喜欢的风格,内部装饰,也是莫小荷亲手设计。 她不想进大宅门,看别人脸色,被一些死规矩束缚。 “应该会回来吧。” 李氏不确定,要此行到颍川之后,才能商量出结果来。她也不希望离开大吴太太远,她的娘家在这边,总是要回去看看的。 莫小荷若有所思地点头,她在山里生活没问题,主要是顾峥,如果认了亲生爹娘,未来一切会有很大变动。 第067章 绣球招亲 一行人进入到大越的地界,温度明显地降低很多,莫小荷套上最厚的袄子,盖上棉被,一路还要不停换装热水的牛皮袋,才能减缓她的腹痛。 “小日子千万不能受寒。” 李氏在将军夫人那里借来一个红泥小火炉,把马车的一侧车凳抬起,车内顿时宽敞多了。 水烧开之后,冒着热气,李氏用布巾包着手柄,拎着细嘴的铜壶,给莫小荷冲了一杯红糖姜茶。 红糖是临上车之前,顾峥送过来的,为避嫌,直接交给李氏。 李氏那股子侦探劲儿又上来了,如果不知道自家闺女小日子,送红糖干啥?也就是说,在她出门和莫景山听戏的时候,二人私下里见过面。 莫小荷捂脸,果然,娘亲的逻辑推理能力一流,姜还是老的辣,她承认自己斗不过。 “娘,我差点忘了,有事和你说。”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莫小荷赶紧转移话题,她说起在客栈的见闻。 墙壁上有个小孔,因此偷窥到隔壁房间,母夜叉闺女想找自家寻仇云云。 当然,激情戏码被她省略,她什么都不懂,还是单纯的好姑娘。 “上梁不正下梁歪,歹竹出不了好笋。” 村长和母夜叉到自家行凶,家里全部搬空,准备跑路,就不信做儿女的一点不知情。 自家留着一线,没有追求她知情不报的罪名,人家反倒说他们是奸人,倒打一耙。 既然这么拎不清,那也就别怪莫家狠心,等路过前面的衙门,自家先去报官,说明情况。 “那胖子和瘦子,一看就不是好人,言谈间提及多次要拐卖女子,送到大越的窑子换银子。” 小册子上写,多年之前,曾发生过一桩惊世奇案,震惊大越,罪魁祸首,是皇后娘娘的亲表兄。 那人在京都买了宅子,专门在四处掳相貌出众的女人,关入地牢中。 这些女人命运凄惨,如果不从,将被活活折磨死。 接客也不是普通的卖身,而是出卖肉体,来寻欢作乐的,都是有特殊爱好的富商,以蹂躏女子为乐。 最后甚至发生肢解女子,还有吃肉喝血的桥段,令人发指。 莫小荷听完,张大嘴巴,久久合不拢,原来无论什么时候,世间从不缺少变态。 母女二人闲聊,马车没走多远,突然停了下来。 李氏打开窗户,发现外面人山人海,家里的车队,被卡在中间,挪动不得。 “这位老大姐,请问前面出了啥事?” 自从大吴成为大越的附属国之后,大吴人就得学习大越的语言,两国在几百年前是一家,有些发音相似。 “员外家的小姐绣球招亲,这不,咱们都赶着去看热闹!” 大娘拎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水袋和馒头,看样子是打算蹲点守候。 大越边境城池的人很热情,听说员外家的小姐貌美如花,被称为边城第一美人。 “娘,咱们咋办?” 莫小荷其实也想看看热闹,但是她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受凉,想到痛得生不如死的严重后果,她老实地盖着被子。 “人太多了,咱们可能和族里的马车冲散。” 李氏也没办法,周围的人吵吵嚷嚷,尤其是汉子们,更是兴冲冲地打算碰运气。 员外家只有一个小姐,无男丁,家里做毛皮生意起家,后来买了良田千顷,在城中小有名气。 边城第一美人徐小姐年方十六一枝花,此次的绣球招亲,要求很简单,年龄十六到四十岁,身体无残疾即可。 “身体无残疾……” 莫小荷品了品,员外家要招上门女婿,那么无残疾这点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至少是个爷们,而且房事上无障碍。 顺着李氏打开的车窗,莫小荷向外望,大越的男子普遍要高些,审美观稍微正常。 边城第一美人,有此噱头,员外想找个合适的女婿,门槛能被媒人踏破,还用得着绣球招亲? 怎么看,都有些哗众取宠的意思,放到现代,叫做炒作。 被绣球砸中,比中彩票的几率大得多,最幸福的那个,不但能抱得美人归,还可以得到员外的家产。 人流汹涌,估计整个边城的人都来了,马车被挤到人群的后方,道路被堵死。 “大家静静,符合条件的上前来,吉时到,我们家小姐将抛出绣球。” 高台上搭着一个小凉亭,到处是红色的绢花和彩带,布置得相当喜庆。 小姐没出来,她的贴身丫鬟,拿着绣帕,书画等物,展示小姐的才艺,这些作为见面礼,送给成功抢到绣球的人。 台下的男子们欢呼雀跃,好像自己马上就可以飞上枝头变乌鸦,继承员外的家产。 莫小荷被逼无奈看热闹,她伸着脖子远眺,前面那缺一颗门牙的老伯,脸上的褶子快成一朵菊花了,符合要求?该不会是谎报年龄了吧。 还有旁边那个一米出头的小娃,毛都没长齐,来凑什么热闹? “那徐家小姐貌美如花,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 人群中,有人羡慕不已。 据说得到消息之后,有不少汉子为得到抢绣球的资格,抛弃结发妻,前几天城内一片混乱。 追究其根源,不能全怪徐家小姐,总是有那么不劳而获,做梦发大财的人。 “大哥,要不你去试试吧!” 莫小荷看到莫怀远也下车了,赶忙怂恿,边城第一美人,嫁给自家大哥,一点不亏。 万一让一个四十岁,又老又丑的人抢到绣球,该怎么收场? 员外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不能轻易背弃承诺。 “小妹,你这……” 莫怀远下马车,是被丫鬟展示的字画吸引。自古以来,才子爱佳人,何况对方还是个实打实的才女,书画水平,不低于莫小荷,甚至要更出色。 “万一砸中了,你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莫小荷出着馊主意,一脸兴奋地看热闹,被李氏突来的一记爆栗子打得呲牙咧嘴。 “你这丫头,说啥呢?” 对方有钱,可莫家代表的是地位,皇后娘娘的母族,岂是一介商贾可以高攀的? 就算她没门第之见,也不会让莫怀远入赘,给人家当上门女婿。 第068章 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最近莫小荷挨打的次数格外多,她甚至怀疑,前身到底是不是李氏亲生的。 这么说不是没有根据,莫家族里的闺女,要么是长相普通的乡村土妞儿,类似莫大丫那种,要么就是清秀的类型,她长相美艳,可谓独树一帜。 “娘,我不会是你在树林子里捡回来的吧?” 莫小荷眼泪汪汪地控诉李氏,毫无意外,又吃了一记爆栗子。 “死丫头啥话都说,你咋不说你是你娘我和别人偷人生的呢?” 李氏气得口不择言,逮住莫小荷,连续骂了一刻钟,不带喘气的。 “娘,哎呦喂,我肚子又疼了。” 娘亲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好汉不吃眼前亏,莫小荷缩了缩脑袋,对着莫怀远眨眨眼,立刻哭丧着一张脸,哀嚎不止。 “赶紧的,喝点红糖水暖和一下。” 李氏信以为真,又开始忙前忙后地照顾莫小荷。 马车的位置靠后,周围的人基本是纯看热闹的,有的人带着小板凳,坐在地上啃着馒头。 徐员外家绣球招亲搭的高台,根本不影响视线。 “你在马车上躺一会儿,我让你大哥看着你,我去下车给你买点吃的。” 一路上汤汤水水的,族人赶路着急,很多时候都是随便糊弄一口。 莫小荷胃口大开,经常吃不饱,李氏打算买点糕饼并熏鸡腿,留着她路上吃。 “娘,咱们车上的灯油没有了。” 莫小荷提醒一声。 沿途冷风阵阵,马车的窗门完全关闭,形成一个密闭幽暗的小世界。 李氏做针线,莫小荷看小册子,二人点了两盏煤油灯。 临走之前,李氏重点强调,让莫怀远站在原地不要走,等待她回来,另外,闺女莫小荷不许下马车。 “大哥,你看娘,防我比防贼还严实。” 莫小荷托着腮,脑袋探出窗外张望。周围的大越人正在讨论招亲大会,言谈要比大吴豪放。 如果是大吴人参加,主要是为了脸,边城第一美人的名号,钱财次之。 大吴皇上洛峰也是有名的爱美人不爱江山,常年疏于朝政,带着皇后于菲儿浪迹天涯,隐身在民间。 真是不知道民间疾苦,大越的帝后也是如此,明明身在高位,却总想着过平淡日子,隐居山水之间,而那些穷书生挑灯夜,彻夜未眠,悬梁刺股,是想着有一天能名利双收,走上巅峰。 莫小荷这么一琢磨,摸出点门道。 她喜欢大山里,是因为山里的屋子,建造有特色,是她喜欢的,时常有野味解馋,她穿越之前所在的城市,污染严重,人们忙忙碌碌,活得越来越没有自我。 反观族人包括她的亲人,没有人发自内心地喜欢贫穷日子,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 顾峥的生长环境,颠沛流离,受尽劫难,如果有机会,他会不会有翻身做主,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之前是她按照自己的惯性思维,认为他在找到爹娘之后,才能一如既往。 “是你太不老实。” 莫怀远没少挨骂,绝不放水,对自家蠢蠢欲动的小妹,看得严实。 “大哥,你说徐小姐的画比我有风骨?” 莫小荷摇摇头,禁止自己胡思乱想,女人就是这样,得到的多了,又开始患得患失。 徐小姐让丫鬟展示的画作,有寒梅图等,基本功扎实。其实梅花只是入门级别,但是想画好,非常难。从徐小姐的画作看出,她的性子应该是孤傲的,应该有才女的自信,若说真有点小缺点,是她的作品太硬气。刺绣不必说,用的是大吴手法,鸳鸯的眼部和尾巴,画龙点睛,用乱针刺绣,整幅图都鲜活起来。 “小荷,你的画是不错,却多了几分匠气。” 莫怀远点点头,他更欣赏徐家小姐。 有几分匠气,是说明莫小荷善于模仿,她很多时间都在制造赝品,又不自己创作,哪能展现出什么个人喜好。 “好了,吉时已到,大家做好准备,我家小姐要抛绣球了!” 管家在高台上敲锣打鼓,为招亲造势,徐员外上台,讲了几句场面话。 接着,这位徐小姐,在众人的搀扶之下,从帘幕的后方走到前台,顿时引发一阵骚乱。 她一身火红色的鲜艳衣裙,领口,前襟,袖口和裙摆分别绣着金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灵动的光。 裙子的料子是大吴的特产浮光锦,光滑柔顺,如水波荡漾。 “徐小姐,摘下盖头,让我们目睹边城第一美人的容貌如何?” “是啊,我等都是远道慕名而来。” 说话之人听上去有点大舌头,这几个明显是大吴来凑热闹的。 “就是,徐小姐,让他们长长见识,省得总说我大越无美人!” 底下的小娘子们叫的更厉害,众人心里都堵着一口气。 大吴女子怎么就美貌了?还不是会打扮,爱臭美!为啥汉子们都不说她们败家?胭脂水粉,那可是一笔不少的钱。 家家户户过日子,做的活计多,谁能总穿裙子,大早上喂猪之前顺便涂脂抹粉的。 莫小荷翻出一把顾峥送的小铜镜,对镜自览,自恋一番,也不知道徐小姐和她的容貌相比如何。看身高,她是矮对方不少,如果比胸的话,还不知道谁更平。 真是的,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莫小荷昂首挺胸,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高台的方向。 “众位众位,抱歉,传言必有根据,我家小姐的容貌,不会让你们失望。” 管家抱拳,对着众人解释,他们小姐想让抢到绣球的人,也就是未来夫君最先见到她的容貌。 这个要求很合理,看热闹的人赞赏徐小姐的贞洁,频频点头。徐小姐在高台上站着,吵闹过后,台下寂静无声,振奋人心的时刻,就快到了! “抛到我这里!” 汉子们做好准备,瞄准绣球,随时准备凌空跳跃,为避免发生流血事件,手第一个碰到绣球的人,并且抱在怀中,表示被绣球砸中了。莫小荷探头出,屏住呼吸,只见徐小姐用力一抛,红色的球掠过了人群,正像她的方向而来! 徐小姐的力气,到底有多大?这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啊! 第069章 一言不和 绣球带着劲风而来,一瞬间,前排等着抢绣球的汉子们都愣住了,因为太高了,如果不会轻功,谁也无法凭空跃起,他们只能眼睁睁地跟随着绣球的方向,心中祈祷,抢到的是个女子或者不符合资格的人。 李氏提着几个油纸包,前面的点心铺子老板娘是外乡人,做点心很有心得,今天是大家都看绣球招亲,否则每天这个时间要排队很久,有时候还赶不上。 在大越京都,有美食一条街,据说是当年大越皇上为莫家出来的皇后娘娘创建的,简直是宠溺无度。 老板娘从京都来边境城池开店,赚了个盆满钵满。 其中有一种夹着豆沙馅的糯米糕,外面裹着一层类似豆粉的东西,叫驴打滚。 李氏看着不错,买了一包,她觉得这驴打滚的名字也不那么形象,应该叫驴粪球。 人潮涌动,李氏光顾着躲开人群,没看到迎面过来的绣球,她双手提着油纸包,躲闪不及,绣球正好打到她的肩膀上,改变方向。 莫小荷瞪着眼睛,被这一幕惊呆了。 李氏不远处,站着拎着绳子的顾峥,他从外面而来,应该也是和李氏一般,去铺子里采买东西去了。 “顾大哥,快躲开!” 绣球的力道有点大,李氏被砸了一下,疼得呲牙咧嘴。 莫小荷顾不上自家娘亲的禁令,赶紧下马车搀扶着李氏,一边冲着顾峥大叫。 徐员外在边境城池还是挺有影响力的,万一顾峥抢到绣球,掰扯不清楚,她不愿意平生事端,本来一行人也仅仅是路过而已。 顾峥身手敏捷,纵身一跃,上了旁边的大树,绣球落空,又打到一个老者的身上,再次改变方向。 见自家未婚夫安全了,莫小荷在树下,接过他的包裹,在李氏杀人的目光下,灰溜溜地回到马车上。 顾峥买给她的是她喜欢的熏肉大饼,还有几样小拌菜,莫小荷兴笑眯眯地。 “你这丫头,就知道吃,赶紧过来给老娘揉揉。” 李氏用手点着莫小荷的脑门,说话声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受伤的模样。 关上马车的车窗,隔绝外面的一切,莫小荷解开娘李氏胸口的扣子一看,上面留下个红印子,估计晚上就会变成青紫的伤痕。 这位边城第一美人可以该称号,边城第一大力士。 上百米的距离,若是莫小荷,她自己是没那么大的力气,能扔十米八米的就了不得了。 “啊啊啊,有人接住绣球了!” 等了几个呼吸的工夫,车窗外开始传来喧闹之声,人们议论纷纷。 前方的汉子们抱怨,徐小姐抛出绣球,一定是之前都看好了,选择那个方向,不然为啥向最后面扔。 这么多人,只有一个人幸运,他们看到手中拿到绣球的人,顿时又释然了。 “看样子是个斯文的书生,样貌不错,恭喜这位兄台,即将迎娶美娇娘!” 莫小荷打了个呵欠,人群散去之后,自家可以赶路了吧?早日归族,她这一颗心,就放在肚子里了。 “我,我不合适。” 莫怀远看着手中的绣球,有点懵,当时他看着马车的方向,想去车前问问娘亲的伤势如何,紧接着,不知道谁推了他一下,他差点跌倒,然后毫无预兆地,手中多了个东西。 众人还有点度量,纷纷赞扬莫怀远和徐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马车内,莫小荷深呼吸,掏掏耳朵,外面那说话声,怎么像自己大哥呢?她不是乌鸦嘴,给说中了吧。 李氏也顾不得肩膀疼,赶忙系好衣裳,下了马车。 “这是误会,我们远道而来,只是路过而已,并没有参加招亲。” 李氏给周围人赔不是,徐家的管家,脸色立即不好了。 大家都不瞎,在看着,如果不想参加,大可不必用手接着绣球,而且莫怀远是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是不想参选的样子吗? 徐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众位相亲作证,徐家小姐愿意绣球招亲,成就百年之好。 “我们小姐不嫌弃你们家贫,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 管家扬着头,一脸高傲,拒绝和李氏商量,一副赖定了的架势。 家里一行人坐的马车很普通,看穿戴,也不是有钱人家,所以管家想不明白,这么好的事儿,对方为什么要严词拒绝,没准脑袋被驴踢了。 李氏一见没的商量,对方又是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哆嗦,绣球招亲说好了参选的人在前,他们只是路过,被波及又不是诚心看热闹的。 莫小荷非常讨厌徐家的管家,家里的奴才什么样,做主子的什么样。 由此可见,要么徐小姐性子软,不敢发声,任由刁奴奴大欺主,要么就是泼辣不要脸面的。 “死是我家的鬼?我呸,你以为我们家的祖坟你说进就进?” 李氏撸胳膊挽袖子,她之前赔礼道歉,好说好商量不行,那么她不介意先胖揍管家一顿,以武力解决! “大哥,你到底是啥意思啊?” 莫小荷敲了敲车窗,让莫怀远回魂,大哥可是把徐小姐夸得天上有我地下无的,接到绣球,不能偷着乐吧! “娘亲说的算。” 莫怀远暂时不想考虑亲事,莫家族里的男人,成亲普遍晚,而且族规中写道,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娶亲必须找个看对眼的人。 或许徐小姐不错,可莫怀远没见过她容貌,自家如今的地位,他又是家中独子,不可能入赘。 “这位公子,既然你接到我的绣球,雁回就是你的人了。” 高台上,徐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下来,她走路的姿势,礼仪标准,颇有大家闺秀的派头。 一路走过来,汉子们退后两步,每个人都表现出迷醉的神色,只因她身上的香气。 莫小荷眯了眯眼,讽刺地勾起嘴角,这个徐家,到底玩什么把戏? 一个男人假扮小姐出来招亲,真真是个笑话! 别的本事,莫小荷没有,但是对男女的辨认上,她眼睛非常毒辣,这得益于当年美院的模特,大家都是脱了衣服的,几根肋骨她都摸得清楚。 当时同学调侃她,看性别,比医生还准,有时候打趣,让她辨认一些男扮女装的伪娘,零错误率。 第070章 震惊了! 有热闹可以围观,众人飞速地向着马车的方向凑过来。 莫家拒绝亲事,落了徐家小姐的面子,很多人都在打抱不平,认为莫家不识抬举。 娶美娇娘,继承大笔钱财几乎是全城汉子的梦想,若是徐小姐肯嫁,他们做梦都会笑醒。 很多不爱卫生,一个月不洗澡的,在来之前,都仔细地清洗,拾掇一番,拿出过年都舍不得穿的新褂子。 绣球招亲,被路过的大吴人捡便宜,他们心里是不忿的,但是最后选择尊重规则,而且看徐小姐的样子,主动下台,应当是很满意那个小白脸。 罢了,对方看起来是个书生,万一有一天飞黄腾达,边城第一美人,也不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边,李氏还在和徐管家扯皮,坚决不认可亲事。 只有女子的名节重要,那她儿子就得和捡到天大的便宜一样?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且双方自愿,成就两姓之好,现在可好了,规则是对方建立的,说嫁就嫁,他们不接受,就是损害女方名节,让人下不来台。 李氏这人最讨厌霸王硬上弓,特别是,那个被坑害的倒霉蛋,是她的儿子。 他们路过,对徐家和徐小姐不了解,谁知道是不是做了接盘侠?万一徐小姐和人有染,那莫怀远岂不是喜当爹? “无论你们说出什么花样,亲事我们不认。” 李氏说话硬气,莫家的家族,在大越,是神一般的存在。 而且平心而论,自家又没做对不起徐小姐的事,从头到尾,都是对方一厢情愿。 “这位姐姐,你确定是徐小姐?” 莫小荷捂着小腹,从车窗探出头,对着蒙着盖头的人呲牙一笑,那一声“姐姐”咬得很重,听起来,如威胁一般。 盖头下的人,身子动了动,说话的声音低沉,可男可女,像是有魔力,“妹妹,你很可爱。” 莫小荷是个声控,顿时被声音迷了个七荤八素,眼里冒着小红心,一只手激动地拽着小手帕,脑海里只有几个大字,他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 “夸我闺女也没用。少来这套。” 周围的人都沉醉在那美妙的声音中,李氏无动于衷,恨恨地瞪了莫小荷一眼,不是说只被猎户迷吗?不争气的东西! 几秒钟后,莫小荷回魂,心虚地看了对面的大树,顾峥不在树上,应该没看到那一幕。 徐家有猫腻,男人抛绣球玩的是什么?她很怀疑这人是不是想找自家大哥搞基。 不行,大哥不能弯,自家还要靠着大哥来延续香火,家里唯一的男丁,任重而道远。 “夫人,即使您不承认雁回,雁回此生也只有令郎一人。” 徐家给的态度很简单,你不承认没关系,我就是赖定你们了! 莫小荷捂脸,突然觉得面前的一幕,惨不忍睹。 但是,胳膊肘不能向外拐,她必须给徐家找点麻烦,最好能当众拆穿徐雁回的身份。 “徐家姐姐,听说您是边城第一美人,不晓得是不是有名无实?” 一个汉子,蒙着盖头,身高比自家大哥还高点,怎么看都有鹤立鸡群的味道。 “是啊,不是说让咱们一睹芳容吗?” 周围的百姓们跟着起哄,绣球招亲不成,大家迅速摆正自己的地位,作为围观群众,看的是热闹。 “对啊,名副其实,实至名归,就不信那毛头小子不娶!” 一个抠脚大汉一连拽出两个成语,又不修边幅地抓抓鸡窝头。 大吴人不会以为大越真没美人吧?无论如何,徐小姐要给大越争一口气,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招亲,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矛盾上来。 莫小荷揉揉额角,感觉有点乱,族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傻眼了。 “好,既然如此,雁回便如大家所愿。” 徐雁回说完,伸出十指,白皙纤长,宛如白玉晶莹剔透,光是看伸出来的手,众人兴奋不已,猜测徐家小姐定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 盖头被掀开,众人看过去。 微风浮动下,乌黑的发丝,好像静谧湖水荡漾起的波纹和涟漪,又好似涌动的黑色绸缎,闪着迷人的色泽。 徐雁回抬起头的一刹那,现场鸦雀无声,好半天才响起一道道抽气声。 徐雁回有一双漆黑墨色的剪瞳,微微泛着高贵而神秘的紫色,眼中透着不谙世事的纯净,精琢到极点的五官,嘴角挂着神秘深邃而又温柔唯美的微笑,仿佛能洞彻人心。 如冰似雪的肌肤,宛如羊脂琼玉般雪净,让人垂涎欲滴,白嫩的脖颈和诱人的锁骨诱人,如旷谷幽兰特有的清灵和湖畔水仙的清雅,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脱俗,让人为之倾倒。 真美,美到了雌雄莫辩,莫小荷突然觉得,大哥莫怀远和徐雁回在一起不亏,她被自己的想法惊掉了下巴,赶紧抬起手,把自己的嘴合上,心里默念,男男是没有结果的,是生不出子嗣的,做人,三观要正。 “还愣着干啥,赶紧娶了,娶回家!” “如此美貌,怕是只有皇后娘娘才可以比拟了!” 短暂的静默之后,人群中传来一声声呐喊,气氛空前高涨。 李氏尴尬地咂嘴,不知道怎么拒绝好了,这么美的小娘子,为啥要绣球招亲呢? “娘,你要坚定立场。” 莫小荷小心提醒,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美貌迷惑,做人不能太肤浅。 那话咋说的,容貌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颗单纯善良的心,不过一般这么说的人,在容貌和善良之间,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容貌。 “姑娘……” 莫怀远后退两步,与徐雁回保持距离,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莫小荷真怕大哥对徐雁回一见钟情,从此走上不归路,因而赶忙下了马车,走到她面前,小声地问,“徐姐姐,你的胸呢?” 徐雁回不自然地嘴角抽了抽,早知道就应该用绳子挂两个馒头,只是那种扮相,他真不习惯啊。 难道说露馅了? 看着莫小荷迷茫的神情,徐雁回勾了勾唇角,“妹妹,你不是也没有吗?” 莫小荷默默地吐了一口血,她决定要丰胸! 第071章 脸皮没你厚 年后,莫小荷虚岁十五,过生日那天,正式及笄,她来了葵水,代表身体上成熟,可以孕妇子嗣。 前些年,周围的村里,女子十三四岁嫁人的大有人在,身子骨还没长开,而古代又没有多少有效的避孕措施,男子们绝不会想到这一点,因而成亲后有身孕的大有人才。 年纪太小,女子骨盆发育不完全,生产就是走一道鬼门关,一尸两命的多的是。 听说在大越已经有专门的稳婆,会剖腹取子,据说是神医传人,皇后娘娘的绝技,听起来怪渗人的,开始百姓们不认可,人的肚子被剖个洞,还能活吗? 近些年,越来越多的人能接受剖腹取子,但是也不是谁都请得起那样的稳婆,除非在有钱的大户人家。 而后,大越颁布最新律法,女子必须及笄之后,才能嫁人行房。 当然,律法中有,但是民间有自己的习俗,尤其在村里,天高皇帝远,谁也没工夫跑这里纠结女子到底该什么时候成亲。 莫小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仅有一点曲线的胸脯,想的有点多。 她想说自己年纪小,正在发育中,不能操之过急,在瞄了一眼娘亲的胸后,她心凉了半截,该不会是遗传吧? 徐雁回摘了盖头,索性大大方方的直视众人,在见到莫小荷纠结的面色之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莫家的小娘子,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顾峥在人群的角落,看着徐雁回的身形,若有所思。 刚刚绣球是被人控制,明显地朝着这边而来,多亏他会武,躲闪迅速,不然被坑了,小荷一定要为不相干的人喝几坛子飞醋。 人人道徐家小姐容貌绝世,边城第一美人,顾峥却不那么看。或许是符合百姓们的审美,但是美的太不真实,没有一点人的烟火气。 “娘,以后雁回就是你们家的人了。” 徐雁回娇羞地站在李氏身后,并让人准备马车,如果莫家不愿意停留也没关系,他就在后面跟着一起。 李氏一个趔趄,身子晃了晃,被莫小荷扶住胳膊,茫然道,“我不会听错了吧。” “娘,是真的,他脸皮就是那么厚。” 莫小荷捂脸,不忍看面前的惨状,边城所有人都站在徐雁回身后,如果莫家不承认亲事,人在路上堵着,他们就不用离开了。 趁着两方僵持,李氏和莫景山商议的间隙,莫小荷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顾峥身侧,感谢倒霉的大哥莫怀远,为她制造了一个机会。 家里的事有爹娘做主,莫小荷说不上话,总觉得对方有备而来,最好的办法是静观其变。当众戳穿徐雁回的性别,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顾大哥,万幸,你没接到绣球,你觉得徐小姐美,还是我美?” 莫小荷很介意,在见到徐雁回的容貌后,就连一向认为色即是空的大哥都有动容,爱美之心,人的本性,顾峥如果说徐雁回美,她保证自己不会生气,最多一个月不和他说话。 “你美。” 顾峥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并且表情很认真,好像当成一个学术问题,在和自家未婚妻讨论。 “徐小姐容貌绝世,可总觉得……” 顾峥还用一个比喻,想了半天,如果说徐雁回是狐狸精,她少了魅惑,可她相貌气质根本就不是人,对,像兔子精。 “顾大哥,我突然发现,你比我哥肚子的墨水多多了。” 这比喻,简直是形象生动,绝无仅有,充分展示了徐雁回的本体,他一定是公兔子变身而来。 莫家人坚决不同意入赘,如果对方愿意嫁过来,事情可以商量,还有缓和的余地。 李氏揉揉额角,深感运气差,如果有这么个儿媳,以后不是把儿子的心都勾跑了?不成。 自家还是想找个本分稳妥的小娘子,不想要人人惦记的祸水。 徐雁回或许不是浪荡之人,却有让人心怀叵测的资本,万一嫁进莫家,永无宁日。 思来想去,李氏都不赞成亲事,她把莫怀远推到马车内,避风头。 “快点,准备妥当,咱们就启程。” 徐雁回站在原地,频频地看着马车的方向,他知道,莫怀远正在车窗的缝隙偷看。 莫小荷察觉到苗头,手臂一张,挡在徐雁回身前,低声警告,“你别太过分了,不管你有什么目的,都不能祸害我大哥。” “什么意思,可以祸害你?” 徐雁回挑挑眉,似笑非笑,抬头的时候,又给车窗处暗送秋波,一副委曲求全的神情,柔软地喊了一声,“夫君……” 这声音,听得人浑身上下酥麻麻的,莫小荷捂住耳朵,恨恨地盯着徐雁回,威胁道,“我的意思是,我要把你是男子的事,说出去。” 男扮女装,相信整个边城百姓们听到消息,将会多么的痛恨自己被欺骗。 “证据呢?因为我胸平?” 徐雁回说完,眯了眯眼,暗示地扫了莫小荷的胸前一眼。 “男女差异不只胸吧,可以验明正身。” 莫小荷昂首挺胸,这样能显得胸大一点,她后悔为了在马车上舒服,穿了肥大的袄子,不然,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曲线的。 “可以,让你来验证,如果我是男人,你看了我的身子,你就得对我负责。” 徐雁回勾起嘴角,清澈的眸子流露出浅淡的笑意,似乎是无奈的宠溺,让周围人连连抽气,边城第一美人,一笑倾城! 哥哥不行,换成妹妹,这样也很有看头。 在某个角落,徐雁回挑衅地冲着莫小荷眨眨眼,无赖地道。 “你……” 莫小荷吃瘪,如果是现代社会多好,她可以上去袭胸或者直接把徐雁回扒掉只剩下一条内裤,让他嘚瑟! 头顶三座大山都在,莫小荷乖乖地未发声。 无法脱光,说他是男人,谁信?百姓们肯定认为是莫家拒亲想出的荒谬伎俩。 就这样,在莫家族人的商议下,决定采取一出缓兵之计,徐雁回这小尾巴,愿意跟着,就先跟着吧。 人群渐渐地散去,前方的路终于恢复畅通。 兔子精徐雁回上了豪华宽大的马车,冲着莫小荷摆摆手,娇羞道,“妹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如上来陪着嫂嫂我说说话如何?” 莫小荷无语望天,对战兔子精,她完败,因为她没胸,脸皮还没妖孽厚。 第072章 且慢 为早日达到颍川的莫家老宅,一行人从边境城池上了官道,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个城池。 莫小荷翻着一本从爹爹莫景山那抢过来的大越游记,介绍大越的地理,游记上写到,大吴和大越边境,时常有一群流动的山匪,抢劫过路的马车,碰到穷凶极恶之辈,还会抓女人满足他们的兽欲。 官府曾经多次派兵围剿,收效甚微,害群之马们东躲西藏,等风头过了,卷土重来再次作案。 因为每次几乎手法相似,官府摸不清楚到底有几伙人,而且素日城内治安良好,水至清则无鱼,索性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小荷,天色暗了,休息一会儿,仔细花了眼睛。” 兔子精绣球招亲,耽误了一上午的时间,族人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客栈留宿,只得再次露宿荒野。 进了大越的地界,温度一降再降,族里的几位老人身子受不住,夜里总是咳嗽。 “娘,我晓得。” 莫小荷合上游记,用铁丝挑亮了灯芯,车内的光又亮了一些。 马车内简陋,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反观徐雁回的马车,光是拉车马就有两匹,齐头并进,外观带着流苏,车壁上镶嵌夜明珠照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有钱人。 那厮打开车门的时候,莫小荷扫了一眼,马车内空间大不说,功能全,盥洗室,书房,卧房,布局合理,就是移动的客栈。 人比人,气死人,但愿晚上不会下雨,不然阴冷阴冷的,她又来了小日子,说不定会染上风寒。 夕阳西下,远处的天边一圈淡淡的灰色,族人的马车在官道的一侧停下,开始埋锅造饭。 在村里,族人勤俭朴素习惯了,出门在外,即便是有银子,也没大吃大喝,有菜蔬,加上腊肉炖上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吃着舒心。 一路上莫小荷用糕饼垫肚子,还有顾峥买的熏肉大饼,她一点都不饿。 “娘,大哥那边还好吧?” 李氏端了一碗菜,让莫小荷趁热吃。族人商议后,决定等饭后继续赶路,在前面不远,有个小村子,他们到村子人家借宿,到时候给点银子,明早赶路前,也有口热乎饭吃。 “还没反应过来,天上掉个馅饼,砸晕了。” 提起莫怀远,李氏长吁短叹,反正看到徐小姐,就觉得两家不合适,哪里别扭,她又说不上来。 “娘,你得先和大哥说清楚,别让他抱有幻想。” 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大吴人都是外貌协会的,自家大哥又是书生,早已被话本里的风花雪月洗脑。 她必须阻止,因为男人和男人,是没有结果的! “娘,你说徐雁回比我大哥还高呢,会不会是男扮女装?” 莫小荷试图点醒李氏,让自家娘亲有个心理准备。 “你这丫头,不是有什么想法吧?” 大越女子高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能因为身高就说人家是男子,再说那姿色,怎么可能是男子? “娘,你没看到徐小姐的胸平吗?” 本来想提点娘亲,结果引起娘亲的怀疑,莫小荷欲哭无泪,“万一徐小姐是男子,有异装癖什么的……” “胸平?你的胸不是也平吗?你这丫头,胡言乱语,该不是得了什么癔症了吧?” 李氏把油灯靠近自家闺女,在她的脸上照了照。 又拿胸说事,还是同样的台词,莫小荷感觉自己受到一万点暴击,再次默默地咽了一口血。 不怪李氏识人不清,是徐雁回长相雌雄莫辩,任谁都想不到男人可以这么美。 “你还小呢,等到京都,听说皇后娘娘有方子,到时候会大的。” 见莫小荷不说话,老实地吃菜,李氏突然有点愧疚,闺女大了,爱美了,她不能这么毒舌。 “娘,我知道了。” 被娘亲打击,莫小荷把一切帐记在徐雁回身上,发誓定要找回场子。 饭毕,徐雁回在丫鬟的搀扶下,装模作样地散步,绕来绕去,刚好走到莫小荷的马车前。 “前面村子里太过简陋,不如晚上妹妹来嫂嫂的马车上宿上一晚?” 徐雁回挂着一抹浅笑,再次让周围的族人惊呆。 莫小荷撇嘴,对兔子精免疫,他一定是施了法术,等有一天被打回原形,她要炖了那只兔子。 共宿?孤男寡女在一处,这是想要勾搭她啊!莫小荷万分警惕。 “徐小姐,你这样跟着族人,着实不妥。” 莫怀远红着脸,退后一步,与徐雁回保持距离,尽量平稳自己的心跳,“不如你先回去,等小生征得同意,再去徐家提亲。” 李氏点点头,也是这个意思,先把人骗回去,以后再议。 莫小荷想拉上车窗,这一切,惨不忍睹,她不知道说什么了,万一大哥动心,知道真相会怎么办? 她没有证据,不是拆穿兔子精的好时机。 徐雁回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表明自己就是跟着,不会给族人添麻烦,转头回到马车上。 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少,前方有一处岔路,在往前十多里,就有能借宿的村落。 天幕中挂着小月牙,夜凉如水,马车前有灯笼照明,一行人行走在乡村的土道上。 “大家且慢。” 顾峥在最前方赶着马车,灯笼的光照着他脸上的疤狰狞,黑夜中,他的眼神锐利,亮得惊人,他拉紧缰绳,让马车停下来。 “顾老弟,前面不远就是村落了,为啥要在这停下?” 五爷爷的孙子不解地询问,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前面有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 顾峥常年在山里打猎,对气味相当敏感,这种血腥气,应该不会只是死了两头野兽那么简单。 不明情况,让族人在此地等候,并且熄灭灯笼,以防成为目标,遭遇不测。 “怎么了?到了?”莫小荷打开车窗,听五爷爷的孙子转述顾峥的判断,立即警惕起来。 众人不明真相,但是一路上也听说过边境附近山匪横行,不敢掉以轻心,为稳妥起见,默认顾峥的做法。 第073章 捡个小娃 莫小荷打开车窗,四周一片安静,族人已经听话的灭了灯,远处的村落,还隐隐可见昏暗的灯光。 冷风一吹,她吸了吸鼻子,前几天刚下过雨的缘故吧,有泥土的腥气,但是她没有闻到血腥味。 “常年打猎的人,五感要强于常人,顾峥若是没有把握,不能那么说。” 李氏握捏了捏莫小荷的手,她的手是颤抖的。 在之前的路口,将军和将军夫人去办事,为不耽搁行程,众人分头行动。 如果不是徐雁回绣球招亲太耽搁时间,他们现在应该正在客栈中,洗着热水澡,安然入眠。 “娘,顾大哥会不会有危险啊,族人里,似乎没有人会武。” 汉子们常年耕种劳作,只比一般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书生要强的多,若说和山匪对战,一个回合就得被拿下。 让顾峥单枪匹马上前,莫小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放心吧,看他不是没把握的人,而且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 顾峥在山野之间,别看是个大块头,但是手脚灵活,人去的多了,发生突发状况,不好隐藏和逃离。 莫小荷觉得娘亲说得很有道理,点点头,耐心等待,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那么漫长过。 “妹妹,别担心,我看你那未婚夫似乎身手还不错。” 不知何时,徐雁回的马车已经上前,和莫小荷所在的马车,车窗相对,他露出一张妖孽脸,柔声细语地安慰。 不说还好,听他一说,怎么看都觉得是风凉话,再加上兔子精踩过她的痛脚,莫小荷已经把他放在自己的仇人榜第一名。 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放到现在就应该扔到泰国参加人妖表演,二十块钱随便摸! “你能不说话吗?” 被挑起火气,莫小荷已经极其压抑自己的情绪,在她心中,什么也比不上顾峥的安危重要。 他总是那么傻,一个人出头,也不和她商议下! 这种习惯,成亲后必须改,虽说族里人都算是自家亲戚,但是也有远近亲疏之分,她可没忘记,村里人以前都是怎么对他的! “不能。” 天那么冷,徐雁回让丫鬟给他打扇,他剥着水晶葡萄,从容优雅,懒洋洋地。 莫小荷转过身,不再理会徐雁回,她伸着脖子,很快在远处土路上,发现顾峥的影子。 “前面的小村子,人都死光了,只有一个小奶娃,被她娘压在身下护着,还有一口气。” 顾峥的衣襟上沾染血迹,他怀里很不自在地抱着小娃,看到李氏,如同找到救星。 小娃醒了,看到他脸上的疤痕,吓得哇哇大哭,为怕山匪去而复返,顾峥只得把小娃抱过来安抚。 小村落应该有几十口人,有些睡得早的人没有抵抗,被人一刀毙命,凶手应该有很多人。 从死者流血的情况看,都处于同一时间段,前后差不了半个时辰。 很像外来的流寇山匪所为,杀人后,不知所踪,不过应该走不了太远。 “这……太残忍了。” 李氏听说村民的惨状,眼角闪着泪花,全村那么多人,都不在了,山匪那么凶残,为啥要杀害无辜的百姓? 小娃睁开眼,见眼前的是李氏,懵懂地眨眨眼,新奇地看着,没有哭。 “如果是流窜作案,说不定山匪们在下一个村落。” 顾峥分析,己方大多老弱病残和女子,根本就不能和山匪抵抗,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地方躲避,等到天亮之后,去报官。 莫家人手里有牌子,官府不敢马虎,定是要派人来查探的。 “那我们现在咋办?” 族里哆嗦着,众人第一次出远门,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去村里,山匪应该不会再返回。” 徐雁回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提出建议。至少村里能有个躲避的地方。 最后众人商议后,达成共识,但是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顾大哥,给你擦擦手。” 莫小荷用温水透了个布巾,递给顾峥,目睹这一切,他难道不害怕吗? “一会儿你就别下马车,不要进村里的人家。” 顾峥接过布巾擦手,见莫小荷眼中的恐惧,想揉揉她的头安慰,但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停止了动作。 他翻动过尸体,擦洗之后,手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村里的男子都被杀害,女人被扒光衣服,先奸后杀,惨不忍睹,没有什么活口,等了片刻,他才确定那些人不会归来。 财物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为了杀人而杀人。 马车还没有进村,一行人就闻到浓重的血腥气,如顾峥所说那般。 族人对他很感激,不然的话就这么贸然进去,那惨象,会成为有些人一辈子的心里阴影。 “哇哇哇!” 小娃还在喝奶,可族中媳妇没有生产的,没有奶水,急得李氏团团转。 “娘,村里肯定有石磨,不如把咱们的粳米,给娃磨成粉?” 粳米是将军夫人送的最上等米,颗颗晶莹剔透,家里人还没舍得吃,主要莫小荷想给顾峥开小灶,就留到了现在。 没有奶,喝点米糊糊也好,小娃太小了。 “这是个好主意,我让顾峥陪我一起去。” 李氏频频点头,既然捡到了小娃,就不能不管不顾,好歹是一条人命,还是她娘舍了性命保护的。 “乖,不要哭,等姐姐给你煮米糊糊。” 莫小荷情绪低落,她生长在和平年代,出门都没有被打劫过,更别提遇见山匪屠村这样的惨事。 “哇哇哇……” 小娃继续哭,鼓着小脸儿,双手不停地向着窗外的方向伸着。 “交给我,他好像在找我。” 徐雁回第一次正了面色,对莫小荷道,“我这里有上等的藕粉,让丫鬟冲了先喂点。” “好吧。” 思考一秒钟,莫小荷下车,把小娃交给徐雁回,在交接的时候,她无意中碰到对方的胸,真是一马平川。 徐雁回诧异地抬头,鄙夷地看了莫小荷一眼。 “小娃饿的不行了,快点喂吃的吧。” 莫小荷尴尬地蹭了蹭衣摆,她保证自己不是故意的。 有奶就是娘,小娃不懂事,到了徐雁回那里,被他小心翼翼地喂着藕粉,吃饱喝足,很快依偎在他平坦的胸膛上睡着了。 第074章 同行 夜晚,周围的山里传来一声声野兽的怒吼,族里拉车的马被吓得瑟瑟发抖,受到了惊吓。 山匪屠村之后,血腥味太浓重,怕是引来山上的野兽。 族人谁也不敢入眠,突然觉得来村里躲避,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决定。 莫小荷依偎在车窗之前,喝了点热水,睁着眼睛看向窗外,她担忧山匪杀个回马枪,担心野兽下山,万一对抗不过,一行人都要成为盘中餐。 “妹妹,别怕,不如上嫂嫂的马车上小憩如何?” 徐雁回一派淡定,全然没有刚才喂小娃时候的手忙脚乱,大冷天的打着一把折扇,从袖口中翻出一把小铜镜,在手里摩挲。 “呵呵。” 莫小荷干笑两声,族人这么倒霉,也不知道是被谁害的,罪魁祸首悠哉悠哉,摆出一副一点都不担心的模样。 兔子精徐雁回的马产自大越的北地,日行千里,据说彪悍得能踢破狼的脑袋,在族里马瑟瑟发抖焦躁不安的时候,只有徐雁回的马淡定,貌似还有点不屑,扭过脖子,不给自己的马正脸。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命由天定,妹妹要相信自己运气不会差。” 徐雁回优雅地抖抖袖子,好心地安慰莫小荷。 “我要是运气好,能遇见你吗?” 麻烦精,摊上没好事,而且明明是个爷们,还要勾引自家大哥。 莫怀远可是被风花雪月的话本子荼毒过的书生,情深一片,万一真看上徐雁回,以后怕是要伤透心的。 就冲这一点,莫小荷必须把此等妖孽当做自己的头号敌人。 “唉,妹妹,你不了解嫂嫂的一片真心。” 徐雁回哀叹着,美人眉头轻蹙,也是那般美丽,但凡是男人,怕是愿意为如此美貌的人摘星星,摘月亮,献出一切。 可惜,莫小荷对娘娘腔完全免疫,她爱的是自家未婚夫那种身材高大,肌肉线条匀称,有安全感的汉子,小白脸在她这统统不及格。 “你知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是怎么调节自己的吗?” 徐雁回没话找话,拉着莫小荷闲聊,打发漫长的夜。 “恩?” 打了个呵欠,莫小荷拿出香包,放在鼻下轻嗅,这是顾峥前几天送给她的,做工精致,味道清新好闻,她非常喜欢。 闻着让人作呕的血腥气,这个香包,让她稍微舒服点,还能减少心中的恐惧感。 “照镜子。” 徐雁回握着小铜镜的手柄,对着镜子照了照,“上天给我了我绝世的容貌,我还有什么好自怨自艾的呢?” “咳咳……” 莫小荷差点被花香味呛到,她对着徐雁回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迅速地关上车门,拒绝与自恋狂对话。 半个时辰之后,李氏拎着一个小袋子上了马车,里面是磨成粉的粳米,够小娃喝上一段日子,等路过大些的城池,看看能不能找农户要点牛奶。 “小荷,娘刚才抱着着急,娃是小子还是丫头?” 擦擦汗,李氏小心翼翼地又套了个袋子,把粳米粉放在小几拉门的上层存放,以免受潮。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被自家遇见,也是一种缘分,她和莫景山商量过,打算记在自家名下养着。 “和徐雁回一个性别。” 那小胳膊小腿和有力哭声,当然是男娃娃,而且在丫鬟给小娃换尿布的时候,莫小荷瞄了一眼。 “小丫头也好啊……” 李氏颇为欣慰地点点头。 莫小荷:…… 一夜未眠,野兽声音渐渐地变小,随后悄无声息。 一行人困倦不堪,却没有人敢入睡,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众人商议到最近的城池报官。 “不如我去吧,我的马车行程快。” 徐雁回主动提议,族人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答应,因为自家的马车走不远,马就尥蹶子了。 有莫家族人的令牌能得到重视,最后族人推选莫小荷代替莫家族人去官府走一趟。 这种事本来应该莫景山出马,但是徐小姐明面上的身份是女子,没准将来和莫怀远成亲,莫景山是公公,同乘一辆马车,很是尴尬。 “我也去。” 沉默良久,顾峥上前一步,他表示自己最先发现的现场,说不定能提供线索,而且他不用坐马车,骑马而行。 “去吧,照顾好小荷。” 李氏终于明白一回,在临行前嘱咐顾峥。 莫小荷激动地刚想蹦跶,在娘亲威胁的目光下,她老老实实地上了徐雁回的马车,天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 一行人距离村里越来越远,很快走上官道。 徐雁回打开车窗,对着顾峥暗送秋波,顾峥并不理会,而是把目光投在莫小荷身上,“你昨日未眠,在马车上也好,睡会儿吧。” 到达最近的衙门,怎么也要两三个时辰,他见莫小荷困得睁不开眼睛,赶忙道。 “哎呦呦,真是郎情妾意啊。” 徐雁回嗑着瓜子,一会儿看看顾峥,一会儿看看莫小荷,说话酸溜溜地。 莫小荷是打算下马车和顾峥共乘一骑,好不容易躲开娘亲的视线范围,只是听顾峥一说,她想,在马车上睡一觉也不错。 兔子精太会享受,马车的坐凳软软的,比小榻宽,不颠簸,坐上去特别舒服。 再者,她怕徐雁回的乌鸦嘴回去告黑状,实在不能信任这厮。 天刚蒙蒙亮,官道没有多少行人,莫小荷打了个呵欠,靠着软垫浅眠。 “妹妹,你这眼光真独特。” 徐雁回好像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一夜未眠,竟然还能保留那份优雅,他抿了一口茶水,望着窗外顾峥,啧啧有声,“原来你好这一口。” “猎户常年劳作,肯定不是细皮嫩肉的。” “你们是怎么定亲的?” 莫小荷装睡,不理会徐雁回,谁知他完全不似对族人那般高冷,变成一个话唠喋喋不休,就如一只苍蝇在耳边乱飞,吵得她心浮气躁。 “关你什么事,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当上我嫂子吧?” 莫小荷火了,自家未婚夫第一帅!人又好,总比一个爱打扮成女装博人眼球的伪娘好千万倍! 如果山匪突然出现,在顾峥身边,很踏实,她一点都不怕。 莫小荷这么想,很快,想法成为现实,让她懊恼,因为,山匪真的出现了。 第075章 无耻,太无耻了! 远处的官道上,马蹄声声,带起一片黄沙,一群凶神恶煞,手里拿着砍刀的山匪突然而至。 莫小荷睁大眼睛,对方为首之人,戴着用黑皮子做的眼罩,马前挂着一颗男子的人头,人头瞪大眼睛,显然死不瞑目。 山匪的手里的大砍刀,正往下滴着血,路上满是分散的血滴子。 “小荷,坐回马车内,不要看。” 顾峥牵着马,绕到莫小荷的一侧,伸出大手,捂住她的眼睛。 莫小荷只觉得遍体生寒,身子狠狠地颤抖,她被顾峥保护得很好,没和族人一般,见到村里人的惨状,可却倒霉地撞上了山匪。 那马前的人头,不是电视剧里的道具,而是真实的,脖子的地方被人一刀剁下,切口都是齐的,此刻她竟然埋怨自己不是近视眼,为啥要看的那么清晰。 “听话,喝点水,很快就会过去的。” 顾峥把手伸入马车中,打开水袋,体贴地喂莫小荷喝水压惊。 徐雁回见他这一动作,眯了眯眼,来的山匪有几百人之多,他会武,可以应付,却不一定能保证莫小荷的安全。 这么多年,终于找到能斗嘴的人,虽然不是他对手,勉强能走上两招,就这么被山匪所害,真是可惜。 “小荷交给我,我的未婚妻,我会保护。” 顾峥眯了眯眼,眸子深邃坚定,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大刀,站在原地巍然不动,等候山匪上前。 片刻后,莫小荷稳定了情绪,她自欺欺人的功夫一流,以后在山野中生活,肯定要随着顾峥打猎,不能见到血腥就缩成一团啊。 不知为何,即便那么多山匪来势汹汹,她仍旧不慌乱,看看自家未婚夫,就好像草原上套马的汉子,威风凛凛,眼角的疤痕狰狞,比山匪还山匪,那气势,不足以用词语形容。 “妹妹,你不害怕吗?” 徐雁回顾不得维持他的一贯优雅做派,吐了葡萄皮,见莫小荷眼中发光,很是费解。 “怕什么?也就二百来人。” 桌上有美酒,金色的,散发淡淡的香气,莫小荷一口气灌下一壶,输人不能输阵,胆怯不能改变结局。 徐雁回默默地向上望,不言不语。 “你在看什么?” 莫小荷顺着徐雁回的方向,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在找牛,刚刚你吹上了天,现在飘哪去了?” 徐雁回说得一本正经,左顾右看,莫小荷正要说话,他突然颤抖着用手指着她,哆嗦地说不出话。 “什么情况?目测山匪距离还有几米,你这是被谁吓的?” 有那么一瞬间,莫小荷突然觉得自己比山匪还要可怕。 反应过来的徐雁回咬牙切齿,桌上那一壶酒,是泸州的醉仙楼的醉酒,顾名思义,让人醉生梦死,后劲极大,千金难求。 徐雁回只得这么一小壶,自己还舍不得喝,就被莫小荷灌的一滴都不剩,他真是欲哭无泪! 来不及说什么,眨眼之间,山匪已经到了一行人眼前。 “看样子今儿运气不错,逮到一只肥羊啊。” 为首的眼罩男打量了顾峥,点点头,不错,豪华马车旁边多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应该是有钱人家的请来的镖师,本着英雄惜英雄的精神,山匪头虔诚地邀请顾峥入伙。 “兄弟,放弃马车里的人,跟着咱们吃香喝辣,还有娇娇的娘们伺候,如何?” 画风有些不对,莫小荷一头雾水。 山匪认定马车内的人有银子,这群人雁过拔毛,不可能放过几人。 说来说去,兔子精徐雁回的马车就是个移动的装X神器,车外的帘子上的流苏上坠的都是上好的白玉,基本上是告知众人,“我人傻钱多,快来抢我啊!” “喂,你们是想劫财,还是劫色,还是想要杀人越货?” 喝酒壮胆,莫小荷晕晕的,那点害怕的情绪荡然无存,等她清醒的时候肯定为自己的行为懊恼不已,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跑去和山匪对话! “哎呦,车里还有个美艳的小娘子。” 山匪们哈哈大笑,早上出门干了一票,这回也不着急下手,众人调笑,“小娘子,劫财劫色和杀人越货有什么区别?” “要么你就劫财,要么就劫色,好事哪能都被你们占了!” 顾峥见莫小荷的面色不太对,跳下马,把莫小荷从马车上抱下来,带入到他怀中。 自家未婚妻,自己护着才能安心,他不放心徐雁回那人,看上去神秘而危险。 而且,对方武艺高强,就算和这些人对战费体力,跑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劫色吧,哈哈,咱们兄弟都喜欢美人!小娘子,不如你陪着大爷们快活如何?” 山匪头目嘿嘿一笑,露出金灿灿的满口牙,差点闪瞎莫小荷的眼睛! 顾峥没有言语,把袖口对准山匪头目,发动机关,一根袖箭带着劲风,冲着山匪头目的喉咙而去,瞬间,彻底贯穿。 “你该死。” 调戏他的心尖上的人,根本没有必要手下留情,去见阎王吧。在发动袖箭那一刻,他用手再次捂住莫小荷的双眼。 山匪老大一死,这群人彻底发狂,挥舞着砍刀,直奔顾峥和莫小荷而来。 在二百多人中突出重围,杀出一条血路,是相当的艰难。 “抓紧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松手。” 顾峥把莫小荷护在胸前,策马杀入人群中。 刀光剑影,无数次,莫小荷看到砍刀在她眼前乱晃,都被顾峥挡了回去,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在体力上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徐雁回那边,只有少数几名山匪,而且那厮有本事,竟然看热闹,见死不救。 “马车里是我嫂子,边城第一美人!你们不是说劫色吗?” 莫小荷紧紧地抱住顾峥的腰身,一边高分贝尖叫。万一在官道上能吸引几个路见不平的人也行啊! “无耻!太无耻了!” 边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很快吸引几十山匪,众人得到证实后,只有对山匪头目忠诚的几个喽啰对顾峥穷追猛打,剩下的全部过去看美人。 徐雁回气得牙根痒痒,他算是记住莫小荷了! 第076章 在山洞过夜 莫小荷低估了山匪的实力,常年行走江湖,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用的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且对方人数众多,擅长群殴,顾峥要保护她这个拖油瓶,应付起来稍微有点吃力。 “顾大哥,我咱们跑吧。” 莫小荷左顾右看,砍刀四处飞舞,看得她眼花缭乱,而且有几名有经验的山匪,竟然冲着马腿而来。 如果马腿被斩断,他们就落到马蹄子下,面临被踩踏的危险。 徐雁回那边,面对几十人围攻,游刃有余,他就坐在马车里,面都不露,不一会儿从车里丢出几样杂物,打得山匪呲牙咧嘴,哭爹喊娘。 莫小荷撇嘴,到底是谁无耻?兔子精的马车刀枪不入,马又彪悍,完全不惧山匪,光是躲在马车里看热闹就高枕无忧,有此神器,还见死不救,人渣!一点见义勇为的精神都没有! “徐雁回,你根本不是诚心当我嫂子的!” 莫小荷撕心裂肺地狂吼,说好的生是莫家的人,死是莫家的鬼呢? “兄弟们,不留活口!” 山匪从来没吃过亏,今儿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他们眼球凸出,杀红了眼睛,决定各个击破,之前围攻徐雁回没讨到便宜的人,又开始往顾峥周围聚集。 莫小荷看得头脑发热,只觉得眼前晕晕的,看东西有好几道影子。 “顾大哥。” 打了个酒嗝,莫小荷以八爪鱼的姿态缠上顾峥,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后背乱摸。 “小荷,坐好。” 顾峥要应付山匪,又要保护莫小荷,一时间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我不该喝酒的。” 小荷揉揉眼睛,深刻地反思自己,她拉着顾峥的衣袖,恳切地道,“顾大哥,我们快跑,徐美人自己能应付!” “恩。” 顾峥或许有以一敌百的能力,但是加上莫小荷,实力大打折扣,他刚准备调转马头,冲出一条血路,谁知道山匪早就看出他的动向,其中一人扔过来一把飞刀,正好插到马屁股上。 马痛苦地嘶鸣一声,像发疯一般朝着前方而去,顾峥紧握缰绳,一时间急出了冷汗。 “怎么那么晕,天旋地转!” 莫小荷快吐了,她紧紧地抱着顾峥的腰身,见他单手找到一根绳子,把二人捆绑在一处。 马沿着一条不知名的山路狂奔,顾峥眼尖,前方不远,就是一处断崖。如果冲下去,他和莫小荷都会没命的。 “不要怕,有我在。” 顾峥瞳孔狠狠地一缩,绕过山石多的路,瞄准地势稍微平坦的地带,用身体护住莫小荷,减缓坠马的伤害,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这么一滚,莫小荷的手划到树枝,出了点血,让她的神志恢复清醒。 “小荷,前面有一个山洞,外围都是枯草,应该可以躲避。” 顾峥后背被石子划出了个大口子,他忍住疼痛,抱起莫小荷,心疼地把她的手指放在口中吸了吸。 如果徐雁回摆脱山匪,山匪随时可能追来,顾峥在石洞内铺上干草,把莫小荷抱在上面,又折返回去掩盖一路上的痕迹。 “顾大哥,你的后背……” 鲜血刺红了她的双眼,莫小荷想,如果不是有她这个累赘,顾峥一定能安然无恙地脱身。 “无妨,我随身带着草药。” 顾峥拿出一个小盒子,在自己的里衣上撕下一小块布料,小心翼翼地给莫小荷的手指包扎。 他的后背还在流血,却完全顾不上自己,这么一瞬间,莫小荷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顾大哥,我给你上药。” 莫小荷笨手笨脚地脱下顾峥的衣衫,他常年打猎,后背满是伤疤,其中有一条疤痕,应该是多年以前的,有些泛白了,还是那么狰狞,可见当时一定是深可见骨。 伤口上有细小的碎石,莫小荷用水袋的水小心清洗,然后涂抹褐色的草药,仔细地涂了三遍。 顾峥赤裸着后背,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细嫩的小手在他后背上摩挲,把他的身上点着了火。 似乎感到气氛的尴尬,莫小荷羞涩地偷瞄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我是怕山匪碰到族人……” 族人里老弱病残和妇人,哪能和山匪斗。 “不会,徐雁回在。” 顾峥很肯定,刚才徐雁回迟迟不出手,是为了试探他,同时也想保留自己的实力不被发现。 现在二人不在原地,对方应该可以大展拳脚。 事出反常必有妖,徐雁回为什么要赖上莫家人,目前不得而知,不过看他的表现,应该不像存有坏心。 “他?” 提起兔子精,莫小荷火气很大,那人就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根本靠不住,不过也不能指望有一面之缘的人舍己为人。 可当时情况危急,他们又是一条船上的,不是应该互帮互助吗? 一夜未眠,莫小荷疲惫地打了个呵欠,靠在顾峥的怀里,一觉睡到天擦黑。 山洞干燥通风,莫小荷站在洞口,远处是山野,泛着一片淡淡地白色雾气。 天马上黑了,族人不会找来,看来二人要在山洞里过夜。 顾峥砍了一大捆的柴禾,又在附近的山林打了两只野鸡,刚去河边草草收拾了下,他怕莫小荷醒来找不到他会恐慌。 第077章 长得美得罪你了? 夕阳已经散尽最后一丝余韵,消失在地平线,天幕很快灰暗下来。 莫小荷最喜欢这样傍晚,是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候。 尤其是夏日,她习惯在自家后院的菜园子散步,看长势良好的蔬菜,等候顾峥在对面的山坡上出现,然后二人默默对视,表达自己的想念。 现在还不到农历二月,山野中草木枯黄,刮着嗖嗖的冷风。 顾峥点燃柴禾,莫小荷坐在火堆边,很快身子温暖了起来,她看着顾峥熟练地用匕首在鸡的身子上剌了两刀,又放上其余的调味料。 山洞里应该是有路人住过,有两个铁盆,虽然时间久远,上面生了铁锈,却也能用。 顾峥先烧了一盆热水,用内里柔软的棉布衣衫,作为布巾,帮着莫小荷擦脸洗手。她手指受伤,沾不得水,全靠他亲力亲为的照顾。 “顾大哥,我可以自己来的。” 莫小荷小声地道,她觉得自己的伤要比他轻的多,应该她照顾他才对。 跳下马的瞬间,是他用后背减缓了冲力,莫小荷除了手指被尖锐的石头划伤,一切都很好。 “饿了吧,等一下就好。” 顾峥把野鸡串到树枝上,熟练地翻动,他的表情很专注。 都说认真做事的男人最有魅力,莫小荷双手托着腮,星星眼,她家未婚夫果然是全能的,如果把她一个人丢在山野之间,她能干什么? 砍柴勉强,但是没有火石,不会打猎,只能自己空虚寂寞冷地躲在石洞自生自灭。 而有了顾峥不同,她不会挨饿,晚上睡觉如果冷的话,可不可以抱着他取暖? 娘亲说,女儿家在未成亲之前一定要矜持,这样嫁过去才会显得贵重,她怕自己的豪放之举,吓到顾峥,虽然已经吓过他好几次了。 “别担心,族人应该会平安的。” 山匪很少会在天明以后大规模出动,而且官道上的人多了,他们也不好隐藏。能碰见山匪,是他们出来太早的缘故。 “还有别小看徐雁回,他的身手不多见。” 顾峥提了好几次徐雁回,莫小荷撇撇嘴,那兔子精正在迷惑自家大哥,难道说还要抢她的未婚夫? “你为什么总提他,是不是因为他是边城第一美人?没接到绣球,你很懊恼吧!” 女人的醋意,说上来就上来,丝毫没有理由,也没征兆,莫小荷也不想当个醋坛子,可她就是很在乎顾峥,有一种愿意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的感觉。 “一会儿把你最爱吃的鸡腿都给你。” 顾峥面色淡然,眼里却闪烁着笑意,为了受热均匀,他手上更快速地翻动野鸡。 “什么意思?” 转移话题?莫小荷摸不着头脑。 “看不出来吗?我在哄你。” 顾峥很淡定,再次给野鸡撒了一点调料,“我为什么要重视一个男子?” 按理说,吃醋也是他吃醋才对,自家未婚妻还上了徐雁回的马车,当然,他一直在马车外保驾护航。 “你知道他是男人?” 莫小荷瞬间懂了,顾峥是猎户,常年在山里打猎,打到一只山鸡,能马上分辨出公母,看出徐雁回是男子,也没什么惊讶的。 “恩,我告诉怀远了。” 顾峥点点头,而且在莫怀远接到绣球后,他就第一时间通知了。 莫怀远是他未来的大舅子,藏着掖着看热闹,不是他的风格,再者,徐雁回的确有点让人讨厌。 “那我大哥……” 莫小荷捂脸,瞬间觉得自己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大哥也是个腹黑,竟然装作深情的模样,她这个人精都被骗了! “怀远说,反正不知道徐雁回想干什么,索性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什么情况? 如果徐雁回执意出嫁,莫怀远来者不拒,洞房花烛该如何度过? 莫小荷托着腮,脑补少儿不宜的画面,她突然想到一句歌词,“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很快,顾峥手上的野鸡肉,传来一阵阵的肉香气,外皮已经被烤的金黄,外皮酥脆,光是闻着香味,莫小荷就流下口水。 顾峥净手后,给莫小荷撕下鸡大腿,自己吃没有什么味道的鸡胸肉。 两个人看着夜色,一口一口吃着烤鸡闲聊,最后,两只烤鸡被全数消灭,只变成一地的鸡骨头。 莫小荷打了个饱嗝,就冲着他烤鸡这项技能,她也必须要嫁! 回到石洞中,顾峥铺好了干草,睡在上面,虽然有点扎人,但是至少足够保暖。 “顾大哥,我冷。” 莫小荷无辜地眨眨眼,她没撒谎,是真的有点冷,“让我看看你的后背吧,是不是要再次上药了?” “上药?那正好,我带了上好的伤药。” 徐雁回不打招呼,直接进入到山洞中,他身后的丫鬟,看着娇小可爱,却背着一个巨型包裹,一看就是可怜的被压榨劳动力。 “你还活着啊。” 莫小荷眯了眯眼,她正想和自家未婚夫搂着睡觉,好不容易有点独处的机会,被高瓦数的电灯泡破坏。 “是啊,不然你就要没有大嫂了。” 徐雁回看了一眼,让丫鬟铺了个小垫子,席地而坐,打量下山洞的环境,“今夜先凑合睡在这里吧。” 顾峥和莫小荷的马受惊,只留下徐雁回对付山匪,他顾不得藏拙,杀了一百多人,剩下的乌合之众四散奔逃。 为怕山匪返回小村子,他立即赶回保护莫家族人,把一行人送到了最近的衙门,然后折返回来寻找二人。 他在树上看到顾峥留下荷花记号,一路寻到山洞。 “这么说,你未婚夫还是安全的。” 莫小荷反过来调侃徐雁回,既然大哥莫怀远知情,那么她就不必束手束脚。 “咳咳咳!” 这下,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徐雁回突然不自在起来,这话在别人口中说出来,听着怪怪的,他必须找回场子。 “妹妹,你不会是因为我的出现,担心你的顾大哥被我美色迷住吧?” 徐雁回指着顾峥,而后眯了眯眼,吐出一句让莫小荷喷血的话,“长得美,得罪你了?” 第078章 乌鸦嘴 莫小荷看着徐雁回理直气壮的模样,一向嘴皮子利索的她,却毫无还击之力,果然,有颜才可以任性! “唉,如花美眷,也敌不过似水流年。” 莫小荷酸溜溜地来一句,然后紧靠着顾峥,闭口不言,山洞里能灌进来冷风,顾峥用牛皮袋子装着热水,给莫小荷暖手,把她冰凉的脚放在自己的怀中。 如果没有碍眼的第三者第四者,也就是徐雁回和他的丫鬟,她就能装病撒娇,搂着他的顾大哥一起睡,还能在睡前说说心里话,听他讲山野间精怪的故事。 “妹妹,你怎么不问问后续的情况?就这么不关心嫂嫂?” 徐雁回把整个身体缩进被子里,露出脑袋,长长的睫毛闪动,故作委屈地问莫小荷。 拜托,她怎么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徐雁回没死,还活蹦乱跳,那么倒霉的肯定是那群山匪,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 “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嫂嫂,我干嘛要关心?也不知道那会见死不救的是谁,我一定告诉我大哥。” 徐雁回装模作样,莫小荷陪着,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刚好打发无聊的时间。 她可以肯定,兔子精似乎不是冲着莫家而来,最开始,绣球是先朝着顾峥的方向砸过来的,后来机缘巧合,被大哥莫怀远接住。 听说有钱高门大户的老爷们,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青楼名妓,江南瘦马,戏班子的角儿,村里的丫头都玩腻了,会豢养一批白净清秀的娈童,终日玩乐,所以搞基是存在的。 娈童和小倌通常都是清秀类似女子的小白脸,还没听说有顾峥这样高大威猛的汉子,她就怕有人和她一样,这么有眼光。 “怀远说,等到了颍川,就给我名分。” 徐雁回挑了挑眉毛,从怀中取出他从不离身的小铜镜,本着他一向的原则,不开心就照镜子,然后立刻就开心了。 “恭喜二位,你放心,我一定随一两银子做份子钱。” 莫小荷把水袋放在小腹上,又把手放在顾峥的大手里,他的手温暖,那股热流,一下从他的身上传向她的,莫小荷舒服地眯了眯眼,对兔子精没一点好脸色。 反正,自家大哥外表纯良,内里黑透了,她这个亲妹妹都被骗住,更别提外人。 主要兔子精不打自家未婚夫的主意就好,莫小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为大哥祈祷,她其实还是很有良心的。 “山匪跑了十几个人,所以这里也并不是绝对安全。” 斗嘴第一回合,莫小荷突然由颓势转败为胜,兔子精尴尬地转移话题。 莫家的族人都在衙门,非常安全,有捕快和官兵保护,莫家产业的掌柜,已经去慰问过,并且重新准备了十几两宽大的马车。 “你还真是乌鸦嘴。” 顾峥拍拍莫小荷的肩膀,在四处看了一圈,山洞很大,却只有一处空地,没有藏身的地方。 徐雁回话音刚落,门口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抱怨声。 “妈的,咱们兄弟今儿是栽了,谁知道那娘们那么厉害!” “就是,还边城第一美人,我看应该是边城第一夜叉!老子非要把她拿下,巫山云雨一番!” 天黑了,山匪们无处可去,官道有官差巡逻,他们目标鲜明,长相粗犷,又没有路引,肯定是要被发现的,还不如找个荒郊野外,躲避一些日子。 常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们杀人不眨眼,对生死看得极淡。 “巫山云雨?这文绉绉的词儿可不是咱们能用的,直白点,床上大战三百回合!” 徐雁回没有动,慵懒地伸着懒腰,用手肘支着头,乐滋滋地看热闹。 顾峥说他乌鸦嘴,到底是谁乌鸦嘴?早上莫小荷说山匪,山匪马上就出现了,还有比这个更准的吗? “我那是神预测。” 有白天的经验,莫小荷淡定多了,早上二百来人,被解决的只剩下十几个乌合之众,她家未婚夫只需要动动指头,就能把对方秒得渣都不剩。 “你后背受伤,打斗伤口会不会裂开?” 莫小荷拉着顾峥,示意和她一起躲在兔子精身后,一会儿山匪进来,让兔子精先上。 “你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徐雁回翻了个白眼,鄙视地看着莫小荷,她以为自己拉着顾峥窃窃私语,耳聪目明的他听不见? “你是我嫂子,保护我是应该的。” 莫小荷决定无耻到底,自家未婚夫人就是太实在了,总是冲在最前面,一点不会偷懒。 不过,她也正是喜欢他这点,有担当的汉子,才更让她更有安全感。 “乖,站到我身后。” 顾峥摇摇头,周身的气场瞬间降至冰点,他不会躲在别人身后,因为,把她交给其他人保护,他不放心。 莫小荷吐了吐舌头,决定还是不添乱了,她对着徐雁回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山匪们进来之后,看到几人在,立刻红了眼睛,他们举起砍刀,第一时间冲着徐雁回而去。 “三,二,一,风紧扯呼!” 山匪们彼此给对方一个眼神,众人心照不宣地并排,念完口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消失在山洞口。 这瞬间的转折,让莫小荷瞠目结舌,紧接着,她听到门外马蹄子跑远的声音,其中隐隐夹杂着谩骂声,“他娘的什么运气,碰见夜叉了!” 转瞬之间,山匪已经跑远,莫小荷只来得及看到众人屁滚尿流的背影……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睡觉睡觉!” 徐雁回原地不动,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掏出小铜镜,摸摸自己的脸,嘴里念念有词,“夜叉,这个称呼似乎还不错……” 第079章 看光了(9月1号入V) 夜叉…… 莫小荷扑哧一笑,她最先想到的是莫家村原村长家的母夜叉,当年可是村中一霸,就徐雁回那小身板,肯定妥妥地被压在身下。 只可惜,母夜叉已死,只剩下传说,如果两大夜叉能相逢于江湖对决,一定很精彩。 “很好笑?” 徐雁回给莫小荷一个白眼,勾了勾嘴角,“临来之前,你娘可是叮嘱我,千万看着你点,你一个姑娘家,怎可与男子如此亲近!” 这倒不是他忽悠无中生有,确有其事,所以徐雁回主动请缨来寻人,李氏马上点头答应,她就是想着,有个女子陪着自家闺女,能壮壮胆,以防止意外发生。 “我娘?你不是我嫂嫂吗?那应该是咱们娘。” 莫小荷脸皮已经千锤百炼,她和顾峥根本没干什么,在前世朋友之间都比这要亲近,放到现在,成了大逆不道。还是要抓紧时间成亲,以后一切名正言顺,夫妻之间亲密,合理合法,最多被骂上一句有伤风化罢了。 徐雁回抬起头,对莫小荷竖起大拇指,她从一开始的节节败退,如今已经能掌握主动权,噎得他没话说。 “我和你哥之间是清白的,我们手都没牵过。” 徐雁回强词夺理,眯着眼给莫小荷一个警告的眼神,如果不给他面子,那么回去小心点,他肯定告状。 “无耻。” 不理会兔子精,莫小荷打了个呵欠,这一天发生太多事,心力交瘁,她必须靠在顾峥的怀里,才有温暖的感觉。 即便是这样,半夜里,她还是做了噩梦。 梦见山匪们突然下山,屠了整个村子的人,男人被钉在木头桩子上,而女子更凄惨,被扒光了衣裳,集中在一处,供着凶残的山匪们亵玩。 梦中,有一个呲牙咧嘴的汉子冲着她扑过来,莫小荷左躲右闪,最后被围追堵截,大汉一个用力,撕下她肚兜,而她的胸出乎意料的丰满。 “顾大哥……” 莫小荷被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恩?我在。” 一双温热大手覆盖上她的额头,莫小荷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他在身边,她定定神,突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顾峥闭眼小憩,早就发现怀中的小人儿睡得不安慰,看情况是被山匪们挂在马头的人头吓到的。 “我用温水透个布巾,给你擦擦汗。” 顾峥摸摸她的头,站起身,用破铁盆装满水,放到火堆的架子上。 这么一折腾,徐雁回被吵醒,不耐烦地看着二人卿卿我我,第一次感觉到分外刺眼。 “嫂嫂,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莫小荷表达歉意毫无诚意,她就是说场面话而已,刚才梦里的血腥镜头,还不时地在脑中闪着,多亏后来的十几人跑了,不然若是在山洞内杀戮,她岂不是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风太大,看你的衣衫都湿透了,不如换上一套吧。” 徐雁回指着自己的丫鬟,你的身形和阿花差不多,正好她包袱里有没上身的新衣,他说完,示意阿花留下包袱,他带着丫鬟回避到洞口外不远的的马车上。 “有马车,还和我们挤什么!” 莫小荷对徐雁回那点感动,瞬间荡然无存,那厮可别说是为了她好,因此特地来监视的。 “有新衣也好,这套被石子划破,也不能再穿了。” 顾峥很坦然地接受徐雁回的好意,心里记着欠他一份人情,后来琐事证明,人情的确不怎么好还。 添了些柴禾,火堆越烧越旺,眼瞅着,水已经热了。 “擦擦身子,然后换上新衣衫,也能舒服点。” 顾峥的眼神如冰山下的火种,他不敢有太多杂念,转过身,背对着她。 莫小荷看着自己被包扎的手中,也不敢矫情,默默地换另一只手解衣扣子。 用亵衣柔软的布料做布巾,莫小荷很快擦干身上的汗,顿时感觉身上清爽起来,她刚想换衣服,一个没留神,被木头架子上的水盆绊倒。 哗啦,水盆应声而落。 “啊!” 莫小荷条件反射地发出一声尖叫,还好她身子躲闪灵活,不然要被滚烫的水烫到了。 “怎么了?” 顾峥面色一紧,很快转过头,瞬间的场面,让他吃惊不已。 莫小荷周身上下一丝不挂,长发用荷花簪子盘起,火光下,她的身子呈现迷人的粉嫩的颜色。 糟糕!突发状况,她还有点懵,太尴尬了吧,这种时候,应该捂上面还是下面? 于是,纠结的莫小荷先捂住胸口,后来想想,平胸不怕看,她转而又捂住下体,一秒钟后,她掩耳盗铃一般,捂住脸,心里终于踏实了些。 “我……” 顾峥赶忙转过身,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紧张地双手冒汗,但是他故作镇定,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看光了自家未婚妻的身子怎么办?他本来就要娶她,非她不娶,好像说别的都没用。 “顾……顾大哥。” 关键时刻,莫小荷怂了,她有贼心没什么贼胆,最多揩油,摸摸顾峥的胸肌,腹肌而已,她被看光后,反倒害羞得恨不得钻地缝,又怕对方真以为她是个豪放的女子。 “快点穿衣裳,千万别着凉。” 顾峥摇摇头,用力冲散脑海中的旖旎美景。 “好。” 莫小荷讪讪地套上肚兜和亵衣,心里盘算,明明是她被占了便宜,可怎么有一种顾峥吃亏的感觉呢? 果然,洗脑要不得,她总是把自己当成色女,以至于内心真的这么想了。 9月1号上架,大家多多支持首订,听说这一天的成绩非常重要 中午12点下推荐,编辑给开VIP,小莲尽量在下午两点之前更新 第080章 冲喜(首V第一更) 这,莫小荷的心情犹如过山车,忽上忽下,总觉得顾峥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连搂抱的动作也没有了,把徐雁回留下的被子,全部盖在她身上。 她不主动,被看光身子的她开始傲娇起来,反正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干脆假装睡觉,她从来没这般觉得时间漫长过,真希望一睁眼,就到天亮。 在经历漫长的等待之后,天边终于泛出鱼肚白,莫小荷挂着黑眼圈,从地上爬起来,她才发现,顾峥已经烧好了热水。 天亮之前那段时间,她迷迷糊糊的,没听到什么响动。 “来,先洗脸。” 顾峥把水盆端到莫小荷面前,又从空地上举起一口精致的锅,放到架子上。 二人的气氛有点尴尬,没有做过多的交流,但是配合得相当有默契。 “啊,妹夫,早饭好了吗?” 徐雁回打着呵欠,身后跟着阿花,主仆二人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车上有上好的肉糜,加到粥里,一会儿就能闻到肉香味。” 山洞条件简陋,徐雁回一向养尊处优,找一处空地,阿花放上垫子,他抖了抖衣摆,席地而坐。 妹夫……这称呼似乎有点套近乎和自来熟的嫌疑,不过莫小荷并未阻住。 早饭是顾峥一个人忙活,烤了两只现打的山鸡,做了一锅肉粥,配着几种晶莹剔透的小菜。 徐雁回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及形象,最后还是顾峥出手,勉强保留下一个鸡腿和一个鸡翅膀。 饭毕,一行人踏上回程的路,走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到达最近的城池。 莫小荷嗓子眼发干,几乎是未眠,她只想找个清净地方好好补眠。 “小荷,你可吓死娘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衙门的后门一开,李氏第一时间冲出来,上下打量着莫小荷,看到她手指上包着白布,唬了一跳,“这是咋了?” “娘,没事的。” 徐雁回还算有点良心,没有把惊马的事告诉族人,只说山匪人数众多,他们分头躲避,不小心失散了。 莫小荷赶紧安慰李氏,“娘,就是被石子儿划破一个小口子。” 顾峥舍身相救,后背的口子更深,她帮他上药的时候,内心都在颤抖,皮开肉绽,得多疼,然而他眉头都不眨一眼,真是铁打的汉子。 莫家在城中有产业,掌柜的非常尽心,送吃的送用的,又用银子打点了知县老爷,莫家族人被照顾得很好。 鉴于路上的山匪事件,莫家掌柜不放心,请了一队镖师做护卫。 听说边境附近的山匪猖獗,流窜作案,而且不止一伙人,山匪们凶残,杀人不眨眼,虽然距离颍川只有几日的路程,但是这条路恰恰是最难走的。 一路上风餐露宿,车劳马顿,还有连番惊吓,族里年事已高的五爷爷卧病在,需要调养两天,莫小荷的奶自打老房走水之后,伤了元气,也有些不好。 郎中上门看病,连连摇头,老太太身子亏损的厉害,怕是时日无多。 莫家一片愁云惨淡,却又不敢和老太太说实情,家里能出一个有出息的读书人,认祖归宗是她最大的心愿,要强一辈子说一不二的老太太,如果不看到归族那一幕,都闭不上眼睛。 “爹,当年家里那么穷,奶都挺过来了,听说颍川是大越药材的主产地,遍地神医,万一咱们能得到千年人参灵芝什么的,好给奶留着续命。” 家里的低气压,让莫小荷很落寞,她虽然和老太太没有多大感情,甚至和顾峥定亲的事上,她奶百般阻挠,但毕竟是长辈,总有糊涂的时候,她不该记仇。 “千年人参灵芝,哪有那么好得到的。” 莫景山摇摇头,身体的器官亏损,不过是熬日子而已,就是神仙也医不好。 在二十多年以前,皇后娘娘曾经得到过一株千年人参,不过这么多年,人参应该也被用得七七八八了,就算有,珍藏在皇宫之中,远水解不了近渴。 “无论怎样,都得让你奶看到归族那天。”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在生与死面前,人们总显得无力,因为难逃一死。 “小荷,爹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莫景山让莫小荷坐在对面,主动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你奶还有个愿望,想看到莫家的子孙们成亲。” 按理说,家中最先成亲的是莫大丫,可惜一言难尽,为了嫁人,已经脱族,以后就不是莫家的人了。 这一辈年龄合适的,只有莫怀远和莫小荷。 “如果你奶去了,你们晚辈要守孝一年。” 一年期,禁止嫁娶,除非在热孝中成亲,就是长辈过世后的一个月之内。 习俗和礼法是这样的,但是一般热孝中成亲,多少会让人看不起,除非亲事是真的拖不下去了。 “爹,你的意思,是让我和顾大哥成亲吗?” 莫小荷咬着嘴唇,掏出手帕绞了绞,虽然她一直希望和顾峥生活在一起,却没想这么快离开爹娘,毫无心理准备。 另外,为了冲喜而成亲,太草率,顾峥还没见过亲生爹娘,不通知一声,似乎也很不好。虽说他爹娘对他没有养育之恩,但是血关系是斩不断的,她希望得到对方的认可,走进一段被祝福的婚姻里。 “你生辰没到,还未及笄,急什么?” 这下,莫景山震惊了,他站起身,原地走了一圈,认真地打量自家闺女,却在她眼神中看不到欣喜,只有浓重的担忧之色。 之前李氏多次说过,闺女和猎户走得太近,女大不中留,现在看,或许是误会。 “奶不是希望有人成亲吗。” 莫小荷迷糊了,爹爹说的不是她,难道在说大哥莫怀远?她已经定亲,只需要挑个黄道吉日即可成亲,但是大哥还没定亲呢! “所以爹问问你的看法,你觉得徐小姐怎么样?” 李氏很不喜欢徐雁回,但是见儿子莫怀远见到徐小姐总是羞涩的模样,应该是被美色吸引,情窦初开。 如果徐家不提出过分无礼的入赘要求,莫家就赞成徐雁回过门。 “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莫小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爹爹怎么找她来打探消息,莫不是打上了徐雁回的主意?千万不要啊! 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说容貌,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是实话实说。 “徐小姐主动带着丫鬟去寻你们,你娘便对他的印象改观了。” 一片赤子之心,遇见事不躲在男人身后,有点老莫家媳妇的做派。 莫小荷被爹爹的说辞堵得没话说,如果不是徐雁回躲在马车不出来,山匪能抓住她和顾峥不放吗?不躲在男人身后,因为他有马车,另外,他本身就是个爷们。 “爹,虽然奶希望我们小辈中能有人成亲,但是强扭的瓜不甜,你也得问问大哥的意见。” 莫景山非常开明,但是涉及到亲人安危上,有可能犯糊涂,这年头,因为冲喜成亲的也不少。 但是,最后仍旧挽留不了生命,通常新娘子都被骂是个天煞孤星,克爹娘,克夫克子,被打骂,从此过着悲惨的生活。 “问他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 莫景山吹胡子瞪眼,这是尽孝的机会,以后可能再没有了,必须成亲,再说绣球不是他莫怀远自己接的吗?那就得徐家小姐负责,人家一路跟随这么远,又对莫家帮助不小,成亲是早晚的事。 莫小荷揉揉额角,说不出话来,她突然发现,他爹胳膊肘往外拐,站在徐雁回那一边。 夜里,莫家老太太吐了血,第一次昏迷过去,郎中请了三四个,都对此无能为力,话里话外的意思,趁着人还有一口气吊着,抓紧准备后事。 如果出门在外,好歹要打造一口好的棺椁,寿衣,葬品,纸马等,以免人咽气了,手忙脚乱。 莫小荷被惊醒,到厨房烧热水,把水端在门口,隔着帘子瞧了一眼。 两天没见,奶的头发白了多半,眼角下方有深深的沟壑,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没有了血色,正在痛苦地皱眉。 好歹也是亲人,她的奶奶,面临生死离别,莫小荷心里不是滋味。 夜凉如水。 她没有了睡意,坐在衙门后院的木头秋千上伤感。 天幕上一片漆黑,没有一颗星星,只有对面不远的一棵大树,挂着昏暗的灯,在地面上投下一圈光影。 突然,她感觉到秋千摇摆,很快,她就飞上了半空中。 从低到高,莫小荷紧紧地抓着两旁的绳索,闭上眼睛,感受带起的冷风和飞翔的感觉。 荡秋千,真是让心情愉悦的好办法,那些烦恼,好像也被风吹走了。 秋千慢慢地摇摆,最后停下来,莫小荷回头,看到顾峥默默地站到秋千边上,他伸出大手,拉紧绳索。 昏暗的灯光下,顾峥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只露出半张脸的轮廓,棱角分明,眸子锐利而深邃,浑身散发着让人感觉到压迫的气势。 对于这样的他,莫小荷突然感觉到有点陌生,却能接受,他应该有很多面。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因为从未面对过这种场景。” 顾峥像是一个局外人,讲述他的故事,包括他被猎户收养,遗弃,到处流浪的日子,血浓于水的亲情,他好像没有体会过多少,人也渐渐地变得冷淡。 “不用安慰,人都有生老病死。” 莫小荷苦笑,她想到的是现代的爸妈,如果他们知道她不在人世了,会不会也伤心难过?会不会后悔没有对她付出多少亲情?至少,在金钱上,他们从未薄待,养大了她,并且支持她完成梦想。 “是啊。谁都有那么一天,如果真来了,我希望我能走在你的后面。” 顾峥低沉地嗓音,带着莫名的磁性,挑拨莫小荷的心弦,“因为我可以亲手埋藏你,然后再去找你。” 这不是安慰,是,莫小荷的内心戏太多,很快脑补出凄凉的场景,不禁黯然泪下。 “别哭。” 顾峥很不自在,又不会安慰人,刚刚是他一时口快,说出内心的想法,谁想到惹哭了未来娘子。 莫小荷忍住眼泪,跳下秋千,一路小跑回了卧房,只留下顾峥一人,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第二日,原本打算休息两日离开的族人,不得不再次上路。 按照郎中的建议,如果马车平稳到颍川,老太太可以承受,她现在喝药后没精神,很快陷入沉睡状态。 家里人已经达成一致,要办一场嫁娶,是冲喜也好,让老太太临终之前,能看到孙子辈成亲。 莫小荷没什么精神,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沿途的休息时间,她立刻找到大哥莫怀远,见他拿着书,正看得认真。 “大哥,火烧眉毛了,你咋不着急呢?” 爹娘的意思,莫怀远作为莫家的长孙,应该先成亲,以前是想缓几年,等功成名就再考虑亲事。 其中主要原因,也是他高不成低不就。 爹娘想找个知书达理的儿媳,二人琴瑟和鸣,有共同的话题,可人家知书达理的小姐,要么是书香门第,要么是身后有背景的人家,自家只是村里的小户,高攀不起。 门当户对,读书人也要有风骨,那种抱着大腿向上爬的事,万万不可出现在莫家。 “心情不好,才需要读书安神。” 莫怀远揉揉眉间,抬起头看着莫小荷,“我着急什么?” “爹娘看上那兔子精了,你不知道?你得娶他。” 如果是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还还说,至少生理上没问题,但徐雁回,他是公的,难道真让他洞房花烛和自家大哥搞基?“可以娶。” 莫怀远不慌不忙,如果是奶的心愿,肯定是要他先成亲,那么娶谁,没有差别。 与其娶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还不如娶徐雁回,反正对方也是男子,等族人明白我真相后,他就可以脱身了,对他没什么损失。 “你……” 莫小荷瞠目结舌,大哥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就是所谓的腹黑?她怎么觉得,兔子精反倒是被利用了。 随后不久,马车继续上路,终于在三天之后,达到颍川。 大越颍川是一个山城,周围环绕崇山峻岭,是大越药材主产地,遍地是南来北方的药商。 因为皇后娘娘在这里长大,并且支持村里人做生意,免费开设学堂,让周围想念书的娃们有去处。 二十多年后,很多人功成名就,出银子出力,现在的颍川,今非昔比。 马车进入颍川的城门,立即让人感觉到不同,青砖铺地,道路宽阔而平坦,周围的商铺,二层小楼,建造得很是气派。 没有繁复的花纹和壁画,简单清爽,似乎更符合莫小荷的审美。 南来北往的百姓们,挑货的,拎着小篮子去买菜的,人们脸上带着笑意,是发自内心的,显然在这里过得平淡安逸。 “娘,颍川真好。” 一座城,从建筑,百姓们的行头就能看出它的底蕴。 百姓们见面打招呼,点头微笑,偶尔有几个大嗓门,也显得格外的豪爽可爱。 在路旁一打听,提起皇后娘娘所在靠山村,人人皆知,据说村口有皇后娘娘的铜像,他们每年三月三年都要去跪拜。 “咱们莫家走到今天不容易,多亏了皇后娘娘。” 李氏言谈间止不住地骄傲,她教育自家闺女,“千万别觉得是莫家的族人,便飞扬跋扈,给莫家摸黑,咱们不说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享受族里的照拂,同样的,也别给族人拖后腿。 “娘,我晓得。” 莫小荷赶紧拿出画纸,记录颍川的繁华,她突然为堂姐莫大丫可以,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未婚先孕,能得到夫家的尊重吗?主要堂姐的婆家并不是好人家,如果得知她少了族人最后盾,还不知道会怎样。 靠山村在以前只是个小村落,如今通向村里也是一条笔直大道,马车在路上飞驰,一点不颠簸。 冬日里,上的两侧是蒙蒙的雾气,又像一副淡淡的水墨画,恍若仙境。 靠山村以前是混居,而后渐渐成为莫家族人的地盘,村里其他人搬到了村外围,由莫家统一建造了砖瓦房。 走进靠山村,就好像进入到风景优美的法国小镇,遍地二三层的小楼,明显带着西式的简直风格,只有村口的祠堂修建得中规中矩。 一行人达到村口,族人热情迎接。 众人彼此谁也没见过谁,却泪湿了眼眶,“等了很多年,亲人们终于回来了。” “是啊,我们回来了。” 莫景山哽咽不能言,在很久很久以前,莫家就是个团结的大家族,因为一些原因,才迫不得已,四分五裂。 “族里已经安排好了屋子,听说老妹妹身子不太好,赶紧让村里的郎中来看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听说他是皇后娘娘的大伯,在京都总是念念不忘故土,这才回来打理靠山村。 族里安排得相当周到,布匹,针线,日用品等应有尽有,还有女儿家喜欢的绢花钗环,据说都是从族中的产业拿回来的,没花什么银子。 他说的村里郎中,是太医院医术,医德都非常不错的老太医,听说还曾经是皇上的心腹,后来年纪大了,到处云游,跑到靠山村,便被这里吸引,赖着不走了。 太医来看之后,得出的结论基本一样,但是他有把握,能为莫家老太太续命一个月。 “一个月,够用了,快看看有没有黄道吉日,我要看怀远成亲,你们不能让我死都闭不上眼睛啊!” 老太太意识清醒之后,就拉着莫景山念叨,提起他小时候的事,一路风霜雨雪,如今终于能归族,可她又要不行了,这就是命。 “娘,你放心,徐小姐容貌绝色,识大体,做莫家的媳妇不会错。” 莫景山摸着眼泪,自家娘亲操劳一辈子,为子孙操碎心,一天福没想到,临终前就这么点要求,他说什么都要办到。 早点成亲也好,莫怀远有了媳妇,说不定会更有动力,他也能早日抱上孙子。 归族的手续相当麻烦,不过莫小荷是女子,没她什么事,直接被登记在族谱上,从此,她就是莫家的族人。这两天,徐雁回出现的时间很少,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里,鬼鬼祟祟地不曾露脸。 莫小荷上门打探消息,好几次都被他的丫鬟阿花拒之门外。 偷偷摸摸地,难道是准备嫁给自家大哥,绣花呢? 族人翻看日历,距离最近的黄道吉日,是二月十二,还有四五天,虽然时间仓促一些,但是莫家族里有银子,很多东西铺子里就有,都是现成的。 李氏开始拉着莫小荷和顾峥做苦力,大哥莫怀远不闻不问,眼珠子粘在书本上,而徐雁回深居简,布置喜房这么艰巨的任务,落在莫小荷和顾峥身上,李氏作为总指挥,动动嘴皮子,根本不出力。 “顾大哥,我腰都散了啊。”喜房是族里给分配下来的新房,独门独院,以后就归莫怀远使用,上下一共两层。 感谢作为穿越者前辈的皇后娘娘,大越已经有了沙发等物,一层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内有一个仿西式的壁炉。 沙发是一套布艺的,灰突突的颜色,地上还铺着一块厚厚的绒毯。 莫家有银子,族里的库房都是好东西,很多来自于乡绅富户送的礼物,等族人嫁娶的时候,随便挑。 “顾大哥,大厅内都是深灰色的有点暗淡,不如用亮色点缀一下。” 最好做出两个简单的靠垫,放在沙发上,在前面的小几,摆放一套茶壶。 真不明白,沙发有什么用,这个年代没有电视,人们还是习惯在卧房内活动。 二层有好几个房间,包括净房,里面的榻之物已经摆放整齐,需要一些配饰做点缀。明明是大哥和兔子精的新房,和她有没关系,她出力,就当为自己找点经验。 “纱帐有透明的红色,不错,很喜庆。” 莫小荷一肚子坏水,洞房花烛,兔子精坐在透明的帐之内,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雾里看花,那朦胧美,应该更让人陶醉。 美色不分性别,希望到时候大哥可以清心寡欲,对兔子精的毫不动心。 记得库房还有一幅绣工精致的百子图,正好可以作为屏风放在榻之前,正好是对二人关系的讽刺。 莫小荷眯了眯眼,考虑得相当到位,她第一次佩服自己的才华,别逼她出手,她一出手,自己都害怕! “还有呢?” 顾峥全部照做,忙前忙后,李氏见二人正常,又忙着去准备喜服,就徐家小姐的身段,喜服需要特别定制。 “还有……” 喜房上面应当吊着红色的绸缎花,还有专门放置龙凤喜烛的位置,以大红色为主,不能再添加别的东西。 她打开净房的门,里面还有一个隔间,作为盥洗室。盥洗室内一个小型的池子,下方铺着鹅卵石,简直是奢华的享受。 如能在池子里泡上一会,水温暖暖的,应该非常舒服。 莫小荷恨不得提前享受一般,对大哥莫怀远羡慕嫉妒恨。 外面的净房很简单,有可冲水的马桶,旁边有一个小香炉,上面插着薰衣草味道的香片,相当讲究。 “这里不用加什么了吧。” 顾峥正准备出门,被莫小荷叫住。 “这里光线太暗,看着死气沉沉的,不如摆放一盆鲜花,也能增加点香气。” 莫小荷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表面上一本正经,她心里快笑抽了。“我看暖房的黄菊花开的正好,耐寒好养活,不如就摆一盆,放在净房。” 在现代,菊花已经成为搞基的代表,大哥的新房,怎么能没有这种东西! “不错,梅兰竹菊四君子,怀远是读书人,应该喜欢。” 顾峥点点头,文雅地误解了莫小荷的意思。 莫小荷捂脸,这就是她和自家未婚夫跨越千年的代沟。 ------题外话------ 还有二更,我晚点传上来,一定会满万更的 第081章 神转折(二更) 为了满足老太太的心愿,顺便冲喜,所以族人安排亲事的时候,对徐雁回显得很宽容。 族中派人到边境城池打听,得到消息一致,徐小姐容貌绝美,性子也好,每年冬日都要去粥棚施粥,她身形高挑,戴着面纱,偶然一次机会,面纱被风吹起,露出了容颜,让百姓们惊为天人。 人美,心善,所以边境城池的百姓们对她很有好感,才给起了个外号,边城第一美人,可谁又知道,她居然是他。 莫家对商贾不歧视,族中也经商,只要家世清白,女子贤良皆可。 莫小荷有心说几句徐雁回的坏话,却找不到他的把柄,这厮在族人面前礼仪良好,装的一点破绽都没有,相反莫小荷自己,懒散惯了,就像一个野丫头。 “还真以为自己是良家妇女了!” 没人的地方,莫小荷冲着徐雁回做鬼脸吐槽,最讨厌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她知道自己性子单纯,不是兔子精的对手。 “五十两银子陪过夜,如何?” 兔子精掏出不离身的小铜镜,撩过耳边的碎发,魅惑一笑,“你如果掏得起银子,我就不做良家妇女!” “啧啧啧……原形毕露。” 莫小荷呲牙,可惜没有手机,没法子录个小视频,她红口白牙说出去,根本没人相信。 其实也不算没人,至少顾峥看出徐雁回的真面目,私下里告诉她,兔子精危险,最好远离。 莫小荷心里有一杆秤,徐雁回肯定有目的,但是至少他们没有性命之忧,不然在遇见山匪的时候,他和山匪统一战线,是解决二人的好机会。 五十两银子,让边城第一美人乖乖听话洗白白侍寝,相信很多人愿意,砸锅卖铁也要达成心愿。 “那又如何,你可以拆穿我。” 徐雁回鄙视地看着莫小荷一眼,“没银子就别来找我,姐姐我还忙着绣鸳鸯呢。” 距离莫怀远和徐雁回成亲,只剩下四天的时间了。 族里人紧锣密鼓地准备,喜房里的家具全部是配套的,小细节都被莫小荷处理妥当,透露着家的温馨。 古风,现代和西式混搭,看着不显得纷乱,相反别具一格,很有特色。 莫景山陪着莫小荷的奶,从早到晚,基本不离左右,李氏又忙着熟悉族里,和族中的媳妇们闲聊,顺便了解大越办婚事的具体细节。 家里人一直生活在大吴,习俗肯定有所不同,到时候族人和附近村里人都来观礼,必须准备妥当,以免闹了笑话。 莫怀远仍旧很淡定,早膳起来一直看书到掌灯时分,出门散步后休息。 “小荷,这门亲事,你大哥是愿意的吧?” 一转眼,明天是定好的黄道吉日,新娘子在眼前,新郎官也得骑马在村里走一圈,等洞房花烛,按照传统,莫怀远要带着徐雁回赶往边城回门。 虽说新娘子是自己送上门的,但是莫家明媒正娶,不能亏待人家。 “愿意着呢。” 说起这个,莫小荷就很怨念,她觉得大哥和她不是一条心,也没有设法阻碍亲事,对她付出的努力视而不见。 有时候想想,凑一对也没什么,那话谁说的来的,男女在一起是为传宗接代,只有男男,才是真爱。 天啊!三观已毁,她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天色暗淡,眼瞅到了掌灯时分,莫怀远一身长袍,气质清隽,他站在一颗树下,定定地望着远方。 夕阳西下,远处天边飞过一群乌鸦,嘎嘎地在莫怀远的头顶飞过,院中瞬间多了乌鸦屎。 莫小荷在屋檐下躲避会儿,才来到莫怀远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叫一声,“大哥。” 未成亲之前,头顶乌鸦屎,似乎不是好兆头。 “恩?” 莫怀远回过头,面无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家大哥鬼上身了,以前纯良的大哥哪去了。 “你今晚还看书吗。” 莫小荷没话找话,随意闲聊。 “看。” 莫怀远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可是你明天就成亲了啊,今夜还是不要熬到太晚吧。” 娶边城第一美人,自己颜值也不能太差,否则挂着黑眼圈拜堂,会被误以为激动的。 “就是明天拜堂才要看书,小册子。” 莫怀远给自家妹妹一个你懂的眼神,留下呆愣的莫小荷,转头进门。 这里难道也有男男的春宫?在哪里,她也想看怎么办! 夜深人静,靠山村村口站着两个人,正是兔子精徐雁回和他的丫鬟阿花。 莫怀远早就预料到,他特地一夜没睡,在出村的必经通道上围追堵截。 为不惊醒族人徐雁回只带了个包袱,马车都扔下了。 “哎呦美人娘子,这是要丢下为夫,和你丫鬟浪迹天涯吗?” 莫怀远一副捉奸的得意模样,从小路上走出来,站在徐雁回面前。 刚才只顾着离开,没有察觉周围有人,徐雁回发现是自己大意了。 “你知道的,妹妹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娇羞地用手帕捂脸,见对方面色冷淡,他自己都没有装下去的**,徐雁回打了个呵欠,“说吧,你怎么知道我要逃?” “猜测而已,没想到准了。” 莫怀远摇摇头,眼神失落,“我以为你要等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才会离开。”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徐某有事先行一步,山高水长,咱们京都再会。” 和聪明人说话要简单多了,彼此之间打哑谜,但是对方心里清楚什么意思。 徐雁回是有目的追随莫家,什么绣球招亲,以身相许都是幌子,而且他应该也不是徐家小姐,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既然有解开谜团的机会,他又何必阻挠。 二人抱拳之后,徐雁回带着阿花施展轻功,脚尖踮地,几个起落后,很快消失在原地。 莫怀远叹息一声,回到院子里,而村口的另一侧土路上,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 顾峥频繁皱眉,徐雁回一走,亲事应该怎么收场? 黄道吉日,天不亮,莫小荷就醒了,她内心紧张,不断地在床上烙煎饼,一会翻了二十几下。 “哎呀,不好了!” 院中,传来李氏的尖叫声。 莫小荷感到其中有变故,一个鲤鱼打挺,穿好衣衫,顾不得洗漱就冲出门。 “你这丫头,礼数呢?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你也不能头发散乱地见人啊。” 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莫小荷一脸懵逼,不是出大事了吗? “你也是大姑娘了,咱们族里的规矩,你必须要跟着嬷嬷学习,就算你生活在山野,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和族人打交道。” 李氏的意思很简单,你是莫家女,所以为了不丢人,必须学。 莫小荷如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点头,果然被族人庇护,也不是白占便宜的,想到此,她把话题转移,“娘,你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到底咋了啊。” “徐家小姐不见了,马车还在,人能去哪呢?” 李氏不相信徐雁回逃婚,毕竟之前是他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家的,喊出各种口号表达自己成为莫家媳妇的愿望。 逃了?真有可能,以那厮的为人,卑鄙无耻下流,肯定做的出来,不过重点是,婚礼上,新娘子跑了,自家大哥咋办? “小荷,你帮着娘去找找,咱们先悄悄的,不惊动族里,那边你奶起来了,等着呢。” 李氏慌了手脚,又匆匆忙忙地去找莫怀远商议。 莫小荷草草洗漱,到村里寻找,毫无踪迹,徐雁回的房间,他常用的物件全部打包带走,剩下的是一些比较重的首饰,统统被她打包没收。 找了小半个时辰,李氏心灰意冷,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现在面临是问题是,一会儿怎么和老太太交代。 说好的亲事,变成准媳妇逃跑的闹剧,这不是显示莫家不通情理,逼着人家冲喜。 “娘做好了新衣,就等着吃酒席,今儿的精神头很好。” 老太太心里头还有愿望没完成,所以吊着一口气,为了今天能起床,昨晚饭都吃了两碗。如果受了刺激,怕情绪激动,一个不好,容易背过气去。 “咋办好,咱们上哪给怀远找个新娘子啊。” 周围都是村里人家的闺女,自家初来乍到,一点都不熟悉,只能强按着牛头吃草。 “娘,我这可能有难度,但是有妹妹啊。” 莫怀远的精神头不错,昨天那点失望的表情早就消失无踪,他得意地冲着莫小荷笑笑,“小妹定亲了,可以嫁给顾大哥。” “要我说,就趁着今天把亲事办了,一年内的日子,都不如今天好。” 成亲的好处有很多,闺女嫁人了,暂时也能跟在身边,他们还要一起去大越的京都。 另外,如果顾峥认亲之后,多了个亲生爹娘,对方难免要为儿子打算,万一是事儿精,叽叽歪歪的,还不如先让二人生米煮成熟饭。 至于皇后娘娘赐婚,不过就是个仪式,娘娘赐婚,也不见得就一定白头到老,自家低调点,没什么不好。 “你说什么?” 李氏瞪大眼,下一秒的动作是四处在院子里找榔头,她要给莫怀远当头一棒,必须打醒他,“你妹妹怎么你了,你就这么想把她撵出去,她是你的仇人啊?” 在莫家,基本实现了男女平等,在李氏心里,还是更疼莫小荷一些。 莫怀远出的馊主意,彻底让李氏震怒,闺女贵重,还想多留两年呢! “消消气,消消气,咱们小荷早晚也得嫁人。” 莫景山赶紧给李氏顺气,安抚地劝慰,不然就让小荷和顾峥成亲吧,等过两个月,小荷及笄,再补上洞房花烛。 这样做,对顾峥的亲生爹娘不公平,但是他们已经在他的生命里缺席二十多年,也不怕更多了。莫小荷已经被如此的神转折惊呆,说不出话来,徐雁回一跑,大哥和兔子精的二人组散伙,改她和顾大哥顶包儿。 “废话,咱们小荷的嫁妆,在她小时候,我就一点点地存了,至少也有一年的准备才能嫁人……” 李氏很激动,语无伦次,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要成为别人家的,还是在被逼迫的情况下,这种感觉不怎么好。 娶徐雁回,不过是自家多一双筷子,但是嫁闺女,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你想想,咱们要一起去京都,闺女还在你身边啊。” 莫景山开始下功夫劝说李氏,李氏从开始的坚定,到后来也变得犹豫了。 提到亲事,莫小荷的反应并不是激动,而是有些许的恐慌,她还没做好准备,难道真的就这样嫁人了吗? 感觉好不真实。 莫怀远微笑地点点,走之前,对莫小荷小声道,“得偿所愿,别忘记大哥的好。” 在头脑一片空白之下,莫小荷被推回房间。 临时换人,通知一声就好,可嫁衣是按照徐雁回的尺码做的,又肥又大,必须趁着还有点时间裁剪一下,否则穿着就像唱戏的。 莫小荷刚回房,李氏端着托盘上的嫁衣送过来,结果她这么一穿,竟然神奇的合身,而且胸部被塞了棉花定型,从侧面看,胸部很大,有曲线。 “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已经被眼前的情况绕晕了。 莫小荷咬牙切齿,一定是兔子精那厮,滚蛋了,还要算计她,更可耻的是,用此举讽刺她的胸小! 第082章 赶鸭子上架一更 就这样,两个人就要成亲了吗?莫小荷没有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也没有多惊喜,相反,觉得身上的包袱有点沉重。 顾大哥那边,如果知情会怎么样?会不会因为莫家利用他,所以…… 徐雁回那个不靠谱的临阵脱逃,她早就该想到,而腹黑大哥将计就计,算计了她一把。 莫小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胸脯高耸,水蛇腰,一身嫁衣,掩盖她身材上的小缺点,把她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嫁衣上缀着闪闪的黄金流苏,奢华富贵,她的面颊红晕,妆容艳丽,唇似海棠花一般红的耀眼。 脸想不红都不行,刚刚李氏带着从族中请来的全福夫人,来给莫小荷开脸儿。 莫小荷亲眼目睹了惨无人道的开脸过程。 开始,全福夫人对着她很温和的一笑,手持长线,上中下弹三下,嘴里念叨着,“上敬天地父母,中祝夫妻和顺,下弹子孙满堂”;而后左中右弹三下,“左弹早生贵子,中弹勤俭持家,右弹白头到老”,莫小荷觉得很有趣,原来这才是大越嫁娶的习俗。 全福夫人祝福后,用一根长线,两头系在一块打上结,绕几个交叉,成“剪刀”状,而后用双手的食指和拇指绷紧,并且牙咬着线的一端,把线贴着莫小荷的脸,两手和嘴同时向外撑开,快速地绞着她脸上的汗毛。 莫小荷突然觉得,之前一系列的台词,都是为了麻痹神经的,疼得她想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有李氏坐镇,莫小荷瘪了瘪嘴,把眼泪憋回去。 “娘,如果徐小姐又突然出现了,我不是白受罪了吗?” 人出去后,莫小荷拉着李氏,她矫情了,突然不想那么早嫁人,好歹之前得做好心理准备。 “都开脸儿了,就是小媳妇了,不嫁也得嫁。” 提到徐雁回,李氏冷了口气,错过这村就没这个店,临阵脱逃,让她丢人,以后肯定进不了莫家大门。 “弟妹啊,快去看看吧,老太太知道消息之后,有些不好。” 莫小荷的大伯娘急匆匆地进门,也顾不得遮掩,拉着李氏的手,着急道,“听说女方逃亲,气得吐了一口血,刚才晕过去了。” 莫家老太太就等着看长孙成亲,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结果被告知,亲事突然黄了,一时间受不住打击,郎中施针,好不容易保留一口气。 李氏匆匆地下去,面色不快,说好了是让家里的子孙辈成亲,当时自己觉得怀远比小荷年长,才让怀远先成亲,临时换人也是无奈之举,好歹完成老太太的心愿。 莫小荷心里不爽,本来她是被赶鸭子上架,她心中的婚事应该是很美好的,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不是为了冲喜,只因为她想和顾峥在一起。 约莫有一刻钟,李氏进门,面色有些不好。 “娘,怎么了?” 眼瞅着要到了良辰吉时,她应该被大哥背上花轿,在村中绕一圈,而后拜堂,入洞房。 这好像是跳梁小丑在表演,没有多少喜悦,完全是为让老太太看戏的,她和顾峥是所谓的男女主演。 结果现在老太太对演员不满意,要求大哥上场,自家上哪里去找女主? “你奶说,如果你们在莫家拜堂,就让顾峥入赘。” 在女方族人的地方拜堂成亲,就是上门女婿,“你奶把徐雁回逃婚的怨气,全部转移了。” 莫小荷无语,她之所以愿意被摆布,是因为爹爹的一片孝心,不然她凭什么被道德绑架? 现在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这让顾峥怎么看她?欺负他没有族人,没有亲人吗? 上门女婿,多么耻辱的字眼。 “娘,怎么办,顾大哥本来就够委屈了。” 如果没有他舍命在火场救人,爷奶早就不在了,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还是觉得莫家归族了,他们也趾高气扬了呢? 可想到奶的寿命不长,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她又不能反对太激烈,如果老太太一命呜呼,她就是千古罪人。 左右为难,进退两难,莫小荷好像站在孤岛之上,四面都是大海,而她不会游泳。 “还能咋办,凉拌,喜堂布置好了,喜房还是你和顾峥亲手布置的,今夜你们就洞房花烛吧。” 李氏叹口气,自家闺女还有两个月及笄,猎户血气方刚,美娇娘在身边,忍上两个月有些残忍,不如她看着些,等小荷知人事之后,让她喝点汤药避孕,年纪小,生产危险系数高,等过两天再说。 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晚是别人家的,拖上两年,顾峥年纪更大了,自己又何必做恶人。 “娘,你这是啥意思?” 莫小荷一头雾水,难道说,顾大哥要做上门女婿,作为补偿,今夜她要侍寝,来弥补他所受的委屈,应该是这么理解。 “字面意思。” 李氏看了一眼天色,催促莫小荷,“顾峥已经答应了,反正入赘是个形式,既然他不在意,就这样吧。” 婚事不能半途而废,好歹满足老太太的最后心愿。莫小荷满心不愿意,她做出巨大牺牲,反倒气得奶吐血,不孝的人好像是她了。 大哥应该早就预料到这样,和兔子精一起算计她,莫小荷决定在出嫁之前,拉着莫怀远下水。 “娘,听说女子成亲之前,都给压箱底的小册子,我怎么没有啊?” 时间仓促,莫小荷拾掇几件衣裳装箱子,抬进喜房,就算嫁妆了,好在衣衫都是新做的。 “小册子?” 李氏眯了眯眼,就知道猎户引诱的自家闺女,老光棍,那方面肯定把持不住。 察言观色,莫小荷发现娘亲的表情不对,赶忙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大哥说的,还是咱们莫家祖传……” 感谢堂姐莫大丫,这下大哥再也不用装看到女子就脸红的羞涩书生 。 “娘出门了,我和你爹去喜堂,等着你们拜天地。” 李氏磨刀霍霍,准备在仪式之后给莫怀远点颜色看看,莫家祖传的春宫图,这事是能随便说的? 农历二月,颍川天气开始变得暖和起来,地面上长出青青绿草,门口的迎春花也开了,金灿灿的,春光正好。 莫小荷坐在花轿中游荡一圈儿,又被顾峥的大手拉下花轿拜堂成亲。 喜堂已经布置妥当,供案上呈着香烛,祖先牌位。拜堂之始,燃烛,焚香,鸣爆竹,奏喜庆的乐曲。 莫小荷很紧张,手不停地颤抖,被顾峥有力地大手紧紧地握住,虽然很不真实,但是他们真的要成亲了,从今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处说话,不会受礼教束缚。 想到成亲后有更多的自由,莫小荷的情绪好一些。 很快,乐毕,礼生诵唱:“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接着是拜堂仪式,跪拜,等被送入洞房,莫小荷终于能松一口气。 透明的红色纱帐,新娘子坐在内侧,能露出雪白的肌肤,有朦胧的美感,床前的百子图屏风,这些都是用来讽刺自己的吧? 能看能摸不能用,莫小荷觉得自己挖了个深坑,等着大哥和兔子精跳下去,最后义无反顾那个人是她。 胸前的垫子太厚,这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太诱惑,可她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顾大哥,你不生气吗?奶她……” 莫小荷被揭下盖头,怔怔地看着顾峥。 喜服是临时在库房找到的,顾峥试穿最大的尺码,还是有些紧绷,他没穿里衣,红艳艳的喜服勾勒出他强健雄浑的肌肉,倒三角的完美身材,真材实料,胸肌凸出,绝不是棉花能垫出来的。 他的长发被高高束起,露出深邃的面部轮廓,脸上狭长的疤痕,第一次完全没有遮挡。顾峥的眸中看出什么情绪,一件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瑜伽服的感觉。 莫小荷咽咽口水,尽量装纯良,眼神尽量避开某个凸起的部位,她会脸红。 “不,成亲是我期待很久的。” 顾峥并不感觉到耻辱,他不吃软饭,有赚银子养她的本事,而且和她成亲以后,她爹娘也是他的,他多了亲人,应该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之事。 等京都之行后,他们还会回到大吴的莫家村,在山里生活,那里有他的屋子,也是按照她的喜好费心布置的家。 早晨,二人一起在树林中漫步,午时她休息,他就去打猎,等到下晌一起做饭,烤她最喜欢吃的山鸡肉,寂寞的话,养上几只小动物,得闲之时到镇上,县里去赶集,买绢花首饰,南来北方的小物件 。 从太阳升起到夕阳西下,从东边的鱼肚白到火红的晚霞,没有干扰,无拘无束,她也不会以为见到大人物而担心自己的言行有闪失。 偶尔到村里,陪着岳父喝点酒,干点家里的杂事,农忙时分到田地干农活,那是他想要的生活。 “还有家里的树屋,夏天可以纳凉,听着蝉鸣声。” 莫小荷觉得在这种时候有靠山,心里有底,会过得轻松,但是她对世家大族的规矩无感,也不是很喜欢和那些人打交道。 她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只想过安稳踏实的日子。 “顾大哥,如果到京都,我们有麻烦怎么办?” 成亲不在计划内,太突然了,如果顾峥真的找到自己的亲身爹娘,成亲他们不在,应该会很遗憾吧。 “事急从权,如果奶真的过世,我们要等一年才能成亲,他们也会着急的。” 顾峥替莫小荷卸下她沉重的发钗,摆放到梳妆台上,揉揉她柔软的发丝,嘴角上挑,整个脸部线条都显得柔和起来。 莫小荷眼神水汪汪地和他对视,现在二人是夫妻了,应该有点亲密动作,据说,男人对某些方面是无师自通的。 前两天他为了保护她,后背受伤,有很大一个口子,应该不能做剧烈运动,那么晚上的洞房花烛,要采取女上男下的姿势? 看到他的好身材,莫小荷想歪了,多亏新娘的妆容浓厚,她开始还在吐槽画得像个猴屁股,现在觉得是好事,脸上白漆涂了好几层,脸红也看不出。 女上男下的要点是什么?初出茅庐,莫小荷一窍不通,有些遗憾,莫大丫让她看出宫的时候,她应该学习两招实用性强的。 二人的面颊贴近,中间只有一厘米,彼此的呼吸都是温热的,她甚至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闭上眼,莫小荷舔了舔唇角,等候顾峥的初吻,最美好的滋味,很快就要来了。 书上说,亲吻的滋味犹如吃糖,甜甜的,好比冬日里注入的暖流,让人舒服得每个毛孔都要扩张开来。 顾峥看着莫小荷颤动的睫毛,忍着心中的火热,体贴地道,“我出门待客,你困了,就先躺着睡一会儿。” 莫小荷:…… 谁困了?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她怎么可能会困了?这是向他索吻,为什么如此不解风情! 内心几乎抓狂,莫小荷一个起身,抱住顾峥的脖子,嘴唇狠狠地印上去。 唇瓣贴合在一起,顾峥的呼吸变得灼热,他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看到她的眼里雾蒙蒙水润润的,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桃花一般的唇瓣,微微张着…… 莫小荷几乎邀请的姿态,让顾峥抓狂,他伸出双手,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低下头,从生涩到狂野,很快找到主动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莫小荷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开她。 第083章 洞房前奏(二更) 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帅又有型的男人?只要在他身边,心里就甜滋滋的,莫小荷感觉自己喝了蜂蜜一般。 顾峥以后就是她的夫君,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人,只要这么一想,什么入赘,冲喜,都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完成了心愿。 “等等,你先别出去,那个,先擦擦嘴。” 莫小荷唇脂全部蹭在顾峥的唇上,鲜红色,就好像偷吃了一只活鸡,外头阳光明媚的,就这么出门,族中那些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顾峥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帕子,抹了抹嘴角,“我在小几内藏了点槽子糕,水壶里有热水,你饿了先垫一些。” “恩,你出去吧,去见见奶,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很快,喜房内空无一人,莫小荷无聊地伸懒腰,四处乱转。 没错,龙凤喜烛,被她偷偷地换成了龙龙喜烛,现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有净房开得正好的菊花,怎么看都不顺眼。 如果早知道喜房是她和顾峥的,她肯定在库房挑选最好的东西,谁愿意在洞房花烛夜委屈自己? “小荷,这个册子你看看,万一今夜他……你也不用拒绝,你来了小日子,就是大姑娘了。” 李氏眼神四处乱瞟,说得相当隐晦,把小册子塞到莫小荷手里,“咱家祖传的被一把火烧了,这是娘和族里媳妇借的,看完了还要还回去。” 莫小荷眨眨眼,春宫图不是压箱底吗,没听说有资源共享的,买一本又没多少银子,难不成族中祖传的格外经典? 大吴有很多春手画师,专门以画春宫闻名,不过取材地点很多都是青楼楚馆,那里的姐儿们以色侍人,懂得多。 “你要是看不懂,就问顾峥。” 这方面,彪悍如李氏也不知道怎么教导女儿,总之男子和女子之间就那么点事,早晚要经历。 “娘,要是顾大哥不懂呢?” 莫小荷装作疑惑地看着李氏,看娘亲的样子应该不耐烦了,很快会炸毛。 “他是男子,怎么会不懂?” 果然,莫小荷一句话,惹毛了李氏,李氏点着她的脑门,怒道,“反正你就躺在床榻上,不说话,等着他动作就行。” 顾峥好歹过了及冠之年,不可能一点不知道吧,其实说得粗俗些,人和动物都要繁衍后代,他在山里打猎,总是能碰见发情的野兽。 “唉……” 莫小荷哀叹一声,这就是古代性教育,那啥那啥那啥,到底是啥? 这理解能力有点问题的,当夜肯定就死鱼一条的卧倒,然后一夜到天明。 记得隔壁村里有个媳妇,成亲好几年都没有怀孕,因为此差点被婆家给休了。 夫妻感情不错,她小日子也正常,后来她娘忍不住了,委婉地询问房事的细节,才知道夫妻多年在同床共枕,却没有发生什么实质的关系,婆家人也粗心,初夜不说垫个白色的手帕等落红。 “女子第一次会痛一些,你又是个娇气的,一定要忍着。” 小媳妇们都是从这关过来的,等习惯了,就能明白**的美妙,前提是,对方的技术要好。 作为岳母,李氏也不好和顾峥说让他下手轻点,只得让自家闺女忍耐一下,如果太疼,就提出来。 “娘,奶那边咋样了?” 一点没有准备的成亲,莫小荷觉得,她的生命里处处是意外,就好像当初醒过来,发现自己到了陌生的地方一样。 “精神头还不错,也不作了。” 说起这个,李氏几乎能呕一口血,老太太太能骗人,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家里走水后,老太太的身子不好,来颍川的路上,又吃了不少苦。 族中的五爷爷年岁已高,几个孙子不着急成亲,前几天和老太太念叨,老太太就记挂这事。 明着让莫怀远成亲肯定不可能,不如装病,让孙媳妇过门再说。 徐雁回嘴甜,又经常孝敬她,老太太觉得这孙媳不错,长相好,知书达理,被糖衣炮弹所吸引,就想出个馊主意。 求来看病的郎中们帮忙,说她命不久矣的话,以此逼婚。 来到莫家村,太医的面前,还能用同样的伎俩,可说三五天就要去世不现实,赶不上黄道吉日,就往后推了一段日子。 反正太医医术高明,续命一个月不是问题。 家里人深信不疑,为此焦头烂额,莫怀远那出岔子,马上把莫小荷嫁出去。 结果呢,拜堂成亲后,莫家老太太腰不酸了,头也不痛了,也不装晕,正在外院待客,说话声音比李氏还大。 莫景山知道自己被骗,还傻乐,对他来说,娘好了,闺女嫁人他没损失。 “可怜了小荷啊!” 李氏一肚子气,有这么不着调的老太太吗? 莫小荷很无语,姜还是老的辣,装病逼亲的事,只能发生在自家身上。 “既然嫁做人妇,就不用想那么多,去京都的时候,找个嬷嬷,好好的学习下礼仪。” 李氏怕自家闺女委屈,安慰几句,“不单单是你一个人,娘也要学。” 时间还早,李氏趁机传授莫小荷为妇之道,三从四德。 “娘,可你也不听我爹的啊。” 三从四德,三从,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红,内外有别,男尊女卑。 莫小荷哀嚎一声,这个重男轻女的封建社会,真是够了! “你得给男人面子,在外要乖巧听话,让他说一不二,在家怎么欺负,还不是自己说的算。” 李氏磨牙,突然想到,她刚才忙着借春宫图,还没来得及收拾莫怀远。 自家闺女以前不是这样的,矜持而清高,怎么遇见顾峥,就和变了一个人,肯定是儿子莫怀远说过什么,从中牵线搭桥,闺女又单纯,才被引诱。 “哦,对了,娘给你抓了方子,从明天开始你就开始喝。” 莫家族里有一种丰胸的汤药,据说当年皇后娘娘都喝过半年,效果显著,是莫家不传的秘方,如果不是归族占了便宜,花多少银子都买不来。 “药是苦点,但是喝上三个月就有效果。” “三个月?” 落水后,莫小荷没少喝中药,又苦又涩,就算吃糖,也掩盖不去嘴里的味道,简直就是煎熬,但是为日后的性福,她忍了。 希望下次见到兔子精,她可以找回场子,再也不用穿胸前加了棉花的衣衫。 “娘,你也喝呗?” 遗传,绝对是遗传,娘亲那,好像也不怎么大。 “皮痒是吧?娘亲早过了那时候了!” 李氏指着自家闺女的鼻子,“你自己呆着吧,好好看册子!” 莫小荷怅然地摇摇头,和娘亲拌嘴很有意思,偶尔还能被收拾一顿,当然,娘也舍不得真下手。 以后嫁人,夫妻两个人过日子,顾大哥不善言辞,肯定处处让着她。 翻开小册子,莫小荷立刻震惊了。 这是武学世家专用的春宫吧,一个个像杂技一般的高难度动作,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吗? 其中有个姿势,女子要向后弯腰。 莫小荷活动筋骨,打了两套虎虎生威的军体拳,双手向后,腰尽量接近地面。 顾峥被灌了不少酒,他来者不拒,族人觉得他是一条汉子,因此也不忍心灌酒。媳妇们从厨房留出点酒菜,让他给莫小荷送去,以免让新娘子饿肚子。 “你在干什么?” 顾峥一进门,就被莫小荷的动作震得愣在原地。 莫小荷的头已经快到床面上,腰部悬空,正在为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被顾峥打扰吓得一个激灵,哎呦一声,扭到了腰。 “你不是陪客人去了吗?” 莫小荷疼得龇牙咧嘴,到底是谁和她过不去,拿这本家传春宫?这笔账先记着。 顾峥把酒菜的托盘放到桌面上,如果不是回来,还看不到这一幕。 “快来帮忙,我不能活动了。” 今儿真是黄道吉日吗?她觉得,应该找不到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来,坐起身。” 莫小荷闪了腰,顾峥无奈,只得把她抱起来,又以趴着的姿势放到床上,大手放在她的腰部按摩。 “对,就是哪里。” 顾峥的力道刚刚好,莫小荷觉得没有那么疼了,舒服得眯起眼。这手法太专业,刚好按摩到穴位,舒筋活血,几天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好些了吗?” 可能因为脸上有一道疤痕的原因,顾峥给人的感觉总是很严肃,但是仔细看他的眸子就会发现他眼中的笑意。他不过离开一会儿,自家娇滴滴的小娘子马上出了状况。 不等莫小荷回答,顾峥指着她嫁衣下的一角,问道,“那是什么?” 糟糕!小册子! 莫小荷很紧张,想要收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她向下看,正好看到册子的一角。 “没,没什么。” 怎么有一种心虚被抓包的感觉? 说到底,洞房花烛是两个人的事,干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学习。 “顾大哥,我记得你认字吧,给你看。” 莫小荷算计地一笑,把小册子递给顾峥,她还不知道,因为册子,她经历了一个与众不同,相当刺激的洞房花烛。 T 第084章 听墙角(一更) 春宫图一出,莫小荷就后悔的不行,她想从顾峥手里抢回来,但是腰部扭伤,不敢太大力的动作,只好睁圆了眼睛,看着他认真地一页一页翻着。 “好看吗?” 顾峥并没有什么表情,预想之中的羞涩,激动,化身野兽扑过来也没有实现,莫小荷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本册子,不适合你。” 快速浏览过后,顾峥很肯定,他把册子放在袖兜没收,转身出门待客。 “喂喂,册子是借的,还得还回去,家传啊!” 莫小荷趴在床上,着急地大喊一声。等洞房花烛过了,还得交给娘亲,她可以肯定,如果族中新娘子都在新婚之夜看到这个,基本上都要以她这个姿势过“美妙”的夜晚。 迷迷糊糊的,莫小荷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正好夕阳西下。 红晕的光透过高丽纸在桌子上投下一个个长方形的投影,她打开窗子,楼下就是好看的迎春花,远处的大山,已经有丝丝的新绿。 毫无疑问,这里很美,可莫小荷却没有归属感,因为不是她穿越过来第一眼所在的家。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在小几下的拉门取出顾峥留下的槽子糕,就着热水吃了几口。槽子糕应该不是新做的,入口粗糙还有一些剌嗓子,听说大越京都很多牛奶的做的精致糕点,堪比现代西饼的滋味,有一个穿越前辈的国度,果然会与众不同。 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顾峥才送走人群,洞房花烛夜,夫妻要喝合卺酒,莫小荷不胜酒力,一杯小酒下去,面颊染上了晚霞。 “顾大哥,洞房花烛,我们要做点什么?” 以前都是她想尽办法要占便宜,摸摸胸肌,摸摸腹肌能窃喜好久,现在顾峥属于她了,动真格的,她又不敢上前。 女子天生弱势,完全体现在这方面的主动权上。 “洗漱,睡觉。” 顾峥回答得简洁明了,让莫小荷心跳不已,洗漱,鸳鸯浴?睡觉,巫山**,这似乎有点太劲爆了。 关上房门,顾峥脱下身上紧绷的喜服,露出**的上半身,他肌肉的线条相当流畅,前几天后背的伤口愈合结痂,周围泛红,应该快好了。 “你伤了腰,我抱你去。” 莫小荷不等反对,就被顾峥打横抱起,在高大的他面前,显得她自己细胳膊细腿,就和没发育成熟的小女生一般,看来娘亲说的汤药,得早点喝上。 池子里的水温刚刚好,周围散发着水雾,外间点燃着舒缓地薰衣草熏香,莫小荷舒服地叹息一声。 可是,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她感觉自己身上发沉,低头一看,里衣还穿在身上,就这么下水了。 顾峥把她送到池子里,又准备好洗浴用的香皂和澡豆,然后低下头,快速地退出去。 伺候人不知道帮着宽衣吗,这也太不到位了,难道说,顾大哥是害羞了!他那粗犷的外表和小白兔一般的内心,形成强烈反差。 见对方扭捏,莫小荷心中那点被压抑下去的豪放又冒头,她想好好地调戏自家夫君。 要是莫家村的后山有温泉就好了,周围砌上石台,天气冷的时候到温泉中泡一会儿,那日子才美。 洗漱妥当,莫小荷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脱下一层皮,她站起身,照着墙壁上镶嵌地铜镜,满意地点点头。 她虽说是村里的小娘子,却是爹娘娇养长大,几乎没有做过农活,手指如青葱一般细嫩,皮肤光洁丝滑,腰细腿长,她自己看了都会流口水。 “顾大哥……” 莫小荷对着铜镜眨眨眼,计上心来,她用干布巾擦擦身子,喊道,“帮我找一套里衣。” “在哪里?” 顾峥肌肉紧绷着,身体不止升高一度,他用尽办法转移注意力,才能不想入非非。 他和莫小荷只有一道门的距离,门内,定是一副香艳的美人入浴图。 她还有两个月及笄,年纪小了些,如果洞房让她受伤怎么办?再说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他想把第一次留在家中,在她及笄后。 “在小箱子里,打开便是。” 莫小荷捂住嘴,一边偷笑,一边瞎指挥。 顾峥答应一声,老实地打开小箱子,差点喷鼻血。 箱子里,有各种各样的肚兜,鸳鸯戏水,凤穿牡丹,还有花草虫鸟,材质更是不同,最上面的一件,竟然是透明的白纱,穿在身上,根本就遮挡不住…… 顾峥不敢再看,只觉得嗓子眼冒火,脑海里都是她穿着白纱肚兜的模样,如果是这样,就算他有神一般的自制力,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忍到她及笄。 “好了吗?” 等了一会儿,莫小荷听不到动静,赶忙催促。 “小箱子里没有。” 顾峥被自己低沉的声音震惊到,他现在迫切需要洗冷水澡降温。 “哦,那可能是我放错地方了,在柜子拉门第二个抽屉。” 莫小荷点到为止,等了很久,盥洗室的门才打开一条缝隙,顾峥伸进来一只手,手上抓着里衣。 二人洗漱完毕,莫小荷爬上床,盯着透明的红色纱帐,从今天开始,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睡他,顾峥这片鱼塘,终于被她承包了。 “你在看什么,时间不早了,安寝吧。” 莫小荷搓搓双手捂脸,隔着纱帐见顾峥正盯着喜烛看,糟糕,龙龙喜烛被发现了。 “你先睡,我还不困。” 顾峥站在床下,面无表情,面对自家娘子的邀请,他的内心都颤抖的。 “可是,夫妻之间不是要一起睡才能生小宝宝吗?” 论扮猪吃老虎,莫小荷自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她用尽各种手段,把顾峥撩拨得几乎变成野兽一般发狂。 红烛摇曳,内室一片喜庆的大红色,莫小荷长发披散在脑后,面颊多了艳丽,少了青涩感。 她见顾峥迟迟不上床,主动出击,拉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上,“顾大哥,这是我们的我洞房花烛,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门外,李氏带着族中的媳妇们听墙角,面对众人暧昧地眼神,她差点想破门而入。 自己闺女,哪那么多的幺蛾子,不是说了让她躺着别动,交给顾峥就好。 “顾大哥,你快点,我受不了了,痒死了啊!”莫小荷声音听起来娇滴滴地,还有一点恐惧,“快,那边,就是那里!” “别着急,慢慢来。” 顾峥回答得很淡定,反倒是莫小荷一直尖叫高呼。 “喂,你家闺女看的是祖传的春宫图吧。” 来听墙角的都是已经成亲的妇人,谁也不是黄花大闺女,对于私下说点荤笑话,乐此不疲。 李氏僵硬地抽抽嘴角,当时太着急,草草借了一本春宫,她一页没翻,就随手塞给自家闺女了。 “顾大哥,轻一点,肿了,一碰就疼。” 听声音,莫小荷非常委屈,拉着顾峥撒娇,在窗下,妇人们能听见新郎官轻声细语地安慰。 其实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不容易,刚刚成亲,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大家都是过来人。 等了一会儿,内里开始传来床榻摇动的声响,咯吱咯吱,李氏听不下去了,带头先离开,族中的媳妇们相互挤眉弄眼,最后大家哈哈一笑走人。 喜房内,莫小荷满头大汗,精疲力尽,才二月出头,这里怎么就有虫子了呢。 刚刚没主意,被一个丑陋的黑色虫子咬到了手臂,受伤的部位先是痒,接着疼痛不已,肿起一个大包,让她娇呼出声。 别看虫子小,会飞,非常敏捷,顾峥怕压到她,只得放慢速度,折腾一刻钟才拍死虫子。 虫子应该有毒,莫小荷的小手臂从刚才的大包,到整个一小片,全部肿了,顾峥帮着她吸毒血,然后涂抹上一层清凉的药膏。 这么一折腾,莫小荷毫无睡意,对那个黑色的虫子心有余悸,她最怕那种东西,万一她睡着了,再出来一只怎么办。 睡不着,应该干什么,谈人生,谈理想,二人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天一早,顾峥带着莫小荷去请安,李氏喝茶一口,仔细打量闺女莫小荷,看不出来,娇滴滴的闺女竟然有她当年的风范,毫不做作,但是洞房花烛,好歹矜持一下吧。 “大哥,你怎么了?” 莫怀远蔫头耷脑,抬起头的时候,莫小荷看到他眼圈一层青黑色,变成标准的熊猫眼。 “你大哥睡新床不习惯,半夜滚下来了。” 李氏眯着眼睛笑了笑,给莫怀远一个警告的眼神。读书人就应该读圣贤书,自己看那些不三不四的话本子不知道收好,还借给小荷看,简直就是欠收拾。 在他没娶媳妇之前,李氏还要当家做主,说一不二。 “小荷啊,看你气色不好,一会儿喝点汤滋补。” 李氏话中有话,暗暗地点自家闺女,又看了一眼顾峥,“小荷还没及笄,你们可别不知道节制。” 其实这些话,都应该顾峥的娘亲说,可惜他还未认亲,李氏只好代劳,点到为止。 莫小荷很晕,娘亲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怪他们半夜折腾,没有睡觉吗。 第085章 来信(二更) 莫小荷看了一眼顾峥,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为何族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我脸上难道有饭粒?” 回到喜房,莫小荷第一时间冲过去照镜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黑眼圈的颜色也太重了吧? “睡吧,房内我撒过驱虫药粉,保证那些虫子被消灭得一干二净。” 这边四面环山,气候湿润,山里围绕着一层瘴气,盛产药材,难免会有一些毒虫,顾峥撩起莫小荷的衣袖,她昨夜肿胀的手臂已经消下去,只剩下一个小红点。 “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别走。” 莫小荷拉着顾峥的袖子,感觉到他的气息,这才闭上眼睛,准备入眠。 最近事情全部不在意料之中,她的生物钟紊乱,夜里精神,白天打瞌睡,就在她迷迷糊糊,刚刚有一点睡意的时候,被人打扰。 门外有人拍门,声音急促而响亮。 莫小荷激动地一屁股坐起身,这一着急,再次闪了腰。 “等一下。” 顾峥赶紧帮着她揉了揉,这才到楼下开门。 李氏等了半晌,见顾峥衣衫整齐,这才放心一些,大白天的,二人刚刚尝到甜头,不能又去摸索夫妻之事了吧,不可白日宣淫,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礼法。 “娘,您有事?” 顾峥赶紧给李氏倒了一杯水,莫小荷揉着腰,从扶手住走下来,再次接受李氏如X光一般眼神的探究。 “是有事,这里有你一封书信。” 族人和京都通信用专门培养的老鹰,以前大越和蛮族对战的时候,曾用老鹰传递消息,虽然这么多年基本到达统一,无战事,但是用鹰通信的习俗被保留下来。 顾峥很疑惑,竟然有他的信,他当着二人的面拆看,看到书信的内容一愣。 “顾大哥,到底怎么了?” 莫小荷见他面色更加凝重,忍不住问出声。 “小荷,不是娘说你,你和顾峥已经成亲了,以后要改口,不然在人前,用这个称呼,会被误会。” 梳着妇人头,把夫君叫做大哥,出门在外,容易被误以为是水性杨花的女子,这种称呼,私下叫叫可以。 “娘我知道,你又不是外人。” 李氏一念叨肯定没完没了,莫小荷赶紧讨饶,敷衍几句,她的注意力,放在顾峥身上。 顾峥没有说什么,把书信先递给李氏,李氏识字,快速浏览一遍。 信中催促顾峥回北地,他的家在那里,他的爷奶年事已高,年中因为感染风寒,一病不起,眼瞅着就不行了,去之前,心心念念她的孙子,不看一眼,死不瞑目。 这是和莫家老太太一样的套路,不过显然是真的。 将军夫人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顾峥就是当年因为山匪来袭,那家人丢失的孩儿。 老太太忧思成疾,坚持要等到顾峥认祖归宗才咽气,所以家里人内心急切,希望他速速赶往北地,信中,追问了他的亲事。 因为顾峥已经年过二十,家里人都没想过,他还能打光棍,特别嘱咐,如果有妻女,一同前往。 “女婿,莫家刚归族,族中还有很多事务,暂时走不开。” 李氏通情达理,尽管顾峥不是很在乎,但是,人间如果能少一个遗憾,当然是好的,再说成亲这事是自家做的不地道,也该通知那边一声。 “你带着小荷一起上路吧。” 思来想去,李氏做出决定,她舍不得,可没有别的办法,闺女出嫁,以后就是老顾家的人了。 “娘?” 莫小荷瞪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娘的意思,是她和顾峥一起,没有任何人跟随。 “小荷,你也不小了,嫁人以后,总不能一直留在娘身边。” 李氏慈爱地拍拍莫小荷的手,路途遥远,再着急,也要做好充分准备,到时候配两匹千里马,应该会普通马车快一倍以上。 就这样,顾峥被打发出去准备临行的吃食和衣物,李氏又开始教育莫小荷,母女在一处,说几句私密话。 “小荷,出门在外,尽量听顾峥的,不要表现出太强势,男子哪有不喜欢娇柔的。” 李氏指出昨夜莫小荷的丢人行为,“你就是太心急,就算看了几本话本子也做不得数,你不懂,那么豪放干啥?” “我哪豪放了?” 最多就是戏弄一下自家夫君,让他看到一箱子肚兜,应该不算什么吧。 “还不够豪放?昨天,娘和族里的媳妇们一起听墙角……” 李氏说完来龙去脉,莫小荷哭笑不得,她说怎么今天族人见她的眼光奇奇怪怪,原来被误会了,但是她不准备解释,随时做好洞房花烛的准备。 听墙角这种低劣的习俗,应该坚决地予以制止。难怪顾大哥说等着回到他们自己的山里的家洞房,他一定想过,四处无人,不怕人听墙角,以便于超水平发挥。 才新婚,就要远行,莫小荷犹豫了,平时总和娘亲贫嘴,可李氏真心疼爱她,她从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爹娘。 “顾峥一个男子,以前走镖,路上肯定不注意,你多关心着点,夫妻之间不能总是一个人付出。” 成亲了就是大姑娘,李氏心里对莫小荷一点谱没有,就怕她路上耍脾气或者给顾峥的家人难堪,这些都要不得。 都怪她,以前总觉得闺女小,想要捧在手心多留几年,村里的红白喜事,人情往来,都靠她一个人打理,家里剩下的几个,全部不通俗物。 “我知道。” 莫小荷乖巧地点点头,确实,她对未来有一点不确定,很担心顾峥的家人会排斥她,婆媳关系最难处。 出行的马车用族里最好的,宽大厚实,可以和徐雁回的马车媲美,内置盥洗室和净房,马车的轮子很宽厚,而且竟然是橡胶制成的,减缓摩擦,不会很颠簸。 莫小荷整理出一个小箱子,李氏觉得太简单,又添置不少衣物,族里的绣坊,光是绣娘就一百多人,前两天赶制出来的衣裙全部做好了,就算穿着见京都的官夫人,也不显失礼。 第一次见婆家人,不能寒酸,但是自家没有什么好东西,还是族人的媳妇拿出自己的压箱底,给莫小荷添妆撑场面。 “不用怕,记得你身后是皇后娘娘,所以你一言一行都不能给莫家女丢人。” 莫小荷开始对自家娘亲的依依不舍之情已经消失殆尽,她现在恨不得赶紧上路,以免再被念紧箍咒。 这一路快马加鞭也要走一个月左右,她特地要了族人配置的秘方,三个月的分量,相信很快就能脱胎换骨。 “娘,这是我画的一部分册子和沿途买的小物件。” 听说族人有一部分要回去商议转移祠堂的事,莫小荷把小箱子交到李氏手中,里面有给莫大丫的礼物,还有给表姐李秀的。 过两个月,就可以和爹娘他们在京都汇合,就当她成亲,和夫君一起度蜜月。 “大哥,你也在。” 莫小荷刚在娘亲的屋子出来,看到莫怀远正站在不远处,面色僵硬地点点头。她有点心虚,虽说大哥设计了她,其实也是帮了她的忙,让她梦想成真。 “一路上肯定需要银两,这个你拿着。” 莫怀远话不多,递给自家小妹一个荷包,里面轻飘飘的,没有银两,摸着像是几张银票。 “你哪来这么多的银子?” 里面最小的面值是一千两,莫小荷拿很烫手,她画赝品,一幅给个一二百两就算多了,她之前是家里最有钱的,谁料自家大哥一出手就是几千两。 “在徐雁回身上顺来的。” 莫怀远抱着胳膊,说得理所当然,徐雁回借用他的名号,在自家混了这么久,总得收获点好处,他不过是随手一顺,就是这么多的银子,就当他的精神损失费。 “我跟着族人,用不上,出门穷家富路,万一你看上什么,也别抠省。” 莫家的铺子,基本上涵盖了大越核心的大城池,如果有需求,就拿着令牌去找掌柜。 “大哥,对不起,是我不好。” 莫小荷突然觉得自己太小心眼,大哥对她这么好,她还在娘亲那告状,太不厚道,以前他不知道为她背了多少黑锅。 “我就说,娘怎么突然揍了我一顿。” 莫怀远如梦初醒,那夜他刚爬上床,屋内出现一个黑影,他想反抗,才发现是自家娘亲,胖揍他一顿,李氏在他的书箱里翻了半天,没收两本香艳话本后,扬长而去。 知道幕后黑手是自家小妹,他无奈地笑笑。 “以后不会,大哥,我发誓,就算你想和徐雁回成亲,我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莫小荷赶紧收好银票,表决心,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她支持真爱。 莫怀远怅然地叹息一声,但愿顾峥在路上能好好看着自己单纯的小妹,以免被人卖了。 顾峥将近二十年才归家,说不定那边会有什么要求,估计也不是好相与的。 三言两语打发了莫怀远,摸着怀里的荷包,莫小荷心里踏实多了,她把自己的随身之物收拾妥当,等候第二日上路。 ------题外话------ 路上独处应该甜蜜了,怎么秀恩爱好呢 T 第086章 故人 临行前夜,莫小荷宿在李氏身边,听着娘亲传授为妇之道,古人规矩真多,条条框框的把人束缚在一个牢笼内,稍微有一点没想到,做的不够好,就会惹来非议。 出门在外,更要在乎言行举止云云,李氏一直说到夜深,每说一句,莫小荷都点点头,等李氏说得口干舌燥,想要喝水的时候,自家闺女成“大”字形卧倒在床,呼呼大睡。 这睡姿着实不雅观,李氏无奈地摇摇头,帮闺女盖好被子,熄灯后,悄悄地退出去。 白日莫小荷已经补眠,混乱的生物钟让她以为自己会失眠一整夜,但是李氏所传授的经验,比让人安神的大悲咒还好用,让她一夜睡到天亮。 顾峥早已经准备妥当,给马匹喂好了草料,等待用过早饭后上路。 “女婿啊,小荷就交给你了,她就是被我们娇养长大,也不懂规矩,万一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多担待。” 李氏拿着油纸包,里面装着莫小荷最喜欢的烤鸭腿,依依不舍。 “娘,夫君会照顾好我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莫小荷想,连娘都会和人说软和的话,生怕她在顾家被人欺负,这招以退为进,表面是说她不懂事,实际李氏想告诉顾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闺女,怎么做你看着办。 顾峥点点头,沉默地准备了软垫放在马车内,二人在族中的目送之下,一路出村。 年后,南来北往的商客聚集颍川,街道两旁几乎都是药材铺子,街边地摊上,也有货郎在卖药,价钱比铺子里的低,而且成色不错。 “顾大哥,马车怎么停下来了?” 一个称呼习惯以后,莫小荷懒得改,娘亲出门之前反复叮嘱她,一定要注意个人形象,以免被人说道。 莫小荷才不在意,正因为出来了,所以要自由,至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关她什么事?人生就那么短短的几十载,最重要的是活着要舒坦。 一个人坐在宽大的马车,莫小荷丝毫没有形象地瘫倒,车窗一关,车内昏暗,一会儿就能迷迷糊糊地睡着。 “停下买点药丸。” 顾峥进到其中的一个铺子,很快手里拿着几个小瓷瓶,二人出门上路带的都是草药,而药丸方便多了,直接用水送服即可。 治疗风寒的,闹肚子的,晕马车的,还有一些是老郎中配置,专门针对水土不服。 大越北地和大吴的气候相差甚远,饮食上偏咸,他担心自家娘子土不服而生病。 一路上,莫小荷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大越人和大吴人,在某些方面,都有同样的审美观,例如,男子怜惜柔弱如白莲花,说话轻声慢语的温柔女子,女子喜欢书生气质,文雅风流的小白脸儿。 大越第一美人,是皇后娘娘莫颜,而第一美男,是皇上万俟玉翎,二人神仙眷侣,是大越百姓眼中的一段佳话。 莫小荷和顾峥午时在茶肆歇晌,正好听了一小段帝后二人的传奇,其中包括皇家秘辛。 “胡说八道!” 莫小荷听了几句,说书人越说越不靠谱,什么皇后娘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当时身上有翅膀,被得胜凯旋的皇上看中,惊为天人。 怎么不说人掉下来,脸着地了?这是来搞笑的吧?出乎意料的是,周围的人频频点头叫好,听得津津有味,不时附和几句。 莫家有皇后娘娘多年书写的手札,基本都和解剖验尸有关,所以莫小荷猜测,这位伟大的娘娘穿越之前,一定是女法医。心理素质过硬,不然也不会皇上后宫就她一人,又没被扣上妒妇的帽子,世人只说帝后神仙眷侣,别人根本插不进去。 “喂,兄弟,管好你家的娘们!” 顾峥和莫小荷站起身,准备离开,旁边坐着的大胡子忍了又忍,实在憋不住了,对顾峥道,“这要是我家婆娘,几个大耳刮子就扇上去!” 莫小荷被一只粗黑的大手拦住去路,惊讶地道,“你这是在和我夫君说话?” “爷们说话,你一个娘们插什么嘴?” 大胡子瞪了莫小荷一眼,对顾峥苦口婆心地道,“刚刚说书人说到帝后鹣鲽情深,就你娘子,不但不鼓掌,还一副不屑的样子!” 帝后的传奇,他们听过无数遍,可怎么都和听不够一般,皇上帅军亲征,皇后娘娘屡破奇案,诸如此类的小故事,他们能听上三天三夜。 莫小荷顾不得生气,她只是很惊奇,没听说大越还有这规定,听到关于帝后的事迹,必须跟随一起歌功颂德。 看这些汉子,无论是书生还是市井小民,统一一个姿势,拍手叫好咧嘴笑,活像隔壁村长家的傻儿子,反观自家夫君,面无表情的模样真是顺眼多了。 “兄弟啊,哥哥好心和你说,娘们不能惯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刚刚半个时辰,你又是递水,又是拿糕饼,你娘子只负责张嘴,哪有这样的!” 大胡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堂堂大丈夫,何患无妻,就算长相丑陋一些也没啥,多花点聘礼,一样能取回美娇娘。 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边发生口角,很快吸引众人的眼光。莫小荷很无语,她一定出门没看黄历,自己不惹麻烦,可架不住有人主动找茬。 “你不是我。” 顾峥掏出一块洗得干净的帕子,莫小荷接过来,会意地擦擦嘴角,眸中光芒流动。自家夫君一贯不走寻常路,如果他在意外人的想法,怕是早活不下去的。 大吴的百姓,对他来说过于苛刻,只是容貌不符合他们的审美,就被当成怪物。 平心而论,莫小荷更喜欢大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大越人要好多了,至少顾峥出门,没有被人指指点点过。 “我娘子吃你家一粒米了吗?” 顾峥眼神冷冷地看着大胡子,对方突然打了个寒颤,老实地摇摇头。 “那么,干卿何事?” 话毕,顾峥完美地出拳,打得大胡子鼻孔穿血,开口闭口娘们,是对莫小荷不尊重,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那么一瞬间,莫小荷立刻变成桃心眼,夫君出手干净利落,太帅了!大胡子毫无还手之力,疼得呲牙咧嘴。 只是流了点鼻血,大胡子本人没受到大伤害,就当对他多管闲事而又嘴贱的惩罚。 “顾大哥,以后在公开场合,倒茶还是我自己来吧。” 难怪娘李氏说要注意影响,还真有看不顺眼主动找茬的卫道士,若是遇见迂腐的老学究,没准要和她谈谈女子的三从四德。 “无妨,你手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顾峥拉开马车的车门,打开帘子,等莫小荷坐上马车,这才回到马前的位置。 这借口让莫小荷满脸黑线,族中的伤药很不错,她手上结痂已经脱落,留下新长出的嫩肉,哪里还没愈合? 出来两天,白日赶路,到入夜时分,二人找附近可以打尖的客栈,天刚蒙蒙亮,再次出发。 自己坐在马车上,莫小荷一点不无聊,她拿着沿途买的小册子翻看,偶尔做做针线,拉着驾车的自家夫君聊天。 无奈顾峥话少的可怜,大半时候都是听她在叽叽喳喳,有时候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是看沿途的风景,却一点都不冷场。 一路向北,在一连下了两场春雨之后,莫小荷脱下的袄子又穿回去了。 已到阳春三月,沿途的城池刚刚有点春的气息,树枝抽青,草木长出嫩芽,经常有大户人家的马车路过官道,想来是去不远处山水优美的地方踏青。 二人着急赶路,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莫小荷前几天染上的风寒,这么一拖拉,就有些严重。 “我吃了药丸,很快就没事了。” 顾家老太太等着他回去见最后一面,若是被知道是她路上生病拖后腿,还未见面,就给婆家留下一个非常差的印象。 莫小荷强忍着,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她素来身体还不错,只是冬日有些怕冷,这一路上气温反复,水土不服,她发起了高热。 “听话,看这天或许又要下雨,我们休息一天。” 顾峥见自家小娘子面颊滚烫,比煮熟的虾子还红,心里埋怨自己,都是他的疏忽。 其实也不能怪顾峥,他给莫小荷买的治疗风寒的药丸,里面几种草药,和莫家秘方丰胸汤药有些冲撞,所以莫小荷偷偷隐瞒下来,没有吃风寒药。 不愧是秘方,才喝了几天,莫小荷觉得自己的脸色要比之前红晕,胸口有时候酸疼酸疼的,前几日还没发现有什么变化,就在昨天,一个不经意间,她低下头的时候,撑开胸前的扣子。 如果秘方可以外传,一定能赚个盆满钵满,效果不要太好。 前方不远处,停着几辆马车,因为下雨,发生了山体滑坡,前面的道路被山石堵住,官兵们正在清理,暂时禁止通行。 这下,莫小荷没有拒绝的理由,顾峥调转马头,凭着记忆,去寻找那个他熟悉的小村落。 “顾大哥,这里你是不是来过?” 沿着一条羊肠小路,马车走上半个时辰,才能隐约可见一个小村。 正是下晌做晚饭的时候,村里没几个人,家家户户的烟囱冒着炊烟。 “以前走镖,路过一次。” 进村之后,顾峥驾着马车,熟门熟路地找到村里靠山的人家。 这家的院子围着篱笆,只有三间土坯房,院中几只母鸡,正在悠闲地转悠啄食。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端了个碗,从灶间走出门,看到门口有陌生人,眯着眼睛打量好半晌,这才不确定地道,“是不是顾小子?” 这么多年,他脸上的招牌的疤痕还在,非常好认。 “张大娘,是我。” 门被很快打开,老太太激动地对着上房呼喊,“老头子,你快看看,谁来了,赶紧的出来杀鸡!” 这户人家的房子破烂,墙壁上还有一条巨大的裂缝,看样子日子过得并不算富裕,估计家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么几只鸡。 莫小荷清楚,一只鸡对于穷人家来说是多么重要,尤其是母鸡下蛋,鸡蛋能换很多东西,也是村里人家人情往来必备的。 “顾大哥,快别让大娘忙活了。” 莫小荷把车窗拉大一些,露出整张脸。 老太太显得很激动,笑眯眯地打量莫小荷,“顾小子,这是谁家的闺女,长得真俊啊!” 这时,上房出来个穿着破布衣衫的老头儿,看到顾峥之后,眼里闪着泪花,激动得站在原地,一句话说不出来,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顾小子,你咋来了?” “你喜欢吃你大娘炒的带皮花生,家里种了半亩,每年都炒很多,给你留着,一直等到生了芽……” 老头一上来就煽情,情深意切,莫小荷能感觉到两位老人的关心,心里有点酸,眼里也闪出泪花,她好像看到了两位老人的执着,还有等待的希望。 “张大爷,张大娘,这是我娘子。” 顾峥扶着张大爷,面色缓和多了,他答应二老等成亲之后,会带着娘子回来看看,现在终于履行约定。 “你娘子头有点热,赶紧少点热水,擦擦身子,消消汗再说。” 大娘说完,赶紧拍了拍头,就往屋里走,而老大爷也不再多说,从灶间找出铁锈斑斑的砍刀,撵着自家的老母鸡,那动作矫健,一点不比年轻人身手差。 感觉到莫小荷的犹豫,顾峥摸了摸她的头,前几天之所以拼命赶路,就是想腾出两天时间,带着她来看看二老。 “说来话长。” 顾峥当年四处流浪,走过镖,无意中救下上山砍柴,被熊瞎子追的张大爷。 张大爷年岁大了,肯定不是熊瞎子的对手,很快就要被扑在身下,千钧一发,是顾峥上前,徒手和熊瞎子对打,他后背上有一条深深的伤口,就是当时留下的。 打死熊瞎子后,他看到张大爷和大娘孤苦伶仃,就怕最值钱的熊皮,熊胆送给二老,让他们能用换得的银子养老。 张大娘年轻的时候怀孕过,却被恶婆婆磋磨毒打,五个月的时候,小产流掉胎儿,从此伤了身子。 张大爷一气之下,带着张大娘分家,只分得两间破草房,一分银子都没留下,夫妻俩着实过了好几年的苦日子,年纪大了,成了绝户头,偶尔能得左邻右舍的照顾。 偏生张大娘是个要强的,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意,二人又没有儿女,日子也苦哈哈的。 当年卖熊皮,熊胆得到的银子,被张大娘压箱底没动,等着顾峥成亲,她和老头子多少能帮点忙。 莫小荷点点头,嗔了自家夫君一眼,有这等渊源,不知道早点说。 “大爷杀了鸡,等咱们离开的时候,给补上。” 盛情难却,如果不让二老杀鸡,他们会难过的,莫小荷看出来,二老真心实意,也是把顾峥当成亲人一般对待。 “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屋子简陋,晚上委屈你。” 顾峥舍不得让自家娘子受一点委屈,但是屋子再不好,也能比马车舒服。 趁着天色还没暗,他捆了稻草,又用铜板和邻居换了点糯米水和泥,整修房子。 “顾小子,你歇会儿,哪能刚来就让你忙活!” 大爷杀好了鸡,擦擦手,中气十足地在下面喊叫。 莫小荷虽然有点发热,也没有自己坐在马车看着,她装了仅有的几样点心,和车内有的腊肉,放到灶间,帮着大娘一起做饭。 “闺女,你是个有大福气的,大娘活了这么多年,看人准着呢。” 张大娘利落地切菜,找出家里舍不得吃的干草菇泡水,准备炖自家的小母鸡,给二人补养一下身子。 “顾小子人不俊,但是心地好,要是没有他,大娘我或许活不到现在。” 张大娘说着,湿了眼睛,当年,顾峥真的是用自己的性命救人,最后重伤奄奄一息。 “是啊,夫君救了我,所以我以身相许了。” 莫小荷帮着搓洗鸡块,把血水挤出去,这样熬汤的时候能减少腥味。她和大娘说了和顾峥认识的过程,大娘连连拍手。 “就知道他那么仗义,肯定也要找个俊娘子的。” 顾峥救人的事,震动了村里,就连村长家的闺女,都对他芳心暗许,只是那会村长闺女已经定了人家,所以张大娘也没有从中撮合。 还有此事?莫小荷从没听他说起过,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吧。她不觉得吃醋,相反,为他高兴,这世道,还有明白人。 莫小荷站在灶间门口,低头看着手里的一碗温水,大娘家平日没人上门,待客的茶叶沫子都没有,还是好不容易在糖罐的底下刮上一层,给顾峥冲一碗糖水。 “夫君,你先喝口水吧。” 莫小荷一番折腾,出了点汗,反倒舒服多了,她找到一条布巾,把碗放在窗台上,踮起脚帮着顾峥擦额角上的汗珠。 他总是这样,说的少,做的多,闲不下来,也不喜邀功,莫小荷很心疼他,却又深爱他这样的性子。 第087章 脱了,让我看看 不到小半个时辰,头顶上方已经被一层厚厚地云层覆盖,空气里腥风阵阵,一场大雨,很快到来。 张家的老房年久失修,上一次整修房子是在几年以前,还是顾峥伤好后,离开村里之前帮的忙。 几年以前,顾峥也才十几岁的光景,还是个少年,应该不像现在一般,这么高壮,或许人是单薄的,他面对熊瞎子,没有逃跑,而是以一己之力灭杀。 莫小荷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一个缩小版的顾峥,还是那张脸,紧抿着的唇,显示他的倔强。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一种相见恨晚的心情,她想早早地认识他,和他一起长大,这样他们又多了十多年相处的时间。 莫小荷反应过来后,被自己会有如此贪得无厌的想法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大娘收拾好了房间,你先去躺一会,外头风大,仔细再受寒。” 顾峥抬头看了看天色,接过装糖水的碗,一饮而尽。 这房子这几年没有修整,但是地基打的牢固,只是外表破损,房顶上的茅草必须全部换新,不然下雨的时候,屋内只能放着水盆接雨水。 二老年纪大,腿脚不好,下雨天受风,得了风湿,那可是难以根治的毛病。 “好,我去灶间陪着张大娘聊天。” 莫小荷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灶间生火,要暖和一些。 “小荷丫头啊,来,这里有小板凳,你坐下陪着大娘说话就好,什么都不用做。” 张大娘正在炒鸡块,把鸡皮下面的油炒出来,加上调料和草菇炖,那才叫一个香,莫小荷突然觉得自己的胃有点空虚,她站起身,帮着大娘切土豆,准备烧带来的腊肉。 顾峥的食量大,夫妻二人怕张大娘家米不够,特地在马车上拎着一小袋子,想着等临走时候,在给他们老两口补上一些。 “丫头,让大娘来,你那细皮嫩肉的小手儿,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万一碰到个小口,顾小子可要心疼了。” 张大娘笑容慈爱,谁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一晃,就是这么多年,时间过的真快。 “大娘,没事,这些活计我在家也做些。” 莫小荷一边切土豆,一边和大娘聊家长里短,他们这村里土地贫瘠,种什么庄稼长势都不太好,好在靠近官道,村民们自力更生,偶尔做些吃食和小零嘴儿,到官道上卖,换几个铜板谋生。 张大娘就记住了顾峥的话,她炒的带皮花生一绝,火候刚刚好,剥开外皮,马上能闻到花生的香气,“我和你大爷卖花生,日子倒是过的去。” “顾小子不爱说话,为人却仗义,他被人从山里抬下来的时候,满身是血,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不行了……” 提到过去,张大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又怕莫小荷笑话,“好在,那段苦日子熬过去了。” “丫头,大娘是过来人,顾小子真是绝无仅有的好男儿,你得安心和他好好过日子。” 大娘见莫小荷容貌漂亮,而顾峥却是公认的丑汉子,只得含蓄地道,“日久见人心。” “正是这个理。” 无论是谁,包括自家娘亲李氏,也都有这方面的担忧,怕莫小荷是一时冲动,以后遇见更好的,就会动摇。 未成亲的时候可以悔婚,但是成亲了,就是顾家的人,不可朝三暮四,丢莫家闺女的脸面。 开始听这些话,莫小荷心中不爽,炸毛几次,后来也就习惯了。 古往今来,都是看脸的社会,她最开始想嫁顾峥,也是因为为他的长相和身材,极其符合她的审美观。到现在为止,每天早上,还能被自家夫君帅醒。 门外,传来噼里啪啦地响声,硕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天色立马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顾峥铺好稻草,从房顶下来,又把马赶到后院的棚子,喂了上好的草料。 鸡汤汩汩地冒着泡泡,浓郁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之中,张大娘摸黑点燃灶间的油灯,笑得合不拢嘴。家里的鸡吃蚂蚱虫子长大,味道和集市上买来的母鸡不一样。 “开饭了,老头子,放桌子,开饭了!” 张大娘麻利地从柜子里找到一个大的搪瓷盆子,用勺子挑着肌肉和草菇,盛了满满一大盆,那边莫小荷做的土豆烧腊肉已经出锅,家里有萝卜,拌了一道清爽的萝卜丝,张大爷喜滋滋地拿出自己过年都舍不得喝的酒。 上房的地方不大,摆放一张桌子并四把椅子,张大爷还骄傲地对莫小荷介绍,桌椅都是山里砍的木材,顾峥做的,特别结实,他们二老用了好几年。 “小荷丫头多吃点,看看你,太瘦了些。” 年纪小,如果太瘦,不好生养,有多少女子过不去生养那关,一尸两命的,还是得养好自己的身体。 张大娘想到曾经流掉的孩儿,十分怅然,刚失去孩儿,整日以泪洗面,后来也就想开了,命中注定没有子孙福,强求不来的。 “大爷大娘,你们也多吃些。” 莫小荷把两个鸡大腿给了张大爷和大娘,客套几句,开始下筷子。 饿了吃什么都香,何况草菇炖鸡本来是难得的美味,她喝了一大碗汤,感觉自己身上发热,开始冒汗,精神好了许多。 其实她一点不瘦,是那种比较会长的类型,看着瘦,身上有肉。 “顾小子,你以后想没想过来大越生活?” 张大爷看着顾峥,频频点头,成亲了他就放心了,总有人不嫌弃顾小子长相丑陋,还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这趟先去北地办事。” 或许大越是他的家,但是多年在大吴生活,他已经习惯了那里的气候,山里还有他自己盖的房子。 其实在山里生活,深居简出,在哪里没有多大的区别。 等过几年,自己娘子想到外面走走的时候,他就准备一辆宽大的马车,带着莫小荷去山清水秀的小镇,大漠孤烟,或者白雪皑皑的北地,一路上可以贩货,倒个手,赚些银两,支撑日常开支。 “唉,在大吴你要多受多少委屈啊。” 虽然没出过远门,张大爷却是知道大吴人的脾性,镇上有大吴人开的酒楼,据说饭菜都是精雕细琢,就和大姑娘绣花一样。 他们对相貌丑陋的人从来是不屑一顾,以貌取人。 大越好一些,百姓们豪爽,不拘小节,日子能过得自在点,总比被人指指点点好。 张大爷说的没错,莫小荷感触最深的是,自家夫君这样的相貌,一路上没有再吓哭小娃。偶尔有小娃路过,只是用好奇地眼神看他而已。 “大爷大娘,这次只是路过,我带娘子去办事,等回程路过,我们在多住些日子。” 顾峥耐心地解释,按照行程上的安排,他带着莫小荷最多能住两晚。他怕自己离开的太突然,二老伤心,索性提前说出来。 “顾小子,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有时间能来坐坐,大娘就很高兴了。” 张大娘脸上带着失望之色,但是很快就有了笑模样,她的眼睛盯着莫小荷的肚子,笑眯眯地,“就不知道小荷丫头啥时候有喜。” 莫小荷囧了囧,二人还没**,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自己也生不出孩子来。 娘亲说过,洞房可以,但是要克制一些,她还小,最好晚两年在考虑这个问题,而且临行之前,神神秘秘地给她塞了一包汤药,避子汤。 洞房花烛,家里人被莫家老太太的折腾了个人仰马翻,李氏也没有收新婚夜的白手帕,她怕闺女害羞,后来也没提,再加上让人误会的听墙角,解释起来还真的很麻烦。 窗外,雨下得很大,内室却一点没漏雨,这都是顾峥临时抢修房子的功劳。 “顾小子,有啥话我们明天再说,灶间里有热水,你们擦洗一下,一路舟车劳顿,早点休息吧。” 张大爷看莫小荷气色还是不太好,体贴地道。 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岂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顾峥带着莫小荷到早已收拾妥当的偏房,沉默地铺好被褥。 “当年你伤势那么重,怎么挺过来的?” 莫小荷坚持要让自己夫君脱衣裳,她想仔细地看后背上那条疤痕,几年过去,仍旧凹凸不平,可想而知,当时伤口一定是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脱了,让我看看。” 顾峥不从,她就上来执拗的劲儿,拉着他的衣摆不放手,主动去解他衣衫的扣子。 身体的接触和摩擦,让顾峥苦不堪言,自家小娘子一点没意识到,这种行为是多么的诱惑,她正牟足劲,和扣子较劲。 “我脱。” 鼻尖萦绕着清香的味道,顾峥身体突然升高了几度,他是正常的男子,面对自家娘子,很难没有反应,他已经用了全部的精力来抵抗身体某个部位的异样感。 “就是这条吧。” 伤痕贯穿了两块肩胛骨,后背到腰的地方还有一条,她用小手细致地抚摸,四处点火。 “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会挺过来。” 顾峥当时早就没了意识,其实他想,有时候死了,一了百了,反正他是一个人,被爹娘抛弃,这世间,又有谁是需要他的? 庆幸的是,他活过来,娶了娘子,以后还有自己的孩子,他一定将自己的骨肉捧在手心呵护,一辈子。 “很疼吧。” 莫小荷对着疤痕吹了吹,顾峥立刻敏感呢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把手放在腿上,坐立不安。 有时候,自然的撩拨动作,比直接挑逗还让人抓狂,他恨不得冲到门外,让冷雨浇一场灭火。 顾峥知道自己或许打不过熊瞎子,可他还是挺身而出,因为张大娘说,她没有亲人,只有张大爷。如果张大爷去了,她是不是要孤独终老?那么世间又多了一个他这样的人。 “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村里人口中的英雄,听说村长的闺女很想嫁给你。” 气氛有点沉重,莫小荷转移话题,嗔了自家夫君一眼,“哼,艳福不浅嘛。” “村长的闺女?村长家的,不是小子吗。” 几年前的事,顾峥印象不深,他独来独往习惯了,不会刻意地去和谁亲近。 张大娘说,因为村里也有男女大防,所以村长的闺女就扮成小子接近顾峥,这让莫小荷突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自家夫君不会被占便宜了吧? “说过几句话,没有印象。” 看着自家娘子撅着小嘴,醋意大发地模样,顾峥抽了抽嘴角,逗弄道,“我没有和女子单独接触过,只是和男子……” 走镖睡在一个通铺上,十几个挤成一排。 “就是男子才更危险!” 比方徐雁回,那个娘娘腔,突然消失,还要摆她一道。 灶间里烧着的热水开了,顾峥去打水,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工夫,莫小荷已经睡过去。 她闭着眼睛,发出匀称的呼吸,脸色红红,顾峥用手一摸,温度还有些烫。 “小荷,醒醒,吃了药丸再睡。” 顾峥把手伸到被子下,颤抖地摸上她雪白的肩膀,有些潮湿,看来刚才发了不少汗。 莫小荷睫毛轻轻地颤动,翻了个身,吃饱喝足之后不想动,她拍开顾峥的手,继续睡觉。 她还在发烧,身上的衣衫都快被汗水浸透,必须擦身,然后换一套。 顾峥犹豫片刻,解开她的衣衫,露出里面红艳艳的肚兜,他突然想起洞房花烛夜,他打开小箱子看到的那一幕,透明的轻纱,足以让人喷血。 透了一个布巾,顾峥闭上眼睛,开始帮着自家娘子擦身,他尽量轻柔,可颤抖的手的力道忽轻忽重,棉布稍微有点粗糙,莫小荷皱皱眉,装不下去了,若是再装睡,她会脱下一层皮。 “顾大哥……”揉揉眼睛,莫小荷看到自己露着上半身,用一种震惊地眼神看着他。 “你出了一身汗,不擦干换一套衣衫,肯定不舒服,万一夜里受风,会加重风寒。” 顾峥心一横,他第一次看到自家娘子的身体,对血气方刚的男子来说,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哦,那你帮我擦擦后背。” 莫小荷心里偷笑,翻了个身,把后背对着自家夫君,理所当然。 这一夜,她睡得极好,夜里,顾峥起了好几次,多次试探她额头的温度,见没有反复,才眯了一会儿,就已经到了第二日。 雨过天晴,空气清新,张大爷一大早去赶集,留下张大娘在家煮粥,用昨天剩下的鸡汤和碎肉,熬了整整一大锅,又从邻居家换了几个咸鸭蛋,对半切开,个个冒着油。 莫小荷神清气爽,饭毕帮着张大娘洗碗筷,打扫院子,顾峥去村口的河里打水,填满整个水缸,又在院子中劈柴。 村里人听说当年打死熊的顾小子回来了,还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儿,纷纷上门来看,大家谁也没空手,送面条,鸡蛋,家里的菜,挤满了张家的小院。 “顾小子,你小子有本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看找了个多俊俏的小媳妇。” 村民对莫小荷的容貌在赞不绝口,都以为她是城里人家的小娘子,就是村中人不太一样。 “顾家娘子,你们成亲多久了?” 众人只是好奇,却没有恶意,莫小荷也乐得闲聊几句。 快到晌午,村民们回家歇晌,院子里终于清静下来。大家七嘴八舌,问来问去,她真的吃不消,嗓子眼都快冒火了。 张大爷满载而归,买了一只烤鸭和一条活鱼,用木盆装回来,想着晚上熬汤喝,他准备的比过年还丰盛。 老两口过年也就准备两样小菜,每年都是如此过来了。 顾峥一来,家里焕然一新,莫小荷在外装的还是很勤快的,洗衣裳,打扫小院子,样样行。 “去镇里赶集,碰见村长的闺女,我一时太高兴了,嘴快,就说了顾小子回来的事。” 张大爷偷偷地拉着张大娘进屋,小声地道,“都怪我,嘴没把门的,让她知道可不得了。” “哎呀,镇上那么大,你咋就碰见她了呢。” 张大娘拍拍大腿,很是为难,人家顾小子新婚燕尔,日子过的正美,消息让村长闺女知道,怕是不妙。 其中有一段隐情。 当年顾峥在死亡线上挣扎,村长闺女亲眼看到他打熊,芳心暗许,想要嫁给他,陪着他浪迹天涯都好。 村长哪里肯答应,自家闺女早和镇上粮铺掌柜的儿子定亲,人家给了几十辆银子做聘礼,顾峥不过是个小镖师,万一遇见山匪,随时有殒命的危险。 村长不答应,逼迫闺女嫁人,说来也是,父女俩一个性子,执拗,下定决心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闺女夜里用上吊威胁,这么一闹,就惊动周围的人家。 最后村长使了个计策,把闺女嫁到镇上,没两年就成了寡妇,据说克死了男人。 上次她回娘家,还打听过顾峥的住处,看样子还没死心,想去大吴寻人。 “我就寻思,顾小子明天就回去了,她也来不了那么快。” 事已至此,张大爷就算肠子悔青了也没用,他为难的是不知道怎么和顾峥说,因为对方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第088章 碾压式的击败 镇上的集市都是周围村里的人来土特产,又好又便宜,把油汪汪的外皮酥脆的烤鸭,用刀片成薄片,加上葱和特质的甜面酱,卷成小饼,味道类似现代的北京烤鸭。 张大爷听说莫小荷是大吴女子,特地买了一条大鱼,杀了之后剔骨,把鱼肉剁成肉糜,加少许的细面,下油锅里炸到金黄色,肉香四溢。 家里油罐子见底,还是村里热情的乡亲们上门,你送点,我送点,才凑够了数量。 刚到下晌,莫小荷就被叫出门和村里的小媳妇们说话,众人七嘴八舌,和好奇宝宝差不多,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大吴山水秀美,连人都那么精致,要我说,顾小子赚大发了,娶了这么美的娘子。” 村里大娘说得真心实意,夸赞莫小荷的美貌,这种长相,放到哪都是一枝花。 “你这头发怎么盘起来的?手真巧。” 还有的未出嫁的闺女,询问一些大吴的习俗,对她身上的首饰感兴趣。 大吴的饰品普遍做工精细,样式繁杂,一根普通的簪子,匠人更喜欢雕刻成镂空的还彰显他们的手艺。 离海近,在海边有小海螺和贝壳,海边常年住着渔民,以赶海为生,其余时间用海里的出产黏贴一些工艺品,贝壳黏贴成的屏风,也是市面上的紧俏货。 莫小荷没有架子,笑眯眯地教给村里大姑娘小媳妇盘发,她以前不会自己梳头,落水后前身有一部分记忆缺失,后来还是在李氏魔鬼训练下,掌握十八种技能,足够她弄一番。 马车上有一大盒子绢花,当初徐雁回走之后,留下来的,至少有几十朵,莫小荷留出一些送人,见村里人着实喜欢大吴的手工品,就每人送一朵绢花,此举收买人心,众人乐呵呵的。 “这么好的绢花,还是绸缎的,戴上和真的一样,恐怕要几十文吧?” 一个小媳妇爱不释手,放在头上比划,最后又捧在手心,舍不得戴。 “几十文也买不到这么好的,至少几百文,或许更值钱。” 众人想想,不好意思收这么贵重的礼物,若是退回去,又拿不定主意。 “不管多少钱,都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们喜欢就好了。” 放在马车上占地方,而且莫小荷一直觉得头上戴花有点傻,她比较喜欢朴素一些的发簪。 这句话,说到村中人的心里,众人对莫小荷赞不绝口,人美貌,识大体,非常大方,一看就是大家出身的姑娘,顾峥娶这样的娘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啊,那范淑香还说顾镖师娶不到娘子呢。” 一个二十多岁的媳妇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手上的绢花,嘴里没把门的,有人对她使眼色,她低头没看见,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怎么了?” 那媳妇抬起头,发觉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范淑香是谁啊?” 顾峥以前的身份是镖师,所以村里人都叫他顾镖师,习惯称呼,既不客套,也不生疏。 “咳咳……” 好像说了不该说的,小媳妇红了脸,看向周围人求救场。 “小荷,那都是过去事了。” 绢花成功讨好一众女子,村里的隐情,她们也没想隐瞒,众人左一句,右一句,还原事情经过。 “过年的时候,范淑香还回村了,她说现在是的身份,不能守一辈子,还是想改嫁。” 原来范淑香就是村长的闺女,当年曾经对顾峥暗生情愫,女扮男装接近过他。 现在是了,莫小荷心中响起警铃,同时也捏一把汗,为啥自家夫君总是吸引?前有张翠花,后有范淑香,估计都在惦记着他的*。 “是啊,小荷,别怪我们多嘴,范一直没对顾镖师死心。” 因为当年被设计才嫁人,范淑香心不甘情不愿,她嫁的人过世之后,她就一直盘算着改嫁。 当年未成亲的时候,她为了想嫁顾峥,曾经上吊过,村里人尽皆知,也是因为此,她嫁过去之后,得不到婆家尊重,日子过的不怎么好。 莫小荷差点惊掉下巴,果然,绢花不是白给的,让她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 张大娘提到的村长闺女,也就是这个范淑香,原来还是她的情敌,到现在还在觊觎自家夫君。 一个,就好好的守节,要么寻个好人家嫁了,干啥盯着别人的男人? 她是不是应该写个牌子挂顾峥身上,“莫小荷所有”,但是就怕范不识字,看不懂。 “她肯定没死心,你还是当心一些吧。” 村里人对范淑香的印象不太好,这个人惯会装腔作势,仗着自己是村长闺女就高人一等,整天白日做梦,要嫁给一个会武的英雄。 镇上有戏班子,经常说的那段,“武松打虎”,被她自动带入,“顾峥打熊”,心里执念一旦形成,可不是那么好消退的。 “对啊,小荷,你是娇滴滴的小娘子,不是她对手。” 范淑香很无耻,有时候对身体娇弱的女子,简单粗暴地欺负,而且她一个,要不要脸面无所谓,反正早就没名声了。村长当年非要让范淑香出嫁,结果弄成现在这样,深觉对不起自己闺女,总要想办法弥补。 大家说着自己的猜测,总结来看前景堪忧。 莫小荷揉揉胀痛的额角,信息量太大,她真想不到,曾经有女子那么想嫁给顾峥,无法达成心愿用上吊抗议,太决绝了。 “这些顾镖师一点不知情,他一直住在张家,伤好了就离开了,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回来。” 见莫小荷脸色不太对,众人赶紧说明情况。 两口子感情好,可不能因为一个破坏,这分明就是范淑香一头炕热,和人家顾镖师没有一点关系。 打听好具体的细节之后,莫小荷返回院子。 顾峥正在举着斧头劈柴,柴禾在地下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堆成一个高高的垛子,他劈柴时,肩膀的肌肉颤动,露出强健的轮廓。 “小荷,你去歇一会吧,外头冷。”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雨,院中湿漉漉的,而且有好几个积水的坑,顾峥怕自家娘子站久了湿了鞋,寒气入体,停下来用布巾擦擦额角的汗,关切道。 “我活动下,把这些坑坑洼洼填平。” 莫小荷听完村里人的八卦后,简直热血沸腾,但是人家范不死心,现在没干扰她的生活,她不能没事去找人家掐一架。 男人名义上是自己的,但是*还不属于她,这是莫小荷目前的最大遗憾。 洞房花烛,何必拘泥于形式?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交付彼此的第一次,现在弄得不上不下的,每晚都在遭受煎熬。 那一身胸肌,腹肌,人鱼线,莫小荷想摸,顾峥会躲避,这一点,她耿耿于怀。 夫妻俩在小院中,各做各的,忙前忙后,仿佛这里就是他们的小家,和很多村里夫妻一样,过平淡的日子。 “老头子,都怪你,你看顾小子多勤快,小荷丫头是个好脾性的,般配。” 张大娘躲在上房偷看,拉着张大爷,“顾小子真会疼媳妇,和你年轻时候差不多。” “那是。” 说到自己年轻时候,张大爷很得意,当年没分家,他在酒楼做小二,偶尔有客人吃剩下的肉,他偷摸带回家,都留给自己媳妇,自己不会偷吃一口。 回来之后,二人根据肉的大小和数量分食,最后谁也舍不得吃碗里最后那一块,都想给对方。 “老伴,我是嘴快,可不能全怪我,今儿在集市上碰到村长了,我不说,他没准也要说。” 张大爷懊恼不已,村长闺女知道顾小子娶亲,应该不会再纠缠了吧?从开始都是她自作多情。 院中,莫小荷填完坑,在灶间打了热水重新洗漱,不仅如此,她还到马车上找了找自己的香膏,胭脂,重新梳洗打扮,换了一身新做的裙子。 人靠衣装,这么打扮起来,她比海棠花还明艳,让人移不开眼。 “今儿是什么日子?” 顾峥摸不着头脑,而且,自家娘子的胸口好像有点不对劲,高了不少。 莫小荷对着铜镜照了照,发现一切都很完美,胸口处,受徐雁回启示,塞了点棉花,更能突出她如柳叶一般的细腰。 美姬妖且闲,就算是皇后娘娘在,她相信自己也有比拼的实力。 “是会见情敌的日子。” 莫小荷在心里默默回答,但是没有说出口。 对待潜藏不知天高地厚的情敌,最有效且血腥的方式,就是直接碾压式的击败,让对方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莫小荷相信自己这身装扮,在村里走一圈,立刻会被围观,所以她很低调地躲在房间里,等候情敌上门。 据说范淑香脸皮比较厚,可能是被娇养长大,自私自利,一切以自己为中心。好不容易得知顾峥回村,肯定会上门。 通过村人的情报,对方在晚饭之后,堵在了门口。 “哎呦,范家闺女,回娘家了?” 张大娘正收拾碗筷,发现门口有动静,开门一看,范淑香穿着一身素淡的碎花衣裙,不安地绞着衣摆。 “大娘,我听说顾大哥回来了?” 范淑香听她爹说,顾峥有了娘子,并且容貌艳丽,她不服气,必须上门看个究竟。 顾大哥?呵呵,莫小荷坐在窗口,瞪着范淑香,顾大哥是这叫的? 看长相,扔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眉毛寡淡,眼睛小的成一条缝隙,总之就三个字,不好看!难怪当年能女扮男装,这长相,就是纯爷们! “恩,是啊。” 张大娘面色不自然,她已经提醒了范淑香,用的是娘家这个词,意思就是,对方已经是出嫁的闺女。 “顾大哥,我来看你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淑香啊!” 范淑香进门之后,搓搓手,看到墙根下面高高的柴火垛子,眼神发亮,这是顾大哥劈的柴禾,只有他才能劈得粗细均匀,他总是那样能干。 几年了,她终于挣脱牢笼,而他回来,是不是也想打听她的消息? 有娘子也没什么,大丈夫,怎么可能从一而终?尤其是顾峥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 “范家闺女……” 张大娘已经无语,她阻拦不够及时,范淑香已经进入到院中。 “你找我家夫君吗?” 莫小荷一见对方的模样,就懂了七八分,她扭着腰,婷婷袅袅地走出,几步的路,她腰差点扭断,对着范淑香见礼,展示自己大家闺秀的气派。 她的动作标准,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如果娘李氏在,一定会欣慰地点点头。 礼仪就是这样,不好学,但是好用,范淑香已经被惊呆了! “你是顾大哥的娘子?” 范淑香不敢置信,她爹只说顾峥娶了新娘子,没有说别的,她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嫩黄衣裙,看起来格外的土气,特别和莫小荷对比之后,她连一朵陪衬的狗尾巴花都算不上。 “恩,他是我的夫君。” 莫小荷微微一笑,对着上房小声地道,“夫君,出来吧,外面有个大婶在找你。” 范淑香已经过了二十岁,早年死了丈夫,得不到滋润,面容愁苦,看着有些老相,但是也达不到大婶的程度。她心里愤恨,恨不得上前,把那个花枝招展的狐狸精推一个跟头,不就是用自己的狐媚相了顾大哥,早晚有一天,他会看清楚真面目。 “恩?” 就在刚刚,张大爷和顾峥道歉,并且把当年村里发生的大事小情说了一遍,让他有大概的了解,不然被找上门,着实不好解释。 顾峥本来还有点发愁,怎么和自家娘子交代,他听到她叫他夫君,骨头都酥了,紧皱的眉头逐渐地舒展开,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顾峥站在门口,范淑香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双手紧握着拳! 是他,是他没错! 当年他没有如此高大,却能一人杀死了一头熊,如今他比从前更甚。范淑香喜欢他脸上的疤痕,她认为那是一种霸气! “顾大哥!” 多年之后,再次邂逅心上人,这是宿命的安排,范淑香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被逼亲,或许早嫁给他了。 “你是?” 顾峥站在门口,不敢有其余动作,不然自家娘子磨刀霍霍,晚上一定会踢他下铺。 天地良心,他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人,只是看着有点面熟。 “……” 一句话,让范淑香内心受到巨大的重创,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她? 不可能的,一定是因为他娘子在身边,所以他故意这样说。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村长的儿子。” 顾峥点点头,面色严肃了些,“有什么事吗?” 气氛一时间很尴尬,范淑香实在不会隐藏自己的表情,那震惊的模样,让莫小荷差点笑出声来。 还是自家夫君更毒舌一点,自己好歹肯定了范的性别,而顾峥……估计范淑香的心正在默默滴血。 “你忘记我了吗?当年,我还照顾过你,在你重伤不醒的时候。” 沉默良久,范淑香终于想到另一个套路,她故作心虚地看一眼莫小荷,转过头,期待地道,“我亲手照顾你……” 男人昏迷不醒,女子趁机能干什么,不言而喻。 张大娘见村长闺女不要脸皮了,故意误导,气得浑身颤抖。什么叫照顾过?范淑香不过是来灶间帮忙,那会张大娘熬鸡汤,忙不过来,找她帮忙看火。 “是啊,我听张大娘说过,你曾经照顾我夫君,作为娘子的我,感激不尽。” 莫小荷站到顾峥身边,二人并肩,男子壮硕,女子明艳,出奇的相配,这院子里其余人,全部沦为背景板。“顾大哥,我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说。” 范淑香不想和莫小荷废话,她必须要说出自己多年来一直压抑的情感,她比他娘子更早的认识他,也更了解他,希望他们可以再续前缘。 很多话,她憋了很久,终于有能再次说出口的机会。 其实很久之前,她就想到大吴去找他,无奈只知道大概的地方,而夫家要求她守节三年,如今三年刚过,她马上就是自由身,可以陪着他一起,去天涯海角,只要有他就好。 至于他娘子,虽然美艳,但是看眉眼还没完全长开,就是个青涩的黄毛丫头,只要她在上加把力,肚皮争气,早日生出个大胖小子,还不怕勾不住他的心? 莫小荷勾起嘴角,浅笑地看顾峥一眼,“夫君,看看,人家要和你单独说呢!” “不必,不熟。” 顾峥必须划清界限,不然真的单独说,那个女人肯定认为他心里也有意思,他不想造成任何误会。 既然在他受伤最严重的时候,帮忙煮过鸡汤,那么好歹也算是有恩,不如就给一些银两,把人打发了。 “张大娘,这是二十两银子。” 顾峥掏出两个元宝,递给张大娘,求她帮忙,他如今成亲了,男女大防,不可能和走得太近,不然娘子打翻了醋坛子,他就没好日子过了。 第089章 咱们洞房花烛吧! 在鸡蛋一文钱一个的集市上,二十两银子的购买能力不是吹的,至少能在村里盖两个三间泥屋,很多人家娶媳妇,聘礼最多也就十两银子,还是一家老小起早贪黑,省吃俭用抠省出来的血汗钱。 这么多银子,范淑香仅凭着当年添过几根柴禾就轻易地得到,等于天上掉下个馅饼,而且还是肉馅的。 莫小荷手里有钱,但是她扔一脸痛心地看着两个银元宝,这能买多少鸡腿,酱鸭,熏肉大饼,有钱也不带这么砸的。 只是自己夫君第一次败家,她一跺脚,忍了,用钱财买当年的一点点小恩惠,值得,不然这拎不清的范寡妇总以为自己是唯一,虽然不能对莫小荷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是有人惦记自己碗里的饭,这感觉让人不爽。 “范家闺女,既然是为报恩,你就收下吧,就当以后谁也不欠谁。” 张大娘也舍不得银子,不过见顾峥不是心血来潮,只得双手托着银子上前几步。她现在心里很后悔,如果当年找别人帮忙添柴禾,或许几个铜板就打发了。 村长家的闺女眼界太高,又嫁到镇上买米粮的大户,只有银子才能打动她。 “顾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淑香不明白顾峥此举的含义,她当年没做什么,就得到二十两银子,他是不是想告诉她,他发达了,不然也不能娶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有银子可是好事,本来她还为以后的生活担心,嫁人后,那短命鬼没两年就死了,她在夫家那里克扣下人,背地存了几十两银子的小金库。 从大越到大吴,至少要走上半个月,一路需要吃饭,住宿,雇马车,光路费就是不小的一笔,这也是她迟迟未动身的原因。 “张大娘说你曾经对我有几根柴禾的恩情,正好你找上门,我们两清。” 顾峥沉着脸,看向自家小娘子,难怪下晌特地打扮一番,原来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可是刚刚范淑香出现的时候,她有明显的醋意,现在倒好,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眼神也是亮晶晶的。 当然这不代表他可以掉以轻心,不然娘子大人发威,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噗……” 这边,张大娘把银子交给了范淑香,正松一口气,拿着碗正在喝水,被顾峥的话呛得猛烈地咳嗽个不停。 “大娘,你没事吧?” 莫小荷掏出一个帕子给张大娘擦嘴,然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但是眼神却密切注意事态发展。她感觉范寡妇脸皮有点厚,也不是个通透的人。 “没事没事。” 张大娘摆摆手,劝说道,“范家闺女,你回去吧,天色暗了,难得回娘家一趟,多陪陪你爹娘。” 范淑香绞着帕子,突然觉得很委屈,什么叫几根柴禾的恩惠?她一着急,开口道,“当时你在山里昏迷不醒,是我爹拆了自家的门板做成担架,差人把你从山里抬出来的。” 言外之意,多亏看郎中及时,不然人是挺不下去的,流了那么多血,人早就不行了。 “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顾大哥,我知道你心里怪我,当年我终究还是没违背爹娘的意愿,嫁到镇上……” 范淑香说完,蹲在地上,嘤嘤地哭泣,那声音很是凄凉,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正是晚膳之后,村里人都没啥事,众人听说村长闺女回来了,三五成群地结伴来张家看热闹。 都是同村,他们不能说村长家什么,以免被穿小鞋,只能小声议论几句,用舆论给莫小荷加油打气。 “都是我不好,你骂我吧,这样我的心里能好受一点。” 范淑香自己陷入了无限悲伤之中,唱着一个人的独角戏,她捂着脸,泪水从手中的缝隙流下,落在本就湿润的泥土里,“顾大哥,我真的有难言之隐,当年我爹为我能嫁到镇上,使计让我和那死鬼生米煮成熟饭,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我哪有脸见你啊!” 莫小荷已经被眼前的状况绕晕,什么救命之恩应道以身相许,范淑香的意思是,村长救了顾峥,所以顾峥应该是村长家的人,给他们家做上门女婿。 自家夫君明明是为了救张大爷,才单枪匹马地杀熊,范寡妇太能颠倒黑白了! “等一等!” 莫小荷伸出手,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出言打断范淑香的话,“把你刚才说的,再重复一遍。” “当年我和那死鬼生米煮成熟饭,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这才无颜面见顾大哥。” 范淑香这话不假,不然她以死抵抗,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嫁人,当年错过,她不想终身抱憾,老天让他们再次相遇,就给她一个再续前缘的机会。 “你那意思,你现在不是残花败柳了?” 莫小荷抱着胳膊,眯了眯眼,原本她体谅寡妇不容易,这世道对女子多有苛责,是不打算说的太过分的,无奈范淑香给脸不要脸,倒是把她说成小三。 那么对不起,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哈哈哈!” 对啊,当年没有脸面的人,现在又卷土重来,难道从残花败柳变成黄花大闺女了? 村里人笑得前仰后合,纷纷对莫小荷竖起大拇指,言语犀利,一针见血,必须点赞! “当年顾大哥没有成亲,现在……” 顾峥已经不是黄花闺男了,所以她才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范淑香表示,不会和莫小荷争正房,她只想和他在一起,求成全。 莫小荷被这种神逻辑气笑了,她对着自家夫君眨眨眼,很想说一句,她家夫君还是冰清玉洁。 可惜,如果说出口,会更让范寡妇惦记,看来今夜就得洞房,直接扑倒,闭上眼睛坐上去,她也要彻底占有,生米煮成熟饭。 看着碗里的生米,腰杆挺不直,特别没安全感。 “我和顾大哥认识在先的……” 范淑香唠唠叨叨几句话,没完没了,村长也站出来,一副愧疚的模样。 “顾小子,叔对不起你啊,当年就不应该逼迫我们淑香,才让你们二人劳燕分飞。” 村长开始悲情演说,只要顾峥愿意纳自家闺女做妾,自家一分钱不要,人直接可以领走。范淑香无子,和婆家那边,一点纠葛没有。 “这位婶子,你曾经和我夫君定亲过?” 莫小荷神色冷下来,锐利地目光盯着范淑香。 “没有。” 没有定亲又如何?乡亲们都知道她为他曾经上吊过,当时伤了嗓子,没办法恢复,她的声音一直有些沙哑,和汉子一般粗。 “我没有问题了。” 无媒无聘,就敢说是自家夫君的人,这简直都不是脸皮厚的问题,莫小荷怀疑范家有类似遗传性的精神疾病。 “你这种情况,我了解,不过你得排队。” 莫小荷点点头,说得一本正经。 “排什么队?” 范淑香眼中闪光,看来有戏,她就知道小娇娘面嫩,不是她这等人的对手。 “像你这样找上门的不多,也就一百来人,都是想给我夫君做小妾的,我家养不起那么多闲人。” 莫小荷背着手,在院子中走一圈儿,信口开河谁不会啊。 一向严肃的顾峥囧了囧,嘴角抽动,娘子大人看来很生气,都已经开始诋毁他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寡妇太难缠,他必须快点结束这闹剧。 “你说你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应该有所表示,可以。” 顾峥对范淑香肯定地点点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一点问题都没有,他可以答应,“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做一件事。” “做什么都依你。” 范寡妇心里若狂,从地上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得意地看了莫小荷一眼。 果然,家里的一切事都是由顾大哥决定,以后讨好他就没错,不必看黄毛丫头的脸色。 “张大娘,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顾峥对着张大娘鞠躬,而后郑重道,“当年我救了张大爷,对他有救命之恩,麻烦你把张大爷嫁给我。” 气氛凝滞,好半晌无人开口,接着,响起一连串的爆笑声。 莫小荷揉着肚子,看着门口弱柳扶风一般的张大爷,笑着附和,“张大娘,我夫君的确是按照规矩来的。” 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才对嘛。 范淑香感觉到自己承受莫大的侮辱,脸都绿了,她哭着跑出院子,走之前,还没忘记紧握着那二十两银子,到底舍不得人财两空。 “散了散了。” 众人看了一场比戏班子的表演还精彩的热闹,心满意足。很快,人群散去,张家院内,只剩下几个人。 “可惜了二十两银子。” 张大娘关上院门,到灶间烧热水,让二人洗漱一番,明早继续赶路,虽然舍不得,她知道顾峥此行是要办事,耽误不得。 一番斗智斗勇,莫小荷满身大汗,还浪费不少口水,她要是会武,直接简单粗暴解决,打得浑人满地找牙了事。 “我来收拾东西,你先洗漱。” 顾峥来到马棚子内,拾掇衣物,莫小荷摇摇头,在后面跟随。 刚才的事,夫妻间谁也没开口,行动说明一切,连误会都算不上。 明天要离开村里,这两天在张家过得很安逸,顾峥一顿饭可以吃三大碗,灶间里的米缸见底了。 但是二人没有时间去集市采买,只得用银钱和村里人家置换,一直把米缸填满。 车上松软的点心,她全部拎着下来,给张大爷和大娘做零嘴吃,自己只留下一小盒子的蜜饯,喝苦药汤的时候吃。 “夫君,我先去洗漱。” 顾大哥这个称呼,被范淑香给毁了,她叫出来,觉得有点酸,还不如行使自己的权利。 莫小荷偷偷地在马车上顺下之前偷偷藏着的透明肚兜,脑海中一片旖旎的景象。 她用了五两银子一小块的带香薰的香皂,里里外外彻底洗一遍,把透明肚兜穿在里面。 偏房只有一张床榻,到时候,哼哼,等他上床,她就坐起身,当着他的面脱了里衣,这种情况下,若是不发生点什么,简直是禽兽不如啊! 这么一想,莫小荷兴奋无比,洞房花烛夜,不走寻常路,玩的就是刺激和浪漫! 洗漱妥当,她换好透明的肚兜,丝滑的轻纱,紧贴着她如珍珠一般莹润的美肌上,香肩半裸,真不是一般的诱惑。 如果她自己是男子,一定很快扑上去,就地正法。 都是合法的夫妻,扭扭捏捏的,不成样子,谁规定洞房一定要在自己的家? 顾峥不知道自家娘子在盘算什么,他擦洗过后,又闲不住地整理了灶间。 天已经漆黑一片,村里人家熄灭了油灯,早早地休息。 张家上房点燃着油灯,张大爷和张大娘老两口商议,把当年卖的银子给顾峥,当做他成亲给的份子钱。 “我不能要。” 顾峥虽说救了人,但是他也得到村里人的帮助,后来又在张家休养,张大娘把好吃的都留给他,真的比亲儿子还要亲。 他上门是为当年的约定,也是想看看二老,银子不能收。 他在深山生活,以打猎为生,这么多年也攒下一点银子,还有走镖分得的钱,足够让娘子过衣食无忧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小荷丫头可是个好的,你得好好对人家。” 张大娘清楚顾峥的身世,对他一直很怜惜,女子在外强悍,到底是娇柔的,今日发生的事,必须解释清楚,以免在对方心里留下小疙瘩。 本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么拖延,误解,就变成一条难以逾越的沟壑。 “大娘,你放心。” 顾峥从上房出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在自家娘子的眼里,他给银钱可能更不好被理解。 他是想,用银钱可以打发最好,人情债难还,既然范淑香接了银子,当年的事,一笔勾销。 房内,油灯的光昏暗,勉强可以照清楚人脸。 莫小荷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她的手抓着里衣,打算用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让透明肚兜正式亮相。 “小荷,那个范寡妇不必在意,她既然拿帮助张大娘看火说事,不如给……” 顾峥坐在床榻边,这解释的话,怎么都不对味,对搞不清楚状况凭空冒出来的范淑香极度厌烦,之前村里有个风流而下流的张翠花,二人差不多一丘之貉。 “夫君,我都明白,用银子砸她,以后她也没办法在村里人面前说道,大家可都看着呢。” 莫小荷起身,拉着顾峥的手,上面一层粗糙的茧子,划在她细嫩的手背上,痒痒的。 夫妻二人要相互体谅,一个外人,休想在他们中间横插一杠子,让她在意的是顾峥的家人,都说婆婆和儿媳是天敌,就她这傲娇脾气,还真对自己没有信心,她就是受不得委屈。 “睡吧,明早还要早点动身。” 到了三月,阴雨绵绵,下雨天不好走,路上没准还要再耽搁时间。 顾峥没有刻意玩命赶路,这节奏在二人都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他肯定不会为了一个自己没有任何印象和记忆的奶奶,而让娘子大人受累。 “夫君,咱们洞房花烛吧!” 莫小荷一语惊人,她快速地脱下里衣,正准备露出透明的肚兜,也就是这个瞬间,油灯发出响声之后,突然暗下来。 偏房内一片漆黑,莫小荷尴尬地要命,这是什么情况,油灯都和她作对! “没有灯油了。” 顾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洞房花烛那几个字,已经撩拨得他热血沸腾。 “夫君……” 莫小荷低下头,都看不到自己身上的肚兜,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说好的情趣呢? 她不甘心,从背后抱住顾峥的腰身,感受他肌肉的坚硬,这种流畅的线条,绝对不是健身房那些肌肉男刻意地练出来的! 几块腹肌,莫小荷简直爱不释手,还有人鱼线,极品型男…… “小荷……” 顾峥一动不敢动,内心受到极大的煎熬,他从没想过,要在她及笄之前占有她,因为她还太小了。 “恩。” 莫小荷如一只小猫咪,慵懒地答应一声,她趴在顾峥的后背上,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上房传来张大爷的鼾声,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是那么的震耳欲聋,窗外,不知道谁家的狗在叫。 拒绝的话,顾峥说不出口,他一个爷们,这种事情不能太矫情。 “好。”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反倒打断了莫小荷的思绪,“什么好?” “洞房花烛。” 男子果然在这方面无师自通,顾峥转过身,紧紧地搂住了莫小荷,火热的唇覆盖上了她的……开始,他的动作还是很生涩,很快便熟练起来。莫小荷意乱情迷,身子软软的,鼻间是他清爽的味道。 他和她的第一次,就在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不过,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被她占有! 在身体如撕裂疼痛的那一瞬间,莫小荷脑子乱糟糟的,她竟然可惜的是,油灯灭了,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不知道是痛苦亦或是愉悦……还有她那透明的肚兜…… 顾峥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习武之人有夜视能力,他视力出奇的好,透明的肚兜一直在诱惑他,他要崩溃了! T 第090章 骗范寡妇 莫小荷从来不知道,原来洞房能刺激到这种程度,黑灯瞎火,没有花烛,没有布置得红彤彤的喜房和宽大柔软的床。 就在逼仄的小偏房内,她已经体验了高空飞人,人开始飘飘然,等了片刻之后,换了一个姿势落地。 很多次,她都怕自己直接摔倒床下,和青砖地面亲密接触,那个时候都有一条手臂,稳稳地接住她。 真是太累人,第一次要不要这么多花样? “夫君,要不咱们停停?” 莫小荷气喘吁吁,强烈要求中场休息,要怪就怪范寡妇,如果不是那人突然杀出来,她也不会这么快吃肉,其实以前看得见,摸得着,吃不到的日子也挺值得怀念。 “停不下来。” 顾峥也想停下来,可是有些事情是本能,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支配了。 他看了莫家祖传的春宫图,受益匪浅,原来男女口中的极乐世界,竟然是这般。 “那……那……” 莫小荷被折腾的抬不起头,她终于知道阅尽千帆的寡妇张翠花,为什么对觊觎自家夫君,如预想那般,就是凶猛,可是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夫妻二人一直折腾到天刚破晓,正房那边传来响动,张大娘早起到灶间做饭,张大爷扫着院子,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鸡叫和邻居的说话声。 莫小荷晕晕沉沉,迷迷糊糊,她感觉到火热的深邃的眼神,让她如芒刺在背,不得不睁开眼睛。 阳光透过高丽纸,照射进内室,一片温暖的红光,莫小荷透明的肚兜终于遮掩不住,展现在顾峥的眼前,这下,她羞得钻到被子下面,只露出一个脑袋。 “不许看不许看。” 莫小荷捂脸,勾引自家夫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人都是自己的,要做到灵肉合一。 “昨晚都看过了。” 顾峥背对着莫小荷,迅速穿好衣服,他不敢再逗弄自家娘子。 虽然奋战一夜,比打猎砍柴要累一些,但是事后他神清气爽,精力旺盛,再大战个三百回合,肯定没问题。 反观莫小荷,怨念地抓着小手帕,把珍贵的落红收到小匣子里。 身体如被碾压过一般,腿脚也不利索了,她使出洪荒之力才能从床上坐起身,此刻顾峥已经打好了洗脸水,透好布巾,给她细致轻柔地擦脸。 “喝口水。” 莫小荷伸懒腰,接过顾峥递过来的温水,她倒是想到灶间帮忙,就怕被张大娘看出点什么来。 时间不早,早饭后,他们要启程,继续赶路,从这里到北地,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在没有飞机火车汽车代步的年代,出行全靠车马,难怪走货贩卖那么辛苦,在南边也吃不到多少北地的蔬果,实在是不便于保存。 开始从莫家村出来,莫小荷兴致勃勃,以为能到大越见识风土民情,她一路上大半时间在马车上,感受的官道的尘土飞扬,估计能吃进去二两沙子。 “顾小子,小荷,吃早饭了!” 张大娘在院中支起桌子,她在村里的豆腐作坊买了豆腐,用昨天剩下的鱼头熬了奶白色的汤,还有她炸的面果子,又做了点一罐子的肉酱。 “家里也没啥,你们往北走,天也该热了,大饼子凉了之后糙,大娘就做了肉酱,你们买点热乎的饼子,这路上也能解馋。” 村里人给了不少咸鸭蛋,都是自家养的水鸭子,下的青皮蛋,腌渍后一煮就冒油,很下饭。 饭桌上几个小菜,比二老过年的时候都要丰盛,张大娘笑眯眯给莫小荷夹菜,“吃胖点,好生养。” “小荷丫头,大娘也不外道,你们年轻人就应该节制点,不然这路上有了娃,可有苦头吃。” 张大娘当年怀孕,就是因为被恶婆婆磋磨,挺着肚子干活儿,才没保住肚子里的孩儿。 虽然说后来分家了,也和婆家闹掰了,但是她是受过惨痛教训才觉醒的,当年不应该那么逆来顺受。 “大娘,我知道。” 莫小荷讪讪地,瞪了顾峥一眼,昨天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惊天动地,肯定吵醒了上房的二老,为啥和娘李氏一样,总是强调节制? 难道说,她长了一张勾人的魅惑脸?还是顾峥光棍打太久,尝到滋味后…… 饭毕,二人整理妥当,准备离开,乡亲们站在路边打招呼,莫小荷和相识的妇人们道别。 来送行的人里,没有看到范淑香,莫小荷心情不错,真不想见到这样的糊涂人。 马车顺着小路一直向前,雨停之后,前面的官道已经被抢修出来,恢复顺畅。 只是前方有些狭窄,最多能容纳两辆小马车并驾齐驱地通过。 “怎么回事啊,好没好啊,咱们兄弟着急赶路呢!” 前面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不动,看样子马车的轮子出了点问题。 “顾大哥,你来了真好!” 范淑香一身男子的装扮,正在对车轮子发愁,看到顾峥,就和见到救星一般。 “我拿着你给我的银子,买了一辆马车,谁料店家坑人。” 顾峥给了二十两,还不够一匹马钱,范淑香把从夫家克扣的银两全部花出去,只留下一点吃饭的银钱,装了几个包袱,准备上路。 她可是听村里那些舌头长的妇人说了,顾大哥发达了,他那败家娘子,出手就是几百文一朵还有价无市的绢花,而且拿出几十朵送给村里的土包子,真是暴殄天物。 如果没银子,能这么花? 顾峥肯给她二十两,说明记着当年的情意,在路上,绝不会对她不管不顾的。 为给他制造一个惊喜,范淑香如当年一般,一身男装,打算在马车进城的必经之地等人。 “我说怎么不粘着人了,原来在这等着呢。” 莫小荷听自家娘亲的话,正在马车内熬避子汤,那味道当真酸爽,她决定以后还是用比较科学的计算法,测算排卵期,不想喝这些三无汤药。 听说有些妇人就是经常喝避子汤,以至于以后都没办法正常受孕。 “你们认识,正好帮着这位兄弟修马车,不然堵在路中间,我们谁都过不去。” 一个手臂上带刺青的汉子,嘴里叼着稻草,吐出一根,指着顾峥道。 “夫君,我好累,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莫小荷拖住顾峥的胳膊,用手捂嘴,打了个呵欠,从昨天到现在,她基本没合眼,不想一大早就见到范寡妇寻晦气。 只有一条路,顾峥点点头,调转马头,不理会前面喊叫的范淑香。 周围人一脸疑惑,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见顾峥没动作,最后还是手臂上有刺青的汉子骂了一句倒霉,到前面帮着范淑香修理马车,他要运货,耽搁不起。 一连走了两天,范淑香依然紧追不舍,在吃了几次亏之后,她学聪明了,只是跟在二人的马车后,利用一切可行的机会,对顾峥暗送秋波。 又是一天日落时分,远处的天边一圈圈金色的晚霞。 荒郊野外的官道上,停着很多马车,天色已晚,只能等明日早上进入前方的城池。 莫小荷坐了一天,下车走动,这些常年在路上行走的商人中,也有豪爽女子,和男子一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范淑香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马车内,啃着干硬的饼子。 反正,她现在是个没人要的寡妇,也没有脸面,不如就豁出去,为自己拼个前程。 顾峥这个人,面冷心热,虽说在他娘子面前,对她不苟言笑,可心里应该是得意的,毕竟她范淑香可是舍弃全部的家当,在他身后追逐。 当年,顾峥才十几岁,就能为了救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命都不要了,一个人的本性,不会变,她不信他就那么无视她,当她不存在。 “夫君,你回来了!” 远处有一片山,顾峥坚持打猎,给她做最爱吃的烤鸡补补身子,这一路上都在马车上解决,一直没能好好的吃一顿。 莫小荷挽着顾峥的胳膊,神采飞扬,她余光看到不远处范淑香脸都绿了,笑容更加灿烂。 前几天她是觉得是被狗皮膏药粘上,心里特别不爽,而后她开导自己,改变了态度。 范淑香现在就是二人的忠实观众,只要有机会,莫小荷定要当着她的面秀恩爱,这一路上给自己找了不少乐子。 透了一个布巾,她踮起脚尖,给自家夫君擦脸上的汗。 “打了几只山鸡和野兔,我各留一只,剩下卖给后面马车的兄弟。” 那些人是走镖的,南来北往,风餐露宿,吃一顿好的不容易,打了山鸡和兔子,他和小荷二人吃不完,就做了个人情。 顾峥从马车上搬下来的小桌子,莫小荷把瓶瓶罐罐准备妥当,就在火堆旁边,专心看着他烤鸡。 范淑香咽咽口水,想凑过去,到底没厚下这个脸皮,发泄一般,恨恨地嚼着干硬的饼子,差点把自己噎得翻白眼。 当年如果不嫁到镇上,坐在他身边吃烤鸡的是她。 “夫君,你的手艺又精进了。” 莫小荷拿着鸡腿,一边吃一边夸赞顾峥的手艺。 有时候,第三者是有正面作用的,至少能增进二人的感情,不然就拿洞房花烛夜来说,真要拖到好几个月之后。 野外,入夜之后还是有一些寒凉,顾峥发现自家娘子怕冷,就把她搂在怀中。 他的体温偏高,皮肤贴合一起,莫小荷身上很快注入一股暖流,是他的温度。 “乖,别乱动。” 莫小荷柔软的小手摸上他的胸肌,让他抓狂,那夜的**滋味,他不能忘却,可这里不是做那种事的地方。 “夫君……” 莫小荷刚想说话,顾峥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有人在咱们的马车外。” 点燃车内的油灯,莫小荷趴在车窗的缝隙,正好看到范淑香鬼鬼祟祟,撅着屁股,耳朵贴在车窗上,正注意马车内的动静。 “夫君……” 莫小荷嗲嗲地拉长声,说完,她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矫揉造作真不适合她。 “恩,娘子。” 顾峥看她的表情,很快明白过来,沉声配合。 窗外冷风顺着车窗的缝隙钻进来,莫小荷裹着厚棉被,冷的直打哆嗦,对比之下,范淑香为了听墙角,也是拼了。 原本春宫大戏,被她临时改了剧本。 “其实我觉得范寡妇也挺不错,不如就纳进门当个小妾。” 莫小荷低下头,不敢看顾峥的眼睛,虽然是演戏,但是她还有点心虚。 感觉到他一双大手,正放在她的腰上,不自觉地搂紧了些,她赶忙拍拍他的手背。 “咱们银子不多,纳进来就多一张嘴,而且范淑香比你还能吃。” 顾峥轻轻地咳嗽两声,惩罚一般,点了点莫小荷的脑袋。马车外听着的范淑香窃喜,恨不得马上举手表白自己,她一点都不能吃,一顿两个饼子足够,她是怎么给顾大哥留下贪吃的印象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听他的意思,这事有门。 又不是高门大户,还分什么妻妾,谁先生了男娃,谁就是老大。 早些年郎中说过,她的屁股大,将来一定能一举得男。 “比我能吃怎么了,有用就行,夫君你不是正愁不好掩饰吗?” 莫小荷理直气壮,“如果你有一妻一妾,别人就不会怀疑什么了。” 怀疑什么? 范淑香屏住呼吸,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顾峥虽然人不错,但是他长的丑,突然娶回一个美娇娘,让她觉得很不对劲。 听村里人说,他后来在山里做猎户,没有田地,打猎换的铜板买粮食,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几个钱。 “范淑香那个人,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万一不可靠呢?说漏了嘴……” 顾峥根本不清楚自家娘子在搞什么小把戏,总之肯定是起了幺蛾子,打算调侃偷听的范淑香,就不知道怎么话题转移到他身上。 “哎呀夫君,她都是寡妇了,二嫁还能三嫁啊?到时候进了门,还不是你说的算。” 莫小荷快要憋不住,揉揉肚子,“再说了,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如果要找黄花大闺女,你的事,暴露的更快。” 顾峥的事,什么事? 范淑香掏出帕子,擦擦鼻涕,她已经冻得僵硬,但是听到关键处,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离开。 “这个不好吧,我不想再害人了。” 顾峥已经没话接下去,语无伦次。 “什么叫害人,她都是寡妇了,为死去的丈夫守节也是应该的!我们这是成全她!” 莫小荷刚说完,就被顾峥堵住唇,二人在马车内激烈的拥吻,一室旖旎。 顾峥固定住自家娘子的脖子,被她粉嫩带着水光的唇吸引,只有想办法堵住这张嘴,才不能让她乱说。 突然就没声音了,正听到起兴处的范淑香抓耳挠腮,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太难受! 她想离开,走了几步,心一横,耳朵再次贴在马车上。 不行,她必须听个清楚明白!她怎么感觉是自己主动送上门,而后中了对方的圈套呢。好半晌,直到莫小荷大脑缺氧,顾峥终于放过了她。如果这里不是野外,而是客栈就好了。 顺着缝隙一看,敬业的范淑香仍旧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莫小荷只得几句话做个总结。 “你总是那么善良,那是她自己缠着你不放的,你答应了,那才是成全她,我相信,徐公子不会介意的!” 莫小荷说完,脑海里闪出徐雁回那一张妖孽无比的脸。 “此番找到徐公子之后,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夫君,你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当初你五两银子买下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莫小荷情深意切地背着台词,顾峥一脸震惊的愣在原地。 范淑香差点尖叫出声,她把前后二人的话串在一起,立即明白一件事,她的顾大哥喜欢男人! 原来,他的小娘子是用五两银子换来的妖艳贱货! 不能人道,上哪里去传宗接代?如果真给他做了小妾,以后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这种废物,还敢嫌弃她能吃! “呸,什么玩意!” 范淑香吐了一口唾沫,多亏她晚上尿急下来小解,一时心血来潮,偷听了二人对话,不然她这个傻帽不知道还要耽搁多久,最后人财两空,被卖了还要替他数钱。 人走了之后,顾峥推倒了莫小荷,伏在她的身上,眼神深邃,声音低沉暗哑,“徐公子,恩?” “我……我随便编的。” 莫小荷咽了咽口水,近距离看自家夫君,更帅了,她的心如小鹿乱撞,眼神躲闪。 “为夫一定要证明,自己喜欢的不是男人。” …… 第二日,莫小荷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提起昨夜,她脸红的不行。 不是说自家夫君之前是个童子鸡,怎么会技巧这么好,难道,这就是传说之中的天分? 打了一个呵欠,莫小荷才懒洋洋地起身洗漱,她打开车窗,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进城。 “夫君,范寡妇呢?” 跟屁虫范淑香的马车不见了,莫小荷很惊讶。 “你说呢?” 他喜欢男人,不能人道,纳妾是为给自己打掩护,还不想找个能吃的,范淑香怎么会继续跟着,除非脑子真的秀逗了。 “呵呵……” 莫小荷干巴巴的笑几声,她也没想到,范寡妇会当真,这么好骗。 第091章 气死人不偿命 夫妻二人上路,没有碍眼的人,日子果然更顺畅了,但是相对而言,莫小荷少了很多乐趣。 以前秀恩爱,顺便观察下范寡妇铁青的脸色,那是枯燥无味马车上生活的调剂。 走出大吴,来到有历史厚重感的大越,莫小荷开始有了危机意识,自家夫君不苟言笑的气质,反倒可以吸引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 为了赶路,二人只在张大娘的小村里停留过两日,其余大部分时间都行在路上,又走了有十天左右,已经快要接近大越北地城池。 阳春三月,这里刚刚柳树抽青,春暖花开,莫小荷也脱下厚重的棉袄,穿着细棉布做的衣裙。 临出来的时候,她带了个小箱子,里面有好几身绸缎衣料,贴在身上凉丝丝的。 因为要坐马车,穿着常服比较舒适,她就放弃绸缎衣裙,反正都是在马车,也没有人会注意她的穿着。 “夫君,咱们进城之后停一停吧,我想写一封报平安的家书。” 出来将近一个月,莫小荷开始想念爹娘和大哥,果然,还是没嫁人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更肆意,至少不会因为即将冒出来的公婆烦恼。 “好。” 顾峥赶着马车,有官差在城门口例行检查,他出示路引之后,把马车赶向城池主街的一家客栈。 “仙客来。” 莫小荷念着牌匾上几个烫金大字,不住点头,这家客栈一共有三层,修建得极其气派,和普通客栈不同的是,每一间房外,都有一个小晒台,上面种满了花花草草。 有闲情雅致的客人,可以坐在晒台上品茶,夕阳西下的时候观景,或者在入夜时分,感受四面吹来清凉的风。 “恩,这是最好的客栈。” 客栈小二非常热情,夫妻要了一间上房,正好在三层最顶端,可以更好的俯瞰周围的几条街道。 仙客来已经遍布大越各个城池的主街,地形便利,环境舒适,但是也以贵闻名,楼下最普通的房间,也要十两银子一夜。 十两银子可以找上好的客栈,住天字一号房了。 顾峥难得奢侈,选了一个视野广阔的大套间,外面的花厅连着露台,花厅和卧房之间,是一个镂空打造的多宝阁,上面摆放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这个玉貔貅真不错。” 莫小荷想拿下来赏玩,结果拉了半天,一动不动,她低下头仔细一看,玉貔貅下方应该是被客栈用超强的胶封住,自带防盗功能。 “在城西有古玩一条街,那里多的是。” 这里顾峥来过,比较熟悉,路上风餐露宿,自家娘子跟着他受了不少苦,其实这一趟,她完全可以不必跟来,只等着他回去就好。 “可是我们要赶路,没时间去了。” 经常山寨各种赝品字画,莫小荷自认还有几分眼力,那种古玩一条街,假的多,真的少,但是如果你慧眼识珠,运气够好的话,没准能淘到宝贝。 有些赝品是前朝国手临摹,那自然是和普通的赝品不同,这就是高仿和假冒伪劣的区别。 “你先洗漱下,睡个好觉,我们明早过去看看。” 顾峥一点都不想认祖归宗,这些年,他习惯了一个人,最困难的时候,也是自己挺过来的。 无奈将军夫人之前提过,他爹娘因为找他,走遍大江南北,对他很是愧疚,没有养育之恩,至少有生恩,他此行就是想告诉他们,他很好,不用介怀。 起初,他心里是有埋怨的,随着时间流逝,当年那浓烈的情感也渐渐地变淡了。 能去古玩市场转转,莫小荷很兴奋,她洗漱过后,一时睡不着,给爹娘写家书,她习惯报喜不报忧,范寡妇那段闹剧隐瞒下来,着重说了她和顾峥相处的小细节和一路上的见闻。 上楼之前问过掌柜,莫家的铺子就在前街,最繁华的路段,是一家喜铺。 里面出售喜服,龙凤喜烛,盖头,成亲新娘子头上戴的花冠,还有喜房的一些摆设,窗幔床帐等等,一条龙服务,很得城中百姓喜欢。 基本上有钱人家都以能得到莫家喜铺的喜服为荣,据说能沾沾皇后娘娘的喜气,女子与自己的夫君白首不相离。 莫小荷扶额,穿越女不简单,把现代那套广告效应结合大越的风土民情,用的那叫一个顺溜,忽悠这些古人,完全没有任何心里负担。 莫家富可敌国,每年上交大笔银子进国库,族中人并没有什么武将,不涉及兵权,不犯忌讳,而且帝后如闲云野鹤,对权势看得极淡。 作为莫家族里的女儿,她的腰板很硬,有族人在后面支撑的感觉,特别好。 眼瞅着到了午时,顾峥下楼给自家娘子买吃城中的特色,早就听说在南街,有一家老字号的桂花鸭,闻名大越,当年他走镖路过,见很多人排队,其中有专门从外地慕名而来的吃货。 “表哥,你是表哥!” 路过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女子,马车没停稳,她就狼狈地跳下车,差点摔个狗啃屎。 顾峥冷冷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上前搀扶。 片刻后,马车内匆匆忙忙地下来一个丫鬟,嗔道,“小姐,你那么着急干什么,人又不会跑!” “顾公子是吧,我们小姐闺名晴儿,是你的表妹,听说你从大吴而来,特地来相迎。” 从这里到北地顾家,还有五天左右的路程,苏晴儿心心念念自家表哥,特地在路上等候。 顾峥成亲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北地,家人只知道他定亲,要娶一个山野中的农家女,门不当户不对,他们并不看好这门亲事。 农家女子,勉强做个良妾,顾家乃北地名门望族,族中的媳妇,无一不出身于名门。 将军夫人去大吴办事,还未归来,送的信在路上耽搁了,顾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没有表妹,请让开。” 顾峥沉着脸,不欲多说,他家小娘子正饿着肚子,他哪有心情在这里和阿猫阿狗废话。 “就是你,没有错,我有你的画像。” 苏晴儿眨眨眼,她来这里等候三天了,每日都在城门处打听。 顾峥脸上有一条疤痕,又生得高大,城中找不出第二个,非常好认,她给了守城官差银子,拜托他们帮忙留意,今早人一进城,苏晴儿那就得到了消息。 “我是你的表妹啊,我们小时候见过。” 只是那时候,顾峥穿着开裆裤,而她刚出生一个来月,还不认人。 顾峥的娘很喜欢苏晴儿,还曾经戏言过,让二人定个娃娃亲。只是后来出行遇见山匪,顾峥生死未卜,苏家生怕提起这门亲事,让苏晴儿守节。 苏晴儿十六岁嫁人,成亲三个月,夫君就得了怪病,浑身抽搐,一命呜呼,她当了寡妇,被接回苏家,有时候也会去顾府小住。 听说表哥顾峥还活着,并且未成亲,苏家那边心思就活络了,拿曾经的婚约说事,只是不敢说的太明显。 苏晴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特地提前上路,想赶在众人之前,与顾峥见面。 “喂,表少爷,你还没认祖归宗呢,就这么对我家小姐……” 丫鬟见顾峥一点不给面子,让自家小姐丢脸,很气愤。 无论对方说什么,顾峥都没有反应,他心里盘算,如果买桂花鸭,排队良久,自家娘子等得着急,他不如先选几样她爱吃的。 这边,莫小荷写好了家书,听到楼下闹哄哄的,她打开门,来到露台外看热闹,居高临下,视野开阔。 “夫君!” 顾峥被两名女子纠缠,穿戴打扮富贵,应该是大户人家的,被丫鬟挡在身后的那位,看体态应和发髻,貌似是成亲过的妇人。 死了一个张寡妇,骗走一个范寡妇,难道又来了个? 莫小荷在露台上招手,下面一行人抬头向上看,尤其是苏晴儿,内心咯噔一下,“表哥,你成亲了?” 怎么可能,不是说刚刚定亲吗?难道女方家知道他要认祖归宗,所以才用下作手段逼婚,一定是这样的! 成亲了又怎么样,没有拜高堂,给她的姨母敬茶,这桩亲事,根本得不到认可。 苏晴儿不理会顾峥,转身带着丫鬟直接进了仙客来,问清楚房间,登堂入室。 “你就是那个山野村姑?果然好没教养,见了我们大小姐,还不出门相迎!” 苏晴儿带着两名丫鬟,来势汹汹,不敲门进入房间,其中一个丫鬟拿出帕子,擦了擦椅子,另一个丫鬟帮着苏晴儿撩着裙摆,她这才坐在椅子上。 莫小荷吹干笔墨,收起家书,差点被这些跳梁小丑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不请自来,到底是谁更没教养? “哎呦,大小姐,怪小的不好,还没等出去迎接,您就进门了。” 莫小荷啧啧两声,心里在猜测苏晴儿的身份,看样子,应该不是顾峥的亲姐妹。 “我们小姐是顾公子表妹,二人曾经有过婚约,所以你以后不要信口开河,什么夫君,也不嫌臊得慌!” 丫鬟见莫小荷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裙,心里看低几分,一个村女,还不如她们这些的得脸的丫鬟贵重,她这么说话,已经是客气了。 “婚约?你们小姐不是梳着妇人的发髻,应该是成亲了,我夫君又不是捡破烂的。” 莫小荷已经肯定,面前又是一个寡妇,她真应该和顾峥到寺庙里求神拜佛,这是犯了寡妇劫。 “你……” 丫鬟怒目而视,“休得猖狂,皇后娘娘都鼓励女子再嫁,你这么说,是和娘娘作对?” “可是没鼓励寡妇抢别人的夫婿吧。” 莫小荷摊手,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她必须得耍耍小性子,现在还没到顾家,就派人来给她个下马威,当她是面人不成?随便让人欺负,也太给莫家女丢面子了吧。 “什么叫抢,明明是我家小姐和顾公子有婚约在先,倒是你,识相的赶紧讨好我家小姐,我们小姐也不是容不得人的,一高兴,赏你个通房丫头当当。” 丫鬟趾高气扬,很是嚣张,而苏晴儿但笑不语,乐滋滋地看着热闹。 楼下,顾峥纠结一番,最后决定还是先去买饭。 就那蠢货三人组,根本不是自家娘子的对手,他上去,很可能帮倒忙,更大的问题是,没有吃的,让娘子饿着肚子战斗,她一定会大发雷霆。 莫小荷饿得前胸贴后背,唇枪舌战一番之后,她就闭上嘴,肚子咕咕叫的时候,不想说话。 苏晴儿和丫鬟却觉得莫小荷是怕了她们,毕竟村里出来的,没有见过世面,能住这么好的客栈,整个人都高兴得昏了头了。 顾峥买了点熏肉,又在另一家铺子买了油汪汪的大饼和土豆丝,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客栈。 他对三人视而不见,净手后,开始给自家娘子卷饼吃。 “哼,山野粗陋的食物,难怪乡巴佬喜欢。” 丫鬟对熏肉大饼嗤之以鼻,不是说大吴人就算是村姑也讲究吗,看来都是传言,做不得真。 “夫君,加一层酱料,我都等你半天了。” 莫小荷拉着自家夫君的衣袖撒娇,全完无视苏晴儿一行人。 “真是……光天化日,郎朗乾坤……” 苏晴儿并不喜欢这个表哥,听说他是个猎户,以打猎为生,简直不能想象那是什么日子。 但是她高不成低不就,二嫁困难,还不到二十岁,总不能一直在家做个老姑娘,眼前是最好的机会。 她下马车,见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瞬间心动,那一张被毁容的脸,看着看着就顺眼了,而且表哥身上有大户人家公子没有的阳刚的味道。 “寡妇进家门,啊进家门。” 莫小荷不说,改用唱的,自己编了小曲,一边唱一边看苏晴儿,并且强调她寡妇的身份。 “你……欺人太甚!” 苏晴儿差点被气得吐出一口血,腾地站起身,想了想,又优雅地坐下,她就是赖着不走,村姑能拿她怎么样? 莫小荷吃饱喝足,终于有了力气,她让顾峥不要担心,买了桂花鸭,就在楼下等着就好,这里交给她解决。 “这位表小姐,你有什么打算,直接说吧。” 刻意地强调“婊”,婊小姐,这么称呼,的确应景。 倒了一杯茶,莫小荷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这里又没有视频和录像,光靠着一张嘴,怎么说怎么是。 苏晴儿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她又何必低三下四的?再说也没这个必要。 “你……” 丫鬟被莫小荷变脸的技术震惊,前一秒还是夫君捧在手心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人离开后,和街道上的小混混差不多,这般粗野,果然是村里出来的。 “离开我表哥。” 苏晴儿也不想装,威胁道,“我现在和你说话是客气的,你信不信,你这种人,到了顾家就被打出来?” 打出来?真真可笑,不管苏晴儿是不是代表顾家态度,但是至少顾家默许这一点,让她来找差。 在这一点上,莫小荷想,她担心的或许要成为现实,不能指望和婆家好好相处。 这年头,人和人更在乎的不是脾气秉性,不是眼缘,而是身份和地位。 他们觉得她一介村女,爹爹只是个秀才,配不上高门大户的顾家,因而可以随意被磋磨。 “很好,我今儿就把话撂这,顾家不用八抬大轿,我就不会上门。” 翻了个白眼,背后有后台,说话就是硬气,皇后娘娘都说莫家女贵重,她差哪?若是一进门就被人轰出去,莫家的脸面呢? “呵呵,真是好笑。” 苏晴儿冷笑一声,上下打量莫小荷,长相倒也娇艳,难怪把表哥迷得神魂颠倒的,但是美貌的丫鬟多了,几十两银子就能买一个,等她嫁过去,多带几个陪嫁就好。 “行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懒得废话,看你那意思,你不走了?” 莫小荷打了一个呵欠,她有些困顿,急需找个舒适的环境入眠。 仙客来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运气不咋地,遇见了夫君一表三千里的表妹。 “当然,本小姐要和表哥在一起。” 苏晴儿看了看茶壶里的茶,很一般的品相,她对随身的丫鬟招手,让她用自己随身带着的茶壶和茶碗沏茶。 这才是大家闺女的优雅,不是山野里的村姑能比拟的。 “你在这,没有问题,但是这间客房,一晚上要五十两银子。” 苏晴儿一听莫小荷张口闭口提银子,心中窃喜,就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入姨母的眼? 姨母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不食人间烟火,最讨厌铜臭味,家里的琐事,都是陪嫁嬷嬷管着。 “这是二百两银票,给你,能买好几亩田地了,你带着点嫁妆,嫁个山村野夫吧。” 苏晴儿对着丫鬟做一个手势,丫鬟不情不愿地从荷包中掏出银票,递给莫小荷。 “上好的田地,二十两银子一亩,京都附近更贵一些,还有嫁妆……” 话里话外,这些银钱根本不够。 “再给你一百两,滚远点!” 苏晴儿很不耐烦,她出门身上没有带太多银两,三百两足够日常花销,剩下采买什么,基本都是记账。 “嫂嫂谢谢表妹这份贺礼。” 莫小荷接过银子,收拾包袱转身出门,在楼梯转角,说了一句能气死苏晴儿的话。 来者不善,她也不用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客气。 在桂花鸭前面的铺子找到顾峥,莫小荷立刻变成委屈的小媳妇,女子再强悍,也要倚靠夫君保护的。 “夫君,我斗不过她,咱们让出仙客来吧。” 莫小荷撇嘴,跟着顾峥一起排队,“我和掌柜说,房间让给你表妹住,把五十两银子要回来了。” 不但如此,还有从苏晴儿那里骗来的三百两银子。 “娘子受委屈了,我们另外找一家客栈。” 顾峥眼里闪过笑意,很快又变得面色冷凝,看自家娘子那得意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受委屈,估计苏晴儿完败,还被气了个半死。 “我们去喜铺找掌柜,让掌柜帮着安排一下。” 要请掌柜帮忙传递家书,要告知一声,掌柜是莫家的下人,会妥善安排。 听说是莫家族人,莫小荷得到最好的礼遇,莫家在城中有专门的宅院,布置比仙客来高出好几个档次。 晚膳是厨房的人送来的,做的都是现代口味的菜色,据说是皇后娘娘喜欢的,她竟然吃到了臭豆腐。 “小姐,这臭豆腐别看闻着臭,但是吃着香,如果不合口味,我们就撤下去。” 莫家的奴仆们很恭敬,莫小荷第一次被称呼为小姐,总感觉有点怪异却心中熨帖。 马上面对的顾家算什么,她有皇后娘娘罩着,什么也不怕! “千万别撤,既然娘娘喜欢,肯定是与众不同的。” 莫小荷赶紧摆手,臭豆腐是她最喜欢吃的小吃之一,难得能品尝到最正宗的味道,绝不能错过。 T 第092章 认亲 还是在莫家舒爽,有专门的下人伺候着,不用自己动手,享受女王级别的待遇。 这一切,只因为她姓莫,是莫家的族人,皇后娘娘族里的侄女,莫小荷并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虽说一切和顾峥没有关系,表妹也是在没有一丝丝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但是这代表顾家的态度,让她心塞。 还没到顾家,就被人为难,侮辱,这种地方,她根本不想去。 说句不好听的,要咽气的是顾峥的奶奶,又不是她的,她奶还好好的在族里,时不时地想出点幺蛾子作呢。 以前总是能听说婆媳之间不和的事儿,村里也有婆婆刁难儿媳的,但是居家过日子,无非是因为做活计分配不均匀吵嘴罢了。 对战苏晴儿的环节,莫小荷暂时胜出,但那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法。 你看到有苍蝇在你眼前嗡嗡地晃悠,影响你吃饭的情绪,但是又不能一巴掌拍死,这心里能舒服到哪里去。 匆匆忙忙嫁人,难道真的如娘亲所说,不够贵重了? 莫小荷发现,她不能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开始有自己的烦恼,有时候心里怨气上来,会忍不住想对顾峥发火,果然应了那句话,嫁给谁都会后悔。 那是他的亲人,没养恩,却有生恩在,打断骨头连着筋,她能说什么呢?让他打道回府,跟随她一起去京城,从此不见顾家族人了? 他可以无视便宜表妹苏晴儿,但是莫小荷不能,她是女子,也会嫉妒吃醋。怨气一上来,她脸色很不好,把火发泄在美食上,化悲愤为动力,吃了整整一大桌子。 饭毕,莫小荷也不理会顾峥,独自到后花园散步。 此刻正值草长莺飞的初春,北地的迎春花刚刚开放,在夕阳的余晖中,金灿灿地一片,前方有一个小池塘,家里的佣人正在钓鱼。 莫家族人大部分在京都和颍川老宅,并不经常活动,这里的宅院空着,仆人们整日无所事事,盼着有人能来多住几天。 “小荷小姐,这池子里养了好些大鲤鱼,还有黑鱼,大的有一尺多长呢。”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笑眯眯地,跟在莫小荷身边介绍,希望她能留在城里多住一些日子,“不然我都不知道伺候谁。” 莫小荷有一种另类的被需要感,她清楚自己不应该闹小脾气,但就是控制不住,还不如不走了,就在这里多住几天,等着自家夫君去处理他家里那些琐事。 天色暗下来,天边一片深灰,北地的春天,凉风阵阵,莫小荷看了一会儿下人钓鱼,这才疲惫地往卧房走。 顾峥高大的身影站在暗影里,深邃的眸子一直在追随莫小荷的方向,他能感觉到自家娘子的情绪波动,却又不懂怎么哄人。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妹,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亲戚也好,不是亲戚也罢,都不能左右他的人生。 从前的娃娃亲,在苏晴儿嫁人,他也有了娘子之后,当然做不得真,即便是他未娶,也不会承认劳什子的婚约。 如果爹娘以此说事来刁难和威胁,那么他扭头就走便是,怎么样才能让自家娘子不受委屈呢?他不过是个丑陋的乡野村夫,能娶到小荷,是莫大的运气了。 出去溜达一圈回来,莫小荷气消了一些,因为外人让自己不痛快,其实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她什么都明白,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或许这就是庸人自扰。 窗外,天黑了,内室里点燃了油灯,莫小荷坐在桌边品茶沉思,一句话不说。 顾峥叹口气,走到旁边的盥洗室,打了一盆温热的水,放到地上。 莫小荷诧异地看了自家夫君一眼,假装没看到地下的水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已经和你表妹说了,你们顾家不拿八抬大轿接人,我是不会去的。” 乱七八糟的人,和她有什么关系,面都没过,她才不惯着那些人狗眼看人低的破阵仗,吓唬谁呢?给几百两银子就想打发人了? 男人再好,终究没有自己的自尊重要,谁给她找麻烦,让她不好过,那么她就是对方一辈子最大的麻烦!谁怕谁啊! “我没有表妹,她是苏寡妇。” 顾峥蹲下身子,脱掉莫小荷的鞋袜,不忘记纠正道。 苏寡妇,这个称呼,让莫小荷心情好了几分,早知道,就不应该骗走范寡妇,不然寡妇遇见寡妇,同是天涯沦落人,想必有很多话说。 鞋袜被褪下,露出一双精致白嫩的小脚,顾峥双手托起,把莫小荷的双脚放在水里,哑着嗓子问,“烫不烫?” “还行吧,水温刚好。” 夫妻二人成亲,一直在赶路,洗漱也都是草草了事,她还从没这么被伺候过。 顾峥按住自家小娘子乱动的双脚,用粗糙的大手,搓洗她白嫩圆润的脚趾。 “你这是干嘛,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莫小荷娇嗔一句,眼波潋滟,眉眼之间尽是妩媚的风情。 水温稍微有一点烫,但是双脚浸泡在水中,享受顾峥的揉捏,一点的疲惫感顿时消失无踪,不仅如此,让她的双腿渐渐有了知觉,身体开始发热。 顾峥口干舌燥,毕竟刚刚洞房花烛夜不久,他才刚尝到甜头,见自家娘子不像开始那般强硬,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问道,“舒服吗?” “唔……” 莫小荷被按摩到某个穴位,舒服地发出一声低吟,身子一软,倒在榻上。 顾峥眸子幽深,得罪了娘子,只能在某个方面弥补,就不晓得能不能让她满意了。 …… 第二日一早,刺眼的光透过窗纱,进入到内室,莫小荷打了个呵欠,慢慢睁开眼。 腰酸腿疼,一动都不想动,昨夜发生了什么?她本来是想和他冷战,然后借此逃避去顾家,而后…… 捂住脸,钻到被子下,莫小荷老脸一红,她被自家夫君在床上征服了,他总在山野间打猎,体力就是好,折腾了整整一夜…… 顾峥早早起身,在外面打了一套拳法,又烧了点热水,不忍心叫醒自家娘子,昨夜,的确是他太孟浪了些,只想探索,夫妻之间的行房,是不是如春宫图上所写那般…… 事实证明,那种事无法用言语形容,美妙到让人上瘾。 梳洗妥当,莫小荷觉得自己又复活了,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管顾家人有多极品,早晚都有相见的机会,谁让她已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她必须端着,坐等顾家人被打脸,最后用八抬大轿迎她进门! 没有在莫家多停留,莫小荷和掌柜告别,等马车刚一出城门,又碰见了苏晴儿的马车。 “表哥,我就知道你着急赶路,这不一大早就在城门口等你,人家可等了好久呢!” 从清晨一直等到下晌,苏晴儿已经用完自己全部的耐心,她就不信那个村姑能撺掇表哥不回顾家。 表哥在山野多年,得知自己是望族子弟,心里怎么可能没一点野心,而且顾家子嗣凋零,认祖归宗,可是能继承大笔钱财的。 莫小荷起来晚了,用膳后,二人又去了古玩一条街走一圈,时间有限,莫小荷只能走马观花,没有时间淘换物件,只买了一个和仙客来差不多的玉貔貅辟邪,防火防盗防寡妇。 “表哥,这条路晴儿熟悉,大概五天时间,一路上有苏家的产业,住在那里就好。” 苏晴儿打开车窗,不住地对着顾峥献殷勤,又是端茶,又是递水果,没得到半个字。 “表妹,你也在啊,正好嫂嫂想吃葡萄,送我这里来吧。” 莫小荷对着小镜子整理一番,对待情敌,身份不谈,要先在容貌上让对方自惭形秽,那苏晴儿不过是普通姿色而已,还不如丫鬟出色。 “你这村姑,你拿了银子,还没滚蛋?” 之前马车内一直没动静,苏晴儿以为人已经走了,正沾沾自喜,想着到顾峥的马车上,近距离接触,她看到莫小荷蹦跶出来,气歪了鼻子。 出身乡野的村姑脸皮真厚,一身铜臭味,张口闭口谈钱,厚着脸皮赖上她表哥了! 她说的是好话,给了三百两银子遣散费,等到顾家,一文钱都拿不到,还得被守门的婆子撵出去。 八抬大轿进门?以为自己是皇后娘娘呢,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张口闭口村姑,你教养真好,我是你嫂嫂,所谓长嫂如母,你对你娘也这么说话?” 据说顾峥是家里的老大,莫小荷口头占便宜,看苏晴儿气得哆嗦,脸色铁青,她心里又涌出快感。 “表哥,你看你,怎么让如此粗俗的女人进门?姨母她不会同意的!” 苏晴儿面红耳赤,来回念叨一句话。 “对我娘子放尊重点,你姨母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峥不愿意和女人一般见识,不代表他能容忍自家娘子被欺负,苏晴儿不过是占了自己是女子的便宜,不然一拳下去,立即打得她鼻孔窜血,满地找牙。 “我姨母就是你娘啊。” 苏晴儿以为自己说的够清楚了,“表哥,你不能不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放心,我和你表哥肯定会继承香火,生出很多孩子的。” 莫小荷又恢复最强的战斗状态,插科打诨,气得苏晴儿关上车窗,一句话不说。 路上再次多了个尾巴,沿途吵吵闹闹,五天眨眼就过去了。 顾峥带着莫小荷,进入到北地最重要的城池,历城。 历城曾经是蛮族最重要的城池之一,在二十多年以前,被当时大越皇上万俟玉翎亲征,踏平蛮族,现在已经归属大越。 顾峥的父亲顾明绍是历城城主,这里和大越本土的知府还不同,拥有最大的自主权。 这也是皇后娘娘提出来的“一国两制”,莫小荷莞尔,还带这么用的。 历城非常大,从前地广人稀,这里出产一些颍川没有的药材,人参,鹿茸,还有貂皮,狐狸皮等,渐渐成为北地中心。 苏晴儿回到自己的地盘,雄赳赳气昂昂,对着二人介绍顾家的地位。 总结就一句话,顾家很牛逼,是历城的土皇帝,顾峥是土皇帝之子,而且他爹对他很愧疚,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接管历城。 如果娶了个村姑,给顾家丢人,顾家不会答应。 顾家的下人每天都在城门口等候,管家顾全见到顾峥,立即老泪纵横,和城主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肯定是自家大少爷,没错! 还有脸上深刻的疤痕,腰间的玉佩…… “夫君,我就不去了,你跟着他们回去吧。” 莫小荷拎着包袱,在管家惊讶地目光之下,跳下马车,看着一众人等,意味深长地道,“我等着你的八抬大轿。” “好。” 初到顾家,顾峥还不清楚情况,肯定不能让自家娘子受委屈,正好不远就是莫家在历城的药铺,他目送莫小荷进门,这才调转马头,跟着管家走。 刚到顾府门口,正门打开,门口站着几十号人。 为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头上戴着抹额,面泛红光,体态康健,正是顾家老太君,哪有一点信上说的一命呜呼的模样! 顾峥和莫小荷,又被老太太给骗了一回! “我儿,呜呜呜,没错,就是稷儿……” “我是顾峥。” 稷儿是谁,他不知道,顾峥这个名字是岳父起的,他很喜欢。 “也好也好,什么都好。” 门口的妇人约莫有将近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岁月却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一身素淡的紫色衣裙,头上戴着皓月钗,举手投足,充满书香气,岁月的沉淀让她更加从容。 “我是你娘,呜呜,我和你爹找了你十几年,十几年啊!” 妇人淡妆浓抹,连哭泣的模样都很文雅,梨花带雨,泪流满面。 “呜呜,姨母,终于找到表哥,可以一家团圆了。” 苏晴儿走到顾峥旁边,主动上前挽着顾夫人的手臂,显得乖巧识大体。 “好好,咱们进门吧。” 顾父还在衙门,就等一家子团聚。 “不必了。” 顾峥摆摆手,他不远千里而来,是因为听说老太太不太好,来看最后一眼,既然人看到了,也圆了个念想,那么他的任务完成了。 自家娘子在莫家很安全,但是留着她一个人,他不能放心。 一句话,把众人说得愣在原地,久久地回不过神。 “峥儿,你这是怨恨为娘吗?当年遇见山匪,娘只好把你藏起来,呜呜,也是迫不得已,事后你爹派出大量人手,我们找了你十几年,不是……” 顾夫人身子晃了晃,很快被旁边的丫鬟婆子扶住,她悲从中来,十几年都在想着这一刻,能亲眼见到他,听儿子叫一声娘。 得知他在村里,因为面相丑陋被排斥,娶不到媳妇,顾夫人痛不欲生。 她的儿子是贵重的城主公子,整个历城的女子,谁不想嫁?最后竟然沦落到和山野村姑定亲,真是…… 在顾夫人眼里,她要弥补这十几年中母爱的缺失,苏家打的主意她清楚,苏晴儿是不错,可惜是个寡妇,最多能做妾,他儿子必须娶名门千金。 “你小子刚回来,家门都没进,你就要走?” 姜还是老的辣,顾家老太君用拐棍敲了敲地面,挺直腰板,“听说你在大吴还订了一门亲事……” “已经成亲,我有娘子了。” 顾峥点头,说得斩钉截铁。 顾家一群人得到了苏晴儿送出的消息,听说对方是个钻钱眼里,极其没有教养的村姑,正准备给点银子打发了,以后这门亲事就当没发生过。 顾家人才是顾峥的亲人,以后亲事,由爹娘做主。 就在顾峥和顾家人说话的间隙,莫小荷已经背着包袱到了药铺,她出示莫家族人的凭证,如预料那般,很快被带到一处低调奢华的庭院内。 院中,一阵阵清雅的琴声,听而忘忧,那点苦恼和不甘,很快消失不见。 “小丫头,可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八角亭内,一位穿着白色长衫的男子抚琴,他的乌发随风飞舞,面上却淡漠如冰,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势,在她旁边,坐着一个荡着秋千的黄衣裙妇人,淡扫蛾眉,美得超凡脱俗。 妇人看到莫小荷一副愣头青的模样,慈爱一笑,“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您是……” 光是看外表,能这等气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莫家的基因不错,族中美女不少。 “你就叫我姨母吧,想来我应该和娘差不多的年纪。” 妇人亲手倒茶,递给莫小荷一杯,微笑地等待她说出心里的苦恼。 这种事,说起来还挺丢人的,如果没有莫家,她的确是村姑,出身改不了,她承认,只是被顾家看不起,心里会非常的不平衡。 她见到妇人面善,就有了倾吐的**,把和顾峥在一起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全部倒出来。果然,有人倾诉,说出来之后她就舒服多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应该不应赌气。” 莫小荷不是很确定,这件事关键还是在于顾峥的态度,如果他很把家人当回事,在她之上,受委屈的那人肯定她。 ------题外话------ 想看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故事,推荐小莲完结文,《盛宠之名门医女》 一对一,无误会,无三的强宠文 第093章 大师级变脸术 爹娘不在身边,遇见事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莫小荷感觉到族中的姨母很亲近,也就没有隐瞒。 她原本是想,顾峥会很快地来接人,结果等到正午时分,依然没有动静,她耐着性子,又等到太阳落山,还是没有人来送消息。 这下,莫小荷有些火大,就算顾家势力,不准备用八抬大轿接人,也好歹通知一声吧? 到底是不是自家夫君亲生爹娘,认亲结果如何,就这么让她傻等着,太不会办事了! “顾家本是蛮族,在二十几年之前,攻打历城之时,顾家和我大越军队里应外合,使夺城事半功倍。” 美貌妇人摸了摸莫小荷的头,顾家丢了长子,这件事她有耳闻,多年来游山玩水,也曾经碰见过找人的家丁。 顾家的生意遍布天下,甚至胆子肥的把莫家比了下去,美其名曰,因为要找长子,所以才把生意开遍大越的每一个角落,便于在当地打探消息。 到底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没有超过一个限度,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做生意和气生财,需要竞争对手才能造成一个良性循环,莫家如果一家独大,早晚也会犯忌讳,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开导莫小荷的美貌妇人,正是大越的皇后娘娘莫颜。 “这顾家的做法真不咋地,奸猾。”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国破家亡,主动投靠敌国,不是卖国贼是什么?当了亡国奴之后,因为有功劳,而被封为城主,也不想想如今的地位,是怎么换来的。 能卖国一次,就能卖国第二次,莫小荷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真心看不起顾家人,主要就是她的公公。 “不仅如此,能够审时度势的聪明人,通常都有野心。” 莫颜微微一笑,没想到莫家的闺女都是那么聪慧,一点就透,关键是三观正,没有被对方的地位迷昏头。 此行来到北地,微服游玩是次要的,主要也是为监视历城的一举一动,顾家有钱,代表能够招兵买马,如果他们蛰伏二十余载,只为重新拿回蛮族的土地和大越对抗,那么己方这次不会手下留情。当年,是她妇人之仁,在战后没有屠城,而是鼓励蛮族人和大越通婚,等有了血脉之后,就有血缘亲情,以至于能相处融洽。 多年的试验来看,有一定效果,却未必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姨母……” 莫小荷心中激灵一下,嘴巴能容纳一枚鸡蛋,难道说,顾家有造反的野心? 假设有一天,顾家造反和大越对抗,兵戎相见,顾峥会站在哪一边? “现在没到那一步,不过形势不容乐观。” 莫家的女儿,应该能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莫小荷点点头,自动脑补出一台戏。 某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两军对垒,兵临城下。 莫小荷一身凄美的大红色衣裙,站在城墙上,而城下,顾峥骑着马,穿着一身黑色的盔甲,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地看着她,“莫小荷,嫁给我,你就是顾莫氏,怎可和大越狗贼站在一处?” “啊呸,顾峥,你口口声声说今生今世只有我一人,为何要和我大越作对,和莫家作对?” 莫小荷凄凉一笑,国恨家仇,和他们二人有什么关系,若有一天回到从前,他还是山里的猎户,而她是普通村女,秀才闺女。 “我骨子里流着顾家的血,我们的孩儿,也姓顾,难道你就那么绝情?” 顾峥招呼手下,抱来两个嗷嗷啼哭的婴孩,以此来威胁她。 怎么办?莫小荷衣袂飘飘,清冷卓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峥,然后,向前一步,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城墙上飘下。 那一抹红色的影子,比鲜血更艳,刺痛顾峥的眼……而后他喷出一口心头血,栽下马。 故事以悲剧结局。 “小荷,你想什么呢?” 莫颜伸出双手,在莫小荷没有焦距的眼前晃了晃,关切道,“你是不是想多了?” 对于有野心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连心都没有,好比一只炸毛的公鸡,被直接剪断羽翼,没有翅膀了,还拿什么扑扇? 顾家有两下子,竟然如此轻蔑莫家的闺女,这笔账,必须算。 “姨母,我就是有点担心。” 莫小荷苦笑,她生气后喜欢胡思乱想,也是气糊涂了,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她非常了解他的为人,定是顾家老太太一激动,不小心挂了,而他作为子孙,至少要守灵一夜,不好轻易离开。 “安心,八抬大轿不算,还要他们上门来请。” 莫颜眯了眯眼,顾夫人当年在蛮族,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自命不凡,多次下战书,挑衅她,那点小伎俩,莫颜不放在心上。 大俗即大雅,而不是刻意做作的阳春白雪,记得当年赛诗大会,她吃臭豆腐,顾夫人那嫌弃轻蔑的表情。 顾家家大业大,却也乌烟瘴气,城主娶了十几房小妾,顾夫人不管不顾,任由那些莺莺燕燕在府中斗来斗去,整出一堆幺蛾子,全靠顾家老太君镇压,才没出什么事来。 顾夫人随便把管家权交给一个陪嫁的婆子,让刁奴一步登天,自己舞文弄墨,沉迷诗词字画。 “不都说文人有傲骨,怎能如此媚俗?” 莫小荷打探到自家婆婆的消息,一脸好奇之色,大家闺秀,从小学习管家,貌似不通俗物的很少。 “别小看顾夫人。” 莫颜想,族人失散之后,莫家人很多都生活在小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出村的机会都不多,肯定不了解大家族的腌臜事。既然让她碰到了,不如就教导一番。 “顾家小妾那么多,却没有什么子嗣,两个小妾所出两位小姐,家中无庶子,只有顾夫人生的两个嫡子。” 十八房小妾,雨露均沾,上次她参加顾府宴会,无意中在后花园碰见几个小妾,把脉发现,全部中毒,这辈子很难有身孕。 如果不是刻意为之,怎么可能一个争家产的庶子都没有? “这就是顾夫人的厉害之处。” 从不当家理事,奴仆却不敢有一丁点的怠慢,对外,她还得了个好名声。 莫小荷目瞪口呆,这些套路手段,她是晓得的。 来之前,以为自己婆婆势利眼,但是心眼不多,比较好应付,现在看,是她想的简单。 “如果我提前得知,顾小子是顾家的长子,这门亲事,还是要再三思量。” 在任何方面看,顾家人都不是良配,首先,家风不正,乌烟瘴气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子女耳濡目染,能学出什么好来。 顾峥是个例外,他没有得到家族庇护,多年尝尽人间冷暖,对爹娘感情不深厚,或许能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早点睡,这件事先放下,就算他们得到消息来求,你也不能去,莫家的女儿,岂是小小的顾家能轻贱的?不过是奴才而已。” 莫颜浅笑,气场大开,几乎是在一瞬间,莫小荷立刻确定了她身份,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才有此等霸气! 不解释清楚,不好好赔罪,洗脚,床上伺候,这些都没有用,委屈憋在心里,以后也是个疙瘩。 弹琴的白衣男子一直没有言语,在莫颜发表宣言之后,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 顾家这边,的确出了点小状况。 在顾峥准备离开之时,顾家老太君为挽留,灵机一动,装作晕倒,谁料身边的丫鬟婆子集体溜号,在老太君弯腰的时候,没第一时间搀扶。 惯性作用,老太君直直地摔倒在地,扭了腰,磕破额头,流了不少血。 这下,顾府内一片忙乱,顾夫人死死地拖住顾峥不让走,直接把人拉到府内。 接下来,老太太重伤,请郎中,熬药,之后家宴,顾府十八房小妾,顾家的儿女,悉数上阵,歌舞升平,询问顾峥多年来如何。 顾夫人听说长子在山野间,又是流了一坛子的眼泪,哽咽到不能言。 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让顾峥非常困扰,他刚要离席,就被家丁请回来。 顾夫人采取迂回政策,避开他的亲事不提,却让苏晴儿不住在他眼前晃悠。 等到天黑,顾峥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出门,给了门房五两银子,只求让人到莫家送口信。 谁料,门房是顾夫人的心腹,五两银子不敢收,跑去回禀顾夫人。 “山野的村姑,能配得上我家峥儿?你做的好!这银子就是你的赏钱,翠如,赏一等封。” 翠如是顾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掌管账目,当即开了箱子,拿出一个红封打赏。 “表哥,姨母这么多年,差点哭瞎了双眼,你怎么忍心这样弃她而不顾?” 苏晴儿悲苦地抹了两滴眼泪,用顾夫人说事。 顾峥心里别扭,他在这种望族,感受不到一点亲情,人人之间仿佛有一杆称,说话三分真,七分假。 在没归家之前,他承认,心里有期待,他想象中,自己的娘亲,应该如李氏一样泼辣,虽说经常唠叨,却是真心待人。 顾夫人的眼泪,他没有一点心酸的感觉,冷眼看,做作。 没有任何温情的家,不是他的归宿。 既然当年遗弃了他,就说明,他和顾家没有缘分,何必强求? 他一回来,顾家人的眼神都不同了,小妾们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的嫡亲弟弟,以为他是回来抢城主的位置,对他防备试探。 当年他还小,没有多少记忆,到如今得知自己有弟妹,也没任何反应,好像在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陌生人演戏。 从前想着把她娘子介绍给家人,现在他已经没了冲动。 他们,只是有名义上的血缘关系,却不是亲人。 如果给爹娘敬茶,他们一定会为难小荷,让她受委屈。 他都舍不得让自家娘子有一点不快,怎么可能任由这些人伤害她? 不管她是村里的姑娘还是莫家尊贵的千金小姐,都是他顾峥的娘子,将来孩儿的娘亲,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有任何改变。 什么八抬大轿,何必置气? 只当来历城走一遭,回京都,他要好好弥补来时的仓促,带着她游山玩水一番。 “表哥,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苏晴儿跺跺脚,绕到顾峥面前,找存在感。 “离我远一点,我最讨厌的就是苍蝇。” 顾峥口气很冷,退后几步,绕过苏晴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哼,放着千金小姐不要,偏生喜欢村姑,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苏晴儿讥诮一笑,如果不是为了他顾家长子的地位,谁会缠着一个丑八怪,真当自己是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了? 顾家祖训,家业历来传给嫡长子,也就是说,次子得不到什么,城主之位,是顾峥的。 所以,她才如此不要脸面地接近他,这样对苏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小姐,一个泥腿子……” 丫鬟的话刚说到一半,被苏晴儿一个巴掌扇过去,“滚!” 顾峥站在前方转角,从苏晴儿自言自语的话中,他明白了原委,也难怪,家里人对他处处提防。 顾夫人口口声声说,找了十几年,骗别人,或许能收获一些感动,但是他却是不相信的。 早年为了生存,他并没有在山里,而是到处流浪,而后开始走镖生涯。 他的面貌已毁,只要出现,就能引起人的注意,顾家有如此大的势力,怎么可能找不到他? 或许并不和表面一般,应该有什么隐情。 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想探究,只想带着娘子离开这里。 “大少爷,您已经娶亲,而且是莫家的小姐,为什么不早说?” 那边,顾夫人接到将军夫人的迟来的手书,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赶紧派丫鬟翠如找人。 莫家女都古里古怪的,和皇后娘娘一样,喜欢隐藏在山野,但是家族底蕴在,谁也不敢小瞧了去。她没想到丑儿子运气不错,有此机缘。 “不,我娶的是山野村姑。” 顾峥见丫鬟的态度谄媚,就知道顾家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难怪急吼吼地来寻人。 “峥儿,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不领进家门,介绍给娘亲?” 顾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而来,灯笼的亮光照在她的脸上,有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人有慈爱之感,只是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无人知晓。 “你们成亲仓促,应当在顾府补办,而且高堂还在,论理应该拜我和你爹爹。” 如果娶的是莫家女,那是顾家的面子,之前有传言,顾家野心勃勃,颇得皇上和娘娘忌讳,若是娶了莫家女,可打消他人的疑虑,还能为顾家脸上增光添彩。 莫家族里适龄千金并不多,根本就求不来的。 收到来信,顾夫人喜笑颜开,简直是天大的惊喜,她马上到松鹤院禀告老太君,还卧倒在床榻上,骂着丫鬟婆子的老太君当即也不哼哼唧唧了,嘴巴差点咧到耳朵根子上去。 “夫人严重了,不过是个小村姑,给您提鞋都不配。” 苏晴儿的原话,顾峥原封不动地还回去,看到对方突变的脸色,心里觉得格外解气。 “峥儿,难道你真的不能原谅为娘吗?” 顾夫人再次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变脸的技术,绝对在大师级。 “你和娘这么生疏,你是在戳娘的心窝子啊,当年我十月怀胎,胎位不正,郎中都说最好流掉,可是我舍不得,那可是我的骨肉啊!” 顾夫人又开始了悲情政策,“你身上的血肉,都是娘的,你怎么能……” “那你想怎么样,当初我出生的时候多少斤?” 顾峥从身上拿出一把刀,冷声道,“不若在我身上取下,都还给你。” 不是他诚心伤人,顾家的所作所为,让他所有的幻想全部破灭,想到一路上让自家娘子所受的苦,他非常过意不去。 但是不后悔来一趟,不然总是惦记自己的身世,总想探究个所以然。 “你……你……” 顾夫人咳嗽好几声,丫鬟婆子心疼地揉心口,捶背,忙成一团。 “大少爷,夫人找了你那么多年,你这话,诛心啊!” 婆子哭天抢地,为顾夫人鸣不平,好像顾峥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顾峥被吵的头疼,又惦记自家娘子,一路上跑出顾府,遇见家丁阻拦,不用废话,直接动手。 顾府和莫家的宅院,都在城中心处,顾峥走了几步,找到莫家。 门口漆黑一片,入夜他又不能敲门叫人,只好找了低矮处,翻身一跃。 还不等脚落地,一阵锋利的流光,扑面而来,顾峥立刻弯腰闪躲。 刀剑的主人根本不给顾峥解释的机会,脚步轻盈而上,舞剑,对着他的要害刺过来,看似狠厉,却留有余地。 感觉对方没有恶意却有意试探,顾峥眸子深了深,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不敢轻敌,他想,或许对方是有意在考验他。 来人身形太快,他只能看到残影,一切全靠敏锐的直觉躲闪,几十个回合后,对方减缓招式,虽如此,却把顾峥累得冷汗淋漓,他是遇见高人了。 T 第094章 不按套路出牌 顾峥的身法招式,都是从老猎户和走镖的镖师身上学到的,再加上自己领悟。 无论在山里打猎,还是走镖的过程中遇见山匪,招式是实打实的,从不耍花架子。 而对方体态轻盈,身形足够快,如果不是凭借感知,他只能看到对方一抹残影,若是被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定然受伤流血不止。 几十个回合之后,顾峥大汗淋漓,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而那人似乎发现了,身形减缓,几个回合以后,虚晃一招,跳出圈外。 “深夜冒昧前来,得罪了。” 翻墙头被人抓包,顾峥很难为情,他心里着急,以顾家的做派来看,口信未必会送到自家娘子那。 万一自家娘子误以为他认祖归宗之后,被富贵迷了眼,那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的确冒昧,身手马马马虎虎。” 莫颜摘下面巾,收起剑,对着顾峥点点头。 看外形不错,和顾家那些油头粉面,无病呻吟的人不一样,勉强能配的上莫家女。 她也是从当年小女儿的时候过来,也闹过小脾气,多亏万俟玉翎不和她计较,二人风雨二十多年的夫妻,红脸次数,屈指可数。 “你的小娘子在东跨院,你去吧。” 莫颜说完,身形一动,闪身消失在夜色里。 莫家的宅邸分为几进,最后一进有池塘和小花园,莫小荷自己住在东跨院。 此刻已经到入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开解自己。 在大越,结两姓之好,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高门大户,看不起村里的闺女很正常,若是顾家对她万分礼遇,她肯定觉得其中有猫腻。 虽说如此,还是会觉得自尊心受到打击,因为人有时候,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出生在什么人家,决定日后的路是否顺遂,像自家在村里,过的也是普通的日子,吃饱穿暖,没有什么不好。 到底有多少人可以不被富贵所动,不为权势和金钱所迷,这种人真的有吗? 顾峥身世坎坷,能走到这一步多么不容易,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享受亲人的关怀,为什么她会如此狭隘呢? 莫小荷觉得自己有点不应该,如果自家夫君认祖归宗,多了血浓于水的亲人,是好事,即便是那些人并不认可她。 “谁啊?” 有人敲门,莫小荷披上外衣,点燃了油灯,走到门前,门外,透过高丽纸,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娘子,是我。” 顾峥在门口,紧张地握拳,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开口。 莫小荷打开门,看他身上都已经被汗水浸湿,疑惑地歪着头,“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顾峥抿抿嘴,没有开口,而是搂过她娇软的身子,拥入怀中。 两具身体贴合太近,莫小荷用小手捶打自家夫君的胸肌,硬硬的,还是很好摸,连他身上的汗味,都带着有清爽的味道。 “小荷,让你受委屈了。” 顾峥低下头,用手细致地摩挲自家娘子的脸颊,粗糙的手掌感受到滑嫩,空荡荡的内心,好像被突然填满了。 他不该纠结自己有没有亲人,她就是他最亲近的人。 “恩?” 莫小荷粉红的唇闪着水光,稀里糊涂,难道是顾家不愿意八抬大轿接她进门,还是之前她被苏晴儿侮辱的事? 其实,她只是一时赌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没有第二次。” 顾峥的眸子深邃火热,他凸起的喉咙动了动,毫无预兆地把莫小荷推到墙上,一手放在她脑后,身子压了下去。 “壁咚,这是壁咚!” 莫小荷大脑一片空白,开始她瞪大双眼,看着自家夫君突然凑过来的脸,冰凉和火热碰触在一起,她享受地闭上双眼。 床帐被挑下,油灯亮了一夜…… 第二日莫小荷又睡到日上三竿,夫君体力太好十分磨人,她昏昏沉沉,只记得天快亮了,她被顾峥抱到净房沐浴,然后被擦干,放到小榻上。 床单已经被汗水透得潮湿,没办法让人安然入眠。 顾峥早起之后,先去前院,拜见莫家长辈,他为昨日的失礼赔罪。 “你不想做城主?” 顾家就算有野心,也蹦跶不起来,但是三五年如一日的折腾,还真让人放心不下,如果历城城主是个可靠之人,倒也合适。 昨日交手之后,莫颜自诩看人的眼光,眼前的人看上去面相凶恶,不苟言笑,却是个讲义气,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莫小荷看人的眼光,值得肯定。 从山野中的猎户到历城城主,可谓一步登天,男子汉有青云之志,不会不动心。 “娘娘,草民没有兴趣。” 顾峥当即下跪,他见过皇后娘娘的画像,虽然画像和本人差距甚大,但是那上位者的气势骗不得人。 他志不在此,小荷也不喜欢勾心斗角。 “你不过是猎户,怎么给小荷富贵日子?” 考验一番,莫颜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草民多年走镖,有一定积蓄。”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好,人未必是大富大贵才会快乐,若是贪图享乐,皇上和皇后娘娘干嘛不在皇后呆着,享受成千上万宫人的服侍,非要纵横山水间? 顾峥简短的几句话,倒是给莫颜堵得没话说。 的确如此,不爱权力的奇葩不是没有,她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莫小荷是莫家女,自然有族人护她周全,用不到顾家人什么。 眼瞅着太阳高挂空中,马上到了午时,莫小荷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床榻,在丫鬟婆子的服侍之下泡了个热水澡。 丫鬟婆子进来收拾床铺,捂嘴偷笑,莫小荷红了脸,不敢抬头,她决定早点回到大吴,在山里,自己的家,自由自在,不用顾忌太多。 “小姐和姑爷感情真好。” 婆子见莫小荷羞涩,夸赞一句,手脚麻利地换了床单,连被褥都换了新的。 过了一刻钟,外面有人来禀报,顾家人用八抬大轿来接人,想必是苏晴儿把她的话转达过了。 “然后,被夫人撵出去了。” 丫鬟口中的夫人,是皇后娘娘莫颜,顾家算什么?风水宝地?之前不让莫家女进门,太不把莫家放在眼里。 “我已入赘,和顾家没关系。” 提起顾家,顾峥面色冷淡,人也见过了,他随时可以带着自家娘子离开历城,去往大越京都。 话虽如此,莫小荷还是想见见顾家的极品们,在顾夫人亲自上门接人之后,她带着府上一众丫鬟婆子,到顾府认门。 不愧是城主府,那建造气派,从府上前门,到太太的松鹤院,要坐小半个时辰的轿子。 为了不让顾家有挑毛病的机会,这几天,莫小荷一直苦练礼仪,她现在终于明白娘亲的话,礼仪这种东西,可以用不上,但是一定要掌握,这样面对名门望族,高门大户,礼仪得体,才不会让人轻贱。 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莫小荷闭口不谈,在进入花厅之后,主动和上垂首的老太太请安。 顾家老太君装晕,碰到了头,把身边的服侍丫鬟婆子抽了一顿鞭子,这才解气,看到莫小荷,也是不冷不热的。 不过是皇后娘娘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亲戚,让顾家三次上门请,这架子真够大! “你是小荷丫头啊,听说你一直在大吴乡下,还能有此礼仪,也难为你了。” 莫家老太君说的是事实,让人挑不出错处,但是这么带刺的两句话,提醒莫小荷的出身,让人听着不爽。 “老太君。” 莫小荷行礼之后,坐在下垂手,别看顾家上门接人,却不是看着她的面子,这不,到顾家,立刻给她下马威,壶里的茶水是凉的,而且还是粗陋的茶叶沫子,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喝。 莫小荷抿了一口,满嘴苦涩,她看到老太君身后,咧嘴偷笑的丫鬟婆子,眸子深了深。 “乡下倒也不错,山水秀美,物产丰富。” 微微一笑,莫小荷一点不生气,大吴和大越北地,一个南,一个北,风土人情不同,她随便讲了两件小事,就让在场的人连连称奇。 顾夫人瞧不起莫小荷,却喜欢舞文弄墨的有才情的女子,莫小荷送了她亲手描绘的枫桥夜泊图,让她爱不释手,也就对这个儿媳,没有那么抵触。 “乡下有什么好,养猪养鸭,那些老农,身上都带着猪屎味。” 老太君吊着眼角,锐利地看了一眼莫小荷,心里极度不满,不管怎样,在乡下长大的丫头,身份贵重有什么用,难免粗野,而且几句话,就说动了她的儿媳,可见不是省油的灯。 老太君说完之后,用手在鼻子处闪了闪,面露不悦。 对于这种指桑骂槐的段数,莫小荷还不等开腔,在旁边沉默的顾峥主动开口,“不应该是猪屎味。” 讨厌莫小荷,但是对于顾家长子,老太君还是很喜欢的,她当年亲眼看到孙儿出生,只是他走失多年,这感情也就淡下去了。 当年遇见山匪后,顾夫人的确找了一年半载,忧思成疾,一直到顾家嫡次子出生,才稍微有所好转。 顾夫人曾经和将军夫人有一段渊源,拜托过此事,那都是十几年前了,她们多年未见,全靠书信来往,偶尔提及,真没想到,对方去大吴一趟,就找到了人。 如今,家里对顾峥很重视,因为他们发现一件事,顾家次子成亲多年无子嗣,他们请郎中暗地里把脉才得知,次子不行,根本不能让女子受孕,如果是这样,顾家可不是要断了香火! 这一切,家里只有城主,顾夫人,老太君三人知情,所以顾峥必须留在顾家。 “你说不是猪屎味,那是什么味道?” 虽然被反驳,老太君仍旧和颜悦色,她以为孙子是帮着她一起挤兑莫家女。 “应该是血腥味。” 顾峥面色冷凝,沉声道,“打野猪的时候,我习惯把砍柴刀磨得锋利,然后咔嚓一声,这样猪头就被砍下。” 顾峥不动声色地形容打猎场面,老太君听得脸色煞白。 莫小荷从中得到启示,人马上就活跃多了,她先影射顾家太穷,茶叶都喝不起,待客要喝苦茶叶沫子,噎得一屋子人目瞪口呆,而后又讲述路上遇见山匪之事。 “山匪围攻我和夫君,夫君保护我,大砍刀上下翻飞,一会儿山匪的脑袋就飞出去了。” 莫小荷看向顾峥,一脸崇拜之色,这可是英雄救美的经典桥段,“切脑袋就和切瓜,那些山匪瞪着眼睛,脑袋掉了,还维持一个表情……” 顾峥补充说明,夫妻二人形容得绘声绘色,假装没看到一屋子人发白的脸色。 “你……” 莫家老太君想说什么,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这次是真晕。 莫小荷对众人歉意一笑,说了让人更气愤的话,“夫君接到信说老太君不行了,我们二人才一路风餐露宿赶来。” “刚才见老太君精神头不错,心中欣喜,原来是回光返照……” 面对长辈,是不应该以下犯上,不过,那老太太从进门开始,一直找麻烦,一点长辈的样子没有不说,还撺掇她夫君另娶,她如果不还击,就是泥人。 “你这个贱人,你胡说!” 老太君身后穿着紫色衣裙的小姑娘忍不住了,指着莫小荷的鼻子大骂,“真粗俗,一身猪屎味!” 这位就是顾家给顾峥安排的相亲对象,名门闺秀之一,是老太君那边的亲戚。 原来,名门闺女就可以张口一口贱人,闭口一句猪屎的。 “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闻到血腥味?” 莫小荷眯了眯眼,小声地威胁。 “紫韵,你说什么呢?对你表嫂怎能如此放肆,你的教养呢?” 顾夫人呵斥两声,拉着莫小荷的手,慈爱道,“别怕,家里是娘管事,你以后是顾家的大少奶奶,谁敢对你不敬?” 顾夫人脾气古怪,时好时坏,让人摸不透。 一句话,差点让莫小荷惊得跳起来,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她婆婆不应该和老太君同仇敌忾,牟足劲磋磨她,把她和顾峥拆散吗? “姨母……” 同样惊讶到眼珠子掉下来的,还有苏晴儿,她去赔罪的时候,姨母说过,先忍忍,等以后会做主,至少让表哥娶她做平妻,只要她抢先生下孩儿。 “晴儿,你一个寡妇,总在顾府也不是个事儿,你两位表哥都已经成亲,好说不好听,你下去收拾收拾,明日让家丁和护卫,送你回苏家。” 顾夫人摆摆手,开始撵人,这下,花厅内的丫鬟婆子也摸不着风向了。 “啊?” 苏晴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昨天晚上姨母可不是这么说的,就算得知莫小荷是莫家女,也没改变她看法,难道今日出了什么变故? “我到时候会给你娘写一封信,寻个合适的人家,早日把你嫁出去。” 顾夫人说完,又问了郎中老太君的情况,得知是一口痰憋到了嗓子眼,没大碍,只吩咐下人小心伺候。 众人忙做一团,莫小荷先给顾峥使眼色,“这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静观其变。” 二人用眼神交流,事出反常必有妖,顾夫人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必须小心防备。 好歹是名义上的婆婆,对方和蔼慈爱,莫小荷也不好太过端着,笑着又说了一会儿风土人情。 “小荷啊,你这丫头长的讨喜。” 顾夫人夸赞两句,让人带着莫小荷到她的院子,然后关上书房的门。 莫小荷以为,她没准要面临一番审问,毒打,言语上的侮辱,或者是哭哭啼啼的指责,她带了莫家下人,其中有习武的婆子,所以腰杆挺得直。 “小荷,这人物,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顾夫人把丫鬟婆子都撵出去,拉着莫小荷开始作画,不时地和莫小荷交流。 难怪苏晴儿吹嘘,顾夫人当年是有名气的才女,对于诗词歌赋,真真沉迷,竟然放下身段和她请教。 莫小荷心中万马奔腾,皇后娘娘可是说了,这婆婆不简单,心狠手辣,把争家产的庶子,都扼杀在萌芽中了。 所以,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万分小心,来之前吃了一粒珍贵的解毒丸。 “这手法,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底是不行的。” 一晃,太阳西下,内室有些黑暗,顾夫人揉揉酸涩的眼睛,终于在字画中走出来,她感叹地道,“我一直觉得自己不输给皇后娘娘,自认为颇有才学,今日才知道,是我肤浅了。” 莫家养在村里的闺女,都有如此惊才绝艳的本事,更不用提其余人,是莫家太过低调,也是她狭隘。 “好好,小荷,你和峥儿还要去京都?那么回来之后,就不要走了,府里给你们准备了院落,丫鬟婆子随便挑,早日给顾家开枝散叶。” 当一个人心存偏见,对方再好,也看不到,莫小荷不过是为给莫家争脸,因此才送出枫桥夜泊图,非常意外的得了顾夫人的眼缘。 “我们母子分离多年,峥儿和我不亲,但是普天下,当娘的都是一个心情。” 说着说着,顾夫人抹起眼泪,莫小荷感觉,她要被婆婆弄得崩溃了。 T 第095章 撞破 顾家晚膳,二十几个大菜,老太君被气晕过去,不想见莫小荷,剩下的一大家子用膳。 顾家亲戚多,三姑六婆,夫人少奶奶,坐了整整几个大桌子,周围服侍着的莺莺燕燕,都是男子们的小妾姨娘。 莫小荷在晚膳了,见到了她的公公,历城城主,和自家夫君有几分相似,光看长相,就可以看出,顾峥是顾家的子嗣没有错。 小妾们为了献媚,推推搡搡,打扮得花枝招展,围绕在城主身边伺候,只有少数两个低眉顺眼的,伺候顾夫人用膳。 对于这一切,顾夫人头都不抬,一点不在乎,表现得相当有气度。 莫小荷心里琢磨,能没气度么,都被下毒,生不出子嗣来,女人的如花容颜也就那么几年,从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等城主腻味了,府里还会进新人。 无子,最后被厌弃,只能窝在后院一亩三分地,孤独终老。 顾峥还有两个亲叔叔,也就是顾家二房和三房,席间闲聊,暗藏玄机,看似和睦,其乐融融,实则针锋相对,这日子过的真糟心。 莫小荷被她身后几个转悠的小妾熏得几乎作呕,城主府上香粉和香包不要钱吗?一个人身上挂那么多,那味道,她要吐出来了! “小荷啊,晚膳后府里请了戏班子,你和峥儿初到历城,不如留下听戏。” 顾夫人亲手给莫小荷盛了一碗汤,面露慈爱之色,拍了拍她的手,介绍道,“你们这一路奔波,去京都也不在乎这几日。” 大越的戏班子,以皇后娘娘曾经开办的蝴蝶班最为有名气,但是这些年蝴蝶班走南闯北,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有银子也未必能请的动人。 蝴蝶班,莫小荷在大吴村里都听过其名号,据说是以悬疑的戏引领了大越的潮流,她看过话本子《双凤奇案》,不得不佩服娘娘的奇思妙想。 百姓们生活枯燥无味,唯一的爱好,也就是碰面,说说东家长李家短的八卦,谁家今天炖了一只鸡,明天整个巷子都知道了。 闲来无事,听戏,听听小曲,有新鲜的,众人争抢着看热闹。 “是啊是啊,城里新来了个戏班子,叫什么如意班,城中大户纷纷请人,咱们虽然有权,却不好以势压人,排了好几天,可不,让你们赶上了。” 说话的是顾峥的二婶,一个三十多岁的精明妇人,她对莫小荷十分礼遇热情。 “真的吗?难得能听戏呢。” 莫小荷盘算一下,她刚到顾家,应该走不了太久,而且婆婆当着这么多人面挽留,她拒绝说不过去,即使不想在顾府多留一刻钟,她还要忍着。 顾夫人不反对顾峥和她一起去京都,这点面子,她必须得给。 “我和你们说,那旦角可是个美人。” 顾家几位夫人都爱看戏,对戏子也相当大方,顾三夫人家里恰巧在历城,她上次回娘家,正好看了一眼如意班唱戏,当时她就被台上的旦角迷住了。 几十年以前,男女大防比现在还要严谨,男女子不可同台,所以戏剧里面的旦角,多是男人反串,现如今虽然不讲究这个,但是多数戏班子还是习惯用男子。 “好了,席面撤了吧,咱们也回去准备一下。” 戏台搭建在后花园,丫鬟婆子不停地穿梭。 莫小荷晚上吃得很少,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顾峥拿了点心,赶紧用手帕抱起来,放在袖子里。 “怎么不吃,是怕饭菜有毒吗?” 顾峥抬起手,习惯地想要揉揉自家娘子的头,看她头发一丝不苟,一点不曾散乱,就又放下了,调侃道,“点心是凉亭里的,我见你晚膳基本没动筷子。” “是怕被下毒。” 莫小荷老实点头,后来她想起,来的时候吃了一枚珍贵的玉露丸,可解百毒,就顾府也不至于用奇毒坑害她,若她真中毒,他们怎么和莫家交代,和皇后娘娘交代? 卖国求荣的老狐狸,应该不会干出这么愚蠢之事,晚膳用的少,主要是,那些莺莺燕燕身上的香粉,已经阻挡她的味觉,吃什么都没味道。 “别着急,那边丫鬟上了点心和小食。” 顾峥指了指端着托盘忙碌的丫鬟,夫妻二人达成一致,对顾家不必太过在意,明日开始在历城停留几天,给家人买礼物顺道带点特产,而后起身,赶往京都和家人汇合。 “顾夫人对我态度有点奇怪。” 想到下午在书房,莫小荷脑袋都涨大好几圈,她已经做好对方不冷不热或者冷嘲热讽的准备,但是顾夫人突然把她当亲人,又对老太君的亲戚呵斥,撵走了苏晴儿,真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用理会,不重要。” 顾峥拍拍她的手,女人家听戏,他不喜欢,想去前院的演武场去看看,和顾府家丁护院过几招。 “姨母这样对我,你很得意是吧。” 苏晴儿已经收拾好了衣物,顾家晚膳,她作为顾夫人娘家的亲戚,并没出席。 姨母当着丫鬟婆子的面,撵她回去,这是几年来不曾有过的,她想想就心里堵得难受,带着丫鬟到后花园散步,才知道府上请如意班唱戏。 “奇怪,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莫小荷无法理解苏晴儿的神逻辑,这里是顾家,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名义上是顾家媳妇,实际是来做客,明天就离开了。 “姨母为了你落我的脸面。” 苏晴儿的眉头打着死结,绞着手帕,说让她嫁人,代表她和表哥的亲事吹了,曾经的娃娃亲也不算数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莫家,因为顾家得罪不起。 “你如果不是莫家女,就是山野村姑,顾家门你都进不来。” 苏晴儿心中烦闷,找莫小荷吵架,痛快痛快嘴。 “是啊,多亏我是莫家女,才让顾家八抬大轿,三请四请。” 因为是莫家女,所以自豪。在这个时代,女子依附男子而活,就算皇后娘娘,当年也是有当二品大员的爹爹,哪有自己奋斗成功的。 她们的荣耀,来自于家族。 如果苏晴儿不是苏家女,没有顾夫人这一门亲戚,没准也和小户人家的闺女一样,绣花打络子贴补生计。 “有什么了不起,你别以为姨母是真喜欢你。” 苏晴儿自己没痛快,相反又被莫小荷气得脸色铁青,姨母和她娘一样,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 莫小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当然不会那么以为,更何况,顾夫人阴阳怪气的,她只想远离。 还是自家娘亲好,虽然经常念叨,但是对她上心,恨不得掏心窝子给她看。 天色开始暗了,莫小荷坐在凉亭,伤感了两秒钟,离开家之中,她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做牵绊,那是浓浓的亲情。 她决定,明日到街上采购,给娘买她喜欢一直舍不得戴的翡翠,给爹爹买描述北地习俗的游记,至于送给大哥什么,直接送个嫂子行不行? “小荷,快开戏了,过来坐。” 顾夫人换了一套浅色的衣裙,比庄重的深紫色,墨绿色,至少看上去年轻了几岁。 莫小荷惊讶地发现,原来顾夫人也是一个美人,只是初见,她的面色阴霾,似有淡淡的愁绪,完全遮掩了美貌。 “好的。” 呆愣地点点头,莫小荷在莫家丫鬟婆子的搀扶下,坐到戏台下面中间位置,因为是顾家大少奶奶,她就坐在顾夫人身边。 “你这丫头,晚膳也没怎么用,吃点心吧,这几样都是历城特色,在外很少能吃到。” 顾夫人语气温和,面上带着淡雅的笑意,她着一身浅蓝色的织锦长裙,裙裾绣着洁白的点点梨花,用一条白色的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纤纤楚腰束住。 她的脸上擦了香膏,又略施粉黛,看着体态就和少女一般,还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不愧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千金,莫小荷在她身边,气质上就被比下去了。 顾夫人心情很好,眼神灵动,不再是死水一潭。 “恩,这一口酥里面是豆沙,而且馅料细腻。” 另外一种是枣泥馅,比豆沙甜,莫小荷吃了几块,又喝了一杯茉莉花茶。 如意班早已准备好,戏班子成员在后台换好衣装,由班主简单讲话,之后,便敲锣打鼓,准备开戏。 刚刚还在闲聊的女人们,立刻噤声,眼睛紧盯着戏台。 莫小荷其实看得不是太明白,对类似京剧的唱腔欣赏不了,她只为坐下看热闹。 人一出来,她终于知道,如意班为什么能火了,观看颜值,发呆花痴的过程中,一场戏已经唱完。 “好,赏,重赏!” 顾夫人激动得鼓掌,脸上透着淡淡的粉色,眼神就和充满爱意的小女儿一般。 “再来一场,唱的太好了!” 顾家的夫人少奶奶们纷纷打赏,班主举着托盘,在下面绕一圈,托盘里立刻满是金银珠宝。 莫小荷略微纠结,最后打赏了一个金镯子,那镯子本来就是用来送人的,但是她还有点心疼。 旦角的容貌虽然比不上徐雁回,但是他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眸子冰冷,很容易让人沉溺在其中。 身为男子,他身材高大,肩膀宽宽,偏瘦,皮肤白,这样的男子,无论在大越还是大吴,都是公认的美人。 有一处戏开始,是讲一个青楼名妓和落魄书生的爱情。 书生在花楼路过,捡到一方刺绣的手帕,归还的时候,无意中见到名妓的真容,二人相互引为知己。 名妓被书生的才学打动,用自己的小金库,支持书生赶考。 书生承诺,来日高中,必定会为她赎身,八抬大桥迎娶她为正室,他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目光。 书生离开那天,他们在桥上约定,期限是三年。 书生一走,名妓便开始相思,日日抑郁,茶饭不思,到最后咳血。 伺候,她找各种理由不接客,为此曾经遭受老鸨毒打,终于等到书生高中的消息,随之而来的,是当年的她资助的盘缠。 书生被朝中大人看中,做了上门女婿。 名妓开嗓,边唱边啼血,在悲苦中,一夜白头,如八十老妪。 故事情节狗血,但是旦角展现相当精彩,莫小荷这种一窍不通的,都被带入到戏中,唏嘘不已。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顾夫人擦着眼泪,小声地说一句,没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可是莫小荷却听得清楚。 月上柳梢头,戏班子的成员连续唱了几场,嗓子沙哑,这才作罢。 顾家提前差人送信,要留顾峥和莫小荷一晚,把二人安排到新院落休息。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听戏后,这种代入感让人很感慨,都说情深不寿,她都不敢去深爱顾峥,就怕老天爷开玩笑,给她一个悲剧的结局。 “走吧,带你出去走走。” 历城有几家店铺颇为闻名,一直开到子时才打烊,顾家的家丁护院不当值,经常偷偷溜出去。 一家大肉面馆,面汤是煮肉的高汤,肉是红烧肉,面条劲道有嚼劲,隔壁是一家脆皮鸭店,外层酥脆,味道独特。 “我们能出去?” 大户人家出门特别麻烦,还要和守门的丫鬟婆子说,得到顾夫人的准许。 “能,就在后花园,那里有个角门。” 角门的钥匙在墙根旁的大石头底下压着,如果府上的丫鬟婆子想出门,都走角门,神不知鬼不觉。 顾峥和家丁过了几招,家丁不是对手,为了不受皮肉之苦,被套出一些话。他对顾家阴私没兴趣,这想打听城内的风土民情。 又等了一会儿,府中几个院落灭了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顾峥带着莫小荷走后门,绕到后花园。 远远的,后花园的假山处,站着一个黑影,吓了莫小荷一跳。 “那人是谁,看身形,是个女子。” 黑灯瞎火的,在后花圈杵着,周围没点一盏灯,有古怪。 “是翠如。” 翠如貌似很紧张,左顾右看,脚尖踢着小石子儿,她是顾夫人的心腹大丫鬟,一个人出现,很反常。 “难道……” 莫小荷刚想说话,被顾峥用力一带,两个人隐藏好了身形。 “谁?” 翠如抬起头,敏锐地看了看四周,等了好半晌,才拍拍胸脯。 “她会点功夫。” 顾峥解释,翠如明显守候在原地,精神高度集中,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被她注意到。 二人在假山的另一面,其中有一条缝隙,莫小荷发现里面有亮光,趴在缝隙处,被眼前的场景惊呆。假山内一男一女,正拥抱在一处,男子正是如意班的旦角,他已经洗净脸上的妆,本人更加让人惊艳。 “你要走了吗,那我们何时才能相见?” 顾夫人衣衫半裸,依偎在他的身侧,头上没有一根发钗,乌黑的头发披散着,火光下,闪着动人的光泽。 旦角对呜这一头乌发爱不释手,他沉默,抚摸着顾夫人的头发。 莫小荷心虚地和顾峥对视,她这是什么运气,来顾府第一天,就撞破了婆婆和戏子偷情,而且还是和自家夫君一起。 难怪,顾夫人为听戏,刻意打扮,生出“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感慨。 旦角明显要更年轻,应该到及冠之年,而顾夫人至少有四十上下了。 翠如在一侧看着,二人不能前进,为不露馅,只得躲在假山另一侧听音。 “你走之后,我茶饭不思,也会抑郁的。” 顾夫人紧紧地抱住旦角,又笑又流泪,“自从见你第一面,我便觉得,我这么多年,白活了。” 原来,无论女子在什么年纪,都有对爱情的渴望,她以为她可以不在乎那些小妾姨娘和自己抢夫君,做一个贤良的顾夫人。 她不能,她清高,有占有欲,凭什么夫君宁可找艳俗的姨娘,也不上她的床榻? 身体空虚寂寞,顾夫人只好用琴棋书画打发漫长的时间。 “我也是,锦娘,不如你跟着我走吧。” 旦角亲了亲她眼角的泪水,语气真诚,“天涯海角,只要有你便好。” 他是自由身,和如意班没有工契,随时可以离开,这么多年攒的银子,足够后半辈子的富足。 “可是,他是城主。” 她如果和情郎私奔,是家丑,夫君怎么会忍耐?定会派人追杀。 大越呆不下去,只能去大吴,他们要隐藏在无人的小角落,只因见不得光。 他们的年纪的差距,难道要以母子相称? “以后的路还长着,锦娘,难道你不愿意割舍富贵荣华?” 旦角低下头,亲吻顾夫人的脸颊,用手解开她的腰带。 “你知道我不是!” 顾夫人说完,把手举过头顶,任凭腰带掉落。 莫小荷看得起劲,被一双大手捂住眼睛,顾峥摇摇头,以下是限制级,二人都不能再看。 紧接着,假山里传来呻吟声,可想而知,二人在里面干了什么。 顾夫人好歹是自家夫君的生母,莫小荷很尴尬,不知道怎么劝说,她恨不得一切都没发生过,她什么都没看到。 T 第096章 有贼人 向前几步会被丫鬟翠如发现,退后几步,同样会暴露身形,明明的不是莫小荷,她还得躲藏起来,不敢发出一点响动,生怕被发现。13579246810 果然,年轻人身强力壮,也难怪顾夫人心猿意马,常年得不到夫君滋润,有一个绝色小生,而且那方面不弱,还真的是极大的**。 即便是被封建礼教束缚的大家闺秀,也不能免俗。 所以说,**这件事,有时候和人品没关系,主要取决于**到底够不够。 顾夫人还在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声音百转千回,莫小荷不敢抬头看自家夫君,她感觉自己身边冷气围绕,他对顾夫人虽然没有多少亲情,但是也会觉得羞耻。 约莫小半个时辰,在莫小荷脚都站麻木了的时候,顾夫人和戏子终于停下来。 “锦娘,你还年轻,难道想以后在城主的后院孤独终老?” 不愧是美人,连声音都那么好听,仿佛有水流在身边缓缓流淌一般。 莫小荷忍不住竖着耳朵,偷听二人的对话,这次顾峥没有阻拦。 假山内,顾夫人披上衣衫,脸上还带着*之后红晕的颜色,眸中水光闪动,很显然和美人在一起,让她非常快乐满足。 身份地位,可以抛弃,子嗣呢,家族呢? 如果与人私奔,若被抓到,下场凄惨,她的娘家不会允许族中有道德败坏的女子,只得一条白绫了结余生。 顾夫人不怕死,与其虚度,不如追求自己想要的。 从前没有找回长子,心里总有个亏欠,存了个念想,现在一切都圆满了。 长子娶了莫家女,以后不用担忧前程,就算不出入仕途,也定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做个富贵闲人也好。 “我都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再有身孕?” 顾夫人虽然这么说,却不是很确定,她小日子一向不准。 城主身边十八房小妾,夜夜笙歌,也只有初一十五才会例行公事来坐一会儿,给她脸面,体现她正室夫人的地位。 “怎么不可能?” 美人胸前的衣领大开,眼神带着一丝慵懒,正好朝着莫小荷方向看过来。 二人一个月之内,已经偷偷幽会四次,前几次都是在城南的别院,最刺激的一回,在寺庙的厢房。 本是佛门清净之地,却成了苟且的场所,顾夫人心里万分愧疚,连吃一个月的素,开导自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她是情不自禁。 顾夫人垂头,的确有两个月没有来小日子,她最近浑身无力,而且有些见不得荤腥,难道说…… 如果真的是有了身孕,肯定不能赖在城主头上,他们夫妻已经有半年未同房。 其实,他知道后院小妾被她下药,也是憎恨她的吧,她想办法让他身边的通房丫鬟一尸两命,男婴胎死腹中,从那以后,不需要什么解释,夫妻早已形同陌路。 “跟我走吧,我可以安排马车,这一路,我们乔装改扮成夫妻。” 美人苦口婆心地劝说,顾夫人没有言语,似乎很纠结,陷入挣扎的漩涡之中。 “好,我跟你走。” 顾夫人深吸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前半生,嫁给一个不爱的男子,胆战心惊地过日子,夫君心思深沉,野心勃勃,万一有一天造反,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还不如早点脱离顾家。 在外,没有权势,她的钱财也能保证二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吃糠咽菜,都好过笼子里的锦衣玉食! “你回去做准备,明晚,我到后花园的角门来接你。” 美人拉着顾夫人的手,双膝跪地,虔诚地亲吻。 莫小荷捂住眼睛,真要被他身上的光芒闪瞎,只是,婆婆要跟着美人私奔了,这可咋办?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明日就离开顾府。” 这是顾峥给的答案,他以为自己会羞耻不堪,实际上,他看了一眼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热闹,而自己没有半分应有的伤心。 “好,可是……” 莫小荷抓住的假山,突然掉了一块石头,她一个没踩稳,身子晃了晃,顾峥又着急把她按在怀中安抚,弄出了响动。 “谁,给我出来!” 这下,翠如真切地听到动静,目露寒光地看着假山后面的方向。 “我。” 顾峥安抚地拍拍自家娘子的头,暗示她向后走,趁着翠如的注意力在他身上,先溜回院子。 “大少爷……” 翠如话音刚落,美人戏子和顾夫人十指相扣,从假山内走出来,四人正好碰头。 “峥儿。” 顾夫人还有点廉耻心,被亲儿子抓了个正着,她用力甩开美人的手,想开口解释,感觉到言语的苍白,识相地闭上嘴,默默流眼泪。 “夫人。” 翠如也傻眼了,如果是别人,还能杀人灭口,她打不过顾峥,而且他的身份也着实让人为难。 四人沉默片刻,翠如才反应过来,绕着假山环绕一圈,没有发现其余闲杂人等。 “你阻挠也没有用,我是定要带着锦娘离开的。” 美人站在顾夫人面前,挡住顾峥的视线,他的身材高大,只比顾峥矮一点点。 锦娘是顾夫人的闺名,只有新婚燕尔的时候,城主这么叫过,他这般唤她,让顾夫人觉得自己又好像到了未出嫁之前的时光,她是家里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随便你们。” 顾峥面部结冰,漠视二人的存在,他只是想带娘子去吃一顿好的而已,是路人,如果没有翠如把守,他没有兴趣停留一刻钟。 “我和你爹……” 顾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乱如麻。 “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今天就当没发生,明日我会离开顾府。” 顾峥的言外之意,不会将这一幕说出去,但绝不代表,他赞成自己的亲娘和小戏子私奔。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不想听,顾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给人的感觉只有压抑。 “你确定你不会告密?” 美人戏子挑了挑眉毛,还是有些不太信任,他知情,如果顾峥讨好城主,说不定得到器重,将来继任城主之位。 “你以为,这是什么光彩事?” 顾峥有些烦了,不愿意废话,扭头便走。 刚走出几步,顾府几乎灯火通明,拉响了长长的警报声,有人敲锣,护卫们衣衫不整地赶往一个方向,藏宝阁。 据说,城主府上藏宝阁是顾氏子孙的财富,里面的宝贝数不清,还有顾氏传家宝,聚宝盆。 顾氏的祖先是一个猎人,冬日在山上看到一只浑身没有一点杂毛雪白的狐狸,狐狸能口出人言,希望被放过,作为报答,就送给顾家一个聚宝盆。 只要放进去一个铜钱,就会出来一大盆,就是靠着聚宝盆,顾家才慢慢发达。 传说是传说,聚宝盆珍贵非常,没有人亲眼见到过。 藏宝阁敲响警钟,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说明府上进了贼人! “你去假山躲躲吧,我带着峥儿过去看看。” 顾夫人把美人戏子推入其中,这个时候被家丁看到,她解释不清,只能用儿子做挡箭牌。 顾府上下已经乱成一团,连松鹤院的老太太都被惊动了,派出丫鬟婆子打探情况。 莫小荷晕乎乎的,觉得自己的运气糟透了!因为和自家夫君偷偷跑出来,她没带丫鬟婆子,当时急于躲避,这一着急,就走错了一条路。 顾府真的是太大了,她现在站在一处小院门口,犹豫该不该进去,这里到底是哪? 突然,脖子上一凉,莫小荷低下头,看到脖子上架着一柄明晃晃的,深夜里闪烁着锋利的光。 “壮士,下手轻点,我出门没带银子。” 莫小荷条件反射地把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不许动,再动就宰了你!” 背后站着一个黑衣人,带着面罩,拍掉莫小荷的手,刻意捏着嗓子说话,“说,大晚上的,鬼鬼祟祟,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个问题非常好笑,好像谁不是鬼鬼祟祟一样的,五十步笑百步。 “我想从后花园角门出去,走错了路。” 莫小荷不敢耍心眼,老实回答,她在对方身上,感觉到强烈而浓重的杀气,如果她耍小心眼,很可能血溅当场,小命不保。 她现在欲哭无泪了,一定是最近太得意,忘记积攒人品。 “出去干什么?通风报信?” 黑衣人加紧逼问,划破了莫小荷细白的脖颈,她感受到脖子一凉,而后有湿哒哒地血腥气。 “壮士,我实话实说,为什么要动手?我是被带着出去吃面的,但是因为一些事,走散了。” 黑衣人就在她身后,身体冰凉,随时都可以结果她的性命,莫小荷紧张地双腿哆嗦,不是她没出息,谁不贪生怕死,没吓尿算是有骨气的,至少她脸色发白,思维还能正常运转。 掏出手帕,莫小荷轻轻地抹了一下脖颈,帕子上很快见了红。 远处敲锣打鼓,有火把和灯笼的光,还有嘈杂地喊声。 “抓贼?抓你的?” “少废话,先进院子里。” 黑衣人把莫小荷推进院子,紧闭大门,而后默不作声,注意府中的动静。 等候良久,护卫们似乎朝着一个地方而去,估计是府上丢失某样比较重要的东西,如果是为抓顾夫人,定会低调的处理,城主大人被戴了绿帽子,怎么也得要脸面。 “喂,你拿我做人质,到底想怎么处置?” 莫小荷总感觉黑衣人也不像是坏人,胆子大了些,直言道。 “怎么处置我说的算。” 冷冷地回复一句,黑衣人不再理会聒噪的莫小荷。 “但是我有知情权。”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黑衣人有一种“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架势,但是,如果她很配合,到最后被撕票,还不如在死前挣扎一番,她碎碎念,“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又没得罪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如果那么不仗义……” “顾府上下,没一个好东西!” 黑衣人很激动,用仇恨的眼神盯着莫小荷,她不怀疑,对方现在就是恨不得一刀宰了她。 形势不妙,不过顾府上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就是来打酱油的过客! “我是来听如意班唱戏的,你抓错了人,我不是顾府的人啊!” “抓都抓了,你就认倒霉吧。” 黑衣人摊手,明显不相信莫小荷的说辞,不耐烦回了一句。 莫小荷很绝望,只希望自家夫君发现她不见了,早点来寻找,以后八抬大轿,她也不会踏入顾府半步了,她保证! 黑衣人看她如丧考妣地坐在地上,忍不住好奇,“如意班的戏真的那么好听吗?” “还行吧,总算在临终前听到了,而且戏班子还有美人。” 莫小荷蔫蔫的,她现在又饿又困又累,没有心情回答问题。 “有多美?” 黑衣人继续打听,但是莫小荷已经不想搭理他了。 大哥,做劫匪也是要有节操的,刚刚不知道是谁嫌弃她废话多来的。 门外还是一团乱,府门外已经被封锁,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二人沉默良久,黑衣人终于叹息一声,喃喃自语,“再美能比得过雀儿吗?该死的顾老贼!” 门口传来响声,有人拍门,黑衣人不管莫小荷,嗖地一声,消失在原地。 进来的护院们手里拎着刀棍棒,前面有家丁打着灯笼,借着亮光,看到莫小荷躲在院子里,众人面面相觑。 “大少奶奶,您这是?” 在场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小头目见过莫小荷,当众说出她的身份。 莫小荷非常为难,大户人家阴私多,如果她说被黑衣人劫持,没准这些思想肮脏的人以为她被损了名节,她百口莫辩,可若是说和顾峥一起出来的,撞破奸情那一段,或许会让顾夫人起疑心。 “我出来找夫君,沿途遇见个婆子,听说府上遭贼了,让我找个地方躲起来。” 顾府下人那么多,随便捏造出一个婆子,应该无碍的吧? “大少奶奶,这个院子没有人。” 为首之人在后花园已经看到过顾峥,所以并没有起疑心,相反还指引了方向,派出两个人护送她前往。 “府上遭贼,藏宝阁里面的宝物被盗,你们二人跟在娘身边,说不准那贼人还在府上。” 顾夫人已经彻底镇定下来,她面带忧色,很怕假山之内的姘头被人发现,如果当众被拆穿身份,她该怎么把人保下来?这贼人,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赶在这个时候。 “夫人,老爷在雀儿姨娘的院子里,勃然大怒,现在府外被围住,保证一只蚂蚁都爬不出去。”顾夫人陪嫁的嬷嬷急匆匆地从后院而来,小声说道。 “又是那个贱人!我看她还能得意几天!” 顾夫人面色狰狞,只有很短的时间,便又恢复异常,古井无波,好像一点不在乎的样子。 莫小荷一个哆嗦,抓紧顾峥的手臂,大户人家太可怕了,她只有点小聪明,如果出现在电视剧,肯定活不过两集。 顾夫人把心机深沉而又善妒的主母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若非之前偷窥到她和美人戏子**,莫小荷真的以为便宜婆婆是个宅斗中的战斗机。 雀儿,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她忽然想起,黑衣人也提过,用熟悉的口吻。 “雀儿,名字听灵巧的。” 莫小荷假装不知情,半个身子躲在顾峥身后。 “大少奶奶,一般低贱的人都有个水灵的名字,府上丫鬟名字哪个不灵巧。” 老嬷嬷面容刻板,眉宇之间好几条横纹,一看就是平日里不苟言笑,“也不怕大少奶奶笑话,雀儿从前是个洗衣女,咱们老爷出城踏青,正好碰见她在河边洗衣,见她长相还不错,又是寻常的良家女子,便纳入府中。” 城主想找个小妾,看上没有丝毫背景的平民女,那户人家简直要祖坟冒青烟了。但是这个雀儿已经定了亲事,未婚夫不在历城,她抵死不从。 “那后来她是怎么进门的?” 莫小荷敏锐地察觉其中有一段故事,她问出来之后,嬷嬷咳嗽两声,闭口不言。 不用想也知道,城主强取豪夺,把雀儿弄进府,她可以做个大胆的想象,今天劫持她的黑衣人,是雀儿的故旧,没准是未婚夫。 “我带着小荷先回院子了。” 夜里不如白日,莫小荷的衣衫颜色深,别人都没看到她身上的血迹,顾峥在近距离,闻到一股血腥气,心提了起来。 不用得到顾夫人的准许,顾峥牵着莫小荷的手,大步往他们的院子走,走了几步,又嫌弃她的速度慢,直接用有力的双臂打横抱起。 “你受伤了。” 刚到房间,把莫家跟来的丫鬟婆子撵出去,顾峥灵活地解开莫小荷衣领的盘扣,把她扒了赤条条的。 细白脖颈之前的那道血痕,很清晰,血迹沾染到鹅黄色的肚兜上。 “很疼,先上药,别乱动。” 顾峥没第一时间听自家娘子的解释,而是用温水擦干她胸前的血迹,找到上好的药膏,他用粗糙的手指肚舀着,均匀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帮助按摩吸收。 第097章 抓奸 莫小荷只觉得脖颈冰凉的,之前那抹痛感不见了,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曾在死亡线上挣扎过,到现在也搞不清楚黑衣人为何突然消失,放她一马。 宅门深深,那些阴私,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晚膳见到公公的时候,对方面色严肃,不苟言笑,眼神中好像深藏着算计,一看就是有抱负,有野心,运筹帷幄的人,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公公强抢良家女,婆婆偷情与人通奸,自家夫君没长歪,已经是极为难得。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估计府上真的丢了宝贝,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吧?” 莫小荷抿了一口茶水压惊,毫无睡意,那贼人赶着她在的时候出现,不知顾家会不会以此做文章。 “不会。” 到底丢了什么不得而知,反正是极其重要,聚宝盆应当属于子虚乌有,以前走镖的时候,顾峥听说过历城顾家,顾家祖上是响马,以抢劫起家,如果真有聚宝盆,也是后来买的金盆,金盆洗手。 二人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睡意,这一天中发生太多意外,很难消化。 又过了一会,院子外闹哄哄的,火光冲天,有府上的丫鬟婆子来禀报,城主和夫人在前院待客厅,家里人都去那里集合。 莫小荷跟在顾峥身后,急匆匆地,一路上,可以看到神色肃穆的城防军,占领顾府各个路口,严防死守。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在她脚底板发麻的时候,终于到达目的地,顾家老太君坐在上垂首,看到莫小荷进门,很明显地皱眉,低声说了一句,“扫把星。” 待客厅的顾家人显得很焦灼,顾夫人神色苍白,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丫鬟翠如身上,轻微地颤抖。 老太君不给莫家女的面子,顾家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大厅内死一般地沉寂。 事情分轻重缓急,莫小荷不想和一个老糊涂计较,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等候看戏。 “老爷,这么晚了,把我们叫到一处,可是有事?” 等候片刻,见还是无人出头,顾夫人强迫自己镇定,开腔打破僵局。 “是啊,大哥,这么晚了,我们都在院子里等消息,没有胡乱走动。” 说话的是顾家老二,他神色忐忑,迟疑地问道。 待客厅的大门打开着,从门外涌进阴冷的风,莫小荷正好靠近门边,夜半时分的凉风能把人的衣衫打透,她紧了紧衣袖,默默移动位置。 顾峥见状,把椅子挪动到她身前,用高大的身躯为她挡风,并且偷偷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暖着。 等候许久,城主才抬头,幽深而又带着寒光的眸子扫了四周,冷冷地道,“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城主府是贼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此话从何说起?” 老太君眯着眼,上午被莫小荷差点气到一命呜呼,一口气不上不下,正在和身边的嬷嬷商议怎么磋磨整个不省心的孙媳,以尽孝为借口,让莫小荷来松鹤院立规矩,好好整治折磨于她。 谁想到,人还没叫到,府上进了贼人,这下装聋作哑也不行了。 “来人,带贼人!” 城主发话,两名护卫拎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黑衣人,扔到待客厅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黑衣人的衣衫血迹斑驳,露出皮肉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了,把在场胆子小的女眷,吓得尖叫。 顾夫人狠狠地攥着翠如的手,翠如面色发白,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看到不是那个人,才稍微放下心头大石。 “夫君,就是他。” 莫小荷用手指捅了捅自家夫君的后腰,那正是顾峥的敏感点,他差点从凳子上栽倒,还多亏身子灵巧,才能瞬间掌握平衡。 虽说这个人劫持她,却没有多大的恶意,现在满身是血,奄奄一息,这场景转换太大,她竟然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薛郎!” 城主身后踉跄地跑出一个面如芙蓉的美貌妇人,几步路而已,她跌跌撞撞,到最后手脚并用,爬着过去的。 “雀儿,你干什么!” 有人惊讶地小声低呼,场面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呜呜呜,薛郎,你怎么那么傻,你为什么要来啊!” 雀儿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心上人抱在怀中,对方嘴角流血,气息微弱,用力地抬手,好半晌,才抚摸到她的脸,嘴唇动了动,“别哭……” “薛郎,是我对不起你!” 雀儿根本顾不上城主的脸色,用帕子不停地抹黑衣人嘴角的血迹,可是那鲜红的血,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一般。 莫小荷低下头,不忍心再看,她是玻璃心,最见不得这样的场面。 “是我不好。” 黑衣人摇摇头,用手抹着雀儿的眼泪,“是我回来晚了。” “不是的,我的错,我贪图荣华富贵,我自甘堕落!” 雀儿已经哽咽道不能言,她已经是不洁的身子,他为什么还要来?他可以找更好的女子的。 她好恨,恨自己这一张脸,如果她是个相貌一般的女子就好了,这样不会被顾老贼看上,用她的爹娘性命威胁,把她抢到府上。 她没有一天快乐过,整日以泪洗面,还要逢迎拍马…… 薛郎是无辜的,是她背弃了他们的誓言,都是她的错! “我只是想来看你一眼,却没想到害了你。” 黑衣人瞳孔涣散,意识混沌,府上有隐藏的高手,他不甘心白跑一趟,所以找到雀儿的院子,却不想顾老贼也在,他就这样被抓个正着。 他死没有关系,贱命一条,雀儿怎么办,会不会被当成水性杨花的**女子? 他终究圆了自己的念想,见到她,入目却是她的哭泣的模样。 “薛郎,是顾老贼拆散了我们,而我早就不想活着了。” 雀儿凄惨一笑,活着也不过和花楼的姐儿一样,永远都在接自己讨厌的客人,特别是那人差点害得她家破人亡,她还要被作践身子。 黑衣人还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话来,他睁着没有焦距的眼睛,无限留恋地看着雀儿,最后头一歪,没了呼吸。 感觉怀中的人在慢慢变冷,雀儿小心地把他放到地面上,转过头,四处看了一圈。 “贱人,小门小户的女子就是如此的不守妇道!就说出生在乡野中,贫贱没规矩!” 莫家老太君的沉着脸,眉头打结,法令纹更深了,她在骂雀儿的同时,眼睛却盯着顾峥身后的莫小荷,指桑骂槐。 “老不死的,你的几个儿子长相差距甚大,谁知道有没有家丁护院的种?” 雀儿从头上取下尖锐的发簪,任凭青丝披散,她张狂一笑,忍了这么久的恶气,不能在死前发泄,她真的白活了。 如果不是顾老贼会武功,她肯定冲上去,先捅死他,为心上人报仇雪恨。 雀儿知道,落在他手里,肯定会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这种抓奸的场合,莫小荷不好插言,但是她真真对死死老太婆忍无可忍,雀儿替她回击,她差点当众鼓掌。 “夫君,我们能不能救救她?” 莫小荷心知希望渺茫,别说是名门望族,就是普通的小门小户,也对女子失节零容忍,只是若干年之前,大越取消私刑,禁止把女子烧死或者浸猪笼。 “没用。” 顾峥安抚地拍拍自家娘子的头,先静观其变,看看顾家玩什么把戏再说。 雀儿已经没有求生的意志,只想用死来寻求解脱,就算一时救下,也救不了一辈子。 人若是心存死志,是无法挽回的。 “你个下贱的胚子,不如窑子里的姐儿,来人,把这个贱人抓住,先掌嘴一百,打烂她的脸!” 顾老太君顾不得气度,从椅子上站起身,对着身边的丫鬟婆子吆喝,“还不快动手,你们都是死的吗?” “死老太婆,你们顾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早晚有天断子绝孙!” 雀儿破口大骂,向后退几步,仰天大笑,“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莫小荷偷偷地看了一眼,突然觉得雀儿说的挺有道理的,她公公和另外两个兄弟长相差距甚大,一个黑脸,另外两个白脸,没准真是隔壁老王的。 断子绝孙的诅咒还是有点狠,她突然觉得自家奶奶还不错,很有先见之明的让顾峥入赘,人果然还是要靠对比。 城主坐在首位,一句话也没有说,好像看着外人的事,而雀儿也不是他得宠的小妾一样。 顾夫人不自在地挪动身子,求情道,“老爷,雀儿姨娘也不晓得黑衣人上门,这件事是不是要在查查?”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顾夫人插言,惹怒了老太君。 “还查什么,众目睽睽之下诉衷肠,我顾家是北地名门望族,看上这个货色,难道不是她祖坟冒青烟?” 老太君瞪了一眼顾夫人,继续道,“我看不如乱棍打死,草席子一卷,扔乱坟岗。” “呵呵。” 雀儿冷笑,人都死了,还管怎么处置?她要用自己的血,生生世世诅咒顾家,如果可以化为厉鬼,她一定回来报复! “薛郎,等等我,我来找你了!” 雀儿说完,仇恨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她咬唇,用力把尖锐的簪子插到胸口。 在这个瞬间,顾峥转过头,把莫小荷抱在怀里,堵住她的耳朵,不让她看到血腥的一幕。 扑通,雀儿倒在黑衣人的身边,用最后的力气,牵住他的手。 这一幕,让众人看呆了,连叫嚣的老太君,都没有开口,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揉着胸口。把人聚集在一处,以为要处置盗宝贼,结果让人大跌眼镜。 “这……” 顾家几位夫人面露不忍,雀儿是被强进府,进府之后一直没消停,光是上吊就被发现了两三次,后来不知道城主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她言听计从。 顾夫人转过头,内心惊起惊涛骇浪,如果她偷情被发现的话,那么地下躺着的人怕是她。 那个男人冷漠自私,就算是宠爱的女子死在他面前,也得不到半分动容,甚至面色不变,连个眼神都没有。 她不由有些担心,她的情郎在假山内,被发现…… “夫人,你的手很凉。” 翠如端着一杯热茶,放到顾夫人手上,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老爷,接下来该怎么处置?” 顾夫人抖了抖,再次恢复镇定,她没有理会老太君,而是问他的决定。 “来人,把他们的尸身抬下去,剁碎了喂狗。” 语调平静到阴冷,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做出的是个无关紧要的决定。 顾府有片偏院,院里养好几十只凶猛的大狗,专门用于打猎,常年喂生肉,可以想象,二人的躯体只要被投喂,就会被瓜分一干二净。 莫小荷脸色发白,她必须以最快时间离开这个地方,简直是个大魔窟! ------题外话------ 祝书友们中秋快乐,团圆幸福,么么哒(* ̄3)(ε ̄*) T 第098章 顾家阴私 目睹了一场悲剧,莫小荷手脚冰冷,她对顾家充满厌恶感,连坐在椅子上,都万分的不舒服,但是,她没有立场公开表态,这能以局外人的角度,被迫冷眼围观。 “对,就该喂狗!” 顾家老太君频频点头,恨恨地看着雀儿的尸首,对雀儿说她曾经红杏出墙的事耿耿于怀,“女子不守妇道,背叛顾家,就应该有此下场,看以后还有哪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偷人……” 说完,再次看了莫小荷一眼,若有所指。 “老太君,您那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莫小荷从顾峥身后站起身,露出半张脸,“您这么说晚辈,晚辈也很委屈啊,好像在意有所指,我给夫君戴绿帽子。” 忍无可忍,死老太婆,顾家玩杀鸡儆猴和她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刚刚老太婆说完之后,几乎所有女眷都看向她,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莫家女是给他们这群渣滓欺负的? 所以莫小荷不忍了,不但不忍,还挑明了说。 众人一愣,言语上的都属于软刀子,你来我往,又不能冲撞长辈,只能硬挺着,只有莫小荷这个愣头青,竟然开口问,反倒噎得顾家老太君说不出话来。 她是讨厌莫小荷,但是她能当着大家的面直接承认吗?那就是不给皇后娘娘面子,也显示出她偏心眼,不够宽宏大量。 所以,即便是差点被一口痰再次憋得晕过去,老太君仍旧努力维持一个相对和蔼的面色,却不知道自己面部紧绷,更不自然。 “你这丫头,惯会说笑,有时间多陪陪我这个老太太,我呀就喜欢你这个爽利性子。” 老太君说完,感觉自己有点牙疼。 “是啊,老太君,小荷给您捶捶后背吧,坐久了容易四肢僵硬。” 莫小荷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站起身,给顾峥一个安抚的眼神,从旁边绕到老太君身后。 旁边的小几上有点心,有热茶,她虽然吃不下东西,可想喝一口热乎的。 顾家内部处理家务事,只有老太君身边的老嬷嬷可以走动,剩下的人都被拦在外侧,禁止进入。 莫小荷假装捶打老太君的后背,第二下就被请到旁边的椅子上落座,不远处就是她的婆婆,顾夫人。 顾夫人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是担忧还是害怕,紧握着翠如的手在轻微颤抖。 “大哥,贼人抓到了,咱们也安心了,可以回去等消息了吧?” 顾家老二如坐针毡,又不是光彩事,他一点都不想知情,大半夜的看到两具尸体,真真晦气,不然这个时候正是搂着小妾在被窝**的好时候。 良辰美景,就这么被辜负了。 “且慢。” 城主摆摆手,看不出情绪,“一个一个来。” “怎么,还有?” 这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猜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府中还有人通奸不成? “也罢,就趁此机会整顿顾府,小荷,你学着一些,将来也是要管家的。” 顾家老太君改变战术,之前言语讥讽,落了下乘,这次是直接以慈爱祖母的身份劝说,实则点名莫小荷没学过管家,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 “老太君,你放心吧,我一定守妇道,不会给莫家丢人的。” 喝了热茶之后,身子暖和多了,莫小荷假装听不懂,连忙附和。 这下,顾老太君又气绿了脸,小声嘀咕,“朽木不可雕也。” 护卫抬下尸体之后,城主击掌三下,有人从外面丢进来一个人,正式顾夫人的姘头,如意班的美人戏子。 “咦?这不是如意班的艺名叫什么小青稞的那个旦角,怎么被抓进来了?” 顾家三夫人指着人,摸不着头脑,戏班子唱完之后,本来她是想把人留到府中过夜,明天再来一场,不过如意班主委婉拒绝了,他们已经提前收下定金,明日给人祝寿。 莫小荷余光看了一眼顾夫人,心凉半截,美人戏子藏在假山中,被人捉到,如果是个嘴软的,受不了刑罚而招供的话,顾夫人就有大麻烦了。 雀儿是个小妾,私下和男子会面,被逼死,尸体喂狗,如果是城主夫人,顾家的当家主母,红杏出墙,到底会有什么下场? 他们这些围观的人目睹家丑,不会被灭口吧? 莫小荷有些紧张,一紧张就想喝水,她刚端起茶杯,旁边的老太君身子晃了晃,正好撞到她的手腕,茶杯应声而落,发出清脆地响声。 “我……不是故意的。” 莫小荷弱弱地说一句,她以为老太君会训斥她几句,谁知道根本是她自作多情,老太君理都没理,斜着眼睛看城主,“你这是闹哪出?” 在看到美人戏子之后,老太君的神色不太对劲,死死地盯着城主,目光怪异。 “老太君,城主总有自己的理由吧。” 顾家二夫人用帕子点了点汗,冲着顾家三夫人使了个眼色,二人明显也有些不对劲。 顾夫人脸色瞬间煞白,近距离看,她握着拳,长指甲已经陷入到手掌,手背上凸起一条条青筋,脸部肌肉跳动两下,内心正在剧烈挣扎。 现在人被抓,只要自家老爷使出刑罚,青稞那细皮嫩肉的身子,怎么能招架得住? 顾夫人开始衡量,主动坦白,把罪责都背在自己身上,会有什么后果。 那个狠心的男人,夫妻二十多年,根本从不曾把她放在心上,对于最宠爱的雀儿,说喂狗就喂狗,她能预想到自己的结局,但是她不后悔。 她是女子,渴望被疼爱,被捧在手心上,只有青稞,能让她尘封多年的心慢慢地照射进入阳光,怪只怪,她太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害了自己,也害了他。 泪水大滴地滚落,顾夫人偷偷用手抹了抹眼睛,正想开口,却被老太君打断了。 “青稞又没穿黑衣,怎么可能是贼人?” 看情况,顾老太君还想护着美人戏子,人美,总是能体会来自各方面的善意。 “老太君,这贼人也不是统一黑衣吧?” 顾家老二刚反驳一句,就接到老太君的瞪视,那眼神就好像吃人一般。 不同于之前病病殃殃的模样,此刻的老太君,腰也不弯了,背也不痛了,挺直腰杆,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明亮,“老大,你不听娘的话了?” “娘?哈哈。” 城主勾了勾嘴角,面带讥讽,片刻后,眼神又恢复冰寒,他用手指着青稞,“说吧,你来府里做什么。” 三更半夜,外男不可能有机会出现在顾府的后花园,他却一个人躲在假山中。 假山内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垫子,还有催情的熏香,明显是苟且之地。 “老爷……” 顾夫人开口想要声援老太君,被打断,“你闭嘴,让他说,如实说。” “莫不是他就是在藏宝阁偷盗的贼人?” 顾家藏宝阁其实也没有多少宝贝,都是金银之物,偷一包分量不轻,很容易被家丁护院发现,外人传说的聚宝盆,根本是子虚乌有。 “说吧,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要让我废话,若你不老实,就先刮花你这张脸。” 城主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两位带着匕首的护卫,站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有城主一声令下,他随时准备上前。 “让我说什么?” 青稞深吸一口气,从进门之后,就没看过顾夫人一眼,对她视而不见。 莫小荷想,此举正是为了保护顾夫人,不然当面眉来眼去,不用审问,马上真相大白。 “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娘!” 顾家老太君突然拔高了嗓音,试图阻止。 “为何半夜出现在顾府后花园,为何藏躲在假山之内?” 城主从首位走下,背着手在青稞身侧转一圈,亲自审问。 其实顾峥和城主的相似之处,不仅仅是外表上,而是在某个时候,他们的目光都如老鹰一般有穿透力,任何谎言都能在这种目光面前,被剥下虚伪的外皮。 莫小荷有预感,今夜的事,怕是不能善了。 以前总是听说世家大族,阴私多,在对比之下,莫家真是一股清流了。 “来与人私会。” 识时务者为俊杰,青稞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如实回答。 这下,众人听得真切,又炸锅了,心中揣测,那个能和青稞私会的人是谁。 顾二夫人撇撇嘴,她之前有过意思,找人说和,想把青稞养在自己的陪嫁庄子上,偶尔出游的时候解闷,但是被对方严词拒绝,她以为他多么心高气傲,原来身边早有了小妖精。 只是,她现在很想知道,小妖精是谁! “那人是谁?” 城主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意外,平静如水,继续追问。 这也是众人心中所想,顾夫人握着翠如的手,闭上眼,她想,自己很快便暴露了。 从小被教导,女子要有廉耻心,到她这个岁数,偷人也就罢了,找的还是和自己长子差不多年岁的,说出去肯定被耻笑。 “什么私会,是晚晴吧。” 顾家老太君又蹦出来阻止,顾晚晴,顾家庶女,是顾峥的庶妹,今年十五了,还没定下亲事。 “老太君!” 被殃及池鱼的顾晚晴脸色发白,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被泼污水,她从没和青稞说过一句话,怎么会是她? 如果传扬出去,以后怎么说人家?就因为她是庶女,所以要背下黑锅,那她以后的未来呢? “爹爹,不是我!” 一向懦弱的顾晚晴第一次反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对着城主磕头,哭得泣不成声,她是第一次反抗老太君,身子抖得如筛糠,嘴唇哆嗦,想为自己辩驳几句,无奈笨嘴拙舌,憋得脖子都红了。 “起来吧,你是好孩子。” 城主亲手扶起顾晚晴,让她坐在一边,此举就是当面打了老太君的脸,告诉众人,老太君在说谎,那么,她想包庇谁?莫非是她家那个亲戚,想给顾峥做正妻的姑娘? “都说了,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城主回到位置上,四周鸦雀无声,每一个人都在等着青稞交代,心中好奇。 “是……” 青稞抬起头,看了一眼顾夫人,就在莫小荷觉得自己婆婆就要暴露的时候,事情急转直下,青稞用手指着老太君,而后,沉默不言。老太君? 顾二夫人当即喷出一口茶水,是不是这方向有点问题?老太君身边是莫小荷,但是她刚到历城,应该还不认得青稞。 “是老太君。” 青稞抬起头,眼神坚定,又重复一遍,“是老太君。” 这下,包括莫小荷在内,所有人都傻眼了,顾夫人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下,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高兴?她成功隐瞒,还是伤心他欺骗了她?他说要和她一起私奔的! 那个和青稞私会的人是老太君,老太君当寡妇十多年了,可是她现在也将近花甲之年,怎么能…… “别血口喷人,怎么可能是我?” 老太君眼神闪烁,明显心虚,却又不承认,当着子孙的面,她还要脸面呢! 他们的确有过,那都是前段时间的事,她今天可没约青稞来府上,这不是胡说八道,污了她的清白吗? t 第099章 如狼似虎 事情急转直下,莫小荷跟不上节奏,和待客厅众人一样,不敢置信。 青稞和老太君有一段算什么,祖孙恋?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顾老太君张口闭口大家闺秀如何做派,刚刚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训斥雀儿,说雀儿该死,活该被喂狗,那么事情到她身上,该如何处置? 大宅门内阴私多,莫小荷第一次庆幸,自家是小门小户,人口简单,爹爹没有乱七八糟的姨娘,虽然因为没权势也会受一点委屈,却比动不动喊打喊杀,随时可能丢性命强。 “你这个下贱的戏子,污我的清白,让我晚节不保,老太爷啊,你死的好早啊,看看现在子孙们都是咋对我的啊!” 老太君喊了几嗓子,见众人不相信她的模样,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滚,干打雷不下雨,指天骂地。 这下,莫小荷再一次惊呆了,她终于见识到了大家族的礼仪,和他们村里裹脚的老太太一样撒泼。 经典姿势,坐在地上,用手拍着膝盖,顿足捶胸。 “老太君,您这是干什么,那青稞一个戏子的话,怎么能当真?” 顾家二夫人虽然这么说,明显言不由衷,她僵硬地笑了笑,和顾家三夫人一起上前搀扶。 老太君用耷拉的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城主的方向,她在子孙面前丢了大面子,以后怎么服众?今天这事,必须给她个说法。 “青稞,你可知给老太君身上泼污水,会有什么下场?” 顾家老二咳嗽两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老爷,求您给晚晴做主啊,她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连家里的后院都没离开过。” 从后面跑出一个妇人,跪在地上大哭,抱着城主的大腿,惨兮兮地,看着像是府中的姨娘,应该是晚晴的生母。 老太君自己行为不检点,被人供出来,还要拉着无辜的孙女,真真是为老不尊。 “你认识她吗?” 城主没有看着拽着他裤子的妇人,拍拍衣襟地两侧,再次坐在首位,面无表情地继续审问。 青稞点点头,让晚晴心一紧,她以为自己要被牵连,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干净。 “她是顾家庶女,在顾府搭戏台的时候她来过。” 她和他之前从未说过话,没有任何交集,也不是和老太君说的那般。 顾夫人手脚冰凉,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过,心里全是问号,青稞怎么可能和老太君有过?怎么可能? 他说只爱她一个,他们要在一起,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度过余生,难道都是欺骗? 她想,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就算把所有责任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她不确定。 “说吧,既然你说和老太君有一段,拿出证据。” 城主端起茶碗品茶,不看跪在下面的人。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儿子要逼死娘亲啊!” 老太君闹了个披头散发,站起身,踉跄地往柱子上撞,在半路,顾家二夫人拉回来。 她也就是装模作样而已,一心求死的人,撞柱子能比蜗牛还慢?不过这一切,让莫小荷大开眼界,也难怪老太君嫌弃她生长在山野,没见过世面,这样的世面,她的确是头一次见。 “大哥,要不,咱明日再审?” 顾家老二感觉不妙,敷衍着,打圆场,这种丑事,好歹给娘留个脸面。再说他们爹爹死了太多年,娘亲在后宅守寡不容易,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他们也不是多房小妾吗。 “两个月以前,如意班曾经来过府里唱戏,事后,在此逗留一夜。” 青稞已经陷入回忆中,还是一段痛苦不堪的回忆。 那天晚上,他睡不着,点着油灯在房内看书,有一个丫鬟来敲门,说是有事情和他说,要他走一趟。 城主府在历城就是土皇帝,他不敢得罪,赶紧披着衣衫,虽然很好奇为什么有人深更半夜找他说话,但是也没问出什么。 对方说是老太君睡不着,想找人聊聊。 老太君的祖籍在靠近大越京都的汴州,恰巧,青稞也是汴州人士,他以为老太君怀念故乡,就没多心。 七拐八拐随着丫鬟到松鹤院以后,他发现除老太君卧房点着一盏昏暗油灯之外,四下静悄悄的。 老太君倒在床上,正值冬日,外面冰天雪地,她只穿了一件红肚兜。 屋内有一道火墙,冒着热气,老太君盖着锦辈,和他有一搭没一搭没聊天,说起汴州的风土人情。 聊着聊着,老太君说自己肩膀酸,要求他帮忙揉捏,青稞没有往其余地方想,就照着做了。 他跪在床榻边上,帮着老太君按摩有些肿胀的双腿。 无论男女,保养的再好,上了年纪之后,身上也会多出皱纹。 花甲之年的老太太,身上起了老年斑,皮肤松垮垮的,还对着他卖弄风情,一双枯瘦的手不住地往他身上摸。 青稞是戏子,唱戏是下九流的贱业,可他卖艺不卖身,又不是小倌,可以让人随意蹂躏。 “你如果出去,我马上就叫人,说你趁着按摩调戏我。” 老太君眯着眼睛,威胁青稞,如果不从,闹起来的话,很难看。 一个城主府的老太君,一个下贱的戏子,就算他被逼迫,也不重要了,这条命都保不住。 最后他没办法,从了老太君,一夜叫了三遍水,才把人伺候睡着。 离开城主府之后,青稞病了好久,直到他遇见顾夫人,被她眉宇间的轻愁打动,他恨城主府的人,巴不得离开这里,远远的,再不回来。 和老太君那一段,他隐瞒下来,没有人愿意提及那些噩梦和黑暗。 “我说的话字字为真,如果有半个字的谎言,下辈子愿意投畜生道,永不为人!”青稞的毒誓,可比天打雷劈要严重的多,古人迷信,誓言决计不轻易说出口。 莫小荷揉揉脸,不然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表情,都说女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是老太君花甲之年,这需求,如狼似虎。 居然威胁美人戏子,如果不从就喊出声,说自己被调戏,有一点可信度吗?脸皮太厚,太无耻了! 面对人中奇葩老太君,莫小荷突然觉得之前所受的不公平待遇真的不算什么。 待客厅内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懂怎么收场。 老太君似乎还想胡搅蛮缠,她见形势不妙,揉揉额角,腿一软,直接晕倒在地。 这下有准备,没有像上次假装晕倒因为无人搀扶,而摔破了头。 “老太君晕倒了!” 顾二夫人假模假样地尖叫一声,内心愤恨,她垂涎青稞已久,对方一直拒绝,谁想到让家里的老猪把好白菜给拱了,用的还是这么下作的手段! “上一盆冷水,泼一泼,人就清醒了。” 城主还是淡淡的口气,讥讽地勾起嘴角,“那你今夜来府上,可是为老太君而来?” “我没有走。” 青稞脑海中飞速的运转,他感觉到其中有点问题,城主和老太君之间并不像母子,不然怎么能鼓励他当着众人说下去? 深思熟虑一番之后,他心中有了计较。 “唱戏后,我没有离开,偷偷地躲起来。” 青稞说自己是清白的人,第一次受到侮辱,男子汉大丈夫,又难以启齿,他快疯了,所以想寻个机会,报复老太君。 “我在假山布置一番,想偷偷把老太君骗过去,然后……”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反正被抓住,横竖是一个死,他为保护锦娘,怎么都无所谓了,只希望锦娘能聪明一些,什么都不要说。 这边,还不等一盆冷水浇上去,老太君就醒了。 她爬起来,瞪圆眼睛怒骂不止,“你这个杀千刀的下贱货,来府上竟然想害我,老大,还不赶紧让护卫划花他的脸,弄死剁碎喂狗!” 这下,顾家老二和老三的表情很难看,他们的脸滚烫的,深深地感觉丢人。 从前家里也有点闲话,说老太君喜欢叫府上的侍卫进入她的卧房回话,但是众人都以为她这是孤独,想找人聊聊,听了点风言风语,觉得很不可思议,还勒令下去,禁止丫鬟婆子犯口舌,否则一律打出府去。 “城主,青稞自知贱命一条,只想求个体面的死法。” 青稞闭上眼睛,强忍着不去看顾夫人的表情,他心下一横,做好受死的准备。 顾夫人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推开翠如,站起身,“老爷,是咱们府上对不起青稞。” 听到心上人的哭喊声,青稞震惊地睁大眼,看着顾夫人的方向,他在努力,不表露一点点的情绪,但是太难了。 “没错,青稞,你起来吧。” 城主破天荒地点点头,附和顾夫人一句。 “大哥……” 顾家老二想说什么,最后叹息一声,低垂着头,沉默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证据呢,人证呢?” 顾家老太君还在抵抗,当初通知青稞的丫鬟犯事,被她打了几十个板子,派人扔乱坟岗去了,尸体应该早就凉了,而身边的老嬷嬷,她从娘家带过来,跟着她将近五十年,肯定不会背叛。 “带人证。” 城主拍拍手,很快,待客厅内出现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大概有二十岁上下。 “翠屏,是翠屏!” 顾府大丫鬟统一翠字开头,翠屏原来是老太君松鹤院里一等大丫鬟,因为深得器重,老太君多留了几年,二十还没说人家。 前段时间,听说翠屏犯事,被老太君差点打死,一个下人,众人也没深究。 “好啊好啊,原来今儿这出是给我看的啊。” 老太君气乐了,指着翠屏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打死她?” “老太君,我活着,你很失望吧。” 两个多月,翠屏没有调养好,那时候北地风雪交加,如果不是有人路过救她一命,她就一命呜呼,也该命不当绝,遇见了贵人,恰巧救命恩人懂医术。 “城主,奴婢还没脱离奴籍,暂时还算城主府的丫鬟,希望您言而有信,此事了结之后,准许奴婢脱籍。” 翠屏恭敬跪下磕头,又看了青稞一眼,才说起自己被打杀的原因。 她之前在老太君身边,为老太君办事,知晓太多的秘密,老太君经常以找人聊天为借口,点名要求府上几名护卫来服侍她,具体怎么服侍的,就是众人想的那样。 一来二去,翠屏和其中一个护卫产生了感情,他屈辱,她也跟着难过,可他们都不能反抗老太君。 一次二人在府中后花园诉衷情的时候,被老太君另一个丫鬟告密,于是,老太君太怒,认为翠屏风骚,作为丫鬟不守妇道,差点打死她。 她和那护卫是清白的,开始是同情,后来才产生情愫,她被打杀,那人就成了缩头乌龟,从头到尾没出现过。 那夜下了很大的雪,她被扔到乱坟岗,恐惧,绝望,翠屏以为要死了,却意外得救。 于是,她在伤势渐渐好转之后,嫁给了她的救命恩人。 第100章 重头戏 莫小荷一直以为古人保守,所以尽量谨言慎行,娘李氏也经常耳提面命,说女子名节多么重要,她因为落水被顾峥救起,二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只能以身相许。 顾府一出闹剧,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三观,就顾家老太君这样的老太太,在现代也不多见吧?若被人曝光,也是惊世骇俗的一件事,更别提名节大过天的大越。 “老太君一般一周找侍卫闲聊一次,每次都叫两三次水,奴婢和李嬷嬷直接在茶水间烧水后提过去。” 翠屏提到的李嬷嬷,是老太君从娘家陪嫁过来的顶级心腹,因为侍卫在外院,她一个丫鬟去通知不方便,很多时候都是李嬷嬷去找人。 “两三次?” 顾二夫人忍不住吸一口冷气,原来老太君每周都有大鱼大肉,让他们这些儿媳清汤寡水啊,自家老爷还有几房小妾,一周能留宿一晚上就不错了,大多时候都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草草了事。 “闭嘴。” 顾家老二瞪了一眼顾二夫人,太丢脸了,他这做儿子都抬不起头来,不敢相信娘亲竟然这么“勇猛”。 顾家二夫人不服气地撇撇嘴,只许做,不许别人说嘛?如果不是府上进了贼人,这点丑事还被遮掩得很好呢。 青稞跪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翠屏的方向,不敢置信,原来受害人不指他一个,不晓得那老妖婆是不是用了同样的手段,威逼利诱。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委身一个老太婆却不敢张扬,真的不如死了干净。 “那么,都有哪些护卫?” 在众人一副被雷劈模样的时候,城主正襟危坐,还在淡漠地品茶,抬手,让翠屏继续说。 老太君的脸色有些颓败,不如刚才精神,似乎也感觉到,这件事躲不过去了。 “奴婢叫的有三人,剩余都是李嬷嬷去找人,所以奴婢不知情。” 翠屏抹了抹眼泪,男人心,海底针,她被老太君用淫荡的罪名差点打死,那人却从未出现,甚至没有看过一眼,怪只怪,当初她同情心泛滥,瞎了眼睛! 事到如今,翠屏还是不能释然,但是她从死亡线上挣扎一圈,已经足够豁达,再说城主承诺,只要从实招来,不但允许她脱籍,还会另有赏赐。 她不是为赏赐而来,只是不想用下人的身份,和救命恩人在一起,不想将来孩子出生就比别人矮一截。 “够了,不过是奴才秧子,人都卖身给城主府,贱命一条,就算弄死也没什么吧。” 老太君轻轻地咳嗽几声,面色很不自然,她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被当着子孙的面揭穿,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夜之事肯定会传扬出去,她在城主府哪还有什么地位,还不如到城外的庄子上养老,有吃有喝,找几个农家的壮汉,换换口味也不错。 现场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表情都带着震惊之色,顾家老二和老三,差点把头埋在裤裆,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太震撼了。 以前就听说娘亲喜欢找护卫们说话,他们以为她只是寂寞,谁会往歪处想! “老爷,您打算如何处置?” 顾夫人叹息一声,用手捧着茶杯,刚刚血液都好像凝结住,现在才慢慢地缓过来,她怕青稞被处死,很怕。 她以为自己会记恨他,和老太君那一段,太不光彩,可她有什么资格? 她是城主明媒正娶的夫人,并且孕育了子嗣,她也没能守节,还是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不管二人将来如何,她只希望,他能好好的生活,他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很长…… “夫人可有章程?” 城主放下茶杯,转过头,目光直视顾夫人,那眼神,不止有穿透力,还有侵略性。 顾夫人心虚,手正在轻微颤抖,或许马上就会露馅。 莫小荷暗道不好,她婆婆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不守妇道,但是目前还没做出伤害她的事,另外一点,顾夫人好歹是顾峥的娘亲,如果偷人被当众挑明的话,顾峥也会跟着没脸面。 想到此,她站起身,硬着头皮站在顾夫人身侧,用身体挡住城主的视线,那感觉,如芒刺在背。 “老大媳妇,你可是有话要说?” 城主转移目标,开口询问莫小荷。 “这个……我都听夫君的。” 关键时刻,莫小荷头脑清醒,假装乖巧,有夫君在前,不需要她想什么,再说这是顾家长辈的事,她是小辈,没资格做决定。 “老爷,您也别为难小荷,这孩子娇憨,长在山野,没见过世面。” 顾夫人感激地对莫小荷点点头,刚刚腿软了,差点跪倒在地,她最怕自家老爷审视的目光。 长在山野中,作为借口出现,第一次用对地方,莫小荷心里苦笑,顾家这样的世面,怕是皇后娘娘都没见过吧! “二十几年以前,女子不守妇道,可以施以火刑或者浸猪笼。” 城主让人送上一本大越律法,后来发现很多妇人被冤枉而死,大越全面禁止私刑,但是通奸仍旧是一项重罪,可以到衙门报官,把奸夫淫妇游街示众,并且流放到西北的矿场。 “你敢,我是你娘!” 老太君心里七上八下,如果这个时候她还没发现事情不对劲,就白活到这年纪,难道,当年之事,败露了? “不,确切地说,你是我姨娘,还是杀母仇人。” 城主讥讽一笑,这下,大厅之内的人一头雾水,炸了锅。 “大哥,你在胡说什么啊?” 顾家老二摸不着头脑,不能因为娘犯了错,就说气话啊。 顾夫人大吃一惊,皱眉沉思,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点点头,原来,前面不过是个铺垫,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姨娘?你当了城主就晕了头吧,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 老太君瞳孔放大,面露恐惧,咋呼个不停。 到底是娘亲还是姨娘,这不是称呼问题,而是关系到是不是亲娘,莫小荷当时就觉得,她公公和两位兄弟长相差距太大,明显不是一母同胞的。 “听说,老太君是从姨娘被扶正了。” 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顾夫人也不太清楚,因为在大越没攻下蛮族之前,北地汉子娶正妻和纳妾的仪式并不严格,正妻地位只比妾室高一点点而已。 老太君家在大越汴州城,也算是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家族,家中有人当官,也有人做生意。 在她十几岁那年,出门偶遇去汴州的老太爷,之后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总之她离开大越,远嫁到蛮族。 当时老太爷已经有了正妻,她委身,做了小妾。 “来人,让这老货清醒清醒,泼一盆冷水上去!” 城主招招手,很快有人端着铁盆,老太君在尖叫身中,成了落汤鸡。 顾家老二和老三想说什么,被他们的夫人拦住,他们都在城主府里,倚靠城主扶持为生,就算孝顺,也不急于一时,至少得弄清楚真相。 莫小荷抽了抽嘴角,这下更热闹了,从姨娘又变为老货,看来老太婆是做了天怒人怨之事。 “李嬷嬷,你来说。” “是,城主。” 李嬷嬷从后堂走出来,拍了拍衣摆,跪在地上。 老太君用手指着李嬷嬷,说不出话来,她在嫁人之前,李嬷嬷就是她的贴身丫鬟,二人从汴州到北地蛮族,相依为命,快五十年的交情,她不相信,自己会被李嬷嬷出卖! “城主不是老太君之子。” 李嬷嬷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莫小荷揉揉心口,这一出一出的,智商低的还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刚刚说的都是老太君如何偷人,现在竟然不是城主的亲娘! “当年,老奴陪着老太君刚在汴州嫁过来,她做了老太爷的妾室。” 北地蛮族的人心思简单,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妻妾之间,相处和睦,但是受家里影响,从大越嫁来的老太君总会觉得妾室是伺候人的,而正室才名正言顺。 她和当时老太爷的大夫人同时怀孕,月份基本一致,她偷偷地找到一位有丰富经验的老郎中,提早得知自己怀的是女儿,而大夫人怀的是男胎。 如果大夫人顺利生产,就有嫡子傍身,她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希望! 于是,老太君想了个主意,偷偷换掉二人的孩儿,这个计策,她只告诉了李嬷嬷。 李嬷嬷和老太君主仆情深,而且一家人都捏在她手中,只得帮忙,或许老天都在帮着二人一般,老太君和大夫人竟然同一天生产。 大夫人提前进入到产房,老太君的心思又活动了,如果能趁着这个时机,做出难产一尸两命的假象,那么她有了儿子,妥妥会被扶正,做顾家大夫人。 人一旦有邪恶的念头,就无法停止,在生产当天,她用自己陪嫁过来的一半金银细软,买通产婆,让大夫人产下儿子后,做出血崩的假象。 而她生了个女儿,看都没看,让人塞进大夫人的肚子,正好一尸两命,而老太君,“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没多久,她如愿以偿,被扶正,做了顾家的大夫人。 老太君有了权势地位以后,越发不放心当年的产婆,有人攥着她的秘密,让她夜不能寐,在她想把人解决的时候,产婆家走水,一家七八口人,没有一人生还。 所以说,恶事做多了有报应,老太君也有些害怕,她并不喜欢这个儿子,一直扔给下人照顾。 “怎么可能,娘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顾家老二说什么都不相信,太耸人听闻了,他娘不是这样的人,“李嬷嬷,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老奴没糊涂,而是有证据。” 当年产婆不忍心把一个小婴儿塞进大夫人的肚子里,找了别的东西代替,而是救了女婴一命,送到乡下人家。 也是巧合,李嬷嬷去乡下庄子收获土特产的时候,遇见了人,她长得和老太爷很像。李嬷嬷暗中托人打听,时间地点全部吻合,最后才能确定,已经嫁人做农妇的女子,就是老太君亲生女儿。 “这……这怎么可能?” 顾家二夫人差点脱口而出,她非常想知道,自己夫君,到底是不是老太君亲生的。 天啊,信息量太大,让众人一时间无法消化。 莫小荷揉揉额角,头有点疼,陈年往事,隐藏的再好,也有重见天日的那么一天。 她之前把老太君得罪狠了,着实不是明智的选择,一个连亲骨肉都能弄死的女人,已经不是用“毒妇”两个字形容的了。 老太君见大势已去,神情呆愣,口中念念有词,“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还活着?当年就应该死了,我亲眼看到……” 等老太君有意识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说秃噜嘴了。城主不但不是老太君的亲儿子,还有杀母之仇,也难怪在揭发真相之前,拐弯抹角,让人清楚老太婆的为人。 T 第101章 家宴 被叫来作证的翠屏身子晃了晃,这种宅门内的阴私,通常是秘而不宣,而她竟然听见了,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只有死人嘴里,才不会说出秘密。 “不可能,她早死了,肯定死了!” 老太君趴在地上,来不及找李嬷嬷算账,只为得到一个确切地答案,她的女儿当时死了。 这么多年,虽然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是享受荣华富贵,又被城主当成亲娘孝顺,她在府中说一不二,膨胀感已经占据内心,她甚至庆幸,如果当年生出来的是丫头片子,现在就不是这般光景。 但是,好歹是十月怀胎的亲骨肉,每每午夜梦回,仍旧一身冷汗,总梦见有婴儿凄厉地哭喊,找她索命。 “没有死,人就在府上。” 老太君狼狈地一身水,精气神都没有了,头发散乱地,黑发夹杂着银丝,脸上的脂粉被水打湿之后脱妆,露出沟沟壑壑的皱纹,尽显老态。 李嬷嬷冷漠地站在旁边,没有一点上前搀扶的架势。 客厅内再次鸦雀无声,众人无所适从,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顾家二夫人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妙,原以为是亲兄弟,才能如此帮扶,可如果自家老爷是老太君的种,那么和城主的关系就尴尬了。 他们和老三一家,搞不好会被赶出府,另谋生路,如果没有城主府作为倚靠,他们什么都不是。 顾家老二老三从小娇生惯养,文不成武不就,喜好赌博,若不是庞大的顾家资财做后盾,他们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对于这一系列的巨变,莫小荷疑惑在于,李嬷嬷是老太君从汴州娘家带来的,李嬷嬷伺候了将近五十年,这期间一直没问岔子,也帮着老太君做了不少事,为啥最后会反水,当着城主的面揭发。 不可能因为去了一趟庄子,看到老太君的亲生女儿,而产生什么愧疚的情绪。 “城主,老奴做了这么多坏事,活该遭受报应,死不足惜。” 李嬷嬷跪在地上,在死之前,她想把一切被掩盖的事实交代得清楚明白。 “把人带上来吧。”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中年妇人忐忑地进入大厅,她面色愁苦,脸上已经有了风霜之色,因为常年劳作,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一些。 莫小荷仔细观察她交叠的手,发现上面全是细碎的小口子,应该是冬日做活儿留下的。 “城主,民妇……” 妇人隐隐约约听到点风声,吓得两夜没睡着,这么多年习惯贫穷,她的二儿子正在说亲,听说她家得罪了城主,亲事也黄了。 “小妹,起来吧。” 两个人真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几乎不用怀疑,农妇是城主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亲妹妹。 有护卫搬上椅子,又端上茶果,城主让妇人吃一些,农妇有些闪神,最后心一横,小声地问,“我可不可以带走一些?孙子狗前几天染上风寒,想吃果子,但是家里……” 北地冬日严寒,这些年也有自己建造的暖棚种瓜果,那都是极其有钱的大户人家,小门小户,还是冬日萝卜白菜土豆的生活,一吃就是一冬天不换样。 提出无理要求之后,农妇脸很热,她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少一口吃的没什么,可孙子还在嘴馋的年纪。 “等明天派人把你家人接到府里,老二的亲事,就由城主府出力。” 城主点点头,沉思片刻,转头看向顾夫人,“夫人,这件事就麻烦你出力了。” “是。老爷。” 顾夫人没想到,自家老爷对她这么客气,成亲二十多年,破天荒的头一次。 毕竟,老太君的女儿也是受害者,从出生就不被亲娘待见,直接弄死,还是产婆发了善心,把人送给没有闺女的农户家,好在多年以后,水落石出了。 农妇不知道说什么,坐在椅子上只搭了个边儿,诚惶诚恐,不敢说话,见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只得垂着头。 “作孽啊。” 不知道谁小声叹息一句,但是却是众人的心声。 “李嬷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城主继续问,这下众人都蒙了,难道还没完?老太君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二少爷这辈子都不能有子嗣,是老太君派人下的药。” 这样,顾峥没找到,顾峥的弟弟,也就是二少爷没子嗣,老太君撺掇顾夫人给城主小妾下毒,那么大房一家就没有血脉,城主之位顺眼到顾家老二的儿子孙子身上。 顾夫人吃惊不小,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这么愚蠢! 自己的二儿子被下药,她以为儿子天生能力有缺陷,谁知道竟然是这个原因! 当年寻找顾峥的时候,老太君总是派人放出消息,说顾峥死了,但是她不信,找了很多年,没有结果,总感觉有人在帮倒忙。 也难怪,顾峥回到府邸之后,若是继承城主之位,可没这死老婆亲儿子亲孙子的事儿了。 可是顾峥想离开,老太君各种挽留,难道是怕放虎归山?若是这样,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有办法收拾。 “大哥,这……” 顾家老二和老三齐齐地跪在地上,对于此,他们一点都不知情。 “李嬷嬷,你是老太君的人,为什么之前帮忙隐瞒,到现在才说?” 顾夫人终究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出众人都想问的。 “那是因为,李家不仁不义,说好了给我的儿孙脱奴籍,我孙子因为和李家少爷一言不和,就被打死。” 顾家老太君姓李,李嬷嬷做了这么多,都是为儿孙考虑,却得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她要报复。 左右逃不脱一个死字,已经苟活这么多年了,如行尸走肉,不如在死前,把所有的罪名都交代清楚,忏悔,或许不用下地狱遭受酷刑。 “你不是我女儿,不是不是不是!” 老太君念念叨叨,瞳孔放大,精神不太正常,好像疯癫了。 “今日到此结束。” 城主站起身,没说最后处理结果,一个人迈着大步,走向院子中,很快不见踪影。 顾峥看了顾夫人一眼,没有开口,带着莫小荷回到他们的院子。 审讯一夜,东边已经开始出现鱼肚白了,天光慢慢放亮。 莫小荷从开始的困顿状态到现在精神百倍,她甚至不敢相信看到听到的一切是真的,大宅门实在太多的污秽。 “娘子,你受委屈了。” 如果不是和他一起回顾家,就不会遭受责难,还要看人脸色,顾峥心里很不是滋味。 顾家这样,他并没多惊讶,因为从没想坐城主的位置。 在山野中打猎,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可以睡到自然醒,没有权势,自然少了很多烦恼。 “只是我以后给你富贵的生活。” 顾峥的大手紧紧地握住莫小荷的小手,感觉到她手心冰凉,还有隐隐的冷汗,赶忙放到自己的胸口。 莫小荷感受到自己夫君身上滚烫的热度,舒服得眯了眯眼,“夫君,我要的不是那些。” 婆婆是城主夫人,虽然与人偷情,那是因为半辈子孤苦,压抑和寂寞,如果日子过得幸福,怎么会铤而走险? 城主高高在上,却有忙不完的公务,还要被皇家忌惮,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最好的生活,无非是有钱,有闲,在山中生活过腻味了,他们可以换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皇上和皇后娘娘如闲云野鹤,看似洒脱,可身上的担子极重,关心民生,关心这个那个,哪想他们小老百姓,只管一家冷暖就好。 “那我们尽快离开。” 顾峥点点头,给莫小荷承诺,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高门大户要养那么多的女人,吃饱喝足之后就相互陷害,三天闹一场小的,五天闹一场大的,还是村里夫妻好,一心一意过日子,不想旁的。 “可能是男子喜欢用拥有多少女子证明自己吧。” 如果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子,有个几房小妾,一树梨花压海棠,那是风流,为人称颂,可发生在顾家老太君身上,简直是不堪。 自古以来,男女就从来没有平等过,莫小荷也不是说支持老太君的行径,她只是觉得,无论男女,用这方面证明自己,实在有点恶心,让人难以接受。 夫妻二人闲聊一会儿,莫小荷靠在顾峥肩膀,很快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顾府丫鬟通知在花厅摆膳,城主派人请二人用膳。 公公的面子肯定得给,莫小荷用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然后和顾峥赶往正院花厅。 不同于之前,今日饭桌上的人很少,只有城主,顾夫人,还有昨日那个农妇,以及面有菜色的一家人,顾家二房三房都没有出现。 “家宴,不便请外人。” 城主给出合理的解释,莫小荷心中明了,老太君和她的两个儿子已经被排挤出圈子之外,反倒这个从一出生就被抛弃命苦的农妇,让城主产生怜惜之感,派人接近府中。 农妇身边坐着一个穿蓝色粗布的中年汉子,低着头,没有一点得意的神情,还有农妇的大儿子,儿媳,叫狗蛋的小孙子,未曾娶亲的二儿子。 “奶,这么多好吃的,狗蛋真的可以吃吗?” 狗蛋很瘦,瘦到皮包骨,没有上前抓托盘里的糕饼,而是眨着大眼睛,问农妇,可见这家人教育的非常好。 一般村里的小娃,看到好吃的都要疯狂了,恨不得去抢,四五岁,正是狗都嫌弃的淘气年岁,能主动发问,非常难得了。 “可……可以吧。” 这两天生活从地下到天上,农妇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她带着人从村里搬家,还有城主府的丫鬟婆子,护卫帮忙,都说破屋值万贯,她什么都想带走,最后被阻止下来。 听闻她不是得罪了城主,而是要过上好日子,之前和二儿子说亲事的那户人家厚着脸皮上门来了,被城主府的下人撵出去,并且告诉他们,做个丫鬟都不配,就别痴心妄想了。 农妇很不好意思,对方怕她家得罪人,不想嫁闺女也是人之常情,不能怪人家,但是听说老二的婚事,城主夫人做主了,她默认。 城主府真的太大了,比他们村地主家几十倍不止,奴仆成群,她觉得自己穿戴还不如下人,有些局促。 “狗蛋,过来让舅爷爷看看。” 城主面色柔和一些,拍拍手,狗蛋点点头,走了过去,被城主抱在怀里,“这么瘦,你得多吃点,将来长成小男子汉。” 莫小荷差点掉了下巴,这是他那冷脸公公?之前要打杀雀儿,眼睛都不眨一下,对狗蛋倒是温和多了。 顾夫人同样也是愣住,反应过来之后,招呼丫鬟婆子上菜。 村里娃不容易,这么瘦,是得补补,这个小姑子好不容易认祖归宗,以后可不能过以前的日子了。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小荷,爱吃什么,让峥儿给你夹菜。” 为了不让农妇一家有过大的心里压力,丫鬟婆子上菜之后就下去了,顾夫人感激莫小荷,主动说道。 “谢谢娘,府上的厨子不错,我最喜欢那道松鼠桂鱼。” 莫小荷热络地笑笑,顾夫人明显拉着她调节气氛,她必须要配合一下。 第102章 谁忽悠谁 城主府上丢了宝贝,整个历城都被封锁三天,全城搜查,一直等到三天之后,才开城门,恢复正常秩序。 如此劳师动众的排查,是谁都以为丢了极其重要的宝贝,知道真相的莫小荷眼泪掉下来,所谓藏宝阁顾氏祖先留下的聚宝盆,不过是个普通的洗脚盆而已,而且丢的还是个外面镀金的冒牌货。 莫小荷很同情那个贼人,用九牛二虎之力,躲躲藏藏,又被通缉,换来的是个镀了一层金不值钱的盆。 那夜审讯过后,城主府风声鹤唳,丫鬟婆子小心翼翼,平日那些喜欢嘴碎的都默默无闻,做自己的活计,生怕自己犯忌讳,被打出门去。 顾老太君那夜之后就疯了,被丢到一处荒凉的废弃小院,神情恍惚,城主开恩,让李嬷嬷去“服侍”老太君,二人中间仇怨太深,肯定是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老太君的两个儿子夹着尾巴做人,平日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根本不出门,就怕城主一个不高兴,看他们不顺眼,一声令下,把人撵出府去。 而老太君的亲生女儿,农妇一家人,被接到府中,分配了丫鬟婆子伺候,得了景致最好的院落,才几天的工夫,狗蛋就吃胖了一圈儿。 娃还小,不懂事,就知道在这里想吃什么有什么,比村里日子好,但是小娃惦记家里贫瘠的二亩地,眼瞅着没多久,就能耕种了。 “小荷,咱们这一房就靠你了,多生几个,传宗接代。” 顾夫人情绪比较稳定,最近几日都没有碰诗词歌赋,而是在自己院子的书房,建了一座小佛堂,偶尔念念经,闻闻香火气,深居简出。 “是,娘。” 莫小荷囧了囧,她现在的小身板,生不出孩子,必须调养,再等个两年再说,她还没过够二人世界。 青稞到底如何了,府中没有消息,但是顾峥猜测,青稞应该没有死。 人有悲欢离合,这世间并不是每件事都圆满,或许有缺憾,才让人更珍惜眼下。 又住了两天,离开的日子一拖再拖,莫小荷估算族人应该已经在去京都的路上,她实在等不下去了,和顾家人辞行。 原本想好的到历城好好逛逛,最后也没能实现,还是顾夫人体贴,准备了北地的一些特产,打包装车,给二人带走,还硬是塞丫鬟婆子伺候他们。 “不必。” 顾峥冷着脸,只有两个字,他能照顾好娘子,不想有多余的人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而且在身边的下人,没准还要盯梢,都是眼线。 顾夫人看似很受伤,想说什么,最后无奈地叹息一声。 二人回到莫家的宅院辞行,莫小荷的姑母皇后娘娘莫颜早已经不见踪迹,托人留话只有潇洒地三个字,“京都见”。农历四月,正是北地春日正好的时候,天朗气清,白云朵朵,南来北往的商队马蹄声,货郎小贩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把历城衬托得格外繁华。 “脆皮鸭和大肉面条没吃上。” 莫小荷唏嘘一声,来一趟,顾府的厨子为了照顾二人,做的多是大吴菜色,还不怎么地道,正宗的北地美食,烤羊腿等,没吃到。 来一趟,对于从饮食中了解风土民情的莫小荷来说,不是没有遗憾的。 历城是大越和蛮族之间共通的比较重要的大城池,由于前段时间封城,很多想要出城的百姓滞留在城内,好不容易打开城门,在门口还要进行严格的身份排查。 城主府丢失的宝贝,已经画了图样,给出五千两白银的悬赏,士兵们特别注意。 莫小荷翻了翻马车,马车上小型盥洗室有个木头的脚桶,应该很安全,不会被当成聚宝盆。 “停车检查,停车检查!” 守城的士兵手里握着长枪,一副凶神恶煞地模样,先给人相面,看长相憨厚老实一些的,没有什么行李,可以直接出城,而贼眉鼠眼的,则要狠狠审问一番。 又是看脸的世界,莫小荷掏出小铜镜,对着小镜子照照,老天对她不薄,多亏没有穿越成丑八怪。 几日的调养,喝莫家的秘制汤药,她的胸前凸起,不用棉花垫,已经有了微微的弧度,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人呢,见不得人?赶紧下来,你以为你是城主千金,还让老子请你?” 守城士兵很是暴躁,大喊大叫,莫小荷寻思,反正她已经嫁做人妇,也无所谓抛头露面,就索性坐在赶车的位置。 城主找到长子的消息还未扩散出去,士兵见到顾峥相貌之后,手里握着的长枪更紧,喊来几个同伴,彻头彻尾,进行排查,有个士兵上了马车,撅着屁股在地垫上重点检查。 地上又没有金子,至于这样吗? “看什么呢?这地垫有问题?” 莫小荷抽了抽嘴角,因为自家夫君的面貌,他们成为重点排查对象。 “看看有没有血迹,这位小娘子,你真的不是被逼迫嫁人的?” 士兵一脸怀疑,这么美的小娘子,怎么可能嫁给粗犷如山贼一样的男子?他英俊潇洒,还有正式编制,到现在还未说上媳妇,太没天理了! “是逼迫,我逼迫我夫君娶的我!” 莫小荷很气愤,主动拉着顾峥的手秀恩爱,示威地瞪着士兵。 “这位小姐,您可以走了,前面人多,马车注意些,刮刮碰碰就不好了。” 不同于己方的待遇,隔壁一辆朴素的大马车,车内的人从头开始就没露面,不用下车,士兵说话客客气气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好。 “不是说出入都要下马车检查,那辆马车凭什么直接准许通行?” 莫小荷叉腰,被大人物欺负,她得罪不起也就算了,但是明明是并排路过的,受到的差别待遇也太大了!这要是让人知道城主儿子和儿媳出城门被刁难,还不笑掉大牙!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 士兵不屑地撇撇嘴,转过头,对着那辆马车的方向柔和一笑,眼睛冒着红心,脸色红了红,“咱们奉命在出城的路上设置关卡,抓偷盗宝物的贼人,这两马车只坐着一位小姐和她的丫鬟,怎么可能是贼人?” “那我也是女子,怎么就得下马车?”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其实她也不想计较太多,但是士兵看自家夫君的眼神,让她很愤怒。 “那……那不一样。” 士兵辩解几句,有找不到一个好说辞,摆摆手,“走不走,别在这里堵着路,下一个下一个!” 后面还有马车等候出城,莫小荷也不是那种特别不讲道理的人,对着士兵做了个鄙视的手势,上马车准备离开。 刚出城,那个免于检查的大马车悄悄跟上来,对方的马匹不需要人赶车,四蹄踏雪,一看马就有灵性。 “唉,人美也是一种罪过,看看,无意中就得罪人了。” 对方打开了车窗,从里面探出头来,虽然戴着面纱,但是这人化成灰,莫小荷也认得,她咬牙切齿地挤出来三个字,“徐雁回……” “一别几个月,不料小荷妹妹还记得我。” 徐雁回魅惑一笑,又探出脑袋,对着顾峥抛媚眼。 “你怎么在历城?” 每次遇见徐雁回就没好事,上次相遇之后,被他黏上,碰到了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害得自家夫君带着她跳马受伤,莫小荷身上青紫,又看到了人头和血腥杀戮,很有阴影。 “所以说,我们有缘分啊。” 徐雁回诚心邀请,“小荷妹妹,嫂嫂上次留下的喜服,你喜欢吗?” 胸前加了棉花的喜服,徐雁回真是有心了,明明是他应该和大哥成亲,这厮临阵脱逃,害得她被赶鸭子上架。 “不是说好京都见,你来历城干嘛?” 莫小荷眯了眯眼,兔子精无利不起早,想起顾府丢失的宝贝,莫不是被他偷了?她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哎呀,人家听说历城的野山参不错,来收购几根。” 徐雁回隔着面纱抚摸着自己的脸,摇摇头,似乎愁眉不展的样子,“可我不敢露面,到哪里要被围观,他们都说没见过我这样的美人呢。” 很多男子愿意砸千金,只为美人一笑,这对徐雁回困扰很大,毕竟他不缺银子,也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 刚刚她很想下马车接受检查,可士兵认为他这么纯洁无暇,不可能是盗宝贼的。 “我又一次领教了你的脸皮。”莫小荷忍无可忍,这就是因为长相而感受到的种种善意?想当初,她莫小荷在布庄店,也是因为长相艳丽,得到了老板娘的喜爱,要送她一匹被雨淋湿了的纯棉布。 徐雁回一笑,收到一根翡翠簪子,对比之下,这差距不让人活了。 “我知道你来偷洗脚盆的,我又不会嘲笑你。” 如果有证据,莫小荷会第一时间报告城主府,赏银五千两,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可以填充她的小金库。 “洗脚盆?” 徐雁回惊呼一声,美人就是美人,惊讶长着嘴的模样,也是那么美丽,让人移不开眼睛,刨除他恶劣的性格,长相真的没的说。 “是啊,我前两天还洗脚来的,谁知道怎么就丢了。” 观察徐雁回一闪而逝幽深的眼眸,莫小荷心里笑抽了,表面上不表现出来。 这人从开始抛绣球,就是想给自家夫君的,当时她还想,为什么如此反常,徐雁回又和他们同时出现在北地,如果,他的目标是聚宝盆,一切能说得通。 城主府戒备森严,徐雁回武功高强,或许可以单枪匹马地出现在内,但是想去藏宝阁,并且带着东西逃出去,就比较难了。 府内地形复杂,除非有地图指引,但是得到,也不难。 “什么洗脚盆?” 徐雁回挪动身子,突然觉得屁股有些烫,在他长裙之下,正是从顾家偷来的聚宝盆,为此他喂了两个晚上的蚊子,白嫩的肌肤上起了好几个红疙瘩,现在晚上睡觉,又疼又痒,他不敢抓,怕留疤。 “就是顾府的宝贝啊。” 顾家根本就没宝贝,金银珠宝,银两,对于窃贼来说,轻而易举能得到。 “哦,嫂嫂,我夫君是城主长子,刚刚认祖归宗的。” 说话,要半真半假才可信,不然她骗不过那么精明的徐雁回,“你知道我是村里出来的,什么都不懂,顾府真的太富贵了,洗脚盆都是金的,啧啧。” “我之前以为是给我专属,后来听说是顾家的习俗,每个儿媳进门,都要用金盆洗脚,这样代表得到顾家的认可,听说这个规矩传了十几代人了。” 莫小荷特别惋惜,这么好的洗脚盆,被贼人偷了,她等以后有了银子,也把铁盆镀金,那感觉真是太好了! 几句话,徐雁回的面色已经接近扭曲,他偷了聚宝盆之后,就感觉有点问题,不如传说中邪乎。 但是宝物这个东西,他就喜欢收集,并不是真的为聚宝,但是听了莫小荷所说,徐雁回坐不住了,不仅如此,胃里还有一点的不舒服。 费尽千辛万古,原来偷了洗脚盆,他被顾家耍了? 第103章 差别待遇 农历四月,北地的春意正浓,不冷不热,春光正好,赶路的途中欣赏沿途的风景,莫小荷不觉得是折磨,相反渐渐地有些享受。 徐雁回也要去京都,所以要求同行,顾峥和莫小荷都没说话,反正不管他们答应与否,狗皮膏药还是要跟着的。 忽悠了兔子精之后,对方关上车窗,很快,从里面传出一阵噼里啪啦地声响。 莫小荷侧耳细听,这厮一定是用镀金的铁盆发泄怒气了,真是不会过日子,好歹是镀金,光是金粉就要用不少,能买不少银子呢。 再说就算不卖,留着洗脚也不错,那就是气派! 顾峥勾勾唇角,面皮抽动几下,眼中是掩饰不住地笑意,之前二人吃亏,他知道自家娘子的小心眼,瑕疵必报,可算能找到机会了。 等出城以后走上偏僻的小路,徐雁回终于探出头,从马车里若如其实地丢下一个包裹,扔到路边毁尸灭迹。 莫小荷打开一看,金盆已经变味铁片,扭曲变形,成为兔子精的泄愤工具。 蹂躏之后,他又跑到河边洗手,差点把手洗脱皮,而后,神色纠结地盯着莫小荷的脚,那目光,好像能穿透她的袜子。“我的鞋有什么好看的?我的尺码小,你穿不上。” 莫小荷弱弱地把脚面用长裙盖住,面对徐雁回狠毒的目光,小声地道,“大嫂……赶紧和我们回京吧。” “回京都干什么?” 徐雁回挑挑眉,心里恨上了顾家,既然没有宝贝,干嘛总放出风声,让他垂涎已久,特地不远千里寻宝。 在历城住了好一段日子,每天起早贪黑,最后空手而归不说,偷了个洗脚盆,还是莫小荷用过的!这让有轻微洁癖的徐雁回不能忍受,内心万分纠结。 “当然是和我大哥成亲,你不会到历城有了相好,红杏出墙了吧?” 通过几次接触,莫小荷判定,徐雁回性取向正常,因为他随身带着丫鬟伺候,并且那个大力丫鬟经常躲在马车之中,主仆二人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忙什么。 历城之外,还有很多小县,通往京都的必经之路,南来北往的客商多,打尖住店必须提前预定好,徐雁回为人挑剔,非仙客来不住。 每当到一个地方,莫小荷都会拿着玉佩上莫家铺子,有时候会碰到族人来铺子里巡查,亲人相见,总有很多要说的话。 又走了两日,一行人减缓速度,顾峥打开地图看了一会儿,己方还得抄近路走。 “前方是三条路的交叉口,三不管地带,山匪横行。” 如果不走近路,他们要在北地多停留几天的时间。前方城池刚好有民俗特色的节日,城门要关闭几天,如果进去,就得等庆祝结束,才能出城。 来往的商队赶时间,很多人选择三不管地带,如果运气不好,碰到山匪,被狠狠打劫,就要放血。 “夫君,怎么又有山匪,难道官府都不管的吗?” 莫小荷对这些人很有心里阴影,可离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又无心留在城中参加民俗庆典。 “这些山匪早年是蛮族士兵,败北之后,不想归顺大越,就找了一处险要地势,做了占山为王的勾当。” 官府早年围剿过,几次未果,而且对方只劫财,不杀人放火,办事很有原则,山下的百姓也没有人被袭击,时间一长,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不再赶尽杀绝。 如果不杀人,只劫财,就当是买路钱,莫小荷还能接受,她默默地点头。 正午时分,马车停留在一处官道,不远处有小村落,莫小荷和顾峥商量,想到村里人家看看,如果谁家有腊肉,她就买一块,加点葱,做个回锅肉吃。 一路上在客栈停留过,她连续点了几次回锅肉,无奈厨子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菜,按照她说的做,味道很奇怪。 “去吧,替我提一桶水,我帮着你们看马车。” 徐雁回打开马车的小窗户,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指使莫小荷。 “水桶很沉的吧,凭什么你自己不出力,再说你不是带了丫鬟。” 莫小荷对兔子精的行为很不满,本来出门在外,相互照应并不是大事,但是她就是讨厌他的态度,仗着自己的脸美,好像每个人都要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 “丫鬟有丫鬟的作用,而且你是知道我的,万一我出现,肯定引村里大爷大娘们的围观,还是低调点好。” 徐雁回把手臂伸出车窗,抖了抖袖子,“不如这样,帮我打一桶水,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银子!莫小荷自动在脑海中换算成鸡蛋,一文钱一个,一两银子一千个,十两银子是一万个,简单的跑个腿,能换来一万个鸡蛋,这笔生意很值得。 “哈哈,嫂嫂真是见外。” 莫小荷干笑两声,下马车麻利地接过水桶,伸出一只手,“银子。” “银子我早就付清了,上次离开村里,你大哥拿走我几千两的银票。” 银票虽然是汇通钱庄通用,但是上面有隐秘的印记,“我估计你身上还有,不如你打开看看,在右下角,有一只白色的蝴蝶。” 莫小荷半信半疑,打开自己的荷包,的确如徐雁回所说,难道大哥突然有了银子,可是……徐雁回为什么给大哥银子,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快去快回。” 莫小荷想问,但是徐雁回缩回马车之内,关上车窗,不再搭理她了。 打水全是夫君出力,莫小荷凭借美色,很快得到村里一户人家大娘的好感,用二百文,换了一块很大的腊肉。 那户人家刚好是屠户,平日给人杀猪也能换来不少的肉,吃不完,全部做成腊肉,大娘给莫小荷选了一块最好的,肥肉相间,很适合做回锅肉。 回到马车前,顾峥开始生火,莫小荷煮好肉之后,切成薄薄的一片,用大火翻找,空气中传来浓郁的香气。 徐雁回打开车窗,探出头,两眼放光的看着一小盆回锅肉,看起来色香味俱全,没想到莫小荷还有这个手艺。 一个菜不够吃,顾峥炒了个木耳醋溜白菜片,把馒头切成小块翻炒,最后又做了个蛋花汤。 “不错不错,欠我那么多银子,就用回锅肉抵债,以前的我也不追究了。” 徐雁回威逼利诱,最后立下字据,千两银票买了小半盆的回锅肉,完毕,莫小荷还在诱惑他,“嫂嫂,换猪肉那大娘人很好说话,如果你亲自出马,会换得更多的猪肉。” 徐雁回翻了个白眼,吃饱喝足,不再理会二人。 因为要趁着天黑之前过三岔路口,在饭毕没多久,一行人继续上路。 下午申时末,太阳快落山了,终于到达。 赶时间走货的生意人很多,众人自觉排队,前方路口有山匪把守,路过的默默上交一个钱袋,然后会被山匪验货,若是觉得对方很有诚意,上交一定比例,就会允许通行。 莫小荷和顾峥一辆马车,车上也没有什么,只有顾夫人准备的一些药材等物,被她放在马车顶端的隐藏货架上,她盘算,如果山匪不能发现,就给十两银子的过路钱。 “如果兔子精不那么败家就好了。” 莫小荷叹息一声,不然的话,她还可以上交金盆过路,反正是顾家的东西,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山匪果然还算客气,检查一番,见只有莫小荷夫妻两个人,要了五两银子的过路钱,并且给了一张地图。 三岔路,地形比较复杂,不熟悉的人容易转向,兜兜转转,又绕回原来的地点。莫小荷让自家夫君停车等待,心里琢磨兔子精要损失多少钱财。 之前骚包的马车被他扔在颍川,这辆马车低调多了,但,仅限于外观,马车是上好的花梨木打造,其内设计奢华,光看拉车的马,就知道,此人是一只肥羊。 山匪派出一个人到马车上,等了又等,马车内久久没有传来响动声。 “夫君,徐雁回不是把人解决了吧?” 那人喜怒无常,万一杀了人,她一定要撤清关系,他们不认识他,以免被连累。 顾峥摇摇头,里面的确没有声音,徐雁回没动手。 时间一长,其余人也发现了问题,几个人警惕地围在马车旁边,提着刀剑,似乎随时准备冲上去。 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进去那个山匪从车门处滚落,被其中一个眼疾手快的抱了个满怀。 众人见他一脸是血,当即围拢了马车,准备动手。 “仙女,绝对是仙女啊。”进去的山匪变成斗鸡眼,随意用手抹了抹鼻血,他从未看过这么美丽的女子。 当年,大越和蛮族开战,大越的皇后娘娘也是上了战场的,都说皇后娘娘是观音菩萨的相貌,只是比普通人出众,却没有让人惊艳到如此地步。 倾国倾城,他就算是皇帝,也愿意为了这样的女子抛弃江山,是在太美了! “什么意思?” 为首之人摸不着头脑,给了他一巴掌,“你糊涂了?” “老大,有一个仙女坐在马车里!” 一巴掌,让山匪清醒过来,人家什么都没干,他就发呆了许久,最后流鼻血才被仙女赶到马车外。 为首的人半信半疑,也到马车上,等了好一会儿,带着一下巴口水跳下马车。 “美……美人。”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山匪,见到徐雁回的容貌以后,说话都不利索了,邀请道,“天色暗了,前面又多是小路,你一个女子在外不安全,而且沿途都是客商,大老爷们,万一对你有非分之想……” “对啊,老大说的是,不如到我们山寨做客,好歹有个地方露宿,我们没恶意的。” 先滚下马车流鼻血的山匪马上跟着点头附和,非常诚恳地邀约,山上有酒,有好肉,他们还绑了一个戏班子,最近晚上夜夜笙歌听戏。 莫小荷惊呆了,为什么兔子精每次都有特殊待遇?她已经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山匪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惊扰仙女,并且表示,一人出门不安全,他们会组成一个镖师队伍,把人送到目的地。“我和前面那辆马车是一起的,该给多少银子的过路费?” 马车内,徐雁回轻轻地咳嗽一声,声音矫揉造作,但是这些山匪很买账,仿佛听到仙音妙乐一般陶醉。 “五两银子,刚才收的,对不住,对不住,既然是一起的,不如一同上山?” 山匪转过身,对着莫小荷呲牙咧嘴,举着手刀,似乎在威胁,若是不答应,就让她好看。 银子回来了,今夜不用露宿,有吃有喝,莫小荷点头应允,反正就算被劫色,也是徐雁回,她就是跟着借光蹭吃蹭喝的。 因为容貌被差别待遇,莫小荷不是第一次遇见,通常都是得利的那一方,和徐雁回在一处,她感觉到了来自山匪们的森森恶意。 都说大吴人爱美成痴,为啥北方的汉子也是如此? 只能说明一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颜值就是占便宜,也不知道这么美貌的兔子精,以后会便宜谁了。 第104章 遇见青稞 山匪们的老巢地势险要而陡峭,上山要做一个铁块打造的大箱子,在空中通过索道,滑过山涧,才能到达对岸。 莫小荷哆哆嗦嗦地靠在顾峥怀里,明明害怕的要命,却非要向下看,看到水流湍急的瀑布,她就更晕了,真怕上面的麻绳突然断裂,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顾峥拍拍莫小荷的后背,刚才被一顿烤全羊诱惑的到底是谁啊?他把自家娘子拥在怀中安抚,哼唱起山中小调。 他不会唱小曲,偶然走镖的途中,听到年轻的妇人哄家里小娃,小娃听后,就能安然入睡。 莫小荷侧耳细听,顾峥的嗓音很低沉,就如叮咚的水流,让人感觉到舒缓,她一个闪神的工夫,铁箱子已经到达对岸。 同样是坐在铁箱子中,徐雁回站起身,迈着小步子走出,姿态优雅大方,而反观莫小荷,发钗散乱,形容狼狈,也因此被山匪鄙视。 山匪们经常收取过路费,有的是银子,上山建的和普通的村子差不多,清一色的砖瓦房,有一块地作为田地,还养了猪牛羊等牲畜。 徐雁回的到来,受到山匪们的隆重欢迎,很多山匪从寨子出来,专门迎接,并且打扫了最好的一间房招待他。 相比而言,顾峥和莫小荷的待遇就差多了,没人过问,二人也不在意,在山寨四处溜达。 山寨的边缘正是瀑布的源头,用水极其方便,这里的水清凉甘甜,喝下去,嗓子都觉得润润的。 “这些人很会享受啊。” 当年蛮族的士兵,都有四十岁上下,早已娶亲生子,家家户户独门独院,有的人家门前种上了花花草草,架着秋千。 “夫君,你还会什么小曲?” 莫小荷坐在秋千上晃悠,歪着头,夕阳西下,远处太阳已经没了多少光晕,像一个橙红色的圆球,顾峥逆光而立,只露出半张脸,而有疤痕的那一侧,藏在阴影中。 成亲那么久,莫小荷还是被眼前的自家夫君迷住了,短打衣衫遮掩不住他壮硕的身材,浑身的肌肉凸起,线条匀称,摸上去手感极佳。 “恩,只听别人哼唱过。” 前段时间在历城,娘子跟着他受了不少委屈,顾峥一直想要尽可能的弥补,想说几句好听的,嘴又笨,只能在生活上多照顾她一些。 “我给你哼一段吧。” 这是顾峥在山野之中,遇见了隔壁村的樵夫,他听樵夫哼唱的小调,就记住了,但是具体什么词,他没听得太清楚,他记性很好,基本上一次就能记住八九不离十。 莫小荷愣住,总觉得这个腔调滑稽,而且有点耳熟,好像原来莫家村村长那个老不休哼唱过。 “夫君,我有个问题,你真的没去过青楼吗?” 会唱十八摸,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必须老实交代,解释清楚。 “没有去过。” 顾峥被突来的质问弄懵了,摸不着头脑,青楼楚馆那种地方,不适合他这样的人去,他就是个猎户,老实本分在山里过日子。 在遇见她之前,他甚至觉得自己对房事的需求不大,可以一辈子不娶亲。 “你竟然会唱十八摸!” 莫小荷囧了囧,还好自家夫君平时不怎么开口,不然一定会闹出笑话的。她解释,也是听了村长哼唱,才记得这个曲调。 顾峥马上闭嘴,心里埋怨那个樵夫害人不浅,一个樵夫你就好好砍柴,一边砍柴一边唱十八摸,他想不记住都难! 多亏解释清楚了,不然自家娘子心中有个疙瘩可怎么办。 莫小荷下了秋千,和顾峥一起并肩看夕阳,如果每天都是一样度过,虽然平淡,但是细品下来,也可以有声有色。 顾峥换了一个方式,用一户人家的门口的干草,编成兔子,蚂蚱,狐狸等小动物,给自家娘子把玩,她在他眼里,还小。 两个人在一处,说着在大吴村中的日子,莫小荷突然很想回家,但是她知道,见过外面的世界,以后的日子注定会不同。 “在聊什么?” 徐雁回这个电灯泡再次不合时宜地出现,得意地看了看抹莫小荷,“看看,还是跟着嫂嫂我有肉吃。” 那边山匪刚刚宰羊,正在腌渍,然后在空地上架着火堆烤全羊,等天色稍微暗下来,请戏班子开嗓,吃肉喝酒,听戏。 “那是,全靠嫂嫂的美色。” 每次这么称呼,时间一长,莫小荷不把徐雁回当成男人看了。 “哎,这么多年也没有嫁出去,当初抛绣球实属无奈。” 徐雁回掏出小镜子,自恋地照照,此等容颜,举世无双,这世间,怎会有与之匹配之人? 顾峥点点头,深表同感。 “夫君,难道你也觉得他比我美?” 这绝对是原则问题,如果回答是肯定的,虽然是事实,但是莫小荷不爽,决定和他分居三天,各睡各的。 “我点头,是认同他。” 要说美貌,谁也比不上她的娘子,尤其是在床笫之间,害羞的眼神,撩拨得顾峥心中滚烫,那种事上瘾之后,真的停不下来。 “你真是个醋坛子啊,顾兄弟,男人得有主见,妻管严要不得。” 徐雁回夹在二人中间,念念有词,“自古以来,女子应当遵守三从四德,你看看你家娘子,一点也不懂礼数。” “家事不劳费心。” 顾峥冷漠以对,和不男不女的兔子精保持距离,他思考半晌,还是好心的说一句,“我觉得,你这么多年没有嫁出去的原因,就是对性别要求太苛刻……” “噗……” 莫小荷喷出一口水,咳嗽两声,自家夫君到底是真厚道还是腹黑?就在刚刚一瞬间,徐雁回的表情已经变了无数次,最后沦为一张黑脸。 “无趣,你们就是嫉妒我的容貌!” 徐雁回抖了抖袖子,转身离开。 天色暗淡下来,空地上已经点燃了篝火,莫小荷挨着徐雁回的大力丫鬟坐下,身边是顾峥。 “仙女,戏班子是咱们掳回来的,哥几个特别爱听戏,什么时候听腻味了,再放他们下山。”、 山匪头目表示从来没有杀人放火,最多收几个过路银子,拖家带口的,上有老下有小,总得维持生计。 等戏班子一出来,莫小荷眼尖地看到了为首的大红衣裙的美人,是青稞!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那夜之后,青稞就消失无踪,城主府中传言说他已经被城主杀了。 “可否借一步说话?” 青稞发现二人也在,直接走了过来,温文有礼。 “原来你们认识啊,开戏不着急,先叙旧吧!” 山匪头目乐滋滋地摆摆手,主动说笑话给徐雁回,希望能博美人一笑。三人来到一处无人之地,莫小荷忍不住问道,“那夜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城主其实早就知道我和锦娘……” 青稞苦涩一笑,府上到处是暗卫,任何事情也瞒不过城主的耳目,当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道对方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莫小荷追问,如她公公知情的话,那么婆婆岂不是以后凄惨了,她和顾峥对视一眼,等待答案。 虽说顾夫人有不对的地方,作为生母,顾峥可以对她没感情,却不希望她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城主只问我,我和锦娘必须有一人死,让我选择,二选一。” 或许别人都不相信,他对锦娘的感情是真的,不掺杂利益的成分,银子他也有很多,不是看中顾府的钱财和地位,只是喜欢她的才情,她浅笑的样子。 “我选择我死,她生。” 青稞不明白城主的奇怪问题,只选择交给自己的内心,他贱命一条,死了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能活着,他就满足了。 但是青稞同样有个请求,不希望自己死的消息,让她知道。城主锐利地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炷香的工夫,最后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有下人把他和如意班送出历城,并且告知城主有令,有生之年都不得再回来。 “我想,如果我说我生,我就会被杀死吧。” 此举只是为了试探而已,但是城主不会成全自己的夫人和一个戏子,他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晚他躲在假山,发现府中灯火通明,出来查探的时候,被护卫捉到的。 莫小荷听完之后,突然觉得可怕,城主早就知道自己被戴绿帽子,却一直隐忍不发,如果说他深爱顾夫人,看情况也不像。 有些人的想法就是那么让人莫名其妙,实在是深不可测。 “我已经想好了,既然永远不能回历城,我也是再也见不到她的。” 青稞苦笑,本来都是他的妄念,根本不会有结果,恨只恨,他们相遇太晚,她已经嫁做人妇。 “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莫小荷随便问一句。其实她公公足够宽容,如果发生在普通人家,或许可以和离,但是绝对不是城主府,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唱戏,我要到京都去,将来有机会,加入蝴蝶班。” 说到唱戏,青稞眼神又有了光,他应该会终身不娶,唱戏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卡文了,我先想想剧情~泪目 第105章 挖墙脚的 顾峥带着莫小荷在山寨住了一夜,看在徐雁回的面子上,山匪对他们还算可以。 不得不说,这些人非常有生活情调,山上有肉吃,有山泉水,想看戏,还能掳来一个戏班子,随心所欲,就算是做皇帝,也没有这么舒心。 “夫君,不如咱们也入伙吧!” 莫小荷眼神亮晶晶的,拉着顾峥的手,小声道。 皇上还要面对文武百官,天不亮上早朝,处理公务,做山匪只需要收个过路钱,没有压力,前途无限美好。 “你很有想法。” 和人推杯换盏的徐雁回点点头,思考这个可能性,买路钱都是小财,他还是更喜欢搜集宝物,看到宝物他才能有一种满足感。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不想和这种人说话,她其实有一种恶毒的揣测,如果美人那一天毁容,到底会怎么样,她就单纯看不惯他的嘚瑟劲儿。 一夜无眠,第二日,下山,再次坐铁箱子,这下莫小荷镇定多了。 在山匪们依依不舍地送别之下,一行人踏上新征程,青稞本想和他们同行,但是他和如意班一起,边走边唱戏,耽误行程。 “后会有期。” 莫小荷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但愿江湖永不相见,因为她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青稞看自家夫君的眼神非常奇怪。 他那么迷恋婆婆顾夫人,甚至到了终身不娶的地步,二人无法相见,他会不会把痴恋转移到自己夫君身上? 昨夜,青稞来敬酒好几次,不是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吗? 为何青稞基本无视她的存在,一直用那种带着深意的目光看顾峥? 母子总有相似之处,毕竟是亲生的,青稞在从顾峥的脸上,回忆另一个人,只要想到这样的可能性,莫小荷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夫君,以后离这样的人远点。” 谁知道存的什么心思,还有徐雁回,放在身边,也不是很安全。 如果一个人已经美到可以不分性别了,那他究竟有多危险?如果没有遇见顾峥,先遇见徐雁回,以莫小荷的定力,她或许也从了。 “好。” 顾峥点点头,娘子说的算,本来他也习惯独来独往,不善与人沟通,两个人在一起,自由自在,没什么不好。 现在多了电灯泡,想和自家娘子搂抱,有点亲密的小动作,都好像被人监视一样。 “不如,前方的城池,我们甩掉徐雁回?” 顾峥征求自家娘子意见,二人一拍即合,很快确定计划。 一对夫妻赶路,很低调,只要有徐雁回的地方,大街发生拥堵,在酒楼吃个饭,不过一刻钟,酒楼门口水泄不通,让莫小荷以为自己是个猴儿,而他们都是来看猴儿的。 不过是让伙计上菜,那伙计的哈喇子流下三千尺,直接进了盘子,最后没办法,他们只能找个人少的地方自己做饭。 而莫小荷和顾峥是主厨,大力丫鬟偶尔打打下手,徐雁回什么都不做,等着吃现成的,吃完不忘记点评,什么菜盐太多,辣椒多,对嗓子不好,要清淡云云。 “那你有本事别吃啊?” 几次三番下来,莫小荷忍无可忍,终于翻脸。 “那好吧,咱们一起去酒楼吃。” 徐雁回很赞成,村姑的手艺怎么能和酒楼大厨比?反正被人围观,习惯了就好,他已经尽量穿朴素颜色的衣衫,让自己颜值降低几分了。 “你自己去吧。” 莫小荷很烦躁,能和兔子精赶路,是最大的错误,如果不是这厮会武功,而且不低,有点利用价值,路上能做个保镖,她才不愿意同行。 但是,这厮招蜂引蝶的功力太强,很多次发生踩踏事件,莫小荷心中默念,珍爱生命,远离兔子精。 为那些无辜被推到的人默哀! 还说什么低调,大街上故意打开车窗,露出自己的脸,这是低调吗? 就是故意的,她理解,这样的人喜欢在别人的眼神中,得到满足的快感。 幸好,自家夫君和她站在一个立场上,如果夫君真的被兔子精抢跑,撬墙角,她哭都没地方哭! 好不容易到达下一个城池,已经是农历四月十五。夜黑风高,似乎一场大雨正在逼近。 城门在酉时正关闭,顾峥和莫小荷想走,也要等到天亮开城门的时候。 进城门同样造成了尾随事件,以至于到达客栈,只剩下两间房,有人先提前观察徐雁回的路线,订好客房。 掌柜的笑的合不拢嘴,他们客栈是最顶级的,一般常年有一半以上空置,不过是来了美人,就全数住满了。 “来来来,里面请,楼上还有天字一号和天字二号。” 这些崇拜者们真体贴,把最好的房间让出来,怕美人不习惯。 “好,麻烦掌柜了,我就住天字一号。” 徐雁回对莫小荷做了一个得意的表情,婷婷袅袅地走上楼。 反正明天就各奔东西,今夜忍了!莫小荷鼓着脸,明明她也是小美人,为何总是被当成徐雁回的丫鬟?有时候她也会想,兔子精身上自带主角的光环。 “如果,我说如果,我愿意娶你,你有没有想法?” 徐雁回突然回过头,紧紧地盯着莫小荷的眼睛,魅惑道,“我可比你家大块头美的多。” “你是来挖墙脚的吗?” 自家夫君哪里都好,而兔子精总是勾三搭四,她可是专一的人,从一而终,不会变心。 这人,祸害完自家大哥,又跑来祸害她,太可怕了! 莫小荷火速开门,然后把徐雁回关在门外,心里给这样的人定位拒绝来往对象,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顾峥正在收拾二人的衣物,因为前几天她来了小日子,不能碰冷水,沿途的衣物,都是他在河边洗。 “是不是饿了?我在城门处看到一家面馆,生意不错,等收拾好行李,我们就去吃。” 客栈的东西就算了吧,谁知道伙计在上菜的时候会不会流口水,这么一想她就有点反胃。 “夫君,兔子精挖你墙角怎么办?” 莫小荷坐在椅子上,托着腮,非常严肃的问出这个问题,一定要说清楚,千万不能被误会,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的。其实二人在门口的话,顾峥都听见了,他已经成亲,以后不会给任何男子接近自家娘子的机会。 “墙角有老鼠洞吗,不然挖墙角干什么?” 顾峥思虑片刻,回答得很机智,把莫小荷逗得哈哈大笑,“如果有呢?” “那我堵上,轮不到他来挖。” 顾峥说完,反锁上房门,多日没有行房,他现在已经想的不行,直接把莫小荷打横抱起,放在床上,俯身下去,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想不到自家看着忠厚的夫君,也有如此狂野的时候,莫小荷情动地勾着他的脖颈,二人吻得难舍难分。 “夫君……呜……” 顾峥的大手开始想下,麻利地解开她胸口的盘扣,近距离贴合的两个人,只能看到对方眼中只有他们彼此。 顾峥口干舌燥,满头大汗,眼神中跳动着一簇簇的火焰,莫小荷面若桃花,眼神浮动着一抹水光,甚是诱惑。 “夫君,天黑了,我们行房之后,面馆还开门吗?” 莫小荷很不好意思,刚刚肚子叫唤一声,她其实也不想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下来,自家夫君身上的温度,都能把她点燃。 可是,他一次至少要几个时辰,如果做完的话,面馆关门,她就吃不上饭了。顾峥对自家娘子在关键时刻提出蠢萌的问题无可奈何,春宫图上说,男子时间长,是极品,为啥自家娘子有深深的担忧呢? 是不是她小了,所以体力上承受不住? 深呼吸,又用冷水洗脸,顾峥才好受一些,他带着莫小荷刚下楼,在走廊处碰见徐雁回。 “我们换房,我要天字二号,天字一号给你们。” 徐雁回在门口,就等着二人,他看了一眼二人交叠的手,表示愿意出房费,只为换房。 其实两间房都差不多,就是一号挨着走廊,比较吵,而徐雁回这个人夜里就好像变一个人,特别的喜欢安静,莫小荷猜想,没准是盗贼的本能。 换房也不是大不了的事,二人一口答应。 到一个城池,不了解哪家店做生意童叟无欺,一般都是看客流量,这个时候的百姓还算实在,不存在托儿,顾峥带着莫小荷去的面馆,特别地道。 分量太大,莫小荷一人就吃了小半碗,剩下交给自家夫君解决,二人互相夹菜,恩恩爱爱。 “夫君,咱们天不亮要起身,如果我赖床,你一定要叫醒我。” 这关系到他们能不能成功甩掉兔子精,出了城,二人变换方向,估计在回京之前,都是碰不到的。 徐雁回习惯早睡,因为他说要美容养颜,经常睡到日上三竿,他们赶路,他也是经常睡觉。 “好,不过今夜怕是不能睡了。” 顾峥说得很有深意,莫小荷的脸瞬间爆红,她嗔了顾峥一眼,瞬间明白他的含义。 真是太内涵了,今夜不能睡,要行房,然后以他的战斗能力,一夜到天明。二人并肩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莫小荷小声地道,“徐雁回会武,我是不是不能叫?” “我们不要管他。” 顾峥勾唇,最好叫出声,让那人知道,小荷是他娘子,他连挖墙脚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客栈之时,窗外突然刮起大风,天空中飘了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娘子,让为夫伺候你洗漱,如何?” 顾峥拿出买的花瓣,放在浴桶之中。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女子喜欢什么,只是偶然在书中看见,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喜欢用花瓣沐浴,这样身体会有自然的香气。 “不要。” 莫小荷嘴上说不要,提前进入净房。 不愧是天字一号,墙皮上带着壁画,洗手台上放着插瓶,看上去典雅别致,而又低调奢华。 虽然嘴上说不要,莫小荷已经脱下外衣,浴桶特别大,她羞涩地邀请道,“不如我们一起洗吧。” 明天以后,没有那个碍眼的第三者,他们就自由了,一路上,想自己洗手作羹汤也好,在酒楼点菜也好,都随意,想干什么都行。 顾峥不是个计较的人,莫小荷也喜欢随性,不那么刻意。顾峥点头,脱下外衫,露出身上的肌肉,莫小荷的心如小鹿乱撞,她看到自家夫君的人鱼线。 “水温刚刚好。” 莫小荷抬起腿,溅起阵阵水花,正好喷溅在顾峥的裤子上。 她玩心大起,用手捧着水,弹着自家夫君,看他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 隔壁,徐雁回实在受不了,耳力好也不是他的错,这夫妻半夜回来,还要在净房打情骂俏,他不耐烦地敲了敲墙壁,示意二人小点声。 “咚咚咚。” 莫小荷敲击三下,表示知晓,就一天,再忍最后一天,天亮说再见! 第106章 美人在隔壁 莫小荷万分讨厌徐雁回,尽管如此,她还是压低音量,和自家夫君在净房洗澡,也要小心翼翼,水花都不敢过大。 夫妻二人洗漱妥当之后,顾峥拿着干布巾,帮莫小荷绞着长发,头发不干,睡觉容易邪风入体。 房门外有一个黑影在窥视,见屋内灭灯,那人拿着一个黑色铁管,开始对着房间内放迷烟。 顾峥转过头,眼神一寒,瞬间捂住自家娘子的口鼻。 这种迷烟,是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法,一般都是窃贼和采花贼的惯用伎俩,但是并不容易寻到,看来门外之人,也是个惯犯。 “夫君,难道是来打劫的?” 财不露白,莫小荷穿着的都是棉布衣裙,主要以舒适为主,而徐雁回不同,丝绸最容易褶皱,最好以固定的姿势坐卧,要偷也轮不到她。 二人没有说话,门外的人桀桀地笑了两声,侧耳细听,里面没有动静,这才用一根级细的铁丝,撬开房门。 顾峥拿着一把匕首,站在门口处。 进来的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眼神闪烁,看到顾峥吓得一哆嗦,他没想到迷烟对此人不管用。 “干什么?” 三更半夜入室,最可能行凶,可男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又不像是想杀人抢劫的。 “我就是想来看看美人,绝无恶意……” 城里来了绝色姿容的美貌女子,据说比皇后娘娘还美上几分,他就是个小毛贼,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半夜窜上来,想沾点便,摸摸碰碰,万一还能深入了解,那再好不过了。 原来是找徐雁回的!莫小荷从床帐中探出一个脑袋来,对着小贼道,“换房了,他在天字二号。” “对……对不住!” 小贼一听,赶紧退出去,连连道歉,走之前,又把房门关上。 莫小荷深呼吸,都是这厮招蜂引蝶,他是不是早就料到有这种场面,所以和他们换房? “夫君,我们歇了吧。” 有人打扰,行房的兴致都没有了,早睡早起,目前甩掉徐雁回更重要。 和一个貌美如花而又喜欢张扬的人一起赶路,遇见采花贼,各种山匪,地头蛇,喜欢抢亲的员外老爷,仗势欺人夺美人的官吏的可能性很大。 一路上,连接不断的麻烦,倒霉的是夫妻二人,人家兔子精根本不受打扰。 “夫君,等我们回大吴就好了,到时候你打猎,我在家里等你,在树屋上晒太阳。” 冬日会有点冷,但是大吴的气候很少落雪,山上不能种粮食,可以在后院开辟菜地。 莫小荷已经算计好了,等回去在周围的村里买上几亩地,然后佃人种,五五分,一年能混个温饱的粮食就好。 如果自己在粮铺买,价钱至少翻一番,太不合算。 莫家也有田地,但出产的不多,将来大哥成亲,家里总要盖新房。 “好。” 在山林周围打野鸡野兔,没有危险,但是往里走,是深山老林,就说不定有熊瞎子,猛虎,他不会带着莫小荷,再说那一幕也太过血腥。 顾峥并不常常打猎,偶尔猎得野猪,留下两条猪大腿,剩下的卖了换点银子,能吃很久。 在山里,有一处深潭,常年无人捕捞,里面的鱼又大又肥,而且没有刺,刮下鳞片去了内脏之后,放在油锅里,最好是野猪肉的油,煎得外皮金黄,加点豆腐炖鱼汤,奶白的颜色,吃了后很滋补。 从前他一个人过日子,得过且过,冬日里,也学着村人一样,做几大锅的玉米饼子,然后挂在灶间中,每顿热上几个,做一口汤就好。 村里人吃不上的肉,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这点,莫小荷很赞同,当初也是他偷偷给家里送猪大腿,她才觉得整个人品性纯良,忠厚老实,是个过日子的人。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是极好的。 “这么久没回去,有点想家。” 莫小荷家里的鸡鸭都交给村里人帮忙,表姐李秀和大舅娘偶尔过来帮着打扫下房子,现在大吴的莫家村,已经是炎炎夏日,树上长满青色的毛桃。 “很快。” 在大越京都不会久留,他们还是要回家的,之前答应过张大娘,回去的时候顺路看看。 “山里有野核桃树,板栗,我们移到院子里两颗,以后冬天就不愁零嘴儿。” 大吴的山核桃很小,而且特别不好弄出里面的肉,但是营养价值高,莫小荷会做五香核桃,有很多大吴买不到的调料,在历程都准备的齐全。还有松子,可以做汤,做糕饼。 以后住在山里,肯定不可能经常下山回娘家,夫妻在一起,过两个人的小日子,大把的时间,总得培养点兴趣爱好。 养一只小猫咪,在表哥那里打造铁器,类似烤炉的东西,弄回来,自己研究下,烤鸡,烤红薯,偶尔做点饼干,松软的糕,送给家里的亲戚。 她想过,唯一的难点,是不太好掌握火候,不过慢慢来,总能成功。 或许是穿越过来就在村里,莫小荷喜欢那种单纯的环境,对顾家那样的望族无感,而且她伪装大家闺秀,也够辛苦。 “我可以帮你烧火。” 白日打猎,山里最不缺的就是柴禾,他们在院子里可以搭建一个土灶,做小荷说的火锅。 其实,有皇后娘娘这样的穿越先辈在前,大越的整体水平很高,火锅早已经被研制出来,北地城池冬日里,最流行涮锅,来的时候,莫小荷还发现了铜火锅,串串香,鱼锅。 把肉切成薄片腌渍,家里有各种各样的青菜,总比北地冬天要好,天太冷,只能吃大白菜和土豆等便于储存的。 “夫君,腌渍肉的活计交给你,我负责烤肉。” 烤肉需要夹子,一些工具,表哥李河的铺子都能打造,自家人,她过去说一声就行。 历城的木耳最好吃,很有嚼劲,相当于穿越之前的东北,而大吴那里出产的是脆耳,吃着像猪耳朵。 “我来,烤肉的时候容易溅油在身上。” 顾峥摸着莫小荷的嫩手,哪里是做过活的,不像他,皮糙肉厚,烫一下也没事。 以后,家里所有的活计都是他来做,自家娘子每天只有三件事,吃饭,睡觉,欺负他。 “那怎么行,我要做个贤妻良母,你这样容易把我惯坏!” 莫小荷靠在顾峥胸膛上,手脚不老实乱摸乱碰,心里琢磨,如果真有一天很无聊,就多生几个孩子,那样的话,家里肯定热闹。 山里的家很安全,没人敢到那附近晃悠,顾峥为了安全,在外面加一层砖瓦的高强,猛兽也进不来。 白日,门口的大铁门打开,就能看到外面的风景,还有树屋,上面的视野更好,空间也不小,她可以在上面读书,作画。 “惯坏也是我受着。” 顾峥无所谓,只要她开心就好,他虽然不能让自家娘子大富大贵,却能给她一个最安稳的生活。 两个人说到未来,感觉到无限美好,似乎,成亲之后的日子,比从前更期待。 窸窸窣窣…… 二人刚想睡下,房门口又传来动静,这次没有迷烟,而是迷香,撬锁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刀疤脸。 同样脸上有疤痕,但是顾峥就像正义的大丈夫,而这位,半夜出没的飞贼。 不用说,又是走错门的。 “喂,美人在隔壁。” 这次,莫小荷还不等他弄开门,主动提醒,“别走错,在天字二号。” “不是说天字一号吗?” 门口的人发出小声的疑问,半信半疑。 莫小荷快被这种智商的小贼蠢哭,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被他们发现了好吗? “刚刚,有个人用了迷烟,比你先一步进去的。” 莫小荷好心提醒,她这是助人为乐的国际主义精神,她自己是大吴人,帮助了大越人。 “哦……” 对方回答一声后,向旁边的房间移动。 这一夜,莫小荷简直崩溃,每当她要睡着的时候,总有几个小贼上门,而且无一例外,都是走错门的,她和顾峥没办法入睡。 尽管顾峥拍着她后背,又哼了很多小调,可是她就是毫无睡意。 天量时分,好不容易睡着的莫小荷撅着屁股,顾峥摇摇头,不忍心叫醒自家娘子。徐雁回打了个呵欠,神清气爽,看到顾峥满面笑容地打招呼。 他房间的门打开着,地上七扭八歪,十几个人,睡得和死猪一样,打着呼噜。 “哎呀,顾兄弟,昨夜没睡好吧,是不是打扰你们夫妻享受人间极乐了?真是罪过罪过啊。”徐雁回说完,拿出小镜子,欠扁地照了照,“这些人真讨厌,睡不好容易长皱纹出来,你看你常年风吹日晒,就长得比较着急。”顾峥冷冷地看了徐雁回一眼,“你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你永远笑不出来?” “别那么认真嘛……” 徐雁回靠墙,对着大力丫鬟吩咐,“把他们都扔到路边,真是臭死了!” “我没和你爱玩笑,如果你再故意捉弄我娘子,我就让你永远笑不出。” 顾峥说完,从袖兜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让徐雁回看了看,那里面是褐色的膏体。 “快拿开,快拿开!”徐雁回大惊失色,惊恐地退后,盯着那东西,闪神很久,最后拍拍胸脯,“你怎么有这个东西?” 顾峥手上的东西,其实是鸡肋,叫做失容膏,是皇后娘娘的师父,祝神医的大作。 祝神医古怪,喜欢研究一些毒虫,当年,他发现被蛮族一种虫子叮咬之后,面皮紧绷,面无表情,两三年的时间,才得以恢复。于是,祝神医重回蛮族,找到虫子,做成几瓶膏药,叫失容膏,机缘巧合,就送给他。 “看来你识货。” 顾峥点点头,祝神医把药膏送出去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配置解药,后来他就索性把这件事丢在脑后。 所以说,被这样的药膏抹脸,将成为彻底的面瘫。 徐雁回最怕的就是毁容,立刻距离顾峥很远,狐疑地道,“你不会因为我容貌美,嫉妒我而偷偷下毒吧?” 徐雁回没少在祝神医那里偷东西,自然见多识广,他知道顾峥说的是大实话。 “我从未觉得你貌美。” 转身,关门,把一脸震惊的徐雁回关到了门外。 有些人,不给点颜色教训一下,是不会学乖的,而对于一个极端在乎自己容貌的人,只能用这样的办法。 顾峥关上房门,坐在窗边,自家娘子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正在呼呼大睡,窗外刺眼的光,都不能对她造成任何打扰。 近看之下,她的脸颊光滑细腻,如剥了壳的煮鸡蛋一般,几乎看不到毛孔,两眼下方,有一点青色,是最近赶路没有睡好的原因。 轻轻吻了吻莫小荷的额头,顾峥开始收拾二人的衣物,等她醒来,吃过饭,他们就要继续赶路了。 第107章 一朵烂桃花 从北地到京都,一行人走了一个来月,到京都相邻的汴州城,徐雁回失去踪迹,留书一封,大体意思是,感谢一路上的照顾,有缘再见云云。 莫小荷看了看,几句话而已,不咸不淡,既然感谢就要拿出诚意来,光是口头感谢,不过是几句场面话,谁都会说。 在发生采花贼半夜光临的事情之后,徐雁回低调了很多,戴上面纱,不再招蜂引蝶,这一路上太平多了。 从北地到汴州,风土人情,百姓们的生活习惯不同,有的城池,百姓热情好客,有些问个路都会嫌弃你烦,不喜欢和陌生人搭讪。 大越是个比较开放自由的国度,南北往来的贸易发达,他们一路上和很多商队同行,顺便买了一辆马车,帮忙贩货,赚点小钱。 从一个城池进货,到下一个城池卖掉,以此类推,因为时间紧迫,只能卖给专门收购的中人,如果要是卖到各人手中,利润翻倍。 这就是交通不方面的好处,到哪里都要用人力,如果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也不愿意远离故土,赚那几个辛苦钱。 沿途的吃穿用度花费不小,而且远离妻儿,如果家里有田地,谁还出门折腾。 “夫君,咱们赚了一百多两。” 莫小荷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走货也看投入,投入越多,获利越丰厚,他们贩卖的都是比较值钱布匹,药材等,投出一千两银子,才赚了大约百分之十。 勉强够沿途的路费,车马,住宿,全部刨除,剩余不多。 尽管如此,莫小荷还是很欣喜,因为银子来的踏实,虽说她画一幅赝品就能有百两银子,但总觉得不是正道来的,如果不是当时是在缺钱厉害,她也不会去干这样的买卖。 “恩,以后咱们家的银子都交给你保管。” 顾峥走镖,家中有一定积蓄,在村里过日子,不需要什么银钱,光是用铜板,就能维持生计。 他打猎,家里不用买肉,还能时不时地给亲友送去一些,粮米准备自己买田地耕种,相当于自家出产,剩下的就是人情往来,他和别人不打交道,花不出什么,四季给爹娘的孝敬,平日的针头线脑。 “过日子,可不就是吃饱穿暖,柴米油盐酱醋茶。” 莫小荷记账后,收起小册子。 自家夫君以前一个人生活,觉得过日子简单,但是成亲后不一样,是两个人,不能像原来一样粗糙。 在这一点上,莫小荷突然有点认同大吴人的观念了,不管有钱没钱,追求美的事物,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饭菜精致可口,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努力改进,把生活过成一首诗。 汴州城的热闹程度不次于大越京都,城池看上去厚重,守城的士兵们尽职尽责,挨个检查进城人的路引。 沿途的建筑风格以简单朴素为主,没有那么多的雕梁画栋,两旁的房屋格局简单明亮,中规中矩。 靠近京都,汴州的百姓说话带着一股子京腔,大姑娘小媳妇,和沿途的客商叫卖本地的特色,好吃的,好玩的,生意红红火火。 近年来,因为新律法鼓励寡妇再嫁,所以女子的地位得到一点提升,很多胭脂水粉的铺子,都用女伙计,珠宝店也是如此,统一着装,让人一目了然。 “这样其实挺好的,至少避免尴尬。” 大吴的伙计不是很热情,不理不睬,莫小荷分不清谁是伙计,有一次进门还把顾客错认为伙计,闹了个大红脸。 莫家在汴州有几处铺子,莫小荷进去溜达一圈,找了个糕饼铺子,买了几样新出的饼干,外面有一层糖霜,脆脆的,还有一种夹着果仁和葡萄干的,很得小娃喜爱。 “小荷!” 远远的,莫怀远看到一个大街上吃饼干的做妇人打扮的小丫头,看着面熟,莫小荷侧头,他立刻叫喊出声。 “咦,谁在叫我?” 莫小荷转过头,发现自家大哥穿着书生的长衫,手里拿着两本书,正在对着她挥手。 “大哥!” 这一晃有两三个月没见到,她很想念家人,正想跑上前,突然想到自家夫君去胡同里给她排队买新出炉的烧饼,白糖芝麻馅,汴州一绝,她怕顾峥找不到人。 “爹娘他们呢?” 转眼间,莫怀远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莫小荷眼前,左看右看,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顾大哥呢?” 莫小荷和顾峥成亲太匆忙,这称呼他还没来得及改过来,总觉得“顾大哥”比“妹夫”要顺口。 “他在排队给我买烧饼。” 莫小荷指了指人潮汹涌的小巷子,他们的马车放到车马铺子代为照看,二人到街上逛逛,买些小玩意。 “你就欺负顾大哥老实。” 莫怀远无可奈何,都出嫁的人了,还和没长大的小丫头一样。 “我夫君,我不欺负他,只能欺负你了。” 莫小荷阴森森一笑,徐雁回可是也来京都了,说不定有缘分还能再次碰见。 二人在街边说话,很快引起注意,明眼人看两个人的长相,就知道他们有亲戚关系,莫怀远面容白净,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有路过的女子,羞涩地看他一眼,胆子大些的,还会主动送出荷包。 “小妹,我们去那边墙根下站着说话。” 莫怀远被骚扰得无可奈可,冷着一张脸,拉走了自家小妹。 “大哥,给荷包,就是对你有意思?” 沿途没看到有人给顾峥荷包,也没人投怀送抱,就是看他们夫妻俩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突然想起,将军夫人说过,大越人也喜欢书生,以皮肤白皙有书生气质的为时下主流美,和大吴人眼光差不多。 大越相对宽容,顾峥目前为止,还没遇见禁止让他进门的店家。 夫妻二人聊天说风土民情的时候,莫小荷才知道,自家夫君在大吴遭受过多么不平等的待遇,去酒铺,曾经被老板赶出门,只因为他长相丑陋。 村里人还是很淳朴的,尽管如此,还是远离他,说他是个怪人。 汴州城每年的五月初五到五月十五,是选婿的节日,未出嫁的女子看到心仪的对象,就会送上荷包,而男子收下,并且回礼,就表示也中意对方。 莫家一行人昨日就到汴州,他在书铺选游记,遇见一个长相不错的小姐,递给她一个香包。 莫怀远刚到,不知晓城内的习俗,以为是卖香包的,所以不好意思拒绝,就在身上摸出了十个铜板给对方。 当时还有人起哄,说什么男才女貌,成就一段好姻缘。 他解释得口干舌燥,差点给那位小姐跪下,对方仍旧不肯松口,坚持自己收了回礼。 “小妹,你说这事能怪大哥吗?” 大吴人爱美,女子冲着俊逸的公子丢荷包很正常,代表一种仰慕,再说哪个不是含羞带怯,面若春花,那位小姐递出荷包的眼神,只传达一个信号。 “买不买?不买你就不要走出这个门!” 如此强势的强买强卖,莫怀远初来乍到,他屈服了,结果就是十个铜板,让他背上负心汉的骂名。 “大哥,你应该去寺庙拜拜。” 莫小荷抽抽嘴角,给予一个中肯的建议,之前路过,那么多人,绣球都能让他接到,这得是什么人品啊! 好在,徐雁回有自知之明,在成亲前夜跑了,才没让闹剧继续下去,这次来京都,无意之举,也能勾搭上一朵烂桃花。 如果是以前,关于亲事,只要那个女子人品端方,自家爹娘是个开明的,不会反对,但是现在归族,娶亲要和族里报备。 “太可怕了,爹娘和族人打听,听说你们还没到京都,想着在汴州等你们两天,然后一起进京。” 莫怀远松一口气,拍拍胸脯,搞得他现在上街都像是在做贼,看到手里有荷包帕子的,一律退后到三丈开外。 “既然你来了,事不宜迟,咱们收拾收拾,赶在天黑之前进京。” 莫怀远着急地拉着莫小荷的胳膊,族人被安排到仙客来,因为汴州仙客来是当年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定情之地,人满为患,好不容易才给安排了几间房。 “急什么,这里好吃的太多了。” 莫小荷摇摇头,表示反对,赶路枯燥乏味,好不容易到了汴州,想休息两天,缓缓。 京都那是天子脚下,进了莫府,要学习规矩,以免丢人,又要遭受痛苦和折磨。 “那个书生,你给我站住!说的就是你,前面穿白色长袍,头戴玉簪的那个!” 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莫怀远听后,神情紧张,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又摸了下头上的玉簪。 “大哥,好像说的就是你。” 莫小荷对此,深表同情,那个女子找上门了! 她在前面跑,后面还跟着丫鬟婆子和家丁,气势汹汹,冲着己方的方向而来。 “小妹,我不和你说了,仙客来见!” 莫怀远四处张望,寻找一个人多的地方,火速钻了进去。 在莫小荷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大喊的那位女子已经到了莫小荷面前,或许是看着她梳妇人头,没有多加为难,狐疑地问,“你是谁,和他什么关系?” 来人红裙如火,看上去很张扬,容貌也是极其美丽的,虽然态度嚣张,却让人感觉那是没有心机的直爽,不是狗眼看人低的审问。 “我和他同村,偶然相遇。” 莫小荷没有撒谎,她和大哥都是大吴莫家村的,刚刚也是意外遇见。 “这样啊,那你帮我转达他的爹娘,我要嫁给他。” 听说是同村的,小姐客气多了,也没有因为听说莫怀远是村里来的,就露出鄙夷的神色。 “红儿,给她十两银子,帮忙带话。” 一句话而已,报酬丰厚,莫小荷无耻地点头答应,并且收下银子。 反正荷包是大哥接下来的,自己酿的苦果,自己摆平,实在不行,还可以跑路。 “有消息,送到汴州知府后衙,找守门的婆子说一声。” 小姐说完以后,对着身后的家丁大喊一声,“追,只要在汴州,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人找出来!” “小姐,不如您和老爷说一声,在城门口挂个悬赏令。” 这样双重保险,不然人偷偷出城了,他们要上哪去找? “恩,这个建议很好,回去另有赏赐。” 一行人说完,施施然离开,留下莫小荷在原地哭笑不得。 大哥啊大哥,这下有麻烦了,随便接了个荷包,碰见的还是官家小姐,万一真有悬赏令,人肯定跑不掉。 就不知道给多少银子悬赏,要是银子多,她可以考虑出卖自家大哥。 第108章 人蠢就要多读书 莫怀远在前方逃窜,小姐带着丫鬟婆子和家丁在后面追赶,围追堵截,闹得鸡飞狗跳,还有一群百姓围观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对小姐逼亲表示支持。 莫小荷很淡定地往嘴里放了一块饼干,等顾峥买了烧饼,又给她带了一杯冰糖水。 不愧是最靠近大越京都的城池,交通四通八达,商户林立,吃穿用度应有尽有,街道边各式各样的小食铺子,她真嫌弃自己的胃口太小。 “趁热吃,我买的多。” 顾峥提着几个油纸包,顺路给莫小荷买了干果蜜饯,有些种类大吴没有,他估计自家娘子没吃过,反正花不了几个钱,能哄她开心,像小松鼠一样吃东西,他的心里也跟着愉悦。 “哦,夫君,刚刚看到大哥了,他说我爹娘和族人都在仙客来客栈等咱们。” 莫小荷很快解决了一个烧饼,中间空心,里面有少量的白糖芝麻,但是松脆可口,又甜又香,难怪买的人排起大长队,慕名而来。 顾峥掏出帕子,擦了擦莫小荷嘴边的芝麻粒,四处张望,没有看到莫怀远的影子,随口问道,“那怀远呢?先回去了?” “不熟悉当地习俗,惹上桃花债,正在逃命中。” 莫小荷真心不知道说自家大哥什么,心太软,以前在大吴,总有有一个穿得破烂的小姑娘卖花,他看着于心不忍,每次都买,伺候小姑娘找上他,花卖不出去,缠着他买走。 有同情心是好事,但是不能一直没有底线,几个铜板不多,好歹也能买两个油水足的肉包子,莫怀远就是这样,自己舍不得吃,攒下点钱,就给莫小荷买新奇的小玩意。 这次情况大同小异,那位小姐拿着荷包,他拉不下脸面,最后选择默默掏钱,谁知道铜板被当成回礼,就这么误会了。 顾峥点点头,二人来到车马铺子先取了马车,直奔仙客来。他想莫怀远只是被追而已,没有生命危险,不需要过于担心。 到达仙客来之后,李氏第一个从楼上冲下来,看到自家闺女,立即红了眼眶。 “你看你,哭什么,你家闺女比出嫁之前还胖了一圈儿呢。” 莫景山拉着李氏,劝说几句,这样让女婿看到不好,还得误会他们不放心把女儿嫁出去。 “你说什么呢,从小到大,小荷哪里出过这么远的门,你也知道这丫头不靠谱,一路上可苦了女婿了!” 李氏说完,眼圈更红了,眼泪围绕着眼眶打转。 莫小荷见到娘亲这般模样,正准备做个一头扎到李氏怀里的经典姿势,母女团聚,是应该大哭一场,而且她这一路上风吹日晒雨淋,在顾家也受了点委屈,还被顾峥一表三千里的寡妇表妹欺负。 她正想哭两声,表达一下见到娘亲的激动之情和一家人团聚的喜悦,结果听到李氏的话,莫小荷举着双手的姿势,僵硬在半路,她抽了抽嘴角,没听错吧,娘说她不靠谱! “你这么说也对,咱家闺女不知道给女婿找了多少麻烦了。” 莫景山冲着顾峥点点头,表示肯定,他的好,作为岳父岳母,他们心中清楚。赶路这么熬人,莫小荷不仅没瘦,还胖了一小圈,全靠顾峥贴心照顾。 母慈子孝没表演成,因为莫景山和李氏先看了她一眼之后,都忙着对顾峥嘘寒问暖问情况,她在一旁,尴尬地用脚尖点地画圈圈,脑中不停闪烁几个大字,她真是亲生的吗? “爹,娘!” 被忽视一刻钟的莫小荷表示强烈不满,只能主动叫人,来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好了,咱们到楼上说。” 李氏这才反应过来,捏了捏莫小荷的脸颊,看顾峥手中提溜一串油纸包,八成又是给闺女买的小零嘴儿,都这么大人了,还和没长大一样。 汴州的仙客来多次修缮,一共有三层,每个房间都是小套间的模式,外面还带着大露台,阳光正好,打开通往露台的门,满室花香。 李氏给倒了两杯花果茶,突然想起来,问一句,“小荷,你是在街上看到你大哥了?” “是啊,大哥告诉我,你们都在仙客来,所以我和夫君就直接过来了。” 莫小荷抓着李氏的胳膊撒娇,要求得到重视。 “好了好了,都嫁人了。” 李氏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顾峥,是她一直把闺女捧在手心,惯得太厉害,还没准备好,就让她嫁人了。 事后,李氏也没少埋怨莫家老太太,非要弄一出,但是两个人已经成亲,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那你大哥怎么不跟着一起回来?” 李氏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没看到莫怀远,估计一头扎在书铺子去了。 “娘,大哥暂时回不来,正在被人追赶之中。” 莫小荷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正好莫家老太太听说孙女到了汴州,走到门口,把一切都听在耳朵里。 “这位小姐太没规矩,当街追男子,没个体统,好歹我们莫家也是耕读传家,不能让这样的媳妇进门。” 莫家太太拄着拐杖,红光满面,坐在椅子上,先是打量顾峥和莫小荷,频频点头,然后发表自己的看法。 “奶,其实那位小姐或许也不是故意的,汴州就有这习俗,习俗……” 每个地方都有风土民情,应当尊重,何况莫小荷收了对方十两银子,她觉得那位小姐脾气直爽,人很大方,挺不错。 “那也不行,再说,怀远不是定亲了吗?” 莫家老太太念念有词,总之听说宝贝孙子被追得狼狈逃窜,对那个小姐的印象很差。 “定亲?” 莫小荷看向自家爹娘,难道说分开这两三个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 “就是边境城池的徐小姐。” 莫家老太太绷着脸开口,她开始并不喜欢徐雁回,但是后来发觉,如果有一个第一美人的孙媳妇,会让很多人羡慕嫉妒恨,她格外有面子,而后也就在心里认同。 莫小荷摊摊手,很无语,徐雁回再美,也是公的,不能和大哥传宗接代啊,自家可以断了香火吗? 而且那厮太爱招蜂引蝶,又有做贼的小癖好,人品堪忧。 话题翻篇,家人聚在一起,莫景山和李氏主要问起历城的情况,怎么回答,路上莫小荷和顾峥商议过,报喜不报忧,那些宅门阴私,乌七八糟的腌臜事暂且不提。 “这么说,你的公婆还算可以,顾家的老太君身子怎么样了?” 莫家老太太对和他同样装病骗人的顾家老太君很关心,特地问了一下情况。 “不太好。” 莫小荷斟酌良久,用三个字代替。 莫家老太太甩了白眼,这丫头是嫌弃她装病了! “爹娘,我回来了!” 莫怀远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衣衫凌乱,袖口刮了好几个口子,鞋也跑丢了一只,可见极其狼狈。 他被追的走投无路,跑到一路人家家里,那户人家养狗,于是,他就被狗追丢了鞋。 回来的时候,闹市的公告栏已经贴上关于他的悬赏令,上面没写出具体赏银,只写到,有重谢。 “住在知府后衙,难道是知府千金?” 李氏很疑惑,如果是知府千金,应该不用自己上街选夫君吧?大家族规矩严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哼,我看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吧,或者是知府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莫家老太太对徐雁回念念不忘,坚持只有那种相貌的美人,才能配得上自家才高八斗的孙子。 总之就算对方悬赏也没有用,他们马上进京,他们从大吴而来,不懂当地的规矩,当然不可能认账。 家人商议一番之后,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晚膳后,莫小荷坐在仙客来大堂中,见人不多,就起了和掌柜攀谈的兴致,打听汴州的风俗。 “是啊,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很多穷书生不远千里来汴州,他们想赶考,缺银子,没银子自然没人脉。” 掌柜打了一遍算盘,对账后,继续道,“咱们汴州繁华,有钱的员外也不少,总有员外家的小姐带着丫鬟出门,如果有中意的相貌好的书生,就会主动送出荷包。” 那些书生早就打着吃软饭的主意,也难怪那位小姐身后的丫鬟婆子面无表情,肯定把自家大哥当成欲擒故纵的软饭男,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那知府家有千金吗?” 莫小荷见掌柜是本地人,见多识广,多嘴问一句。 “知府家只有一位千金,还不到五岁,距离选婿,还有个十年八年,早着呢。” 掌柜摸摸胡子,诧异地看了一眼莫小荷,不明白她为什么打听这个消息。 “哦,今儿碰见一位小姐,穿着一身红裙,托我打听点事,然后送信到知府后衙,她出手阔绰,我以为是知府千金。” 莫小荷僵硬着嘴角笑了笑,那位小姐什么身份都不重要,爹娘根本没当回事。 “红裙,难道是张小姐?” 掌柜恍然大悟,点点头,“你说的应该是张小姐,不过她不是知府千金,是京兆尹千金。” 京兆尹张举不过是个三品官,二十多年,地方没有动一下,可明眼人都知道,张大人非常得皇上信任,不然也不会掌握整个京都的巡防。 张小姐是张举大人的老来女,从小经常进宫,和皇女皇子们关系也不错,她性格直爽,和圆滑的张大人一点都不像。 汴州城知府夫人,和张小姐有点亲戚关系,她听说这边有习俗可以选婿,就来住几天。 这些日子,掌柜经常看到她拿着荷包在街上晃悠,却没见给过谁,想来和人中龙凤们一起长大,眼界自然要高,而且就算她相中了,张大人那关,也未必能过去。 “有人送信,说他就在仙客来,不会有错的!” 门外,响起嘈杂的声响,莫小荷张大嘴巴,那位张小姐真是阴魂不散,来的也太快了吧! 天色还没彻底黑下来,丫鬟婆子跟在身后劝说,“小姐,仙客来住一晚上要几十辆银子呢,咱们遇见的那位小娘子不是说过,书生是从村里出来的吗?” 村里人哪有什么银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肯定住不起仙客来,用举家之力才能培养出一个读书人。 “不是小姐我说你们,眼光怎么就那么狭隘?人蠢就要多读书,小姐我是怎么教你们的?” 张小姐回头训斥身后的丫鬟婆子,大体意思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凡事总有例外,说这些用不着的猜想,不如到上去查探,最后,用一句精辟的话总结,“谁说村里人就穷了,难道他家就不能是地主吗?”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竟无言以对,只好老实跟在自家小姐的身后,只希望如送信人说的那样,书生人就在里面,这样他们就不用在未来几天折腾了。 第109章 这不是真的! 莫小荷刚想躲避,张小姐已经带着丫鬟婆子风风火火地杀到客栈内,看到她坐在大堂,诧异地问,“咦,你就是那个同村的,你怎么在这里?” “这位小姐,你忘记了?你给了我十两银子,托我带口信。” 躲闪不及,莫小荷无辜地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很有诚信,她的确是给自己的爹娘带了话。 “那他爹娘怎么说?” 张小姐停下脚步,不自在地整理衣摆,有了小女儿的羞涩,犹豫了下,有点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忐忑感。 “这……”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莫家老太太对张小姐印象极差。 “好了,你们上去找人,我在下面等着。” 关键时刻,张小姐退缩了,她装作无所谓地坐在莫小荷对面,趁机套话打听情况。 “那个,我有事先走了。” 人家找上门来,莫小荷怕老太太犯了脾气再得罪人,就算两家不能做亲,也不好结仇,据说京兆尹张大人是个挺不错的官儿,二十多年以前,还是个小县令,而后被皇后娘娘挖掘,一步登天,做到京兆尹的位置。“老爷,夫人,我们小姐比较任性,有些礼仪规矩不懂,还希望您原谅。” 莫小荷正准备通风报信,走到二楼,见张家的丫鬟婆子正在给自家爹娘道歉,态度诚恳。 他们解释,汴州城女子可以择婿的习俗,自家小姐听说之后就动了心思,因为是老来女,张大人对女儿很是溺爱,只要不出格都答应。 临来之前,他们小姐只说到汴州城住一段日子,谁想到是有目的的。 “没关系,只是你们小姐怎么突然想通了?” 李氏很疑惑,她以为带着这么多人上门,是要抢亲,把莫怀远强行抢走做女婿,谁想到对方很客气,并非想象那般不讲道理。 “没想通,小姐让我们上来找人。” 为首的丫鬟口齿伶俐,话说的分明,她家小姐是京兆尹千金,不可能随随便便嫁人,如果对方不是门当户对,家世差,那么那位公子必定要相当有才学,得他们老爷赞赏才行。 李氏很快领悟了对方的意思,门不当户不对,一切都是张小姐胡闹。 “不必介怀,我儿也没有娶亲的念头。”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人家挑挑拣拣,李氏也客气不起来,做了个请的动作送客。 “京兆尹千金?咱们老莫家可不想请一尊大佛进来,那徐小姐貌美,人也礼貌乖巧……” 莫家老太太又开始拿徐雁回说事,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李氏对逃婚的徐雁回不满意,但是她不好公然和老太太对抗,其实家里人的意思,找一户书香门第的闺女就好,能做活,也识文断字,温柔恭顺。 家里不习惯用丫鬟婆子,有些活儿自己能动手,李氏不希望家里多个外人,而且丫鬟都是年轻貌美,难免不存爬床的心思,时间久了,同一屋檐下,总有瓜田李下之嫌。 “娇生惯养的小姐,身份又高,娶进门,咱们一大家子都得伺候一个,还是算了吧。” 李氏不热衷,也没有攀高枝的心思,关键莫怀远似乎对这位千金没意思,也是,见了徐雁回那等姿色,别人怎么可能还放在眼里。 丫鬟婆子到楼下劝说自家小姐,对方家里暂时没有娶亲的念头,希望己方别纠缠。 “我怎么纠缠了,我就想当面问问他,都不行吗?” 听说,当年皇上和皇后娘娘在诗会相遇,皇后娘娘躲起来,因为过于聒噪,被喜欢安静的皇上丢了一块玉佩,砸中了脑袋,二人从此就纠缠在一起,鹣鲽情深,子女都要靠边站。 提起帝后感情,那是大越每一个百姓都羡慕的,她从小长在深闺中,接触不到什么男子,也想用荷包作为定情信物,选个意中人相守白头,怎么就行不通? “小姐,您知道什么叫门当户对吗?参加诗会相遇,那都是身份地位差不多的,您可是官家小姐,老爷是三品大员,您的婚事岂能是儿戏?” 婆子苦口婆心,说得口干舌燥,还是没让执拗的张小姐改变想法。 “那个白天穿长衫,后来被狗追跑掉一只鞋的书生,你给我出来,我在一楼大堂等你!” 张小姐推开丫鬟婆子,在门口喊了一嗓子,这嗓门,整个客栈都能听见,很多房客探头探脑地看热闹。莫小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是顾峥快速上前,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肉盾。 “恩,有点硬,有弹性。” 摸了两下自家夫君的胸肌,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张小姐之所以这样纠缠,怕是误会了什么,因为大哥莫怀远光顾着跑,所以没把荷包还给人家。 有些事必须说明白,让对方死心,以免得罪了京兆尹,以后掰扯不清楚。 “夫君,如果你是大哥,被美貌的官家小姐脸上,纠缠于你,你该怎么办?”莫小荷打了一个呵欠,喝茶提神,露台上的花香味太浓,她对花粉过敏,又很怕蜜蜂和小虫子,早早点上防蚊虫的熏香。 “不会有人纠缠我。” 顾峥黑眸闪了闪,也只有他家娘子才会这么在乎他,别人对他的相貌,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他眼睛旁边的那条疤痕,被算命人说是破相,怕是刑克父母,妻儿,别人只会怕。 “不会?” 莫小荷眯了眯眼,那之前三个寡妇怎么说? 虽然最后死了一个,被她骗走一个,被婆婆解决了一个,的确是三个没错,虽然质量不咋地,但也是女人。 顾峥很想为自己喊一声冤枉,面皮抽动,这三个人和他真的一点关系没有,他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是,她们想睡你!” 这才是莫小荷最无法容忍的,自家夫君被寡妇看上的几率为百分百。 顾峥眸子暗了暗,这种话他说不出口,他已经想好,晚上用行动表示,自己一辈子,有娘子就非常非常的满足,哪敢有别的心思。 女子应该适当的无理取闹,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点到而止,否则会影响夫妻感情,莫小荷从前没怎么恋爱过,可她掌握的都是套路,把顾峥一个毫无经验的人吃的死死的。“我再喊一遍,那个拿了我荷包的书生,你下来,有本事当面说!” 张小姐等了一会儿,不见有楼上有任何反应,再次大喊出声。 这下,丫鬟婆子快哭了,刚刚他们可是在人家面前说的好好的,还怕他们追着自家小姐不放,用这个借口攀亲,结果自家小姐上赶着,主动打了他们响亮的耳光。 莫怀远无路可退,只好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之下,走向一楼大堂,为啥别人都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看他?“这位小姐,请给小可十个铜板。” 莫怀远直入主题,张小姐不明所以,只顾着对着莫怀远的脸花痴,她伸出手,婆子数了十个铜板,她羞涩地递给莫怀远,两个人双手摩擦的刹那,就好像触电,她连耳朵根子都红了。接过铜板,莫怀远放到钱袋中,把荷包放在桌上,正是张小姐之前送出那个。 钱货两清,这位小姐应该不会再纠缠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小姐愣愣地看着荷包,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她使劲抿住嘴,倔强地不哭出声来。 丫鬟婆子团团转,不知道说什么,又没办法责怪莫怀远,毕竟这件事开始就是误会,现在做补救也没有错。 “这位小姐,我是从大吴来的,对大越的习俗并不了解,所以造成误会很抱歉。” 莫怀远觉得这么说很苍白,为了更有说服力,让对方死心,他接着道,“家里已经给我定亲了。” “你骗人,这不是真的,不然我怎么没听你同村说过!” 张小姐擦干眼泪,怔怔地看着莫怀远,有未婚妻,怎么可能?她不信! 莫小荷被李氏派出来看情况,她囧了囧,估计张小姐说的所谓同村,就是自己,不仅仅是同村,还是同一个爹娘生的。“什么,你竟然没和人说起过我?” 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裙的美人,美人身量高挑,面容绝美,一颦一笑,勾人心魄。 徐雁回走在前,身后跟着拿着十多个包裹的大力丫鬟,冲着莫怀远温柔地笑。 他一笑,莫怀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沉默不言,不然很容易被兔子精算计。“这位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徐雁回进门之后,看到走廊处隐藏的莫小荷,“小妹,爹娘还好吗?奶奶呢?我回来了,明日就可和怀远拜堂成亲。” 他到汴州一大户人家偷了两件宝贝,估计这两天就得闹大,出城应该严密检查,和莫家一起进京,能省下不少的麻烦。 “你是谁?原来,他竟然叫怀远。” 张小姐放声大哭,她只能用书生称呼,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比她美很多很多。 徐雁回拉着一把椅子坐下,然后好整以暇地等待莫怀远解释,到底是怎么惹上的桃花债。 第110章 抵京 徐雁回每次出现,都能引起不小的震动,看他这架势,就好像是来抓奸的,把自己当成莫怀远的正室。 “你真的是他的未婚妻?” 张小姐擦干眼泪,想了想,自己到底喜欢莫怀远什么,反正觉得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当时他痛快答应下来,没准她还想抵赖,可是他没有。 爹爹说,门当户对的亲事更容易长久,因为两家的眼界在同一高度,代表看问题和解决处理事情是观点相似,很少发生纷争。 她似懂非懂,总之,她眼里成亲,就是要找喜欢的人,这样才能嫁人,相夫教子。 可是,他的未婚妻好美,她作为京兆尹千金,是肯定不能做小妾的,爹爹说,要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你听不懂大越话吗?我是大越人,难道你是大吴来的?” 徐雁回高高在上,比京兆尹千金的气势足,张家的下人见她这么和自家小姐说话,气得脸红脖子粗,可他们并不占理,因而没有反驳。 勾引人家未婚夫,光是这一点,他们就没话说,无奈小姐是个执拗性子,怎么说都不听劝。 “莫怀远,你给我解释清楚了,她和你什么关系,你想始乱终弃?” 美人发火三分娇嗔,那如小辣椒一般的模样,让张家很多家丁看得如痴如醉。 “原来他不姓怀,姓莫…” 张家小姐念了两遍莫怀远的名字,点点头。 “没有,这……” 有徐雁回助阵,莫怀远心生一计,她对这样娇气的小姐没好感,从没想过娶个姑奶奶进门伺候着,之前被徐雁回利用过,这次正好找补回来。 “雁回,你听我解释,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我不认识她。” 莫怀远故意装作沮丧的模样,撤清和张小姐的关系,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那她怎么找上门,是不是你对人家姑娘做过什么?” 徐雁回表示怀疑,而后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不是说好了要做彼此的唯一吗?” “噗……” 莫小荷忍不住笑喷,这台词有点熟悉,见众人看过来,她摆摆手,大家可以无视她的存在。 其实张小姐也不错,只是倒霉的遇见徐雁回,这厮一向没有什么良心,更不会怜香惜玉,几句话夹枪带棒,把张小姐说得无地自容,觉得自己很无耻,她的出现,破坏了二人的感情。 总有人不怕事大,莫家老太太听说中意的孙媳妇回来了,忙拄着拐棍,非让顾峥搀扶着从楼上下来,冷冷地看了张小姐一眼,没给一点好脸色。 “雁回啊,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回来就好,奶奶不怪你。” 莫家老太太对着徐雁回笑眯眯一副慈祥脸,让莫小荷深受打击,她千里迢迢在北地回来和家人汇合,她奶都没这么高兴,现在见一个外人,笑得牙不见眼。 “怀远虽然不说,可还是想着你的,就等着你能回来,你们好拜堂成亲。” 莫家老太太拉着徐雁回的手,放在莫怀远的手心,两个男人小手拉大手,小手是莫怀远的。 面对辣眼睛的一幕,莫小荷瞪了自家夫君一眼,怎么把胡搅蛮缠的老太太给请下来了? 顾峥回了个无奈的眼神,他如果不下来,就换成岳父莫景山,老太太吵嚷着要见孙媳妇。 莫怀远装不下去,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脸色,他什么时候想着男人了?虽然大吴娈童盛行,但是徐雁回人高马大,就算做娈童,也不符合审美啊! “奶,时候不早了。” 莫小荷怕了老太太,在家里说一不二,还好只是偶尔犯浑,不然他们就惨了。 “奶奶,我也想念您老人家,听说您身子不好,所以回去给您取家里的收藏,一颗千年人参。” 徐雁回说着,示意大力丫鬟打开包裹,里面放着萝卜粗的人参,让众人惊叹,这绝对是宝贝,大越皇宫中都未必能有如此品相的! “你这丫头,就是这么孝顺!” 莫家老太太对人参这份重礼非常满意,并且口头表示,莫怀远是家中长孙,婚事决不能随便马虎,等到了京都,再选个黄道吉日,让二人成亲。 两个人旁若无人热络地闲聊,张小姐的脸火辣辣的,好像被扇了无数个巴掌,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自作多情,最后只能黯然离场。 她想和徐雁回说,只要让他们解除婚约,她愿意出银子,后来想想,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张大人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治下有方,张小姐受到侮辱,下人们很愤怒,却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没理,也没以势压人,所以莫小荷对张家的印象很好。 “雁回来了,就别走了,今夜在客栈住一晚。” 莫老太太挽留,但是客栈的房间已经满了,只能自家串换,她安排道,“小荷,你就和你嫂嫂挤一夜吧,让你夫君和怀远一间房。” …… 这是什么安排?莫小荷震惊了,她自家夫君不睡,和一个大男人挤一张床,若是老太太知道真相,还不得场子都悔青了。 “奶,你那么喜欢嫂嫂,不如让嫂嫂和你一间?” 莫小荷随口一说,反正他爷也在,徐雁回可以睡到外间。就这么一句话,莫家老太太立刻变了脸色,大有爆发的趋势。 只要徐雁回在,立刻排在她前面,莫小荷瞬间就不是亲孙女了。 几个人浩浩荡荡地上楼,徐雁回眯了眯眼,挑衅地道,“人吧,长的好真是老天的恩赐,我也不想这样,你知道,我已经很低调了。” “你可以再低调一点。” 顾峥走在徐雁回身后,打开随身带着的小盒子,里面放着失容膏。 徐雁回见到瓶子,立刻大惊失色,他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还有这回事了,无精打采地道,“好吧,你赢了。” 这一晚很安静,第二日,莫家族人汇合完毕,浩浩荡荡地进京。 从汴州出城的关卡很严格,行人坐马车要下车检查,士兵们一丝不苟,挨个盘查。 “听说,汴州丢了不少宝贝,价值连城,是一员外祖上传下来的。” 出城的人小声嘀咕,员外报官之后,官府的人上门,并且帮助寻宝,一无所获,人们以讹传讹,都说是江洋大盗所为。莫小荷看了看徐雁回,心里琢磨,肯定是这厮干的,然后利用莫家人身份,方便进城,这祸害若是进了京都,不会要偷进皇宫吧! “他没那个本事。” 顾琰驾车,一点不担心这个问题,在历城,他领教了皇后娘娘的身法,而皇上武功奇高,有人进宫盗宝,根本过不了第一关,徐雁回那是自不量力。“世事无绝对,他鬼点子多。” 利用自己的美貌,迷上看守宝贝的宫人,最后监守自盗,这也是一条路子。 顾峥抿抿嘴,有点委屈,难道自家娘子也觉得兔子精的美貌无双?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莫小荷根本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得罪了夫君,在进城以后,发现顾峥的话明显变得更少,看上去和以往不同,她也没有特别在意,想着晚上再问问情况。 京都是大越的中心,一进城,道路宽阔,四通八达,莫小荷突然感觉到自己就是乡巴佬进城,有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新奇。 京都分为内城和外城,在内城附近,住着达官显贵,莫府靠近内城却不算最显眼,是一个五进的大宅院。 据说原来只有三进,后来族人比较多,莫家在京都设立一个族学,很多亲戚都在颍川搬过来了。 莫家的老管家到京都城门迎接,带着丫鬟婆子和家丁,把族人照顾得妥当,一行人忐忑的情绪,顿时减少很多。 站在莫府门前,远远地能眺望宫城,莫小荷真想有机会进去见识一下。 “奶奶,您慢些走。” 徐雁回扶着莫家的老太太,伴在左右,一个劲儿地给老太太灌着迷魂汤。 “看看我孙媳,不但人美,还乖巧孝顺。” 莫家老太太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族人见徐雁回原来是一家人,也就没有阻拦,顺利入驻莫府。 莫府内假山流水,鸟语花香,族人神态平和,看到一家人进门之后,都微笑地停下来打招呼。莫小荷和顾峥夫妻,被分配到一处淡雅的小院子,平时没有人住,但是打扫得很干净,屋外种着花花草草,屋内熏香,被褥等物,都是新的。 在偏房住着一个婆子,手脚麻利,每天都会定期打扫房间,见人来了之后,马上烧热水,弄得莫小荷很不好意思。 “夫君,我总有点心神不宁。” 莫小荷拉着顾峥,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这里都是亲人,可这样的环境不适合她,她有陌生感,还是喜欢大吴,自己的家。 希望在这里住不久,反正她是出嫁女。 “还有一点,我今天观察徐雁回,你说他这么殷勤,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知道真相的就那么几个人,莫小荷总感觉让徐雁回进了莫府,等于引狼入室。莫家是皇后娘娘的母族,家里怎么可能没有宝贝,她决定,要紧紧地盯着他。 第111章 爹,你续弦吧! 听自家娘子说起突然关注徐雁回的理由,顾峥豁然开朗,但是这种盯梢,不应该莫小荷操心,毕竟那人是个如假包换的爷们。 “夫君,你该不会多心吧?” 莫小荷发现顾峥情绪不对,小心试探一句,发现他并没有反驳,赶紧翻了个白眼,都是兔子精,上次说想要挖墙脚,挑拨她和夫君的关系。 何况那人天生一张妖精脸,男女通吃,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有疙瘩,这还真不是小心眼的问题。 自己夫君在意她,莫小荷心里窃喜,生活不是死水一潭,偶尔有点小波澜,能增进夫妻的感情,他们在一起时间不够长,说到底,彼此也不够了解。 无论大吴还是大越,百姓们都偏爱书生气质的风流佳公子,这个时代人审美就是如此,所以顾峥的长相,可以说是丑男,他嘴上不说,遭受那么多不公平待遇,心里还是自卑的。 莫小荷反省了下,觉得或许自己做的不够好,她决定以后除非必要情况,会少和外男说话,安定自家夫君的心。 晚膳家人没有聚在一起,大厨房统一送饭,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吃。 莫小荷心心念念能吃到美味,打开食盒一看,以为送饭的婆子差错了,只有四个白面馒头,一碗炖菜和一盘红烧肉。 如果在普通农家,那是款待贵客的待遇,可是,对于皇后娘娘的母族来说,就太寒酸了,莫非是对自家不满意? 莫小荷默默夹起一块红烧肉,很想吐槽厨子的水平,还不如自家娘亲李氏,是如何在莫府混到现在还没被打出门去的? “娘子,莫家平时几乎就一个菜,红烧肉应该是临时加的。” 顾峥给莫小荷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虽然菜的味道一般,至少煮熟了。 当今国丈大人原来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两袖清风,是京都有名气的穷酸。 当年偌大的御史府,下人也不过二十来个,顿顿菜都是白菜萝卜,皇后娘娘也是这么过来的,莫府在吃食上一向节约,几十年如一日。 莫小荷听完点点头,心里敬佩莫大人的品性,但是让她一直吃白菜萝卜的她肯定受不了。 听说族人不希望女子成亲太早,但是刚及笄就嫁人的大有人在,所以她猜想,是不是为了早日到婆家享受,脱离苦海。 一夜缠绵,床笫之间,莫小荷竭尽所能地迎合自家夫君,最后晕了过去。 第二日,夫妻俩准备逛京都,还没出门,就被莫家老太太拦下,“等等怀远和雁回,你们一起去。” 老太太的意思是,莫家有自己的银楼,让莫怀远带着徐雁回去挑选一件可心的首饰,作为定情信物。 “奶……” 莫小荷刚想反驳,被顾峥拉住手,老太太面色不对,如果拒绝,肯定会换来一顿骂,他们愿意跟着就跟着,路上甩了就是。 原本二人行变为四人行,因为莫家靠近内城,距离中心朱雀大街不远,四人分成两排,在街道上散步。 两旁的道路宽阔,院墙高高,基本是一二品大员的府邸,通常大门紧闭,只有一侧角门开着,丫鬟婆子在角门进进出出。 “怀远,你好好念书,这样我以后就能住进这样的府邸了。” 为避免为围观,徐雁回用面纱遮脸,跟在莫怀远的身边,两个人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莫怀远尴尬地扯扯嘴角,不理会兔子精。 朱雀大街上有一家大越最全的皇家书铺,他迫不及待地去看书,至于莫家老太太交代的去逛首饰铺子,他早就忘在脑后。 “夫君,大越京都真繁华,不知道大吴京都是什么样子的。” 整条朱雀大街,地面上全部铺着大理石,车水马龙,来往的人非富即贵。 在京都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普通百姓住在城北居多,而来这里的人,都是达官显贵。 铺子里卖的奢侈品,动辄几百两银子的价格,莫小荷以前不承认自己是乡巴佬,看完一块镇纸竟然要千两银子之后,她无语地退出去,她觉得用千两银子的镇纸就好比用黄金的洗脚盆,毫无实用价值。 “怀远,你如果喜欢,咱们就买下。” 徐雁回对着身后大力丫鬟做了个手势,大力丫鬟直接把银票塞给伙计,眼睛都不眨一下。 莫小荷心痛地抽了抽嘴角,几千两银子,好歹还个价,能便宜个百两银子,够买多少东西! 兔子精太败家,花钱不眨眼,如果是女人,也不能进自家的家门。 “无功不受禄。” 莫怀远很有骨气地拒绝,徐雁回的东西可不是白拿的,上次顺了几千两银子,这家伙又卷土重来,还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你和我都这么客气了吗?” 徐雁回本想说不要拉倒,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双手捧心,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 “莫怀远,你也在啊!” 张小姐看到莫怀远,眼神一亮,难道是所谓的缘分?可看到徐雁回之后,她神色黯然,这种女子活着,就是为了打击别人的自信。 “纤纤,他就是你说的莫公子?” 在张小姐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个子不高,身材略胖,看着笑眯眯的很慈爱,可身上带着威严之气,一看就是久居高位。 “爹,就是他。” 张纤纤在汴州城胡闹,自然瞒不过京兆尹张举,他听说对方是莫家子弟,非常欣赏,可惜人家有未婚妻,己方不能强求。 莫怀远那个美貌如花的未婚妻,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不把人放在眼里,说话阴阳怪气,上次气哭了她,没想到还能再见面。 “张大人。” 莫怀远行礼,既然知道张举的身份,装模作样反而不够诚恳。 张举曾经当过几届科举的主考官,为人清廉,讲究中庸之道,不然也不会二十多年,一直留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 京都三品大员说多不多,说少,也有十好几个,但是谁也没办法和有实权的张举比,就是左相右相见了他,说话也要和颜悦色,礼让三分。 “后生可畏,有时间去府上坐坐。” 张举点点头,难怪自家闺女追着人家给荷包,的确一表人才,仅次于年轻时候的他。 徐雁回没插话,站在莫怀远身后,对着张纤纤挑挑眉,一脸鄙视,明目张胆地挑衅,好像在说,“你有个三品大员的爹爹又怎么样,怀远是我的男人!” 这种举动,刺激了张纤纤,她从小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也是被娇惯的,得知莫怀远有未婚妻,她哭着离开,并没有仗着自己是官家小姐而破坏什么,但是徐雁回多次挑衅,让她忍无可忍。 怎么对付情敌?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张纤纤苦思冥想,皱眉摩挲着下巴三分钟,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 “以后有机会,定会去府上叨扰。” 莫怀远可不认为张大人看上他的才学,只是因为他是莫家族人的身份,被关注而已。 请去府上做客,或许就是场面话,不能当真。 “爹爹……” 张纤纤把张举拉到一侧,小声道,“我想和爹爹商议一件事。” “什么?” 他的原配夫人身子不好,当年还是被皇后娘娘所救,如果及时调养,身体弱一些,却可以活到五十岁开外。 后来,夫人意外又有了身孕,当时郎中不建议留下这个孩子,会对母体造成大亏损,可是他夫人还是毅然决然地生下张纤纤。 因为难产大出血,还是皇后娘娘亲自剖腹取子,可是她没熬过几年,就撒手人寰。 张举和原配夫人患难夫妻,感情深厚,一直没有续弦,后院里仅有两个小妾,都是原配身边的丫鬟开脸。 “爹,你续弦吧,我看她就不错。” 张纤纤用手指着徐雁回,嘟了嘟唇,如果徐雁回做了她的后娘,这辈子注定和莫怀远无缘,看她的样子爱慕虚荣,没准就真同意了。 娘亲离世有十年了,爹爹一个人,有时候忙起来,身边没个能照顾的人,她早就想劝说爹爹找一贤良女子续弦,再者张府人丁单薄,希望后娘赶紧进门,延续香火。 作为女儿家,她早晚要出嫁的,也涉及不到抢家产的问题。 徐雁回人讨厌,好歹年轻,有美色,如果爹爹能娶她过门,倒也不吃亏。 “你这丫头,口没遮拦,胡乱说什么!” 张举看了一眼徐雁回,的确是个倾城美人,话说红颜祸水,这样的美人进府,是个正常人都得丢了魂魄。 “爹……” 张纤纤拉着张举的胳膊撒娇,等徐雁回进府,莫怀远就是她的,她脑海里出现一个场面,新婚之后,莫怀远陪着她一起回门,对着坐在上垂首的徐雁回叫一声,母亲。 被女儿缠得没办法,张举只得无奈地敷衍,“那也要看人家徐小姐同不同意。” 抢莫家的媳妇,他到底得有多大的胆子,张举无奈苦笑。 张纤纤开始还是很小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对着徐雁回不怀好意地一笑,他听到了,看他如何选择,到底会不会为荣华富贵放弃莫怀远。 ------题外话------ 祝福书友们国庆快乐,吃好玩好,O(∩_∩)O哈! 第112章 我来试一试 莫小荷很后悔听老太太的话,陪着大哥莫怀远和徐雁回一同出门,兔子精简直是个麻烦制造机器,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人物。 她有时候想,他身上光环那么强,很多时候让她以为自己只是个惨淡的配角。 “爹,好不好嘛?” 张纤纤拉着张举的胳膊撒娇,只要用这一招,她爹立即投降,可是这次貌似不太管用,张举摇摇头,小声地让女儿不要胡闹。 “张大人,张小姐,我和夫君第一次到京都,正想好好去逛逛,就不叨扰了。” 站在原地相当尴尬,而且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莫小荷众人行礼,就要撤退。 “你别走,我刚才好像听莫怀远叫你小妹,难道你是他的妹妹?” 张纤纤终于抓住重点,视线在莫怀远和莫小荷的脸上来回移动,恍然大悟。 “如假包换。” 当着京兆尹大人的面,莫小荷也不敢扯谎,只得解释道,“所以我说我们是一个村的。” 官家千金最难缠,无论到底有多真性情,身上总有养尊处优的优越感,对比起来,莫小荷更喜欢和村里人打交道,至少不怕说错话,也不必时时刻刻谨记礼仪规矩。 “你刚来京都,对这里不熟悉,京都好吃好玩的都在城西和城北,而且你们想听戏的话,去城北的茶楼,今天有蝴蝶班开嗓。” 张纤纤也不记仇,想了想,对方并没有欺骗她,只是隐瞒一些事实。 蝴蝶班火遍大江南北,不断创新,每隔两三个月就会推出新戏,很受京都百姓们追捧。莫小荷在大吴闭塞的小村落,都听说过蝴蝶班的名号,如果不能看一场戏,等于白来京都。 “城北还有一条街,有小吃,还有卖小玩意的,打把势卖艺的,保证你去了长见识。” 提到玩,张纤纤眼睛一亮,见众人一脸茫然,她主动邀请,“不如我领着你们转转?我在京都长大,对这里熟悉。” “这不好吧,太麻烦张小姐。” 徐雁回傲娇地扭过头,一副吃醋状,而莫怀远委婉地拒绝,他只想到皇家书铺看书,对吃喝玩乐,没什么兴趣。 “不麻烦,不麻烦,那就这么说定了!” 也不知道张纤纤是真没明白莫怀远的意思,还是故意装糊涂,张大人替他们安排了马车,最后莫小荷只有却之不恭。 从朱雀大街到城北要车行半个多时辰,京都的街道宽阔笔直,四通八达,到城北附近,街道上的人更多,很是嘈杂。 “你们看,那里是福元茶楼。” 福元茶楼一共有两层,看起来是三四间门脸打通的,即便是这样,门口仍然有想听声音的百姓,众人伸着脖子往里看,里面更是黑压压一片人头。 现在进去没有位置,在开戏过程中,不接待客人,如果想听戏,只能等到下午那场。 “真是火爆啊!” 莫小荷已经领教了后宅女人对听戏的热情,民间百姓更是如此,那些经典的桥段,基本人人能开口唱上几句。 城北街道两侧的铺面一个接一个,以实用为主,粮米铺子,山货铺子,杂货铺,还有酱鸭,小面馆,点心铺子等等,平价接地气。 正好一家铺子刚烤出来芋头酥,那香味传得老远,张纤纤立即给丫鬟示意,买了一包,给众人挨个品尝。 “都说京都最有名气的是核桃酥,宫廷核桃酥最好吃了,但是吃多了也会腻。” 张纤纤对糕饼点评,莫小荷听后,觉得很有道理。 “前面就是城北最大的集市,咱们这个点去,能吃到棉花糖,棉花糖,你们大吴没有吧?” 张纤纤对着徐雁回哼了一声,刻意地走在莫怀远身侧,于是,莫怀远身边站着两个美女,两个人都往他的身上靠,把他挤成馅饼状。 路上的行人好奇地围观,不时地对三人组指指点点,猜测他们的关系。 “出来的时候也不见你吃什么,听说集市小吃很多,给你买回去一些。” 莫家的厨子做菜水平一直没有进展,只有糕饼做的不错,听说是当年皇上看不下去,赏赐过来的。几样没有滋味的饭菜,莫小荷没食欲,饭量渐小。 “走,我们在这边穿过去。” 几条胡同是通的,所以在前面三人暗中较劲的时候,夫妻二人已经甩掉拖油瓶,直奔集市。 “鱼片粥,京都仅此一家,认准老字号!” “鱼丸鱼丸,正宗大吴美食,年夜饭餐桌必不可少,来一份儿呗!” 小吃摊位一个接一个,摊主边收钱,边熟悉地招揽生意。 炸汤圆,拔丝红薯,烤土豆,土豆饼,大虾球,还有顶饿的面条,饺子,馄钝,应接不暇。 莫小荷犯了选择困难症,这些小吃,她都想尝尝。 “那就从第一家开始。” 顾峥点点头,主动去排队,并且把莫小荷拉在他的胸前,用身体挡着她,以免被人拥挤的人群踩脚。 “夫君,还是咱们两个人自在。” 莫小荷嘴里咬着炸汤圆,有感触地点点头,期待早日回到大吴,京都虽好,见见世面就行了,她怕自己水土不服,也没有归属感。 吃了一圈后,她觉得,最好吃的是土豆饼,主要上面刷着一层摊主家做的辣椒酱,非常合胃口。 前面吵吵闹闹,围着一群人,顾峥带着莫小荷凑热闹,二人挤进人群,原来是个游戏的小环节,射箭。 一棵树上,挂着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喜欢的荷包,帕子,发簪,首饰,而且都很有特色,摊主介绍说,全部由他娘子手工做成,每样只有一件。 在每样东西的下方,挂着一块硬纸片,如果能射中硬纸片,将会得到树上相对应的物件。价格不便宜,每次五个铜板。 隔壁摊位的套环,只要一个铜板一次,命中率更高,就在刚刚,有人套中一把菜刀。 “我不和别人比,成本不一样,你们看这一块帕子,我娘子起早贪黑,绣了十多天。” 摊主字里行间,对隔壁摊位很轻视,他自己准备的东西,都是独树一帜的,而且是女子常用,射中后,用来哄娘子最好不过。 “夫君,我喜欢最高处的簪子。” 上面是蓝色串珠,色泽艳丽,形状很别致,这样的首饰,在铺子里都买不到,戴在头上体面,并不显得廉价。 不过挂在最上方,几乎要隐藏在树冠里,应该是摊主压箱底的宝贝。 “我要五支。” 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身上满是纠结的肌肉,他数出二十五个铜板,在摊主身边,划线那里,用手拨弄一下弓箭。 “好了,开始吧。” 摊主递上特制的箭矣,那人一看就是行家,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直奔下方手帕上挂着的硬纸片。 就在众人以为肯定能射中的时候,箭头擦了个边,落在地上。 “哎呀!” 五个铜板就这么没了,真够可惜的!有人喝倒彩,也有人为汉子打气加油。 “第二支。” 汉子不信邪,继续射帕子,二度失手,最后五次机会用完了,一无所获。 莫小荷看他姿势标准,应该有些准头,而且树木又不是移动的,没想到那么难。 “夫君,你说他为什么射不中,是不是其中有猫腻?” 手帕上的刺绣不错,料子也算好,放在铺子里,至少能卖个几十文,没射中,还真的有些可惜了。 “没有,他的臂力够,姿势也标准,只是身体过于紧绷。” 硬纸片的位置很小,稍微有一点偏差,就会失去准头,所以射不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接下来有人被树上挂着的东西吸引,又有六七个人依次射箭,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什么东西,就是坑人的!” 射不中的几个人联合在一起,非说摊主为骗钱不择手段,箭做的有问题。 摊主为人耿直,不知变通,当下就急了,认为几人故意捣乱,两方差点打起来。 “我来试一试。” 顾峥看了自家娘子一眼,问她都喜欢什么。 “都好,我最喜欢上方的簪子。” 刚才那汉子连个手帕都射不中,更别提最上方的东西,光射箭的角度,就很不好掌握。 很快,刚才吵闹的人闭嘴,他们都射不中,没成想还有个傻子,自己非要跑上来试试。 “我说哥们,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其中一个汉子嘴里叼着稻草,“呸”了一声吐出去,歪了歪嘴角,“我家就住在城北不远的小韩村,我是猎户,我的水平,都射不中,你说要五文钱一次,这不是抢是什么?” 而且这射箭游戏容易上瘾,玩个几把,半个月的粮米钱进去了,他在这里看了一个多时辰,还没见有人射中。摊主纯属是空手套白狼。 “也不能这么说,有些人没摸过弓箭,五文钱玩一次挺好的,少吃两个肉包子呗。” 摊主是为做生意,让你人人都能射到,那真要赔钱到姥姥家了。 “废话,你看隔壁套环的,命中率多高!” 套环一文钱一次,前排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后面最好的物件有玉镯子,银镯子,纯粹是为了吸引人消费。 “你还要套十次?五十文啊!” 五十文做什么不好,可以在福元茶楼买个站着的位置,听蝴蝶班唱戏,总比浪费在这上面强。 “你不行,不代表我也不行。” 顾峥冷冷地看聒噪地猎户一眼,花钱为了游戏,在意的是射箭的过程,而不是结果,你选择接受这个条件的时候,就要有射不中的心里准备。 “夫君,我想要那对珊瑚做的耳坠子。” 莫小荷指着手帕旁边的耳坠,刚刚看射箭的都挑选这个位置,看来要相对简单。自家夫君说出那句话,瞬间拥有强大的自信,让她心差点跳出去。 一直以来,他都太隐忍,以至于很多时候,别人都忽略他的感受,从不询问他的意见。 “好。” 顾峥交了铜板之后,拿好弓箭,没有其余人扭腰摆臀的准备姿势,手臂张开,很轻松地随手一射,箭头入木三分,扎入到耳坠下方的硬纸片内。 “射中了,竟然中了!” 摊主鼓掌,然后亲自取下耳坠,交给莫小荷。 这是摊主出摊以后,第一个射中的人,让他也松一口气,以免总被人说成骗子,技不如人,怪他吗? “还想要什么?” 顾峥转过头,继续询问,这下莫小荷羞涩地红着脸,她成了众人的焦点,周围大娘们说,顾峥如此在意她,说她是个有福气的。 “那就手帕吧。” 刚刚,她好像听见后面自称猎户的人说,射中耳坠是巧合而已,他们所有人都射不中的帕子上才有猫腻,那么就让自家夫君射下来,看这些人会不会觉得打脸! 第113章 我不傻 摊主在这边摆摊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内,射中树上挂件的人寥寥无几,每天都有人围观,跃跃欲试,最后败兴而归,他们觉得不是自己水平有问题,而是摊主为了骗钱,故意为难他们的。 “有能人了啊,大家快来看看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很有号召力,套圈周围围观的百姓,全部向这边靠拢,站在一旁观望的莫小荷,被人流推了好几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就在这个瞬间,顾峥放下弓箭,大步向前,把莫小荷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抵御人流的冲击,然后牵着她的手,让她站在他身边不远处。 一个小动作,让莫小荷分外暖心,当初她刚刚穿越过来,他送猪大腿的举动,就让她觉得这个男人靠得住,默默的付出,从不计较得失。 “这里这里,树上面的小挂件,我都喜欢!” 张纤纤拉着莫怀远的胳膊,无视身后的徐雁回,故意撒娇到,“莫大哥,你会不会射箭?” 莫小荷揉了揉额角,就知道集市这么大,总会碰见,别扭的三人组来了,兔子精说不定要抢自家夫君的风头。 “矮冬瓜,就你的个头儿,你只能看见前面大娘的后背。” 张纤纤在女子中不算矮,站在徐雁回身边,只到他胸前的位置,三人前面是一个虎背熊腰拎着菜篮子的大娘,人群间水泄不通,根本没有空隙。 “用你多嘴?我都看过好几次了,树上有什么挂件,我一清二楚。” 张纤纤哼了一声,不理会徐雁回,长的美又能怎么样,她是官家千金,而且她通过观察,莫怀远好像对徐雁回的态度有些奇怪,以女子的直觉来看,并不是喜欢。 “夫君,我想要那条手帕。” 难怪众人都对帕子下手,帕子上绣着金元宝,仔细一看,好像用金线绣成,阳光下,熠熠生辉。 “不是金线,是今年铺子里的新货。” 摊主解释,料子不算很值钱,但是他家娘子从蜀地而来,是正宗蜀绣的传人,他摆摊一方面是想赚点银子,其次也想让人知道他家娘子的手艺,为娘子接点活计。 “绣工真不错,如果做一套衣裙,大概要多久?” 莫小荷忽然想起,自己这个月及笄,而娘李氏也是正好过生辰,她想给自己和李氏分别定制一套衣裙,留个纪念。 家里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大概会在被召入宫中,见了皇后娘娘之后。 莫家的根在大越,所以他们以后要举族搬迁,最近的地方是颍川,和大吴的莫家村,气候相差不大,族人不用担心水土不服,也能应对。 “如果做两套,至少要一个月。” 摊主保守估算下时间,这还是他娘子最近手里没有活计,不然要排号,估计更久。 “那就先做一套,先给我娘做一套,等会我留下尺寸和定金。” 莫小荷和摊主约定好,半个月后过来取,如果确定她还要在京都留一段日子的话,就再定制一套。 周围吵吵嚷嚷,顾峥还没等二射,有路过的镖师,非要给银钱插队,“我娘子看上了那条帕子,我先来,你靠边呆着去。” 看上又怎么样,摊主说过,他这树上准备的挂件,多少银子都不卖,就是游戏的彩头,必须亲手射中才行。 “不行。” 顾峥果断拒绝,因为,他的娘子刚好也喜欢,所以不可能退让。 “我的意思是,我插队在你前面,如果射下来,就是我的。” 镖师走南闯北,遇见的都是豪放的人,本以为顾峥这个大块头好说话,谁想到当时就被驳了面子,在他家娘子面前丢了脸,当即脸上就挂不住了。 周围人都觉得镖师好没道理,先来后到,插队还理直气壮的,他们第一次看到。 其实莫小荷也未必非那条帕子不可,不过镖师说话太不客气,她心里也有点火气,非亲非故,凭什么相让?简直是无礼要求。 “夫君,人家想要嘛。” 镖师的娘子在他胸前蹭了蹭,当众撒娇,这种亲密的行为,有碍观瞻,秀恩爱可以,不能太辣眼睛。就那小娘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小手放在镖师的胸前摩挲,眼神乱瞟,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闺女。 “既然娘子喜欢,那帕子为夫说什么都要弄来。” 镖师哈哈一笑,在他娘子的胸上掐了一把,用胡茬摩挲着她的嫩脸,二人勾勾搭搭,一点不像两口子,更像花楼里的嫖客和粉头。 或许是觉得镖师人高马大不好惹,周围人欺软怕硬,不敢说什么,原地观望。 “既然不让与我,那么别怪我不客气。” 镖师话音刚落,冲进人群,对着顾峥的方向勾拳一击,当即动手,一点预兆都没有。 围观的百姓倒吸一口冷气,一言不和就开打,这是欺负老实人? 莫小荷用手捂嘴,倒是不担心自家夫君应付不过来,她是对这人蛮横无理表示震惊!在京都最不缺的就是有背景的人,难到在百姓居住的城北,就能为所欲为?太嚣张了! 眼瞅着,拳头到眼前,顾峥没有躲避,他抬起手,用手掌包裹对方的拳头,直接接下来。 镖师见状不敢轻敌,粗犷的脸上换了严肃的神色,眼神瞄向四周,一把抢夺摊主的弓箭,利落地上弦,对着顾峥右胸的上的肩胛骨射箭! 本以为是施展拳脚,谁知道对方下狠手,二人距离太近,箭矣的速度惊人,顾峥完全可以躲避,可是如果他闪开,那箭将刺向身后莫小荷的脖颈处。 千钧一发,他眯了眯眼,眸色幽深,在瞬间抬起手,用最快的速度抓箭矣,因为惯性作用,他被带出去几米远,手上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夫君!” 谁也没想到那人能下狠手,一切都在短短一个呼吸间,让人措手不及,根本反应不过来。 徐雁回看得很清楚,顾峥完全有能力躲避突来的冷箭,而且冷箭未必能射到莫小荷身上,但是顾峥不会赌那个几率,只能挺身而出。 关键时刻见人心,把人捧在手心疼宠,他终于明白,聪慧的莫小荷,会选择这样一个面貌丑陋的男人。 徐雁回想,如果是他,肯定会选择躲避,因为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 “小荷,你没事吧!” 人群向后退却,终于给张纤纤让出一条路,她冲上前看到顾峥流着血的手,尖叫一声。 “就是他,好歹毒,竟然想要人的性命!” 莫小荷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虽然归族,成为莫家的一员,自身有无数优厚的待遇和光环,可她从没想过欺负谁,自己就是普通百姓,只想过平静的日子而已。 来射箭,得罪谁了! “不是没死吗,大呼小叫的做什么?知道我夫君是谁吗?” 镖师的小娘子仰着头,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他夫君和衙门的捕快是结拜兄弟,不过是出点血,又不会死人,大不了赔点银子,她可不想和市井小民计较。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莫小荷口气森然,她找出一条帕子,替自家夫君止血。刚刚那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也知道他是为了谁。她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气,眼里凝结成冰,让周围人退避三舍。 “你是谁能怎么样?” 对方决定胡搅蛮缠到底,莫小荷也不想废话,她已经让这两只臭虫搅没了好心情。 “不怎么样,你就陪着你那夫君一起吃牢饭吧,听说,京兆尹衙门伙食不错!” 莫小荷说完,掏出玉佩,递给赶过来的捕快,“抓住他们!” 捕快也认识镖师,他们刚想问话,见到玉佩后,瞳孔紧缩,二话不说,拿着锁链就要捆人。 “二狗子,你还没醒酒吗,你抓错人了,抓那个贱人!” 镖师家的小娘子见到熟人,眼前一亮,又开始叫嚣,被捕快一巴掌打倒在地,“没见识的老娘们,你就等着吃牢饭吧,这次谁也救不了你!” 张纤纤抱着胳膊,和莫小荷站在一处,抬起手,赶苍蝇似得挥挥手,“快滚快滚,看着就倒胃口,让人好好照顾他们,别忘记。” “是。” 捕快不敢抬头,赶紧把人捆走,而镖师知道自己得罪大人物,蔫头耷脑地跟在捕快身后。 “夫君,疼不疼?” 莫小荷心疼的快哭了,自从和他在一起后,顾峥没少为了保护她受伤。帕子包裹着他的右手,上面沾染鲜红的血迹,都说十指连心,她的手掌被擦开一个小口子,没有流血,她都疼了好几天。 “不疼。” 顾峥没有看自己的伤口,而是先检查莫小荷有没有受伤,见她完好无损,才松一口气,“还有九支箭。”“我们到医馆上药,然后回家去。” 莫小荷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要那些东西,如果提前知道镖师那么狠毒,她想她会退后一步,虽然责任不在于他们,但是遇见这样的事,也够倒霉的。 “无妨,那就再射一次。” 发生了点小意外,周围的人不但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有人眼睛尖,认出那是莫家的玉佩,众人小声地猜测,顾峥和莫小荷的身份。 顾峥的黑眸盯着前方,全神贯注,一弦二箭,单手双箭齐发,一支射下方的手帕,另一支,射最上方的簪子,几乎是同时,两支箭全部贯穿纸片,人群里立刻响起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这,这不可能!” 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本领,让徐雁回叹为观止,他真的不能相信,顾峥有这般绝技在身。 他见过最厉害的神箭手,也就是当今皇上万俟玉翎,三箭齐发,第二支箭可以把第一支贯穿,可是不在同一方向,需要臂力,角度,受很多因素的制约,顾峥是如何做到的? “那是你没见过世面。” 莫怀远握着拳头,把这一幕记在心里,就算倚靠家族,也没有自己强大重要,有一天他一定坐上高位,来保护家人。 这边,手帕和簪子被放到莫小荷手中,她来不及细看,怔怔地盯着顾峥的伤口,“你刚刚明明可以躲过去的。” “不,我躲不过去。” 顾峥安慰她,那人出手太快,他不敢随便躲,不然若是慢半拍,那肩头刚好射在胸前。 “夫君,你不用安慰我,我不傻,我在你身后,看得清清楚楚。” 莫小荷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到现在,他还不承认,就是不想看她有一点的难受。 她嫁给他的时候,也曾经动摇过,她刚到这个地方,还没见过世面,万一遇见更好的男人呢?可这个念头只是短暂的,快到没有在心里留下痕迹。 世上怎么有他这么好的人?怎么有他这么傻的人?为什么总是为她着想,为什么从来不考虑自己? 莫小荷很心疼很心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陪着他在一起,生儿育女,一生一世,永远不分开。 第114章 我来伺候你 顾峥面色轮廓不那么冷硬,线条逐渐柔和,一双如深潭的眸子,里面掺杂着浓郁的情感,他抬起手,习惯地想摸摸莫小荷的发顶,看到手上的伤口,又停止了动作。 为了表达自己对耳坠和簪子的喜爱,她和张纤纤的丫鬟借了小铜镜,然后对着镜子,把原有的首饰摘下来,换上新的。 “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先去医馆,然后再去听戏吧。” 难得出来一次,如果就这么回去,太可惜了,张纤纤想和莫怀远多呆一会儿,假装看不到徐雁回变了的面色。 这次,莫小荷不自作主张,询问顾峥的意见,她对听戏的兴趣不是很大,可有可无。 “那就听一场。” 以后回到大吴,也好和村里人说说这大越的蝴蝶班,名声在外,就不知道是不是名副其实。 在城北有一家推拿按摩的铺子,同时也是一间小医馆。 莫小荷从徐雁回那里打劫一瓶上好的伤药,给顾峥的伤口消毒之后,小心地涂抹上一层药膏。 “哼,他皮糙肉厚的,不用这么好的伤药,喂,你能不能少抹点,你当这药不花银子啊?” 一共只有一小瓶,被莫小荷用了多一半,徐雁回的心都在滴血,正经的宫廷秘制玉容膏,有点小伤口,涂抹上,不会留下疤痕,千金难求,哪有这么用的! “你吃莫家的,住莫家的,用莫家的,你以为不花银子?” 莫小荷很快反驳回去,兔子精不吃亏,谁晓得会不会做梁上君子,随手顺点什么宝贝。 “娘子,这是小伤,两三天就好了。” 顾峥很实在,其实他也想过,装装可怜,让自家娘子怜惜,从而得到点好处,可是看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终究舍不得,以前在山里打猎,他受过更重的伤。 那个时候,他给自己弄点山野的草药止血,躺在床上,很多次以为自己会活不下去,又硬生生地挺过来。 “最近都不能碰水,我得盯着你。” 血肉模糊,伤口结痂后,还要恢复,每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莫小荷已经做好全方位伺候自家夫君的准备。 京都真是一个繁华地,从百姓们的神情,就能看出来日子过得如何,他们脚步轻快,看得出活得很轻松。 “这片以前是京都的贫民窟,很多都是外来户。” 张纤纤听说几个人是大吴过来的,介绍起来,“我听我爹爹说,二十几年之前,这片全是茅草房,夏日漏雨,冬天更不好过,稍微有大风和大雪,茅草顶子飞走,还冻死过人。” 后来皇上和皇后娘娘办案,偶然在此路过,就把这边进行改造,统一规划盖成砖瓦屋子,遮风挡雨,宽敞明亮。 每年到了深秋,京兆尹衙门的官差就回到各家,进行人口普查,登记修缮房屋等等,如果家里也有青壮年,只需要到码头做几天苦工,就能抵了修缮屋子的银子。 这样,百姓们倚靠官府,却又不是完全不出力,还能缓解京郊码头货物运输的压力,一举两得。 莫小荷觉得这是个挺聪明的做法,如果能在大吴开展,再好不过了,只是大吴类似大越的附属国,两国还是分开的。 记得来的路上,她看过一本小册子,当年大越南边连年水灾,河提决口,冲散的农田和房屋,数以万计的庄户人家失去田地,无家可归。 北地又缺水,常年干旱,还是皇后娘娘有魄力,凿山开辟河道,南水北调,一个工程做了七八年,却造福子孙后代。 让那些失去田地的庄稼人做工,国库里拨出银子,鼓励他们开荒,工程结束后,他们有田地有银钱,终于挺了过来。 “我从小就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去,城北我最熟悉,这里很多老字号的铺子。” 张纤纤在前面领路,尽职尽责地介绍,两边的铺子,八宝鸭,桂花酥,云片糕,很多家铺子的手艺,比朱雀大街有名无实的百年老字号强多了。 “前面是什么地方?” 莫怀远眼尖,看到书生打扮的人从一处小巷子出门,手里摆弄着折扇,满面笑容,频频点头,他不由停下脚步,好奇地张望。 如果能有个二手书摊,还可以淘淘宝贝,有很多是祖传下的手抄本,学问深奥,在书铺根本买不到。 “反正……是我不能去的地方。” 张纤纤停下脚步,嗔了莫怀远一眼,“不是说去听戏吗,咱们早点去,占个好位置。” 占位不过是托词,京兆尹千金是茶楼的常客,只需要派丫鬟打一声招呼就好,二楼有视野最好的雅间。 “这样啊!” 莫怀远心中窃喜,他最受不了不学无术的大家千金,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玩,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他一心做学问,想晚几年再成亲,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夫妻看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那抱歉了张小姐,咱们就此分开吧。” 莫怀远一脸歉意,他要去看书,正好可以甩掉小尾巴。 “你要去?你不许去!” 张纤纤一听就急了,拉着莫怀远的衣袖,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莫怀远的绸缎衣衫,被撕下一个衣袖,露出一节手臂。 莫小荷无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大哥好像比她还要白一点,难怪被大姑娘小媳妇喜欢,露出的胳膊,皮肤光滑细腻,骨肉匀称。没明显的肌肉,差评!不看脸,还以为是女子的手臂。 “你……” 莫怀远看着张纤纤手中的半截袖子,气得面红耳赤,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这样赤身露体的,频频引发过路人围观。 “哼,要去你就去!” 张纤纤见此,眼眶一红,狠狠地跺跺脚,拉着丫鬟快速地跑开,她忘记,自己的手里还有莫怀远的衣袖。 “大哥,你要去花楼吗?” 莫小荷小声地说一句,刚刚她也以为是茶楼或者书铺子,但是过来的书生笑容太猥琐,并且身上一股浓重的香粉味,结合以上两点,她迅速分析。 “花楼?难怪!” 莫怀远恍然大悟,闹了个大红脸,衣衫不整他也不好意思在街上乱晃,找了一辆马车,几个人直接回到莫府。 莫府上下静悄悄的,丫鬟婆子不多,各司其职,族人没来过京都,结伴出门,小院里,只剩下顾峥和莫小荷夫妻二人。 打扫的铺子在茶水间留下了手擀面和几捆小青菜,如果肚子饿,随时可以自己动手准备加餐。 “夫君,喝水。” 莫小荷发现,在莫府很舒服,没有人外人伺候,自己动手,避免很多尴尬。 “恩。” 顾峥刚想接过茶杯,莫小荷眨眨眼,看了看他的手,“我端着,你喝。” “夫君,吃糕饼,我拿着,你吃。” 莫小荷关上房门,围着顾峥团团转,让他享受一把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卧房的旁边有个小间,书架上放着几本解闷的话本子,莫小荷挑了一本,快速翻看,然后转述,给顾峥讲故事。 一晃到了天色擦黑,夫妻二人点燃油灯,发觉肚子有些饿,忽然想起来,还没用晚膳。 打开门,门口放着食盒,想必是送饭的婆子不好打扰夫妻二人,才没有叫人。 食盒内,一个炒青菜,几个脊骨汤,很有莫家清淡的特色。 用膳后,莫小荷开始纠结,她想了想,都是夫君照顾她,她也得找到机会表现一下自己。 “夫君,晚上我伺候你洗漱吧?” 莫小荷托着腮,坐在顾峥的对面,烛火映照在她的脸庞,暖暖的颜色,她的眼神亮晶晶的。 “咳咳咳……” 顾峥咳嗽两声,总觉得娘子的话很有深意。 “怎么样?我帮你擦背。” 莫小荷眨眨眼,脑海中一片旖旎的小细节,他的后背线条太有美感,果然是那些书生和瞟肥体壮的的人不能比的。 “好。” 顾峥不动声色,眸子却更加幽深,他的手虽然受伤,却不耽误洗漱,不过既然自家娘子主动,他就好好享受一次。 夫妻二人来到净房,莫小荷主动帮着他脱掉外面的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 顾峥原地不动,好笑地看着自家娘子笨手笨脚地动作,光是一个腰带,她颤抖着手解了一炷香的时间,再这样下去,水都凉了。 “这个,不然用剪子,咱们换一条新的吧。” 莫小荷无能为力,因为发现自家夫君打的是死结,她越着急,越忙乱,最后满头大汗,这腰带的死结,真是防女流氓的。 “我来。” 顾峥的大手灵活地动了动,腰带解开,他脱下裤子,露出一双长腿。 “夫君,你先进来吧。” 莫小荷脸红了红,暗骂自己不争气,以前行房火烛太暗,她又不敢太过放肆,今天才发现,自家夫君的腿毛很重,细密地分布在小腿上。 没受伤的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顾峥抬起长腿,直接跨入到浴桶中。 “夫君你等着,我先在水里滴几滴香露。” 找个借口,莫小荷跑出净房,摸着滚烫的双颊,心在扑腾腾的乱跳,又不是第一天成亲,她就是对顾峥的身材没有任何抵抗力,就连后背上的伤疤,也那么迷人,她真怕自己化身为狼,直接将他扑倒。 第115章 昌平坊 说好的伺候沐浴,等水快凉了,顾峥也没见到自家娘子到净房来,他无奈地当起独臂大侠,一只手草草地洗漱,用布巾擦干身体,披着外衣出门。 莫小荷正坐在卧房的椅子上,双手托腮发呆,就在刚刚,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一件关键的事,前几次行房后,没有喝避子汤,可应该不会那么准吧? 她刚好要及笄,也才十五周岁,身体还没有张开,现在怀孕生子,实在太早,再说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无法想象家里多了个小娃的日子。 夫君顾峥是很细心,但他对女子之事没经验,也不懂,和他说无用,也就是这个时候,莫小荷才发现,自己貌似很孤单,没有一个朋友。 以前在莫家村,前身太高傲,瞧不起村里的闺女,她穿越过来后,生怕自己露馅,也不曾和谁交流,身边熟悉一些的同龄人只有堂姐莫大丫和表姐李秀。 莫家人丁不兴旺,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基本上都嫁人了。 “怎么了?” 顾峥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娘子情绪低落,他倒了一杯茶,轻轻地推到她面前,沉声问道。 “哎呀,夫君,你怎么出来了?” 莫小荷突然跳起来,如梦初醒,猛然想起来,她找借口出来拿香露的! 顾峥沉默,再不出来水都凉了,他以为自家娘子羞涩,所以躲起来,谁想到她根本忘记要帮他擦背这件事。 “要不,我去重新打水?” 莫小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就要起身往外走,被顾峥拦下来。 窗外已经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小院内静悄悄的,树上挂着昏暗的灯笼,在地下投射出一个暗色的光影,院墙四周爬满花朵,深呼吸,入口便是沁人心脾的花香。 顾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问自家娘子,“想不想出去走走?” “有什么好看的,大户人家的庭院,假山流水,基本都是一个样。” 莫小荷摇摇头,其实她自从在顾家接触那些腌臜事,有阴影,莫家族人这么多,就算是一股清流,能有多干净?每一个夜晚的到来,正是掩饰罪恶的好时候。“不,我是说,带你出去走走。” 因为早年走镖,顾峥来过几次京都,还算熟悉,而自家娘子第一次来,白天知道城北转一圈,没能尽兴。 京都每个月的十五,二十免宵禁,而昌平坊,是京都最热闹之地,有本地的百姓,外地的客商,都去那里找乐子。 “错过了十五,而今天正好是五月二十。” 昌平坊三教九流都有,赌博的,斗鸡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小摊位,是京都一大特色。 “去,我去!” 莫小荷一听,很快来了兴致,头点的如小鸡啄米。 大好的夜色,浪费在床上,不如出去转转,见识一下。 在别人的地盘,睡得不够安慰,连行房都要担心声音太响亮而被笑话,她就想早日结束京都的行程,回到村里,那种每日在山野中的惬意感,是在这里没有的。 简单整理之后,顾峥从马厩牵出来一匹马,二人骑马也就小半个时辰。 晚风轻柔,莫小荷靠在顾峥的怀里,走马观花。 因为不宵禁,很多街边的铺子还没有打烊,饭铺酒馆人满为患,在外面路过,还能听到里面醉鬼划拳吹牛的呼喊声。 百姓人家关了院门,高丽纸上人影晃动,偶尔传来小娃的哭闹声和几声狗叫。 “坐稳,别乱动。” 顾峥总觉得身体发痒,低下头,看见一只柔软的小手正无意识地在他胸膛上乱摸,而且正有向下的趋势…… 他摆正莫小荷的姿势,轻轻撩过她耳边的碎发,又指着不远处的长桥,“到那里先歇一会儿。” 桥面很高,四周有台阶,顾峥把自家娘子抱下马,拉着她的手上台阶。 每年七夕,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桥上人满为患,人们喜欢在下面放水灯,祈祷许愿,而这边视野良好,除了下方的湖水,还能眺望不远处的京都大运河。 “夫君,这里真美!” 莫小荷觉得,说美太过笼统,确切地说,波澜壮阔,大运河如一条长龙,两岸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处火把照明,蜿蜒曲折,从远处看,火把映照着河水,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河面上有船只,船头挂着红色的灯笼,正在夜里航行,缓慢地移动。这般风景,也只有大越的京都才能看见。 莫小荷双手抬起,迎着风,闭上双眼,下一刻就好像要飞起来一般,她的衣袖和头发随风起舞,下方湖水满是莲花的清香。 “娘子,那边是京都的城墙。” 顾峥为自家娘子紧了紧领口,指着另一个方向,城墙上的光照如白昼,隐约可见士兵们巡逻的身影。 月光,无声无息地笼罩大地,静谧中,远处天边的月亮,被薄云披上一层轻纱,莫小荷见周围无人,踮起脚尖,在顾峥的面颊上快速地印下一吻,心中窃喜,这是属于她的小浪漫。 “走吧,现在去昌平坊,正是热闹的时候。” 顾峥黑眸幽深到发亮,眼底深处一片宠溺之色,他抱着莫小荷上马,随后利落地翻身,二人共乘一骑,继续在深夜中狂奔。 心情好,莫小荷哼起家乡的小调,“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这首《四季歌》已经成为大越家喻户晓的小曲,据说是蝴蝶班为新戏配的词,看来有穿越前辈就是好,抄袭无压力。 唱完这一句歌词,莫小荷却又觉得别扭,因为她想到历程惨死的城主小妾雀儿。 一路狂奔,夫妻二人很快到了昌平坊,还没过街,就已经人山人海,叫卖声不绝于耳。路两侧的铺子一家挨着一家,灯火通明,而客栈内,有房客打开窗户,乐滋滋地看着热闹。 在附近找了一个看马的老汉,给了十个铜板,莫小荷迫不及待地拉顾峥,往人多的地方挤。 多年以前,昌平坊是个乱套三不管之地,夜晚有赌馆在拉客,还有一些暗娼馆的花娘站街,女子们基本不来这里。后来经过改造,成为京都夜晚百姓们的消遣地,男女老少,不分年纪,总能找到自己的乐子,因此逐渐被百姓们接受。 到这里,莫小荷算是开了眼界,在人多的地方,还有飞刀表演,胸口碎大石,吞火,千奇百怪的,和现代的杂技不同,没有任何特效。 一个赤裸着身体的大汉,先是让周围围观的百姓搬石头,有人自告奋勇,一块大石,成年的身强力壮的汉子,也要呲牙咧嘴地挪动。 表演的大汉,手臂肌肉凸起,好像人猿泰山,随后一抓,扔在自己的胸口,莫小荷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大石应声而碎,飞得到处都是。 “好!” 周围的百姓们欢呼声很高,纷纷朝着碗里扔铜板,连抠门爱财的莫小荷,也抓了一把放进去,胸口碎大石是力气活,观看不给钱,太不厚道了! 走一趟下来,发现民间的高人真多,耍猴的带着猴子转一圈,要不都说猴精猴精的,猴子站在耍猴人的脑袋上观望,感觉莫小荷穿戴还不错,就主动跳到她的肩膀上,做讨好的动作,大眼睛眨啊眨地卖萌。 “呵呵,这位小娘子,它想吃那边的香酥糕饼。” 耍猴人嘿嘿一笑,厚着脸皮讨要,自家的猴子是公的,最喜欢美人,经常爪子放在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胸上,却从没被人打骂过,真真是风流快活。 “夫君,你看看着猴子,还挺通人性呢。” 不过就是香酥饼,五文钱一个,买了! 莫小荷丝毫没有察觉,猴子的爪子在拍打着她的胸前,看它毛茸茸的眼睛,机灵古怪,就喜欢得不行。 顾峥想要接过猴子,却被猴子嫌弃地做了个鬼脸,转过头,对着莫小荷,就是一副讨好的架势。最后成功在她那里骗走二十文钱和四个香酥饼。 一路上,莫小荷和耍猴人同行,猴子在收到东西以后,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专挑年轻脸蛋漂亮的女子下手,而且基本都是一个套路,跳在身上,亲昵,卖萌,莫小荷看了一会儿,突然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 “香酥饼,要不要吃?” 顾峥指着周围的摊位,香酥饼是昌平坊独有的特色,价格比较贵,因为其内有鸡肉和葱花做成的馅料,咬一口,香气四溢。 “才不要,那是猴子才吃的!” 莫小荷傲娇地撇过头,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外面的酥饼一层层,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顾琰抽抽嘴角,买了两个香酥饼,拿在手中。 “你买这个干什么?” 莫小荷言不由衷,她想吃,可是她不会说的! “喂猴子啊!”顾峥说得理所当然,气得莫小荷跳脚,“你敢说我是猴子!” “娘子,这是你自己对号入座的。” 和莫小荷在一起久了,顾峥发现自己的笨嘴拙舌的确吃亏,偶尔逗弄一下她,看她喜怒哀乐全体现在脸上的鲜活模样,他就有一种不知名的满足感。 莫小荷抢过香酥饼,咬了一口,又递给顾峥,夫妻二人你一口,我一口,旁若无人地分食。 “这位小娘子,不和你夫君做一套娃娃吗?” 摆摊的人在招揽生意,看莫小荷穿戴不错,又像是刚成亲不久的,赶忙招手。 他的摊位之前有各种各样没有上色的瓷娃娃,都是成双的,可以涂色和刻字,寓意百年好合,执子之手。 老夫老妻,日子过的平淡,关心的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有人对不能吃喝的小玩意感兴趣。 “可以按照你们的容貌画像,然后刻字。” 摊主见莫小荷感兴趣,唾沫横飞地介绍,吹嘘自己的东西多么多么灵验云云,京城仅此一家。 做生意的人,哪有不精明的,正好莫小荷一直想要在京都带回点纪念,如果是她和顾峥画像的瓷娃娃,正好摆放在家里,也当添个摆设的物件,有实用价值。 “那您二位到后面坐一坐。” 前方是涌动的人群,夫妻二人坐在后面,看人来人往,小娃们骑在大人的脖子上,手里抓着零嘴,兴致勃勃看热闹。 “听二位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京都是大越最富庶之地,也是流动人口比较大的地方,例如摊主,就是从南边过来,来此讨生活。“恩,是从大吴来的。” 莫小荷低下头,看摊主用水兑着颜料,她突然手有点痒,“摊主,让我画如何?你只负责烤干,银钱照旧,我们不会少给。” 自己画的,比别人动手更有意义。 “小娘子也懂画?” 在瓷娃娃上面作画,要求的技巧性比较强,他怕最后莫小荷毁了娃娃,不给银子,提前先说好。 顾峥点头赞成,夫妻二人分别给对方画像。 “懂一些。” 莫小荷很谦虚,她拿过画笔,开始对瓷娃娃的面部精雕细琢,顾峥那脸上的疤痕都被还原,她没有做美化,因为这样才是真实的他。 让她讶的是,顾峥下笔飞快,很快就画出一个带着明媚笑意的莫小荷,和她的样子一般无二。 “夫君,我都不知道,你也会作画。” 莫小荷停下手中的画笔,很欢喜,她家夫君才是一处巨大的宝藏,有让大哥莫怀远羡慕的学问,会作画,最打猎,会烤鸡,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第116章 提亲 摊主收了银子,对莫小荷和顾峥手里的瓷娃娃赞不绝口,他表示自己靠着这门手艺养家糊口二十几年,画的还不如两个初学者好,夸完人,又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莫小荷找不到词安慰摊主,前身的确没学过作画,而她本人,却是专业水平,如果说真被打击的话,她也是受打击的那个,因为她发现,自家夫君水平相当高,真人不露相。 “夫君,你在山里除了打猎之外,剩下的空间时间是不是用来吟诗作对?” 婆婆顾夫人喜欢诗词歌赋,是有名气才女,没准顾峥无师自通,和遗传有关系。 但是,想到他一个人打猎,面对郁郁葱葱的树林和奔跑的野兽出口成章,回到家里,冷着脸坐在院中执起画笔悲伤春秋,莫小荷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不。” 一个人在山里,顾峥整天不说一句话,除去偶尔去集市采买物品或者卖猎物,才和人打交道,大多数,都是他一个人,久而久之,就更不会表达情绪。 “走吧,我们到前面看看去。” 莫小荷拉着顾峥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让摊主送一个编织好的小竹筐,把瓷娃娃放在筐中,盖上盖子,以防被凶残的人流碰碎。 她还是很佩服自家夫君,能耐得住寂寞,如果把她一个人丢在山里,没人说话,她一定会崩溃! 到了午夜,昌平坊人仍旧热闹,莫小荷走了一圈,忍不住打了瞌睡,顾峥见状,背着她走出人流,骑马一路赶回到莫府。 莫小荷睡得香甜,根本对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无所知。 顾峥帮着自家娘子脱下衣衫,看着她两条细长的腿蹬来蹬去,摆出诱惑人的姿态,可他光看着眼热,却又不能做什么。 第二日早膳,族人被安排聚集在前厅用膳,皇上和娘娘已经从塞外游历归来,安排族人过两日进宫,皇后娘娘简单设个家宴,让众人不必太有压力。 莫景山点点头,看着淡定,实则已经激动到沸腾,他以为能来京都我走一遭就不错了,想不到还有入宫的机会,这辈子没白活。 “我听说咱们家里的亲事要提前上报给族里,我看抓紧时间,把怀远和雁回的亲事办了吧。” 莫家老太太到京都之后,大开眼界,原来高门千金都是木头人一样,讲究礼数,她自己一个乡下老太太,怕被看轻,所以从私心角度上,不想娶个大佛一样的孙媳。 徐雁回家在大越边城,靠近大吴,家中又是做生意的,知书达理,没有大家小姐的娇气和矫情,老太太认为这是最合适的一门亲事。 什么都讲究一个缘字,不然当初那么多人抢绣球,怎么就砸中了最后排的莫怀远?这说明是天赐良缘。 莫小荷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大哥,最近他头上乌云罩顶,运气不佳,被张纤纤缠上,又被兔子精利用。 目测,在未进宫之前,兔子精肯定厚脸皮的留在莫家,不会离开,他说不定是冲着宫里某样宝贝去的。 “这……” 李氏冲着莫景山挤眉弄眼,意思是替儿子莫怀远说几句,莫景山低头夹菜,假装没看见,气得李氏狠狠地咬着嘴里的馒头。 在去颍川的路上,族人遇见山匪屠村,只留下一个小娃,李氏动了恻隐之心,把小娃留在身边,莫小荷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多个弟弟。 莫小荷接过弟弟小不点,帮着李氏喂他米糊糊,小家伙睁着大眼睛,不停地对着老太太伸手,“啊啊”地叫个不停。 “又不是亲生的,那么上心干啥?” 老太太看了莫小荷的肚子一眼,眼神犀利,“我当年十五岁就生了你大伯,你都及笄了,避子汤早点停了吧。” 在她眼里,顾峥是上门女婿,莫家人,将来的孩儿应该姓莫。 “还有怀远,哪有长孙不成亲的?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老太太展现她一家之主的威严,碎碎念。莫小荷一向不喜欢她奶,重男轻女,但是她奶还不算恶婆婆,至少没磋磨她娘亲。 “奶,孙子要在族中念书,参加科考,早日中了进士,也好给家里争光。” 莫怀远试图和老太太解释,如果成亲之后,势必要分心,身边有媳妇,总不好冷落了人家。 大户人家的公子,早早就有通房丫鬟伺候左右,每晚胡闹,掏空了身子,哪有精力念书?但是这话莫怀远不敢和老太太说,只能想办法拖延。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和你爷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半截身子入土,到时候你不是还要守孝?” 莫家老太太见孙子不听话,说起狠话,非要逼着莫怀远成亲,否则就是不孝。 一顿饭下来,全家上下气氛紧张,老太太下了最后通牒,年底之前,莫怀远必须成亲,否则她就是死都闭不上眼睛。 莫小荷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无奈地摊摊手,在家里,谁也不敢挑战老太太的权威。 试想一下,如果当初顾峥没有在火海舍命救人,她自己的亲事,不可能那么顺利,说不得还要掰扯一段日子。 “老妇人,外面来了访客,是京都要名气的官媒,说是给家里人说亲。” 一家人正准备散了,门外进来个莫府的婆子,客气道,“您见还是不见?” 媒人来说亲?莫家老太太摸不着头脑,族人刚进京,对方指明找他们这一房,家里除了长孙莫怀远之外,也没合适的人选。 “既然来了,就把人请进来吧。” 老太太对莫府下人很尊重,对外人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对家人霸道,典型的窝里横。 片刻,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裙的白胖胖的婆子走进门,进门后,先对着家里人行礼。 婆子也就四十来岁,一张圆脸,满面笑容,看着很讨喜,难怪做这一行当,嘴皮子利索,“老夫人,先给您道喜了!” 下人送上茶点,莫小荷躲在里面的隔间,顺着屏风上的空隙,看着这一幕。 “何喜之有?” 莫家老太太常年务农,穿上福禄寿喜的绸缎衣衫,像模像样的,在媒婆面前,丝毫不露怯。 媒人笑笑,用眼神打量老太太身后站着捶背献殷勤的徐雁回,果然是一副好相貌,可能是初到京都,还没有被多少人知晓,也难怪京兆尹大人先下手为强,花重金找她从中说和,想找这么惊艳的美人做续弦,实在不是一件简单之事。 “姑娘年方几何?听说是莫家的远亲,也那怪有一副好相貌。” 媒人没有回答老太太的问题,而是把话题转移到徐雁回身上,搜肠刮肚地找赞美之词,唾沫横飞说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来,其中还运用了不少典故,忽悠得莫家老太太晕晕乎乎。 媒人不可怕,就怕媒人有文化!京都出来官媒,博古通今,好一张利嘴。 莫怀远和徐雁回没有正式定亲,所以对外只说是莫家的亲戚,媒人来之前托人打听,也没有得到可靠消息,只是听说莫家有意向把美人许配莫家子孙,肥水不流外人田。 “今儿来,是为说两门亲,也是为让莫家双喜临门。” 媒婆代表京兆尹大人张举提亲,张大人见了徐小姐,当即被其美貌和不凡的气度震惊,想正式娶回家做个续弦。 张大人有钱有权,深得器重,三品大员,国之栋梁,丧妻十余载,是个长情的人,身边也没有多少莺莺燕燕,张家只有个病歪歪先天不足的儿子,只要徐雁回进门,那就是正三品大员诰命夫人。 家里人口简单,京都多少高门闺秀都中意张大人,只是他之前一心为国为民,没有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一次偶然相遇,对徐雁回一件钟情云云。 莫小荷原本以为张纤纤只是开玩笑,谁想到这么快就行动,难道说张大人也跟着胡闹?还是说,张大人真的看上了兔子精…… 她突然觉得,人长的美,男扮女装简直就是要命,引无数男儿竞折腰,争得头破血流,最后发现,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爷们,真不知道那些人作何感想了。 “夫君,你说徐雁回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女子?” 莫小荷叹息一声,怕是任何女人看到他的容貌都会自卑。 “我也曾经问过他。” 自家娘子一直很马虎,喝茶也能呛到,顾峥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记得当时徐雁回很淡然地回答,他一点都不在乎对方的容貌。 “不能吧?” 以徐雁回那自恋程度,绝对是个外貌协会的。 “你别不信,我真的不在乎她美不美,反正没有我美。”徐雁回如此回答。 这下莫小荷忍不住,又咳嗽出声,她就知道是这样! 前面待客厅内,莫家老太太的面色变了几变,因为涉及到亲事,徐雁回已经“羞涩”回避。 有人自己看上的孙媳妇,要撬墙角,而且对方还那么有势力,这种感觉很不好,老太太还不能一口回绝。 “双喜的另一喜,张大人的千金张小姐,很中意令孙莫怀远。” 媒人以为是老太太激动得说不出话,又补充了几点。 身后有莫家这颗大树是没错,但是莫家族人多,娘娘不可能都照顾到,而这一支是从大吴过来的,刚刚归族,要权势没权势,要银钱没银钱,莫怀远如果能娶三品大员的千金,算是高攀了。 再者,不能看表面现象,人家虽然就是正三品,实际比一品大员还要受到重视,有了这样的亲家,再加上莫家这枚王牌,莫怀远以后定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老夫人,您也要为您孙子考虑考虑,张小姐您也是见过的,那才貌,京都难求,提亲的人早踏破张家的门槛!” 媒人没撒谎,张纤纤从小在皇宫和皇子皇女们玩到大,性格单纯,高门都想找这样的媳妇,有了她,等于有了广泛的人脉。 张举张大人想多留女儿两年,一直没有应下亲事,谁能想到在汴州的相遇,让张纤纤对莫怀远上了心。 “这……” 莫家老太太没有明显的拒绝,但是很不痛快,这人是来拆台的吧,她孙子要娶一个没娘教养,没有规矩的千金小姐,进门后,凭着身份,压制住所有人,连她这个做祖母的,腰杆都挺不直,还想把她看中的未来孙媳,嫁给一个死了婆娘的鳏夫,还告诉她双喜临门!哪里来的喜事?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哪里值得可喜可贺? “怕是不妥,张小姐金枝玉叶,嫁到家里,真真是受了大委屈。” 莫家老太太不能明显地拒绝,就想了主意,拉着媒人说起归族之前,家里在大吴莫家村过的日子,喂猪,喂鸡,家里还要住茅草屋子,莫怀远也要下地帮着家里干活。 “以后怀远如果回到颍川,张小姐嫁过来,不是让他们父女分离?” 莫家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灯,列举一系列的例子,最后把媒人说得没词,也觉得这门亲事不妥。 第117章 进宫 这两门亲事,是京兆尹张大人府上得力的管事亲自上门拜托的,并且许诺重金,媒人常年出入官家,对银钱这些东西不是很在意,干他们这行的,名声更重要。 如果就这么被莫家扫地出门,她以后怎么在京都的媒人圈子立足?所以即便是双喜临门有些难度,也要争取,至少保证一门亲事。 媒人算计一下,觉得给张大人说亲更可靠,那位花容月貌的徐小姐,不过是莫家的远亲,她提前打听过,这一家子在大吴而来,如果不靠着家族背影,说不定还在犄角旮旯种田呢。 虽如此,她却不敢有半分看低,只要是莫家族人,那就是一块金字活招牌,而且娘娘护短,对族中子弟要求严格,发现不学无术,鱼肉乡里的直接除族。 “老夫人,我也和您交个底。” 思量片刻,媒人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以徐小姐的绝色姿容,嫁个好人家,没问题。” 如果是一般的百姓,有钱的员外,这也就算了,但是若想嫁入高门,那还是挺不容易,高门贵女联姻,看的是底蕴和两家的背影,和相貌没有多大的关系。 除非做小妾,以色侍人,随时可能被当家主母磋磨,怎比得上做三品诰命夫人?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媒人希望莫家老太太抓紧机会。 “唉,这件事说来话长。” 老太太越听越郁闷,三品官就能抢她的孙媳了吗?等家里人进宫之后,就给莫怀远和徐雁回名正言顺地定亲,省得总是半路杀出程咬金阻挠。 她不敢明着拒绝,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京兆尹张大人想找个能生养的续弦,给张家延续香火,她就在这上编造理由。 “雁回的身子不好,以前落水过,听郎中说这孩子得了宫寒之症,怕是不太好生养啊。” 莫家老太太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说得媒人一愣,若是如此,这可是大事,谁也不想娶回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可惜了空有姿色,却是个做小妾的命! 果然,红颜多薄命,老天是公平的! 打听到这个惊天消息之后,媒人变了面色,找个借口迅速遁走,回去通风报信。 “哼哼,和我斗!” 莫家老太太见媒人几乎是屁滚尿流地离开,阴险一笑,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普通农家,子嗣都是最重要的,她丢出杀手锏,很快吓跑了人。 莫小荷被自家奶奶的阴森一笑,吓得不由自主地抚摸胸口。徐雁回要是能生出孩子,那才是惊天的大新闻! 老太太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背地里使阴招,还好,编排的是个无足轻重的外人,其实她很怕自家奶奶为了推脱大哥莫怀远和张小姐的亲事,说大哥不行。 “娘子,你想多了,奶是不会这样的。” 顾峥安慰莫小荷,说完自己都有点虚,因为他也不是那么确定。 夫妻二人观看完一场戏,回到院子里。 京都的五月温度适宜,比大吴的天气好一些,只穿一件细棉布的衣裙,很舒服,又不怕褶皱了影响美观。 莫小荷吃着甜瓜,打开账册,用算盘算账,她和顾峥一路走货,除去花销,剩下一些银钱,二人商议,等回到大吴的路上,做点小买卖,走一趟,顺路而已,就够夫妻吃上两三年的。 莫小荷对大吴也没有那么喜欢,她讨厌大吴人一切以美为前提,长相至上,对自家夫君的歧视和冷遇。 之前听说莫家有一种神医配制的玉容膏,可以除疤痕,虽然是千金难求,她想着能不能弄来一瓶,去掉他脸上的疤。 “不用,这些年,我也习惯了。” 言语中不在乎,其实过程充满心酸,管家说,顾峥脸上的疤痕太深,又是小时候留下的,只能减缓,要祛除,有些难度。 “好吧,夫君。” 合上账册,莫小荷已经开始算计离京的日子。 京都除了大,人多,繁华,小吃多,其余没有什么看点,哪里的山水都一样,不同的,是观赏者的心情。 离家太久,她有些不放心山里的新家,有没有野兽,树屋里在夏日,会不会进去虫子。 两日后,莫家接到圣旨,宣莫家族人进宫。 族人好一番拾掇,衣衫都是新做的,莫家老太太胸前戴着珍珠项链,拄着拐杖,让徐雁回搀扶,二人看起来,比莫小荷这个亲孙女都要亲密。 莫府距离皇宫并不远,车行一盏茶的工夫,族人的马车只能到宫门口,而后换上宫内的青轴小车,到待客的雨露宫。雨露宫的台阶是汉白玉雕刻而成,在其内,地下镶嵌着雕刻着莲花的金珠,极尽奢华。 园内,玲珑精致地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墙壁上雕刻五彩的壁画,有喷着火焰的红龙,翱翔九天的凤凰,大气得让人震撼。 据宫人介绍,玉露宫只不过是整个皇宫之内的一角而已,若是走遍宫内,怕是要一天的时间都不够的。 “夫君,从这条小路就可以直达御花园。” 后宫中的宫人不多,以前每三年选秀,这是大越的规矩,而后因为帝后鹣鲽情深,宫中无嫔妃,就被打破,改成五年小选,主要是选在宫里伺候的宫女。 想要自荐枕席,一飞冲天的基本可以歇了心思,因为帝后身边服侍的都是老人,而且经常无影无踪。 莫小荷想,以那位的冷酷冰寒,也只有娘娘才敢接近了,谁会那么想不开主动凑合上去? 在现代她去过首都故宫,印象里,故宫虽然大气,但是御花园只有那么点点的小地方,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假山和凉亭,不是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吗?有个十几个人就会拥挤的御花园,根本没有看点。 但是大越的皇宫基本给她安慰,御花园假山流水,花木茂盛,在不远处,还有一片草原,是宫里的马场。 “真会享受。” 莫小荷小声地嘀咕,有马场,以前的冷宫被拆开,仿造乡村盖了屋子,前后还有菜地,返璞归真了。如果她有这么好的地方,也不着急回到乡下种田去。 “这里再好,也是一个牢笼。” 莫颜穿着一件浅粉的衣裙,她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可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看起来还想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像莫小荷的姐姐。 “姨母……不,娘娘。” 认出身份,莫小荷不能继续装傻,琢磨着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准备下跪。 “既然叫姨母,还跪什么?” 莫颜微微一笑,双手向前,两个人明明距离有一米远,可莫小荷像被无形的力量托起来,整个人身上暖暖的,她惊讶于,娘娘会功夫! 莫小荷跟在娘娘的身后,进入雨露宫,族人族人中规中矩的下跪。这让她也不是,站更不是,莫家老太太和自家爹爹都跪下了,莫小荷自己还能站着?只好跪下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 娘娘这么说,族人还是很拘谨,从来没见过天颜,多少人一辈子都进不来皇宫,如果不是归族,他们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出大吴半步。 “怀远,那件事,你受委屈了,以后留在族学,或者去书院也可。” 娘娘说的莫怀远被诬陷而坐牢的事,将军夫人写信告知,那个县令已经被摘了乌纱帽,因为搜刮民脂而被收押。 “谢娘娘。” 莫怀远激动得下跪,无论族学还是书院,都有当世大儒,他听了两堂课,感觉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绝对不是乡下小小的学堂能比拟的。 后宫藏书阁书籍最全面,他很犹豫,如果能得到娘娘恩准,他想留在里面看上个三天三夜。 “怀远,听说你和纤纤认识?” 莫颜刚出口,莫家老太太就觉得不好,娘娘的称呼用的是纤纤,而不是张家小姐。 张纤纤自幼失去娘亲,张举公务繁忙,也无暇看管女儿。有一次莫颜在坊间遇见张纤纤,彼时她还是个几岁的小丫头,被身边的恶婆子欺负,把张纤纤的月例银子占为己有,见她哭闹,就用掐的。 莫颜心疼的不行,张举是被她一手提拔,女儿却遇见这种事,当即大怒,派人到京兆尹府,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打杀了婆子。 没娘的孩子,又是主子,容不得刁奴们欺负,以后,她想起来,就常常让张纤纤进宫做伴。 “您说的是张小姐?有过两面之缘。” 莫怀远斟酌一下,谨慎道。 “说起来,怀远,你也快及冠了吧?不着急成亲也没关系,早点把亲事定下来。”莫颜在主位,用杯盖碰着杯壁,看似在话家常。 但是众人不敢掉以轻心,回答之前,都要思虑再三。 莫小荷眨眨眼,难道娘娘是想给自家大哥做媒?她对张纤纤的观感一般,说不上喜欢,但是也不讨厌。 如果能让张家小姐进门也还可以,至少她天真娇憨,又在小时候没了娘亲,能和李氏相处的不错,自家这样的条件,实在不适合娶高门千金,而小户女,识文断字的又不多见。 “回娘娘的话,虚岁十九。” 莫怀远很郁闷,为啥话题跑到他身上了? “恩,的确可以先定亲了。” 莫颜点点头,这个年纪的大户人家公子,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莫怀远因为一心求学,家里也没有定亲,还好,没有找山野村姑,不然真委屈了。 就他的品貌,品性,和张纤纤倒也合适,那丫头虽然闹了点,心地不坏,也不会瞧不起莫怀远的出身,总比别家小姐明面上有礼,暗地里鄙夷的好。她左思右想,都认为这门亲事很不错。 “姨母,是这样的,这中间还有点小插曲。” 莫小荷厚着脸皮套近乎,有些事不宜隐瞒,她详细说了在边境城池,莫怀远被绣球无辜砸中,从而多了个尾巴,就是边城第一美人,徐雁回。 正好,徐雁回跟在莫家老太太身边服侍,也跟着混进来了。 “娘娘,您看这……” 莫家老太太一脸为难,表明莫家一直都是信守承诺之人,接了绣球,就得负责,不能辜负人家姑娘。 “这样啊。” 莫颜点点头,表示理解,把视线放在徐雁回身上,刚刚没注意,现在看,的确是一个美人,如果当年的大吴三皇子洛祁还在,二人或许可以比下谁更美。 “边境第一美人,不是徒有虚名,只是却不能配怀远。” 莫家老太太不明所以,以为皇后娘娘嫌弃徐雁回的出身,而娘娘的下一句,让她张大嘴巴,大吃一惊。 “怀远难道有断袖之癖?还是徐雁回公子,很喜欢扮成女人?” 莫颜前世是女法医,分辨男女,根据骨骼就能看出,她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第118章 要启程 莫小荷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直接说出来,点破徐雁回的身份。 莫家老太太一头雾水,孙子怀远有断袖之癖,那是什么意思?她反应片刻,听说徐雁回是男子,差点从椅子从椅子上跌落在地。 “雁回,这是怎么回事?” 莫家老太太颤抖地问徐雁回,希望他能澄清一下,这可不是简单的男女差异。 “奶奶,我……” 当面被戳穿,徐雁回很尴尬,本来想伪装一段日子,就这么暴露于无形之中。 “天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到老了还晚节不保!” 老太太看着他那身高和平坦的胸脯,似乎明白过来,痛哭失声,她以为徐雁回是个姑娘家,没少让他按摩捶背,谁想到,他是外男,这些动作,简直羞臊她那张老脸。 多亏在仙客来的那晚,孙女莫小荷没有和他挤在一起睡一夜,不然就全乱套了! 莫家老太太情绪过于激动,一口气没上来,彻底晕过去。 又是一番折腾,家丑不可外扬,娘娘自己也是个医者,把脉之后,摇摇头,只是怒急攻心,没有大碍。 李氏虽然震惊,却也没有失态,因为闺女莫小荷早就说过,徐雁回是男子,只是她没见过有如此美貌的,当时不相信而已。 “这……其实我从小没了娘亲,还不清楚男女之别,一直以为自己是女子,所以爱慕男子多些。” 徐雁回硬着头皮往下编,她跟着莫家人来京都,是想偷盗宫内的几件宝贝,也想见识当年帝后定情信物,金山银山,现下被当众拆穿身份,所有的目光都好奇地落在他身上,他是没机会了。 “行了,这么美,受罚怪可惜,撵出去吧。” 莫颜随意摆摆手,不甚在意,把话题又拉回莫怀远的亲事上,这下,家里人没有借口推脱,只得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饮宴,家里人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再出错,很放不开,宫女上菜之后,只简单地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 莫小荷暗暗叫苦,她还没吃够呢! 记得以前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宫内御厨的水平不怎么样,还不如酒楼的大厨,而且他们做菜中规中矩,程序繁琐,十几道工序下来,根本看原材料到底是什么。 本来没有对宫内的食物抱有信心,但是娘娘招待的都是家常菜,就拿那道辣子鸡丁来说,鸡肉过油炸,外焦里嫩,辣椒也酥脆的,吃一口就停不下来,味道不要太赞! 族人不动筷子,她也矜持一下,怨念地盯着盘子,心里想着,吃不完,可以打包吗? 在宫内半日,就好比参观旅游,等回到莫府,正好赶上晚膳。 因为徐雁回的欺骗,族人无精打采,他们自己提前知道也好,竟然丢人到娘娘面前,如果不被拆穿,还不知道要被继续骗多久。 莫家老太太这次不是装病,是真上火,嘴上起了一圈泡,躲在房里不出来,没脸见人,对于孙子莫怀远的亲事,也不再理会。 “小荷,来一下。” 莫小荷正想回院子,被娘亲李氏叫住,她就知道躲不过,硬着头皮跟着李氏进门。 “你怎么知道徐雁回是男子的?” 李氏的眼神带着狐疑之色,一般人就算怀疑,也不能确定,更何况徐雁回那么美,怎么可能是男子?而自家闺女从一开始很确定,莫不是走错房,偷看了人家沐浴? 莫小荷很想哭,她在自家娘亲心中,是这样的,这种事,她只对夫君顾峥做过而已,还是在他受伤的时候。 “是夫君说过的,他习武,通过什么经脉骨骼,就能看出来。” 面对质疑,莫小荷很无耻地推到顾峥身上,果然,李氏就不再说什么了。 “娘,大哥要和张家小姐定亲,人家可是京兆尹千金,咱们家肯定不能马虎。” 莫怀远亲事族里承担,但是李氏手里不宽裕,捉襟见肘,莫小荷把自己的小金库几千两银子都塞给娘亲李氏,她暂时不缺钱,以后回到大吴,在山里也用不到什么银子。 出来几个月,族人准备赶回去,商量搬迁到颍川,因为莫怀远要定亲,耽搁下来。 莫府还没正式下定,张纤纤已经成了府上的常客,每天一大早,必定准时报到,粘着莫怀远不放。 “怀远,你等等我,我可是你未来的娘子!” 张纤纤没有大家千金的矜持,但见到未来婆婆李氏,很拘谨,生怕自己会做错什么,总是羞涩地笑,私下面对莫怀远,原形毕露。 借着未来嫂嫂的光,莫小荷真正听了一场蝴蝶班唱戏,连她这样对此不感兴趣的人都赞不绝口。 一出戏,唱的是大越十大旧案,剧情曲折,据说还是京兆尹张大人当年做知县的时候办的案子,在寻找证据的过程中,每一句问话,都能体现其智慧。 可是这般,张纤纤真的一点没遗传到,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或许是被保护的太好,不然官宦人家的千金,不是小小年纪就要学宅斗吗? 傻人有傻福,如果嫁给自家大哥,张纤纤未来绝对很有福气,再说,张纤纤还有她莫小荷这种天下难寻的小姑子。 不知不觉到了月底,莫小荷及笄,李氏过生辰,莫府上下一团忙乱,等这一切过后,就到了农历六月初。 将近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京都有名气的酒楼饭馆,大街小巷,在张纤纤的带领下,莫小荷走了个遍。 进宫几次,终于得到娘娘的青眼,可以独自享用御膳房的美食,她对那一盘辣子鸡丁的味道念念不忘。 “族里还要等着你大哥定亲,过定亲礼,你要是着急,就和顾峥先回去吧。” 出来半年,家里也没人照应,李氏终于挺不住了,找来蠢蠢欲动的莫小荷,她一个出嫁的闺女,本不应该在娘家留这么久。 “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进了六月,京都天气越来越热,空气的风都是闷的。 莫小荷这几天总睡不好,想念大吴的小村落,想念外公外婆,大舅大舅娘,想念表哥表姐。 要走的决定,只在一瞬间。 这段时间,莫小荷采买了不少送人的礼物,有些留作纪念,查看黄历,明天正好宜出行,她果断地把日子定在明天一早。 其实也没有要准备的,族人还会再见,在京都这段日子,她只和张纤纤熟悉。 “什么,你要走?” 张纤纤听后,立刻转换成苦瓜脸,她还想让莫小荷等着看她定亲,谁想到她离开这么匆忙。 “家里离不开人,得回去了,反正你以后有机会,也去看看。” 大吴的边城肯定不如大越京都发达,但是两个地方有不同的风土民情,对比起来,莫小荷更喜欢自己家,这就是所谓的雏鸟心态。 “可是我舍不得你。” 张纤纤一激动,流下几滴眼泪,拉着莫小荷的胳膊不放手。 “以后用书信联系。” 二人在一起吃喝玩乐,用现代的话说,狐朋狗友,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舍,莫小荷很感慨,自己人品不错,人缘也不错。 “呜呜,你离开之后,我就没借口来府上找怀远了。” 张纤纤终于忍不住,眼里哗啦啦地,她用帕子揉着眼睛,很快,一双水润的眸子变成兔子,红彤彤的。 莫小荷:…… 抽了抽嘴角,莫小荷觉得自己再一次自作多情,这毛病或许是天生的,怎么都改不了。 虽然不是真舍不得她这个小姑子,但是张纤纤还算大方,送了她不少礼物,路上吃的玩的,还有几本书铺难买到的话本子,给她路上解闷用。 莫家的意思是派个下人当马夫,被顾峥拒绝,他就可以赶马车,回去不着急赶路,随心就好。 冬日的衣服收好,单独装在一个包裹中,平日穿的衣物,放在车座下方的拉门,上面的一排柜子,就放在京都买来的礼品。 莫家马车宽大舒适,夏日出行,又不用炭盆等物,直接在车内吊一个蚊帐,可以随时在马车内过夜,根本不用到客栈去。 “小荷,娘问你,你和顾峥,多久一次?” 临行前夜,李氏不放心,单独把莫小荷叫进房,说得隐晦。 “什么多久一次?” 莫小荷没反应过来,见她娘神神秘秘,突然想到那件事上,当即红了脸。 这个多久一次,取决于她的兴致,自家夫君身强力壮,天天都有反应,但是这件事不能太频繁,因为每次他神清气爽,她都要累个半死。 “总之,避子汤你还得继续喝,等两年,再考虑子嗣。” 李氏真心为自家闺女着想,顶住莫家老太太让莫小荷早日开枝散叶的压力,她以前是想留把闺女留到十六七嫁人,若不是老太太的幺蛾子,她也不用反复告诫。 “娘,这个我知道。” 避子汤那个东西太不靠谱,夫妻二人用的是娘娘告知她的算法,其实就是推算排卵期和安全期,虽然不是百分百,但是大大减小怀孕的几率。 体位上也有说法,尽量采取女上男下的姿势,莫小荷没有喝避子汤,但是到现在也没中招。 第119章 借宿 夏日的微风带着浮躁,空气里的温度,能把一只在地上爬的螃蟹蒸熟,若是有路人在地上打一个鸡蛋,灼热的地面很快会把鸡蛋变为荷包蛋。 莫小荷坐在马车中,把两边的车窗全部敞开,只用透气的纱帐阻隔,这样形成空气的对流通风,还能稍微好过一些。 在京都的街道上,太拥挤,等出了城门,到官道上就会好很多。 阳光透过窗纱,照射进入马车内,车上的竹席被光照射过,滚烫的,每过半个时辰,莫小荷都得用冷水透一下表面,然后用干爽的布巾擦干,这般坐上去,才不会那么烫屁股。 这时候,她格外怀念在京都莫府的水榭,四周绿树成荫,屋内放一个冰盆,凉爽的,舒服得很,但是想到每当往南边走一寸土地,就离家更近一些,她又觉得受点苦值得。 “夫君,喝一杯凉茶吧!” 凉茶是从莫府带出来的小包,用热水沏开,然后等着冷却,若是一路上有大些的杂货店,可以花少许的银钱,买冰块加进去,解渴解暑。 路边的茶摊都是薄荷叶子,两文钱一大碗,五文钱随便喝,其实也是沫子,没比白水强多少。 冰块太贵了,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起的,莫小荷买了拳头大的一块,和掌柜讨价还价,最后以二百文成交,没办法,这天赶车,真的是受折磨,她看到顾峥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然后又被太阳烤干,形成一圈圈汗渍。 “你在马车里,别出来,太阳烤人。” 顾峥撸起袖子,露出肌肉凸起的手臂,因为被日光照射,从小麦色变黑了不少,他用布巾擦了擦几乎流入眼睛中的汗水,接过茶碗,还不忘记叮嘱莫小荷。 他一个糙汉子,不怕太阳,而自己娘子细皮嫩肉的,很容易晒伤,那会皮肤红肿,又疼又痒,说不定还要褪一层皮。 “夫君我戴了帷帽。” 莫小荷接过空茶杯,又倒满,刚加过冰块,冰冰凉凉的润喉,不然大热天的,说话嗓子都冒烟。 在城门处,官差检查了二人的通关路引,准许放行,莫小荷把头探出窗外,对着京都巍峨的城墙摆摆手,她想,她有一天,一定还会回来。 出京城不久,走上官道,马儿狂奔带起来阵阵轻风,这让莫小荷好过多了,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倒,放下一边的遮光帘,开始看张纤纤给的话本。 在马上,能做点事打发无聊的时间,真真是顶好的,她突然觉得,有这样纯真一些的大嫂也不错,万一是个厉害的心机深沉的人,怕是要挑拨他们兄妹离心。 诸如此类的话本,书铺大多有售卖,寂寞待字闺中的小姐们,都以此来解闷。张纤纤送给她的是精装版,讲述的是才子佳人相爱相知,冲破世俗阻碍而最终修得姻缘的故事。 “看来,女子们早就开始觉醒,内心是反对父母包办婚姻的。” 莫小荷边看边自言自语,如果没有幻想,这种反世俗的话本怎么可能畅销?难怪张纤纤会一眼看上大哥莫怀远,完全是被穷书生和富家千金的话本洗脑。 自古以来,两家做亲,讲究的门当户对,都在同一个高度,上下浮动不大,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如果千金小姐嫁给穷书生,若是过穷苦日子,让小姐洗衣做饭,喂猪养鸡,她能做到吗?穷苦的日子,会磨灭人的所有幻想,吃不饱肚子,百姓们想的是如何吃饱转暖,也因此村里汉子都从一而终,因为没有银子,一生都要为一个目标奋斗。 换过来,若是穷书生做了上门女婿,咸鱼翻身,过上富贵日子,他达到一个境界,衣食无忧,见到身边有莺莺燕燕,也不会动心? 穷书生和千金小姐的爱情,在本质上不成立。 莫小荷看了一会儿,突然为自己太过理智而担忧,看到中间虐身虐心的一段,她不应该哭哭啼啼地找顾峥,求夫君怜惜吗? 果然,在现代做久了单手能提十斤豆油的女汉子,娇滴滴的模式,她现在还不能切换自如。 “夫君,不如我们停下来歇歇?” 马车一行就是大半天,一晃,夕阳西下,远处的天边,渲染着浓重的橙红色的晚霞。夏日天黑的晚,算算时间,已经到了酉时正。 “恩,前面不远有村落,咱们就找一户人家,借用炉灶。” 顾峥思量片刻,大越的口味偏重,自家娘子可能吃不习惯,而且晚上,露宿官道也不安全,他们夫妻找一户人家,只要能停放马车就好,夜晚就宿在马车上,遮风挡雨。 二人商议过后,在前面的路口右转,也就一刻钟左右,看到小村落的全貌。 夏日,家家户户门口长满草,有那爱干净的人家,种了藤蔓,牵牛花,正是农忙时分,村里人回家晚,这会家家户户刚升起炊烟。 顾峥见村口那一家院落比较大,把马车停靠在一边,站在门口叫人。 户主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他有一儿一女,女子出嫁之后,带着老伴和大儿子一家住三间正房,他的儿媳妇为人勤快精明,听说只是借用炉灶和院子一晚,还给银钱,当即点头同意。 借用灶间,最多用点油盐酱醋,不值多少钱,剩下柴禾都是在山上打的,平白做一笔买卖,很划算。 等一家人做好晚饭,腾出炉灶,莫小荷已经饥肠辘辘,她捂着肚子在马车里打滚,看到那一家吃的红心红薯,她也好想吃。 “大妹子,你要是不嫌弃粗鄙,咱家还有,都是自家地种出来的。” 这是大越早产的红薯,里面起沙,红心,吃起来特别绵软。红薯高产,只有穷苦人家才用此来充饥,他们家里日子过的去,偶尔吃一顿,也不会有胃酸之感。 “那我就不客气了。” 莫小荷接过一个粗瓷碗,投桃报李,送给这家人几块点心,她出来带了不少,有莫家做的,张纤纤送的,天热,放不了多久,她又不想吃太甜的。 “这太贵重了。” 老汉的大儿媳很高兴,接过之后,赶忙放到房中去,晚上一家人分吃。 这些糕饼对村里人来说,只是偶尔才能吃到,一块好几文,有这个闲钱,都可以买鸡蛋补身子了。 顾峥出门一趟,回来手里拎着两只野鸡,他不过是到山上转一圈,运气不错,正好看到两只野鸡在喝水,他直接弄死,并且在河边收拾好,去了内脏。 两只鸡,夫妻二人吃不完,送一只作为使用炉灶的答谢,把一家人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自己遇见了贵人。 “夫君,晚上要做什么,炖鸡?” 莫小荷刚吃过两根红薯,红薯有饱腹感,她现在没有那么饿了。 “不,夏天太热,喝不下去汤水,不如做个白斩鸡。” 小院后面有各种蔬菜,主人表示自家都吃不完,随便摘。 顾峥摘了几个紫色皮的茄子,又摘了两根黄瓜,准备用自带的肉酱,做个茄子酱,黄瓜洗干净,能蘸酱吃,清清爽爽。 “夫君,不如我打下手?” 君子远庖厨,农家汉子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不太进灶间的,所以看到夫妻二人,一切都是顾峥在忙活,他们的表情略显惊讶。 “不用,一会儿就好。” 莫小荷最多能洗个菜,而且灶间本来不大,两个人活动不开,他自己手脚麻利,一会儿就准备妥当了。 趁着顾峥忙活的时候,大儿媳和莫小荷攀谈几句。 “我们夫妻从京都而来,一路往南走。” 都说财不露白,夫妻俩衣着普通,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有钱人,莫小荷没有说太多,泄露自己的消息。 “南边啊,可不是接近大吴了?” 大儿媳对南边很有兴趣,看莫小荷的相貌,连连夸赞,都说南边水土好,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用个成语可以形容的贴切,钟灵毓秀。 “其实也没多大差别。” 莫小荷敷衍几句,谁说南边的女子就一定美,只不过他们遇见的是她这个美人。 “也对,咱们村里杀猪的张屠户不是买了个南边的媳妇么,那长相……” 婆婆撇撇嘴,话只说了一半,倒是把大儿媳逗笑了,听说花钱买了个寡妇,面黄肌瘦的,脸皮挺厚,经常吃饱了在村里晃悠。 张屠户之前没有婆娘,家里没种菜,现在下菜种,也得一两个月后才能吃到,那寡妇就这家顺点,那家借点,说着好话哄人,有的不愿意给的,她就在门口指桑骂槐,说人家是铁公鸡。 这东西,给你是人情,不给是本分,没占到便宜就骂人,这到哪都说不出理。 莫小荷很郁闷,深深地鄙视了下那个极品寡妇,这般让村里人对南边女子印象差了些,要是再遇见几个这样的奇葩,硬生生地整出了地域歧视。 “嫂子,你家小娃真乖。” 莫小荷很喜欢那个三四岁的小娃娃,虎头虎脑的,又很好吃的也没哭爹喊娘的要,而是不住地看着屋子的方向,眼神可怜巴巴的,那大眼睛,把她的心都萌化了。 “乖啥,等你们一走,就得闹腾开了,这不家里有客人,得装装。” 大儿媳谦虚几句,但是字里行间,还是能表露出得意来。村里家的娃都不如她家的听话,三四岁整天撒尿活泥巴玩儿,弄得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那个张屠户买来的媳妇说,你们南边富裕,没有人穿带补丁的衣裳,真的吗?” 大儿媳很好奇,他们这里离京都近,京都虽然有钱人多,却是也住着穷苦人的,没想到南边那么富裕。 “扯淡,哪里没有穷人?” 穿带补丁的衣裳,也未必有多穷。乡下人在田地干活儿,挥汗如雨,基本上一年,新衣衫就要被磨掉一层,舍不得扔,就得打一层补丁。 南边人不打补丁的说法,简直是笑话。 “我就说么,要是那么有钱,干啥到北边讨生活,也不用嫁张屠户,整日挨打。” 村里的张屠户人真的不咋地,杀猪赚点银子,吃喝嫖赌,有时候还占村里妇人的便宜,因为他人血腥,胆子又大,平时还没有人敢得罪他,被占便宜,只能吃个哑巴亏。 她上次看到张屠户掐了村长儿媳的屁股,手都伸进去了,摸来摸去的,村长儿媳忍着屈辱,后来寻个机会跑了。如果不跑,肯定最后让那个老流氓得手。遇见这样事,女子总是吃亏,有苦无处说。 捅出去,那人肯定说是村长媳妇勾引的他,再说出不三不四的下流话,让人抬不起头来。 现在买了个寡妇当续弦,也不省心,家里三天五天闹一场,真是作孽! 莫小荷深以为然,那就只能变得彪悍,这让她想起娘亲李氏,以前村长老流氓也趁着爹爹不在家,想登门入室,最后被李氏手里的砍柴刀吓跑。 第120章 下作的小贼 夕阳已经消失在地平线,远处天边一片红艳艳的晚霞,晚霞中,夹杂点点灰色的云彩,又是一天的黄昏时分。 空气中终于开始流动着凉风,莫小荷坐在农家小院,和老汉一家闲聊,很快得知这村里的情况。 那个张屠户买来的大吴寡妇,很喜欢找人说三道四,两国语言上基本差不多,沟通没障碍。靠近大越京都的小村落,民风淳朴,村里人最远也只去过京都而已,大吴对他们来说,是两个世界。 “她说大吴只吃米,而且不吃糙米,她来咱们这里觉得日子太穷苦,受不了。” 村里人哪里舍得自己吃细米,一斤二十几文钱,糙米只要六七文,差距好几倍。只有刚生下孩子的妇人,没有奶水,才会用细米碾成米粉,冲成糊糊喂小娃喝。 “大吴女子人人擦香粉,一个月要二百文的花销,比我们一家好几口过日子吃穿用度用得都多。” 几个人七嘴八舌补充后,莫小荷晕了,她就是大吴来的,怎么没听说过?难道大吴人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是天生的怪物不成? 这寡妇一看品性就有点问题,胡编乱造,抬高自己,贬低别人,好像以为大吴来的人,就高人一等。 “我们那边女子爱美,家家户户门口种花草,早饭会做几种粮食掺和在一起的粥,红豆,绿豆,玉米碴,只为好看。” 大吴人就是这样,爱美成痴,但是不代表日子过的有多好,其实她倒是觉得,莫家村村民的日子,不如这里。 “咱们村子在官道,偶尔也做点吃食出去,赚个辛苦的跑腿钱。” 大儿媳给莫小荷说着家长里短,现在农忙,一家人要下地,顾不过来,每年秋冬过去转转,生意凑合。秋收后,闲着也是闲着,能多赚一个铜板也好,做出的吃食卖不出去,也没关系,他们自家也可以留着吃。 “好了。” 那边,白斩鸡和茄子肉酱已经出锅,顾峥切好黄瓜条,放在小碟子里,从马车上搬下一张折叠的小桌子。 一家人看到桌上简单又带着香气的菜色,眼睛都直了,哪个汉子不是养尊处优地,除了大厨,没听说有进灶间的,眼下这个不善言辞的汉子做得这么精致,难怪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能嫁他,可见也是有可取之处。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怎么说得她是个吃货一样,因为吃的投入顾峥的怀抱,她明明当初看上的是他的身材! 白斩鸡上面撒着一层蘸料,莫小荷夹了一块软软的鸡胸,非常嫩,爽口不油腻,正适合这个时候吃。 一只鸡,做了一小盆,见三四岁的小娃眼巴巴地,莫小荷就单独找出一个碗,拨出去几块,让这一大家子尝尝味道。 “还有茄子肉酱,沾黄瓜吧。” 顾峥见自家娘子频频点头,内心感到分外满足,其实他还没有告诉她,他已经学会皇宫中那道辣子鸡丁,只是因为这家的油罐子没有多少油,不够第一道油炸工序,所以作罢。 “夫君,你多吃点鸡肉,鸡爪子给我吧。” 赶车一天,那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直没得闲,莫小荷心疼的不行,早知道应该听族人的安排,带上车夫,只是那样,就没了二人的乐趣。 一顿饭下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正房点燃了油灯,老汉一家得了一只野鸡,很不好意思,连连表示不用银钱,邀请他们在上房过夜。 “不用不用,不麻烦了,车里有被褥,还有垫子和蚊帐,睡一晚挺舒服。” 莫小荷连连退却,她认床,在马车里反倒睡得安慰。 临出门准备的东西齐全,驱蚊草,熏香,蚊帐,晚上在马车里,还能防止被讨人厌的蚊子叮咬。 “那行,家里的水缸有水,灶间有热水。” 农忙时分,村人劳累一天,早已经精疲力尽,大儿媳说话的时候,打着呵欠,上房很快熄了灯,村内一片寂静。 莫小荷和顾峥在马车里,先是熏跑了蚊子,然后点燃油灯照明,把换洗的衣衫找出来。二人按照这一家人的指点,往后走一刻钟,有一条小河,村里人都在那边洗衣裳。 天边挂着一轮明月,夫妻二人穿过一片绿油油的大地,走上蜿蜒的小路,月光把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夫君,你说时间会不会过得很快,眨眼就是十年二十年的?” 顾峥和莫小荷小手拉大手,他刻意放缓速度,和她保持一致,她突然有点矫情,上次一眨眼,就到了陌生的地方,成为了秀才闺女。 “你眨眨眼,看看能不能到十年以后。” 顾峥摇摇头,不明白自家娘子怎么对着月亮也能伤感起来。 “因为我来自大吴。” 莫小荷说完,扑哧一笑,大吴人是很喜欢悲伤春秋,但不是每个人都如此,也不晓得这个国度给多少人背过黑锅。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看到了河面,大概有几十米宽,在月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白日里被太阳暴晒过,河水还是温热的,莫小荷赤着脚,在河边玩水,而顾峥在一旁用皂角搓洗两个人的衣衫。 “夫君,我来吧,你出了那么多汗,好好洗个澡。” 之前在老汉家里,一家好几口,不方便,现下正好在河里洗个痛快。 顾峥点点头,他加快动作搓洗衣衫,没有让自家娘子动手。 “我教你凫水吧。” 他和她就是因为水结缘,大吴山水多,在河边走,洗衣衫的时候也很容易掉进去。 莫小荷会游泳,觉得正好是个蒙混过关的好机会,当即答应下来,莫小荷脱得只剩下一个肚兜,拉着顾峥的手,往河中间走。 他教得特别仔细,凫水的技巧,然后在她身后保护,二个人一起游到了河中心。 徜徉在水里的感觉真好,冰冰凉凉的贴着皮肤,畅快淋漓。 “夫君,你吓我一跳啊!” 就在刚刚,顾峥突然在河面上不见踪影,几秒钟后,就在他的身后,猛地出水,身体上带出的水花,溅了她满脸。 月光下,他披散着长发,手臂坚实肌肉上,还有点点水珠,他面部轮廓深邃,眸子如寒性,就连脸上的疤痕,都让人觉得性感。 莫小荷看不够,每当此时,都会想,自己真的赚大了! “走吧,回去睡吧!” 顾峥用手抹去自家娘子脸上的水,天色不早,她的头发要绞干了,才能睡,明日一早抓紧赶路。 二人往回游,就看到岸边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因为天色暗,看不到容貌,那人犹豫一下,最后抓起了夫妻二人在岸边的衣服,仓皇逃离。 入夜,淳朴的小村出现贼人,还是偷衣服的,莫小荷表示无法理解。衣衫不值钱,问题是,她现在只剩下肚兜,也不能光着回去啊!太让人抓狂了! 不管是刚洗过的湿衣服还是换洗的衣物,一件都没留下,全被小贼顺走! “夫君,怎么办?” 深吸一口气,莫小荷顺了顺胸口,这最多是一盏茶的工夫,两个人在水里,听不到岸边的动静,也没料到这么晚会有人出来晃悠。 这边远离官道,周围没发现马车,偷衣服的贼肯定是村里人。 “我抱着你回去。” 顾峥本来想先取衣服给莫小荷,但是她一个人留在这,他放心不下,只得把她抱在怀里,遮掩重点部位,快步往回走。 小贼没有偷鞋,估计不是一个尺码,留着也没用。 “好。” 思来想去,还是先回去更重要,万一她一个人在河里,再遇见水鬼怎么办?她闭上眼睛,搂着自家夫君的脖子,心里庆幸,多亏现在是晚上。 回到马车上,二人重新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本来已经困顿的莫小荷又精神了。 “睡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启程。” 顾峥拍了拍自家娘子的后背,安慰,丢几件衣衫没什么大不了的,车上还有几套换洗的,等到泸州,他们可以去铺子买几套成衣。 按照计划,泸州打算停留两天。泸州最有名气的,一是丝绸,二是酒,其中一绝,当属醉仙楼的醉酒。 莫小荷曾经在徐雁回的马车上喝过一小壶,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醉酒千金难求。 “把院门插上,不然小贼看到村里有马车,说不定来这边偷鸡摸狗。” 插上院门,关闭车门和车窗,打开车顶的小天窗,这样,才能让她有点安全感。 顾峥安抚地拍着自家娘子的后背,一直到她呼吸均匀。 夜半时分,村里突然传来几声杀猪的嚎叫声,女子的惨叫,听过太过真切。 上房很快亮起了油灯,熟睡中的莫小荷也被吵醒。 “这大半夜的,有啥不能好好说的,非要打人?” 老汉一家除了小娃,全部穿戴整齐,面色不虞,见莫小荷和顾峥也醒着,叹息一声,“唉,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又闹上了,怕是张屠户又在毒打买来的媳妇。” 夫妻之间矛盾是自家的事,他们也无权过问,但是两三天就闹一出,还是都赶在大半夜,这搁谁都受不了。 “咱们过去看看吧,叫的这么惨,可别把人打死了。” 邻居家一个大娘趴在墙头,面露不忍之色,说到底是外来的媳妇,在村里没个亲人,也没硬气的娘家帮衬,不然怎么能容忍张屠户嚣张。 他之前的娘子就是娘家不给力,被折磨几年,小产后身子虚弱没的,谁要嫁到这么个人家,真是到倒八辈子的霉,上辈子一定没做好事。 “可不是咋的,不是说张屠户去城里给人杀猪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村里人听着吵闹睡不着,众人成群结队往张屠户家里赶,莫小荷本想继续睡觉,被吵得脑仁疼,她以前看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所以最见不得家暴。 一行人浩浩荡荡,村长在最前面,看样子是要跟着去调解。 张屠户家住在村里一个小土坡上面,尽管他吃喝嫖赌,但早年家里有点祖产,三间敞亮地大瓦房,在村里属于最高水平。 “救救我,村长救命啊,他要杀了我!” 门被推开,一个鼻青脸肿,流着鼻血的妇人冲出门,见到来了救星,赶紧躲避在众人身后,片刻,张屠户满身酒气,手里拎着杀猪的大砍刀,眼睛血红地冲出来。 莫小荷仔细看这位“大吴”来的寡妇,面有菜色,龇牙咧嘴的,不是缠着自家夫君那个范淑香吗?怎么会在这里碰见! 范寡妇来自大越,不晓得为什么骗村里人说她是大吴来的,难到作为大吴人,有某方面的优越感? “贱人,今天老子就弄死你,老子辛苦在外赚银子,你敢在家偷汉子!” 张屠户失去理智,拿着大砍刀挥舞,吓得来劝说的村民连忙后退,生怕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根据张屠户所说,他买来的媳妇偷人,这是个劲爆的消息,是条汉子都无法接受自己被带绿帽子,也难怪他下狠手了。 ------题外话------ 小莲这里晚上气温0度,已经感冒,一般降温,我是肯定要中招的,~(>_<)~书友们多穿点,我已经预感到,今年的冬天会比往年冷 第121章 仁至义尽 张屠户不愧是个杀猪的,一把大砍刀挥得上下翻飞,找不到范淑香,就在人群中乱砍,吓得村民四散奔跑,他们都是来劝解的,可不想好人没做成,反倒送命。 “张二嘎子,你干啥?” 一群人中,除了后排的顾峥和莫小荷夫妻,只有村长屹立不动,对着大砍刀面不改色,他摸了摸胡子,板着脸,“这大半夜的,闹啥?有啥事不能好好说的?” 村长在村里人中有威望,耍横的张屠户放下砍刀,瓮声瓮气地道,“叔,你别管,这婆娘是个下贱胚子,长成这模样,还能把奸夫带上门,给老子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村民们竖着耳朵,抓住关键词,奸夫上门,难到是抓奸成双? 从大吴来的媳妇整日子在村里闲晃悠,那眼神漂移不定,看着就不像个好的,谁家正经人不留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看张屠户家里乱七八糟,想来她也不干什么活计。 买的媳妇,就和半个丫鬟差不多,男人在外打拼赚银子,她就应该在家,至少把屋后的菜地开出一小片来,也省得这家那家的要菜吃。 众人琢磨,或许,大吴女子都是懒惰成性,不爱干活的吧! 莫小荷内伤,大吴又背了一个黑锅,这是得罪谁了?范寡妇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大越人。 “好,奸夫是谁?” 村长向身后一看,他们村子不大,几乎家家户户的男人都过来了。 “还有村东头的陈老头。” 有妇人补充,陈老头是个外来户,老鳏夫,家中有薄产,就买了两亩地养老,足够吃穿用度,他住的位置有偏,有可能听不见吵闹声。 “奸夫是陈老头?” 众人窃窃私语,感觉这个可能性不大,陈老头比村长还大个几岁,花甲之年,不过或许人家老当益壮,这东西说不准。 “不是陈老头,我也不知道是谁,家里有那汉子的衣裳,一套干的,一套湿的。” 张屠户气得胸前上下起伏,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如蜘蛛网一般,他用手指着范寡妇的方向,“这婆娘还骗我说,衣裳是偷来的,当我是傻子?” 衣裳有一套是湿的,刚洗过,这婆娘特地用了家里的澡豆搓洗。澡豆五十文一包,她平日臭美,都舍不得用很多,竟然给奸夫洗衣裳!还不是他们乱搞,衣服上留下了证据,去味道的! 莫小荷抱着胳膊,点点头,很佩服张屠户的想象力,她抬头看了顾峥一眼,她就说么,哪个下作的小贼跑河边偷衣服,原来是范寡妇。 “把衣服拿出来看看,看是谁家汉子的。” 村长镇定地挥挥手,村人见张屠户不再发飙,上前打着灯笼照明,张屠户用竹竿撑着试衣服,空气中很快飘来清香气。 “这,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老汉一家已经认出是顾峥的衣衫,村里没有多少像他这么高大的汉子,而且农忙,没人会穿细棉布的,不然田地里走一圈,很容易刮开小口子。 “不是像,就是。” 莫小荷确认,小声地在老汉大儿媳耳边解释原由,只说刚洗过放在河边的衣裳丢了。 大儿媳很快明白过来,鄙夷地看了范淑香一眼,偷鸡摸狗,这下遭报应了,被认为偷汉子,以张屠户的脾气,肯定会下狠手。 “今儿谁劝也不好使,老子就打残了你这贱人,把你丢到后院和猪一起过日子!” 张屠户满嘴脏话,再次举起大砍刀,怒发冲冠,丧失了理智。 村民察觉到事态严重,正不知道怎么好,那边,鼻青脸肿的范淑香定定地看着顾峥的反向,揉揉眼睛,伸出手,“顾大哥,你来了,我没看错吧,你是带我离开的吗?” “看看,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奸夫!” 张屠户寻找到目标,精神一震,继续开骂,“老子不能满足你?还是你就喜欢身强力壮的汉子?” 莫小荷气得面红耳赤,范淑香偷人不偷人,她可管不着,被砍死,和她一毛钱关系没有,但他们夫妻是受害者,不能平白地败坏她夫君名声! “别满口喷粪,先把嘴巴擦干净,我夫君会看上一个丑八怪寡妇?” 莫小荷指着范淑香,“一边呆着去,谁是你的顾大哥?多年之前你烧柴火的那点恩情,我们已经给了银子报答过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银钱给了,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 “张屠户,一是一,二是二,我们夫妻今天刚刚到村里,晚上在河边洗衣裳,一个没注意,衣裳就不见踪影,你去找找,说不定你家还有我的衣裳!” 被范寡妇染指过的,莫小荷肯定不会要了,想想她就恶心。 因为有老汉一家作证,村里人明白过来,范淑香偷窃是真,偷人是假,张家闹出一场乌龙。 张屠户半信半疑,他回来看到有男人的衣裳,不听范寡妇解释,立即爆发,他进屋子找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莫小荷的衣裙。 这下,他信了八九分,讪讪地瞪了范寡妇一眼。 对于他来说,偷鸡摸狗只是小事,媳妇偷衣裳,也是为了给他添置新衣,他真不该一时冲动下狠手。 “回家吧,是我错怪你。” 张屠户对着范淑香招手,难得说一句歉意的话,人要是真打坏了,他又要花银子买,买个媳妇,他至少得杀几十头猪才能赚回来。 关于偷窃,他一句不提,也没说归还衣物。 莫小荷无语,奇葩和极品正好一对,好好的过日子,就别祸害别人了。 “困了吧?” 这边,顾峥帮莫小荷撩过耳边的碎发,哄着她,那衣裙就不要了,他们到泸州买最好看的样式。 “恩,咱们回去睡,我明天还能在车上补眠,你赶车却不行。” 莫小荷拉着顾峥的大手,两个人准备往回走。 村长一脸尴尬,两个人只是路过,他不打算为外来者惩罚村里人,但看着张屠户不归还衣服,他又拉不下脸来,左右为难。 “不必,本来也打算丢掉的。” 顾峥摆摆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不想和范淑香有一丁点的关系。 一场闹剧,既然二人不打算追究,打媳妇又是家事,村里人也不想管,一大早要下地,谁也没了继续看热闹的兴致,呵欠声此起彼伏。 范淑香见顾峥要走,突然感觉到万分惶恐,当初分开后,她想来京都见识,这一路磕磕绊绊,后来没银钱了,就卖了马车徒步而来。 本来手里有点路费,在客栈被人顺了钱袋,她没办法,只得到集市上找活计,偶遇张屠户。 她看张屠户身强力壮,和人打架直接上砍刀,和她以前那个病歪歪的死鬼不一样,万分崇拜,就把自己卖了很少的银子,给张屠户做了续弦。 成亲以后才知道,她眼中的英雄是个只会打媳妇的混不吝,她一点做的不好,马上被一顿毒打。 家里只有三亩田地,租给人种,一年到头,也就能得到点粮食,换不来几个铜板,张屠户有了银钱就去赌几把,输了拿她撒气,这日子没办法过了! 如果还留在这里,范淑香预感自己有一天,一定会被打死,她听村里妇人说起过,张屠户到底有多不是人,不然也不能过了而立之年,崽子都没留下一个。 抱住顾峥大腿,这是唯一的机会,他那个小娘子,看着倒泼辣,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她自诩多吃了几年的米面,肯定要比莫小荷心眼多。 范淑香想开了,就算顾峥下半身不行也没关系,他可以打猎,赚银子,保证她有肉吃,有银钱使,如果有需要,就偷个汉子,这日子多美,之前是她太愚钝! “顾大哥,我想张伯和张大娘了,我想回家。” 转了转眼睛,范淑香计上心来,她也知道自己目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无法勾引顾峥,所以退而求其次,用和他有交情的张伯和张大娘说事。 她记得,顾峥说过,在回大吴的时候,还要顺路去看望二老。 “什么,你这婆娘是啥意思?” 张屠户不干了,银子都给了,人也娶回家,怎么可以说走就走?而且,这个汉子这么远到村里来,真不是巧合? 他很怀疑,但是若说顾峥和范淑香有什么,他又不信,那小娘子美得像个惹火的红辣椒,光是看一眼,浑身发热,恨不得把她拐到床上快活去,除非顾峥瞎了。 “顾大哥,带我走吧,你不知道我在村里过着什么日子。” 机会只有一次,或许以后几十年内,都不可能再碰见熟人,她身上没有多少银子,逃出村子,只能靠乞讨为生。 “还说不是奸夫!” 张屠户再次举起大砍刀,怒气冲冲地对着顾峥。 原本要离开的村民转过头,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大越这般大,能在小村落碰见熟人,着实不容易。 范淑香哭诉着自己的悲惨境遇,有村里妇人叹息,虽然她不招人待见,但确实是日子苦,谁也受不了三五天就挨一顿打。 听范淑香的意思,好像在没成亲之前,和顾峥有一段情,只是因为爹娘反对,才没在一起。虽说对方现在有了美娇娘,但是男子,总是念旧的。 “你给我闭嘴!” 莫小荷忍无可忍,站出来澄清,她的嘴皮子要更利索,如果是自家夫君,解释的只会有一句,“我和她不熟”,不说清楚来龙去脉,让人误会。 “我夫君当年受伤,被一户老夫妻所救,在养伤的时候,范淑香,也就是张屠户现在的媳妇,曾经帮忙到灶间看火,就是这样。” 莫小荷坦坦荡荡,并且表示,范淑香挟恩图报,他们夫妻已经给了十两银子作为答谢,并且约定两不相欠。 至于范寡妇口中的婚约,无稽之谈,那会顾峥生死一线,眼睛都睁不开,整日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她是那颗葱,从头到尾,只有范淑香一厢情愿。 “天啊,烧个火还想要十两银子,你们也真太好说话了!” 老汉的大儿媳连连惊叹,从未见过这么奇葩的人,这一次,算是开了眼。 村里人更加瞧不起范淑香,又那嘴快的妇人道,“你嫁给张二嘎子,就安心过日子,好坏都是自己带着,又没人逼迫你嫁人,二嫁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过不下去可以跑,可以和离,别拿着当年那点小事纠缠,挑拨离间,破坏人家夫妻之间的情意。 “就是!” 张屠户不是个东西,可这寡妇也没好哪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顾大哥,你说什么我都认,可看在张伯和张大娘的面子上,你真的坐视不理?” 范淑香恨透了这些村里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早点滚回去睡觉,不是农忙要干活吗? 顾峥沉默,莫小荷真怕他妥协,带上拖油瓶张寡妇。 “安心。” 思量片刻,顾峥捏了捏自家娘子的手,他不会做蠢事,因为他知道范淑香的为人。 “一共四件衣裳,有两套都是新的,出自京都的小有名气的成衣店,就当送你了,应该能当几两银子。” 反正,衣服也不打算要回来,顾峥直接丢给范淑香,这次,他仁至义尽。 第122章 情话 顾峥态度很坚决,他不会带人一起走,别说他们之间没交情,就算熟识,提前也要征求下自家娘子的意见。 范淑香好话说尽,哭诉了半天,见顾峥还是不为所动,心里一片冰寒。 她故意让村里人看出她和顾峥曾经有点什么的样子,没成想他那么狠心,还说把衣裳卖了,能换得银钱,明眼人都知道,最后的银子肯定会被张屠户拿去赌博,不会给她一个铜板。 “顾大哥,你就真的这么绝情吗?” 范淑香哭得涕泪横流,几乎要晕死过去,顾峥不带她走,对她来说就是死路一条,不远处,张屠户挥舞着砍刀,随时可能冲上来。 顾峥无语,他想不明白,这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好像戏班子在唱戏,然而苦肉计作用不大。 “好啊,你这个贱人,你是嫌弃好日子过的太长吧,还想跑?今儿我就打断你的腿,你要想离开村子也行,爬着出去吧!” 张屠户瞪着眼睛,心里琢磨虽然没证据,但这婆娘也不是个安分的,当着他的面,和外来的大块头眉来眼去,当他是死人? 说完,张屠户扔掉了砍刀,手里拿着棍子,追着范淑香而来。 “天啊,你们一个个见死不救,良心被狗吃了啊!” 村长正想阻止,却被范淑香反咬一口,气得说不出话来,张家三五天闹一次,影响村人休息,他们从来没有当面指责过,每回都是半夜被惊醒。现在看来,好像是他们的过错了。 原本想要劝架的村人沉默,不想多说,张屠户也不是小孩子,要真是头脑发热,犯下过错,也应该自己承担,夫妻两口子的事,他们咸吃萝卜淡操心。 “谁也救不了你。” 张屠户的火气蹭蹭地往上涨,本来他和村里人关系就不太好,范淑香这番话,可算是把村里人得罪个彻底。 范淑香见形势对自己不妙,撒丫子就跑,她的速度赶不上张屠户,眼瞅着,那棍子带着劲风,朝着她腿而来。 如果真的成了瘸子,走路都成问题,更没办法回到远在边境的娘家,范淑香想到嫁给张屠户,好日子没过几天,三天两头的挨打,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想继续忍,她低下头,四处寻找,看到张屠户之前扔下的大砍刀,赶紧捡起来,护在身前,转身对张屠户怒目而视。 两口子一个拿刀,一个拿棍子,两方对立,互不相让。 村长见状,只得叹口气,村里有这么个浑人,众人都跟着遭殃。 “算了吧,夫妻过日子,床头吵架床尾和,早点睡。” 村长想息事宁人,谁料起了反作用,一提床事,张屠户更觉得自己被绿了,看到范淑香和他叫嚣,高声骂道,“还敢反抗?弄死我,然后让你和奸夫逍遥去?死了这条心!” 他笃定范淑香不敢下手,拎着棍子冲上前,很快让她的腿挨了一下。 “你个老流氓,你去死!” 剧痛,让范淑香失去理智,这般苟且的日子,活着不如村里一条狗,看不到未来和希望,她就和张屠户同归于尽! 范淑香被打骂从来只求饶,不还手,嚣张的张屠户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挨了一刀,只听扑哧一声,鲜红的血飞溅而出,他瞪圆了眼睛,直挺挺地倒下,在死前的那刻,仍旧不敢相信范淑香竟然下狠手。 “杀人了,死人了,张屠户死了!” 突来的变化,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妇人们的高声尖叫,这一切发生太快,让在场众人大脑一片空白。 莫小荷见过山匪杀人,虽然没有心理准备,但比村人镇定。 也不晓得范寡妇使了多大的力气,张屠户的脖子差点被砍断,只连着一层皮,他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地上很快被鲜血染红,发出一阵阵浓重的血腥气。 “你们这些虚伪的人,都应该去死!” 范淑香杀红了眼睛,杀人偿命,这个道理她懂,她能走到今天,全是村里人的错,如果他们肯借给她银钱,她是不是就能离开了? 还有顾峥,莫小荷,见死不救,她死了,不能让二人好过,下地狱,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范淑香冷冷地扫视人群一眼,脑海中形成一个计划,莫小荷必须死,她的悲剧,就是这个贱人造成的!如果顾峥纳她做妾,她用得着这么辛苦?一切的源头,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莫小荷! 顾峥会武,当初能弄死熊瞎子,范淑香不是他对手,所以要杀莫小荷,必须要引开顾峥。 范淑香挥舞着砍刀,下一秒,把目标放在不远处一个老大娘身上,就是这个死八婆,抠门铁公鸡,没一点同情心,把上门要菜的她赶出门。 老大娘的儿子和儿媳见势不妙,想要拉着她一起走,但是老大娘太过紧张,一着急,摔倒在地,一眨眼,范淑香就到了她面前。 顾峥赶忙上去阻止,如范淑香预料那般,把莫小荷留在原地,她立刻转换目标,大砍刀冲着莫小荷的脖子,用力丢过去! “哈哈,你去给张屠户作伴吧!” 范淑香有些癫狂,只在眨眼的工夫,莫小荷就会被击中,然后血溅当场。 关键时刻,顾峥转过身,他一个助跑,把呆愣在原地的莫小荷推开,砍刀镶嵌在她身后的树上。 就在那一刻,她真的感觉死神就在眼前,范淑香扔了刀,没有人能阻止砍刀的轨迹,而人们面对突发事件,总是先愣神之后,才能想到闪躲。 “没事了。” 顾峥把莫小荷抱在怀中,冷眼盯着范淑香,村民们反应过来后,几个汉子上前,把跌坐在地范寡妇控制住,绑住了手脚。范淑香不敢置信,那贱人怎么可能没死?一定是她眼花。 她闭上眼,又睁开,看到莫小荷被顾峥搂在怀中,轻声细语地安慰,他冷硬的面部轮廓突然变得柔和,眼中满是心疼之色,这让范淑香愣住,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莫小荷深呼吸,顺了顺胸口,刚刚距离死神太接近,以至于有一瞬间,她的心脏似乎停止跳动,多亏夫君眼疾手快,不然她就算躲过致命一击,也会变成残废。 “不可能,我明明引开你了!” 范淑香疯狂地抓着头发尖叫,她活不成,想要让莫小荷陪葬,为什么,为什么会失败? “没有不可能。” 如果不是村民要把范淑香交给衙门审讯,他真想结果这人的性命,他不介意手染鲜血,自家娘子,完全是被他给连累的! “我始终都在一个能保护她安全的范围内。” 摔倒的大娘,正好在安全范围,如果是远处的村长,他会量力而行,莫小荷的安危,在他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莫小荷晕乎乎的,她觉得,再没有比这句更美的情话了。 一夜无眠,村里人天不亮就去报官,范淑香意图行凶,在杀人后,还想对莫小荷下手,夫妻二人作为人证,到县衙门走了一趟,提供证词。 知县老爷看到莫家的玉牌,不敢怠慢,范淑香杀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村民做人证,大砍刀是物证,上面有范淑香清晰地血手印,她也承认罪行,只求解脱。 鉴于张屠户本身有过失,原本的斩立决,被改成秋后问斩,这样范淑香得在大牢蹲上两三个月,等死的滋味,恐怕更难受。 离开小村落,夫妻两个人继续上路,路上,莫小荷唏嘘不已,不作死就不会死,这话还真的很有道理。 进了农历六月,一日热过一日,两个人放慢了速度,在午时,顾峥会到马车休息一会儿,等日头不那么毒辣再赶路。 莫小荷倒了一杯薄荷茶,夏日喝这个最是解暑,沿途总是遇见中暑的行人,走走路,突然口吐白沫地晕倒,她不是郎中,却知道严重中暑能导致休克,在路上用薄荷茶,救了好几个人。 干旱时间太久,她和农民一样,开始盼望下雨,看官道两侧田地的小苗干枯的要发黄了,若一直这样,恐怕会造成减产。 “三天之内,应该会下一场大雨,我们正好到泸州,休息几天再走。” 顾峥看了看远处的天色,最终判断而出。 晴空万里,没有蜻蜓低飞,也没有湿润的空气和凉风,莫小荷不懂他是如何判断而出的,听了解释后,只觉得更迷糊,总之是通过云,风向判定。 两天后,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突然而至,前一刻阳光明媚,很快的,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并且越下越急,雨水打在马车上,发出噼里啪啦地响声。 二人刚刚还没进泸州城,在外的官道旁边,有一个能躲雨的茶肆,可能因为下雨的关系,摊主已经收摊。顾峥把马牵到茅草棚子下,喂了草料,自己到马车上换了一套干爽的衣衫,把湿衣服挂在车外。 莫小荷把车窗拉开一个小缝隙,那雨就好像一盆冷水泼下来一般,远处两三米的景色,变得模糊一片,他们不好干路,只得在此暂避。 第123章 无妄之灾 一场雨,下到昏天暗地,拦住想要进城人的脚步,也没多一会儿,茶肆已经变成了马房,想要入城的客商纷纷把马牵到茅草棚子下面躲雨,可见都是爱马之人。 常年在各地赶路,马就相当于人的腿,莫小荷和顾峥的两匹拉车马,是从顾家淘换的纯种千里马。论马,再没有比北地蛮族那边更好的,历城内,有一处较为广阔的草原,专门作为养殖基地。 二十多年以前,大越对战蛮族,那一战,打得相当艰辛,大越装备精良,可两方对战过程中,高下立见,缺陷很快暴露,他们的马不配合,在纯种高贵血统汗血宝马面前,瑟瑟发抖,以至于被打得节节退败,边城失守。 “还有十几里,就是泸州城门。” 顾峥盘算,估计进城,天色已晚,夫妻二人不如找个客栈,休息一晚,等第二日再做打算。回程最好的一点是不用赶路,时间相对自由。 “不是说泸州也有仙客来,也不晓得还有没有房。” 穷家富路,普通的小客栈和仙客来没办法比,只是莫小荷有点心疼钱,最便宜的房间,一晚上也要十两银子,价格超出普通客栈几十倍。 “就住仙客来吧,走几步就到了醉仙楼。” 泸州首选,醉仙楼的菜品闻名,二十年没有更换过厨子,其中八宝鸭,松鼠鱼闻名大越。但,这不是醉仙楼的活招牌。 “咱们这一路上都听到好多人说醉仙楼了,那个醉酒,就真的那么好喝?” 莫小荷根本不会品酒,皇后娘娘宴请族人,席间有桂花酒和青竹酒,众人连连称赞,她看到爹爹莫景山一脸陶醉,大哥莫怀远频频点头,但是她喝了一杯,没感觉到有特别。 “纯度高,后劲大,喝一杯后,酒量不好的,直接不省人事。” 不过喝晕过去的菜鸟还是少数,大多数人可以达到晃晃悠悠,迷迷糊糊微醺的状态。 在醉仙楼,无论大堂还是雅间内,墙上全部清一色的壁画,美人蒙着面纱,一身白色的衣裙,从云雾袅袅中走来,如梦如幻。你看不清女子的脸,但是有预感,这是一个让所有人臣服的绝色姿容的美人。 “喝了醉酒之后,就能看清壁画美人图的脸。” 顾峥给自家娘子解释,这才是醉酒价值万金的主要原因。 “估计女子都去醉仙楼是为了品尝菜品。” 脑子抽了,才会喝五十两金子一壶的醉酒,太坑了!想要看美人图,不如去之前灌一坛子女儿红,喝得醉醺醺,一样能看美人。 雨水敲击的车壁发出轻微的颤动,莫小荷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雨,这场雨下得酣畅淋漓,雨后定能极大缓解旱情。 “饿不饿?等雨小一些,我们就赶路。” 顾峥用干布巾擦了擦湿透发,从下面小几的抽屉中拿出几个包子,包子都是白面做的,里面是纯肉的团子,虽然凉了,一样散发着肉香气。 莫小荷想了想,只吃了一个,她要留着肚子,去醉仙楼大吃一顿,看看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夫君。” 莫小荷咬了一口包子,拿出小本子,泸州是大越丝绸布料的主产地,很多商贩在这里走货,卖到周边城池,利润可观。 此行路过,他们夫妻不如干一票,把手头的银子花出去,组建小商队,等到边境城池附近倒个手,赚一笔。 泸州丝绸绝对不怕压货,也不怕没有买家,这种丝绸轻便,凉爽,适合夏日穿,即便是贩运到大吴,也很受百姓们的欢迎。 而且她听说,在泸州周边的村子收购,统一染色,比直接收购成品丝绸的利润还要多三四成。 莫小荷本来是搞艺术的,可以自己设计模板,保证让人耳目一新,相信百姓们也有审美,销路肯定不会差,只是要耽搁一段日子。 收购丝绸这方面的水很深,不如找一家信用良好的中人帮忙介绍,对方是土生土长的泸州人,比他们初来乍到的更了解行情,有些银子,不能省。 “好。” 顾峥没意见,家里留着家底,他们手里大概还有三四千两的银票,就算生意赔本,也不会过不下去,丝绸就送回大吴,送给家里的亲朋。 莫小荷不知道顾峥是任由她胡闹,以为他相信自己的生意经,她拿起一个黑炭做的笔芯,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让顾峥帮忙完善环节,还有各项支出的预算,也要先做出来。 车窗外,雨一点都不见小,很多行人已经被淋成落汤鸡,躲避在茶肆里,和马挤在一起,唉声叹气。 顾峥见车窗有缝隙,怕雨水透过来潮气,赶忙紧闭车窗。 马车内,点燃着两盏油灯,莫小荷刷刷下笔,不时地修改。 “这是金元宝?” 顾峥坐在旁边,好半天也没明白自家娘子为什么会在长衫的模板上画金元宝,虚心求教。 “对!” 莫小荷眼神发亮,一把握住顾峥的手,提出自己的伟大构想,生意人最不怕俗气,越俗气越好,他们喜欢简单粗暴,例如发大财,财源广进等字眼,有钱的员外穿金戴银,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土财主。 “我准备设计一款长衫,配套也有长裙,专门卖给生意人。” 到时候可以忽悠,说这批衣物,已经拿到寺庙去开过光,非常灵验,穿上立刻交好运,招财进宝,生意兴隆。 “可……这不是骗人吗?” 顾峥面色不变,嘴角却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对自家娘子提出的构想,不予以评价。 “这是夸大宣传,怎么能说骗人呢?” 莫小荷狡辩,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要是那么实在,怎么赚银子?她又没坑蒙拐骗,这是一种美好的祝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 她又不是神仙,让谁发财谁发财,大家都懂得这个道理。 “娘子说的是。” 顾峥点点头,表示认同,眼底深处快速划过一抹无奈之色,只要她高兴,随她怎么闹都好,再说,莫小荷说的不无道理,他对自家娘子古灵精怪,早已经举双手投降。 “砰砰砰。” 有人在敲击车窗,外面传来一个老大娘的说话声,被雨声阻断得断断续续,“请问,车里有人在吗?” “有人。” 莫小荷拉开车窗,又用帘子遮挡雨水,她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大娘,衣衫已经湿透了,形容狼狈。 老大娘不住地抹着脸上的雨水,见莫小荷面善,这才犹豫地指着对面的茶肆,“下雨天,家里出了点岔子,我们家夫人出门没乘马车。” “有什么事吗?” 莫小荷看到茶肆角落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妇人,面色凄苦,似有愁绪,频频向着这边看过来。 周围不只一辆马车停靠,她不明白,老大娘怎么就找上了她,如果是想来上面休息,怕是不方便,男女大防,她家夫君在。 “这个,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们想回泸州,无奈突然下起大雨,被截在路上,我家夫人又累又饿,主要她现在怀有身孕,马虎不得,想着能不能和你们买点吃的。” 老大娘很快表达出意思,她看周围商队都是汉子,抹不开脸面上前,刚刚顺着马车缝隙,看到女子的衣摆,所以鼓起勇气来敲车窗。 “但是我们主仆盘缠用光了,能不能用这个抵?” 老大娘说着,摘下一个玉镯,颜色老旧,杂质有点多,不太值钱,不过换点吃食,绰绰有余了。 莫小荷看二人的穿戴不像很有钱的人家,不过是舍点吃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这里还有肉包子,但是凉了,不知道你嫌不嫌弃,至于银钱,就不必了。” 出门在外,能帮就帮一把,日行一善。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小娘子,能有吃的,已经很满足了!” 看得出来,玉镯对老大娘来说,很重要,她赶忙鞠躬致谢,莫小荷也没说什么,把包子用油纸包好,以防溅上雨水。老大娘谢了又谢,快速跑到茶肆下,把包子递给那个妇人,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莫小荷看到妇人点点头,吃了包子,就关上车窗,出门在外,没有个男人跟着,实属不易,尤其是有了身孕的妇人,更应该加小心。 一段小插曲,过去之后,她继续完善手中的草图,并且询问顾峥的意见。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片刻后,马车外,传来老大娘的凄厉地哭喊声,周围马车上的人纷纷打开车窗张望,也有热心人已经下了马车。 莫小荷不明所以,打开车窗一看,立刻像被定住,吃包子那个妇人,已经瘫倒在地,耳朵,鼻子,嘴角,满是黑色的血污,明显是一副中毒而死的模样。 “夫君,不好了,摊上事了。” 莫小荷刚说完,就见有人去摸了妇人的鼻息,然后摇摇头,没救了。 不过是好心给了路人几个包子,就平白无故遭受无妄之灾,莫小荷已经无法形容自己内心悲愤的心情,包子肯定没问题,包子铺买的,她刚刚还吃过。 ------题外话------ 顾峥:娘子,你这么忽悠,真的是在骗人。 莫小荷:闭嘴,我知道是骗人,用得着你说?今晚没肉,吃土! 顾峥:…… 第124章 寡妇猛于虎 听说茶肆有人中毒而亡,周围马车里的人坐不住了,众人纷纷顶雨下来围观,见那妇人小肚子凸起了一块,心里顿时明白,一尸两命,太惨了。 “呜呜,夫人啊,你咋命这么苦啊!” 老大娘把妇人抱在怀里,呜呜咽咽哭个没完,还没有从妇人突然死亡中走出来,慌了手脚,只知道哭。 “夫人啊,你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终于能扬眉吐气的回到府里,给那狐媚子颜色看看,你怎么就去了啊,你让老奴一个人咋活?” 不理会周围人的话,老大娘泪如雨下,哭的撕心裂肺,可见是悲痛欲绝。 就算是路边阿猫阿狗,也是一条生命,更何况是人!莫小荷心里不是滋味,时代限制,总是能造就冤假错案,她被卷入漩涡中,既无辜,又冤枉。 “一切我来承担。” 顾峥摸了摸莫小荷的头,给予安慰,事情棘手了点,但既然发生,说什么都晚了,他们应该冷静一点,观察后续发展。 老大娘哭了有一刻钟,突然听到周围有人说包子,她转头,看着地上被咬一半大肉包子,大喊一声,“包子有毒!” “是老奴害死了你啊,谁知道那两个人是狐媚子派来的,我苦命的夫人啊!” 又一轮的哭丧开始,莫小荷听得脑仁疼,好心办坏事,沾了一身腥,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或许,人应该冷漠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各人自扫门前雪就好,多管闲事,代价很大,弄不好就是个死罪。 如果真因为心善而冤枉死,莫小荷想,做鬼了她必须去地府,找阎王理论一番! 一尸两命,周围的人唏嘘不已,眼下还没进城,雨太大了,只能等晚些时候再报官。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加害我家夫人?” 老大娘钻了牛角尖,一致认为是他们害人,和某个狐媚子有关系。 其中弯弯道道太深奥,莫小荷不懂,他们是路人而已。 “包子是在铺子里买的,我吃了,没有问题,当时还觉得凉了,你们会嫌弃。” 莫小荷的耐心快用光了,被指责成杀人凶手,任谁都不能舒服了,而且还有点解释不清的感觉。 “你吃的那个没有毒,如果毒不是你们下的,就是有人害你,我们夫人替你挡了!” 老大娘坚持,说来说去,就认定包子有毒,之前他们赶路,空着肚子,她家夫人唯一吃过的就是包子,她一口咬定,和莫小荷夫妻有关系。 的确不好辩解,这个时候的仵作验尸,极其的敷衍,应该都不会解剖吧?那说什么是什么,怎么还他们的清白? 这么一想,她就垂头丧气,暗暗懊恼自己不应该管闲事,虽然初衷是好的。 在听大娘哭诉的时候,周围人明白原委,唏嘘不已,越发同情中毒死去的夫人。 这位夫人曾经是泸州大户人家的千金独女,从小被人疼宠在手心,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她是爹娘的老来女,家里没有男丁支撑,断了香火。 在她十五岁及笄之后,她爹娘决定为她招赘,找个上门女婿,因此看上了和他们家生意有来往的绸缎庄家的小儿子。 这年头,除非日子过不去了,不然男主外,女主内,上门女婿吃软饭,最让人看不起,穷人日子苦,都不愿意失去骨气,但是绸缎庄掌柜意外同意了。 开始的三四年,夫妻甜蜜,夫唱妇随,他们家夫人过了一段快乐日子,可家中老太爷和老夫人因病先后离世,府上就变了天。 生意人精明,一年之内,她发现,府上的人全部归顺了绸缎庄的小儿子,他把家里的铺子,田产,偷偷变卖,而后用自己的名字置办,和她家夫人一个铜板关系都没有,偌大的家业,眨眼成了空架子,全部改姓马。 以前老太爷和老夫人活着的时候,对家里下人不薄,一年四季的衣裳,工钱,赏钱,从来都不少,可这狼心狗肺的奴才,全部被那个白眼狼马公子收买。 她家夫人一开始不知情,最大的烦恼是,一直没有受孕,她的心思都在求医问药上,想给刘家延续香火,告慰爹娘的在天之灵。 “然后呢?” 周围人一边听事情的原委,唉声叹气。这位夫人就是在未出嫁的时候被保护太好,单纯善良,也不知道掌握经济大权,对男人也太死心塌地了些。 “后来夫人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过意不去,就主动给姓马的纳了个二房。” 二房家里是开豆腐作坊的,刚嫁人没多久就死了夫君,娘家人嫌弃她,所以急于让她出嫁,她家夫人一想,找个寡妇,比自己矮一头,总比找个黄花大闺女强。 也正是这个想法,让她最后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俏寡妇进门之后,开始几个月还算老实,和姓马的眉来眼去,自荐枕席,三五天就要装病,让姓马的去陪伴,两个人窝在房中,有时候三天三夜不曾出门。 有时候姓马的出门谈生意,会带着寡妇一起,车夫在前面赶车,二人就坐在马车内,行那云雨之事。 她家夫人整日以泪洗面,自怨自艾,把一切都归结在自己身上。成亲几年,未有身孕,被人嘲笑不下蛋是母鸡,挺不直腰杆。 “那俏寡妇,就是你说的狐媚子?” 有好事人询问,老大娘悲哀地点点头。 俏寡妇熟悉府上一切以后,行事越发嚣张,他们夫人也闹过,想要让姓马的休了她,无奈,那寡妇突然有了身孕,被当成宝贝一样护着。 为了香火,夫人只好继续忍气吞声,却被二人合谋赶出宅院,到泸州城外乡下的庄子上。 这大体就是事情的经过,夫人发现自己怀孕,带着老大娘回府,这么远的路,没有马车,光靠两条腿,连干粮也没有,可见二人在乡下的日子过的有多凄惨。 “我事先声明,我们夫妻从京都而来,根本就不认识狐媚子。” 莫小荷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每次倒霉,都和寡妇有关系,寡妇猛于虎也。 说他们是寡妇派来的,太阴谋论,她可以肯定,这位夫人一定是别的什么东西毒死的,问题不会出在包子上。 大体知晓来龙去脉,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猜测,有人认为是姓马的下毒,有人认为是狐媚子下手,两方人吵闹不已,争论不休。 等了又等,雨终于小了,有热心人帮着到泸州城内报官。 莫小荷靠在顾峥怀里,情绪低落,苦命而又可悲的女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全是姓马的错,是她自己很傻很天真,不作为。 “以后,家里所有的钱财,都归你管。” 顾峥拉着自家娘子的手,郑重承诺,一个铜板都不用给他。 他们打算在泸州停留几天,虽说麻烦缠身,但其中有蹊跷,他们和那位夫人根本不认识,没有杀人动机,听说泸州知府是个明理的清官,定能查明事情真相。 “夫君,那位夫人没孩子,才这么没底气,如果我也生不出怎么办?” 莫小荷不是咒自己,而是有点恐慌,因为子嗣,有太多相爱的夫妻反目成仇,古人更重子嗣,而且顾家一脉,如果他们无后,就真要断了香火。 “那就不生。” 顾峥无所谓地摇头,这是一个先后顺序问题,不是因为子嗣,才要成亲,如果没莫小荷,他也会一个人孤独终老,现在有她陪伴,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人活着,不能太贪心,一切顺其自然,子嗣也是缘分。 不善言辞的几句话,却说得莫小荷心中熨帖,她只需要一个明确的态度,什么事做最坏打算,接受最好的安排。 夫妻二人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约莫有快一个时辰,衙门来人,捕快们和仵作一起到案发现场,仵作翻动了下尸身,表明人是中毒而亡,并且用油纸包好肉包子。 看他们办案手法,询问周围人的问题,比较专业。 莫小荷和众人要一起去衙门录口供,顺便再次描述事情发生的经过。 让她特别欣慰的是,仵作在不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告诉她不要紧张,目前来看,食用包子当场中毒而亡是可能性很小很小。 一行人刚到城门,迎面一辆马车,一个白胖胖,眼睛只剩下一条缝隙的员外跳下马车,正好踩到浅坑之中,溅起一道道水花。 “哎呦,老爷,您急什么!” 说着,马车被撩起一个缝隙,跳下来两个婆子,搀扶着穿着玫红衣裙的妇人,妇人浓妆艳抹,香粉味道刺鼻,她抖了抖衣袖,看着衙门推车上的尸身,讽刺地勾勾嘴角,“真是晦气!” “玉如,你下来干什么?你是有身孕的人!” 员外赶紧站到妇人身前,体贴地挡住她的视线,二人眉来眼去,浓情蜜意,根本不管旁人也在。 “衙门办差,干什么呢!” 捕快对此很反感,态度冷硬。 “哎呦喂,差爷,您推着板车上,可是我们家的夫人啊。” 寡妇甩着小手帕,一脸委屈,她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宝贝不怕,娘会保护你的。” 看到这一幕,莫小荷基本明了,有了身孕嚣张的妇人,就是后来被纳进门做二房的寡妇,妖妖娆娆的,一点都不庄重。 “玉如,都说不让你跟来,吓到孩子怎么办?” 马员外哼了两声,转过头,对着官差一副笑脸,表示要将尸体运回去,入土为安。天气太热,不能停灵,而且寡妇有八个多月的身孕,过几天家里要办喜事,可不能被丧事冲撞了。 “这不是想来送姐姐最后一程。” 寡妇眯着眼睛仔细看,片刻后,面色不对,她指着尸身微微隆起的肚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怎么可能?夫君说已经有一年没进过那人的房门,怀了身孕,是谁的野种? 她这么一提醒,马员外脸色猛然一变,莫非真是有了身孕?几个月之前,他到城外办事,那晚上,就留宿在庄子上,喝多了酒,所以…… 如果真是他的孩子,时间上或许差不多。 衙门的捕快见二人根本不询问细节,对他们观感很差,又感叹莫小荷倒霉,好人没做成,没准被极品反咬一口。 “奸夫淫妇啊,狠毒的狐媚子,我和你拼了!” 老大娘从旁边的摊贩那里抢了一根粗粗的木棍,横冲直撞,冲着寡妇而去,“你害死了我们夫人,用你肚子里的孽种抵债!” 谁也没想到老大娘这么彪悍,前排的捕快条件反射躲避,中间留出可容纳一人通行的缝隙,眼瞅着,棍子就要到了。 “你这老婆子,是想造反吗?” 马员外身体一横,挡在寡妇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周围跟着的家丁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几下就制服了老大娘。 第125章 猜想 “姐姐去了,奴家也很伤心,你这个老婆子怎么回事,空口无凭就血口喷人?” 闺名玉如的寡妇一脸讽刺,言不由衷,一点没表现出伤心之色,相反,还挑衅地挑挑眉,意思是,你能奈我何? 老大娘急红了眼睛,试图从家丁的控制中挣扎出去,和寡妇拼命,来作证的人见此,不由得叹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马员外和寡妇二人出现,明显是来搅局的。 “你们既然是死者的家眷,就跟着一起去衙门吧。” 雨刚停下来,天色还暗着,仵作很专业,让人用草席子盖着半边尸身,现场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看起来就是一起普通的毒杀案,难点在于,嫌疑人和受害者并不是认识,从未有过任何交集,不具备所谓的杀人动机。 无冤无仇,吃饱了撑的?而且包子还是对方主动上来讨要,但未证实包子没有毒之前,他们不会放人。 一路上,老大娘哭哭啼啼,细数桥俏寡妇十大罪状,而莫小荷蔫头耷脑,她有预感,那位夫人死得蹊跷,或许凶手并不是寡妇和渣男上门女婿马员外。 通常,人在做了亏心事的时候都会表现得恐慌,尤其是升斗小民见到捕快,不哆嗦就好不错了,生怕惹事上上身,而俏寡妇一点不怕,还直言希望卫知府秉公处理,还给她清白的名声。 “奴家是个苦命人,刚成亲没多久就成了新寡,但不下贱,奴家可是府里堂堂正正纳进门的二房,有名有份,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寡妇直言,当二房的没有多少人会喜欢正室,谁愿意被人压在头上?后院是女人的世界,能不能得到男人宠爱,各凭本事。 男子贪慕花色,喜欢招式多,能变花样的,床上死鱼一条,看着就倒胃口,作为正室,自己撑不起来,被撵到庄子上,怪她咯? 这些年,家里生意越做越大,马员外有了银子,不愿意因为自己上门女婿身份被人指点,之前夫妻营造那点恩爱的氛围,早就不见了。 但凡是个聪明的,发现不对劲,就应该暗地里转移家产,而不是不动声色,傻傻地把希望放在生儿子身上,有银子,男人可以换个十个八个的,何必想不开? 莫小荷沉默,在这个小三上位合理合法的年代,为生存更好,只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寡妇小人得志的嘴脸很讨厌,但是,道理却是一样的。 如果那位夫人能掌控经济大权,和马员外和离,说不定早就发展第二春,再说女子迟迟不受孕,就一定是女人的问题吗? 好不容易到达衙门,由捕快上前,详细说了来龙去脉,老大娘呜呜咽咽地补充,师爷取出纸笔,记录整个毒杀案的过程。 死者已经被确定,中毒而亡,但是由于在案发现场条件有限,还不能确定毒物来源,需要进一步检测。 “莫家小友,起来吧。” 夫妻二人过关路引被上交,卫知府看后,冲着莫小荷点点头,让她不用担心,虽说和莫家交情很深,但是他也不好太过放水,该走的程序要走。 卫知府是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头,保养的不错,头发灰白一半,面色严肃,眉间好几条深深的沟壑,一看就是年轻的时候喜欢皱眉。 莫小荷看过莫家简史,有这么一段,当年皇后娘娘和卫知府的女儿卫子纤是闺中密友,后来还帮了卫子纤的大忙,把她从死亡线上解救出来。 卫知府心怀感激,这些年他的政绩完全可以调任到京都做一二品大员,却因为想报恩,又对泸州有感情,所以留在这里。泸州山水秀美,物产丰饶,已经成为大越最富有的城池之一。 案子还要审理,定于明日辰时开堂,莫小荷和顾峥,被捕快带到牢房中。 原以为,牢房是个四面漏风,脏兮兮到处遍布老鼠,蟑螂的污秽之地,眼前情况,比她想象之中要好太多。 卫知府没有让夫妻之间分开,两人进门后,捕快关上木栅栏,隔了两刻钟,又送来一个食盒。 桂花鸭,松鼠鱼,还有两个炒青菜,米饭,馒头,水酒,足够两个人享用,房内的被褥也被换置一新,其内设置和客栈差不多,有独立的净房,床榻上挂着帐子,桌椅板凳,桌上茶壶茶碗,油灯,熏香,一应俱全。 “夫君,你说这位夫人为什么会吃包子的过程中中毒呢?” 饭菜味道不错,莫小荷胃口大开,化悲愤为动力,吃了一大半,有卫知府的话,她能走后门,心里多少得到点宽慰。 莫家这块金字招牌,果然很好用,至少让她少受很多苦,今夜也能安稳地睡上一觉。 “我感觉,凶手不是马员外,也不是俏寡妇。” 莫小荷分析,从马员外可以悄无声息地收买人心,谋了刘家家产来看,此人极端自私,狼子野心,但是思维缜密,可以说是不声不响,不动声色地达成目的。 他已经掌握钱财,正室是死是活,和他关系不大,不然也不能把人赶到乡下去,他没有杀人的理由。 而俏寡妇是个聪明人,并且看得开,她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马员外身上,如今怀孕八个多月,没几天就是预产期,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杀人。 古人很迷信,家里有丧事,被认为不吉利,而且,她无论生男生女,都有了孩子傍身,在府上有地位。 正室夫人,有名无实,谁也不会在乎一个透明人的看法,那位中毒而亡的夫人,被赶去庄子好几个月,却从未有人为她出头,可见府上人心冷漠。 “说的很对。” 从人性,人心分析,相当到位,顾峥为自家娘子鼓掌,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么,凶手是谁?似乎,马员外和俏寡妇对正室夫人的死,并不是特别惊讶,当然也没有惊喜。 “夫君,你说老大娘可能不?” 换个角度,老大娘是被买通的,在包子上下毒,让他们夫妻二人背黑锅,嫁祸他人,从而让自己脱罪,她一个忠心老奴的形象,谁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那么,问题又来了,老大娘似乎也不太相信陌生人是凶手,口口声声,都在讨伐马员外和寡妇,很为他们家夫人打抱不平。 卫知府表示,开堂问案,给死者一个交代,让她在天之灵得到安息,并且查明刘家的产业,如果表明上门女婿有侵吞家产的事实,会采取强制手段,替刘家收回。 “娘子,还有一个可能,那位夫人是自杀,或者身上藏毒,误把自己毒死了。” 顾峥收拾好食盒,递给外面的官差,到净房打一盆水,替自家娘子擦脸。 那会儿大雨,二人在外站了一会儿,身上湿透了,莫小荷脸上有雨水的痕迹,混合着汗水,变成一只小花猫。 他们的包袱在马车上,求官差帮忙,或许是卫知府照应过,官差很快满足二人的要求,并且提来两大桶热水,供夫妻二人洗漱。 “自杀?她有身孕,正准备磨刀霍霍回府逆袭,为什么会想不开?” 再说了,自杀直接吞毒就好,谁还管肚子饿不饿,那位夫人可欣然接受了肉包子,并且不嫌弃凉,直接咬着吃。至于后面的猜想,身上藏毒,误把自己毒死,虽然很荒谬,但莫小荷认同。 这位正室社会关系单纯,整日在府中不出门,接触的也无非是府中的下人,她又被丢到庄子上几个月,尝遍人间冷暖,心里有了怨恨,也是应该。 她赶在这个节骨眼回去,想弄死寡妇,让她一尸两命,结果意外失手,害死了自己。 “夫君,那位夫人不是也有身孕了吗,那她干嘛要和寡妇过不去?” 猜来猜去,莫小荷自己迷糊了,凶手是谁,她怎么知道,那是应该交给卫知府去操心的事,她只需要等一个结果。 一夜,夫妻二人谁都没睡好,第二日早起,早膳是官差端来的肉包子和清粥,作为嫌犯,这个待遇已经没话说了。 莫小荷看着肉包子,纠结地抽抽嘴角,最后还是决定不和自己的胃过不去,一连吃了三个,剩下五个,留给夫君顾峥。 辰时开堂,衙门口被围得人山人海,泸州一向太平,突然出现了命案,百姓们削尖脑袋,竖着耳朵在门口看热闹,有了解内情的人,说得唾沫横飞,为死去的夫人打抱不平。 卫知府很严肃,和昨日的态度天差地别,他对着顾峥,点点头,给了个信号。 这下,莫小荷放心了,应该没他们什么事,她现在迫切地想知道仵作验尸的结果。 “大老爷,草民真的不知道夫人从庄子回来,也是有人到府上报信,说她出了事,我才急匆匆出门。” 马员外跪在地上,掏出帕子,抹了抹脖子上的汗,一大早的艳阳高照,衙门不通风,他又紧张,汗滴子哗啦啦地躺着,一会儿他周围大理石地面,就湿了一小片。 俏寡妇翻了个白眼,“人可不是奴家害的。” 有经验的郎中把脉,说寡妇这胎一举得男,她生出来的就是集中长子,商户人家,可没庶子嫡子的说法,长子继承家业,板上钉钉的,她不需要害谁,但是她还是很疑惑,自家老爷至少一年没和那人同房过,怎么肚子就起来了,难道是偷人生的野种? “你才偷人,几个月前,老爷去过庄子!” 老大娘忠心,她家夫人都没了,死者为大,可不能任由俏寡妇污蔑,也顾不得是在衙门,立刻顶回去。 俏寡妇眯了眯眼,几个月以前,她还不满三个月,不能行房,她看了马员外一眼,眼中有委屈之色。 “只是路过,顺路,那天喝多了酒……” 马员外记得自己看中了庄子里的一个丫鬟,谁知道最后怎么又滚到了那个黄脸婆的床上,两个人是夫妻,事后他也没多想,酒醒后就离开了。“放肆,这里是公堂!” 卫知府敲击堂木,人都没了,这几个人还在纠结什么时候行房,把公堂当做什么地方了?想到仵作的尸检结果,卫知府叹口气,给仵作做了个手势。 “死者未曾有身孕,她已经病入膏肓,肚子里的凸起,也不是孩子。” 莫小荷不知道的是,在皇后娘娘写了手札后,仵作验尸手法先进,早已不是当年被人歧视的下九流,在衙门里拿着不少俸禄,在百姓心目中地位也高,众人都知道,破人命的案子,离不开仵作。 “不,不可能!” 反应最激烈的是老大娘,她眼见自家夫人肚子越来越大,也找人看过,按照时间算,至少有五个多月的身孕,和姓马的出现时间吻合,孩子肯定是他的! “没有不可能!带人证!” 卫知府见门口有捕快探头探脑,就知道人带来了。 门口处进来一个小老头,下跪后唉声叹气,夫人抑郁成疾,时日不多,他不过是民间的赤脚大夫,束手无策。 夫人得知之后,表现很冷静,得知自己肚子越来越大,只求他一件事,让他帮忙一起撒谎,报酬是一个银镯子。 第126章 私房钱 死者没有怀孕,肚子大是因为得了某种病症,莫小荷和顾峥对视一眼,昨夜二人的猜想,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也解决了。 从目前情况看,肯定是自己毒死自己,到底意外还是有准备,不得而知。 老大娘根本不相信她家夫人撒谎,她下跪给卫知府磕头,伤心地道,“每次提到孩子,夫人的表情都很柔和,她会抚摸着肚子,和老奴说很多话。” 自从被赶到乡下后,主仆日子凄苦,家里的下人都是势利眼,看人下菜碟,见她们失势,就变着法子欺负,二人随身带着的首饰,也典当的差不多了,她手里只剩下一个做工粗劣的玉镯子。 “就是这个银镯。” 老大夫从口袋里摸出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只镂空的牡丹花银镯,做工细致,一看就出自大银楼师傅的手。 “没错,镯子是我家夫人的。” 老大娘终于接受了现实,又是好一顿哭,镯子本是一对,当年老太爷和老夫人活着的时候,送给刘氏的生辰礼。刚好那一年,泸州城如意银楼请了个从大吴来的匠人,这对银镯,就是当时匠人所做。 莫小荷看着眼熟,她转过头,盯着后排下跪俏寡妇是手腕,另一只在寡妇手里。 “这是姐姐给我的见面礼。” 叫玉如的寡妇,连忙摘下手镯扔在地上,她感觉这玩意有些晦气,当初戴出来,是觉得虽然银饰不值钱,做工却是上乘,她想找如意银楼的匠人打一套首饰,被告知大吴来的那位早就离开了。 “大人,那么草民夫人的死……” 马员外稀里糊涂,他擦了一把汗,人死了,让他轻松不少,万一这娘们回来要对他和玉如不利,他就要倒大霉,反正她也活不长了,破罐子破摔,有什么害怕的。 多亏人死了,让他松一口气,老天保佑。 “仵作继续说。” 卫知府让人证老大夫在一旁听审,示意仵作继续告知众人尸检结果。 “包子没有毒,已经进行过检验。” 当时莫小荷给了五个包子,刘氏剩下四个半,只吃了个半个,剩下的四个半,仵作牵来一条狗,喂该狗肉包子,狗吃了后,没任何反应。 “既然不是包子,哪里来的毒?” 众人大体上明白事情的原委,莫小荷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还好还好,包子没毒,还了她这样的好心人一个清白。 “毒藏在这里。” 仵作让官差送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是一根玉簪子,通体翠绿,看起来至少要值百十两银子。 老大娘看到玉簪,哭天抢地,直言这是她家夫人首饰盒里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剩下全被俏寡妇占了,几样不太值钱的小玩意,赏给下人换东西,要么就是典当了的。 仵作带上皮手套和口罩,拿起玉簪子,让众人看,簪子是空心的,里面有白色的粉末,他取出一些,放到水中,又让官差抓了一只鸡。 众人屏气凝神,直愣愣地盯着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在它喝水之后,约有一个呼吸的工夫,倒地不起,鸡头和上面是鸡冠子马上变为青紫色。 “簪子里的粉末全是砒霜,有剧毒,溶于水。” 砒霜在玉簪里,比较稳定,可当天下了很大的雨,而死者淋雨,头发,衣衫都湿了。簪子里的砒霜和雨水混合,而死者在之前扶簪子整理过头发,所以,那剧毒是水,无意中流进口里,才导致她当场而亡。 “怎么会!” 寡妇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变了面色,如果是这样,根本不是刘氏想自杀,而是误把自己毒死,那么她头上簪子里的砒霜,到底是准备给谁的,已经不需要说明了。 “毒妇,好狠的心啊,多亏奴家命大!” 寡妇也不甘示弱,哭声比老大娘响亮,她爬到马员外面前,指着自己的肚子,“如果不是她死了,我是不是要一尸两命了?” 自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还如此善妒! 刘氏性情软弱,单纯天真,但凡能忍,肯定不会下狠手,爹娘辛苦留下的家财,被饿狼一般的马员外洗劫一空,夫妻多年是感情就是个笑话,莫小荷很能理解她的心情。 原来还有希望,以为自己将来能有一个孩子,不管日子多难,刘氏都挺过去了,毫无怨言,她的病,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天意弄人,最后她却提前结束自己的命。 而后,有官差骑着快马到了乡下的庄子上,在刘氏房间,搜出一个小册子,上面记载记载刘氏的心路历程,从失落,失望到最后的绝望,她是为复仇而回去,最后几个字有些凌乱,“一了百了”。 退堂后,卫知府让人去查刘家的家产,情况属实,都要归还给刘家的亲人,并且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儿,到死去刘氏的名下,这一切让老大娘感激涕零。 案情很快水落石出,卫知府邀请莫小荷夫妻住在府上,但是她琢磨不太方便,就婉言谢绝了。 “那卫爷爷我也不强求,听说你想做丝绸生意,去城东马家牙行,找一个叫马老大的,他的口碑最好。” 卫知府把一切都打点妥当,让莫小荷少走不少冤枉路。 刘家案子,在泸州掀起轩然大波,百姓们为死去的刘氏不值,越发看清楚奸商的嘴脸,他们自动抵制马家的东西,马家的几个铺子,门可罗雀。 “夫君,咱们要组建个小商队,还差点人手。” 马老大办事利落,两天时间内,就给夫妻送信,收购了大批未染色绸缎,并且已经帮莫小荷以低于市面上两成的价钱,联系好染坊。 原本是打算只投入几千两银子,做一笔小买卖,银钱下去,就好像扔在水里,响都听不见,光是进货就已经砸下去了将近一万两。 “娘子,咱们是不是银子不多了?” 顾峥把经济大权交给了自家娘子,他们租用一个库房,专门用来放货,他以为莫小荷第一次做生意,心里没有成算。如果没银子印染,就卖白布好了,反正娘子说的算,开心就行。 “还有,银钱上咱们不用担心。” 莫小荷手里有压箱底的私房钱,他们从历城回来的时候,婆婆顾夫人单独把她叫去话家常,又塞给她一个荷包。 顾夫人知道顾峥不会回去,怕两个人在山野中受委屈,以后万一有了她的孙子孙女,用银钱的地方还多,总要留点底子。 莫小荷想推拒,可看婆婆一脸难过的表情,觉得还是不要刺激人了,她是用银钱还弥补多年缺失的母爱,顾夫人说了,钱就当顾家给莫小荷的聘礼,一共是三万两银票。 “夫君,我当时没告诉你,你不会生气吧?” 顾峥的脸色不太对,莫小荷敏感地发现了,他不说,却不是对顾夫人一点感情没有,否则也不会帮着隐瞒青稞的事。 她离开后就想找个机会告诉他,因为一直没用上什么银子,所以这件事,就被莫小荷忘在脑后。 “我推拒了的,但是我看婆婆有点伤心。” 母子之间有误会,多年隔阂,也不会一朝一夕地消除,而且历城顾家古怪事太多,他们以后不打算回去,走之前答应了顾夫人,每隔一段时日,就给家里去一封信。 “上次那封信是两个月之前写的。” 莫小荷拍拍头,差点忘记,她记得泸州刚好有顾氏开的铺子,只要把信件送过去就好。 晚上,夫妻二人到醉仙楼用晚膳,莫小荷对吃的没怎么在意,全程把注意力放在墙壁上的画上,并且用笔在本子上构图。 她记得婆婆喜欢画,而人又没来过泸州,肯定对醉仙楼的美人图感兴趣,她记忆力超群,可以临摹一张,投桃报李,送给婆婆。 “桂花鸭,松鼠鱼,味道如何?” 二人点了四道菜,没有要酒水,结账花了几十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人家过个十年八年的。 莫小荷挺心疼银子,但是驰名天下的特色,还是要尝尝,都是自家夫君把菜夹到她的小碟子里,她负责吃,等停下笔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吃多了,她言不由衷地称赞几句,“很好吃,不愧是泸州活招牌。” 绸缎已经收上来,明天一早,染坊来人,莫小荷提供花样,对方加班加点赶工,约莫在五天左右交工,己方先付总价的两成银钱作为定金。 “泸州的城北,有个集市,那边有出卖人力的,咱们去看看。” 很多家住城边的,没有地的汉子都在那边等活儿,他们这一趟不用走到大吴,到颍川之前,全部脱手,来回,不到两个月,组建商队,他们供吃供住,最后每个人抛除路费,一个人二十两银子,想必很多人愿意。 从泸州城走,上官道,道路开阔平坦,几乎没有三不管地带,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寻常在集市上给人帮工,做苦力,一个月也就三四百文,主家只提供一顿伙食,他们这里提供三餐,不过是出趟远门,回来就有二十两,已经很丰厚了。 第127章 欠缺考虑 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上的水汽还没有完全蒸发干净,顾峥驾着马车,带着莫小荷赶往城北,那边有牛马市,紧挨着人力市场,听中人马老大说,那里等待被雇佣的汉子多,也有穷苦人家,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 一般大户人家买下人,多半也是通过人牙子,买那调教好的小子丫头,人力市场,只有人牙子才去,低价买入,高价卖出,人口买卖,就和畜生如出一辙。 封建社会,就是如此,人和人生来不平等,几乎很少有人能够靠后天的努力改变命运,所谓富不过三代的说法,基本是扯淡,不然那也世家大族,靠什么传承? 有钱人因为有本钱,可以置办田地,买铺子收租金,也可自己做买卖,而穷人本钱都没有,只能赚点糊口的银子,早出晚归,为生活奔波。 莫小荷想过自己的小日子,首要离不开银钱。她手里有顾夫人给的万两银子,终究不是她自己赚来的,花着不那么踏实,她想享受一下,赚钱的过程。 从收购丝绸,到等待染坊出花样,已经有好几天了,出来这么久,她越发想念家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切都还好。 “夫君,怎么停了?” 莫小荷托着腮思考,等她反应过来,发现马车已经靠在路边停下来,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原地窃窃私语,看热闹。 她打开车窗,探出头张望,不远处的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有一辆马车在道路中间疾驰,车夫一直打着锣鼓,路人纷纷退避,给马车让出一条宽阔的路。 “不知。” 顾峥也摸不着头脑,他是跟随前面的马车让位置,好像那锣鼓声,是一种特定的讯号。 “你们夫妻是外地人吧?” 周围有个热心的妇人,听到夫妻二人的对话,主动介绍,马车是知府衙门开设医馆的专用车辆,一般负责急救之用。 泸州城繁华,过路的车辆多,有时候郎中出诊是为了救人性命,争分夺秒,所以卫知府就想到了这个法子,车夫敲击锣鼓发出清脆的响声,给路人提醒。 “原来是这样。” 莫小荷想起现代的急救车,突然觉得这个办法相当机智,而且看众人自觉让出道路,毫无怨言,她感受到泸州百姓的厚道和淳朴。 穷山恶水出刁民,此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生活在富足地带的人,内心也相对平和,没有那么斤斤计较。 “唉,听说那俏寡妇前几天刚进衙门,出来就不太好,这不,生产遇见凶险,稳婆都没辙。” 府里下人跑到衙门求郎中出诊,估计是难产了,看样子凶多吉少。 “哼,这就是恶有恶报,那马员外谋得刘家家产,坏事做绝,就应该断子绝孙。” 人群中有人议论,马家和刘家的关系,已经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众人为刘氏不值得,好好的,未出嫁之前也是个没吃过苦的小姐,遇见这么个人渣,临死前,都没有报复上。 俏寡妇也不是个好东西,把刘氏的首饰弄到自己房中,二房就是个小妾,一点不安分,不懂得尊卑,欺人太甚,据说怀的还是男胎,哼哼,最好生不下来。 言谈中,众人对马员外和俏寡妇很痛恨,凭什么刘氏死后,一对奸夫淫妇逍遥快活?那老天就不长眼睛了!刘氏最好变成厉鬼,回来报复! 虽说,话说的狠绝,众人终究没有挡住马车的去路,等马车走远后,才开始恢复正常秩序。 “卫爷爷不是说了,如果有证据证明马家谋得刘家的家财,会替人追讨回来吗?” 莫小荷也为刘氏不值,那病用现代的专有名词,就是癌症,恶性肿瘤,是长期郁结于心所致,所以女人,遇见事千万不要想不开,尽量对自己好点。 “马员外手段隐蔽,账册做的天衣无缝,让外人只以为,是刘家的铺子经营不善,所以才导致被变卖。” 其中水很深,马家自己就是开绸缎庄的,深谙生意之道,一张白纸的刘氏,到最后才清楚怎么回事,可见对方做得滴水不漏。 渣男,也是个人才。 马车依旧前行,约莫有一炷香的工夫,遭遇拥堵,前面有很多百姓,在街角一户高门大户人家门口看热闹,听风声,莫小荷才知道,这是原来的刘家大宅。 刘家虽然不能算大富大贵,也很不错了,住在泸州城黄金地段,从占地,院墙,到门口气派的石狮子,不难看出,刘家当年也是有点家底的,丫鬟婆子,有二十来人。 门口站着围观是百姓众多,有兜售茶水和瓜子的,有人买上一包,边吃边聊,还有人下注,赌俏寡妇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马车过不去,只能停在路边,莫小荷对此事好奇,时间还早,她想留下来看看怎么回事。 倒了一杯凉茶,又透了布巾,她给自家夫君擦汗,让他到马车里歇一会儿。 约莫也就一刻钟,府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痛哭声,接着,有下人打开大门,送县衙门来的郎中离开。 “怎么回事,母子平安?” 围观人群赶紧上前打听,见下人不肯说,就集体凑了铜板,看到下人的面色,他们心里有了点底,大概情况不好。 “一尸两命,生下来是个死胎,我们夫人血崩,也跟着去了。” 下人叹息一声,这就是命,看来,人真的不能做太多坏事,佛祖看着呢。 原本都好好的,突然是死胎,众人变了脸色,一直认为是死去的刘氏回来复仇,刘氏刚去没多久,尸骨未寒,俏寡妇就成了正室,口口声声也让人叫她“夫人”。 “那马员外呢?” 渣男成亲好几年,也没个子嗣,盼星星盼月亮,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家里又要办两场丧事,又摊上官司,估计这会正在崩溃中。 “我们老爷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下人相当淡定地转身,顺便关上大门,隔离看热闹的人群。 众人在热议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不是人心冷漠,而是蛇蝎心肠的马员外,真的不配有后代,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后泸州城少个祸害也好,但愿孩子下辈子能投胎到好人家。 “快午时了,咱们得赶紧过去。” 人潮散去之后,顾峥挥起鞭子,对着马屁股就是一下,一般在午时之前,汉子们都能找到活计,剩下的,多半是有各种要求的,他们这一趟要出远门,有些不远离家的人或许不情愿。 二人因为不熟悉泸州路况,绕了弯路,等到了城北,正当午时,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原地等待,没找到活计,蔫头耷脑的。 “大叔,你找活计不?” 莫小荷看了一圈,在角落找到一个蹲着吃干粮就咸菜,面相憨厚老实的大叔,她主动上前搭讪。 “啥活?” 大叔抬起头,看了顾峥一眼,身强力壮,脸上带疤痕,一看就不好相处,如果是做短工,价钱高,他可以考虑。 “运送一批丝绸,到颍川。” 莫小荷刚说完,大叔的头摇得很拨浪鼓一样,连连摆手,表示不接活。 “二十两银子。” 莫小荷很疑惑,以为是自己没提报酬,对方以为给的钱少,谁知道,大叔听过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更觉得可疑。 这么多银钱,愿意去的人从城北能排到知府衙门去,有钱人家早有自己的商队,商队的人身上一般都有三五年的工契在身,这样双方都能受到制约。 她口音听着不像本地人,不是知根知底的,万一把人骗到颍川,他们就消失了,做工不但赚不到一个铜板,还得搭上回去的路费。 言外之意,很担心他们是骗子。 莫小荷揉了揉额角,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哭笑不得,是她考虑不周,大叔说的有一定道理。 “还有,你们做丝绸生意,一趟成本肯定不少,如果遇见歹人,合伙劫下你们的货物,你们找谁去?” 周边三教九流都有,不熟悉肯定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走货,毕竟命比银子重要。能爽快答应的,都是冲着丰厚的报酬,谁知道在路上会不会起歹毒心思,这年头,杀人越货也不是新鲜事。 “夫君,我们怎么办?” 莫小荷涉世未深,被大叔说得一寒,的确是她欠缺考虑了,多亏遇见好心人,不然她还会一条道跑到黑。 如果找镖局的镖师组成车队,至少要千两以上的银子,还有路上吃喝费用,他们运的又不是很名贵的货物,划不来。 “不然,我们找马老大想想办法?” 常在市井中混的,被卫知府推荐,应该能认识可靠一些的人,这一趟力求稳妥。 如果能找到信任的人就好了,莫小荷看面前的大叔很实在,也热心,非常想让他接手,赚这个银钱。 “大叔,如果我能证明我不是骗子,很靠谱,你愿意不愿意走一趟?” 大叔家在周边,认识不少人,拉来十几个二十来个,就够组建一个小型商队了。 第128章 姜家村 莫小荷只想着怎么做生意,染色后的绸缎价值几何,成本是多少,在什么价格区间才不会赔本,她有一本小册子,里面是各种繁复的公式。 没有做过生意,想的太简单了,她深深反思,人情世故,的确不是她擅长的,而夫君顾峥更少与人打交道。之前来的路上,二人是标准意义上的走货。 花一笔银子进货,不需要任何加工,在路过下一个城市的时候倒个手,只赚辛苦的跑腿钱,搭进去几千两银子的成本,最后积少成多,赚了二百两左右。 莫小荷以为,组建一个商队,只要出银子就好,有赚钱的机会,谁不干是傻子,却忽略他们是外乡人,在泸州,根本没有信誉可言。 “小娘子,我家就住在城郊的姜家村,我们村里地少,一家平均下来就两亩地,一人耕种就够了。” 姜大叔见莫小荷年纪小,还有些天真,怕她被骗了,把吃了一半的杂面馒头放在口袋里,打开话匣子,“村里汉子找来十几个壮劳力不成问题,承诺一人二十两,报酬丰厚,一起走,他们肯定乐意。” 因为他们走这一趟,是单行,回程,一群人搭伴,进点新奇的小玩意,回到泸州转手,那就不只是二十两银子的事。 “实不相瞒,大叔我想赚这个银钱,但是你们是外来的,如果没有熟人,我是不能走这一趟。” 如果能有一两个同伴,熟悉的人,他很愿意给家里添个进项,这样的买卖,根本不好找。 莫小荷明白了姜大叔的意思,他不接活,只有一半原因是怕她不靠谱,如果能有熟人,他心里就有底气。 这一趟来回两个多月,回来就是秋天了,时间不短。 正午的太阳太过刺眼,阳光直射,地面上雨水留下的痕迹已经蒸发干净,滚烫滚烫的,莫小荷站到一颗枝繁叶茂的树下,若是再晒一会儿,她很有可能晕过去。 顾峥见她脸色不好,转身去马车上取了凉茶,又给大叔一杯,引得他连连道谢。 请人加入商队,必须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如果找的人不可靠,顾峥和莫小荷夫妻,也面临很大的风险。 “夫君,不如咱们就说服大叔吧。” 去大叔家看看,一般通过言行,就能看出人品如何,如果大叔可靠,再让他帮忙从村里找那体格好,愿意跑长途的汉子,关键要人品好些,不要偷奸耍滑,占小便宜的。 这样大叔路上有熟人,回来也有伴,对莫小荷来说,知晓他们的情况,不怕路上出幺蛾子,双赢。 “恩。” 顾峥走南闯北,虽然不喜和人打交道,但是自诩看人还有几分眼力,从大叔言谈上看,是个实在人,并且大叔也说过,帮着绸缎庄走过货,有经验,遇见下雨等情况,处理得当,不会手忙脚乱的。 “大叔,要不这样吧,能不能带我们夫妻去你村里看看,可以的话,我们需要十五个人走货,人你帮着选吃苦耐劳的。” 莫小荷主动提出来,她估算下,做一回买卖,就做大些,除了丝绸之外,她想运一车酒,顺便带点泸州的端砚,山水画。醉仙楼的醉酒,五十两金子一壶,她肯定运不起,只买一些性价比高的,回去送人也好。 “啥?都在我们村子里找?” 姜大叔一愣,他原本以为,能有一两个同伴,就考虑走一趟了,毕竟给的二十两银子很诱人,和夫妻闲聊,他打听到,主家只有二人,完全不必担心路上会有什么变故。 “是啊,我们大概还能在泸州停留五六天,然后一路南下。” 剩下这几天,夫妻二人打算逛逛泸州城,查缺补漏,买长途运送货物的马车,准备和染坊那边做个交接。 姜大叔一想,都是第一次见面,应该让对方去村里看看,彼此增强点了解,就点头同意了,他看了看天色,邀请夫妻俩到家里吃饭,“我那婆娘做菜不错,家里有自己养的笨鸡,杀一只做个红烧鸡块。” “我来赶车,你们坐上去。” 又来一批招人的,大叔也顾不上找工,急着回家,如果能成,就是一笔大买卖,不能成也没啥,就当请两个外乡人吃顿饭,展现下泸州人的热情好客。 莫小荷也没客气,她就是这个意思,拉着顾峥上了马车。去人家吃饭,也不好意思空手,马车里有腊肉,几封点心,还有一小框新鲜的桃子和梨,当个见面礼。 车上一直开着窗户,竹子做的垫子烫人,顾峥扯下来,在车凳下方取出一条新的,又给莫小荷用冷水透了个布巾擦脸。 农历六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他们车上基本上不放吃食,一宿就变味道。腊肉,点心和新鲜水果都是在等着看热闹的时候,和路过贩卖的小贩买的。 “吃个梨,解渴。” 顾峥洗了两个,一个递给赶车姜大叔,一个给莫小荷,他自己却不吃。 “夫君,你咬一口吧,一口。” 自家夫君不吃零食,包括点心,除非特别饿,否则不会动一口,车上的所有吃的,都是为莫小荷准备的。比如瓜子,还是两个人聊天时候一起吃才有意思,她自己一个人嗑瓜子,嘴里都没什么滋味。 “好。” 顾峥没拒绝,只咬了一小口。记得小时候流浪,饿了就在山里采果子吃,可能是那几年吃的太多,发觉一切东西,都不如馒头顶饿,他现在喜欢吃面食大于米饭。 从城北到姜家村并不远,马车大概行了两刻钟,远远的,就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手里抱着个硕大的木盆,好奇地站在路边。 “爹,你咋赶着马车回来的,咱家发财了?” 小丫头鼻子有些塌,上面有点点雀斑,圆溜溜的眼睛,很是可爱,她话音刚落,就被姜大叔驳回,“你爹要是发财了,就不赶车,直接坐在马车里。” “也是哦。” 小丫头想通这个道理之后,哼着歌在前面带路。 泸州城内有一条母亲河,泸河,姜家村就在泸河上游不远处,是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村里耕地不多,汉子们靠出门找活计,抓鱼为生,日子过的去。 姜大叔家住在村里的正中央,昨天刚下过大雨,村里的土路泥泞,马车要躲避深坑,以防陷进去出不来,十分考验赶车人的技术。 “小丫,你爹回来了?” 院内,姜婶正在收拾菜地,摘了茄子和豆角,正在洗菜。家里有三间泥瓦房,上面用瓦片盖的屋顶,可能是年头久,有些瓦片碎了。 “恩,我爹驾着马车回来的,好像带了客人。” 小丫是姜大叔老来女,姜大叔有两个儿子,一个在镇上给人做木匠活,还未成亲,另个分家,住到了下游,娶了个不省心的儿媳,他儿子又是个耳根子软的,非要闹着分家,和儿媳住到了老丈人那,巴巴的给人家当了半个上门女婿。 谁家不是大儿子和爹娘一起过,给养老的,每每提起,姜大叔唉声叹气,都说养儿防老,他那儿子肯定指不上了,他辛苦做工,给二儿子娶亲,小女儿攒点嫁妆,剩下的给自己留个棺材本。 “客人?” 姜婶疑惑,自家有亲戚,日子过的马马虎虎,不上门打秋风就不错了,哪有能买得起马车的。她不放心,放下手里的菜,在门口张望。 几乎是一个呼吸间,马车已经到了门口,被姜大叔停到宽敞的后院。 莫小荷和顾峥下了马车,她手里拿着点腊肉,顾峥拎着水果,交给姜婶,“姜婶,我们是来蹭饭的。” “来就来,拿什么东西!”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婶见莫小荷笑眯眯地,一脸讨喜,心中欢喜,推拒她手上的东西。 “老婆子,接下吧,没准小娘子是咱们的雇主呢。” 姜大叔绕了一圈,红光满面,让小丫搬着桌椅板凳到树下,上村里人都爱喝的绿豆汤。 “有腊肉,那正好炒个豆角。” 都没用姜大叔说,姜大娘自动杀鸡,那叫一个麻利,等莫小荷回过头,刚刚抓住的鸡早已经被抹了脖子,血溅三尺了。 小丫才十岁,非常懂事,端茶送水,只有在以为别人注意不到她的时候,才会对着点心偷偷地咽口水,被莫小荷抓了个正着,小丫难得红了脸。 这样子非常可爱,让她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哥哥在学堂念书,家里的条件也不是顶好的,那会看到好吃的,也会不自觉地流口水。 “小丫,来,这个送你。” 莫小荷从身上解下一个香包,里面有十几种香料,带着有安神的作用,未来嫂子张纤纤就喜欢这些东西,送了她好几个盒子,带上去效果还不错,晚上放在枕头边,认床的她,很少失眠了。 “这……很贵重。” 小丫看到绣工,上面是一条肥肥的鲤鱼,当即爱不释手,她看了一会儿又不敢接,村长的闺女有一个,做工不好,还要几十个铜板。她没接手,就能闻到淡雅的香气,这个香包,比村长闺女的高级的多。 多少钱莫小荷也不知道,她还有很多,送人一点不心疼,她直接塞在小丫手里,又给了一套戴头上的绢花,喜得小丫扒着她的大腿不放,只要见碗里没茶,立刻满上,那叫一个狗腿。 “饭后我到各家走走,不嫌弃,今晚你们就住下吧。” 姜大叔热情相邀,村里人淳朴,都不错,只有一两家人懒惰,但算不上极品,他找勤快肯干人品好的,推荐给莫小荷。 其实也不拘非要姜家村的,推荐人选,举贤不避亲,他要推荐自己的小舅子。 “我小舅子刚及冠,人壮实,会几下子。” 姜大叔喝一口茶水,拍了拍腿,叹口气,“也不怕二位笑话,他吃过牢饭,所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活计,家里田地少,他经常到周边打猎糊口。” 姜婶一听说到自己亲弟弟,红了眼圈。她爹娘没的早,姐弟二人一直相依为命,她手头紧,也贴补不了娘家,好在她弟是个有有力气的,一个月做苦工也能有几百文,不时还要贴补她这个姐姐。 “我小舅子就是太仗义了,为人热血,这下吃了个大亏。” 姜大叔叹口气,也为他小舅子不值得。 “我小舅子也不是多管闲事,有天村里一群家丁,要抢他邻居家的闺女。” 那闺女才十二,还没长开,因为出门卖络子,被大户人家老爷看上,偏生那老爷就喜欢找未及笄的,带着家丁上门提亲,其实就是抢人。 “那户人家鬼哭狼嚎的,喊我小舅子帮忙,打走了家丁。”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听说有个家丁残废了,动手的人是姜大叔小舅子,隔壁那户人家连夜急匆匆搬走,不肯作证,所以他就吃了牢饭。 明明是好心帮人出头,对方不领情不说,连个公道话都不肯说,他在衙门里蹲了两年,才出来不久。 说到好心办坏事,相信没有人比莫小荷体会更深了,她差点摊上人命官司,幸好最后圆满解救,还是多亏卫知府。 第129章 家门不幸! 提起往事,姜大叔唉声叹气,明明是好心帮忙,结果被帮的人家,却因胆小怕事,不敢作证,那良心真的被狗吃了,害得他小舅子坐了两年牢,出来做工,人人躲着,没有人肯要。 “你说那有钱人家的老爷想啥呢,闺女才十二,这不是祸害人吗?” 十二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就靠着有钱有势,干那些行当,真真让人不齿,偏生那人找的都是缺钱,自愿卖女儿的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官老爷也不能说什么。 “我爹爹说,泸州城里有坏人,我长这么大,只去过一两次。” 事发那年小丫才八岁,姜大叔是怕了,她家闺女虽然不是小美人,倒也可爱,生怕被那个不要脸皮的老家伙瞧了去。 莫小荷闻言,很了解做爹娘的心情,姜大叔小舅子,的确倒霉了些,不过这年头,也没有绝对的公正,只因他人品方正,就把人纳入到商队,她认为很草率。 吃一堑,长一智,从给包子引发刘氏中毒身亡的事来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需要一个满腔热情的刺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多管闲事,那会给商队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还会耽误行程。 “对了,听说那个老爷的正室中毒身亡,而他的二房,一尸两命,这可不是报应咋的。” 姜大叔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一口气说完,喝了一大碗绿豆汤,抿了抿嘴,就是那个员外自己什么事都没有,没准过几天从悲痛中走出来,又让下人找那十岁出头的小丫头亵玩。 “马员外?” 莫小荷看了自家夫君一眼,姓马的比她想的还不是东西,简直刷新了她的三观! “小娘子,你也听说了?” 姜婶收拾刚杀好的鸡,插言道。 “这也是赶巧,一言难尽了。” 莫小荷就把那天下雨,他们夫妻二人躲雨,老大娘要吃食以及刘氏中毒而亡,到后来卫知府开堂审案全部说了一遍,她是好心,差点摊上人命官司。 姜婶听后,叹口气,或许是觉得莫小荷和她弟弟同是天涯沦落人,面上更热情了几分,聊天氛围也更加融洽。 “大春,你来就来,还拿啥东西啊?” 姜大叔正对院门,看到有人进来,立刻站起身,对着顾峥满面笑容地介绍,“这就是我说的,我小舅子,冯大春。”冯大春见到院中有生人在,有些疑惑,他手中拎着一只肥肥的野兔子,对顾峥点了点头,出于礼貌,并未看向莫小荷。 “上山打的,我自己也吃不完。” 冯大春把兔子塞到姜大叔手中,“铁牛还没回来吗?” 铁牛是姜大叔的二儿子,和老大不一样,是个有主意的,在一户人家做木工活儿,一个月能回来看一次。 “没呢,今儿家中有客人,你就留下来吃个饭。” 姜大叔招呼冯大春,也想让他好好表现,万一能和了夫妻俩的眼缘,备不住就能让他跑一趟。 二十两银子做本钱,大春又是个头脑灵活的,回程路上挑货,到泸州售卖,没准行情好,能翻一番,这样的话,娶媳妇的聘礼就够了。 冯家的老屋子还能住人,岳父岳母去世之前,家里刚修整过,只需要置办点家具,就能成亲。都二十岁的人了,还是孑然一身,也没个帮忙操心,洗洗涮涮的人。 “大春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咱爹娘走之前,就和我说,一定让你娶上媳妇,不然爹娘闭不上眼睛。” 姜婶说起这个,面色愁苦,在两年前,原本冯大春和他们姜家村的一户人家定了亲事,女方觉得他无父无母,光有个姐姐,还是挺好说话的人,嫁过去不用受婆婆磋磨,能当家做主,也不图聘礼银子。 谁料冯大春遭受无妄之灾,吃了牢饭,女方一听立刻反悔,当即解除婚约。近处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冯大春坐过牢,见到他躲着走,谁家闺女也不会嫁给他。 “姐,你也知道咱家啥情况。” 冯家只有一根独苗,冯大春不敢反抗太激烈,刺激他姐。他只想找个能过日子的人,不嫌弃他有案底,对方长相如何都不重要,只要能操持点家务就好。 洗衣做饭,进山打猎,砍柴烧火,冯大春一个人全部可以搞定,但是衣衫刮开一个大口子,他就没辙,拿捏不好针线,每次都缝得七扭八歪,只能求助他姐。还好,姐夫是个厚道人,也没有因此嫌弃他。 “唉,不说那些,你就在院子里陪陪客人,我去厨房做饭。” 多了一口人,原来准备的菜就有点不够,姜婶准备把兔子也做了,弄个冷吃兔,被莫小荷拒绝了,她刚刚给了小丫铜板,让小丫去村里屠户家买一条子五花肉,做个红烧肉,鸡就做白斩鸡,再炒上三个青菜,一个花生作为下酒菜,正好够吃。白斩鸡莫小荷已经学会了,蘸料她让顾峥搞定。村里人日子过的都不容易,过年也不过如此,最多能加个鱼。 “姜婶,我也来帮忙吧。” 来做客,莫小荷也不好意思就在原地一直坐着,闪身进了厨房。刚刚看冯大春,感觉这个人还不错,没有因为坐牢两年而内心扭曲,这就相当不容易了。 试想下,如果是她自己,肯定做不到,会用极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别听老头子的,你看大春合适就用,不合适,就不用管。” 姜婶看出自家老伴的意思,暗暗摇头,任谁知道大春身上有洗不净的污点,都摇头,甚至苦工都找不到,主家怕他和人起争执,再把人家腿打断,那可要赔个底朝天。 你做了多少好事,别人都记不住,但是一点瑕疵,就会被铭记于心,那马员外的家丁,本身不是个好东西,这两年,没少抹黑她弟弟。 有时候,姜婶也想,还不如支持大春背井离乡,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讨生活,这样就不会被抓着小辫子不放,他也好有个新开始。可是,终究舍不得。 莫小荷负责切菜装盘,就等着料配齐了,开火。 家中柴禾不够,冯大春熟门熟路地拿着斧子去劈柴,刚刚和顾峥闲聊,他打听了大吴那边的环境。 都说,是条汉子,就要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说得轻松,做起来却很有难度,他讨厌村民看他的眼神,在牢狱中,两年,七百多个日夜,他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有些人,恩将仇报,冯大春只求无愧于心,他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到哪里都能活。 他和顾峥一见如故,对大吴那片土地,很向往。 冯大春手脚麻利,很快劈好一大筐柴禾,小丫也买肉归来,把剩下的铜板,乖乖交给莫小荷。 “留着买零嘴吧。” 几个铜板,莫小荷不差钱,就给了小丫,让她不花,就攒起来,留着过年的时候买糖吃,喜得小丫手舞足蹈,哼起了小曲。 顾峥想起车山有瓜子,拿下来两包,一包原味,一包五香,让姜大叔和冯大春边吃边聊,言谈间说起泸州山水,其中有一处必看的景致,泸州瀑布。 “哎呦,真是晦气,怎么回来一趟,就好像进了衙门?” 门口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立刻让姜大叔,姜婶和小丫如临大敌一般,齐齐站起身。 莫小荷看到慌张地姜婶,投去一个疑惑地眼神,只得到一声叹息,“唉,家门不幸啊!” “我听说爹赶马车回来的,原来家里有客人啊!” 门口进来一个妇人,手里拉着五六岁的小男孩,后面还跟着一个畏畏缩缩,不敢进门的男人,看面貌,和姜大叔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他那个软弱的儿子。 姜婶大儿媳金氏颧骨很高,眼窝深陷,薄嘴唇,两条深深地法令纹,一副刻薄面相。她一身细棉布衣裙,儿子也穿戴不错,只有他男人,穿着粗布衣衫,还打了补丁。 金氏牙尖嘴利,她形容进了衙门,在影射冯大春吃过牢饭,另外,把全家人,包括莫小荷和顾峥都骂了进去。 冯大春太阳穴跳了跳,每次来,最讨厌见到金氏,冷嘲热讽,没一句好话不说,把他打的猎物全部拿走,一点不给二老留。 “媳……媳妇。” 身后的男人畏畏缩缩,极其难为情,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明明娶的媳妇,不知道怎么的,稀里糊涂变为入赘的,媳妇生个儿子,不姓姜,反倒随了她,姓金。 “滚出去,家里不欢迎你。” 姜大叔冷下脸来,都怪他和老婆子,当年给大儿子铁柱说亲,没有仔细地打听好人家,找了这么户奇葩极品,这金氏是远近闻名的霸道,不孝顺,对自己亲爹亲娘都呼来喝去的,何况是他们? 每次来家里搜刮,然后就走人,招呼都不打,家里但凡有点好东西,全进了金氏的口袋,这次来,怕是听说家里有客人,还是坐着马车上门,肯定不能空手来,来打劫的。 “哎呦,爹,我可是您儿媳,您这么说话,让客人怎么看?” 金氏低头,对着自己儿子耳语几句,那小子点点头,快步转过人群,直奔上房而去,片刻后,里面传来小丫的哭声。 莫小荷着急,赶紧跟进去,只见那小子,往嘴里塞着她给姜家的点心,一样咬上一口做标记,又抢跑了小丫的铜板。 “啧啧啧,小小年纪不学好,都学着偷东西了。” 金氏看到铜板,眼睛一亮,她可不相信,是公婆给小丫的。 “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是姑奶奶我的铜板,给谁你管不着。” 莫小荷气得口不择言,这关系小丫一辈子的名声,金氏就能如此轻易说出口,给人定罪,真是心肠歹毒,女子被冠上偷窃的名声,以后哪里会有好人家上门提亲。 金氏品行不端,教育出来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和抢劫犯一样,在每样糕点上留下口水印子,诚心不让别人吃,太恶心人了。“滚出去,不然我就和你拼了!” 姜婶马上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抄起鸡毛掸子,直奔金氏而去,金氏冷笑一声,根本就不怕,直接躲在她男人身后。 “娘……她也是有口无心。” 姜婶大儿子咽了咽口水,一脸尴尬,他怕媳妇全村闻名,只能对不起自己的爹娘,他有难处,爹娘肯定会理解的。 “有口无心?” 姜婶听后,差点气晕过去,无心能说出这么歹毒的话?看得儿子软弱的模样,她更心塞了。 金氏的儿子在屋子里翻了一圈,用篮子装好点心,见桌上有瓜子和装水果的篮子,统统洗劫一空,然后呲牙咧嘴,得意地仰头,等待被夸奖。 “好儿子,干得漂亮!这点随我,和你那窝囊爹不一样!” 金氏哈哈大笑,把一部分吃食拎在手里,又对他儿子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她就在原地,翘首以待。 第130章 受虐倾向 院子里鸡飞狗跳,莫小荷和顾峥夫妻是外人,不好插言,她是实在看不过眼,才替小丫说了一句,这丫头眼睛哭得红成了兔子,好不可怜。 平时金氏没少来做混账事,她也是聪明,知道自己上门,很可能被打出门去,就拉着她男人一起,她盘算,好歹姜铁柱是亲儿子,姜家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呜呜,大哥,她欺负我。” 天真的小丫抹着眼泪告状,还在对她那个软弱无能的哥哥心存幻想,只要大哥帮她说一句话,她都不会这么委屈。 “小丫,她是你嫂子,你忍忍吧。” 姜铁柱一脸为难之色,见金氏递过来一个威胁的眼神,他缩了缩头,不敢吱声,他就是没本事,家里也没田地让他种,出去做工,又不知道做什么好,全靠岳父家在村里的小杂货铺子维持生计。 “哇哇哇……” 这下,小丫哭得更凶了,看着姜铁柱的方向,充满绝望。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以往姜大叔虽然有点重男轻女,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可他的大儿子,他白养这么大,帮着娶妻生子,得不到一句好话,心全偏在媳妇上。看村里的丫头们,嫁的好的,也会不时回来看看爹娘,比姜铁柱这样的儿子强的多,他到底作了什么孽啊! “小丫不哭。” 莫小荷掏出手帕,给小丫擦眼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摊上这么儿子,也没办法,相信老两口很后悔,当初给儿子找媳妇,没有好好的打听。 金氏儿子打劫了厨房,还不忘记把剁好的鸡块和腊肉,鲜猪肉归类,全部装到一个盆子里,另外一只手,提着冯大春送来的野兔子。 “娘,你看,咱家又有肉吃了。” 小子嘿嘿一笑,喜上眉梢,金氏看了看盆子里的肉,挑了挑眉毛,难道家里发财了?比过年吃的还好,过年她也来了,把做好的菜直接端走,都没这么多肉。 “放下。” 莫小荷指着那盆肉,鸡是姜家的,腊肉是她送的,这无所谓,但五花肉,是她出了银钱买的,目前不属于姜家,自然不能被端走。 “凭什么?” 金氏无所谓地笑笑,看着莫小荷身上戴着几样首饰,压裙角的香包和玉佩,一看就是好货,还有马车,有钱人家就别这么小气,还差这三瓜两枣的? 莫小荷对金氏的逻辑无语,她有银子,就应该让金氏占便宜?他们非亲非故,如果不是看在姜大叔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来姜家村。 “就凭我是你爹!” 姜大叔一看,急了,心里对自己的大儿子彻底绝望,如果一直下不了狠心,老二铁牛和小丫,都要被牵连,有这样的哥哥,传出去,不是光彩的一件事。 “铁柱,咱们老姜家,从祖上就没有给人做上门女婿的,你还是不是个爷们?” 姜大叔憋得脸色通红,他隐隐约约看到门口围着村里的邻居,正在张望。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家的丑事,十里八乡都知道,没必要遮遮掩掩,正好,让邻里们做个见证。 “今儿我把话说清楚。” 姜大叔轻轻地咳嗽一声,挺直了腰板,金氏是家里给了聘礼娶进门的媳妇,没有儿子入赘之说,过门几年,没干过一件孝顺的事,隔三差五来打劫一番,欺负小丫,上次被铁牛看到阻拦,金氏就大呼小叫,说铁牛非礼她这个嫂子。 铁牛伤心,只得到外做工,一个月回来一次,送点银钱。以前他这个当爹的,总想体谅儿子,现在看,他真是糊涂啊!再这样下去,肯定让铁牛和小丫和他离了心。 “铁柱,你休了金氏,回家来,你干不了活计也没关系,我和你娘养你一辈子。” 话音刚落,姜婶频频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家里多赚点钱,苦点,以后万一能开个小铺子,就让铁柱去看铺子,他们二老再帮他找个贤惠的,寡妇也没啥,只要人好,柔顺,不挑刺。 “哎呦呦,你们养铁柱一辈子,啧啧!” 金氏撇撇嘴,这老两口疯魔了吧,站着说话不腰疼,姜家什么家底,她嫁过来多年,早就摸透了,家里只有个一二两银子,就撑破天去,还要给老二娶媳妇,给小的攒嫁妆,差点就穷的揭不开锅。 穷就穷呗,老太婆宝贝她那几只鸡,金氏上门讨要多次未果,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还有个吃过牢饭的,老太婆就穷大方,宰了一只鸡! “铁柱不休我,你们能咋地?” 金氏咯咯地笑了两声,好像听到了什么有有意思的笑话,她靠在铁柱身上,指着姜大叔和姜婶,“你看看,你爹娘逼你休了我呢!” “断绝关系。” 姜大叔咬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他最不想看到这样,心也疼,为了家宅安宁,如果儿子真的这么不孝,他也没办法了。 断绝亲缘关系,以后就是陌生人,这样的后果似乎有些严重了,连金氏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们能这样说。 “铁柱啊,你爹娘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出生那会儿,你娘没奶水,大冬天的,大雪封路,你爹走几十里去泸州城给你讨要牛奶,回来那牛奶都冻成了冰坨。” 村里最有地位的村长进门,他也忍不住了,养儿方知父母恩,铁柱也有了儿子,怎么就不能体会爹娘的苦心呢?金氏若是个好的,他们也不会如此说。 姜大叔和姜婶,是村里有名的实在人,没有人说一句不好。 “生了孩子不下奶,有啥用?难怪我家铁柱这么瘦。” 金氏就看不上这群跟着瞎起哄的人,她有信心,铁柱不会离开她,家里有铺子,夫妻二人吃穿不愁,总比回来住这破屋子,和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好。 姜婶被金氏的话气得够呛,她用手顺着前胸,看向铁柱的方向。 “爹,娘,我和金氏过的挺好,为啥让我休妻?” 铁柱决定装糊涂,不接茬,自家什么都没有,如果休妻后,哪个女人肯嫁?他又要回来过苦日子,他可不想。 在家里,金氏虽然为人霸道,有时候却也温柔小意,让他快活的很,外人都说他受了大委屈,可他一点不觉得,日子乐呵呵的。 儿子不随自己的姓,那就不是他亲儿子了吗?再说家里还有铁牛,肯定不会断了香火。 莫小荷很震惊,她以前以为,铁柱是迫于无奈,因为自己没本事,吃岳家的,所以挺不直腰杆,现在来看,是她想太多,姜铁柱分明是有受虐倾向,纯纯的S向! 对于这个回答,姜大叔和姜婶没有任何意外,他们老两口,早已经总好了心里准备,只是这话从姜铁柱口中说出,还显得有点残酷。 “大哥,你傻了吧,喝什么迷魂汤了,母夜叉不孝敬爹娘,我都听她和别人摸黑咱娘好几次了!” 一年四季,该有的孝敬一点没有,时而像蝗虫过境一般洗劫,小丫被他的傻儿子欺负了好多次,不敢开口,她十岁,懂事了,知道断绝关系意味着什么,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你小小年纪,就听长舌妇人嚼舌根,以后能学出什么好?” 姜铁柱很尴尬,但他不会骂自己的媳妇,只能把气撒在小丫身上,好一通训斥。 周围人频频叹息,有人想跳出来说几句,都是那么无力,既如此,他们支持老姜和姜铁柱断绝父子关系,全村上下派出代表按手印,做证人。 金氏眼睛转了转,这门婆家,穷的叮当响,她不稀罕,但就这么断绝关系,以后不能随便上门,她很吃亏,不如趁着这一次,狮子大开口,要点补偿。 “二十两银子,我就同意让铁柱按手印。”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铁柱和老姜家再也没有关系,金氏不会再踏入门槛半步。 没关系,上门不打招呼就拿东西,可以到衙门告官,这是抢劫,大越一项重罪! “二十两,你不如去抢!” 这下,村里人沸腾了,有一个同样嘴快又泼辣的大娘一手叉腰,做茶壶庄,指着金氏,“你还真敢要,你知道二十两银子是啥概念不?” 二十两银子,省着点可以娶两个媳妇,还能盖房,有些人家攒一辈子,手头也就三五两,那还算是比较富裕的人家。 莫小荷刚穿越过来那会,爹爹开个小私塾,家里还有田地,十多年,李氏也才存了二三十两银子,她家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又不是地主,除非卖屋子卖地,否则很难拿出来。 “啥概念?” 金氏翻了个白眼,她又没说一定一口价,可以还价,而且,姜家来了有钱的客人,肯定能借来一些吧?这么一想,金氏想,她一定死咬着二十两银子不松口。 “你知道吗,就泸州城有一条花街柳巷,在花街后面有低等的窑子,那里的姐儿,比你年轻,据说接客一晚上,才五十个铜板。” 一晚上五十个铜板,二十天才能赚够一两银子,假设金氏要去接客,天天陪着汉子,也要一年多才能赚来。大娘骂道,“你说你不是抢?问题你姿色不如窑姐儿,说不定要倒搭。” 话虽然难听,但是用在金氏身上,异常解气,莫小荷觉得,金氏这样极品就是欠骂。 “你别胡说,我媳妇可好了。” 姜铁柱见有人说他媳妇,很着急,那些下等女子有什么好,谁知道会不会染上花柳病,他家媳妇床上的活儿也不错,伺候得他很舒服。 最近他力不从心,媳妇说要买牛鞭给他补补,现在禁止杀牛,牛鞭可不好买。 “行了,二十两银子我们没有,断绝关系,也不需要你同意。”姜婶看向铁柱,摇摇头,彻底死心,“一会儿村长写好文书,你来按手印。” “我听我娘子的。” 姜铁柱一想,反正以后靠不上爹娘,家里更是媳妇说的算,他不能因为这点事,让金氏不痛快。 “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言谈间,门外走进来一个高大的汉子,手里拎着两个小木凳,正是一个月归家一次的姜铁牛,他远远看到村里人围在家门口,就感觉到不好,肯定是金氏那个贱人又来闹了! 在门口停一会儿,他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那老金家的小崽子,正拿着水灵灵的梨,啃得正欢,旁边还有满满一大盆的肉。 “爹娘,以后我就是你们唯一的儿子,把我当长子,我为爹娘养老送终。” 铁牛放下小凳子,走到院中间,扑通一声,跪在爹娘面前,“让乡亲们做见证。” 看来,断绝关系是板上钉钉的,家里人都没意见,就看金氏要的二十两银子,怎么协商解决。 第131章 工契 姜家主动提出断绝父子关系,金氏在心里暗自窃喜,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坏处。 她公婆都不年轻了,也就是这两年身体还不错,过几年,小丫还没嫁人,若二人倒下去,还不是要找铁柱赡养?他们不但要照顾老二老,身后还有小丫这个拖油瓶。 大越以孝治国,老人到一定年纪,得不到赡养,可以到衙门去告官。金氏虽然为人强横,蛮不讲理,说到底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可不敢和官府过不去,更不敢反抗大越律法的权威。 姜铁牛看到金氏,气不打一出来,他大哥姜铁柱没成亲之前,性子软弱了点,却不是个坏人,对爹娘也很孝顺,这成亲几年,就好像从身体到内里,整个换了遍,跟着金氏身后逞威风。 “你们说断绝就断绝?不给二十两银子,想都不用想。” 金氏瞄了一眼莫小荷身上的玉佩,通体清透,她到城里珠宝铺子溜达的时候,看到过类似的款式,要价一百五十两,那店小二狗眼看人低,把她撵出去,告诉她买不起,就别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爹,娘,你们非要和儿子断绝关系,那我以后只能在岳父家过日子,可不敢不听媳妇的。” 姜铁柱说得可怜巴巴,好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和金氏一起,开口要银子。 姜大叔叹口气,到底是亲生骨肉,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他想把人撵出去,却无法下狠心。自家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二十两银子,他拿不出来,恐怕,村里也只有村长和屠户家有这个银钱。 村里人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越来越看不过眼,纷纷进到院子里,他们对冯大春还是挺惧怕,听说冯大春能轻而易举地让人断腿成残废,一辈子站不起来,吃喝拉撒,都得有人伺候,不敢离他太近。 “别说你没银子,银子还不好凑吗?” 金氏把身上的篮子给了姜铁柱几个,看了看天色,决定先归家做晚饭,填饱了肚子再说旁的。 “说的比唱的还挺好听,你能拿出来,你拿啊!” 姜铁牛脾气火爆,太阳穴青筋跳了跳,如果不是乡亲们都在,他真想拿着棍子,把人赶出门去。 他想,如果真有二十两,就甩金氏脸上,断绝关系,以绝后患。 他家穷,但是不可能穷一辈子,主家夸赞他手艺好,做出的东西精致,有灵气,不比大吴匠人差,他在城里,偷偷拜了个做玉器的师父学习雕刻,总有一天,他能赚大把的银子,让爹娘和妹妹跟着享福,可不想被金氏拖累。 “穷酸,爹娘不是打算给你娶媳妇吗,怎么手头也有几两吧!” 金氏走到门口,不耐烦地挥挥手,她提出要二十两,都后悔自己说少了,“剩下的,卖了小丫,不就够了么?” 一个懒馋的丫头片子有什么用,也只有姜家当成宝贝,都十岁了,不用下地,每天好吃好喝的,干不了什么活计,赔钱货。 听说城里有专门喜欢亵玩小丫头的员外老爷,光是中人介绍,就能给个十两八两的,金氏苦于没门路,无法接近员外身边的管家,不然领到村里来,她就能发一笔小财。 “杀千刀的,你还是人吗?” 姜婶一听,红了眼,立刻拎着鸡毛掸子追出去,小丫扁了扁嘴,想哭又不敢哭,真怕她爹娘把她卖了。 金氏不傻,知道自己惹众怒了,撒丫子就跑,小崽子跟上,只有姜铁柱,行动迟缓,被后来居上的姜婶用鸡毛掸子揍了几下。 “没有二十两银子,一切免谈!” 金氏一边跑,还不忘记回头对着院子高声喊。 村民们摇摇头,唉声叹气,都为姜家两口子不值,如果知道儿子有一天成了这样,当初生下来,就应该扔到马桶里溺死,也省得这么大岁数,还要跟着操心。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院子里也只有姜家几口人,冯大春和莫小荷夫妻,顾峥从头到尾,冷眼旁观,一句话也没说。 “对不住了,让你们看了笑话。” 姜大叔进门一看,看着衣物被扔得到处都是,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厨房的肉也被拿走,突然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养儿防老,他是给自己添堵,作孽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作为旁观者,永远无法当局者的心情,顾峥以为,他觉得很简单的事,是姜家二老一直割舍不下的,这么多年,哪能没一点感情,只是纵然有再多亲情,也会被一次一次的闹剧,消耗干净,最后只剩下冷漠。 莫小荷点点头,自家夫君说的有道理,家家户户过日子,关上门,总有那数不清的烦恼,这就是生活。 “肉没了,兔子也没了。” 小丫跑到厨房,回来之后,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才不哭出声,那表情好不可怜,生长在这个时代的女娃,普遍没有安全感,太平年间还好说,遇见饥荒或者家里有困难,卖女儿的不要太多。 记得大吴莫家村邻村有一对夫妻,生了七个都是丫头,第八个才是小子,立刻被视若珍宝,为此,夫妻俩把丫头全部卖了,为了得到一些银钱,卖出去当丫鬟,卖给大户人家做妾,最小的才五六岁,直接卖到一户有钱人家,给那家动不动就嘴歪眼斜,得怪病的儿子做童养媳。 原本这户人家很穷,靠着买闺女,从茅草房,盖了宽敞明亮的砖瓦房,村里竟然很多人羡慕,感叹没有生出那么多丫头来,这是一条发家致富的捷径,养个几年一卖,怎么算都是赚。 当时,娘李氏听后,很不齿,这种行为,无异于把自己比作母猪,生了一窝小猪仔,等猪养大些一卖,没什么分别。 “没了就没了吧,这个时间,城北还有集市,不如再去买点。” 莫小荷见姜家众人情绪不高,本想提出离开,又怕好面子的姜大叔下不来台,所以主动说去买吃食。 趁着现在天色正好,驾着马车去,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如果怕做太多菜麻烦,就买点花生,卤肉,酱鸭做冷盘吃,她家夫君最近一直没怎么喝酒,这下有人陪着了。 “行,我带着铁牛去,你们就在家里歇会。” 刚刚过了申时,太阳火热的,姜大叔不好让二人折腾,他说请人来家里吃饭,怎么好意思再让人家出钱,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行,爹,咱俩去。” 铁牛这次领了几百文,手头宽裕点,他还不晓得莫小荷夫妻什么来历,以为单纯来家里做客的,看到金氏拿走的那些东西,他心里明白几分。 人家上门是带着东西的,是礼节,家里不富裕,但是招待几顿饭肯定没问题。 “姜大叔,实不相瞒,我们夫妻俩来也是有目的,就是为了商队。” 莫小荷想,正好冯大春和姜铁牛在,她和顾峥出去采买,回避一下,趁着这个时间,也好让他们一家人商议,铁牛看样子是个有头脑的人。 从刚刚冯大春的表现看,此人明辨是非,其实他完全可以上去找姜铁柱和金氏的麻烦,火上浇油,激化矛盾,但是他没有那么做,被金氏说几句难听的,也忍了。 最多五六天后出发,此行是出远门,如果人定下来,她可以先预付一些银钱。诸如随身换洗的衣物,鞋子,通关路引等,让这群人做好准备。 “这件事我一定办好。” 姜大叔是个通透的人,很快明白莫小荷的意思,立即做保证,十五个人,他心里有数,他出门走货,铁牛留下来看家,大春这,如果二人没意见,就带着,剩下的人,在村里人中找,人选他心中有数,到时候和铁牛商议下,这小子年少,看人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精准。 “恩,这是五十两银子,到时候每家先给三两,作为安家费,多出来的,就给他们买点路上带着的东西,蚊帐蚊香,治疗风寒的药,这些我都不帮着准备了。” 莫小荷很痛快掏钱,嘱咐姜大叔,他们属于短期雇佣关系,到时候签个工契,而姜大叔就作为这些人的管理者,负责一路上的协调。 契约方面,她自己不懂,全靠她家夫君,顾峥没有上过学堂,却写得一手好字,龙飞凤舞,下笔有力,一气呵成,墨汁可以透过整张纸。 “小丫,想不想去城里转转?” 莫小荷刚想转身,见小丫一副希冀的模样,有点不忍心,小丫头自打记事,就没怎么出过村里,姜大叔怕闺女被有变态嗜好的老爷看上,从不带着她出门。 “想,可以吗?” 小丫红着眼圈,不安地摆弄衣袖,她想出去,可爹娘不会同意的,以前她也提出过,被拒绝了很多次。 “应该可以。” 莫小荷看了看姜婶,开玩笑道,“姜婶,我不会拐卖了小丫的。” “去吧,拐卖她都不值啥银子。” 姜婶点了点小丫的脑门,嘱咐几句,让她听话,又给了她钱袋,想吃什么自己买,千万不要占便宜。 ------题外话------ 小莲这里,昨天晚上九点多一直停水停电到今天晚上九点,多亏中间我机智地趁着来电的时候把笔记本充电,现在摸黑写,赶脚自己在干一项很神秘的任务,咳咳 我非常庆幸,停电的时候我不在电梯里~囧 第132章 大采买 日头火热的,莫小荷关上马车的车窗,从茶壶里给小丫倒了一碗凉茶,车上的水果被她拿走带到姜家,又被金氏搜刮一空,马车上也没有什么解渴的东西。 小丫第一次坐马车,对什么都好奇,她头贴着车壁,小心翼翼地,一动不动,很是紧张,生怕动一下,就把马车坐坏了。 车窗处,只留下一个小缝隙,车内没有点油灯,一切都能看得清晰。莫小荷看小丫的动作,抿嘴一笑,她还是个孩子呢。 “小荷姐姐,还是马车好,有个遮风挡雨的棚子,跑得也比牛车快。” 莫小荷比姜大叔和姜婶低了一个辈分,让小丫叫她姐姐。小丫的小手摸着马车软软的坐垫,一脸羡慕之色,爹娘说,有钱的大户人家才有马车,因为一匹马要几十两银子,村里最有钱的村长,都拿不出来。 “是啊,坐马车很舒服吧。” 莫小荷简单介绍了下内饰,坐凳可翻转下来,当成床,夏日的时候赶路,如果周围没有客栈,就可以宿在马车上,上面吊着蚊帐,车内还有个小净房,用于洗漱,挺方便的。当然,天冷时分,马车里就像个冰窖,也只有夏日,才有这个条件。 “来,吃点糖炒栗子,别拘谨。” 莫小荷很喜欢小丫,摸着小丫的头找话题,走这一趟货,可是万两银子的买卖,她和姜大叔毕竟是才认识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从小丫这边间接打听一下也不错。 “我大哥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提到姜铁柱,小丫还有点小郁闷,她大哥在没成亲之前,对她很好,那会她才几岁,整天跟着她大哥身后跑,有好吃的,姜铁柱自己舍不得吃,偷偷给她藏着。 后来姜铁柱成亲,刚成亲,金氏就闹着要分家,那会姜家攒下的银钱,都在办婚事上花了差不多,姜大叔和姜婶并不同意分家。 “村里都是长子给爹娘养老。” 小丫托着腮,嘴里塞着糖炒栗子,一边吃,一边道,“那会儿我才四岁,只记得有一年,家里鸡飞狗跳,大嫂每天都要闹一场,那年过年,没有新衣裳,也没放鞭炮。” 小丫还小,就被指使跑腿,去邻村给金氏娘家送东西,她不熟悉路,差点走失,也是因为这件事,姜婶大发雷霆,宁可和村里相熟的人家借银子,也要盖房,把二人扫地出门。 金氏一直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可算满足了,隔天也不再闹,一心等着盖房,并且选了一块很远的地儿,离她娘家倒是近。 “我大哥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哥了。” 小丫头咽下口中的栗子,苦大仇深地说了一句,本应该是很严肃的事,却让莫小荷差点笑出声来,小丫头性格太可爱了,连她都在想,以后一定生个女娃,做贴心的小棉袄。 她和顾峥的闺女,会像谁多一些呢?千万不要像他,每天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小小年纪,应该是一副娇软的样子,能在她怀里撒娇的,可是想到关于遗传基因的问题,莫小荷泄了气。 聊了两刻钟,马车已经进入城北的街道,莫小荷拉着小丫下马车,夫妻二人分头行动,顾峥负责买酒和下酒菜,而莫小荷这里,负责买生鲜,还有一些吃食零嘴。 夫妻俩商议,晚上就不折腾了,在姜家留一夜,明早见见要跟着车队走的人,也是看看姜大叔的眼光。姜大叔之前考虑周全,连替补就想好了,就怕临时有变故,有人走不上,人数不够。 莫小荷也说了,因为是夏日,如果不下雨,沿途可能要在帐篷里过夜,从这些人的媳妇中,挑两个能干的,最好是四五十岁的大娘,负责做饭,接个缝补的差事,工钱再商议。 “小荷姐姐,这里真繁华,我都没来过呢,那是珠宝铺子吗?” 小丫不识字,见到女子去的多的地方,就以为卖首饰的。 “那是绸缎庄,那边有个银楼。” 城北多是百姓人家,银楼内的首饰很亲民,最便宜的耳钉,只要百文钱,一般女子出嫁,娘家都能买上一对,作为嫁妆。 “走吧,我先领你去逛逛。” 既然来一趟,直接去集市就没意思了,莫小荷紧紧拉着小丫的手,怕她被人群挤散。 胭脂水粉的铺子,历来很得女子青睐,店主正在滔滔不绝地和顾客介绍新款,什么桃花粉,梨花粉,茉莉花粉,每一款都带着淡淡花香,脂粉还算细腻,价钱是杂货店的几倍。 小丫还小,但也懂涂抹这个可以变美,看到女伙计给顾客试脂粉,好奇地围观,但是她很懂事,有什么问题,默默放在心底,没有说出口。 看了一会儿,莫小荷先去杂货铺买了一袋糖,又买了点油盐酱醋,她看姜家也不多,因没有带瓶子,还买了两文一个小瓷瓶装着。 她这行为,在小丫眼里简直奢侈,不会过日子,小丫头念叨着,“小荷姐姐,你都是成亲的人了,以后要勤俭持家。” “好,勤俭持家。” 莫小荷笑着附和,这傻丫头还不知道东西是买给姜家的,一路上,说了好多生活小窍门,让她涨了不少知识。 前方闹市区,贴着一张公告,前面有不少百姓在驻足围观,小丫看着上面有一张画像,问道,“小荷姐姐,你识字吗,上面写的是什么?” 下方贴的画像有些眼熟,莫小荷就多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张悬赏布告,发出人是马员外,也就是那个转移钱财的上门女婿,他在刘氏,和玉如寡妇双双惨死后,每晚做恶梦,惶恐不安,日渐消瘦。 梦见刘氏回来找他,说要弄死他,让他断子绝孙,不仅如此,会闹得马家这种损阴德的人家永无宁日。 刘氏死的比较离奇,因而闹到了衙门,泸州城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知道了,百姓们瞧不起马家奸诈狡猾,家风不正,马家的铺子,门可罗雀,众人回避如瘟神。 马员外的爹和几个兄弟找上门来,让他去周围的寺庙请和尚念经,为死去的刘氏和一尸两命的寡妇超度,一个自称是神算子的江湖高人给他出了个主意。 刘氏死的太憋屈,又对马员外充满恨意,所以死后迟迟不投胎,留在人世间作乱。最好的办法,是娶一个和刘氏相貌相似之人,娶回来还可以镇宅。 马员外对此江湖术士的话深信不疑,所以在各个闹市贴布告悬赏,只盼望能找得人。 莫小荷把上面的小字给小丫念了一遍,小丫头眼睛放光,对能读书识字,很是渴望。 可这个时代,除非家里条件好的,可以请个女先生,或者家里有人识字,不然女子普遍都是睁眼瞎,莫小荷只能趁着她在,教小丫认简单的字,其余多的,也帮不了。 二人手拉手,逛了布庄,她给小丫买了个碎花布,用来做裙子穿,小丫乐得抱着她的腰不撒手。 “走吧,咱们逛了半个时辰了。” 说好一个时辰来回,莫小荷手里拎着不少用不着的,正经吃食一样没买,她急吼吼地带着小丫去集市上,这才傻了眼,很多小贩都已经准备收摊了,剩下的无非是一些烂菜叶子。 猪肉摊只有最后两白胖胖的猪蹄,摊主说,本来有人预定了回家留着炖汤给坐月子的妇人下奶,结果没人来取,所以就剩下了。 “那就卖我吧,回去大火煮几个时辰,软烂的,正好晚上加餐。” 莫小荷喜滋滋地给了摊主十五个铜板,感叹猪蹄不便宜,十五文,能买一条五花肉,回去炒菜,炖肉都好,总比没有二两肉都是骨头的猪蹄强。 “我来。” 这边,顾峥远远地看到二人,连忙加快脚步。 他把马车放在车马铺子,左等右等,自家娘子就是不见踪影,他怕她起了购物的兴致,买的东西拎不动,就找了过来。 “夫君,你都买啥了?” 把手上大包小包归类,放到顾峥手中,莫小荷浑身上下轻松不少,她拍拍手掌,余光一看,小丫身上也挂着好几个包,她满脸黑线,瞬间有一种雇佣童工的既视感。 “卤肉,烤鸭,你爱吃的烤鸡翅,鸡腿,花生毛豆,两坛子酒,还有几张吊炉饼。” 顾峥又解救了小丫,三人在集市上走了一大圈,最后捡便宜买了一条活鱼,贩鱼的摊主歇晌睡过头了,来的比较晚,只收了个成本价。 车马行不远处,有一家糕饼铺子,莫小荷想到金氏家的小崽子,叹气一声,又包了几块桂花糕和松软的金丝枣糕,给小丫当零嘴。 “小丫,小荷姐对你好不好?” 回程的马车上,莫小荷掐了掐小丫的脸蛋,她脑海里满是顾峥的缩小版,长发的女娃娃,她家闺女如果真长的那么孔武有力,她决定以后来大越发展,在大吴,怕是嫁不出去了。 “好。” 小丫回答得不假思索,除了爹娘,二哥和小舅舅,小荷姐是对她最好的人了,小丫头依赖地挽着莫小荷的手臂,一脸舍不得。 “那怎么报答小荷姐姐呢?” 莫小荷只是开玩笑而已,本身自己都没当真。 小丫想了想,咬咬嘴唇,“小丫给小荷姐姐做丫鬟。” 大嫂金氏说过,没有人愿意要当下人,都是要报恩,去还债的,还有做小妾的也是如此。 “丫鬟?” 莫小荷吓一跳,一问才清楚,她顿时对信口开河的金氏更加厌恶,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比范寡妇更甚,竟然用扭曲的思想教育小丫,告诉小丫,想吃香喝辣,就去大户人家做小妾,那才是好日子。 “娘说我还小,不能张口闭口谈婚事,我也不敢问。” 小丫吃着莫小荷递过来的枣糕,一脸天真,“大嫂还说,出去做丫鬟,不仅能报恩,还能赚银钱。” 金氏很早以前,就想把小丫卖出去做丫鬟,所以她谎称,有一户人家,对家里有恩情,让小丫主动提出去做丫鬟还债,但当时已经分家,金氏不能天天上门,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小丫,就算报恩,也不用做丫鬟,可以用金钱报答。” 莫小荷心里把金氏骂了一万遍,她摸了摸小丫的头解释,“做丫鬟后,你就是奴籍,以后你的孩子也是,不能参加科考,不能给祖上争光,而且,主家一个不高兴,可以打死你……” 事实正是如此,死契下人没有为自己做主的权利,莫小荷简单给小丫科普,还有小妾也是一样,生了孩子是庶子,永远低人一等。 不晓得金氏还出过什么幺蛾子,未雨绸缪,她拉过小丫,郑重其事道,“金氏的话不要相信,如果做丫鬟做小妾那么好,她咋不去呢?” 小丫正是懵懂的年纪,天真,但不是傻,莫小荷说完以后,小丫很快明白过来,心里对金氏开始警惕起来。 第133章 我的猪蹄! 马车刚进了姜家村村口,远远的,就看到姜婶在翘首以盼,似乎在原地等了很久,小丫拉开车窗,小手连连摆动,高呼道,“娘!” “回来啦!” 去了一个多时辰,姜婶还是有些担心,她不怕顾峥和莫小荷夫妻二人拐走小丫,自家闺女也只有她觉得是个宝贝,在外人眼里,肯定不如给的五十两银子的定金,她是担心,小丫没见过世面,会惹下什么乱子。 “带小丫去铺子里转转,耽搁了时辰。” 已经到了酉时,日头开始偏西,空气中的热浪逐渐散去,风中,多了一些清凉畅快,莫小荷深呼吸,嗅到淡淡的花香,看着不远处一排绿油油的庄稼,心情极好。 在现代,生活在国际化大都市,车水马龙,每天都要呼吸汽车尾气,她就是喜欢乡村原野,喜欢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给她一种安宁,静谧之感。距离启程的日子,越来越近,莫小荷满心期待未来和夫君过着平淡的小日子。 “这丫头,啥也没见过,肯定看啥都新鲜。” 姜婶终究舍不得训斥小丫,无奈地摇摇头,看到二人从马车上拿下来不少东西,很是过意不去。本来是自家请客人吃饭,结果,却又让来做客的人破费。 “无妨,以后在路上,日子长着呢。” 姜大叔有走货的经验,路上预测个天气,帮忙照顾下,货品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丝绸,必须小心护着,若是淋雨就毁了,卖不上价钱,要赔本的。 顾峥买的主要以熟食为主,几个男人在院子里支起一个小桌子喝酒,边喝酒边闲聊,顾峥重点说了大风土人情,也指点下一路走货的路线。 “刚刚我到村里几户人家去问了下,找到老实可靠的人。” 姜大叔是想一家安排一个人,一方面,有赚钱的差事,不能一家都占了,也防止路上那些人起了什么坏心思,虽然这几率很低,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必须谨慎,小心行事。 做饭的两位大娘,姜大叔找好了一个,他觉得很合适。 “咱们村,村东头有一户人家,姜老五,老伴也是冯家村的。” 冯家村也就是姜婶娘家的村子,这对夫妻为人勤快,在村里数一数二的,姜大叔提起他们两口子,赞不绝口,“就是这老五命不好,冯氏早年怀过娃,后来赶上那年雪灾,冬日里摔了一跤,冯氏小产,而后就再也没动静了。” 现在夫妻俩年过四旬,也就歇了心思,虽然两个人感情不错,却被挂上个绝户的帽子,也是难过。 他们二人家里没拖累,只有几只母鸡,抓过来,让自家帮忙先照看就好,姜大叔嘿嘿一笑,“我也是存着私心,冯氏手艺好,邻近村里,有红白喜事,都找她去搭把手。” 找两个手艺好,手脚麻利勤快又干净的妇人做饭,他们一路上也跟着沾光。 这年头,女子不外出,在家料理家务,不可能和他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出门走货,姜老五夫妻俩长辈基本都不在了,又没有娃拖累,说走就走。 “好。” 顾峥点头,听人选,很满意,最好带着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妇人,不然还真的很不方便,莫小荷也说,带着年轻的媳妇,路上发生点桃色绯闻就不好了。 年纪还不能太大,万一带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上路,有个头疼脑热的,一点活儿做不成,还要他们分心照顾。 姜大叔见顾峥点头应允,眼珠转了转,看向灶间的方向,“顾小子,你不用和小荷商量下?” 男主内,女主外,可在姜大叔眼里,顾峥就是个背景板,好像一切都是莫小荷做主,说一不二,他当时就琢磨,可能是因为相貌问题,所以顾峥很宠着媳妇。 以过来人的经验,夫妻俩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平衡,不能东风压倒西风,也不能西风压倒东风,过日子,两口子有商有量最好。 “不用。” 顾峥没有解释,让众人以为,他们看到的不过是表象,其实家里还是男人当家做主,也难怪,很少有汉子让女人骑在脖子上的。 见众人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顾峥抽抽嘴角,他们夫妻,到现在还没产生分歧,也不需要商量,差不多,大体过的去就好,再说他就是乐意听娘子的。 “另外一个人选,我就难住了。” 村里的妇人家家都有忙不完的活计,离不开人,倒是还有个不错,此人却是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他们若是带寡妇上路,家里人怕是要闹开了。 顾峥听说是寡妇,面色一变,一向好说话的他立即沉声道,“不妥。” 他现在怕了寡妇,只要提到寡妇,他就浑身上下不自在。 “姐夫,那寡妇人是不错,咱们不能因为发善心,就带上他。” 冯大春抿了一口酒,人也放松了些,这里的人都是不嫌弃他吃过牢饭,也没有用同情的眼神看他,他觉得很舒坦,“咱们上路,两三个爷们住一个帐篷,如果多个寡妇,就要准备马车了。” 只给姜老五夫妻准备一个帐篷刚刚好,其实算下,一次做十来人的饭菜,冯氏能搞定,不需要多带一个人,女人多了也麻烦。 莫小荷端了一小盆拍黄瓜,放在桌上,她怕一个人忙不过来,现在想想,是她低估了村里妇人的劳动能力,如果忙不过来,她闲着就搭一把手,本身她自己也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一路上,正好趁机学几个小菜,以后回村,就是和顾峥夫妻二人关门过日子,家务活也不能都等着男人做。 很快,姜婶子炒好了几个青菜,男人们一桌继续喝酒,姜婶,莫小荷和小丫坐在屋里,每样菜都拨出来一些,鸡腿被剁成几块,她只吃了最小的一块,把大块的肉留给小丫和姜婶。 “小荷,你们这一趟得走一个月,让你姜大叔细心照看点,别的不说,他看天色还挺准。” 能在两三天之内,观看未来几天有没有雨,村里人在麦收之前,都会来家里问问,很少出现差错。 “是啊,差不多去一个月,他们还要返程。” 莫小荷算算时日,等一行人归来,就是秋天,天也有些凉了。 “家里也用不上他啥,挑水劈柴,我样样行。” 姜婶絮叨几句村子里的日子,南北没有太大差异,平常的琐事,莫小荷听得津津有味,她对未来充满憧憬。 “小荷,你是新媳妇吧,你和你夫君出远门,不用在家伺候公婆吗?” 姜婶以为,看夫妻二人出门没有下人跟着,应该就是普通的商户人家,一般家里都不允许妇人抛头露面,更别提跟着夫君远行。 “我公婆都是比较开明的人。” 对于家庭环境,莫小荷不打算说太多,她转移话题,讲了一路上见闻,一些奇葩事,把没有出过门的姜婶和小丫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顿饭,从夕阳西下,吃到月上中天,冯大春酒量还不错,约定明天一早过来,而姜大叔和姜铁牛,在人走之后,直接卧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顾峥帮忙把人扛进房,他和莫小荷在马车上睡,放下蚊帐,点燃熏香,床下的垫子软软的,上面铺着一层凉席,自己的东西,用着舒服。 被子下晌在姜家后院晒过,有温暖的太阳的味道,二人在车内的净房擦洗后,坐在一处闲聊。 “夫君,我的猪蹄!” 毫无预兆地,莫小荷一把抓住顾峥的胸口,力道过大,眼睁睁地见外衫被剥离,露出他壮硕的胸膛,刚擦洗过,上面还有点点水珠。 昏暗的油灯下,顾峥赤裸上半身,胸前的肌肉肌理分明,紧实,莫小荷咽咽口水,用手指头戳了戳,很硬。 “我是说,在集市上,我买了一对猪蹄,被你放在水缸里了。” 天热,怕放坏了,姜家的灶间,晚上也放柴禾,莫小荷想吃酱猪蹄,提前打过招呼。 “换一块肉吃行不行?” 顾峥嗓音沙哑,低沉地问自家娘子,猪蹄有什么好吃,他一身腱子肉,比猪蹄口感只有更好的。 前几天给人送包子,夫妻遭受了无妄之灾,之后二人又忙着收绸缎,找染坊,每到晚上,莫小荷如躺尸一般,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只留下顾峥一个人,看得见吃不到,夜夜洗冷水澡镇定情绪。 不是圣人,尤其是自家娘子,娇软的,肤若凝脂,喝了莫家秘方之后,胸前有明显的曲线,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很多,他更忍不住了。 “换一块?咱们不是没买到肉吗?” 莫小荷一脸懵懂,顾峥的眸子暗了暗,他关上车窗,用行动回答。 “夫君……” 还不等她说什么,下一秒,莫小荷已经被堵住嘴,她恍然大悟,顿时皮肤都滚烫起来,自家夫君,也太污了! 男子在这方面,无师自通,她在新婚和初夜后,就感受过,顾峥就是那种,看一眼春宫图,就能把上面姿势全部掌握,并且不间断翻新的人,二人这一折腾,就是一整夜。 第134章 商议 一直到东边泛出鱼肚白,顾峥终于偃旗息鼓,莫小荷刚想倒下大睡,就听见上房传来响动声,姜婶和小丫已经起身,小丫喂鸡,姜婶给一家人做早饭。 “哎呦,我的腰啊!” 莫小荷揉揉腰,平时缺乏锻炼,在上面活动几下后,就浑身僵硬,古代春宫图害人不浅,哪需要那么多花样的?难不成每个女子在成亲之前,都要练习杂技表演? 本想睡一会儿,她又不好意思了,有点心虚,如果她睡到日上三竿,会不会被发现什么? 夫妻间,做点正常的运动,也要偷偷摸摸进行,在外面,总感觉受到束缚,她就想赶紧回家,到时候,整片山都不会有人,想怎么喊怎么喊,不怕有人偷听,不用憋着。 顾峥没有接话,而是体贴地帮着自家娘子揉捏,莫小荷眯着眼,享受自家夫君的服侍。 “我的猪蹄……” 等了片刻,院中传来洒水声,莫小荷终于睁开眼,惦记她那个藏在水缸之中的猪蹄,趁着早饭后煮上,午时差不多可以软烂,刚好做个加餐。 “好。” 顾峥说完,指着自己胸前的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压印,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昨天晚上,我还是没能喂饱你吗?” “天啊,调情!” 莫小荷很眼热,还想咬一口,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脸色滚烫的,好像发烧了一般,她扭过头,不再理会顾峥。 家家户户都起得很早,农忙时分,早早地升起炊烟,村民们用过饭,还要下地干活。姜家还没吃饭,刚在院里支上个小桌子,门口就来了人。 “老五,老五媳妇,你们来了!” 来的二人均在四十岁上下,可能是没有孩子,总感觉没有底气,看穿戴,家里日子过的去,冯氏因为手艺好,经常被人请去,也能赚点银钱,贴补下家用。 “我们夫妻昨儿听说后,就想来,怕惊扰了客人。” 说话的是冯氏,常年和外人打交道,说不上能说会道,但是言语清晰,她也没有伪装,很实在地表示,夫妻俩很想得到活计。 “大哥,都是一个村儿的,你也知道我们夫妻是啥人。” 冯氏表示,她一个人做二十来个人的饭菜不成问题,前段时间,泸州码头上有个做饭的活计,要给三五十人做下晌的加餐,她替熟人顶了两天,根本不成问题。 听说这一趟往南边走,冯氏就动了心思,赚钱是其一,她还有个别的想法。 “没孩子,过日子没个盼头,以后想着没有人养老送终,心都是凉的。” 姜老五叹息一声,以前他娘活着,让他娶一个寡妇做二房,刚好能给家里延续香火,不求相貌,只要能生养即可,可村里人家,哪兴这个,又不是富贵人家的老爷,无论他娘死说活说,最后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没能说动他这头倔驴。 前几年还好,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这几年,渐渐力不从心,真担心,以后二人老了,身边没个人。 家里这些年,也攒下点银钱,如果那个孩子还在,早已经娶了媳妇,他们的孙子孙女都有了。 “老五,这都是命,你看铁柱,有这个儿子,真是作孽啊!” 养老送终?想都不敢想,娶了个败家不省心的媳妇,差点气死他们夫妻。姜大叔拍了拍姜老五的肩膀,一脸苦涩。 这不,昨天还来家里大闹,张口闭口要二十两银子,只要钱,就能断绝关系,那个孽子! “好歹你还有铁牛和小丫,都是个好的。” 姜老五找个凳子坐下,说了自己的想法。 在大越,有一个慈善堂,那里专门收留孤儿,还有一些老人,没有生活能力的残疾人,冯氏上次到码头做饭,听人说,有一户人家,收养了个闺女,好像是天生聋哑。 只要有孩子,就有盼头,这年头,四肢健全的孩子,谁舍得丢?都是逼得没办法了,她听完,就动了心思,想趁着回来的路上,打听下,领养个孩子,他们夫妻肯定不能再生,以后就把娃当亲生的。 “你们这个想法好,早先咋就没想到呢!” 姜大叔一拍大腿,非常支持,只是也不能随随便便领个半大小子,不是亲生的,怕养不住,最好找个年纪小不懂事的。 泸州本地就有慈善堂,卫知府的夫人是那里的常客,因为办得有声有色,所以里面几乎没有孩子,剩下的都是无人养老的孤寡老人。 姜老五和冯氏不敢麻烦衙门,却也有死了没有人埋的恐慌,年纪越大,这样的心思,反而重了。 “大妹子来了!吃了吗?一起吃点!” 姜婶和冯氏同村,她从灶间端出来炒的两样小菜,把昨天没吃完的肉,放在菜里热一下,招呼顾峥和莫小荷一起吃饭。 “不用了,你们赶紧吃,我们昨天寻思这事,一晚上没睡。” 冯氏摆摆手,偷偷打量顾峥和莫小荷夫妻,暗自点点头,男人什么都让着他娘子,看起来就是个不错的,有责任心的人,他们也能放心跟着走货。 “那我们先吃,一会儿人都过来了。” 约定好上午,出门走货的人到姜家,让顾峥认认,也好做到心里有数,下晌姜大叔和冯大春一起,跟着夫妻俩去看运货的马车,已经在车马行预定好了。 众人刚吃上饭,冯大春匆匆忙忙赶来,进门之后擦了一把汗,咕咚咚喝了一大碗粥,闷头不吭地又给姜家劈了不少柴禾。 家里天天要生火,铁牛过几天要回到主家那上工,只留下姜婶和小丫,要喂鸡喂鸭,忙活家务和地里的活计,所以趁着现在没走之前,多攒点柴禾。 “大春啊,我在厨房给你留了一碗面条。” 姜婶公然给自己的弟弟留了点小灶,也是知道他那个脾气,没吃饭,肯定说自己吃饭了,不肯在家里用。 村里人陆续而来,众人草草吃了早饭,姜大叔开始给众人分工。 出门在外,要准备一些东西,这些顾峥提前给了银子,他一会就去置办,帐篷都得买防雨的,还有厚厚的油毡布,蚊香,治疗痢疾等应急的草药。 “你们还有啥需要的?咱们六天之后出发,走这一趟,多带两套换洗的衣服和鞋。” 姜大叔有经验,往南走,日头晒,农家人,家家户户都有那草帽,这次离开,东家管饭,他们不需要带啥干粮,走的时候,一家带点菜就行了。夏天,菜也放不住,一两天就失去水分,蔫巴了,基本上带够第一天,第二天吃的就行。 “干粮你们不用带,咱们一天三顿饭。” 赶路其实比干体力活还要辛苦,按照大越一天两顿饭的标准,晚上这些人就得饥肠辘辘,多吃一顿饭,浪费不了多少银子,何苦让这些出门在外的人为难,莫小荷很会收买人心,她想,只要这些人能尽心一些,比什么都好,那些吃饭的银子,在减小的耗损上,就找补回来了。 “一路走官道,早上周围有人家,就买点馒头咸菜和稀粥,或者饼子,一天必须有一顿肉。” 莫小荷无肉不欢,总不好自己偷偷在马车上吃独食,她把待遇一说,众人都惊呆了,走这一趟,不是吃苦,而是享福去了,没听说谁家商队待遇那么好。 顾峥默默地算,十几个男人,每天至少要做个两三斤肉,关键是,路上找不到屠户,这肉在哪里买。看来,一切只能靠他解决,多亏他有打猎的本事。 “谢谢东家,咱们一定不偷懒。” 十来个人,除了姜大叔和姜老五年长一些,剩下的都是二十来岁到三十来岁之间的汉子,一家里出一个代表,对能有这分差事,充满感激。 开始姜大叔说给二十两银子,他们还不能相信,但是姜大叔为人,他们还是信得过的,根本不会信口开河,而且昨天签订工契,每个人都给了五两银子作为安家费。还没去,就得了银子,还有啥不信的? 众人商议过后,又补充了一些,看着没问题,按下手印后,等着回家准备。 “爹啊,你好狠的心啊,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啊,好事全便宜别人了!” 门口有人哭爹喊娘,众人定睛一看,纷纷摇头,来人正是金氏,身后跟着缩头缩脑,一脸没有主意的姜铁柱。 姜大叔看到儿子畏畏缩缩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出来! “爹啊,不是说要找两个做饭的吗?我不是现成的吗?” 金氏一大早得到了风声,顾不得睡懒觉,把床上翻滚的姜铁柱拉起来,要回婆家说理! 难怪呢,家里有马车来,这么美的事,她和姜铁柱都去,回来就是四十两银子,再把她公公的钱也弄到手,六十两,干什么不好? 断绝关系,才给二十两,太不划算了,要断绝,也是走一趟之后,他们家里赚到银子再说! “你给我闭嘴!” 姜大叔被金氏气得脸红气喘,用手不停地拍着前胸,说不出话来,这么无耻的人,让他又在村里人面前,丢了个大脸! 第135章 对簿公堂 这个时代,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可人与人这种传播速度,能达到恐怖的速度。金氏家就在邻村,家里开个杂货铺子,来买东西的人喜欢闲磕牙,传到她耳朵里,在莫小荷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昨天晚上刚刚定下,金氏一大早就蓬头垢面找上门来,进门后就是一顿撒泼,形象一点都不要了。 四十两银子啊,那可是雪花白银,杂货铺也就卖个油盐酱醋等物,一年能赚个三五两,金氏做梦都能笑醒,这一趟走一个来月,得到的银钱,再购得新鲜廉价的小玩意,回来倒个手,可不止四十两。 “姜老五一家出两个人,凭什么啊?” 别人都一家出一个,而且,这活计是自家公公接来的,他应该在中间抽成,一个人抽五两银子,十五个人,天啊,六十五两! 金氏的脑袋转得飞快,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给他们介绍活儿,就得感恩戴德,十五两走一个月,路上花销都是东家出,上哪找这么好的差事去?写个布告贴在闹市,应征的人大把的。 “闭嘴,滚出去!” 姜大叔脸上挂不住,顾家夫妻让他找人,那就是他说的算,找靠谱的,金氏又懒又馋,带着她上路,无疑是个大麻烦,他们是走货,又不是欣赏风景去! 村里人很尴尬,心里感激姜大叔,的确,他这边就出一个人,冯大春不算,如果带上姜铁柱和姜铁牛,众人也不能说什么,金氏有一句话说的对,活计是姜大叔找的。 “爹,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你是老糊涂了吧?” 金氏见公公倔强的脾气上来了,眯了眯眼,把躲在她身后的姜铁柱拉出来,示意他说几句。 “媳妇,我看爹是怕咱们吃苦头。” 姜铁柱是个没主意的人,如果他爹有二十两银子,他去讨要不好吗?为啥一定要跟着一起去?往南走,一路风吹日晒不说,还要水土不服,那官道旁边草棵子里有蚊子和毒虫,哪有在家里舒服。 就算坐马车,一个月,屁股上都能长疮,太无聊了,这趟差事,有什么好? 金氏本想让姜铁柱做个说客,谁料,他临阵倒戈,根本不想远行,把金氏气了个倒仰,她怎么嫁了这么个懒货!一点出息都没有,吃软饭的货色! 若非床上功夫不错,能满足她,以金氏脾气,不知道给姜铁柱带了几顶绿帽子,两个人根本过不到现在。 “你想想后果再说。” 金氏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在姜铁柱耳边说了一句,吓得他一个哆嗦,碍于淫威,只得小心翼翼道,“爹,不是说找两个做饭的吗?现在只有冯婶子,不如让……” 他聪明地没有提自己,而是拉出金氏,如果金氏有两个月不在家,他更自由,睡到自然醒,还能和儿子多多亲近,毕竟是男人,儿子随了媳妇姓金,姜铁柱心里舒服不到哪去。 “你这孽子,你给我打住!” 姜大叔气得眼眶发红,抱着头蹲在地上,极其痛苦,这鸡犬不宁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如果他离开家在外走货,金氏天天上门闹,欺负老伴和小丫咋办? “爹……” 姜铁柱一脸无所谓,对着金氏耸了耸肩膀,摊摊手,意思是,“我已经说完了,被爹拒绝,你自己看着办吧!” 金氏骂了一句废物,自己站在门口堵门,不让村人出去,非要让姜大叔给个说法。 “啥说法?今儿就请村里人做个见证,姜铁柱和金氏,以后不准踏入家门一步!我老了也不用他们奉养,断绝关系!” 姜大叔是真伤心了,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姜婶,姜铁牛和小丫面色冷漠,早已经被姜铁柱的言行,伤得体无完肤,好几年了,日积月累,给过姜铁柱无数次机会,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从失望到绝望。 “爹,铁柱可是你亲生的,又不是在地里捡来的娃,你咋那么狠的心?” 金氏见公公认真,也有点傻眼,心里盘算,怎么哄人,至少先接下差事,把银子骗到手再说,银子是无辜的,谁愿意和钱过不去? “狠心?他不是给你老金家做了上门女婿?那就不是姜家的人了。” 姜大叔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好不容易,才在口中挤出一句话。这样一直闹下去,鸡犬不宁,以后老二铁牛不好说亲,小丫也找不到好人家。 前段时间,村长给铁牛介绍邻村的一个姑娘,那户人家对姜铁牛很中意,毕竟这点头,有一门手艺很重要,灾年也不怕闹肚子。姑娘家里人来村里一打听,听说姜铁牛大哥姜铁柱有这么个媳妇,对方立刻就反悔了。 这种事,姜大叔一直没有说,憋在心里,很难受,做爹的,也不能那么偏心,路是自己走的,以后好坏都自己带着吧。 “爹,你说啥呢,当初是你们姜家给聘礼娶我进门的,啥上门女婿?” 金氏翻了个白眼,开始死不认账。 “那狗娃为啥姓金?” 这年头人们对子嗣看得相当重,娃随女方姓氏,只可能是上门女婿,而且姜铁柱已经搬到金氏娘家村子去了。 “哎呀,爹,小名不都是狗娃吗?” 金氏一脸假笑,为了银子,给娃改姓都无所谓,只要钱赚到了,照样姓金就好。她转了转眼睛,试探道,“不如我和铁柱搬回来?以前提分家,是年轻不懂事,都是长子给爹娘养老。” 分家了,公公赚多少,和她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如果不分家,家产有她一部分,金氏这么一想,就开始耍赖,用尽各种手段表达自己是个孝顺人。 原本想离开的莫小荷,目瞪口呆,她真的长见识了,论起不要脸皮,金氏比早成了孤魂野鬼的范寡妇还要厚,一山更比一山高。 “分家有文书,白纸黑字,村长做的见证。” 任她金氏舌灿莲花,姜大叔不为所动,他相信了一次两次三次,再信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傻子!说什么都没用,必须断绝关系,快刀斩乱麻,以免以后有更多的后患。 “爹啊,你这要把你亲儿子赶出家门吗?铁柱啊,你亲爹不要你了啊!” 一计不成,金氏翻脸如翻书,坐在地上,鬼哭狼嚎,这下,院中的村人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们一点都不想看这样的闹剧。 “爹……” 姜铁柱抽了抽我嘴角,苦着一张脸,他想不通为啥媳妇变脸这么快,不是她说的,断绝关系好,以后省着给爹娘养老,一年就少出不少银子,反正,家里还有铁牛,铁牛比他有本事,他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按下手印,不然,咱们就衙门见。” 把家里的情况和官府的人一说,对簿公堂,相信官老爷一定能明辨是非,给他一个说法。姜大叔说得斩钉截铁,不想和金氏攀扯这个问题。 听说要闹公堂,金氏立刻偃旗息鼓,她不懂大越律法,但是她知道自己肯定有错,要是去衙门,免不了要一顿板子。 “爹,非要这样吗?” 金氏明显露怯,却又嘴硬,“让这么多人看咱家的笑话,以后小丫咋说亲?” 不提小丫还好,提起小丫,姜婶立即跳脚开骂,“杀千刀的,丧了良心的东西,我好好的一个闺女,让你教什么样了?想要享福去做妾,报恩做丫鬟,你咋不去呢?” 莫小荷给小丫上了一课,非常严肃,小丫觉得其中可能有点问题,晚上就把金氏的话和她娘学了一遍,姜婶这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回事,更是气得胃疼。 好人家清白闺女,会给人做小妾?做妾的有几个不是烟视媚行的?有些还是窑子里出来的,她的闺女被不知不觉教成什么样子了! 姜婶想起来,这件事还没和姜大叔说,当即也顾不得脸面,当着村人和盘托出,请求众人做个见证,他们要到衙门去。 姜铁柱和金氏不肯断绝关系,没关系,衙门官老爷自然会给他们做主! 姜大叔和莫小荷道歉,表示离开之前,一定稳妥解决家事,不留下一点隐患和后顾之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过日子都是一地鸡毛,我理解。” 莫小荷没说什么,和顾峥一起离开,他们要去采买一些物品,顺道去染坊查看一下进度。 其实有时候,她也想过,家里亲戚不多,或许族人在随后不久,要搬家到颍川去,爹娘也不会留在莫家村了,那么,除了原本相识的村民,她好像真快成为孤家寡人。 能说上话的同龄人,也只有堂姐莫大丫和表姐李秀,堂姐嫁人,表姐也快了。 即使莫大丫做过一些奇葩事,可她还是恨不起来,说到底,有点可怜这个堂姐,没有娘家庇护,和族人断绝关系,日子真的能过的好吗? “夫君,咱们回家在镇上停两天,我先去看看我大丫堂姐。” 算算日子,没几个月,莫大丫就要生产了,她嫁的那户人家,本身就是个势利眼的奇葩,如果知道她没族人,说不定还要虐待。 毕竟是亲戚,还是得帮一把,去看看,送点礼物,让那家人知道,莫大丫也不是没人管,至少有几分顾虑才好。 “恩。” 顾峥点头答应,问莫小荷,“要不要在镇上买一套小院子?” 在山里住够了,就换个地方落脚,市井中毕竟要热闹一些。小院子里种点菜,养两只鸡鸭,独门独户的小院,也挺不错。 出门街道有各种各样的铺子,出门买东西也方便。 大吴人口分布密集,一般的市井人家,小院最多几米宽,有些两家共用一套院子,还有大杂院,能开菜地都是中等以上的人家。 夫妻俩手里有钱,不喜欢三五进大院子,买了也没那么多人住,还要请下人打扫,最好就是三间正房,刚刚好,如果有客人,也能留下屋子待客。 “买吧。” 山里是一片净土,但是总脱离人,感觉也很奇怪,两个人如果到镇上卖打的猎物,就在镇上住一段日子。 当然,买院子一进就可以,最好能分出前后院,留着放马车,这两匹拉车的马,莫小荷可舍不得卖或者送人,她要养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堂哥打铁铺子在,以后就留在镇上了,表姐以后能嫁镇上,还可以走动。” 提起未来的日子,莫小荷很兴奋,和顾峥在一起,她一直为自己的生活憧憬,并且很向往,只因为,有一个可以陪着她一直到老的人,即便有什么艰难险阻,也不重要了。 ------题外话------ 小莲住的小区,不造是交房不合格还是怎么的,小区一直用临时电,一言不和马上停电,停水,每次都超过二十四小时,还不等我把电脑充好电,就又一片黑暗了,空虚寂寞冷…… 小莲住二十八楼,然后,你们懂的,咳咳 第136章 败坏名声 顾峥带着莫小荷先去了一趟染坊,关于她设计的样品,已经染色,颜色均匀,还算不错,虽然没有达到预料的水平,可也相差不多,尤其是元宝的绸缎,相信会大卖。 “只是,这样的设计太直观,也容易模仿,咱们也就能赚一次银子。” 莫小荷叹息,就算在现代有专利保护,山寨品仍旧层出不穷,更别提这个年代,只有家里祖传的手艺别人学不去,因其中技术成分过大。 “没关系,赚一次银子,足够花几年。” 顾峥对钱财没有太大野心,没银钱,他才会想到赚钱,十几年如一日,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用打猎换来的野味到镇上换米面,油盐酱醋,基本可以满足日常所需。 “恩,这么一趟,就够折腾人了。” 莫小荷想,除非再远行,否则不会干走货的买卖,辛苦不说,路上货物运输途中,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琐事等着她。 如果将来没有银子,不如就在镇上开个书画铺子,夫君顾峥在绘画上有惊人的天赋,连她都自愧不如,夫妻联手,作画,然后卖给附庸风雅的有钱人,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我们只需要出画纸,颜料,铺子租金,伙计。” 后两样,铺子租金,可忽略不计,他们完全能在镇上买一间小铺子,百十两银子,伙计夫妻二人可以偶尔扮演下,想开店,就开门几天,平时二人在山里搞创作,关门大吉。 幻想以后的生活,莫小荷嘿嘿地笑了两声,她若是把自己的夫君从山野糙汉子,改造成具有艺术气质的文艺青年,似乎有点奇怪。 她想象不到他蹲在地上作画,满脸墨汁和颜料的模样,不过…… “不过什么?” 染坊那边可以按照正常日期交工,夫妻俩可以准备采买一些要带走的物事,之前莫小荷心心念念的泸州老酒,也要抓紧时间订购。 顾峥正在思考,看着自家娘子一脸春意,脸色绯红,不晓得她又想到了什么。 “夫君,说了你也不懂。” 莫小荷用手摸着双颊,果然是天太热了一些,脸颊都是滚烫的,她想说的是人体艺术,让顾峥给她做模特,当然是不穿衣服那种,展现身体各种姿态,胸肌,腹肌,人鱼线,还有…… 二人中间横着一条跨越时空的巨大鸿沟,他能懂就奇怪了。 “那是春宫?” 顾峥点点头,这个想法貌似不错,就是两个人云雨的时候,身前放一个制定的大铜镜,然后他们在铜镜中看到自己的姿势和表情,印在脑海中,画出来。 莫小荷不知道随口胡乱一说,就被自家夫君记在心中,给她自己挖了个坑,以至于以后某天,累得腰酸背痛,等待夫君作画,后来还画了一本夫妻之间传阅的春宫图增加情趣。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深奥的艺术,这里人怎么会懂,莫小荷笑了笑,并没打算解释。 泸州城酿酒的历史悠久,多的是百年老字号,酒香不怕巷子深,作为外来者,肯定不能被酒庄昂贵的酒水忽悠,夫妻二人在闹市,找本地百姓打探。 “你说酿酒?” 和人打听也是有学问的,顾峥问的是在城北等工的汉子,汉子手里拿着个酒葫芦,明显是爱酒之人。 莫小荷买酒,主要是为了留着送人,走亲访友,并不打算做酒的生意。那些罐子在运输途中太容易破裂,弄不好,血本无归。 因为不便于长途运输,所以在大越南边的几个城池和大吴,只听闻泸州酒的名气,人们口口相传,却没有真正的品尝过。 主要是家里亲戚,外公,大舅,表哥,剩下一些,留在家里,以后待客用,不管价钱是多少,关是从这么老远的地方运输,就已经相当珍贵了。 “去黄家吧,你到城北打听,没人不知道黄家的酒,醉仙楼的醉酒,咱们没喝过,也不晓得啥滋味,但是黄家的酒,价格公道,肯定比那些挂着老字号的铺子强,那些铺子的酒没几两银子,绝对买不到一小坛,光骗你们外地人。” 汉子很实在,力荐黄家,据说黄家没有铺子,买酒都要去敲门,他们家祖传酿酒,没有店面,这样省去一些成本,酒自然要便宜多了。 顾峥道谢后,又和杂货铺伙计打听,对方也同样推荐黄家,并且给夫妻俩画了一个路线图。 “夫君,看来这次咱们精明了一回。” 莫小荷很得意,一来二去,能至少省下几十两银子,省着点用,足够一路上的开销。 顺着伙计给的路线图,夫妻俩也不容易,泸州城人口密集,胡同七拐八拐,二人用了一个时辰,才摸到黄家的住处,二人刚到,发现黄家门口围着一群人,窃窃私语。 “难道是生意太好了,所以买酒需要排队?” 莫小荷下了马车,和一旁的大娘打听,“大娘,我们夫妻是外地人,慕名而来,听说黄家酿酒价格公道,想来买一车。” 一出手就是一车酒,绝对是个大手笔,一般人家若没有红白喜事,来打酒都是一两斤那么打。 莫小荷想着和大娘打听下,买一车,是不是需要己方准备酒坛子,然后黄家逐一分装。 “唉,你今儿怕是买不上,以后有没有黄家都难说。” 大娘叹息一声,指着前面几个穿着青色衣衫的人,小声道,“小娘子,你看到那些人了吗?” “什么来头?” 这下,莫小荷看清楚了,那群人正在和一个男子撕扯,两房正在爆发口角,旁边的人敢怒不敢言,似乎得罪不起的样子。 “还不就是百年老字号张家,说黄家扰乱市场,价格定得低,要砸了黄家的酒缸!” 以前也闹过很多次,黄家小门小户的,这么多年一直本分做生意,因为口碑好,口口相传,外来人也逐渐熟悉,就不会在张家订酒,让张家损失巨大。 两家酒难分高下,黄家甚至更胜一筹,这种情况下,不用想都会选择黄家,而张家,靠着百年老字号的地位,坑一些外来客商,干一锤子买卖。 “那黄家咋不报官呢?” 莫小荷发誓,绝对不会多管闲事,可偏偏又让她赶上了,她想买酒,所以只得问明情况,不能眼睁睁看着酒缸被砸。 泸州张家,貌似听说过,好像在酿酒上造诣很高,以前还当过皇商,作为宫廷贡酒。 “一言难尽,小老百姓,咋和张家斗?” 大娘和周围围观的邻居们一脸惋惜之色,如果黄家被赶跑,他们就不能喝好酒了,杂货铺子同等价位的,简直难以下咽,黄家酒早就把他们养刁了。 “小娘子,你有所不知,你看张家家丁的嚣张态度,能没个仰仗?” 不是不报官,是不敢报官,张家不是一般背景,因为当过皇商的关系,张家和莫家交好。 “小娘子,你外来户,你可能不晓得张家,但是莫家,说出来惊掉下巴,那可是皇后娘娘的母族!” 泸州卫知府就是莫家亲信,如果黄家报官,还有好果子吃?被撵出去都是轻的,怪只怪,黄家不该把价格降低,得罪张家的人,那群流氓,怎么能给他们说理的机会! “莫家?” 莫小荷大惊失色,这下,想不多管闲事都不行了,涉及族里人的名声,莫家也没有授意,让张家仗势欺人,这个黑锅,莫家坚决不背! 如果不是她碰巧遇见,没准就让张家得逞了! 顾峥护着莫小荷,穿过人群,前方,张家家丁正在殴打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拳打脚踢,边打边不停地吹口哨。 “呜呜,你们放手,一群强盗,放开我夫君!” 旁边的妇人穿着朴素,哭得梨花带雨,差点断了气,她想要阻拦,被其中一个家丁一把推开,妇人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汉子咬牙,相当硬气,被打也是一声不吭。 “哼哼,得罪我们老爷,让你们滚,不滚,很好,小爷今儿就废了你这双手,看你以后咋酿酒!” 其中一个家丁说完,赶紧掏出砍刀,似乎要砍断汉子的手。 “贱人,赶紧住手!” 莫小荷那点正义感又回来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这么光明正大砍人,又不是追赌债,只因为生意上有纷争,所以就上门找茬,张家,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更可气的是,做着一切,竟然拉着莫家做垫背,背后败坏族人名声,莫小荷忍无可忍! “哪来的多管闲事的娘们,泸州是你地盘?” 家丁没想到能出来一个唱反调的人,抬头错愕地看了莫小荷一眼,外地人,更不用理会,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张家不仅仅是地头蛇,更是强龙! “不是姑奶奶我地盘,还是你们这些狗奴才的?” 对付不要脸的人,莫小荷嘴上毫不留情,她给了其中一个围观的人一把铜板,让他去报官,她偏偏不信邪! 莫家怎么可能和一个酿酒的小商贩狼狈为奸?张家以前是皇商,现在不是,那说明其中肯定出现过问题,她要让这群人知道,莫家的名号,可不是谁都可以借用的! 第137章 告状 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远远的,就能闻到黄家酒的香气,那属于粮食的味道,幽远绵长,让人回味,顺着酒香,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黄家的院子。 铁门已经被张家家丁用暴力手段砸开,上面露了几个窟窿,院中,花花草草已经被践踏得倒了一片,隐约听见里面传开断断续续地哭声。 听围观百姓八卦,据说黄家酿酒不外传,黄家人就是酿酒师父,亲自完成每一道工艺,而黄家子嗣不丰,所以无心开铺子,只靠着这份手艺,在泸州城立足。 “小娘子啊,你干啥这么冲动,你一个外乡人,蹚这趟浑水,万一张家报复起来,可怎生是好?” 刚才在莫小荷身边念叨的大娘面带着急之色,早知道就把事情说严重点,让她不要插手,不然黄家没解救,还拖累了无辜的人,以张家行事的霸道劲,怕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作孽啊! “就是,就是,又不是第一次找黄家麻烦,也没见官老爷管过。” 百姓们唉声叹气,所谓公正,是在双方都没有背景的前提下,而张家背后靠着莫家那颗参天大树,谁得罪的起? “黄家不报官,怎么就知道官老爷会偏袒张家呢?” 莫小荷想为卫知府说两句公道话,管理整个泸州城,不可能大事小情面面俱到,而且她几乎可以肯定,莫家和张家没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是张家往自己脸上贴金。 作为百年老字号,卖的不是酒,而是招牌,以前就定好走高端路线,半路又跑来和卖评价酒的黄家抢生意,难道是想垄断整泸州的市场? 杂货铺的伙计也说过,本地人基本不会到张家买酒,同等价位,有太多好的选择。 “小娘子,你有所不知,张家三五天就上门找茬,黄家可都是老实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莫小荷感叹,想踏踏实实,本本分分做生意,都会无端成为别人眼中钉,肉中刺,真是不容易。 张家家丁吐了一口痰,再次举起砍刀,就要砍断汉子的手,围观的有些胆子小的妇人,已经尖叫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顾峥疾步上前,一把抓起家丁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人丢到门口,又抢过他手里的砍刀。 “这位大哥,你还好吧?” 那汉子鼻青脸肿,衣衫被撕裂成好几条,鼻子嘴角还有淤血,他用手捂着胸口,好半天才平复呼吸,挤出几个字,“没事,谢谢。” “应该受了内伤,最好去医馆看看。” 顾峥点点头,把人扶到一边,看着那群凶狠的家丁们,眯了眯眼,眸色越发深邃。 张家行事不仅仅是嚣张,还很恶毒,要是废了汉子的手,以后让他怎么酿酒?没有这门手艺,如何生存?简直是赶尽杀绝了。 被顾峥扔出去的家丁,屁股先着地,在原地哀嚎,“兄弟们,来了个多管闲事的硬茬,咱们一起上!” 哗啦一声,瞬间从黄家的院子里出来六七个人,为首的嘴里叼着一根草,歪着嘴角,斜眼打量顾峥。 人高马大,面貌丑陋,看着有一种血腥气,衣着普通,估计没有什么背景,就靠着一腔热血,可惜,管闲事的人,都被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以后见了他们,退避三舍。 “兄弟们,不要废话,上!让他知道得罪张家的下场!” 几个家丁抄起木棒,围成一圈,就要对顾峥下手。 大娘见此,抖了抖,摇着莫小荷的胳膊,苦着脸,“小娘子啊,咋整啊,你夫君有危险啊!” 张家这群家丁,都是下九流的流氓,心狠手辣,下手没轻没重的,只祈祷官差能早点到,至少制止眼前这场闹剧。 “有危险的应该是他们。” 对于自家夫君的功夫,莫小荷很有信心,这群三脚猫的家丁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也不能打得太狠,不然,没办法收场。 果然,两方一动手,就是顾峥单方面的殴打,家丁一个个飞出去,坐在地上鬼哭狼嚎,几个利落的动作,结束战斗。 莫小荷双手捧着脸颊,一副花痴状,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顾峥的每一个动作,心里泛着粉红色的泡泡,就是这样的男人,才让她非常有安全感。 乌合之众们想要再次聚集,这时候,围观人群的外面传来骚动声,衙门接到人报官,派来十几个官差。 “差爷,您可来了,就是这大块头,到黄家打酒不给银子,咱们来帮忙,都被他收拾了!” 张家家丁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其中一人挤眉弄眼,显然二人相熟,他张口就颠倒黑白,无耻之极,让两旁围观的百姓很是愤怒,但是无人解释,他们想听听黄家的人怎么说。 其中家丁还做了个砍手的动作,威胁黄家那个哭哭啼啼的妇人,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是啊,差爷,咱们主家和黄家是同行,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外人欺负……” 之前要砍断汉子双手的家丁,赶紧跑到官差面前抱大腿,各种谄媚,把汉子身上的伤,全部赖到顾峥头上。 莫小荷看到这里,已经有些明白了,就说张家欺负人,为什么卫知府一直不知情,原来官差中,有蛀虫,替张家出头,也难怪黄家报官无门。 “同行?不是说同行是冤家吗?张家真仁慈。” 通过观察,莫小荷放下心,不是所有官差都被收买,不然更不好办,趁着这个机会,最好把衙门几条蛀虫清理一下。卫知府再体察民情,有这么几条臭鱼在,也会让他名声受损。 “你这娘们,懂什么!” 被一句话揭穿,几个人立刻跳脚,指着莫小荷,对着官差道,“差爷,这娘们也不能放过,她和那蛮子是一伙儿的!” 顾峥身材高大,轮廓深邃,一看就是北地人的长相,有蛮族的血统。 二十多年以前,蛮族入侵大越北地城池,曾经屠城,后来是皇上万俟玉翎带着皇后娘娘莫颜亲征,不仅仅收回大越的城池,而后一鼓作气,攻下蛮族。现在虽然都属于大越,但是百姓们思想根深蒂固,对蛮族人总是有莫名的敌意。 “都带走!把黄家夫妻也带到衙门去!” 官差大手一挥,就要动手抓人,到衙门后,先打二十个板子再说! “等一下。” 莫小荷盘算,时间也快到了,黄家这件事透露着古怪,所以她刚刚已经托人去醉仙楼送了口信,让掌柜的如果方便,直接去知府衙门找卫知府。 醉仙楼算是莫家的产业,掌柜是个人精,如果得到消息,肯定知晓怎么办。 两方对峙几个呼吸的工夫,外围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百姓们鸦雀无声。 醉仙楼的掌柜跟在卫知府身后,急匆匆地赶来,他忙着生意,听说有人来送信,还以为是谁谎报军情,派人一打听,才明白怎么回事。 张家行事,他早有耳闻,生意场上,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倒也不算什么,黄家自己不硬气,一直被人拿捏,他不会多管闲事。 来送信的人说,张家对外暗示自己的靠山是莫家,若是打着莫家的旗号作恶多端,那么就不能放任自流。 “怎么回事?小荷也在?” 卫知府坐着轿子急急忙忙赶来,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莫小荷和顾峥,看二人这样,似乎是又管了闲事。 “卫爷爷,我们来黄家买酒,结果就遇见了不平事……” 莫小荷囧了囧,她一定又给卫知府留下多管闲事的印象,这次是赶巧了,如果张家砸了酒缸,买同样品质的酒水,至少要多花几十两银子,这关系到她的利益。 “听周围住户说,张家这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莫小荷狠狠地告了张家一状,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而且这群人还想往他夫君身上泼脏水,真是够了,这下看谁要到衙门被打板子! “大老爷,咱们也是才来,还不清楚情况。” 为首官差见此,心凉了半截,赶紧推开张家家丁,撤清关系。 “衙门说去,这次一定给黄家一个交代!” 卫知府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在他所管理的一亩三亩地上,还有人敢瞒着他,难道是觉得他是个老糊涂了? 在周围住户中选了几个知情人作为证人,卫知府又派人通知了张家家主,要开堂审理此案。如果情况属实,一定会秉公办理! “小娘子,谢谢,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夫君就要被砍断手,我们黄家也家破人亡了。” 在最绝望的时候,事情急转直下,突然就拨开云雾,妇人在一旁看得分明,这次他们是遇见贵人了,连泸州知府都要给几分面子。看夫妻俩穿着普通,没想到有那么大的来头。 “要感谢,就感谢你们做生意童叟无欺,又酿了一手好酒。” 莫小荷摇摇头,她和顾峥是通过人指引而来,为的黄家酒的口碑和低廉的价格。管闲事,也是为还莫家个清白名声,她是莫家女,在享受族里庇佑的同时,也要维护族人的名誉。 第138章 老实人 顾峥和莫小荷夫妻二人再一次来到泸州知府衙门,全程旁听卫知府开堂公开审案,并且做了其中之一的证人。 这年头,没根基的百姓做生意真难,难怪商户奸猾,宁可舍银子花重金送礼,也要和当地父母官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关键时刻,就显现出用处。 张家是泸州城里大商户,当然要将就钻营之道,衙门的官差,无论大小,几乎贿赂个遍,正因为如此,黄家几次上告无门,才相信张家背后有大靠山。 卫知府审案后,勃然大怒,这些衙门的乌合之众不知道收了多少好处,他公正清廉一辈子,到老了,反倒背上这样的黑锅,不仅如此,因为他的失察,还连累了莫家。 “夫君,卫知府真是一个好官。” 莫小荷从衙门走出来,叹息一声,因衙门里的糟心事,卫知府气得直接晕了过去,毕竟到了花甲之年,身子骨怎么也不能和年轻人相比,已经显得力不从心。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大吴能多一些这样的好官就好了。 “恩。” 顾峥点头默认,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张家那些家丁,嚣张到往黄家酒缸扔老鼠药,若真是卖了人,会出人命的! “算了,泸州这里盛产美酒,没有黄家,还会有别人家,只是要多花一点银子。” 夫妻俩到取了马车,已到了日落时分。 随意找了家面馆,夫妻俩一人点了一碗面条,两盘凉碟,草草地吃了一口,莫小荷担心订做的马车,趁着天没黑,又去了一趟,以确保马匹健康,可以远行。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逝,莫小荷又买了不少所需物品,马车上已经快放不下了,顾峥考虑,给自家娘子单独准备一辆马车运货,以满足她一路上的购买欲望。 几天以后,姜大叔好像老了几岁,听闻最后还是和姜铁柱断绝了关系,父子如同仇人一般。 “那么多年,就是小猫小狗也有感情,更何况是人。” 姜大叔摇摇头,那是姜铁柱娶了那么个媳妇,搅家精,只要她在一天,就不得安宁,人家一听是他家,媒人都不上门,根本不会给铁牛介绍亲事,媒人直言,不想坑了人家闺女。 “既然做了决定,不忍心也要放下。” 村人给做了见证,以后姜铁柱和金氏,应该不会上门了。姜大叔出远门,也能稍微安心,不用担心那二人闹事,老伴应付不过来。 临行这一天,村里人纷纷到城里相送,小丫躲在姜婶身后,眼眶红红的,手里紧紧握住莫小荷送她的香包,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却不哭出声。 小丫头不再天真活泼,让莫小荷心里不是滋味,她是路人,路过这里,总是有离开的一天,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小荷姐姐,除爹娘和二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小丫哽咽着,最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那瞬间,有天昏地暗,气吞山河的架势,莫小荷赶紧下了马车,把小丫搂在怀里。 或许就是投缘,她也挺喜欢小丫。 “小荷姐姐送了我布料,荷包,给我买好吃的,教会我道理,还教我写名字,呜呜……” 小丫越说越难过,她从小在村里长大,出村子也仅有那么一两次而已,村里丫头,在家做点活计,也没有什么相熟的姐妹,家里只有两个哥哥。 “小丫乖,以后还会有人对你这么好的。” 莫小荷摸了摸小丫的头,看天色,众人应该马上上路,赶在午时之前,出泸州的城门。 周围村民来送行,和家人告别,姜老五,冯氏,冯大春已经收拾好包袱,在马车旁边等待。 “如果你识字就好了,将来能给姐姐写信。” 莫小荷从手上摘下一个玉镯子,镯子还算值钱,是从兔子精徐雁回那里坑来的,她套到小丫手上,“回去给姜婶,让她给你好好收着,将来出嫁,做个嫁妆。” “如果有一天,姐姐还能来泸州,一定会去看你。” 商队的人全部准备妥当,莫小荷也不能再耽搁下去,她和小丫打勾勾,做了一个约定。 马车行驶在宽大的路上,渐行渐远,莫小荷打开车窗,看到姜婶拉着小丫站在原地,那身影渐渐地模糊,只看到,小丫跑着追马车,小手臂不停地挥舞着。 “小丫,别跑了,担心摔跤!” 莫小荷的喊声,也渐渐地被风带走。 相逢太短暂,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可她又开始为离别而感到惆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娘子,外头大太阳,你还是坐在马车里吧,喝点冰镇酸梅汁解暑。” 顾峥在最前方赶车带路,看到自家娘子探出一半身子,赶忙紧张道。 “夫君,在泸州这么久,我突然挺舍不得这里。” 莫小荷身上最值钱的就是几样婆婆顾氏送给她的首饰,还有几种名贵药材,因为得到卫知府的照拂,她特地留下一根几百年的老山参,送给卫知府,给他补补身子。 “大哥赶考,若是高中,咱们还会回来给他庆祝。” 顾峥捏了捏莫小荷的脸蛋,安慰她,莫怀远成亲,他们也应该会到场,不会太遥远了。 “恩。” 莫小荷坐回马车,开始看在泸州淘到的话本子,各种风花雪月,官家千金在上香时候看中穷书生,二人经历磨难在一起,最后穷书生发达之后变心。 要么就是苦得和小白菜一般的女子,遇见官家少爷,二人冲破世俗枷锁,最后,穷苦女子,做了官家少爷的小妾,被正室磋磨,小产,一病不起到最后卧床不起,没过几年就走了。 翻看几本话本子,都是诸如此类结局,看来这个年代,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显贵,对门当户对是非一般的看重。 一行就是将近一天,天已经黑了,月上柳梢头。 第一天出门,莫小荷在包子铺给众人买了肉包子,中午作为加餐,一直赶路,他们还没有出走泸州的地界,一路上,要路过泸州下属三四个小县城。 “咱们就停在这里吧,第一天,大家不太适应,循序渐进。” 今天出发时间有些晚,告别又耽搁了会儿,马车上路,要躲着车辆,经常冲散车队,他们要在前面等待,一等就是半个时辰,比预期少走不少路。 “休息了,休息了!” 晒一天,村里人都有些发晕,不过众人都是做过农活的,自然不在话下。 车队包下一处很小的客栈,装送货物的马车在后院停不下,只能挤在胡同里,冯大春自告奋勇,晚上他就在外面值夜。 他浅眠,有一点风吹草动,肯定能发现。 “也好。” 顾峥点头,今天属于特殊情况,怕众人不能太适应,所以找了家客栈,等明天上官道,晚上就要露宿在荒郊野岭了。 “小荷,咱们晚上做点啥?” 冯氏一天什么都没干,有些不自在,现在众人刚到客栈,她就憋不住了,主动要求做活计。 “走了一天也累了,让他们去洗漱。” 莫小荷和姜大叔说一声,临出门在集市上买了十几斤五花肉,用盐简单腌渍,天太热,放不了几天。 村里人很实在,为了给夫妻俩路上省银子,在家里带了不少菜过来,莫小荷和冯氏商量下,晚上也不好吃太油腻的,就做个菠菜粉丝汤,做个炒豆角,无论是菜还是汤,都加肉。 蒸米饭用自己带的,冯氏还打算,如果明天休息时间早,就多做点花卷和馒头,顶饿。 洗菜,摘菜,切菜,切肉,翻炒,两个灶,一个熬汤,一个用来炒菜,冯氏相当麻利,很快就传来饭菜的阵阵香气。 莫小荷几乎没有帮上忙,光是切菜的刀工,冯氏可以甩她十个来回。 等饭菜做好,商队人已经到位,纷纷夸赞冯氏的手艺,普通的饭菜,都能做出酒楼大厨的水准来。 冯氏没有着急吃饭,而是用饭盒盛出来一些,给在外面看马车的冯大春送去。 夜晚的风清凉,莫小荷站在窗边,眺望远处,小镇上很安静,只有零零星星几户人家,点燃着昏暗的油灯,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大春,当年是我们一家人对不起你。” 安静的夜,楼下有人说话,莫小荷听得很清晰,在客栈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抓着冯大春的手臂,哀求,“大春,求求你了!” “我们家桃花还没有嫁人,就是为了等你。” 汉子抓了抓头,“我们一家对不住你,可是桃花是无辜的,她不愿意走,被我们夫妻逼迫,我们也只有这一个闺女啊!” 汉子就是当年冯大春家的邻居,冯大春帮了这一家人,他们却怕摊上事,连夜逃了,而害得他无人作证,在牢里蹲了两年,受尽屈辱,在冯家村被人指指点点。 “我高攀不起。” 冯大春说得斩钉截铁,当年这一家让他心凉,现在遇见麻烦,又来找他,就因为他是老实人吗? 第139章 解决 那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姓高名大山,原本是外乡人,来投靠冯家村的亲戚,后来,就住到了冯大春家隔壁。他家只有一个闺女桃花,人如其名,才十一二岁,就出落得亭亭玉立,是村里未成亲小子心目中理想的媳妇。 高大山眼高手低,好吃懒做,总想把闺女嫁到富户家享福,多要点聘礼,以后闺女多多照拂娘家,他也不需要操心。虽然有攀高枝的想法,但他也不是没良心的人。 马员外有钱,却喜没及笄的黄毛丫头,如果桃花进了门,不是正室,没有地位,让人玩弄之后,必然要落个凄凉的下场,他不能把自己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大春,是咱家对不起你,这两年日子过的难,心里也愧疚。” 高大山不停认错,为当年之事狡辩,他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怕去衙门作证之后,遭到报复,所以只能悄无声息地逃走,他从没想过,冯大春能把人打残废。 “哦?那还真是我的不是了。” 冯大春不想提当年,可看到高大山颠倒黑白,实在忍不住了。他下手有轻有重,只是将那些人打跑,那些人离开之时,雄赳赳气昂昂,哪有半点残废的样子? 那家丁回去没两天,就卧床不起,断了腿,和他没有关系,只要高大山能证明下,那天几个人离开并无异样,自己就免了两年冤枉的牢狱之灾。 可是,高大山没有,连夜卷着包袱逃跑,让冯大春一颗真心,被泡在冰水里,透心凉。 两年,原本说好的亲事吹了,他也被关在黑暗的牢狱中,不得翻身,见到换气口上方的太阳,都是奢望,现在,高大山落难,找他帮助,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吗? “唉。” 高大山也是走投无路,他带着妻女离开泸州城,就跑到另一处镇上讨生活,全家人赁住在大杂院,妻女给人洗衣裳,做点零活,换几个铜板。 他到处打零工,伙计,小贩,匠人,什么都做过,因头脑灵活,等摸清楚周围之后,他就做起中人,干对缝的生意,中间赚点差价。 有一段日子,高大山春风得意,经常和人谈生意,出入酒楼,不知怎的,就迷上了赌博。 赌馆都是一个套路,开始去能赢一些,刺激人贪婪的欲望,然后就一直输,为了转运,高大山投入的钱越来越多,欠下高利贷,无力偿还。 “大春,帮帮我吧,如果没有二百两银子,桃花就要被他们糟蹋了啊!” 高大山说完,蹲在地上,捂着脑袋,泣不成声,都是他混蛋,害了闺女。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救过她,她就是你的媳妇。” 高大山看小胡同都是马车,上面被密封得严实,估计是值钱的物事,如果能偷来一些,说不得就有银子偿还赌债。他壮着胆子接近,谁料竟然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冯大春! “我已经娶妻了。” 为了不纠缠下去,冯大春第一次撒谎,桃花无辜,也是她命不好,有这样的爹爹,之前,被员外看上,可谓是无妄之灾,那么这一次,就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了。 二百两银子,他走这一趟,也就十分之一而已,无能为力。 “这么多货,就算丢了点,也不会被人发现吧?” 高大山压低嗓音,小声地道,“就帮我这一次,当做给桃花的聘礼,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二人说话,莫小荷在楼上听得一清二楚,她囧了囧,为赶路,能早点回到大吴,她已经做好风餐露宿的准备,这才刚刚出泸州城,就遇见麻烦事。 “夫君,咱们真应该去庙里拜拜,转运。” 莫小荷摇摇头,感觉一切太凑巧了,只是路过,他们遇见了范寡妇,这会儿冯大春又碰到邻居。 泸州有山有水,风光秀美,最有名气的泸州瀑布,那水清澈甘甜,夫妻俩到周边走了一圈,也算见识当地特色。 “冯大春不会帮忙。” 顾峥拍了拍自家娘子的头,烦恼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不是自己的烦恼,就是别人的。 冯大春私下里说过,想换个环境生活,重新开始,“他没和姜大叔说,他已经打算,银子留给姜家,他在大吴找点事干。” 楼下,无论高大山如何哀求,冯大春就是不为所动,最后,还是商队里的人看不下去,两个人下楼值夜,换冯大春到客栈睡觉。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商队的人匆匆起身,姜老五的媳妇冯氏已经买好了小吃,馄钝,包子,面条,油条和豆腐花,莫小荷要了一碗凉面,先行上了马车。 众人刚准备离开,高大山带着闺女桃花上来堵门,莫小荷拉开窗户,这个叫桃花的村姑,的确有几分姿色,双手不停地摆弄着衣角,看到冯大春之后,当即跪倒。 “大春哥,求您救救我爹爹!” 桃花哭得梨花带雨,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以前是我们家对不住你,只要能救我爹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没有二百两银子,抱歉。” 冯大春不为所动,做什么都愿意,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当年出手相帮,是为邻里之间的情意,可不是对桃花有什么想法,她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大春哥,我……我愿意嫁给你。” 桃花悄悄地抬头,偷看冯大春,红了脸颊,嗫嚅着,嫁给冯大春,怎么都比被赌馆的老板糟蹋好,那是个比她爹年纪还大,体型和肥猪一样的死胖子,她无法想象,自己被死胖子压在身下的场景,没准当场气绝身亡。 桃花想跑,可家里早就被监视,她一个女子,能到哪里去?如果她跑了,爹高大山,一定会被砍断手脚。 “我不愿意娶你。” 冯大春也不再顾忌桃花的颜面,说得很直接,以防周围人有什么误会。 商队里都是姜家村来的,对冯大春遭遇知情,众人见此,相当气愤。冯大春可不欠高家什么,当年就当做遇见了白眼狼,以后不想和这样的人有任何交集,他们真想不明白,高家到底有多厚的脸皮,还有勇气上门求救。 “高大山,你说他就是你未来女婿?” 几个地头蛇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热闹,越看越觉得没戏,一个跑腿走货的,能拿出二百两银子? “这……” 昨天晚上遇见冯大春,虽然对方没有马上答应,但是让高大山有了希望,他想着,几年不见,桃花出落得更美,只要冯大春见到,铁定愿意帮着想办法。 刚回家,就见那群要债的人没走,非要抓走桃花,高大山只好编造出借口,请求宽限一天,天不亮,就带着桃花在门口等着堵人。 “未来女婿?怕是记错了吧,大春已经成亲了。” 姜家村人众口一词,表示和高大山没有关系,以前一个村的,连亲戚都不是,更别提什么女婿。 为了澄清事实,姜大叔把从前那点事,也对这群要债的说了,冤有头,债有主,当年吃过一次大亏,不可能再被同样石头绊倒两次。 “哎呦喂,高大山,你拿着咱们兄弟当傻子耍呢?” 几人听完,撸胳膊挽袖子,对着高大山就是一拳,揍得他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桃花见此,也顾不得哭了,抱着冯大春的腿,如抓住救命稻草,“大春哥,我知道你是个热心肠,帮帮我爹吧,我会报答你的!” 桃花自认为姿色尚可,若是能嫁到有钱人家,也是个做少奶奶的命,无奈她出身贫贱,高门大户,根本不会看上她。 她想过,去大户人家府上做丫鬟,听说只要自荐枕席,怀孕了就能作为小妾,若是能得个一儿半女,这辈子吃穿不愁了。她就是苦于没有机会。 “你们已经报答过我了。” 报答的办法,高家连夜跑路,两年牢狱生活,让冯大春想明白很多,在最开始,他也愤愤不平,恨不得从里面出来,找高大山问个究竟。 随着时间流逝,那种愤怒逐渐变少,他心态开始平和。 “呜呜,大春哥,你就真的那么狠心吗?” 桃花不甘心,以她的姿色,在村里绝对是一枝花,冯大春就算有了媳妇,也不能比她长相美。 商队的马车,被阻拦在路上,眼瞅着,路边的人越来越多,莫小荷也开始坐不住了,这些人总围绕以前的事,根本抓不住重点,她在马车里,都听得着急。 打开车门,她刚下车,就见桃花大喊一声,指着她,不敢置信,“大春哥,难道她就是你的媳妇?” 莫小荷一身棉麻的衣裙,似乎没有睡醒,眸子里带着点点水光,她打了个呵欠,问众人,“可以走了吗?” “你就是大春哥的新媳妇?” 冯大春没有回答,桃花又问莫小荷,非要问个清楚明白。 “是不是,和你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莫小荷对高家这般狗皮膏药已经烦透了,当年冯大春帮他们一家,付出巨大代价,才过了几年,又找上门,为此还找要债人撒谎,把冯大春拖下水。 “呜呜,怎么没有关系,大春哥说会娶我的!” 桃花心里嫉妒,莫不是冯大春这几年发财了,不然哪可能有银钱娶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说不定这车队,就是他一个人的,她必须抓住机会。 “随便你。” 莫小荷对高家遭遇一点不同情,自作自受,她看了看天色,示意冯大春快速解决,就转身回到马车上。那个桃花,自己爹都快被砍断手脚了,还在想着争风吃醋的事。 “不如这样,高大山肯定不能出银子,不如你们这边出一百两吧。” 要债人已经判断出,高大山和这些人没关系,若是如此,只能用桃花这妞儿抵债,二百两银子,怎么算,他们都是亏大了! 看这些人是外地来走货了,怕是不想惹事,就当留个买路钱。 “让开!” 顾峥直接提起说话人的衣领,把他扔出去,维持商队秩序,他和莫小荷的马车在最后,护送他们先走。 “给脸不要脸是不?” 这下,那群人火大了,几个人聚集在一处,冲上前,顾峥站在原地,抬起腿,利落地侧踢,就把人踹了好几米远。 “给你们个教训而已。” 顾峥说完,不再理会地上躺着的几个人,至于这些人和高大山之间的问题,让他们自行解决,己方这边,很着急赶路。 好不容易终于顺利上了官道,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对于耽误行程,冯大春很自责,一路上负责端茶送水,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歉意。 小状况,莫小荷不介意,她觉得这个人不错,在高大山二次找上门的时候,没有心软,也没报复,是条心胸宽广的汉子。 ------题外话------ 3号是小莲的生日,晚上应该出去和朋友们庆祝,特此请假一天 第140章 逼问 高大山父女出现,只是一段小插曲,一行人再次上路,在午时休息的时候,想起来就说几句。那户人家不咋地,从前就坑过冯大春,他无动于衷是对的。 再说就算想帮忙,高大山一开口就是二百两银子,这个数,他们拿不出来,砸锅卖铁,卖屋卖地,也凑不够数。 本来还有一番口舌官司,被顾峥几招解决,那群要债的混混想要找麻烦,也跟不上商队的步伐,被远远甩在身后。 莫小荷总是偷偷观察自家夫君,不算古道热肠,大多时候事不关己,也有些薄凉,喜欢冷眼旁观,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出手。高大山如狗皮膏药黏上冯大春,耽误车队行程,自家夫君才会站出来。 正当午时,地面如火烤一般,马匹也蔫蔫的,无精打采,车队找了阴凉处,停下来整顿。 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汉子们拿着布巾去河边擦洗,又打了一些水。姜老五的媳妇冯氏搭了一个简易灶台,麻利地切菜,准备午饭。 按照计划,天擦黑才能停下来,中午这一顿加餐,必须要做一些顶饿的东西,蒸上两大锅馒头,再做两个炒菜。 “天热,给咱们弄点咸菜吃就行了,清爽。” 一路上好吃好喝,又没吃多少苦头,姜大叔很不好意思,总觉得收了那么多银子的酬劳,是占了顾峥莫小荷夫妻二人的大便宜。 “不吃饱了不行,谁晓得晚上几点才能到。” 午时太阳太毒辣,他们要休息一两个时辰才能赶路,这样,就要拖延到天黑以后,晚上黑灯瞎火的,只能草草做两个菜,凑合一下。 “小荷,让他们先在帐篷里睡会儿,我做揉面做馒头,一会儿就好。” 莫小荷提议到茶棚买一些,炒两个菜,一点不耽误工夫,冯氏考虑到官道两边吃食卖得太贵,还是决定自己做,毕竟她跟着来,拿着和汉子一样的银钱,就得做工。 “是啊,冯婶子做馒头十里八乡都有名气呢。” 众人表示,不着急吃,可以睡醒吃,吃了再上路,没耽误休息,也不耽误赶路。 大家没意见,莫小荷点头,既然这样,就让冯氏辛苦一些,将近二十人饭食,她帮不上什么忙,的确不是那么好做的。 “如果我没推算错,三天左右应该有一场大雨。” 姜大叔昨天晚上就算出来了,但是他还拿不准,怕提前说出来,到时候没下雨,他丢人,临来前,老伴可是替他把名声吹出去了。 “三天,我们应该走出泸州下属小城。” 顾峥也觉得要下雨,他打开地图,和姜大叔商议,三天以后,如果雨太大,就提前进城,找一家客栈,休息一天,沿途整顿。 大雨天行路难,而且很容易让货物进水,那些丝绸太过娇贵,只要沾上一点雨水,就毁了一匹,只能以低于成本价出售。 “三天后,我们正好到贸城。” 顾峥在地图上画圈,初步做好安排,出来几天,众人适应的还算不错,平日冯氏做饭,把量估算很精准,只剩下一些汤汤水水,一点不浪费。 夏日,吃食不能存放太久,不注意就会闹肚子,车队有人贪嘴,吃了冒着热气的馒头之后,又喝多了冷水,冷热交替,闹了肚子。幸好出门之前,药物准备的周全。 大越的医疗比想象发达,很多草药都做成了药丸,携带简单,效果也好,让病人不用喝苦药汤。 车队另外有两辆控制的车厢,本是顾峥给自家娘子准备的,若是她一路上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土特产,正好放在车厢内,拉回大吴。 刚出来没几天,车厢空无一物,就变为临时休息的场所,谁身体不舒服,在地下铺一张席子,打会盹儿。 三天时间一到,如预料那般,从早上开始,头顶乌云密布,空气闷热,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偶尔流动着带着湿气的风,才上路不久,众人就出了一身汗。 “现在没下雨,咱们先进贸城,就近找客栈休息。” 顾峥抬头看了看天色,一场大雨将至,己方要加快行程。 车队的人先检查了货物,上面盖着好几层草垫子,包裹的严实,不怕淋雨,这才放下心。 一般来说,运送丝绸几乎都要有一些耗损,毕竟什么时候下雨,是老天说的算,若是在官道行走,赶上大雨天,找不到避雨的地点,草垫子渗水,到箱子的缝隙,那雨水,无孔不入。 姜大叔很细致,他有走货的经验,很多突发情况,很好的避免了。 “客栈房间不多,咱们不用出多余的银钱,不如就睡两间通铺。” 给姜老五夫妻一间下等房,剩下人住通铺,一屋子能睡六七个,姜大叔琢磨,他们都是村里人,本身经常吃苦的,这一路上待遇好,反倒让他们不自在。 “两个人一间吧。” 通铺也没比房间便宜几个铜板,而且通铺在地下半层,阴暗潮湿,旁边就是马房,那气味也不好闻,晚上被蚊子吵吵闹闹,睡不好,不如多花点银钱,选择环境好的。 一路上,省钱最好,但他们不是黑心人,在这方面克扣,莫小荷主张,银子一定花在刀刃上,该花的就不能省。 莫小荷把客栈剩下的房间全部订下来,冯氏借用灶间,开始准备午饭。 “夫君,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莫小荷回房之后,先到净房洗漱,她用澡豆,好好搓洗一通,出门在外,每天晚上都在马车上小盥洗室洗漱,但是要考虑用水问题,她也只能简单擦洗。 彻彻底底洗了澡,她走出门,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顾峥退后两步,面色紧绷,“什么?” “就是当时我落水,你为什么会救我?” 莫小荷仰着头,眨眨眼,眸子中浮着一抹淡淡的水雾,看起来很无辜。她紧盯着顾峥的眼睛,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自家夫君,有些冷漠,根本不是个热心人。 那么,她落水,他只是路过而已,假装看不见就好,据说周围还有旁人在,难道,他早就看上莫小荷,也就是身体的原主人? 虽然,她和莫小荷属于一个人了,但是自家夫君最先喜欢的是前身,这么想,她还是有点不舒服。 这是来自女人超级强大的占有欲,不问出来,堵在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娘子……” 顾峥眼中闪现一抹惊讶,很快消失不见,不明白莫小荷为什么提以前,但是夫妻二人说过,有什么都要直言,不藏着掖着,以免造成误会。 “我就是想知道,当时为什么救我,因为我是莫家村一枝花?” 莫小荷叉腰,开始不讲理,她心里紧张,等待回答的时候,手心冒了汗,她只能装出这样逼问而又带着撒娇的架势,“你坦白交代,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不然为啥给我家送猪大腿?” 自家娘子经常提问题,万一回答有误,他很可能要被赶到床下睡,顾峥回答问题,小心谨慎,最好的办法,不欺骗,不隐瞒,实话实说。 他住在山上,因为总是被村里的寡妇张翠花缠着,他很少下山,一个月一两次而已,拿着野味换一些生活必需品。 他下山路过莫小荷家,却很少看过她,大概有一两面之缘,有时候,能听见村里人议论莫家女,长相娇艳明媚,识文断字,再加上有个秀才爹爹,肯定不会在村里找穷小子,应该会嫁到镇上享福。 “然后呢?” 莫小荷心里舒服多了,但是她还想继续听下去,这一段,顾峥从未说过。前身落水后,莫小荷穿越,她有一段记得不清楚,都是听别人说当时如何。 “村里的流氓就在不远处,所以我就下水了。” 顾峥当时难得发善心,头脑一热,没有时间考虑后果,救人后,送莫小荷回家,路上他就想,自己或许被当成登徒子被痛殴一顿。 长相难看,村民们嘲讽和歧视他,他救了莫小荷,在他们眼里,他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不然这辈子,他或许都没机会抱一个女子。 “爹娘确定你没事,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顾峥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甚至不打算解释什么,越少人知道越好,女子的名节太重要,他没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真地以为莫小荷会以身相许。 “后来送猪大腿,也没别的意思,想让你补补身子。” 村里风言风语,顾峥愿意负责,作为男人,总要承担一切,但是莫小荷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和他这种山村野夫在一起。所以,他一直不敢有什么奢望。 落水后,二人第一次相遇,正好碰见了寡妇想要勾引他,那天,莫小荷给顾峥留下深刻印象,慢慢走近了他心里。 二十多年的空白,被填补上,他应该感谢上苍,这是天注定的缘分。 “好吧。” 莫小荷没有一点生气,相反很雀跃,她和前身性格相差悬殊,虽然也分不清谁是谁了,作为女人,总是想得到多一些,再多一些。 第141章 弄巧成拙 问过之后,莫小荷松一口气,又觉得自己有点作,太不知道满足,这个时代劳动妇女具备的以夫为天,贤惠,吃苦耐劳,这些品质,她一条也不具备。 顾峥愿意娶她,就代表他在未来的日子里,肯定是付出多的那一方。 “夫君,你喜欢大吴,喜欢莫家村吗?” 顾峥说的是事实,当时她被自家夫君救下来,村里人风言风语,都在说他行大运,可以借机揩油什么的,说得龌龊下流,就因为他在村人眼中相貌丑陋,做了善事,还要被人说三道四,莫小荷都替他委屈。 大吴人的以貌取人,就和风俗一般,刻在骨子里的,只要长相不过关,就得遭受无数白眼,这个时代还没有整容术,只能在穿着打扮上,下功夫。 “哪里都一样,山里也好,安静。” 不用接触人,自然就听不到闲言碎语,顾峥一个人早已经习惯了,现在娶妻,他有了莫小荷陪伴,以后他们还会有几个可爱的小娃。 在对待人的态度上,大越人要好的多,可对于这里,莫小荷始终觉得是异乡,没有归属感。 “恩,以后有我陪你。” 莫小荷靠在顾峥怀里,一手摸着他坚硬的胸膛,一手摸着他的下巴,男子的胡子,长得太快,才两天没有刮,就冒出青色的胡茬,她抬起头,用脸颊蹭着他的下巴,那滋味痒痒的。 “别乱动。” 顾峥眸子深了深,他可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受不得自家娘子无意间的挑逗,他摸了摸她的头,嗓音沙哑,“想要,晚上给你。” “谁想要了?” 莫小荷立刻炸毛,怎么说的她好像在那方面需求很旺盛一样。 “你的手……” 顾峥提示自家娘子,他是有正常需要的男子,自家娘子的小手在他身上乱摸,从胸到腹,一直向下,谁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这个……我不是故意的。” 自家夫君不提醒,莫小荷还没反应过来,她喜欢靠在他的胸膛,用手摸胸肌,腹肌,人鱼线,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没意识到有多么撩人,所以脸红了。 “小荷,我做好饭菜了,是我端上来,还是你们夫妻到楼下吃?” 冯氏在门口敲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莫小荷用手捂脸,瞪了顾峥一眼,实在不好意思下楼和众人一起用饭,她急忙回道,“冯婶子,你不用送上来了,让我夫君下楼取一趟,我们在房内用好了。” 说完,她对着顾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又几天没有行房,面对男色诱惑,莫小荷没有定力,她一直觉得自家夫君太有型,有时候看顾峥赶马车,就能看到出神,她想,自己是得了一种叫花痴的病,病入膏肓。 顾峥站起身,先把窗户的小缝隙关严实,下雨天,空气中的水汽,容易让人染上风寒,帮莫小荷绞干头发,这才下楼。 他前脚刚走,莫小荷转身回到内室,从自己的小布包里翻找,哼哼,不是说她主动勾引吗?那她就勾引一下试试,换上一条几乎透明的肚兜,又对着镜子擦了一点气味恬淡的香膏,莫小荷笑得高深莫测。 那些春宫图的套路都没有用,累死累活,还不如就用最简单,最原始的,这次她要主动,这么一想,雨夜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一刻钟左右,顾峥拿着食盒上楼。 雨天,房间内昏暗,莫小荷已经点燃了油灯,坐在窗边发呆,偶尔傻笑两声,她在幻想晚上的场景,自家夫君一定会吓一跳的! “想什么呢?” 顾峥脱下外衫,披在莫小荷的身上,打开食盒。客栈有新鲜的食材,他们商队买了一些,冯氏做了野山笋烧肉,还有一条新鲜的鲫鱼炖的汤,奶白色的,上面撒着一层葱花,冒着热气,鲜味扑面而来。 “喝点汤,暖暖身子。” 这雨最快要下到明天,若是天色晚了,明晚还是要在客栈中过夜,如果不是特别赶时间,雨天最好不要上路。 “咱们的货物咋办呢?谁看着?” 客栈在后面的屋子,有库房,因为在官道旁边,经常有商队停留,他们就建了几间房,专门租出去做库房。 “我看了下,库房不错,上面是瓦片,不漏雨,姜大叔带人把车厢都搬进去了,他晚上留在那。” 东西贵重,不是几百两几千两,是上万两,光一把大锁,姜大叔不放心,正好那边有一张床,他正好可以值夜。 莫小荷点点头,喝了一口鱼汤,冯氏做饭的手艺的确很赞,沿途荒郊野岭,也能吃到热乎的饭菜,带上一个妇人路上做饭,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啪啪作响,屋檐下一片水帘,还不到晚膳的时辰,天色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窗外偶尔有马车路过,还能听见马蹄子踩在雨水中的声响。 莫小荷趁着顾峥洗漱的间隙,在房内点燃熏香,熏香也是婆婆顾氏那里的私藏,据说有催情的作用,天知道,她当时是哪根筋不对,硬是收下了。 香味令人迷醉,只嗅了一会儿,莫小荷突然感觉浑身上下火热,心跳加速,她意识开始慢慢不清醒,突然感觉到,或许今夜要弄巧成拙,她挖坑,埋了自己。 “夫君……” 莫小荷热的受不住,想脱衣裙,她的手不听使唤,领口的扣子,说什么都解不开。 “夫君,快帮帮我。” 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才推开门,莫小荷看到顾峥突然毫无预兆地从浴桶中站起身,他上半身赤裸,水滴顺着肌肉的轮廓向下流淌。他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水,湿透了头发贴在脸颊上,正好挡住一侧的疤痕,又衬托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一瞬间,莫小荷看呆了,咽了咽口水,脑海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男人是他的,必须扑倒! “娘子,你怎么了?” 顾峥察觉到莫小荷的神态不对劲,面色如桃花,眸中暗含春水,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他愣了片刻,问道。 “我热,领口的扣子解不开了。” 莫小荷把顾峥从浴桶里拉出来,简单粗暴,搂住他的腰,自家夫君倒三角的身材,真是太完美了! 顾峥僵直了身体,又没办法推开自家娘子,只能忍着煎熬,帮着莫小荷解开盘扣,然后看着她豪爽地扔了裙子。 肚兜是白色几乎透明的白纱,上面绣着两朵玉兰花,却遮掩不住春光,两个人对望,彼此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浓重起来。 客栈只是简单是布置,并不奢华,因为莫小荷有点小洁癖,床单和被褥都被换成自己带来的,床上早已整理妥当。 “夫君,你不是说晚上吗?” 为什么,还没有动作?莫小荷着急上火,万事俱备,只欠扑倒! 面对邀请,顾峥要是再能忍住,他就是禽兽不如,他身上的水渍,已经差不多都蹭在莫小荷的衣裙上,顾峥上前,直接把自家娘子扛在肩膀上,放到床上。 进入内室,他就感觉到有一种令人迷醉的香气,他看着桌上点燃的已经烧了一半的熏香,黑眸幽深,自家娘子怎么会用这个?难道在考验他的能力? 莫小荷不知道顾峥怎么想,她从床上爬起来,直接坐在顾峥的身上,俯下身子,用手捧着他的脸,深情凝视,以往都是她太过被动,全程被他牵着鼻子走,她掌握主动权,感觉有些不一样。纱帐被放下,喘息声和着窗外的暴风骤雨声,响了一夜。 次日天明,雨势渐小,却没有停歇。 莫小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她看着身上青紫交错的痕迹,心里很怨念,她不应该好奇,点燃熏香的,事实证明,在自夫君身上点火,无异于自焚,她现在腰酸腿痛,脖子上还有印子,要怎么见人? 顾峥洗漱妥当,下楼端了莫小荷最喜欢的豆腐花和肉馅的酥饼,进门后,看到自家娘子还躲在床上,好笑地摇摇头,昨夜畅快淋漓,很尽兴,虽然一夜没睡,他也不会感到疲累。 “起来吧,一会儿豆腐花凉了。” 温水和换洗的衣裳已经准备妥当,顾峥掀起被子,把莫小荷抱出来。 “咱们今天走不走?” 如果上路,她就躲在马车里不出门,如果大太阳,总不能穿高领的衣裙,那更显得欲盖弥彰。 “够呛,看天色,一会儿还要下大雨。” 顾峥透了一条布巾,递给莫小荷,莫小荷也顾不得矫情,快速洗脸刷牙,换衣裳,坐在桌边,品尝热乎乎的豆腐花。 冯氏不会做这个,一大早,顾峥出门,走了好几条街道为她买来的,只为她能吃的舒心。 肉馅的酥饼一共有好几层,外皮带着芝麻,外焦里嫩,肉似乎也不是简单的肉馅,而是用熏肉做成,像肉干,不软不硬,香酥可口。 “夫君,你吃过了吗?” 莫小荷把酥饼给顾峥一个,“你也吃,多吃一些。” 昨夜,自家夫君太卖力,汗流浃背,体力再好的人也受不了这个强度,应该多吃点补补。 第142章 真话 夏季,正是多雨的季节,如果运气不好,一路赶上下大雨,行程要比预期长。路途之中,只能在马车上,也没个说话的人,莫小荷都是靠着作画和看话本子打发时间。 话本的故事,永远离不开套路,千篇一律,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尾,她翻遍之后,就打开车窗看风景,官道景色几乎没没变,剩下的时间,莫小荷用来发呆。 早饭后,她又回到床上补眠,无人打扰,一觉正好睡到正午时分,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还没停下来。 内室昏暗,点燃一盏油灯,顾峥正拿着一本书,坐在灯边翻看。 莫小荷悄悄下床,走到自家夫君身后,发现他看的正是她那些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 “醒了?” 早就听到身后的动静,顾峥转过头,仔细看莫小荷的面色,早上睡眠不足,脸色苍白,现在有了血色,红润多了。 想到那催情香,他冷下脸,他可不记得,有那种下三滥的东西,若是自己那方面不强,他会注意提高,虽然很打击他的男性自尊,但,只要含有催情成分的熏香,都多多少少有毒。 “夫君……不是这样。” 莫小荷捂脸,很窘迫,好奇心害死猫,她就是想试验下,主动扑倒是个什么滋味,催情香也只是为了壮胆,再说她也不相信真有这样的东西,一直没当回事。 婆婆顾氏说,这香料来自南边小国,极其珍贵难得,夫妻之间行房天经地义,偶尔用一次,能增进彼此感情,莫小荷是出于这个考虑,才收下的。 现在可好,被顾峥误会自己认为他不行,莫小荷简直想找地缝钻进去,觉得自己太过愚蠢。 “那是怎样?这样下九流的东西,是哪弄来的?” 顾峥首要怀疑人是徐雁回,那人男不男,女不女,稀奇古怪,作为一个小贼,手中有这样的存货不奇怪。 “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莫小荷无辜眨眨眼,心里盘算,到底要撒谎,还是实话实说。若撒谎,有被揭穿的风险,如果说实话,涉及到顾氏,她怕自家夫君不相信,或者再对婆婆顾氏有什么误会。 诚然,顾氏水性杨花,犯了大错,不过作为婆婆,顾氏足够宽容,没在莫小荷身边安插眼线,也没送小妾姨娘,在她临走前,又送东西,又给银子。 “真话。” 顾峥挑挑眉,意思是,这个还需要问吗?如果是因赶路而冷落自家娘子,他可以把频率提升,夫妻间行房,变得频繁一些。 “是离开之前,婆婆给的。” 莫小荷没用娘称呼,不然娘李氏要背这个黑锅了。 “婆婆是好心,让我悄悄留着,增进感情用,我鬼使神差,就收下了。” 见自家夫君黑脸,莫小荷赶紧解释,最后咬牙心一横,坦白从宽,她就是想尝尝主动扑倒顾峥的滋味,每次都跟着他的节奏,她要寻求刺激感。 或许,这种行为,在思想闭塞的时代,会被认为不守妇道,但莫小荷也顾不得这么多,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 “不用这个。” 顾峥看着自家娘子,面上没有一点表情,衬着他脸上的疤痕,就显得很严肃。 “是的,夫君,这东西害人,以后不用。” 莫小荷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再说催情之后,她家夫君比以前更勇猛,一折腾就是一夜,根本停不下来,她身体上也受不住,身上的伤痕在暗示她,他们昨夜多激烈。 幸好是个大雨的夜晚,不时还有几声惊雷,雨水敲打在房屋的声音,掩盖了她的呻吟,不然深夜,一点动静就能传出去很远,不隔音的客栈上下,都能听到她的喊声。 “我是说,不用催情香,今夜,你在上。” 顾峥补充,作为夫君,就应该满足娘子一切要求,难得莫小荷想主动,他必须全力配合,而且,他也想看看,她主动的样子。 “你……” 本以为有一场暴风骤雨,从电闪雷鸣转眼就变得晴空万里,莫小荷对着铜镜,看着脖子上青紫的痕迹,默默憋回眼泪,她还想休息几天再说。 到了黄昏时分,雨过天晴,天边挂着一条七色彩虹。 经过众人商议,决定还是趁着天黑之前,多走一段路,追赶下计划的行程。 晚膳在旁边的一家面馆,每个人都叫了一碗加红烧肉块的面条,这些汉子食量大,里面的汤,都喝了个干净。 莫小荷稍作整理,把催情用的熏香,塞到角落,今夜只能宿在马车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了。 雨后,空气清爽,抚平了燥热,沿途的路上,随处可见路过的商队,汉子们坐在货物上,喝着小酒,聊得火热,那叫一个热闹。 自家商队在出城途中,遇见个运送粮米的商队。太平年间,粮米价格稳定,他们运送的陈米,也是普通的糙米,要比新米,每斤便宜两文钱。 除去大越京都,靠近南边的小城和大吴物价差不多,但是生活水平不同,同样是普通百姓,大吴人更注重享乐,有了银子必定要好吃好喝,而大越人普遍要抠省,舍不得在吃食和穿着上花钱。 两方车队同行一个时辰,直到天快黑了,运送粮米的车队才在岔路口向下,他们要找附近的村子借宿一晚,而己方选择直行,继续赶路。 夜晚的风清凉,夹杂着湿润的泥土清香,莫小荷打开车窗,看着远处的树林,晚霞,天边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马上要消失殆尽,慢慢进入黑夜。 不远处,一个妇人带着一儿一女迎面走过来,就在马车和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妇人突然仰面栽倒,晕了过去。 “娘,娘啊,你醒醒!” 妇人的一双儿女不大,大概四五岁,还是懵懂的年纪,身上大块补丁摞着小块补丁,看着三口人,明显是日子不如意,面黄肌瘦,营养不良。 晕过去的妇人,脸色又黄又黑,像是常年在田间劳作,又像是病入膏肓,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莫小荷真的持有怀疑态度,她不想再大发善心,最后闹个乌龙。 “呜呜,娘!” 兄妹不知道和路人求救,只晓得大哭,二人围在妇人身边,还学着掐人中,可惜妇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什么情况,难道是碰瓷的?” 不怪莫小荷疑心,就在马车要过去的瞬间,妇人晕倒,晕倒的时间太过巧合,让她不得不怀疑。 “这样吧,你起来,别耽误咱们赶路,要多少银钱,你说,我们听听。” 莫小荷叹息一声,破财消灾,多说无益,这种单枪匹马的最不好对付,她也不是狠心人,如果只是给少量的银钱,她就当积德行善了。 然而,这句话重复好几遍,妇人仍旧没醒来。 冯氏见状,从车厢内取出一个小茶碗,倒了一杯水,顺着妇人干裂地嘴角灌进去,又帮着两兄妹一起掐人中,约莫有一刻钟,妇人才悠悠转醒。 “大妹子,咋回事?” 冯氏是个热心人,眼看天都黑了,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娃,在官道上走也不安全,前面有小村落,找一户人家借宿最好,马上伸手不见五指,一大两小,不好走夜路。 “大姐,谢谢……” 妇人眼神有些涣散,她用手摸着儿女的脸蛋,用手背帮着他们擦眼泪。 “你是不是饿了,想要吃点啥不?” 冯氏叹息一声,总得安顿好人,才能继续赶路,她主动道,“要不你们先跟着商队,前面有村落,正好顺路,给你们捎带上。” 莫小荷也是这个意思,天黑之后,荒郊野岭的,妇人带着孩子,也没个去处,她一路都在管闲事,也不差这一回了。 “两个孩子,一天没吃东西了。” 妇人说着,流下了眼泪,是她没本事,保护不了儿女,让他们跟着她一起受委屈。她家住在贸城下属一个县的村落里,去年,她男人到镇上做工,房子塌了,被埋在里面,就那么突然的去了。 她夫君去了以后,娘家哥嫂上门,非要让她改嫁,并且卖了一双儿女,说儿女都是拖油瓶,正好镇上大户人家想要丫头和小子做丫鬟小厮,说是从小培养的下人,以后能忠心。 他夫君家里没人,所有的田产,都被娘家亲哥哥占据,还要逼迫她嫁一个快到花甲之年的老头子,她性子懦弱,这是第一次为儿女抗争。 “咋还有这样的事?无法无天啊,你就应该到衙门告状,官老爷不会不管!” 冯氏听完之后,也跟着生气,妇人的娘家人真是豺狼虎豹,全部是极品,作为寡妇,若是自己不能顶立门户,性子软,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莫小荷摇头叹息,冯氏他们都在泸州,而泸州卫知府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自然会上心,并不代表别的城池父母官都会一样,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最后还是要靠自己。 妇人抹着眼泪,摇了摇头,她就是狠不下心,为此,她娘快哭瞎了眼睛,如果她反抗,她娘还要被嫂子虐待,过的太艰难了。 第143章 给你洗衣裳 眼瞅着天快黑了,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能就在原地耽搁工夫,再不走,一会儿只能摸黑赶路。 姜大叔手里拿着一张附近几个城池的地图,前面十几里路有个小村子,靠近官道,他们晚上不如就在附近休息,那里人多,比较安全,如果有需要,也能去敲敲门,和当地村人买点。 “大妹子,你这样背井离乡,也不是办法,将来有啥打算啊?” 冯氏叹口气,这年头,死了男人的寡妇活着难,粗活累活都要自己干,家里有地还好,苦点,地里有个出产,不说日子过的多好,好歹能填饱肚子。地被娘家兄嫂霸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娃,可咋过日子啊! “就是,你得自己争气,你夫君没有族人吗?” 遇见这种不平事,一般是村长和族人出面,自会讨个公道,逃避不能解决问题,离开家,人生地不熟,身上没有盘缠,可是要逼死人的! “没有,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原来也是外乡人,而后流落到我们村。” 妇人抹着眼泪,他夫君有手艺,会盖屋子,做活利落,经常出门干活,几年时间,就在村里盖了砖瓦房,买了两亩水田。 “我爹去的早,我,我娘和兄嫂一起过日子。” 她嫂子是个厉害的狠角色,六亲不认,只认钱,开始他哥哥还对她有几分亲情,而后嫂子天天念叨,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为别人家做贡献,不如找个家里有点薄产的,把她嫁出去。 她娘性子软,耳根子也软,夫死从子,什么都听她兄嫂的,她能嫁给外来户,也是因为她夫君不要一点嫁妆,还给了她家里十两银子做聘金。 她虽然出嫁,却和兄嫂在同一个村子的东边和西边,抬头不见低头见,族人不会为了个外乡人帮她出头,她怕自己的两个娃被卖,才偷偷跑了出来。 “狠心的兄嫂啊,比畜生不如!” 众人热血沸腾,对妇人也是恨铁不成钢,就该拿一把菜刀,谁敢出幺蛾子,就拼命,这样还会被欺负?蛮横的也怕不要命的! “我死了倒是没啥,本来我也活不长了,只是怕我死了,还没能护住两个娃,最后他们还是被卖掉,在九泉之下,我见了夫君,该怎么交代?” 妇人声泪俱下,说得众人心酸,莫小荷又一次沉默,如果能用钱解决,她愿意给妇人银子,可不能解决最本质的问题,妇人带着两个娃,在哪里过日子都艰难。 莫小荷突然想起,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奶反对她和顾峥的亲事,看不上他是个丑陋的猎户,又在深山里,村里没屋子没地,想让她嫁到镇上大户人家享福,给她找个死了娘子的鳏夫员外。 那时候她赌气,如果爹娘也这样逼亲,她就准备卷着包袱离开莫家村,有一种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之感,现在想想,那会不了解情况,想法幼稚可笑。 无论是市井人家,还是在小乡村,都莫名的排外,或许是出于对自身的保护,本能排斥外乡人,除非你很有钱,可以买奴仆伺候,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时辰不早了,先上马车,到前面小村再说。” 顾峥看了看天色,和姜大叔商量,把三人安排到商队轮流休息的马车上,莫小荷取了两包点心,送过去,看样子,他们是很久没吃饭了。 回到马车上,莫小荷突然有些不舒服,她小腹又涨又痛,到盥洗室一看,原来是来了小日子。 最近没有喝避子汤,但是她根据现代方法,掐算了安全期,体位上也很注意,看到自己没怀孕,本能松口气,其实这样的方式并不算安全,是她人品好。 “娘子,你怎么了?” 顾峥看莫小荷面色不对,招呼姜大叔帮忙赶车,他回到车厢里,让莫小荷靠在他的怀里。 车窗大开,马儿跑起来,带来一股凉风,怕招惹田间地头的虫子,车内没燃油灯,顾峥适应下黑暗的光线,眯了眯眼,眼神里浮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没事,就是突然来了小日子。” 雨后出门,莫小荷贪凉,喝了冰果汁,现在手脚冰凉,冒着虚汗,只觉得全身上下黏糊糊,想冲一个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好好睡一觉。 “疼?” 顾峥搓了搓手,然后把有热度的大手,放在莫小荷的小腹上,沉声问,“好点了没有?” 车上有红糖,老姜,就是没热水,还有等到前面村落,才能搭起临时的土灶烧热水。行在路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顾峥只好来回搓手,帮着自家娘子暖小腹,以此来减轻她的痛感。 “夫君,陪我聊聊天吧。” 小腹有温暖之感,已经舒服多了,莫小荷靠在顾峥怀中,昏昏沉沉,以前是她把一切想的太简单,现在她才明白,有不幸遭遇的人,真的是无从选择。 如果她是那个妇人,也很为难,总不能杀了兄嫂,她带着儿女离开,不想找给亲娘找麻烦,毕竟老娘还要靠兄嫂养老,而她除了离开,还能怎么办? 争不过,打不过,难道躲不过?剩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给点银子吧。” 顾峥点点头,但是车队不是慈善堂,不能一直带着一家三口,妇人根本没有亲戚可以投奔。 “如果有个脾气秉性好的人,愿意照顾他们就好了。” 在这个世道,女子总是要依附男子生存,有那种鳏夫,心善,品行好的,妇人重新组建一个家庭,或许也能过上好日子。 只是,那种人,到哪里去找? “很难,后娘难做,后爹更是如此。” 顾峥对此很不看好,与其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还不如自己振作,为母则强,妇人已经有勇气带着儿女离开家,就应该有过苦日子的准备,艰难时刻人人都有,撑过去,挺过去,就好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天色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小村落边上,商队停下来,搭建帐篷,在此处休息一晚。 顾峥关上马车的窗户,只打开头顶的天窗换气,点燃蚊香,又放下了蚊帐。 “小荷呢?” 冯氏正在生火,琢磨给那母子三人下点疙瘩汤,也不用揉面条,加点菜,几片肉,到锅里煮一会儿就好。 “她肚子疼,我给她煮一碗生姜红糖水。” 顾峥麻利地翻找出红糖,还是从北地城池买的手工老红糖,滋味要更好,喝上一大碗,发汗,再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会轻松些。 “唉,这么晚了,周围村落灭了灯,我看不如让他们在马车里睡一夜,明早再做打算。” 路上,形形色色,人间百态,遇见太多了,冯氏是可怜两个娃,才几岁,就没了爹,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她和姜老五倒是想帮忙,可把一个寡妇带回去,遭人诟病。 顾峥没意见,等候他娘子做主。 “东家,你对小荷真是太贴心了,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冯氏看他熟练的动作,肯定不是第一次做,也不怪莫小荷,那么美的小娘子,最后嫁个丑夫君。过日子,要知冷知热,真不能看脸,脸长得俊有啥用?又不能当饭吃,早晚有厌弃那一天,还是要回归柴米油盐。 这方面,冯氏是过来人,感触很深,如果是一般的人家,光是无子这一条,肯定要被休,而她和姜老五感情很好,只是这没娃,是夫妻的痛处,一戳就疼。 顾峥把姜糖水用盖子盖上,又打了一盆热水,脱掉莫小荷外衫,用柔软的布巾,轻轻为她擦拭身体,她的肌肤白嫩,稍微用力,就能出现一道道红印子。 她的前胸上下,还有未消退的青紫的痕迹,顾峥尽量让自己平静,心无旁骛,以免受美色影响,又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恩,夫君?” 迷迷糊糊,莫小荷感觉很舒适,她睁开眼睛,看到顾峥已经帮她换了一套干爽的里衣,貌似身上,也被清洗过了。 “醒了也好,先喝完姜糖水再睡。” 顾峥把换下来的衣衫放入盥洗室,又把车凳放下,加了一层软垫。 “太多了,喝不完。” 莫小荷苦了脸,其实她一点不喜欢生姜的味道,每次只喝一小口,就被辣的冒汗。 “听话,喝了之后,明天就不疼了。” 顾峥不会哄人,左右不过是那么一句话,一直在莫小荷身边盯着,最后她没办法,只好闭上眼睛,心一横,咕咚咕咚,趁着温度刚刚好,全部喝下去。 胃里暖洋洋的,她很快冒了汗,想下马车溜达,又被自家夫君禁止。 “荒郊野岭,晚上湿气重,你就在马车里,看看话本子。” 顾峥随便翻出两本小册子,放在莫小荷枕边,又检查下蚊帐内,山野间蚊子毒,被叮咬后,钻心的痒,抓破后,若是不及时上药膏,容易感染。 “好吧,夫君,你干什么去?” 莫小荷乖巧点点头,见自家夫君要出去,赶紧拉住他的手,看小册子太无聊,还不如听他讲故事。 “去给你洗衣裳。” 顾峥摸了摸莫小荷的头,无奈道,“一会儿就回来。” 第144章 顾峥讲故事 莫小荷已经睡过一觉,这会正精神,刚擦洗过,她躺回去,翻看两页话本子,里面的风花雪月的故事,太不符合现实,越看越无聊。 随手扔到一边,闲来无事,她四下打量马车内的摆设。这一切都是夫君顾峥置办,把夫妻俩的衣物,带来的特产,收拾得井井有条。 莫小荷发现,顾峥有设计天分,最大程度上优化了马车空间,夜晚,把车凳放置下来,就成了一张床榻,比客栈里面的要舒服的多,除去盥洗室空间小,只容纳一人,洗漱不方便外,跑长途,有这样的休息环境,已经很不错了。 约莫有两刻钟,顾峥上了马车,他在河边洗漱过,简单用布巾擦了擦身,见自家娘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毫无睡意,问道,“喝了姜糖水,好一些没有?” “好了,就是喝精神了。” 莫小荷浑身上下发热,她从蚊帐的缝隙中出来,拉着顾峥的胳膊撒娇,非要听故事,最好是以前他走货的奇遇,或者是各地的风土人情。 “我们和镖局在一起,有时候二三十个镖师一起上路。” 走镖比走货更加辛苦,几乎每一趟都会遇见小贼,劫匪,护送的都是比较贵重的物品,也有镖师人品不过关,监守自盗,顾峥曾经遇见过两次,那人被发现后,还对他栽赃陷害。 “太不要脸了吧,夫君,那你怎么解释的?” 莫小荷很无奈,自家夫君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不懂解释,笨嘴拙舌,还总认为清者自清,若不为自己辩解,别人怎么会知道你是清白的?只当你被拆穿,所以默认。 “没有解释。” 顾峥从不屑解释,后来那个人,自己就交代了。 “啊?那怎么可能?” 莫小荷黑线,就知道是这样的回答,干镖师这一行,品行相当重要,坏了名声,以后怕是在这一行混不下去,商人只看自己能获得多大利益,可不会突然发善心,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靠拳头,最后他承认了。” 那一段过往,顾峥轻描淡写,后来他就很少去走镖,自己在山中打猎,银子够花,又不打算娶媳妇生子,一个人过日子,逍遥自在,没什么不好,遇见莫小荷,是一个意外。 “噗……” 莫小荷轻笑,拳头才是硬道理,估计在那之后,也没人敢欺负自家夫君了吧。 赚银子,是为了快乐,日子过的美好,在衣食无忧的条件下,最重要的是享受生活,这次回大吴,走货便利,多赚点银子,回去就能游山玩水,尽情享乐,修生养息一段日子。 “奇遇,算有。” 顾峥回想,几年之前的一个深秋,他所在的镖局,接到一单生意,运送一位千金小姐的灵柩,回到祖籍安葬。 毕竟是护送死人的尸体,这种事,镖头不想接,可对方是他们的老主顾,家里做珠宝生意,在大越和大吴,都有一定的名气。 对方给的报酬丰厚,并且提出古怪要求,护送灵柩的镖师,必须是未曾娶亲的人,据说是寺庙里和尚提出,不然千金小姐突然横死,怨气太深了。 什么逻辑?莫小荷忍不住吐槽,“让未成亲的男子送,是想干嘛?来一段人鬼情未了?” 顾峥摇摇头,人鬼情未了,只存在话本小说里,民间传说,只有冤鬼复仇,出来祸害人,横死的未成亲女子,怨气极重。镖头接单后,焦头烂额,只要他开口提出,众人脑袋无一不是摆得和拨浪鼓一样。 “虽是深秋,南边天气还热着,这一路要走好几个城池,为防止尸体腐烂,那位小姐被封在冰棺之中。” 顾峥继续讲,其实走一趟,他觉得还好,他的几个搭档,回来高烧不止,去神婆那里看,据说是被女鬼缠住,需要喝符水化解。 “走一趟,给千两银子,我就答应了。” 千两银子,来回一个月左右,有些镖师,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路上不用停留,只是每隔七八个时辰,给冰棺之中加上冰块即可。 “夫君,然后呢,你们遇见什么了?” 莫小荷拉着顾峥的胳膊,示意他别卖关子,赶紧继续说,她家夫君一身煞气,女鬼都怕吧? 此行护送灵柩,一共只派了四人,原本顾峥一人即可,镖头觉得,若只有他一个人去,得的银子太多,赚大发了,所以就东拼西凑,从家亲戚里,凑上三个未成亲的小子。 “那三人,没有走镖的经验,镖头为了给自己提点黑心银子,也没说此行是运送灵柩。” 三人没及冠,那会和顾峥也差不多年岁,十七八岁,对一切充满好奇。镖头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出门一个月,回来每人一百两银子,外加镇上一间屋子。 条件诱人,三人又不晓得真相,以为就运送一口空棺材,喜滋滋地就同意了。 临行之前,镖头给了顾峥五百两银票,返程之后,另外有五百两,是到地方,那边兑付。镖头威胁他,若是乱说话,以后就散伙,别想在他这里多赚一分银子,走镖之人,每走一趟,都是拿命换银钱,很多人兴高采烈地离开,却再也没回来过。 一般只有贵重物品,商人才会舍得银子,路途坎坷,也看运气,若运气好,平顺些,他们就有的赚,若碰见山匪,死人,伤残,都是最平常的,赚的那点银子,看病治伤都不够用。 所以这一趟,给一千两,这个价,等于天上掉个馅饼,镖局里还有两个未成亲的小子,但是已经定亲,距离婚期相近,为稳妥起见,还是拒绝了。 “也没人告知他们实情,我想,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他打算自己辛苦些,那三人只要别出幺蛾子,老实跟着,十五天左右到达祖籍,返程就松快多了。 莫小荷点点头,她已经猜到一部分,自家夫君,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三人或许好奇心旺盛,所以才悲剧了。 “因为运送灵柩,一路上只能在帐篷中,客栈并不接待。” 就算是一口空棺材,客栈掌柜也会把几个人拒之门外,做生意,最怕招惹晦气,尤其是古人,对这方面,非同一般的迷信。 开始几日,都是顾峥加冰块,怕尸体腐烂,七八个时辰,必定要换上一次,时常为买冰块,不得不放弃相近的小路,而绕路进城。 或许是他行为鬼鬼祟祟,引起了另外三人的注意,那些人并没有明着问,而是偷偷聚集在一处,怀疑棺材内有宝贝。 很多有钱的富商,说不定有怪癖,怕引起山匪注意,用棺材运送珠宝,这样更安全,若是里面真有金子,他这背着人的动作,不知道在背地占多少便宜。 走一个月,每个人一百两加一套小院子,合算成银子,还是不少钱,运送空棺材,能给这么多?刚走没几天,三个有小聪明的人忽然觉醒了,越发认定背后有猫腻。 “那晚,说来也巧。” 他们在城内买完冰块之后,妥善储存,应该够三天所需,就又回到小路上,日夜兼程,正好赶上农历十月初一,民间的寒衣节。 走着走着,突然下起一片雾气,前方的路看不真切,隐约从天空掉下几枚纸钱,空中飘着纸钱燃烧过的黑灰。路两侧,一片坟地,隐隐飘荡着鬼火,他们辨别不出方向,只有停下来休整。 “然后,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莫小荷记得家里有一本书,介绍过,在鬼节前后出现的雾气,其实就是一种瘴气,夜晚不要走在坟间地头,小娃容易被吓掉魂,成人容易遇见鬼打墙。 据说,鬼打墙是鬼怪们最喜欢开的玩笑,你无论朝那个方向,都走不出去一个怪圈,晃来晃去,还是会回到起点,这个时候就不能再往前走,否则一只脚,会踏入鬼门关。 “走不出去,我们就停下来。” 顾峥回到帐篷,白日赶路太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三更半夜,他被尖叫声吵醒,出帐篷一看,三人已经合力打开棺材,对着棺材里面的那位千金小姐,保持一个动作,眼神呆滞。 油灯被扔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里面的灯油洒了出来,点燃了草地,把周围的一切照亮。 三人仍旧一动不动,像被施展了定身法,眼珠也不会转了,顾峥探了探鼻息,才知道三个人都没有死,他就放心下来。 “我听到的尖叫声,明明不是他们三个人,应该是女子。” 顾峥说完,莫小荷觉得后背发寒,赶紧躲进被子里,荒郊野外,刚下过雨,阴森森地,她听了后,自动脑补当时的场景,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夫君,长话短说,你就告诉我结果吧。” 中间的过程可以省略,自家夫君明明没有任何语言天赋,可为什么渲染气氛后,那么吓人?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顾峥面色严肃,深邃的眼底掠过一抹笑意,他搂着自家娘子,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原来,让她投怀送抱,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他现在初步实践,已经掌握好了套路。 “我把他们拖进帐篷里,第二日一早,人就醒来了。” 三人醒后,大惊失色,他们其实是好奇,想看看棺材里到底有没有宝贝,看到女尸,毫无心理准备,其中一人一口咬定,女尸睁开眼,叫了一声。 人吓人,吓死人,自称看到女尸睁眼的人问题不大,另外两个人却发起高烧,昏昏沉沉,差点一命呜呼,最后那个人才说了实话,一切都是自己胡编乱造,没有的事。 镖头做人太不厚道,明明一千两银子,被他克扣,每个人最多能拿个两三百两,剩下银子都被吞了,隐瞒实情,让他们感恩戴德。 “我的确听见女子的尖叫,可是没告诉他们。” 顾峥抽了抽嘴角,否则,就不是简单的两个人病倒,他不想带着三个病号一起上路。 在路上休息两天,四人再次上路,每到了晚上,三人都会和惊弓之鸟一样,躲在帐篷里不出去,加冰也全然都靠顾峥自己。 “夫君,灵柩最后平安送到了吧?” 没事把人家棺材盖掀起来了,算是对死者不尊重,最好能道歉,忏悔下,虽说,不一定有用,很多时候,受惊吓都是自己想象太丰富,自己吓唬自己。 “平安送到了,可三人回去之后,又发起高烧。” 顾峥叹气,他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过。 “之前被吓得昏昏沉沉的两个人说,在寒衣节那晚,的确听见棺材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于是,之前骗人找乐子那位,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看没看到,听没听到,最后也跟着病倒了,据说那一百两银子,请和尚,请道姑,请神婆,最后治好了,家中反倒欠下一笔债。 第145章 收养 莫小荷听完以后,毛骨悚然,运送灵柩走了十来天,夜晚露宿山野,很难想象,自家夫君这一路是怎么熬的,她不禁问,“夫君,难道你都不怕吗?” “小时候会怕,后来一个人走夜路,又住在大山里,久而久之,习惯了。” 山里经常会下雾,难以辩别方向,迷路是家常便饭,找一颗粗大的树,爬上去,挺过一夜,第二天清晨,等阳光出来,冲破云雾,就什么都好了。 在山里,夜晚总有一些响动,胆小的人,听着风吹树叶发出的簌簌声,都以为有精怪,让她们如惊弓之鸟,惊疑不定,这也是住在山里,能得一份清净的原因。 顾峥语气淡然,可莫小荷却听着不是滋味,她家夫君一个人孤单太久了,心底是渴望亲情,希望有人陪伴的。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商队的人已经起来了,冯氏正在准备早饭,白米粥,蒸了馒头,炒个土豆丝,一个凉拌野菜,又给莫小荷加了一道解馋的煎豆腐。 煎豆腐是泸州一大特色菜,又名西施豆腐,制作过程不算复杂,把整块豆腐搅碎,加上肉丁,笋丁,木耳丁等一些提鲜的材料,混合在一处,在油里翻炒,倒入高汤,等水滚了之后,再倒入小半碗的茨粉汁,再不停搅动,开锅之后,装进大碗,就能上桌了。 冯氏做菜,非常讲究,在上面加了片青菜叶子,看着样式美观,莫小荷吹了吹热气,迫不及待。 虽说做起来不算复杂,可也不能当做十几个人的口粮,豆腐只有一块,冯氏咬咬牙,又给那个妇人和两个小娃加了点,他们的身子太弱,豆腐是滋补的好东西,不比肉便宜哪去,寻常人家也舍不得吃。 早饭之后,众人要再次上路,关于妇人的安排,再一次让冯氏犯难,都是她提议让人暂时留一夜,好人做到底,总得把人妥善安置。 “大妹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或者说,你有啥能维持生计的手艺?” 冯氏上了马车,连连叹息,真是作孽,娃还这么小,还是懵懂的年纪,只是隐约自己离开村子,就没有家了。 两个小的没有安全感,一直拉着那妇人的胳膊,蜷缩在角落,看起来非常可怜。 “我怕是养不活他们的。” 妇人咬咬牙,她的身子自己知道,生产时候大出血,没有做好月子,伤了根本,就算精心调养,也干不了重活儿,她的一双儿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无家可归,母子三人想要生存,太难了。 好心人可以施舍银两,凑合过日子,银钱是个无底洞,她怕自己的性子,受不住钱财,若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歹人起了坏心思咋办? “唉,我们商队都是在泸州而来,若是你不嫌弃,可以去那边落户,只是这一路,怕是有些远。” 以妇人脚程,至少要走一个月开外,他们想帮人,还要在车马行雇一辆车。姜家村也有不少外来户,村长是个宽容的人,到时候大家帮一把,至少让妇人活下去。 冯氏和车队几人说过后,众人也没有反对,走一步看一步,总不能看着母子三人去送死。去泸州和他们要走的是相反方向,所以大家商议下,找一个人把母子送到车马行去,租马车的银子,众人凑凑,也就够了。 “大姐,其实我有个想法。” 妇人叹息一声,看了看一双儿女,她的性格太懦弱,就是立不起来,她也恨这样的自己,无奈想改变,却发现没有大作用,她能活几年呢?万一有一天闭上眼睛,两个娃没成年,可就要吃大苦头了。 “你说,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冯氏问过莫小荷意见,她知道不能耽搁商队行程,长话短说,希望妇人早点做决定,若是还想回村,正好顺路,就把人送回去。 “不,不能回去!” 妇人眼中是惶恐不安之色,她紧紧地抱着两个小的,流下眼泪,她走了,屋子,地,都留给兄嫂,这样,她娘才能过几天好日子,她回去,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两个娃保不住,肯定要被送大户人家做伺候人的丫鬟小子! “大姐,那我就厚着脸皮直说。” 妇人哭了片刻,喝一口水,慈爱地摸着一双儿女的头,眼神越发坚定起来。 “昨晚闲聊,听说你和姜五哥一直没娃,所以……” 妇人突然拉住冯氏的手,欲言又止,最后艰难地开口,“我没了夫君,从未想过改嫁,只想找一处清净地方,若是去尼姑庵,是没办法带着两个娃的。” 她早已经做好决定,就是舍不得儿女,想给儿女找善心的人家收养,可村里的人,家里都不缺娃,突然多了两张嘴,日子过的就更紧巴了。 女儿还好,嫁人不费什么银子,而她儿子,将来要娶亲生子,夫君本是外乡人,她私心,还是希望能留下香火。 昨夜,她一夜没睡,仔细观察商队人的人品,品行的确不错。她是个大麻烦,对方愿意收回他们母子三人过夜,并且好吃好喝招待,早上那道豆腐,商队的人都没有,肯定是冯氏特意开的小灶。 她虽然软弱,看人却不会错,对方什么都不图,愿意帮他们,定然是好心人,看冯氏的年纪,也无法再生育了,如果能领养两个娃,一心一意对他们好,那么她就没有别的顾虑了。 “说这些的确有些厚颜。” 妇人说完,一脸希冀,若非无路可走,没有亲人投奔,她也不会把希望放在陌生人身上,听说冯氏想到慈善堂看看,她就上了心,琢磨一夜,认为此事可行。 “大妹子,凡事要想开,你只是眼前过不去这个坎儿,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冯氏对这个提议意动,她和姜老五多年也积攒下一些家财,虽然不是很多,养两个娃,应该是够用的,家里有地,姜老五能出门做工,她也有做饭的手艺,总之亏不着小的,可娃的娘还在,就这么狠心丢下他们,冯氏又觉得这样不好,说到底,总是比不得亲生的上心。 “大姐,你的顾虑我都知道,我也舍不得他们。” 妇人唉声叹气,再舍不得,也无非是多陪着孩子们两年,等他们懂事,会更伤心,还不如趁着现在,找一户合适的人家。 冯氏听完之后,拿不定主意,又跑去找莫小荷商议。 若是真诚了,了却他们夫妻夙愿,可此行走货,路上带着两个小娃,很不方便,给商队拖后腿,她没办法和顾峥夫妻二人交代。 “原来是这样。” 莫小荷看着妇人的面色,就知晓她有宿疾,感叹母爱的伟大,妇人的决定看似狠心,其实是为小娃们考虑的。 “小荷,你看这事咋办?成了自然好,她想去尼姑庵清修,总要把人送到,不然我们夫妻也不安心。” 冯氏心情急切,在慈善堂,健全的娃一般都被领走了,他们夫妻商议,领养个身体稍微有点残疾的,只要将来生活能自理就好,不管嫁人还是娶妻,两口子竭尽所能,视如己出。 “咱们到前方的城池,要休整一天,商队做路上的补给,你打听下,周围有没有尼姑庵,把人送过去吧,到时候你也放心。” 莫小荷沉思片刻,最后给了建议,前方的铭城是一座花城,盛产蜂蜜,还有很多其他城池没有的蔬果,和顾峥来的时候走了岔道,把铭城错过去了。 自从知道要收养两个小娃,冯氏更上心,早上会多煮出来鸡蛋,给两个小的,有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全给了他们,妇人看着,默默擦眼泪,却很是欣慰。 两天后,一切告于段落,或许是娃还小,不明白什么是分别的含义,跟着冯氏,开始哭闹几天,就被新奇的小玩意吸引了注意力,乐滋滋跟着上路了。 走之前,莫小荷给尼姑庵添了十两银子的香火钱,冯氏也添了银子,拜托庵主,若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托人送个信,他们夫妻一定带着娃来送妇人最后一程。 “小荷姐姐,你在画画吗?” 冯氏给两个娃洗得干干净净,比最开始面黄肌瘦的模样好多了,狗娃是哥哥,才四岁半,春妮三岁,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上,两个小娃不太闹,看人的目光有些躲闪,很羞涩。 “是啊,在画小狗。” 路上多了两个小娃,莫小荷又找到新乐趣,她印象里,小娃就是爱哭闹,把人烦的不行,这一对兄妹完全颠覆她的认知。 “狗娃,春泥,你们饿不饿?” 莫小荷洗过手,从小筐子拿出来两个青苹果,就是这边的品种,看起来青色,却非常甜。她有耐心地削皮,切成小块,让兄妹俩分着吃。 以后,她也会有娃,她希望自己一次性能生出龙凤胎,儿女双全,就少遭一次罪。在马车上,闲来无事,她就画着小娃衣服的图样,让心灵手巧的冯氏,给两个小的做一套兄妹装,穿出去,吸引人的眼球。 第146章 学做衣 一路上多了两个懂事的小娃,不但没有给行程带来负担,反倒多了不少有意思的事。白日赶路,只要冯氏不忙着做饭,莫小荷就把人请到自己的马车上,和冯氏一起做针线。 或许是日子过的太悠闲,一切有夫君顾峥照顾她,她自己就缺了一门心思,总觉得差点什么,出门十几天才发现,自己吃喝睡,每天游手好闲,正经事一样没干。 已经成亲了,可莫小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对生活常识和窍门一知半解,她兴致勃勃地给两个小娃做衣衫,才发现自己最基本的裁剪都很有难度,针线是继承原主的记忆,只是穿越这一年几乎没怎么动过,很生疏了。 冯氏看她缝袖口,收边儿不整齐,导致一边长,一边短,一脸纠结,她本想说几句,又碍于莫小荷是她东家,不太好意思。家里若是有下人,可以交给下人做,但是女子,居家过日子,多学几手总是没错。 “小荷啊,这里反了。” 看莫小荷反反复复,差点糟蹋了好布料,冯氏终于忍不住了,她抽了抽嘴角,这一幕真是荼毒眼睛,如果她不指出,莫小荷又要无限死循环,自己摸索下去。 “是啊,我说怎么有点问题。” 略微思考片刻,莫小荷这才恍然大悟,的确是她又弄反了。画图是她强项,动真格的,和纸上谈兵差不多,以前有娘李氏帮忙,而她现在成亲了,泼出去的水,不能靠李氏一辈子。 “冯婶子,这样对不对?” 靠着原主的记忆,加上自己摸索,很快,莫小荷慢慢熟悉,针脚也近乎平整。穿过来后,她最多帮娘亲烧火洗衣裳,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一般,看她细嫩的双手,就知道没怎么做过活儿。 这也不怪她,前身心气高,认为凭借自己的品貌,嫁入高门没有问题,莫景山和李氏宠着闺女,总觉得她还小,多留在家里几年,以后学来得及。 “对,小荷,看你也不像是一点不会,是很久没做,手艺生疏了吧?” 冯氏凑过去,看到莫小荷正在袖口绣着一只蝴蝶,飞针走线,有模有样,和刚才判若两人,她糊涂了。莫小荷点点头,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基本上是身体的惯性在动作,绣点好看的花没问题,这一点,充分体现了她来自大吴。在大吴,不管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还是普通百姓家里的小娘子,都喜欢在衣裙上绣花,哪怕是一身带补丁的裙子,补丁的地方也要遮掩下,尽量让其变得美观。 “冯婶子。” 莫小荷看了一眼窗外,顾峥后背又湿透了,越往难走越热,这两天没下雨,太阳把地面烤得干裂了,她坐在马车里都颇为不自在,更别提在外赶车。 昨晚睡觉之前,莫小荷看到顾峥前襟处一片红肿,她心疼地给他抹了一层清凉的药膏,等着脱皮之后,才能彻底好。 见自家夫君没注意,莫小荷小声在冯氏耳边道,“我想学做衣裳,还有做鞋,趁着天色早,你点拨我几句。” 顾峥的衣裳全是在成衣店买的,因为他身材高大,没有特别合适的尺码,所以衣衫明显都是小一号的,以前二人未成亲,也就算了,现在她是他娘子,以后得把家里操持起来。 “这有啥的,做衣裳倒是没啥问题。” 冯氏看了看莫小荷的手指头,水葱一般的细嫩,做鞋肯定要被磨出血,娇滴滴的小娘子,哪能拿得起顶针,看她那小细胳膊,就没啥力气。做衣衫难点是裁剪,莫小荷会画图,裁剪起来不费劲。 莫小荷拿出一匹青色的细棉布,这是她偷偷买给顾峥的,一直想给他做一身衣裳,晚上夫妻行房,她主动搂着他的肩膀和腰身,偷偷量尺寸。冯氏亲手指导,裁剪有几个小窍门,只要掌握了,学起来很快。 “婶子,我不会做鞋,我看我娘纳千层底,用粗针。” 实际上,李氏家务繁忙,也没什么时间做鞋,爹莫景山和大哥莫怀远的鞋,有一多半都是莫家老太太做,她奶动作快,一天就能做出一双鞋。 莫小荷是生手,光听冯氏讲解步骤,她就快晕过去了,一共分七个步骤,做出的鞋,洗后缩水容易挤脚,所以在刷洗的时候,在大脚趾那里要塞圆滑的小石子。 二人在一起做针线,时间过的很快,一直到天黑,商队才停下来休整,冯氏赶紧收了针线筐子,下去忙着做晚饭。 莫小荷揉揉眼睛,把做了一半的衣衫叠整齐,藏起来,不能一口吃一个胖子,她决定慢慢来,让自己变得贤惠。 “今天赶路的时间长些,饿了吗?” 顾峥进马车内的盥洗室拿了一套衣衫,等着去河边清洗下。马车里有好几样零嘴,都是自家娘子喜欢吃的,他特地多买一些,怕她为了两个小娃亏待自己。 “不太饿,留着肚子,等冯婶子做面条。” 车上还有细白面,商队要改善生活,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晚上吃油泼辣子大肉面,简单省事,再拍个黄瓜,弄个炝拌土豆丝做凉菜,清凉爽口不油腻。 “夫君,你先吃一个梨解渴。” 白日赶路,莫小荷光顾着忙活做衣衫,忽略了自家夫君,她忽然想起,一口凉茶都没给他送,看他嘴唇干裂,胡子拉碴的,她又心疼了,恨自己的疏忽。 “好。” 顾峥没有急着去洗漱,他坐在车凳上,莫小荷在给他找洗漱的柔软布巾,澡豆,用一个小竹筐装好,不停地叮嘱,前襟被晒伤的地方回来一定要上药。 他的眸色慢慢从清冷变得温暖,以前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也曾经幻想过,将来有娘子在他身边唠叨,他一定不会和村里男人一样嫌烦,那是一种被关心的感觉,很暖,他沉默地听着,不时点头。 “好了,就这些,衣衫你拿回来,我帮你洗。” 莫小荷发觉自己真是太懒惰了,她深深忏悔,不仅如此,之前她的衣裙,也是自家夫君洗的。偶尔为之可以,也不能总是这么欺压他。 “不用,正好在河边,姜大叔他们都是自己洗。” 顾峥吃完梨,刚想下马车,被莫小荷叫住,“夫君,你过来一下。” 顾峥挑了挑眉,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上前几步,就在一瞬间,莫小荷做了个跳跃的动作,如树袋熊,抱上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好了,你去吧。” 不是她想主动投怀送抱,前几天测量的尺寸,她怕存在误差,用搂抱的方式,再测量下,若是衣衫做好,就不好改尺寸了。 顾峥被自家娘子的突来的动作定住,感受上唇上水润的,他的意识才恢复清明,只是蜻蜓点水,这样不够,所以,他身体很诚实地被大脑支配,俯下身,把莫小荷堵在车壁上,吻上她软软的唇。 “夫……” 莫小荷瞪大眼睛,她真的没有主动勾引的意思啊,可他霸道地扭过她的头,也容不得她多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小荷缓过来,车内已经空无一人。 “幻觉?” 莫小荷拍了拍自己的脸,摸着一面小铜镜,镜子中,她满面春色,目若秋水,嘴唇红润润的,已经肿了,可想而知,刚才二人有多么用力。 顾峥很被动,也不太会表达自己,很多时候,都是莫小荷自己做主,她总想当然,认为他不会有意见。 夫妻之间,无论做什么,最好还是有商有量的,也表示对对方的尊重,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对他,而不是靠着以前的同情,可怜。 端正态度之后,莫小荷下了马车。 天边一片灰色,山野中凉风习习,商队的汉子们累了一天,已经去河边了,只剩下冯氏正在煮肉,大锅里有放着八角,生姜,桂皮,去了肉的腥味。 案板上,冯氏在揉面,二十人吃饭,汉子们食量大,一次就要做不少,揉面可是个力气活。 “冯婶子,我帮着拍黄瓜吧。” 案板旁边,挂着两三个油灯照亮,旁边招来飞蛾,也不知道姜大叔从来哪里弄来的像渔网一样的帘子,在帘子之内做饭,就不用担心这些虫子了。 拍黄瓜简单,拍比切更容易入味,到时候弄点蒜蓉,盐,醋,再浇上辣子,味道爽口。她刚做好黄瓜,姜大叔和冯大春已经洗漱归来,又打了两桶水,帮着切土豆。 冯大春下刀,那速度不亚于酒楼的顶级大厨,土豆丝很细,每一根几乎要透明,这样的刀工,不去做厨子,真是可惜了。 “好了,开饭了!” 等众人陆续归来,冯氏也做好了面条,进行最后一道工序。 红烧肉肥瘦事宜,已经软烂,红色的汤汁上冒着油花,肥而不腻,这年头人肚子里都没有多少油水,做菜只用面纱在锅底蹭蹭,有猪板油炒菜,都是难得了。 莫小荷不需要油水,她把自己碗里的肥肉夹给顾峥,自己只留两块瘦肉,她指着拍黄瓜,一脸得意,期待自家夫君的肯定。 ------题外话------ 昨天想了一天,决定以后多给男主一些镜头… 第147章 黄瓜的味道 为了赶路,车队的人中间隔了七八个时辰没有吃东西,闻到肉香味,再也忍不住了,草草洗了个手,众人排队,眼巴巴地等着冯氏分红烧肉,浇在面条上,每人一勺。炝拌土豆丝和拍黄瓜没少做,统一放在两个大盆子中,让人自取。 天热的时候,人们更喜欢吃清爽的,莫小荷拌好黄瓜之后,点了几滴香油,众人也察觉到比土豆丝味道好,你一碗,我一碗,很快就要见了底。 “夫君,你不吃拍黄瓜吗?” 莫小荷看顾峥碗里的面条下去半碗,迟迟不见他去取小菜,心里着急,好不容易表现一下,难得独立完成一道凉菜,还等着自家夫君品评几句,给她点动力。 做凉菜,说起来很简单,实际却不是那么回事,拍黄瓜需要技巧,而且放盐,醋和辣子都要根据比例来,她也是按照黄瓜的量估计,看吃了一碗的人又回去盛,莫小荷不淡定了。 “你想吃吗?” 顾峥以为莫小荷想吃,就去盛了一个小碟子,放在桌子上,而后继续吃面。 “那个,夏天热,黄瓜爽口,你咋不吃点呢?” 其实莫小荷可以直接说,那道拍黄瓜就是她做的,让顾峥捧场,可她偏不肯,拐弯抹角,话题就围绕着黄瓜展开,不知道费了多少唾沫。 顾峥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他放下碗筷,碗里的面条,已经吃得一干二净。 “娘子,你不是说过,晚上睡之前不要吃蒜吗?嘴里会有味道。” 残留的蒜味,用牙粉也刷不干净,莫小荷人娇气,以前提过,村里的人都做菜都喜欢用大蒜调味,炒菜都会放点蒜末进去。 自家夫君表情太过认真,让莫小荷大囧,这话她是说过,那是因为晚上夫妻之间行房,亲来亲去,都是大蒜味,她就随口说了一句。 这里不像现代,有漱口水,口香糖,那味道特别顽强,还有点熏人,她犹豫下,小声道,“要不,就吃一块?” “好。” 顾峥没有异议,用筷子夹起一块黄瓜,抖掉上面的蒜蓉,放在嘴里咀嚼。 “夫君,什么味道?” 莫小荷难以形容此刻兴奋的心情,瞬间燃气豪情壮志,以后好好练习手艺,将来给自家夫君做好吃的。他虽然身材高大,有肌肉,可却太瘦了点。 “恩,黄瓜的味道。” 顾峥心里明白过来,却仍旧板着一张脸,逗弄自家娘子,明明她没有耐心,一逗弄,马上像炸毛的猫,呲牙咧嘴,亮出爪子,随时准备攻击。 “……” 莫小荷很无语,索性打开车窗,不理会他了。 天已经漆黑,不远处的村落一片寂静,正是农忙时分,村里人睡得都早,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蝉鸣。马车外,车队正在帐篷里整顿,姜老五领养了两个娃,整天笑得合不拢嘴,欢声笑语,没事就哼几首山间小调,调动车队的气氛。 出门二十天,众人也已经习惯,风餐露宿的时候,并没觉得苦,吃好喝好,只是白日大太阳,有些难熬,出来的人,身上明显黑了一个度。 冯氏正在洗碗筷,狗娃和春妮懂事地递抹布,旁边还有一口烧水的大锅,每晚都要烧一壶开水,预备第二日一早,灌入众人随身携带的水壶之中,留着路上解渴。 平淡,安逸,没有大风大浪,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莫小荷心有所感。 还有大概七八天,就能到达颍川,沿途准备的绸缎已经售出一批,比她的预期要好,泸州丝绸是好东西,从来都不愁卖。如果不是货源不多,她又急着回家,一定干一票大的。 顾峥得知得罪了自家娘子,老实把碗里的拍黄瓜都吃完,把碗筷送下马车,又给莫小荷打了热水。 “哼。” 莫小荷扭过头,哼了一声,假装没看见他,她在心里心疼他,白日赶车,那汗水透过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从来没叫过一句苦,不仅如此,还能把她照顾妥当,他总是很沉默,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莫小荷很想为顾峥做点什么,她左思右想之后,很沮丧,爹娘谁也没想到,她未曾及笄就嫁人了,根本来不及学管家。 “娘子,泡泡脚吧。” 顾峥把木盆端在莫小荷眼前,用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他又站起身拾掇马车,白日两个小娃在车内,有点零零碎碎的果皮,莫小荷没清理。 马车一侧车壁,挂着油灯,昏黄的灯光,却让人觉得相当温暖,莫小荷一边泡脚,一边看着她和顾峥在车壁上的影子,一脸恬淡地笑意。 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马上就能见到亲人,这一趟货全部出手,换的银子够他们很富足的生活十年,若只在村里,一辈子都够了。车马劳顿,去哪也不方便,可她就是适应了慢节奏,觉得没有什么不好。 在现代,网络发达,有电视,电话,还有互联网众多平台,日新月异,也有人曾经感叹过,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也只够爱一个人。 “夫君,咱们快到家了。” 莫小荷跟着感慨了一句,出来大半年,各地风光风俗也算见识过,她很想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她亲手布置,还没有住上的木屋。 秋天里,漫山遍野的野花,采上一束,晒干做成干花,放在彩色的陶瓷瓶中,摆放在窗边,餐桌,也是一道美景。用藤蔓做秋千,在树屋上观景,那一刻,她等了好久好久。 许是老天开眼,这几天没下雨,车队日夜兼程,八天时间一晃而过,莫小荷每天都让自己过得异常充实,她虚心和冯氏请教,做衣衫,做衣裙,做鞋面,都已经掌握七七八八。 冯氏给出建议,可以去集市上买千层底,自己做鞋面,要不了几个铜板,省时省力,看莫小荷,也不差那几个钱,不用什么都亲力亲为。 缝补,洗漱,喂鸡鸭,腌渍肉,做包子,蒸馒头,冯氏一一道出,莫小荷怕自己记不住,特地记录在小本子中,以后忘记了,就不时翻翻。 到了颍川,没多远就是边境城池,这里是大越药材主产地,药丸很便宜,并且成效不错,车队的汉子们,或多或少买了一些,多半是买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以防止有什么头疼脑热的。 莫小荷和顾峥回了一趟族里,送了几坛子从泸州带来的好酒,丝绸,还有一些小玩意,她又去自己和顾峥洞房的屋子看了看,摆设没有变,族中一直无人成亲,屋子就被保留下来。 “夫君,绸缎咱们留一些,剩下的都卖了吧。” 车队就在颍川散伙,姜大叔们往回走,她还有一车的酒水和零碎,回大吴,至少得雇一个车夫帮着运货。 “昨天晚上,冯大春找过我,他似乎是不想回去了。” 听说这一路要去大吴,冯大春想去大吴见识下,他有一把力气,到哪都饿不死,这趟出远门,就打定了主意,以后换个新环境,总比在村里,听着闲言碎语好。 “姜大叔同意吗?” 这年头背井离乡,是一件大事,必须要深思熟虑才行,不然有的后悔,而且很多村落闭塞,村民们对外乡人,始终持保留态度。 “姜大叔说服不了他。” 冯大春是个有主意的人,早就做好了决定,他和顾峥说,他的工钱都给姜大叔,自己身上只留下二两银子,就够生活了。 到大吴,赁住个小院子,每个月两百文,吃住省着一些,落脚后,就能先做个运货的苦力,先稳定后再从长计议。 夫妻二人来到钱庄,莫小荷这里全是银票,她要兑一部分现银,当初说好的二十两,已经给了五两银子定金,剩下的银钱就在今天结算。 刚回到下榻的客栈,姜大叔就带着冯大春迎过来,看二人面色平静,应该已经达成了共识。 “大春想到大吴,我也说不服了他,这样也好。” 换个环境,从头开始,说不定还能拼出一份事业来,娶妻生子,虽然离得远,以后不能常见面,一年通两封书信也好。 姜大叔死活不要冯大春的银钱,二人推搡着,不仅如此,姜大叔怕他一个人在外,坚持把自己的工钱给冯大春用。 “姐夫,这么多年都靠你照应家,铁牛这两年要成亲,小丫过几年也要嫁人了,我做舅舅的,不能没一点表示。” 冯大春言辞恳切,他早就抱着这样的心思,如果说以前还在犹豫,那突然出现的机会,让他坚定信心,大吴也没什么不好的。 “等你以后有了银子再说。” 姜大叔就是不肯要,他把银子拿走,以后大春怎么生活?老伴若是知道,还不一定怎么气他呢。 二人僵持不下,最后顾峥调节,既然冯大春有心,就给姜大叔留下十两银子,正好此行去大吴,还缺一个车夫,他再出五两银子,到大吴结算,若以后遇见棘手的事,他们夫妻能帮忙的,也会搭把手。 第148章 买院子 泸州的丝绸是很受推崇,莫小荷本想自己找绸缎庄供货,她拿来送人的几种印染图案,被族人看中,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族人用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收购她手中的货。和族人公平交易,没有比市场价高,却也不低,彼此都没有占对方的便宜。 原本要在颍川停留十天,因为货物脱手,三天以后,莫小荷这边所有的一切打理妥当,商队人有采买结束,准备踏上回去的路。 期间,莫小荷回族里看了看,族长安排他们这一支迁移,在大吴的莫家族人,除出嫁女,都要举家搬迁,屋子这半年已经被建好,统一是宽敞的大瓦房,有点类似现代的别墅园区,门前是一条条林荫小路,铺着青砖,以防下雨天坑坑洼洼,踩一脚泥。 看了一下家人以后的居住环境,莫小荷很满意,但是她心里还有点小失落,爹娘搬到颍川,她在村里,可算是孤家寡人了,想回娘家,要赶好几天的路。 从泸州出来一个月有余,商队的人归心似箭,在姜大叔的带领之下,匆匆忙忙地往回赶,临行前,顾峥和莫小荷夫妻请客,去当地有名气的酒楼吃了一顿好的,席面都是山里的野味,众人喝得醉醺醺。 姜大叔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又叮嘱冯大春,泸州永远是家,在外如果是混不好,就回家,别有什么顾虑,他这个当姐夫的没什么能力,管饭却没问题。 送走一行人,莫小荷这边定在明日出发,她提前在马车上收拾包裹,把自己沿途采买的小物件,分箱子装好,荷包,绣帕,络子,还有好看的雕刻品,女子家喜欢的胭脂水粉,东西太多,显得零碎。 “夫君,我才想起来,我们忘记一件事。” 顾峥本想帮忙,但是莫小荷拒绝了,其中还有肚兜和托绣坊做的私密亵裤,若是让自家夫君看见,还是挺难为情的。她在拾掇自己衣裙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裙子被偷,从而联想到范淑香范寡妇。 “什么?” 一路上,顾峥一件物事没给自己买,他只有一个小包袱,其中一套新衣,是自家娘子前几天的杰作,大小刚刚好,针脚细密,他怕赶车弄脏,磨破细软的布料,始终舍不得穿。 “就是张大娘啊,咱们说过,路过去看看的。” 范淑香杀人偿命,已经死了,好歹得知会一声,说清楚来龙去脉,毕竟,他们夫妻是知情人。只是回程有商队跟着,加一起二十来号人,停留在那个小村落,有些不方便。 “我记得,所以托张大娘同村人送了口信。” 顾峥本想写一封信详细说,但村里没有识字的人,张伯和张大娘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没的再跑个十几里,去邻村找人帮忙看信,他说明情况,有机会一定带着莫小荷过去看看。 “那就好。” 莫小荷对张家印象太深,她难以忘记,真正意义上的洞房花烛,其实是在一个逼仄的小屋子里,可那晚,她真的觉得自己置身在五颜六色的花朵中,愉快得可以飞起来。 次日一早,夫妻二人继续上路,到了颍川,就离大吴越来越近了。 目测快走,颍川到边境城池五天,到大吴后,轻装上阵,三四天就能到镇上,休息两天后回村。 “夫君,我看咱们就在镇上住两天,买一处院子。” 这个是之前夫妻商量过的,两三天的时间,也能帮冯大春赁住一处院子,莫小荷对镇上并不太熟悉,她打算请表哥李河帮着打听一下。 冯大春是个惜字如金的人,或许是之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反被人反咬一口,他对人不是那么信任,但很多细节,展现他是个好人,人品绝对没问题。多个朋友多条路,能照应下,夫妻二人不会推脱。 顾峥和冯大春脾气相投,偶尔会喝点酒,聊几句打猎的趣事。 越往南边走,越顺利,一行八九天,马车终于进镇之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莫小荷在马车上,打开车窗,离开了半年多,再回来,有一种熟悉之感,街角的糕点铺子,是她经常光顾的,还有那制造赝品的书画铺子,不晓得什么缘故,已经改成了酒庄。 “顾兄弟,原来大吴竟然是这样的。” 冯大春左看右看,不同于大越厚重的建筑,大吴多了一种秀丽的美,街道上青砖混合着红砖,摆出各式的花样,女子们打着油纸伞,在雨中慢行,丝毫不显得焦急。屋檐两端高高翘起,墙壁上刻有壁画,淡妆浓抹,就好像一副山水画卷。 “雨太大了,咱们先去我表哥那里歇一下。” 打铁铺子很好找,莫小荷给了银子后,李河兑下铺子,换了牌匾,里面小院的破旧的房屋请人修补,又加了灶间,他晚上一直睡在后院。 下雨天,门口无人,莫小荷让顾峥和冯大春把马车牵到后院,她打着伞,好不容易才在车上跳下来,顾峥要抱,她不肯,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挺难为情的。 自己跳下来的结果是,裙角和鞋子上,溅得到处是水。 “表哥,表哥,赶紧出来,也不看看谁回来了!” 院中有马车进门,在铺子的李河就听到了响动,他撩开帘子,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眉眼含笑,“就知道是你这个小辣椒!我娘和秀儿时常念叨你,就怕你在京都那好地方不回来了!” 也才不到一年时间,李河已经和原来差距太大,原来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了,精神萎靡,整日干活,营养又跟不上,被磋磨得不成人形,现在生意不错,当上掌柜的他,时常和人打交道,人也自信了些。 李河一身短打衣衫,身上有了肉,看起来也是个俊朗的小伙子。莫小荷打量自家表哥,从精气神就能看出他日子过的不错,也就放下心来。 “表哥,我大舅娘和表姐没进镇吗,大舅怎么样了?” 莫小荷招呼顾峥和冯大春进屋,她也不客气,找了张椅子坐下,连珠炮似得发问,“还有外公外婆,怎么样了?身子骨还硬朗吗?” “你问题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之都好。” 李河让铺子里的小伙计上了热茶,一副掌柜派头,招呼自家表妹。顾峥他认得,也听说过,和表妹小荷定了亲事,这长相差点,据说是救过莫家人的性命,他琢磨,男子最重要还是品行,只要品性过关,能吃苦,对莫小荷好,就别再纠结容貌,这东西都是爹娘给的,抗议也没用。 “表哥,我娘寄过信,不知道家里人收到没有。” 莫小荷拉着顾峥介绍,这是她夫君,二人在颍川就成亲了,以后就是亲人,要多走动。 李河朝着顾峥点点头,又看向冯大春,示意莫小荷介绍下。 “大春哥是从大越过来的,以后要在这边讨生活。” 莫小荷没有说冯大春就是个车夫,她表明,算是朋友,请求表哥李河多少照应下,冯大春初来乍到,银钱不多,想找个便宜的小院子赁住。 “这没问题。” 李河对镇上熟悉,若是想要自己住一个院子,自由,就是价钱上贵一些,大杂院的一间房,要便宜多了,来大吴生活,买房置地,确实需要一笔银钱。 “多谢。” 冯大春站起身,拱了拱手,本来孤身一身,习惯了,突然有非亲非故的人一口答应要帮忙,他突然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最感谢的还是顾峥和莫小荷夫妻。但是他不会表达,只能把这份恩情放在心中。 分别日子太久,莫小荷有太多话想问,李河看见她裙角湿了一块,道,“要不你去换一身衣裳去?” 后院有一间房上锁,是给大舅娘和李秀留着的,二人有时间会来镇上卖家里的土特产或者荷包和络子,晚了不用着急往回赶,直接在镇上住一晚。 “不用,喝点热茶,也不冷。” 莫小荷摆摆手,打算不麻烦表哥,晚上和顾峥住客栈,她现在有迫切地想在镇上买院子的念头,不然以后晚了不想回村,总是住客栈,没归属感。 “买院子?” 李河摩挲着下巴,他以为是莫小荷自己心血来潮的决定,自家表妹没出嫁的时候被娇惯得不成样子,成亲后怎么也要有所收敛,他询问地看了顾峥一眼。 “恩,有三间房就好,最好有小院,放置马车方便。” 就夫妻二人住,家里没下人,屋子多也是空着,不如买个小院子住着,里面的家具摆设都不要,房子破旧一些也无妨,反正要修缮,只是一点,距离主街和集市要近些,这样出门买菜方便。 “这倒是问对人了。” 前几天听说街边有个屋子要出兑,原来住的是老两口,儿子在县里做生意,开始是个小货郎,后来发达了,要接二老过去享福,那个小院子就没用了。 正好三间房,还有个西厢房做杂物间,在集市旁边的胡同,位置顶好的,屋子很新,去年才推倒重盖的,应该符合要求。 第149章 约定 窗外,天色暗淡,雨越下越大,李河看天色,估计不会有生意上门,让伙计早早关上铺子,就当放半天假,让他们早点回家休息。 “后院还有房,不介意就在这里歇下?” 不像在镇上没亲戚,人回来了,怎么也不能去客栈,不然家人知道一定会骂他,李河抓了抓头,心里琢磨,听闻表妹莫小荷去了大越京都,这一趟肯定见了大世面,也不晓得会不会嫌弃。 “表哥,那就叨扰了。” 李河顾忌的问题,正是莫小荷心中所想,既然表哥主动提出来,她推拒的话,反倒显得见外。三人一路风尘仆仆,为了赶路,几乎不眠不休,好不容易到了镇上,算是到家了,这一放松,顿时有一种困顿感。 “前两天我娘来过一趟,拿了不少家里种的菜,一会儿我去屠户家割一条肉,做几个拿手菜。” 李河擦了擦手,雨天不方便出门,不然可以带三人到酒楼里摆一桌席面,接风洗尘。 “随便做点什么就好。” 莫小荷到打铁铺子大堂看了看,比原来扩大了,窗户上换了高丽纸,收拾得干净整洁,听说铺子生意也比从前好,李河做生意明码标价,慢慢得到了周围百姓的信任,这几个月,稳赚不赔。 “表哥,赁屋子还挺着急的,如果有合适的,还是尽快定下来好。” 莫小荷指的是冯大春的事,来到陌生的地方,总得有个落脚之处,这样才有归属感,她和顾峥买院子可以缓缓,左右是只要位置好,价钱公道,她这边可以马上定下来。 “若是着急的话,咱们现在去看看?” 镇上有几家赁屋子的,李河知道,不过都是附近村里人到镇上做工,一家几口,挤在一间房的大杂院里,比较乱套,据说挂在院子里的衣衫都会丢,几家相互怀疑,为此还动过手。 找单独院落也有,价格上贵不少,一个人赁住奢侈了点,李河问冯大春的意思。 “我是外来户,还是赁住单独的小院吧。” 冯大春想了想,他手里有将近十几两银子,赁个院子,小一些的,还是没问题的,若是住大杂院,是非多,他又是外来户,独身一人,怕有麻烦事,到时候说不清楚。 “事不宜迟,那咱们现在就出去看看吧。” 李河拿了蓑衣斗笠,正好去屠户家割肉,要出兑的小院就在附近,老两口着急去县里,急着卖屋子,如果表妹看中,也算是解了老两口燃眉之急。 顾峥站起身,外面雨太大,他想让自家娘子留下,可买院子必须要夫妻共同商议,他看了一眼她的裙角,“我扶你上马车。” 虽然路程不远,大街上全是雨水,一路走过去,裙角湿润一大片,肯定会着凉。 “好。” 这下,莫小荷老实了,裙角和鞋子里都进了水,潮乎乎的特别难受,她想着先忍忍,等回来再换一套衣裙。 下雨天,路上行人越来越少,青砖路面,被雨水洗涤得纤尘不染,李河和顾峥,冯大春坐在马车外,直奔集市旁边的胡同。 因为相距不远,约莫一刻钟就到了。 胡同不算太窄,能容纳一辆马车进入,老两口的院子也不是路边第一家,在中间地段,不吵闹。 三间砖瓦房,墙上砖瓦拼成了菱形,屋檐上刻着花纹,门口还有几丛鲜花,市井间的雅致小院,很符合大吴人的审美。 “这边都是家境殷实的小户人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老两口隔壁,住着香油作坊的掌柜,偶尔会照顾下我生意。” 买院子也要看邻居,若是遇见那等爱掐尖的,挑事的,太糟心,邻里之间和睦最好,这是李河的经验之谈。 “恩,的确如此。”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距离太近,也没有太多隐私,晚上有点响动,一条胡同听得真切,千万别遇见半夜不睡吵架的,她之前只想怎么装饰新院子,倒是忘记这关键一点。 老两口年纪不小,耳朵不太好使,又加上下雨,李河在外面叫门,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上房有响动。 “谁啊?来了来了,轻点拍门啊!” 院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接着,一个胡子半白的老头打开门,见几个人在门外,还有一辆马车,愣住了,“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顺着门缝,莫小荷往里看,在院子一侧,设有低矮的西厢房,院内有一口水井,吃水方便,水井旁边还有个石台,可以洗衣裳,外面还有排水的沟渠。 对小院的布置,她很满意,目前为止,只有她和夫君两个人,不用住太高大上的地方,有个温馨小家,也省得被别人惦记,以为他们夫妻是土财主。 “老伯,听说你这院子出兑,所以咱们来看看。” 李河说明来意,老伯心中一喜,他儿子那边着急让他去县里享福,好几进的大院子,还有人伺候,以后都不会回镇上,他想着屋子留着没用,就卖了换点银钱留着傍身。 无奈镇上就这么大,想买的人压价,他们也不想卖得太亏,屋子都是刚盖好不久的,家具有一半是新的,有中人得知老两口的心态,一直想坑他们。 “我先说好,少一百两,我不卖。” 老伯没有马上让人进门,而是说了价钱,一百两,只是盖屋子的花费,如果不是着急,至少能卖一百二十两,他这院子有水井,光打井就花了二十多两银子。这条胡同内,有水井的人家不多,还要到不远处统一打水。 莫小荷看了一眼自家夫君,顾峥点点头,没错,虽然不在路边,不能做铺子,但是单看屋子,一百两不贵了。 砖瓦房,宽敞明亮,下面还有地窖,关键是前后都有院子,种菜养鸡,不成问题,符合二人心中家的标准。 “老伯,价格就定一百两,我们想进去看看,合适咱们就定下来。” 莫小荷也觉得自己心急,反正不差钱,再者将来她是想在镇上开铺子,到时候找一处比较好的铺面,这个需要时机,慢慢碰。 “唉,进来吧。” 老伯叹口气,一百两对方没犹豫,一看就是识货的人,这屋子结实,用的是砖窑里最好的青砖,当时觉得自己住要用好的,也没想离开镇上。 “屋子还有家具,这些都没啥用,当初也花了几两银子。” 家具半新半旧,莫小荷看不上,不过既然对方要送,她也没推辞,至少比表哥那的好,她可以送人,然后自己找木匠打一套全新的。 三间正房,只有老两口二人,只住在其中一间房,另外两间空着,放置杂物。灶间在西厢方面,单独设立的小间,以防止做饭的时候,屋子里烟熏火燎的。 进门是一个堂屋,很标准的,可以放置八仙桌,老两口信佛,上面供奉了观音菩萨,摆设香案和供品,下方还有蒲团,早晚参拜。 从屋外进门,带了一脚水,莫小荷有些不好意思,下雨天没办法,以后她要在门口放地垫,以防止下雨天踩得一脚泥。 “没事,擦擦就干净了,进来看看吧。” 老伯见他们没还价,似乎是真心实意,也就介绍了下屋子,还有前后院的构造。 “夫君,你看如何?” 莫小荷开始琢磨,买下院子后,怎么布置,地上要铺平了,铺上一层地板,柜子根据现代的样式打,墙壁上做好装饰,一间用作书房,她偶尔兴致来了作画用。 “可以。” 顾峥察觉到自家娘子很欢喜,就拍板定下,付了五两银子定金,约定明天去衙门办手续。 从进门到出院子,最多一盏茶的工夫,李河反应不过来,心里琢磨,表妹似乎发达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草率,而她夫君,也太疼她了,无任何异议。 “你们不再看看了?万一有别的好院子咋办啊,定金给的这么着急。” 李河终于反应过来,瞠目结舌,他想教训自家表妹几句,发现她都是成亲的人,他没立场。 “表哥,镇上的屋子,基本是知根知底的,只要不是凶宅,别的都不是问题。” 因做过建筑方面的设计,莫小荷略懂一些,她看屋子地基很牢靠,窗明几净,和她设想中的新家没有什么差别,所以才急于定下来。 “好吧,反正一百两,也买不到更好的。” 李河无奈地点点头,之前中人给八十两银子,老两口把人撵出去了,宁可留着屋子落灰也不卖,这几天软和了态度,不然少于一百二十两免谈。 “表哥,你看屋子里的家具你用得上不?” 老两口的几口柜子和桌椅还不错,只是颜色太暗沉,也不配套,没有朝气,莫小荷更喜欢原木色,她可以设计出温馨的风格。 “家具有些是新的,也不要了吗?” 李河揉了揉额角,以前就知道这个表妹心高气傲,嫁人之后,不但没有收敛,好像比原来还严重,他同情地看了顾峥一眼,心想,有这么任性的娘子,顾峥的日子可能很不好过。 第150章 开不了口 在李河眼里,不管莫家后台多强大,背景有多深厚,表妹莫小荷是个出嫁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了顾峥这样的猎户,注定过不了奴仆成群的少奶奶生活。 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个都用银子,千万不能眼高手低。在镇上买一处好点的结实屋子也不错,毕竟听说猎户住在大山中,与世隔绝的,亲戚之间的走动不方便。 “小荷,你是成亲的人了,以后得操持家务,过日子可不讲究浪费。” 李河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还得念叨几句,恶人由他来做,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表妹的夫君是个锯嘴的葫芦,不爱说话,对她疼宠得很,肯定不会有半点意见。 “你那柜子都是顶好的木料,你若不喜欢颜色,找木匠把外皮抛光,重新上色,这样能省不少银子。” 不多说,几两银子肯定省下了,村里人一家几口,一年的嚼用也就这么多,能省下来的,为啥要做冤大头呢? 莫小荷被表哥说得有点晕,就好像孙悟空被念了紧箍咒,她第一次正视自家表哥,还真是个过日子的人。道理没错,可问题是她给商队的人工钱都不止这个数,为啥要亏待自己啊?她不差钱! 李河只了解莫家的背景,却不知道顾峥身世复杂,难免考虑多些。 顾峥见自家娘子晕头转向,心中好笑,原来克星在这里,他赶紧解围,“我早年走镖,也赚得一些银两,小荷不喜欢旧家具,就打新的吧。” 左右也没多少银子,屋子以后自己住着,必须要舒适,就按照莫小荷的意思来。 “好吧,算我多此一举了。” 李河翻了个白眼,揉了揉额角,就知道会这样,不过,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以前一直为莫小荷的性子担忧,怕她真给员外鳏夫做续弦,也怕她给县令之子做小妾,好在表妹及时醒悟,找了个如意郎君。 “哎呀表哥,这次走货也赚了点银钱,肯定够生活的。” 李家人不贪婪,李河说这些真心实意,莫小荷有了银子,也不想自己独子享受,会适当帮扶家大舅一家,还有外公外婆,待她是极好的,都不能落下。 院子定下后,马车又过了两条街,李河下马车,去屠户家敲门,不仅割了一大条五花肉,还拎出来小半扇的排骨。 这年头,人人肚子里缺油水,排骨的价钱要比五花肉一斤便宜两三文,即便是这样,也没人买,一斤排骨,到嘴里的肉还不够塞牙缝,李河记得自家表妹娇气,偏生爱啃骨头,以前他就打趣过,说莫小荷上辈子是小狗托生。 “刚和屠户打听过,正好这边有个小院子,一户人家隔出来的,大春兄弟,你看成不?” 那户人家也是一对老夫妻,原本住着三间屋子,带一个小院,老太太身体弱,常年卧病在床,还要喝汤药,二老没有太多进项,就想着中间隔出来一道围墙,分成两户,另个院子租出去。 打算赁出去的屋子是个套间,临时搭建个茅草顶的灶间,一个月二百文,只比大杂院贵了几十文,却有独立空间,冯大春这种不拖家带口的住,刚刚好。 “行。” 冯大春不想叨扰李河,他琢磨最近几天去客栈睡通铺,没成想这么快,赁院子的事就有了消息,价钱比他想的要便宜多了。 听说回去路上正好路过,几人就去看了一眼。 屋子有点破旧,上面瓦片碎了两块,大雨天,屋内角落有一处漏雨,正用桶子接着雨水,其余看还不错,小院也够大,冯大春当即拍板,交了一年的租金,可把老两口乐坏了。 “价钱公道,瓦片等天晴换几片新的就好。” 冯大春有一套行头,床单被褥齐全,屋内有桌椅板凳,不缺什么,如果想要自己过日子,只要买些米面,生火做饭就可。 李河见冯大春拿了钥匙,今日就想搬进去,赶忙阻止,下雨阴天的,被褥容易受潮,铺子后院有屋子,不用那么着急,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还要走动的,可千万不要那么见外。 “就是,我等着吃排骨。” 还是大吴的水土养人,这一路总觉得不自在,回来之后,什么都好了,看镇上哪处景色都觉得熟悉,有归属感。 “表哥,那家卖书画的铺子,咋改成酒楼了呢?” 这样也好,以后没人和她抢生意,那个坑人的掌柜也不知道去哪了,说起来,莫小荷还得感谢掌柜,不给她机会,她赚不到银钱,即使被压榨,到底没差她什么。 “那家是个黑店,把赝品当珍品卖,一幅画就能坑个几千两,被发现了,铺子当然开不下去了!” 提起书画铺子,李河滔滔不绝,他真没想到,其中利润那么大,一幅画而已,不能吃喝,摆着还要落灰,竟然有人愿意出千两,万两银子去买,看来,有钱人和小老百姓追求的真不一样。 莫小荷缩了缩脖子,她也是帮凶之一,多亏躲了,不然或许会被找上门,听说铺子掌柜是个滑头,听到风声,拖家带口早已经跑的没影,而铺子低价出兑给本地的员外。 说起这个员外,和莫小荷有点渊源,就是之前莫家老太太逼亲,让她嫁的鳏夫。 “做人得讲良心,那么坑人,就不怕晚上睡不踏实?” 李河滔滔不绝,莫小荷脸热,她只想发家致富,有银子吃饱穿暖,画赝品是用自己的手艺换的银钱,血汗钱,至于销路,是掌柜的事,她真没觉得自己坑人。 回到铺子里,李河在灶间生火,顾峥,冯大春三个男人在灶间忙活,而作为娇滴滴的小娘子,莫小荷换了一套干爽的衣裙,在屋内整理她的百宝箱。 箱子里,钗环首饰,香包绣帕,分出来两份,一份给堂姐莫大丫,一份给表姐李秀。 莫大丫那人自私,也爱道人长短,却不是个坏人,莫老太太重男轻女,动辄打骂,她出嫁前的日子苦,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她弟弟的。 莫小荷万分庆幸,爹爹莫景山不是家里长子,不用跟着爷奶一起过,不然同一屋檐下,莫小荷不知道要受多少气,以前每次去老房,奶都说她金贵,养女娃就得干活,而她出身农家,愣是养出大小姐的性子,都是被惯的。 听多了,耳朵起了茧子,莫小荷也不会和以前一样跳脚,她慢慢淡定了。莫家最可怜的是堂姐莫大丫,为了肚子里的骨肉,真正抛弃荣华富贵。 如果堂姐愿意喝汤药,流了腹中的胎儿,当做寡妇再嫁也好,定然能找到一户富贵人家,有莫家做靠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也是莫大丫的决定,让莫小荷感叹母爱的伟大,堂姐爱虚荣,最后为孩儿,舍弃了好日子。 “娘子,要吃饭了。” 顾峥在门外敲门,三人配合下厨,炖肉用了半个多时辰,刚做好,他去马车上抱了一坛好酒,正好李河也好这口。 “来了。” 对于吃现成的,莫小荷没任何心理负担,夫君,表哥,都是可以压榨的人,若让她忙活,两个时辰也未必能吃上饭。 豆角红烧肉,蒜香排骨,黄瓜鸡蛋,凉拌土豆丝,油炸花生米,还有两碟大舅娘文氏拌的咸菜,四个人吃刚好。 “哇,就是这个味道。” 也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同样一道菜,在南北各地能吃出不同的滋味,最简单的黄瓜炒鸡蛋,她都感觉黄瓜分外清香,回家真好! “今天刚回来,又赶上下雨。” 莫小荷喝了一碗大麦茶,看了一眼表哥,听说表姐李秀的亲事很波折,之前说的那户人家,合二人生辰八字出了纰漏,所以最后没成。 “我娘最近又开始着急了,你回来正好,能陪着秀儿说说话,她每次来都念叨你。” 李河叹息一声,他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其中也有变故,说来话长,总之兄妹二人在婚事上有些坎坷,让家里人一直操心,但过去了就让他过去,一切总会好起来。 “对,过去了就过去吧。” 莫小荷重复一遍,这句话,也说给自己,有时候对生活不满意,总想回到现代,至少生活便利,可都是无用的念想罢了,早就该断了。 想也没用,这世间,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烦恼都来自于庸人自扰,明知道没有结果,还不肯放过自己,那样活得太累。 “来,咱们喝一杯。” 李河举起酒杯敬酒,他看顾峥这个表妹夫不错,是个好的,而冯大春,也是个厚道人,都十分可交。 三人频频举杯,莫小荷插不上话,她快速吃了一碗饭,默默退下,终于知道男人吃饭为啥几乎不让女子上桌了,酒已经吸引他们大半的注意力。 第二日,天光放亮,莫小荷睁开眼睛,习惯性摸了摸身边,顾峥早已洗漱妥当,正在院子里打水。 雨过天晴,又是个大太阳的好天气,冯大春一早来辞行,他要去赁住的小院打扫,晒被子,换瓦片,晚上之前拾掇妥当,就能住进去,并且表示,等选个日子,请众人吃饭。 “等下我跟着老两口去衙门办房契。” 顾峥如往常一样,给自家娘子准备洗脸水,看得李河嘴角直抽抽,心里琢磨顾峥这个大块头面相凶狠,却被表妹吃得死死的,莫小荷也太欺负人了,成亲后还娇滴滴,他唐僧上身,决定一会趁着顾峥不在,好好找表妹说道说道。 “恩,行,那我就在铺子等你,正好让表哥打两口铁锅。” 莫小荷很讲究的用牙粉刷牙,香皂洗脸,又抹了一层滋润的香膏,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这下,李河已经说不出话来。 用过早膳,顾峥前脚刚走,李河就抓住正在收拾东西的莫小荷,“表妹,我有话和你说。” “干啥啊?” 莫小荷正在院中的车厢上,灰头土脸,很多东西是自家夫君收拾的,井井有条,她并不知道放在哪里,记得有几块从北地带的皮毛,留给外公外婆做个护腿。 车厢内,乱七八糟,惨不忍睹,李河深吸一口气,顺了顺胸口,面对一副天真表情的莫小荷,他又不知道咋说出口了。 为妇之道,到底有没有学过啊?好吧,不要求表妹做个贤惠女子,至少,打洗脸水这种事,应该自己做。 “表哥,你说啊,不用藏着掖着,你不会想说我夫君坏话吧?” 见李河吞吞吐吐,莫小荷回过头,面带狐疑,她家夫君那么好,不能因为长相问题被全盘否定,如果亲人对他不认可,她一定会生气的! “你……” 一句话堵得李河没话说,他哭笑不得,心里盘算怎么说出口,不是他愿意插手人家小两口的事,可表妹莫小荷,也太懒散了。 第151章 探望莫大丫 李河吞吞吐吐,一脸纠结,站在莫小荷身边转悠,他想,表妹虽然娇贵点,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不如就直接说,作为男子,都希望找个温柔贤惠的娘子,看顾峥的模样,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万一忍受不了,那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表妹,你们平时也这样吗?都是妹夫一个人做?” 李河见莫小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想要夫妻之间感情好,得掌握一个平衡,谁也不能总是一头炕热,把别人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 这年头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可女子能吗?表面上莫小荷当家做主,可光这一点,她就处于下风。 “表哥,你昨天不会一晚上没睡,就想着如何劝我吧?” 莫小荷看着李河下眼处的青黑,扑哧笑了一声,其实她还是挺感动,至少表哥真心为她着想,为了劝说她“改邪归正”,研究一个晚上如何措辞。 李河说的这些,她能明白,男尊女卑,倒插门的女婿,其实也是养尊处优,像泸州马员外那样霸占女方家产的上门女婿,屡见不鲜,归根结底,还是女子在嫁娶方面所受到的限制。 “你知道就好,得心里有数。” 二人说了自己的想法,李河见表妹心里有谱,知道她有成算,也就放心多了,因一些变故,他还未成亲,自是体会不了夫妻之间相处模式,只是观察周围人,发觉表妹是异类。 临近午时,顾峥匆忙在衙门归来,办了房契,付了尾款,二老特别痛快,交了钥匙,直接雇马车去了县城,家里一些日常生活所需物件,全留下来了。 “表哥,新院子里面所有的东西,我一件不要。” 有银子,就别委屈自己,用别人用过的。家具没人要,莫小荷琢磨扔到哪里,她看打铁铺子这几间屋子置办得也不齐全,就惦记要送过来,然后在附近请两个婆子,拾掇一番。 “有手有脚的,花那个银钱干啥啊!” 李河心疼银子,他估摸,这两天娘和妹妹李秀又要到镇上采买,到时候几个人一起过去,收拾一天也就差不多。 顾峥会做木匠活,只需要买木料,想打什么样式的家具,画上图纸,自己动手。 “表哥,要不这样,我和夫君下晌回村里去。” 出来大半年了,家里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原来计划是想在镇上住几天,买了院子之后再回去,现在她有些急不可耐。一车的货物,暂时存放在铺子后面空房里,等新院子收拾好,夫妻二人再搬家。 “不差那两天了,不如先住着。” 李河挽留,昨天冯大春在,有件事,李河没说,他看表妹心情不错,也没来得及提起,早上是打算告知,可被打岔,他差点又给忘记了。 正午太阳正好挂在院子上空,片刻的工夫,莫小荷一身是汗,她寻了个阴影处,摆上马车内的小桌子,沏上一壶凉茶,眯着眼睛,擦了擦汗。 “表哥,我堂姐小产了?” 莫小荷打算去堂姐的婆家看看,顺道送点东西,她就了却一件心事,特别是到京都,又进了皇宫以后,她很为莫大丫不值。 京都繁华,莫小荷一个穿越女,都淡定不了,真真长见识。尤其是一直泡着苦水长大的莫大丫,嫁到有钱人家,是堂姐奋斗一辈子的目标和梦想,有个咸鱼翻身的机会,她自己却放弃了。 当初莫大丫为腹中的小生命放弃荣华富贵,若是小产,那可是什么都没捞着。 “为啥小产,是不是李家亏待我堂姐了?” 记得族人在走之前,虽然把莫大丫除族,但是钱财等物没少给,李家就是个普通百姓,还有胆子和莫家对抗?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唉,那李二本就是个泼皮,整日好吃懒做,结交三教九流的人。” 李河说出原委,莫大丫未婚先孕,本来就低人一头,这个把柄被人拿捏着,那李二的寡母也是个嘴甜心苦之人,以为自家能跟着借光,谁知苦等无果,找人到村里打听,才听见了风声。 “不知道村里人咋说的,那意思是莫大丫被族里抛弃,以后没人管。” 李河喝口水,润了润喉咙,叹息一声,他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却没立场管闲事,托人写信,又不知道邮寄到哪里。 “然后李家就胆子肥了,磋磨我堂姐?” 莫小荷一拍桌子,莫大丫再不好,也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堂姐,也容不得李家那蛇鼠之辈欺负! “到底是怎么小产的?” 顾峥无奈,给自家娘子倒一杯水,让她消消火,先问清楚来龙去脉再说。 莫小荷拍拍头,刚刚头脑发热,还是夫君顾峥要冷静些。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当初族人各路劝说,莫大丫咬牙挺着,如今日子不顺心,也怪不了别人,莫小荷就觉得她又可恨,又可怜。 李家哪里是好人家,若真好,李二怎么会和寡妇搞在一起,还想纳个二房,就是个普通百姓人家,要啥啥没有,想法到不老少。 具体细节,李河也不是很清楚,前几个月,镇上闹得沸沸扬扬,他听说原因,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唉,族人还没回来,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莫小荷叹息一声,她恍惚知道李二家的住处,在城北,那一片挨着大杂院,距离周边村子也不远。 “以前,李二的寡妇每天起早贪黑到集市上卖鞋垫贴补家用,后来李二娶了你堂姐,许是莫大丫带过去不少嫁妆,李二每天吃吃喝喝,包子铺,周围卖卤肉铺子的常客,不正经上工了。” 才半年时间,李二吃胖了一大圈,而莫大丫一直没出现过,莫小荷大舅娘文氏带着家里的鸡蛋和细白面做的面条登门一次,东西被那个老太婆收下,人被撵出来了。 “表哥,我先去看看,这都半年多了,还不知道我堂姐啥样。” 还没听完八卦,莫小荷已经坐不住,她想了想,这一路带来的东西都很值钱,万一送过去,被老虔婆独吞,这边很可能要不回来。 “割两条肉,带上鸡蛋,带点补品,先去看看情况。” 顾峥给出建议,他准备好一切,送莫小荷到李二家,听邻里说李二不在,到周围村子和人玩牌,为了避嫌,就没进门。 “小心些,我就在门口等你,有事情喊我。” 顾峥不放心,拉着自家娘子嘱咐,如果发现李家欺负人,也别当场闹开,到时候大家一处,商量下怎么解决,莫大丫毕竟已经嫁为人妇,得有点顾虑。 “夫君,我知道。” 莫小荷看了看大太阳,指着不远处门口大树下的石块,让顾峥在那里等,正好也能有个坐的地方,目测进去这一趟,至少要半个时辰。 李二家,在一处小胡同里,莫小荷提着篮子,站在门口深呼吸,她顺着门缝,看到一个干瘦的妇人,正在院中洗衣裳,隐隐约约,还有骂声传来。 “让你洗个衣裳,洗了一个时辰,你这遭了瘟的败家娘们啊!” “马上好了。” 妇人用棒子捶打衣服,用袖口擦了擦汗,感觉到天旋地转,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抬头的时候,莫小荷大吃一惊! 这个看上去如三十来岁的妇人,竟然是堂姐莫大丫!若不是她嘴边的小痣,莫小荷肯定认不出来。 莫大丫面色愁苦,头发干枯焦黄,包着一块帕子,衣裳应该是以前做的,在她瘦下来之后,不合身,袖口出空荡荡的,就好像在身上披了个麻袋。 知道堂姐可能会过得不好,却没想到差成这样,莫小荷心中悲凉,心里把李二的娘骂了一百遍,调整好心情,这才敲门。 “谁啊,啥事啊!” 李二娘正在喝着小酒,吃着油炸花生米,听有人敲门,先一步冲出去,扯着嗓子喊,“二小子不在家!” “大娘,我来看我堂姐,莫大丫。” 莫小荷笑眯眯地拎着篮子,装作不知情,伸手不打笑脸人,李二娘顺着门缝,看到莫小荷手里的篮子,心中思量,不是说,那些人再也不回来了吗?莫大丫嫁进来之后,半年多都没啥人来过。 “进来吧。” 李二娘看着篮子里的肉眼睛发光,这半年多好吃好喝,都在吃老本,顺便花莫大丫的嫁妆,最近李二赌钱天天输,日子明显不如之前过的滋润,她也好几天没吃到肥腻多汁的红烧肉。 莫大丫听见有人敲门,心中一跳,随即又苦笑了下,家里人早已经说清楚,以后就算她过的不好,也不可能帮衬什么。她无人撑腰,只能任由婆婆磋磨,每天艰难度日。 “堂姐,是我,我来了。” 小院不大,院中有一口井,看来李家日子还算可以,也是,当时将军夫人随手给莫大丫一个玉镯子,拿到当铺,至少能换百两银子。 才半年而已,莫小荷身量抽高,胸前有了曲线,她梳着妇人头,面色光洁如玉,神态娇憨,一看日子就过的不错,莫大丫站在她身边,像是隔辈人。 第152章 猫腻 莫大丫以为自己太想念亲人,出现幻听,她抬头看了一眼,而后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蹲下身子,继续搓洗木盆里的衣裳。 这下,莫小荷摸不着头脑,瞬间有好几个想法,堂姐是怕家人见到她的惨状,还是单纯的对自己有意见?她转念一想,又摇头否定。 出嫁女如果没有娘家撑腰,没有兄弟姐妹帮衬,在婆家不会有什么地位,也得不到重视,尤其是在莫大丫小产的前提下,她更需要家人作为倚靠。 离开村里一路向北,莫大丫也是来送别了的,远香近臭,这一分开,莫小荷觉得堂姐也没想象中那么讨厌,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点小心思,多为自己考虑,这或许并不是错。 “大丫,你堂妹来了,你干啥啊!” 老婆子摆弄篮子里的肉,至少有四五斤,夏天热,放不住,她打算做出多一半出来解馋,剩下一小条,就用盐抹上,腌渍成咸肉。 这半年,日子比从前不知道好过了多少,但是银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她心疼的要命,一家人在镇上,除了一个小院子,没有恒产,只能坐吃山空,她琢磨用儿媳莫大丫的嫁妆,在周围村里买地,或者买个小铺子赁出去,将来有租金,有保障,不担心以后没有养老的银钱。 老婆子一算计,美的很,见莫大丫冷着一张脸,还在洗衣服,她非常不快,这就是做给她看,打她的脸呢!用此举告知堂妹,她是个恶婆婆,欺负儿媳。 “赶紧歇歇,衣裳我来洗,平日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咋一有人来,就偏生赶上你干活呢!” 老婆子偷眼看了莫小荷,发现她身后没有人,心里琢磨,听说莫大丫有个如花似玉的堂妹,已经定亲了,可眼前这人美是美,却是做妇人打扮,单看长相,说二人是堂姐妹,不会有人相信,相差太远了。 看莫大丫呆愣愣的,被她的婆婆打了个趔趄,莫小荷就知道堂姐的日子到底有多差,她上前,扶起莫大丫,小声地召唤,“堂姐,堂姐。” “是小荷吗?你回来了?那我爹娘呢?” 莫大丫在恍惚中清醒过来,眼里有了亮光,猛地抓住莫小荷的一只胳膊,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要找爹娘,再也不想留在李家一分钟,当初是她猪油蒙了心,经不住诱惑,才在成亲之前和李二有肌肤之亲。 “大伯和大伯娘在回来的路上。” 莫小荷被抓得很疼,她揉了揉胳膊,看莫大丫如鸡爪子一般干枯的手,却很有力气,她拍了拍了堂姐的肩膀,“咱们进屋说吧,外头太热,大太阳刺眼。” “恩,进屋说。” 地面蒸腾着,冒着热气,刚刚晒过的几件衣裳,已经不再滴水,被提醒后,莫大丫才知道自己多么心急,小荷一向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那真是一点苦头吃不得。 二人先后进门,莫大丫的婆婆端上一碗红糖水,然后坐在一旁,眯着眼睛坐在一旁,防止姐妹之间说私密话,也看着莫大丫,省得她告状。 “小荷,你这一趟可去了半年多,大越京都怎么样?” 莫大丫对着自家婆婆的方向努了努嘴,莫小荷很快意会,她给堂姐准备的箱子,就有沿途作画,还有京都一角和皇宫内的写生,不过得知堂姐情况,她就没带过来。 “那真真是个富贵之地,街上的百姓,都穿绸缎衣衫,一个补丁都没有!” 老婆子装模作样拿着绣样子,心不在焉地缝了两针,注意力全在莫小荷身上,她竖着耳朵听,就怕漏掉什么有用的消息。 莫小荷夸大其词,各路吹嘘,把大越京都夸了个天花乱坠,“堂姐,我哥已经定亲了,是京兆尹张大人家的独女,纤纤送了我很多东西,也有你一份。” 京兆尹到底是什么官,相信很多百姓并不知情,正三品,天子近臣,说一句话,京都都要抖几下。 “那么大官啊!那你咋回来了?留在京都多好。” 老婆子眼皮狠狠跳动几下,内心有点恐惧,她之前可是听说莫家人把莫大丫除族了,说是族里丢不起这个人,以后如何,和他们没有关系,而且莫大丫嫁进来之后,莫家杳无音讯,半年多没动静。 开始老婆子也是好吃好喝伺候着,而后发现自己没必要把莫大丫供起来,在她小产后,变本加厉,以子嗣为借口,使劲折磨她。 老婆子活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是知县,七品,那都是大过天的人物,三品得啥样?难以想象。她转了转眼睛,片刻后又淡定下来。 如果莫家真在乎一个败坏名声的莫家女,早有人找上门来了,一直没动静,到现在也就来个堂妹,可见,家里人并不知道,她猜测,莫小荷是偷偷来的,心里还惦记着姐妹情分。 “大伯和大伯娘还好,就是心里惦记你,堂姐,你怎么还小产了呢?” 说了半天,莫小荷口干舌燥,她看着碗里的红糖水,一脸嫌弃,天热不想喝甜的,来一碗清凉的井水,都比喝糖水要强。 莫大丫知道莫小荷娇气,出门换了一碗水,又洗了几根后院种的黄瓜,家里的果子被老虔婆锁在柜子里,没事自己偷摸吃几个,而她手里,没一点银钱。 刚成亲,莫大丫是想好好过日子的,把嫁妆的钥匙乖乖给婆婆保管,现在她悔不当初,对婆家只有怨恨,无数个夜里,她对着灶间发呆,想冲出去,提起砍刀,砍死老婆子和李二,这两个没有人性的东西,就应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哎呀,子嗣都是命啊,我的乖孙,就那么没了啊!” 老婆子苦了脸色,用帕子点了点眼角,装作伤心,而莫小荷察觉到,堂姐眼中有一闪而逝的阴狠之色,不仅如此,提到子嗣问题,莫大丫身子在不停地发抖,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此地不是说话之所,莫小荷看了看天色,转头问老婆子,“我们姐妹半年多未聚,如今我也成亲了,在镇上买了院子,想让堂姐到我家坐坐,说说话,以后两家也好经常走动。” 这当然只是一个借口而已,看莫大丫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她说不心疼是假的,老李家欺人太甚,但是作为平辈人,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你去京都这一趟,认了那么牛的亲戚,应该得了不少好处吧?” 老婆子一想,在镇上说买就买了院子,几十两银子不眨眼就花出去了,上门就带几条肉,太寒酸。 “只够生活。” 对于堂姐的婆婆,莫小荷已经不能再反感,听着那话的意思,好像她送上门多少都是应该的,本来姐妹之间走动,就不需要太多东西做客套,她拿着肉,也是送莫大丫,和老婆子没一点关系。 “你这小娘子可不够实诚,咱们镇上院子,咋的不得几十两啊,要是不靠族里,你们搁啥买?” 老婆子撇嘴,对莫小荷的敷衍相当不满。 “娘,我能和我堂妹去她那坐坐吗?” 莫大丫站起身,话里话外阴森森的,这个家她呆够了,只要能给她做主,她就要快速跳出火坑!她虽然是询问,自己却打定主意,从房间背着个小包袱,拉着莫小荷就要走。 “等等,二小子还没回来,你干啥啊!” 老婆子要阻拦,可莫大丫身手灵活,拉着莫小荷,快步走出院子,根本不理会在身后嚣张叫骂的婆婆,她越走越快,转眼之间,出了胡同。 顾峥坐在石头上等人,发现自家娘子一刻钟就出来了,小院内,伴随着老虔婆的叫骂声,他知道其中有事,就带着二人找到一家安静的茶楼。 没有直接去打铁铺子,毕竟李河还没娶妻,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话,顾峥考虑周全,办事很稳妥。 “小荷,给我叫一碗面,要有大肉,再卧上两个鸡蛋。” 莫大丫把包袱放在桌子上,自己倒了一碗茶水,咕咚咚全部喝下去,她翻出一个皱皱巴巴的棉布帕子擦嘴,话音刚落,眼泪就流出来了。 “堂姐,你先稳定下情绪,受委屈,大伯和大伯娘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第一次看堂姐哭这么惨,莫小荷都不知道怎么劝解,她话毕,只见莫大丫的眼泪就好像断了线的珠子,流得更凶了。 好在,后厨的面条上的很快,一碗面条,两个爽口的小菜,莫小荷掏出一个新手帕,递给自家堂姐,而她点了一份茶果,坐在一旁等候。 莫大丫细细咀嚼着面条,一刻多钟,才吃完,并且用帕子擦了擦嘴,感激地冲着莫小荷勾勾嘴角。她以前以为,奶重男轻女,未出嫁以前,她过的是苦日子,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计。出嫁之后,她才明白,到底什么才叫噩梦,这样细白面做的面条,她已经很久没吃过,差点忘记了味道。 “是我不争气,伤了爹娘的心。” 莫大丫神色恍惚,她记得除族那天,爹娘流下了眼泪,平时她讨厌的小弟,也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那会她也不忍心,可是有身孕之后,那种感觉是很奇妙的,她可以为肚子里的孩子做一切事。 “堂姐,咱们先不说你到底怎么过成现在这样的,你有啥打算?” 成亲后到底是不一样,莫大丫等于走进一条死胡同,李二那人,能和寡妇搞在一处,品行不端,当初成亲,就注定有这个悲剧的结局。 “和离,能义绝最好。” 莫大丫不傻,如果没人给她撑腰,她就只能继续给李家做牛做马,直到有一天,她无法忍受,做出杀人放火的事,和离是她做梦都想要的结果,她必须要回自己的嫁妆,不然身无分文的她,以后没办法生活。 “我爹娘啥时候能回来?” 莫大丫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她看了一眼莫小荷,“你刚回来,还不知道,我小产这件事,其中有猫腻。” “什么意思?” 莫小荷有点懵,李家寡妇想要孙子都疯了,看得出来也很在乎子嗣,不然当初也不能答应让寡妇张翠花进门,堂姐说的有猫腻,是有人害了那个孩儿? “我说了你肯定不相信,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莫大丫吃饱之后,舒心了一些,她指着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衫苦笑,“你瞧瞧,我出嫁前进山采蘑菇的衣裳,一直穿到了现在了。” “布料我有,在泸州给你带了绸缎料子做衣裙,夏日里穿,凉爽,不沾身。” 莫小荷轻叹一声,女子就是命苦,找错了人家,下半辈子毁了,就算堂姐成功和离,难免以后要被人指指点点,小产后,看这样是劳损过度,伤了身体,必须尽快好好调理下。 除族只是形式,到底有剪不断的血脉亲情,亲人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定能给莫大丫做主,只希望能快刀斩乱麻,让糟心事早点过去。 第153章 民间偏方 天气太热,伙计上了一壶加冰块的红茶,莫小荷把茶果推到二人中间,姐妹俩边吃边聊。 莫大丫好不容易吃了一顿饱饭,情绪开始好转,莫小荷给她希望,只要爹娘回来,她一定下跪认错,想重新回到族里不现实,她想过,只要爹娘愿意给她做主,和离,要回嫁妆,都不是事。 “李二又去村里玩牌了,他们玩的不小,几个人坑他一个,才不到一个月,就输进去十几两银子。” 在镇上干活的伙计,一个月最多拿个三四百文,十几两银子,是三年的工钱,还要不吃不喝才能攒下,之前李家也存下几两银子作为家底,没几天就被花了个干净,老虔婆在家享福,也不去集市卖鞋垫,让她伺候着,比大户人家老太太过的舒服。 “堂姐,到底咋回事,他们老李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对你。” 莫小荷记得,走之前还好好的,李二对莫大丫嘘寒问暖,很是体贴,这才半年多,变化太快了。而且带着那么多的嫁妆过去,李家人还靠着她养活,更应该挺直了腰杆才是。 “都是我,是我瞎。”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莫大丫悔不当初,她不能把自己遭受一切的罪算在李家身上,毕竟,如果不是她经不住诱惑,和李二在成亲之前有了肌肤之亲,珠胎暗结,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 莫小荷震惊了,若是以前,按照莫大丫的性子,定要把李家祖宗都翻出来骂个十八遍,绝对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或许正是生活的变故,让她尝尽人生冷暖。 “先不说我的糟心事,小荷,你咋成亲了呢,你才及笄没两个月吧。” 莫大丫拉着莫小荷的手,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半年多以前,堂妹还是一枚青涩的果子,成亲后,眼角眉梢都是风情,看来日子是过得极好,极舒心的。 反观自己,她的手上布满老茧,干枯起皮,和莫小荷白嫩小手对比,更加不堪,莫大丫眸子暗了暗,就要缩回手。 “堂姐,这件事说来话长,其中特别曲折。” 回想这半年多所遭遇的一切,莫小荷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其实在北地历城和大越京都停留的时间不算长,有大半时间行走在路上,也见识到了各地风土人情以及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奇葩事。 “那个兔子精,要是没他作怪,我也不能这么早就被押入洞房!” 莫小荷如竹筒倒豆子,把自己为什么提前成亲说了一遍,重点形容当时遇见山匪的情形,如果没有顾峥在旁边保护,九死一生。 “路上这么凶险啊,太可怕了。” 莫大丫听说族人碰见山匪屠村,用手顺了顺胸前,喝了一口水镇定情绪,她以为,外面是太平盛世,盗匪应该很少,只有话本子里才会出现,她甚至天真的想,和离以后,也到四处看看,游历一番,族人的经历,让她很快打消这个念头。 “别提了,离开的时候去北地,风雪交加,在马车上,搂着棉被,感觉自己是一根冰棍,而从京都回程,又热的不行,这一路没少遭罪。” 好不容易抓到个能说话的人,莫小荷开始诉苦,她因为水土不服,还躺了几天,还好有顾峥在身边不离左右,尽力尽心的照顾她。 “徐雁回,听名字就好美,要是有机会,能见识下就好了。” 莫大丫到底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娘子,听说了边境第一美人的名号之后,眼里充满好奇,瞬间就把自己的苦涩忘了个干净,她以前在没出嫁之前,在村里就很喜欢八卦。 东加长,李家短,莫小荷消息灵通,多半得益于这位包打听的堂姐。 “小荷,你和大块头同房了吧?我和你说,你身子还没长开,过两年再生娃不迟,千万别着急。” 顾峥面无表情,看着又冷又硬,让人直哆嗦,莫大丫和顾峥一句话没说过,打个照面,只是点点头而已,她还是看不习惯这种凶狠的长相。 “恩。” 说起房事,莫小荷扭扭捏捏,她觉得应该打岔,找个新话题,房事上,真的没办法和莫大丫交流。 阳光直射进入窗子内,刺眼的很,莫小荷喊来伙计,放下窗户上的竹帘,又叫了两壶茶,瓜子,花生,蚕豆,许久未见,姐妹二人亲近不少,有太多话要说。 “唉,李二那个废物,真不到当初怎么和张翠花搞到一起的。” 伙计走以后,莫大丫才缓过神来。村里人都知道,张翠花对大块头猎户垂涎已久,主动勾引多次,就想找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李二太虚,几分钟就完事,一点不能让人快活,也就是嘴上会哄人,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这么一想,莫大丫又觉得自己万分憋屈,她就是太傻了,才听信老虔婆的话,以后是一家人,让她交了嫁妆,现在,老虔婆和李二还是一家人,而她混得比伺候人的老妈子还不如。 “堂姐,我看不如这样,你也别回李家了,咱们一起回村。” 莫家老宅着火,已经变为一片废墟,莫小荷想把莫大丫先安排在娘家住几天,调养身子,顺便观察下情况,她粗略算了下,族人要迁族,说不得这几天就回来了。 莫大丫很纠结,爹娘还没回来,她一直躲着不是办法,李家她一天都待不下去,又怕老虔婆找堂妹的麻烦。 “找我麻烦?让她来好了,我在山里等她。” 明知道回去吃不饱,要干活,没准还要遭毒打,还忍着干啥?作为女子,从古至今,只要不把钱财握在手里的,大多都是悲剧,莫大丫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堂姐,论理,小产这件事,我不该揭你伤疤,但是得说明白,让我心里有底。” 莫小荷还是把话题转移回去,尤其是莫大丫说这件事有猫腻,她心里就好像被猫抓一样,瞬间涌出好几个猜想,李家能那么狠,害了亲儿孙? “我不想说,是怕恶心到你。” 沉默良久,莫大丫突然笑了,但是笑容里充满苦涩和悲怆,眼泪顺着眼角流淌,无数个日子,她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一个人在冰冷的床榻上,哭湿了枕巾。 那个肚子里的孩儿,是她支撑下去全部的希望,就那么没了,开始她也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福薄,而在偶然的机会,偷听到了老虔婆和李二的对话,才明白来龙去脉。 虎毒不食子,天下怎么能有这么狠的人? 莫大丫在忍耐,想寻找机会报复,如果杀人后,自己后半生也毁了,她闹了几次,最后都无疾而终。 “小荷,你听说过一个偏方吗?” 莫大丫压低了声音,眼神中闪过一道流光,她幽幽地道,“民间的偏方,吃未足月而流掉的婴儿,对驻颜有奇效。” “没听说。” 莫小荷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所谓民间偏方,很多是百姓们从生活日积月累中提取的精华,而有些却是迷信,她只听说吃胎盘的,那个东西的确大补,虽说口味有些重。 “我的孩儿,就是被吃了。” 莫大丫说完后沉默,她看着堂妹一副掉了下巴的模样,无奈摇摇头,她没有撒谎,这就是事实。 孕期前三个月还没有成人形,也不够稳定,最好是六个月左右的婴儿,这样的最能卖上价,几十两银子到上百两不等,有银钱作为诱惑,老虔婆和李二做出畜生不如的事,也没什么好惊讶。 “五个月以后,镇上的郎中又说我这一胎是女娃,老虔婆和李二的态度莫名其妙就变了。” 那个时候,莫大丫很敏感,她能感觉到和肚子内孩子的联系,无论男女,都是她的骨肉,她自己根本没多心,那段时间以后,李二变得很神秘,开始冷淡了几天以后,又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没过几天,她婆婆就开始做野菜,顿顿都有,在莫家村叫蚂蚱菜,也是马齿苋,她连续吃了十几天,然后在某一天早上,感觉到下体不适,硬生生小产了。 “马齿苋?” 莫小荷惊呼一声,那是村里随处可见的野菜,孕妇是不能吃的,极易引发宫缩!她以前也不懂,在路上,闲来无事看些杂书,倒是明白不少生活常识。 “呵呵,是个男胎。” 莫大丫痛哭,当时老虔婆和李二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可能也没想到,郎中骗了他们,他们以为是个闺女,谁想到竟然是小子。 “后来我偷偷去药铺,问了小童,才知道怎么回事,难怪天天让我吃马齿苋,还说对身体好。” 爹娘不在身边,没人教她这些,莫大丫一直被无耻李家母子坑骗,这些事,是她过了半个月才知道,半夜里睡不着,听见有人说话,才知道,那个才六个月可怜的娃,被他们黑心卖了一百两银子! 不仅如此,老虔婆是个阴损人,自从开始接触这一行,就打了坏主意,有人家想要打胎,她去帮忙,故意让人家流不干净,然后拖几个月,用同样的手段,联系中人,又赚了几十两。 “你说说,丧尽天良的东西,还是人吗?人在做,天在看啊,老李家,以后绝对是个绝户头!” 莫大丫又是一阵哭,可怜了她的孩儿,才六个月,还没出世,就这样没了,她怎么就那么蠢!她夜夜不得安睡,很多次都想拿了剪子捅死李二这个畜生! “呜呜,小荷,我心里苦啊!” 老虔婆也上火了两天,夜里骂骂咧咧,后来拿到了一百两银子,立刻笑逐颜开,还劝李二,能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一百两银子,够纳好几个小妾了,还怕生不出娃来? “靠,杀千刀的,真不是人!” 莫小荷呆若木鸡,反应良久,才骂出一句,她跟着心里堵的不行,刚开始看到堂姐过的日子不好,以为李家是看堂姐没娘家人做主才这么欺负人,是她想的简单! “他们母子整日逍遥自在,让我吃苦头,还不知道我早就打听到了。” 后来几天,莫大丫开始留意,吃了她的孩儿的,是知府大人的小妾,为了拴住知府老爷的心,派人出高价寻未足月的胎儿煲汤,听说把肉一块块吃了。 莫小荷深呼吸,用力平复自己的内心,默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才止住杀人的冲动,虽然没有做母亲,可是她能理解莫大丫的心情,李家这母子太不是东西,最好能想办法,找到证据,让他们吃牢饭! 第154章 夫君,我们回家了! 听完莫大丫小产的来龙去脉之后,莫小荷六神无主,她拿不定主意,如果是小事,她可以帮忙出头,但是现在情况是,她出不上力,也不好帮着出馊点子,只能等长辈回来解决。 “堂姐,这么大的事,你咋不送个信呢!” 莫小荷连续叹息好几声,李家太不是人了,做了缺德事,还要磋磨堂姐,看莫大丫面黄肌瘦,说是三十来岁的妇人,都有人相信。 “我哪有脸。” 莫大丫捂脸痛哭,当初族人劝诫过她,让她好好想想,是她自己一意孤行,和爹娘说,她选择就不后悔,以后无论过的如何,好赖都是自己带着,没成想才半年时间,就打了脸。 她不是没考虑过托人送信,她不识几个字,还要找人帮忙写信,送到县里,她身上没银钱,陪嫁的首饰也在老虔婆那里,看得死死的,就算出门,正房上一把大锁,莫大丫用尽办法,也没能进去。 现在埋怨这些已经晚了,莫小荷征求莫大丫的意见,“回村住几天,还是回李家去?” 莫大丫是想回村的,她出门后头脑发热,发誓这辈子不踏入李家大门,可和堂妹莫小荷聊了一会儿,她又镇定下来,李家母子都是人精,必然要打听莫家的情况。 如果得知莫家在京都地位如日中天,并且爹娘还惦记着她这个出嫁女,那二人少不得要出幺蛾子,万一胆小怕事,人跑了,她找谁报仇? “我还是回去,看着他们母子。” 莫大丫衡量一番后,咬咬牙,最后做出选择,她抓了一把瓜子,吐着瓜子皮,太久没吃好吃的,她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小家子气,可是没办法,在李家别指望吃零嘴。 “要不把这些带回去吃吧,你总不能空手回去。” 十几岁,就算嫁人了,年纪也在那摆着,女子最喜欢吃小零嘴,瓜子,酸甜的瓜条,蜜饯,这些莫小荷基本每日都要吃些,甜腻的吃够了,她更喜欢酸甜的果干。 “小荷,看大块头虽然长相难看,却是个过日子的人,你以后好好过,可不兴眼高手低,想着酸腐文人,风花雪月不能当饭吃。” 李二虽然不会作诗,却长了一张利嘴,死的能说成活的,当初莫大丫就是没见过世面,被忽悠了,以至于现在有血泪教训。猎户就算有爹娘,也不在眼皮底下,莫小荷就能当家做主,多让人羡慕。 “堂姐,我晓得。” 莫大丫第一次说得这么中肯,莫小荷点点头,她没多提和顾峥的事,堂姐过的惨,她说有的没的,没准要被认为是在炫耀,那就不好了。 又聊了半个时辰,离开茶楼之前,莫小荷给莫大丫塞了十两银子,她要回村待几天,山里的新家,在成亲后还没回去过,她定了两三日后,再回到镇上,如果堂姐有困难,可以先去打铁铺子找李河帮忙。 又买了好酒好菜,莫大丫一步三回头,最后躲躲脚,背着出门带着的小包袱家去,只剩下莫小荷一个人,盯着堂姐的背影越来越远,一直到消失,她才揉揉额角,怅然地叹口气。 姐妹叙话,有些私密话,自是不好让一个大男人听,顾峥自觉地去了楼下,他见自家娘子脸色不好,就知道其中可能有什么事。 其实他没说的是,他认识李二,几年以前冬日,顾峥到镇上用猎物换酒,遇见李二喝多了,在路边调戏一个小媳妇,他又不喜管闲事,就没过问。 从那以后,在镇上碰见李二多次,他记性就好,看过的人多半有印象,总之,对此人观感很差。 “夫君,咱们还是回家说。” 夫妻二人先是收拾好东西,和李河告别,莫小荷简单委托下表哥,若是堂姐上门,务必请人去村里给她送信,另外,如果大舅娘和表姐李秀来镇上,让她们多留两天。 “不是要打家具?干啥着急回去?” 李河刚在屠户家又割了肉,想到莫小荷喜欢啃骨头,就买了两块连着肉的大骨头,打算熬汤,他刚回铺子,就碰见她说要回去。 “放心不下,谁知道有没有不长眼的老鼠在院子里打洞!” 莫小荷把车厢锁在一处空房子里,回村的路可以走马车,可马车不能进山,还要委托村里人照顾马,她不放心,决定带个小包袱,步行回去,剩下行李过几天再说。 “走回去?就你那小身板还是算了吧。” 李河一脸怀疑,就表妹那性子,说不定走几步路,就喊着腰酸腿疼,然后撒娇,让顾峥背着走。去莫家村都是土路,坑坑洼洼,这时候又是农忙,让人看到不好,有伤风化。 不得不说,李河想的特别多,他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 “肉给你切一条,大骨头你带回去熬汤,你俩就这么回去,家里也没有菜吃,米面总要买些。” 李河好比管家,他也考虑到马车的问题,主动道,“我赶着马车送你们过去,这样也不耽误事。” “那也行。” 临走之前,顾峥清空家里库存,就怕去得太久,米面生虫子,或者遭老鼠,二人回去,还真的什么都没有。 青菜镇上有卖,夏日家家户户都不缺,几文钱就能买一大捆韭菜,豆角,土豆,茄子,黄瓜,还有半个大冬瓜。其实去村里人家摘也一样,不过为几文钱搭个人情,着实没必要。 下晌未时,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李河和顾峥小声闲聊,不时地用脖子上的布巾擦汗,他觉得,这个妹夫非同一般,什么都知晓,而且豁达,是条汉子。 “妹夫啊,小荷那丫头从小被宠,是个命好的,你多担待一些。” 劝说过表妹,李河又开始往顾峥身上使劲,啰啰嗦嗦讲一些莫小荷小时候的趣事,无非是做人霸道,而又娇气,他这是实话实说,真不是有意说表妹坏话。 “小荷,你就买了细米和净面?” 李河说得口干舌燥,在茶肆叫了两碗大碗茶,和顾峥一人一碗,看到莫小荷提着小袋子从粮食铺出来,他翻了个白眼。 “咋了?” 莫小荷点点头,买点粮食,有什么问题?她好像再一次被表哥鄙视了。 “你有银子,可以顿顿吃净面,也行,但是做馒头,掺点玉米面,甜滋滋的,好吃。” 李河抓到表妹,又开始碎碎念,化身为大婶,“细米也没啥,天热,你加点绿豆一起煮……我和你说……” “表哥,我立刻进去买。” 莫小荷还不等李河说完,把袋子交到顾峥手上,快步转身,消失在原地,她揉揉胀痛的额角,心里琢磨,以前对表哥的印象,是非常沉默的一个人,现在日子过的好些,咋变得这么鸡婆呢? 于是,在李河碎碎念下,夫妻二人又添置了许多生活必须品,小包袱成了一个巨大的包袱。 别说,这些东西都很实用,毕竟顾峥以前是单身一个人过日子,再细心,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到,其实李河还想嘱咐自家表妹买几条月事带存着,可他终究是个男子,说不出口。 走街串巷,采买物品,一直到莫家村,已经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马车一进村子里,就被田间地头的村民发现,他们看到车前坐着顾峥,纷纷猜测,莫家人是不是回来了。 “是村里一枝花回来了!梳着妇人头!” 某大婶眼尖,看到车窗内的莫小荷,跑出去宣传一圈,村里人都知道了。 李河把马车停在莫家门前,莫小荷进门转了一圈,没有想象中的脏乱,一切井井有条,甚至水缸里,还有清澈的水,家人离开后,一直是大舅娘文氏过来,开始帮着喂鸡鸭,后来见这么见天折腾不方便,就把鸡鸭抱回到家中。 村里人得到消息以后,挤在门口张望,他们看到顾峥,认为他是个长相丑陋的怪人,虽说没有从前排斥,但还会下意识地远离。 “你俩东西不少,要不要我送进去?” 李河的意思,是跟着进山,但是山里路不好走,说不得回来天就黑了,中途路过一处墓地,阴森森的,而且特别容易迷路。 “表哥,行李不沉,我夫君就可以。” 背上百十来斤的东西走山路,对于顾峥来说,如履平地,一点不费事,现在到了晚膳的时辰,莫小荷琢磨,这边离外公外婆村子也不远,驾着马车,一会就到。 “表哥,你不如回村吃个饭再回镇上,正好说下我回来了,等几天我再去看望外公外婆,大舅大舅娘和表姐。” 李河见不用自己帮忙,这个安排也不错,驾着马车离开,莫小荷则是和乡亲们问好,她以后还要和村人打交道,为了搞好关系,送了妇人们大越京都带过来的绢花和澡豆。 绢花是最低等的,样式新颖,澡豆有各种颜色,小镇上根本没有卖,众人欢欢喜喜,而汉子们因为没得到礼物,还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顾峥和莫小荷一起,走进那片熟悉的山林,去年这个时候,这里是顾峥每天都要来的地方,一年过后,他们已经正式在一起,再没有阻隔。 一日,最美的是黄昏,山野中开始有了凉风,望着远处如大蛋黄的夕阳,耳边是愉悦的鸟鸣声,莫小荷勾起了嘴角,好心情地哼着小曲。 “夫君,我们回家了!” 所有的重担都在顾峥身上,莫小荷过意不去,想要分担,最后被象征性分过来一个小包袱,里面只有几个瓶瓶罐罐,是擦脸的滋润霜,澡豆,牙粉等洗漱用具,轻飘飘的,重量可以忽略。 “恩,回家。” 顾峥望着远方,翻过两个坡,就是家了,他和莫小荷的新家,他不再是一个人。 火红的光晕,照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顾峥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眼神深处充满期待,原来,有家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他抑制不住胸口处的心跳。 “啦啦啦啦……” 莫小荷一点不累,哼着小调,山里真好,空气湿漉漉的,漫山遍野都是野花,她采了紫色,黄色,白色,粉色四样野花,准备回去插瓶用。 路过墓地,有顾峥在身边,莫小荷一点不怕,小手拉大手,她紧跟着顾峥的脚步,并且学会辩解方向,山里路难行,找方向是最基本的。 约莫有小半个时辰,翻越两个坡,莫小荷终于看见了一排屋子,她差点欢呼起来,回家了,终于回来了! “天色不早,我先去灶间给你做饭,等吃过饭,我再打扫。” 顾峥打开大铁门,院子里整整齐齐,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走的时候放了驱虫药粉,有成效。 他放下包袱,卧房已经积累一层灰,他怕自家娘子累到,搬了椅子,让莫小荷坐下来休息,进山的路不好走,她一定累坏了。 第155章 小荷下厨 夕阳已经剩下最后的余韵,山野中轻风萦绕,弥漫着野花淡雅的香气,刚下过雨,地面上还有一些潮湿的水汽。 莫小荷站在庭院中,双手叉腰,闭上眼,深呼吸,原来这就是接近大自然的感觉,她真的愿意在山里生活,平静,安逸,没有尘世那么复杂。 “夫君,那骨头要炖一个时辰,趁着这间隙,咱俩一起清理,也足够了。” 山里有深潭,在后院一角,二人吃水方便,拎着水桶就能打水。杂物间堆放着入冬时分未用尽的柴禾,顾峥点头称好,麻利点火,又刷洗铁锅和灶台。 莫小荷也没偷懒,在一旁帮着自家夫君打下手,炖肉之前,把肉洗了几遍,放下八角,桂皮等几样调味料,又到包裹中寻找在杂货铺买的油盐酱醋等,一一摆到灶台的木头架子上。 后院有一片菜地,今年没下种,只长了一片野草,在野草中,莫小荷意外发现一丛甜瓜秧子,现在已经农历七月份,过了季节,接的几个果子,早已经烂了半边。 “今儿太晚了,明日我下菜种子,过不久就能吃。” 顾峥先用布巾擦干桌子上的尘土,把大布包放上,然后点燃了油灯,打水擦洗。 半年多未归,屋内已经铺上一层土,尤其是高丽纸和窗户筐子上,那尘土有几毫米厚。布巾擦下去,几下变黑,莫小荷不停往返打水,加入到清扫大军中,她不是干活的人,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汗。 家里有正房三间,还有书房和专门的盥洗室,最靠边的一间房,设计的是半落地窗,在窗前,有一处矮炕,上面摆放着小桌子,不下雨的时候,支开窗子,可以坐在矮炕上喝茶,若是冬日,下面和灶间通着,炕头也暖和。 谁说山里闭塞,进山就是吃苦?莫小荷必须鄙视这种人,家里一切,比村里,镇上,甚至京都莫府还好,给多少银子都不换,这才是把日子过成诗! 莫小荷打扫到一半,开了小差,上次来山里,她还是个未成亲的姑娘,打量自己将来婚房,难免羞涩了点,没有看得太仔细,现下,前后院,包括几颗果树,全部在她的视线范围。 后院中有一个木头小间,是单独的沐浴房,在顶上,有一个用野猪皮做的大皮带,里面装水,有几个塞子,洗漱时候放下塞子,水从上往下流,夏日淋浴比坐在浴桶里要方便的多。 一个时辰,打扫完毕,灶间里,也飘出了肉香的味道,这还要感谢表哥李河,若非他想的多,夫妻二人晚上很可能用糕饼点心垫垫肚子而已。 被褥都是现成的,之前放在柜子里,顾峥挂到外面敲打,换上新被面,铺好床,又挂着红色的纱帐,纱帐流苏是大红色的喜字,喜气洋洋。 真正意义上来说,今晚才是莫小荷的洞房花烛。 顾峥做菜,莫小荷上了一侧的树屋,上面干爽,空间比想象的大,摆放一排空空的木头架子,以后就当做书架来用,顾峥体贴,把一切都想到了。 “娘子,饭好了。” 空气中传来米饭的香味,顾峥把铁锅端下来,又换了满满一大锅热水,山里早晚凉爽,正午时分有树木遮挡,也没那么热,莫小荷本身就有些体寒,必须用温热的水洗漱才行。 “来了!” 从树屋下来,莫小荷净手,跟随顾峥进屋,桌上已经摆好两道菜,他用专门的大碗,盛了一块大骨头,又调个酱油的碟子,让莫小荷沾着吃。 排骨剁了一半,炖了豆角,里面加土豆,又做了个凉拌黄瓜,用辣椒酱拌,可能是顾峥担忧吃过后嘴里有味道,没有加蒜。 “夫君,当初族里非要把堂姐除族,我能想到她以后可能会没靠山,却没想到李家那么不是东西!” 姐妹二人在茶楼聊天,顾峥怕不方便所以回避了,具体还不知情。 莫小荷用手撕了一块大骨头上的肉,已经炖得软烂,她沾了酱油,喂给顾峥一块,看着他吃下去,这才又撕下一块,放在自己嘴里,只有简单的调料,但是味道真香! “吃一块排骨。” 顾峥从豆角盆里夹出来一块排骨,炖菜的时候放了一点点酱油,排骨上了色,不但有肉香味,还有豆角和土豆的菜香,今儿太赶,有些匆忙,不然擀几张薄薄的饼,盖在菜汤上蒸熟,卷着肉,豆角,土豆一起吃,那才叫一个痛快! 以前顾峥自己一个人吃饭,多半时候全都糊弄了,做一次能顶一两天,现在他有了娘子,就想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把自家娘子喂胖点,这样搂着舒服。 “夫君,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啊?” 莫小荷吃了几口肉,突然想到堂姐莫大丫说的事,感觉有些倒胃口,她叹息一声,又吃了点豆角和土豆,最后满满一小盆菜,全被顾峥一个人解决。 饭毕,二人携手,在附近的林子里散步消食,山野中到处可见虫鸣,天黑以后,林子里飘着雾气,若不是在山中行走的老猎户,定是要迷失方向的。 顾峥带着莫小荷认了认家里周围那些不起眼的标记,等到水完全烧开,又放了水袋在沐浴的小间里。 莫小荷拿着香皂,还有她平时不怎么用的香露,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穿着顾峥做的木屐,回到房中等待,她点燃熏蚊子的熏香,而后坐在椅子上发呆。 收拾灶间,洗碗,洗漱,换衣裳,顾峥忙完回房,蜡烛就在桌上,烛火的光照在莫小荷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颤动,在下眼睑处,映下一层细密的剪影,如一把小扇子,她的表情很宁静,似乎在用心思考着什么。 此刻,顾峥站在原地,心里的那根弦突然就松动了,他真真切切感受到有人陪在他身边,这半年多,他一直处在梦境里,想着或许某一天,莫小荷就会嫌弃他的容貌,离开他,他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有了娘子。 “夫君。” 莫小荷神游天外中,扫到顾峥之后,眼睛才有了焦距,她站起身,拉着他到一旁坐下,把莫大丫的凄惨一五一十说出,并且不情愿道,“本来像让堂姐到村里住几天,她开始答应了,而后又改主意,要看着李家人。” 李家母子,是奇葩中的奇葩,极品中的战斗机,虎毒不食子,就因为听信郎中的话,堂姐怀的是丫头,所以迫不及待陷害她小产换银子,相同手段,不知道害多少人! “她这样也可以理解。” 毕竟是已经成亲的妇人,爹娘又不在身边,突然跑回村里,还不是正经回娘家,难免让人说嘴,这样李家没有道理,也能辩驳出三分。 现在,莫家有人要回来,李家那边会斟酌一番,想要修补关系,或者呈观望状态,不会对莫大丫太差。 “如果你放心不下,就多去几次,送点吃食。” 李家贪了莫大丫的嫁妆,莫小荷就不好送太贵重的东西,以防再被惦记。 “我也是这样想,咱们明天在家开菜地,后日直接去镇上。” 莫小荷让表哥李河送口信,让大舅娘和表姐在镇上等两天,她要送出去的东西都在铺子的后院,锁起来了,等分完,再跟着她们一起回来,去看看外公外婆他们。 家里还有诸多琐事,若是明日天好,就晒被子,洗衣裳,把家里再拾掇一遍,离开许久,感觉家里空旷,没有人气。 “吃未足月的胎儿养颜,这个偏方的确有,好像是大吴那边的习俗。” 他们这里是大吴偏北,对人的容貌已经相当重视,越往南边走,越甚,京都的公子哥和女子一般,喜欢涂脂抹粉,带着男子专门用的玉佩,折扇等配饰。说话温吞吞,轻声细语。 “好吧。” 莫小荷扶额,已经无力说什么,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她完全忍受不了男人涂脂抹粉,不男不女,以为自己是唱大戏的吗? 夫妻二人聊着聊着,从椅子上聊到床上,从衣衫整齐到裸程相见,很快,传来高女高低的喘息声,莫小荷终于不怕自己的叫喊被隔壁听到,他们现在没有邻居,就算声音大到被山下村民听见,他们也只会以为闹鬼。 红烛摇曳到燃尽,一夜酣战,莫小荷想扑倒顾峥,无奈被他的大块头压在身下,起不来,两具身体贴合太紧,没有一点空隙,钻都钻不出去。 天亮以后,莫小荷睡了个回笼觉,正当午时才悠悠转醒,从床上爬起来腰酸腿疼,看来她这小身板需要多锻炼,夫君体力太好,对她来说,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院子里挂着一排衣衫,都已经洗好,另一侧晒着被子,莫小荷摸了摸,好像是昨晚洗好的,现在已经干了,她收好衣衫,小心叠整齐,并且摆放在樟木做的柜子里。 “醒了?锅里有粥,上面的盖帘有蒸蛋和小菜,都温着呢。” 顾峥正在下菜种,一身泥土,他拍了拍手,又用铁锹加深沟渠排水,并且把院子的野草除干净,撒下雄黄粉,防止虫蛇进门。 “夫君,你先洗洗。” 莫小荷打了一盆水,见锅里有不少粥,又给顾峥盛了一碗,夫妻二人坐在一起吃饭。 在村里,如果不是农忙时分,一天只有早晚两顿饭,早上起床后一顿,下晌太阳落山之前,申时左右一顿,晚上特别容易饿肚子,莫小荷刚穿过来,有时候饿得睡不着,就去灶间里拿冷硬的饼子吃,糙米面做的,剌嗓子,不多喝水,能噎得翻白眼。 以后最好还是一日三餐,晚上少吃一些,这样比较符合她的习惯,况且夫君大块头,更是禁不住饿。 “你把一切都做好了,我做什么?” 莫小荷有些怨念,她是信誓旦旦想做个贤妻良母,结果现在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洗漱,开地,除草,什么活都不用她来做,对家里没一点贡献。 “这……” 顾峥很为难,在山里住,本来就委屈自家娘子,没有给她奴仆成群的生活,他是竭尽所能,不想让她受累,受半点委屈,怎么看她的样子,有点不高兴呢? “明日去镇上,随后又去看外公外婆,等下我进山打点野味,也好带过去,比普通买来的鸡鸭强。” 这片山林里有猛兽,几乎无人出入,村人只进浅林子,砍柴,采点野菜和菌菇,原来还有一个樵夫,后来年纪大了,山路陡峭,也就不来了。 山里野鸡,野兔,野猪,獐子,应该不少,昨晚二人散步,还看到一只掉队的野鸡,上跳下蹿,莫小荷嫌弃野鸡太吵,而且不肥,就说养养再说,住在山里,还怕没有野味吃? “那我在家等你回来,晚饭我来做。” 莫小荷一看,有机会了,立刻笑眯了眼睛,她快速喝完粥,看了看天色,和顾峥约法三章,“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要回来,不然我不放心。” 家里杂物房还有几大筐的柴禾,足够烧火,莫小荷手劲小,打扫洗衣等活计没问题,唯独对砍柴无能为力,她举着斧头,每次都砍歪,未出嫁之前,差点砍上自己的脚,吓得娘李氏再也不敢让她干力气活。 “好,昨天吃了肉,咱们就做鱼吧。” 顾峥诚心为难莫小荷,寻思让她知难而退,他指着灶间里的一块豆腐,“早上我下山一趟,在豆腐作坊买的,可以炖鱼汤,也能炒着吃。” “鱼呢?” 莫小荷扯了扯嘴角,如果炖鱼,就是一个菜,所以她准备用韭菜炒豆腐,凑够两个菜,省得自家夫君不相信她的厨艺,她是娇气了点,做菜却挺好吃的。 “在后院。” 莫小荷跟着顾峥身后,看到一条硕大的花鲢鱼正在水潭中游来游去,她蹲下身子,捅了捅鱼,这么大,还是活的,新鲜,味道必然好,她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不是买的,在沟渠一侧有网,我早上把网铁网撤了,鱼自动就能游过来。” 家里用的是深潭里的活水,深潭在深山,周围村民不进来,这些鱼都快成精了,随便一条小的,都有三四斤的分量。 莫小荷喜出望外,家里真是一块风水宝地,花鲢鱼滑溜不丢,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网,捞到水盆里,盯着鱼眼睛放光,琢磨如何下刀。 “那我出去了,太阳落山就回来。” 顾峥估算下时间,背好弓箭,手里拿着一捆绳子和布袋,又带了一竹筒水,临走之前,嘱咐道,“如果觉得不顺手,就留着等我回来做。” “知道啦,夫君,你快去吧。” 莫小荷笑眯眯地送自家夫君到门口,然后看着他一步步走远,这才关上大门。 灶间外的屋檐下,挂着一大串辣椒和大蒜,看到辣椒,她就想到做水煮鱼,步骤不算复杂,调料家里都齐全,她必须展现一下自己的手艺,一鸣惊人。 莫小荷鼓了股脸,牟足劲,嘿嘿笑了两声,把鱼放在砧板上,趁着鱼没蹦起来之前,手起刀落,砍掉鱼头,顺便念了两声佛号。 如何展现一个人的手艺?不仅仅是在菜的味道上,刀工是第一步,最为直观,莫小荷小心翼翼,前前后后选了半天角度,最后找最合适的,开始切鱼片。 切好之后,连着鱼头一起,用一些黄酒和盐腌渍。 关于水煮鱼的配料比较多,干辣椒,花椒面,大葱,大蒜,泡椒,白糖,料酒,豆瓣酱,莫小荷翻了翻,多亏买的全,唯一缺少料酒,她用黄酒替代,味道也好。 花椒面,家里没有,花椒粒一样可以,后院有几颗野葱,被她摘下来洗净切段,现在时间尚早,只要等自家夫君回来之前一刻钟做刚刚好,到时候,净手,收拾下刚好可以吃饭。 第156章 好日子 离日落还有两个时辰,莫小荷不着急做饭,她找到一个大木盆,放到阳光充足的地方,又用小桶子到后院打了三次水,一直到填满。等顾峥回来,水晒热,直接洗漱,这样不耽搁工夫烧水,又省了柴禾。 居家过日子,掌握一些生活的小窍门,省时省力,不然每天繁重的家务活,就要折磨死人。 家里没养鸡鸭,莫小荷琢磨,养鸡鸭无非是为了吃肉,在山里,不缺野味,打一头野猪,天天吃肉,就够吃好几个月了的,当然,野猪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猎到,很是凶残,多少老猎户都丧生野猪的獠牙下,这么一想,她又开始担忧顾峥,万一碰见野兽,想全身而退,却是不容易的。 把被子晒在院中,用棒子捶打几下,棉被顿时变得松软,阳光下,肉眼可见细小的尘埃,莫小荷用水透了个布巾,把家里重新擦拭一遍。 顾峥干活很麻利,昨天晚上打扫过,也不脏,只是残留一些浮土。柜子里的衣物,都是顾峥以前穿过的,有破的地方,被缝补得如蜘蛛网。 莫小荷摇摇头,自家夫君再厉害,一个汉子,对针线活也是一窍不通,她拆开几件,又重新缝补了一遍,然后叠整齐,放入柜子中。 一晃就过了一个多时辰,阳光不那么刺眼,莫小荷估摸顾峥该回来了,她赶紧到厨房去,先蒸上米饭,掺了一把绿豆,然后开始切豆腐和韭菜,一切准备就绪,就差下锅。 日头偏西,夕阳透过茂密树枝的缝隙,洒下细碎的红晕的光,莫小荷收好被褥,转身回到灶间,把锅里加上油,她怕油飞溅到身上,带着手套,全副武装,见油热之后,下干花椒,葱姜,豆瓣酱等翻炒。 好久没下厨,开始她姿势生疏,几下之后,就找到了感觉,一直到豆瓣炒香,油色红亮,小院里,很快弥漫着一股香气来。 许久未打猎,收获颇丰,顾峥打了山鸡,野兔各三只,用绳子串成一串,扔进布袋里,他又挖了几根竹笋,摘了山里长的野苹果。 这种野苹果个头小,酸甜可口,自家娘子好这一口。只可惜山中鸟兽众多,很多野苹果表面千疮百孔,他就专门捡光溜的摘。 踏着夕阳,顾峥走上回家的路,山中无比宁静,远远的,透过树枝的一角,自家小院若隐若现,烟囱飘着炊烟,上升在空中,然后慢慢地消散,这一刻,他突然心中多了感动,感觉自己的未来有了盼头。 走到门口,院中飘来了饭菜的香味,他吸了吸鼻子,好像有些辣,看来可以对自家娘子的厨艺期待一下。 “夫君,你回来了?” 莫小荷从灶间探出半个身子,指着屋檐下的水盆,“水是温热的,你先洗洗,马上就能吃饭了。” 家里两个灶,都被莫小荷用上,这边水煮鱼快好了,她那边开始炒菜,豆腐本来就能生吃,韭菜下锅就熟,加上调料,翻炒几下出锅。 “我洗好了,用帮忙吗?” 顾峥进灶间后,想要给自家娘子打下手,被莫小荷推出去,她要独立完成一切才有成就感,“夫君,把桌子放在院里吧,咱们就在院里吃。” 莫小荷说着,把鱼片和汤倒入盆中,撒上花椒粉,蒜末和葱段,又泼了一层带干花椒的菜油,菜香四溢。 这一顿饭,鱼没花钱,但是所用调料不少,尤其是油,平头百姓家里炒菜都只滴两三滴,她这样,就已经很败家了。 “夫君,吃饭了。” 水煮鱼,韭菜炒豆腐,还有一碟小咸菜,她给顾峥用大海碗盛饭,自己用小碗也盛了一碗,夫妻俩推让一番,下了筷子。 鱼片又麻又鲜香,特别下饭,顾峥频频点头,称赞了莫小荷几句,想不到自家的娇娇娘子还有这等厨艺,真人不露相,以前可一点没展现出来。 “多吃点,打猎可是体力活。” 给顾峥夹了几筷子菜,莫小荷汇报下晌在家都做了什么,以前住在村里,她也不经常出门,所以一个人在家,不会感到寂寞,相反有事做,很充实。 “打了山鸡和野兔,这天特别容易坏,晚上收拾出来,用盐巴腌渍上吧。” 顾峥征询自家娘子的意见,想各留一只,山鸡就做莫小荷最爱的烤鸡,野兔肉香,做个冷吃兔,他已经学会做法。 “好啊好啊!” 一碗饭很快见底,莫小荷不肯再吃,她逼着顾峥全部吃下。 这年头,油水不如现代多,人们食量也大些,一盆水煮鱼,去掉鱼头鱼骨头和内脏等,也就剩下个两三斤,勉强够夫妻二人吃的,顾峥很卖面子,全部吃下,一点不剩。 家里吃鱼特别方便,只要把铁丝网拿开,就有鱼顺着沟渠游进来,莫小荷本是想拦着两条,明日送到镇上,给堂姐莫大丫送两条,可天热,一两个时辰,怕是不新鲜了,若是用水盆装着养,他们夫妻带着不方便,不好下山。 饭毕,二人分工合作,莫小荷收拾碗筷,顾峥处理打来的猎物,他随手把野果子泡在水里,麻利地烧热水,给山鸡和野兔去毛。 夕阳退回地平线,天色暗淡下来,小院的树上,挂着一盏灯笼照明,映衬简单的屋子,多了家温馨的味道。 莫小荷已经把顾峥换下来的衣物洗好,她偷瞄只穿着一个裤头的夫君,那肌肉流畅的曲线,真是完美,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回到山里,她性福的日子来了! 水盆里还有很多的野果子,味道还好,就是太酸,她看到小瓦罐里还有冰糖,就动了做水果罐头的心思,正好家里还有两个甜梨,全部用小刀去皮切块,加水放入锅里煮,等开锅后,丢入适量冰糖,凉下来后,那罐头爽口解渴,甜滋滋的,又没添加剂,刚好可以作为一道甜品。 生活的真谛在于折腾,不做点什么打发时间,怎么对得起漫长的岁月?莫小荷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有些懒散,她想等自己过够了这样日子,再去镇上开铺子赚钱。 回来的路上,她就想过,想自己尝试做糕饼,在京城的莫府,她和厨上的娘子比较熟悉,做点心的流程,基本掌握,都是那个套路,可以加不同的东西,她又舍得用料,必然会很好吃。 以后走亲访友,用自己做的东西送礼,这样很有诚意,她迫切想要逆袭,尤其是表哥李河,莫小荷最想看他下巴掉下来的模样,叫她一声莫大厨! 水果罐头咕咚咚冒着泡,看差不多了,莫小荷用布巾包住铁锅上的两个耳朵,倒入瓷盆中,等候凉了之后再吃,她又烧了一大锅水,用于睡前洗漱。 天已经黑了,天边挂着月牙,山野中响起虫鸣声,周而复始,顾峥收拾好肉后,挂在灶间的屋檐下,又开始剥笋,这个时节,笋不如春天和冬天好吃,腌渍下,炒个腊肉,也能添个菜。 靠山吃山,山里有很多瑰宝,莫小荷就等秋天,那会才是个大丰收,她要和自家夫君一起去采菌菇,晒点菜干,留着过年的时候吃。 “家里东西不全,明天去镇上,再搬回来一些,还有调料,得多买点。” 顾峥看了一眼油瓶,调侃自家娘子,光那一顿水煮鱼用的油,几乎够村里人家吃上半个月以上的。做菜舍得放油也好,家里又不是穷得吃不上饭,他不反对。 “让我看看。” 大手抓过莫小荷的小手,顾峥低头仔细看,上面没有被油溅伤,他才放心,但是夫妻俩约定好,等天一冷,所有活计顾峥一个人承包,尤其是洗衣。 “好。” 天冷的时候再说,一切看心情,莫小荷连连点头,答应的很痛快,顾峥无奈,看自家娘子的表情,肯定是没放在心上。 洗漱完毕,二人仰倒在床上,顾峥主动压下身体,莫小荷左右闪躲,她可不想折腾一整夜,要求自家夫君在一个时辰之内结束战斗。 “明天我们起早下山,万一又去晚了,表哥肯定以为我懒……” 莫小荷还没说完,就被顾峥强势堵住嘴,片刻后,又是尖叫声和喘息声。 在自家娘子不停催促之下,顾峥还是没按时完成任务,他已经是很快了,大概有一个半时辰。 月上中天,莫小荷起身洗漱之后,睡不着,刚才激烈运动,太消耗体力,她抱着顾峥的胳膊,左右摇晃,“夫君,我们去烤鸡吃吧,我饿了,山鸡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 “好。” 顾峥感觉到好笑,冷硬的轮廓柔和许多,眼里有了温度,就算自家娘子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摘来,吃烤鸡,不过是个小小的要求而已。 夜晚的山野中,有些凉,夫妻俩穿好衣服,顾峥在院中点燃了篝火,放上铁架子,并且串好山鸡,在上面抹了一层油。 “啦啦啦啦……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这夜的风儿吹,吹的心痒痒的,我的情郎……” 只有夫妻两个人,莫小荷围着篝火,哼唱着小调,心中异常开阔,当初是自己眼光好,坚持要嫁顾峥,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娘子,这小调怪好听的。” 顾峥神情专注地盯着烤鸡,偶尔和莫小荷搭话,夫妻二人说起这一路上风土人情,发现有很多共同话题。 “对了,灶台上还有我煮的水果罐头!” 莫小荷拍了拍头,风风火火,转身进入到灶间中,端出来一个二大碗,用勺子舀了汤水和果肉,喂给顾峥,期待地眨眨眼睛,“怎么样?味道如何?” 制作水果罐头简单,果子随便选,很多种类都能混合,用白糖不如冰糖味道好,白糖煮出来的水粘稠,而冰糖更为清亮。 同理,糖是精贵物件,冰糖比白糖还要贵上些许,也就莫小荷舍得,用料上不眨眼。 “好吃。” 顾峥不太喜欢吃甜的,却吃了整整一大碗,他用刀在鸡腿上划了几下,让山鸡更加入味。这个时候山鸡很肥,皮下一层厚厚的黄油,都烤出去了,外皮呈现出金黄色,发出滋滋地响声。 莫小荷咽咽口水,又能吃到自家夫君烤鸡,比镇上卖的好吃一百倍,她跑到灶间里,拿出一个酒壶,又炒个花生米,夫妻俩在月下浅酌几杯,就当吃宵夜。 “真好吃,好香啊!” 莫小荷先吃了个鸡翅,她其实并不喜欢喝酒,受不得那个味道,记得在进山的路上,就是离墓地不远处,发现一片野葡萄,她想摘回来,自己酿果酒,留着闲暇的时候喝。 ------题外话------ 小莲要把丢掉的节操,一点点捡回来…努力中 第157章 李秀选夫 天还没亮,莫小荷被窗外的雨声惊醒,她揉揉眼睛,摩挲着挂在油灯,点亮了在窗边一看,雨下的不算大,雨点却很急,窗户开个小缝隙,一股泥土的腥味混合着草木的清新,让她顿时清醒了。 多亏昨天晚上折腾吃宵夜,她发现洗的衣衫干了,就随手收了衣裳,不然就白洗了。快入秋,天热的很,衣裳一天一过水,也不费事,莫小荷比村里的小娘子要爱干净,夫妻二人每天都会冲澡,洗漱。 “披上,凉。” 顾峥在莫小荷身后,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衫,又在椅子上加了皮草的坐垫,灶间有烧好的热水,他打来一壶泡茶,又拿出剩下的几块点心。 昨晚天色还好,这场雨,着实没有任何征兆,看雨势,天亮未必会停下来。 “夫君,帮我记下,去镇上的时候买一包梅子。” 莫小荷有些健忘,很多事不上心,她以前都用本子记下来,现在有顾峥在,就省心不少。 “好。” 顾峥默默记在心里,自家娘子不是很喜欢梅子,非说那是有了身孕的妇人才喜欢吃的,她要去买,就被伙计用奇奇怪怪地眼神打量,而后她有很长一段没吃过。 “用来泡茶,梅子绿茶。” 这次从大越回程,路过茶城,茶叶好喝而且便宜,莫小荷买了十几罐子,用来走亲访友或者自己喝,昨天做水果罐头的时候,来了灵感,想起自己曾经喜欢的梅子绿茶,有些酸甜,而又有茶的香气,就惦记上了。 对于自家娘子不时玩出一个花样,顾峥已经习惯,总之,她高兴就好,这样过日子,也很有趣,他总是能发现一些新东西,比方水果罐头,很简单的做法,却没想到滋味那么好。 简单刷牙漱口,莫小荷吃了一口点心,镇上一家老字号铺子里的,以前她觉得味道还可以,自从被大越京都莫府和京兆尹府上厨子养刁了胃口后,这样粗陋的糕饼,就有些食不下咽。 在京都,未来大嫂张纤纤为了讨好她,不时送点这个,送点那个,糕点是必备的,其中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清明果。 张家人都不喜甜食,送来的是像饺子一样掐了花边的咸果,里面的馅料很是讲究,用咸菜,老豆腐,冬笋和五花肉一起炒制而成,味道鲜美,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大吴也没有大越京都的清明草,自己做不出那个滋味。 天亮时分,雨势渐歇,稀稀疏疏地落着小雨点,顾峥用昨天剩下的鸡肉,做了两大碗热汤面,夫妻二人用过早膳,开始商量着要不要下山。 雨天山路难行,其中有好几处陡峭之地,若是不留心,就会从上面滑下去,她想在家里等一天,又怕在镇上铺子里的大舅娘和表姐李秀着急,拿不定主意。 “那就下山吧。” 家里的油买的不多,被莫小荷一道水煮鱼,用去大半,也没有剩下几样青菜,正好下山多买一些回来。 顾峥找来蓑衣斗笠,厚厚的防雨油毡布,拿给自家娘子,他把腌渍好的山鸡野兔,用大块油纸包好,外面套了个布兜子。 准备妥当之后,见莫小荷盯着蓑衣神游天外,疑惑道,“怎么了?” “蓑衣只有一套。” 莫小荷犹豫了,目前雨势不大,天空昏暗,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架势,说不定走到半路,雨就急了,她知道只有一套蓑衣,自家夫君肯定要让给她。 “我披着油毡布就行,我背你。” 顾峥拍了拍自己后背,示意莫小荷上来,下雨天路滑,村里一地黄泥,不好走,没的要脏了鞋子。 “那怎么行?” 莫小荷退后一步,连连摇头,她就算再瘦,也有八九十斤的分量,下山最忌讳重心不稳,而且她也没那么娇气,坚决不让顾峥受累,她推拒道,“夫君,我能自己走。” 顾峥还保持一个姿势,坚持背着自家娘子,二人一起走,他不放心,还得拉着她一起,耽误工夫,不如他背着,以他的脚程,中途不用歇息,很快下山。 “你不重。” 顾峥的黑眸幽深,直视莫小荷的眼睛,认真道,“以前打猎,我背着野猪下山,野猪至少也有百十来斤。” 他能轻轻松松背到镇上,毕竟有武功底子,虽然很多时候被他忽略了。 莫小荷一脸黑线,立即无语,脑海中闪现趴在顾峥后背的模样,然后再一闪,又变成长着獠牙,一身黑毛的丑陋野猪,竟然把她比作野猪,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哼,上去就上去,那你背着我吧,正好我懒得走路。” 莫小荷一个助跑,骑到顾峥身上,用小手捶打两下他的后背,他没看到那个瞬间,顾峥眼中的得逞的光芒,他的面目不再刻板严肃,而是多了一丝狡黠。 林中的湿气,混杂泥土的芬芳,被雨水洗涤过,树叶更绿了,没有一丝尘埃,晶莹剔透,顾峥肩膀偶尔擦过矮树,上面的露珠噼里啪啦,溅了莫小荷一脸。 路过墓地附近的野葡萄丛,莫小荷摘了两个粒,还有些酸,约莫半个月以后,才能成熟。 下雨天,村民们也没有歇息,仍旧在田间地头忙着,看到夫妻二人组,都会停下来打招呼,或许是送的礼物有了用处,村里人对顾峥态度缓和一些,也能搭几句话。 “小荷,干啥去啊?不如借个牛车?” 有村里好心的大娘,见二人要出村,忙上前问一句,从村里到镇上,下雨天还不知道走多久,她虽然觉得丑猎户娶到了村里一枝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却对这么宠娘子的有点看不过眼,心里琢磨,莫小荷这样,有点欺负人。 “不用,我下山的时候脚扭了,夫君带我去镇上看伤,他走的快。” 农忙时分,田间不能缺了牛,莫小荷嘿嘿干笑两声,对于给她特殊关注的大娘,胡诌个解释,她可没有欺负顾峥,他这个人看着忠厚老实,却是腹黑的,没准哪句话,就被绕进去,她吃亏上当无数次。 顾峥每一步都很稳,一步一个脚印,伏在他宽厚的背上,莫小荷伸着头,趁着无人的时候,贴了顾峥的脸,然后又不老实地把他的耳珠含在嘴里,她发现,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 “夫君,放我下来吧,前面是沙土地,不会脏了鞋的。” 莫小荷闹着要下来,不远处的尽头,是镇上一条街道,拐几个弯就能到打铁铺子,她不怕别人,就怕表哥李河念叨的功力,而且他是个大嘴巴,传扬出去,没准一个镇都知道了。 刚到打铁铺子,大舅娘文氏和李秀就从里面迎出来,二人也顾不得下雨,拉着莫小荷的手好一顿打量,要不是她住在山里,二人找不到地方,早就冲过去了。 “小荷,你爹娘呢?以后还回来吗?” “小荷,这半年,我赚了几十两银子……” 母女二人关注点显然不在一个地方,李秀拉着莫小荷进房间,把顾峥晾到门口,她真不是故意的,到现在还没接受表妹已经嫁做人妇的事实。 “我爹娘还要一阵才能回来,不过听说族里要迁移,他们可能会搬到大越颍川。” 莫小荷回头,对着自家夫君做个手势,才放心跟着李秀进门,以后爹娘不在,她只有娘亲李氏那边的亲戚还有堂姐莫大丫要走动。 “就是你给我出的花样子,喜铺掌柜特别喜欢,而且卖的好,他就请我一直做绣活。” 李秀刺绣不错,那是和村里人家对比,她是很少有的手巧之人,现在为了刺绣,她已经不做粗活,以前洗衣裳等活计,都落在她娘文氏身上,为了让她养手,怕磨花了细细的丝绸料子。 半年多时间,几十两银子进账,丝毫不比李河赚的少,她想多赚一些钱,把买铺子的钱还给莫小荷。当初说好,表妹莫小荷投了银子,然后拿抽成,可从来没拿过,这么说是变着法接济家里。 亲兄弟,明算账,李秀想,不能占表妹的便宜,这么久,她一直惦记这件事。 “表姐,你也别太累了,仔细花了眼睛。” 镇上绣坊的绣娘,没日没夜地做活,一般人二十来岁,眼睛就花了,看不清东西,还有人因此瞎了的。 “我知道,我晚上不做,怕看不清楚,分不好线,也不想费灯油。” 李秀抿嘴一笑,带着几个小雀斑的脸上,表情鲜活很多,她能赚钱,赚很多钱,有了点底气,人也开朗多了,和从前畏畏缩缩的模样差距很大。 文氏插不上话,暗叹自己老了,她主要还是关心莫小荷的亲事,之前只说定亲,没想到这么快就办了仪式,她这个做舅娘的,都没亲眼看见,有些遗憾。 “我和表哥说过,他没转达吗?” 莫小荷抽了抽嘴角,表哥那么聒噪,在关键问题上就卡壳,一点不给力,她只好变为复读机,把和李河说过的又重复一遍。 “边城第一美人,有多美?” 李秀托着腮,少女心冒着粉红的泡泡,以大吴人的习惯,永远有一个谜之关注点,他们对美人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好比此时,李秀眼睛变为桃心状,脸颊粉嫩,默念,“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究竟有多美?” “这个……”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作为表姐,不应该关注下她的洞房花烛吗?风头都被那兔子精徐雁回抢走。果然,在大吴,美人永远受到特别待遇。 “嘘,我有他一张画像。” 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防止表姐尖叫,莫小荷指了指门外,自家夫君还在,若是知晓,会吃醋,那她就没好日子过。画像有两张,一张是自恋的兔子精送给她的,上面镀了一层金粉,莫小荷留下,主要是看中金粉的价值。另外还有一张,是她根据自己记忆画出来的。 “我画的那张可以送你。” 二人彼此给对方一个眼色,有默契地偷笑两声,莫小荷又找到出嫁之前的感觉。莫家祖传秘方就是好用,现在看,李秀比她大一岁多,胸前的曲线,还没有她明显。 门外,顾峥正在帮忙劈柴,在铺子里有个棚子,下面放着柴禾,都已经被雨水打湿,劈开,天晴的时候能很快晒干,他话不多,一直帮忙干活,看得文氏不住点头。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莫小荷那样的闺女,就得找个勤快人,从细节就能看出,顾峥品性错不了。 当初传出莫家要归族的消息,文氏也曾经忧心过,莫小荷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可毕竟是个村里的丫头,自由惯了,若是真嫁到大户人家,学习规矩,又要面对男人三妻四妾,小荷的性子怕是要闹出事。 最后证明,文氏自己爱操心,想的多,莫小荷是个有注意的,心里明白着呢! “表姐,你等两天了吧?” 莫小荷喝了一口姜汤,被辣得直流眼泪,为了驱寒,她一口饮尽。等会她想先去看看莫大丫,送点东西,探听下情况,然后再和大舅娘一起去外公外婆那,二老知道消息,定然是盼着。 “可不是嘛,那天我哥回村里说了后,我一晚上没睡着。” 晚饭后,文氏就和李秀收拾东西来镇上,等了一天,没动静,今儿一大早下雨,李秀很失望,以为莫小荷又不能下山,还要多等一天。 “进山后还要走很远,山路不好走,是夫君背着我下来的。” 莫小荷忍不住炫耀,她家夫君那么好,必须让亲人们知晓,不能总用外表去衡量一个人,认为嫁人受了很大委屈,其实,真正受委屈的那个人是顾峥,多了个她这个拖油瓶。 “表姐,走之前听说大舅娘在给你相看人家,有一户人家很合适来的,后来怎么没动静了?” 李秀马上十七,在村里这个年纪的闺女,要么是爹娘特别疼宠,想多留两年的,要么就是生活压力大,留着人在家里帮忙分担家务活的,剩下的基本都嫁人了。 “那人不行,不是本分人。” 李秀叹口气,娘文氏看中那户人家的原因简单,男方爹娘很本分,脾气秉性不错,又勤快,肯定不是磋磨儿媳的人,她嫁过去就能享福,可却忽略了看男方品性。 “我去镇上卖绣样子,看到他鬼鬼祟祟进了一处挂着粉色灯笼的人家。” 提起这件事,李秀红了脸,她心中狐疑,多方面打探,才知道,挂着粉色的灯笼,是暗地里的窑子,里面的姐儿,要比花楼便宜。 又不是有钱人家,有点银子就去那种地方消遣快活,李秀非常反感,她死活不同意亲事,最后在文氏追问下,才哭着说出原委,所以这门马上就要板上钉钉的亲事黄了,理由冠冕堂皇,八字不合。 “后来,娘亲托媒人又说了一家,还是没成。” 李秀听说对方和寡母相依为命,她有些不太愿意,那家寡母为人刻薄,因为一棵葱,都要和邻居家吵三天,即便是男方人不错,她也不想嫁入这样人家,肯定会受气。 以前,家里家境不好,李秀默默的,只希望对方能多给点聘礼,让大哥李河娶上媳妇,现在她自己能赚银子,腰杆挺直,家里也不缺那点聘礼银子,她就想给自己找个好人家。 “你那个叫大丫的堂姐,过的不好,我和我娘都去看过,被那老太婆给推出来了。” 到底隔着一层,不算正经亲戚,文氏也不好上门走动,听说莫大丫小产伤了元气,还上门送了鸡蛋,红糖等物,东西被接过去,人从来没进去门。 也是因为莫大丫的遭遇,李秀最怕刁钻的老太婆,她不一定要给自己找个脾气非常好的婆婆,但是对方必须要讲道理,只要这样,总不会出大岔子。 第158章 谋财害命 李秀一番言论,听得莫小荷张大嘴巴,极为震惊,看来无论在什么时候,女子一旦独立,有赚钱的本事,眼界和视野立刻变得不一样,以前,表姐唯唯诺诺,对未来是听之任之的态度,也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外面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点,天始终不曾放晴,让人心烦。来的路上,莫小荷走了几步路而已,湿了裙角和鞋子,正好马车上有行李,她换了一套新衣。 “小荷,你这件衣裙的刺绣真好看,花样子也从没见过,是京都的款式吗?” 李秀摸着,舍不得放手,女子都喜欢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和新衣裳,她也不例外,看布料,虽然是细棉布,摸着手感很好,比光滑的丝绸还让人舒服。 “是从泸州城买的成衣。” 莫小荷路过一家成衣店,一眼看中这套衣裙,当时差点被误会为杀人凶手,闹了一场大乌龙,她用买买买来发泄。这件衣裙买来大好几圈,穿起来像唱大戏的,也是她在回程路上,和冯氏学会裁衣后,亲手改了尺寸。 别看这种是细棉布,夏日穿,再舒服不过了,吸汗,透气,价格要比普通丝绸贵,不过泸州盛产丝绸,本地人不会花大价钱买细棉布的衣裙。 “表姐,我也不知道你的尺码,只能大致估算,所以就买了布料,你自己做喜欢的样式。” 莫小荷等带回来的东西,杂七杂八就堆了一个大箱子,里面绢花,首饰,钗环,手帕,荷包,还有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香露,小香炉,味道淡雅的熏香,都是女儿家喜欢的。 李秀觉得自己眼睛快不够用了,拿起绣帕,夸赞上面的好绣工,她盘算自己绣出同样的绣样,能换多少铜板,肯定比一般的价钱高。 “后来买了酒,茶叶,马车放不下了,不然我还能多带一些。” 莫小荷找出两块从历城带过来的狐狸皮毛,放在箱子上,这些,都是给表姐一个人的,里面还有一副大红的纱帐,正好能做嫁妆。 “爹娘都说我年纪大,想早点给我定亲,我却不着急。” 女子成亲以后,不如在娘家时候自由,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赚的银子贴补家用,只能偷偷摸摸,李秀想先让自家条件好起来再说。 “哎呀,你倒是操心的多。” 姐妹二人嘻嘻哈哈打闹,谁说出嫁之后就不自由的?莫小荷不这么认为,最重要的是,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首先男人,肯定要品行端方,吃苦耐劳,长的好看的绣花枕头,一点用没有。 “比方,你喜欢读书人,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可除这个,他能做什么呢?”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快到吃饭的时候,做一首酸诗,听着很是美好,如画了一张大饼,你流着口水,照样挨饿,晚上对着月亮吟诗,悲伤春秋,那月亮,一年四季总有,周而复始,难道要听一辈子? 以前表姐李秀还是很实在的,但是看她对兔子精徐雁回崇拜程度来看,也难逃大吴女子外貌协会的本性,莫小荷作为过来人,必须给她敲响一记警钟。 “哈哈,小荷,你举的例子好逗。” 李秀捂着小腹,咯咯地笑了几声,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勉强能接受,可莫小荷不同,以前最爱美,而且特别喜欢读书人,为此不惜去做个小妾,现在成亲之后,可算是转了性子。 猎户很勤快,各方面都好,就是长相太过丑陋,李秀想,表妹会不会在半夜醒来,转过头,看到那一张带着疤痕的脸,吓到尖叫。 “当然,长相好,勤劳肯干又会读书的人不是没有,例如我大哥。” 莫小荷一脸得意,大哥莫怀远真是各方面都是顶尖的,可惜烈男怕缠女,最后被京兆尹千金张纤纤拿下,她只能祈祷。 快到正午时分,天色仍旧阴沉沉的,莫小荷从屋内出来,陪着顾峥拾掇要带回家去的衣物,夫妻俩一起去铺子买调料,顺便去看望莫大丫。 拿着一只野兔,二人商议后,又拿了一罐茶叶,这种没良心的人家,不值得送太多好东西,野兔能不能落到莫大丫嘴里还不知道呢。 “那我在路边等你,有事叫我。” 顾峥手里提着一个布包,把野兔和茶叶罐给自家娘子,他猜想,张家肯定要出幺蛾子。 果不其然,莫小荷敲门之后,李二娘来开门一脸不耐烦,高声叫道,“催什么催,来了来了!又不是聋子,听得见!” “真是的,下雨阴天不在家猫着,乱窜啥啊!门板都要拍散了!” 李二娘打开一个门缝,见莫小荷,立刻笑眯缝了眼睛,见她手里提着东西,那笑意更深,脸上的皱纹能夹死一只苍蝇。 “大娘,我来看看我堂姐。” 莫小荷装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之前她和莫大丫商量过,隔几天来看看,老虔婆很可能不让她进门,若是平安,就在院子里挂一根红绳子,一处在门口,一处在院子里,报平安用。 刚敲门,她仔细寻找红绳,没有看见,这下门开了个缝隙,莫小荷上前一步,探着脑袋往里看,又没看到莫大丫挂着的红绳。 难道是堂姐忘记了?还是下雨天,红绳被拿走? 莫小荷眨眨眼,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院子里静悄悄的,她故意大力拍门,没得到一点暗号。 “哎呦,这是莫家的小娘子,真是俊啊,老婆子在镇上住了这么多年,就没见几个比你俊俏的,啧啧。” 李二娘转了转眼睛,接过莫小荷手里的兔子和茶叶罐,心中琢磨推托之词。 “大丫前几天受风,起了疹子,看郎中后,说这个病传染,她又时而发热,现在正在偏房睡着。” 风疹也不算大病,几乎人人得过,发热也是正常现象,喝点板蓝根就好,寻常百姓人家媳妇都没那么娇贵,李二娘找这个借口很完美,杜绝莫小荷上门探视。 “小娘子,老婆子也不多留你,以免被过了病气,等两天大丫好了,再让她找你说话。” 李二娘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要关上门。 “等下,大娘,我以前起过疹子,这病就能得一次,让我进去看看堂姐吧。” 作为亲戚,莫小荷提出这个是正当要求,可李二娘当即变了脸色,开口骂人,“你咋就那么没眼力见呢?” 下雨天,不上工,李二难得在家,正在和莫大丫温存,争取早点生个孩子出来,给李家延续香火,她不过找个理由而已,谁想到莫小荷如此愚笨。 “是吗?” 老虔婆这么说,要是一般小娘子,早就娇羞到面红耳赤,扭头便走了,但那个人不是莫小荷,在现代,随口开几个荤段子,几乎无人脸红,房事的姿势可以开办讲座,都是正常需求而已。 有问题的是李二娘,为逼她离开,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找了这么可笑的理由,侮辱她的智商?莫小荷几乎可以肯定,不让她进门,就是有事。 “夫君!夫君!” 有问题找顾峥,这是莫小荷一直奉行的,她扯着嗓子呼唤两声,顾峥立刻冲过来。 “老太婆不让我进去看堂姐,我们闯进去!” 时间紧迫,无法解释那么多,莫小荷一鼓作气,用力顶着门口,不让李二娘关门。 “强盗啊,私闯民宅,我要去告你们!” 老虔婆红了眼眶,扭头喊儿子李二帮忙,片刻后,从里面冲出来一个邋遢的男人,鞋都穿反了,满身酒气,看样子是没睡醒。 “你见过有主动送东西的强盗吗?” 有顾峥加入,李二和老虔婆不是对手,莫小荷第一时间冲了进去,由于惯性作用,差点把头撞在门框上,她赶紧进门,然后四下喊着莫大丫的名字。 “小荷,小荷,救我。” 莫大丫被扔在一处杂物房,四处漏风,因为下雨,她更哆嗦了,头晕脑胀,她盼着堂妹能聪明一些,还来得及救她,她不想死。 昏昏沉沉,好几次昏迷过去,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是她不甘心,老虔婆和狠毒的李二,害死了她的孩子,难道还要让她也送命吗? 活了这么多年,莫大丫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她恨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么好的前途,被她生生毁掉,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她没脸面对自己的亲人! 还有那么多不舍,她若死了,谁来为她的孩子伸冤?老天会收了老虔婆和李二这两个贱人吗? “堂姐!” 声音太过微弱,还是被尽力凝神捕捉的莫小荷听见了,她循声跑过去,用力踹开门,门框上的灰尘落下,呛得她直咳嗽。 这是一间灰突突,破破烂烂低矮的小间,地下摆着一筐筐散乱的柴禾,角落漏雨,放着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凳子,歪歪扭扭,墙面漏雨,墙角有一处已经发霉了,靠着窗户,还有硕大的蜘蛛网。 莫大丫躺在稻草垫子上,脸色发青,嘴唇惨白,胸口快没了气息。 “堂姐……” 莫大丫好像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脸色蜡黄,全身上下没二两肉,就那么躺在那里,莫小荷忍不住,当即痛哭失声。 “哎呦,哎呦!” 院子里传来两声骨头的清脆的响声,接着,是李二和老虔婆的喊声,顾峥把人关在灶间内,用绳子捆上,赶紧去找莫小荷,他此刻万分焦急,自家娘子,到底是怎么了? “呜呜呜,夫君,怎么办,堂姐好像不行了!” 莫大丫叫了两声之后,就没了气息,莫小荷双腿发软,不敢上前看,她哆嗦着靠在顾峥怀里,眼泪汪汪,前天见面,堂姐气色差点,却也不至于两天就这样了! “还有气,先别急,把人送医馆去。” 顾峥拍拍自家娘子的肩膀,又给她擦了眼泪,他在院中找了一圈,找到一个手推板车。 “娘子,进屋找两套被褥,一套铺在板车下,一套给她盖着。” 说完,他现在板车上铺了一层稻草,夫妻俩一起,把莫大丫抬到板车,直奔附近的医馆。 其实,衙门内的医馆看病只要一文钱,距离却有些远,莫大丫这个情况,必须要尽快诊治,否则或许一条命就交代了。 “人都成这样了,咋才送来?这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了吧?好像是致命白毒伞!” 郎中掰开莫大丫的嘴唇看了看,叹口气,人这样了,他只能尽力,要么就抬回去准备后事。致命白毒伞,吃了就死人,那毒性,不亚于砒霜。 最近多雨,树底下容易长出蘑菇来,致命白毒伞是其中一种,那些没有常识的百姓人家,总是舍不得扔,就做汤喝,前几天有户人家,小娃不懂事,吃了后,没多久就死了,那户人家真是哭得肝肠寸断。 “这个白毒伞,中毒后和别的毒还不一样。” 中毒之后,会潜伏一段时间,然后让人呕吐,上吐下泻,有人会觉得自己吃错了东西,随便喝点药,会有所好转,但是在此反复的时候,基本会夺命。 “郎中,救救我堂姐吧!” 莫小荷抹着眼泪,心里怨恨,不用说,这个白毒伞,肯定是老虔婆和李二干的好事,不然为什么只有莫大丫中毒,那两个人却好好的? 他们是看莫家人要回来,给莫大丫做主后,吃进去的嫁妆,他们要吐出去,所以想了个谋财害命的好主意,毕竟若莫大丫死了,莫家人是没有借口上门索要嫁妆的。 “成不成,看造化。” 郎中叹息一声,没有多问,派小童灌药,自己进了房门。 莫小荷的猜想没错,实际上,李二娘就是有了这样的心思,她做过太多亏心事,怕暴露,万一莫大丫告状,说她虐待,就够她喝一壶的。 莫家是什么人,那可是皇后娘娘母族,就算莫大丫被除族,莫家也不会不闻不问。 李二娘很后悔自己听信谗言,日子过的好了,心眼也活,变得贪婪起来,她真是猪油蒙了心,可现在后悔,之前的错误没有办法弥补,又舍不得那大笔的嫁妆。 正好李二赌钱回来,正在骂晦气,她问明原由才知道,原来经常一起赌钱那户人家死了娃,还是家中唯一男丁,听说是贪玩,吃了院墙下的白蘑菇,一天多就咽气了。 去镇上看,郎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和砒霜中毒反应不一样,李二娘就动了心思。当晚,她用莫小荷给的肉切成片炖汤,出门去杂物房拿柴禾,正好看见屋檐下有几个白蘑菇。 以前打扫院子都是莫大丫做,她根本没注意过,现在看见后,更加心动。 反正,听说而已,又不见得真能毒死人,李二娘狠狠心,采了几朵炖汤,晚膳特别给莫大丫盛了一大碗,好话说尽。 莫大丫以为是族人要回来,老虔婆心虚,想要讨好她,再说有一段时间没有油水了,她就喝了整整一大碗,第二日一早便不好了。 “夫君,以前皇后娘娘给过解毒丸,我刚刚喂堂姐一颗,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解毒丸,也叫百花玉露丸,能解百毒,但莫大丫半死不活,救治的太晚,也不能寄所有希望在解毒丸上。 “吉人自有天相。” 顾峥摸了摸自家娘子的头,感觉她身子在颤抖,赶紧把她拥在怀里,多亏娘子聪颖,若是再晚个一天半天的,莫大丫就成了一具尸体。 关于李二和老虔婆怎么处置,还要等莫大丫醒来再说。 一直到天黑下来,莫大丫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李二脱光,挂在柱子上鞭打,她强烈反抗,身上被鞭子磨出一道道痕迹,她哭喊着,拼命说不要,就这样醒了过来。 “堂姐,你醒了?” 莫小荷用毛巾擦了擦莫大丫的眼泪,叹息一声,郎中说要明天才会醒来,看来是百花玉露丸发挥作用。 下晌,顾峥回打铁铺子一趟,告知了文氏和李秀这边的情况,二人跟着来看一眼,帮着莫大丫擦洗,换了一套衣衫,二人还要回去,以免莫小荷外公外婆等不到人着急。 突发状况,谁也没有心理准备,把人送打铁铺子,怕传来风言风语,对表哥不好,况且人现在的状态还没有稳定,夫妻二人商议,就多给郎中点银子,借用一间房,随时照应。 顾峥舍不得娘子受累,可他一个外男,也没办法照顾人,只得在灶间帮忙煎药,熬补气血的粥。 “小荷,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醒来后,莫大丫呆呆愣愣的,她从没想过,老虔婆竟然这么歹毒,想害死她,那天的晚饭,肉片汤只有她一个人喝了,要说这个是巧合,她才不信! 这是谋财害命,谋杀! “堂姐,你先调养身子,那两个人路引被我收起来了,出不了城。” 镇上就这么大,想找两个人不费劲,不会让他们跑了,莫小荷已经给家里人送信,让他们尽快赶回来。开堂问案,最好有家里人做主,她自己也决定不了。 “我真没想到,一日夫妻百日恩,李二但凡能念着点夫妻之情,就不会干出这等事来!” 莫大丫伤心,更多的是绝望,她总以为,李二是受他娘唆使,原来都是她不甘心,不敢承认而已,现实是血淋淋的。 雨停了,温度有些低,夜晚凉风阵阵,天气阴着,看不到月亮。 莫小荷用铁丝挑亮了灯芯,转身去厨房端熬好的药粥,里面加了从历城带过来的人参,最是滋补。粥太热,顾峥怕自家娘子被烫到,用布巾包边,放在食盒里,一直把她送到门口。 “堂姐,你现在脾胃虚,还是先喝点粥。” 打开食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香,莫大丫闻了闻,有些不好意思,她以前总是嫉妒这个堂妹,对莫小荷不太好,可是出了事,堂妹却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她记得上次临走之前,莫小荷觉得不妥,特地让她留下暗号,当时她没当回事,还觉得挺搞笑,现在想想,背后一凉。 那晚,饭毕后,莫大丫太过畅快,老虔婆没让她收拾,她洗漱一番,早早就睡了,根本忘记了红绳报平安,第二日,就开始不好,直到严重昏迷,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杂物房。 千算万算,算不透人心,莫大丫觉得自己很可悲,也该她命不当绝,她要把两个黑心肝的人送到牢狱,并且请求官老爷帮忙和李家义绝。 莫小荷听后,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年头官官相护,吃了堂姐婴儿的是知府的小妾,人家会承认吗?必须家人在一处商议,必要给京都送信,听听族中的意思。 第159章 诬告 莫大丫中毒后身子虚弱,喝了汤药后,拉着莫小荷的手说几句话,就睡了过去,只留下莫小荷一个人为难。医馆只有一间空屋子,床被堂姐莫大丫占着,现在天已经漆黑了,到入夜时分,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夫君,咱们要是去铺子里,万一半夜我堂姐叫人怎么办?” 郎中说汤药中加安眠的成分,至少要睡到明天天亮,可若是夜半莫大丫醒来,要去小解,身边总得有人搀扶一把,屋内只有一张床,莫小荷留下,就得打地铺。 “不行,下雨天地上潮气太重。” 医馆的地面铺着一层青砖,年头久了,上面一层厚厚的泥,屋子被前面铺子挡光,打地铺容易潮气入体。顾峥很快否决自家娘子的提议。 “那怎么办?” 莫小荷有些头疼,今儿就顾着忙,顾峥一个男人在屋内不方便,必须避嫌,她应该请一个附近居住的婆子照看,然后给点工钱。天色已晚,周围的百姓人家睡得早,家家户户灭了灯,她去哪找人? “要不这样,我在屋子里用几把椅子拼一张床,对付一宿,夫君你回打铁铺子或者找冯大春,反正他也是自己一个人。” 前两天夫妻二人回村,不在镇上,冯大春跑了个空,他就留在打铁铺子帮了会忙,劈柴烧火,他找到了活计,每天固定给周围几乎殷实人家送柴禾。 每家每户几个铜板,柴禾在附近山里砍,他买了一辆四个轱辘的手推车,其余没成本,就是赚个跑腿的银子,每天多跑几趟,积少成多,赚的足够自己日常花销。 冯大春为人厚道,砍柴时候运气好,打了一只山鸡,就拎着上门,正好莫小荷夫妻不在,鸡腿全进了李河的肚子。 “不用,我刚回打铁铺子取了马车,咱们就宿在马车内。” 这样如果莫大丫醒了,顾峥睡眠浅,也能听见动静,不然院子里就两个女子,顾峥放心不下,虽然是太平年月,也难免会有鸡鸣狗盗之辈。 “这个主意好!” 从京都回程,一路没少宿马车,莫小荷拍手,直夸夫君顾峥体贴,她简单擦洗,发现车上之前这她翻得乱七八糟的箱笼全部被归置整齐,被褥铺好,并且点燃了驱蚊的熏香,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词,“贤惠”。 折腾大半天,莫小荷精疲力尽,她靠在顾峥的胸膛,手无意识地拔着他的胸毛,神游天外,堂姐命太苦,接下来该怎么办?安排在她家不是不可以,就是山里路陡峭,莫大丫上不去,总不能让自家夫君背着吧? 莫家族人都不在,镇上的熟人只有表哥李河,冯大春,这二人有共同点,都是光棍一条,为了堂姐名节,也不能同一屋檐下。 顾峥低着头,看着抚摸自己胸前的小嫩手,体内的火蹭蹭窜,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挑逗,那双小手,抚得他心痒痒,在医馆的院子里,又不能有任何动作,这让他内心无比煎熬,面部线条更加冷硬。 “夫君,堂姐说,我大伯娘娘家那边根本不管,嫌弃她脑子进水,放着荣华富贵不享,非要嫁个和寡妇乱搞的野男人。” 莫小荷又犯了难,莫大丫这种情况,肯定得有人照顾才行,小产后又受累,身子亏空得厉害,郎中说,必须用上好的药材进补,不然以后就是个病秧子,最多挺个三五年。 “要不就请个婆子照顾她吧。” 顾峥看到那双小手终于离开他的胸口,刚舒一口气,却发现,莫小荷不老实地已经摸向他下半身,并且她的表情非常认真,绝非调情。 忍着身体上窜上来的越来越高的热度,顾峥尽量调节自己,他深呼吸,继续道,“她毕竟被除族,莫家不好公开替她找回公道。” 莫大丫未婚先孕,在这个时代,就是最大的污点,若是莫家强硬出头,李家老虔婆定要闹个人尽皆知,而莫家是皇后娘娘的母族,最在乎名声,不可能和破落户一般见识,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李家真豁出去了,也很难搞。 “那他们杀人灭口,就这么算了?” 莫小荷在最初的激动后,慢慢冷静下来,这么一想,自家夫君说的很有道理,大伯和大伯娘再舍不得堂姐,也会以大局为重,一个已经被除族,并且出嫁的闺女,没有那么重要了。 “当然不是。” 顾峥皱眉,如果没有莫家在背后推动,官司很不好打,作为媳妇要孝敬公婆,本就天经地义,被婆婆磋磨的何其多,也没见谁硬气的告官,娘家得力,必定会找上门讨说法,而那些把闺女当成物品换彩礼的,怕是就不管不顾了。 这个致命白毒伞非常难找证据,老虔婆若和李二不承认,没有人证,光凭莫大丫中毒,根本就不能确定,这毒是谁下的,或许遭到污蔑。 “对,那老婆子最不要脸,倒打一耙绝对能干出来。” 莫小荷深以为然,越想越复杂,她拍了拍头,问顾峥,“那吃婴儿那件事怎么办?” 不能指望这个年月的人不迷信,若是意外小产,流掉了婴儿就罢了,这故意谋害孕妇腹中的孩儿,不仅仅是损阴德,是蓄意谋杀!那可是一条人命。 “暗暗调查,最好从别人嘴里,把老虔婆咬出来。” 顾峥心里有一个计策,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最后自己闹到公堂,闹得人尽皆知,其中又涉及知府的后院,想必县老爷定能秉公处理。 占知县和莫家结仇,被收拾了,新开的知县是个圆滑的,做事滴水不漏,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每日处理公务,常常打瞌睡。 “如果这样最好,省得让人以为是我莫家故意欺负人。” 莫小荷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侧过身去,很快发出匀称的呼吸。 见自家娘子睡了,顾峥如蒙大赦,赶紧跑到马车上的盥洗室,用冷水冲凉,又不敢弄出大动静,打扰莫小荷睡眠,憋得很辛苦。 刚才还睡意朦胧的莫小荷突然坐起身子,听着里面隐约的水声,笑得如一只偷腥的猫,生活不易,全靠演技,早上他说她什么来的,背着她和野猪的重量差不多,哼哼,此仇不报,非小女子也! 盥洗室内,顾峥无端打了两个喷嚏,他仿佛听见有笑声,想了想,自家娘子睡了,他一定是听错了。等洗漱后,他再次确定,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汤药里安眠成分起了作用,莫大丫一觉睡到天亮,面色好转,不是昨天刚被送医馆没有人气的死灰色,她拉着莫小荷絮叨,尽管为了腹中孩儿,还是嫁给李二,但是被除族,以后注定没娘家倚靠,她不是不难过的,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小荷,你和你夫君不用留在这里的。” 听说堂妹在马车里睡一宿,莫大丫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可她现在身无分文,莫小荷又看不上她的东西,她也没拿得出的手艺,只能把感激放在心里,想着堂妹以后若有能用得上她的地方,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堂姐,你还是安心休养,毒虽然解了,可体内还有残余,顺便也把你身子调养下。” 长住在医馆也不是那么回事,而且莫大丫闹到衙门,和李家彻底闹掰,总得给她找个住所安身立命,不然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以后族人迁移,莫大丫不能跟着,这辈子,最多也只能留在镇上,而且她的意思,以后不打算再嫁。 “别住在医馆了,还要给银钱,能省点,就省点吧。” 莫大丫叹息一声,告诉莫小荷,她在镇上,有一套小院子,这处房产,老虔婆和李二谁也不知道。 “成亲前一夜,我娘把我叫过去,哭着交给我,她把将军夫人送的一套实心金头面偷偷绞了两根,换了一套小院,就怕以后李家为难我,我无处可去,并且叮嘱我留个心眼,别告诉任何人。” 莫大丫抹着眼泪,那钥匙一直挂在她的脖子上,串了个红绳,以前没有当真,她觉得只要能生个儿子,她有那么多嫁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可以衣食无忧,谁知她是鬼迷心窍,上了贼船。 “世事难料。” 听说堂姐有一处房产,莫小荷深深佩服自家大伯娘的精明,大伯娘虽喜欢算计,却是真心为儿女打算,有个住所,其余事就更好解决了。 “你上次塞给我的十两银子,被我放在老鼠洞里,还在,他们都不知道那个地方。” 莫大丫受够了身无分文的苦楚,上次二人在茶馆分开,莫小荷给她十两银子,她小心翼翼藏好,当做自己的救命钱,以备不时之需。 “堂姐,郎中开好了药,你至少得喝一个月,不如咱们就到大伯娘留给你的院子调养。” 莫小荷说了她和顾峥商议的结果,听说还要请婆子照料她,莫大丫连连摆手,熬个药,她自己能行,又不是精贵身子,这个时候可不行装大小姐。 太阳升起,院中湿润的泥土变得干涸。天光太亮以后,医馆就多了不少排队看病的人,还有几个小药童走来走去,莫大丫也觉得不方便,坚持离开。 顾峥对镇上很熟悉,按照莫大丫说的地址,他们路过一条市场,而大伯娘留下的小院,就在集市后一条胡同里。 小院半新不旧,两间屋子,一间杂物房,外面搭着个茅草顶灶间,院中被打扫过,干干净净,只有被暴雨摧残打下来的几片树叶。 莫小荷下马车后,越看越眼熟,还来不及细想,就被人挡住去路。 冯大春推着小板车,脖子上搭着一条布巾,随手用布巾擦汗,看到顾峥和莫小荷二人,憨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顾兄弟,小荷妹子,你们来找我的吗?” 他一大早天不亮就去周围山上砍柴,今儿行情不错,赚了四五十文,别小看这些铜板,积少成多,若每日都有这样的生意,一个月就是一两多的银子,比店铺里的伙计多好几倍。 听说下午在东城一户员外家招人修补屋子,半天五十文,管一顿饭,冯大春觉得是个好差事,正要回家送推车,然后赶着去员外家上工。 莫小荷恍然大悟,她就说这里她来过,来的那天下雨,也没有看仔细,冯大春家在里面拐角,距离堂姐的院子只有几步路而已。 “大春,你这是忙完了?” 顾峥和冯大春熟悉,见这边不用他帮忙,主动回避,而莫小荷点点头,带着堂姐直接进了院子。 似乎也有半年多没打扫过,屋内堆积一层灰,家具摆设都有,只要打扫干净,铺床叠被就能住人。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夫君不在,堂姐是个病号,只有她自己一个苦力,她在后院打水,帮忙打扫,莫大丫想上手,被她阻止了。 顾峥当然不会粗心大意,他舍不得自家娘子干活,就给了冯大春另个邻居大娘五十个铜板,让她带着儿媳过去帮忙洒扫,于是莫小荷这边,很快有了帮手。“堂妹,我真羡慕你,虽然你夫君人丑,却是心疼你。” 莫大丫搬着个小板凳,在不太刺眼的地方晒太阳,顾峥找来的婆媳,做活儿麻利,媳妇还生怕自己的婆婆累到,需要爬高的,全部主动承担。 这话让她怎么接?莫小荷咳嗽两声,心疼就心疼,能不能把人丑这两字去掉,莫小荷总有一种错觉,生在大吴,若是相貌丑陋就生无可恋了。 灶间里冷锅冷灶,什么都没有,莫大丫总要吃饭,莫小荷盘算要买一些生活用品,重点是熬药的小罐子,必须准备两个。 “堂妹,我看那个推车的汉子眼生,是妹夫的熟人?” 听说话口音有些奇怪,不像本地人,莫大丫爱八卦,随口问了一句。 “恩,说来也是巧合,他就住在离你不远,几十步的距离。” 冯大春何止不是本地人,他根本就不是大吴人,来自于大越,莫小荷简单说了和冯大春的渊源,还有他身上的坎坷经历。 “也难怪心灰意冷,远走他乡,真是好人难做!” 莫大丫对冯大春表示同情,而后苦涩一笑,她似乎更倒霉,差点丢了小命,还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 二人闲聊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家里变得窗明几净,高丽纸被婆媳二人换新,后院杂草都清理过,只差买些东西就能住人了。 这些顾峥提前想到,并且抓冯大春做了个苦力,听自家娘子的意思,柴米油盐,鲜果菜蔬,茶壶茶碗,锅碗瓢盆,又买了几盆花作为点缀。 婆媳俩帮忙摆好位置,莫小荷又出门一趟,买了被褥,纱帐,蚊香,澡豆,还有一些女子用的,零零碎碎,全部布置整齐,这么一忙活,就到了下晌。 莫小荷看婆媳干活利落,不偷懒,正准备和二人商量,多出点银子,替班照顾堂姐几天,帮着洗衣裳,做饭,熬药,晚上就住另一间房,她怕莫大丫一个人太孤单,有人陪着,会好一些。 “小荷,我听说你来了这边,赶紧的,先找个地方躲躲,官差正到处找你和妹夫呢!” 李河满头大汗,跑来通风报信,老虔婆和李二跑出去告官了,诬告顾峥和莫小荷私闯民宅,还打伤了人,官府派出捕快来找人问情况。 进了衙门,莫小荷人单势孤,那李家母子可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他建议回避,等莫家族人回来再说。 ------题外话------ 昨天没更新,小莲在夜里看了急诊,牙疼两三天,一直拖着,越来越严重,要做根管…… 因为发炎太严重了,麻药作用不大,我是哭着回来的,~(>_<)~ 第160章 进可攻,退可守 顾峥和莫小荷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这就是所谓的恶人先告状,听李河的意思,知县老爷新官上任没多久,正想打出青天大老爷的名号,素日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有一件比较大的案子。 私闯民宅打伤人,听着不算太严重,私下解决,就是赔点银子的事,若是闹上公堂,不但要打板子,害得在牢房里蹲个一年半载的。 “知县老爷也不晓得莫家的情况。” 莫家人办事一向低调,有能力换了县令,却没要求得到庇护,另外大吴一亩三分地,比不上大越,想要托关系,走人情,要绕上一圈。 “什么,老虔婆还有脸去衙门告状?我跟她拼了!” 莫大丫一听,红了眼睛,她站起身,冲到厨房,举着一把新买的菜刀就要往外冲,由于病体太过虚弱,走了几步,直接跪倒在地,菜刀也甩了出去,正好丢在冯大春脚下。 冯大春捡起菜刀,面色一愣,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听说大吴女子性子绵软,可眼下这位一副要砍人的架势,还有点女中豪杰的气势。 “堂姐,你干啥啊!” 莫小荷发胀的额角,让旁边的媳妇帮忙,把莫大丫从地上扶起来,只是去衙门一趟,县老爷不会听李家母子一面之词,不过私闯民宅是真的,其中的原因,掰扯不清楚。 “呜呜,小荷,我连累了你们啊,有什么冲着我来,我就不信这天下没王法了,老虔婆拿走我的嫁妆……” 日头偏移,原来阴凉之地,大太阳足足的,莫大丫哭喊几声,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现场又是一番忙乱,婆请来帮工的婆婆和她儿媳帮忙把人送到内室的床上,唉声叹气。二人也看出来了,莫大丫被婆婆磋磨成这样,那老婆子心够狠,作为娘家人,没打死人都是好的!谁家亲戚被害成这样不气愤? 小门小户的,怎么还有如此托大的婆子,好吃懒做,贪了儿媳的嫁妆,真真是个奇葩!又不是高门大户人家,让儿媳立规矩,每天早晚伺候着。 “夫君,你看怎么办?” 现在的形势,对己方不利,可是莫小荷也不后悔,她当时或许可以找到更稳妥的办法,但那会,堂姐莫大丫很可能没命了,现在老虔婆反咬一口,着实可恨,一定是母子商议的结果,她有预感,这件事去衙门,也没那么容易完。 “衙门还是得去一趟,我去。” 顾峥看了一眼李河,意思很明显,若有问题,他一力承担,就算打板子,他皮糙肉厚也没事。牢里阴森,空气不流通,腐败的气味,蟑螂老鼠遍地爬,他可不忍心让自家娘子跟着受苦。 “不许去。” 莫小荷拉着顾峥的衣袖,明知道有问题,还主动送上门,不是有病吗?族人没回来之前,他们要从长计议,大不了先变成通缉犯好了。 二人意见第一次出现分歧,急得李河直冒汗,他跺了跺脚,“去了衙门,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要在牢里蹲着,也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律法,你们干啥要吃这苦头?” 听说李家母子的邻居可以证明,顾峥和莫小荷私闯民宅,己方就算请医馆郎中证明莫大丫危在旦夕,还是没有用,大吴律法中从来没有事急从权这么一说,除非有证据,致命白伞毒是老虔婆下的。 “衙门是要去,早晚也得去,但我的意思是,不是现在,至少等我姑夫,姑母回来再说。” 李河苦口婆心地劝说,在牢狱中,人身不自由,怎么想办法?不如先躲回深山,趁机想好解决之道,他抓了抓头,继续道,“这边我给你盯着,有风吹草动,给你送信。” 文氏和李秀都是本分人,没遇见过大事,听说衙门在找人就慌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倒是李河做生意,人比从前有主见,想法更通透。 莫小荷点点头,她和表哥想法一致,谁料刚回来,夫妻又摊上事,看时日不造了,得赶紧离开这边。 “可是我堂姐咋办?” 莫小荷犹豫,还是放心不下莫大丫,堂姐身边必须有人看着,刚才看她眼里的暴怒,疯狂和绝望,莫小荷想,若不是堂姐身子虚弱,李家那么欺负人,她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来。 “让秀儿现在这边住两天?” 李河抓抓头,想不到别人,正好家里的活,李秀不用做,刺绣在哪里都可以,平时也能帮着做个饭,熬汤药。 “那只能这样了。” 本想请那一对婆媳帮忙,不过到底是外人,就今天见了一面而已,脾气秉性,莫小荷了解的不透彻,而表姐李秀不同,到底是自家亲戚,能细心些。 “别磨叽,这边我安排,你们赶紧走。” 李河把顾峥和莫小荷推上马车,又和冯大春道歉,让他帮忙在门口看个门,他妹子李秀马上就到。 大街上,车水马龙,附近的市场,一片喧闹,李河驾着马车,熟悉地和其中几个小贩打招呼,不到片刻,他手里就有一大筐子的新鲜蔬菜,瓜果,路过铺子,他买了几样糕饼,小零嘴,递给车里的莫小荷。 “你们现在山上住几天,等我消息,我要是一直没去送信,你们就别下来。” 李河深呼吸,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他只知道莫大丫被老虔婆下毒,差点毒死,关于她被害小产,一知半解。 “表哥,辛苦你了。” 莫小荷说得真心实意,前几次觉得自家表哥唠唠叨叨,像唐僧念紧箍咒,她现在想,有个细心的表哥着实不错,什么都替她想到了,那一篮子菜,瓜果,至少够她吃好几天。 马车小几内,有刚才出门顺手采买的调料,乌梅,冰糖,还有一大桶油,两个猪蹄,回去能做几顿自家爱吃的菜。躲着就躲着吧,只要莫大丫那边没问题就行。 “你和我说啥客气话啊!” 李河一路走走停停,送他们回村的路上,碰见风风火火找人的官差,凶神恶煞,莫小荷抽抽嘴角,不让自家夫君送上门是正确的。不是要和衙门对抗,但至少不能白白吃亏,作为莫家族人,不说仗势欺人,也不能憋屈的让人污蔑。 “哦,对了,表哥,帮我看着点李家母子,我拿着他们的路引,但是路引不晓得丢失后给不给补,我怕他们逃了。” 莫小荷从都兜里掏出两张纸,递给顾峥,当时在李家情况紧急,她看桌子上有两张纸,被手帕包着,露出一角,感觉很重要,就随手顺走,如果那二人想跑路,为啥一定要杀人灭口呢? “好,你堂姐那你也别操心。” 还是和上次一样,送到村子里的山脚下,莫小荷嘱咐李河保密,对外公外婆暂时隐瞒,毕竟二老年纪大了,万一知情,定是要跟着着急上火。 “这是地图,上面有路标,你按照地图,就能找到。” 顾峥在山里的屋子太过隐秘,而且常年无人到那里,特别容易迷路,刚刚在马车上,他手绘一份地图,上面写得很详细,如果要送信,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进山,夜晚的林子里,有猛兽出没。 “好,我记得了。”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夫妻二人背着包袱回家,这次零零碎碎的物件也不少,莫小荷主动帮着分担一个包袱,她左思右想,还是无法理解李家母子的想法。 把他们告到衙门,胆子不小,堂姐被除族,可是她没有,李家母子有什么倚仗? “闹到这份上,他们先下手为强。” 顾峥沉默片刻,然后给自家娘子分析,下毒除了缺少证据,基本上败露,光是贪了儿媳的嫁妆,老虔婆就没办法解释,索性直接告官,掌握主动权,扳回一局。 “他们不怕莫家人为我堂姐做主?” 莫小荷说完,马上拍了拍脑袋,自问自答,“是了,堂姐未婚先孕,就是最大的把柄,指不定,他们要用这个威胁族人,莫家可是最在乎名声。”闹成现在这样,李家母子固然可恨,不过莫大丫不是一点问题没有,未成亲不守妇道,和李二搞在一起,脱族后竟然不为自己打算,把嫁妆上交,还真应了那个道理,可怜人必有了可恨之处。 “我在镇上有个熟人,以前一起走过镖,他消息灵通,让他帮着打听一下卖未成形胎儿买卖的渠道,等几天应该就能有结果了。” 这样的交易不在明面上,可能在黑市,打听出来之后,能直接给老虔婆和李二定罪,审讯用大刑伺候,证据确凿,看那母子还有什么话说。 …… 这边,李二和他娘在衙门等候两个时辰,最后捕快告知,人没找到,去了莫家村,同样扑空,让他们母子回家等消息。 “没找到,你们是不是……” 是不是受了那丑八怪的好处?李二娘只说了一半,被李二瞪一眼,说这样话,定然是要得罪人,求人办事,必须要做到低姿态。 他揉着自己的肩膀,丑八怪一下,让他骨头错位,去医馆矫正两次,疼得他冷汗淋漓,手臂脱臼,到现在还没看好,等着明日早早去县里,请有名气的郎中帮忙正骨。 “各位差爷,大家辛苦了,为了小弟的事奔波,天热,小弟请你们喝杯茶解渴。” 李二给出五钱银子,面皮抽了抽,很是肉痛,但是他知道,这银钱必须花,不能省。 母子二人心绪不宁,买了几个肉包子,回家之后,李二娘赶紧关上远门,眼神飘忽,“我就是觉得这心里不咋舒服,好像要发生大事,你说可咋办?” “那个白伞毒,我们坚决不承认,你做的肉汤,咱们一口没喝到,莫大丫那娘们也没谦让,她中毒不活该吗?” 中毒最后也解毒了,人没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李二对自己有把握,女子嘛,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床上温存一番,就把人哄回来了。 李二到衙门告状,是做个姿态,然后想把莫大丫哄回来,继续过日子,他们母子也知道莫家得罪不起,以后还指望着在莫大丫身上捞好处,哄人回来后,让莫大丫做个和事佬,他们没胆子和莫家闹掰。 “就怕那风骚的小蹄子不肯,看着不是善茬,反正要闹咱们也不怕,把莫大丫丑事说出去,他们莫家不要脸面?” 正所谓进可攻,退可守,李家母子已经做好两手准备,随时调整计划。 “娘,同样都是一家的,那小娘们可比莫大丫那糟糠姿色强多了。” 李二流着口水,眼神色眯眯,他说的是莫小荷,如此美貌,却跟了一个丑陋的大块头,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若是能和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春风一度,那才是风流快活。 第161章 变脸 李二娘有些上火,吃着肉包子,嘴里没滋没味的,她勉强塞进去两个,皱着眉,为今之计,必须把莫大丫哄回来,她太过贪婪,眼皮子浅又拎不清,做得过分。 莫家虽然离开,但是早晚有回来那天,在没清楚莫家人态度之前,她草率地做了决定,万一莫大丫有人做主,他们孤儿寡妇,没有后台,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娘,莫大丫命大,白伞毒都没毒死她。” 李二抹了一把冷汗,有些后怕,当初是想毒死人之后,母子二人看看形势,莫大丫面黄肌瘦,小产后身子不好,邻居都可以作证,得了个寒症,突然没了,也不会被人觉得突兀,邻居最多认为李二娘太过刻薄,不善待儿媳,没能尽心尽力。 若是事情意外败露,他们就跑路,莫大丫还有不少嫁妆能典当,家里的银子,也足够衣食无忧几十年,就是过不了太好的日子。 李二娘在嫁人之前,娘家在一处山坳里,消息闭塞,她离家几十年,山里人就那么几户,若是躲回去,也掀不起波澜,相信官府的人无从查找,再说,莫家会为一个已经被除族,没任何利用价值又丢人的莫大丫出头吗? “没死也好,这个节骨眼,她死了还有些麻烦。” 莫大丫不在,家里的烂摊子只有李二娘一个人收拾,懒散了许久,冷不丁做多了活计,累得她腰酸腿疼,不停地哼哼。 “娘,路引你放哪了?我记得在桌子上,咋就不见了呢?” 李二回屋以后,翻箱倒柜,翻找许久,他不会记错,被顾峥绑起来之后,母子二人互相给对方松绑,稍微合计,就去衙门告了一状,走之前可能太着急没锁门,难到家里进了毛贼? “就在桌子上啊。” 李二娘一听说路引不见了,也着急起来,进屋之后翻找,一无所获,她看到钱财还在,就放心下来,路引重要,没有银子重要,路引在衙门登记后可以补办,多花几十个铜板而已。 母子二人在镇上生活久了,也不想离开,李二娘的意思,趁着莫大丫重病,让李二主动献殷勤,先把人接回家再说。 “那咱们明天一大早就去接人。” 李二拍板,他本身心虚,下毒可以辩解,而关于小产,只是意外,莫大丫那么糊涂,应该不会知道真相,这样没根据,就算面对莫家族人,他们也有话说。 李二越琢磨,心里越有底气,一夜无梦,第二日起身,除了胳膊不能活动,精神头不错。 母子俩商议,买了一篮子果子做样子,然后托人打听,找到莫大丫暂时住的小院。 “啧啧,还是有人倚靠日子好,莫大丫他们族里那支,和大越京都皇后娘娘本家隔了十万八千里,还有这待遇,看莫家那小蹄子,随随便便手里漏点银子,就在镇上买了两处院子。” 李二娘语气酸溜溜的,更看不上莫大丫,若不是这个贱人未成亲就和儿子乱搞,也不至于被除族,要还是莫家姑娘,那他们决计不是现在这个标准。 人有时候就是很自以为是,李二娘也不想想,莫大丫如果没有身孕,会如此委屈嫁李二? 母子二人一直以为,屋子是莫小荷提供的住处。站在门口,李二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院子的门。 “谁啊?” 李秀正在灶间里给莫大丫熬药,听见门口有响声,以为是冯大春来送柴禾,匆忙打开门,看到门口李二母子,她一愣,随后对二人怒目而视,“你们要干啥!” “我来看我娘子。” 李二大摇大摆走进门,四下一看,院子干净整洁,没有养鸡鸭,墙角还有几盆红艳艳的花,散发着幽香,窗明几净,他一眼就喜欢上了。 这地段不错,离菜市场近些,买菜也方便,屋子是砖瓦房,比自家院子好,他决定鸠占鹊巢,以后就住在这里,自家小院赁出去,还能收点租金银子,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这里没你娘子!” 李秀挡在前面,就要撵人出去,被李二娘拉住手,李二娘惯会演戏,她红了眼眶,用生姜汁浸透过的帕子抹了抹眼,很快红了眼眶,“小秀,我儿媳命苦啊,多亏你照看她,谢谢你。” “我们婆媳之间,有些误会,呜呜,我一个老婆子,哪有那么大胆子下毒。我承认,是对大丫有些看法,我们李家孤儿寡母,就剩下李二一个独苗,想早日让大丫生下孩儿,延续香火。” 李二娘拉着李秀,说着自己多么不容易,她承认自己磋磨莫大丫,因为莫大丫小产,让李家失去个后代,以前寡妇张翠花有了李二的孩儿,却死了,而后好不容有了点念想,又让她失望,所以她才心里失衡。 “我就是猪油蒙了心啊,大丫身子不好,以后咋给李家开枝散叶?” 这话说出去,就算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都差不多要相信了,李二娘完美地表述一个做婆婆的心路历程,并且低声下气地道歉,还给了自己两巴掌。 “大娘,那你为啥要去衙门告状?” 李秀上门探望过莫大丫,和李二娘相识,她皱眉想想,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只不过这个李二,风流成性,刚进门,那双桃花眼就在她身上扫个不停,看人那眼神直勾勾地,没羞没臊,李秀一个未成亲的姑娘家,还有些应付不来。 “当时也是一时气愤,还委屈。” 李二娘胡诌几句,又说了几句好话,自己可以去衙门撤诉,和知县老爷表明一切只是个误会。 诱饵抛出来后,李秀有些意动,昨日听说表妹莫小荷和她夫君匆忙回了山里,这会为了躲避官府问话,不能抛头露面,很是憋屈,如果能撤诉,固然好,何况光天化日之下,这二人没胆子当着她的面害人。 李二娘见李秀不那么有敌意了,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看来,这件事只要他们母子一口咬定是意外,当时也没想到这么严重的后果,就能蒙混过去。 正是早膳时辰,家家户户升起炊烟,李二娘主动帮着李秀做早饭,她熬了一锅粥,看米缸都是粳米,心里不由一动。这是粮铺里的上等米,至少要百十来文一斤,平素只有大户人家才买的起,莫大丫那条贱命,也配吃这么好的? “小秀啊,我想找糙米熬粥,怎么没有?” 李秀正在熬药,药里的苦涩味,让她很不舒服,她强忍着,又蒲扇煽动着火,回头道,“大娘,大丫姐就吃那个米,我表妹特地在粮铺买来的。” “是该吃点好的,这米养人,吃了身子好的快。” 李二娘演技一流,心里鄙夷,表面上却一脸感激,“小荷太好了,什么都想的到,我还去衙门告状,真是不应该,等会我先和大丫赔个不是,然后买两只老母鸡,给大丫熬鸡汤喝。” 把人稳住,肯定要放点血,以前老虔婆定是不肯,但现在她做贼心虚,还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乐呵呵,言语中那叫一个体贴,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开始心里有结,而后看开了的婆婆。 李二娘先是问了李秀一些私事,又夸李秀心灵手巧,人又俊俏,将来一定能觅得如意郎君。好话人人爱听。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秀对她的态度慢慢开始改观,主要也是因为,这年头男女不平等,浪子回头金不换,若是李二肯好好过日子,人人都是劝和不劝离,谁家没点糟心事呢! “小秀,我们大丫住在这里打扰了,我们今天就把人接回去照顾吧。” 把米下锅,又添上适量水,老虔婆继续试探,心里在嘲笑李秀,没见过世面的黄毛丫头,几句话,没准什么都交代了。 “不打扰,这院子,我表妹暂时不住。” 李秀对其中内情一无所知,回答自然,让李二娘更加确信,这院子是莫小荷的,想要霸占下来,还得动动脑子,她主动要求留下来照顾人,怕只有李秀和莫大丫两个人,不安全。 言谈中,李二轻而易举地进入莫大丫的卧房,进门一股子汤药味,看到床上躺着的骨头架子,老了十岁不止的莫大丫,他一脸嫌弃,这种婆娘,在床上也是索然无味。 “大丫,是我,我来了。” 李二想起娘亲告诫的话,立刻变脸,眼中充满痛苦,他坐在床边,用手抚摸着莫大丫的脸,肤色暗黄,才十几岁的年纪,鬓角边上竟然有了几根白发。 娘说,若是莫家族人给莫大丫做主,最怕的是收回嫁妆,那他们将一无所有,为了生计,李二还得去酒楼当个跑堂,过了好日子后,他再也不愿意低声下气,所以无论如何,人必须哄住。 为了银子,这婆娘难看也没什么,反正他有小青,小红两个姐妹,青楼那对姐妹花,只要有银子,就愿意一起服侍,技巧娴熟,他只找过一次,就爽歪歪了,从此念念不忘,一直惦记着。 莫大丫早就在听见院中动静时清醒,她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不然一定忍不住冲入灶间取菜刀砍人,以她现在的体力,砍死一只鸡都难,她定了定神,就看看,恶毒不要脸的母子到底还想耍什么手段。 鼻子间嗅到熟悉的味道,莫大丫知道李二来了,被他碰触到脸颊,有恶心和呕吐感,她嘤咛两声,假装悠悠转醒。 “娘子,我担心一夜,一早就来看你,咱们回家吧!”、 李二一脸疼惜地表情,莫大丫眼中满是讽刺。自己的性子,若是表现太平静,就太怪异了,她强撑着坐起身,吼道,“滚,你下毒害我,还上衙门告了堂妹和妹夫,滚!不然我砍死你!” 半真半假最好,被磋磨几个月,若没有一点怨气,那和她本身的脾气秉性不符合,莫大丫这么一喊,李二顿时更有把握,更加放心。 “娘子,我是气他们诬陷我下毒,所以才吵起来的。” 李二解释,又指着自己耷拉的一只手臂,为了装可怜,特地没有去县上找人正骨,反正拖两天也没事,他就为了来莫大丫面前表演。 “他们说我负心,我都承认,但是下毒不可能,我和我娘真以为是风疹,这个病传染,所以才把你移动到杂物间……” 为了解释,李二煞费苦心,从怀里掏出一对玉钗,上面还有镇上银楼的票据,正是事发前两天的,“你生辰要到了,我打算送你个惊喜,没成想……” 莫大丫生辰是八月初,还有一段日子,李二的确在珠宝铺子订做了钗环,那是为送小青,小红两姐妹讨她们欢心,所以才是一对,幸好暂时没送出去,现下拿出来,还可以表达下自己的心意。 “娘子,是我不对,你小产后,我一直心里有疙瘩,怪你来着,昨夜我想了很多,你被送到医馆,我夜不能眠,我不能失去你,你好好调养身子,娃以后还有的!” “我没照顾好你,你为了跟我,放弃荣华富贵,我李二就不是个东西,对不起你!” 李二说着说着,声泪俱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动情处,他眼圈通红,情真意切,丝毫找不出一点违和。 “呜呜呜……” 莫大丫根本哭不出来,她现在很想笑,瞧瞧这演技,比戏班子的戏子出彩,假的能说成真的,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如果没有听见母子对话,她说不定真相信了。 “娘子,衙门那里你别担心,我可以去撤诉,是我一时冲动。” 李二给了自己两巴掌,抓住莫大丫的手,狂刷好感,“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一定能白头偕老的!” 莫家族人快回来了,所以李家母子着急,毕竟是小老百姓,若真较上劲,就算能搞臭莫家名声,他们也捞不到一点好处,冷静下来后,母子二人快速做出反应。 “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莫大丫抽出手,很明显神态软和了,既然李二想玩,那么她就陪着,她要亲手把这两个人送到大牢里,以解心头之恨,都是死过一次的人,真没有什么好怕的。何况,李二主动提出撤诉,顾峥和莫小荷那边就不会被官差追着,等她爹娘回来,再商量办法。 “我给你做牛做马,弥补我对你的亏欠。” 李二一看有门,立刻又变得深情款款。 莫大丫闹了脾气,但是明显有缓和的余地,一家人在一起吃了早饭,期间,李二娘忙前忙后,伺候得非常精心。 冯大春来送柴禾,看到院子里有其余不认识的人,他怕被误会,没有贸然进门。 莫大丫趁着母子二人不在,拉着李秀简单说了情况,让她赶紧报信,先哄了人撤诉再说,千万别让堂妹误会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被人差点害死,还能尽释前嫌。 “小秀,你先回去吧,也累了一天了,这边有我,你放心。” 李二娘送李秀出门,李秀看见冯大春,做了个手势,让他不用送柴禾,没的让李二捡便宜,叫他们自己想办法去!若不是莫大丫说出真相,李秀差点被骗,她越想越生气,就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走,先去找我哥。” 二人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要避嫌,一前一后,很快来到打铁铺子找李河,并且说明情况。 “李二娘马上去衙门,哥,时辰还早,你和大春哥进山去送信吧!” 李秀怕山里不安全,有冯大春,也好有个伴,其实她也想去,怕给他们添麻烦,眼巴巴地。 “那就一起。” 李河摸不着头脑,昨日李二和老虔婆还一副诬告的架势,吵闹不休,才一个晚上,就想通,转变了套路,到底还想耍什么花样? 第162章 进山 得知能跟着去表妹莫小荷的新家,李秀欢呼,虽说是送信,又不好空手上门,她在沿途买了一篮子苹果和甜李子,放入竹篮里,上了马车。 李河交代店铺的伙计,如果太阳落山他还没回来,就不用等他,打烊,锁上门板,他随身带了钥匙,嘱咐完之后,就和冯大春一左一右,驾着马车,驶向莫家村。 “大哥,你是不知道,那婆子说的比唱的好听,还不晓得有什么鬼主意,我差点就被骗,她说的自己一副很有苦衷的样子。” 李秀给大哥李河和冯大春一人倒了一杯茶水,心中气愤,莫大丫让那两个心怀叵测的人照顾,不能再一次遇害吧? “那倒不会,相反,他们还得尽心尽力地修补关系。” 李河摇摇头,看来李二和老虔婆想通了,哄好了人,以后或许还有好处,就算没有,她一个人能做活,用不了多少口粮,还有大笔嫁妆在,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 从镇上到村里,李河找了一户相熟的人家停马车,按照地图所画出的路线,带着李秀和冯大春进山。 冯大春出了牢狱后,曾经就靠着家里后山过活,进山打猎,砍柴,进山以后,很快分辨出方向,他见李河找地图标记困难,主动帮忙。 李秀用树枝做了一条拐棍,擦擦汗,刚刚路过一处墓地,吓了她一跳,尤其是这种山间孤坟,埋藏的是未成年或者没有族里倚靠之人,坟头无人填土,年头久了,被雨水冲刷,慢慢变成一处小土包,旁边长满杂草,有地势低的,甚至露出黑黝黝的棺材顶。 夜晚谁敢进山?听说孤魂野鬼游荡,最喜欢吓唬人,如今正是农历七月,民间的鬼月,难怪日头这么旺盛,山里却没有一点温度。 “还有多远?” 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李秀气喘吁吁,随身只有竹筒装的水,已经喝了个见底,她最近半年多没有做杂活,整日忙着刺绣,体力不比曾经,累得腰腿酸痛。 “还有一刻钟,前面不远就是了。” 已经走完了四分之三的路程,冯大春对顾峥更是佩服,在山里居住,有一处木屋,清澈的溪流,有吃有喝,完全是一种避世的状态。 眼看接近正午时分,莫小荷打了个呵欠,昨夜回来,夫妻俩只草草吃了点东西,她心情不好,顾峥哄了她整整一个晚上,夫妻俩商议了对策,必须报复,不把李家母子送进大牢,决不罢休。 “叩叩叩……” 院子里传来敲门声,莫小荷精神一震,肯定是表哥来送信,不然除远在京都的大哥莫怀远,别人肯定找不到这里,她从小几边坐起身,兴冲冲地跑去开门。 “小荷,我来了,快快,给我倒一杯水!” 李秀先一步挤进门,坐在院子里树荫下的长凳上,一脸好奇地打量这个小院子,门口一丛丛一簇簇的野花,院中干净整洁,木屋散发着木头的香气,尖尖的顶,好比世外桃园,宁静安逸。 “我熬了水果罐头,你们一人吃一碗吧。” 没想到送个信,一来就是三个人,莫小荷赶紧招呼人,又带他们参观一下木屋的布局。 “我曾经去过大户人家,也没这么好。” 木屋摆设简简单单,一个细口瓷瓶插着几色干枯的野花,也能把房间点缀得亮堂,他们坐在榻榻米上,盘着腿品茶,看着落地窗外的一草一木,心境开阔。 “都中午了,晚上不要走,留下来,咱们到前院烤鸡吃。” 家里有几样昨天买的点心,放在托盘里,莫小荷又沏了一壶茶,难得来一趟,天黑前下山,太赶了一些,家里还有好几间空房,也方便,她热情挽留,“表哥,你和大春就留下来陪着我夫君喝酒。” “妹夫没在家,是打猎去了?” 李河点点头,心想这样也行,镇上铺子都安排好了,晚上就留宿一夜,明早再下山。 “恩,他怕我上火,晚上要给我烤鸡吃,所以你们有口福了,来的正是时候。” 莫小荷得意地勾勾唇角,家里还有几套薄被,趁着大太阳,赶紧拿出来晒晒,李秀歇了一会儿,也去帮忙。 本以为在山里一定荒无人烟,足够凄凉,李秀进门才知道自家表妹的日子有多奢侈和享受,例如把果子煮熟,要加冰糖,还有泡茶里面加乌梅,心情不好要吃烤鸡,天啊,简直不敢想。 院中角落有一架秋千,两侧的扶手上面种着藤蔓,开出一朵朵紫色的小花,夜晚若是坐在秋千上,吹着凉风,看月亮和星星,一定感觉相当惬意。 “话说,咋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大伯和大伯娘回来了?” 梅子绿茶清爽,还有些酸甜的滋味在里面,三人喝了两壶,莫小荷看绿茶的味道越来越淡,就重新换了一壶,她和顾峥约好时间,夕阳西下等着他回来,现下家里来了客人,简单闲聊几句,她就得准备晚饭,至少要凑够四五个菜。 “这回你可猜错了。” 李秀和李河兄妹把发生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李二母子献殷勤,改变态度,这会正在照顾莫大丫,表示一切是误会,他们会马上去衙门说明原因。 “真会玩。” 莫小荷心知肚明,李二母子根本没多大出息,只能耍一些小聪明,而堂姐是将计就计,目测要折腾他们一番,然后找到证据,不声不响地把人送到大牢。 如此这般,总比把事情摆到明面上强,而且他们不会乱说话,应该暂时可以保住莫家名声,不让族里为难。 “表哥,你们先休息会吧,我和表姐去做饭。” 莫小荷看了看天色,估摸小有一个多时辰日落,她拉着李秀来到后院,准备从水潭之中捞鱼,里面有两条鱼,大的大概有四五斤重,可以做一大盆水煮鱼。 “小荷,你是啥时候学做菜的?” 李秀摸不着头脑,看表妹突然很贤惠的模样,难道是成亲之后,突然转了性子?记得从前吃过她做的炒韭菜,火候过大,把韭菜炒成黄色,蔫蔫的。 “从家里到北地历城,又到京都,加上回来这一路,风餐露宿的时候多,只好学几手。” 身体原主还不如她本人,那是一点活计不会,生在农家,被养的和千金小姐一般,多亏回来路上有冯婶子打掩护,她会的东西,推在别人身上,一点没引起怀疑。 “表姐,你帮着摘菜吧,这是昨晚我熬的皮冻,正好下酒,你吃一块尝尝。” 里面不只有肉皮,还有碎肉,莫小荷给李秀切了一条,待尝过,李秀赞不绝口,现在是农忙时分,村里讲究的人家,也没那个闲情雅致做好吃的,家家户户天天糊弄。 以前,听说莫小荷要到山里生活,全家人反对,就怕她过不得那样的日子,李秀想,回家一定和爹娘说,若是有机会,也来看看,可是比神仙都滋润。 “小荷,那个冯大春什么来头啊,我哥提过几句,我看他一个人背井离乡,很是不容易。” 姐妹二人分工合作,很快把菜切好装盘,就差下锅,莫小荷洗了点水果,二人就坐在灶间里边吃边聊。 “你不是看上他了吧?” 冯大春爹娘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姐姐,就是姜婶,人在泸州,千里之外,他来大吴,也是为见世面,讨生活,才跟着来没几天,赁个屋子,靠卖柴禾为生。 “我是看他脾气秉性不错。” 李秀坦坦荡荡,她就算看上,也没用,爹娘不会把她嫁给外乡人,而且是毫无根基的,怕她受委屈。她有些迷茫,不晓得嫁什么样的人,但莫大丫的婆婆,给她造成很大的心里阴影。 “秀表姐,你不能那么想,那老虔婆以前可不是这样。” 之所以变本加厉,是因为莫大丫没娘家支撑,族人又不在,她自己干出了越界的事,进门就被婆家轻视,低人一等,老虔婆当家做主,掌握了莫大丫的陪嫁,自然起了幺蛾子。 “成亲以后,定要牢牢把握家里财政大权。” 莫小荷算是半个过来人,念叨了几句,其余她也在摸索之中。如果表姐真的中意冯大春也不是不行,除了没有屋子,能保证衣食无忧,表姐自己也有手艺,贴补家用。 日头开始偏西,暑气减消,敞开大门,站在门口,山野间草木的清香越来越浓,不远处有一片开阔地,山涧清澈的溪流,鸟儿欢快的叫声,让人不自觉地心情愉悦。 顾峥背着背篓,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一层火红的边儿,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想到家里有人等着,他脚步更快了。 远远的,李河和冯大春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草丛中穿过,他们赶忙挥手。 “你们来了?快进门,我们喝几杯。” 顾峥大手拍了拍冯大春的肩膀,快步踏入小院中,他打了好几只野鸡,又采了野菜和几样常见药材,收获颇丰。 “夫君,水已经晒热了,你先洗洗吧。” 莫小荷端上皮冻,花生米,凉拌野菜,拍黄瓜作为凉菜,把家里的存酒打开一坛,还是顾峥以前做镖师,走货时候买的,开封以后,酒香四溢,李河不住地吸鼻子,赞叹是好酒。 “猪蹄还没吃,被放在水潭里冰着,晚上烤了吧。” 莫小荷麻利地做水煮鱼,辣椒的味道呛人,让李秀不住地打喷嚏,熏得流出了眼泪。 “其实也不是特别辣,鱼片焦黄,外焦里嫩,特别香,这个菜太费油,要不是招待你们,我都不做。” 这是实话,因为她刚吃过不久,此次也是为露脸,改变下大众对她的印象,她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而是手艺一级棒的贤妻。自家人,尤其是表哥李河,看顾峥的眼神充满同情,好像娶了她,是一件很吃亏的事,这不是拆台吗? “有鱼,有肉还有菜,太破费了。” 李秀打下手,莫小荷做的菜,不是大吴百姓常用做法,她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观摩。 “破费什么啊,肉也是山里打的,菜还是表哥送的,你们翻山越岭,来一次可不容易,必须好酒好菜的招待。” 莫小荷翻炒两下,不时和李秀搭话,老虔婆去衙门说明,最好不过,演戏就演戏,看谁演技好,她明日就下山,先去看大舅,外公和外婆,回来好几天,再不露面,说不过去了。 “我哥说你们在镇上买了院子,要安顿好了,把家里人接到镇上住几天。” 李秀擦了擦手,镇上打铁铺子太吵闹,二老去过一次,没吃饭就回家了,她想以后赚多多的钱,给家里盖新屋子,在镇上买一套小院,让爹娘爷奶不必那么辛苦。 靠别人不能靠一辈子,表妹莫小荷也送了值钱的首饰给她,那些她都包起来,舍不得戴,怕弄丢,那会肉痛死。 第163章 聚首 水煮鱼做好之后,莫小荷拨出一部分,身下装在一个大瓷盆中,端到外面的小桌上,并且和表哥李河炫耀,“表哥你尝尝,我的拿手好菜,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麻辣的香气,让人流口水,上面一层火红的辣椒,外面焦黄的鱼片,李河夹一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鱼片爽滑,辣椒和花椒也没有盖住鱼肉的鲜香,他迫不及待又塞入口中一筷子。 “当心有刺!” 莫小荷一脸得意,不用李河称赞,他下筷子的速度证明一切。 “哎呀,这一道菜太破费了,这么多油……” 好吃是好吃,偶尔解馋还可以,让李河做这道菜,他可舍不得用料,光一条新鲜的大鱼,就要上百文。山上水潭里大鱼有不老少,若不是下山太费力,他都想做无本的生意,到镇上卖鱼。 “表哥,赚钱的生意多了,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山里的鱼有限,卖一条就少一条,莫小荷住在山里,不想被打扰这一份清净。若是李河卖鱼赚钱之后,定然会引人眼红,在巨大利益驱使之下,自家住处很可能会暴露。 刚刚在灶间和表姐李秀做菜,莫小荷心里就在琢磨,莫家族人发达了,以后一切靠族里,只要不改朝换代,注定衣食无忧,富贵一生,自家好了,也要帮扶一下亲戚。 大舅和大舅娘都是本分人,在土里刨食,一年到头所剩无几,也刚刚够家里人嚼用,年年祈祷风调雨顺,如果逢灾年,只能靠饿着肚子,喝那清可见底的米汤过活。 “最好是不用太操心,又能发横财的。” 在围裙上擦擦手,莫小荷提醒表哥,主要是她觉得大舅和大舅娘不会忽悠,缺乏做生意的天分,人又实在,有人赊账,卖卖可怜,两口子就束手无策了,李家只有表哥一个精明人。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李河之前被压榨,面黄肌瘦,只剩下皮包骨,莫小荷历历在目,也就是不到一年时间,蜕变后,有如此大的变化,打铁生意比从前还要好很多,蒸蒸日上。 “想发财,还不想辛苦?” 李河摸了摸下巴,肯定地道,“肯定有这样的生意。” “是什么,你想到了?” 莫小荷盘算,前期定是要投入,有投入才能产出,这银子就她出好了,要是大舅非要和她明算账,以后赚钱了,再给她。 “打家劫舍。” 这活儿最不用操心,因为该操心的人是被打劫那家,发横财最快,手到擒来,李河翻了个白眼,问自家表妹,“你不是有什么鬼主意吧?” “哪有!” 莫小荷盘算,最好家里团结一致,做个营生,发家致富,走上光明大道,她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做个市场调查,看看镇上或者县里,百姓们有什么需求。 陆陆续续端出几样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李河早已经趴在桌子上,满身酒气,呼呼大睡,而酒量好的冯大春也受不住,走路晃晃悠悠,还想帮忙捡碗筷。 “不用,这里有我和表姐就行。” 莫小荷抽了抽嘴角,幸灾乐祸,表哥今夜一定睡成死猪,那顿自家夫君独门绝技,烤山鸡,他是吃不到了! 顾峥先把李河送进房,又要送冯大春,冯大春表示自己还好,一两个时辰就能醒酒,他去后院水潭边坐一会儿。 桌上杯盘狼藉,顾峥全部放在一个木盆中,从灶间取出草木灰和热水,混合着洗碗筷,去油腻,莫小荷和李秀吃的少,负责收拾两只山鸡和去猪蹄上的毛,晚点烤着吃。 “你们来了才热闹,平时只有我和夫君。” 两个人有独特的浪漫情调,但是四个人热闹,大家坐在一处,吃着烤鸡,喝着解油腻的梅子绿茶,天南海北地闲聊,轻松惬意,莫小荷没想到成亲后,比之前更自由。 她又想起被娘李氏看管的日子,如坐牢一般,尤其是不能和自家夫君见面,每天只能在夕阳西下时分,远远地对视。 “有人陪着真好。” 李秀很是羡慕,有时候看多了村里姑娘,像莫大丫这样悲惨境遇的不是没有,她就对未来有恐惧感,怕自己遇人不淑,可静下心来思考,若能和表妹一样,被真心疼宠,那是相当幸福的。 她平日被拘在家里,接触不到什么人,如果能亲自考察一个男子的品行,会更放心,她看上了冯大春,即使他现在一无所有,李秀有一种预感,他是个好人。 一个时辰以后,房间内,李河的呼噜声震天响,李秀进去看了几次,无奈地堵上耳朵,祈祷自家大哥小点声,魔音入耳,晚上谁也睡不好了。 月明星稀,山野间湿漉漉的,莫小荷和李秀荡着秋千,顾峥和冯大春做苦力,一个烤鸡,一个烤猪蹄。 冯大春有一套,在火架子上放了铁丝网,抹上一层油,猪蹄被一分为二,用几种调料腌渍过,刚烤了一会儿,就发出滋滋地响声。 “大春哥,你从大越来,到这边不会水土不服吗?” 李秀听说泸州是个山清水秀的大城,异常繁华,丝绸,茶叶,酒,刺绣,应有尽有,还有各式各样的香粉,香料,她想大越女子定然也很爱美。 “在路上有些不适应,到了感觉还好。” 两个国度,百姓们习惯完全不同,因此难免会有很多误会,大越人热情好客,村里人相互串门,比较寻常,而大吴人细腻,在乎隐私,在进门之前,必须要打好招呼,私闯民宅是重罪,这也是顾峥和莫小荷躲避官差的原因。 要说真有不适应的地方,冯大春受不了女子臭美,他去柴禾的五十来岁的老大娘涂脂抹粉,把自己弄得香气扑鼻,害得他不停打喷嚏。 “还有一件事我不能理解。” 冯大春开始那天做生意并不顺利,他在山上打好柴禾,没卖出去,被拒绝的原因是,柴禾大小不一,杂乱无章,看着心情就不舒畅。 他非常郁闷,柴禾还要长的好看?扔在灶间中而已,只要不是湿柴,好烧就行了,又不是选媳妇,还要看看长相是不是光溜水滑的! “然后呢,后来怎么卖出去的?” 莫小荷捂嘴,见怪不怪,这里人对追求美感,已经达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而大越人习惯不修边幅,村里妇人都很随意,为了干活方便,穿衣裤,除了新进门的媳妇,没几个穿裙子的。 “后来我把柴禾挑选长短两样,分别用麻绳绑好一捆,价格抬高两文,就算做辛苦费,很多人家没有挑三拣四,很痛快了给了铜板。” 冯大春无奈地苦笑,他打来的柴禾过多,还没有全卖出去,有些人家看他的打扮,门都不开,当时他回去照镜子,愣神一个时辰,他的长相,难道很像坏人吗? 后来还是房主看不过去,告诉他,上门做生意一定要注意自己的穿着,不能太脏太破烂,脸上的汗得擦干净,不得影响别人的观感,这样才能做好生意。 冯大春描述得惟妙惟肖,听得李秀忍俊不禁,她和表妹交谈时间不多,还没来得及问大越的风土人情,莫小荷偶尔接一句,几个人又饱餐一顿,很是尽兴。 第二日一早,李河终于起身,他出门之后,发现院子里还有炭火留下的痕迹,地上一堆骨头,他抓了抓头,怪自己睡得太香,又把几个吃独食的数落一顿。 下山路漫漫,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冯大春和众人告别,莫小荷夫妻和李家两兄妹带着马车上提前准好的礼品,回不远的李家村。 天光大亮,马车在村口,遇见树荫下纳凉的李家老爷子,也是莫小荷的外公,听说得知她回来后,外公外婆轮流在村口等候,一等就是一天,日落西山才往回走。 “外公,我回来了!” 马车还没停稳当,莫小荷迫不及待地跳下来,印象里,外公不爱说话,是个干瘦的老头子,每次她来,都会偷偷地给她手里塞铜板,让她去村口杂货铺子买糖吃。 “小荷回来了!好,好!” 沉默寡言的李家老爷子头一次这么激动,仔细打量顾峥,频频点头,身体壮实,一看就是能做活,吃苦耐劳的厚道汉子,人丑些没关系,他活了大半辈子,把什么都想开了,长的俊不能填饱肚子。 “外公,我给你从泸州带了好酒,茶叶,还有你最喜欢的山鸡和鱼。” 莫小荷搀扶着外公,异常兴奋,半年多没看到亲人,分外想念,她想以后能为家里人做点什么,未必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让外公外婆笑容多些就好。 “小荷啊,你带这些东西赶路,太沉了。” 这是莫小荷成亲以后,第一次带顾峥来认门,几个人刚进了院子,被眼尖的外婆发现,把她搂在怀里,左看右看,心肝宝贝地叫。 外婆家还是老样子,胖胖的,气色红晕,没有多大变化,大舅在田里,李河赶忙叫人,而文氏在镇上见了顾峥几次,已经很熟悉了,她端了茶水,招待小夫妻。 不一会儿,大舅跟着李河进门,他在门口用一盆水洗漱,又进门换了一套衣裳,这才出来。 “外公,外婆,大舅,大舅娘,这是我夫君顾峥。” 之前是定亲,关于为什么匆忙成亲,莫小荷和文氏说过,相信家里人都知道了,看几个人的态度,对顾峥另眼相看,这一路上有凶险,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人心,顾峥奋不顾身救人,就证明小荷没看错人。 “今儿你们就住下吧,回镇上吗?” 文氏挤挤眼睛,莫小荷会意,她和夫君被衙门官差问事,外公和外婆一点不知情,怕二人说漏嘴。 莫小荷倒是想留下来,但是家里地方小,如果留宿,就要占了表姐的屋子,所以莫小荷还是委婉拒绝了,她吃过晚饭,想去镇上看看,堂姐莫大丫还在老虔婆和李二眼皮子底下。 既然都在演戏,她也乐得配合,看怎么把李家这对恶毒母子玩得团团转,最后送进大牢。 顾峥主动留在院中劈柴,由李河陪着,其实他还是不太适应见太多人,笨嘴拙舌,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慢慢来,家里人都不错。” 李河心细,能感到顾峥的不自在,村里人,没太多讲究,家里也不会以貌取人,只要小夫妻过的好就行,他们作为亲人,只会支持,不干涉。 “谢谢。” 顾峥看得通透,李河在背后定然替他说了很多好话,不然家里人不会有这么亲切的态度,毕竟算是正式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第164章 肠子都悔青了! 顾峥来李家之后,闷头干活,莫小荷心疼夫君,可在亲人面前,又不好表现出太过分,她知道,大舅是想考验下顾峥,看看他是不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可这也不是光看能干活,就确定他稳妥啊!” 在灶间帮忙,莫小荷嘀咕一句,心疼夫君,怎么就那么命苦,在家忙里忙外,走亲访友,还要上手,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那纠结的表情,逗得文氏和李秀哈哈大笑。 “都说女生外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不真是这样,马上就和顾小子一条心了。” 文氏抿抿唇,看顾峥利落的身手,就知道是经常做活的勤快人。莫小荷和顾峥小夫妻住在大山深处,两家走动很费劲,万一她被欺负,娘家这边,也没有个说得上话的人。 文氏,李秀和李河说过顾峥人不错,莫小荷大舅半信半疑,怕他们三个被人哄骗,非要亲眼看见之后才放心,有时候,凭借小细节,就能看清楚一个人。 “大舅娘,表姐,你们有没有想过去镇上生活?” 表哥李河在镇上开打铁铺子,大舅娘要两头跑,也够折腾,不如搬到镇上去,将来表哥和表姐的亲事,就直接在镇上找人家,总比村里条件好些。 “我们也想过,但是你外公外婆在村里大半辈子,习惯了。” 文氏揉面的动作顿了顿,轻轻叹息一声,村里的姑娘也好,就是自家儿子心气高,之前相看几个,嫌弃人家太厉害,将来肯定是泼妇,他要找个贤惠的,柔情似水,夫妻琴瑟和鸣的。 就是个乡下小子,还有这么高的追求,文氏无奈,温柔贤惠的姑娘,家里条件也不会太差,不然整日愁着吃穿用度,有了上顿没下顿,怎么养出平和的性子? “村里能养鸡鸭,镇上买了院子一样可以,去集市上方便,村里一旦下雨,那条路太泥泞,牛车经常陷下去。” 莫小荷盘算,想给外公外婆买一套院子,反正娘李氏回来,也要这么做,打着娘亲的旗号,孝敬老人,估计二老会接受的。 先在镇上买院子,然后接着一家人进镇,村里的屋子推倒,建成砖瓦房,正好现下也快过了农忙,村里闲人多,还能给他们添一份收入。 “你这丫头,都嫁人了,还这么操心。” 文氏用带着面粉的手,捏了捏莫小荷的脸蛋,自从小荷落水后,性子比以往讨喜,和她这个大舅娘比从前要更亲近了,文氏摇摇头,“一个两个的,主意都大着呢,你表姐提过自己的亲事没?” 想到李秀,文氏也很头疼,好不容易说一门满意的亲事,结果得知男方有陋习,这也罢了,她忧心的是闺女,跟在人身后,去那种地方,若被人发现,还有什么名节,她忍不住找莫小荷打听情报。 “大舅娘你才是真操心,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表姐肯定能嫁到好人家去。” 李秀看上了冯大春,这件事,莫小荷绝口不提,又不是板上钉钉的,一切还看表姐的意愿,嫁人,条件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要靠品行。 毕竟不是现代社会,遇见渣男,大不了一拍两散,在这里,和离相当麻烦,要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例如李二娘,那么混账,可她拉下面子讨好莫大丫,知情人也会劝说几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云云。 村人的小娘子们,嫁人以后,全是忍者神龟,婆婆磋磨,夫君殴打,妯娌挤兑,她们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还振振有词,谁家不是这样过日子! “你外公外婆急着抱曾孙,你看隔壁李老头家的孙子大柱,比你表哥还小三岁,去年成亲,今年就他媳妇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前两天去喝了满月酒,送了二十个鸡蛋,一把细白面条。” 文氏边切菜,边说些家长里短,莫小荷听得津津有味,她和村里乡亲们不太走动,记得以前家里和几户人家有来往,相互随份子,她琢磨爹娘以后搬家,她还在,要不要继续来往下去。 “你回头问问你娘,哪户人家不错,适当来往,远亲不如近邻,万一有点啥事,需要人帮忙跑个腿呢。” 文氏想传授莫小荷为妇之道,其中最主要的是孝顺公婆,她张了几次口,发现无从说起。 由于小夫妻的到来,李家晚膳提前了半个时辰,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不分男女,一家人坐了一大桌子,热热闹闹,外公外婆又说了给李河娶媳妇的事,把他闹了个大红脸。 李大舅怎么看顾峥都顺眼,频频举杯,他们从泸州带来的好酒,一杯下肚,胃里暖洋洋的,分外舒服,和镇上酒铺子卖的散酒大不相同。 “来,顾小子,多喝几杯,以后常来陪着我喝酒。” 不愧是泸州的酒,色清透明,香醇如幽兰,入口柔润,细腻而醇厚,是粗糙的老白干不能比拟的,大吴的酒,不会有这种味道,和酿酒水质有极大关系。 “顾小子来了,你就找到喝酒的理由了,是吧?变着法子诓人家。” 文氏嗔了自家夫君一眼,不留情面地拆穿,一语中的,李大舅只好和媳妇赔罪,干笑两声。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顾峥喜欢在小院里,一家人围坐在桌前,畅所欲言,他想,以后要和自家娘子多生几个娃,可听说女人生产是鬼门关,他又害怕出现什么意外。 饭后,二人没有久留,和李河一起去镇上,李秀想跟着,被文氏留下来,媒人来说,隔壁村子有个小伙子在镇上做工,人也厚道,她明日带着李秀去那户人家做客,摸个底。 回到镇上,太阳刚刚落山,空气中多了些水汽,天边有一块乌云,正在缓慢向东一动,晚上或许会有一场大雨。 “你们跟着我回铺子吧!” 李河看夫妻二人没有下车的意思,赶忙挽留,新买的院子还没做家具,空空荡荡的,不如铺子里的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用,最近不回山里,可能要在镇上住几天,我们的院子也得收拾一下。” 莫小荷总觉得哪里都不如自己家舒服,镇上院子上次已经打扫过,家具也已经搬走,时间紧迫,她在木器铺子订了床,剩下被褥,纱帐,锅碗瓢盆等物都买了新的,其余缺少的,慢慢添置就好。 告别李河,莫小荷和顾峥先去了堂姐住的地方,老虔婆打开门,哼着小曲,见二人在门口,态度一百八十度反转,热情地把人请进门。 李秀说,老虔婆以为这里是莫小荷的院子,难怪这么客气,她对上次的不愉快,绝口不提。 “大丫好像睡着了,你在堂屋坐坐,喝点蜂蜜水,我今天早起去集市上买给大丫的,去晚了就没了,那蜂农每天只带来一小罐子……” 老虔婆故意卖弄,而后又试探莫小荷,“我看这个小院不错,离集市进,大丫现在身子虚,得多补补,我就想着,不如让大丫借住一段日子。” 何止是借?明目张胆占屋子,有借无还,莫小荷讥讽一笑,老虔婆太会算计,那么她就配合下,“我的院子,堂姐愿意住多久都行。” 莫小荷抿了抿蜂蜜水,滋味的确好,她想着自己也要买点喝,美容养颜,滋补身体。 “大丫有你这样的表妹,真是福气,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想孙子想疯了,心里不平衡,怪上了大丫,是我的不对啊!” 老虔婆说抹眼泪就抹眼泪,这演技,莫小荷深感佩服,她感叹一声,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李二从门口出来,告知莫大丫睡醒了,让她进屋子去探望,那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看得莫小荷很不舒服,暗自皱眉,连掩饰都不屑,堂姐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 “堂姐……” 莫小荷进门,莫大丫正靠着枕头,看上去气色好了一些,面带微笑,只是这笑容有些冷,还有说不出的诡异。 天色暗了下来,内室点燃一盏油灯,莫大丫看着高丽纸透过的人影,指了指门口方向,老虔婆在那里偷听。 “小荷,你夫君没来吗?” 莫大丫喝了一口水,问起顾峥,她必须感谢顾峥,昨晚李二洗漱碰到胳膊,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虽然把她吵醒,但是莫大丫一点不恼,万分解气。 “在门外。” 顾峥看着马车,只进门看了一眼,老虔婆的态度明显好转,算计她,自然要打好关系,定然不会乱来。 “堂姐,你怎么样?好点了没有?屋子你先住着吧,卧房明亮,你住着也舒心。” 莫小荷故意把声音提高几度,让门口偷听的老虔婆听到,然后对莫大丫打了个手势,姐妹二人心知肚明,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思。 “这个给你,帮我保存着。” 莫大丫从枕头的套子里,拿出房契,她现在体力不好,经常昏睡过去,老虔婆进门翻过好几次,房契若是被她翻了去,就麻烦了。 “好。” 莫小荷郑重其事地收好,报仇可以先策划着,堂姐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亏空的太厉害,得好好补补。 老虔婆还在门口没走,姐妹二人也不好说些知心话,话里话外围绕大越和族人展开,莫小荷眨眨眼,问道,“堂姐,当初你为了腹中胎儿宁可被除族,现在有后悔吗?” “后悔不后悔,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莫大丫怅然地叹息,心里想,后悔,当然后悔,肠子都悔青了!她恨不得杀了李二和老虔婆,心中带着刻骨的恨意,还得让两个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恶心她,忍辱负重,只为最后爆发! “其实,我婆婆也不容易,我公公去的早,她就靠着在集市上卖鞋垫为生,经常被欺负。” 莫大丫拉住莫小荷的手,把一个好儿媳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做戏做全套,“要不是我不小心小产了,婆婆也不会这样,她对我还是挺好的。” “堂姐,你说真的?你要有委屈你说出来,族人还能真的不管你?大伯大伯娘肯定痛心,而且你这次中毒……” 莫小荷欲言又止,门外的老虔婆一动不动,耳朵贴门,听得很认真,二人此举,就是要打消她的疑虑。 “是我自己贪嘴了,唉。” 莫大丫每说出一个字,内心都在叫嚣,诅咒李二和老虔婆不得好死,难怪没了娃,他们缺德事做那么多,必然断子绝孙,可怜了她那未出世的孩子。 无论莫小荷怎么打探,莫大丫都是一个口径,李二和婆婆很好,此事就此翻页。 第165章 段子手 回家新院子,莫小荷又打了水,收拾一遍,墙壁重新粉刷过,只差新家具和摆件,就有家的温馨味道。 周围两边都有住户,夫妻行房要克制,莫小荷捂着嘴,以防止自己叫出声来,她还没能彻底适应,无奈夫君顾峥体力太好,太过持久,很多次她都晕过去了。 洗漱完毕,得到满足的莫小荷却睡不着,她胡思乱想,堂姐莫大丫真是女中豪杰,面对差点杀害自己的仇人,还能演得如此逼真,若不是房契在手,她差点信以为真。 李二和老虔婆也是做戏中的高手,就看鹿死谁手,谁斗得过谁,莫小荷认为,堂姐有她帮忙,肯定更胜一筹。 “三更天了,早点睡吧。” 镇上的蚊虫不比山野多,院中又种了驱蚊草,顾峥在蚊帐内,仔细地找了一圈蚊子,见没有漏网的,这才熄灭油灯。 一转眼,就快农历八月份,而八月份有个重要的节日,八月十五中秋节,去岁,他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今年一定要好好庆祝。 自家娘子已经策划好,夫妻亲手做月饼,送给家里的亲人,纪念成亲以来第一个中秋,明日一早,他们去打铁铺子找李河,要做一个铁皮箱子,以后专门用来烤糕饼和点心。 “夫君,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月饼?枣泥,豆沙,五仁。” 镇上最多就这三种馅料,而且不便宜,寻常百姓也就买一块,拜月用,然后用刀切开,一大家子分着吃,解馋。村里人家条件不好的,就用一分钱两个的烧饼取代,反正也是圆的,应个景,若是有那讲究的,就做成糖饼,里面放点芝麻。 “我不挑。” 顾峥只吃过一次月饼,他甚至忘记是什么滋味,每年过节,他都一个人在山里打猎,看见月亮圆了,才恍然想起,或许他也有亲人,只是不知道在哪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我做蛋黄火腿月饼给你。” 莫小荷说完,有些犯愁,上等的熏烤火腿,县里有一家老字号的分号,经常排队,买了挂在家里,想吃削一块,无论炖菜,炒菜,煲汤,滋味都好,可蛋黄,却是不容易。 家里没有腌渍咸鸭蛋,要去买,这也就罢了,做月饼只用蛋黄,不用蛋清,剩下那些又不好浪费,她预见,咸鸭蛋清她得吃好几天。 “明天找表哥订做几个模子。” “福禄寿喜”,“阖家团圆”多些朗朗上口而又吉利的字眼,寓意好,家里人吃着开心。 莫小荷想着,坐起身,靠在顾峥的胸口,用手无意识揪着他的胸毛,她想爹娘,还有那个不太靠谱的大哥,中秋节,注定不能和他们一起过,自家夫君呢,会不会想念远在历城的亲人? 她提醒自己,中秋怎么也得送些东西,聊表心意,最近准备画几张大吴的风土民情,给公婆那边寄过去,算是做小辈的一点心意。 胸前的毛发被拔掉好几根,顾峥眼神暗了暗,低头看着自家娘子白嫩的小手,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什么时候她养成这样的习惯呢?罢了,自家娘子喜欢,反正也不是很痛,他是一条汉子,忍忍吧! “明天我去打探下消息,你就先留在打铁铺子等我回来。” 莫大丫这件事不彻底解决,始终是莫小荷心里一很刺,为此顾峥很上心,他们可以找人假扮买家,让老虔婆上钩,那么贪财的人,尝过甜头,不可能不为所动。 半夜时分下了一场雨,雨滴敲打着窗棂,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莫小荷听着雨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曾做梦,天刚亮,她就醒了。 随手摸床的另一侧,没了温度,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身,自家夫君的习惯向来如此,不管多晚睡,第二日仍旧会早起,她想拉着他赖床都难。 洗漱用具已经准备妥当,莫小荷换了一套嫩黄色的棉布衣裙,在袖口和裙角绣上嫩嫩的迎春花,雨停了,地上很干爽,碧空如洗,又是个好天气。 “起来了?正好吃早饭。” 顾峥拎着买来的豆腐花和炸油条,找碗筷放好,莫小荷只管坐在椅子上开吃,城西那家豆腐花,来回要半个时辰,可见他是天不亮就出去了。 “夫君,不用去那么远,集市上就有卖,走几步就是了。” 莫小荷吃了满满一大碗,一点不剩,然后主动去洗碗筷,她沏了一壶茶,看到灶台上有一个小罐子,里面是一罐子的蜂蜜。 昨晚回家后,她随口一说,顾峥记在心上,天不亮就去集市上等蜂农,把全部的蜂蜜买回来。 人感觉到幸福,往往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细水长流,莫小荷感觉好像泡在温水里,沐浴在阳光下,暖暖的,又有一点小感动。 按照安排,顾峥把莫小荷送进打铁铺子,莫小荷刚一进门,就看到表姐李秀也在,眼眶发红,好像哭过。 “咋回事?” 莫小荷诧异,昨天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出现在铺子里,那代表李秀天不亮,摸黑走路来的镇上。 “我没走路,我坐了牛车,村里有人赶集,给我捎带上了。” 李秀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娘文氏偷偷给她安排了相看,根本没和她说,李秀觉得自己就是一颗大白菜,让人挑选,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去男方家串门,这不明摆着相看?明面上是看男方家境,实则,男方也要考察她。 “好像我嫁不出去了一样。” 李秀心里转不过弯来,对亲事突然有些抵抗,昨晚她辗转反侧,脑海里都是冯大春的影子,他憨厚,人品也过得去,被人坑害坐牢两天,偶然遇见那对父女,也没说想着要报复。 他烤猪蹄的样子很认真,话不多,有时候会很幽默,李秀和他说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明亮了,或许这就是缘分,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可是,相看不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男方上门,就是女方上门,若是看上了,媒人会做个中人,两头传话,莫小荷觉得这样也不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前见一面,好过盲哑婚姻。 至于什么脾气禀性,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大吴人都是外貌协会,关键看脸,只要有眼缘,一切不是问题! “我上次和我娘去媒人家,男方娘说我屁股不大,将来不好生儿子……” 李秀说完,脸羞得通红,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是砧板上的猪肉,因为不是五花肉,没有油水,而被买主嫌弃。 “噗……” 这比喻,让莫小荷忍不住喷出一口水,没看出来,表姐也是个段子手,她摸了摸鼻子,安慰道,“这没什么,个人品味不同,例如我,就喜欢啃骨头。” 李秀刚才还在伤心流泪,被莫小荷一句话,弄得无语,其实她现在心里正七上八下,娘亲发现她跑了,肯定会来镇上找人,说不得还要打她一顿。 “这件事勉强不来,你有什么想法,就和大舅娘说明白,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莫小荷的思维模式很现代,必须要找个喜欢的人,不然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看着就烦,太痛苦了。不过大吴女子根本没有这个观念。 “我……我有点喜欢大春哥。” 李秀一脸迷茫,以冯大春的条件,李家不会答应,他是大越人,无父无母,又没根基,除非入赘,可冯大春是个有骨气的人,绝对不会当上门女婿。 “恩,他不可能做上门女婿。” 莫小荷说了姜家的糟心事,姜铁柱自己主动做了上门女婿,最后逼得姜大叔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冯大春是姜铁柱的小舅,怎么可能走上他的老路? 姜大叔回去之前,问过冯大春,盼望他在大吴娶妻生子,冯大春没这个打算,他是蹲过牢狱的人,不想欺骗隐瞒别人,来大吴只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暂时没想过成亲。 “表姐,你可得想好了,如果嫁过去,你只能和他住在赁住的小屋子里,你愿意吗?” 冯大春不爱占人便宜,就算李家有能力提供一个好环境,他也不会接受。 “愿意,在村里也不就是那样,我能做活儿补贴家用,他也是个肯干的,攒几年银子,就够买一套小院子了。” 李秀眼神一亮,拉着莫小荷的手,充满希冀,“表妹,你能帮我吗?” 这种事,不是一厢情愿,莫小荷非常为难,她总不好直接的问,若她自作主张,大舅和大舅娘那边不同意,她可是要落埋怨的。两人在说话的工夫,文氏气喘吁吁地冲进门,抄起鸡毛掸子,对着李秀而去,她面色涨红,怒气冲冲,“作孽啊,你是自己能赚银子,主意大了是吧,爹娘的话都不听了?” 说的好好的去想看,结果她喂个鸡的工夫,闺女就跑没影了,害得她只好去媒人家赔礼,谎称李秀生病,总不能说闺女不乐意,跑了吧! 不用合计,这门亲事指定不能成,谁愿意娶个病秧子?再这样,周围村里未成亲的小伙子,都快被相看遍了! “娘,我不想去!” 屋子不大,李秀只好躲在莫小荷身后,死鸭子嘴硬,文氏顾忌莫小荷,没有下狠手,气得尖叫,“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大哥还没成亲,相看也是可他先来。” 被表妹拉了拉袖子,李秀终于聪明一回,知道自己硬碰硬肯定得不到一点好处,只得往李河身上推。 “你们俩,没个省心的!” 文氏现在都不敢随便和人搭话,就怕被问儿女的亲事,她是一句话说不上来。 “大舅娘,你赶路来的吧,先喝一口茶水解渴。” 母女二人僵持不下,莫小荷见状,赶忙端茶倒水,又说了几句好话,不是她不讲义气,这种情况,必须闪,以免殃及池鱼,“大舅娘,你和表姐都没吃早饭,我去厨房给你俩下面条吃。” 还不等李秀求救,莫小荷比泥鳅还狡猾,行动敏捷,撩开帘子跑出去了。“说吧,你是存着什么心思,早就看出你不对劲,魂不守舍。” 文氏喝了一口茶水,只有她们母女,根本不用给李秀留脸,“丑话说在前头,咱家可没人做小妾,你要是看上哪个风流书生,想做个妾,就和家里断绝关系再说。” “娘,你说的什么话!” 李秀揉揉额角,她真冤枉,她什么时候说要给书生做小妾了?虽说,村里很多姑娘有这样的想法,倾慕读书人,但是最后大家都脚踏实地嫁人了。 她也不例外,看到表妹过得那么好,被夫君捧在手心,李秀好像突然之间就懂了,若是能嫁冯大春,她一定能过上那样的日子。 第166章 一厢情愿 文氏见闺女一脸惶恐,也有些懊恼,不是她多心,以前家里日子过的不好,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而李秀闹着要识字,想和莫小荷学习,说不做睁眼瞎,至少能看懂书信。 村里的丫头,有谁是识字的?莫小荷是个例外,长相美,心气高,以前眼睛长在天上,谁都不放在眼里,非要嫁给书生,文氏就觉得很不靠谱,怕自家闺女有同样的想法。 “秀儿啊,过日子脚踏实地,有些门户咱们高攀不起,门当户对才是根本。” 文氏见李秀一脸不以为然,只得苦口婆心地劝说,女大不中留,闺女有本事刺绣赚钱,主意也多了,她突然有点心酸之感,怕因为亲事,疼了多年的闺女和她离心。 “娘,我不是不脚踏实地。” 李秀赶紧解释,她知道她娘怕她有什么想法,贪慕虚荣。对,如今莫家发达了,自家能借光,可却和她没有太大关系,她清楚自己的斤两。 “那你为什么跑?你爹还让我耐着性子问你,到底咋想的。” 屋内只有母女俩个人,没外人在,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女子嫁人,就是一辈子的转折,选错人,那代价惨重,不说别人,就那莫大丫,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不是莫小荷回来,能帮衬着,现在还晓得被老虔婆磋磨成什么样,没准变为一捧黄土了。 “娘,大丫姐真是……” 李秀去帮忙照看一天,后来才清楚发生了什么,没成想那家人如此歹毒,为了贪图莫大丫的嫁妆,竟然想置她于死地,一切多亏了小荷机灵,不然…… “你知道就好,你看看别人,还觉得娘是做错了吗?” 谁家闺女不是反复相看,成亲之前,对方的品行,家境,包括有没有乌七八糟的亲戚,该了解的,一样不能差,也急不得,上次男方风流下作,不是好的,自家的确疏忽了,可李秀一个女子,跟着去那种地方,本身就危险。 “你被损了名节,你知道你能嫁什么样的人家?” 文氏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先给一棒子,又给闺女李秀一个甜枣,“这次亲事八成又被你搅黄了,我托人去你外婆家村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子。” 文氏娘家在镇上另一头,一年到头,也就大年初二能回娘家一次,若是家里不忙,中秋之前会过去看一眼,两个村子距离远,但是娘家那头有哥嫂,若是李秀嫁过去,倒是可以帮衬。 可怜天下父母心,文氏怕李秀远嫁,身边没娘家人,把一切都想好了。 “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李秀想找表妹莫小荷帮忙,但是莫小荷去灶间下面条,迟迟不进门,她只能自己面对。看上冯大春,让她有点难以启齿,太不矜持了一些。 “说吧,我要听实话。” 文氏喝了一杯茶,慢慢镇定,只要不是想和给人当小妾就好,一切都能商量着来,作为长辈,只能给个意见,将来过日子,还得靠自己。 “我看上了从大越来的冯大春。” 说完,李秀臊得面色通红,头低得碰到了胸前,“大哥也认识他,还说他人不错。” “不行。” 文氏还没听完,立即斩钉截铁地拒绝,大吴虽然归属大越,却是两个国家,习俗不同,观念不同,相互融入太难了,她绝不可能让自己闺女远嫁,一年见不上一次,门都没有! “娘,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李秀恳求,她怕娘文氏误会,“是我单相思,大春哥还不知道,而且他以后就在大吴落户,不走了。” 听起来还是很不靠谱,大越人来大吴,孤身一人,而且不走了,莫不是有什么问题?她起身,撩开门帘,去铺子里叫李河。 莫小荷正在做面条,看表哥惶恐地跟在大舅娘身后,就猜测,表姐什么都交代了,她还是躲避一下,以免殃及池鱼,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没有,她也是才知道! “你说吧,咋回事,你妹妹看上了那个叫冯大春的小子。” 文氏问李河,主要怕二人私下里有什么,私相授受,那也只能把人送走,她不会让闺女嫁个不了解的人,别怪她棒打鸳鸯。 李河还糊涂着,看娘亲面色严肃,以为有什么事要商议,他刚坐下喝一口水,全部喷了出去,瞪大眼睛,比文氏还震惊,“娘,你说啥?我没听错吧?” “小秀,咋回事,你看上大春了?啥时候的事?” 李河不可置信,文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看儿子表情,不像是撒谎,莫非真如闺女所说,是单相思?那有些难办了。 “就是去照顾大丫姐那天,我在门口,看见他送柴禾……” 之后,三人去了山里,李河喝多了酒,呼呼大睡,那晚四个人在院子里烤鸡,烤猪蹄,她也不不知道为什么,就动了心思。 “不是我做哥哥的说你,你咋和小荷那丫头一样了?做一顿好吃的,就被人家收买……” 李河坚定以为,妹妹李秀是个吃货,因为冯大春烤猪蹄好吃,露一手,所以让小妹芳心暗许,难道现在男子娶媳妇,下得厨房是必须技能? 李河摸了摸下巴,决定请教几招,好好修炼,说不定也能为自己找来个美貌贤惠柔顺的小娘子。 “啊?烤猪蹄真有那么好吃?” 文氏也有些懵了,被兄妹二人带得偏离话题,完全抓不住重点。 “是啊,是啊,就是很好吃。” 李秀说完,揉着小手帕,她看上冯大春,是觉得他人不错,吃苦耐劳,脾气也好,这样的汉子,将来肯定是疼媳妇的,而且他头脑灵活,卖柴禾也小有进项,总之除了不是大吴人外,各方面都无可挑剔。 “就知道吃!如果他不回去,倒也不是不行。” 文氏想了想,觉得还得问问莫小荷和顾峥,她最后排除莫小荷,决定还是直接问顾峥更稳妥,那人一看就像不会撒谎的,定然实话实说。 在了解清楚情况以后,全家人坐下商议,再做决定,文氏以为自己做了很大牺牲,却忽略一个问题,冯大春那边,一点不知情。 ------题外话------ 晚上小莲要去看牙医,根管第二次治疗,还不知道几点能回来,利用中午,先赶出来一章 第167章 来人 莫小荷在屋檐下听墙角,等里面没有了争吵声,她估计暴风骤雨已经过去,转到灶间,端了两碗热汤面条,里面加了切得细细的鸡肉丝,上面撒着一层葱花,又点了两滴香油,香味四溢。 李秀天刚亮就搭牛车来了县城,而文氏为了找闺女,也没来得及吃一口饭,风风火火,这下肚子正咕咕作响,母女二人不再多说,只一盏茶的工夫,大碗面见底,汤都喝得一点不剩。 “小荷,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文氏真心夸赞,成亲了之后就是不同,半年以前,莫小荷还是一团孩子气,如今身量抽高,有了少女的风姿,嫁给顾峥,竟然能进灶间了。 “娘,表妹做菜很好吃,特别讲究,就像今儿做的面条,你肯定舍不得放那几滴香油。” 文氏不再反对,表示有商量的余地,李秀心情轻松不少,调侃自家娘亲,家里根本没有香油,镇上香油作坊一小瓶子要好几百文,只有过年能和几户人家拼凑,一起买一罐,包饺子放些提香用。 “你这死丫头!” 文氏点了点李秀的头,原因弄明白了,人就不好继续留在镇上,“你跟着我回村,我会和你爹商量。” “娘……” 李秀扭捏地看了莫小荷一看,希望表妹能帮忙说一句话,她在镇上,才有见到冯大春的机会,看到他推着装满柴火的小车,她莫名感到柔软成一团,很想和他多说几句话。 莫小荷假装没看见,把碗筷放在托盘里,快步走出门。这个忙,她真不能帮,不然以后万一有什么岔子,落埋怨。 李秀没有一个支持者,孤军奋战,只得整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袱,蔫头耷脑地跟在文氏身后,看来以后进镇,也不如以往那么自由了。 “不说别人,你看看莫大丫,你就不能吸取教训?” 莫家发达了,只有莫大丫被除族,过苦日子,婆家也不把她放在眼里,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她成亲之前不矜持,失了名节。 “娘,我晓得。” 李秀不敢反驳,刚走出门,见冯大春推着小车,进了院子,他熟练地把柴禾放到灶间门口的柴火垛子上,又讨了碗水喝,转身要出门。 “大春,你进来喝杯茶再走啊,歇歇脚!” 冯大春每次来送柴禾都不要钱,只为朋友间的走动,李河过意不去,多次留饭,奈何冯大春没有时间,他一天进山一两次,得闲还会去大户人家做短工,回来天已经漆黑了。 “不了。” 门口还有一车柴禾,冯大春还得送柴,摆摆手,快速走出小院子。李秀盯着他的背影发愣,直到人走远,才回过神,和娘文氏小声介绍,刚才送柴禾的汉子,就是她的意中人。 “回家说。” 只有一面,文氏对冯大春印象不错,见院中有女眷在,一直低头,人也不多话,看样子,是个勤快人,文氏对未来女婿要求不高,不好吃懒做,懂得疼人就好。 母女二人离开回村,莫小荷终于松一口气,她没想到,表姐有这么大的勇气,竟然为抗议相看,偷跑到镇上来,她趁着顾峥去办事,一个人到街上转了一圈,买了几样做月饼的材料,她准备先试验下。 “表哥,你帮我做几个模子,还有铁皮烤箱,我之前画图给你,做的咋样了?” 莫小荷拎着大包小包进院子,看得李河嘴角直抽,哪有那么多东西要买?家里有白面,上次不是刚买过的吗?自家表妹太不会过日子,多亏顾峥以前走镖,有点家底。 “模子那个你找木匠做,铁皮箱子做好了,就在后院,你又要捣鼓啥?” 李河揉了揉额角,铺子里生意忙,他一个人又要做账房,又要做掌柜,团团转,就是舍不得花几百文再请个伙计,总觉得自己辛苦点就行,小本生意,每个月省个几百文,就能算作盈利。 “做月饼,还有几天就是中秋节,我怕掉链子。” 莫小荷一脸理所当然,月饼只是第一步,以后接着做面包,烤饼干,做美食不是为了赚银子,是为取悦自己,若是做得口味不错,她可以考虑把做法告知大舅娘,给家里开个糕点铺子。 镇上糕点铺子只有零星几家,枣糕,老式槽子糕,还有芝麻条,统共没几样点心,想吃好吃的,还得去县里买。 这年头走亲访友,习惯性带着油纸包的点心上门,一到过年过节,铺子早早关门,去晚了,点心渣子都买不到,莫小荷这么一寻思,开糕点铺子大有所为。 “哪用那么麻烦,过两天我去县城,给你买两块。” 还不到中秋,镇上糕饼铺子没有月饼卖,去县里说不定能买到。 “咱们搭伴,一起去,我要买老字号铺子里的火腿。” 自家夫君不喜欢吃甜食,莫小荷琢磨做点火腿月饼出来,现在材料买齐,做月饼要用特定的细白面,一斤贵两文钱,花生油,还有核桃仁,花生仁,芝麻,杏仁和葡萄干,刚好凑齐五种,可以把馅料做出来。 “买几块就能解馋,你偏生要折腾。” 李河摇摇头,前面有伙计叫人,又来了一单生意,他连忙应一声,转身进了铺子的大堂,留下莫小荷在原地,本想拉表哥做苦力,现在是不行了。 顾峥这么一走,到黄昏还未归,莫小荷等得着急,就回了自家新买的小院做饭,一天时间,家里七七八八的东西基本补齐,衣柜等,花了银子在木器店订做,也刚好送到,内室焕然一新。 原本夫妻商议自己打柜子,木材就在山里砍,可运输下来不方便,他们又着急在镇上找落脚的地方,就打消了念头。 晚饭做好,天色渐渐暗下来,莫小荷站在胡同口,周围家家户户升起炊烟,正是晚饭时分,饭菜飘香,还有小娃说笑的声音。 大街上人来人往,赶着回家的路人,步履匆匆,土墙上长着杂草,远处夕阳是红色的火球,只是没了刺眼的光晕,回落到山的那一边。 暑气减消,凉风习习,莫小荷用帕子擦了擦手,她家夫君还是没有回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反复热了两次菜,天已经彻底灰暗下来,她点燃了树下的风灯,坐在石椅上发呆。 胡同内,传来马蹄子的响声,莫小荷腾地站起身,她刚走到门口,正好看见一脸疲惫的顾峥,“娘子,等急了吧?” “小荷丫头!” 还不等莫小荷说话,车厢门被拉开,熟悉的说话声,莫小荷定睛一看,惊呼一声,“张大娘!” 张大娘身边是张伯,二老招招手,等马车彻底停稳,才踩着车凳下来,莫小荷在一旁搀扶,“张伯,张大娘,你们怎么来了,是要给我惊喜吗?” “小荷丫头……” 张大娘刚想说话,被顾峥阻止,他们走了十几天的路,搭车来到大吴,路上饥一顿饱一顿,在家里带来的饭团子,因为天热,没两天就馊了,张伯吃坏了肚子,喝了好几副汤药才好。 “哎呀,天都黑了,我去热饭。” 莫小荷和顾峥对视一眼,赶紧进厨房打了一盆热水,又麻利地把做的几样菜热上桌,放在家里的堂屋,四人落座。 红烧肉,鲫鱼汤,还有两样炒青菜,一碟花生米,莫小荷拿着小酒壶,给张伯和自家夫君满上,从京都回程,夫妻二人答应再回去一次,因为商队路线,不得已变卦。 “娘子,张伯和张大娘被我们连累……” 顾峥出门办事,去了一趟县里,回程在城门处,遇见了拿着单子找人的张大娘,顾峥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张大娘怎么可能在大吴,走进一看,的确没认错人。 范淑香死后,她那当村长的爹就找了个由头,挤兑二老,污蔑他们偷窃,村民们也不敢帮着说话,他们又孤苦伶仃,就被排挤出了小村子。 张伯和张大娘手里有点银两,本是要留给顾峥的,他们按照信上地址找人,没成想事有巧合,刚好碰上。 顾峥问明原因,硬是要把人带回来,以后负责二老日常所需,那个小村子既然如此的无情无义,不回去也就是了。 张伯和张大娘却认同,自己是半截棺材入土的人,两个拖油瓶,他们很是忧心,可若拒绝,他们也确实没有地方可去。 顾峥带人回来是自己的决定,没和莫小荷商量,他回来路上都在想一个问题,怕自家娘子反对。 “张伯,张大娘,你们多吃点,一路也没好好吃饭了。” 莫小荷点点头,把手放在桌子下,握了握顾峥的手,夫妻二人无声地交流。说起和二老的渊源,虽说是顾峥救人在先,但是他深受重伤,若没有二老照顾,早已不在世上。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接来大吴最好,不然她也忧心二老,在那个小村落,也只能相依为命。 这次赶路,老夫妻身上衣物没有几件,却坚持带了一麻袋的带皮花生,顾峥曾经说过,最喜欢吃,张大娘每年都会炒出来留着,一直放到生芽,只为等他回去。 饭毕,顾峥去灶间烧水,张大娘又抢着洗碗,被莫小荷制止,她把二老带到另一间房,刚刚放好的床和衣柜,还散发着木头的清香。 “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张伯,张大娘,你们就安心住下,我和夫君给你们养老。” 莫小荷赶紧表态,毕竟是夫君的救命恩人,不能让人寒心,若不是那个范寡妇,二老在村里好好的,也不至于被赶出门。 “小荷丫头……” 张伯眼角含泪,张大娘想说什么,嘴角动了动,最后拉着莫小荷的手,泣不成声。被赶出村子,二老没有一点埋怨,就想着以后实在无处可去,就在山里搭建个木头屋子过活。 “我给你们铺被褥。” 赶路十几天,风尘仆仆,肯定要好好洗漱下,莫小荷带二老参观了家里的前后院,可以开辟一小片菜地,种花草,出门不远就是集市,若是闲着,早起赶集,去凑个热闹也不错。 一通忙乱下来,张伯和张大娘太过疲累,盖着松软的薄被,二人沾着枕头就睡着了,从来没睡得这么香过。 这边,莫小荷点燃了油灯,从柜子里翻出细棉布,画线后裁剪,两位老人衣衫破烂,没有一件不带补丁的,她看着心酸,想赶制出来两套新衣给他们穿。 “娘子……” 顾峥眸色深沉,抿着嘴唇,心里明白,自家娘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他本来就不善言辞,更是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只能默默记在心上,以后他要对娘子好点,再好点,才不会辜负她。 第168章 黑市 莫小荷房间里的灯亮了一整夜,一直到东边泛出鱼肚白,她才赶制住两套成衣,她精疲力尽,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最后支撑不住,刚上床就睡了过去。 顾峥小心地帮着自家娘子脱衣服脱鞋,又放下纱帐,他看着叠得整齐的两件衣裳,内心百感交集,虽然不是给他做衣裳,可这一切,都是为顾及他的感受,也怕张伯和张大娘不安,为了安抚二老。 天光微亮,对面的房间传来窸窸窣窣地声响,老两口闻着被褥清香的味道,一夜好眠,他们还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砖瓦房,看床和柜子,一切都是新的。 “老头子,我不是做梦吧?” 张大娘不敢置信,按照他们所想,把卖熊皮的银子给顾峥送过来,然后找个山林搭建小木屋,找个没人的地方,老两口谁先走,另一个人负责挖坑,埋葬。结果,多年夫妻,为这个还拌嘴,都想当先走的人,这样更安心。 “你掐我干啥啊!” 张伯的胳膊被拧了一下,他皱了皱眉,一切不是梦,昨天在县城,他们老两口正好碰见顾峥,就被他带回来,还说给二人养老送终…… “起来起来,我得给顾小子和小荷丫头做早饭了。” 张大娘念叨几句,换了衣裳,刚走出门,顾峥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拿着两件新衣,“小荷给你们做的,张大娘,你和张伯换上吧,你们身上的那套好几道口子了。” 虽然达不到衣不遮体的程度,却也需要继续打补丁,一块摞着一块,天又热,补丁厚重,不透气,大吴要比大越更热一些。 “小荷丫头连夜做的?” 张大娘接过衣衫之后,摸着柔软的细棉布,看着上面细密的针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嗫嚅着,眼泪在眼眶打转。这么多年,老两口相依为命,也没人对他们那么好过。 “恩,她刚睡下。” 顾峥在院子里劈柴,张大娘坚持去灶间做饭,干别的不行,做饭她拿手,老胳膊老腿,也就能做点杂活,坚持不给夫妻二人增加负担。 很快,院子里炊烟升起,弥漫着红薯粥的香气,张大娘又做了拿手几样下粥小菜,给莫小荷单独留下一碗。 “顾小子,咱们在这里,会不会给你和小荷添麻烦?” 张伯喝着白米粥,不是糙米,味道真好,到嗓子里也滑滑的,配上辣椒鸡蛋酱,又香又辣,非常下饭,他没忍住,足足喝了两大碗。 这几天在路上,随便糊弄一口干粮,他又闹了肚子,后期只能喝点汤药和水,好不容有喷香的白米粥,就没控制住自己的嘴。 “不会,放心住下。” 顾峥赶紧安抚二老,他和莫小荷偶尔要进山住两天,镇上的院子或许会空着,一起住,有人气,也挺不错的,家中条件尚可,不差二老一口饭吃,让他们别多心。 “吃过饭以后,我带你们去医馆看看,开几副预防水土不服的汤药。” 一锅米粥要见底,顾峥要进灶间洗碗,被张大娘赶出门,“我们开好了汤药,这里交给老婆子,看你眼睛还有红血丝,怕是跟着小荷丫头熬一夜吧!再回去睡会!” 说完,就把顾峥推回卧房,张伯问清楚附近集市的位置,跑去买菜,晚上要做一桌子拿手好菜。 顾峥拗不过二老,轻轻推开门,防止刺眼的阳光射入内室,他放下窗户上的竹帘,顿时,内室暗下来不少。 莫小荷脸上有着深深的疲惫,她呼吸均匀,脸颊是淡淡的粉色,睡得正香,顾峥俯下身子,坐在床边,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嘴唇软软的,滋味正好,顾峥心头火热,禁不住想要的更多,他灌了一大口水,退后几步,坐在桌子旁边,静静地陪着她。 这一觉,莫小荷睡到正午时分才悠悠转醒,内室不通风,她有些热,坐起身看屋内光线暗淡,以为自己睡到了夕阳西下。 “娘子,醒了?” 顾峥倒了一杯薄荷茶,送到自家娘子面前,见她润了润嘴唇之后,喝得见底。 莫小荷刚睡醒,眼里还有些迷茫,弥漫着一层水雾,看起来很无辜,如一只迷途的小鹿,让人又怜又爱。 “夫君,什么时辰了?太阳落山了?” 喝完水,莫小荷定了定神,她还得准备晚饭,张伯和张大娘可能对大吴这边清淡的菜色不习惯,她得去问问二老都喜欢吃什么。 “才午时正,我放下了竹帘遮光,这样你睡得好些。” 顾峥把莫小荷拉在椅子边上,昨日太匆忙,他还没来得及说在镇上打听的消息,镇上有黑市,在一个茶楼的地下,那里都是一些歪门邪道的生意,据说还有求子偏方,妇人服用之后,保管生儿子,不过对身体危害极大,属于虎狼之药。 在黑市上,有人专门买卖未成形的胎儿,一般要服用这个美容养颜的,都不是端方的正妻,而是妖娆的小妾,知府的小妾,只是其中一个。 黑市有个人牙子,人们都叫她陈婆子,就是这个陈婆子,和李二他娘是老相识,以前曾经去李二娘的小摊买鞋垫,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夫君,这个陈婆子怎么招揽生意?” 这年头极其重视子嗣,小产对身子损伤很大,再狠心的爹娘,也不可能做这种缺德事。 “给莫大丫看诊的郎中,庸医一个,只要上门诊脉的妇人,基本都被骗过。” 直接告诉对方,肚子里是女娃,让他们失望,有些人家不想要女娃,就会选择喝小产的汤药,打下胎儿。 郎中和陈婆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猫腻,二人合作愉快,赚的黑心银两不知道有多少,若从这个角度看,李二娘和堂姐被忽悠了,也是受害者之一。 “另个渠道比较隐秘。” 陈婆子作为人牙子,耳听八方,经常游走在大街小巷,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尤其是高门大户,里面关系混乱,有和小厮发生点什么,怀了身孕的婢女,青楼的姐儿,还有小门小户未成亲便损了名节的姑娘,都要找陈婆子这样的人帮忙打胎。陈婆子有机会,寻个由头故意拖延,等到她们腹中胎儿五六个月,时机一到,弄下来卖钱,而主顾都是早已联系好的。 “真可怕。” 莫小荷听后,立刻清醒,头脑一片清明,最可气的是和郎中合作,用欺瞒手段,不知道毁了多少家庭的希望,她摇摇头,“那我们如何查证?从陈婆子入手?” “对,以陈婆子的脾气,若是吃了牢饭,定会把老虔婆咬出来。” 就这样,一点点抽丝剥茧,最后肯定能让一切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他们需要慢慢谋划,不可急躁和打草惊蛇。 “恩,那我懂了。” 张伯和张大娘来家里,莫小荷琢磨请冯大春过来吃饭,都是大越人,老乡,应该有话说,另外让表哥李河也过来坐坐,就当认认人。 “娘子,辛苦你了。” 顾峥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感谢之词,他不能一点表示没有,夫妻之间若是客套,又太见外。 “有什么辛苦的,二老一来啊,我这活计少做了不少。” 莫小荷摇头浅笑,她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才想到早饭没吃,而张大娘做的粥,一直放在锅里温着,草草吃过饭,她陪着张大娘一起在院里摘菜,听说晚上还有人来家里吃饭,二老很是紧张。 “那他们都爱吃啥啊?做几个菜?蒸馒头还是烙饼吃?” 张大娘拉着莫小荷的袖子,人老了之后,居无定所,很没安全感,她怕看到别人嫌弃的眼神,认为老两口是拖油瓶,吃白饭的。 “都行,咱们自己打卤,做面条也好,我表哥和冯大春都不是挑剔的人。” 莫小荷安抚了张伯和张大娘,又在下晌出门,去看了堂姐莫大丫,她带着一篮子水果,得到老虔婆热情招待,上次姐妹二人对话,老虔婆偷听到以后,放松了警惕,这次没有在门外偷听。 “小荷,你说的是真的?” 莫大丫捂着小腹,恨得牙根痒痒,那个庸医,不得好死,若不是他胡说八道,老虔婆也不会动了那等心思!还有那陈婆子,不知道坑害多少人,必须将其捉拿,绳之以法! “恩,堂姐,你还要再忍忍,找证据不容易。” 家人还没回来,莫小荷始终觉得孤军奋战,差点火候,若是能得到族人支持,一切就简单多了,背后有靠山,底气足。 “你放心,他们现在对我不错,估计以为把我哄过来了。” 莫大丫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眯了眯眼,这边,她也会想办法监视老虔婆,看她最近都在干什么,有没有接到类似的活计。人就是贪婪,尝过甜头之后,总想着再干一票,让老虔婆从此金盆洗手,那不可能。 “你现在最重要是调养好身子。” 莫小荷念叨了家中琐事,特别说明了张伯和张大娘来投奔二人,堂姐和她关系近了不少,经常走动,肯定会和老两口碰面。 莫大丫递给堂妹一个甜梨,皱眉思索,如果是以前的她,定是要骂莫小荷傻,非亲非故,寻个由头打发了,难道还真要给不相干的人养老送终?现在不同,死过一次,她心境开阔,而且两位老人救过顾峥,这就是最大的恩惠。 “我给你出个主意。” 莫大丫转了转眼睛,低声道,“你给他们养老,也应该,不能寒了你夫君的心,若是觉得照顾不过来,将来可以让他们认个儿女,我看冯大春也不错,没了爹娘……”“如果有那个缘分还可以。” 莫小荷没有把照顾张伯和张大娘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的意思,不过莫大丫的主意不错,她和顾峥因为身份问题,不能随便认亲戚,而冯大春就不会有这个烦恼,若他将来能娶表姐李秀,还是一家人。 “你啊你,顾着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莫大丫看着堂妹的小脸儿,嫩嫩的能掐出水来,不是不羡慕的,对比自己,老了十岁不止,小产后身子也垮了,当初她不撞南墙不回头,如今追悔莫及。 “解决了李家,我就想自己过日子。” 男子靠不住,莫大丫不敢有任何想法,她虽然还不到二十岁,却尝遍人生冷暖,和五六十的人是一个心态,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怕自己再嫁,遇见同样的奇葩人家。 有嫁妆,她也能做活,自己过日子不会太差,如堂妹所说,若是觉得将来自己一个人吃力,就请个婆子照顾,只要夺回嫁妆银子,银钱上也够用了。 第169章 手艺 从院子里出来,莫小荷琢磨,堂姐的确想开了,无论在什么时候,银钱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虽说这个时代,女子依附男子生存,也是因在体力上和男子有差距,赚不了多少银钱。 不过,她希望莫大丫还能发展下第二春,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有个依靠,寡妇门前是非多,很多场合都需要避忌,如生子,满月酒,乔迁等,百姓们心里有点小疙瘩,认为寡妇福薄,而且晦气。 李河和冯大春都得到信儿,估摸太阳快落山了,二人结伴,提着两封糕饼上门,张伯和张大娘老两口在灶间忙活,看见有陌生人进门,很是拘谨。 “表妹,以后老两口就住在这边了?” 李河把莫小荷拉到墙根下,窃窃私语,表妹和妹夫住在山里,镇上不过是个临时落脚之地,二老的身子也不是顶好的,进山走一个时辰,对他们来说有点费劲。 “恩,就住这。” 莫小荷打定主意,之前想给李家人买院子,必须提前执行,将来外公外婆搬到镇上,也有个说话的人,总比住在村里强,就在附近买一处,两家距离近,方便走动。 “你可别乱认干亲啊,你奶那脾气……” 李河知道自己多事,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莫小荷胡乱摆摆手,他说这些,她清楚,想到莫家老太太,莫小荷很头疼,她奶经常性抽风,时不时闹一出,还好族人搬到颍川,不在她眼皮子底下。 说起来,莫家老太太不是个坏人,就是有点重男轻女,认为她就是个村里丫头,还被爹娘娇养,对她有意见,逢年过节碰面,给她点脸色看而已。 “吃饭了,在院子里吃还是进屋?” 张伯从灶间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盆子,里面是带皮煮的五香花生和毛豆,满满登登,下酒的开胃小菜,夏秋之间吃,最是清爽不过。 “就摆在院子里吧,凉快。” 顾峥把餐桌搬到院中,李河和冯大春帮忙摆椅子,捡碗筷,莫小荷去拿酒,很快,饭菜上齐,众人围坐在一起。“表哥,大春,这是张伯和张大娘,我夫君的救命恩人,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生活了!” 莫小荷忙着介绍人,又对冯大春道,“我和夫君有时候回山里,大春,就靠你照顾下,你们都是大越人,习惯能相近一些。”张伯和张大娘已经在她口中,知道冯大春的过往,如今见他憨厚老实,就心疼他几分,你来我往,你问我答,二老见来人没瞧不起他们的意思,慢慢就热络起来。 从前在村里,过年也是两个人吃饭,这人多热闹,张伯和张大娘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多吃点,这是梅菜扣肉,放了一点糖,符合你们这边的口味。” 张大娘找一双没人用过的筷子,站起来给几个人夹菜,李河和冯大春连忙道谢,尤其是李河,吃后赞不绝口。 “选肉有讲究,要选最嫩的胸口肉,肥瘦相间。” 张伯一大早出去买肉,特地找了一块最好的,梅菜是从家里带来的菜干,不占分量,还有一大袋子,而且,也能把梅菜扣肉,变成一道点心。 莫小荷不喜欢吃肥肉,刚穿过来那会,家里不常吃肉,她缺少油水,肉渣子也能吃得香,然而日子过的原来越好,那些肥腻腻的肉,会让她胃口尽失。 梅菜扣肉则不同,肥肉不多,五花三层,入口即化,肉香四溢,张大娘这手艺,真是一绝! “张大娘,梅菜扣肉怎么变成点心?夹饼吃吗?” 李河早已被这道菜俘获,做起了好奇宝宝。他余光观察冯大春,见冯大春频频点头,同样发出疑问。 “夹饼也好吃,做个肉夹馍,不过我说的,是梅菜扣肉烧饼。” 做成一口一个大小,里面放的是梅菜和上好的火腿,外皮酥脆,内里馅大,味道自然不用提。 张大娘以前到小作坊去帮工,帮着做烧饼,换几个铜板,那步骤,她七七八八,基本可以掌握。只因家里没东西可以烤,又没有上好的火腿,她很多年没做过了。“这个好!” 作为吃货的莫小荷眼睛一亮,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莫小荷准备做月饼,刚刚定好模子,马上可以试做,她正想和自家夫君去县里一趟,买上好的火腿。 “张大娘,你啥时候做,记得找我帮忙,我能烧火。” 李河很是狗腿,他现在才知道,表妹要的铁皮箱子,有好几种用途,想跟着蹭点好吃的。他从小在村里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对大越民风,美食,相当感兴趣。 一顿饭宾主尽欢,李河和冯大春帮忙收拾碗筷,又打扫了庭院,很晚才离开。 两天的时间,张伯和张大娘已经适应在大吴的生活,老两口总是起早,先打扫院子,然后去集市上买菜,虽说青菜两三文钱可以买一大把,却也只够一顿吃。 为此,张大娘很是心疼,以前在村里种菜,从来没花过银钱,她和张伯商量下,在后院开辟一小块菜地,并且做了白色的栅栏,有点田园风的感觉。 “夫君,我咱们还是别看铺子了,一时半会碰不见合适的。”莫小荷想买个铺面,无奈闹市区,人流量大,生意好,有往外赁的,她想买下来,对方压根不同意,铺子就是一只金鸡,每年都会下蛋,一次性买卖不合算。 “恩,看看两进的小院吧,我联系了中人,帮忙介绍。” 有中人介绍的好处是,不用自家人跑腿,买卖手续有中人帮忙,两方省时省力,相对应要给中人好处费。 镇上两进屋子有不少,住着家境较为富裕的小户人家,前后进两排屋子,房间多些。莫小荷计算下人口,一进院子住不下李家那么多人。外公,外婆,大舅和大舅娘,将来表哥成亲有表嫂,表姐李秀嫁人后,娘家也得留出一间屋子。 下晌,本地一个秦姓中人找上门,有一处院子比较合适,小两进,只要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口价。 “城西位置还好,怎么才十百五十两?不会是凶宅吧?” 莫小荷感到不可思议,她和顾峥的院子都在百两之上,只有一进,一百五十两的两进院子,若不是年久失修,其中肯定有点事。 古人迷信,最看重风水,凶宅价格再低,也不会有人买,而且一户凶宅,周围的邻居跟着倒霉,连带着屋子卖不出去,想搬家又搬不走。 “哎呦,咋可能,咱们镇上就这么大,随便打听,凶宅瞒不住!” 天热,秦中人满头大汗,胖胖的身子,堵在门口,张大娘见他不容易,给给了他一碗水解渴。 “实不相瞒,这个价钱真便宜,不过呢,镇上百姓有屋子,小门小户想买,出不起一百五十两,人家房主要现银救急。” 秦中人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我老秦名声在外,不会糊弄人,咱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正常情况,两进小院要在一百八十两到两百两之间,还得看地段,城西这处位置好,二百两一点不算贵。 房主太着急,所以卖得亏,秦中人盘算,若他有银子,就先买下来,然后一两个月之内,慢慢找主顾,赚差价,好几十两呢!对方要现银,他银钱上不凑手,只好放弃这个打算。 “房主儿子不争气,在赌馆输钱,要卖了宅院还债,不然那帮人要剁手,唉,作孽啊!” 秦中人连连叹息,他想做成生意是一方面,真不愿意看到有人被那群人折磨,“你们买下院子,也是积德行善。” 不是凶宅,莫小荷放心了一些,她和顾峥跟随秦中人去看屋子,比她想象的要好一些。 院墙上种着藤蔓,很是清雅,屋子是砖瓦房,有些年头,瓦片却很新,应该是夏日才换上的。 院子内已经没人,听说房主带着一家到乡下避难,把屋子暂时托付给秦中人,院内有水井,有两颗枣树,枣子已经变红,约莫过几天就能打下来。 “家具都不送,能卖的,房主都卖了。” 秦中人抓抓头,他查看的时候也非常惊讶,灶间内,连一副碗筷都没有,想来有银子买得起院子,也不差三瓜两枣的,用别人用过的二手货,不怎么舒服。 “那些都不用。” 屋内墙壁落灰,需要重新粉刷,其余高丽纸有破洞的地方,得自己修补换新,房屋坐北朝南,布局合理,采光上没问题,一百五两银子,划算。 “夫君,我们用不用找表哥来看看?” 这处院子,当娘亲李氏孝顺娘家的,房契就写外公和外婆的名字,先斩后奏似乎不太好,莫小荷决定把表哥李河拖下水,作为同谋。 “也好。” 顾峥刻板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好像一尊石像,但是在他深邃眼眸深处,闪烁着点点笑意,他马上看穿自家娘子那点小心思,站出来支持。 李河正在铺子里接待客人,被顾峥拉上马车,绑架而来,他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表妹,你们找我来干啥啊?” 李河晕头转向,半晌在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声道,“是不是你要买个库房?” 莫小荷还有两车东西,无处可放,寄放在打铁铺子的空屋子里,听说东西很值钱,李河小心翼翼,就怕夜班遭贼,在门上放了好几个大锁,若是表妹能买库房,他就省心了。 第170章 冯大春受伤 李河晕晕乎乎,看着顾峥付二十两银子的定金给秦中人,双方约定,明日可去衙门办理新房契,顺便付清尾款。 “表妹,你不再看看了?” 定钱都给了,李河感觉说这些没有必要,若是买屋子,最好是多走几家,怎能这么草率?而且买库房,也没必要买两进院子,他琢磨可能是夫妻二人和张伯张大娘一起生活不习惯,把另一套院子留给二老住。 “差不多就行,你不是很满意吗?” 有钱,任性!一百多两,莫小荷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有出门消费,才感觉到自己是个真土豪,她走货一趟,赚了不少,手里还有婆婆给的压箱底,在市井生活,两辈子也花不完。 那些复杂考究的钗环首饰,莫小荷只会去欣赏,太沉重的金饰,只可远观,她记得成亲头戴凤冠,那重量,把脖子压得都短了一截。 “我满意有啥用,又不是我住!” 李河对自家表妹敷衍的态度极其不满,顾峥也是,陪着表妹一起胡闹,他就没见过这么宠媳妇的,最为堂堂七尺男儿,好歹要有主见。男主外,女主内,怎能事事让女子当家做主? “可不就是你住么!” 莫小荷哈哈一笑,解释了缘由,院子的位置,距离打铁铺子也不远,成亲以后,李河不用每晚都住在铺子后面低矮的空屋子里。 “我?” 李河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力有问题,他转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顾峥,见顾峥颔首,李河眼中直冒金星,彻底懵了。 “忘记和你说了,这个院子是我娘买给外公外婆的,一时间也没有特别合适的地点。” 镇上规模不大,人口基本上很固定,剩下的从是大越而来,路过此地,到大吴走货的商队,一般很少在此处停留。百姓们除非要搬家,去远处过活,不然很少人会买卖房屋。 莫小荷是打算给外公外婆买院子,因张伯和张大娘过来投奔,所以提前一步,秦中人介绍的,位置好,价格低,不如快点定下,就算等段时间,也未必有这么合适的。 夫妻二人商议过,等明天办妥了手续,把钥匙交给李河,具体怎么布置,还是外公外婆说的算,自己布置的新家,应该比较有成就感。 李河只觉得走路轻飘飘的,他花几文钱坐了牛车,一路回到车里,还处于震惊之中,没能回过神来,他心里在盘算,若是家里人坚持不要,定金就要不回来了,白白损失二十两,他的心抽着疼。 “你咋回来了啊?” 文氏正坐在院子里洗衣裳,旁边坐着洗菜的李秀,李秀蔫蔫的,没精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晚上做梦,冯大春出现在她梦里,而梦境让人脸红,她靠在他怀里,二人一起坐在草坪上,看十五的月亮,梦醒后,虽然知道不是真实的,心里却止不住泛起甜蜜之感。 见到大哥回来,李秀眼神一亮,随即看他身后空无一人,又黯淡下来。 李河魂不守舍,没心情观察自家妹妹的情绪,他张了张嘴,“娘,咱家怕是要在镇上多一个二进小院了。” “啊?” 李河没说明白原因,文氏惊得站起身,她上下打量儿子李河,最后,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娘知道你眼光高,想找个温柔贤惠的,可那种家境长大姑娘,本身就受不得一点委屈。” 文氏还不等说完,李河赶紧打断,现在提的是镇上的宅院,和他成亲有什么关系? “听娘一句话,咱们就是普通庄户人家,过日子,找个本本分分的就好,财帛动人心,可你也不能……” 听说家里多个院子,文氏首先想到的,是女方陪嫁,之前李河和她闹过,要求亲事自己做主,所以她难免想歪了。 李河简直欲哭无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若他真吃了软饭,也是借表妹的光,那丫头,花钱如流水,百两出去,眼睛都不眨! “你是说小荷付了定钱?” 买屋子可是百姓人家头等大事,文氏进门翻黄历,发现今日是个黄道吉日,松口气,而后皱着眉头,“胡闹,小荷成亲了,嫁给顾小子,夫妻是一体,她花这么多银子,顾小子能愿意?可别因为此,夫妻之间生了嫌隙。” 过来人,难免考虑得多些,或许莫小荷不差钱,不过他们做长辈的,总占小辈便宜,实在没脸。 “恩,明天去办手续,说是我姑母的意思。” 全家人如果能搬到镇上,最开心的是李秀,她心中暗暗感激表妹,这好消息,来得太是时候了! “娘,村里蚊子多,咱家后院养鸡养猪,臭哄哄的,不如搬到镇上去。” 李秀话音刚落,被文氏瞪了一眼,警告道,“你是我生出来的,收起你的小心思!” 文氏拿不定主意,只好去田里叫了莫小荷的大舅李大壮,全家人坐在一处,各抒己见。 “莫家发达了,他们要迁走,以后小荷也只有咱家可以依靠。” 李家老爷子思考片刻,作为一家之主,他发话,既然女儿孝顺,这个便宜他就占了,不过家里人必须牢记在心,不能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接受。 “爹,娘,你们放心,小荷是我外甥女,就算你们不提,我也要看顾。” 李大壮赶紧表态,以后镇上村里两边住,农忙他就回来,平时住在镇上,找杂活,不用披星戴月走十几里路回村,晌午也能回家歇晌。 他之前在镇上找活干,怕给儿子找麻烦,午时悄悄地找墙根底下眯一会儿,以后镇上有院子,方便多了。 李家老爷子点点头,又看向文氏,文氏深以为然,和李大壮是一个意思。 “院子有两进,十几间屋子,家具被房主搬空,要我们自己布置。” 说到镇上新院子,李河很满意,打铁铺子也有小院,房间狭小,被前面铺子挡住,屋子昏暗潮湿,不透光,时间一长,墙壁上发霉,下雨后,总是有一股子腐朽的味道。 “我们搬镇上,走动方便,还有,爷,奶,你们也不用担心没有人陪着说话。” 李河想起来,表妹家里多了老两口,是顾峥的救命恩人,张伯和张大娘,正好和自家爷奶年龄相仿,想必有很多话说。 “救命恩人?” 文氏对此不得而知,赶忙细细询问,若是那等挟恩图报的,赖着不走不说,以后还得拿捏莫小荷,若是这样,小荷不是要在中间受夹板气? “娘,你说这个不可能。” 张伯和张大娘战战兢兢,还总是担心给顾峥莫小荷添麻烦,人也很厚道,李河赶紧和家里人解释,避免发生误会。 “唉,也是个不容易的!” 李家老太太很支持,奉养老人用不着多少米,救命之恩大过天,自家外孙女能如此开通,她很是欣慰,想着若是看到莫小荷,必须做她最喜欢吃的炸鱼丸,炸年糕,奖励一番。 院子基本定下,家具由李大壮负责,农家汉子,几乎都能做个桌椅板凳,木材不花银子,剩下大柜子,就去木器店买,这两天粉刷下,争取八月十五到镇上过节! 莫小荷这边,还不知道爷奶商议有了定论,她想明日办了房契之后,正好到县里去买火腿,然后试做月饼,等着张大娘做好吃的梅菜扣肉烧饼。 “好。” 小事顾峥都听自家娘子的,大事也一样,二人目前为止,有商有量,还没发生任何意见相左的事。 莫小荷感觉到很奇怪,都说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她想吵架,苦于没有机会,生活一片和谐。 “顾小子,小荷,可找到你们了!” 为怕张伯和张大娘多心,莫小荷已经说了安排,既然以后一起生活,就把他们当做家里人,当做长辈一样,二老很高兴,还建议她买二进小院,更实用。 “咋了?” 莫小荷眉心一跳,张大娘应该正在家里纳鞋底,她说自己手太嫩,怕弄粗了,现在张大娘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肯定发生了大事。 “慢慢说,别着急。” 顾峥递过去一个竹筒,张大娘嗓子眼冒烟,她喝了一口水,指着袖口的血迹,道,“是冯小子,卖了柴禾跑员外家做工,房子突然塌了,他被砸到,一身血啊!” 人送到医馆去,张伯留在医馆,张大娘得到消息之后,出来找人,她也不知道夫妻二人具体去了哪里,只能像热锅上蚂蚁一般,到处乱晃。 “冯大春?” 顾峥听后紧锁双眉,冯大春做活那户人家,在他重伤后,把人扔到了街道上,还是周围邻居路过,看到后,把人送到医馆,然后来家里报信。 “那户人家太黑心了,只丢了二十个铜板,说是一天的工钱!” 张大娘抹着眼泪,他们赶到,冯大春已经昏迷过去,身上鲜血淋漓,多处受伤,他们问来的工友,那人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其中肯定有古怪。 最后架不住张大娘反复询问,工友说,不怪冯大春,是屋子年久失修,员外非让人上去修补瓦片,他们见冯大春人高马大,又是外乡人,就怂恿他上去换。 “作孽啊!” 张大娘赶紧出来找人,后续情况不得而知。 莫小荷揉了揉眉心,她刚想说,最近运气似乎好一点,不那么衰了,这不,又遇见个大麻烦。之前夫妻二人答应了姜大叔,需要帮衬的地方绝无二话,而冯大春是个可交之人,表姐李秀又中意他,于情于理,她都必须上心。 两刻钟,三人到医馆,郎中唉声叹气,冯大春被一个铁管子伤到肺,出了不少血,已经用上好的止血药膏,现在他还在昏迷,能不能活着,就看天意。 “夫君,我们怎么办,先报官?” 经过打听,莫小荷发现,那户不要脸的员外,正是和她差点有婚约的鳏夫,脾气古怪,她现在暗暗庆幸自己有主意,若是嫁给这种人,可是倒了大霉。 “还是找大春的工友问问,不然那人昧良心拿了员外的银子,告官也没有人证。” 这件事,就算是意外,员外必须全权负责,把人就扔在后街上,得有多狠的心?任其自生自灭,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当务之急,是先得把命吊着。” 家里还有人参,上次救了莫大丫之后,余下一部分,正好给冯大春用上,救急不救穷,现在也是没办法了。 莫小荷犹豫了下,决定告知表哥李河,隐瞒表姐李秀,不然她冒失地跑到镇上来,万一最后冯大春命保不住,表姐的名节也没了。 第171章 尽人事,听天命 莫小荷和顾峥夫妻商议一番,决定兵分两路,莫小荷负责回家取人参,而顾峥就去找冯大春工友打听消息,求个说法,他们不在现场,暂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能听人一面之词。 “医馆的灶间炉子不够用,我和你回去,给冯小子熬汤。” 伤成这样,醒来一时半会也不能吃饭,元气大伤,要好生调养一段日子。 张大娘想起了当年,顾峥受伤,也是浑身是血的被人抬下山,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张大娘觉得没救了,郎中也说,流了这么多血,正常人早已一命呜呼,当时她把自己偷偷藏的在山里挖的人参须炖汤,给顾峥灌下去,第二日他醒来之后,慢慢好转,人参可是个好东西! “也好。” 冯大春还没醒,留下张伯在床边守候,天气太热,屋子里也晒,伤口特别容易感染,莫小荷给了小药童两块碎银子,让他去街角卖冰的铺子端来两个冰盆,降低室内温度。 医馆距离家里要走小半个时辰,没有马车,莫小荷走了一身汗,她顾不得洗漱,在抽屉里翻找药材,家里有好几种补血补气的珍贵草药,从历城临行前,婆婆顾夫人派人装上马车,当时她还觉得没有太大用处,结果都用在别人身上了。 “小荷丫头,我去买一只老母鸡。” 张大娘看了看日头,拎着篮子要出门,晚点集市散了,就得去村里人家买,一来一回,还得折腾一两个时辰。 “张大娘,要不我去吧!” 莫小荷打了一盆水,抹了抹脸,想要抢过菜篮子。 “我去就成,你先在家里看门,把火烧上,说不得顾小子一会儿要回来。” 张大娘摆摆手,虽然上了年纪,她腿脚还好,就几步路而已,走得比莫小荷还快,一句话的工夫,就出了巷子口。 阳光火辣辣的刺眼,到农历八月以后,早晚温差变大,白日里无风,天气闷热,好像一个大蒸笼。 莫小荷身上出了很多汗,衣衫黏黏地贴在身上,她不舒服,就弄了一盆被太阳晒热的水,在沐浴房子里冲了个凉,又喝了一杯花茶,才稍微缓解暑气。 半晌之后,张大娘折回来,身后跟着大舅娘文氏,表哥李河和表姐李秀,三人手里提篮里是自家种的菜和二十来个鸡蛋。 李河得知买院子的消息后,就回了村里,李家人很快商议了结果,文氏估摸莫小荷在镇上的院子刚下菜种,菜还没长出来,她就在后院子摘了些茄子,黄瓜,豆角,辣椒,惦记着送过来。 李秀闹着要一起,文氏想,若以后搬到镇上,也拘不住人,犹豫片刻,就答应下来。 李河眼尖,在街道上遇见行色匆匆的张大娘,忙过去打招呼,三两句就问明白了原由,李秀当即红了眼睛,碍于张大娘是外人,她没有表现得太过分。 “大舅娘,表哥,表姐。” 莫小荷依次叫人,把人参交给张大娘熬汤,她把三人带进堂屋里,倒茶招待。 “小荷,这是咋回事?那个冯大春,不行了吗?” 文氏没有问院子,先是关心人如何,若是这样,不能让李秀出现,不然那人没了,闺女以后咋嫁人?应该断了闺女的念想,不是她这个做娘的狠心,而是不得不为李秀以后考虑。 李秀刚才还强忍着,见屋内没有外人,眼泪立刻就如断线的珠子,她趴在桌子上,嘤嘤地哭泣,莫小荷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看来,表姐对冯大春真有了感情,比她想象还要深。 “人还没醒过来,郎中不看好。” 莫小荷思量片刻,决定实话实说,李秀听后,哭声更大了,她想来镇上,娘亲一直反对,今儿好不容易寻得机会,冯大春怎么会出意外,怎么会…… “张伯在医馆看着,我夫君去找冯大春工友问情况去了,约莫还要一会才能回来。” 院子的钥匙,莫小荷给了表哥李河,等明日办好手续,就可以正式把院门换锁,粉刷墙壁,布置新家,冯大春对于李家来说,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外人而已,不会因为他受伤而耽误自家过中秋。 “那好,我就不添麻烦了。” 文氏指了指桌上的菜,都是刚摘下来的,为保鲜,上面喷了一层水,她知道莫小荷最喜欢吃豆角,特地多摘一些。 “娘,你自己回去吧,爷奶和爹爹问起来,就说我在小荷家住几天。” 李秀擦干眼泪,面上一片坚定,表妹家有张伯和张大娘老两口在,她留下来不需要避嫌,莫小荷家还有一间空房闲置,正好能收留她。 “你干啥?” 文氏面上一紧,相当警惕,她把李河支出去劈柴,关上门后,立刻沉下脸,从前乖巧柔顺的闺女,越来越有主意,也越来越不听话,她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娘,你知道的,我想照顾大春哥。” 李秀拉着文氏的衣角,苦苦哀求,莫小荷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咽回去,悄悄出了房门,到屋檐下透气,这种事,她没法掺和。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李秀的面颊立刻肿了起来,呈现出一道清晰的五指印,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文氏眼圈也跟着红了,她恨自己闺女咋就那么执拗,一根轴,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大春哥,你叫的真不见外,人家心里也有你?” 文氏毫不留情,劈头盖脸一顿痛斥,本来她很反对这门亲事,后来觉得对方品行不错,也不是不能研究,自家不图对方有没有银子,只要能养得起妻儿,勤快本分就好。 “你一个未成亲的大姑娘,去贴身伺候汉子,传出去,你还要不要脸?” 文氏恨铁不成钢,就差骂李秀下贱,哪有女儿家这么不顾脸面的,若是情深意重也就罢了,对仅有一两面之缘的人,用得着这样? “可是,表妹她也照顾过顾峥啊……” 李秀刚反驳,下意识把自家表妹提溜出来做反面典型,而在屋檐下没走远的莫小荷身子踉跄,险些栽倒。 “顾小子对小荷有救命之恩,小荷和他也定亲了,得到家里许可。” 文氏听后,气更不打一出来,点着李秀的脑门,“你和冯大春无媒无聘,你就这么巴巴凑上去,你……” 况且,冯大春貌似根本不清楚自家闺女的想法,只是李秀一个人单相思,退一步说,冯大春死了,闺女还有后路?只能离开镇上,在这里,根本没办法说人家! “娘,您就成全我吧,张伯和张大娘也在,我就打打下手,帮着熬熬汤水。” 李秀苦苦哀求,正是因为冯大春不知道,才是她的机会,她一定好好照顾他,相信他定会平安无事,以后念着她雪中送炭这份情,也会好好对她。 顾峥对莫小荷是英雄救美,她李秀虽不是美人,却也想救英雄,就算她孤注一掷也好,若冯大春真的挺不过去,她以后亲事由家人做主,绝无二话。 “唉,女大不由娘,我管不了你,随你去,如果你失了名节,以后若是沦落成莫大丫那般,也是你自己受着,别说我没提醒你。” 文氏一声叹息,她管不了,就算把人带回去,也看不住,李秀还得偷偷跑到镇上来,最后,她不得已,只好妥协,只希望冯大春能挺过去,别留下病根才好。 母女二人在屋内叙话,莫小荷坐在胡同口的大树下,看顾峥赶着马车,她赶紧去灶间端了一碗水,又拿出一块毛巾,体贴地帮着他擦汗。 “顾小子,咋样,打听清楚了吗?” 张大娘已经把母鸡剁碎下锅,又加了两片人参,她搬着小板凳,坐在灶间中看火,见人回来了,迎出去问情况。 “我去的晚了,员外家已经给了大春工友好处,或者他们之前默认了什么,我问了半晌也没问出来。” 顾峥摇摇头,工友把之前说的全部推翻,改口,说是冯大春自己非要上屋顶换瓦片,主家提醒过,他不听,所以后果自负。 莫小荷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哪里都是一样,欺负外乡人,他们看冯大春无依无靠,帮着员外说话,能捞到好处,自然做出了选择。 “昧着良心说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莫小荷痛骂一声,现如今,他们还没精力去告官,一切等冯大春醒来,情况稳定了再说。张伯一直没回来报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代表冯大春现在还活着。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文氏和李秀走出门,莫小荷把剩余的一百三十两银票,给了表哥李河,这边有事走不开,只能让李家人跟着秦中人一起办手续。 “那成,我回去和你外公外婆说一声,明日让你大舅来帮衬下。” 文氏看了看天色,她还得赶回去做晚饭,不能久留,挎着空篮子,匆匆忙忙地往外走,这时间刚好可以跟着村里老李头的牛车回去,不用走远路。 李秀担忧冯大春,洗净手进了灶间,忙着张大娘忙前忙后,莫小荷冲着表姐的方向努了努嘴,相信自家夫君应该明白怎么回事了。 说实话,表姐留下,让她很无奈,而又阻止不了。 “无妨,大春身子壮实,喝点人参汤补气,能缓过来。” 顾峥顺了顺莫小荷的后背,安慰她,医馆血腥味到太重,他去就行,让自家娘子在家里看家,不用两边折腾。 “夫君,我也是着急,咱们回来不到一个月,按照行程,姜大叔他们还不到泸州呢。” 这么快就出了岔子,莫小荷感觉有点对不起姜大叔的嘱托,心里更是恨那个员外,曾经被逼亲的时候,她就对鳏夫员外没好感,现在越发厌恶。 “一定会没事。一会儿我再去看看。” 医馆的屋子狭小,晚上过去不方便,现在冯大春情况不稳定,又不能随便移动,顾峥想着等人稍微好一点后,送他回去,就近照顾。家里倒是有一间空屋子,不过被李秀占了,厢房有些暗,不利于恢复,只能看冯大春的恢复情况再安排。 “尽人事,听天命。” 莫小荷又擦了擦汗,家里又闷又热,她拿着一把扇子,手快摇酸了,顾峥见状,出门买了一个大冰盆,又砸了碎冰,放在梅子绿茶里。 “有些冰,你不能喝太多。” 有了冰镇的绿茶,莫小荷欢呼一声,一口气喝下一大杯,看得顾峥直皱眉,女子本就体寒,他怕自家娘子受不住,喝多了肚子疼。 “我晓得,天热,有点上火,我慢点喝。” 莫小荷坐在窗前,顾峥为她打扇子,她享受自家夫君的关心,心底一片柔软,今天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世事无常,她提醒自己,珍惜当下。 第172章 好看 冯大春年轻力壮,当晚就醒过来,喝了大补的人参鸡汤,面色稍微有点好转,他失血过多,肺部受损,目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郎中也说,若是二十多年以前,冯大春这种情况,药石罔顾,就算是生死人肉白骨的药也未必能治好,多亏皇后娘娘,让郎中们学习缝合术,清理创面,有效止血,虽说缝合并不复杂,关键时刻却能救人性命。 “人醒了,就用拖车送着家去吧。” 现在衙门特设医馆一文钱就可看诊,看医馆的百姓多半是为买草药,医馆后院都是装着草药的库房,冯大春躺在外间的木板床上,夜里不好留人。 之前郎中动了恻隐之心,见人重伤,所以就暂时腾出一小片空间来,现在冯大春醒了,最好还是回家调养,伤口已经缝合止血,一天换两次药,只要不伤口不感染,调养一两个月以后,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夫君,怎么办?” 莫小荷拉着顾峥走到门口,夫妻二人商议,让冯大春回到赁来的院子,张伯张大娘出入过去照顾不方便,而且那边采光不好,不如自家。 “家里还有厢房,不如……” 不如把冯大春接回,住在厢房,总比一个不见光的屋子舒服多了。 “表妹,我住厢房,让他住在我那里吧。” 李秀绞着手帕,红了脸,她哭了许久,现在眼睛还是红肿的,见心上人醒来后,轻松多了,她主动提出来。 李秀心里清楚,冯大春和顾峥有交情,但毕竟不是亲戚,交情有限,不可能让夫妻二人让出上房,那就是鸠占鹊巢,她想暂时留下,多帮着看顾些。 “那好吧。” 莫小荷点点头,反正都在一个院子,她琢磨用不用盯着表姐点,以防李秀有出格的动作,万一真生米煮成熟饭,太过直接豪放,她没办法和大舅娘交代。 莫小荷突然想起曾经,娘李氏也是这样的心情,整日盯着她,发现和她和顾峥说话,都非常紧张,怕她没了名节,落得和堂姐莫大丫一样凄惨。 那会她很不理解,甚至有些排斥,娘亲和防贼一样,让她有坐牢的感觉,而现在她终于回过味来,得知娘亲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 马上中秋节了,爹娘留在京都,或许要等大哥成亲以后才会归乡,她想起,回来之后只给婆婆顾夫人写信报平安,却忘记自己的爹娘,不由得有些愧疚。 “娘子,怎么了?” 这边,张伯和李河已经把人抬到了木板车上,张大娘火急火燎地赶回去收拾屋子,顾峥刚和郎中结算了银子,看自家娘子紧锁双眉,很是落寞的模样,出口问道。 “夫君,我想爹娘了。” 京都莫府还好,族人一团和气,也没有龃龉,可那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娘李氏还要照顾那个捡来的娃,不晓得会不会想念她。 莫小荷吸了吸鼻子,当初总觉得嫁人以后海阔天空,没有爹娘管束,日子要多自在有多自在,现下却不同,她陪着爹娘的时间太少了,甚至不能在眼前尽孝。 “那就写信。” 顾峥摸了摸自家娘子的头,都成亲的人了,总是和长不大的小姑娘一样,说伤感就伤感,他要时刻准备着安慰,“姜大叔走的时候,我给他留下一些银子,请他买一些泸州的布料,送到京都莫府。” 除去布料之外,还有日常用品,顾峥心细,想着虽说岳父岳母肯定能用的上,若是觉得不喜欢,随手打赏莫府下人也好,他当时在泸州还真没想起来,只好在临别前,找姜大叔帮忙。 “夫君,你真细心,我都没想到呢。” 其实未来大嫂张纤纤就去过几次泸州,可娘亲肯定不能让小辈帮忙,而且京都现在已经入秋,过一月就冷了,到换季的时候,爹娘肯定会缺少衣料。 天已经黑了,天空中挂着一个小月牙,再过几天,八月十五的月亮,就会变得和圆盘一般,洒下皎洁的月光。 走在青砖铺成的小路,周围只有零星晚归的行人,行色匆匆,不曾看一眼周围的景色。 两侧是小镇的民居,低矮的红砖墙,铁栅栏,屋子内有昏黄的灯光,高丽纸上映出人影,忙碌一天百姓,快到了安寝的时辰,周围格外的安静。 月牙透过树梢,高高爬上天空,回程的路上,逐渐有百姓人家熄灯,前路变得黑暗。 在胡同的角落,顾峥采下一朵粉色的小花,戴在莫小荷的头上,仔细端详,他家娘子省得俏丽,好像出水芙蓉,尤其是羞涩的模样,让他心头火热。 “好看么?” 莫小荷美滋滋地转了一个圈,靠在顾峥胸前,水汪汪的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好看。” 顾峥话毕,紧接着沉默,他是想找个词夸夸自家娘子,无奈就是嘴笨之人,酝酿许久,最后只得两个字概括。莫小荷美滋滋的,她也不介意,拉着顾峥的手,往自家的小院里走。 胡同里很黑,自家院子挂着的灯笼显眼,张大娘正在灶间忙前忙后,李秀在端水,送到了屋前,李河要帮着冯大春擦身,顺便换药。 “张大娘,你和张伯先去睡,这边有我们就好。” 二老年纪大了,又忙一天,张大娘不停打瞌睡,眼泪都流出来了。莫小荷见此,好说歹说,最后才把人哄进房,而她又烧了一大锅水,留着洗漱。 “表妹,我哥说今夜他值夜,万一大春哥有什么需要……” 李秀再次红了脸,郎中说这几夜很关键,千万不能让伤口感染,若是晚上太热,还需要有人帮忙打扇,妥善照顾,夜里还得换一次药。 “表哥行吗,要不今夜我夫君先看着,明日再换他?” 莫小荷迟疑,若是有人守夜,她就得做点吃的,对于熬夜,她有经验,空着肚子,后半夜容易胃疼。 “行,不行还有我在。” 李秀苦笑,她就算回房也睡不好,这颗心扑通扑通,始终不能放下来,娘说女子要矜持,此刻又不是表白的良机,她怕弄巧成拙,反倒让冯大春有心理负担。 “那好吧。” 莫小荷用热水洗漱,换了套衣衫,她看到自己的换下来的衣裙,已经被顾峥洗好,挂在了后院。 “你晚饭只吃了两块鸡肉,可有想吃的?” 顾峥看了看天色,夫妻俩一时半会睡不着,自家娘子要写家信,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着她做点爱吃的,只是大半夜,最好吃些清淡的,不然容易上火。 “我不饿,半夜表哥可能会饿。” 莫小荷摇摇头,发生这样的事,影响心情,冯大春一个大越人留在大吴,本想是摆脱过去,过上新生活,结果就这么被坑,不找那家员外说道说道,太憋屈。 这种欺压外乡人的事屡见不鲜,闹到官府,官老爷不会管。员外家发生意外,对方只把人扔出门,不顾死活,更不曾派人来看一眼,反而推卸责任,简直丧尽天良。 现下,冯大春必须好生调养,不然以后留下病根,他本身积蓄不多,若是自己负担汤药银子,一个铜板都剩不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找那员外家说道说道。 “那就做点桂花豆包吧。” 屋后面有一棵桂花树,桂花刚开,加点糖,也能直接当点心吃,家里有青菜,再做个小白菜粉丝汤,放几片肉,清淡爽口。 事情要一步一步解决,顾峥一点不慌。 “好。” 自家夫君这么一说,莫小荷突然饿了,她跟在顾峥身后,看着他打落一地的桂花,莫小荷打着灯笼,在一旁打下手。 李秀站在房门口,一脸羡慕,什么时候她才能成亲,也有个这样知冷知热的夫君就好了,想到又昏睡过去的冯大春,她幽幽地叹口气。 “哥。” 李秀端着一壶茶,走进门,李河刚点燃了驱蚊的熏香,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这么晚了,你咋不回屋里去?” “我过来看看。” 李秀放下茶壶,内心纠结,她熟睡的冯大春一眼,“娘会不会告诉爹?” “暂时不会,你现在怕了?” 李河摇摇头,还是小女儿心态,决定留下来又怕家人知道,只能求着娘亲帮忙隐瞒,他没反对是觉得冯大春是条汉子,郎中说当时取出上面铁管残留的铁片,消毒缝针都没有用麻药,冯大春一声不吭咬牙忍着,直到最后晕过去。 涉及到亲妹妹的幸福,李河也是为难,他怕冯大春以后成了残废,那样会拖累小妹李秀,而她正是一个死心眼的人。 “我不怕,大春哥一定会好起来。” 李秀走出一步,不怕家里人知道,怕的是冯大春不会接受她,她自己照了照镜子,模样普通,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容貌上,自认为配不上他。 这话李河没办法接,情人眼里出西施,顾峥那样的相貌,看表妹,完全被迷住,只能说一物降一物,长得丑不怕,万一对方瞎呢? “哥,你……” 李秀想哭了,有这么安慰人的吗?李河的意思,是她真的有点丑吗?脸上几颗小雀斑,总是弄不掉,她也想和表妹一样,有水嫩透白的皮肤,也想自己是个美人…… ------题外话------ 加班,回来晚了,拼命赶出来… 推荐小娇娘的姐妹篇,小莲已经完结《盛宠之名门医女》无虐无误会强宠,书荒的书友可以去看看 第173章 牙尖嘴利 天色微明,莫小荷睁开眼,撩起纱帐,她抓着顾峥的胳膊,打了个呵欠,“夫君,再陪我一会儿。” “怎么,做噩梦了吗?” 顾峥习惯每日清晨在院子里练习拳法,劈柴打水,全当是锻炼身子,他生活规律,刚想起身,被自家娘子抱住胳膊,紧接着,搂住他的腰。 “没有,但是睡得也不太踏实。” 今天和秦中人约定去办房契过户,大舅和大舅娘势必要到镇上来,大舅是个老实人,看到表姐对冯大春一见倾心,不知道会何种态度。 “你就是太操心。” 顾峥很是无奈,其实也没什么,顺其自然地发展就好,若是长辈强烈反对,这桩亲事难成,而且,现在摸不清楚冯大春对李秀什么态度,他很可能还不知情。 “恩。” 莫小荷乖巧地点点头,院中还没响动,估计张伯和张大娘还未起身,昨日可把老两口折腾的不轻。 “那我们一起起身,我做早饭。” 揉揉眼睛,莫小荷下床,用冷水擦脸,立刻精神了些许,在镇上没两天,她又想回到山里去,最喜欢坐在落地窗前品茶,看山中的美景,所有烦恼都没有了,心绪安宁。 夫妻俩洗漱妥当,打开门,东边刚刚泛出鱼肚白,早晨空气清新,飘散着桂花的香气,莫小荷从桂花包上,又想起一样零嘴,芝麻桂花糖,正好家里有材料,可以做一些,桂花糖铺子里卖得太贵,用料不足,滋味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小荷,妹夫,你们起来了。” 李秀站在灶间的门口,动作迟缓,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极其勉强地一笑,她双目无神,眼中遍布红血丝,下眼睑处,挂着一条深深的黑眼圈,面颊浮肿,一看就是一夜未眠。 “是啊,表姐,你再睡一会吧,我来做饭。” 实际上也不用准备什么,桂花包凉了没那么松软,热上一小盆,煮一锅热粥,炒个豆角肉片,凉拌土豆丝,辣萝卜,三个菜刚刚好。 “我做好了粥,也热了桂花包,在桌上温着。” 李秀天不亮就进了灶间,她心里七上八下,总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找借口去看了冯大春几次,吵得李河没办法睡觉,不得已,把她支出来做早饭。 李秀自从尝过表妹莫小荷的手艺之后,就有点自卑,她怕自己做菜不好吃,因而没动手。 “不是你做菜不好吃,而是总不放油。” 油太金贵,村里人做菜最多点两滴,菜和白水煮过一般,自然没有滋味,而莫小荷先是放油,在放八角,生姜等调料爆香,最后才放菜炒。 简单做好菜,刚端上桌,张伯和张大娘才醒过来,二老穿戴整齐,见饭菜已经上桌,愧疚地道,“人老了,觉也多,不知不觉就睡过头了!” “张大娘,不是你睡过头,是我们起来的早。” 摆好碗筷,又叫出李河,众人正坐在一起吃早饭,白米粥,甜滋滋的桂花包,李秀却吃不到任何香味,甚至有些苦涩,今天大哥要回去,若是顾峥照顾人,她就不好进去看情况了。 “大春睡得不错,夜里上了一次药。” 鸡汤喝多了,要小解,李河想要找个痰盂,冯大春不肯,坚持让他扶着去茅厕小解,回来之后也没说什么,再次昏睡过去。 能睡也是好事,在睡觉的过程中调养身子,他身强力壮,一定能挺过来。 “到时候娶了媳妇,生几个娃,大春也就算熬过来了。” 张大娘这么一说,无意看了李秀一眼,李秀赶紧低头喝粥,脸色通红,她的表现瞒不住人,张伯和张大娘是过来人,应是早看出来,不点破是照顾她面子。 莫小荷看出表姐尴尬,连忙找个话题打岔,后院桂花开的正好,她想用桂花做点什么,桂花糖,桂花米糕,她特别喜欢桂花那独特的香气。 “啪啪啪,有人吗,开门!” 几个人刚吃完晚饭,正要收拾桌子,大门被拍得砰砰作响,顾峥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家丁打扮的人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 婆子不理会顾峥,直接进门,先是打量了院子的布置,看饭桌上有白米粥,豆角里还有肉,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你是谁,一大早的有事吗?” 莫小荷非常反感,态度很不友善,那个婆子,眼神乱瞟,闪着算计和精明,一副刻薄相,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 “哎呦,好俊的小娘子啊,你就是莫家村一枝花吧?” 婆子自觉地给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院中,翘着二郎腿,随手从袖兜里抓出一把瓜子,嘴皮一动,突出一口瓜子皮,皮笑肉不笑,给人感觉很是虚伪。 “一枝花谈不上。” 提莫家村,又知道她身份的,镇上没几个人,看婆子的做派,不用猜就是知道是员外家的下人。这年头,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不如大户人家一条狗,所以才养出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来。 “我们员外老爷想去莫家提亲,却得到你定亲的消息,真是天不遂人愿,可惜了,不然现下我们都要称呼你一声夫人。” 婆子又吐了一口瓜子皮,把剩下的几粒放在袖兜装好,又拍了拍手里的碎屑。 这种话,若是当着莫小荷的话说,没什么,可顾峥在,这就难免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二人已经成亲,以前那是八字没一撇的事,被拿出来说嘴,婆子明显不安好心。 “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莫小荷心中有气,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即回嘴,“可别,我听娘说,鳏夫有克妻命,若是真做你们夫人,有没有命活着还难说呢!” “你……” 婆子没想到莫小荷嘴皮子这么利索,一句话就让她哑口无言,怒极反笑,也就不提这茬,而是说起此行的目的,“给府里做活有个叫冯大春的外乡人,是在这里调养吗?” 昨日有人把冯大春直接丢在门外,怕人死了晦气,被很多百姓看见了,员外大怒,认为下人办事不力,他可是有善人的名号,千万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被摸黑。 婆子特别得到指示,带着二两银子来探望冯大春,不过她觉得外乡人,本地又没多少亲眷,比较好欺负,就怕员外给的抚恤银子偷偷扣下一两。 天不亮她就去了医馆守着,郎中来了她才知道,人被接走,这一路打听,直接摸到了莫小荷家里,婆子想再扣点银两,可她怕事情闹出去,决定用一两银子打发人。 “对,正是那个被你们怂恿换瓦片,身受重伤,而又被从府里丢出来的可怜人。” 莫小荷连消带打,鄙视地看一眼婆子和两个家丁,讽刺道,“怎么,你们员外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昨夜做恶梦,心中有愧疚,所以来弥补了?” “牙尖嘴利。” 婆子站起身,第一次认真打量莫小荷,长相明艳,如一朵明媚的花,就是浑身上下带刺,说话让人听着不舒服,可气的是,她竟然找不到话反驳。 “我今日来,是我们老爷有吩咐,来看看冯大春。” 婆子斜了斜眼睛,从兜里摸出一块银锭,她必须见到冯大春本人,亲自送过去,万一钱给了莫小荷,被密下呢? “一两银子,你们老爷真大方,不愧是镇上有名气的大善人。” 莫小荷无语,光是昨日在医馆买药的银子,就花了五六两之多,还不算搭上去的百年人参,用这么点钱就想打发人,真真是好笑。 “怎么,嫌少?” 婆子本来就心虚,见莫小荷不屑一顾,她被踩到了痛脚,“冯大春在镇上做活,一天只有二十来个铜板,一两银子,他要赚将近两个月,还得天天做活,你们是多大的胃口!” “行了,说完没,说完你赶紧滚出去。”莫小荷拿着大扫把开始撵人,顺便毒舌道,“回去告诉你们老爷,今夜他还得做噩梦!” 婆子气得面色通红,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她尖叫着闪躲,大喊道,“冯大春,你出来,我给你送银子来了!莫小娘子不让我送啊,眼瞅着你救命钱就没了!” 冯大春必须收下银子,到时候一两还是二两,是她说的算,可是若不收,她就要如实禀报,并没机会克扣一两银子。 “咳咳……” 屋内,传来两声咳嗽,李秀的心立刻纠结在一起,她也不顾男女大防,第一反应就是冲了进去,紧接着尖叫出声,“天啊大春哥,你吐血了!” “没事。” 冯大春摆摆手,刚刚婆子和莫小荷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外乡人不容易,他知道,他愿意少说话,多干活,被欺负的时候有一声不吭,反正他有的是力气,为了赚银子,那些人骗他上去,差点要了他的命! 昏迷的时候,他想到从前,只是好心,也深陷囹圄,用了两年时间才出来,不仅如此,连累了姐姐姐夫,让他们在村里被人指指点点,当时冯大春就想,他一定要离开泸州,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努力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 一切都破灭了,老天不会看到你努力,就对你有半分仁慈,他以为会死在街边,凄凉地惨死街头,却被救了回来。 他不想再憋屈下去,如果留下一条命,他要反抗,他要告官,澄清事实,哪怕没有银钱,他要一个真相! “大春哥,你先喝口水,你别吓我!” 李秀倒了一杯水,放在冯大春唇边,她眼泪不停地往下流,让冯大春不知所措,好像从得知他坐牢的消息,姐姐特别伤心外,没有人为他哭过。 一夜未眠,李秀形容狼狈,可在冯大春眼中,很美,恐怕是他见过最美的人了,“你别哭,我没事。” “呜呜,可你吐血了啊。” 李秀哭得更厉害,眼泪落在衣襟上,她昨晚偷偷趴在被子里,怕吵醒人,只能很小声的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晓得若是他死了,她会很难过,很难过。 “小妹,你出去吧,这里有我。” 李河随后进门,他摸了摸鼻子,用水透出帕子,给冯大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见自家小妹呆愣地站在原地,小声警告,“有外人在,那婆子定然是个嘴碎的,你要不要名节了?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有你受的。” 冯大春虽然身子虚弱,却能听见李河的话,难道说……是那样?他什么都没有,买不起屋子,不是大吴人,而且现在,只剩下残破的身子,他在没出人头地之前,并不想娶妻,不愿意让娘子和他过苦日子,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怎么做。 第174章 神药 李秀发疯一般从屋内跑出来,抓起院中的扫把,对着婆子吼道,“收起你的臭钱,人都要没命了,用一两银子就想打发,还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真是缺德到家了!难怪你们员外老爷到现在无子,就是要断子绝孙的!” 婆子被打中了屁股,尖叫了两声,迅速后退,带着家丁在门口骂了小半个时辰,“遭了瘟的,一两银子打发要饭花子都不给你们!我们老爷仁至义尽了!” 周围几户人家听见吵闹声,伸着脖子看热闹,不时还点评几句,认为这户人家太傻,上门送的银子都不要。 有银子才是王道,人家有钱有势,你一个平头百姓,用啥斗?最后还不是自认倒霉,若是给点银子,能适当挽回损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莫小荷看着表姐李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震惊了,表姐人比较老实,连说话都不会太大声,表现得这么激烈,很容易让屋内的冯大春看出什么。 李河面色铁青,很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李秀,叹息一声,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告辞离开。 发泄出去以后,李秀索性不压抑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直接进了屋子,给冯大春喂粥。 “这,这样好吗?” 莫小荷用眼神瞟了一眼自家夫君,的确,她从前比表姐还要豪放,那是因为顾峥对她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而后家里人默认这桩亲事,和李秀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况。 顾峥沉默,就算不好,能有什么办法?李秀走出这一步,似乎是下定决心,根本不会听人劝说,还好李河在,有个见证,不然夫妻二人该落埋怨了。 “唉,由着她去吧。” 张大娘关闭院门,顺便上了一把锁,这样在一个院里,没有外人,别人也不晓得发生过什么,只希望今日上门的婆子别惦记这茬,到处乱说就好。 内室,冯大春喝粥,一脸不安,他看向李秀,欲言又止,他好像能明白她的心思,可他现在这样,用什么回应?若不是顾峥和莫小荷夫妻仗义,他这一条命都捡不回来。 “大春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看着碗里的人参粥只剩下最后一口,李秀放下碗筷,正色道,“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我觉得你人勤劳,踏实……” 到底是个姑娘家,面皮薄,想要嫁给冯大春的话,李秀鼓足了勇气,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她用帕子点了点眼角,“一切苦难都会过去,我愿意陪你熬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 冯大春沉默,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一直没有往那方面想,只当李秀是个小妹妹,现在见她说出肺腑之言,他不是没有触动。 “我能不能好还难说,你跟着我也是吃苦。” 冯大春一无所有,仅能住人,可遮风挡雨的小院子还是赁来的,他刚才喝的可是加了人参的粥,不用说也知道是借谁的光,这份大恩,他必须要报答。 他没有拒绝,是因为他现在的确需要帮助,好好调养,尽早恢复,才能做活,赚银子,他不打算回大越,在没有混出个人样来之前,多苦多难,他都要挺过去。 “说什么傻话,你一定能好。” 李秀浅浅一笑,憔悴不堪的面容上,竟多了几分秀气,“我家以前日子也苦,那会,我大哥还在镇上打铁铺子当学徒……” 家里没几亩地,李河想种田,却无地可种,小小年纪就被送到镇上,家中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也会靠着嫁给秀才的姑姑李氏帮衬。 她自己就是个村里丫头,没那么高的心气,也过得平淡日子,只求一个人品端方的好人而已。 “你爹娘不会同意的。” 冯大春一路跟着顾峥走货,知道夫妻财力如何,李秀是二人的亲戚,哥哥在镇上开铺子,定是能找个条件好些的,而他从任何方面看都一无是处,现在又重伤在床,差距太大。 “会答应。” 李秀对此一点不担心,若是娘亲文氏坚决反对,用绑的也会带她回去,现在留下她,就说明有商量的余地。她爹娘都不是势力的人,也不用靠她嫁人换银子。 莫小荷在角落偷听,连连叹息,表姐太直接,若是她,坚决不会表白,用行动表示,欲擒故纵,欲拒还迎,让对方领下天大的恩情才好。 “娘子,你不是想去县里吗?” 顾峥在后院给马匹喂了草料,看自家娘子正踮着脚尖偷听,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喜欢管闲事,对别人感情如何,不关心,路都是自己来选。 “是啊。” 莫小荷揉了揉腰,扭动两下,下了台阶,“咱们现在就去?” “恩,买你说的火腿,顺便到县里去看看。” 郎中给冯大春开的汤药方子,其中两味草药在镇上很难买到,得到县里,顾峥掐算日子,快到中秋了,采买一些食材,家里今年多了张伯和张大娘老两口,更不能太糊弄。 “好,我去沏壶茶放马车上。” 莫小荷刚要进灶间,碰见李秀从房间里出来,她擦干了眼泪,眼睛虽然红肿,却比从前多了精神头,后面的对话莫小荷没听见,觉得有点惋惜。 “小荷,你们去县里?能不能带上我?” 马车往返县里很快,不用在那边过夜,印象里,李秀只出去过一次,她想跟着去看看,顺便买一块柔软的棉布,给冯大春做衣裳。 表妹家里厢房有好几匹布料,有绸缎和细棉布,但是她不能事事占便宜,买一块布料用不了多少银钱,她刚卖了绣活,还想给家里添置一些东西。 “正好,一起吧。” 家里得留人照顾冯大春,张伯和张大娘又在县里住过,摆摆手,让他们早去早回。 刚到辰时末,光线充足,马车驶在古朴的街道上,周围来来往往都是路人,莫小荷托着腮,打量对面的表姐,总觉得她有什么不一样了。 “小荷,你一直在看我,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李秀倒也坦然,给莫小荷倒茶,又在抽屉里找出一包瓜子,从昨天开始,她心事重重,就没怎么吃东西,现下有些饿了。 “表姐,与其我问,不如你如实招来。” 莫小荷喝了一杯茶水,看了看瓜子,太干,她从竹筐里拿了一个李子,边吃边道,“冯大春什么态度?” “他现在重伤,哪有心情想儿女情长,我不要脸皮,和他说了我的想法。” 刚刚是头脑发热,李秀说了后很后悔,不过却松了一口气,她所做的努力和付出,不是因她心地良善,而是有原因的。 姐妹二人坐在马车上闲聊,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午时的时候刚好到县城,县城分城西和城东,城西一条街的是周围镇上百姓常来的地方,物美价廉。 “咱们要天黑之前回去,也只有一个时辰的采买时间。” 莫小荷指着城西街道尽头一家车马行,对李秀道,“申时初,在那里集合,表姐你当心些,别过了时辰。” 二人分开以后,莫小荷拉着顾峥,首要选择吃食铺子,午时,街道上人不多,百姓们都歇晌去了,这会去铺子买东西,可以杀价。 卖火腿的铺子门口无人排队,莫小荷挑了一个最大的,十多斤的分量,外皮包着一层油纸,能闻见里面肉散发的香气。 “火腿有了,回去张大娘就能做梅菜扣肉的烧饼。” 早晨和员外派来的婆子唇枪舌战,影响心情,在县里看见这么多卖吃食的铺子,莫小荷立刻被治愈,她拉着自家夫君的胳膊,看见什么都想买。 “我在外面等你。” 前面一家铺子卖女子私人用品,写着“男客止步”,顾峥终于停下来,找个有树荫的地方站着,他手里大包小包,十几个包裹,而他们才逛了不到半个时辰。 莫小荷走进铺子,前方是一扇屏风,有效阻隔了视线,她刚进门,从里面迎出来一个女伙计,热情道,“小娘子眼生,怕是第一次来吧?咱们铺子有好货。” 女伙计说完,暧昧一笑,打量着莫小荷,看她衣衫虽然普通,头上簪子却是翠玉的,至少要值几百两银子,说不得是哪家的夫人,为了隐私而没有带丫鬟。 “你说的好货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莫小荷找了一把椅子,她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夫君还在外面等着,不能耽搁太久,她想买月事带,最好里面是纯棉花的,不要带棉籽的,不够舒适。 “这是卖的最好的新货,保管您满意。” 女伙计从货架后方探出头,递过来一个小瓶子,神神秘秘,“用这个能留住你夫君的心,小娘子,特别是生产过的妇人,用这个效果更好!绝对神奇!” 莫小荷一头雾水,接过小瓶子,“这是吃的还是用的?” “呵呵,您真会说笑,当然是用的,而且是外用,就是恩……” 女伙计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动作,“只要用上,就会让你夫君离不开你,夜夜都和黄花大闺女一样,就是这么神奇!” 第175章 没有副作用 莫小荷脸色变了又变,即使身为现代人,她仍旧很不好意思,满脸的尴尬,可也是,她梳了妇人头,一看就是成亲过的小娘子,不可能没有洞房花烛,女伙计那个手势,她懂了。 “小娘子,你也是成亲不久吧?” 女伙计见莫小荷一脸意动,内心盘算,一般这种小娘子比较好哄骗,若是上了年岁的妇人,心思都在娃上,哪有闲心研究夫妻之间的房事。 “恩,不到一年。” 莫小荷佯装羞涩的小媳妇,在铺子内转了一圈,这间铺子算是卖女子私密物品的,有肚兜,亵裤,香露,让人兴奋的熏香,月事带,还有房事上增加情趣的小工具。 那玩意制作相当逼真,莫小荷想,若是真买回去,夫君顾峥看到之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那你就存着一瓶备用也好,或者你先试试。” 女伙计打开瓶盖,里面有几个白色的小药丸,散发着清香,“咱们这个都是药材,只要放进去就好,小日子不能用。” 女子生产以后,一般都有个恢复期,要想自家夫君不寻花问柳,就要想办法留住男人心。 若是一般寻常人家,女伙计决计不会推荐,只因这么几个药丸,就要二十两银子,用不了几次,“这个没有副作用,长期用,可变名器。” 女伙计忽悠得天花乱坠,莫小荷有点想买了,她主要是好奇,真有那么神奇?她以前瞧不起这时候的医疗水平,而后自从皇后娘娘给了她解毒丹药以后,她发现和自己想象不同,存在偏差。 传统中医,才是瑰宝,绝不亚于现代医术,而在二十一世纪,中医渐渐没落的原因,说到底,还是老祖宗留下的那些,基本上都失传了。 “这话我也就和你说说。” 女伙计见四下无人,凑到莫小荷耳边,小声道,“知府大人家的小妾,就在咱们这边定药。” 根据女伙计所说,知府小妾是一次陪着知府来县里巡查,无意之中进了店内,得知此药,用了以后,让知府连续留在她那里三天,对她比从前更宠爱,所以对此药深信不疑。而后,回到府城后,小妾会派身边心腹嬷嬷偶尔来县城,定期采买。 女伙计话音刚落,门外有顾客进门,是个头戴着鎏金头面的婆子,进门以后也不废话,瞟了莫小荷一眼,直接递给女伙计一张银票,沉声道,“老规矩。” “哎哟喂,陈嬷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难怪今儿一大早,喜鹊在屋檐上叫啊!” 女伙计面带笑容,没有先接过银票,而是热情周到地送上椅子,倒了一杯茶,从细节上,莫小荷发现她很会做生意,若将来自己开铺子,她就想找这么有眼色而懂事的伙计。 “还不到日子是吧?” 陈嬷嬷严肃的嘴角有了笑意,“我们主子最近嘴馋,想吃县里那家老字号的火腿,特地派我来采买。” “嘴馋,别是有了好消息!” 女伙计站在柜台之后找东西,一心二用,不时和陈嬷嬷聊天,言语殷勤,竟捡着对方爱听的说,让陈嬷嬷笑得合不拢嘴。 人与人打交道,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学问。看陈嬷嬷一副刻薄相,法令纹很深,就知道是个严厉人,能被哄得这么开心,只说明女伙计有一套。 “这个包裹里都是,还有一套新货,算做赠品。” 女伙计用绸缎做的兜子,把东西装好,“今儿掌柜不在,我自己做主了!” “行了,三娘,回头别被骂啊!” 二人又说笑几句,女伙计一直把陈嬷嬷送到门口,这才往回走。 “小娘子,我所言非虚,那个陈嬷嬷,就是知府小妾身边的嬷嬷,最是有头有脸的。” 叫三娘的女伙计指着桌上一个小药瓶,在县里,府城,或者再远的地方,或许都找不到类似的药丸,这是掌柜亲戚自己炼制,并且坚决不出售方子,每个月只提供一定数量。 因为价格昂贵,三娘不轻易推销,基本上知府小妾派人来一趟以后,药丸所剩无几。 “那给我留一瓶。” 二十两银子,莫小荷不在乎,她挺喜欢女伙计,或许是一种投缘,“知府老爷一定有很多小妾吧?” “咱们平头百姓,咋还能打听知府家的后院呢?不过上次听陈嬷嬷身边两个嘴碎的小丫鬟说,大概有三四个,剩下的都是通房丫鬟。” 十几号美人抢一个男子,不费心下点工夫,怎么能做到?而且这个小妾身世并不清白,听说进门的时候非处子之身。 “小娘子,想不到你也对宅门秘辛有兴趣。” 三娘说完,笑了两声,今天收获不错,她心情好,就多说了一些,那位小妾是被知府路上救回来的,听说被人贩子差点卖入青楼,身世凄苦。 知府老爷本想给点钱财打发她,却发现她家乡是这里,顺路,就把人带回来了,那位小妾也是有心计的人,耍了几个小手段,就坐上了小妾之位。 反正又不是正妻,到底如何没人追究,她开始在府上安分了一段日子,让人放松警惕,而后在快被知府遗忘的时候,迅速上位,现在,知府夫人都不敢给那个小妾脸色看。 莫小荷托着腮,一脸八卦,实际上,她心里正想着自家夫君,她不是故意让顾峥等那么久,而是,吃了堂姐孩子的那位小妾,和三娘所说相当吻合。 对方很喜欢旁门左道,其余人,根本没这个心机,只会争风吃醋,吵吵闹闹。 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以后,莫小荷买了一打月事带,三娘没有收银子,说是就当药丸的添头,这让她有点小欢喜。 无商不奸,有时候你觉得你自己占了便宜,实际上,羊毛出在羊身上,能让你花钱,还让你开心,认为银子花得值,真是太不容易了。 莫小荷心想,若她开书画铺子,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把三娘挖过来,给自己做工,她就需要能说会道的人帮忙。 “夫君,等很久了吧?” 铺子有冰盆,很凉爽,而自家夫君只能坐在树下,莫小荷掏出帕子,心疼地擦了擦顾峥额头上的汗水。 “也才一会儿,两味药材已经买好。” 将近一个时辰,被顾峥轻描淡写,他习惯一个人呆着,等待娘子的时候,他用树下的野草,给莫小荷编织了两只小兔子。 “东西买的差不多,咱们去车马行吧,说不定表姐已经到了。” 已经过了午时,街道上人来人往,货郎担着担子开始叫卖,莫小荷放开顾峥的手,大街上,她还是很注意影响的,之前因为夫妻牵手走,一直遭受老大娘们的白眼,她有再厚的脸皮,也受不得眼刀子。 车马行门口,李秀正在东张西望,她买了几块布料,全部放在马车上,见果子新鲜,又买了一篮子,还有给爹爹买的腰带,给娘买的护手油,爷奶,大哥李河都有礼物,表妹莫小荷什么都不缺,她就买了一只烤鸭。 县里有间烤鸭铺子开了十几年,外皮焦黄,配上小饼和甜面酱,味道好,听说这家店的主人曾经去过大越京都美食一条街,在那里学的手艺。 “咱们回去吧,正好能赶上晚饭,烤鸭就当做加菜!” 和李秀二人先后上马车,莫小荷把采买的东西做整理,张伯和张大娘一到下雨阴天,有腿疼的毛病,顾峥心细,特地买了几贴膏药。 剩下林林总总,多半是吃的和用的,一对青花瓷的花瓶,是送给外公外婆的乔迁礼,价格不贵,看着上档次,若是那种古董,一不小心碰坏,可是要肉疼好久。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的果脯?” 李秀看见十几个小包,惊呆了,在她印象里,只有有了身孕的妇人才喜欢吃这些,除非过年,不然很少有人把银钱浪费这里。 “喏,尝尝蜜枣。” 莫小荷用牙签扎了一颗,喂李秀,她看着蜜枣不错,可以蒸发糕的时候上面做点缀,葡萄干,山楂条,这些在做点心的时候也能用到。 镇上的果脯一共就三四样,还是县里更全乎,好不容易来一趟,该买什么,就该买全一些。 “还有月事带。” 莫小荷分给李秀几个,“你拿回去用,这种适合夜里用。” 妇人们为了节省银两,普遍用草木灰,而且棉布要反复洗,莫小荷受不了,她感觉棉花吸附力不错,而且比较卫生。 “小荷,你变得越来越讲究了。” 李秀靠在车壁上,说了几句话之后,昏昏欲睡,她昨夜精神紧张,失眠一宿,这会熬不住了,一直到进了家门,她还睡得很香,没有醒来。 “大舅,大舅娘,表哥。” 莫小荷刚下马车,见三人都站在院子里,表情凝重,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马车内,小声道,“表姐睡着了。” 太阳快落山,院内依然炎热,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莫小荷一个下午喝了一大壶水,这会又喝了一碗山楂汁,才缓过来。 “慢点喝,表妹,你看看你,总是毛毛躁躁。” 李河见表妹牛饮的架势,忍不住唠叨,其实他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只是忍不住想要说几句,他是为莫小荷好。 那边张大娘在做晚饭,李秀买的脆皮烤鸭被放进盘子里,就等着最后炒几个菜,然后一家人开饭。 文氏进去帮忙,这会被撵出来,张大娘知道怎么回事,估摸着他们一家人肯定有事情商量,文氏见状,也就不在客气,她见二老人不错,就放下心来。 之前一直怕来的是能作的主,挟恩图报,这样莫小荷日子过的不消停。 “大舅,大舅娘,屋子办好手续了吗?” 莫小荷刚想进屋,顾峥好像明白自家娘子心中所想,进门搬了桌椅板凳,几个人落座,大舅李大壮说了去衙门办契约的事。 原来房主人不错,手续很顺利,他们已经拿到了房契,想这几天抓紧布置。 “我在院子里找个板子,今夜就在那边住下。” 粉刷墙壁的白灰,李河托人买了几袋子,屋子有些潮气,需要打开通风,或者在房间里烧几个炭盆,烘烤下,屋子太多,他们爷俩一起粉刷,约莫也要两三天。 “大舅,你住在家里吧,这边也有地方。” 莫小荷挽留,李大壮摇摇头,他就是想趁着晚上多干一点活计,把时间挤出来,而后搬家一天时间就够了,八月十五,全家人正好能到镇上过中秋。 关于表姐李秀的小心思,大舅娘文氏应是说了,并没隐瞒,一刻钟的工夫,莫小荷见大舅叹息有三五次,每次都看向冯大春所在屋子的方向,他是老实人,想要反对,又不知道怎么说,一脸愁容。 莫小荷本想安慰几句,又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她希望冯大春快点好起来,风波能尽早过去。 第176章 神药的威力 进了农历八月,离中秋节的日子越来越近,毕竟这是除去过年以外,一年中第二重要的节日,百姓们早早地做好准备,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回乡不久,又节外生枝发生好几件大事,这些都不能影响莫小荷的心情,有表姐李秀在,两个人能一起做针线活,聊聊天打发时间,做月饼,也有了个好帮手。 “表姐,外公外婆什么时候搬到镇上?” 莫小荷缝完最后一针,擦了擦脸上的汗,刚才太过集中精神,又喝了一大杯加了冰块的凉茶,这会太阳穴处有点疼。 “中秋前一天吧。” 李秀不太确定,她爹在新院子里搭了块板子,累了就直接睡板子上,打了桌椅板凳和一些用得上的小物件,这些他都能做,没必要到木器店买,浪费那个银子。 床明天才能搬进去,然后自家从村里带着铺盖卷就行,灶间里锅碗瓢盆,都是莫小荷从自家匀过去的。开始搬家,家什不能置办那么全乎,以后一点一点添置。 等爹娘都搬到镇上来,她就不能再赖着不走,李秀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冯大春,只有见到他,她整个人才感觉到踏实。 心中想着事,李秀一个没注意,针扎到手指肚里,她惊叫一声,赶紧把手指放在嘴边吸了一口。 “表姐,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莫小荷明知故问,她最近都在刻意回避关于冯大春的话题,看得出来,大舅虽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但是在离开的时候,背影佝偻,一下苍老了十岁不止。 “没有什么。” 李秀定了定神,收起手中的布料,把针线放在小箩筐里,她这几天晚上睡不好,就挑灯,给家里人做衣裳,手中这件是给大哥李河做的衣裳,还差一个袖子完工。 “小荷丫头,秀丫头,来来来,梅菜扣肉的烧饼出炉了!” 张大娘喊了一嗓子,接着人从灶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的烧饼不大,橙黄的外皮上点缀着黑芝麻,一口一个大小。 “张大娘,我先尝尝!” 莫小荷迫不及待,也顾不上洗手,火急火燎地跑出门,手里拈着一个烧饼,皮很薄,里面是梅菜火腿,烤得失去水分,干干的,香酥可口,有点咸还有一点点甜味,让她吃了还想吃。 对比起来,李秀就斯文多了,她先在三脚架上的木盆内洗手,等手上的水干了,才上手,莫小荷已经连续吃了四五个,赞不绝口! 梅菜扣肉烧饼,绝对是一大特色,大吴这边没有梅菜,也没太听说过,若是自家开烧饼铺子,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成为百年老字号! 晚上,莫小荷依偎在夫君顾峥怀中,说着这个问题,以后外公外婆他们住到镇上,家里需要多一份收入,光靠着大舅出门给人做零工,不够维持一大家子的生计。 “张大娘做的烧饼,咱们镇上,不,在县里,绝对是头一份!” 莫小荷很激动,这离她开铺子的想法更进一步。她以前是不着急开铺子赚钱,只想好好享受生活,她和顾峥刚回来没多久,就花出千两银子,花钱如流水。 这样下去,吃老本,坐吃山空,没几年,几万两银子也不够花,谁也不嫌弃钱多,她是应该给自己想想未来的出路,同时也能帮助家人。 “梅菜在大越是贱物,不值什么,可运送到大吴,路途遥远,成本太高。” 梅菜扣肉的烧饼,在铺子里,最多一个卖两文钱,再多,百姓们无法接受。两文钱,可以买两个白面馒头,一个大肉包子,食量小的人,吃个肉包子能饱,而梅菜扣肉的烧饼,一口就没了,吃十个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假设去打零工,一天有二十五文左右,换十来个烧饼,你觉得普通百姓吃的起吗?” 镇上有钱人不是没有,更多的是周围村里来找活计的乡下人,梅菜扣肉烧饼成本高,低于两文一个,没有利润。莫小荷苦思冥想,自家夫君说的在理,她好不容易想到个发家致富的路子,又要夭折,难道就不能变通下? “解决的办法有两种。” 顾峥掐了掐自家娘子的脸蛋,看她愁眉苦脸的小模样,他就忍不住想多疼爱她一些,看莫小荷撅起来的嘴,可以挂个油葫芦了。 “什么办法?” 百姓永远比有钱人要多,不是京都,不是府城,也不是县里,他们这是个小镇,人口有限,想走高端路线,会很发愁销路。 不像是县里那家老字号的火腿,有多年历史,很多有钱人家就好这一口,为了买个火腿,从周围大老远过来。 “第一,把梅菜的种子带过来,尝试种植。” 关于种植,顾峥不是很有经验,他靠打猎为生,没有地,只知道种植和温度,湿度,光照等有关系,梅菜生长在大吴,或许会变了一种味道。 “是啊,如果要开铺子,我们就大量需要,自己买地,或者委托村里人帮忙,然后高价回收。” 无论哪一种,都非常折腾,还有如自家夫君所说,变了味道,也做不出好吃的梅菜扣肉烧饼,莫小荷觉得可行性不高,又问道,“那第二种办法呢?” “找另外一种菜,代替梅菜。” 这样也有弊端,如果是普通的野菜,周围的荒郊野外就能采得,若是他们的烧饼卖得好,很快有人效仿,他们用上好的火腿,没办法和人家比价格。 百姓追求口味,更注重的是物美价廉,在小镇上做生意,就是如此,他们会很快失去竞争力。 被顾峥一打击,莫小荷好比如冷水浇头,瞬间清醒,她以为简单的事,是自己想当然了,若生意那么好做,只要有一点本钱的,都能发家致富翻身。 走货赚了一大笔银子,和辛苦不无关系,他们赚一个倒卖的差价,而后在泸州收购丝绸,找染坊,也是借了卫知府的光,有他这个后台,才能顺利进行。 “那就从长计议吧。” 开铺子还有好几个细节,还好顾峥清醒,不然她头脑发热,很有可能就做了冲动的决定,再说张大娘年纪大了,精力有限,若自家真开了糕饼铺子,还要请一个点心师傅。 莫小荷闭着眼沉思,突然想起在县里遇见的女伙计三娘,那一瓶药丸,就在床头的暗格里放着。她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夫君,心里琢磨,药丸真的有用? 若没一点效果,知府小妾不会派人来采买,看陈嬷嬷趾高气扬的模样,不像是个托儿。 夫妻俩最近晚上睡觉比较老实,只有些搂搂抱抱的小动作,表姐李秀住在厢房,正好对着窗子下方不远处,而且李秀休息很晚,灯一直亮着,莫小荷总觉得不自在,放不开,也没办法和顾峥发生点什么。 食色性也,今儿好不容易来了点兴致,只盼望表姐早早歇息。 “不早了,娘子,歇下吧。” 顾峥准备吹了蜡烛,见莫小荷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欲语还羞,他咽了咽喉咙,浑身上下火热,家里人太多,自家娘子叫声娇滴滴的,不好让人听见,他一直忍着。 “夫君,不如咱们……” 勾了勾嘴角,莫小荷没说下去,这已经是邀请了,她故意翻了个身,解开里衣的盘扣,就不信他不明白! 神药,有那么神奇?必须试试才知道,莫小荷偷偷放入药丸,只觉得一阵清清凉的滋味,接着又开始发热,她拉着顾峥的胳膊,依偎在他怀中。 自家娘子有需求,若是拒绝,还算是男人吗?顾峥眯了眯眼,眸色幽深,眼中跳动着火焰,身上也冒出了汗珠。 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为防止自己呻吟出声,莫小荷用帕子堵住嘴,飘飘欲仙,眼前朦胧,好像透过一层纱,看着顾峥那线条流畅的肌肉…… 一夜到天明,莫小荷精疲力尽,呼呼大睡,连早饭也没吃,就这么睡到正午时分才起来,神药威力无穷,感官的愉悦和心灵上的满足,二者兼有,二十两银子一小瓶,物有所值。 “小荷,昨夜发生了什么?” 李秀神秘兮兮,少女也思春,她对夫妻之间的房事有些懵懂,只是在村口河边洗衣裳,听过婆子们说荤段子,她一知半解。 刚刚莫小荷从房间走出来,脸色如三月的桃花,更多了几分美人的风韵,她就猜想到,表妹和妹夫昨夜肯定做了什么。 “这个可怎么说出口?” 莫小荷眨眨眼,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种事情,成亲以后,自然能体会出美妙来,会上瘾。 李秀红了脸,不敢再问,端着一碗银耳羹,进了冯大春的屋子,今儿是八月十二,还有个一两天,她就得家去,不可能每天出现在冯大春的眼前。 “谢谢你。” 冯大春从床上坐起身,每日都有人帮忙他擦洗身子,怕他流太多汗,昏迷醒过来以后,他一天天好转,现在如厕可以自己下地,再调养一段时日,他就会彻底恢复。 住在这里,叨扰这么久,冯大春欠下天大的人情,他想等自己好起来再弥补,这几天醒着时候,他就在想,如何面对李秀,纠结了好几天,终于做好决定。 第177章 关于吃肉 面对李秀的付出,冯大春被深深感动,他自己是吃过牢饭的人,背井离乡,一无所有,还有人愿意这么对他,如果错过,这辈子或许不会再有。 他现在重伤,只能卧病在床,没有银子,怎么能娶她?就算李家人不势力,认可他们,他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李秀退后两步,脸颊苍白,难道大春哥要拒绝她?如果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她急于澄清自己,不怕过日子,只能能嫁给他就好。 “你别误会,如果你不嫌弃我,我当然要娶你。” 李秀眼眶发红,冯大春见她误解了他的意思,变得无语无伦次,他想好起来之后,出门走镖,这是赚银子最快的办法,虽说有风险,这个他不能说。 有了银子才能买院子,给她一个家,总不能让她跟着他一起赁住在不见光的小院子,居无定所。他听说李家在镇上有新屋子,以后李秀来不太方便,所以在走前,给她一个答案。 “表姐,快点出来,大舅娘和表哥过来了!” 莫小荷正要去杂货铺子买冰,刚出胡同,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文氏和李河,赶紧跑回来通风报信,男女共处一室,总归对名声有损,样子还得做下。 李秀擦了擦眼泪,赶忙从屋子里出来,她到厢房收拾了包裹,拉着莫小荷的手道,“表妹,这几天叨扰了,我今儿就和我娘一起回家。” “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冯大春……” 刚刚还算计中秋节的日子,一脸不情愿,才一盏茶的工夫,李秀主动要求回家,眼圈通红,莫小荷猜想,有可能冯大春说了什么让李秀绝望的话。 “不是,他愿意娶我!” 李秀欣喜若狂,之后慢慢清醒,这段日子她太过冲动,相信家里人也为她担忧,这边有张伯张大娘二老照看,很稳妥,她一个未成亲的丫头留着不是事,时间一长,爹娘会把对她的不满和怨气,转移到冯大春身上。现在她能做的就是等待,一年不行就等两年。 莫小荷不太认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要凑成一对,不太容易,就算大舅和大舅娘不反对,外公外婆那里还有一关。想想自己,当初见了顾峥一眼,就决定要嫁给他,也是冒了很大风险,好在老天不曾薄待她。 二人说话间,文氏走进了院子,手里提着一筐菜,她看了李秀一眼,暗暗皱眉,转身对莫小荷道,“你外公外婆想叫上你中秋过去热闹,后来一琢磨,就定在八月十四,到时候你和顾峥来吃饭。” 张伯张大娘也在,文氏怕二老多心,把日子提前,中秋让莫小荷夫妻在家里过,以后搬到镇上,距离不远,随时可以走动。 “院子那边就差床,别的都差不多了。” 李河背过身,给李秀使了个眼色,小妹太任性,不停劝,照此下去,早晚让爹娘寒心。 “娘,家里要搬家,这几天忙乱,我今儿就和你回去,一起拾掇。” 李秀鼓起勇气,从莫小荷身后站出来表态,文氏以为自家闺女突然想通了,点了点头,她不是不体谅闺女,而是这门亲事,看起来就是在赌博。 冯大春一个外乡人,若是哪天想要回乡了呢?这不是几十里路,不是镇上到县城的距离,而是在大越,要走一个月之久,李秀跟过去,也成了背井离乡,一个亲人没有,若是受了欺负,找谁去? 文氏听了范寡妇的悲惨遭遇,生怕闺女走上那条老路,虽说范寡妇是自作自受,自甘堕落,可她嫁的屠户本身就不是好人,范寡妇没有娘家助力,自己又挣脱不出去。文氏对大越男子的印象就是粗犷,很可能会打媳妇,她左思右想,闺女必须在眼皮子底下,至少她能知道李秀过得好不好。 “恩,你的东西我没给你动。” 文氏没有久留,说了几句话,三人一起离开。 李秀一走,院子里安静不少,莫小荷和张伯张大娘商议,她惦记着山里的野葡萄,这会应该成熟了,若是下一场大雨,成熟的葡萄粒就会被雨打得七零八落,她得赶紧摘出来酿酒,留着过年喝。 “大春情况稳定了,能自己如厕,我们老两口看顾着就行。” 张大娘看了看天色,把文氏带来的菜挑拣出几样,准备做晚饭,她怕他们进山太晚,碰见猛兽,把晚饭的时间提前。 “张大娘,天热,我没胃口,咱们就吃你做的那个凉皮吧!” 家里有芝麻酱,辣椒油,搭配清爽的黄瓜,再熬一锅解暑的绿豆汤,最近冯大春要靠着鸡汤调养,和女人坐月子差不多,她跟着天天吃鸡肉,快吃腻味了。 “那成,凉皮最是简单省事不过。” 张大娘去灶间忙活,趁机,莫小荷赶紧回到卧房,打开床头的暗格,神药必须随身携带,回到大山里,肆无忌惮,不用压抑,正好再体验一把。 夫妻要进山,顾峥带的东西更多,拜托李河做的小巧的铁皮箱子,木头模板,还有一系列的辅料,回山里做月饼。 二人回到莫家村,正好是晚饭时分,村口没有几个人,顾峥把马车停在山下的院子里,背着一个大筐子,莫小荷手里也有一把剪子和一个小竹筐,她是用来剪葡萄枝的。 墓地周围一片静悄悄,野葡萄丛还在,比寻常的小一些,莫小荷摘下一个放到顾峥嘴里,自己也吃了一个,只有一点点酸涩,酿酒会更好些。 莫小荷以为野葡萄不多,却摘了满满一小筐,至少有十几斤,她拿着吃力,最后由自家夫君一并解决,顾峥后背背着一个,手里提着一个,还能健步如飞,丝毫不显得吃力。 家里大门紧闭,在铁门上,歪歪扭扭挂着一幅牌匾,上书,“顾宅”,这是莫小荷的手笔,看到这两个字,她心情越发放松,她回来了! 远处天边变暗,一圈淡淡的烟霞紫,周围的参天大树遮挡了光线,山野中清风围绕,院中黑暗下来。 顾峥点燃院中和屋檐下的灯笼,先一步到灶间放东西,他打开窗子,又麻利地简单打扫一遍。 “夫君,镇上的鱼一点不新鲜,死鱼,鱼腥味太重,咱们晚上烤鱼吃吧?” 莫小荷端着一个大木盆,把葡萄放入其中,开始挑选坏粒,家里有原来装酒的空坛子,也有纱布,酿酒需要的小工具,家里都全乎了。 水潭里面,有两条大黑鱼,跑不出去,正在着急的转悠,莫小荷留下口水,脑海中想象着香喷喷的烤全鱼,她感觉吃的那点凉皮在胃里早已经消化了。 “好。” 把带回来的物品归类,顾峥帮着莫小荷摘下葡萄粒,夫妻二人坐在小板凳上,偶尔闲聊几句。 快到十五了,月亮呈现出不规则的圆形,爬上了树梢,透过枝丫的缝隙,撒下皎白的月光,山野中远离喧嚣,安安静静,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而美好。 “夫君,我感觉大舅娘的脸色不对,表姐的亲事,怕是没那么容易成。” 李秀早已经及笄,之前也相看了几家,最后都没成,若是耽搁下去,难免会传出风言风语来,说她挑剔还好些,就怕被杜撰出什么毛病来。 千万不要小看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人家男方相看,首先是托人打听女方品性,若是有不好的口碑,这门亲事成不了,他们始终觉得,就算被人摸黑,也不无辜,肯定是女方爱得罪人,这种性子嫁进自家,定是个爱挑事的刺头。 “恩。” 顾峥去灶间拿了一个洗干净的盆,又反复净手,把葡萄进盆中,一粒粒地碾捏碎,均匀到底撒上白糖,他沉默地点点头,“说不定,这几天,家里又要给小秀相看了。” “啊?夫君,你有内部消息!” 莫小荷瞪大眼睛,站在顾峥目前,叉腰道,“还不老实招来!不然今夜没肉吃!” “老实招来,就有肉吃了吗?” 顾峥敛了敛眸子,抬起头,把目光放在自家娘子的胸前,距离成亲也才几个月,她变得越发凹凸有致,他的眸色更深了。 “你……” 莫小荷被噎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只有夫妻二人,可吃肉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风险很大。 好在,顾峥没有深究,好像刚刚一幕是莫小荷的幻觉,从未发生过,他找来坛子,把盆里的葡萄浆水到进去,封口用纱布封存发酵。 “表哥说,他们办房契那天,在衙门认识了个书吏。” 据说书吏是个秀才,家就在镇上,家中只有一个妹妹,没有兄弟,他因读书耽误了亲事,一晃刚好及冠,家里长辈希望她成家立业,正在托人帮他说亲。 那日办房契的人不多,文氏见他斯文和气,也没读书人的清高,就聊了几句,其实基本是问答模式,李河在一边听,也有点上心。 读书人金贵,有一定地位,秀才做了书吏,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月俸,还有衙门所发的禄米,而且他长相斯文清秀,又颇有耐心,这让文氏相当满意,她就是想找这样的女婿! 以前这样条件的,她根本不敢想,现在不同,说不上谁高攀,文氏觉得,自家都是泥腿子,以后得让小辈们念书,有个秀才爹爹,就和怀远小荷一样,念书明理。李秀嫁给冯大春,只能一辈子过苦日子,就算以后翻身,有银子做个员外,也不如读书人。 “这我怎么不知道?” 莫小荷扭头看自家夫君,这么重要的情报,她竟然才知道! “表哥问了我的意见,让我暂时别告诉你。” 到底是八字没一撇,万一让李秀知道,闹开就不好了,而且冯大春还在自家养伤,顾峥也不想让冯大春有过多的心理负担。权衡利弊后,他暂时隐瞒下来。 “哼,我懂了,表哥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爱传闲话?” 莫小荷气鼓鼓地,背过身子,她知道也不会告诉表姐,其实她在内心深处,也不太认同李秀和冯大春在一起。 大舅娘考虑的太遥远,把未来外孙和外孙女的教育问题都想好了,所以看上做书吏的秀才,换成现代标准就是,有学历,有稳定工作,是个公务员,职务上有点油水,脾气好,家庭和睦,人口简单,同乡,生活习惯相近…… “不是。” 顾峥理解李河,当初莫小荷选择他,家里人也曾经不认可,自家娘子抗争过,所以,李河怕她盲目支持李秀,就一直没敢说,左右不过是几天,马上就能见到那人。 “八月十四,大舅娘请书吏和他妹妹来家里吃饭。” 顾峥说完,莫小荷捂脸,这也太……关键是冯大春好像刚刚表态过,而表姐正是坚定不移的时候,让人来吃饭,很可能起反作用。 第178章 苦肉计 莫小荷发现,即使她在家里当家做主,去越来越没有发言权,亲人有什么事习惯找顾峥商量,而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人留下不靠谱的印象的? 农历八月十四天刚蒙蒙亮,夫妻二人洗漱妥当,莫小荷用油纸包好了三份月饼,一份给堂姐莫大丫,一份自家留着吃,另外那份最多的,就送给外公外婆,她基本上是按照人头分配。 月饼有最传统的豆沙,枣泥,五仁还有她自己研究出来的桂花果脯和蛋黄火腿,月饼的包装,莫小荷也是费了心,选择了木盒,上面带有镂空的花纹,看起来很有档次。 为不耽搁时间,夫妻俩早上草草喝了粥,莫小荷背着一小箩筐的枣子,家里枣树结了上百斤,她放在地窖里一部分,剩下平均分给三家,就当吃个新鲜。 “当心脚下!” 下山路漫漫,有一处陡峭的土坡,一到下雨天,水土流失,会露出里面尖锐的石头,若是不小心,缝隙的石头撞到脚踝,马上见血。 要不是自家夫君提醒,莫小荷当真没留意,她老老实实地跟在顾峥身后,琢磨回头得让张大娘帮着她做一双厚底鞋,不然上山下山不方便,走路脚底板疼。 二人先去探望了莫大丫,老虔婆和李二这次真老实了,见她来送东西,热烈欢迎,眼睛不住地扫在月饼上,以为是那个酒楼大厨做出的高档货,隔着盒子,就能闻见里面的香糯的气味。 “堂姐,看你脸色比上次好多了啊!” 真正和莫小荷有亲戚关系的,只有一个莫大丫,现在堂姐大好,她也就放心多了,现在就等莫家人回来,解决这个事,看来,十五之前是到不了。 “恩,吃好喝好睡好。” 老虔婆为了弥补也好,做样子也罢,最近没有起幺蛾子,每天都和莫大丫打听莫家的消息,莫大丫估计,这老婆子装不了多久,若是族人不回来,还会显出原形。 “给族里去信,大伯娘没回复,约莫就是这两天。” 或许是在颍川停留时间长,所以耽搁了一段日子,莫小荷安慰堂姐几句,只要能想开就好。人要活得自私点,毕竟没有人替你分担痛苦,一味的忍让和纵容,只能换来别人变本加厉的欺负。 “不急,这半年多都忍过来了,我得好好调养,多亏没我让我娘看见我那时候的样子。” 莫大丫唏嘘不已,见老虔婆洗了一小盆的大枣送上来,便嬉笑着转移话题,而莫小荷没久留,她和夫君顾峥回家,陪着张伯和张大娘说了一会话。 两天不在镇上,李河来了一趟,送了一条子肉和一车柴禾,家里柴火足够,为怕下雨,老两口把柴火放到柴房中,冯大春也还好,傍晚能出来坐一刻钟。 “张伯,张大娘,我买了一只烧鸡,给你们二老晚上加个菜。” 二老牙口不好,不能吃太硬的,莫小荷路过集市,见有家烧鸡不错,特别软烂入味,当即就买了一只,她和顾峥收拾收拾,外公外婆搬家,他们要早点过去帮忙。 “去吧,也不用着急回来,我给你们留门。” 张大娘目送小两口走远,才往回走,大吴和大越习俗不同,他们却住的很习惯,夫妻俩没把他们当外人,这种感觉特别好,他们就厚着脸皮住下,真的不想走了。 人老了之后,最怕孤独,张大娘想,她还得多活几年,亲眼看着顾峥和莫小荷的娃出生,最好随了小荷丫头,爱说笑,人讨喜。 快到了正午时分,街上的人越来越少,莫小荷进了铺子,买成套的碗筷,作为乔迁礼,越是人少,越好和掌柜的还价,一套碗筷生下一百文钱。 “顾峥,小荷,你们来了啊!” 二人刚走到门口,正好碰见大舅李大壮,他推着板车,里面是被褥等家当,都是从村里搬来的,被褥是去年新作的,没有必要再买,搬一趟不费事,却省下不少银子。 院子里种上了花草,拾掇得干干净净,屋子里家具摆设齐全,茶壶茶碗,还真有点小康百姓之家的意思。 莫小荷外公和外婆正坐在房里喝茶,二老面色有光,笑容满面,这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没想到人到暮年,反倒来了福气。 “大舅娘,这是家里枣树结下的,特别甜,还有我做的月饼。” 莫小荷说完,把一个三层的盒子交给文氏,进门之后没看见表姐,她也没问,进屋陪着外公外婆聊天。 “小荷这丫头,是对我有意见呢!” 文氏抽了抽嘴角,她之所以没告诉外甥女,就怕她提前给自家闺女送消息,今儿这一顿饭,可以理解成相看,必须要在李秀不知道的情况下,来个出其不意,赶鸭子上架,不然闹出点什么,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顾峥摇摇头,转身去找李河,家里担水,劈柴,这样体力活,总是少不了他,他一向沉默,少说多做,慢慢的,就让人放心,李大壮和文氏背后还告诫过莫小荷,不要欺负顾峥。 谁欺负谁啊!也不知道是谁,非要吃肉,床上逞威风,她现在还腰酸腿疼呢!可夫妻之间床笫之事,又不能和外人道,莫小荷想,自家夫君才是真正的腹黑。 “小荷,你来了啊!” 李秀提着个小篮子,里面是新鲜的瓜果,她刚在集市上回来,娘说家里今天来客人,可不就是表妹和妹夫,她特地选了最好的,放在井水之中,过一会吃上就冰凉的,舒服。 “来了来了,有给你的礼物,一套水粉色的流苏纱帐。” 纱帐是在京都买下的,时下最流行的闺阁少女风,莫小荷一个成亲的人,和顾峥挤在这样颜色纱帐里,总觉得怪异,她刚好可以拿出来送人情。 “太好了!我昨儿就宿在这边,没挂帐子,晚上蚊子嗡嗡乱叫,吵得我没睡踏实。” 李秀眼睛都亮了,拉着莫小荷去她的闺房。 里面有一扇山水花鸟的屏风,墙壁上挂着字画,字画是莫小荷的手笔,梳妆台上的摆件都是京都货,把闺房衬托得立刻高出好几个档次。 “这个花瓶我最喜欢,小荷,真是辛苦你了。” 不远万里,把花瓶从大越京都带到了大吴,路上没一点磕碰,其实花瓶不值钱,也不是古董,莫小荷记得这是她买东西,掌柜送的添头,没想到表姐那么喜欢。 “喏,小荷带来的枣子,又脆又甜,你们吃点。” 文氏借着送东西进来观察情况,见李秀还是一脸兴冲冲,就猜想顾峥是个稳妥人,没有告诉莫小荷,而李秀自然就不知道。 莫小荷心里几乎呕血,为啥那个好人又让自家夫君做了?她是知道也没说好吧? “小荷,大春哥好些了吗?” 文氏刚走,李秀就拉住莫小荷的手,紧张道,“他有没有提起我?知道你来,有带话吗?” 面对李秀殷殷目光,莫小荷很为难,她出门之前,没有去看冯大春,她是刻意回避的,不想自己夹在中间为难。 “我和夫君就在门口给张大娘递了个东西,然后就来了。” 莫小荷转移话题,她不好打击表姐,不过想要和全家人唱反调,结果很可能不怎么美好。在大舅娘看来,书吏条件要好多了,好歹是个读书人。 “他会好起来的,我等他。” 李秀说完,喜滋滋地从抽屉里找出一个荷包,上面的图案是鸳鸯戏水,她脸色一红,摆弄着,“这个你帮我给大春哥带过去吧!” “私相授受!” 莫小荷脑海里只有这几个大字闪过,她努了努嘴,这件事她不能帮,不然被大舅娘知晓,她就是千古罪人,除非已经定亲,否则男女之间是不能交换信物的。 若是冯大春拿着荷包找上门威胁,表姐一辈子就毁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八字没一撇,这种事不能做。 “哎呦,我是凉水喝多了吗?我肚子疼!” 莫小荷用帕子擦了擦汗,果断跑出门,她实在找不到借口,只能用苦肉计! “秀儿,干啥呢?来灶间帮忙!” 文氏喊了一嗓子,彻底解救了莫小荷,李秀见状,只得把荷包藏起来,慢慢悠悠地往灶间走。 顾峥看自家娘子脸上的表情,心中明了,他掏出帕子,点了点她额角上的汗,指了指屋内。 李家刚刚搬家,帐子还来不及挂,莫小荷会意,进屋帮忙,她把外公和外婆的屋子收拾了一遍,挂好纱帐,又让夫君顾峥帮忙裱画,把一副百寿图挂起来,立刻显得高大上。 “怕是有钱人家都这么装饰吧?” 外婆背着走走一圈,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她让莫小荷过来聊天,问了问张大娘的事,听说对方喜欢听戏,立刻上了心,念叨了几处镇上能听戏的地方。 “外公,外婆,我又带了一罐子茶叶,你们也别舍不得喝,放久了容易变味。” 莫小荷陪着二老闲聊,外婆话多,说了娘李氏小时候的几件趣事,末了,又提李河的亲事,她有自己的想法,若是李秀和书吏没缘分,书吏还有个妹子,据说性子也不错,万一和李河看对眼了呢? 莫小荷目瞪口呆,家里这是做两手准备,李河还以为是专门为妹妹李秀相看,没成想,自己也在被算计之中。 家里这一顿饭,比过年还要丰盛,文氏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虾仁干,泡水之后,炒韭菜吃,味道特别鲜美,鸡鸭鱼肉俱全,还有平日舍不得吃的奶糖。 午时一过,家里就来了人。 书吏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二人手里都提着东西,站在门口处,李河最先发现他们,把人迎了进来。 莫小荷放下手中的果子,赶忙走出去,也跟着热情招呼。 书吏斯文瘦弱,面容白净,很符合大吴人的审美,穿着长衫,而那位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眼睛骨碌碌地转,一看就是古灵精怪的,藏都藏不住。 “小荷,这是上次在衙门认识的,林大哥,这是林大哥的妹子,林小娘子。” 李河也不认识林秀才的妹妹,他是根据年龄估计的。 “林大哥,林小娘子,这是我表妹,你们叫她小荷就行。” 同辈人在称呼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尤其是女子,名字更不重要,就是个代号,很多人家的闺女都没有正式名字,就大丫,小丫,大妮这么叫,若是家里急需男丁,就起名招娣。 “来了,快屋子坐吧。” 林秀才的妹妹点点头,也不认生,她主动介绍自己,“我叫林霜。” 家里有个秀才哥哥就是不同,名字也好听,莫小荷朝着林霜微笑,心里在琢磨,到底是林秀才配着表姐合适,还是林霜配表哥李河更合适,她什么都不做,只等着默默看戏。 第179章 各怀心思 李秀在灶间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上门的兄妹俩,昨天爹娘念叨今儿会有人来做客,她以为说的是莫小荷和顾峥,谁料真来了两个陌生人。 “家里才搬到镇上,请你们吃个饭,咋那么客气呢?还带啥东西啊!” 文氏用围裙擦了擦手,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对林秀才相当热情,在她眼里,若是闺女能嫁到林家,可是一门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亲事,可比外乡人冯大春要牢靠的多。 “不值什么,婶子,我和我哥是来白吃的,哪有空手上门的道理。” 林霜抿嘴一笑,一点不认生,活泼的性子,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她和林秀才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李河,跟随着他进了屋。 莫小荷见屋里人多忙乱,就趁机出来,到灶间帮忙,看得出来,大舅娘下了功夫,菜已经摘好,洗洗切切,放在了白瓷盘里。 “表姐,你怎么不进屋去?” 莫小荷往锅里添了点水,外公打开了她送的茶叶,要招待林秀才,她这边刚沏好茶,等着端出去。 “小荷,我咋觉得不对劲呢?” 李秀把抹布扔在灶台上,皱着眉头思量,“我哥啥时候有读书人的朋友,我咋不知道?看样子,还是相熟的。” 你当然不知道,就是为你准备的,莫小荷心里念叨,嘴上却没说出来,她摇摇头,也做迷糊状,一问三不知。 林霜在屋里坐了一小会就待不住了,文氏见状,喜欢她小女儿天真浪漫,就道,“那你去找秀儿和小荷吧,你们年纪相仿,有话说,不用陪着我们这些老的。” “婶子说的哪里话,我本来就是个坐不住的。” 林霜红了脸,扭扭捏捏从房门中出来,到了院子里,立刻精气神马上变得不一样,她见莫小荷在灶间,就来问问,有没有用得着帮忙的地方。 李秀经过思考,也回过味来,大哥李河早应该成亲,却因为许多变故,耽搁到现在,现下家里在镇上有了院子,也足够气派,所以爹娘就托人介绍,找了林霜来相看。 “你是来做客的,哪用得着你帮忙?” 李秀连忙摆手,时间还早,过一个时辰炒菜来得及,灶间里没有活计,菜品早已准备好,就等着下锅翻炒,就能上桌了。 林霜叽叽喳喳,自报家门,她家距离院子只有一刻钟的路,很近,她还没定亲,爹娘也不拘着她,林霜邀请李秀去她家做客,并且嘴甜地叫了“秀姐姐”。 林霜无意中一句话,让李秀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没定亲,原来真是给大哥相看的,难怪娘亲那么热情,是看上了秀才的妹子。 林家家教良好,林霜虽然热情,却不粗野,她识文断字,也不像原来的莫小荷那么高高在上,李秀对她印象特别好。 莫小荷陪着二人闲聊,还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又被表姐当了反面典型,她也是没办法,前身那些黑锅,现在都由她背着呢! “走吧,我们去表姐的闺房坐坐。” 莫小荷主动提出,林霜跟着二人进了新布置的闺房,立刻张大了嘴巴惊呼,天啊,她曾经去过一个举人家的小姐闺房做客,那小姐身边有个伺候的丫鬟和一个嬷嬷,自以为很清雅,可摆件真真俗气,根本没办法和李秀的比! 虽然看上去没有太多贵重的物件,却能看出李秀品味不俗,林霜转了转眼珠,他们兄妹上门,也是存着心思的,大哥早年读书,耽搁说亲,而后在衙门谋了份差事,也是时候找个媳妇了。 她娘说,高门家女,低门娶妇,他们家里就是寻常条件,不想找个姑奶奶回来伺候,之前那个举人家的小姐看上他哥,那态度漫不经心,不把他家放在眼里,这种脾气,坚决不能娶进门。 在林霜眼中,他大哥学问好,先生都夸他有天分,年少考中了秀才,积累个三五年,未必就不能考中举人,什么举人家的女儿,自家不稀罕,只想本本分分,找个稳妥人。 “这些都是我表妹在京都带回来的小物件。” 李秀不喜欢炫耀,足够低调,她把林霜看成了未来大嫂,怕自家被看不起,所以才故意这么一说。 “小荷,你去过大越京都?那要好远吧?” 林霜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府城,还是家里配合大哥去参加院试,她借光,在府城转了几天,走出大吴,北边的大越,又是一个样。 “恩,坐马车要走一个多月。” 二人聊天,莫小荷很快加入进来,李秀和林霜彼此都想和对方打好关系,一会儿便笑闹起来,气氛空前的协调和热闹,在上房都能听见她们的笑声。 莫小荷简单说了几句去京都的感受,又送了两个从京都带回来的荷包,里面加熏香,味道太刺鼻,未来嫂子张纤纤那是成箱子搬过来的,她用不上,把一部分送给了莫家村的乡亲们。 物以稀为贵,莫小荷认为不值银子也不喜欢的东西,到林霜这是稀罕货,她厚着脸皮收下,谢了又谢,直言不能白收东西,下次一定给莫小荷准备回礼云云。 “小荷,你成亲真早!” 林霜比莫小荷生辰还大两个月,不但没成亲,还没说人家,爹娘说,做姑娘才是最幸福的日子,以后到婆家去,就不能任性,要顾全大局。 “成亲有成亲的好处,可以有人照顾你。” 李秀的本意是想给自家大哥说几句好话,李河虽然有时候唠叨点,却是个细心人,脾气好,本分,勤快,她爹娘爷奶都是憨厚的,肯定不会磋磨人。 这句话,到林霜耳朵里,马上误会了,她以为是李秀的感慨,恨嫁了,她琢磨回家和爹娘说下,若是他们认为合适,就早点到李家来提亲,大哥年纪不小,亲事上拖不得。 二人彼此误解对方的意思,只有莫小荷,心里如明镜,听着二人彼此试探,就很想笑,不过她还是忍下了。 闲聊了小半个时辰,李秀和林霜相见恨晚,二人爱好都差不多,也喜欢偷摸看话本小说,两个人聊的话题,莫小荷插不上嘴,她以借口泡茶,出了门。 “夫君,我给你洗了一个甜梨。” 莫小荷把顾峥拉倒树荫下的石桌旁,用帕子给顾峥擦汗,她家夫君就是个实心眼,走到哪里都要干活,根本就停不下来,他们来做客,又不是做苦力的,搭把手就行了。 “你觉得林秀才怎么样?” “不了解。” 顾峥实事求是,看人不能看外表,要看说话做事的方式还有态度,目前看来是个谦虚的人,若真如此,就是家教良好,这种人,将来都混得不会太差。 都说读书人迂腐,不知变通,林家不然,上门不空手,兄妹俩一个安静,一个好动,却不出格。 林霜在李秀的屋子,看摆件只是看,不去碰,这一点至少能体现出一些素养,听说林父林母也识字,家里算是小康之家。 一家四口,没有请下人,吃穿用度都是自己动手,其乐融融,莫小荷想,若没冯大春,表姐嫁过去,那才真是享福。 下晌,大舅娘提前准备了晚饭,林霜跟着李秀一起上菜,热情招呼人,莫小荷外公外婆搬到镇上,心情本就不错,更是被逗得合不拢嘴,下定决心,一定要和林家结亲。 李秀没想到和自己有关系,因此没有闪躲,表现得相当大方得体,席间,她怕林霜放不开,主动帮忙夹菜,这一顿饭,宾主尽欢。 林秀才话不多,却不冷场,问什么都能礼貌作答,李家人越看一对兄妹越满意。 饭后洗了瓜果,一直把人留到日落西山,临走之前,文氏还把莫小荷做的月饼一样选了两块,给林家兄妹作为回礼。 “婶子,您也太见外了,我们来蹭饭,咋还能又吃又拿的!” 林霜连忙推脱,她非常喜欢李家人,热情厚道,而且李秀和她相处不错,她回家得和爹娘说,早点来提亲,这么好的嫂子,可别被人先抢了去。 “拿着吧,咱们也是借花献佛,是小荷丫头捣鼓出来的。” 文氏把小筐子放入林霜手里,站在门口,一直目送兄妹二人远去,这才脚步轻快地进家门。 莫小荷也不久留,想必一会儿,李家就会发生大战,她不厚道地想跑,拉着夫君带着一袋子文氏给的干虾仁回了家。 干虾仁不常见,是文氏大哥去外地办事,路过海边城镇,买回来的,回来泡水炒菜,没有刚剥皮活虾鲜美,却也能尝个鲜。 又是一天日落,月亮早早地就爬上了天空,明天就是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日子。 虽然爹娘大哥在京都,可她有了夫君顾峥,二人在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平淡,安逸,何尝不是另一圆满。 天已经慢慢黑了,深蓝色的天空,越发高远,莫小荷喜欢走在路上,看着周围急匆匆归家的行人,每当此时,她的内心都特别的柔软,家才是归属。 第180章 虚惊一场 尽管爹娘都在大越京都,莫小荷还是期待着中秋节,因为这是夫君顾峥十几年来,唯一不是一个人的团圆节,往年这天,他都是在山里打猎,早出晚归,回家累得狠了,草草冲个冷水澡,倒头便睡,甚至不敢看天幕的圆月。 与往年不同,今年的中秋,顾峥不必有恐惧心理,天不亮,莫小荷就睁开眼,这是她头一次比自家夫君起的早。 “怎么,不睡了?” 身边有动静,顾峥立即睁开眼,见莫小荷用手肘支撑着头,侧身,圆溜溜地眼睛,正在他的身上上下扫描,他稍微有点不自在,动了动身子。 男子对那方面需求本就强烈些,又是刚成亲没多久,顾峥怕弄出什么动静来,吵到隔壁二老,只能憋着,忍受身体上的折磨。 “恩,天快亮了,今儿是个大晴天,晚上我们一起赏月。” 莫小荷点点头,从她那个角度,可以看到自家夫君面部轮廓很深,和眉清目秀的大吴男子不同,有一种阳刚之气,眼眸深邃,深不见底,他很少笑,大多时间面无表情,可却让她心里如小鹿乱撞。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莫小荷都喜欢型男,尤其话不多,一切靠行动的男人,给人很踏实的感觉,自从初次见到他,她一颗心就被填满了。大吴人眼中的粗犷是丑,而她却认为帅到不行。 顾峥被自家娘子眼神看得脊背发凉,不自在地轻轻咳嗽一声,他还不等起来,就被莫小荷按住头,在他脸颊上的疤痕处亲了一口,一双小手专攻下盘,在他身上点火。 “听话,别闹!” 顾峥囧了囧,隔壁房间传来窸窸窣窣地声响,张伯和张大娘已经起身,两间房中间隔着的是厚实的木板,并不隔音,他只好压低了嗓子,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沙哑。 性感,迷人,莫小荷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她假象过无数遍,若是让自家夫君穿上透明纱衣,上演湿身的诱惑,那她恨不得眼珠子都长在他身上。 长发滴着水珠,贴在面颊上,纱衣紧紧勾勒出胸肌腹肌的轮廓,一双健壮没有丝毫赘肉的大腿……莫小荷咽了咽口水,心中盘算了点少儿不宜之事。 夫妻二人在床上闹了一小会,这才起身洗漱,此刻天边刚泛出鱼肚白,张大娘正在烧火,晚饭必定油水丰厚,所以早饭,她热了几个三合面馒头,配上一碟昨天刚腌渍好的菜瓜和咸鸭蛋。 冯大春吃不得太刺激的,用鸡汤泡饭,里面还有张大娘特意留下的几块鸡肉,鸡丝切得细细的。 饭毕,莫小荷也跟着开始忙碌,她闹着做桂花糖,里面加了花生和芝麻,又烤了杏仁条,张大娘见莫小荷爱吃零嘴,也跟着炸了一锅酥脆的江米条。 考虑到自家夫君口味更偏咸,杏仁条没有放糖,烤出来香脆,味道也很不错,她用小盒子包赚好,里面用硬纸隔开,三种都放了一些,打算给外公外婆送点。 初次做,没想到成功了,每样都不多,只能少送点,就当尝个新鲜的。 家里好几块月饼,张大娘舍不得带走,就提着个小篮子,装了前几天剩下的槽子糕并三个苹果,三个甜梨,她打听到距离镇上不远有一座寺庙,她想去添点香火银子。 每个月初一,十五,有虔诚地香客都会前往,张大娘操心一辈子,晚年却走运了,她要去叩拜菩萨。 “小荷,你也和我一道去吧。” 张大娘可是打听过,寺庙里有一处子孙堂,求子相当灵验,莫小荷已经及笄,逐渐长开了,可以去求求,毕竟这也不是求了马上能有的。 “行。” 莫小荷对去寺庙兴致缺缺,她去烧香拜佛,下跪磕头,只求转运,灵验倒是还好,她是没什么事了,亲人接二连三地倒霉,她又不能坐视不理,很是抓狂。 去寺庙路途也不近,至少要走一个时辰,顾峥赶着马车送人,刚出门没多久,就看到李河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面色焦急,用手不停地擦汗。 “咦,表哥?” 李河衣衫很显眼,是青绿色的细棉布,莫小荷从大越京都购得,只有一匹,她本要留着给顾峥做衣衫,发现自家夫君的皮肤太黑,不适合浅色的衣衫,就送给了表哥。 他这一身穿在身上,一点不像生意人,若是头上配方巾,跟像是斯文俊秀的书生。 “小荷,秀儿去你那没有?” 李河气喘吁吁,弯下腰,两只手扶着腿,他面色涨红,看起来跑了很远。 “啊?” 莫小荷没反应过来,今儿是中秋节,各自在家里过,表姐怎么会来找她?在她愣神的瞬间,还是顾峥反应快些,摇摇头,“没见到人。” “怎么了?” 顾峥见李河面色难看,主动把马车靠在路边,莫小荷也从车窗内递出一杯凉茶,“表哥,你先喝口水再说。” 李河口干舌燥,嗓子眼冒烟,他接过茶碗,一饮而尽,这才断断续续地讲出经过来。 昨晚林秀才和林霜回家以后,家里人就把李秀叫到了上房,问她关于对林秀才的看法,莫小荷外公外婆不知道有冯大春这么个人,喜滋滋地夸赞林秀才。 如果没有莫家做后盾,他们还住在村里,这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亲事,决计轮不到自家,所以有机会,不能错过,镇上条件好些的读书人未必不是没有,但若再找出一个人品端方,家庭和睦的,怕是难得。 这年头供养读书人不容易,读书人看不上泥腿子也是人之常情,难得林家对这方面没有偏见…… 李秀听完,当时面色煞白,她以为是兄妹二人到访,是为促成林霜和自家大哥的亲事,怎么到头来,和她扯上了关系?她不顾爹娘使眼色,主动和二老坦白。 “外公外婆什么态度?” 莫小荷叹息一声,冯大春再好,外乡人身份就值得诟病,像无根的浮萍,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离开了,不定性因素太大。 “唉,还能什么态度。” 如果没有林秀才做对比,或许有商量的余地,眼下有个最佳人选,李秀还推三阻四,二老看不过眼,训斥了她几句。冯大春若有意思,就遣了媒人上来提亲,一点动静没有,说明是李秀自作多情。爹娘也不敢说实情,怕气到二老,一场谈话,闹了个不欢而散。 今儿一早,文氏想要去集市上买豆腐,李秀主动领了差事,早上出门,现在快到正午,还是没回来,李河这才觉得不对劲,他先回村一趟,见家中大门紧锁,邻居也没看见有人回来,李河又跑到镇上,琢磨先去表妹莫小荷那看看。 “镇上还有什么熟人吗?” 顾峥基本了解情况,问李河,得到是否定的回答,全家只有他在镇上开铺子,这也是才搬过来,哪有什么能走动的亲人,所以他听说李秀没和莫小荷在一起,更是心焦。 离家出走? 莫小荷摸了摸下巴,思索着可能性,以表姐的性子,做不出这样的事,再说她身上没有多少银两,肯定走不远,或许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这个时间,集市早就散了。” 八月十五中秋,小商贩们都早早回家过节,镇上几个集市基本没人,只有杂货铺开着,其余店铺,早早地打烊,阖家团圆的日子,没有多少人在外头闲逛。 “那能去哪呢?不会去了林秀才家吧!” 莫小荷张大了嘴巴,表姐不能去林家找麻烦了吧?定亲这件事一直没摆在明面上,她应该不能那么霸道行事。 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张大娘出了个主意,去熟识的人家走一趟,送点东西,以便打探情况。 有了个好借口,李河擦擦汗,对张大娘谢了又谢,莫小荷见状,让自家夫君陪着张大娘一起上香,她就不去了,陪着表哥找人,大过节了,可别闹出事来。 “夫君,你千万别忘记,求个转运符,一定要转运的。” 莫小荷嘱咐好几遍,见马车走远,她才任命地陪着李河一家一家找,连李秀经常卖绣品那家喜铺也去了。 “这可咋整啊!小秀太不懂事了,咋就不能想开点呢?” 李河一拳捶墙,垂头丧气,他也不是想要逼迫亲妹子,而是站在做哥哥的角度上,林秀才明显更好,他不忍心让小妹吃苦。 以前家里日子不好,李秀还得跟着下地,小小年纪,那手粗的能磨花了丝绸的料子,现在好不容易养过来一些了,他做哥哥的没本事,也只能做到这里。 “小荷,你说我做错了吗?” 李河没有站在李秀这边,也觉得稍微有点对不起冯大春,不是他看不起外乡人,而是将来二人成亲,有了孩儿,家里没老人,谁帮着带娃呢? 很多事情,还要长辈做出,村里也有无父无母的小两口,日子过得比寻常更苦,爹娘在,好歹有个帮衬。 “没做错。” 莫小荷想,若换做自己,爹娘也不会同意,当初答应让她和顾峥定亲,也是她坚持,另外顾峥对她有救命之恩,自家不想做白眼狼,而她损了名节。 这种情况下,只能“委屈”下嫁,不仅仅是她爷奶,就是村里人,也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对此不看好。 大吴和现代不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在二十一世纪,因父母不同意分手的不知有多少,就算勉强在一起,事后总有个疙瘩。 亲事还是先放一放,不能操之过急,越着急越容易出错,既然觉得林秀才好,就进一步考察其脾气秉性呜,慢慢来,逼得太狠,只能起反作用。 “表妹,我刚去你家找你,张伯说你出门上香!” 二人正在愁眉苦脸之际,李秀突然出现,手里抱着个小箱子,看见李河还很诧异,“哥,你咋也在呢?” “废话,还不是出来找你,你去哪了?” 李秀头发有些乱,裙角处还有污渍,她把箱子给李河,抖了抖袖子,翻白眼道,“你以为我干啥去了?” 她对着李河做了个鬼脸,想到正事,赶紧拉住莫小荷,“莫家族人回来了!” 李秀出门买了豆腐打算回来,角落冲出来一辆马车,她躲闪不及,差点被马蹄子踩了,刚想理论,发现回来的车队,有她认识的人。 李秀总去莫家村走动,一眼认出莫大丫的爹娘,也就是莫小荷的大伯和大伯娘,二人去李二家的老宅,发现人去屋空,隔壁邻居说他们搬走了,莫大丫去了医馆,据说中了毒,差点要不行了。 “你大伯娘不知道情况,非要见大丫姐,我怕她闹出来什么,就跟着去看看。” 其中涉及下毒,还有老虔婆做的腌臜事,不能打草惊蛇,李秀也没说得太明白,这不,来不及和家里人说,她才回来,手里的箱子,就是莫小荷大伯娘给的礼物,也是从京都带回来的。 第181章 礼物 李河听过以后,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精神一放松,身体也跟上了,头晕眼花,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他心中怨念,小妹好歹托人送个消息回来,家里不晓得情况,还以为她为了昨晚的争执怄气,爹娘心都是悬着的。 “多亏我碰见了,不然闹开,老虔婆和李二跑了,大丫姐就白遭罪了!” 李秀擦了擦脸上的汗,被她碰见,而她又是知情人,也是赶巧了。莫小荷深以为然,正是这个道理,她写信给族人,话语中含糊不清,信中问了归期,只说有事商量,想必族人也没理解其中的含义。 “表姐,家里人还等着你去过节,你早点回去,这边交给我就成。” 莫小荷得到消息,又急急忙忙往莫大丫的住所赶,刚进了胡同,正好碰见出门的大伯和大伯娘。莫小荷以前对她大伯娘很有看法,觉得大伯娘人太精明,喜欢算计,有段时间没见,竟然意外地觉得亲切,看来,远香近臭,还有一定道理。 “小荷……” 大伯娘看见莫小荷,刚才在屋里憋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可怜的闺女,受了这么多苦,却只能忍着,她看到莫大丫骨瘦嶙地躺在床上,差点拿菜刀找老虔婆拼命! “大伯娘,此地不是说话之所,去我那。” 族人着急回村,只剩下莫小荷大伯和大伯娘二人,他们这次是回来收拾东西,只为告别,就把儿子送到颍川的莫家族学,没带过来。 以后怕是很久都不能回来,山高水长,她闺女莫大丫可怎么办?无论和离还是义绝,没有娘家人支撑都会很苦。 “小荷,大伯娘谢谢你,若没有你,大丫她……” 莫小荷摇摇头,她不会坐视不管,都是血脉亲人,说这些话外道,大伯从马车上递过来一个小箱子,上面挂了一把锁,是娘李氏特地托人带回来给她的东西。 “行了,这都是命!” 大伯叹息一声,说到底是自己没教养好闺女,不够矜持,导致家门不幸,这个苦果,他们只能自己咽下去,不过,却不能代表会放过李家。 “小荷,我和你大伯娘回村看看,你爹给了我一把钥匙,这几天就宿在你们家。” 八月十五,夫妻俩商议去莫小荷大伯娘的娘家看看,送点东西,全了情面就好,族里人催促得急,他们八月二十三往回赶,有七八天的时间。 “那成,那等过了中秋,我和我夫君回村去看看,咱们再商量。” 送走了二人,莫小荷抱着沉甸甸的箱子回家,只有几步路,她气喘吁吁,也不知道娘在小箱子里放了什么,竟然那么沉,而大伯好像还沉浸在悲伤中,反应不过来,茫然地离开,根本没提出送她一程。 下晌,顾峥载着张大娘上香归来,听说李秀没离家出走,张大娘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多好的丫头,可惜,冯大春未必有这个福气。 “给你的转运符,平安符。” 顾峥把转运符放在荷包里,郑重挤在莫小荷的腰带上,荷包上挂着一个带玉坠的络子,用来压裙角再合适不过。 “夫君,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莫小荷欣喜若狂,拉着顾峥的胳膊,她发现自家夫君眼光很好,搭配不花哨,一点不俗气,配她这件秋香色的留仙裙刚好。 “恩。” 顾峥看自家娘子把一小箱子荷包送人,一点不心疼,就知道她不喜欢太过复杂的款式,他偷偷选了简单的,这次去上香,见有一商贩卖的玉坠好看,就买下,心中忐忑。 “我很喜欢,特别特别的喜欢。” 莫小荷在原地转了一圈儿,搂住顾峥的脖子,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她决定晚上也送他一件礼物,必须是此生难忘,独一无二那种。 张大娘见莫小荷的动作,吓得紧闭院门,光天化日,有伤风化,万一让外人看见,还不知道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我大伯和大伯娘从京都回来了,多亏了表姐……” 莫小荷好不容易等到顾峥回家,唠唠叨叨,一肚子话,而顾峥就坐在石桌旁边,耐心听,偶尔给口渴的莫小荷倒一杯水。 张大娘驻足了一会儿,转身进入灶间切菜,她也有年轻那会儿,和老头子从没这么亲密过,唯一收到的礼物,也是一根毫无装饰的木头簪子。 “老婆子,琢磨啥呢?” 张伯到灶间帮忙,眼瞅着煮大骨头的水,泡沫都快溢出来了,他赶紧接过勺子,捞起上面血水打出来的沫子。 “顾小子是个有福气之人,当时我就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看,娶了小荷这么美貌的小娘子。” 张大娘一脸艳羡,还是年轻好,就好像有永远使不完的力气,不像他们,半截身子入土了。 “咱们也有福气。” 张伯深以为然,帮着张大娘一起做菜,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地走过来,彼此早已成为对方唯一的倚靠,什么礼物不礼物,早已是身外之物,相互扶持,才是根本。 二老在灶间忙活,等莫小荷说完,她闻到灶间传来的香气,赶紧拉着顾峥打下手,连行动不方便的冯大春也没有闲着,坐在院子里帮忙洗菜。 中秋家宴,几个人坐在院中,一大桌子菜,包含大吴和大越的特色,顾峥陪着张伯喝了两杯酒,今年是个开始,希望明年,以后很多年,在中秋这天都能坐在一起,大家谈笑风生。 月上中天,张大娘在露天设案,摆上月饼,枣子,瓜果和香炉,她带着莫小荷祭拜,男子并不参加拜月,就和女子不参加祭灶一样,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是两国共同的习俗。 整个晚上,顾峥都察觉到自家娘子心不在焉,说话慢半拍,对着月亮若有所思,等洗漱后回房,他才问,“是想爹娘了吗?” “恩?” 莫小荷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是想爹娘,但刚刚想的不是这个,是打算送夫君顾峥礼物,还缺少点材料。 ------题外话------ 写了一半,有点急事要出门一趟,咬牙先更新了 关于小荷要送的礼物,前文提了下,明日揭晓 第182章 脱衣服,要快! 圆月当空,院中只剩下莫小荷和顾峥还在赏月,月光在地上洒下一层薄纱,树影绰绰,莫小荷坐在树下,用脚踩着晃动的树影…… 周围百姓人家的欢笑声渐渐地安静下来,周围的灯一盏盏地熄灭,过了一会儿,整个胡同都是寂静的,只有凉风掠过树梢的声响,扑簌簌地。 “夫君,我娘托大伯娘带着东西,我才想起来,我还没打开。” 莫小荷急匆匆地站起身,跑进内室,片刻出门,手里抱着一个小箱子,放在桌子上,而后又用钥匙打开,箱子里面,还又分成三个小箱子。 其中有一封家书,爹娘还有大哥说了京都的琐事,他们在莫府过的还不错,吃穿用度等各项开支,族里全包,李氏偶尔也出门走动,认识几个小官人家的夫人。 高门大户聚会,李氏也参加过,不过她受不了那诡异的气氛,高门夫人自诩出身比别人高,瞧不起她是乡下来的,最多看在莫家的份上,不会太明着挤兑,却在暗地里给李氏难堪。 京都和大吴莫家村是两个世界,李氏自尊心受到打击,她硬挺着,想着以后儿子还要娶媳妇,儿媳是京兆尹独女,她这个做婆婆的表现得太小家子气,怕以后连累儿媳张纤纤被人嘲笑。 相对而言,和小官人家夫人相处,就轻松多了,其中有大家族的庶子庶女,本就不受重视,还有贫寒人家,十余载寒窗苦读,考上进士做官的,其夫人出身不高,没那么傲气。 让李氏唯一骄傲的是,他儿子争气,过了中秋,就要到国子监念书,莫怀远被国子监祭酒大人看中,时不时地点拨莫怀远,二人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时。 “以下内容只给小荷一个人看。” 信纸的中间,用浓重的墨迹画了一条分界线,莫小荷瞅了瞅自家夫君,转过身,对头顶上的灯光仔细看,神神秘秘的,定是娘亲和她有私密话说。 “小荷,你大哥想考上进士再成亲,张大人那边也同意了,正好可以留纤纤两年。” 定好的婚期推后,张纤纤闹了好几天,还是莫怀远有办法,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最终把人说服,李氏看见张纤纤红着脸,从莫怀远的书房出来,好几天没上门。 “厉害了我的哥!” 莫小荷感叹,娘亲太八卦,就差直接断定,是大哥牺牲了色相,给了张纤纤甜头,这才把人说服的。 后面几句话让莫小荷只想钻进地缝,李氏给了她一张避子汤的方子,上面详细地写有好几种药材,包括比例,是莫家族人通用的方子,对身体伤害能减小到最低。 “我不在你我眼皮子底下,管不着你,你就好像逃出如来神掌的孙悟空……” 因皇后娘娘莫颜是穿越女,所以把西游记的故事,带到了这个时代,从大越传到大吴,书局里各种各样的小册子,李氏也看过,这才用此打比方。 莫小荷捂脸,她都嫁人了,娘亲不远万里送信,特别指出这个,可见她给李氏留下什么印象。 的确如此,对于李氏来说,自家闺女未成亲,就总想着和顾峥共处一室,两个人还有肢体上的接触,说好了莫小荷及笄,二人才能圆房,但干柴烈火,新婚夫妻,正是对情事陌生的时候,谁能挺得住?对比起来,李氏更怀疑自家闺女,顾峥倒是个一诺千金的稳妥人。莫小荷如果知道自家娘亲这么想,一定会当场哭出来,她冤枉啊!比窦娥还冤枉! “还有一个箱子。” 小箱子里有一套珊瑚头面,很是难得,李氏表明是京兆尹张举得了一点,就托人打了两套头面,一套归张纤纤,而莫小荷作为张纤纤未来小姑子,借了光。 珠宝首饰,莫小荷的爱好只限于收藏,她头上戴的是顾峥第一件礼物,荷花簪。这个时代女人们就了美丽,只要有银子,必定满头珠翠,她一想到就觉得坠脑袋。 “恩,夫君,你猜猜这个箱子是什么?” 莫小荷神秘地眨眨眼,三个箱子的重量,主要集中在未打开的箱子上,她让顾峥猜测。 “总不会是月饼吧?” 顾峥摇摇头,猜不出来,肯定不是吃食,从大越京都到这里,走走停停要行一个多月,糕饼点心也要放发霉了。 莫小荷掀开盖子,差点惊呼出声!她要感谢夫君求的转运符,这不,瞌睡就有了枕头,她正愁送顾峥礼物,还缺几样材料,这不,置办齐全了! 一小箱子的颜料,正是作画所需,爹莫景山很支持她作画,特地寻来的,颜色暗淡的市面上常见,叫矿颜料,在矿物中提取,而颜色鲜艳的却是难得,在植物中提取,中间加了几套工序,并且经过风吹日晒,也不掉色。 “走,夫君,你先洗漱,我等你回房。” 莫小荷说得很暧昧,让顾峥浑身一热,难道今晚还能吃肉?他赶紧去了后院洗漱。 放下窗子,挂上一层纱帘阻隔高丽纸透过的影子,莫小荷点燃了熏香,又在地板的地面上,铺上了一层绒毯,一会儿,自家夫君就要在上面摆姿势,而她坐在椅子上作画。 颜料都已经准备妥当,万事俱备,只欠顾峥! “娘子,时间不早了,早点歇息。” 顾峥擦了擦头上的水走进门,还是那句老话,日复一日,从来没有过花样,刚洗漱过,他的外衣松垮地挂在胸前,露出里面黝黑而精壮的胸膛,莫小荷眼神一亮,人体模特找到了,还是最最极品那种! “夫君,脱衣服,要快!” 莫小荷双手摩挲着,击掌,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家夫君,催促了好几次,她要作画,谁也不能扫了这份“雅兴”。 顾峥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脱了衣衫,而后转头看向莫小荷,问自家娘子接下来的安排。 “裤子,裤头都要脱掉,然后你就坐在那里,别动。” 莫小荷跃跃欲试地摊开了画纸,满眼期待,作为一个搞艺术的,她有很大的执念,以前画的不是老头就是小娃,自家夫君这般身材,绝无仅有。 这样身材出现在画室,那些色女们估计不能专心,要喷血阵亡了!看过无数次,还是无法阻挡莫小荷如小鹿乱撞的心,她喝了一口水定神,让自己集中精力。 “娘子……” 顾峥很尴尬,作画有画山水花鸟的,还有各种美人图,就是没见过谁画人不穿衣服的,万一这幅画流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效果可想而知。 “夫君,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以后咱们自己收在山里。” 莫小荷想好了,山里偶尔会有亲戚来,他们就在树屋上,谁也上不去,安全,要是兴致来了,就去欣赏下。 古人保守,莫小荷看出夫君面色黑里透红,很不自在,她勾了勾嘴角,心中偷笑,面上一点不表现出来,“这是咱们夫妻之间的闺房乐。” “你看春宫,男男女女,为什么有的逼真,有的就很敷衍?” 作画全凭想象,那是抽象派的艺术,而对着人物写生,才是实打实的,她猜测,春宫图也是画师根据实景画得。 “为什么?” 顾峥假装不懂,任由自家娘子讲解,期间他换了好几个姿势,或坐或站,要不停展现自己的肌肉和人鱼线。 莫小荷一边画,一边流口水,还要用帕子擦口水,以防止晕染了画布,他的身材太完美,她竟然找不到形容词,搜肠刮肚,书到用时方恨少。 “娘子,我胳膊有些酸,想活动一下。” 顾峥眸子闪烁,一本正经地提出,而莫小荷以为他站了半个时辰,疲累了,赶忙道,“夫君夫君,我还有一刻钟,马上好!” “不如这样,先休息下如何?” 顾峥讨价还价,莫小荷也有些累,她揉揉眼睛,答应了自家夫君的请求,“夫君,你喝口水吧。” “娘子,我还从未给你作画,不如也效仿下。” 这次,顾峥没有问她愿不愿意,而是直接把人打横抱起,简单粗暴开始脱衣服,把一丝不挂的莫小荷轻轻放在毛毯上,他转身回到前面的小桌子上。 “夫君,我还没画完呢!” 莫小荷抗议,她抱着胸前遮掩,鼓着脸,明明要送礼物的是她,怎么反过来了? 夜半,张大娘睡得迷迷糊糊,看到院中树上挂着的灯笼没有熄灭,她是个勤俭习惯了人,认为夜里没人在院子里,不必浪费烛火和灯油,她起身走到屋外去熄灯。顾峥和莫小荷夫妻房间还亮着油灯,二人在低声说话,张大娘路过,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顾小子,小荷,过了三更天了,早点歇了吧!” 张大娘敲了敲窗户,咳嗽两声,她是过来人,若是听见什么动静,定是不能打扰。 “好,张大娘,您也早点歇息。” 莫小荷怕张大娘推窗户,万一看见夫妻俩光着身作画,她真要钻桌子底下不出来了,看来,以后有隐秘的夫妻活动,必定要去山里的家。 第183章 悔恨 中秋一过,家家户户撤掉院中挂着的红灯笼,封存起来,准备留着过年的时候再次挂起,日子又逐渐恢复平静。 莫小荷把中秋夜和夫君顾峥做的画收好,放在箱子里上锁,可她觉得还是不怎么牢靠,万一家里来了小毛贼,偷点银钱她还不在乎,若偷走了画,那可尴尬了。 怪只怪,二人作画太过认真,脸部描绘细致,关键部位一点没少,光是看脸,马上能认出是他们夫妻。 正好族人回归,莫小荷也得回村看看,她把画放在马车上,盘算着带到山里,这样更隐蔽安全,她也不用时刻惦记着。 农历正月十六一早,莫大丫的夫君李二来家里送信,让莫小荷用马车去院子接人,莫大丫想回村里一趟,跟着她一起走。 “夫君,看来咱们这段伪装的不错,老虔婆和李二放松警惕了。” 莫小荷稍作整理,一刻也不想耽搁,和张伯张大娘打了招呼,趁着日头还不大,早早地去接人。 顾峥摇摇头,不怪二人放松警惕,莫家人要离开的消息瞒不住,以后莫大丫无人做主,只能乖乖的一心一意和李二过日子,老虔婆笃定成亲前失节的莫大丫不敢闹,要是聪明人,吃个哑巴亏就该认倒霉。 时间还早,集市上的人却不多,或许是刚过完中秋,百姓们家里有肉菜,肚子有油水,卖肉的屠户对着架子上的肉连连叹息。 早上才杀的一整只猪,只卖出几条五花肉,莫小荷要了一个猪肘子,让屠户脱骨,并且把骨头剁成两半,这样骨头和肉全有了。最近家里伙食不错,她也不怎么馋肉,买了给堂姐补补身子。 “小荷,你送过来的月饼咋做的,有蛋黄和火腿,我一口气吃了两块。” 莫大丫提着个小篮子上马车,篮子里有二十来个鸡蛋,李家原来养的母鸡,见天下蛋,家里最近没怎么吃,空手回去面子上过意不去,老虔婆就让她把鸡蛋带回去。 “一共才给你三块吧?” 咸鸭蛋有限,把蛋黄挖出来,蛋清只能做咸菜吃,所以莫小荷做的不多,一共十几块蛋黄火腿月饼,三家人分。 “是啊,我身子虚弱,李二和老虔婆最近一段老实,明面上不敢有动作,可着我吃。” 而且昨天爹娘去看她,又留下不少东西,莫大丫娘家人回来,老虔婆很心虚,也因此想办法讨好她,她提出想回村里看看,老虔婆犹豫了下,就点头同意了。 “同意了?不怕你告状吗?” 莫小荷打了个呵欠,用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下眼睑有一处青黑,看起来稍微有点憔悴,她和夫君光着身子作画到后半夜,什么都没干,光是摆姿势,腰腿酸痛,她恨不得趴在松软的床上,闭上眼睡到明早。 “软硬兼施,老虔婆一向嘴甜心苦,她哄骗我,李二会好好和我过日子,之前种种伤害都是无心之过,几个月的孩儿流了,他们同样心痛云云……” 不说这些还好,说这个刺激了莫大丫,她和李家之间,深仇大恨,差点被毒死,她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小荷,看你没精神啊。” 刚坐上车,行了不到一刻钟,莫小荷已经打了七八个呵欠,眼泪都流出来了,莫大丫看她这样,疑惑道,“你昨夜赏月到天明吗?” “没有,就是突然来了雅兴,作画来着。” 莫小荷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她怕堂姐追问做的什么画,赶忙转移话题,而莫大丫心中忐忑,昨天爹娘只看了一眼,老虔婆在旁边盯着,也说不出心理话,她一直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莫小荷说什么,莫大丫都没听进去,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直到到了门口。 前几天,顾峥和莫小荷打扫过,院中整洁,莫大丫下马车以后,一手扶着门框,止步不前,她有些怕团聚的场面,想到这半天来所受的委屈,眼泪止都止不住。 做姑娘的时候,她爱和莫小荷攀比,觉得家里重男轻女,爹娘把她当丫头使唤,对唯一的小弟千依百顺,爷奶也看不上她,她想,日子太苦了,以后嫁人,得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那才叫脱离苦海。谁料,不是脱离苦海,而是走进了深渊里。 莫大丫苦笑,是她心思不正,村里人家的闺女,谁不是到了七八岁就当半个壮劳力使唤着,家人更看重她小弟,也是应该,这年头,谁家都把延续香火的子孙当成宝。 “死丫头,你还有脸回来,你这个讨债鬼啊,你可让娘操碎心了啊!” 莫小荷以为堂姐身子虚弱,站不稳,主动上前去搀扶,二人刚迈过门槛,就见她大伯娘眼眶红肿地从屋里出来,快步而来,把莫大丫抱在怀里,好一通哭。 “行了,先进来,进门再说,难道让村里人看笑话吗?” 大伯很严肃,当初族人归族离开,而莫大丫被留下,除族,草草嫁人,村里就没少了风言风语,发生过的事,瞒不住人,自家口风再严实也没用。 “对,对,把门关上,是我糊涂了。” 离开了半年多,大伯和大伯娘在京都见过世面,已经和原来不同,气质上发生很大变化,少了乡土气息,二人穿着比以前不知好了几倍,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显年轻。 反观莫大丫,肤色枯黄,身材消瘦,像个麻杆,脸上充满愁苦,他们看上去不像是一家人,更像是同辈。 莫小荷没说的是,这还是已经调养过的结果,刚解毒那天,莫大丫面无人色,像五六十岁老妪,鬓角处冒着银丝,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朝气。 顾峥没有进屋,而是和莫小荷大伯在院子里坐着聊天,他总觉得其中涉及的是隐私,虽说都是自家人,他听着也不好,而这做法很是妥帖,让大伯连连点头,心里寻思,自家侄女是个有福气的,嫁了个好人。 这边,进屋之后,莫大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娘,昨儿你来看我,咱们母女不好说太多,所以我回来了,我做出那么没脸面的事,让你和我爹爹跟着蒙羞,是我不懂事……” 莫大丫爱贪小便宜,当初李二总拿话哄着她,她信以为真,心甘情愿献身,是她的错,自己误入歧途,才有今日的悲惨命运。 “你说这些还有啥用?” 大伯娘摇摇头,在京都那会也是放不下闺女,心里盘算,早早回去,说不定能赶上外孙出生。当初族人离开莫家村一路往大越走,闺女宁可被除族,也要选择留下,她是窝火的,妯娌李氏不断宽慰她,好歹有莫家的名头在,李家就是小老百姓,无权无势,不会对大丫做什么,再说,大丫有嫁妆傍身。 母女连心,她茶饭不思,总寻思这件事,无奈人在千里之外,根本回不来,想要写一封信,通过商队送回,也要一个来月上下,而莫大丫不识几个字,她想想只得作罢。 怕什么来什么,刚回到镇上,果然出了事,她到现在心还揪成一团,昨天回娘家,她又开始怨恨自家那些亲戚不帮衬大丫。 莫大丫咬着牙,拉着衣摆,而她娘把她抱在怀里,又是一阵哭喊叫骂,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养了这么大,嫁给老李家后,被老李家那对损阴德的母子这么欺负,任谁也接受不了。 哭嚎好一阵,莫小荷在一旁也是尴尬,她来是帮着还原事实真相,只说她看见的,顺便商量下接下来怎么办,见差不多了,她去院子打了一盆水,让母女二人洗了脸。 “小荷,多亏你了,若是没你和顾小子,我家大丫肯定没命了!” 遇见李秀,时间匆忙,太着急,所以也没说得太明白,她抓住关键,闺女被李家下毒,差点毒死,但是没什么证据,所以现在不能闹,要商量对策。 “是啊,娘,都是小荷机灵,不然我……” 想到当时奄奄一息的惨象,莫大丫再次哽咽,之前很多眼泪都憋在心里,见到娘亲,她再也忍不住了,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但是,未来的路,还要靠自己走,爹娘停不了几天,就会去颍川,以后怕是不能回来几次的。 “娘,我的肚子里的孩子……” 莫大丫从开头说起,数度哽咽,泣不成声,嗓子沙哑,断断续续,而大伯娘也跟着抹泪,听到老虔婆用马齿苋给大丫当菜吃,恨不得提着一把菜刀去砍人。天啊,真是瞎了眼睛,上辈子作孽,才能遇见这么奇葩的人家! “大丫,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娘一定给你做主!” 莫家不管,她就自己管,大不了被休了,她以后带着闺女过日子,不然闺女咋办?还不到二十岁,年纪轻轻的,和离以后,自家一个人咋生活? 郎中说,自家大丫小产后没调养好,又营养不良,身子亏了,说不定,以后再难有孩儿,这才是一个晴天霹雳,直接砸到她头上,莫小荷大伯娘又是悔恨,又是心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坚持把闺女带京都去。 第184章 被蛇咬一口 才分别半年多,母女相逢满是痛苦和眼泪,莫小荷看后情绪低落,诚然,堂姐是有不对的地方,却不应该受这样的惩罚和折磨。 大伯娘心里有点怨恨族里,若不是给她闺女大丫除族,那李家人也不敢看人下菜碟,欺负人到这个地步,如今她闺女差点丢了性命,族里想见死不救? 莫小荷提议帮忙想办法,有遮掩家丑的意思,族里是族里,自家是自家,她没想过把堂姐的事抖落出去,可大伯娘明显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族里应该负责。 “小荷,我和老虔婆说了,回娘家住几天。” 莫大丫垂下眼眸,怎么收拾李家,她目前没想好,她知道不太顺利,必须找到老虔婆害人的证据,而老虔婆最近消停多了,一心一意照顾她饮食起居,没露出狐狸尾巴。 莫大丫可以等,在之前,她能足够隐忍,但是一定要让她看见希望,不然真的太憋屈了。现在看见二人在她眼皮子地下晃悠,假惺惺的嘴脸,她真恨不得提刀,把二人剁成八块。 “恩,那就等着大伯娘和族里商量,看怎么解决。” 莫小荷没意见,大伯和大伯娘是堂姐爹娘,现下二人回来了,自有他们做主,相信总有办法,若是能用上她帮忙,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单单靠她和顾峥,那么就要从黑市入手,慢慢追查线索,必要时要放下诱饵,让老虔婆上钩,想想,是很令人头疼的一件事。 族人能插手,给莫大丫做主,事情就会简单的多,找到知县,由捕快们追查,只是其中涉及了知府的小妾,貌似上次在镇上见到小妾身边的嬷嬷买神药,小妾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 “我就豁出去这一张老脸,若不闹出去,继续憋着,我们大丫哪有活路啊!” 大伯娘又开始哭,若是闺女自然的小产,她不会那么生气,一切听天由命,只怪自己和娃没那个缘分,可偏偏发生的,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方式! 相当于,老虔婆杀了她的外孙,并且卖了给人吃肉,难道这不算是一条人命吗?一想到老虔婆做这样下作的勾当,不知道害死多少未出生的小娃,让多少人绝望,她就越发坚定闹出去的决心。 面子可以不要,莫家族的脸面,和她一个妇人关系不大,她就关心一件事,怎么能给闺女大丫讨回公道!留下买的猪大腿,莫小荷只留下三块大腿骨头,告别亲人,和顾峥进山。 山里凉爽,火热的日头,被树枝减弱了不少,没那么刺眼,山里有清新的味道,让人心里也跟着宁静下来。 回家的路翻山越岭,对于莫小荷来说,却觉得是一种享受,家就在眼前,只有她和顾峥两个人的私密地,一处无人打扰的净土。 她可以放松自己,不必担心说错话,也不用苛求,天热穿着肚兜和一双木屐,也能在院子里晃悠。 “娘子,喝点水。” 夫妻二人不着急赶路,走走停停,上山的路走过无数次,每回都有不一样的风景,顾峥背着放着画像的箱子,快速采下一捧野花,编织成花环,戴在莫小荷的头上。 “好看吧?” 野花是淡紫色,淡黄色,白色和粉色的结合,莫小荷接过竹筒,喝了一口水,迫不及待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正好前面有一处泉眼,她借着泉水看自己的倒影。 皮肤细润如柔光若腻,樱花的唇瓣不点儿赤,娇艳若滴,花环下压着的两缕发丝,随着轻风拂动,平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情,莫小荷眨眨眼,带着几分调皮,一身素色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顾峥看着自家娘子,嘴角稍微上扬,他采下两片树叶,开始吹走起山间小调,他一手牵着莫小荷的小手,夫妻双双把家还。 “啊!” 突然的,莫小荷只觉得大腿发麻,她喊叫一声,站在原地,愣愣地不敢动,腿上,有一个东西贴着亵裤,冰冰凉凉,她瞬间想到了蛇,刚刚那痛感,她是被蛇咬了一口? “夫君……” 莫小荷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穿越过来以后,在自家后院见识过草蛇,灰褐色,娘李氏看了见怪不怪,没有毒,还能替家里解决老鼠,可是山里的蛇,或许有毒性,她现在腿已经开始麻了。 顾峥见自家娘子脸色不妙,赶紧掀起她的裙摆,用手一夹,一条白唇竹叶青,有剧毒,必须要尽快解毒! “夫君,我是不是要死了?” 莫小荷心中害怕,解毒丸她没随身带着,听说吃了百花玉露丸,可以百毒不侵,谁知道有没有时间期限,她紧张,还得故作坚强地一笑,这一笑和哭似的。 “别胡说。” 顾峥估算了距离,决定回家处理,他二话不说,手里拎着箱子,背着莫小荷,快步前行,他用手直接捏蛇的七寸,往树丛一甩,这种毒蛇有灵性,放它一条生路,以后不会轻易攻击人。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终于到了家,莫小荷没有太大反应,想象中的七窍流血也没发生,她感觉身体有点麻。 “娘子,一会儿就好。” 顾峥打了一盆清水,褪去莫小荷的裙摆,她大腿处有一个红印子,残留着蛇的牙龈,顾峥低下头,用嘴吸毒,伤口周围的皮肤变紫,必须妥善处理,以前也有人不当回事,伤口剧痛,水肿,最后出现紫斑,毒素入侵五脏六腑而亡的例子。 “你这样,不会有事吗?” 受伤部位很尴尬,莫小荷什么都没穿,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个人中毒,总比两个人都中毒的好。 “不会。” 顾峥在伤口周围用匕首划了个口子,大腿内侧皮肤本来就娇嫩,这下,流出紫色的血来,他吸一口吐出去,又用清水漱口,反复吸,一直到伤口旁边颜色恢复正常,这才拿出一个小盒子,涂抹上清凉的药膏。 前后进行了小半个时辰,顾峥额角频频冒汗,面色凝重,幽深的眸子盯着伤口,认真而专注,莫小荷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解毒,说不出话来。 在吸毒过程中,顾峥也中了少量的毒,他的嘴唇肿起来一圈,像香肠一样,他转过身,内心还有些害羞,本来自己相貌丑陋,脸上还有破相的伤口,这下样子更难看了。 莫小荷好像知道顾峥的小心思,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以为,他不会特别注意长相问题,其实在他心里,还是介意的,怪只怪大吴人那变态的审美观。 “夫君,谢谢你!” 莫小荷拉住顾峥的胳膊,借力站起身,用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这么久,都是他在用心照顾她,被人宠着的感觉,太好了。 夫妻俩彼此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最后二人一起躺在床上,睡了个午觉。 大腿处受了小伤,顾峥不肯让自家娘子有动作,主动承担一切家务,晚饭后,他怕她在家里无聊,就背着她出门散步,秋日的大山,物种丰富,山核桃,野板栗,松子,应有尽有。 山里有松鼠,可爱的小家伙,看到莫小荷摘松塔,很是气愤,躲在大树上,用空的松塔打她的脑袋,打中以后,得意地吱吱叫了两声,扭着小屁股蹦来蹦去。 “哎呦,小家伙,原来是你!” 莫小荷抬起头,向上张望,小松鼠看到自己被发现,机灵地躲在树洞中,只露出个小脑袋,一双慧黠的黑眼珠,灵活地转着,很让人疼爱。 她只捡了几个松塔,就停止了动作,这些是松鼠的口粮,她若是都弄走,冬天,松鼠们只能饿着肚子,用草籽充饥了,而她自己,少吃几个松子又不会死。 “要不,我们也养点猫猫狗狗?” 顾峥见自家娘子欣喜,不由得提议,或许家里可以多两只小动物,这样更温馨,有家的味道。 莫小荷是考虑过这个问题,后来他们总是到镇上,养猫狗,怕它们在家里找不到吃的饿肚子,就歇了心思。 天色已经暗下来,圆盘似得月亮升起,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夜风轻拂,月下的树影跟着摆动,夫妻二人上了树屋,打开窗户赏月,感受这份惬意。 顾峥铺开画纸,点亮油灯,他画的是自己脑海中的影子,莫小荷戴着花环,漂浮在半空中,像一个仙子,要乘着月亮归去…… “夫君,为什么这幅画上只有我呢?” 莫小荷摇摇头,怎么看都别扭,没有顾峥,只剩她自己,满满都是孤寂,好像意味着分别一样,她坐在小桌前,本想用毛笔在旁边画,想了想,就在下方,画了一个顾峥的背影,他双手拉着她的脚踝,示意不管她去哪里,都有他跟随。 夫妻俩相互依偎,顾峥拿出一条口琴,吹奏着小曲,和在山野中听的不同,很安静,缓缓的,如水流一般,她托着腮,慢慢地靠在他身上,睡过去。 第185章 传话 在山里的日子,只有夫妻两个人,无限美好,莫小荷有些不愿意回到镇上,即便张伯张大娘也不算是外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别扭,就好像是现代新婚夫妻不愿意和父母同住的心理差不多,极端不想让别人干涉自由。 在山上两天,后院的菜也长起来了,莫小荷想,等把眼前几件棘手的事告于段落,她就和自家夫君在山里多住一段日子。 “走吧,娘子,咱们得回去了。” 出门之前和张伯老两口说回来住两天,时间已到,顾峥把家里打扫了一遍,锁上院门,先带着莫小荷下山,回到莫家村。 莫家的院子,正好对着后山,远远的,站在山坡上,莫小荷看见莫大丫正在后院,搬着个小板凳晒太阳,这让她想起一年以前,顾峥也是在山坡上,每天在特定的时间,他都会出现,很有规律。 站在这个角度,莫小荷根本看不清堂姐的脸,让她曾经以为的浪漫凝视,不过是她一个人美好的幻想。 “小荷!” 莫大丫一手托着腮,懒洋洋地,和爹娘在一起特别安心,她这两天睡得很好,夜晚也没被噩梦惊醒。而和老虔婆李二同一屋檐下,她就快疯了,总是做噩梦,梦见老虔婆拿着菜刀,剖开了她的肚子…… “堂姐,我下山了!” 莫小荷挥了挥手,两个人看着距离不远,实则莫小荷和顾峥又走了一刻钟才到地方,进院子以后,她熟门熟路地进了灶间,铁锅上正有温水,她倒了两大碗,和夫君喝水解渴。 大伯和大伯娘不在家,因为莫大丫这件事,他们去族里找人说道,暂时还没回来。 “那族里是啥意思呢?” 族人刚回来,可能还不了解情况,大伯和大伯娘找族人商议,未必能得到满意的答复,不如写信给颍川那头,找人出面解决。 莫大丫垂着头,低低地叹息一声,爹娘尽力了,这两天,娘亲因为她的事上火,嘴上起了好几个泡,她心里也不是滋味,“还能咋说,是我自己不检点,被除族,除族那天也说了,以后不是莫家族人,死活都和莫家无关。” “不是莫家族人,可你是我的亲人,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算了。” 一般事情,莫小荷喜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必要去纠结细枝末节的东西,但是这次不同,堂姐差点被下毒害死,而她和顾峥以私闯民宅的罪名,被老虔婆和李二恶人先告状,告上公堂,虽然最后二人有眼色的撤了状子,不代表没结仇。 还有未成形的胎儿,也是一条生命,就这样被用残忍无情的手段弄下来,来满足一些人美容养颜的虚荣,实在是太丧尽天良了! 二人在说话间,大伯娘怒气冲冲地跑回来,眼眶通红,可见在族里受了气。如莫大丫想的那般,她娘本想让族人帮忙讨公道,却被推诿,最后一个个义正言辞,指责她没教育好闺女,说大丫有今天下场是自己作死,活该!莫大丫是活该,外人这样说,莫小荷能接受,谁没点看热闹的心里,人都有劣根性,应该学会宽容,可落井下石的却是族里人,不但不帮忙,还给了莫大丫一棒子! “呜呜,我可怜的大丫,是娘没本事啊!” 大伯娘哭了两三天,眼睛肿成了核桃,而大伯蹲在门槛上抽着烟袋锅子,闺女重要,可他们还有儿子,以后靠族人,又不敢轻易得罪族里人。 “娘,这怎么能怪你呢?” 莫大丫对以前不懂事感到悔恨,自从有了身孕,更能体会做娘的心情,她摇摇头,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虔婆和李二作恶多端,肯定跑不了。 离八月二十三还有四五天,时间太短,大伯和大伯娘也不能改变什么,不如就让他们一家三口安宁几天,享受下团聚的日子。 门口传来骚动声,顾峥知道三人在商议对策,他看见李二上门,赶紧拦下来。 李二站在院门口打量,莫家祖宅被原来的村长老贼一把火烧了,正好族人要迁移,大伯家没继续盖房,李二是第一次来到莫小荷家,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 莫大丫不在家,好不容易清静两天,不用伺候蠢婆娘,他去小赌了几把,手气还不错,用赢来的银子去了一趟县里的春满楼,见识了里面的姐儿,娇媚柔软,皮肤细腻,一掐就出水,可比粗糙的莫大丫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恨不得夜夜春宵,可惜手头银两有限,第二日一早,就被人赶出来,回到家里,正美滋滋地回味,他娘让他来接莫大丫回家。 出嫁的闺女,总在娘家住不是事,而且他娘担心,怕莫大丫说了实话,那莫家人万一闹上门呢?他来探听一下消息。 “姐夫,你来接堂姐啊?” 莫小荷忍住恶心,出门和李二打招呼,当初堂姐眼睛到底有多瞎,才能看上李二,贼眉鼠眼,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阴险狡诈的鼠辈。 “是啊,大丫身子不太好,我娘这两天担心的睡不好,家里都备着她爱吃的果子。” 李二扯了扯袖子,看莫小荷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而他岳父本不喜多言,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李二心里这才安定一些,他得罪不起莫家人,就怕莫大丫乱说话。 “恩,你进去吧,我堂姐在躺着呢。” 大伯娘恨不得出门撕碎了李二,被劝下,从后门离开,她闺女受了天大的委屈,差点没了性命,她要隐忍,心里就好像被刀剜去一块一样。 莫大丫调整了面部表情,见李二以后,眼中惊喜,“夫君,你来接我回家的吗?” 她不想回去,可留在莫家村,爹娘眼皮子底下,会让他们更为难,更伤心,不如回去继续折磨李二和老虔婆,有她在,二人就别想有一天的好日子过。 堂妹莫小荷说的有道理,若族人不管,就靠自己,慢慢努力,找到证据,她非不信邪,这天下就没王法了吗? 最后,大伯和大伯娘拗不过莫大丫,本想多留闺女几天的愿望被泡汤,莫大丫上了马车,和莫小荷一起,回到镇上。 家里没什么变化,二老见夫妻二人回来很高兴,张大娘出门买了一趟菜,告知莫小荷,昨天有个人上门来过,好像姓秦,是个中人。 “秦中人。” 顾峥提示自家娘子,就在中秋之前,由秦中人牵线,给莫小荷外公外婆买了一处院子。而搞笑的是,这个秦中人是个热心肠,乐于牵线,把衙门做书吏的林秀才,介绍给了大舅。 “没说干啥,我琢磨可能是有事,我说你们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回来,他保不准还要上门。” 张大娘说完,急匆匆提着菜篮子离开。 “夫君,前段我们不是拜托他给咱们留意合适的铺子,莫非是有了消息?” 见识过京城的繁华,莫小荷还是喜欢大吴边境的小镇,虽然百姓审美和她有些差距,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又没有发大财的想法,在这里足够安逸。 买铺子早已经提上日程,做点小生意,为了帮衬大舅和大舅娘,贴补点家用就成,至于开连锁铺子,成为老字号,开遍大越和大吴,她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恩,可能是。” 开铺子不是那么简单的,自家娘子做什么生意,都还没想好,可顾峥不能打消莫小荷的积极性,提出去找秦中人问问情况。 “我也去,铺子必须临街,我要去看看才行。” 莫小荷拉住顾峥的胳膊,还不等出门,说曹操,曹操就到,秦中人带着两封点心上门了。 “我昨天来了一趟,你们夫妻不在,这不,今儿又来了。” 秦中人上门不好空手,特地买了糕饼,他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摆手,“不用忙,我就不进屋了,来找你们两口子说点事。” “是不是铺子的事?” 莫小荷进门端了一小盆果子招待人,又倒了一碗凉茶水。算算时间,现在刚刚入秋,若是有合适的铺子,年前能开张,正好赚上一笔,过年,家家户户不那么抠省,都能有点闲钱。 “铺子是有一处,今早才下来的,但是我昨天就来了,还真不是因为铺子。” 铺子位置好,临街,这些不必细说,直接领人看就行,看顾家夫妻住的地方不显眼,可夫妻拿出一百多两,眼睛都不眨,就知道有家底,只是太低调。 “你们知道衙门那个书吏,林秀才吧?” 秦中人喝了一口水,作为生意人,第一次干说媒的事,他以为都是婆娘才做的,林家和他相熟,前几天他去林家喝酒,林秀才的爹提起这件事,他头脑发热,当场答应,只说帮忙跑腿传话。 “知道。” 莫小荷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默不作声,等秦中人继续说。 “我是受林秀才的爹娘委托,想来问个话。” 八月十四,林秀才和林霜去了李家吃饭,得到了热情招待,见到了李秀,林秀才对她印象挺好,想问问,能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林家想主动上门提亲,却有觉得太突然,万一李家没这个意思,自家没脸面,也怕两家以后闹出什么不愉快来,想来想去,就觉得传个话,秦中人比较合适,他不是两家亲戚,也能比较客观。 “这个我不能马上给你答复,我得问问大舅和大舅娘的意思。” 莫小荷尴尬地咳嗽两声,看了看冯大春屋子的方向,其实她作为表妹,真心觉得林秀才还不错,或许表面也不能看出什么,还要进一步了解。 “我原来和林家是老邻居,十几年的交情,不然我一个大老爷们,给多少银子都不能跑腿。” 秦中人提这个,主要是为人情,而且林秀才,他差不多是看着他长大,人谦虚,和气,也没有书生的那种迂腐,清高和瞧不起人。 林家夫妻感情和睦,很少吵架,在他印象里,红脸的次数都少,相信李家闺女嫁过去,肯定不会受气,“林霜性格也不错,过两年嫁出去了,也不用担心姑嫂不和。” “秦中人,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莫小荷连连道谢,林家做事很周全,这样通过她,把话传达大舅和大舅娘那边,若是不成,关系不大,不会伤脸面。 “林秀才早年读书,也就没心思说媳妇,林家要求不高,找个通情达理,家里和睦的就好。” 结亲家,两家人脾性很重要,若是遇见个极品,隔三差五起幺蛾子,家无宁日,林家没想娶个员外女儿进门,就想找个省心的,能好好和林秀才过日子。 第186章 草纸 秦中人只负责传话,不过若是问他个人意见,和林家做亲,那真是顶好的,可惜他家里三个都是带把的小子,就没一个丫头,和林霜年龄不相配,不然他真有这个心思。 “铺子今天才能腾下来,就在咱们镇上的主街,隔壁原来是书画铺子,现在开了一家酒楼。” 原本,这是一家笔墨纸砚的铺子,生意冷淡,借着原来书画铺子的光,好歹能有几个人光顾,现在旁边开了酒楼,整日乌烟瘴气,到点就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反倒让铺子里的书卷气被冲跑了。 “东家本多利少,心灰意冷,就想回乡养老,这不,这会正处理铺子里的东西,说今天就能腾出来。” 秦中人介绍,铺子位置,大小,格局,都没话说,就是周围已经被吃食铺子取代,想要开门做别的生意,怕是不太合适,所以那家也想差一不二就兑出去。 “笔墨的铺子……” 莫小荷摸了摸下巴,隔壁书画铺子,她当然有印象,是她做赝品的地方,等她从大越回来以后,那家就摊上事,人跑了,开了一家酒楼,当时她还在感慨过。 两家紧挨着,地点必然是不差的,莫小荷不由心动,家里的画纸不多了,正好赶上清仓处理,她得赶紧去买一些,顺便和夫君顾峥商量,以后做哪种营生。 秦中人一听,心里有了谱儿,那处铺子地点好,价钱上肯定少不了,他没提这个,顾家小夫妻都不打听,看来家底厚实,想必能帮扶下亲戚,李家也不会太差了。 三人沿着林荫小路一直走,约莫有一炷香加一盏茶的时间,到了地方,铺子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很多百姓都来采买,莫小荷讶异,镇上这么多的读书人? 读书人金贵地方在于,笔墨纸砚太费钱,还有书本,成本高,普通人家一个月不吃不喝,才能供养在私塾念书的娃子,可问题是,谁家愿意不吃不喝? 过年过节得吃一顿肉,手里还得留点救命的银钱,万一有个急症,不至于囊中羞涩。就拿莫家来说,爹爹莫景山是秀才,开了学堂,家里攒的银子是有几十两,不够大哥莫怀远一年赶考的费用,平日吃顿好的,也要算计。 “快点快点,草纸便宜,赶紧多买点!” 一个大娘扭着肥硕的身躯,撞了莫小荷一下,把小豆芽一样的她,撞到台阶以下,若不是有顾峥扶着,她非要摔倒不可。 莫小荷正想理论,又见大娘堵在铺子门口,对着不远处的另一人招手,“快点,就你磨磨蹭蹭的,一会儿卖完了!到时候你只能到杂货铺子买草纸,价钱高好几文呢!谁不拉屎,这次得多存一些!” 莫小荷绝倒,满脸黑线,书画铺子的草纸,通常是给读书人用来练字,比卫生用纸质量好,用稻草秸秆,芦苇,杂草等植物秸秆为原料制成的,质地有些粗糙,但是胜在便宜。 “哎呦喂,真真不会过日子!” 胖大娘霸道挡路,被一个黑瘦大娘一把推到了门外,黑瘦大娘一看就是长干活的,有把子力气,她斜着眼睛,“多买点是没错,这草纸和纸马铺子的没差啥,自己买草纸去打纸钱,只要个手工费。” 现在是农历八月,离年底很近了,过年前要祭奠祖先,给离世的亲人烧纸,纸马铺子里的成品贵多了。 莫小荷听完,当即傻眼,她看到掌柜眼泪汪汪的蹲在墙角,终于明白他此刻崩溃的心情,好好的读书人用来写字的草纸,被百姓们一吆喝,变了用途。 镇上百姓得到消息,闻风而上,不过是一刻钟,就清空了铺子多年积累的草纸库存,众人拾柴火焰高,不过昂贵的宣纸,则还是被放在原地,无人问津。 莫小荷问了价钱,的确很公道,她买了几刀留着作画,而后在秦中人带领下,参观整个铺子。 临街门面不算大,从前堂通往后院,后院有三间正房,两间库房,一间杂物房,晚上可以住人,院中有一口水井,干净整洁。 唯一有一点不好,隔壁酒楼的窗户正对着院子而开,有一股子浓重的油烟味,也难怪东家铺子开不下去,明明卖的带着淡雅梅花香气的墨汁,被熏染成小鸡炖蘑菇的味道。 开铺子,邻居很重要,记得在现代的时候,莫小荷最喜欢的一家饭店,隔壁突然开张,卖花圈和骨灰盒,并且二十四小时营业,原本饭店都要等位,最后人越来越少,可能大家都觉得晦气,慢慢的,就无人光临了。十几年的老店,最后败给了隔壁。 “夫君,这家铺子我觉得不错,位置也好,如果能开起来,做点心铺子咋样?” 这和莫小荷之前的构想吻合,她本想在闹市开个小铺子,如果在这里,隔壁是酒店,有茶楼,自家点心不怕卖不出去。 镇上虽小,却是通往大吴京都必经之路,很多走货的人经过,有商队,赶路辛苦,那些人还是很舍得花银子的,若是做些卤肉卖,想必有市场。 “可以。” 顾峥没意见,他想过,自家买了铺子,就省去了租赁铺子的银钱,那么卖糕饼,只要赚个差价就好,大体上不会赔钱,他也看出来了,是自家娘子想方设法帮衬亲戚。 买铺子是大事,莫小荷一时间没办法决定,她和秦中人说,考虑两天再给答复,最好铺子能先给她留着。 “怕是有些难。” 铺子要兑出去的消息刚发出去,就有人找上门来问,镇上不缺有钱人,秦中人往南边指了指,“咱们镇上大善人,小娘子知道吧,他之前找过我,让帮忙留意着。” 莫小荷柳眉一挑,冷笑三声,她当然知道,就是那个夫人一尸两命的鳏夫,她差点做了续弦,而且那员外还坑了冯大春,这账还没算呢! “铺子多少银钱?” 顾峥按了按莫小荷的手,提醒她稍安勿躁,自家娘子对鳏夫员外看法很大,一听就炸毛。 “八百两,一口价。” 价钱不高不低,这个位置,买铺子赁出去也合算,一年能有七八十两银子的收益。铺子也不是没缺点,缺点就是前堂太小,不然在镇上最好地段,怎么也能破千两。 “行,明天我去找你一趟,顺便给你回话。” 顾峥说的是关于林家看中李秀那件事,秦中人心领神会。 回到院子,莫小荷噘着嘴,那个该死的鳏夫,到底怎么得到大善人名号的?她真想不通,平日鱼肉乡里,到灾荒年间,给个甜枣,少少施粥,就是做善事?百姓真好哄,从没想过,羊毛出在羊身上! 张大娘和张伯老两口做了晚饭,端上桌,莫小荷才想起来自己一点忙没帮,赶紧去捡碗筷,有张大娘在,她真是越来越懒了。 “招呼大春,吃饭了!” 今天集市上来了一个会做粉皮的外乡人,张大娘买了一卷,切成条,和黄瓜,芝麻酱,蒜蓉,醋一起凉拌,在夏日吃,最是爽口。 粉皮是用绿豆粉做成,张大娘也会,只是有点麻烦,平时她老想不起来。 “我看镇上酒楼有一桌席面,叫水煎肉,还能涮菜,咱们改天去尝试一下吧。” 就是卖笔墨纸砚铺子隔壁那家,今儿去一看,不是吃饭的点,却没有了位置,听秦中人说,厨子是大吴京都过来的,手艺好,酒楼有特色,就是价钱贵。 莫小荷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若不是答应张大娘回来吃晚饭,她定是要拉着自家夫君去搓一顿。 “你们去就行了,酒楼的菜品,咱们老的吃不惯。” 张大娘连连摆手,有个遮风挡雨的房子,小夫妻收留他们两个老的,已经知足,可不能再有旁的什么要求。 几个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冯大春气色比之前好了些,伤口开始结痂,这几天痒的夜里睡不好,又不能抓挠,他心中上火,急不可耐,想赶紧养好身子,出去做活赚钱,还了人情。 ------题外话------ 小莲23号去成都,然后成都不是终点,还要坐个十几个小时的汽车,28号回来 这期间只能尽量更新,不能保证按时了,对不住书友们 文中提到过的,在饭馆旁边开丧葬物品的店,就是我家附近的事,好像以前和书友们说过,于是,我就再也没吃过那家的菜了,很怀念 第187章 说开 家里没有人上工,晚饭吃的早些,饭毕,周围邻居家才开始升起炊烟,传来炒菜的声音。 冯大春欲言又止,见顾峥和莫小荷夫妻要出门,他纠结片刻,才开口,“秦中人来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这件事,他纠结了一下午,他想过,本身对李秀,只有感动多一些,更多的是存着报恩的心思,她真是的唯一一个对他这么好的姑娘。 冯大春只想努力赚银子,一辈子对她好,给她安稳的生活。 他从大越来,是想换个环境,未尝没有逃避的意思,到了大吴才发现,其实孤身一人,在哪里都一样。 未来?冯大春感到很迷茫,他没想好自己的出路,或许有一天,在这里时间久了,会想念大越,想念仅有的亲人,那么他就回去了。 如果他回大越,李秀怎么办?跟着他,千里跋涉,一路上吃苦受罪,他现在的条件拮据,没办法成亲,甚至给妻儿遮风挡雨的住所都没有。 李秀是个好姑娘,应该找到更好的归宿,若因为他,付出那么多,冯大春感觉自己很没脸,甚至在这里继续住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大春,这件事,你要想好。” 莫小荷原本以为,冯大春对表姐也有意思,两个人情投意合,主要是条件问题,若是冯大春存了这样的心思,那真就是表姐自己单相思。 “我都是真心话,我可以发誓。” 冯大春咳嗽两声,苦笑道,“你看我这个身子,一时半会好不了,以后还要上工,赚银子,我孑然一身还好,成家怎么给她稳定的日子?万一我回大越……” 有些话,冯大春没办法直接和李秀说,怕她伤心,如果她有更好的归宿,他会祝福,并且很高兴。 “那我明白,不过你得想好,可别后悔。” 莫小荷强调两三次,又不厌其烦地反复问,见冯大春确实不像说谎,态度坚决,她表示明白,会和表姐李秀好好谈谈。 夫妻二人散步,慢慢悠悠地往李家走,莫小荷松一口气,这样的结果也好,就怕表姐死心眼。 刚进院子,莫小荷就感觉到了低气压,她看了看自家夫君顾峥,最后咬咬牙,传话这件事,总要有个炮灰。院中无人,静悄悄的,灶间也没有炊烟,清风吹过,她吸了吸鼻子,闻见一股汤药味。 “顾峥,小荷,你们来了啊!” 大舅李大壮从后院出来,看到二人上门,赶忙往里迎,“家里今儿做了饺子,你最爱吃的芹菜猪肉,给你留了一碗,这不,你们真来了。” 外婆做芹菜猪肉饺子一绝,猪肉和芹菜包裹成一个肉团,饺子皮薄馅大,莫小荷吃了一次之后就惦记上,不过她这会刚吃过晚饭,胃满满的,什么都吃不下。 “大舅,我闻到了汤药味,咱家谁病了吗?” “唉,家门不幸啊!” 李大壮叹息一声,可不就是有人病了,不是别人,正是文氏。 八月十五过后,文氏想带着李秀去林家走动,顺便和邻居打听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既然对方有意,他们也不能端着,更何况家里人对林秀才很满意。 文氏怕自家表现出冷淡,会让林家误会,她和李秀说,李秀心总想着冯大春,母女二人吵嘴,最后文氏一口气没上来,气病了。 李秀见娘亲生病,心里也不好受,这几天在家默默地干活,也不太爱说话,李大壮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心里琢磨冯大春那小子哪里好,为啥自家闺女见到他就和掉魂一样。 文氏得的是心病,喝了药刚刚睡下,莫小荷没想打扰长辈,提议去劝劝表姐,正好把冯大春的意思,婉转地说出来。 “去吧,好好说道说道,她也和你能说几句心里话。” 李大壮叹息一声,为儿女亲事操碎心,儿子李河还不想成亲,这都啥岁数了,村里这么大的小子,娃都能打酱油了! 李秀正在后院种花,满手泥土,她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表妹莫小荷,勾了勾嘴角,“家里有饺子。” “我知道,刚在院子碰见大舅。” 莫小荷纠结,这种事,无论是直接的说还是婉转的表达,李秀都会伤心,趁着现在还没到最坏的结果,要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李秀拍拍手上的泥,打水洗漱,她看了看天色,问莫小荷,“吃饭了没?我去给你热饺子吧。” “刚吃过,过来看一眼,表姐,我有话和你说。” 莫小荷抓了抓帕子,一鼓作气,没给李秀一点反应的机会,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冯大春的态度。 “我不信,他一定是骗我的!” 李秀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地淌,她已经和冯大春私定终身,把她娘气病了,都没有后悔犹豫过,他怎么能这样?林秀才好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去找他问个明白。” 李秀头脑发热,她付出那么多,甚至不顾脸面,跑到莫家碍眼,不就想着能和他多相处,也放心不下受伤的他,现在倒好,她刚回来,冯大春就改了一套说辞。 李秀难以形容现在的心情,就好像一颗心,被泡在寒冬腊月的雪水里,冷得发抖,她不要林秀才,只想嫁冯大春。 “表姐,你冷静一下。” 莫小荷很是烦恼,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而且眼前这关必须要过。她把李秀拉近房里,秦中人传话,她还没和家里说,就怕两边意见相左,引发更大的矛盾。关键点就在表姐身上,只要她想开,万事大吉。 “表姐,你知道冯大春是个老实人,根本不会说谎,他主动找我和夫君说明,你若是追上门问,他怕是没脸继续留在我们那养伤。” 中秋后,冯大春可以下地,就不想麻烦家里,一直想回他那个小院子。出门在外,难免有个难事,莫小荷答应过姜大叔,多少照看着点,她没失言。 “大春的意思,以后可能回大越。” 莫小荷给李秀到了一杯水,开始给表姐做思想工作,李家就她这么一个闺女,必然不能让她远嫁,无论是外公外婆,大舅大舅娘还是表哥,都会强烈反对,到时候她要和冯大春私奔吗? “可是,他说愿意娶我。” 李秀双目呆滞,愣愣地重复这句话,而后,突然嚎啕大哭,愿意娶和想娶,是两码事,她这下明白了,表妹说的对,找上门询问,只能让她自己更尴尬。冯大春不过是为了报恩,被她所感动。 但是她想不通,当初表妹莫小荷落水之后,也不得已嫁了顾峥,如今的日子,蜜里调油,谁也比不上,她看着都嫉妒得眼红,也希望自己找到个贴心人。 说了半天,莫小荷口干舌燥,她不喜欢爱钻牛角尖的人,这件事,她从头到尾没半点错处,开导过李秀,她和大舅说了秦中人上门传话一事,就拉着顾峥回家了。 有些事,只能自己想通,她不愿意费老大力气,好心办坏事,最后落埋怨。 第二日一早,李秀提着小篮子上门,身边跟着表哥李河,她看起来很憔悴,精神还好,进了冯大春的屋子,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出来时,李秀一脸轻松。 “小荷,秦中人啥时候过来?” 李河带了一包糖,一把面条和两块布料,让人上门传话,总得感谢下,家里人都觉得林家办事周全,懂礼数,尤其爹娘,对林秀才赞不绝口。 “表妹,昨天是我不好。” 李秀主动找莫小荷道歉,她死心眼,总觉得表妹和家里人串通骗了她,是她太自以为是,高估自己,刚刚和冯大春说开,她也释然了。 第188章 你就当我没说 李秀钻了牛角尖,其实莫小荷完全理解,她见表姐主动道歉,还有点疑惑,“表姐,你真的想通了?” “不然呢?” 想不通又能如何,李秀苦笑,内心里不是不遗憾的,如果冯大春非她不娶,她一定能坚持下去,实际上,是她自己对未来有所幻想,要求过高,以至于自作多情,闹得娘亲文氏被气得卧病在床。 她不了解林秀才,说不上喜欢和讨厌,女子应该有的自尊,告诉李秀,她不能勉强冯大春,不然家里人会以为是他说了花言巧语,撺掇了她。 “那就这样吧。” 一句话,语气充满无限的怅然,莫小荷勾了勾唇角,这世界,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不可能所有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告诉表哥李河秦中人的住处以后,兄妹二人先后离开,莫小荷决定询问自家夫君的看法,基本上,他是个相当理性的人,很多时候,都能一语中的。 顾峥很为难,早就看出李秀是一头炕热,但是这样的话,他不好直接挑明说,只好沉默,如今既然说开了,对李秀好,对冯大春也好。 顾峥对冯大春不错,并不是说他有同情心,而是在冯大春身上,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居无定所,不被欢迎,从来没有娶亲生子的想法。 每次下山,看见村里人家小夫妻赶集,他也曾经想过,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温馨,幸福?可想到自己那张脸和别人嫌弃的表情,心里顿时打消了念头。 “夫君,那个铺子,我们买下来吗?” 地点什么都还可以,八百两,价格合算,他们打算暂时留在镇上,为帮扶亲人也好,自己做个营生也好,铺子早晚也得买,找个合心意的不太容易。 “你喜欢那个地段就买。” 顾峥只负责赚银子,花银子的事情,交给自家娘子,莫小荷花多少,他就努力赚多少,必须让她过上好日子,不过是个小铺子,根本不必纠结。 “夫君……” 莫小荷变成了桃心眼,就是现在,她家夫君有一种霸道总裁范儿,让她心如小鹿乱撞,成亲也有半年多了,可是他还是能让她脸红心跳。 夫妻二人正是郎情妾意,门口闯进开几个不速之客,踹开家里大门,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 最前面的家丁看着有些眼熟,莫小荷拍了拍头,恍然大悟,“夫君,他们就是那个鳏夫员外家里的狗腿子……” 前几天冯大春受伤,几个人也曾经上门找过麻烦,现在又来了,不用说也知道,和铺子有关系,秦中人说过,鳏夫也看中了铺子的地点。 “你们这算不算私闯民宅?” 莫小荷冷眼打量几个人,为首那个龅牙冷笑,双手抱着胳膊,“我们就来传个话,私闯民宅谈不上,你也别冤枉人,无论你出多少银子,我们员外都比你多出一两,买下铺子。” 谁有银子谁说的算,房主也不是傻子,能有高收益自然是好的,员外已经知道莫小荷是谁,所以才派人上门找麻烦,确切地说,是找顾峥麻烦。 “有钱,任性?” 莫小荷冷笑,铺子不铺子的,无所谓,员外让家丁上门,特地来传达这个消息,是想用银钱压人?还是说,估计他们夫妻没有这笔银子? “呵呵,别狗眼看人低,姑奶奶我就是不差钱,铺子我要定了!” 一个小员外的狗腿子都这么嚣张,如跳梁小丑,莫小荷感到好笑,她立刻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与其开铺子,还不如直接赚一笔银子,空手套白狼。 等人离开之后,她和顾峥先找了秦中人,说出己方想法,类似于拍卖,鳏夫要比她多出一两,为了铺子,她可以抬价,装作中了对方激将法,所得的超出八百两的额外银子,和房主对半分。 “这样行吗?” 秦中人半信半疑,员外精明,不然也不能积累这份家业,就凭着这种小伎俩,就想着坑人,实在太天真。 “行,就算不行,铺子我们八百两买下来,屋主又没有损失。” 这个需要提前通气,麻烦对方配合一下,秦中人思量片刻,就很快答应,他按照数额抽取分成,若是能多卖一些,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员外为买铺子,和顾峥莫小荷夫妻较劲,从八百两提升到了一千两。莫小荷也不是一百两五十两增加,那样做得太明显,容易引起人怀疑,她一次就加三五两银子,表现得相当急切,员外这条大鱼,就一直被钓着。 两天以后,李河来送消息,林家向李家提亲,已经交换了庚帖,就算是定亲了。林秀才到了及冠之年,老大不小,林家人着急,就把婚期定在了腊月十八。 这样在林家过年以后,大年初二,李秀可以回娘家,两家距离近,都在镇上,走动起来方便的很。 “这么快?” 这才两天,怎么说定亲就定亲了?莫小荷转过头看了夫君顾峥一眼,他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有这样的结果。 “恩。秀儿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谁都是要过日子的。” 既然如此,不如让爹娘做主,不能和冯大春在一起,剩下的人问对她来说没区别,李秀和林秀才又见了一次,最后就点头答应了。 这算是个喜讯,李河喜滋滋地同时,也有苦恼,爷奶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若没有合适的姑娘,就给他在村里找一个。 什么知书达理,贤惠,孝顺懂事,有几个这般品貌的?门当户对,那样的媳妇,家里也养不住,文氏说,她作为婆婆会没底气,要是真有个这样的嫁过来,她就得供着。 “表哥,你有中意的姑娘,就找人去提亲啊,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最多被说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就这么一直观望,肯定一点机会都没有,难不成要等着人家闺女主动上门求亲? 凭借对表哥李河的了解,莫小荷可以肯定,他绝对有意中人,只是嘴巴太严实,在醉酒之后,她都没套出来。 “不用试,肯定没机会。” 李河情急之下,吐出真言,看着表妹一脸揶揄,知道是自己大意了,他怎么一着急,就差点说出来了。 上 “什么原因?” 结两姓之好,讲究门当户对,如果差距太大的话,两方家庭无法融入,以后矛盾多多。 不过,李家好歹和莫家有点姻亲关系,一般镇上的人家的女儿,差不多都能相配,最多就是对方条件好点,有点家产,以后她多帮衬,还有娘亲在,李家不会差。 “门不当户不对。” 李河咬牙,他还是实话实说吧,不然表妹那性格,迟早要说出去,家里知道后,他面子更没地方放。 “表哥,女方条件差些无妨,家里有人拎不清,只要少来往就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大舅和大舅娘一直说,家里就是泥腿子而已,根本没有旁的心思,只要是身家清白,人可靠的姑娘就成,莫小荷故意揣着明白当糊涂,继续套话。 “是我配不上人家。” 李河面色尴尬,赶忙摆手解释。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嘛?” 莫小荷拍了拍胸脯,和表哥保证,“我就这么和你说吧,镇上的闺女,你看上那户人家,随便挑,只要你中意,就没问题!” “可是我看上的不是镇上的闺女。” 李河抓抓头,他表妹无所不能,或许他真有点希望,“表妹,如果你能帮我达成心愿,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你说吧,什么条件,让你纠结成这样?” 莫小荷拍了拍胸脯,做红娘的感觉也不错,她想知道,谁家闺女让李河念念不忘。 “是知府千金。” 李河犹豫片刻,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你就当我没说。” 莫小荷抽了抽嘴角,刚刚表哥出现了幻觉,她什么都没说过。 第189章 服徭役 莫小荷真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知道表哥李河眼光要比寻常人高,却没想到,高到这个地步,知府千金,或许在京都只是芝麻绿豆大小官的女儿,而在大吴边城,却是一方的高门贵女。 话本子上总有官家千金嫁给穷书生的桥段,那是因为书生有才华,有高中的希望值得投资,而书生也是为自己找个靠山,就这么,一拍即合。 李河开个打铁铺子,在知府老爷眼里,是贱民,而且和莫家只是沾亲带故,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作为表妹,莫小荷都觉得自己表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我知道,开始我以为她是富商家的闺女,想着自己多赚银子,早晚能把人娶进门。” 李河很落寞,高攀不起,说的就是他,他只能把人埋藏在心里,默默想念,不敢和家人说,怕爹娘吓晕过去,是他太自不量力。 那段时间,他到府城去,府城有一家据说灵异非常的寺庙,他去庙里上香祈福,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一辆马车,坏在半路。 记得那天,天已经擦黑,天空中乌黑一片,吹着凉风,似乎马上就有一场雨袭来,他赶车牛车,在吃冰凉的包子,正要和马车擦肩而过,对面车里下来一个小丫鬟,恳求他帮忙。 前不着村,后不着地,车夫手臂脱臼,李河又是热心的人,用了半个时辰修好马车,天也落了雨滴。 在离开之前,车窗打开,伸出来一双纤纤玉手,递出来一个荷包,李河隐约听车内,小丫鬟在抱怨什么。 车帘被撩起,惊鸿一瞥,花容月貌,如水一般,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跳,自从到了府城,他就魂不守舍,可惜只是路上偶遇,根本不知道那位小姐家在哪里,只能默默单相思。 “然后呢?” 莫小荷心中点评,故事情节狗血,毫无新意,若表哥心上人是个普通女子就罢了,知府千金,就算是庶女,也不太可能下嫁。 “然后我在茶楼听戏,在大堂,二楼的有人冲着我砸荷包。” 李河被砸中,晕乎乎地抬头,看到二楼处有倩影,露脸的是上次那个小丫鬟,乐滋滋地招呼他上来喝茶,他们小姐想要感谢他。也就在那天,他知道了她的身份。 “表哥,你也别上火,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莫小荷言不由衷,什么知府千金,彻底忘记算了,当做是一场梦就好,若真是结成亲,家里请来一尊佛,以后外公外婆,大舅和大舅娘都要做小伏低,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这话她不好说,顾峥一向不喜欢掺和,也沉默,总之,表姐李秀要定亲,是一件大喜事,莫小荷只能相信,感情是靠培养的。 因为书画铺子,莫小荷还在和鳏夫员外较劲,那员外铁了心要买铺子,这边喊价,那边就加一两银子,铺子的东家一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又不着急卖铺子,索性就等着铺子涨价。 八月二十三日一大早,莫家族人离开了莫家村,莫大丫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悲凉,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自己种下的苦果,只有自己尝。 “堂姐,你放宽心,先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 临走的时候,大伯娘眼泪汪汪地拉着莫小荷的手,拜托她帮忙多照应,她也郑重答应了,李家老虔婆干的事,丧尽天良,就算和堂姐无关,她也不想就这么算了,当做替天行道,老天让她穿越过来,总要做几件好事的。 安抚好莫大丫的情绪以后,莫小荷拉着自家夫君顾峥一起去逛集市,家里有菜,有肉,她却想吃鱼,不同于山里的,从其他城池运送,因为加了冰块,成本高,只有商队路过的时候才卖。 那是一种海里生产的鱼类,运送过来要三天左右的时间,关于种类,她也不认识,口味和现代的鳕鱼差不多,肉质白细鲜嫩,清口不腻,刺少,买回来做熘鱼段,熬汤吃。 农历八月底,秋老虎正盛,莫小荷站在树荫下,才一刻钟,就觉得喘不过气来,要热晕过去了,顾峥赶紧掏出一块棉布帕子,和杂货铺伙计要了一盆冷水,给她擦脸降温。 “这位大哥,你们来买鱼?是不是日子算错了啊?商队要明日这个时候才能过来。” 小伙计是个热心人,杂货铺没人,他就站在门口,和顾峥夫妻搭话,八卦一些小道消息,听说最近朝廷想要重新修筑加固城墙,每家每户都要派一名壮丁,到指定地点服徭役。 “我们邻居家的小儿子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就不用服徭役了。” 小伙计一脸羡慕,大吴这几年没有战事,风调雨顺,百姓们安居乐业,虽不能顿顿大鱼大肉,只要勤快一些,吃饱穿暖都没有问题。 “徭役?” 莫小荷大吃一惊,她穿越来的时间不长,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只好在脑海中搜寻,她好像听娘李氏说过,当年爹爹莫景山还没考中秀才,被衙门分配到一处大山采石。 那时候家里穷,也不懂给捕快们好处,所以去了最苦最累的地方,一天管两顿饭,毕竟是干体力活,不吃饱没力气,而莫景山一个文人,差点累到吐血,后来还是工头看不过去,让他干点计数的活计,挺了二十来天,回家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几年了,偶尔村里会有人出去服徭役,不过家里只要肯交银子,就能免除,按照家里人头算,一个人一百文,若是一大家子,没有交够钱,必须出人。 服徭役期间,衙门供饭,却不给一点粮米和银两,朝中发下来补贴,被层层剥削,到百姓手里,一个铜板都没剩下。 能让人吃饱饭,还算是有良心的,听说某地父母官,日日做稀饭,后来累死了人,怕事情闹大,花了不少银子才平息下去。 “是啊,小娘子不知道吗?府城那边已经张贴出了布告,约莫这几天就能传到咱们镇上。” 杂货铺子前面这条路,往北,通往大吴边境,往南,通往大吴都城,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伙计都见过,商队在这边做补给的多,所以他消息很灵通。 “唉,也不知道谁定了这么个规矩。” 伙计连连叹息,往年只要交银子就可以,今年就行不通了,每家每户,必须派出一个壮丁,加固城墙,有人要去开采山石,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每年都有人累死。 “什么?用银子不行?” 莫小荷刚刚还漫不经心,这下愣住了,家里不缺银子,百十两完全拿得出来,她可不想让夫君去受苦受累,再说家里就顾峥一个顶梁柱,离不得人。 “恩,不收银子。” 伙计苦笑,也不知道谁出的幺蛾子,有银子不行,就算你是个员外,有良田千顷,同样在去服徭役的范围内,逃脱不掉,不过他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带着银子,用钱买通人,冒名顶替,或者让人替着干活,应该可行。 “我家里有一个哥哥,在码头上工,这次服徭役,我哥哥去,我继续在铺子做伙计。” 小伙计叹息一声,多亏家里没分家,一大家子人,出一个劳力,还是能凑人手出来,就是他大嫂不太高兴,不过也没办法,让他去,估计要被人用门板抬回来。 “消息可靠吗?” 莫小荷再三确定,消息是真实的,也就是说,自家逃脱不掉,而外家那边,只有大舅和表哥李河,到底谁去合适? 加固城墙,怕是不仅仅如此,她在想一个问题,大吴是大越的属国,然而民富民强,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别是朝中有什么动作。 莫小荷越想,越觉得有猫腻,还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她得赶紧回去给大舅送个消息,早做打算,要服徭役,怕吃不饱,至少要带上足够的干粮,伤药,衣衫鞋袜,这些都要备用。 至于莫大丫的夫君李二,莫小荷自动忽略,她巴不得这个人渣去接受下劳动改造,回不来最好! 见自家娘子神色忧虑,顾峥拍了拍莫小荷的手,他身强力壮,曾经服过徭役,只是他不在的日子,她不能回山里,只能住在镇上,家中有张伯和张大娘在,他也放心。 “夫君,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加固城墙肯定是借口,没准要修筑防御工事,让她想起了秦始皇修筑长城,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的尸骨,她怕的是,服徭役,没有固定的期限。 “你想那种事,暂时不会发生。” 大吴和大越之间,有协议,而且,当初大吴内乱,面临南边小国联合夹击,有灭国的危险,是大越雪中送炭,两国君主曾经是患难好友,莫颜和大吴皇后于菲儿还是闺中密友,至少二十年内,两国不会开战。 莫小荷若有所思,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战争这件事,很难说,一个荒谬的借口,就是发兵的理由,她什么都不相信。 “咱们送点礼,把你安排一个距离府城近一些的地方。” 一去就一无所踪,莫小荷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从嫁人以后,就没离开过顾峥的视线,突然得到要分离的消息,一时间接受不了,所以她打定主意,夫君去哪,她就收拾个小包袱跟着。 白日他在服徭役,晚上的时间总是自由的,莫小荷想在附近赁住个小院子,洗衣做饭,没事熬汤水,给顾峥补身体,疲劳过度,身子亏损很大,一定要多加注意才行。 莫小荷胡思乱想,忧心忡忡地过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商队来卖鱼,她早就没了心情,还是顾峥去了一趟,买回整整一条鱼,吃不完的,就让张大娘腌渍起来,想吃的时候煎一下,配着白粥吃,有滋有味。 第二日晚膳后,镇上就传来了消息,衙门的捕快刚刚接到布告,挨家挨户的通知,登记,家中张伯张大娘和卧病的冯大春不在范围,只有顾峥是适龄壮丁,被衙役登记在册。 “这位大哥,吃个甜梨解解渴。” 莫小荷把人送出去,贿赂衙役一个梨子,开始打听消息,看样子,这次是动真格的,谁也逃脱不了,除非有功名在身,镇上的秀才举人,一共也没几个。 “你想问什么就说吧。” 衙役斜了斜眼睛,咬一口甜梨,不错,汁水多,解渴,他口气就缓和了些,“名单会报上去,给多少银子都不成。” “这个我知道,就是想问问,能不能换个稍微轻松点的活计……” 莫小荷直奔主题,她现在可没心情打马虎眼,只想听到问题的答案,让她心里有点底。 “这个都是随机抽签,看你们的运气了。” 所有人的名字身份牌被放在大箱子里,然后服徭役那天,由专门的人抽取分配,为公平起见,给再多的银子,也无法作假。 第190章 抽签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服徭役上完全行不通,除去有功名的人有特殊待遇外,府城内家家户户都要出人,提前得到消息的大户人家,为逃避徭役,想要前往大越躲避,更有甚者,举家迁离。 官府早已做好了应对准备,扣下过关路引,在服徭役之前,城内只需进,不许出,若是有人逃避,将按照偷窃罪处理,而偷窃,是大吴的一项重罪。 不过,制定这项规则的人也不是毫无人情味,只要壮丁,那些老弱病残,或者家中绝户的人都不在范围以内,不然面对繁重的体力活儿,定是有去无回的。 “小荷,你接到消息了吗?” 上门通知衙役前脚刚走,后脚莫大丫提着小篮子上门,里面是家里鸡新下的鸡蛋,她知道堂妹嫌弃院子养鸡鸭不好打理,鸡蛋都在杂货铺子买,就装了一些,送上门。 “堂姐,你咋来了?” 莫小荷招呼莫大丫进门,服徭役算是个晴天霹雳,家里乱成一团,张伯和张大娘跟着忧虑,毕竟这种事,能躲就躲。 几日没见,莫大丫可以到处走动,两腮有肉,以前愁苦面相渐渐地被红润所取代,她主要还是心病,对自己所作所为感到悔恨,觉得对不起爹娘,而这次重逢,得知爹娘还把她放在心上,立刻就有了归属感,心情一好,身体调养就事半功倍。 “早上衙役来登记,说是服徭役,每家每户必须派一个壮丁。” 莫大丫放下装鸡蛋的篮子,眼角眉梢露着喜意,老虔婆吓得连连求饶,愿意用银子,给多少都愿意,李二一听要去干重体力活,差点吓尿了裤子。 衙役一听说李二想要逃脱,立刻把衙门布告内容说了一遍,逃徭役,鞭刑五十,入狱三年,员外老爷都跑不了,更别提平头百姓了。 “恩,刚来过家里,我夫君要去。” 莫小荷和堂姐莫大丫完全是两种状态,莫小荷担忧顾峥,而莫大丫,巴不得李二死在外头,对她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听说给银子没用,还要抓阄分配活计,啧啧,真让我失望。” 若是能用银子打通关系,莫大丫愿意放血,找衙役帮忙,给李二安排最辛苦的活计,日日被人打骂才好,以解她的心头之恨。 二人说了一会话,见堂妹情绪低落,莫大丫安慰了几句,服徭役,虽然没有个期限,不过离过年,也就三个月了,最晚过年之前,肯定能回来。 服徭役事件突如其来,打乱了莫小荷所有的安排,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百姓皆如此,有时候在夜晚,都能听见连连的叹息声。 “夫君,我和你一起去。” 夜晚凉风阵阵,莫小荷洗漱之后,开始收拾行李,家里有张伯和张大娘,老两口身子骨硬朗,照顾冯大春没问题,而顾峥不在,她留在家里有点尴尬,冯大春是外男,怕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此行是去吃苦,又不是享福,一切从简,好在她的绸缎衣裙都被收起来,就带几套细棉布的,平时穿着舒服,而且也比较低调。 听说服徭役地点周围都是贫民窟,百姓们搭着窝棚,万一穿着太打眼,摆明在脸上写“我是肥羊”几个大字,那地段鱼龙混杂,治安很差,容易被人惦记上。 “好。” 顾峥本不想让自家娘子跟着受苦,可听她一番话,觉得有道理,再说真要两三个月不见面,他更难以忍受,思来想去,让莫小荷跟在身边,他有余力照顾她。 夫妻二人都是照顾彼此的决心,最后商定下来,农历八月二十八,一大早,就到衙门抽取自己的身份牌。 同去的,还有大舅李大壮,大舅娘含着眼泪,默默站在一边,很是舍不得。 抽签全靠人品,莫小荷在等待的时候,手都在哆嗦,她看到林秀才搬着两个大纸箱子,周围有衙役们在维持秩序。 “小荷,你让妹夫跟在我爹身后抽签,别太靠前。” 时间快到了,李秀突然从人潮中挤进来,在莫小荷耳边小声道,她说完,看了林秀才一眼,羞涩地低下头。 莫小荷愕然,没有问原因,总之表姐不会害她,等结果出来以后,果然,自家夫君和大舅都是相对而言,最轻松的活计,用推车运送石头,而李二,可能是作恶太多,被分配开采山石,他得到消息以后,腿软地差点跪下去。 大吴和大越这二十年,已经研制出火药,不过这种火药,被朝廷禁止,过年燃放烟花爆竹,也是有定例,开采山石,并不是用炸药,全靠人工挖掘。 不过这难不倒古代劳动人民,他们想出一个相对简单的办法,就是放火烧山,这样上面岩石会变脆,敲击后容易脱落,但是这个活计仍旧最危险,因为你永远不能确定,下来的是一块还是很多块,若造成大面积脱落,人就会被埋在乱石堆以下。得到消息的莫大丫面上哀戚,内心欢呼雀跃,莫小荷和外家人表现得很镇定,比预想结果好很多,看来,其中肯定有某些被掌握的潜规则,两家人必须感谢林秀才的暗箱操作。 “是林霜来家里找我,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李秀说完,用手绞着帕子,不敢抬头,没几天,她就慢慢接受了林秀才,她原来以为,林秀才和其余读书人一般,喜欢做几首酸诗,真正接触以后,才发现,她的看法存在偏差。 服徭役尘埃落定,听说镇上的鳏夫员外,和李二分在一起,到山上开采石块,不过他本人也不着急,带上十几个下人,丫鬟婆子伺候着。 日子定在农历九月初一,张大娘熬夜赶制了几双鞋,莫小荷做衣服,一路靠步行,到城门外五里,一共走了两天时间,虽说行李是顾峥背着,莫小荷光出两条腿,走得脚上磨出泡,顾峥心疼,趁着歇晌,给她在附近雇了一辆驴车。 城外有一处小村落,莫小荷人生地不熟,全靠一张嘴,她拎着礼物去了村长家,想在村里赁住一间屋子,平时能生火做饭就好。 “这个村里只有一处院子,那屋子顶上漏了个大洞,住不得人。” 村长转了转眼睛,离村里不远,就是一处采石山,之前开了大户人家的下人,出银子直接买了两个院子,听说要在附近住上一阵子,伺候他们家的老爷。 村里一下多了不少外来户,没钱的就想办法和村民拼住,让村里人腾出房间,所以院子,只剩下一处最破烂的,谁都看不上,他看莫小荷打扮,不像是穷人,不过这种娇滴滴的小娘子,怕是不会出银子住这样的地方。 莫小荷听后,紧皱眉头,环境太差,主要是不安全,她去院子看了一眼,更是失望,也不知道这屋子多久没人住,破破烂烂地,墙壁上裂了一道大缝隙,好像危房,歪歪扭扭,她感觉自己对着墙壁踹一脚,立刻会土崩瓦解。 “还有其余地方吗?” 这个破院子,根本不能住人,莫小荷想,实在不行,她就进城,住到城内的客栈,每天走五里路,给顾峥来送吃的和衣物,就是来回有些折腾。 “咱们村子就这么大,不如这样,小娘子,若是不介意,你现在我家借住几日,村里还有壮劳力,又不是农忙,可以帮你修缮屋子,全村还有二十多人,几天就能盖个泥坯屋子。” 按照人头给银子,每人每天给二十五文,不用管饭,泥坯不用花啥银子,若是想用个瓦片的顶子,约莫一两银子就能下来。 总共加上人工,大概有四五两,莫小荷不差钱,但是房子盖好了,以后也不是她的,如果徭役一个月结束,她最多能住上十来天,是不是太冤大头了?思来想去,她决定先借宿一晚,找夫君顾峥商量后再做决定。 第191章 盖屋 长途跋涉,刚到城门脚下,当日就安排来服徭役的汉子们搭建窝棚,这样下工以后,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来监管的衙役们提供木头板子,钉子,厚厚的油毡布,又和周围几个村的村民买了茅草,扎成一捆捆,铺在油毡布上。 自己住的地方,众人不敢马虎,齐心协力,两个时辰盖好,里面是个硕大的通铺,八个人一间房,从左到右,依次排开,自己铺上被褥,整理带来的行李。 趁着天黑以前,莫小荷去窝棚看了一眼,又听衙役说,这次不仅仅要加固城墙,还要加高,没有几个月的工夫,完不了。 还有三个月就过年了,难不成,今年还要这里过?若是如此,莫小荷琢磨,更不能住在客栈上,还得有个落脚地,无奈离得最近的村子,实在没有独立的院子。 村民家里有空屋子,倒是可以借住,给一些银钱,不过人家做饭也要用灶间,她想做汤汤水水,给顾峥滋补,大鱼大肉,被别人看到,难免要说闲话,也平添了尴尬。 “夫君,那我就听村长的吧,找人盖房,顺便把那个院子买下来。” 莫小荷算了一笔账,自己盖房子,还不如出点银子买下地基,不然辛辛苦苦盖好屋子,住不了几个月就走了,给他人做嫁衣。屋子留着,好歹是一处产业,早晚有能用得上的地方。 “娘子,这边人多杂乱,不如……” 顾峥看周围环境,心凉了半截,他想不如把自家娘子送到李家,或者去莫大丫那作伴,反正李二不在,老虔婆自己兴不起风浪,总比和他一起在这边受苦强。 原想她跟来也好,自己能在下工后照顾他,现在看来,是想当然了,这架势,定是要起早贪黑。 “我不回去,我都出来了,而且把地址给了张伯张大娘,张大娘说过几天来看咱们。” 莫小荷一见自家夫君要改变主意,倔强地摇摇头,她不走,以前都是夫君照顾她,后来家里多了老两口,做饭洗衣,很少用她伸手,好不容有了机会,能为他做点什么。 摇着顾峥的胳膊,莫小荷开始撒娇,顾峥从面色凝重,面无表情到最后,柔和了面部轮廓,他幽深的眸子中闪过无奈之色,没有半分抵抗力,只能举双手投降。 夫妻二人没在一起说几句话,顾峥被叫到前面,听从衙役们分配具体的活计,而莫小荷则回到村长家,商量买地盖屋事宜。 天已经黑了,天幕中,只有几颗星星,因为村里多了许多外来户,让一向宁静的小村落,变得些许喧嚣,家家户户点燃着油灯,有人坐在院子中说话。 家中男人服徭役,跟过来照顾的也有几十个家眷,往年是没有的,而这次有些不同,算是人人平等,里面还有没吃过苦的员外老爷。 “小娘子,那屋子本来就荒废了,你要买也成。” 村长眨着老鼠眼,泛着精光,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在他眼中,莫小荷是一头待宰的肥羊,有银子不赚是王八蛋,能坑点是点,多亏朝中有点动作,来了这么多人进村,以后他家杂货铺子生意定能好很多了。 村长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好吃懒做,但儿媳精明,早早地分家出去,在村口开了个杂货铺子,冲着他的面皮,村里人也会光顾,买个油盐酱醋。 莫小荷小日子来了,买了一包红糖,发现比镇上还要贵个两文钱,她开始以为,这家杂货铺欺生,因为她是外来户,所以花了高的价钱,然而看村里人,竟然也是这样。 村民只要不是急用,除非有求于村长,怕被穿小鞋,不然肯定不会在杂货铺买东西。 “村长,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莫小荷感觉到村长的算计,心里自有小算盘,她不差钱,却不想被不相干的人占便宜。 “大妹子就是敞亮,既然如此,我就实话实话,原屋主无儿无女,是个绝户,后来都靠着乡亲们帮忙操办丧事,这银子也是家家户户凑出来,才勉强凑出棺材板儿,若是那块地能卖出去,银子也得分给当年出力的乡亲们……” 村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诉说村民们多么大义,目的就是为了让那块地能多卖点银子,莫小荷频频点头,从荷包掏出十五个铜板。 “大妹子,这是啥意思?” 村长看着铜板,心里换算成猪肉,够买一斤五花肉,做了烧肉下酒,够他吃一顿,他摸了摸胡子,一副不为钱财所动的模样。 刚刚还称呼小娘子,现在又改成大妹子,莫小荷揉揉额角,摇摇头,“村长,按理说,是应该多给你点银钱,无奈家里也不富裕,只有几两银子,盖屋子还不知道够不够用。” “这个银钱给您,算是借住一晚的银子,明儿我就去其余村里看看,有没有别的院子。” 莫小荷说完,叹息两声,适当表达出自己的不舍,和囊中羞涩的无可奈何。 这个离城门最近的村落,叫甜水村,周围村落还要更远一些,隔着半座山,站在村长家院落,远远地能眺望那边的村子,不过光靠一条腿,翻山越岭,最快也要走两个时辰。 “这个咱们好商量,好商量。” 村长尴尬地笑了两声,还不等说话,被进来端水的大儿媳打断,“爹,这位妹子也不容易,乡亲们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公公真是,谁也不是傻子,到嘴的肥肉,难道让它飞了?弟妹还有个杂货铺子,好歹有进项,她还是大儿媳,啥也捞不着,平日还要伺候两个老的。 公婆偏心小儿子,咋不和小儿子过去?她心中不忿,眼看莫小荷要走,她当然要阻拦,不说别的,这位是个大方的,住在家里,一天给个十五文,盖屋子怎么要十天,就是一百五十文,人走了,这收入也没了。 村长囧了囧,面色不好看,有些下不来台,他沉默片刻,伸出两个手指头,二两银子,不能再低,那块地还有后院,能种菜,能养鸡。 “谢谢村长照顾。” 价钱在预期之内,莫小荷见好就收,村长人贪婪,办事还算利索,第二日就办好了,又找了村里剩下的壮汉,正好一户人家准备盖屋子,有晾晒干的泥坯,低价转让给莫小荷,三间泥坯屋子和院墙,三天时间就盖好了。 床是村里木匠打的,没有花样,桌椅板凳,简单的衣柜,加上工钱,一共花了有七两多的银子,要比自己打泥坯便宜了一两的人工钱。 屋子比较简陋,屋顶用厚厚油毡布和茅草,莫小荷没用瓦片,村里人杂,用瓦片太过显眼,她并不想引起别人注意,屋子简陋一些,好歹以后是自己的地盘。 烧了两天炭盆,彻底烘干了墙体,屋内没有潮气,莫小荷卷着包袱住了进去,她在村子里抱了一条半大的狗,取名大黄,大黄很敏锐,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叫唤个不停,看家护院好帮手。 之前有一个村子的二流子,见她颜色好,半夜跳进了院子,想偷香窃玉,被凶悍的大黄追得跑丢一只鞋,而莫小荷提着上面钉着铁钉的棒子,把人痛击一顿,棒棒见血,那晚村里人只听见连连惨叫声,谁也不敢开门,或许是过后听说了什么,再没人敢小看她,在河边洗衣裳,那些嘴碎的妇人们,下意识地远离她。这正是莫小荷想要的效果,反正她和村妇们没啥好说,开始刚盖屋子的几天,就有几个大娘上门点评,空手不说,走的时候,还顺走她挂在灶间门口的辣椒和大蒜。 “小娘子,你咋嫁了个大块头哩?” 一大娘拉着莫小荷话家常,絮叨的都是村里谁和谁有一腿,村长偷看过哪家妇人洗澡,那妇人露出白花花的腚子,她神秘道,“咱们这里过去就是大越,也没人稀罕丑汉子,尤其是脸上有疤痕,那可是克妻之兆啊!” 莫小荷最烦别人说道自家夫君,她准备请这位大娘出去,没成想,大娘挺自觉,站起身,走到门口,才神秘兮兮地问一句,“啧啧,小娘子,我看你是个实在的人。” 大娘继续高谈阔论,“现在的丫头,都喜欢光溜水滑的小白脸,中看不中用啊,想要床上快活,还要找身强力壮的汉子,一次能整一宿,我家那糟老头子,年轻儿那会儿……” 大娘还没说完,就被铁门关在门外,鼻子撞在门上,疼得惊呼一声,破口大骂,“装什么装,背地里还不知道咋玩呢,要不是为那事,谁愿意找个丑八怪?” 莫小荷丝毫不顾形象,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在门里讽刺道,“您老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咋还这么欲求不满呢?” 老大娘一个趔趄,灰溜溜地走了,她就是看刚成亲的小娘子面嫩,看来遇见个泼辣又不顾脸面的,她讨不到半点便宜去。自从被几位大娘骚扰后,白日里,莫小荷要关着院门,她来这里半个月了,深居简出,顾峥那边,起早贪黑,活计繁重,并不能每天都回来。 莫小荷进城几次,买了用的油盐酱醋,她做菜,对调料需求特别高,村里人家只需要滴两滴油,放点盐巴就能炒一盘菜,她得用葱姜蒜,炖肉要加八角,还用花椒,辣椒爆锅,把香味炸出来。 服徭役的汉子吃的都是粗面混合红薯面的馒头,里面还加了糠皮,粗糙地剌嗓子,动不动就是没有一点油水的白菜汤,一日三顿,定时定量,以顾峥的食量,根本吃不饱。 莫小荷开始做了一锅小鸡炖蘑菇,她在一处背风又没有什么人的地方等自家夫君,同来的还有大舅李大壮,二人洗过手,吃着白面馒头,只能喝点鸡汤。 时间有限,来不及吃鸡肉,因为鸡肉上带着骨头,才半个月,两个人就受一大圈,她发现,大舅手上的茧子又厚了一层,手臂上被擦破了皮,绑了一圈纱布。 临走之前,顾峥又上下打量自家娘子,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别太辛苦,前几日晚上,他偷偷回来,翻墙看自家娘子一眼,然后马上就得往回赶。 机灵的大黄对此见怪不怪,闻闻味道,之后继续趴在角落里睡觉。 时间上是个硬伤,正午时分,刨除吃饭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顾峥偶尔会眯一会儿。为了让他能多睡一刻钟,莫小荷从早上就开始忙活,小鸡炖蘑菇费时间,她没再做,而是做馒头或者饼子。 馒头全用细白面,用南瓜和面,做南瓜馒头,有甜滋滋的味道,她给顾峥和大舅留下几个,让他们饿了,晚上的时候垫垫肚子。 一个窝棚住八个人,大舅和顾峥换到了一起,连带着,同窝棚的六个人,也借光吃了独食,众人默不作声,干活上帮李大壮分担一些,偶尔还能偷偷捡点柴禾,让顾峥带回去。 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顾峥不用担心半夜跑回去看自家娘子被发现,心安理得在家里睡觉,天不亮之前赶回去就好,也不怕被人举报,一个窝棚的人,收了好处,帮着他隐瞒。 ------题外话------ 书友们,新年快乐,2017年,美梦成真,越来越好! 第192章 屁股上有一块疤 虽然距离家里不算很远,可人生地不熟,即便是有了屋子,莫小荷仍然没有归属感,由于服徭役的有吃不得苦的富贵人,村里农田被买卖,盖了不少屋子和院子。 每当晚上,村里乱糟糟的,总有莫名其妙的哭喊声,在莫小荷搬来一个月之后,甜水村发生了一件大事。 由于这次服徭役的人选和以往不同,虽说都是正当年龄的汉子,常年做活和养尊处优的差距甚大,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总是喊累,想方设法地偷懒,原本一月之期,计划的活计,只完成一半。 傍晚时分,顾峥回来吃饭,按照这个进度下去,年前不可能完工,衙役不会好心地放人回去过年,最多给两天时间休息,折腾回去,不够一来一回路上耽搁的时辰。 莫小荷知道自家夫君的食量,她白日进城买了一大锅的白面馒头,又买了个大猪头,自己做了酱猪头肉,隔壁家的婶子帮忙拆分,又给切好了,她给了婶子一块,作为帮忙的报酬。 原本只给自家夫君和大舅开小灶,而后发展到一个窝棚的人,八个壮年汉子,每人每顿至少四个大馒头,外加一碗菜,若是换成大米干饭,一个人能吃三大碗,家里的锅都装不下。 开始,莫小荷没当回事,毕竟这些人人品还算不错,懂得见好就收,帮着顾峥打掩护,不过时间一长,莫小荷发现,自己的小身板,真是没办法做那么多,而且总去送东西,已经引起有心人士的怀疑。 周围村里有人家杀猪,约莫十一二文就能买一斤,比小贩手中要便宜个几文,只是能过来陪着家人服徭役的,条件不差,每次杀猪,大家抢,最后到莫小荷这,只剩下别人嫌弃没有肉的排骨,大骨头和猪头。 前几天都是她自己蒸馒头,从早忙到晚,一刻不得闲,一袋五十斤的细白面,几天就用完了,这还是她掺了玉米面和荞麦面一起蒸馒头,那些人,胃口真是太大了! 花点银子,莫小荷倒不是很介意,主要是,白日顾峥上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总是出门采买,碰见村里人,不太好解释。 天已经漆黑了,今夜又是她自己一个人,闲着无聊,莫小荷把白日买来的排骨剁好,用水清洗几遍,去除里面的血水,扔在灶间的大铁锅,放上八角,姜片,等着明儿一早,就能炖成脱骨状态,放点隔壁婶子给的冬瓜,她也给自己补补。 “开门,小娘子,开门!” 莫小荷打了个呵欠,刚吹灯躺下,听见门口有拍门声,她揉了揉额角,坐起身,喊了一嗓子,“等下,马上来!” 听声音是村长的,大半夜上门,很可能有事,而且声音嘈杂,看起来,门外像是来了很多人。 穿好衣衫,莫小荷打着一盏油灯,打开门,吓了一跳,门外至少站着几十号人,人人手里举着火把,也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的原因,前排几个汉子,眼眶通红,眼球凸出,凶神恶煞地样子在夜里,很是渗人。 莫小荷摸不着头脑,一时间愣住了,她看了看最前排的村长,想要一个解释。 “小娘子,你一个人住,没有什么异常吧?我们得进去看看。” 村长抓了抓头,很是为难,只得委婉地表明其含义。他是觉得自己委婉了,莫小荷更糊涂,三更半夜的,一村子的人上门,要搜查她家,摆明了是找她的麻烦,是想欺负人? 见莫小荷脸色很差,村长的大儿媳摇摇头,把莫小荷拉到一边,小声嘀咕几句,说了事情原委始末。 就在前几天,村里一个定亲的姑娘,去山上捡柴火,被一个陌生汉子给强上了,听说那汉子是采石山那边逃跑的,现在官府的人正在抓人。 黄花大闺女,正准备嫁人,遭难,她一瘸一拐,衣衫不整下山,被好几个村民看见了,纸里包不住火,就给传了出去。那姑娘一时想不开,跳了河,虽被救起,却疯疯癫癫,她爹娘不知道留了多少眼泪。 莫小荷深居简出,隔壁婶子又不是个嘴碎的人,所以她几乎没有得到消息途径,对此一概不知,难怪前几天晚上总有乱糟糟的啼哭声,她点点头,对着村长的大儿媳道,“可这和你们来我家有什么关系?” “唉,咱们都没有坏心,可是为你好。” 话不能说一半,索性告知,反正莫小荷买了地基,也算是村里的外来户。 村长大儿媳嘴皮子还算利索,村里那姑娘被强了以后,今晚又有个去河边洗衣裳的妇人,被陌生汉子给强了,按着人在地里,滚了一身土,等那家汉子见人没回来,找过去,两个人早已经成事,咿咿呀呀上了。 开始妇人抵死不从,后来渐入佳境,也就享受上,这不,刚刚妇人的夫君气了个半死,非要休人,还不停地叫骂。 村里住进来太多外来户,给村民增加不少收入,可欢喜没多久,就出了事,还有采石山,跑了好几个汉子,他们路引被扣,无法进城,最大可能性,是埋伏在甜水村内。 “原来是这样。” 官府为怕人冒名顶替和逃跑,收了每个人的路引,要徭役结束之后才能返还。不过家里进人,莫小荷不太习惯,她找了几个帮忙盖房子,还算熟悉的人进院搜查。 前屋后屋,灶间地窖,全部找了一遍,村长见没有问题,准备去下一家继续。 “小荷妹子,你自己留家也不安全,虽说有大黄,可毕竟就是一条狗,你也跟着我们队伍走吧!” 莫小荷一想,那人流窜,真不知道到了哪里,她接受了村长大儿媳的好意,跟着大队伍,挨家挨户敲门,许是之前村里传过风声,村民听后没有特别震惊,很是平静地接受现实。 找了一大圈,几乎在村里掘地三尺,众人累得气喘吁吁,仍旧没有一点发现。 第一个被强的姑娘已经疯了,问什么都捂着耳朵,而后那个妇人,因为天黑,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肯定地说,对方屁股上有一块疤。 “你这个该死臭娘们,没一点廉耻心,贱货!” 她男人抬起手,给了那妇人一个巴掌,那妇人立刻躲在村长身后,破罐子破摔了,毫无顾虑地大喊大叫,“放屁!自从嫁进你家来,伺候一家老小,家里啥活不是我干?” 劈柴打水,洗衣做饭,喂猪喂鸡,嫁进来几年,生不出娃,天天被婆婆骂是不下蛋是母鸡,怎么不说他儿子不行呢?生不出娃,全赖女人?要不是被一大家子欺负,至于天黑了,还要去河边洗一家老小的衣裳? “那不是你应该的吗?” 汉子觉得自己成为村里人的笑话,很是没脸,反正日子也不能过了,趁早休妻,他可不想以后被人嘲笑,戴了一顶绿帽子。 “应该的?应该给你大哥洗裤头?” 妇人撕心裂肺地狂吼,头发凌乱,嘴角还有被殴打的血迹,看她的样子,也是豁出去了。家里没分家,她不仅仅要给大伯洗裤头,还要给公公洗,有哪户人家是这么不要脸皮的? 就算再懒的人,也知道避嫌,可偏生,她摊上的是一家子奇葩,夫君也是个不行的,坦白说,那个野汉子比她男人强的多,成亲这么久,她第一次体会做女人的快乐! “老子要杀了你!” 男人两眼血红,随处找家伙事,最忌讳被人说的就是房事上不行,那简直比家里一年吃不上肉还丢脸,而且洗裤头这件事,当着村里人面说,丢尽了脸! 这下,众人炸开了锅,谁也没听说还有这种事,村长家大儿媳,还为妇人不值得,给一家子做牛做马,本来没了贞洁,没得到半点安慰。 “你杀啊,你杀啊,你有胆子就动手,老娘和你这样的窝囊废在一起,还不如死了算了!” 妇人豁出去了,伸着脖子,张牙舞爪地从村长身后走出来,村民见情况不对,赶忙劝说,却又无从开口,谁家摊上这种棘手事,也足够让人头疼。 最后还是村长发话,尽快找到人,那个逃跑的,衙门也在找人,若是在村子里发现,官老爷没准给他们定个知情不报的罪名,集体拖到衙门挨板子。 折腾了一圈,莫小荷回到家里,只想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不过,闹了这么一场,也让她警醒起来,至少一个在村里,并不安全。 一夜无眠,睁着眼睛到天明,莫小荷唉声叹息,她以为跟随夫君顾峥一起吃苦,只要有他在,就是好日子,看来还是高估自己,她根本就吃不得苦,天生的丫鬟的命,小姐身子。 在床上歪到快正午,莫小荷才懒洋洋地起身,在锅里加了几片冬瓜,热了两个馒头,草草地吃一口饭。 家里没有菜,她一般都是用东西和隔壁婶子换,婶子家后院有一大片菜地,各种菜,吃不完就晾晒成菜干,防止变老后,烂在地里。 刚到正午,院墙有动静,莫小荷吓得去杂物间找了一把砍柴刀,见大黄乐颠颠地跑回来,呲着狗牙,吐着舌头,一副热烈的样子,莫小荷才放心。 这狗自从被抱回来,那日子过得一个美,顿顿有肉,有骨头,皮毛在眼光下发亮,肚皮鼓鼓,比原来又壮实了。 “夫君,你咋回来了?” 顾峥第一次在正午回家,莫小荷赶紧打一盆水给他擦脸,中途被顾峥接过去,他看自家娘子脸色不好,把她扶在椅子上。 今早干活听说甜水村出了事,他心神不宁,趁着晌午歇晌,饭都没吃,偷偷从后山翻墙跑了回来,想看看家里的情况。 “娘子,这边不安全,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我看村长虽然抠门,却是个稳妥人,不如找人,把你送回去。” 这段时间,辛苦了娘子,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自己帮着上工,也照顾不到她,顾峥心里难受,服徭役还不一定要多久,不能让她继续跟着受苦了! “都出来了,回去干什么,再说回去就有人照顾我了吗?” 莫小荷鼓了鼓脸,表示强烈反对,她回去了,自家夫君在饭食上,就得靠衙门提供的粗陋吃食,没一点油水,太伤身体了! 有困难,想办法克服就是,反正她不走。 去灶间盛了一大碗冬瓜排骨汤,又从坛子拿出一个冒油的咸鸭蛋,莫小荷温了四个大馒头,放在桌上,让自家夫君先吃饭,别的问题慢慢商量。 顾峥想,自己说服不了娘子,他给衙役们点好处,这样他每天晚上都能回来陪着自家娘子,会安全一些。 第193章 原来是你! 顾峥左右为难,找人送莫小荷回去,他又怕那人不稳妥,最后也就认同自家娘子的说辞,再者,他有私心,希望总是能看见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果真如此。 为了跑回来看情况,顾峥没吃饭,天不亮开始运送山石,这会儿饥肠辘辘,喝着冬瓜排骨汤,就着白白馒头,有滋有味,他也给莫小荷盛了一碗汤,让她陪着他吃点。 一个月,他没瘦,她刚长出那点肉,已经没了,下巴尖了些,顾峥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家娘子的脸蛋,“那六个人的饭食,你以后不用管。” “恩?不管能行吗?你这样跑出来,还得靠着他们打掩护呢!” 莫小荷瞪圆了眼睛,诧异问道。如果能不管,自然最好,都是不相干的人,每次做饭,还要做两种,自家夫君和大舅得用细白面,而那些人的就用糙米面,玉米面几样混合,麻烦而且耽误工夫。 “有银子,可以买吃的。” 服徭役的人数太多,又不都是穷苦人家的,周围村里人看中了商机,挎着小篮子,偷偷找地方交易,卖馒头,花卷,包子,油饼,还有各种小菜,价钱公道,他们一日三餐,由衙门提供饭食,有时候晚上饿,白日偷摸买点东西,藏着晚上吃也是一样。 窝棚里的其余六个人还算好,并非是那种胡搅蛮缠的类型,送吃食次数多了,他们又没出力,总感觉不好意思,所以,己方把握一个度就行了。 服徭役,原本衙门拟定是供吃住,前几天,朝中派了钦差大臣来体察,见众人辛苦,也怕他们吃不饱,就给每个人一天六个铜板的补贴。 “六个铜板,难不成还得感恩戴德啊?” 莫小荷一脸鄙夷,这些汉子,随便找一户人家做短工,一天也有二十多文,还是在镇上上工的价钱,府城更高一些,说白了,就是用正当理由和借口,寻找廉价劳动力。 “夫君,才一个月,我怎么觉得你又黑了,晚上你出现,我怕是找不到你。” 一个月以来,只下过一场小雨,日日大太阳,火热火热的,顾峥打着赤膊,顶着日头劳作,皮肤被晒得黑得发红,还有一种光泽。 莫小荷调侃自家夫君,心里却期盼下一场大雨,越大越好,下雨天不能采石,顾峥能有点喘息的时间。 算算日子,二人有半个来月没有行房,顾峥晚上翻墙而入,一身灰尘,洗漱后,已是精疲力尽,她怕两个人再折腾一晚上,第二日他腰酸腿疼,没办法上工。 莫小荷却不知道,自己又低估了顾峥的体力,他常年在山里打猎,本身又是习武之人,这个强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每晚给她按摩,都是顾峥最最煎熬的时候,他怕莫小荷太累,强忍着,等她熟睡之后,偷偷起身,到后院浇凉水灭火。 “娘子,我晚上尽量早点回家,你一个人在家,小心些。” 顾峥反复嘱咐,这几天不仅仅是甜水村出事,周围的几个村落,也发生类似事件,还有村民家里丢财物的,闹得人心惶惶。 夫妻二人说了几句话,莫小荷装了几个苹果,依依不舍地目送顾峥离开。 没有那多余的六个人拖累,莫小荷一下子就轻松了,她给后院的菜地浇水,又到杂物间整理柴禾,这些都是顾峥白日打的,放隐蔽之地藏起来,等晚上再偷偷抱回家。 “顾家的小娘子,在吗?” 莫小荷家里在村子的角落,周围只有一户邻居,两家隔着高墙,平日说话,要站在墙根底下,踩着小板凳,这样来往虽说有点不方便,但是能很好保护隐私。 “在,在的。” 莫小荷从灶间出来,把手在围裙上擦擦,赶忙应声。 “我今儿在屠户那里买了一块肥膘,前几天你说想吃葱花饼,我就给你留了一块。” 隔壁婶子踩上板凳,放在墙上一个小盆,莫小荷的确想要肥膘,炼出来的油能炒菜,猪油渣混合着香葱做饼子,那滋味才叫香,婶子家做过两回,她闻到味儿,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村里家家户户缺油水,谁家杀猪,板油都留着,莫小荷又是外来户,根本买不到。她也没和婶子客气,转身进灶间,提个小篮子,里面放着果子,礼尚往来,算作回礼。 正好到了晚饭点,莫小荷炼油,把猪油渣上撒了点盐巴,又香又脆,她在后院摘了几根香葱,洗干净,剁得细碎,加上猪油渣,烙了几张葱花饼,又用早上剩下的排骨高汤,下了小白菜,细粉丝,做了个汤。 葱花饼很香,加了猪油渣,比猪肉的味道还要好,吃一口,几乎想咬掉舌头,莫小荷吃了一块以后,摸了摸肚子,怅然地叹口气,一个人吃饭,果然有些不习惯,如果夫君在就好了! 出门在外,无人帮忙,里里外外都靠她一个人操持,好在劈柴打水的体力活,都被夫君顾峥承包了,她只需要做饭就好。 忍了又忍,莫小荷想着自己能吃好喝好,这点,衙役也该准备晚饭,不知道有什么,她把剩下的葱花饼用油纸包好,又端了一锅白菜汤,往城门口走。 夕阳西下,天边血红的颜色,远处的石头山,在这几天人工开采下,有一个大缺口,残阳似血,把一切都显得厚重,莫小荷提着篮子,边走边想,她不曾见过战争,却听京都族人提过。 大越和蛮族一战,兵临城下,大越的边境城池,被蛮族屠城,整个城内,尸体成山,血流成河,一片死寂,蛮族士兵烧杀抢掠一空,一把火,百年城池,被烧了个干净。 大吴突然加固防御工事,真的没有什么动作?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莫小荷只能祈祷自己运气好点,别那么倒霉地赶上战争。 从村里过去,要经过一处土坡,莫小荷感觉到周围有动静,她刚想加快脚步往前跑,脖子突然被一个尖锐的东西划过,“别动,再动就弄死你!” “你想干什么?” 莫小荷停下脚步,垂下眼睛,她的脖子上,贴着冰凉的剪子,只要那人稍微一用力,尖锐就会刺入白嫩的脖颈里,随时有可能死于非命。 “干啥,你说老子想干啥?” 男人桀桀地笑了两声,声音充满阴森,他只用一只手,麻利地绑住莫小荷的双手,又粗鲁地踹了一下她膝盖,让她双腿承受不住重量,摔倒在地。 这会正是用晚饭的时候,周围没一个路人,莫小荷着急,脑门冒汗,她刚才还祈祷自己运气好一些,遇见这人,没准就是糟蹋女子的罪魁祸首,逃了徭役的男人。 坐下的时候,有个转头的机会,莫小荷抬眼一看,顿时愣住,难怪她听着声音耳熟,原来是个熟人,莫大丫的夫君李二,那个畜生! 开采山石,简直不是人干的活,李二觉得,这样下去他得累死,而且他发现,看守的衙役们好像故意和他作对一般,总盯着他,他没办法,就找了个月黑风高的夜跑了。 逃跑之后,李二很后悔,他没有路引,进不去城门,娘也没来看他,随身有点银子,不敢明目张胆地交易,只得躲在林子里,夜晚找地方睡一觉。 就在昨天晚上,他想起,自己很久没纾解过,他在甜水村闲转悠,看到一个妇人翘着屁股洗衣服,当时热血冲头,脱了裤子,把妇人按在原地,成就好事。 开始妇人抵死不从,又是抓头发,又是踢打,渐入佳境后,那妇人竟然呻吟出声,让他不禁对自己的技术得意,想着黄花闺女不好搞,不如就弄个妇人玩玩。 李二拦住莫小荷,没别的想法,他饿了一天,看到篮子,想着里面可能是吃食,就想抢过来,谁想到抢到了熟人身上,还是他垂涎已久的小姨子。 放了还是上了?李二拿不准,按理说,放人最好,和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听说莫小荷在甜水村盖了院子,他可以去蹭吃蹭喝,蹭住。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她夫君顾峥,李二想想那大块头,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有顾峥在,会让他登堂入室?既然已经这样了,逃徭役是重罪,索性破罐子破摔算了,他就不信强了莫小荷,她还能不要脸皮地说出去! 第194章 拖延 一瞬间,李二冒出好几个想法,最后打定主意,一不做二不休,强了莫小荷,她为了自己的脸面,也得帮他打掩护,而且他有了她的把柄,莫小荷以后就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姐夫,怎么是你?” 如果是陌生人,或许莫小荷还没有那么害怕,那人是李二,她感到绝望,就因为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这人对自己的亲生率骨肉都能下狠手,更别提是她。 “怎么就不能是我?” 李二手中的剪子丝毫没有一分松懈,他用帕子堵住莫小荷的嘴,帕子是丝帕,塞得不够严实,让她能说话,却又发不出很大声音,然后捆上莫小荷的脚踝,把人推到僻静之地,这里距离城墙有一段,又不挨着村里,平日里,根本无人经过。 “那个……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看这个势态,莫小荷大概能明白李二的想法,她心里着急,只得厚着脸皮问,其实是想自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先说服他放人再说。 服徭役苦,逃徭役却是重罪,养尊处优没干过活儿的不是没有,大家都在咬牙坚持,李二以前就是做过工的,又不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能走出这一步,实在出乎意料。 娶了莫大丫后,李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的比公子还舒服,有银子就去赌几把,花街柳巷逛逛,喝喝花酒,今儿叫小红陪着,明天换成小翠,他斧头都拿不起来,劈柴嫌腰疼,让他干开采石头的活计,他怎么肯? 衙役好像看他不顺眼,总是找茬,干活稍微不利索一点,就不给饭吃,就在前几天,石头山发生滑坡,和他一起干活的人,被活埋在碎石头下,挖出来的时候,头都被砸烂了。 李二吓得一晚上没睡好,琢磨这是个要命的活计,还不如逃了,就算被抓了,打几鞭子,吃几年牢饭,总比没命好,再说他想办法用银子打通关系,没准蹲几天就出来了。 “小荷啊,姐夫也没想到抓的是你,只能说你太倒霉。” 李二找一处干净地方坐下来,用鼻子嗅了嗅,嘀咕道,“什么味儿这么香?” 没吃东西,又闻见香气,李二揉揉肚子,顿时感到饥肠辘辘,他掀起上面的白布,也顾不得净手,双手在衣襟两侧随便擦了擦,抓起一块葱油饼,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不住点头。 外皮酥脆,里面还有猪油渣,咸香,饼子一层一层,呈现金黄色,李二吃得太着急,差点把自己噎到翻白眼,喝了一口小白菜汤,用手顺了顺前胸,舒服多了。 “姐夫,不如你放了我,你有难处我知道,咱们都是亲戚,一起想办法。” 夕阳渐渐地落下地平线,天边火红的云彩,被渲染上浓重的灰色,眼瞅着,天色变暗,不久之后天黑了,莫小荷心中叹息,李二明显是想挟持她,估计没安好心,拖得时间越久,获救的希望就越小。 如果夫君晚上回家,看见她不在,会不会着急?李二应该没胆子撕票吧?或许是没严重到那地步?莫小荷心里乱糟糟的,口中帕子,被她染上唾液,湿乎乎地黏在嘴上,很是难受。 “想什么办法?” 李二一口气把葱花饼全部吃掉,不住点点头,当年和莫家定亲,早就知道莫大丫有莫家村一枝花的堂妹,当年还是个干瘪的豆芽菜,现在发育成明艳的美人,让他看一眼,身体就不自觉有反应。 一起想办法,风险更大,李二不相信顾峥,所以他必须做出点什么,让莫小荷妥协,这样才更能保证他的安全。 “呜呜,我会联系堂姐,想办法把你送进城。” 嘴里有帕子,莫小荷说话含糊不清,李二却听懂了,一听她提起莫大丫,他脸上就有掩饰不了的厌恶,不过是他搞过的一只破鞋,非要黏上来,如果不是看在莫家的面子上,他肯定不会接收丑八怪,结果可到好,没借到一点光。 “那婆娘?哈哈!” 李二大笑两声,用篮子上蒙着的白布巾擦了擦手,打个饱嗝,他那么对莫大丫,就不相信她心里毫无芥蒂,没和娘家人告状,而且之前下毒事件,虽不了了之,他心里总觉得哪里奇怪。 有时候,莫大丫看他的眼神,明明是在微笑,可那笑容没一点温度,反倒令人毛骨悚然,他一开始怀疑自己心虚,所以想多了,几次之后,李二又觉得,并不是巧合。 李二不是没想过回家,被他想到一种不用路引就能进城的办法,装尸体,躺在棺材里,守城的士兵,还会把棺材打开,查看下人死没死吗? 这是他从那个遇难工友身上找到的灵感,直接用棺材被抬回去了。 李二是个活人,回家,没准是自投罗网,在没有计划好下一步之前,他只能先躲躲藏藏,本来之前没想过找莫小荷,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都是村里的小娘子,同样是老莫家的闺女,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莫大丫皮糙肉厚,就像一只野鸭子,而莫小荷,皮肤细嫩白皙,连汗都是香的,那纤纤十指,让李二想入非非。 天色暗下来,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烟火味,莫小荷测算下,她反抗李二逃跑的可能性非常低,就算没有帕子堵住嘴,她能大喊,或许也叫不来人。 假设有人听到呼救,李二很可能在人来之前弄死她,或者把她作为人质,这样她的名节就没了。莫小荷自己不在乎,但她身上有莫家女的枷锁,还有不想让夫君顾峥受人指指点点,只能另外想办法。 “别叫我姐夫,叫我哥哥,亲哥哥……” 李二咽了咽口水,随手解开裤子中间的抽绳,朝着莫小荷的方向而来,很快,他就能把娇滴滴的小娘子压到身下,他淫邪一笑,“大块头看着是壮实,说不准是个银枪蜡头,昨儿那妇人,开始也是千不肯万不肯,装作贞洁列妇,寻死觅活的,到后来还不是让我加把劲儿?” 莫小荷恶心的想吐,脑中不停地转动,必须拖延时间,夫君说过,今夜会早点回家陪着她一起,从来不失言,而且,家里还有大黄,那只狗已经成精了,看见李二这种猥琐的,应该狠咬一番。 “你别……” 莫小荷向后挪动身子,装作惊慌失措,她靠在树上,嘤嘤地哭泣,“你要银子我都给你,求你放了我吧!” 作为良家妇女,突然表示出顺从,不够稳妥,莫小荷痛哭流涕,不停地求饶,李二见她这样,更能激起他的兽性,更兴奋了。 “放了你?放了你,你和别人告密呢?我也是迫不得已。” 李二嘿嘿一笑,很是得意,给自己找借口,“只有这样,你有我的秘密,我也有你的,我们相互交换,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不说出去。” “就……一次吗?” 莫小荷顿了顿,一副受气小媳妇样,眸子内清澈不含杂质,满是天真,李二满意点头,“对,就一次,你从了我,伺候哥哥我舒爽了……” “啧啧,莫大丫那婆娘,真不咋地,要是有你一半姿色,你们姐妹一起服侍我,那不是和皇帝老儿一样美了!” 李二忍不住了,就要扑上来,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叫嚣,两女共侍一夫,还是姐妹花,比在花楼找两个姐儿要更刺激,再说了,莫小荷这姿色,可比那些万人骑的好多了。 “那也不能在这,被发现了,我只有一根绳子吊死了啊!” 莫小荷拼命摇头,哭哭啼啼地求饶,“就给我留点脸面,去家里,家里无人。” 李二本是急不可耐,听后,沉默片刻,点点头,也好,在野地里,刺激是有了,却不能那么尽兴,以前听说有个汉子偷人,在野外,突然窜出来一条蛇,咬上汉子的屁股,那是条毒蛇,汉子因为救治不及时,毒发身亡,有固定的地方,他能先冲个澡,清爽一下,再成就好事。 莫小荷眸子暗了暗,蠢货,一会儿,谁是砧板上的鱼肉还不一定呢! 第195章 有变 夜幕降临,远处城墙下,每隔一段距离,点燃着一个火把,闪烁着点点火光,偶尔有黑影晃动,这个时间,来服徭役的人们还没能休息,从早到晚,繁重的体力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为尽可能躲避村里人,二人绕到村后,沿着河行走,李二把剪子架在莫小荷的脖颈上,显得很是小心谨慎。 “姐夫,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咋能有这样的想法?实在不行多花银子,从甜水村找个壮汉冒名顶替,也比跑了强啊!” 逃徭役,只要罪名坐实,就轻不了,何苦想不开,莫小荷一边走,一边对李二进行思想教育工作,她脚踝上被绑了绳索,只能迈着细碎小步子,艰难前行。 “说的倒是轻巧,真有好事,顾峥怎么不找人顶替?不用翻来覆去劝我,反复说,你烦不烦啊!” 李二吐了一根嘴里的稻草,他胆子没那么肥,但事情都发生了,退缩不能解决问题,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莫小荷,“莫大丫现在住的屋子,是你的?” “是啊。” 莫小荷忽然记起,屋子是大伯娘给堂姐留下的嫁妆,以备不时之需,最后还真的派上用场,莫大丫怕李二和老虔婆起了坏心思,所以谎称是莫小荷的住处。 李二若有所思,上次他托人到衙门去查房契登记,他总是觉得莫大丫那婆娘留一手,并不是十分信任,结果衙门的书吏是林秀才,好像和莫家有点关系,他送了礼,被退回,人家压根不帮忙。越是这样,李二更是怀疑其中有猫腻。 “我也不想藏着掖着,你让我玩一宿,你放心,我李二说一不二,肯定不会多嘴多舌说出去,而你怎么做,你该明白吧?” 李二盘算,女子都在乎名节,主要是惧怕流言蜚语,若是私下无人的时候受侵犯,遮掩还来不及,很少有人会把这件事捅出去,就像前几天那妇人,享受还来不及呢。 莫小荷很惊讶,这人是怎么把腌臜事一本正经,道貌岸然地说出口的,论不要脸,她只服李二,实在不想多说一句话,胃里犯恶心,莫小荷决定沉默,以免触犯到李二某根神经,目前要做的是保护自己。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莫小荷终于到了家门口,她幻想,能在门口看见隔壁婶子的男人,她一定大声呼救,可惜,老天不给她这个机会,隔壁大门紧闭,似乎已经灭了灯了。 李二拍拍胸脯,打着小算盘,莫小荷这住处简直太隐蔽,不在村子中间,周围也只有一户邻居,他白天在山上转悠,晚上回来,夜夜做新郎,顾峥只要没有休息日,就发现不了。 这么一想,李二心里特别美,不自觉地哼唱起了小曲。 “我把你嘴里的帕子拿下来,你别乱叫。” 走进院子,李二低声威胁莫小荷,“你敢叫,我也不会用剪子捅你,我直接脱裤子,到时候,你怎么解释都是无用的!” 莫小荷囧了囧,她正在分神,记得离开之前,她锁了大门,而刚刚李二随手就给推开了,院子里没有大黄的身影,这一切,透露着诡异。 莫小荷脸色变来变去,李二以为她是屈服了,取出她口中的帕子,随手反锁上门。 “灶间有水吧,刚喝了点小白菜汤,不够喝,你烙的饼太咸。” 李二是典型的大吴人口味,喜欢吃清淡的,而顾峥经常往来大越,口味稍微重一些,莫小荷做菜,大多数按照自家夫君的喜好来。 此刻她双手被绑着,粗糙的绳子,把她细嫩的手臂摩擦到红肿,莫小荷点点头,既然大黄不在,家里肯定进了陌生人,这时候她不可能等顾峥回来,必须改变计划,赶紧溜之大吉。 趁着李二进灶间的间隙,莫小荷一屁股坐在地上,在角落有一把柴刀,她背着手,利索地用刀刃磨开了绳索,而后砍断脚上的绳子。 行动恢复自由以后,莫小荷打开院门,她在心中衡量,或许打架不是李二对手,万一引来了人,就真的说不清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赶紧跑,找夫君去! 不得不说,莫小荷一路上唯唯诺诺,哭哭啼啼,给李二造成了她胆小怕事的假象,他大意了,发现灶间里有一只死狗,就想着吃狗肉,那刚吃饱的胃,顿时又空荡荡地。 连续喝两大碗水,李二走到院子,见院门开了,顿时一惊,这娘们跑了! 黑灯瞎火,周围的路看不清楚,去哪里找?李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悔恨不已,这么一会儿,煮熟的鸭子飞了!那娘们若是告状,还有他的好? 不过是一个呼吸间,李二就做好了决定,既然如此,不如就进屋,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有银子不愁买东西,趁着天黑,他得赶紧躲起来! 敏捷地窜进屋里,找桌子的位子点燃油灯,还不等有动作,李二的脖颈就被人用棍子敲了一下,那力道之大,不像是莫小荷,他头晕眼花,直接跪在地上,颤抖地问,“你……你是谁?” 对方听见他的声音,也是一愣,“你是李二?” 不是顾峥的声音,李二恍然大悟,原来莫小荷那小娘们竟然在屋里藏了一个姘头,把他骗回来,让他自投罗网!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若真是姘头,咋认识他的? “哈哈,你小子行啊,你怎么也蹲点了?” 油灯被点燃,房间内一下子亮堂起来,青色的纱帐和丝被,还有茜草样式的纱帘,一个简陋的农家屋子,被莫小荷布置得很是温馨。 只不过,这种温馨被床上堆放乱七八糟的衣物破坏掉,还有衣柜和箱子,里面的东西被翻得到处都是。 说话之人看上去二十来岁,是个黑胖子,满脸络腮胡子,小眼睛闪烁着精光,贼兮兮地,李二一看,是他熟人,和他住在一个窝棚的高老五,高老五和他一样,受不得苦,比他先跑了两天。 “蹲点?” 李二突然明白过来,高老五是找不到吃的,打听莫小荷是独居的小娘子,上门来偷东西,房间内翻得乱七八糟,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二,咱们兄弟还真是有缘分啊。” 高老五进门之前,准备了棒子打狗,谁知道那恶犬格外凶猛,看家一把好手,把他胳膊硬生生撕咬下来一块肉,血流不止,本来他早就能全身而退,就是因为伤口太痛,他在翻找,看看能不能有用的药材,才多逗留一会儿,谁想到巧合碰见李二。 “哥们前几天开了荤,在山上躲避,有个砍柴的黄花大闺女……” 高老五猥琐一笑,送上门让他纾解,不要白不要,他理所当然就给办了,在没来服徭役之前,他刚在大牢出来没多久,就算再进去也无所谓。在牢里又不用做活儿,有吃有喝,没什么不好。 “原来是你啊,哥们只玩了个开过苞的妇人。” 本来还能玩小姨子,莫家村一枝花,不过被坏了好事,李二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刚才那娘们跑了吧,咱们得赶紧走!” 高老五站起身,找了一条白色纱布,绑着时手臂,在李二来之前,他翻找了一个荷包,里面有几两碎银子,在梳妆台,发现一根玉簪子,看样式很值钱,他都放到一起。 “快走!” 屋内被翻成这样,就差掘地三尺,应该不会有值钱的玩意儿,李二想着一会跑路后,再和高老五谈分赃的事。 “灶间那死狗,你扛着,反正没多重,咱们今晚上就炖了,给兄弟补补身子!” 高老五看着自己的胳膊,恨得牙根痒痒,此地不宜久留,他已经找好了逃跑的路线,和李二结伴,比一个人轻松多了。 李二厌烦高老五的贪婪,却没有直接挑明,二人搭伴有个照应,他把狗扛在背后,跟在高老五身后,如果逃跑不及时,被顾峥堵到就出大事了! 第196章 上药 莫小荷跑出门以后,她怕李二追上来,故意没抄近路,在附近绕一圈,这才往顾峥所在地城门口奔去。 天已经漆黑,四处点燃火把,把地上每一块小石头,都照得清晰,衙役们终于放过了这群被抓来服徭役的人,并且宣布这一个月来唯一的好消息,明日休息一天。 开采山石的活计要更复杂,前几天死了人,死者亲属来大闹一场,被衙役打了一顿,那家人也是有骨气的,直言要去京都告御状。 弄出人命以后,众人都有消极怠工情绪,没有那么拼命,再加上有人逃跑,剩下的人心思活泛,干活上不卖力,拖拖拉拉,导致没有山石可运。 休息一天比较自由,没有路引,却是进不了城,想吃什么,可以用服徭役补贴的铜板,和村里人买卖,他们做了一个来月,按照月份领工钱,顾峥刚拿到一百八十文。 “夫……夫君。” 莫小荷头发乱蓬蓬,临来之前,她用手梳理了下,不然披头散发不成样子,她躲躲藏藏,终于看见顾峥一个人出门,从树后出来叫人。 “娘子?” 顾峥心下一紧,自家娘子从来没在晚上天黑以后出来过,他赶忙上前,锐利地眼神很快发现莫小荷手腕上被绳索摩擦的痕迹,当下抽一口冷气,“疼不疼?” “疼,当然疼!” 一路上,莫小荷已经把李二祖宗十八代咒骂一百二十遍,各种恶毒诅咒,她愤怒中夹杂着后怕,以为自己可以挺着,可看见顾峥,找到了依靠,她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顾峥脱下外衫,给自家娘子披上,又把她打横直接抱起,沉声道,“走,我带你回家上药。” 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事,顾峥不敢胡思乱想,再者,他现在眼里,脑海里,都是莫小荷手腕上和脚踝上的伤痕,她喊疼的时候,他心里就好像被一把刀剐过一般,捧在手心千疼万宠的媳妇,被别人绑了? 他要知道那个人是谁,一定动手宰了那个人! “呜呜,夫君,上次你帮我求了平安符,还有转运的,没有一点用,该倒霉还是倒霉!” 莫小荷求神拜佛,添了不少香油钱,结果她的运气丝毫没任何好转,衰到底,路上,她把前因后果,和顾峥说了一遍。 在李二绑了他回家的时候,院内明显进了人的,而且肯定不是熟人,张大娘和张伯或许会来,但是二人不会贸然进门,而且前几天张大娘托人送信,最近这几天正在腌渍酸菜和酸豆角,做辣椒酱,要过几天才能来。 “如果没猜错,咱家是遭贼了,家里没少贵重的东西,荷包有几两银子,还有一根玉钗。” 莫小荷语气懊恼,银子就算了,她也不缺,不差那几个钱,玉钗却极端贵重,是皇后娘娘莫颜见她投缘,送给她的礼物,宫廷制造,莫家女身份地位的象征。 玉钗莫小荷很少戴头上,不过到一个地方,她都会在身边携带,如果丢了…… “别担心,如果有人拿去典当,那个人很快会被归案。” 顾峥一手抚了抚自家娘子凌乱的头发,又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蛋,他声音低沉,却带着浓浓的关切,尽量轻声慢语地安慰,“能开当铺的人,都有几分本事,寻常百姓不同印记,他们却是明白的。” 不然的话,不小心收了赃物,并且流通出去,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谁也承担不起,可别生意没做成,沦落到锒铛入狱的后果。 莫小荷点点头,若是这样,她倒是希望那人走投无路,早点把玉钗典当了,可别放在手里,当什么传家宝压箱底,那才叫真悲催。 顾峥当年面对上百穷凶极恶的山匪都没变过脸色,莫小荷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感受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很有安全感,果然呐,还是她太娇气,离不得自己的夫君。 正因为如此,她想起娘亲李氏,当年爹莫景山在县里读书,只有娘带着她和大哥两个人生活,还要面对原村长那老泼皮的骚扰,好好的温吞性子,愣是被磨得性如烈火,成了莫家村有名的泼妇。 或许,没有多少妇人喜欢唠叨,只是残酷的生活,在慢慢改造一个人,原来好好的,或许也变得面目可憎了吧? 等两个人回到院子里,李二早已不知去向,顾峥点亮挂在树上的灯笼,院子里泥土上有血迹,他顺着血迹进入到灶间,莫小荷马上跟进去。 一地的血,已经干涸到凝固状态,颜色有点深,上面还有几个凌乱的血脚印,莫小荷用手捂住嘴,“这是,杀人了吗?” 顾峥低下头,用手指沾了一点血,放在鼻尖轻嗅,然后摇摇头,眼眸幽深,“是大黄的。” 家里应该是先进了贼人,大黄看家护院,和贼人厮打,最后被砍死了,毕竟是一条不算大的狗,以前还骨瘦嶙峋的,怎么能打过一个壮汉? 大黄死了。 那条陪伴她多日的傻狗,不管她做什么,大黄总是安静趴在她旁边,摇着尾巴,她洗菜,大黄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午后,阳光洒在小院,一人一狗晒太阳,大黄是条好狗,就算再馋,也不会进入灶间找吃的,宁可饿着,又乖又听话,莫小荷这么一想,眼泪又出来了。 “别哭,娘子。” 顾峥不知道如何安慰了,只能重复几个字,夫妻二人进入内室一看,乱七八糟,衣物被丢得到处都是,荷包和梳妆台上的玉钗,不翼而飞。 乱成这样,一定不是李二干的,他应该没有那个时间,只是之前进来的贼人,却有很多种可能。可能是村里人,可能是逃了徭役的,或者是外来户,村内人多而杂乱,没个定论。 隔壁婶子家灯始终关着,莫小荷轻声叹气,她刚搬来,和邻居算不上熟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难不成还真指望邻居帮忙?为了她一个陌生人惹麻烦不成? 人都是自私的,想明白以后,莫小荷和顾峥一起,收拾家里的衣物。 “你坐在这里,我先烧点温水,给你擦拭下伤口,咱们得先上药。” 顾峥在床上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把自家娘子抱上去,手脚麻利地开始叠散乱的衣物,由于刚搬过来,置办的东西不多,零零碎碎,分门别类,该进箱子的收进箱子,该进柜子的收进柜子,井井有条。李二现在进不了城,肯定在周围村里或者附近树林东躲西藏,四处流窜,顾峥推测,他手里应该有银子,那样的话,不可避免的要和周围村里人交易,买吃喝和衣物,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到人。 服徭役是临时的变动,不然他肯定要去黑市,找李二和老虔婆做那等丧尽天良事的证据,谁知如今却被李二抢先,欺负人到自家娘子身上,那么,他就不能手下留情,记得之前,让莫家村村长碎蛋,那老头表情痛苦,或许,可以让李二也跟着体验一下。 几个呼吸之间,顾峥心里已经转变无数想法,虽说娘子机灵,但还是受了委屈的。 灶间的水热了,顾峥打开一盆,用最软的白布巾,轻轻擦拭莫小荷伤痕上面的浮土,在撩开她腿的时候,看到莫小荷膝盖上青紫一片,还有血印子,他的手再次顿住。 “夫君,我没事,我都快忘记疼了。” 莫小荷恍然大悟,自己当时被李二踢中了膝盖,跪在地上,正好地上有石头子儿,硌到了腿,想起来那个畜生,她就生气,见皇上和皇后娘娘下跪,也不过是意思下,人渣竟然让她跪?早晚有一天,抓到他,李二得给她下跪磕头,叫几声姑奶奶! 顾峥没有说话,可莫小荷感觉到从他身上泛起的寒意,蔓延在整个房间,只是片刻,顾峥又恢复了,他用手指肚舀了活血化瘀的膏药,涂抹在她的伤处,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题外话------ 如果你们谁男票,或者老公是顾峥这样的,请到朋友圈秀秀恩爱 小莲严重怀疑,有这种人么,咳咳…毕竟我没遇见过,O(∩_∩)O哈哈~ 第197章 被夫君调戏了! 第二日,莫小荷情绪不高,陪伴她的阿黄死了,手脚又被绳索磨得生疼,只能穿最细软的棉布衣衫,阳光顺着窗纱照射进来,透过一丝光亮,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勉强才从床上坐起身。 昨天被小贼翻得纷乱的屋子,已经被收拾得一尘不染,身下的床单都被换新,她用手敲敲头,记得昨夜在顾峥怀里,一直不肯睡,后来是他慢慢地拍着她的后背,讲了个睡前故事,她才睡着。 想到这,莫小荷脸色一红,多大的人了,遇见点事,还没有一点抗压能力,被夫君像孩子一样的哄着,虽然会这样想,心里却有一股甜蜜的感觉。 “娘子,醒了?我做好了粥。” 顾峥高大的身影走进门,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用红豆,绿豆,莲子,花生煮成的八宝粥,还有一个油汪汪的咸鸭蛋,一碟开胃小菜。 昨夜莫小荷在灶间见了血,应该吃不下去肉,他怕她吃肉,想起大黄,顾峥为了做一顿早饭,深思熟虑最后选择清淡的。 “恩,我洗漱一下。” 莫小荷穿鞋下床,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夫君,你怎么在?今儿不用上工吗?” 听说,服徭役期间,只要不是起不来,病入膏肓了,一律禁止请假,不许休息,否则没有饭吃,还要遭受别人的白眼和排挤,毕竟活计就那么多,少一人干活,代表他那份要分摊在别人身上。 “恩,采石山那边闹开了,没有山石。” 顾峥临回来之前,给衙役塞了银子,采石山人手不够用,肯定会从他们这边调人过去,不是抽签的方式,没有公平,他做什么都无所谓,但采石山离这里太远,他就不能随时回来看自家娘子。 人情世故这个东西不需要懂,只要你有需要,就要走上这一条路,还有大舅李大壮那边,顾峥也提前和衙役打好了招呼。 “大舅怎么没来呢?” 莫小荷喝了一口八宝粥,胃里暖暖的,长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舒服多了,既然休息不上工,应该让大舅也来家里,做些好吃的,给他补补。 “说是大舅娘可能来送东西,他要在那边等着。” 顾峥又出门一趟,把院里晾晒的衣裳全部收进来,昨晚莫小荷睡了后,他摸黑,把所有衣物都洗了,那些都被小贼的脏手碰过,不能再穿,一夜正好全干了。 “夫君,我来拾掇吧。” 莫小荷放下碗筷,摸了摸鼻子,自己来就是添乱的,一件大事没做成,还要让顾峥担心,但这也没办法,她就是不想离开他太远。 “你手腕受伤,别动也别碰水,让我来就好。” 顾峥站起身,轻拍莫小荷的头,问她,“娘子,八宝粥是什么滋味,好吃吗?” “什么滋味?” 突来的问题,让莫小荷一头雾水,难道说自家夫君还没吃早饭,她刚才一激动,自己吃了一小锅,现在锅里被刮了个干净,真是一点不剩。 莫小荷很懊恼,真是个没节操的吃货,怎么就不问问呢?看来昨天真是被李二那厮给吓到了! “八宝粥很好吃,夫君,你没吃吗?” 顾峥俯下身子,看着自家娘子水润的眼睛,唇边还有八宝粥的痕迹,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点点头,“现在吃过了,也知道是什么味道。” 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看着自家夫君眼里的笑意,突然之间,莫小荷大脑一片空白,这是那个不苟言笑,总是面无表情到的夫君?刚刚做了什么?是调戏? 越接触越了解,莫小荷发现顾峥很多的隐藏性格,比如,他真的什么都会,记忆力超群,细心体贴,对她无微不至,没有时下男子的大男子主义…… “砰砰砰,有人在家吗?顾家小娘子在不在啊?” 夫妻二人正在深情对视,准备下一场的暴风骤雨,就在唇齿相接的瞬间,被门外不速之客敲门声音打断,莫小荷眨眨眼,俏皮一笑,赶紧应答,“在,这就来了!” 打开门以后,门外又站了几十号人,前排是村长和他的儿媳,人群中还有隔壁家的婶子,看见莫小荷之后,视线有点闪躲。 “村长来了,快请进。” 顾峥把自家娘子拉到身后,面色镇定,昨天那件事,不会算了,等一会儿他得闲,哄好了娘子,就去附近找人打探消息,不过娘子要在村里住,有什么事还要麻烦村长,因此他还算客气。 “不……不用,有点事,说完了就走。” 谁也没想到,莫小荷的男人在家,村长最怕这样的汉子,站在顾峥面前,他就像一只小公鸡,随随便便就能被对方拎起来,而且顾峥面相凶恶,脸上还有一道疤,他怀疑这男人以前是打家劫舍的山匪,着实得罪不起。 “昨天下晌晚饭那会,孙氏听见你家里有动静,见进了个黑胖子……” 村长组织语言,刚说完,就被顾峥扔了个眼刀子,他瑟缩一下,立即明白意思,赶忙更正,“那会儿,顾家小娘子拎着篮子出门了。” 莫小荷临出门之前,在门口看见了隔壁婶子家的男人,因为不熟悉,男女大防,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就过去了。 “对,我们家里是遭了贼。” 顾峥点头,很好地保护自己娘子的名节,“昨儿娘子去送饭,正好衙役告知我们今日休息,等我俩一起回来,发现院子进过人,屋里东西被翻得乱八七糟,大黄也被杀了。” 因为太晚,所以没有打扰邻居们休息,顾峥正想去衙门告官,说此事。 “正是正是,不仅仅是你们家,村里还有两户也丢了东西。” 村长抓抓头,真不晓得怎么说,心里琢磨,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没在家是万幸啊,不然肯定被那个黑胖子给糟蹋了。 村里有一户寡妇,早年嫁了个地主老财,虽然是做妾,却也捞了不少财物,地主蹬腿之后,她就回村,吃香喝辣,黑胖子也会找,不知道怎的,就盯上了她。 上门把家里值钱的首饰全部包起来,见寡妇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起了歹意,风流快活以后,把人绑在柱子上,大摇大摆地离开。 寡妇被绑了半天多,她住的高门大户,又在村头上,叫喊声,村里人听不见,也是巧合,昨夜她的老相好上门找她快活,这才把人解救于水火之中。 另一户人家,进城买东西,早上才回来,发现家里被盗,他家女人是个大嗓门,站在村上的土包大声叫骂,整个村子都能听见。 寡妇一听,不是自己一家倒霉,赶紧加入阵营,而莫小荷隔壁家婶子孙氏,也找村长说了情况。 “这件事,村长打算怎么处理?” 如果有人配合,找人会简单多了,顾峥把皮球踢给村长,总不能上门,就是为了慰问的吧? “咳咳。” 村长小胡子一翘,浑身冒冷汗,不知道为什么,和顾小娘子男人说话,给有一种莫名的压力,他甚至担心,万一有一句话没说好,脑袋就会落地。 斟酌再三,村长说了情况。 早上,采石山来了衙役,送过来两张画像,之前服徭役跑的,还有两条漏网之鱼,就是高老五和李二,画像给村里人,人手一份,发现之后,必须告知,否则就犯了包庇罪。 其中叫高老五的黑胖子,寡妇大声尖叫,就是这个畜生,抢了她多年的积蓄不说,还占了太便宜,简直不是人! 莫小荷接过画像,除黑胖子,另个人是李二,非常清晰,好辨认!原来这二人都是逃了徭役,他们认识,很可能已经搭伙,一抓抓一窝。 “村里想组建个队伍,去周围山上找找人,顾壮士要是不介意的话……” 村长没注意,自己语气讨好的成分居多,而莫小荷却噗嗤笑出声,她都不知道第几次听见有人称呼自家夫君为壮士,然后她就感到莫名的喜感,忍都忍不住…… 第198章 小白菜排骨汤 衙役人手不够,要上山找人,村长带着村里的汉子们帮忙,顾峥想都没想,马上答应下来。 “咱们也就是在浅林子找找,里面深山老林,豺狼虎豹都有,就不信他们敢进去!” 村长摸了一把胡子,逃徭役最多吃上几年牢饭,若是进了深山,说不得喂猛兽,一命呜呼,那两个人怎么可能干傻事?若不是惜命,咋可能看到有人被石头砸死了,就跑了呢? “村长,找到人之后,一定要把财物带回来,那可是我全部的积蓄啊!以后留着做棺材本的!” 人群后方,跟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素淡,正是损失最严重的寡妇,她靠着从地主那搜罗来的资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过日子,不下地干活,皮肤白嫩,一白遮百丑,比村里辛劳操持家务的村妇好看的多。 “呸,下贱的狐狸精,靠着在汉子身下打滚赚银子,这不靠死了一个,又回村里祸害人!” 寡妇和村里几个汉子不清不楚,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其中有个四十岁没娶上媳妇的老光棍,剩下都是有拖家带口的,寡妇家住的偏,基本无人路过她门前,平日见面,也都不说话。 名声不好的女子,放在什么事情上都不占理,有人开口大骂,村长无动于衷,剩下的村人一脸漠然,装作没听见,话是难听了些,可说的是事实。 官府用了新律法,民间禁止私刑,不然搁在二十几年以前,寡妇早被浸猪笼了。 “那就这样定,大家都会去吃点饭,别见到人腿软,过了晌午,在村里空地上集合!” 村长拍板,众人散去,他还得带着画像,到周围其余几个村子走一走,防止那边没收到消息,窝藏这二人。 大门关上,莫小荷松一口气,希望李二那王八蛋尽早被绳之以法,让他先进去,给老虔婆一个打击,这么想,她心里特别痛快,只是现在传信不方便,暂时不能和堂姐莫大丫共享。 “夫君,你这是要做啥啊?” 顾峥进门以后,拿了几根竹子,用匕首削尖了,然后两三根绑在一起呈交叉状,他伸手麻利,几个工作,地上就有一捆的成品。 “把这个埋在院墙下。” 竹子一部分埋在土下,上面裸露着尖锐,这样若是有人翻墙,踩上会受伤,也是给屋里人一个警醒。发生高老五和李二事件,顾峥越发不能放心,就算他能夜夜回来陪自家娘子,白日总要出门干活。 “好。” 莫小荷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家里还有些猪油渣,上次辛苦烙的葱花饼,被李二吃了个干净,自家夫君还没吃到呢! 顾峥的手被尖锐的竹子,摩擦得出了细小的伤口,莫小荷眼尖地看到了,她赶紧打了一盆水,为他清洗,又找出一盒药膏。自家夫君的手又粗了,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和她白嫩小手形成鲜明反差。 住在镇上,家里的邻居就说过她,是个有福气的人,应该惜福,可别把顾峥欺负的太狠。 “不碍事,太阳晒晒就好,小伤都算不上。” 顾峥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身后躲避,他一个汉子,流血都没啥,还在乎这点几乎肉眼看不见的小伤口?他根本每当一回事。 “手伸出来,不然我要给你颜色看了!” 莫小荷鼓着小脸儿,眼眸含着水光,嗔道,“什么小伤,你当我没被刺扎到过吗?越是小伤才越疼!” 如果受伤的人是莫小荷的话,顾峥肯定心疼,换了他自己,他怎么就不重视呢?那么就让她这个做娘子的来好了。 “夫君,你先去躺一会儿,下晌还要和村长上山。” 昨夜她睡得不安稳,自家夫君定是看了她半宿,难得有一天休息时间,莫小荷把顾峥撵到床上去躺着,又给他盖上了一条薄被,强迫他闭眼休息。 鼻子边,有一缕似有若无的清香味,顾峥心里有一种满足感,想着和莫小荷认识成亲以来的点点滴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已经到了农历十月份,白日里阳光依旧刺眼,眼看快到了晌午,莫小荷从后院摘了一点刚长出来的小白菜,准备简单烙葱花饼,做个白菜排骨汤。 排骨之前被她用盐巴腌渍上,泡在水里,这会加上八角,生姜,几粒花椒开始煮,约莫一个时辰,煮到脱骨状态,这边她烙的饼也好了。 顾峥是被飘来的香气弄醒的,睡了一觉,神清气爽,他洗了一把脸,到堂屋一看,莫小荷已经把饼端在了桌子上,外皮金黄,还有香葱,里面是一层层的,酥脆的猪油渣,别提多香了! “还有一大锅小白菜排骨汤。” 莫小荷一次性做了一大锅,想着晌午吃不完,晚上加点猪肉和白菜,继续吃。 “我来端,你仔细烫手。” 一点小活计,夫妻俩抢着做,正要开饭,院子里传来敲门声,莫小荷去开门,见自家大舅和大舅娘站在门外。 “在门外就闻见香味了,做了什么好吃的?” 文氏满面笑容,手上提着一个小提篮,她来给莫小荷大伯送东西,一个月了,也没见他瘦,精神状态还好,没有脱了一层皮的样子,她原本的担心都没了。 文氏刚来,想着怎么也要宿一晚再回去,给李大壮洗洗衣物,顺便看看莫小荷这边需不需要帮忙。 “大舅,大舅娘,快进来吧,刚好赶上吃饭!” 见到亲人,莫小荷笑容满面,赶忙把人请进门。 文氏第一次来,四周看了一圈,屋子没盖多长时间,多少还有点潮气,屋顶是茅草,新铺的,很厚实,下面盖了油毡布,不用怕下雨天漏水,有单独的灶间和茅厕。 文氏频频点头,自家外甥女就爱讲究,家里特别布置过,虽然是普通的农家小院,却充满温馨的味道。 “你张大娘新腌渍好的豇豆角和酸菜,托我带过来,让你尝尝。” 时日尚短,酸菜没有那么入味,文氏先拿过来点,等下次来,再带过来。 “还有我喜欢的豇豆角和一小毯子的辣椒酱。” 尤其是酸酸的豇豆角,切得细碎,下汤面放点,或者配粥,滋味都是顶好的,莫小荷心里琢磨,还是张大娘惦记他们夫妻,知道她做鞋的手艺不行,又给顾峥捎带了两双鞋。 “小荷,你放心,家里一切都好。” 文氏坐下来,先喝了一口小白菜汤,里面加了干海米,非常鲜,肉已经软烂到脱骨状态,她早上只喝了一碗清粥,这会儿也不客气,边吃香葱猪油渣饼,边夸赞,普通食材,做得这么美味难得。 “大舅,大舅娘,你们赶紧先吃饭,边吃边说。” 莫小荷刚吃过早饭不久,她不饿,自己盛了一碗小白菜汤,加了粉丝,慢慢地喝着,家里大事倒是没有,表姐李秀去了林家几次,和林霜关系相处得很不错。 “林秀才爹娘也是好的,很喜欢秀儿,这丫头,现在也是想开了。” 文氏说完,一脸欣慰,做娘呢,哪能不疼自己闺女,她之前怕李秀拐不过弯,被动答应亲事,心里还想着冯大春,现在看,李秀和林秀才相处还不错,有话题,林秀才也不是那等不同俗物的迂腐书生。 “小秀绣花,林秀才还能出个绣样。” 提起准女婿,文氏脸上笑容掩饰不住,可话题转移到儿子李河那,她又唉声叹气,女儿再好,也是嫁出去的,儿子不娶亲,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孙女?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个强求什么?那小子还能拖一辈子不成?” 李大壮咬了一口饼,摇摇头,着急也没用,他自己的儿子他知道,性格随了他,都很倔,不想清楚,是不会成亲的。左右就是这一两年,拖不下了多久了。 第199章 家信 四人围坐在一桌,好好地吃了一顿饭,大舅李大壮才想起来,问道,“小荷,我听说你抱了一只土狗回来养着,咋没看见呢?” 提起大黄,莫小荷又红了眼圈,虽然养狗时间不长,总归是有些感情,为此,她对高老五和李二更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带着一把砍柴刀,跟着村长到山里找人去。 顾峥在桌下,握住自家娘子的手,粗糙紧紧地包裹着手软,手掌传来的温度,让莫小荷镇定了些,把昨天发生的,没有隐瞒,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文氏一边听,一边冒冷汗,最后一拍桌子,当场叫骂,“杀千刀李二,咋就不被天收了去呢,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呐!” 印象里,文氏一直都是好脾气,很少大声说话,这次也被气得很了,身上发抖,还是李大壮把人拉到座位上,让她不要着急。 逃徭役是重罪,板上钉钉的,总比之前李二和老虔婆合谋给莫大丫下毒,他们没证据好,这次可是李二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小荷,你在这住,我也不放心,不如你和我回去吧!” 文氏看了一眼顾峥,按理说不该掺和两口子之间的事,但是李二还没抓到,万一再跑回来咋办?顾峥和自家男人白日要做活的。 这个甜水村,没一点人情味,就拿隔壁来说,就算非亲非故,远亲不如近邻,发现家里进了贼,提前告知村长也比马后炮好,现在事情发生了,再来做老好人,不觉得太晚了吗? 莫小荷叹一口气,说来,她是有点寒心,自诩对邻居不差,吃食也没少送,两家有来有往,其实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自家一个外来户,说不定什么时间就搬走,人家何苦蹚浑水?个人自扫门前雪,管你那么多闲事,万一给自己带来麻烦呢?她不生气,也不怨恨谁,就算是明白一些人情冷暖而已。 “大舅娘,我回去,夫君和大舅日子可就苦了。” 朝中给这些服徭役的人调派不少粮米,但是其中规则大家都懂,猫腻也多,把糙米换成陈米,质量差一层,其中油水可是大大地。 上次莫小荷去送饭,看见他们吃的窝窝头,好像里面还有黑面和红薯磨成的粉,加了糠皮,吃一口,噎得人翻白眼,穷苦人家倒是没啥,那些条件好的,根本食不下咽。 村里住着不少跟来的家眷,经常去送东西,不然就那条件,谁能挺住?油水更是没有,每日一个大炖菜,白菜萝卜土豆居多,能勉强混个水饱,晚上还要饿着肚子。 “可不是,多亏了小荷。” 李大壮点点头,他和顾峥还被安排了轻省活计,那些在山上采石的,更累,最主要是,有危险。 “左右饿不着你,不行就花点银子买东西。” 文氏瞪了自家男人一眼,瞎跟着掺和什么?李大壮摸摸头,莫名其妙,他自己倒不是为了吃食,人家是新婚小夫妻,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明显的不想分开,为啥要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夫妻俩谁也不说话,大眼瞪小眼地较劲,互不退让,莫小荷抽了抽嘴角,屋子都盖好了,她是肯定不能回去,也就是这两天难熬了点,不过顾峥已经做好了一个简单的防贼的陷阱。李二和那个高老五被抓,她的日子就太平多了。 “李二这件事,等我回镇上,帮你给大丫递个消息。” 最后,文氏无奈败下阵来,她看家里还有空屋子,不行她就留两天,等李二落网之后再回去。 “时间差不多了。” 顾峥站起身,准备出门,李大壮见此,琢磨闲着也是闲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跟着加入找人队伍。 二人前脚一走,后脚文氏就关闭房门,在院中绕了一圈,她看见墙根下那排被削得尖尖的竹子,满意地点点头,文氏帮着莫小荷一起收拾碗筷,然后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树下,她纠结一番,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小荷,你和大舅娘说实话,李二那个杀千刀的,没把你怎么样吧?” 这话难以启齿,但文氏为莫小荷好,如果真的发生了啥,也没必要要死要活的,没人看见,就当被狗咬一口,就怕有了身孕,那可说不清楚。 “大舅娘,真没有,要是真有,我也不会现在这样。” 作为一个现代人,思想上肯定要比这里的人开放,可在二十一世纪,有女生被强了之后疯掉的,不仅仅是肉体,更是精神上一种折磨。 莫小荷庆幸自己很机智,如果不是把人骗回家,说不定她真的保不住贞操,她想,如果当时,李二想强她,她一定会拿出所有的力气喊救命,万一出现奇迹呢? “那就好。” 文氏拍拍胸脯,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不然的话,让顾峥知道,心里有芥蒂,好好的一个家就毁了。 莫小荷理解文氏的想法,她在惴惴不安的时候,也想问夫君顾峥,若是真被强,还会不会要她,而后一想,这个问题容易让人误会,也很白痴,不存在的,为什么要假设,给别人添堵,自己也不痛快。 穿越之后,虽然运气也不算好,但幸运的是,在关键时刻,困难都会解决,这也是老天的特殊眷顾了吧,即便是有点小矛盾,小挫折,有疼爱自己的爹娘和亲人,有最好的夫君,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知足常乐。 “大舅娘,晚上咱们烙春饼吃吧?” 前几天,莫小荷自己发了点黄豆芽,今儿她打开黑布一看,刚刚好,后院有韭菜,做个韭菜鸡蛋,豆芽粉丝,正好张大娘送来了酸菜,炒个粉丝,三个菜,卷饼刚刚好。 大舅总觉得米饭吃不饱,更喜欢吃面食,她想了想,做春饼,正好她也馋了,文氏做春饼有一手,特别薄,她是学不来。 “行,大舅娘做。” 文氏点了点莫小荷的脑袋,满面笑容,过日子就是这样,吃吃喝喝,柴米油盐,想想自己,家里做饭,能凑合就凑合了,早上吃不完,就留到晚上继续吃,一天总有一顿是吃剩饭剩菜。 村里农忙时分养成的习惯,不好改,家里人也不太讲究,文氏从外甥女这得到了启发,以后做菜,应该尝试下,多换换样,不糊弄,借着莫家的光,儿子李河生意做的还行,日子可比以前好过得多。 “你这丫头啊,你娘总说你精贵,小时候,玉米糊糊不喝,必须喝粳米磨成的米粉,说你将来差不了。” 文氏唠叨着过去的事,说起来,她也不赞同小姑子娇养闺女,村里的姑娘,啥活不干,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嫁人后,一大家子人,人情往来,各种琐事,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现在看,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都是命,莫小荷嫁人以后,日子过得轻松,身边又多了个疼她的夫君。 提起李氏,文氏才拍了一下脑袋,人老了,记性真差,不提她差点忘记,“小荷,你娘给你写了一封信。” 文氏急匆匆进屋子去找包袱,莫小荷跟在她身后,“大舅娘,信是张大娘托你带过来的吗?” “当然不是,是你娘托人,直接送到这边的。” 李氏写了一封家信,主要是问候一下,说京都这边的情况,她给莫小荷单独留一封,让她在没人的时候自己偷偷看,不要让顾峥知道。 “你娘怕是有话和你说,私密话,让你夫君看见也不方便。” 文氏把信给莫小荷,这次她还收到了一个小箱子,里面装了几件首饰,京都那边新打造的款式,一人一套,特别说明了下,李秀将来成亲,要送信,李氏这个做姑姑的,必定是要出力。 莫小荷揉揉额角,心里有了点谱,她放下窗纱,坐在窗边,喝了一碗茶水,深呼吸,然后慢慢打开信封。 “小荷丫头,想不想娘?我和你爹都很想你,还有你大哥……” 莫小荷眼泪发酸,嫁人之后,不能在娘身边,总觉得身边少了一个管她的人,不太习惯,没几个月就过年了,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然而爹娘和大哥不在眼前,她感觉满满都是孤寂。 开篇报喜,大哥莫怀远学问做的好,才短短半年多时间,就在京都有了名气,相信,金榜题名只是时间问题,他目前更想钻研学问,对亲事看得淡,而未来岳父张举大人和张纤纤,也很理解并支持。 京都生活烦闷,不如乡下种地痛快,族里还算平和,外人就差多了,看不起李氏是个农妇出身的总是整出点幺蛾子,而李氏不耍手段,嘴皮子胜不过,指桑骂槐,她听不下去,就动了手。 打的还是一个三品大员的夫人,那位夫人看好张纤纤,一直想和京兆尹做亲家,谁料如此好亲事,被名不见经传的乡巴佬给抢了,她很上火,总是挤兑李氏。 李氏到底不如从小就接受宅斗教育的妇人们有心眼,不过胜在直接,能动手的绝不玩弄文字游戏,只要动手,必须打脸,快狠准,据说那夫人一气之下,还告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莫小荷捂脸,娘亲就是生错年代啊,女中豪杰,她都忍不住要点赞,有时候对付别有用心的人,简单粗暴最奏效,浪费那唾沫星子干啥? 李氏也觉得自己很光荣,用了三页信纸,来描述自己的丰功伟绩,打了三品大员夫人以后,一战成名,从此不敢有人给她脸色看,主要都是有身份的人,被打,就算占理,也丢不起那个人。 “小荷,娘收到你回信了,还得和你说一件严肃的事。” 大越京都开办了女子的培训班,关于生产,产后护理一些,李氏感兴趣,就去旁听,越听越心惊,在女子身体未成熟之前,最好不要有身孕,不然生产那才真是走鬼门关。 顾峥年纪不小,在房事上怕克制不住,而自家闺女,李氏心里没底,想了想,必须得写信说说明白,至少也要等满十七以后再考虑要娃。 李氏态度明确,闺女第一重要,顾家想要香火,也不差一两年,内附了几个注意事项,莫小荷一看,是关于科学推算排卵期的,她感叹,有穿越女就是好,这医疗水平,也比大吴高很多。 莫小荷看完以后,放在油灯下烧掉,既然娘亲嘱咐,她就照做,晚两年生子,这是成亲之前,李氏和顾峥说过的,当时他也答应了,所以夫妻二人行房,他会很小心。 为自己身体考虑,晚两年更好,她现在没过够二人世界,还得是亲娘,全部是站在她角度考虑,而婆婆来信,每次都要问一句,肚子有没有消息。 第200章 二选一 莫小荷留在家中看娘李氏寄过来的家书,她不知道,为了找高老五和李二,村里已经炸锅,不仅仅是甜水村,周围几个村子也发生类似事件,而且,比甜水村还严重。 先后有两三个黄花大闺女,被高老五强了,还有一个受不得打击,投了河,她家人刚刚办了丧事,本想藏着掖着,现在人都没了,隐藏也就没了意思。 村长带着画像去隔壁相邻的村子通知,受害的姑娘见到画像,当时就受了刺激,众人了解来龙去脉,恨不得能马上弄死两个人渣。 毕竟城池紧靠大越,民风相对彪悍,有些是从大越移居过来的,更崇尚武力,村里几个汉子商议,如果抓到高老五和李二,他们就齐心协力,活活把二人打死。 法不责众,官老爷想调查,找不到人,最后肯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几个村子分别派人齐心合力进山搜寻,惊动了吃饱喝足晒太阳的高老五和李二,二人连吃了两顿狗肉,弄了个简易帐篷,在山里过一夜。 别说,两个人搭伴还不错,有个说话的人,没了恐惧和孤寂,吹吹牛,相见恨晚。 高老五在吃牢饭以前,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惯偷,喜欢干偷鸡摸狗的事,本来东家摸一只鸡,西家摸一只鸭,最多名声不好,却不至于坐牢,也是他运气太差,夜路走多了遇见鬼,偷东西的时候,撞见原来铁公鸡占知县和县里商户妻子偷情,巧合地被抓了个正着。 糊涂知县是个妻管严,怕高老五最快,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就随便定了个罪名,把人关进大牢。 “兄弟啊,我原来还寻思,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哈哈,老天成全,糊涂知县被摘了乌纱帽,结果呢,没多久,我就被放了出去。” 高老五得意洋洋,牢房也没什么不好,有吃有喝,一年四季,还有新衣,不用做活,如果对吃穿要求不高,可以想个办法进去。 “我听说,牢房爬满老鼠,蟑螂……” 李二听得一愣一愣的,知县被摘乌纱帽,前因后果他很清楚,还不是因为太猖狂,得罪了莫家人,那家公子还来逼亲,想让莫小荷过去当小妾。 做知县公子的小妾,也比嫁个普通人强多了,吃穿不愁,有人伺候着,万一将来生个一儿半女傍身,以后日子有保障,莫家竟然不开眼的拒绝,后来,在莫大丫口中,他才得知,一个小小的村落,卧虎藏龙。 “兄弟,那是以前,后来牢房都给配了木床,稻草,还挺舒服。” 高老五用牙签剔牙,滔滔不绝,他和李二臭味相投,想着二人一起逃跑,说不得还能干一票,手里这些东西,弄到外头典当,能换好些个银子,短时间吃穿不愁。 “那个顾家小娘子还和你有亲戚关系啊,那娘们真嫩,也难怪你起了心思。” 山里空气清新,旁边还有一条小溪,高老五伸了个懒腰,用帕子浸在水里擦脸,眯着眼,啧啧道,“我要是早知道咱俩一个心思,出来帮忙,肯定成事了!” “可不,早先也没注意。” 李二一直知道莫家村一枝花,那会他娶媳妇是为过日子,不想找个娇滴滴的,回家当祖宗供着,所以没敢对莫小荷有什么想法。 成亲以后,阅历渐长,常年风吹日晒,干粗活的莫大丫定是不如莫小荷细皮嫩肉,摸着舒服,他心里就起了淫邪心思,总想占点便宜。 李二长了个心眼,莫家背景,他没告诉高老五,不然这个人胆小,临阵倒戈咋办?他现在需要有一个同盟。 二人正在吹牛,突然听见草棵子里有动静,高老五是个小贼,要比李二更敏锐,他当即趴在地上,把耳朵贴上去,片刻后,脸色大变,“不好,有人上山找了!” 人数不少,至少有几十号人,他们两个人,人单势孤,被这些野蛮壮汉抓到,可是没好了! “那咋办?” 李二也慌了,他还不如高老五有经验,对山里地形不太熟悉,如果逃跑,二人只能往深山老林去,那里有野兽,他又没打猎的本事,万一被野兽吃了呢? “别急,让我想想。” 高老五招呼李二,做好善后工作,周围被压下去的杂草全部扶起来,不能让那些人知道二人再此逗留过。他是个聪明人,前几天就在另个方向,挂上自己衣衫的布条,关键时刻,能当做障眼法。 “快想啊!” 李二跺跺脚,真着急了,这会下晌,眼瞅着太阳落山,天黑跑到深山老林,那才真是不想活,他逃出来,不是为了送死的! “催什么催!” 高老五晃了晃脑袋,只有两条路选择,其一,进深山老林,是生是死,全看运气,他们可以爬树,到树上睡一宿,白天再下来,继续想办法,其二,寻找另一条,绕开这些人,下山。山下都是村子,事情败露,还有人敢收留他们? “我的意思,兄弟,咱哥俩进深山林子,就不信这些人能进去找。” 高老五拍了拍大腿,赌一把,也是为了到手的钱财,他舍不得,不然被抓又是吃牢饭呗,反正他蹲了好几年,早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等天一黑,山林就会弥漫着雾气,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高老五猜测,这些人也很着急,他们必定会在天黑之前下山。 “不,不进林子,我们下山。” 事到如今,李二反倒冷静下来,他背着其中一个包袱,拍了下高老五的肩膀,“下山。” “啥意思,咱们要自投罗网?” 高老五明显不愿意,不过现在不是分道扬镳的时候,若遇见猛兽,两个人齐心协力对付,明显要好多了。 “不,我有办法,你说有另一条路下山,咱们得抓紧。” 村里人应该都出来寻人,这个时候,正是晚饭点,路上人不多,刚好便于隐藏,而且,他灵光一闪,想到去处,那个人,肯定能帮助他们。 “谁啊?谁会这么好心?” 高老五很警惕,两个人现在是衙门的通缉犯,窝藏就是包庇,罪名不轻,不相信有谁会那么好心,难道还要去顾家小娘子那里躲避,说点好听的? 不可能,顾小娘子夫君太彪悍,高老五自认为和李二联手,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一个照面,就被顾峥那大块头秒成渣,若如此,他宁可去深山老林面对野兽。 “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相信弟弟,毕竟我不会傻到主动送上门。” 李二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故作镇定,二人意见出现分歧,高老五一咬牙,还是听李二的,毕竟这个时间往深处走,说不定就成了野兽的盘中餐。 躲避搜寻的人,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另一条小路,下山后,正好夕阳西下,天空中是血红一片的晚霞,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冒着黑烟,隐约飘来饭菜的香味。 李二肚子叫了一声,他饿了,和高老五混,有肉打牙祭,却没主食,吃饱了没多久还是饿,他有点怀念莫小荷做的香葱饼的味道。 此刻,他内心忐忑,并是那么确定,可不试试,怎么知道?总之他不想去喂野兽,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享受吗? 二人一路上躲躲闪闪,李二在前面带路,来到一户人家前面,他急促地拍响了房门。 “来了来了,乡下人就是粗俗,这个鬼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一个瘸腿的老头骂骂咧咧,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打开门见到李二和高老五,就是一愣,用手指着他们,“你……你们……” “兄弟,快进来!” 李二可没工夫和守门老头废话,一会儿再磨叽,被人发现就麻烦了,他侧身,快速闪进,并且拉了还在犹豫中的高老五一把。 “我听说今儿休息了,你家老爷在吧,就说李二来了。” 进门口,李二才真真正正放松,他带着高老五,来到鳏夫员外家,幸好,员外也跟着来服徭役。 当年在镇上找活计,李二曾经去过鳏夫员外家做杂活,得知员外妻子一尸两命后,就琢磨做媒,从中捞一笔,所以他才撺掇莫大丫,让传说中的村里一枝花莫小荷嫁过来。 鳏夫见莫小荷娇艳一朵花,不应该说是嫩嫩的花骨朵,很是满意,当即就给了李二十两银子,找他帮忙说和,并且承诺,事成后,还给一大笔银子。 这银钱上的事,他瞒住莫大丫,张口闭口就是员外的好处,若莫小荷嫁过去,两个人以后也能跟着借光,那会莫大丫也搞不清楚,有虚荣心思,对李二是言听计从。 后来事情黄了,李二银子也没返还,和员外之间,有点龃龉,不过,他相信,此次定能冰释前嫌,只因,他听说一件事。 “顾家小娘子和员外争抢铺子?” 高老五坐牢太久,孤陋寡闻,不过镇上有名气大善人员外,他是知道的,在他看,这些人都不是真善,就是做点好事,为了自己有个好名声。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员外斯文,长相可比顾峥好看不是一星半点,最后莫小荷宁可选择山里丑陋的汉子,也不愿意嫁给员外,是男子,自尊心都会很受打击吧?就算为一口气也好,员外肯定想得到那娘们。 “我懂了,你是想出卖顾小娘子。” 高老五撇嘴,虽然他承认,自己很猥琐,下作,人品着实不咋地,不过他肯定不会和李二一样心狠,出卖自己亲戚,这种人,千万得远着,防备着,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咬一口。 二人等了一刻钟,鳏夫员外才出现,他坐在上垂首,耷拉着眼皮,看李二一眼,皮笑肉不笑,“李二,你胆子不小,真敢上门,就不怕我把你交出去吗?” “怕,当然怕,不过您可是大善人……” 李二满脸堆笑,很是虚假,说了一通好话,给员外戴了一顶高帽。 “说吧,你来找我,肯定有所求。” 员外眯了眯眼,端起茶水,用杯盖碰了碰,抿了一口,动作悠闲,等候李二道明原因。 “明人不说暗话,您一直垂涎莫小荷,我有办法让你得到她,作为交换条件,需护得我和高老五平安。” 李二很直接,不拐弯抹角,他察言观色,发现员外面色一变,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你有好办法?我凭什么相信你?” 员外点点头,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其实他当初也不是有意为难冯大春,听说冯大春和莫小荷认识,他故意把事情做过分,是想要引起她的主意,她能上门讨要药钱更好。 结果呢,莫小荷很沉得住气,反倒是他派人上门,吃了瘪,人就是犯贱,越是得不到就越惦记,最后能发展到相思成狂的地步,如果李二真有办法的话,他乐得做个人情。 第201章 正经夫妻 临时决定太过匆忙,李二就知道员外不好糊弄,他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帮助员外把人搞到手,他自从被顾峥收拾过以后,对那个丑陋的大块头有心理阴影,如果不是事情多有巧合,给他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打莫小荷的主意。 “好吧,你们先留下来。” 员外对李二提议大大地感兴趣,他对李二已经在莫小荷面前暴露,并不知情,高老五很聪明地没多嘴,就这么,暂时糊弄了过去。 两个人被员外藏起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不用上工,顿顿有肉,日子悠闲无比。 这边,村长带着人扑空,有人在通往深山老林方向的树杈上,发现了布条,看着向高老五留下来的,村长以为,两个人跑里面去了,没有深究。 只有顾峥,盯着布条,神色晦暗难明,眼底深处,带着一抹了然之色,布条是刻意系上去的,而不是无意之间被树枝刮蹭,二人倒是狡猾。 没有进深山老林,又没有在附近,只有一条路,二人结伴下山了,许是找一户人家,躲藏起来。路引还在衙役手中,二人不能进城,会另做打算,而他并不打算拆穿,打草惊蛇。 夕阳消失在地平线,天色开始发灰,莫小荷把菜都放在托盘里,等着大舅和自家夫君回来开始炒,她现在饥肠辘辘,吃了一个苹果垫了干瘪的肚子。 很快,门外响起敲门声,文氏端着一盆温水,她没问两个人情况如何,多年夫妻,看自家男人的神色,就知道,许是没抓到人。 “没事没事,就这么大点的地儿,平日村里人多看顾就好。” 文氏又回屋里,取了两块棉布巾,给二人留着擦脸,她心里是有点失望的,李二没找到,万一哪天突然冒出来,祸害人咋办?她放着莫小荷一人在村里,不放心。 “夫君,你歇会,换套衣裳,我去炒菜,咱们吃春饼。” 对于这个结果,莫小荷很快接受,李二那人奸诈狡猾,若就这么被没悬念地抓到,她反倒会惊讶。 先炒豆芽,肉丝下锅,加上细粉条翻炒,为了开胃,莫小荷加了一勺醋,很快,灶间就传来了香味。 下晌在山里找人,走了不少冤枉路,顾峥也了,他擦洗换了衣衫,来灶间帮忙,捡碗筷,顺便说了下在山上的情况。 “夫君,李二迟早会被抓到,你放心吧,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定会多加留心。” 什么邻里,根本就靠不住,万一有意外,只能靠自己,莫小荷想的很开,一边炒菜,嘴里还哼唱着小曲,大舅娘烙的春饼还在锅里温着,今儿能吃上丰盛的一顿饭,她炒菜,故意多加了肉丝。 豆芽炒粉,酸菜炒肉,草草刷了个锅,莫小荷做最后一道菜,韭菜炒鸡蛋,鸡蛋是她用肉和村里人换来的,她院子没养鸡,想吃鸡蛋,只能去换。 一口气炒了六个鸡蛋,韭菜下锅翻炒两下就熟,时间不能太长,不然蔫巴巴,失了水分,都是汤,莫小荷刻意控制了火候,掌握得相当精准。 三个大菜,一盘熏肉上桌,莫小荷又装了一点酸豆角,有肉有菜,一大盆卷饼,酸豆角无人问津。 知道自家夫君和大舅能吃,莫小荷做菜,全部用小盆装,几个人卷饼速度那是越来越快,李大壮吃得意犹未尽,竖起大拇指,“小荷这菜做的真好吃,比你娘水平还高。” “是大舅娘做的春饼好吃。” 春饼卷菜,不软不硬,薄到透明,吃起来很是劲道,莫小荷忍不住多吃了几张,到最后,四个人无一例外的都吃撑了,盆里一个菜叶子都没剩下。 晚上李大壮要回到窝棚,万一明日上工,他就一大早过来通知,文氏赶路太累,早早地就睡下了,只剩下下莫小荷,在油灯下,给夫君顾峥缝补衣衫。 “天暗了,有活计,明天再做。” 顾峥站到莫小荷身后,给她揉捏肩膀,他一个大男人,对针线活真不在行,不然这件事他就接下了,真是舍不得自家娘子干一点活。 “夫君,别捣乱。” 莫小荷回头,嗔了顾峥一眼,她是肩膀有些酸疼,他这么一揉捏,力道正好,舒服地她呼出一口气,“恩,再加一点点力道。” 手里的衣衫还有最后两针,莫小荷加快速度,用牙齿咬断线,把针线放在小箩筐里,眯着眼睛,享受自家夫君的服务。 “李二和高老五,真的跑深山老林了?” 这个可能性很低,就李二那身手,进去就是个送死,除非走投无路,他现在罪不至死,应该没那么傻,除非和他结伴的高老五有些本事。 “没有,他们下山躲起来了。” 顾峥已经猜测二人去处,下半夜,他会出去查探,加以证实,李二对自家娘子有龌龊心思,顾峥恨不得一掌把李二拍成肉泥,但是他忍下来,又不想让他死那么快,还是活着,多受点折磨好。 位于鳏夫员外家后院的李二,没预兆地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引得高老五频频侧目,“兄弟,这是咋了,谁那么惦记你?” “啧啧,肯定是前几天玩的那娘们,开始要死要活,后来挺起腰,非让我用力点。” 李二猥琐一笑,和高老五交流经验,丝毫不知道,他悲惨到惨绝人寰的日子即将开始。 窗外天色彻底黑了,村子里寂静无声,连狗都不叫了。顾峥放下窗纱,又紧闭房门,吹了油灯之后上床。 月光透过高丽纸和薄窗纱,照在屋内的地面上,莫小荷的脸,好像被镀上一层银白的纱,她颤动着睫毛,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很是紧张。 隔壁,大舅娘或许是太累了,发出震天响的呼噜声,泥屋简陋,自然隔音效果不那么好,可她刚才被按摩,接到了夫君的暗示,他问她,还想不想更舒服一点。 “娘子。” 顾峥心里痒痒的,刚给莫小荷按摩,听着她如小猫一般的呻吟声,恨不得把她按在床上好好疼爱一番,又怕自己动作粗鲁,会伤害到她。 莫小荷手腕和脚腕上,还有绳索留下的伤口,上了清凉的药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也有些痒,可顾峥不让她用手抓。 “夫君。” 几天没有做那档子事,莫小荷反倒不如以前豪放,变得矜持起来,若是仔细观察,她的脸色还带着淡淡的红晕,粉红色的唇,发出的呼吸都有馨香的味道。 顾峥实在受不了,把莫小荷搂在怀里,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娘子,我……” 一切尽在不言中,或许对成年男子来说,自家夫君精力太旺盛,真是憋坏了,莫小荷用手捂着他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每次因为隔音不好,都会让她相当烦恼,明明是正经夫妻,却不敢大声喊叫,怕被人听见,尤其是大舅娘还在隔壁,莫小荷只要压低声音,控制住自己,虽然很刺激,可她并不想搞得和偷情一样啊! 顾峥的唇,有些冰冰凉凉,莫小荷主动出击,蜻蜓点水,却换来他更热情地回应,夫妻二人对视,顾峥深邃的眸子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彻底将她点燃! “给我!” 一句话,就是最好的邀请,顾峥似乎等这句话很久了…… 一直到三更天,莫小荷才沉沉睡去,而顾峥却因心灵和肉体完美结合,而神清气爽,他低下头,看着熟睡的娘子,她的唇泛着水光,微微有一些红肿,像可口的樱桃,再看下去,保不准又起了采撷的心思,他极力控制自己的心神。 时间到了,人在黎明之前,有一段时间,睡得最深沉,他应该出门,好好会会李二了。 第202章 收拾李二 顾峥掐算了下时间,不走来不及,他还得在天亮之前赶回来,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刚想起身,就被莫小荷侧身抓住了手臂,收在胸前,她嘤咛一声,接着呼呼大睡。 顾峥的手触碰到了柔软之处,不由得身子火热,他深呼吸,再深呼吸,身子僵硬了有一刻钟,丝毫没动,等自家娘子睡踏实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撤出手。 农历十月,风夹杂着的泥土的味道,冷风吹过,几片泛黄的树叶纷纷落地,村里家家户户在黑暗之中,远远的,他看见鳏夫员外家里,传来点点昏暗的灯光。 村里人家为了节约灯油,日落而息,若非农忙实在忙不开,很少有人在天黑时分点油灯,而大户人家却不同,院子里也要挂几盏灯笼照明,这是习惯。 有钱人家,过日子最重要的是享受,员外不得不服徭役,带来十几个婆子家丁,专门服侍他,屋子也是找村长买的农田,有钱能使鬼推磨,几日内,就建造好砖瓦房,围了个大院子。 高墙外,看不到墙内的光景,也只有挂在树上的灯笼,随着风轻轻地摆动。 顾峥在后院的位置,找了一处,一个跃起,别看他是个大块头,却能轻松地翻墙而入,进到院子里才发现,员外新盖的大宅,一共有两进,他在第二进的位置。 李二和高老五不可能被安排在后宅,他正想奔着前院而去,突然听见后院一间房里,传来说话声。 “哎呦喂,老爷,您早上不用上工吗?这大半夜的,让奴婢来服侍,真是……” 房间里点着一根蜡烛,一个前凸后翘的丫鬟衣衫半裸,正站在床前,语气娇滴滴地,“奴婢是怕您累到啊!” “小贱人,一个月没招你服侍,想要的不行了吧?不然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和李二眉来眼去。” 鳏夫员外打开帐子,从床上坐起身,眯着眼睛打量他的通房丫鬟小翠,是死了的原配陪嫁过来的丫鬟,最喜卖弄风骚,他是男人,把持不住,就给收用了。 可惜,到他这早已不是原装货,不过就是个下人,他也不在乎,最近在采石山上干活,他给衙役们没少贿赂银子,明着不敢有特殊照顾,实则做的是最轻省的活计。 好好在镇上,做个养尊处优的员外,却突然被发配这种地方服徭役,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不过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他听说莫小荷在村里盖了房子,就惦记上了。 无奈,服徭役繁重,没有休息,目前还没空隙完成计划,就在这个时候,李二和高老五上门,说愿意帮忙。 他半睡半醒,做了个香艳的美梦,梦里,莫小荷对他极尽温柔,让他口干舌燥,醒来发现,得不到纾解太难受,匆匆忙忙叫来通房丫鬟小翠服侍。 顾峥在门外听见了鳏夫提李二,和他预料的一样,耐下性子,听二人对话。 “老爷,您这是吃哪门子的飞醋啊?他李二能和您比吗?” 小翠脱掉衣裳,上了床,媚眼乱飞,声音娇滴滴,听得门外的顾峥直起鸡皮疙瘩,“李二就是条虫,而您可是一条龙……” “小贱妇,你没被李二玩过,咋知道他是一条虫?” 员外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在小翠胳膊上捏了几把,掐得她疼得直哼哼,自家老爷就是外表儒雅,实则内里肮脏不堪,有时候上了兴致,让她把他绑起来,用皮鞭抽,滴蜡油,特别会玩,今儿这么急色,有些不对劲。 李二做工,和小翠勾搭上了,干柴烈火,也维持一段时间关系,不过小翠是奴籍,不可能赎身和李二过苦日子,这次李二主动投奔,二人是老情人相见,自然会发生点什么。 她随口一说,就被员外犀利地捕捉到,一着急,只得转移话题,“老爷,您大半夜让我来,是不是想莫家村一枝花了?” 李二已经说了来龙去脉,小翠心中冷笑,早先也不见老爷有啥兴趣,还嫌弃人家是村里的,现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反转,若她是一枝花,也会选个丑汉子,只要身体好,那方面得到满足也成,鳏夫克妻,要正儿八经的做了员外的续弦,她还怕没那个命享福。 “李二说,有办法让我把莫小荷搞到手,只要到手,就不怕那娘们不听话。” 幻想终究不是现实,鳏夫又觉得索然无味,心里更想得到莫小荷,他最近总是有这样的冲动,而且越来越强烈,所以,即便是包庇李二和高老五后果很严重,他仍旧扛下来。 “老爷,既然您收留了李二,可得妥善安置了,就怕衙役找上门来。” 小翠想帮着李二说几句好话,又怕引起怀疑,只得假装站在鳏夫的角度上,提出自己的忧虑。 顾峥听了片刻二人对话,怒火中烧,他决定暂时改变计划,他先到达前院,找到李二的屋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了点药粉,让李二睡得不省人事。 药粉是随身携带,在山里遇见野兽时候用的,给李二真有些浪费,顾峥脱下李二的衣裳,他拿着一把匕首,从头到脚,只要李二长毛的地方,一处也没放过,全部剃光光。 高老五也不是好东西,弄死了自家娘子养的狗,强了贞洁的女子,不过顾峥可没想着为谁打抱不平,他只给高老五剃了个秃头而已。 做完这一切,顾峥绕到灶间,打了一盆水,反复洗手,天边已经呈现出一圈灰色,很快天边就泛出鱼肚白,在天亮以前,他要赶紧解决问题。 再次来到后院,鳏夫员外的房内已经没了说话声,顾峥下了少量药粉,然后把灯油倒在桌子上,点燃了火折子,瞬间,内室里满是黑色的烟。 顾峥见状,快速离开,在他离开后,走了很远,才听见大院里下人传来的呼喊声,他眸色一冷,如果这次弄不死员外,那也好,等着接受他雷霆怒火,未来的日子长呢,慢慢折磨。 天刚亮,远处黑压压地乌云滚滚而来,毫无预兆地,下起一场雨,也是员外运气好,因为下雨,火势没有蔓延,他只是被烟熏到了喉咙,没大伤,却受到不小的惊吓。 李二听见院中嘈杂的声音,忙着起身爬出去看,慌忙之下,他根本不知道没穿衣服,和高老五二人,光着身子在院中晃悠。 “啊啊啊!” 一阵一阵尖叫声,婆子们见了二人,不忍心看,全部捂着脸,李二低头,差点吓尿了裤子,这是谁干的?他昨夜什么都没做,老实睡觉,为什么毛都没了? 高老五指着李二下体,张狂地哈哈大笑,他习惯性摸头,却发现脑袋上很光滑,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赶紧朝着西天方向下跪求饶,定是做了腌臜事,老天看不过去,惩罚他们! 院子里着火,引来了甜水村的村长和村民,高老五和李二吓得赶紧躲进茅房,生怕被认出来,那样好日子一天没过着,就要去吃牢饭,还不如在深山老林自生自灭了! “这是咋回事,咋就着火了呢?用不用帮忙?” 村长是个热心人,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赶紧带着村里人过来探看,谁料员外怪癖多,让婆子在门口和他打马虎眼,迟迟不让人进门。 “小事小事,就是油灯倒了,烧了桌子。” 雨很大,婆子披着蓑衣瑟瑟发抖,家里有什么事,作为下人的心知肚明,不让人进来,太明显,可她一时间又想不到好办法。 “你们老爷呢?” 婆子讨好的笑,一脸心虚,村长觉得不对劲,越发好奇,想要进去看看,他故意和村里人站在门口不走。 在村里住,不好得罪村长,两方僵持不下,都等对方主动说出口。 李二和高老五在茅房,用手捂着口鼻,灰头土脸,李二看着高老五的秃瓢,也笑不出来,他自己也是滑稽的造型。 “你说到底是谁干的?昨夜睡着以后,没感觉到有人进门。” 没了头发,更显眼,以后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找不到地方躲避,难道他只能出家做和尚? 高老五摇摇头,他是不相信鬼神之说,不然他早就死了,许是他们得罪了人,那人是个硬茬,或者有什么恶趣味,所以只想警告下。 第203章 邻里 村长站在门外,非要找理由上门探看,而婆子心虚,最后只能请示员外,员外躺在床上,受到不小惊吓,他原本也以为是巧合,在得知李二和高老五一起倒霉后,暗恼,感觉自己是被连累了。 人既然收留了,说不清楚,这会当着村长面揭发,很有可能被人反咬一口,三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只能硬挺,请村长上门,为打消那糟老头子的疑虑,送了不少吃食。 村长迟迟不走,高老五和李二在茅房躲避了一个时辰,差点被刺鼻的臭味熏迷糊,等二人出来后,趴在地上,被雨水打湿了衣衫,好半天才爬起来。 “不是说有办法让我上了莫小荷?拿出你的本事来。” 承受巨大损失不说,还被定为同谋,鳏夫员外很后悔,当时头脑发热,怎么就答应下来,李二现在一点利用价值没有,拖他后退,员外后悔不迭。 “急什么?就这两天,赶紧让人给我们兄弟准备衣物,热水,咱们兄弟要沐浴,臭死了!” 李二没有从前的卑躬屈膝,刻意讨好,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浑身上下淌着雨水,他随手摸了摸光溜溜到的脑袋,想想就心塞,情绪差,语气自然不怎么好。 进门以前,他低三下四求人,既然进门了,他和高老五若是被衙役抓走,员外脱不开干系,一个藏匿罪跑不了,既然来了,就别想甩掉他。 高老五对李二的无赖表示惊讶,却机灵地没出口,对他来说,能在中间得到实惠是真的,他在心里肯定,被人剃头和李二有关,不然李二为啥比他的惩罚狠? “你敢这么和我家老爷说话!” 婆子气得够呛,立刻尖叫出声,为员外鸣不平,是自家老爷冒着危险收留他们,却被威胁,两个白眼狼! “说了又咋啊?有本事你们就告官,我无所谓。” 李二抓起托盘上的点心,塞嘴里一块,点心是昨天的,又干又硬,吃得李二腮帮子都是点心沫子,他喝了一口茶,冷的,当即大怒,摔了茶盏,指着婆子的鼻子骂,“有没有点眼力,下雨天不知道上热茶?” 哪里来的乡巴佬,竟然在家里张狂,婆子哪里受过这个,刚想回骂过去,却被员外阻止,识时务者为俊杰,等他把莫小荷搞到手,再研究怎么收拾两个败类,先让李二张狂又何妨? 风险承担了,损失不小,不可能到最后没一点收获,员外笑眯眯地看着李二和高老五,“我既然收留你们,就会负责到底,在这里自然是好吃好喝好安排。” “不过……” 员外沉下脸,话题转移,“不过你们也不要得寸进尺,咱们不讲人情,只论交易,大不了鱼死网破!” “也好。” 其实李二故意出表现的强硬,他脊背是僵直的,若员外真报官,他后半辈子就完蛋了,说不怕是骗人的,但是他必须装作无所谓,不能被员外拿捏住。 二人达成共识,气氛又恢复到原有的融洽,刚翻脸的二人,又坐在一张桌子吃饭,三人各怀心思。 突来的一场大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天地间被一片水帘笼罩,几米以外的景色,都变得分外模糊了。 下雨天对于服徭役的人来说,是老天莫大的恩赐,他们可以躲在窝棚休息,不用上工,得片刻喘息。 一大早,李大壮在窝棚回来,文氏做了热汤手擀面,加了肉丝和小青菜,一人一个荷包蛋,又在汤里点了两滴芝麻油,香味扑鼻。 顾峥和李大壮一人吃了一大碗,并且把汤喝到见底,莫小荷自己吃不完,把碗里的面条一半都拨给顾峥,文氏也是如此,四人坐在一处闲聊。 “李二和高老五进了深山老林,下雨天最容易迷失方向,这两个人不会被野兽吃了吧?” 李大壮随口一说,文氏放下筷子,之前知道李二混账,却没成想混账到这种地步,打自己外甥女的主意,禽兽不如,她放下筷子,快言快语道,“最好是被野兽吃了,别回来,也省得大丫受苦!” “祸害遗千年,应该没那么快玩完吧?” 这是万年不变的定律,莫小荷发现,古语都有一定道理,当然,这样的祸害,下场肯定不会好,顾峥在一旁,沉默不语,默默地吃着面条。 一场雨下了淅淅沥沥下了两天才放晴,为了赶工,天不亮,顾峥和李大壮去上工,文氏本想再留两天,无奈家里离不得人,莫小荷见状,再三保证自己一个人没关系,好说歹说,才把人送走。 她没写信,让大舅娘给堂姐莫大丫送个口信,知会她一声,这李二犯了重罪,是怎么都跑不掉的。 人一走,家里顿时空空荡荡,小院在村里下坡,地势低洼,顾峥在院墙周围挖了沟渠排水,又挖了沙子,添在泥土地面上,省得走路湿了鞋。 “顾家小娘子,在家啊?” 隔壁婶子踩了板凳,站在墙边,向内张望,见莫小荷正搬着被子晒,转了转眼睛,“前两天看你家来了亲戚,也就没打扰。” “是啊!” 下了两天雨,被子有些水汽,像洗过半干的状态,她琢磨若是再不出太阳,她就在屋子里架着炭盆烤火,盖着湿乎乎的被子睡觉不舒服,农历十月,也开始冷了。 开始和邻居相处,莫小荷一直认为婶子人还不错,可以多亲近,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她想当然,不发生点事,你永远无法透彻了解一个人。 就像前世,莫小荷也有好几个酒肉朋友,平日一起吃吃喝喝,遇见正经事,找各种借口,闪的比谁都快。 那天晚上,高老五弄死了她家大黄,动静肯定不小,若隔壁家能及时找人,大黄或许不用死,高老五也能绳之以法,可她却硬是挺了一夜,第二日来个马后炮,做人情当好人。 对于这样的人,再有事,也是指望不上的,而且等自家夫君服徭役结束,他们会回家,这间院子空置,她宁可找村长帮忙,村长贪婪点,却能办事。 和人打交道,最怕遇见嘴甜心苦的人,背后算计人,阴人,莫小荷虽然不怪隔壁婶子,却亲近不起来,一句话不想说。 “顾小娘子,你也真是运气好,如果不是你出门找你夫君,那高老五进门,看到你年轻貌美,还不一定出什么事呢!” 婶子眨了眨小眼睛,紧跟着又夸赞一句,“十里八村,也没有你这么美貌的小娘子!” 这句话,明着是夸赞,莫小荷却不得不多想,她冷笑下,拍了拍被子上的尘土,“婶子这话说的,你这么侠义心肠,若我在家,还能见死不救吗?” 女子最重要的不就是名节,虽然这里不是她地盘,也没有几个人认识她,莫小荷最烦这种人,虚伪不说,还要看热闹,幸灾乐祸,她可不认为,隔壁婶子找村长是为了帮她。 能帮忙,怎么会不第一时间敲门,反而找了几十人过来,莫小荷不傻,她如今连客套都懒。 “嘿嘿,那是那是,那天也是蒙了,而且你叔知道你家没有人。” 隔壁婶子心虚地狡辩,她家男人是想过去看看,又怕被报复,所以家里早早灭灯,就装作睡死了没听到。 “那可谢谢婶子了。” 莫小荷笑意盈盈地回一句,转身进灶间,端出一个盆,家里还有几套换下来的衣衫得洗了,晚点去村东头找屠户买大骨头,炖个酸菜,她馋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等到屠户杀猪。 “客气啥,都是邻居。” 婶子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本还想八卦一下,问点隐私问题,见莫小荷态度有变化,她自己又理亏,灰溜溜地撤了凳子,在院墙另一侧大骂,“男人服徭役,还非要跟来,就算被强了也是活该!离不开男人啊?” 她骂莫小荷不是没原因,他儿子自从见了莫小荷第一眼,魂都飞了,茶饭不思,搬来这么个邻居,当真害人!若是个黄花大闺女也行啊,还是破了身子的,想想就怄火!肯定是莫小荷太风骚,勾引了她的老实儿子! ------题外话------ 祝福书友红尘生日快乐,永远十八!而且红尘是个准妈妈,O(∩_∩)O,书友中好几个准妈妈在期待小生命的到来,祝大家生产顺利,宝宝聪明健康,\(^o^)/~ 一晃,时间好快,又要过年了,有多少书友是从丑颜到盛宠,再追到小娇娘的?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默默的支持,鞠躬! 第204章 烧烤 隔壁婶子说什么,莫小荷根本没听见,趁着天气好,她赶紧把前几天攒下来的脏衣服洗了,挂在晾衣杆上,又拿着抹布,把家里里外收拾了一遍,她要做个勤快的小娘子。 虽说在村里,平日没有张伯和张大娘老两口帮衬,莫小荷也没有受累,村里家家户户养着鸡鸭,猪牛羊等牲口,她一样没沾,这就省了不少力气。养牲口,还要操心牲口的口粮,一天有一两个时辰,都耽搁在这个上面了。 柴禾是顾峥打,打水也不用她出力,现在不用管窝棚里其余人的饭食,她就拾掇拾掇院子,每天做两顿饭,等候夫君回家。 午时歇晌,莫小荷睡了一觉,起来后刚好到了下晌,她拿着碎银子,挎着竹篮,直奔村里唯一的屠户家,上次已经说好,杀猪后,猪的脊骨和棒骨给她留着,她炖菜吃。 这年头百姓缺油水,越肥的猪肉越受欢迎,大骨头上没几块肉,光有分量,买回家熬汤,只能尝个肉味,一点不划算,根本无人问津。 莫小荷最喜欢棒骨,每每都是让屠户剁开,露出里面骨髓油,那个有营养,用来补身子最好不过了,天天吃猪肉,难免会觉得油腻,她很想给自家夫君换个口味。 “顾家小娘子,你这是出门啊?” 村长大儿媳手里挎着个篮子,和莫小荷一个方向,二人还算相熟,就打了个招呼。 “是啊,嫂子这是去哪?也去买肉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村长儿媳是个精明的,也喜欢斤斤计较,不过若不触犯她利益,还是很好说话的人,莫小荷指着村头屠夫家的位置,“我去买两根骨头,回家炖菜。” “是啊,家里晒了点葫芦条,天冷了,想着炖点猪肉吃。” 村长家日子过得不错,却也不能总吃肉,家里有一小块腊肉,时而炒菜放上几片,都是有数的,家里男人们先吃,轮到她嘴里,什么都剩不下。 “葫芦条?不如咱们换点吧?” 莫小荷想起葫芦条炖肉的滋味,咽咽口水,她来甜水村晚,一个来月,后院的菜地几乎没有太多出产,她也不占便宜,想用腊肉换。 “什么换不换的,葫芦条家里多的是,你要拿走便是,别太见外了!” 听说葫芦条可以换肉,村长大儿媳笑眯了眼睛,内心千肯万肯,面上却不表现出来,还推脱了几句,她顿了顿,脸上带着一抹忧色,“顾家小娘子,前几天你家遭贼,丢了不少东西吧?” 莫小荷说去买骨头,有银子,谁会吃那个?八成是被高老五偷了精光,只能节约过日子,想到这,村长大儿媳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村里那寡妇,留着买棺材板的银钱都被偷光光了呢!” 不仅如此,据说还被……村长大儿媳最讨厌妖妖娆娆到处勾引汉子的寡妇,见寡妇倒霉,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唉,是啊,那贼人偷走了我的荷包,多亏夫君身上还有点银钱,不然真要喝西北风。” 莫小荷不置可否,被人知道有银子,就容易被惦记上,既然村长大儿媳问她,她装可怜,叹息一声,“夫君说村长带人去山里找,一无所获,那些银钱怕是回不来了。” 村长大儿媳听后,沉思片刻,把莫小荷拉到一边,小声地道,“妹子,我看咱俩挺投缘,我就和你交个底,但是你别说是我说出去的。” 前两天,村里一户人家突然着火,他公公带着村里人上门,对方迟迟不给开门,开门又不让人进去,最后好不容易进门了,员外送了一些吃的,好言好语,若说没有猫腻谁信? 因为接连两天下雨,员外家着火,村里很多人不知情,村长大儿媳一说,莫小荷才后知后觉,她还未出嫁之前,李二就认识鳏夫员外,会不会躲到那里去了? 不管如何,莫小荷还是挺感谢村长大儿媳告诉她这个消息,二人并肩去屠户家买肉,刚进门,屠户迎出来,“顾家小娘子,真是对不住了,猪大骨头没有,几乎一整只猪,都被人买走了。” “谁胃口这么大,能吃一整头猪?” 村长大儿媳沉下脸,好不容易,小气地公公肯出血,让她割几斤五花肉回家炖菜,难道白跑一趟了?若是去周边村子,还要走十几里,这个点,好位置早卖完了! “就是来服徭役那个员外老爷,在村里买农田盖房的!” 屠户咧嘴,现在只有两条猪里脊,是他留着自己吃的,其余,连个猪下水都没了。 里脊肉十二文一斤,没有一点油水,五花肉十五文,胸口上的十八文,村里人很少有人买里脊,除非馋肉,银钱上又不凑手。 “好吧,那里脊给我和顾小娘子一人一半吧,不过这价钱……” 村长大儿媳故意拉长声音,而屠户一卖就是一头猪,银子已经赚到手,为了做人情,摆摆手,“正常价是十二文,就这么多,一共四斤,你们一人二斤,一人是十五文吧。” 折算下价格,一斤才七八文,村长大儿媳很满意,而莫小荷是跟着借光,她特地选了一条小的,一斤多,给了十五文。 对于莫小荷识时务的做法,村长大儿媳相当满意,出门之后,她亲切地道,“我闺名桂花,你就叫一声桂花嫂子就行,也别客套,以后有事就找我,回头得闲,把葫芦条给你送去。” “那就谢谢桂花嫂子了。” 莫小荷很是客套,等人走远了,她才低下头看着手上的里脊肉皱眉,看来得改变下晚上的菜谱,不如做个糖醋里脊? 回去的路上,正好看见一户人家杀羊,因为腥膻味道重,村里百姓都不太爱吃,不过也有人就得意那口,在旁边吵吵嚷嚷,莫小荷见有羊肉,眼睛都亮了,她突然想到晚上可以做什么。 等半个时辰,终于买到了羊肉,莫小荷又去村里人家,买了一只大公鸡,让对方当场杀了剃毛,她回家以后,把公鸡大卸八块,找了竹签子,开始串肉串。 鸡翅,鸡脖,鸡腿,鸡胸,零零碎碎的鸡心和鸡胗串到一起,切羊肉串,里脊,撒了少量调料腌渍,预备晚上来一顿烧烤大餐。 在大吴,唯一的好处是调料发达,莫小荷在杂货铺看见孜然的时候,相当震惊,据说大酒楼习惯用这样的调料。孜然有个别称,叫做孜然芹,果实能入药,用于治疗消化不良,胃寒腹痛等症状。 莫小荷把孜然粒放到案板上,用擀面杖弄碎,收集在小罐子里,还有芝麻,辣椒面,又准备了花生油,烧烤她不拿手,那是顾峥的绝活手艺,她把一切后续工作准备好,等夫君回家。 有肉自然不能少了酒,即便是不太情愿,她还是去了村长小儿媳开的杂货铺子,买了度数比较高的高粱酒,又做个油炸花生米,蒜泥黄瓜,作为下酒菜。 夕阳西下,顾峥和大舅李大壮一起回来,由于山石开采节奏跟不上,他们都去山上帮忙,干活时间不算太长,也是累得够呛。 “人啊,不服老不行,多亏林秀才帮忙,不然分到采石山,那才真辛苦,也难怪李二受不住,宁可承受坐牢的后果,也跑了。” 李大壮腰酸腿疼,进了院子之后,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顾峥邀请他来家里吃饭,他想也没想就跟着过来了。 “大舅,你坐会儿,先洗洗脸。” 莫小荷不知道大舅来,愣了下,她拉着顾峥,扭捏地把他拉进灶间,脸色红红,“我买了肉,却烤不好,还得你来,我不知道大舅过来,吃饭怕是得一会儿。” 家里没有主食,莫小荷琢磨下点粉丝,做一碗酸辣粉吃,将就下,大舅舅一来,就显得太简单。 “肉这么多,够吃,我去生炭火,咱们就在院子里烤。” 顾峥勾了勾嘴角,眼底浮现一抹笑意,一定是自家娘子馋了,看来他得好好展露下手艺。 ------题外话------ 年底了,事情比较多,更新上不能保证,请书友们见谅 20号,腊月二十三,北方的妹纸们准备过小年啦,大家小年快乐\(^o^)/~ 第205章 美人来了! 太阳落山,把天边染成一片橙红色,大吴边城已经进入了深秋,凉风吹着,偶尔会飘落几片黄叶,远处山上,被白色的雾气笼罩,看不真切。 莫小荷在小院支上桌子,又端上几碟凉菜,给大舅李大壮倒酒,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一年一年,日子过的多块,我还记得你满月时候,被你娘从屋里抱出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人,也不爱哭,这一晃,十五六年过去了。” 李大壮喝了一杯酒,摇摇头,好在日子越过越好,妹妹李氏是个有福气的,嫁到莫家,算是得了气运,连带着提携娘家,不然靠他种地,做苦工赚的银子,攒一辈子的钱,或许也买不起镇上的院子。 他现在对眼前非常满足,马上闺女李秀也要嫁到林家,那一家人还不错,和和睦睦,没有挑事的,也是讲理的人家,若说自己真有一点遗憾,那就是儿子李河的亲事,迟迟没着落。 莫小荷捂脸,这话她没办法接,总不能告诉大舅,表哥看上的是知府千金吧?这件事,作为莫家女,她都觉得非常不靠谱,无论在什么时代,门当户对,总是有一定道理的,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和外公外婆融入到一起? “羊肉串烤好了,快趁热吃。” 就在莫小荷心中忐忑的刹那,顾峥及时地递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羊肉串,撒着孜然,辣椒面,味道又香又辣,及时把她解救出来。 “大舅,你快尝尝吧,羊肉串撒上孜然辣椒面,那真是绝配,一点腥膻味道都没有!” 莫小荷咽了咽口水,她现在饥肠辘辘,已经很饿了,恨不得一口气吃上几十串解馋,李大壮没推脱,咬下一块肉,赞不绝口,“啧啧,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你们小两口真会玩花样!” 村里人过日子,随便糊弄,能吃饱就行,吃剩菜剩饭都是家常便饭,干农活,一天下来,累个腰酸背痛,哪有闲情雅致琢磨吃食,李大壮想起自从莫小荷去了一趟京都,回来讲究不少,做的很多菜,小点心都是他没吃过的。 “大舅,夫君在山里住,平时打猎物,也会自己烤着吃,久而久之,也就练就一番手艺。” 莫小荷吃了两串,然后眼巴巴地等待,家里的火炉比较小,要分批次进行,李大壮见顾峥一个人忙活,要帮忙,被莫小荷阻止,她可不相信大舅的手艺。 “约莫一刻钟,鸡腿就能好了。” 顾峥用帕子擦擦干,让莫小荷先吃点小咸菜垫垫肚子,烤肉串不能着急,必须掌握好火候,不然烤出来的,要么太老,咬不动,要么太嫩,半生不熟,里面掺杂着血丝。 “你大舅娘回去给大丫送信,若是让那老虔婆知道,还不一定咋回事呢。” 文氏答应回去把这边发生的说一下,暂时能隐瞒老虔婆,不过镇上有不少人在这里服徭役,纸里包不住火,早晚会被发现,那老虔婆定会大闹。 “没事,我堂姐有主意,不像以前那么包子。” 莫小荷很肯定,莫大丫从前隐忍,是识时务,没有人给她做主,也是对李二抱有一点点期望,自从她被毒蘑菇差点害死,莫大丫就想通了,她现在隐忍,就等着有一天把李二母子送入大牢。 李二逃徭役被通缉,得到这个消息,莫大丫说不定会欢呼雀跃,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顾峥把鸡腿换了个面,眸色微闪,平静两天,他应该想别的办法,继续去捉弄李二和高老五,让这二人夜夜睡不安稳,直到精神崩溃才好。 家里烤肉,香气扑鼻,隔壁家的婶子闻见味道,站着小板凳,扒着墙头往莫小荷家的方向看,她吸吸鼻子,“哎呦,顾家小娘子,做啥呢,这么香,光闻见味道,就能流口水了啊!” 莫小荷最烦晚上趴墙头的行为,还好现在不是夏天,穿的都多,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送过去肉串,让对方尝尝,自打出事后,她心思很淡,头都没抬,敷衍道,“是啊,肉买少了,到现在刚吃了两串,不够分。” 隔壁婶子一听,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暗骂一句小气,然后下了凳子,接着,就听见隔壁传来哭闹声,她拿自己的小儿子撒气,“哭什么哭,人家不给你,还想上门讨要不成,我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饿死鬼投胎吗?” 莫小荷假装没听见,指桑骂槐谁都会,她只是不想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开始都礼尚往来,看不出大毛病,日久见人心,人的本性就慢慢暴露了。 顾峥见此,想和往常一样,摸摸自家娘子的头安慰,他看见自己手上占满辣椒粉,停止了动作,莫小荷看出他的动作,用手捂嘴偷笑,对于陌生人是否抱有善意,似乎真的不重要。 等了一刻钟,两个鸡大腿烤好了,给大舅一个,莫小荷撕着鸡腿肉,不停地放顾峥嘴里,两个人分吃,夫君一直忙着烤肉,自己却饿着肚子,来不及吃什么。 “这个点了,还能有谁?” 门外响起一阵叫门声,村里乱糟糟的,莫小荷疑惑地打开门,见村长家的大儿媳正站在门外,眼中有水光,脸色红扑扑地,她惊讶地道,“桂花嫂子,这是咋了?” “快,快打扮一下再出门,咱们村真是走了好运,来了个美人!” 村长家大儿媳激动得脸红气喘,用手捧在胸前,一脸痴迷状,“你是没见过那么美的人,我都恨自己为啥没念过书,也不识字,根本词穷啊,那手臂,那腰身,那腿,天啊,世间怎么能有如此妙人!” 美人?莫小荷愕然,别人长相和她有什么关系?美不美都自己带着,她不感兴趣,见桂花嫂子的模样,突然想起,大吴人对美丽失误那执着到变态的追求,又理解了。 “小荷妹子,不是我夸她啊,就那模样,做皇后娘娘都使得!” 村长家大儿媳催促莫小荷,机会难得,有生之年,见美人也是不容易,而且美人还机缘巧合来到他们这样的小村子里,“我夫君就在美人身边跟着,我得抓紧去。” “这样好吗?带着夫君,不怕他被拐跑了心思?” 大吴的美人,好像资源共享,夫妻一起围观,莫小荷迟疑,搞不明白这是什么套路,她虽然相信顾峥,却不愿意和他一起欣赏美人,美人比她漂亮,她会吃醋。 “切,就他应该有自知之明,那个叫什么,对,云泥之别。” 村长大儿媳嗤笑一声,用手捏了下莫小荷的脸蛋,“美人可不是这些泥腿子能高攀的,就好像是天上的圆月……” 说着,还做出一脸向往的表情。 邀请再三,勾起莫小荷的好奇心,美人有多美,至于这么全村出动?正在说话间,隔壁婶子已经拖家带口的出门,往村口的方向跑,那速度飞快,一会儿就没了影儿。 “大舅,夫君,要不咱们也凑个热闹?” 莫小荷眨眨眼,顾峥对此不感兴趣,却又怕她一个人出门遇见状况,李大壮见吃的差不多了,正好当做散步消食,熄灭了火,三人这才慢悠悠地出门。 天已经黑了,在村口处,隐隐传来一阵火光,是村里人点燃了篝火,全村男女老少,围成一圈,正在载歌载舞,而篝火的中间,烤着一只全羊。据说是村里人家特地宰杀,招待美人的,在大吴,只要长的美,光靠脸就能衣食无忧,吃穿不愁。 莫小荷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席地而坐,她揉了揉眼睛,篝火中那个不停微笑的美人,不是徐雁回,还能有谁! 第206章 你的馒头掉了! 夜风微凉,空气里飘散着烟火的味道,甜水村男女老少,齐聚一堂,其中还有暂时借住的外来户,众人载歌载舞,看着中间的方向,目光痴迷。 徐雁回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裙摆,在领口和袖口上,镶着一圈纯白色的狐狸毛,火光把他映照得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高雅清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徐雁回身边跟着大力丫鬟,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她站在风骚美人的身后,存在感极低。 莫小荷最讨厌徐雁回的做派,既然装作高雅,出现在甜水村算是怎么回事,让没见过世面的村里人崇拜,看众人痴迷的表情,以此来满足自尊心? “的确是难得的美人啊!” 李大壮晃了晃头,也难怪村长家大儿媳不怕她夫君被勾魂,人家是天上的仙女,对比起来,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在仙女面前,显得渺小到不值得一提。 “夫君,你看那烤全羊,还有多久能好?” 莫小荷懒得看徐雁回搔首弄姿,彻底无视他,把目光放在火堆中间架起的烤全羊上,刚吃过饭不久,怎么感觉又饿了呢?若是有切成薄片的羊腿,或者撒上酱料和孜然的羊排,她还能再吃一顿。 周围坐着几户村人,听见她小声嘀咕,鄙视地看一眼,然后赶忙把目光转向徐雁回的方向,生怕少看一眼美人,美人就羽化而登仙了。 “半个时辰左右。” 篝火才架起来不久,还不算很旺盛,从上面刀花上看到里面还是生的,烤全羊要多等一会儿,顾峥认真回答自家娘子的问题,他皱眉看了徐雁回一眼,心中思量,没有那么多的巧合,那人能来偏僻的甜水村,定是有所求。 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小声闲聊,莫小荷觉得出来凑个热闹,气氛还好,“夫君,李二那色胚,最是喜欢美人,说不定就在这附近偷窥呢!” 李二想要偷香窃玉,摸徐雁回的胸脯,结果发现一片扁平,徐雁回被占了便宜,吐血三升,挥手拍飞李二,李二飞出几十米,然后挂了。 莫小荷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一幕幕狗血剧,自得其乐,很快,她笑不出来了,她发现,周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抬起头,看见村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和顾峥身上。 “怎么了,夫君,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莫小荷用手抹了一把脸,见顾峥摇摇头,把视线投向徐雁回的方向,沉默不语。 篝火中央,徐雁回凝望着顾峥的方向,双眸含着水光,随时能落下泪滴,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一瞬间,仿佛到了地老天荒。 村里人不晓得怎么回事,再三确定之后,发现美人看的是最丑陋的汉子,而且看样子,二人是老相识,说不定还有一段,众人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阿峥,是你!” 徐雁回饱含深情,欲语还休,脸色苍白地指着莫小荷,颤抖着双手,朱唇轻启,“她,她是谁,是你的娘子吗?” 一时间,气氛相当诡异,村里人看看徐雁回,又看看顾峥和莫小荷夫妻,摸不着头脑,李大壮也震惊了,“顾峥,这人你认识?” 不是他怀疑什么,美人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若说和顾峥没奸情,谁信?难道自家外甥女莫小荷被骗了? 顾峥眯了眯眼,没有回答,就知道遇见这人不会消停,挖好坑,在这等着他们呢! “阿峥,一别两年,你怎么会娶了别的姑娘?说好的要等我,都不……都不作数了吗?” 徐雁回演技逼真,用手捂脸,真让他挤出好几滴眼泪出来,伤心欲绝,村长大儿媳快言快语,“这到底是咋回事?” 众人不可思议,如此美貌的女子,看上丑陋壮汉,结果壮汉最后成了负心汉,没娶美人,他们迷糊了,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 “大概两年以前的秋天,我在探亲的回程之中,遇见一伙凶残的山匪……” 徐雁回陷入到回忆中,娓娓道来,山匪有几十人,亡命之徒,见他貌美,想要轮流糟蹋他,并且当压寨夫人,他和丫鬟眼瞅着,就落入山匪手中,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就在如此危及关头,顾峥路过,以一人之力,击退山匪,并且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他身上,行为相当君子,他当时芳心暗许,让顾峥等他两年,两年后,再次相遇之际,就是成亲之时。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徐雁回苦笑,和村里人解释,当年离开匆忙,二人没有留下多少有用的消息,这次正好赶上衙门征人服徭役,所以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来村里寻找,没想到,老天感念他的良苦用心,让他和顾峥偶遇。 “唉,顾小子真是个没福气的。” 村长摇头叹息,天仙美人不要,娶个凡人,虽说莫小荷放在村里也是一枝花,却不能和徐雁回相比,差距太大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还有汉子起哄,让顾峥休妻,娶了美人,完成两年之前的约定,美人入怀,还要推出去,太不爷们了! “这徐雁回不去戏班子,真是可惜了这个人才。” 莫小荷开始看得津津有味,一听村里人乱出主意,默默咽了一口血,她得记住,都是谁那么缺德,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是个记仇的人,肯定会伺机报复,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这些人,太不要脸了! “阿峥,为什么,为什么会娶了别人?” 徐雁回不复刚才的镇定,面颊含泪,一字一句一顿,身体颤抖,若不是被大力丫鬟搀扶,他随时可能会栽倒,然后晕过去。 “丢了珍珠,捡鱼目,是个人都会选择美人吧?不过顾小娘子那模样,那身段,也是万一挑一。” 一个汉子本想吐槽几句,在莫小荷如刀子的目光下,无奈改口,最后话锋一转,表达了对顾峥的羡慕之情。 “或许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出了什么事吧?”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不行让顾小娘子委屈点,做个小妾,把位置让给美人。” 村里人小声嘀咕,莫小荷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冲着徐雁回呲牙,很好,兔子精,这笔账先记着,现在不是拆穿徐雁回的时候,就算拆穿,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呜呜,阿峥,我心里一直有你啊!” 徐雁回自得其乐,玩得不亦乐乎,本来想草草编造几句瞎话,说着说着,有人配合,他就上瘾,看莫小荷呲牙咧嘴,让他内心一动。 “作为女子,怎能如此大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李大壮站起身,甩了甩袖子,他是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站在莫小荷这边的,很是看不起徐雁回,美人也会犯贱。 “得给个说法吧,两年,不能白等啊!” 总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嘀嘀咕咕,莫小荷拍了下大腿,站起身,“好,既然如此,我愿意让夫君收了你,但是你不能做正室,晚了就是晚了,做个小妾勉强。” 演戏?来吧,一起演,人生不易,全靠演技,看谁最后受不了,她豁出去,让自家夫君和兔子精同床了! “咳咳。” 顾峥轻轻咳嗽两声,自家娘子脾气又上来了,摆明和兔子精较劲,这下可好,让徐雁回多了个登堂入室的理由。 “我在佛祖面前发誓,要和阿峥在一起,不离不弃,我是不在乎什么地位,你要什么都可以拿去,只要阿峥,阿峥能……” 徐雁回羞涩地捂着脸,又及时表现小女儿的娇羞神态,太过做作,让顾峥想吐,于是,在兔子精坐在他身边的时候,顾峥没忍住,看着他胸前,指了指,“徐雁回,你的馒头掉了!” 第207章 人美才是硬道理! 村里人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段复杂地三角关系,众人都用八卦地眼神观望,有人对莫小荷表示同情,人美就是占便宜,遇见更美貌的,被分得了宠爱,不应该有怨言。 一顿烤全羊,莫小荷吃得毫无滋味,她发现自己越发受不了大吴人的思维模式,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直接搬到大越生活,远离这群肤浅的外貌协会。 人群散去以后,徐雁回好像换了一个人,懒洋洋地靠在他的大力丫鬟的肩膀上,打了个呵欠,用手轻轻拍拍脸颊,“糊弄这群村民真累,我要早点睡个美容觉。” 说完,他从袖兜掏出一面小铜镜,借着月光,左看右看,叹息道,“看看我这张脸,怎么憔悴了呢?” 顾峥和莫小荷不予理会,走在前面,徐雁回见此,急忙收起铜镜,追上前去,无赖道,“我说你们两个不管我,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好歹是老朋友,总得招待个住处吧?” “可是,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 莫小荷翻个白眼,对兔子精嫉妒鄙视,在大吴,长的美就可以任性,一切看脸说话,她的确不如徐雁回美貌,因此深受打击。 “小荷啊,你也不用沮丧,真的。” 徐雁回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语重心长地安慰莫小荷,“没我长的美貌,不是你的错,毕竟我还没遇见过比我更美貌之人。” 顾峥嘴角抽搐,完全不想理会他,莫小荷无语,镇定片刻,总算给了点反应,她回头,比划出大拇指,对着兔子精真诚道,“论不要脸,我只服你!” “小荷,这是咋回事?” 从始至终,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就是李大壮,他摸不着头脑,事情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这个徐雁回,自家外甥女也认识,那怎么……难不成,真干了棒打鸳鸯的事? “大舅,他是我们的朋友。” 在去京都的路上,族里人曾经遇见凶险的山匪,看在徐雁回好歹出过力的份上,莫小荷不想那么计较,反正这厮精神从来没正常过。 听说徐雁回是男人,李大壮恍然大悟,视线放在他的胸上,鼓鼓的,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材料,或许是棉花,馒头,或者是苹果? 几个人一同回到小院,顾峥在院里点燃一盏灯笼,徐雁回溜达一圈,频频摇头,似乎是瞧不上家里的茅草房,他回头冲着大力丫鬟摆摆手。 丫鬟会意,点头出门,一刻钟以后,背着一个比她还高的筐子进门,里面有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熏香,精致的茶盏,被褥,窗纱,流苏纱帐,还有几套换洗衣物。 莫小荷指着一间空房,示意徐雁回可以住在那里,大力丫鬟点点头,背着筐进屋子,一刻钟以后,简陋的房间,被布置得相当雅致,就连桌子上,也铺着一层好看的桌布。 “熏香了吗?点上安神的熏香,我的浴桶,你得取一趟,还有按摩精油……” 徐雁回背着手进门走一圈,眉头紧锁,算了,穷乡僻壤的,只能凑合凑合,其实还不宿在马车中舒服,他忍忍好了! 兔子精排场很大,大力丫鬟任劳任怨,来来回回好几次,送算搬完了东西,那边又折腾叫了几次水,这才灭了灯。 月上中天,莫小荷打了个呵欠,躺在顾峥身边,她很困,却睡不着,一直在琢磨兔子精的来意,只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随他,估计住不了多久。” 顾峥还算了解徐雁回,若是以前,不会让他进门半步,但是现在情况不同,白日他要去服徭役,家中无人,隔壁邻居又是靠不住的,万一李二和鳏夫员外合伙,起了歹意,该怎么办?全靠自家娘子一个人面对,他放心不下。徐雁回那个人虽然也是不太靠谱,却不会见死不救,收留他没有损失。 莫小荷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她靠着顾峥,迷迷糊糊,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等她睡醒以后,家里只有兔子精和大力丫鬟,顾峥和大舅已经出门了。 “你是属猪的吧?也不看看几点了!” 徐雁回坐在院子里,翘着二郎腿啃苹果,突然地,她站起身,拿起灶间门口的扫把,扫着地上的落叶,一边扫,一边用袖口擦着不存在的汗滴。 “顾小娘子,你咋让美人干活呢?” 徐雁回变化太快,莫小荷伸着懒腰,一头雾水,落入隔壁刚爬上石头的婶子眼里,她这个正室,欺负新来的“小妾”,睡到日上三竿,太过霸道。“是啊,那不成还让正室干活?” 不打招呼,直接踩着石头趴在墙头看,让自己一点隐私都没有,莫小荷极度厌恶,她索性胡说八道,态度也不怎么好。 婶子撇了撇嘴,小声说一句,“长得没人家美貌,说不定要先下堂,若是个聪明的,就该好好巴结着人家!” 等婶子下去以后,徐雁回恢复之前的做派,还给了莫小荷一个得意地眼神。 “幼稚!” 洗漱完毕,到灶间找吃的,莫小荷给自己盛了一碗八宝粥,切开一个咸鸭蛋,萝卜条,还有蒸好的香肠,吃了个早饭,她还不等吃完,就听见窃窃私语声。 隔壁家婶子出去一圈,添油加醋,说莫小荷这个正室,如何欺负美人,顿时引起不少村民的愤怒,长相这么美貌的人,竟然要委屈地打扫院子,欺人太甚! 很多人跟着她一起回家,同样站在高台上,向莫小荷这边张望,徐雁回刚开始玩的很嗨,觉得有意思,在伪装几次后,他厌烦了,隐晦地丢石头,把趴墙头的人,脑袋打出大包。 “小荷妹子,在家吧,开门啊!” 快到晌午,门口传来一阵阵敲门声,莫小荷无奈地瞪兔子精一眼,有他在,就不可能清净,这人绝对是瘟神体质,就不会给人带来好运! “来了!” 莫小荷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门,主动招呼,“桂花嫂子……” 话音未落,在村长家大儿媳旁边,出来十几号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篮子,若不是这样,她以为这些人是上门找麻烦的。 “是这样,你家后院也没种啥菜,家里多了两张嘴,村里人怕不够吃,大家琢磨送来点东西。” 村长家大儿媳笑容满面,心里却嘀咕,顾家小娘子怕是不好过,有珠玉在前,男人哪个不动心?这一来二去,分了心思,就没那么重视莫小荷了。 来之前只是猜测,在见到人之后,她更确定,美人一身绸缎衣裙,在农家小院内,也是一道美景,无法不吸引视线,看美人面若桃花,想必昨夜承了雨露,而莫小荷眯着眼睛,无精打采,气色很差,看起来深受打击。 “雁回姑娘,这是我上山采的木耳,还有蘑菇,炖鸡最好吃了!” 一个壮汉用手抓头,笑得一脸憨厚,说完,脸色红红的,垂下头,好像犯错被罚站,很是拘谨。 “我家虽然没有蘑菇和木耳,却有一只母鸡,最是滋补了!” 一个缺了门牙,说话漏风的老头不甘示弱,“你那么瘦,就该多吃点补身子,千万别委屈自己!” “是啊,我自己擀的面条,细白面的,下锅一煮就好,劲道爽滑,你肯定喜欢!” 说话的是一个大娘,看着徐雁回满面慈爱,“村里人家,也没啥好东西,你这细皮嫩肉,也吃不了苦,有啥不习惯的,就和我们说!” 来的十几个人,把徐雁回围城一圈,每个人都不空手,在村里精贵的豆油,红糖,还有糕饼,各种吃食,言语中嘘寒问暖,根本不理会一旁的莫小荷,甚至有人,用仇视的眼神看着她,相当不友好! 对于送东西的行为,莫小荷欢迎,正好家里还缺点东西,她不仅感叹一句,差别待遇,看来人美才是硬道理! 第208章 纸里包不住火 自从徐雁回和他的大力丫鬟住到山村小院以后,莫小荷清净地生活就此终结,那厮在外装得冰清玉洁如白月光,私下里为人挑剔,性格恶劣,对看不过的指手画脚,指指点点,太招人烦。 莫小荷忍耐两天以后,接近崩溃的边缘,她也不在乎村人怎么看,只想拿着一把大扫把,把人赶走,离她越远越好,眼不见,心不烦。 “你能不能不在我周围晃悠?” 唯一的好处是,家里一切杂活,全被大力丫鬟一人承包,丫鬟上山砍柴,一次能砍下十几天的分量,打水也是用扁担挑起四个水桶。 兔子精这个人有洁癖,早饭晚膳之后,要焚香沐浴,然后在脸上涂抹瓶瓶罐罐,美其名曰,因为长的美,是老天恩赐,因此更要精心保养。 “饭后要站起来,慢走小半个时辰,才不会长小肚子。” 徐雁回没有理会莫小荷,继续在院子里走猫步,对比刚到甜水村,他已经低调了一些,换上细棉布衣衫,不过举手投足尽显优雅地大家做派。 莫小荷被说得面部僵硬,下意识用手抚摸小腹,随后一脸纠结地站起身,也跟着走了一圈。 农历十一月,大吴边城开始降温,前两天下了一场雨,雨后天寒,人在内室,手脚冰凉,还不如坐在小院晒太阳,感到温暖,院门被打开,门口立刻有村人“路过”,尤其是村里的小子,见到徐雁回,一脸痴迷,被发现后,红着脸,走路同手同脚,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全部送上门来。 莫小荷无可奈何,甜水村人并不算富裕,也是因为城墙有人服徭役,他们卖吃食,租院子,日子才好过一些,家家户户不常吃肉,有点好的,自己舍不得吃,偏偏要送过来。 对于这一切,徐雁回心安理得,他早已习惯这样的待遇,偶尔还抚摸自己的脸,和莫小荷吹嘘,或许是看习惯了,莫小荷越发淡然,到最后,完全可以无视。 “你来村子里有啥目的?总有原因吧,不然你能纡尊降贵,来甜水村这样的穷乡僻壤?” 莫小荷本不想掺和,昨夜入睡晚,正缠着夫君顾峥讲故事,顾峥听见院子有动静,出门查探,发现兔子精一身黑衣,翻墙而入,大力丫鬟也不见了踪迹。 到了今早,二人准时出现,面上没有任何异常,三更半夜,穿夜行衣出门,说是出去散步赏月,谁相信?她忍了忍,最后还是问出口。 “当然是为了你,老朋友,叙叙旧。” 徐雁回面色如常,勾着嘴角微微一笑,明媚的脸上,竟然多了三分魅惑,莫小荷自诩自制力好,不然真要被迷了心神去。 “我就是说笑,其实我来……” 话说了一半,有人砸门,莫小荷揉了揉眉心,正当午时,村里人也要歇晌,这是谁,这么着急上门献殷勤? “小荷,我们来了!” 莫大丫风尘仆仆,手里提个篮子,面色疲惫,精神头却不错,而她身后,跟着她的婆婆,也就是李二的老子娘,老虔婆当场就哭开了,声音惊天地泣鬼神,拍着大腿,面色哀戚,“我苦命的儿啊!” 莫大丫冲着莫小荷歉意地眨眨眼,李二倒霉,她激动得两夜没睡好,感叹老天公平,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李二逃徭役,一顿板子外加蹲几年大牢是免不了的,最好死在外头,一了百了! 文氏上门,借着探看的由头,找莫大丫说明缘由,李二竟然对自家堂妹起了腌臜心思,简直是禽兽不如!多亏小荷机灵,才没着他的道。 莫大丫心里有数,根本没告诉老虔婆,可事有凑巧,城里竟然张贴出李二的画像,被衙门通缉,老虔婆出去买菜,一看画像立刻急了,使了银子找人打听,问明原因后,嚎啕大哭。 回家以后,也不再装模作样,而是原形毕露,骂莫大丫不但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还生来克夫,若是李二有个三长两短,她舍去这条命,也和莫大丫没完! 二人一商量,家里待不住了,想来看看情况,老虔婆担忧李二吃不饱穿不暖,想着他不能跑太远,身上又没带多少银两,她着急过来打听消息,顺便送银钱。 “呜呜,这群遭了瘟的黑心肝啊,让我儿受苦啊!” 因为徐雁回的到来,莫小荷家已经成为村里最关注的地带,中午本就安静,老虔婆哭声传出去老远,隔壁婶子第一个冲出来,抓着一把瓜子,边嗑瓜子,边张望,站在门口看热闹。 很快,村里人闻风而动,出现在四周,众人以为老虔婆是莫小荷的娘家人,听说顾峥多个美貌的小妾,闹上门来了。 “小荷,对不住。” 莫大丫赶紧道歉,她也跟着来了,目的却和老虔婆不同,她迫切地想要发现李二的踪迹,然后向衙门举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没事,纸里包不住火,早晚会传出去。” 莫小荷叹口气,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老虔婆的到来,比预想的要早了一段日子。 二人小声交谈几句,谁也没理会哭闹不止的老虔婆,莫大丫说完,看到徐雁回,呆若木鸡,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喃喃自语道,“莫不是我看见了仙女?” “这……” 莫小荷囧了囧,正是因为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助长了兔子精的嚣张气焰,让他更飘飘然了,她赶紧解释,“他是来家里做客的!” 莫大丫点点头,一脸纠结,当着徐雁回的面,不好说得太明白,这家里来了如此美貌的女人,用倾国倾城这个词形容都不为过,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万一顾峥有了二心,如何是好? “顾家小娘子,这是咋了?” 村长家的大儿媳还算是个厚道人,自从徐雁回来了后,她对莫小荷有点同情,主动上前,热心地询问,“有需要帮忙的,你就直接说。” “谢谢桂花嫂子,家里的亲戚。” 莫小荷冲着莫大丫眨眨眼,赶紧把人弄到院子里,省得丢人现眼,这几天自家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议论对象,来了个老虔婆,就更热闹了。 “呜呜,我那苦命的儿啊,自从成亲来,就一天好日子没过上啊!” 老虔婆哭够了,一把抓住莫小荷的胳膊,生疼的,她那如鸡爪子一般干枯的手,很是有力气,莫小荷能想到,衣袖下面的皮肤,很可能青紫,她紧紧皱眉,用力挣脱,如果不是看在莫大丫的面子,她早把老虔婆扫地出门了! “莫家丫头,你姐夫在哪里,你知道吗?你在这里住着,就没照应一下?” 老虔婆劈头盖脸,质问莫小荷,认为作为亲戚,应该帮衬一把,不是见人有事,就躲避。她还不知道发生的一切,只晓得李二因为受不得苦,逃徭役,被通缉。 “一次都没见过。” 莫小荷用帕子擦了擦额角,表示自己很着急,无奈官府查得严,或许正是因为知道两家有亲戚关系,所以李二更不敢上门。 “这也有道理。” 老虔婆点点头,算是认同这个说法,说完,又是一顿哭,就和谁家死了人,号丧一般,徐雁回额头上青筋猛跳,莫小荷毫不怀疑,下一秒,老虔婆会被从院子里扔出去。 “大娘,我听说,姐夫去了深山老林,一直也没有消息……” 莫小荷眸子暗了暗,不放过任何一个报复的机会,言外之意,李二已经被野兽吃掉,骨头都不剩。 “啊!” 莫小荷还没发挥完,正想继续形容一下深山老林之中的野兽,老虔婆却受不得刺激,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而一旁的莫大丫,本能搀扶,她却撤身,视而不见。 ------题外话------ 书友们新春快乐,鸡年大吉!新一年,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么么哒(* ̄3)(ε ̄*) 第209章 受伤 老虔婆栽倒在地,额头碰到地面上的石子儿,顿时头破血流,莫大丫一脸微笑,这个恶毒的婆子晕过去,她就不用在装了,李二被通缉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喜事,这几天要隐忍,故作担忧,戴上面具做人太累。 “来的是家里亲戚,散了吧,散了吧!” 莫小荷和村长家大儿媳寒暄几句,然后毫不客气地关上大门,禁止围观,等她转了一圈回来以后,发现老虔婆一身泥土,在原地躺着一动不动,其余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小荷,又给你添麻烦了。” 老虔婆想一个人来,莫大丫怕她有什么手段,暗地联系李二,就像当年,弄掉自己肚子里胎儿,用大价钱卖出去一样,她执意要跟着来看看,若有一点蛛丝马迹,莫大丫马上通知衙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莫小荷无所谓,反正兔子精也在,家里乱糟糟的,白日夫君顾峥上工,家里照顾不到,正好堂姐能陪着她说说话,至于李二娘,完全可以无视。 “妹夫呢,在上工吗?” 莫大丫在小院内走一圈,感叹自家堂妹是个喜欢享受的人,一个泥坯院子,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有家的温馨,她看到手上的篮子,恍然大悟,“这个是你喜欢吃的腊肉,给你带过来,炒笋子吃。” 莫家村有一户人家的大娘,做腊肉的手艺一绝,以前每年,娘李氏都会带着自家买的猪肉上门,大娘出调料,自家这边随便给点米面粮食做手工费就好。 大娘腌制出来的腊肉,表里一致,煮熟切片,透明发亮,那色泽鲜艳,黄里透红,莫小荷光是靠想象,就能流出口水来,味道醇香,肥不腻口,瘦不塞牙,用来炒酸笋,特别下饭,记得以前住在村里,一家做饭百家香,那香味飘得老远。 莫大丫老早就找大娘帮忙,打算留着过年走亲戚送礼,正巧她要到这边来,不好空手,就带着一块腊肉,就这样,老虔婆还说了好几句酸话。 “恩,夫君晚些才能回来。” 顾峥找徐雁回谈过一次,二人应该私下里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是莫小荷的猜测,不然以他的性子,不太可能放心她和兔子精在同一屋檐下。 “哎呀!” 姐妹二人闲聊几句,那边,老虔婆在原地动了动身子,呻吟一声,莫大丫见人醒了,赶忙变脸,上前扶起人,满脸忧愁,“娘,娘你咋样了?” 说完,从袖兜掏出手帕,擦着老虔婆脸上的血迹。 “作孽啊!” 老虔婆看到帕子上的血,眼神立刻变得犀利起来,想要骂莫大丫几句,却又顾虑场合,她嘴巴动了动,最后一句话没说出来,叹息一声,把心思都放在如何和儿子李二联系上。 家里一共只有三间房,现下莫大丫带着她婆婆来,就不够住了,莫小荷心里犯难,无奈和村里人关系不好,唯一能安排的,也只有村长家。 “小荷,要不我们在灶间搭块板子吧!” 莫大丫过意不去,来之前,她想给堂妹写封信,但是老虔婆担心李二,就和魔怔一样,片刻都不愿意耽搁,她也只能跟着招呼都不打就上门了。 “不用不用。” 来者是客,还是自家堂姐,莫大丫之前身子受损严重,现在也是外表正常而已,灶间狭小,满是柴火味道,根本住不得人,而家里的杂物房阴暗潮湿,现下天冷了,住一宿,容易感染风寒。 老虔婆被安排在正房,目前没到撕破脸的时候,莫大丫精心伺候着,忙前忙后,许是顾虑到出门在外,老虔婆也不曾骂人,只是在背地里,没给莫大丫好脸色。 又是一日的夕阳西下,远处的山上,一片迷茫的雾气,萦绕在山顶之间,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大力丫鬟煮好了腊肉,院子飘散着浓重的香味。 自打徐雁回死皮赖脸地蹭住后,家里就没缺过吃穿用度,米面,肉,菜蔬,每天都有村里人送上门,有时候还能看到邻村的人,在众人“好心照顾”下,她没有再出门买过东西。 今晚多了两口人,大力丫鬟正在灶间里揉面做馒头,晚上一个凉菜,两三个肉菜,外加一个素菜,兔子精在吃食上又讲究,并且都在屋里用,不与人同席。 莫小荷暗暗腹诽,可能是他吃相太难看,所以只能偷偷摸摸,无人打扰,更自在一些。 “夫君,你回来了,我烧了热水。” 门口有响动,莫小荷赶紧开门,见顾峥满身尘土,衣衫上有血迹,手臂还包着布条,顿时一愣,“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小伤,不碍事。” 顾峥懊恼,手臂上的伤口能掩饰,衣衫上却不能,上面有血迹,和娘子同床共枕,还不如老实交代。 “小伤能留这么多的血吗?” 莫小荷一脸不信,快步走到顾峥面前,就要解下布条查看,顾峥看见门口处站着的莫大丫,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可就是这个工夫,他想要阻止自家娘子,却是来不及了。 布条被解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肉模糊,上面被草草地撒了一层药粉,有股子刺鼻的味道,莫小荷一见,心里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正好滴落在伤口上。 这下,顾峥着急了,他想让李大壮帮忙送个信儿,等几天伤好了再回,又放心不下莫小荷,他面色冷凝,眸子深处却呈现一抹焦急之色,八尺高的汉子,流血的时候眉头没皱一下,自家娘子一哭,他顿时手足无措,额头上冒冷汗,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口不能言。 莫大丫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却羡慕自家堂妹,当年这门亲事,家里无人看好,都觉得顾峥太丑,又常年住在山里,就像个野人一般,没准吃生肉,为人粗鲁,莫小荷却突然开窍,非他不嫁,她当时还想过,以后自己过的好,也帮衬下堂妹,如今想想,真是好笑。 成亲过日子,容貌不是第一位,关键要看人品,顾峥显然极其宠爱堂妹的,成亲也有将近一年,还和未出嫁那般,一点看不出愁苦来,越来越有小女儿的姿态,想必是日子过得及其顺心。 “小荷,你先别忙着哭,先得让妹夫把伤口消毒,然后涂抹了药,包扎上再说。” 莫大丫摇摇头,上来救场,莫小荷听后,用手抹了抹眼泪,“是了,得赶紧清洗下伤口。” 这年头没有消炎药,若是感染,不能及时治疗,可是要了命的,这也是莫小荷吓得流眼泪的主要原因,就算有现代穿越女皇后娘娘莫颜大力推广医术,还是比现代落后了一大截。 “夫君,你伤得严重,明日还用上工吗?” 莫小荷麻利地打了一盆温水,有纱布轻轻擦拭伤口旁边的血迹,这么大的口子,如果不缝针的话,容易裂开。 对顾峥来说,不过是个皮肉的小伤,但是服徭役,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今儿是在山上帮着开采山石,有一块大石头突然砸下来,正对着下面站着的衙役的头。 不爱多管闲事,却不能见死不救,于是,顾峥用手抱住石头,却被上面锋利的尖锐划伤,流了不少血。衙役当时一身冷汗,也知道若是没顾峥奋力接着石头,他就被砸死了。 衙役知恩图报,让顾峥回来休息,以后每天就做点杂活,清点人数,不用费什么体力。 “呜呜,伤成这样,还不能在家卧床吗?” 只是换了个工种,莫小荷很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这次朝廷关于服徭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苛,用钱完全解决不了问题,不然也不能有这么多有钱人跟着来受罪。 顾峥坐下,看着自家娘子忙前忙后,嘴角轻轻地上扬,以前受伤都是一个人,随便抹点药,对比眼下,以前过的都不是日子,自从有了她,他才真正开始期待以后,有什么苦难都会过去,总会越来越好的。 第210章 温泉 夫君顾峥受伤,莫小荷也顾不上别的,甚至堂姐莫大丫为什么出现,她也来不及解释,正房被晕倒的老虔婆占据,她只能借用徐雁回暂住的屋子,给他上药。 内室从原来的俭朴,被装饰得相当华丽,地面上先是铺着一层木板,而后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绒毯,踩在上面,松松软软,桌面上铺着一块真丝刺绣的桌布,上面的香炉内,还有未燃尽的熏香。 “喂喂,这伤口太深,就算用再好的伤药,也会留下疤痕。” 徐雁回站起身,看着顾峥手臂上的伤口皱眉,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见到有人不爱惜自己,虽说大块头丑陋点,可是一身伤疤,更丑。 多亏有莫小荷这个眼睛不太好使的人存在,无视他的花容月貌,相反整天对着个丑八怪流口水,徐雁回始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癖好,怕是整个大吴,都找不到第二个这种瞎子。 “让开下,能不能有点眼力?” 莫小荷一着急,额头上满是汗珠,见兔子精还在悠闲地转悠,更是看着心烦,家里就这么两间能住人的屋子,堂姐莫大丫身子弱,是肯定不能宿到柴房,那她和夫君怎么办? “娘子,我自己来。” 顾峥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家娘子的脸色,自从和她成亲以后,他格外注意,受伤次数减少很多,以前自己孤身一人,打猎中经常擦伤,流点血的小伤口,他嫌麻烦,上药都不曾,也没人会为他心疼。 “你怎么自己来?还是我来,这几天,手臂不能碰水。” 莫小荷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就是难过的想哭,夫妻之间亲密的时候,她没少看他的身子,无论前胸还是后背,满是疤痕的印记,有些陈年旧伤,凹凸不平,可见当时多么严重,她甚至想,为什么自己是个学画的,若是和皇后娘娘一样,是法医,那么缝针,上药,这些都是轻松的吧?法医,好歹也是医生。 小心翼翼地给伤口涂抹一层药膏,莫小荷用透气的纱布把伤口包扎上,并且系了一个蝴蝶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顾峥沉默不语,心里寻思该怎么承认错误,事急从权,山石滚落,那一刻钟,谁也没想到,他是有救人的把握才会出手,毕竟他不是个自不量力的老好人。 “今儿堂姐来了,晚上多炒几个菜。” 那边,大力丫鬟已经做好了晚饭,因徐雁回是个挑剔的人,大力丫鬟可谓十项全能,做菜的味道,可以和酒楼大厨媲美,家里又不缺食材,莫小荷跟着借光。、 徐雁回在自己的屋子用膳,剩下的,莫大丫盛了两碗才,端到正房,老虔婆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婆婆,报仇之前,要小心伺候着,正好把灶间,留给小两口。 “菜太辣,我烧个鸡蛋汤。” 莫小荷点燃了灶间的油灯,又放下一张桌子,禁止顾峥动手,鸡蛋下到清水中,加点葱花,点几滴油,清淡,而又保留食物原始的香气。 腊肉炒酸笋,木耳土豆片,干煸芸豆,还有一碟子酸萝卜,多半是酸甜辣口的菜色,莫小荷吃了几天,也发现奇怪之处,她口中念叨,“全部是酸辣重口味,莫非,兔子精有了身孕?” “咳咳!” 顾峥一口汤下去,还不等咽下,他咳嗽两声,抽了抽嘴角,他一向厚道,这话根本没法接。 “夫君,你不能有天大的动作,仔细伤口裂开。” 好不容易才止住血,这年头没有输血这一说,只能靠食补,家里的贵重药材,她都没带来,光吃肉,能补什么?而且现在顾峥受伤,最近一段最好吃一些清淡的饭菜,有助于伤口恢复。 “李二在镇上被通缉,他娘知道了,非闹着要来这边。” 莫小荷这才想起来,老虔婆来到家里,其实她很膈应,看那张刻薄的嘴脸就想吐,回想上次被李二那厮捆了手脚,听了不少恶心的话,她恨屋及乌。 “晚上,我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呢。” 家里就两间房能住人,柴房就算了,天凉了,晚上阴冷阴冷的,而且,夫君手臂受伤,莫小荷琢磨,把徐雁回撵走,这件事有多大的成算。 “晚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知不觉,顾峥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大碗蛋花汤,不知为何,那腊肉都无法激起他半点兴趣,反倒觉得,自家娘子的手艺最好,鸡蛋汤也能喝出人参汤的滋味来。 “啊?我们去哪里?” 莫小荷本来就和村里人相处不好,唯一可能是去村长家借宿,遇见村长大儿媳,定是要八卦一番,老虔婆和堂姐的到来,就足够浪费一番口水解释。 “去山上。” 上次和村长一行人进山抓李二和高老五,顾峥发现一处隐蔽地点,在一处杂草之下,是个天然的洞口,里面有温泉,还有石屋,看样子,至少几十年没人来过,里面的很多东西,浮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顾峥趁着上山开采石头,抽空去拾掇一番,想着有机会,带着自家娘子去体验一下温泉,水里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但是洗后,皮肤会变得光滑无比。 山洞很暖和,晚上不需要炭盆,他弄了不少松软的干草,夫妻二人抱一床被子,带着换洗的衣裳就可以走了。 “温泉?” 莫小荷两眼放光,最近洗漱也是匆匆忙忙的,一方面,家里还没烧炭盆,晚上太凉,而且防火防盗防兔子精,她总觉得不够欧安全,如能在温泉水里泡一泡,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恩,等天一黑,村里路上无人,我们就去。” 顾峥点头,心里松一口气,可算转移自家娘子的注意力,这下,她应该不能因为受伤之事,找他算账了吧? 莫小荷兴奋地搓了搓手,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点心,堂姐莫大丫特地买的她喜欢吃的金丝枣糕,还有酥脆的杏仁条,配上茶水,再带着一小篮子的苹果,就好像去度假一样。 等啊等,盼啊盼,等天一黑,莫小荷就和堂姐告辞,谎称去村长家里借宿一夜,有什么突发状况,都可以找大力丫鬟解决,明早她会回家吃早饭。 “小荷,真是对不住。” 因为自己上门,让堂妹和妹夫去外人家借宿,这是莫大丫没想到的,她默默地接受,心里却很过意不去,鸠占鹊巢,她得想办法,让老虔婆动歪心思,去村里打听消息,这样,明晚,就能把房间腾出来。 “堂姐,咱们是亲人,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莫小荷现在巴不得和自家夫君过二人世界,恨不得马上就走,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只想尽快泡上温泉。 暮色降临,很快,天空从灰色变为黑色,村里大多数人家熄灭了灯,一片寂静,夫妻二人并肩,走在村里的土路上。 恍惚中,莫小荷又一种错觉,他们走在莫家村的土地上,一起回到山里的家,她忽然觉得,其实在哪里,并不重要,只要能和他一起,过平淡安稳的日子,就是她最大的追求。 隐蔽的山洞不远,只是夜里爬山,要费一些力气,莫小荷看不清楚脚下,她坚持不让顾峥背着,一步一步,紧紧地跟随顾峥的脚步。 “真是温泉啊!纯正的温泉!” 一进山洞,明显感觉温度高了不少,莫小荷把油灯放在一处石头桌子上,脱下绣花鞋和袜子,坐在池子旁边,试了试睡的温度,稍微有点点的烫,可接触到皮肤后,竟是意外的舒服。 “夫君,这里真是太好了!” 莫小荷难以形容此刻激动的心情,她转头,刚好看到夫君顾峥手臂上的纱布,怔了怔道,“你的手臂不能碰水,不如就坐在石头旁边,我帮你擦背吧!” 鸳鸯浴是不成了,暂时没这个便利条件,不过趁机还是能占自家夫君便宜的,莫小荷站起身,光着脚丫踩在石头上,开始包袱里的换洗衣物,心里却琢磨,早知这么香艳,就应该把自己透明的肚兜带过来。 一句话,却说得顾峥心头火热,浮想联翩,他是手臂受伤,却一点不影响下半身的活动,娘子是不是小看他了? 第211章 记恨 温热的水面上,漂浮着白色雾气,莫小荷快速脱衣裳,最后只留下一件能遮住上体的肚兜,迫不及待地在水里游了一圈,不时地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 “夫君,这里简直是个天然的宝库,什么时候我们再来一次?” 尤其是现在,已经快要接近腊月,天冷了,在家里洗澡有些冷,从浴桶里出来,莫小荷总是冻得瑟瑟发抖,必须快速用布巾擦干身子,套上衣服,想要多泡上一会也有难度,因为水凉了。 温泉里完全不用有这样的顾虑,而且是纯天然,大吴的防御工事才进行了一点点,顾峥还要服多久的徭役,很难说,如能经常到这里泡澡,真是给她的生活提供很大的便利。 “你想来,就等晚上我回家接你。” 这里虽然隐蔽,却距离采石山太近,就怕有人偷懒,找到这里,顾峥强调,为安全起见,禁止娘子一人来。 “那是肯定。” 莫小荷玩了一会水,才想起,自家夫君手臂受伤,不能碰水,一直在举着,她答应他,帮着他擦背。 “夫君,你背过身去。” 莫小荷拿着布巾,站在顾峥身后,边缘地带,下面铺着满是鹅卵石一样的东西,正好能起到足底按摩的功效,她走了一圈,缓解疲惫,通体舒畅。 水面,正好在莫小荷的胸口处,忽上忽下,在喝过莫家独门秘方汤药以后,莫小荷身材越来越好,早已经和太平公主告别,她看着顾峥深邃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前胸,面色一红,心里却犯花痴,自家夫君果然纯爷们,目光都好有侵略性啊! 顾峥个子高,水只能遮住他的重点部位,可就是这么若隐若现,才更加诱人,最近兔子精在家里赖着不走,夫妻二人都没有耳鬓厮磨,直接影响两个人的亲密度。 “夫君,我尽量快些,洗完,你的手臂还得再上一次药。” 莫小荷轻轻咳嗽两声,这都多久了,她对顾峥的身材,还是没一点抵抗力。长年累月的劳作,又是习武之人,顾峥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无论胸肌,腹肌还是人鱼线,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给人精壮的感觉,完全不是现代那种夸张到手臂和大腿粗壮,比例失调,显得特别刻意的健身教练。 “好。” 顾峥没有意见,一切听从娘子安排,他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发觉有点不对,原本是布巾触碰到身体的粗糙感,已经变为滑滑的,一双小手在他的后背上抚摸着,弄得他内心也跟着痒痒。 “啧啧,这肌肉,好完美……” 莫小荷脑海中满是少儿不宜的画面,等她稍微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顾峥霸道的舌头入侵,差点喘不过气来,头脑一热,也忘记他的伤势,只能热烈而忘情地回应。 夫妻俩在温泉中鸳鸯浴,而在她家中,莫大丫却在灶间里忙活,她琢磨家里这么多人,明日一早要准备早饭,她光带着一张嘴上门,过意不去,总想着帮忙做点什么。 太复杂的菜式,莫大丫做不好,老虔婆也说过她,做饭就和做猪食差不多,不过她有自己的长处,揉面做馒头,烙饼都是一绝。 村里人家的丫头,每到农忙,都会做上几天的馒头,吃馒头也比糙米饭顶饿,她从开始做家务,第一件事,就是学会的揉面。 忙活了半个时辰,洗漱完毕,莫大丫回到正房,看到屋内乱糟糟,吓了一跳,以为屋里进了贼人,而看到老虔婆盘腿坐在床上,她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恨意,好半晌才能平复自己的情绪,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扑上去,掐死老虔婆。 “娘,您这是干啥啊!” 忍无可忍,莫大丫忍不住埋怨出声,招呼不打就上门,占了正主的房子,还把人家翻了个乱七八糟,这和窃贼有什么区别?屋内一团乱,怎么和堂妹莫小荷交代? 莫大丫突然很想哭,自己命苦,那是罪有应得,却拖累亲人,真是不应该,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和李二,老虔婆,三人同归于尽,让两个人渣在世间消失,一了百了,就是她苟活,才让事情晚变得越发复杂。 “干啥?我没干啥啊!” 老虔婆一脸理所当然,看到被打开的箱子,一脸嫌弃,莫小荷可是正经的莫家女,箱子里,只有个荷包,里面有零碎的铜板,连一块银子都没有,真是穷酸。 嫁给山林野汉子,过这样的日子,到底图什么?若是没银子,怎么可能花百两银子在镇上买院子?真正有钱人出门都带银票,定是让莫小荷藏起来了,她把屋里差不多翻了个底朝天,多余的,一个铜板都没找到。 儿子李二不可能死,那小子随她,生来精明,趋利避害,说不定到哪里躲起来了,想要逃走,最重要的是有银子,她手里是有一些,用于打点足够,可以后的日子呢?总要生活。 如果在莫小荷家里翻出银票,她一定会把一切收拾妥当,不留一丝痕迹,若被发现,也没有人作证,怀疑她也没关系,她还能让儿媳莫大丫顶罪。 “娘,这是在小荷家里,你翻的这么乱,人家还以为咱是贼呢!” 莫大丫忍无可忍,气得双眼通红,心里诅咒老虔婆赶紧去死,和李二一起,下辈子投胎成畜生,最好做猪,养肥了被人宰杀。 “贼?” 老虔婆怒目而视,“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你瞧瞧,钱袋就在这,一共几十个铜板,不相信让他们回来查查,可是一个铜板都不少,就这么点银钱,值当我做贼?” 莫大丫早知道,死婆子是不会讲道理的,可听了对方的强词夺理,她更恼火,然而生气无用,她认命地叠着地上散落的衣物,心里鄙视老虔婆,为啥堂妹家里没银子,那是因为,贼人已经上门一次了! “大丫啊,当年我就听说,你那个堂妹心高气傲,不过就是个秀才闺女,在村里长大,能比泥腿子好多少?” 老虔婆向前探了探身子,拿起挑灯芯的铁丝,撇着嘴,一脸地轻蔑,“县令夫人托人上门提亲,那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啊,竟然让她给否了!” “娘,咱家闺女没有做人小妾的。” 莫大丫额角上的青筋跳了跳,再说下去,难保她自己不冲动,先行一步,弄死老虔婆,可这里是莫小荷的住处,弄死人,也不能脏了在这块地界。 “小妾咋了?当小妾也要看谁的小妾,吃香喝辣的不好吗?非得和个丑汉子做野人才舒服?” 老虔婆用铁丝,挑起一块透明的布料,左右摆动,讽刺道,“你看看这是啥,谁正经人家的小娘子,会有这个东西,啧啧,透明的肚兜,有伤风化,烟视媚行,和楼子里的姑娘有啥区别?” “就是一个贱货而已,你说她铁了心,要嫁给丑汉,难道真和张翠花说的那样,丑汉子的房事厉害?” 老虔婆越说越没谱,莫大丫真真听不下去,穿透明的肚兜咋了?又没露在外面,反倒是老不死的婆子,窥探人家隐私,这个嘴损的万一说出去,她真没办法和堂妹交代。 好在,在别人家里,老虔婆总算知道分寸,见莫大丫面色越来越难看,她也索性住嘴,打了个呵欠,直接睡下了,留着莫大丫一人继续拾掇。 第二日,享受了一夜的莫小荷气色很好,走路带风,顾峥上工后,她回到家里吃早饭,莫大丫没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堂姐,你早知道她是什么货色,还生气有必要吗?” 家里值钱之物,被高老五偷走了一根皇后娘娘赏赐的钗环,剩下银两银票,吸取教训,莫小荷随身携带,再说,家里有徐雁回那个美人,还有哪个不开眼的小贼会上门吗?就是在夜里,也有村里人抱着被子,在自家墙外站岗。 “唉。” 莫大丫想说什么,最后,全部化为一声深深地叹息。 早膳过后,老虔婆让莫大丫留在家里干活,她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出门,在甜水村里晃悠,昨日她哭着上门,村里妇人正好奇,见人出来,忙不迭地上前打招呼,邀请到自家做客。 “也好,正好初来乍到,又想找人闲聊了。” 老虔婆推辞一番,最后,跟着莫小荷的邻居婶子孙氏回了家。 “老姐姐,看你年纪应该比我大,这么称呼没错吧?” 孙氏由于和莫小荷是邻居,最近村民争相来她家里趴墙头看美人,着实收获不少好处,她昨日见老妇人哭的凄惨,心里就盘算,一定得打听下,有什么隐秘。 本来,孙氏就有些瞧不上莫小荷,村里住着还那么讲究,每天都要换一身衣裳,谁家会过日子的小娘子,也不会这样,在高老五行窃事件后,莫小荷态度冷漠,孙氏就记恨上了,另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她儿子竟然看上了这个已经成亲的二手货。 孙氏琢磨,自己儿子老实巴交,绝不会有腌臜想法,定是莫小荷风骚,主动勾引,为了个已经成亲的妇人,儿子还和她赌气,好几天没说话,孙氏把一切问题,都归在莫小荷身上。 “既然你称呼我一声老姐姐,也是你我有些缘分。” 老虔婆一琢磨,想要打听儿子消息,只能和村里人套近乎,不着痕迹地套话,她有心思,孙氏同样,两个人相谈甚欢,很快姐妹相称。 “我家里一个侄儿在这边,被衙门派过来服徭役,我也是想过来看看。” 寒暄几句,老虔婆主动牵引话题,孙氏一听,立刻道,“可不嘛,这人啊,真要看运气,搬运和在山上采石,可不一样,采石危险,这不,都死了好几个人了!” 提起采石,老虔婆眉心跳了跳,心里想,自己儿子聪明,跑了就对了,留下受苦受累,还危险,衙门通缉能怎么样?只要有银子,穷苦人家,愿意替人顶罪的有的是,她一点不担心,继续道,“我听过,还有逃跑的?” “可不嘛,开始受不得苦的人多着呢,跑了十几个,要么就几十个,后来都被衙门抓起来了,最后还有两个,听说是重犯,一伙的。” 孙氏倒是也没撒谎,她指了指隔壁,莫小荷的院子,“顾小娘子应该比我清楚,那二人去她家里偷不少值钱的东西啊,然后她男人还和村长去了山里找人。” 孙氏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个大概,而听在老虔婆而耳朵里,却变了味儿。什么?李二来找莫小荷帮忙,这贱人竟然见死不救,而且还让顾峥那个丑八怪,和村长一起,把人赶到了深山里? 难怪,难怪出了这么大的事,莫小荷没托人送信,还是她看见衙门的通缉令,才打听出来的消息,好啊,莫小荷,顾峥,这两个不念亲戚关系的,既然如此,她来了甜水村,又无意中知道真相,绝不可能便宜两个恶毒的人! 第212章 禁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是这么普通一句话,到老虔婆这边,被扭曲了含义,她发觉来一趟还是有必要的,让自己明白事实真相。 之前她做过很多不好的事,远的不说,就是用毒蘑菇坑害莫大丫,和莫小荷及其丑陋的野汉子夫君产生矛盾,差点闹到公堂上,虽说最后和解,也一直维持表面上的平和,可有龃龉,和从前定是不一样。 在孙氏家里坐了半个时辰,打听不到太有用的消息,而孙氏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权衡利弊以后,终究没敢说莫小荷的坏话。 在孙氏下串门后,老虔婆又到村里走了一圈儿,无意中打听,村里人和孙氏说的一致,逃徭役的两个人的画像还在村口张贴,她偷偷去看了一眼,上面有他的儿子李二和一个黑胖子。 “我的儿啊,你在哪吃苦啊,可让娘咋活啊!” 老虔婆一看画像,悲从中来,用手抹着眼泪,偷偷哭了一会儿,这才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莫大丫刷好碗,想出门找她婆婆,结果人一下消失了踪迹,她对村里不熟悉,在村里大路上走走看看,最后打道回府,见堂妹莫小荷正在烧热水洗衣裳。 姐妹二人在院里闲聊,莫大丫指着徐雁回的房间,小声八卦,“堂妹,这么美貌的人住在这里,你不怕妹夫变心吗?”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男子都喜欢用三妻四妾证明自己有本事,就是那些穷酸汉子,有了点闲钱,都想着去风月场所见见世面,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而且,徐雁回的容貌,足以让天底下任何的男子心动,上到古稀老人,下到几岁稚童,莫小荷竟然把人领进门,还在同一屋檐下,就不怕顾峥变心? 莫大丫扪心自问,就算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在见到徐雁回的时候,都会为之着迷,随之而来的是自惭形秽,可惜的是,老天没有给她一副倾国倾城的美貌,不然李二那厮得供着她,还会弃如敝履? “堂姐,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若真成了边境第一美人,也看不上李二。” 莫小荷洗衣裳,放了澡豆,这个东西放进去,有一股清香的味道,在莫大丫眼里,就是浪费,二人是堂姐妹,都在莫家村长大,从小待遇就不同,莫小荷一直被李氏娇养,吃穿用度极为讲究,这也是她嫉妒堂妹的原因。 天还不太冷,洗衣裳用热水,多浪费柴禾?可如今,莫大丫却觉得这些讲究,都是对自己好的表现,看堂妹的手,白白嫩嫩,保养极好的,而她伺候李二一家,寒冬腊月,用冷水洗衣裳,手裂无数的口子,疼在自己身上。 “堂姐,你说放心不放心的问题,我想,该担心的是夫君吧。” 莫小荷偷笑,小声地在莫大丫耳边道,“徐雁回,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记得从京都归来,她送了徐雁回的画像给表姐李秀,李秀欢喜得好几天没睡着,直呼,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画像已经勾魂摄魄,不晓得真人会如何。 院门口传来一阵响动,莫大丫赶紧站起身,迎上去,“娘,可有夫君的消息了?天这么冷,他能去哪啊!” “还没有,慢慢打听吧。” 老虔婆低下头叹气,用来掩饰眼中强烈的恨意,好啊,既然莫小荷和顾峥不但不顾念亲情,还落井下石,那么就别怪她心狠,回来这一路,她已经想好了整治这二人的办法。 莫家是住不下去了,不然有李二的消息,衙役定能听见风声,正好家里房间不够住,她可以找个借口借住别人家,而隔壁孙氏和村长家,都是好选择。 “娘,也不是着急的事,夫君那么聪明,定能安然无恙。” 莫大丫嘴上安慰,心里却不是这么想,诅咒李二被衙役追到深山里,被野兽吃了,死无全尸才好!恶有恶报,天道轮回,她就不信恶人能永远的逍遥快活! 晚上顾峥归家,住宿又成了大难题,莫小荷脸色一红,本想继续退让,而老虔婆却主动提出让位置,她和莫大丫去隔壁孙氏家里借宿,两家就隔着一道院墙,有什么喊一嗓子,对面就能听见。 月色微冷,老虔婆睡不着,她一来,孙氏家里排不开,只能二人在小房间挤一挤,莫大丫和她的大儿媳,两个孙子孙女一个屋。 孙氏得了银钱,也就乐得家里多点收入,再说家里来亲戚,都是这么挤,她做梦数银子,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中翻了个身子,借着月光,看见身边的老虔婆双目凸出,眼中满是红血丝,好像地狱爬出来的厉鬼,吓得一个激灵,顿时就清醒了。 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孙氏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关切道,“老姐姐,是不是有啥心事啊?” “我刚刚想我的侄女,睡不着。” 老虔婆坐起身,点燃了床头一角的油灯,看得孙氏皱眉,心里琢磨,黑灯瞎火,闲聊还开啥灯,家里的灯油也是银子啊,平时晚上她从不做活,就是为了节约过日子。尽管对老虔婆这个举动不满,孙氏还是没说什么,配合地问,“你侄女咋了,是不是有啥难处啊?” “恩,我侄女成亲六年,生了五个孩子,还都是大胖小子,婆家希望她不要再生了!” 多子多福,的确没错,不过平头百姓的人家,多一个娃就是多一张嘴,生了养不起,家里就那么几亩地,将来五个小子都要娶妻生子,光聘礼就是一大笔,着实吃不消。 “啧啧,你侄女这样能生儿子的,嫁普通人家真是可惜喽!” 孙氏很是羡慕,她的闺女出嫁三年,只得一个丫头片子,在婆家被欺负的不敢说话,腰杆直不起来,再说有钱人家,就缺这种能生儿子的妇人,听说还要出高价的。 “就是人家出大价钱,让女方上门个一两年,怀了小子,生下来归对方,给妇人一大笔钱。” 民间多的是这种私底下的交易,而妇人的男人吃软饭,认为媳妇不过是出门上工,赚银子,一两年的工夫,让自己十年,或者更久衣食无忧,真是太划算了。 有钱之后,拿着那些银钱,再找美貌的小妾也不错,水葱一般的年纪的,那个嫩啊,总比生过产的妇人玩着带劲多了! 诸如此类的交易,只有在黑市中有,而孙氏一个村妇竟然知晓,让老虔婆很是诧异,她愣神几秒钟,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话题被带歪。 “我这个侄女,因为此很苦恼,才成亲几年,就不停生娃,受不了啊!” 老虔婆叹息一声,眼睛转了转,“听说有一种药,喝下去就能让人永远生不出,是吧?” “哎呦喂,老姐姐,这话你也就能和我说说吧。” 孙氏摇摇头,这种药的确有,不过在大吴已经被禁止售卖,因为从前总有大户人家女眷用此药相互陷害,甚至有人给大吴的皇后娘娘下药,皇上震怒,下令,从此以后,此药比列为禁药,若是发现有人售卖,一旦发现,将会面临严重的责罚。 “唉,我也知道是这个情况,我侄女一直托人打听,无奈没消息,她愿意出十两银子呢!” 老虔婆只不过随口提一句而已,孙氏眼睛立即亮了,可想到那个罪名,她抖了抖,又很犹豫。 “妹子,你可是知道些什么?你放心,咱们就自己用,也不是害人,不但不是害人,相反还是积德行善,大功一件啊!” 老虔婆没想到孙氏竟然知道那种药的消息,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外加金钱诱惑,最后孙氏心动,才支支吾吾,“这种药,其实我家里就有一些……” 至于怎么有,她不说,老虔婆也不会问,只知道这种药,无色无味,只要喝过之后,这辈子就别想生出孩子,无论多高明的神医,也对此束手无策。 “太好了,卖给我。” 老虔婆说服孙氏,而且这种药的确没有作用,二人商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以后都对此绝口不提,就算闹到衙门也不承认,这样没证据,衙门也不能治罪。 一夜无眠,老虔婆兴奋地要命,既然莫小荷见死不救,那么自己就让她断子绝孙,以后生不出孩子,看她还能笑几年! 第213章 误入黑市 莫大丫和老虔婆一起住在孙氏家里,吃饭还是过这边,家里又多了两张嘴,尽管有村里人送过来的东西,还是有些不够了。 徐雁回一直不肯露面,村里人见不到人,时间一长,热情就降低了一些,送东西也没前几日频繁,莫小荷看着只剩一层底的米缸叹气,想着还要去进城去采买一趟。 农历十一月底,已经进入寒冬,连续下了两场雨,山上气温更低,有好几个地方结冰,来服徭役的人在采石时不小心,脚踩在冰上滑了一跤,直接从山上滚下去,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采石山接连出事,那人有是个可怜的,家里有个不孝顺的哥哥和年迈的老娘,他终究没挺过去,一命呜呼,官府的赔偿银子被层层克扣,到他老娘的手里,只剩下几百文。 都是没有根基的平头百姓,见到衙役腿软,怎么敢提出异议?老娘来收尸,棺材板都买不起,看得众人心里酸涩,找衙役说理,闹了一场,被那些人抓起来暴打,还有人因此断了腿骨。 “简直是没有王法啊!” 莫小荷感叹,这种不平事,古往今来都不会少,贪官无论何时都会存在,这是无法避免的,只是可怜了那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到最后,一点抚恤金也收不到。 闹了一场,服徭役的人集体罢工,顾峥也因此得闲,回到家里帮莫小荷砍柴打水。他的手臂受伤,有一条大口子,涂抹上伤药,恢复不错,不过,只结了一层浅痂,有随时裂开的危险。 “今天难得休息,不如带你去逛逛?” 顾峥垂下眼睛,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穷苦的人太多,就算是皇上也无能为力,更何况他不喜欢管闲事。 “好啊好啊!” 莫小荷连连点头,城内有一家酒楼,桂花鸭是招牌菜,莫小荷每次路过,都能闻到香气,只可惜,桂花鸭并不外卖,只能在酒楼内点菜,她又不愿意一个人吃饭,每次路过,内心都会万分纠结。 “好,带你去吃桂花鸭。” 顾峥换了一套衣裳,又和村长借了牛车,这一段路,少说要走一个多时辰,来回就是三个时辰,他怕莫小荷受累,当然,牛车也不是那么好借的,答应给村长带上两斤高粱红。 莫小荷带了个小包裹,又在牛车上铺着一层厚垫子,她哼着小曲,单独和自家夫君在一起,就是舒服,不用整日面对老虔婆虚伪的嘴脸。 甜水村周围的地貌很是奇特,一侧山间寸草不生,就是用于开采山石的石头山,另一侧则不然,现在是冬日,草木枯黄,已经没有炎炎夏日的生机。 “夫君,你说那个老虔婆是不是打听到李二的消息了?” 莫小荷比较敏感,她发现最近两天,李二娘明显和刚来的时候不太一样,变得更加客气,这一切的改变,就从在隔壁孙氏家留宿开始。 她不指望孙氏能说什么好话,没准挑拨离间也说不定,而且事出反常必有妖,莫小荷最近小心翼翼,并且和堂姐打了招呼,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恩,应该是吧,再等等。” 李二藏匿在鳏夫员外家里,顾峥每隔几天晚上出现,捉弄李二,现在那厮成了惊弓之鸟,深受折磨,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尿裤子。 之所以没有立刻举报,顾峥有自己的考量,现在李二娘来了正好,三人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夫君真是好计策啊,等那老虔婆找到李二,肯定想办法带着他逃跑,到时候咱们和衙役举报,正好抓个正着。” 莫小荷拍手大笑,先把人弄进大牢里蹲着,别的罪名一点点调查,从此莫大丫身边就少了两个极品,算是解脱了! 从甜水村进城,一路颠簸,莫小荷和村里人一同来过几次,财不露富,她一直不敢买太多东西,银楼,布庄,胭脂水粉的铺子,每次都是从门口快速经过。 逛街是一种习惯,无论买不买,也要经常出门看看,而在甜水村这么久,特别是最近一段日子,莫小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直快要憋疯! 到城里已经接近晌午,街道上没几个人,二人逛街不能赶着笨重的牛车,牛车被寄放到车马行,莫小荷第一件事就是在旁边的杂货铺打了几斤高粱红。 给村长分二斤,剩下的放在家里,留着有需要走人情,莫小荷暂时住在甜水村,算是半个村里人,平日里,还是有靠村长帮忙的地方,那人精明,没点好处定会多加为难。 大吴边城,到处可见南来北往的客商,那些身材高大,举止粗犷的汉子,在人群中分外显眼,一看就是大越人,反观大吴男子,迈着小碎步,大冬天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走路摇头晃脑,嘴里念叨几句穷酸的诗词,偶尔还要用手撩拨一下发髻,做个自认为英俊潇洒的动作。 莫小荷低头,大吴全民自恋,她穿越这么久都没摸清楚,这道理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 “娘子,饿了吧?咱们先去酒楼,点你想吃的桂花鸭。” 顾峥看了看天色,午时前后,街上铺子要歇晌,不如到酒楼里坐坐,稍作休息,下晌出门逛逛,如果今天不想走夜路,就在城里宿一晚,等明日天一亮就回去。 “好,我有好几样想买的东西,正好一次买齐。” 莫小荷频频点头,在村里久了,出门走走都能让她兴奋不已,她从袖兜掏出一个简易小本子,上面有用炭笔的记录,要买的几件东西,厚实布料,棉花,月事带,就怕有遗漏的。 许是晌午,酒楼门口清冷,莫小荷吸了吸鼻子,没有错,就是浓郁的桂花香气,记得在现代某地特产是桂花鸭,当然,那是因为在桂花盛开的季节制作,起的雅名,实则和桂花没一个铜板的关系。 大吴有真正的桂花鸭,用桂花和糖熬制,滋补养颜,能去除鸭肉的腥味,据说前前后后一共十八道工序,真正能把每一道工序都做的尽善尽美的太少了。 “鼎盛楼,就是这里。” 莫小荷不了解边城美食,她只是通过味道来推测,鼎盛楼的桂花鸭一定是翘楚,而且对方禁止外带,很有可能是怕有人研究出其中的独到之处,取而代之。 “夫君,这里有个标志,咱们应该是在后门走吧?” 前方门口处,有一扇屏风,莫小荷探探脑袋,空无一人,而在门口,有一个向后走的标志。 顺着标志,夫妻二人进入一条长长的走廊,周围没有窗子,一片昏暗,只有在墙壁上,每隔一两米,挂着一个油灯照亮,火苗摇曳,忽明忽暗,最前方一片漆黑,看着有些渗人。 “这是搞什么?想吃桂花鸭,还要考验心理素质?” 莫小荷念叨一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酒楼就是开门做生意的,或许只是老板想出的新奇点子,她没放在心上,而顾峥则是皱眉,暗暗问提高警惕。 走到走廊尽头,奇怪的是没有灯光,尽头的门突然打开,在里面出来一个人,由于光线昏暗,对方的相貌,看不真切。 “二位,这是面具,交一两银子。” 男人声音低沉,伸出一只手,顾峥接过面具,用手快速捏了莫小荷手两下,示意她不要开口,付钱后,拉着她,进入一个黑暗的房间,里面有一处通往地下的楼梯。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工夫,二人终于从黑洞里钻出来,眼前的一切,让莫小荷大吃一惊。这里类似一个村庄,或者是镇子,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不同的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都带着面具,彼此交易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小声商量。 “这里就是黑市,之前你一直想去的。” 顾峥拍了拍莫小荷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害怕,黑市有自己的规则,一切井然有序,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是另外一个全新的地界,属于一个三不管地界,曾经一同走镖的兄弟在黑市做过打手,因此顾峥虽然只来过一次,却对这里很了解,既然误打误撞,就当见见世面。 ------题外话------ 有没有妹子和我一样,误以为南京的桂花鸭是桂花做的? 结果百度一查,就是盐水鸭,作为一个吃货,竟然如此无知,赶脚有些羞愧啊,O(∩_∩)O哈哈~ 第214章 血玉 莫小荷以为,黑市是在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交易,见不得光,来交易的人和卖家都应该遮遮掩掩,而实际到这里一看,和她想象之中,有很大的出入。 黑市是一个城镇,街道上,有各类的铺子,酒楼,客栈,每一条街,基本上都是街市,还有卖猪肉的,卖菜的,大街上有不少戴面具的男女老少,据顾峥介绍,带面具者多为买家,为保护自己的隐私。 “夫君,咱们进黑市两个人要交一两银子,你看看,那边卖白菜的,你说会不会有人专门花钱来买白菜?” 莫小荷抽了抽嘴角,还好,卖白菜的大叔没有用面具遮脸,不然她会更觉得这里诡异。只有片刻的工夫,先后有人路过,大叔成功卖出两三颗白菜。 “你看,买白菜的人也没戴面具,他们是黑市上的百姓。” 黑市就和普通城镇一样,不同的是,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没有官府,虽是如此,却被背后的操控着控制,如果在黑市闹事,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哦,我懂了,真神奇。” 莫小荷原地站了一会儿,四处张望,她很快发现一个问题,街市上虽然喧闹,但是人们买东西心平气和,无一人争吵,百姓们穿着的衣衫没有补丁,看起来光鲜亮丽,他们走路带笑,彼此点头问好,似乎没有烦恼。相反,他们这些带面具的外来户,藏头露尾,缩手缩脚,鬼鬼祟祟,就和做贼一般。 “那是因为,黑市富可敌国。” 这里有着你想象不到的财富,珍宝,钱财,甚至可以和国库相比较,生活在黑市的百姓们,从来不会为金钱所烦恼。隐蔽而见不得光的交易,只是黑市一部分。 “那还会有什么问喜怒哀乐吗?” 莫小荷始终认为,人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和快乐,根源都在金钱的问题上,或许,她就是个俗人。从不为钱烦恼,心态平和,却会失去很多应该有的情绪。 无论是悲苦,贪婪,慈悲,好的,坏的,都是生来就有的东西,只有经历过痛苦,才能在解脱的时候感受到快乐,这是她自己的想法。 “就算不为金钱烦恼,依然会有别的烦恼,黑市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存在,没人知道有多久。” 顾峥摸了摸自家娘子的头,其实他也认同,不过在黑市中平淡安逸的生活,没有战争,没有妻离子散,没有剥削,也没什么不好,个人的追求不同罢了。 现在是晌午,莫小荷揉揉干瘪的小腹,首要解决吃饭问题,只有吃饱了,才能继续闲逛。现下,她对黑市的一切,相当感兴趣。 随便找了街边一家看起来宽敞明亮的酒楼,伙计热情招待,见夫妻二人带着面具,直接把他们带到二楼单独的包间,并且嘴皮子利索的介绍菜谱。 “酱香牛肉?” 莫小荷咽了咽口水,自从穿越以来,吃牛肉的次数屈指可数,无论大吴还是大越,牛都作为主要的生产力工具,禁止宰杀耕牛,否则要被带到衙门吃牢饭。 残牛经过官府许可后,方可宰杀,不过城里大户人家太多,都盯着,最后牛肉被分的一块不剩,想不到,在黑市上,竟然可以吃到! “两斤筋饼,一斤酱香牛肉,再来两个你们这的特色菜,一碗汤,一壶酒,一碟花生米。” 莫小荷熟练点菜,等伙计出门后,她转头看向顾峥,眼神亮晶晶的,之前还觉得,就是来参观下,一两银子太亏,现在才觉得,真是值得! 她没问伙计为什么会有酱香牛肉,那样会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反正有问题问夫君,顾峥总能解答。 “周围有专门养牛的村落,听说是黑市背后的主人相当爱吃牛肉。” 顾峥给莫小荷倒了一杯茶水,等会几道菜会统一端上来,伙计不会再进门打扰,那时候可以摘下面具吃饭,不用担心被人窥见真容。 原来,黑市背后的主人也是个吃货啊!莫小荷竟然有他乡遇故知之感,不过此人相当神秘,有人说他是个七老八十要入土的老头子,有人说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还有信誓旦旦表示自己见过,对方是个书生。 “在黑市,除非触犯到禁忌,不然怕是没机会见到真人。” 见到其人,怕是被杀人灭口了,怎么能有机会出来?坊间流传,大多不可信。 酒楼二层的视野不错,透过白色的纱帘,能看得很远,正当午时,街上的来往的人还是很多,角落里有带着笑意卖花的姑娘,正在四处招揽生意。 偶尔有妇人路过,挑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从袖兜掏出小铜镜,用手抚摸着脸颊,对镜自览,深深地陶醉,莫小荷把一切看在眼里,仿佛从梦中惊醒,光凭妇人那个动作,可以肯定,她还在大吴没错。 酒楼上菜很快,约莫也就是过了一刻多钟,伙计在外敲门,得到许可之后,开始上菜,筋饼有好几层,咬上一口,特别劲道,酱香牛肉被切成薄片,另外还有一荤一素,荤菜是土豆红烧肉,还有个蒜蓉空心菜,外加一个海带虾皮汤。 “味道真不错!” 莫小荷吃一口,连连称赞,想不到酒楼的厨师水平这么高,真的比街边那些酒楼大厨高出不指一个档次,目前为止,只有皇宫里皇后娘娘招待那一顿,能与此相比。 “多吃点,牛肉咱们带不出去,这个是规矩。” 吃食一律不许外带,剩下交易,要经过登记以后,才可以晚带走,这也是在外头,依然吃不到牛肉的原因。 “那我们能不能经常来呢?” 莫小荷眨眨眼,这么好的地方,就是冲着酱香牛肉,就有再来一次的必要,还有红烧牛肉,牛肉汤,牛肉块,牛肉粒,各种美食,一次吃不完。 “黑市每个月开始四次。” 顾峥摇摇头,再开要等到七天以后,黑市里岁月静好,可不代表就绝对安全,暗地里会有一群亡命之徒,你不知道他们在哪里,盯着那些进行大宗买卖的人,等离开后,杀人越货。 夫妻二人边吃边聊,莫小荷听得很认真,她性情耿直,怕自己惹出麻烦,不好收场,因此格外注意。 黑市有一群人,专门接杀人的买卖,只要你给的银子够多,俗称杀手,贩卖女子的,孩童的,人们通常来黑市,就是为见不得光的买卖。 “在最东边一条街上,有个古玩一条街,归黑市管理。” 在那里,能找到前朝古画,瓷器,独具匠心的珠宝首饰,价值连城的罕见宝石,若是你想要的没有,只要出得起价钱,对方也可为你寻来。 “也就是说,都是来路不太正的……” 说白了,靠坑蒙拐骗偷,宝贝流入黑市以后,黑市再卖给有需求的人,从中赚取巨大的利润,随便一个前朝花瓶,动辄上千两银子的交易,难怪幕后主人富可敌国。 “那能不能弄点赝品,怎么就敢肯定,黑市没假货?” 这里不光可以买,有来路不干净的东西,他们也收购,所以往往在古玩一条街卖东西的,多半都是功法比较高明的盗贼,莫小荷的脑海里,瞬间出现兔子精的影子。 “假货,是黑市的禁忌。” 无论是什么,上到价值万金的古董,下到几文钱的木头簪子,黑市里从不存在假货,如若发现,格杀勿论,他们有专门进行鉴定的人,而且还不是一个。 “听起来算是厚道。” 莫小荷用筋饼卷了酱牛肉,递给顾峥,别看点了这么多菜,也刚刚够吃而已,二人吃饱喝足,只剩下残羹冷炙。 和伙计要了一盆温水,莫小荷用细棉布帕子替顾峥擦手,然后抹上一层药膏,又重新绑好了纱布,二人商量,既然来见世面,先去古玩一条街看看,若是有喜欢的物件,就买下来。 “可是,来路不明啊。” 莫小荷冷汗,她还有点法制意识,买了之后,不会被衙门抓起来吗? “留着当压箱底,给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留着,谁还能来咱们家抄家吗?” 顾峥面无表情,幽深的黑眸和略微上调的嘴角,出卖了他。 “老大,老二,老三……这些人都是谁啊?” 莫小荷没反应过来,呆愣地看着顾峥,傻傻地问道。 “当然是我们的孩子,若是生小子,咱们得准备聘礼吧?要是生了闺女,咱们同样得准备嫁妆,闺女还要麻烦一些,嫁妆要从小就开始攒。” 顾峥绷着脸,说得一本正经,内心好笑,他就是想看看自家娘子的反应,不是有意调戏。 果然,话一出口之后,莫小荷脸色爆红,夫妻之间,提这个问题,她还是有点羞涩,想到娘亲那封私信上,千叮咛万嘱咐,他们的孩子,不可能太早生出来,“夫君,莫不是你着急了?” “等两年再说,等你身子骨长开的。” 顾峥说完,眼睛盯着莫小荷纤细的腰肢,眼神火热,这具身体,就好像怎么都喂不饱他一样,为怕弄伤她,他已经相当节制。 话题被带歪了,提到以后有娃的问题,莫小荷滔滔不绝,或许嫁人以后,母性被激发出来,她现在看到小娃,会很欢喜,总想上前逗弄一番。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出去吧。” 顾峥给莫小荷披上挡风的斗篷,夫妻二人戴好面具,出门结账以后,直奔古玩一条街。古玩一条街,名副其实是一条街,每一家的牌匾,都是用上好的花梨木打造而成,烫金色的牌匾,高端大气上档次,越往里面走,价钱越高。 第一家店铺,名字叫霓裳阁,里面都是女子的首饰,莫小荷刚走进去,就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用了。黄金算什么,真正奢华的是各类的天然宝石。 “这位小娘子,看看血玉吗?咱们刚收上来的,绝对世间罕有。” 店铺里还有几个人,都是独来独往,伙计看到莫小荷和顾峥夫妻,主动迎上来,殷勤地介绍。 “血玉?” 莫小荷面色大变,不是吧,竟然是血玉? 伙计没说错,世间罕见,很多女子把能得到血玉,作为毕生最大的愿望,不过那人绝对不是她,她只会觉得这玩意晦气! 这个朝代没有类似西藏的雪域高原,也没纯天然的血玉,所谓血玉,让人感到有点恐怖,指的不是单单一块玉,而是透了血进去的玉石。 血玉的形成,和尸体有关,当人落葬,作为衔玉的玉器,被强行塞入人口,若刚死,一口气咽下的时候,被塞入,便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闭之中,久置千年,血丝直达玉心,形成华丽的血玉。 虽然极其名贵,可那是从尸体里取出来的,还是上千年的那种,莫小荷捂脸,她真的欣赏不来啊! 第215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接连逛了几家店铺,莫小荷不禁感叹,有钱人真是多!店铺里随随便便一件古董,千两银子起售,更有价值万两,十万两的,她亲眼看见,前朝覆灭宫内仅存的几个玉器,被一个矮胖子买走。 每个店铺有专门用于交易的地点,在这里交易相对安全,在其内,有专门的通道,也就是说,可以在交易完毕后,走专有通道离开黑市,最大程度保护买主的安全和隐私,属于贵宾级待遇。 “夫君,等徭役结束,咱们还是想办法赚钱吧!” 莫小荷拉着顾峥的衣袖,很受打击,一直以为,自己手里有几万两婆婆给的压箱底银子,靠着走货,也不小地赚了一笔,她是个有钱人,走路昂首挺胸,时刻提醒自己,不差钱,来黑市,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钱外更有钱。 守着几万两银子,或许能安逸地过一辈子了,不过人应该有点追求,万一以后和自家夫君生儿育女,聘礼,嫁妆可是一大笔,尤其是嫁女儿,嫁妆多少,决定在娘家的地位,作为当娘的,莫小荷觉得,这么也得给女儿陪嫁几车的古董花瓶吧?看以后谁敢欺负她闺女,有钱才能任性! “想不到,娘子志存高远,为夫佩服佩服。” 顾峥用力抿住嘴,才能让自己的嘴角不抽搐,由于太使劲,脸颊显得很是僵硬,更是面无表情,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 “夫君,我是认真的!” 莫小荷握拳,以前总想享受生活,找不到赚钱的目标和动力,现在终于有了! “娘子,没银子也没关系,咱们可以给女儿陪嫁一车的字画。” 顾峥又起了逗弄莫小荷的心思,他不知道,自从成亲后,他的性格也在慢慢地发生改变,经常说一些让人尴尬的冷笑话。 “字画不要钱吗?普通的字画,只能留着糊墙的!” 莫小荷接连叹气,想要在古代发家致富,没有根基,几乎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好在她攒了一些首饰,以前总是对这些珠宝没兴趣,看来以后要多存点。 “我说的是古董字画。” 顾峥正在前面挖坑,就等着自家娘子跳下去。 果不其然,莫小荷正在深思,随口便问,“古董字画造价你又不是不晓得,绕来绕去,还是钱的问题。” “咱们能制造赝品,以假乱真。” 顾峥很淡定,莫小荷脸色红红,那件事,几乎成为她的黑历史,虽然,到现在她也不觉得很羞耻,相反那些银子,派上不小的用场,不过如果真的用一车的赝品做陪嫁,自家女儿真的不会第二天就被休回来吗? “要不这样夫君,咱们女儿以后从小习武,把你的毕生绝学都交给她,以后她夫君要是敢沾花惹草,就用你对莫家村村长用的那招,对,碎蛋神功……” 莫小荷拍了拍手,一脸兴奋,对,就是这样!拳头才是硬道理,在武力上征服,比什么都直接! 顾峥板着一张脸,还好戴着面具,看不真切,他揉揉额角,果然,没有人比自家娘子更不靠谱,挖坑的后果是,不但把自己埋了,还决定未出生女儿以后的彪悍之路。 古玩一条街太长,夫妻二人边走边闲聊,遇见卖花的姑娘,顾峥同样买了一朵花,插在莫小荷的发髻上。这里的花不晓得是什么品种,戴上一朵,身边周围都飘散着清香的味道。 “卖包子喽,热气腾腾新出炉的牛肉大葱包子喽!” “酒酿圆子,好吃的酒酿圆子啊,酒酿能美容养颜,爱美的小娘子别错过啊!” 前面是一条街市,和菜市场一模一样,里面的蔬菜新鲜,价格公道,而且不会缺斤短两,莫小荷羡慕,或许,生活在黑市,是很幸福的。 “让开,让开!” 莫小荷还来不及感叹,就差点被人推了一个趔趄,顾峥眼疾手快,赶紧抱住自家娘子,拉着她站在路中间,行人纷纷避让。 街上路过马队,在马车的后面,拖行着一个男子,他已经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然而,前面的人还是没停止,地上被拖行一条长长的血印子。 顾峥用手,挡住自家娘子的眼睛,知道她这个人心软,就见不得刑法,然而黑市的规则就是这样,违法规则,这样的下场还是轻的。 百姓们视而不见,习以为常,莫小荷还是和卖包子的小哥打听,才知道被马车拖行在黑市偷窃,是个贼。 走了一个多时辰,有些口渴,夫妻俩坐在小摊子上,要一份酒酿圆子,才坐一盏茶的功夫,旁边来了个同样戴着面具的外来户,自来熟的坐在他们旁边。 那人犹豫了下,这才操着沙哑的嗓子问,“敢问你们可是来求神药的?” “神药?哪种?” 听说黑市有专门的药材一条街,那里有各种珍稀草药,偏方,莫小荷正准备去看看,长见识。 “就是生子的偏方,你们夫妻一起,难道不是来求神药的吗?” 黑市上外来者多为男性,也有夫妻结伴,多半是为求神药,毕竟生男可是延续香火的大事,必须要夫妻亲自前往,才有机会得到。 出卖神药的人很奇怪,要先见女方真容,然后决定是否出售此药,这是在黑市上唯一一个用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 “咱们不求神药。” 多的,莫小荷也不说了,来黑市,有居心叵测之辈,谁知道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在前方有一处见不到阳光的阴暗处,那里有一群人,买凶杀人,明码标价。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有一笔生意,不知道小娘子愿不愿意和我做。” 男人很急切地站起身,自我介绍,“小生王泽,家住大吴京都,今年刚刚考中举人,本是去大越游历,前几天,城门关闭,禁止出城,我就留了下来。” 这个自称王泽的举人唠唠叨叨,说半天,没有一句在重点上,不过看样子不像坏人,莫小荷头晕眼花,大吼一声,“打住,说重点!” “听闻鼎盛楼桂花鸭具有盛名,小生本是去品尝烤鸭,无奈走错了路,误打误撞,来到黑市。” 这大概是一个月以前的事,王泽先后三次来黑市,第一次来,王泽和乡巴佬进城差不多,对一切陌生好奇,他抱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心思,把黑市逛了一遍。 “我真的不是坏人,家父官拜刑部侍郎,我以前曾经从父亲口中听说过黑市,没想到真的存在。” 王泽唏嘘不已,他读书千卷,自以为有学问,却没想到,这世间有太多他不懂的东西,他还是太浅薄了。 为证明自己身份,王泽给莫小荷看了路引,这黑市,暴露身份是个大禁忌,王泽也去过很多地方,本能感觉顾峥一身正气,而莫小荷刚见到小贼被拖行,不忍心看,必然是心软之人,而良善的人,首先要心软。 “好吧,说说你有什么困难,若能帮,定当尽力为之。” 莫小荷转了转眼睛,路引不会造假,王泽是举人没错,若身世如他所说,还是一个官二代,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刑部侍郎,官位不低,而且还是大吴的官儿,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情,能求助到王泽的身上呢? “小生前前后后来过三次,今天是第四次,仍旧一无所获。” 王泽今年刚到及冠之年,比顾峥还小几岁,虽如此,却成亲五载,妻子白氏是他的青梅竹马,二人从小被定娃娃亲,可以说是一起长大。 “爹娘让我安心读书,本要等几年在谈论嫁娶之事,无奈白氏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岳母大人,五年以前曾经得过严重的病,差点一命呜呼,那会家里以为她挺不过去,若如此,白氏就要守孝三年……” 白氏比王泽大上两岁,当年已经十七,如果守孝三年,就成了老姑娘,当时两家商议,让他们提早成亲,婚后,二人琴瑟和鸣,日子和和美美,或许是冲喜的效果,岳母大人奇迹般转好。 “不过,也不是没烦恼,唯一的缺憾,是我们成亲五年,白氏生了三个女儿。” 王泽很喜欢女儿,可他父母不是那么想,好歹在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没个孙子,难道让老王家断了香火吗?王泽的母亲想给他纳一个小妾,无奈他本人一心放在做学问上,没这个心思。 再者,王泽和白氏感情不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不想让她伤心,两个人在无子这个问题上,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白氏几乎夜夜抹泪,而他被戳着脊梁骨,直不起腰。 莫小荷听得很认真,唏嘘不已,古往今来,重男轻女这事一直未曾改变过,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已经猜到,对方所求,又不太麻烦,就帮忙吧,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直到很多年以后,莫小荷和王泽已经成为朋友,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当年这厮在装可怜,博得同情,他走过长长的路,尼玛全是套路!可怜当年她涉世未深,太单纯,一心想帮忙,其实能帮忙的人多得是,就是王泽不想花太多钱!这个小气鬼!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这里,购得神药,需要夫妻一同前往,而且还要过一关,白氏人在京都,她的身子也不是顶好的,舟车劳顿,怕是禁受不住啊!” 王泽一脸忧伤,到最后几度哽咽,莫小荷连连点头,大吴京都距离边城千里之遥,一路跋山涉水,的确不易,而且官家的儿媳妇,要搭理府上事务,远行,要经过公婆,丈夫的同意。 “打听过,黑市上的药材对女子身体无伤害,还有调理身子的功能,完全不是外头的虎狼之药,就算没有儿子,为了夫人……” 王泽又说了很多,莫小荷连连点头,做男子就该这样,她能想象,王泽和白氏身上背负着多大的压力,一心一意的管家子弟更是难得,千万不要毁在子嗣上。 “帮你没问题,不过,我也不能肯定那个人见了我之后,就会卖我神药。” 莫小荷头一次听说,买药还得面试,她就出个力气,不成对她没有损失,若是成了,功德一件。 “壮士,小娘子,这个是我的传家玉佩,不管成不成,小可都承情,有朝一日,你们去大吴京都,记得去侍郎府上找我……” 说着说着,王泽的语气亲近了很多,摘下随身玉佩,非要送给顾峥,莫小荷一看,就是普通的几两银子的东西,作为信物,留着或许有用,就收下了。 顾峥没说话,这个王泽颇有心计,刚刚说好是做生意,那就是有报酬的,一番诉苦下来,他们变成免费帮忙,也罢,只要娘子高兴就好,他没意见。 王泽为人谦虚,并且是个话唠,就算顾峥不理他也没关系,他一个人可以滔滔不绝说上一路,从古至今,从大吴到大越,一些新奇见闻,还算有趣。 三人走着说着,路就变得短了,前方不远的二层小楼,就是购得神药之地,外面已经有很多人正在排队等候,顾峥和莫小荷也加入进去。 第216章 一见如故 黑市有一条街,专门用于珍惜药材和罕见配方的交易,只有这边人最多,看衣着,来者都是年轻的夫妻,莫小荷三人行就显得非常显眼。 “小娘子,你怎么带了两个男人来,难道你嫁了两个夫君?” 等待是无聊的,总有好事之人,开口询问,虽然隔着面具,莫小荷却能看到此人眼中正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不怀好意。 “你脑子有病吧?” 莫小荷出言反击,或许,这就是一句玩笑,别怪她小气,她又不认识这个人,况且,名节对女子来说比命都重要,她不过是排队而已,就被人消遣,是得罪谁了? 顾峥不善言辞,没有反驳,行动证明一切,他利落地抬脚,直接踹到好事者的胸口,把男人踹飞,被门框阻碍,落地哀嚎不止。 两方发生争执,众人忙着看热闹,幸灾乐祸,无人谴责被踢飞的男子多嘴,相反有人起哄,拍手叫好,唯恐天下不乱。 听说,每天售出的生子神药有定例,所以注定有人空手而归,打死一个少一个竞争者,他们巴不得有人被淘汰出局。 “夫君啊,呜呜呜,夫君你没事吧!” 被打男人的娘子哭哭啼啼,缩成一团,就是不离开自己的排队处,如果出队伍,只能在最后重新排队,她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可不想等天黑。 “你们好狠毒的心,我夫君不过是开一句玩笑而已,就被下狠手,呜呜……” 妇人哭得很是凄惨,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扬言要找黑市的执法队来处理,在黑市,外来者不得擅自扰乱秩序,不然会受到严厉责罚。 “这位小娘子,你的声音我听起来很是熟悉,我们好像认识,是老熟人……” 王泽从袖兜掏出折扇,挥了挥,“的确是我们的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无伤大雅,何必计较?” 周围人频频点头附和,就是,如果在黑市遇见熟人,那才是缘分,众人都是来虔心求子,何必伤了和气。 “这位公子,我们真的认识吗?可我不记得你。” 妇人用帕子往面具的窟窿里捅着擦眼泪,看起来十分滑稽,片刻后取出,白色的帕子上面染了一片漆黑,莫小荷差点笑出声,这是花了烟熏妆了吗? 烟熏妆是从大越流行过来的,据说创始人还是皇后娘娘莫颜,从前大吴女子无法接受,过了二十年以后,突然盛行,并且得到一个有趣的称呼,“僵尸妆”。 “你不记得实属正常,毕竟怡红楼的姑娘每天接客那么多,得有多好的记性才能……” 王泽呲牙一笑,周围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反应半晌才听明白,王泽在骂妇人是个青楼轻贱姐儿,比说莫小荷有两个夫君要严重的多。 “你……” 妇人差点背过气,哭嚎不止,王泽则是云淡风轻地回嘴,“这不过是一个玩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众人说不出什么,而莫小荷竖起大拇指,她算是解气了,都说读书人斯文,迂腐,不知变通,而王泽却不同,这让她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队伍在一点点地缩短,前方从屋内出来的人,无一不是叹息,看样子,是没成功,等了又等,才轮到莫小荷进门,而顾峥被要求等候在门外。 内室漂浮着草药的香气,进门先是一架山水花鸟的屏风,在屏风后,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均出自名家,窗户打开,风把窗纱吹得左右摇荡…… “来此处,所谓何求?” 空灵的女子的声音响起,毫无波澜,听起来相当淡漠,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听说这里规矩奇怪,想必是施药人性情古怪,所以才要安排这样的独特的面试,看着不顺眼的,一律不给机会。 “自然是求得神药。” 莫小荷低下头,回答得很谨慎,心里却七上八下,没有底。 “如果用这一胎的儿子,换取你以后不再生产,这个条件你答应吗?” 当然不答应,莫小荷不想骗人,她怕自己说同意,对方强迫她喝什么药。黑市太邪门,她非常果断拒绝,并且说明原因,自己是为朋友帮忙,而且她本人对生儿生女这个没概念,有儿子继承香火最好,没有决不强求。 “好吧,倒也坦诚。” 空灵的声音渐渐接近,一个穿白纱裙的女子走出,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丹凤眼,她摘下莫小荷的面具,好奇地打量,又用手捏了捏莫小荷的脸,玩得不亦乐乎。 “你长的很漂亮,我叫璎珞,最喜欢和漂亮的小娘子做朋友了。” 璎珞说完,粗鲁地拉下脸上的面纱,又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肩膀,皱眉嘟囔道,“真是无聊至极啊,这群蠢人为了能生儿子,进门就磕头,让干什么干什么,让我连捉弄她们的心思都没了!” 璎珞披散着头发,长发低垂到脚踝,腰肢纤细,略微向上挑的丹凤眼,目中清冷,峨眉淡扫,不施粉黛,却遮掩不住绝美的容颜,颈间的水晶项链,越发衬托得锁骨清冽,仿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什么意思?” 莫小荷左躲右闪,才摆脱璎珞的魔爪,刚刚她近距离仔细观察过,璎珞的胸是真的,还有沟!绝对不是兔子精那种男扮女装的西贝货! “来人,去去去,让他们都散了吧,今儿最后一份卖出去了!” 璎珞随便挥了挥袖子,神态慵懒,她用手托腮,莫小荷只看到自己眼前一张放大的脸,刚才的高冷,淡漠,都是装出来的。片刻后,璎珞又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你第一次来吧,以后有时间找我玩好不好?” 莫小荷一脸黑线,来大吴这么久,头一次见到这么自来熟的,可出乎意料,特别合她胃口,让她想到以前最喜欢的词,女汉子。 “这里是黑市,进来一次就得花银子啊。” 莫小荷很为难,璎珞一听,豪气地丢出一块黑色的令牌,“这个你拿着,给鼎盛楼的伙计,他们自然会带你进来,谁敢找你要银子,姑奶奶灭了他!” “霸气!” 莫小荷接过令牌,把门外等候的夫君顾峥和王泽忘在脑后,和璎珞畅聊,这种感觉特别好,好像找到了一个姐妹,这样的感觉,在表姐李秀,堂姐莫大丫身上都没有,可以说,二人一见如故。 “你这么小就成亲了?听姐姐的,十八岁以后再考虑生产。” 璎珞懂医,是医学世家传人,她正好十八,已经定亲,可惜未婚夫不太靠谱,自从两家定亲以后,那人就消失了,她来这里,是听人说那人出现了,所以特地来抓人。 “我家在大吴京都,抓到人,我把他押送回去。” 璎珞嘿嘿一笑,莫小荷却觉得那笑容万分诡异,心里为璎珞的未婚夫默哀,难怪会逃婚,不时地被当成试药工具荼毒,谁不跑啊! “小荷你别误会,押他回去不是为成亲,是为了退亲。” 本来,两家世交,所以才不顾他们的个人意愿定亲,璎珞一直反抗,还不等她跑,那人先溜了,这让她很没面子!所以,她必须找回场子,当众宣布退亲! “你这么美貌,适合更好的,那种人不要也罢。” 莫小荷对璎珞相见恨晚,可惜啊,自家大哥莫怀远已经和京兆尹千金定亲,不然让这样有真性情的女子做嫂子该多好,简直是天作之合,她完全忽略璎珞让人试药的魔性。 “姐姐我这里什么药都有,还有禁药哦。” 璎珞宝贝地拿出几十个瓶瓶罐罐,里面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据说严格算起来,她还是皇后娘娘莫颜的小师妹,虽然,二人相差了将近三十岁。 “这个是禁药,无色无味的粉末,只要喝了,这辈子再也不能有身孕了。” 这种药是天价,黑市上存货不多,总有人出高价采买,效果阴毒,通常都是后宅的女人害人用,璎珞勾了勾嘴角,她这里不仅仅有让女子绝育的,还有让男子失去功能的,“小荷,你家夫君要是个负心汉,姐姐这有一百种神药对付他!保证让你不受欺负!” 第217章 难产 璎珞手里光是稀奇古怪的药就多达百种,竟然也没能制服她的未婚夫,莫小荷对那位大神充满好奇心,至于这些药,可以带走点,留在手里备用,不过肯定不能用在顾峥身上。 来黑市一趟,莫小荷算是长了见识,据说,在边城只是很小的范围,越是大的城池,黑市入口越隐蔽,普通百姓一辈子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 黑市规定,太阳落山以前必须离开,若是想留宿,要办非常复杂的手续,而且要花不少银子,虽然璎珞盛情挽留,考虑到自家夫君,莫小荷还是婉拒了。 离开前,因为有璎珞的面子,莫小荷带出来一大块酱香牛肉,当时她非常惶恐,而璎珞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的地盘,我做主,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一行人被送到出口,并不是鼎香楼,而是在一处荒郊野外,天已经擦黑了,站在山坡上,只能看到远方有炊烟的痕迹,那里应该有个村落。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每次黑市的出口都不太一样。” 王泽已经摘下面具,他的长相,符合大吴人的审美,身长玉立,浑身上下散发着读书人的书卷气,儒雅风流,穿着一身银色的长袍,又有一副贵公子范儿,站在野外,很是突兀。 “小荷,这次还得感谢你,不然我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到药。” 王泽千恩万谢,就差给莫小荷和顾峥下跪,握着药包的手一直在颤抖,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不用客气,相逢就是有缘,说不定以后有需要求助你呢。” 莫小荷摆摆手,心里琢磨,以前总以为这个时代的男子都会接受三妻四妾的思想,看来还是有好样的,敢于抗争,就比如王泽,就差激动到痛哭流涕,有了嫡子,他母上大人可以不用逼迫他纳妾。 “相信一定会有相逢的机会,若是去大吴京都,定要去侍郎府找我。” 王泽说完,对二人抱拳,又说了诸多场面话,他本应该做东请客,无奈内心焦急,想早点回客栈收拾行囊,明日天亮就出城,直奔大吴京都。 王泽走之后,莫小荷又是一阵唏嘘,而顾峥始终勾着嘴角,他看出什么,并没有点破,还是那句话,只要自家娘子开心就好,无论错与对,他都支持。 许久以后,再次证明她的天真,由于和璎珞脾气相投,药材免费送给她,没要银子,一下就替那人省去几千两,而莫小荷也没想到王泽着急走是为了不提银钱,他等于没花一个铜板就求得了求子神药,不过,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王泽哭的日子还在后头。 太阳落山,暮霭沉沉,走在一条山村小路,吹着冷风,远处的村落,在一片黄土中,有几分厚重而荒凉的韵味,这一刻,莫小荷好像到了大越的西北,那里有黄土高坡。 “前面的村子是桃李村,在边城的西北角,看来我们走出来很远了。” 顾峥牵着莫小荷的手,用帕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薄汗,关切道,“娘子,你是不是饿了?” 天黑以后的路着实不好走,而且,桃李村还是个挺邪门的地方,村后有一片孤坟,据说夜晚的时候闹鬼,阴气很重。 “夫君,你怎么还知道这个?” 莫小荷抖了抖,紧紧地靠着顾峥,风很大,听着就鬼哭狼嚎的,如果丢下她一个人,她一定会哭出来,还要身边有夫君相伴,和他走在一处,很有安全感。 “之前和我住在一个窝棚里的牛大壮,家住桃李村。” 据说,桃李村是个被诅咒的地方,和周围村子不同,这片只有黄土,很难生长之物,村民们不能靠种田为生。 “那他们靠什么生活?” 牛大壮,莫小荷对他有点印象,人高马大,长相有点黑,小眼睛,厚嘴唇,显得很是憨厚,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说话的腔调奇奇怪怪,人还挺不错的,莫小荷去城门处送饭,有几次都是牛大壮帮忙去找顾峥。 “靠烧砖,这里有好几个砖窑。” 黄土的黏性不错,能烧砖,村里人有祖传的烧砖手艺,生活还算过得去。桃李村家家户户都是砖瓦房,用的就是他们自己烧的砖。 顾峥解释完,蹲下身子,拍拍自己的后背,不容置疑道,“娘子,上来,我背你过去。” “夫君,不用的,我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走了一天,莫小荷腿脚酸疼,但是她坚持不让自家夫君背着,自己有腿也能走,天快黑了,看不到村里人,也得注意下影响。 “你什么时候不娇气了?” 顾峥固执坚持,莫小荷拗不过他,最后老实地趴在他后背上,发现自家夫君健步如飞,走路带风,没有一点疲惫感,她心里暗暗腹诽,是不是夫君嫌弃她走的慢,按她的速度,的确要走到天漆黑去。 “夫君,过几天有时间,还得去一次黑市,我答应了璎珞。” 就算为了酱香牛肉,莫小荷也得再去一趟,璎珞也喜欢吃牛肉,她从大越买了几匹牦牛,牦牛肉要比普通的黄牛还要好吃上几倍,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这种诱惑实在难以拒绝。 顾峥的后背坚硬,莫小荷摸着肌肉流畅的线条,心里美滋滋地,果然,身边没讨厌的人,无论是徐雁回还是老虔婆,就和夫君两个人生活,在山里的日子才是最惬意的。 “恩。” 顾峥点头同意,璎珞在黑市的地位不低,那块黑色令牌,很有分量,如果不想在甜水村,似乎去黑市也是不错的选择。 其实他心里有点小担忧,虽然相信自家娘子,但是他骨子因为容貌难免有自卑感,害怕同一屋檐下,时间久了,娘子会看上徐雁回。 到达桃李村,天已经黑了,村里一共就三十多户人家,住得比较分散,顾峥记得牛大壮说过,他家院子用的铁栅栏,是村里唯一的一户。 “咱们就去牛大壮家借宿一夜吧。” 按照牛大壮所说,顾峥很快找到地方,正好家里亮着灯,他轻轻地叩响门扉。 片刻后,一个高大的汉子摇摇晃晃地跑出来,头发已经乱成一团,胡子拉碴,满眼红血丝,眼珠都有些浑浊了,他看到门口的顾峥,大哭出声,“顾大哥,是衙役来抓我了吗?呜呜,我不是逃徭役……” “大壮,你怎么在家?” 顾峥也是一愣,他救了衙役后,一路开绿灯,所以趁着休息,借了村长的牛车,带娘子进城逛逛,而桃李村距离甜水村有一段距离,按理说,牛大壮来不及回家。 “呜呜……” 牛大壮开了门,嚎啕大哭,他昨天得到的消息,村里人去给他送信,他娘子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其实也快到日子了,他想着可能问题不大,上工时候一直惦记,就找个由头,偷偷跑回来。 如果娘子生了孩儿,牛大壮准备回去领罚,最多是一顿鞭子的事儿,他一个爷们,皮糙肉厚不算啥,或许娘子看到他在身边,能安心呢? 谁知回来后,他娘子难产,折腾了一宿,爹娘请了三个产婆,前村后村的都找遍了,三人都无能为力,说是胎位不正,又是按摩,又是煮红糖水,孩子还没生下来,产婆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呜呜,一尸两命,娘子和孩儿都要没了!” 牛大壮悲伤过度,眼眶通红,他拉着顾峥的衣袖,“顾大哥,求求你,别带我回去,我好歹得陪着我家娘子走完最后一段路啊……” “轻点,夫君他手臂伤口还没长好。” 莫小荷一脸紧张,赶紧上前分开二人,叹息一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或许牛大壮的妻儿命不该绝,遇见了她,就在一个时辰以前,璎珞刚刚塞给她一个包袱,里面有各种瓶瓶罐罐,如果她没记错,其中就有催产的汤药,服用以后,立竿见影。 第218章 他们都不是人 牛大壮蓬头垢面,满脸憔悴,恳求顾峥能通融,他娘子嫁给他好几年了,吃苦受累,没过上一天享福的日子,到最后,却落得这个结局,他心里难受的不行,女子生产是一道鬼门关,三个产婆都毫无办法,他只能在身边陪着,眼看娘子咽气。 “听说大越有经验的产婆,能在肚子上划开一个口子,把孩儿取出,再把伤口缝合,产妇和孩儿都能活……” 牛大壮眼神发直,念念叨叨,那种技术叫剖腹取子,只有富贵人家才请的起,要是大吴也有懂的产婆就好了,只要留着他娘子的性命,孩子可以不要。 莫小荷眨眨眼,皇后娘娘把剖腹产的技术都发展到这里了,不过,手术要承担相当大的危险,因为医疗条件落后,如果后期大出血或者伤口感染,还是有生命危险,再者,把肚子弄出个窟窿,很多人家守旧,接受不了,剖腹产也不会普及。 “我不是为抓你回去。” 顾峥解释,他是带着莫小荷到城内采买,想起牛大壮家在桃李村,所以来借宿,明日一早就进城。 “顾大哥,嫂子,你们快进来吧,只是家里乱糟糟的,我先让我娘给你们收拾出一间房。” 一听说不是来抓人,牛大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垂头丧气地进门,莫小荷思虑良久,在打听清楚牛大壮娘子确实情况凶险之后,她决定拿出催产药。 “这个是姐妹赠与,效果如何我并不得知,而且用上也很可能有危险,所以得你们商量决定。” 无论如何,得把利害关系说明白,不然没救人,反倒起了反作用,就不好了,看牛大壮娘子,奄奄一息,邻居帮忙去邻村通知她的爹娘来见最后一面,家里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寿衣。 “嫂子,我给您磕头了!” 牛大壮扑通一声,跪在莫小荷身前,七尺男儿,涕泪横流,他明白,遇见类似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愿意承担风险?若是他,就算有药,也不一定拿出来,怕最后不成,落下埋怨。 牛大壮能吃,服徭役发的干粮,他吃不饱,夜里饿着肚子,都是在顾峥这蹭吃蹭喝,现在莫小荷又赠药,这恩情,他无以为报,只得磕头表示感谢,“嫂子,咱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您放心,我早做好最坏打算了!” “还是抱着希望吧,万一奇迹出现呢?药也是我才拿到,或许,就是天意。” 关于医术,莫小荷除了包扎之外,一窍不通,她打了温水洗脸,吃了个馒头,然后坐在外头等消息,看着产婆端出来一盆盆的血水,让她很有心里阴影。 药灌下去,约莫有一刻钟,产房内传来撕心裂肺地哭叫声,莫小荷满身鸡皮疙瘩,靠在顾峥怀里,小声道,“夫君,生孩子貌似很疼啊,我怕疼。” “那我们就不生。” 子嗣固然重要,但是和娘子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顾峥把莫小荷拥在怀里,紧抿嘴,面部线条冷硬,身体紧绷,他对女子生产并不了解,牛大壮的娘子已经惨叫一天一夜,受尽折磨,顾峥想,要是这样,让娘子受这样的苦楚,那等于把他的心剜出来一样,为何男子不能代替呢? “那可不行。” 莫小荷只是说说,撒撒娇而已,作为女子,生产再疼,也是一时的,她一定能忍过去,而且是生顾峥的孩儿,只要想到那个小娃娃面无表情,她心里就软的滴出水来,期盼他能早点来到这个世界。 “大壮,你媳妇发动了,我得端进去红糖水和鸡蛋,让她喝一碗,才有力气生孙子!” 又过了一刻钟后,催产药起了作用,牛大壮的娘喜出望外,刚才还蔫头耷脑的,马上振奋精神,从厨房端了红糖鸡蛋水,还不忘记给莫小荷和顾峥煮几个鸡蛋充饥。 如此来来回回,又过了一个时辰,等月上中天,牛大壮的娘子终于平安生下一个男娃,然后脱力晕了过去。 在牛家,夜里还能听见小娃响亮的哭声,还有来来回回走动的声响,莫小荷一夜无眠,依偎在顾峥怀里,即便是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东边泛出鱼肚白,天终于亮了,远处一片乌云笼罩,空气夹杂阴冷湿润的风,预示着不久后可能会有一场冬雨。 牛大壮的娘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面条,加了青菜,肉和鸡蛋,又是一番感谢,而牛大壮两夜没睡,眼睛变成了兔子,挂着黑眼圈,走路打颤。 “大壮,看天色今日要下雨,应该不会上工,你就再留一天吧,好好陪你娘子,如果那边有事,我先替你说项。” 顾峥借了两套蓑衣斗笠,帮着莫小荷穿好,在牛家人的送别下,跟着桃李村的牛车进城。 到城里已经快到午时,乌云滚滚,天色昏暗,顾峥匆匆采买,又去车马行取了村长家的牛车,带着莫小荷回甜水村,刚进家门还没喝上一口水,大雨如约而至。 “小荷,你可回来了。” 莫大丫听见开门声,从隔壁孙氏家过来查探,指着另一间卧房,“你昨天和妹夫刚走,美人就带着丫鬟离开,卷着个硕大的包袱,来去匆匆。” “走了?留下什么话了吗?” 莫小荷惊讶,难怪灶间是冰凉的,老虔婆在隔壁孙氏家,家里没人,空空荡荡,不然这会肯定能喝上大力丫鬟做的热粥,两个人突然离开,她还有点不习惯。 “就说屋里没带走的都送你,让你看着处理,还有再见的机会。” 莫大丫进房门看,里面有好几件值钱的首饰,她怕老虔婆打主意,就锁上院门,劝说她在孙氏家住宿,莫小荷的院子就空下来。 房间里摆设雅致,熏香,香炉,桌布,窗纱等一些物件都没带走,梳妆台上有一个盒子,里面有几件宝石钗环。徐雁回最喜欢金灿灿的物件,首饰看起来极其奢华,随便挑一件至少值得几百两银子,就当他这段时间借宿费。 “这人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说走就走,还有他的丫鬟,一个人提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包袱,还那么轻松……” 莫大丫送二人到村口,不仅仅是她,村里人都去了,还有汉子在偷偷抹眼泪,看得她恶寒,如果这辈子有机会再觅良人,她一定要找个面丑心善的,绝不要像李二这种油头粉面,油嘴滑舌的人渣。 家里无人就是清净多了,莫小荷烧了热水,扯了面条,加香菜做了牛肉手擀面,和顾峥,莫大丫一人一大碗,前前后后添了好几次汤,三人碗里,最后连个葱花都没剩下。 “奇了怪了,堂姐,那老虔婆咋没过来呢?” 吃饱喝足,莫小荷犯困,尤其是下雨天,天色暗,内室还要点着油灯照亮,正好眠,她用手支着头,用手指了指隔壁方向。 “小荷,你知道那个鳏夫吧,就是……” 莫大丫红了脸,曾经她还在极力劝说堂妹小荷嫁给员外,现在想来,自己那会真是傻,听信李二谗言,什么能帮衬自己,若真是成了,她得把肠子悔青,那是把小荷推进火坑! “知道,他也在服徭役,咋了?” 莫小荷打了个呵欠,眼皮上下打架,一夜未眠,心里始终悬着,早晨得知牛大壮娘子一切安好,早产的小不点也有力气哭闹,她才把那颗心放下。 “老虔婆最近总去他那,还不带着我,我一琢磨就不对劲,没准李二就藏在员外家里。” 莫大丫做出判断,却没着急去揭发,必须做到有证有据,到时候捉个现行才好,她提醒自己,切忌急躁。 “恩。” 莫小荷头点了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顾峥见此,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柔地打横抱起自家娘子,又给她脱了鞋,放在床上,盖好丝被。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贴心,莫大丫看得心酸,她从未被男子那么珍惜过。 “李二就在鳏夫员外那里……” 顾峥说起事件始末,并且说了自己的打算,既然老虔婆自己要上钩,他们就静观其变,等那母子二人谋划逃走再找衙门捉人,这样能一举拿下,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怕那二人把莫大丫拖下水。 “他们想的美,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可以撕破脸了!” 事情有变故,和她之前想的不一样,既然不用忍,还是趁早决裂,而且能让村里人给她做个见证,老虔婆不是怕羞耻,不说来的目的吗,她不怕,势必要把这遮羞布扯下来! 一觉睡到天黑,雨势并没有减缓,莫小荷伸了伸懒腰,总算是缓过乏,她怀疑自己晚上还能不能睡着。 “夫君……” 懒洋洋地叫了一嗓子,莫小荷突然想起,好像和堂姐说话,说一半,她就睡着了。撩开纱帐,顾峥正在倒热茶,茶杯冒着热气,屋内点燃了烛火和油灯,十分明亮,墙壁上,映着他高大的影子。 “醒了?” 顾峥回过头,把莫小荷扶着坐起身,又蹲下身子给她穿鞋,动作自然流畅,丝毫没觉得男子伺候娘子是羞耻的,反倒是莫小荷一直没能习惯,感觉自己被捧在手心疼爱,被娇惯得越发娇气。 “夫君,你脸上好像有东西,你过来,我帮你擦擦。” 莫小荷坐在窗边,晃动着双腿,仰着头,挥动手帕,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快速地划过一抹狡黠之色。顾峥信以为真,用手抹了一下脸,俯下身,问道,“在哪里?” 就是这一瞬间,莫小荷伸出双手,抱住顾峥的脖子,嘟起嘴,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猫,得意道,“我骗你的!” “娘子,你唇上也有东西!” 顾峥说完,迅速搂住莫小荷的腰身,开始猛烈地回击,二人纠缠在一处,直到她双眸如水,面颊红晕,嘴唇的颜色更加妍丽,不住地嘤咛出声…… 良久,莫小荷终于缓过来,用手轻轻地捶打顾峥的胸膛,自家夫君越来越腹黑,和她开始的认知,好像不太一样。 四目对视,满含情意,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顾峥去开门,片刻后,莫大丫一身是水,脸上还有一道醒目的红印子,狼狈地披着衣裳进门。 “堂姐,你这是咋了?” 莫小荷一愣,赶紧站起身,不用想都知道脸上印子是谁的杰作,该死的老太婆,当莫家没人了?想欺负就欺负,就是穷酸低贱的破烂货,还真把自己当富贵人家的老祖宗了? “死老太婆,和她拼了!” 莫小荷彻底清醒,走了一圈,找到一根鸡毛掸子,就要去隔壁拼命,被顾峥拥在怀里,用手揉着她的头发,声音沙哑而宠溺,“真没看出,你还是个小暴脾气,先听听怎么回事再说,另外我还在,怎么也轮不到你出手。” “可是夫君,你不是不打老弱病残吗?” 莫小荷疑惑地询问,记得顾峥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说那是没出息。 “只要惹到你,就不分老弱病残,也不分男女,因为在我眼里,他们都不是人。” 顾峥拍了拍自家娘子的后背,机智回答。 莫大丫心里酸溜溜的,谁能体会一下她的心情,每次都这么浓情蜜意,弄得她又相信真爱了,本抱着再也不嫁人的心态,现在心里又升起一抹希望,万一能遇见真心的人呢? “堂姐,到底咋回事?” 莫小荷总算注意到莫大丫的脸色,公开秀恩爱,影响不好,她拉了一把椅子,“你先去隔壁换套衣衫,我给你找个干布巾擦擦头发,然后再慢慢说。” 半晌后,莫大丫换好衣服,喝了热茶,这才兴奋不已,“小荷,我要被休了,真是要解脱了!” 莫大丫欢呼雀跃,终于不用忍老虔婆,多看一眼,说一个字,莫大丫都觉得难受,总算不用装模作样地委屈自己。 下晌,老虔婆从员外家回来,找莫大丫说项,让她想办法,找莫家人帮忙,把李二的罪名赦免,这样一家三口早点回镇上,也不用在甜水村担惊受怕。 “我和他们说,我被除族,爹娘伤心,不再管我,族里也只有你这个堂妹关心我,送点东西,做出我有娘家人作为后盾的假象。” 莫大丫开门见山,她没说谎,这差不多是实际情况,而老虔婆早就怀疑,这下得知真相,更是愤怒,莫大丫没一点利用价值,索性撕破脸,老虔婆骂骂咧咧,又给了她一巴掌,和孙氏说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听闻孙氏是个大嘴巴,莫大丫也不留余地,婆媳二人相互指责,破口大骂,听得孙氏目瞪口呆,差点惊掉了下巴,最让她吃惊的是莫小荷的背景。 不说婆媳互相揭老底,孙氏简直想给自己几巴掌,她在干什么,竟然和莫家女作对,真是不知死活!她担惊受怕,一整晚没睡。 这边,莫大丫安安稳稳睡了一觉,住在徐雁回的房间,一整晚,房内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让她一夜好眠,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雨过天晴,顾峥出门上工,不久后,隔壁孙氏提着小篮子进门,里面装了不少鸡蛋,目测有二三十个,这在村里人家来说,算是重礼。 “婶子,你咋来了?” 莫小荷很是惊讶,她以为兔子精一走,不会有人再上门送东西,而来的是孙氏,这就让她更加奇怪。 “大丫婆婆出门,所以我才抽空来一趟。” 孙氏不由分说,把篮子放进灶间,就要下跪磕头,把莫小荷吓得一愣,“婶子,你这是干啥?” 莫大丫刚起床洗漱,看到这一幕,抓了抓了头发,孙氏怎么说也算是长辈,给晚辈磕头,好像不太合适。 “小荷,我不知道你是莫家女,之前是我不对,婶子给你赔罪了!” 孙氏坚持非要磕头,磕完头,她站起身以后,咬了咬嘴唇,纠结万分,一宿没睡,她辗转反侧,那种事又不敢和别人说,憋在心里,早上嘴上就起了个火泡。 “婶子,咱们之前可能有点小误会,都过去了,远亲不如近邻,我可能还要住个几个月,还请你多多照顾。” 既然孙氏赔罪,也没有抓着不放的道理。人就是这样,值得交,就多接触,不值得,就远离,没必要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照顾不敢当,有啥事都可以找我。” 孙氏连连摆手,最后咬牙,道,“大丫,有件事我得说了,前几天,你婆婆在我手里买了绝子的药,理由是……” “简直是胡扯,那老虔婆可没那样的亲戚!” 买绝子药,肯定要害人,她是无所谓,就怕老虔婆针对的是莫小荷,如今看来,至少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性!天啊,如果孙氏不说的话……莫大丫打了个寒颤,她真动了杀人的心思。 “你们也知道,大吴禁止贩售绝子药,万一被抓到可是要坐牢的,呜呜,我听信了她的谗言,也是贪财,真是作孽啊!” 孙氏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她以前是事不关己,看看热闹,在昨夜得知莫小荷身份后,差点吓尿裤子,即便是莫小荷嫁了个山野村夫,可她哥哥要求娶三品大员千金,莫家的势力,在大吴都不会被轻视,自己一个小老百姓,害了莫家千金,定是没活路了! 事到如今,不如早点坦白,趁着那老虔婆还没用药,提醒对方一声,让他们有所防范,这样好歹能将功赎罪,不至于酿成大错。 “绝子药,你那里还有吗?” 莫小荷眸色深了深,这个老虔婆不能留,多亏孙氏来提醒,不然万一中了招,后果不堪设想,正好,她刚在璎珞那里接触到绝子药,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 “有一点点沫子了,我去取!” 孙氏忙不迭地跑回家,片刻后,那过来一个纸包,莫小荷打开纸包,用手捻了捻药粉,点点头,和璎珞送给她的一模一样,看来是真的。 “婶子,这件事多谢你,你放心,我承你人情,如果以后她反咬一口,你坚持自己没有卖过药。” 私下买卖,为不留话柄,必然没有字据,这样交易的好处是,两方皆可赖账,就算闹到衙门,也是一场无头官司。 “好,好!她还没机会下药,你就和你夫君去城里了。” 老虔婆之后没踏进莫家,这点,孙氏可以保证,药粉还在,昨晚她睡不着,偷偷去摸索荷包,发现一点没少,她才如此肯定,在酿成大祸之前,亡羊补牢。 “你不要表现出什么,不要透露我身份,但是最好把婆媳吵架传出去。” 最好让村里人知道,莫大丫婆媳反目成仇,老虔婆要休了她,以防止以后,莫大丫被拖下水。 第219章 这是多大的仇! 孙氏后悔不迭,如果不是她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又贪那点钱财,就不会有后患,现在她只能一切听莫小荷安排,将知道的都坦白。 “看来,老虔婆定是误认为我见死不救,不管李二还找村长抓人,这才记恨上了。” 莫小荷摸了摸下巴,为了顾及她名声,被李二挟持并没有说出去,所以村里人一直认为二人是一伙的,李二接应高老五,来自家行窃。 “这个死婆子,真歹毒,害我一条命还不够,如今又打上你的主意,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莫大丫实在气不过,若不是希望就在前头,己方已经掌握李二藏匿之所,就等着老虔婆上钩,他们收网,不然的话,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孙氏来报信,将功折罪,她不敢怠慢,很快将消息传出去。现在又不是农忙时分,村里人闲着也是闲着,一传十,十传百,一天的工夫,村里人都知道了。 原本对李二娘还客气的村里人,对她嗤之以鼻,养了个一点受不得苦的败家儿子不说,磋磨儿媳,村里丢银子的寡妇是个厉害的,直接找老虔婆赔银子。 “小荷,那寡妇是个狠角色,非说自己不但失身,还丢了棺材本,找老虔婆赔钱,两个人掐了一架。” 两边已经撕破脸,莫大丫收到一封盖着印鉴的休书,大意是她犯了七出之条,净身出户,带的嫁妆作为精神损失,弥补李家。钱早晚能要回来,莫大丫放宽了心,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热闹,乐得看戏。 “你是没看到,在泥地滚了一圈,哈哈!” 尤其是看到老虔婆吃了一嘴泥巴的滑稽样,莫大丫在一旁拍手叫好,她决定晚上多吃一碗饭庆祝,虽然现在还不能扬眉吐气,至少不用窝囊着,她很知足。 “堂姐,天冷了,你身子弱,就在家里等消息吧,左右老虔婆比我们着急,肯定想带着李二离开。” 莫小荷点燃了一个炭盆,甜水村每到夜里风大,风把高丽纸吹得呼呼作响,她要紧紧地靠在顾峥怀里才能睡着,不然手脚冰凉,冻得瑟瑟发抖,自从落水后,就有体寒的毛病。 还好自家夫君是个天然的大火炉,体温高于正常人,他赤裸上身,而莫小荷只穿着肚兜,两具身体接触,才能保持火热的温度。 从黑市带出来的酱香牛肉还有一块,莫小荷切了牛肉块,天冷总想吃点热乎的,做热汤面吃,再好不过,她做了两个小拌菜,手擀面,等顾峥进院子,这边下面条,很快就能开饭。 一场冬雨过后,温度骤然下降,每晚风起时,院子总有飘散的落叶,而莫小荷也拿起针线,给顾峥做了两件薄棉袄,外面套着粗布衣衫,让他在上工时候穿。 “夫君,你带回了什么?” 顾峥手里拿着一个小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白布,他直接送到灶间,“牛大壮回来了,为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牛家杀了两只老母鸡。” 桃李村不算多富裕,牛家也没什么好东西,仅有三只鸡全杀了,两只送来做谢礼,剩下一只,给牛大壮的娘子补补身子,毕竟难产,伤了元气。 “牛大壮真是个实在人,他家里还好吧?” 既然能回来上工,说明家里问题不大,不过莫小荷还是问了一句,想着他在工地上没少帮顾峥干活,不如自家在吃食上多看顾下,也不算占了两只老母鸡的便宜。 “还好,母子均安,是娘子救了他妻儿,他还想给你磕头。” 顾峥不喜管闲事,而自家娘子刚好相反,是个热心人,即便是因为心软,碰到过不少麻烦,也没有改变她的初衷。 夫妻二人闲聊几句,莫小荷给顾峥打水洗漱,这期间,莫大丫插不上话,就傻愣地在一旁看着,她对于夫妻来说,是个外人,可这一幕幕,能让她的心也跟着暖起来。 或许,真正的夫妻就应该这样,相互扶持,和和气气,顾峥虽面相丑陋凶恶,可看堂妹的眼神,真是宠溺万分的。 席间,莫小荷把碗里的牛肉给顾峥夹了几块,“不准夹回来,我知道这两天你又去干活了,你要多吃点补充营养,本来我的饭量不大。” 顾峥胳膊受伤后,衙役特别优待,让他计数,不过最近一段天冷,突然病了好几个,人手紧缺,他就顶上去,每晚回家,莫小荷注意到他衣袖上磨损痕迹,心里清楚。 “好,明天炖一只老母鸡,你吃个鸡腿。” 被自家娘子惦记,顾峥的冷脸,线条柔和些许,他闷头吃饭,听自家娘子说话。 “隔壁那个婶子来了,夫君,咱们这下不能轻饶老虔婆,先把她和李二送进牢狱,再寻找罪证,让她一辈子出不来。” 莫小荷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面条,多亏她闹着要去城里,不然说不定真着了道,那绝子药用上几乎不可逆,就算是璎珞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顾峥听后,面色更加冷凝,眼神锐利如千万根细针,恨不得把人万针穿心,本想顺其自然,看来是不能再拖,要推动一下,让人尽快伏法。 …… 天上挂着一轮清冷的下弦月,农历十一月末,转眼就要腊月,满打满算,离过年只有一个来月的时间了。李二娘紧了紧衣袖,打个喷嚏,心里正骂着祖宗,莫大丫那蹄子命真大,毒蘑菇没弄死,和她藏上心眼了。 上次莫家人回来,她吃不下睡不着,担惊受怕十几天,就怕亲家上门责难,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结果呢,安然无恙,什么都没发生。 李二娘就觉得其中不对劲,有猫腻,昨晚撕破脸后,那贱人一着急全盘托出,莫家把人除族后,是生是死,根本不予理会,她早该想到的,莫家是什么人家,家大业大,会管一个未婚先孕,让族里丢进脸面的蹄子?撤清关系还来不及呢! “咳咳。” 咳嗽两声,李二娘搓搓手,等了又等,突然听见乡村土路上有动静,她躲在草垛子后,借着月光偷看,一个戴着帽子的男子,左顾右看,鬼鬼祟祟,小声地吹着口哨。 没错,这就是母子的接头暗号!李二娘激动得差点背过气,眼含泪花,小声道,“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母子之间全靠员外府上下人帮忙传话,才见到面,李二想起这段日子受的委屈,也红了眼眶。他开始骗鳏夫员外,有办法把莫小荷弄到手,谁知道,莫家住进去一个天仙,村里人晚上和站岗一样盯着,有点风吹草动就瞒不过人,只得从长计议。 员外发现他没利用价值,就不那么客气,隔三差五不给他和高老五送饭,二人只能摸索到下人房,吃点冷硬的点心,这日子,他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听说娘亲来到甜水村,李二心里升起一抹希望,她娘不简单,和知府老爷家的婆子有点交情,当初二人合伙做未足月胎儿的生意,路子多,定能帮他想办法逃出去! “娘,娘,我想你了!” 李二委屈地靠在他娘怀里,诉说这些日子的苦楚,末了,还不忘记补充,“我这么倒霉,都是莫小荷那小娘们害的!” “娘都知道了,不会让她好过,娘现在手里有绝子药,以后让莫小荷断子绝孙!” 李二娘咬咬牙,面目狰狞,心里早已把莫小荷弄死了无数遍,她低下头看着李二,又充满慈爱,“儿啊,怕是你还得忍耐几天,我得先回家一趟。” 出来匆忙,没带什么东西,手上只有部分银两银票,根本不够用,以后镇上他们母子待不下去,没路引,只能作为黑户,躲躲藏藏过日子,最好找个小村里,买块地生活。 “我回去把咱们家的院子卖了,莫大丫的嫁妆全部变现,还有娘存在钱庄的银票。” 逃走一事要细细谋划,李二娘决定找人帮忙,只要多多出钱,定是没问题,另外,替李二休了莫大丫这件事,她也没隐瞒。 “那娘们,早就该休了,以前是忌惮莫家。” 李二啐了一口,满脸嫌弃,莫大丫那一张大饼脸,还长着雀斑,皮肤又粗又糙,真是下不去口,而且又是个小产过的妇人,哪能和黄花大闺女比?等以后,他另娶就是。 母子二人细细谋划,李二娘给他留下几块银子,用来收买员外家的家丁,第二日天不亮,急匆匆地背着包袱,离开甜水村。走的匆忙,连孙氏都没惊动,等孙氏睡醒以后,发现人不见了,赶紧到隔壁给莫小荷送信。 “堂姐,和我们之前料想的一样,看来我得进城一趟,托人给我表哥送信,盯着那个老虔婆。” 为让老虔婆顺利逃脱,变卖房屋等必须进行得顺利,莫小荷心有成算,并不急,她又去找了夫君顾峥,表明自己正好去黑市找璎珞,留宿一晚。 “去吧,注意安全。” 在黑市,比甜水村还要安全,顾峥思虑片刻,还是答应了,他和衙役请假,把她送到村长家,托村长派人把莫小荷送到城里,并且留下了碎银子。 “我其实自己能走。” 从村长家出来,莫小荷看四周无人,抱着顾峥的胳膊撒娇,保证明天晚上之前到家。 今天不是不是黑市开张之日,不过有璎珞的令牌,莫小荷被奉若上宾,被专门马车带到一处二层小楼,“小娘子,你稍作休息,小的上楼知会大小姐一声。” “去吧去吧。” 莫小荷眨眨眼,拈起一块糖果,轻飘飘的,到嘴里,很快融化,她不禁欣喜,是棉花糖!黑市真是风水宝地,应有尽有,看来为了自己的口福,以后也要多来几次。 等候的地点是在一楼一间雅室,用名贵紫檀木做的桌椅,闻起来,有一种淡雅的墨香,倒是和第一次见到璎珞冷淡超脱于世俗的模样相符。 等了约莫有一刻钟,刚才的人匆忙下楼,“让您久等了,我家小姐本想下来接您,但是……有些……忙,恩,所以就麻烦您自己上去吧。” “忙?不如我等等?” 莫小荷以为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踌躇一下,谁知对方摇摇头,脚底抹油,一下子就溜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一层一个人都没有,莫小荷也不知道找谁,她犹豫片刻,踩着木质楼梯,走向二层,映入眼帘的是淡黄色的帐幔,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 “去死,去死,诅咒你这辈子孤身一人,哈哈!” 璎珞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裙,坐在窗边,看起来幽静而美好,可是她一出口,却破坏了气氛,莫小荷向前,仔细一看,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小草人,正在往草人上扎针,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针,难怪下人结结巴巴,最后吓跑了,估计是受不了他家小姐的彪悍行为。 草人上至少扎了几百个针眼,莫小荷有些同情被诅咒者,心里琢磨,这是多大的仇啊! “小荷,你来了,快坐吧!抽屉里有各种干果点心,你自己先吃着,我忙会儿。” 璎珞听见声音,头也没抬,一边扎着草人,边又分心道,“我让丫鬟都出去了,这里没人服侍,只能你自己动手。” “没关系,反正我身边从来没丫鬟的。” 一路上,莫小荷的确有些渴了,她给自己倒一杯茶,然后在璎珞旁边围观,上面有一张小纸条,写着类似生辰八字的东西,应该是诅咒人专用,民间传说的巫术。 “不娶我就不娶我,有本事你退亲啊?你跑了算什么本事,别让我抓到你!” 璎珞憋得脸色通红,似乎是被气得不轻,小手不停施针,莫小荷明白了,原来那人,是璎珞名义上的未婚夫,逃婚跑了的那个。 小半个时辰以后,草人已经全身上下,已经没有插针的地方,这下,璎珞终于停下来,拍了拍手,满意地点点头。 “小荷,你说来陪我,这么快就来了,看来是真把我当姐妹,不然我都想去甜水村找你了!” 璎珞打了个呵欠,在黑市里无聊的要命,身边的随从还不让她轻易出门,只能窝在小楼之中,黑市不开,她连找乐子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看每天日出日落,如此周而复始,要么就是躲在药房配药。 “我来城里是托人送口信,正好来看看你。” 莫小荷对璎珞表示感谢,多亏那天璎珞赠予的药,她才能及时地救了牛大壮的娘子,不然真要一尸两命,这主要的功劳还在璎珞身上。 “小荷,你和我那么客气干什么?我这里别的不多,药材最多,我看你夫君皮糙肉厚的,总受伤吧?” 璎珞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递给莫小荷,“这是我家祖传的止血散,只在黑市出售,有伤口,撒上一些能止血,伤口也比一般伤药愈合的快。” 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那都是传说,能达到这般药效的,几乎没有,据说黑市伤药价值千金,璎珞大方,一出手就是一瓶,莫小荷很感动,她的确需要,只得厚着脸皮收下,心里却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回礼。 “姐姐,此药贵重,不给回礼,我收下不安心,给回礼吧,我目前手里还真没值钱的宝贝。” 莫小荷看出来了,璎珞在黑市有不寻常的地位,肯定不缺银子,不缺宝贝,交朋友,最重要的是交心,她自己也就作画的本事能拿得出手,不如给璎珞画个画像。 “这个好,我喜欢!小荷,你一定要把我画得霸气一些,千万别画成仙子,我觉得那样太做作,神神叨叨的!” 璎珞摆好姿势,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叉腰,仰着头,那姿势就好像市井中的流氓地痞,莫小荷一脸黑线,最后郑重点头,这是个艰难的任务。 第220章 注孤生! 璎珞所在的房间,有文房四宝,莫小荷在下层发现几种作画用的颜料,她调制好,又摊开一张画纸,盯着画纸构图。 “小荷,大概有多久,这个姿势不能摆着太长时间,我还想去一趟茅厕。” 璎珞摘下脸上的面纱,随手扔在一边,用手肘支撑身体,和莫小荷一起,盯着画纸看,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 “姐姐,只要一刻钟即可。” 莫小荷不用画笔构图,直接用眼睛看,就能分配好比例,但是璎珞所谓的霸气造型实在太滑稽,总是让她想起街头巷尾的小混混,所以迟迟下不了笔,而且给黑市里千金画这样的画像,真的不会被追杀吗? “我有个主意。” 莫小荷抬头,四处看了一圈,在左侧墙上,挂着一把佩剑,剑柄上垂着宝石和流苏,古朴而华丽,刀剑锋芒,自成一番气势,她建议道,“不如做个舞剑的姿势,像江湖上的女侠那般,如何?” “小荷,这个主意好!” 璎珞点头,抽下佩剑,双手抬起,身体前倾,莫小荷上前指导,做了个最经典的动作,她细细观看,然后把每个细节都印在脑海里,低头作画。 这期间,璎珞自由活动,她去了一趟茅厕,回来净手后,吃了一盘干果点心,将近两个时辰以后,莫小荷终于收笔,揉了揉眼睛,“终于画好了!” “这……这是我?” 璎珞痴痴地盯着画,好半晌没说出话,实在无法用词语形容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太美了! 透过画卷,仿佛看着一个瑰姿艳逸的身影从竹林中缓缓而来,一袭红衣尽显风华绝代,少女美目淡淡地飘过众人,风过天地一片肃杀,她的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嗡嗡颤抖着想要挣脱束缚。 她缓缓抽出宝剑,空气中的紧张一触即发,少女忽然露出一抹浅笑,醉了天地,迷了双眼,在所有人为笑容恍惚的瞬间,宝剑出鞘,森寒的剑气如飞虹幻成无数道光影,心法即念,生死一线间,接着,秀美身影走远,只留下那若有若无的叹息在风中飘过,了无痕。 莫小荷只想单纯为璎珞画像,可在璎珞舞剑那刻,她突然来了灵感,因此改变场景,全部按照她的想象。 “小荷,我太喜欢了!我得让人裱起来,然后带回京都。” 璎珞狂喜,盯着画欣赏了小半个时辰,小心翼翼,只敢用眼睛看,怕自己用手碰脏画纸。 “姐姐,你要回去了吗?” 下人上来,收好画,莫小荷托着腮,听这个意思,璎珞要离开了,自己好不容交下一个有共同语言,脾气秉性又差不多的姐妹,以后怕是见一面也难了。 “小荷,我今天得到消息,那个负心汉出城了,他比泥鳅还狡猾,若不是出城,我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璎珞叹息,此次从家里出来,千里寻人,就是为把那个不省心的绑回去退亲,现在那人不在,她也得到下个城池去寻找,这两天就要启程。 “小荷,虽然认识的时间短,我却真心把你当妹妹,你放心,我安顿下来后,就派人给你送信。” 璎珞表示,她在黑市还有点地位,以后遇见困难,只要有黑市的地方,用令牌就管用,等她把事情解决,就邀请莫小荷去大吴京都做客。 “我就是舍不得你,不过我知道,你有重要的事。” 莫小荷拉着璎珞的手,开始她也没想交下这个姐妹,以为璎珞脾气古怪,看自己顺眼,随手就送了药材,细细品下来,发现对方真诚相交,那她也会拿出一颗真心。 太阳落山,黑市一片冷寂,在黑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过晚膳以后,各处基本处于黑暗中,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死寂得如空城一般。 璎珞带着莫小荷走了几个主要的街道,她身边跟着一个类似管家模样的人,那人有藏宝阁内所有房间的钥匙,特地打开门,引得一行人进去参观。 “小荷,你送了我一幅画,所以,我也要回礼,这里面的东西,你看中哪样都不用客气。” 丫鬟用衣袖拂着椅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璎珞坐上去,摆摆手,“你要拿我当姐姐,就不必见外,这些啊,都是一些小玩意罢了。” 莫小荷哭笑不得,这间她和夫君顾峥来过,还听里面伙计推销过血玉,一件物品价值最少价值千两,如此贵重,她不能收,而且,那幅画,本来就是赠药的回礼。 “真不是客气,我现在住在甜水村,前几天家里还遭了贼,丢了长辈赠与的玉钗,家里可不敢摆着值钱的玩意儿。” 璎珞好说歹说,莫小荷就是不收,她真不想占便宜,尤其是在金钱上,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只会让人看低一等。 “我知道你对画有兴趣,就让你开开眼,这间屋子挂着的,全是前朝国手所做,不过我觉得,水平真不如你。” 丫鬟在前面带路,推开一间房门,又点燃了几盏油灯,借着灯光,莫小荷仔细欣赏挂着的画,无论是山水花鸟和人物,少了匠气,多了灵动,被称为国手,绝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咦,徐雁回?” 最中央的位置上,挂着一张人物画像,男子眉目如画,相貌极美,可是入鬓的浓眉,让五官多了一丝威严的气势,让人能一眼看出其人的性别。 “谁把这家伙的画像挂在这的?” 璎珞见到徐雁回的画像,大发雷霆,拎着油灯,就要往画上扔,吓得一旁的丫鬟赶紧阻止,“小姐,您冷静些,烧了西楼公子的画像倒是没什么,可万一着火,这一屋子的古画可就要毁了!” 冲动是魔鬼,丫鬟一脸要哭的模样,转头向莫小荷求助,而莫小荷却没有看她,而是盯着画像,喃喃自语,“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兔子精的名字,果然是假的!” “小荷,你认识他?” 璎珞很快反应过来,憋红了脸终于镇定下来,她深呼吸,强迫自己不看墙,以免有放火烧了屋子的冲动!那个死不要脸的,除一张完美的面皮之外,还有什么? “认识,边城第一美人,他说他叫徐雁回。” 莫小荷简单把徐雁回绣球招亲,缠上自家大哥莫怀远的经过叙述一遍,重点强调,此人性格恶劣,而且非常讲究排场,生活奢靡…… “就是他没错!为了躲避我的追杀,装女人上瘾了吧?还徐雁回,给自己起了个这么雅致的名字,姓都改了!” 璎珞越想越气,都是两家乱点鸳鸯谱,让二人定亲,他拍拍屁股跑了,扔下她一个人面对众人嘲笑,他以为,她想嫁吗?都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凭什么他不打一声招呼,让她面对一切? “小荷,他叫西楼,就是我那个无耻的未婚夫。” 璎珞挥挥手,让下人退出门外,几个丫鬟犹豫好久,真怕自家小姐激动,烧了整个画室。 “出去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璎珞处在暴走的边缘,丫鬟们只好退后,出门前,求救地看向莫小荷,千万要阻止自家小姐啊! 莫小荷眨眨眼,眼里开始露出八卦的神采,看来兔子精走南闯北是被璎珞追杀,难怪这次这么着急,招呼不打,直接卷着铺盖滚蛋,可恨她没早点结识璎珞,不然还能做个通风报信的人。 “他叫西楼,长我几岁,我们两家是世交,共同掌管黑市。” 璎珞和他一起长大,不过那人自恃美貌,性格恶劣,而她自己总是装作清高淡漠,实则脾气古怪,素日二人见面,彼此看不惯对方,从不打招呼。 “璎珞姐姐,你们定亲以后,他就跑了吗?” 莫小荷早就感觉到,兔子精不一般,一身武艺,穿戴奢华讲究,怎么可能只是普通富商家的公子?如果说,他背后的靠山是神秘的黑市,一切就说的通了,而且这个家伙最喜欢偷宝贝,估计偷盗以后直接弄到黑市,自产自销,一条龙。 “那天,他拦下我,说绝对不会娶我。” 璎珞咬着嘴唇,跺了跺脚,每每想到自己被羞辱,她就恨不得把那厮扒光衣服,在他身上画几只王八,把他挂到闹市去!他不是最在乎容貌吗?让他颜面无存,比弄死他痛快! 提起徐雁回,莫小荷也一肚子火,她还记得和顾峥的新婚夜,那人给她留下一件胸口加了棉垫的婚服,明目张胆地讽刺她是个平胸,对于爱美的她来说,更是不能忍。 “他不娶姐姐,是不想被长辈摆布?” 有些人就是有严重的逆反心理,热爱自由,反对包办婚姻,兔子精一向自负,恰好属于这类人之一。 “哪里是!若是这样,我无话可说,因为我和他一样的心态,可你猜,他对我说了什么?” 璎珞胸口起伏不定,好半天才镇定下来情绪,气鼓鼓地道,“他说我是癞蛤蟆,别想吃他这块天鹅肉,而且,他不会娶一个丑八怪,并不是针对于我,而是,不想娶个比自己难看的……” 从此以后,璎珞有一段时间极度不自信,整日戴着面纱,不愿意见人,脾气也开始有所变化。 “注孤生!” 莫小荷和璎珞同仇敌忾,诅咒兔子精,这家伙,性格真不是一般的恶劣啊!璎珞绝对是大美人,这姿色做个边境第一美人也是足够的。 “可我又说不出什么,我的确长相不如他,我现在每天上香为他祈福。” 璎珞说完,幽幽叹口气,满面愁容,又虚弱地晃了晃身子,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只能向菩萨祈祷,保佑他找个又黑,又丑,身材粗壮的屠户家的闺女,和他喜结连理。” “噗……” 莫小荷口干舌燥,刚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结果悉数喷出,她连连咳嗽,对着璎珞竖起大拇指,脑补这个情节,兔子精和杀猪女凑成一对,被杀猪女拎着菜刀追得满街跑,那场面,该是多么的喜感! 离开画室之前,璎珞取下兔子精的画像,和莫小荷合力,二人给画像加工,变成个麻子脸,脸上戴着绿帽子的读书人,让他顷刻间,脱胎换骨。 “姐姐,你那么多神药,应该有毁容的吧,怎么没给他弄点?” 莫小荷提问,纯属好奇,她看得出来,璎珞因为徐雁回都魔怔了,这种执念,并非喜欢,说欢喜冤家,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意思,璎珞不会手下留情。 “他身戴避毒珠,一些毒药对他无用,我曾经用过天下至毒蜘蛛的血,混合在胭脂水粉中,可还是失败了。” 璎珞耷拉着脑袋,那人一向谨慎,外用的毒没用,她就想办法弄内服的,结果由于是在古方上看见的办法,首次用,误让徐雁回身边丫鬟喝了,“结果,那丫鬟就变成大力士,反倒便宜了他。” “难怪呢……” 大力丫鬟,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徐雁回带着丫鬟就可走遍天下,不担心吃住问题。 因为有兔子精这个共同的敌人,姐妹二人更加亲近,莫小荷也没回避自己的糗事,秉烛夜谈,一直到天明时分,二人才沉沉睡去。 睡到正午时分,莫小荷告辞离开,她到城里本是托人给表哥李河送信,盯着老虔婆,必要时候推波助澜一下,事情办妥,她答应夫君晚上前回甜水村。 “小荷,今日一别,下次还不知道要何时相见,我知道你不愿意要那些身外之物,这个你拿着。” 璎珞拉着莫小荷,依依不舍,昨晚替她把脉,发现莫小荷落水后,身体留下点病根,体寒,这样严重会影响子嗣,所以她拿出自己做的两瓶药丸,基本全吃完,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谢谢姐姐,这个我收下。” 离开黑市,莫小荷背着一个大包袱,里面有药材,还有她最喜欢吃的牦牛肉干,璎珞怕她吃不饱一样,准备了好几斤,上面撒着辣椒面,不但下饭,还有利于保存。 有些人,相识于偶然,却能成为永远的朋友,在某个地方,时刻牵挂着你,在困难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为你遮风挡雨,莫小荷感觉到,认识璎珞,是她的幸运。 好不容易进城一趟,莫小荷买了很多东西,天一冷,家里需要手炉,还有棉花,她又买了几斤黄豆,花生,果脯零嘴,五花肉和大骨头,又雇了一辆牛车回村。 堂妹一夜未归,为避嫌,顾峥也没回来,家里就莫大丫一个人,怪冷清的,眼看太阳下山,她站在村口的大树下,远远地眺望,直到牛车出现在乡间小路上。 “堂姐,我买了好吃的,现在正好做饭,咱们晚上也改善一下。” 牛车在家门口停下,莫大丫帮忙卸车,看着筐子里满满的,她拍了拍手,“小荷,你咋又买了这么多,家里还有菜呢!” “买肉,还有大骨头,这几日被老虔婆弄得没心情,她走了,咱们庆祝一下吧!” 别看东西多,实际吃不上几顿,还好家里后院的菜都长出来了,只是天冷,只剩下大白菜,莫小荷晾晒成了菜干,过水后炒菜,味道还好。 灶间烧着火,上面的大铁锅水开了,汩汩地冒着泡泡,莫大丫在家没闲着,蒸了一大锅的白面和玉米面两掺的馒头,馒头里加了南瓜,吃起来甜滋滋的。 “南瓜是隔壁婶子给的,你们不在,她来家里帮衬了下。” 莫大丫领情,孙氏也有错,在不知情的情况,卖药给老虔婆,没害他们的心思,最后来坦白,将功补过,她也就坦然接受这份好意。 “恩,那行吧,一会儿送两个馒头过去,意思下。” 莫小荷看了看天色,得抓紧时间炖肉,让夫君回来后,饱餐一顿,家里再蒸点肉包子,带过去给牛大壮和大舅舅,也让二人改善一下,肚子里有点油水。 第221章 虚惊一场 冬日天黑的早,刚刚到申时末,天已经擦黑了。冷风嗖嗖地,顺着窗棂上缝隙钻入内室,屋里刚刚点燃了炭盆,还是冻得人直打哆嗦。 “小荷,家里有高丽纸,不如把窗户缝糊上,省得漏风。” 莫大丫点燃了油灯,找出一大卷高丽纸。徐雁回走之后,她就宿在那个房间,夜晚里丝毫感觉不到冷风,很是暖和,细细观察下来,才发现窗户上被封了缝隙,只留下个小窗户换气。 “这个办法好,我早咋没想到呢!” 莫小荷赶紧放下针线筐,找出剪刀,把高丽纸裁成一指宽细长的条儿,又取了用面做成的浆糊,和莫大丫一起糊窗户缝。 大吴边城紧邻大越,算是比较偏南,冬天的并没多冷,有时候会下一两场小雪,与其说寒冷,不如用湿凉这个形容词,湿乎乎的让人总觉得处于无边的寒意里。 镇上的屋子是砖瓦房,在山里,顾峥按照莫小荷的要求,做了专门的火坑,在地下埋了烟道,天一冷,地板上都是暖洋洋的,而甜水村的屋子,屋顶是厚厚的稻草,泥坯屋子不挡风,冬日要吃点苦头。 “我已经把纱帐换了厚实的布料做窗帘,进了腊月,天更冷。” 大功告成,莫小荷叹息一声,哪里也不如家好,尤其是过年,不能回家,在甜水村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是糟心,只希望上头能网开一面,给自家夫君留点休息时间。 “以前衙门组织的服徭役,我爹也去过,一个月就回来了,从来没听说这么久。” 莫大丫把剩下的碎纸屑扫到簸箕里,白日顾峥不在,她想留下给堂妹作伴,反正回去,她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有家回不得。每晚在床上难以入睡时,她就会想想将来,无奈地发现自己没有目标,毫无退路,只能这样一天天混日子。 “堂姐,璎珞给了我不少滋补的药丸,其中有对症下药的,那些补药就停停,防止虚不受补。” 莫小荷抬头看着自家堂姐,这段日子调养的不错,也年轻了些,村里的妇人,常年下地劳作,比不得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总会比实际年龄大一些。 莫大丫还不到二十,以后日子还长着,年纪轻轻就孤身一人过日子,以后还能有什么期待?不如回去之后,寻那人品好的,条件差些无妨,大不了找个上门女婿。 “小荷,是你想的简单,打个比方,冯大春从大越而来,居无定所,可他不想给人做上门女婿。” 男尊女卑,男子都有自尊心,甘愿做上门女婿的,要么图财,要么图色,她莫大丫恰恰都没有,而且在经历李二后,她对男子没有什么信心,不过又见顾峥对莫小荷一心一意,她就想着,还是有疼媳妇的好男人,心中燃起一抹希望,又害怕自己再次失望,因而很矛盾。 “我这种成亲过又小产过的妇人,能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莫大丫愁眉不展,何况现在,她是弃妇,被李家休出门。 “那老虔婆和李二,是奇葩之中的战斗机,马上就得吃牢饭,你怎么能和禽兽过日子?” 尤其是李二,每次提起,莫小荷都要忍住恶心,那个色胚,对她动了心思,真真是个不要脸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莫小荷劝说几句,盯着烛火发呆,片刻后,油灯越来越暗,她仔细一看,里面没有多少灯油,又添加灯油。 天彻底黑了,院门还是没有动静,莫小荷开始心焦,夫君知道她今日从城里回来,不可能不回家的,难道是活没完,那些衙役留了人? 铁锅里的大骨头汤始终放在灶上温着,院子里飘着肉香气,莫小荷饥肠辘辘,舀了两碗汤,和堂姐莫大丫分食,她拿出璎珞送的牛肉干,又拌了一碟脆脆的黄瓜。 “小荷,妹夫说今儿回来吗?” 莫大丫饿了,吃了个南瓜馒头,松软而香甜,就算没有菜,她也能吃上一两个。 “是啊,我们约好的,我在城里多住一天,他不放心。” 莫小荷点燃院子里的灯,又回到灶间给莫大丫盛了一碗大骨头,“堂姐,你身子弱,不能挨饿,你先吃饭。” “不用不用,我刚刚吃了不少你带回来的点心,又吃了南瓜馒头,一点不饿。” 莫大丫连连摆手,最近小半年,她过的日子还算安逸,之前老虔婆小心翼翼地伺候她,隔三差五就有鸡蛋和肉,到甜水村后,堂妹这边伙食更好,昨天她自己一个人,炖了牛大壮送过来的半只鸡。 “天都黑了,怎么干活啊?往常这个时间,妹夫应该回来了吧?” 莫大丫摘下围裙,又用温水洗了洗手,“不如我陪着你去看看吧!” “恩。”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莫小荷还有点害怕,她怕李二从某个角落突然冒出来,若是有堂姐一起作伴,就能安心一些,才一天多没见到人,莫小荷就想的不行,没看到顾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砰砰砰……” 宁静的夜晚,拍门声音显得有些急促。 “堂姐,夫君回来了!” 家里的院门在里面插着,莫小荷赶紧把灯笼递给莫大丫,兴冲冲地跑过去开门,然而打开门的那瞬间,让她愣住了。 牛大壮站在门口,衣衫破烂,袖口间隐隐约约有血迹,他眼眶通红地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见到莫小荷以后,声音哽咽,“嫂子……” 这个称呼有些奇怪,莫小荷年纪小,不过既然随着顾峥被称呼,她也尽量适应,在见到牛大壮的瞬间,她突然心就凉了。 “怎么了?进屋慢慢说。” 二人对视,谁也没说话,莫大丫见状,问道,“是不是妹夫他今晚不回来了,所以麻烦你送信?” 莫大丫和牛大壮距离两三米远,天黑,她看不到他身上的血迹,还以为只是来送信的,“要不你稍等会,我去把肉包子蒸上……” “不……不用。” 牛大壮反应过来,摆摆手,磕磕巴巴,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采石山塌了,很多人被埋在下面,顾大哥也不见了。”“什么?” 莫小荷尖叫一声,身子晃了又晃,差点晕过去,还是远处的莫大丫眼疾手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莫小荷的胳膊。 “上头根本不管,说是明日一早天亮后再找人,埋了二十几个人,我们只能用手搬运石头,这可怎么好啊!” 牛大壮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他蹲下身子,用手抓了抓头发,又伤心,又着急,撇开顾峥是他救命恩人不提,他和这些人命运相连,采石山本就危险,之前出过好几次事故,都被压下来,这次是二十几条人命啊! 如果能抓紧时间营救,止血,包扎,还能有些希望,如果等到明天早上,就算熬,也把人熬死了! 莫小荷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脑海里才出现两个字,塌方,采石山塌方,夫君生死未卜,而衙门竟然要等天亮才营救,他们在睡觉,而那些人或许有一口气,在绝望中挣扎着…… 今晚没有月亮,采石山山路崎岖,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只能摸黑搬运石头,有人因此而受伤,却没有起到效果,牛大壮下山来送信,也想看看能不能从甜水村借一些灯油,灯笼。 “那我大舅呢?” 莫小荷颤抖着嘴唇,心里祈祷顾峥平安,那人那么强壮,又一身武艺,怎么可能被埋在山石里?她不相信!他绝对不会丢下她的。 “也……” 牛大壮抹了两滴眼泪,李大壮对他最好,因为两个人名字相同,那人总是说,是缘分,知道他食量大,有时候还会偷偷给他留下馒头,得知他喜得麟儿,李大壮用红绳串了一百个钱,那钱被他揣在怀里,还热乎着…… “大壮,你先回去,我现在就去找村长帮忙,多多收集灯油。” 莫小荷眼前一黑,强迫自己镇定,采石山上塌方,随时可能发生二次塌方,这些人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人,她帮不上大忙,这个时候决计不能哭哭啼啼拖后腿,那样起不到半点作用。 送走牛大壮,莫小荷身体就像被抽干一样,一身冷汗,靠着柱子站了良久,而莫大丫没有言语,先去隔壁叫了正准备睡下的孙氏,她想着,他们不是甜水村人,找村长帮忙,最好有个同村的人说项。 “顾家小娘子,这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吧!” 自打孙氏知道莫小荷身份,就起了敬畏心思,一直想做点什么将功赎罪,现在表现机会来了,她二话不说,从家里抓了两只母鸡,村长贪婪,空手上门肯定没戏。 “婶子,东西不用你出,我这有。” 莫小荷憋住眼泪,关好院门,在莫大丫和孙氏陪同下,敲响村长家的院门,就在刚刚,已经有人下山求助,惊动了村里好几户人家。 村长翘着小胡子,正在喝酒,弄点灯油,灯笼,这也不是大事,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而且对方也表明会给银子,他们没什么损失。 人多力量大,他在琢磨这种情况,要不要带着村民一起去营救,得个好名声,考虑到还有危险,他又退缩了。 “村长,我夫君被埋在下面,我想出银子买村里所有能照明的东西,还有细棉布,伤药,烈酒,万一有救治上来的人,好能及时消毒止血。” 甜水村人不太讲究,家家户户没纱布,细棉布应该能找出一两匹的库存来,其次是药粉,璎珞给的小瓶子里药粉不多,她得留给夫君和大舅舅用。 “顾小娘子,灯油什么的,家里但凡有,肯定能送过来,我已经让我儿子挨家挨户通知了,钱不钱的再说,人命关天啊!” 村长奸猾,明明是个死要钱的,话却说得滴水不漏,让人听着熨帖,找不到什么毛病,他拍了拍桌子,安慰道,“小娘子不必心急,咱们能帮,也会帮一把。” “村长,我知道山上危险,搬运石头也是体力活儿,最好能戴着手套,保护手指。” 莫小荷掏出自己的钱袋,里面除了碎银子外,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她递给村长,“这个银子,就当是工钱,您帮忙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帮忙救人,只要我找到夫君,必有重谢。” 只要能救人,多少银子莫小荷都愿意出,而且现在这般情况,若没有银钱,冒险的事,非亲非故,傻子才会去呢,还是来点最实际的东西,财帛动人心。 一百两,没看错吧?村长揉揉眼睛,认准了数字之后,才轻轻咳嗽几句。村里人大多不识字,很多人没见过银票,要不是他有点见识,今儿可要丢人了。 “成,你放心,顾小娘子,我就辛苦些,动动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咱们走吧!” 村长让儿媳准备好灯油,连过年提前买好的红灯笼也从家里的杂货房搬出来,众人点燃火把,去各家各户找人,然后统一集合,前往采石山。 已经用了最快速度,到达采石山,也用了一个时辰,夜里没有月亮,天幕漆黑,只有几颗晦暗不明的星星作为点缀。 男人们去帮忙搬山石,跟来的妇人被孙氏组织起来,捡柴禾,烧热水,以备不时之需。 “小荷,你的力气小,跟着去也是碍手碍脚,就在这等消息吧。” 晚上天太冷,很多妇人受不得,跑回去取袄子,莫大丫和孙氏折腾一趟,取了油毡布和毯子铺在地上,还有厚棉被,袄子,孙氏帮忙拎来了腊肉和大米煮粥。 半夜那些人少不得要补充体力,只有这样,才有力气找人,不得不说,孙氏想的很周到。 塌方地点下面,已经形成一个深坑,山壁陡峭,周围挂着火把,灯笼,油灯,只要能照明的东西,全部都用上了,集合村民的力量,足够支撑这一夜。 “有人还活着,救上来一个!”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立刻沸腾起来,莫小荷也有些激动,就算不是夫君,她也开心,这表明有一线希望,而她这些努力,没有白费,不是无用功。 有人准备了床板,把人抬到火堆旁边早已经搭建好的帐篷里,村里的赤脚大夫在里面等候,烈酒,尖刀,止血上药,包扎的棉布,都准备妥当。 “嫂子,你大舅舅被救出来了!” 牛大壮走路带风,突然绊倒,从地上爬起来,兴奋地转了个圈,“下面石头有个空隙,万幸没砸到脑袋,断了腿,不算是大伤,休养一段就好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也是那些人救人的动力,或许更多人在下面,等待救援。 “太感谢了。” 莫小荷刚才一直忍着没哭,听到大舅平安,心头大石落下一半,她用帕子擦擦眼泪,用力点点头,心里却在默念,“夫君,夫君你在哪里?” 李大壮断了一条腿,受了皮外伤,赤脚大夫帮忙接骨,又用了板子绑住双腿,处理好伤口以后,才让莫小荷进去探望。 “小荷啊,我没事,没事。” 李大壮喝了一口茶水,现在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去和阎王爷报道,他还有那么多的心愿未了,没看见儿女成亲,可得留下一口气。 “呜呜,大舅,夫君他……” 见到亲人,莫小荷痛哭失声,营救时间越晚,说明希望越小,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还好顾峥身上备着伤药,不然血都要流干了。 越想越心急,莫小荷头上冒着冷汗,身子不停颤抖,即便是套了一件棉袄,可她还是感觉到通体发寒。 “顾小子咋了?” 李大壮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莫小荷什么意思。 “夫君还没找到,我这心没着落,大舅,采石太危险了,这下我看能不能和衙门求求情,让你回去休养。” 断腿,根本什么都干不了,而且算是工伤,至少衙门得负责治伤吧?山下埋着二十多人,竟然不在第一时间救援,如果不是有村民帮忙,大舅这条命也保不住。 “可是顾小子不在下面啊。” 李大壮受伤,浑身上下和散架差不多,反应慢,半天才明白,他缓慢抬起胳膊,摆摆手,“看我这记性,下晌,有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来这边找人,大吴话说的生硬,好像是从大越过来的人。” 那会正当午时,其余人都在休息,顾峥出去后,回来神色凝重,他找到李大壮,让他帮忙带个信,今夜如果不能回家,明早肯定能回去,让娘子莫小荷不用担忧。 李大壮点头答应,想着下工后去一趟,谁料采石山塌方,他被砸在石头里,还好下落的时候,石头中间有空隙,他躲在空隙中,算是捡了一条命。 “大越来的?” 莫小荷擦了擦眼泪,惊讶地张着嘴,心里思量,难道是顾家来人?这样的话,她就安心了,顾峥能解决一切问题,只要不是被压在石头里就好,真是虚惊一场,得知消息的时候,她的心就好像停止跳动了一样。 “是我耽误事啊。” 李大壮手腕,肚子叫了两声,他干一天活,晚上没吃饭,又受伤,在下面很是恐惧,这会得救,肚子咕咕叫,开始抗议。 “大舅,你等着,家里蹲了大骨头,还有肉,南瓜馒头,我用小坛子给你装上来。” 山上只有腊肉做的大米粥,不顶饱,喝了以后又容易如厕,现在大舅断了腿,行动不方便,莫小荷让赤脚大夫帮忙照顾,她把顾峥不在山上的好消息,告诉了堂姐莫大丫。 “就知道妹夫安然无恙,不过闹这么一出,真是吓死个人。” 虽然顾峥不在,山下还埋着二十来个人,她们既然做了好人,就不能半途而废,莫大丫继续留在山上帮忙,而莫小荷找到孙氏结伴,下山回家取东西。 “顾小娘子,您是个菩萨心肠,好人有好报啊!” 孙氏没有奉承,说得真心实意,她没想到莫小荷掏出那么多银钱出来,眼睛都不眨,要是她自己,肯定心疼死了。 “那没啥,什么都没人命重要。” 莫小荷想,就算夫君和大舅不在其中,她也愿意出一份力,救人如救火,人命关天的大事,着实耽搁不得,只是讨厌那些发灾难财的人,就好比村长,一直想趁机捞上一大笔。 “就是那些银钱,可能要有大半落入村长的口袋了。” 孙氏摇摇头,她家男人和儿子都去搬石头了,为救人,也为了钱,想到至少有一半落入村长口袋,她又不甘心。村长就动动嘴皮子,卖命的事都是村里人做。 “那些银子既然拿出来,我就不会再要回去,村里自行分配吧。” 村民觉得不满意,可以去找村长说理,莫小荷这,不想出了银子还遭人诟病,怎么分配和她无关。 第222章 历城来人 莫小荷急匆匆地回家,又找了件厚实的褥子,村里的汉子都在下面搬石头救人,大舅舅只能在搭建的帐篷里休息,烧炭盆只有一丁点的热度,夜里更寒,必须得找能保暖的物件。 “我家里还有两床被褥,正好带上去,万一有人被救出,也能应急。” 孙氏把棉被用绳子捆上,背在身上,莫小荷身后背着个包袱,手上拎着食盒,两个人相互扶持,灯油都用来照明,以便于救人,黑灯瞎火的,二人只能跌跌撞撞地靠摸索上山。 “小荷,大舅舅疲劳过度,这会儿睡着了。” 莫大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接过食盒放在桌上,她一直忙活用大锅烧开水,村里人和服徭役的汉子们一起搬石头,怎么也要有一口热水喝。 莫小荷轻轻撩开帐篷,接过孙氏递来的棉被,给大舅盖在身上,李大壮体力透支,睡了过去,面色有不正常的红晕,似乎是发烧了。 “堂姐,现在是什么的情况了?” 莫小荷下山一趟,一来一回,折腾半个时辰,这么冷的天,因走得太急,她后背起了一层薄汗,这会隐隐赶到浑身发冷,是感染风寒的征兆,不过现下也顾不得自己,救人要紧。 “刚刚从石头下抬上来两个人,脑袋都被砸开花了,村长不让咱们过去,有汉子被吓得腿软,哆嗦半天才抬出了尸身。” 村长来要被单,用单子蒙着尸体,莫大丫虽然没看到,光是听形容,就能够想象现场多么凄惨,奈何她现在帮不上大忙,只能给搬运石头的人烧水解渴。 人群中,隐隐传来哭泣声,孙氏转一圈,连连哀叹,哭的是甜水村的外来户,借住在村里一户老夫妻家,那个小娘子才成亲几日,夫君就被征来服徭役,小娘子放心不下,就跟着来照顾,和莫小荷一样,时常开火做馒头,给她夫君送过去。 有个头被砸扁的汉子,正是她的夫君,脸上血肉模糊,看不真切,不过汉子身上挂着荷包,正是他娘子绣的,夫妻才成亲,感情很好,如胶似漆,一日不见如三秋,谁料,出了这样的意外。 “那小娘子晕过去好几次,真是造孽啊!” 孙氏摇摇头,添了柴禾,采石本就危险,每次大动干戈都会死几个,造成塌方事故,却从未听说,不晓得是天灾,还是人祸,那小娘子的哀泣,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此刻,莫小荷感情有些复杂,她同情那些无辜丧生之人的家眷,在替他们难过的同时,心底又存留着庆幸,多亏夫君顾峥不在,不然,她怕是都活不下去。 夜里起风了,在黎明到来之前,突然下起了雨,山上湿滑,有好几个人一脚踏空,从山坡上滚下去,还有人因此受了重伤,不得已,只得停止继续找人。 帮助别人的前提是保全自己,村里的汉子们忙活一夜,眼睛熬得都是红血丝,挖出来十几具尸体,剩下的人还在最底下,生还的希望渺茫。 “走吧,咱们回去,剩下交给衙门的人来完成。” 村长敲着一口破锣,带领村民们下山,莫小荷找到衙役,询问关于大舅舅的安排,被告知可以带回家静养,然后等待通知。 经过一夜的努力,找到十七人,只有李大壮捡回一条命,其余的早已咽气多时,是一具具冰冰冷冷的尸体。 天明时分,天色阴暗,阴冷的风吹着,和着雨点,走在乡村土路上,莫小荷只感觉脚底很沉重,每走一步,鞋底都会带上一圈泥巴,她的鞋子湿透了,走路能挤出水,冰冷的触感从脚底板蔓延到身体四肢,那种感觉僵硬,麻木。 “小荷,你好像发烧了啊!” 莫大丫一夜都在烧水,在柴禾旁边取暖,此刻只是稍显疲惫而已,她看莫小荷脸红的像一朵娇艳的牡丹花,用手试探下温度,立即大吃一惊,本就发烧,又加上淋雨,定会更加严重。 “我看不如这样吧,让李大哥到我家调养,我儿子能搭把手照顾下。” 到家门口,孙氏看着莫小荷和莫大丫两姐妹,都是女眷,有没有力气暂且不说,伺候一个汉子不像那么回事,而且住在同一屋檐下,也不方便。 莫大丫正在因此犯难,想着如何开口求助,孙氏主动提出来,她赶忙点头答应,并且道谢,“婶子,家里多亏你,你放心,你的好,咱们记着呢!” “千万别客气啊,远亲不如近邻。” 对方应下,孙氏心里更踏实一些,好歹将功赎罪,将来不至于死的太惨,看莫小荷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追求,那她就算是躲过一劫。 回到院子里,莫小荷头昏昏沉沉,她衣衫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的不行,只得恳求道,“堂姐,帮我烧点热水,我想洗个澡,头发被雨水淋了,不舒服。” 莫大丫走之前已经灭了火,这会家里冷锅冷灶,外头放置的柴禾被雨水打湿,根本不能点燃,她到柴房搬运一筐柴火,刚挪动到灶间,见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给你拿着干布巾擦身子,换身衣裳赶紧躺着去,还洗什么?就你讲究。” “不洗一下,睡不着。” 莫小荷的确有些讲究,以前家里住在乡下,她也是天天洗漱,尤其是头发被雨水淋湿了,不洗干净总觉得浑身上下不对劲,她有这方面的强迫症,何况现在不是在荒郊野岭,在家中,倒也方便。 “你先去屋里换衣服,仔细着凉,我这就给你烧热水。” 莫大丫在屋里点燃炭盆,已经有了一点热度,她草草换了一套衣衫,强打着精神擀面条,家里那些吃食都被拿到山上,被村民分吃,什么都没剩下,旁边红泥小火炉上放着一口小锅,煮着驱寒的生姜红糖水。 远处天边的乌云如浓墨,看起来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忙碌一夜的村民们已经达到体力极限,此刻正在休息,顾峥回到甜水村,路上一个人都没碰见。 敲门,只一个呼吸,传来莫大丫的应答声,她看到顾峥披着蓑衣站在门口,立刻大喜,仿佛找到了救星,“妹夫,你可回来了!” “怎么,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峥放下手里的几个纸包,跟着莫大丫回到上房,只见自家娘子衣衫换了一半,上身只穿着一件肚兜,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瘦削的双肩,他眸色幽深地取下外衫,盖在她身上。 “小荷淋了雨,闹着要洗澡,不然睡不着,这丫头……” 莫大丫感到自己是多余的,尴尬地咳嗽两声,去灶间端了两大碗生姜红糖水,叫醒莫小荷,“小荷,先喝了驱寒,然后再睡,锅里的水马上开了,你不是要洗澡吗?” “堂姐,我想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莫小荷只觉得自己轻飘飘地被人抱在怀中,结实有力的手臂,好像是自家夫君,她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看到顾峥,眼泪刷刷地流。 “娘子,怎么了?” 顾峥吓了一跳,赶紧掏出帕子为莫小荷抹着眼泪,手足无措,不是他故意不归,昨夜脱不开身,北地历城来了人,他办完事,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因为这场雨,又耽搁一个时辰。 “没什么,我就是怕再也见不到你,呜呜。” 莫小荷忍了一个晚上,这会想到自己得到消息时候的震惊和担忧,还要故作镇定和坚强,再也忍不住,直接搂住顾峥的腰,哭了一场。 “我回来了,下次不会不打招呼,我让大舅舅帮忙送个信,难道他忘记了?” 突然被自家娘子的多愁善感摸不着头脑,顾峥思维慢半拍,正想解释,就见莫小荷坐起身,双手用力搂着他的脖子,凑上两片红艳艳的唇瓣。 刚哭过,眼里带着水雾,脸颊挂着泪珠,莫小荷像一只小兔子,既柔弱又楚楚动人,顾峥架不住美人的诱惑,反身把她扑倒,夫妻俩用火热和缠绵的吻来表达对对方的思念之情。 莫大丫很是怨念地眨眨眼,退后,再退后,夫妻之间,不过是一日未见,就有这么浓烈的感情?与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不如说她是块背景板,被忽略得彻底,没有开口的机会。 一直到莫小荷快要停止呼吸,顾峥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眼中涌动着浓烈的情意,跳动的火焰,仿佛要把人灼烧一般,莫小荷撒娇耍赖,还是被自家夫君喂着喝了一大碗驱寒的生姜红糖水。 “我把净房内放了炭盆,这会儿应该暖和了,我去灶间给你提热水。” 对于娘子,顾峥无限宠溺,基本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不洗漱直接睡下,怕是她睡不好。 “妹夫,小荷一夜未眠,受了凉,好像染上风寒了,你得仔细点,我再烧一大锅热水,下点面条。” 莫大丫嘱咐一句,刚回过神,只见人影闪过,顾峥没了踪影,让她还没来得及出口的后半句话,咽在肚子里,她摇摇头,勾起一抹浅笑,虽然被夫妻俩虐得体无完肤,不过也让她坚定相信,世间还是有好男子,说不定,她还能遇见,以前那么倒霉,老天会补偿她吧? “娘子,你一夜未眠?大舅呢?没来送消息吗?” 顾峥拿了澡豆,干布巾还有换洗衣物,用手测试水温,接着拍了下莫小荷的肩膀,把她抱入浴桶之中,“昨日离开匆忙,身边又跟着几个人,就没来家里打招呼。” 顾峥有自己的考量,不想让历城来的那些人骚扰自家娘子,再者,村里人多眼杂,他也不愿意泄露人份,引发别人的猜忌。 “夫君,堂姐还来不及说吧?” 莫小荷把整个身子埋入水下,只露出一个脑袋,热水冒着白色的雾气,让她的脸颊多了瑰丽的颜色,她含着眼泪,把昨夜的惨状描述一遍。 采石山塌方,衙门不救援,或许他们知道,被埋在石头下面,生存希望渺茫,不想浪费时间,昨晚说今日营救,而早上下雨后,衙役们根本没出来。如果不是她坚持花银子买了照明的灯油,请村民帮忙,或许大舅舅那条命,也要交代了。 “呜呜,夫君,咱们不干了吧,才几个月,就发生了好几起事故,衙门服徭役,也不能让人用性命相搏啊!” 突然要建造防御工事,而且这么着急,难道不是两国之间关系紧张吗?二十多年以前,大越和大吴算是势均力敌的两大强国,若真讨论实力,怕是大吴还要相对富饶。 大吴向大越俯首称臣,其中有一段过往,这么多年,两国互通往来,相安无事,只是大吴突然对边境城池下手,真的没一点目的? “二十多人,朝廷总要给个说法的。” 不救援,不给说法,定会寒了人心,他们是服徭役而不是囚犯,没有自由还要人命,很快就得有人组织反抗,只要众人齐心,衙门也毫无办法。 顾峥给自家娘子擦洗头发,面色了然,发生事故,大舅没及时回来送信,娘子以为他被埋在下面,所以才心焦,这种被人关心,惦记,在乎的感觉,真的很好,他不自觉地柔和了面目轮廓。 “夫君,你说历城来人,难道是家里来人了?让咱们回去吗?” 莫小荷恍然想起来,夫君手臂受伤,不能沾水,而刚刚,他在帮她洗头。 “已经结痂,不怕沾水,不剧烈运动,伤口不会裂开。” 顾峥把莫小荷抱出来,用干布巾擦着她的身体,火热地眼神在始终停留在她身上,这让莫小荷感到周围温度陡然升高,她低下头,耳根子都红了,成亲一年,当着他的面裸露身体,还是很难为情。 “历城来人,城主派得力大管事来找我。” 城主已经把顾峥定为下一任城主,并且昭告历城,让他准备回去接班,还有一点,最近大越和大吴局势不太稳定,两国共同发现一处金矿,就在交界,为利益,双方都不愿意放手。 “原来是这样,难怪大吴要增加防御工事。” 莫小荷了然,就算两国君主有交情,不代表底下所有臣子齐心,只要有一方主动挑衅,战争一触即发,这种情况下,作为根在大越,身份又不寻常的二人,或许会有点危险。 “金矿在去年发现,两国开始都矜持了下,没有表现太明显。” 莫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提前准备,大吴遗留的莫家人平安迁回大越,消息一直没有泄露出去,平头百姓根本不知情。 历城得到消息,城主着急上火,一旦两国开战,边境封城,想要出来就比登天还难,顾峥作为历城下一任城主,不能置身在危险里,城主派管家来接人。 “可是……” 莫小荷张了张口,若真如此,她发现自己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家里其余的亲戚,尤其是李家,得带走,就怕被连累,她想了想,问道,“夫君,那咱们要离开吗?” “我想,消息还未传出去,知道的是小部分人,不会那么快开战。” 上次战争是在二十几年之前,近些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养的兵丝毫没有战争经验,要打仗得操练,部署,准备物资,战争也不可能说打就打,见机行事,情况不对再走来得及。 “管家来有两件事,一是告知我可能会开战的消息,二是……” 顾峥顿了顿,又变得面无表情,“顾夫人不见了,消失将近两个月,管家一路到大吴,他算计到,顾夫人离家定是要来看我。” “婆婆?” 莫小荷突然回忆起在城主府假山内看见的一幕,脑海里闪过戏子青稞的模样,顾夫人离家,和他会不会有关系呢? ------题外话------ 大吴为什么会以大越为尊,这是小莲另一本书《盛宠之名门医女》里面的故事 第223章 这就尴尬了! 天冷,浴桶里的水很快凉了,顾峥又去灶间提了一桶,让莫小荷泡在热水中,驱散身体内的寒气。有夫君在,莫小荷只是机械地配合,她头脑恢复清醒,如果消息是真的,他们夫妻就得为将来做打算,以防止两国突然开战,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先别想这么多,过了年再说。” 顾峥找来两条干爽的布巾,把自家娘子从浴桶中抱出来,赶紧用布巾裹着,擦干身子,送到床上,天冷,稍微不注意就得感冒,发生塌方以后,温泉是不能去了。 “娘子,你盖上被,我给你绞干头发,先别睡,仔细着凉。” 莫大丫在灶间下热汤面,听说娘子饿着肚子,顾峥有些着急,如果昨天不是历城来人,他在家里就好了,不用娘子在山上冻一夜,他用手摸了摸莫小荷的额头,喝姜汤发汗,还是有些烫手。 “恩,夫君,我没事,我吃了璎珞给的药丸,这会好多了。” 夫妻俩闲聊几句,等堂姐做好面条,莫小荷吃了一大碗暖胃,而后呼呼大睡。 雨下了整整一天,院中凹凸处积上了水,山上寂静,村里也没了以往的喧闹,只能听见雨水敲打屋檐和窗棂的声响。 顾峥去隔壁看了大舅李大壮的腿,救治及时,其余身体上没有大伤,因家中房间有限,暂时留在隔壁调养,等衙门下了布告,他打算租一辆马车,把人送回镇上。 约莫子时前后,雨声渐渐地变小,莫小荷翻了个身,双臂向前一捞,床上空空如也,内室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恍惚中有窸窸窣窣地响声,让她心里一紧,小声地道,“夫君,是夫君吗?” 黑暗里,传来一声低沉暗哑的声音,“娘子,是我。” 接着,屋内点燃了一支蜡烛,顾峥把烛台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热水,“怎么醒了?” 家里的油灯,所有灯油都被送到山上做照明救人,只剩下两三根蜡烛,昨夜风大,蜡烛点燃后马上熄灭,没什么用处,这才留下来。 下雨天,村里人都在补眠,无人进城采买,家家户户,几乎都是摸黑做饭,只能靠着炭盆里一丁点的火星照亮。 “睡一天,睡的太多。” 莫小荷在床头摸索出药丸,就着热水又吃了一粒,她靠在顾峥怀里,“堂姐睡了吗?” “她也一夜未眠,我让她回房休息,李二那件事,交给我处理,趁早解决,也了却她一桩心事。” 顾峥总觉得莫大丫碍眼,夫妻间多出个外人,很是别扭,不过之前他要上工,家里有人陪着娘子也还好,等以后,得想个办法,把人嫁出去。 自家娘子心软,莫大丫始终孤苦无依,万一要跟着他们生活呢?他们夫妻帮不上忙,不如给莫大丫找户好人家。 “夫君,你什么意思啊?” 莫小荷抬起头,认真观察自家夫君脸上的神情,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带着疤痕的侧脸,隐藏在暗影中,看不出他的情绪,只能看见他的眼睛,明亮幽深。 顾峥最不喜欢管闲事,突然找这个话题,莫小荷很是不适应,但是她也明白,这里不是现代社会,女子不嫁人,也能活得精彩,正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的寡妇,一直是被八卦的对象。 村里有那心地良善的汉子,路过帮着寡妇担柴,也会遭人口舌,传出风言风语来,万一年纪轻轻守寡还没有孩儿,以后更没盼头。 “昨日我去城里见历城来的人,巧合碰见故友。” 顾峥斟酌一番,故友是他前几年走镖途中认识的,为人豪爽义气,经常到大越走镖,那人一直在接生死镖,也算是攒下不少家资。 蜡烛上的火焰变得越来越孱弱,莫小荷起身,用铁丝挑了下烛心,有点燃徐雁回留下安神的熏香,她伸出细嫩的小手,轻轻抚摸顾峥脸部的轮廓,“生死镖?” “恩。” 普通镖师常年在外奔波,也就是赚个跑腿的银子,勉强能糊口,想要赚钱,就得把脑袋挂裤腰带上,拼命的干,接生死镖的镖师,通常都很有本事。 货到人在,货失人亡,赌上自己的项上人头,运送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东家怕镖师不能尽心尽力,若是押上自己一条命,为活命,也必须要保证货物完好无损。 “夫君,我以前还不明白,你走镖怎么攒下的家当,原来你是走生死镖!” 莫小荷紧张地握住顾峥的手,她可是听说过山匪的凶残,官府都拿那些亡命之徒束手无策,而且去北地的路上,他们也曾经遇见过。 山下一个村子被屠,那些人的大砍刀上满是鲜血,还有人头上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每每午夜梦回,睡不踏实,莫小荷总是做噩梦。 顾峥就算有武功在身,那些人,又哪个弱了?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他后背密密麻麻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娘子,我保证我以后不再走生死镖。” 顾峥想提莫大丫的亲事,结果把自己绕进去,面对自家娘子盘问,他很是头痛,曾经孤家寡人一个,死活也没人关心,谁在乎?而现在不同,他不会拼命,他舍不得留下她一个人。 “那我继续说,我那个故友叫什么不得而知,外号徐铁头,当年走镖,头被山匪砍了一刀,结果山匪的刀砍出一个缺口,他的头却没什么事……” 本要说点轻松的,顾峥发现他越说,莫小荷越皱眉,他似乎是说了不该说的? “夫君,你是想把徐铁头和我堂姐撮合在一起,这能靠谱吗?” 莫小荷扒开顾峥的衣襟,把脸颊靠在他火热的胸膛上,蹭了蹭,又听着他凌乱的心跳,“那人会不会很粗鲁?而且年纪啊,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知道堂姐她嫁过人,而且还小产过……” “徐铁头比我大两岁,早年娶了村里一家猎户的闺女为妻。” 顾峥身上有些痒,他低下头,握住莫小荷的小手,以防止她乱摸,又继续道,“他也是个可怜人,爹娘走的早,家里有两个姐姐,因为爹娘偏心他,两个姐姐不但和他不亲近,就和仇人差不多。” 说起来,两个姐姐也不聪明,万一在娘家遇见麻烦,将来还是指望靠弟弟帮衬,当成仇人一般的对待,对她们也没有一点好处。 “然后呢,他娘子故去了吗?” 自家夫君必然不会让堂姐做小妾,家中没有爹娘,徐铁头和两个姐姐不走动,麻烦事少,如果是个省心的人家,莫小荷想,或许可以考虑下。 “不是,他爹娘故去以后,留下几亩田地,他觉得对不起两个姐姐,就自己偷偷做主,把田地给二人平分。” 顾峥摇摇头,因此,徐铁头的娘子和他大闹,回了几次娘家。家中无田产,也得过日子,是汉子就不能让自己女人挨饿,徐铁头一身硬骨头,开始在镇上做工,后来被武馆的武师看中,他去学了几招,慢慢接触到镖局,走了生死镖。 一年只能回家两次,每次住上十天半个月,银钱都给了娘子,徐铁头只想尽力弥补,看到他娘子穿上细棉布的衣裙,丝绸,擦上胭脂水粉,他在外面再苦也值得。他娘子挥霍的银子,都是他拿命就换来的。 “后来有一次他回家,村里人看见他,给了个暗示,他被戴绿帽子。” 徐铁头为人倔强,不相信他娘子会不顾名声,做出那种事,他留家几天,假装离开,当天晚上,他偷偷遣回,刚好捉奸在床。顾峥能想象一个男人的愤怒,最后徐铁头一句话没说,不顾她娘子哭求,只写了一封和离书,把钱财也都丢给那个女人,自己收拾了个小包袱走了。 徐铁头总也不回家,责任肯定有,不过她娘子肯定要占大头,是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被戴绿帽子,他娘子犯了七出,可以休妻,他却选择和离,并且留下不少的钱财,仁至义尽,算是个条汉子。 “后来碰见他几次,他都是一个人,偶尔到集市上做点小买卖。” 徐铁头走生死镖,落下病根,阴天下雨,有时候腿会疼,他自己积攒的钱财,若是过平淡的日子,下半辈子也够了,现下就想找个知冷知热的人,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和他说了莫大丫的遭遇,也说过,如果调养不好,她将来很可能无子。” 顾峥觉得徐铁头是一条汉子,其余男子听见这个,必定会闻之色变,而他没有,走过生死镖,这么多年看开了,活着最重要的是舒服,舒心,有没有孩子,全看天意。 “好。” 莫小荷一口答应下来,以前她还不算太着急,历城来人送消息,万一两国开战,她必须先妥善安置亲人,徐铁头会本事,为人仗义,小有资财,是个不错的依靠。 “我和他说,邀请他来家里喝酒。” 顾峥见自家娘子答应,松了一口气,先不告诉莫大丫,以免她多心,不如就先这样,接触接触,万一两个人能产生火花最好。 “还说什么和我商量,原来是先斩后奏!” 莫小荷刚说完,下半句话还没等说出口,就被顾峥堵住嘴唇,“既然睡不着,就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吧……” 火烛摇曳,床幔被挑下来,夫妻俩彼此相拥,缠绵一夜…… 翌日,雨过天晴,碧空如洗,冬日里,难得有这么个好天气,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又没有夏日火热之感,莫小荷把家里的被单拆洗,全部晾晒在院子里。 “小荷,我听说山上闹上开了呢,村长家里也吵得不可开交。” 莫大丫早上和隔壁婶子孙氏一起去买灯油,顺便买了点山货,蘑菇木耳,用来炖肉吃,她把篮子放在灶间,“来服徭役的人说衙门不把人当人看,两方打起来了!” 雨停之后,衙门派来不少人搬石头,找到最后几具尸体,无一人生还,衙役坚持说,被石头砸了,就是一个死,李大壮那是上辈子做过好事,走了狗屎运,折腾和不折腾,都是一个效果。 如此漠视人命,终于引起众人愤怒,两方撕打,有人去山下通知,听说带头闹事的要被抓起来,而且采石不能停,最近还要增加人手。 “这样啊。” 莫小荷眼神飘忽,大吴着急加固城墙,目的就是为了防备大越突然发兵,或许真的离战争不远了,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错愕表情,故意转移话题,“那村长那咋回事?” “还不就是钱财闹的,你给了村长一百两,村里人不知道咋听说的,他们到山上卖命,村长就拿着一口破锅在旁边等着,没出力不说,自己占了个大头,村里人当然不乐意!” 财帛动人心,涉及到利益的事,谁愿意让步?全村这么多户人家,有一两户挑拨的,其余人也得跟着起哄,他们正在找村长要说法。 “不管他,贪了银子还想落得个好名声,哪能什么好事都让他赚了!” 莫小荷挑了挑眉毛,用棒子捶打棉被,在太阳的烘烤之下,暖暖的,不下雨,阴冷气少了很多,看来晚上能睡个好觉,他想到夫君说的徐铁头,那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上门,看堂姐这身灰突突的打扮,万一见光死咋办?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没人喜欢丑陋的人,莫小荷嫁给顾峥,也主要是因为,她的审美和大吴人不一样,在她眼里,夫君是个型男,真真正正的铁血汉子,帅到让人流鼻血,而且那方面,真的是强啊! “小荷,你咋脸红了呢?是不是还没退烧?这些活计我来做吧。” 莫大丫狐疑地盯着堂妹,正想上前探探她额头,莫小荷赶紧后退一步,只要想到夫君,就总是联想到一些不想干,少儿不宜的画面,她真是太…… 平定下自己的情绪,莫小荷用手摸了摸脸颊,是有些烫,她揉了揉额角,“堂姐,你这身衣裙是出嫁之前的吧,穿着有些显老。” “在村里,谁注意我啊,穿那么新鲜干啥,落人话柄吗?村里人可都知道我被休了。” 莫大丫无所谓的摇摇头,又不是未出嫁的小娘子,出门注意打扮,她在家里还要做活,穿颜色深一些的,以免弄脏后太明显,再说这身衣裳是细棉布,穿着挺舒服,她来甜水村匆忙,只有两套换洗衣物。 “这么想不对,堂姐,谁说被休了就要灰头土脸的,你就每天打扮,老虔婆回来,看到你光鲜亮丽,定是气得吐血,要知道,她那遭了瘟的儿子是马上要蹲牢狱的人!” 莫小荷转了转眼睛,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忽悠莫大丫,堂姐虽然长相不是美人,但是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只要稍微做点修饰,必然在村里大妈大娘大嫂和小娘子中脱颖而出。 她搬了一把椅子,让莫大丫坐在树下,前几天去镇上,特地买了能染发的颜料,堂姐显得老,是因为她太过伤心,头发白了大半,染成黑色,立刻就不一样了。 家里有前几天买来的布料,天蓝色,这个颜色能把人衬得白一些,她又折腾到灶间,调了个莫家的养颜秘方,虽然药味道刺鼻,但是用过之后,脸上嫩嫩滑滑,就和剥皮的鸡蛋一般。 “小荷,这是啥啊,好像脸上裹了一层泥巴!” 莫大丫只露出一双眼睛,味道也怪怪的,好像脸上抹了一层牛粪,她看堂妹也是如此,若不是怕大笑,上面的东西掉到嘴里,她一定笑出声,形象太滑稽! “这是咱们祖传的神药,敷脸立即俏十岁,堂姐,我为了凑够药材,花了血本的!” 莫小荷的确没撒谎,之前有两味药材,铺子买不到,还是她无意中和璎珞提起,对方的赠送,不然靠她自己,短时间也凑不齐。 莫家的方子可靠,莫小荷绝对信任,她在喝汤药以前,胸部几乎是平的,短短时间,就变得凹凸有致,她曾经近距离观察过皇后娘娘,那身材,真是可望而不可即,难怪能拴住男人的心。 姐妹二人聊天,门开了个缝隙,顾峥刚回来,正好遇见来拜访的徐铁头,二人推门进入,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就尴尬了!” 莫小荷一脸黑线,她也是个乌鸦嘴,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下涂着泥巴一般的面膜,奇奇怪怪,怎么见人? 第224章 推销 山上大乱,来服徭役的人和看管的衙役大动干戈,有好几个人受伤,顾峥不想做刺头,不愿意掺和,假借看李大壮的名义回家,在村口刚好碰见上门的徐铁头。 “娘子,你们这是……” 家里的门打开一道缝隙,顾峥直接进来,看到院中的一幕,惊呆了,莫大丫也是呆愣片刻,见有外人在,没义气地抛下堂妹小荷,扭头进入灶间回避。 “夫君,我在做面膜,就是滋补一下。” 脸上这些细粉末,光是草药多达五六十种,至少要敷面一个时辰,现在也就过了一刻钟,绝对不能洗,不然就浪费了,其中有两味药材璎珞那里有,却也很稀少,总共也做不了几次,既然被撞了个正着,索性大大方方的。 “这是我和你说过的,以前走镖的兄弟,徐大哥。” 顾峥介绍,徐铁头拿着一个大篮子,自从碰见顾峥以后,他就有了点心思,这么多年,就自己一个人,长夜漫漫,只能靠喝酒度过,醉生梦死,自己感觉到孤单,吃饭也不香。 家里没女人,不像个样子,他一个汉子,做不得缝补的活计,只能拿着肉让隔壁大娘帮忙,尤其是逢年过节,家家户户传来说笑声,就他自己,更显得形影单只。 相识多年,徐铁头了解顾峥的为人,如果对方不靠谱,顾峥绝对不会多嘴。思来想去,他觉得可行,就买上几样小菜上门,进村口想找人打听,等了半天,没看见人出门,正好遇见回家的顾峥。 “徐大哥,来家里做客,还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 莫小荷说了几句场面话,又解释自己的脸,“药材很珍贵,得过一个时辰才能洗脸,有碍观瞻,真是抱歉啊。” 昨夜听夫君讲徐铁头的事,莫小荷以为,他是一个粗犷而又血性的汉子,如今见到本人,让莫小荷很是惊讶,徐铁头身材中等,面容白净,长相更偏向于大吴百姓的审美,不仔细看他长满老茧的双手,以为他就是个读书人。 顾峥把徐铁头引到堂屋,莫小荷端茶送水,又端去一盘子点心,等会炖肉,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开饭,让二人先聊一会儿。 到灶间提水,莫大丫一直低头,很是懊恼,“小荷,都怪我,忘记关门,这下好了,丢脸丢到外人面前。” 莫大丫想洗脸,听说药材珍贵,不到一个时辰,完全没效果,她又舍不得,毕竟是女子都爱美,自从中毒后,脸色蜡黄,她很久没有照过镜子。 外人?以后谁是外人还不一定呢! 莫小荷摇摇头,装作随意地道,“也不算啥外人,来的是徐大哥,以前我夫君走镖时候认识的。” “镖师?看着不像啊!” 果然和预料那般,莫大丫被勾起了好奇心,看那人长相斯文,真和整日风吹日晒雨淋的镖师气质不同,不像是个糙汉子。 “徐大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暗地里观察堂姐,莫大丫被勾起了好奇心,莫小荷心中琢磨,看来,有点门,不过第一次见面如此尴尬,会不会见光死?她打算给堂姐做两件光鲜的衣裙,没成想徐铁头来的太快,完全来不及准备。 “什么故事?” 莫大丫没多心,就是随口一问,顾峥很少带人回来,朋友并不多,她坐在小板凳上,用蒲扇扇着火,想让火势更大一些。 “这就说来话长了。” 前两天牛大壮送来的鸡还有一只半,已经被莫大丫剁成块,莫小荷又切了五花肉,把蘑菇泡在水里,火势旺了后,她先下五花肉,又和鸡块在一起,少量加了一点醋,八角爆炒。 灶间弥漫着肉香,传出去老远,在堂屋的徐铁头闻见香味,频频点头,“看来我上门蹭饭,是来对了!” “这个……” 第一印象不算美好,而且很滑稽,莫大丫和老鼠一样,招呼都没打就躲起来,看徐铁头的意思,并不介意,对方似乎对莫大丫的长相没期待。 顾峥沉思,把两个人凑成一对,这种事他没经验,娘子说,要多说一些好话,他总不能说,灶间做菜的是莫大丫吧?就她那手艺,只能做个汤面,炒菜定是会露馅。 明明做菜很一般,非要让他吹嘘说做的不错,这不是撒谎吗?顾峥咬牙,就是说不出口,可他娘子辩解,非说不是撒谎,叫包装,就好比卖东西,搭配一个好看的盒子,买家很喜欢盒子,因此会买下一样,是推销的一种手段。 顾峥不懂什么的叫推销,在他看来,就算有个好看的盒子,里面的东西是劣质品,买主也会上门退货,骗人的生意,绝对做不得长远,而且骗熟人,不够厚道。 “当年咱们走在刀刃上讨生活,多不容易,那种整日东奔西跑的日子,我过腻味了,现下只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别无所求。” 几杯茶水下肚,徐铁头说明自己心中所想,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与其追求身外之物,时刻忧心自己的人头,还不如稳妥些,无非就是想找个能陪伴自己的人。 “你看我,一身病,还娶过妻,不想祸害人家黄花大闺女,找个成亲过的,刚好扯平。” 他和莫大丫都是苦命人,在一起,彼此相互怜惜,一起生活不错,徐铁头相信自己不会和那李二一般混账,定是要对自己女人好的。 至于长相,走走停停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看时间久了,审美疲劳,再美的女子,做农活,下灶间,倒恭桶,也美不到哪里去。 顾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以前走镖,总是听人说,过日子最重要是脾气相投,他和娘子性格迥异,完全不同,在一起非常融洽,要成亲,怎么也要有爱吧,徐铁头一头炕热,万一莫大丫不愿意呢? 灶间里烧着火,大铁锅里炖着一大锅菜,热气弥漫,莫大丫做馒头,正在揉面,听堂妹讲徐铁头的遭遇,咬牙切齿,成亲了水性杨花,搁在过去,那是得浸猪笼的,官府禁止了私刑,女子行事做派,也不如以往,世风日下。 “这么好的男人,能赚银子,长相也不赖,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亲事啊!” 莫大丫跺脚,奈何徐铁头的娘子错把珍珠当鱼目,也不想想,明明知道她是有夫之妇,还要上门乱来的男人,会出自真心?不过是玩玩而已,事后提着裤子走人,不负责,说不得还能捞点好处。 就因为男女之间那点事守不住?实在不行还有角先生,徐铁头捉奸在床,没休妻,而是选择对女子相对有利的和离,的确仁至义尽。 “或许是徐大哥把家里的几亩地让给他的两个姐姐,所以那女人有意见吧?” 但凡是人,就没有不为自己考虑的,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就靠着几亩地,田地都分出去了,口粮在哪里出?徐铁头并不是一点错处没有。 “那有啥,给就给,就当补偿,以后两个姐姐对他也能少些仇恨,就当是为过世的爹娘弥补。” 在经历生死后,莫大丫真不是和从前一样小家子气,相反的,分外豁达,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男人有没有本事,徐铁头那么能吃苦,能看着他娘子饿肚子吗? 莫小荷抽了抽嘴角,自家堂姐一颗心真是长偏了,如果她夫君敢私自做重大决定,不报备,她就和他没完!不是钱财的问题,而是涉及到自己的地位,外面男尊女卑,和她没关系,家里她必须做老大,退一步,也强烈要求平等! “你啊你,妹夫就是宠你,把你惯坏了。” 莫大丫看着堂妹气鼓鼓的小脸蛋,无可奈何,外面谁家过日子不是男人说的算,让女人当家,会被全村的人笑话夫纲不振。 “哼,那些人就是闲的,东加长李家短,要不咋说叫长舌妇?自己家的日子过好了吗?” 莫小荷虽是这样说,她明白,在外人面前,一定要给自家夫君脸面,而且她才舍不得让他受气,心疼都来不及。 一个时辰过后,姐妹二人打水洗脸,莫小荷再一次震惊了!莫家祖传秘方的效果特别好,去黄,去斑点,堂姐莫大丫脸色光滑,白了两三个度。 ------题外话------ 书友们情人节快乐,小莲没出去,老实的在家码字,结果突然又断电了,已哭瞎 正在一片黑暗中…咳咳,情人节出去开房,好像价钱有点贵,我还是忍着吧,呜呜 第225章 相看 两个时辰内,莫大丫把头发染成黑色,又做了个面膜,迅速蜕变,至少年轻十几岁,之前是看着有些沧桑的农家妇人,现在看,终于恢复了少女的体态,实际上,她也还不到二十岁。 在现代总是流传一句话,干得好不如嫁的好,至少,在大吴是如此,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新生,若是遇见李二那等垃圾货色,至少毁掉半辈子。 莫大丫虽然不幸,可不幸中的万幸,她好歹是莫家女,族中嫌弃她丢脸,把她除族,却在银钱上没有亏待,有银子,至少不会饿死,将来能逃脱牢笼,还是可以期待未来的日子。 “小荷,我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这是我吗?我都不认识自己了!” 莫大丫好久没照过镜子,只有洗脸的时候盯着水盆,每次看见自己的倒影,都会难过,悔恨,恨自己为什么猪油蒙了心,为什么识人不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怪不得别人,都是自己活该。 “是啊,堂姐,我这里还有点,能做几次。” 莫小荷摸了摸脸颊,光溜溜的,她非常满意,这年代的人不注意保养,夏日太阳炎热,被紫外线刺激,皮肤脱水老化,还有具有浓重乡土气息的红脸蛋。 “这个太贵重,你还是留着自己做吧,你长的美,用这个不亏。” 莫大丫缓缓摇了摇头,莫家秘方,定是价值千金,其中药材难寻,不说花多少银子,也是下了大力气,她不能总是平白无故地占堂妹便宜。 “方子还在,只要药材凑够了就行。” 璎珞知道她缺其中的两味药材,已经在黑市里帮着她寻了,约莫几天就有消息,缺的两味药材产自南边几个小国,二十多年前曾经和大吴爆发过激烈冲突,战败以后,闭关锁国,很少同大吴进行贸易往来,物以稀为贵,价格要高点。 铁锅内的鸡肉传来浓郁的香味,上面飘着蘑菇,莫小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有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尝尝咸淡,最后点点头。 考虑到顾峥和徐铁头要喝酒,她准备了三个下酒小菜,腌的辣白菜,油炸花生米和炝拌土豆丝,家里来人,又是外男,按理说,女人是不能上桌的。 “小荷,咱们就在灶间吃一口吧,去堂屋打扰他们聊天,又不知道说什么。” 莫大丫找出最大的搪瓷盆,盛了满满一大盆的炖肉,她放在灶台上,看着莫小荷,她现在有点怕生,不想见到外人。 “那也行。” 如果姐妹二人出现在饭桌上,不符合规矩,也让人不自在,莫小荷想象一下那场面,有点类似现代版相亲,不知道聊聊星座好,还是聊聊五行好,她和这群人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代沟。 “堂姐,这盆菜还有几个小菜,咱俩得一起端过去。” 徐铁头上门,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想见见莫大丫,刚才二人和泥猴子差不多,他定是没见到堂姐的正脸。 “恩。” 莫大丫看着堂妹的小身板,怎么吃也吃胖,还不如她这个病号有力气,莫大丫主动端着大搪瓷盆,莫小荷紧随其后,进了堂屋。 二人刚进门,顾峥和徐铁头止住了话头,他站起身,接过沉重的搪瓷盆,给自家娘子使了个眼色。莫小荷假装没看见,目前为止,堂姐还有点自卑,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有点适得其反的意思。 再者,堂姐虽说被休了,在老虔婆和李二被抓到之前,这事不算完,将来还有一番口舌官司要打,万一堂姐和徐铁头好上,传出闲话,她名声只会更差,女子在亲事上,矜持点有好处。 “弟妹,这么多肉,你们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徐铁头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没带来什么,却得到热情招待。趁着刚刚姐妹二人端菜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莫大丫,比他想象得强一些,朴素的衣衫,看起来像个能过日子的人,听闻她从前的遭遇,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不了,你们还得喝酒,我在,也插不上嘴。” 莫小荷摆摆手,委婉谢绝,还是在灶间吃比较好,丝毫不用注意仪态,她笑道,“徐大哥,你以后常来,夫君就好这一口,总是找不到能喝酒的人。” 顾峥手里拿着的小酒盅一顿,他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为了莫大丫的幸福,他已经被自家娘子出卖,以酒鬼的形象示人,就这么背上黑锅。作为男子汉大丈夫,黑锅可以背,问题是,晚上能不能和自家娘子要到福利,如果能,再背上几个也无妨。 “堂姐,没想到徐大哥长相不赖。” 灶间内,莫小荷吃着鸡腿,用余光瞟着莫大丫,密切关注她面上的神色,而莫大丫点点头,她根本没往那个地方想,点头称是,随即转移话题。 老虔婆回去也有几天了,到现在没回来,莫大丫这颗心一直悬着,她讥讽地歪歪嘴角,“小荷,说出来都好笑,你知道我最怕什么?我怕她一个人带着家当跑了,不管李二死活。” “那不可能。” 莫小荷打断,老虔婆心狠,却没到虎毒食子的程度,李二是她的命根子,定是回去做准备,卖房卖地,变卖家产,想方设法把李二带走。 天刚擦黑,徐铁头就离开了,顾峥想留下人,奈何家里只有两间房,白日他又不在,不方便,顾峥把人送到村口,回来时,莫小荷正在晾晒衣裳。 天黑了之后,起了风,冰凉的风刺骨,莫小荷手冻得通红,被顾峥的大手握住,他心疼地道,“这些粗活我来干,你淋了雨之后感染风寒,还没好,不能碰冷水。” “夫君,我用温水洗的,没大事。” 莫小荷鬼鬼祟祟地看了看门口,堂姐在隔壁孙氏家,她拉着顾峥的袖子,把他拉到屋里,迫不及待地问道,“夫君,徐铁头咋说的?中意堂姐吗?” 如果真的就这样见光死,也怪不得人家以貌取人,毕竟二人见的第一面很是滑稽,她没预料人来的如此快。 “娘子,你就这么愿意当红娘?” 顾峥面无表情,轮廓冷硬,他点燃屋子中的蜡烛,叹息一声,反观自家娘子,从开始的期盼,到失落,最后耷拉着肩膀,似乎很是沮丧,瞬间,那小脸上换了几个表情,甚是生动。 他喉咙动了动,忍不住低头啄了啄她的小嘴,眼底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你猜呢?” “夫君,你是公鸡吗,怎么还啄人呢?” 莫小荷一手捂住嘴唇,提出抗议,她抓着顾峥的胳膊撒娇,“快告诉我,徐铁头咋说的,有没有看上我堂姐?” 顾峥不说话,抿着嘴坐在原地,任由自家娘子撒娇,他屹立不动,莫小荷见此,了然于心,看来想要得到答案,只能靠色诱,她坐在他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嘟起嘴唇,主动献吻。“还好,说看起来是过日子的人。” 顾峥心满意足后,重复徐铁头的原话,莫小荷囧了囧,书上说,通常夸一个男人老实,就是说他没本事,夸一个女人有气质,那一定是长相欠佳,说堂姐是个过日子的,就是不懂装扮,勤俭持家,有点淳朴农家妇的意思,总之,肯定不漂亮。 “我是得到历城来的消息,若咱们离开这里,你堂姐总要有人照看着,的确有些操之过急。” 徐铁头那边没问题,莫大丫却未必可以,在经历过伤痛之后,人也变得敏感些,没办法就很接受一个人,还是等人多来几次,彼此熟悉再说。 顾峥想要的福利,终究还没能得到,因为晚上,莫小荷来了小日子,小腹坠痛,喝了红糖水之后,在他怀里折腾半宿,后半夜才沉沉地睡去。 此后的几日,甜水村很是不平静,村里闹哄哄的,村民被村长的不满积怨已久,因为所得银钱有大半被村长贪了去,终于爆发,村民强烈要求重新选村长。 采石山也是如此,塌方死了二十几个人,尸体被卷着草席子,连一副棺材板都不给,闹事的人被抓起来吊打,采取暴力政策,又在周边几个城镇,抓来不少新人。 李大壮是唯一的幸运者,又伤到腿,走路都困难,留着也是累赘,因此衙役才和上面汇报,帮着说了好话,得以网开一面,顾峥负责把人送回。 “小荷,我托人给李河送了信,让他驾着马车来接人,咱们不回去。” 顾峥看着兴冲冲收拾包裹想要回家的娘子,泼下一桶冷水,算算时日,老虔婆该回来了,而山上发生事故,若是借着这个机会装死人,能轻而易举地躲避守城士兵的追查。 “哦,我倒是忘记这茬了。” 莫小荷又把包袱里的衣物放回箱子,如果他们离开,没人举报,老虔婆钻了个空子带李二逃跑,以后想找人更难。 消息送出去的第二天晚上,李河驾着马车,带着文氏和李秀一同到达甜水村,文氏下车,红了眼圈,拉着莫小荷的手,冰凉的,“小荷啊,要不是你,你大舅他……” 文氏抹着眼泪,家中儿女都还没成亲,公婆健在,可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一共二十多人,被埋在山下,只有李大壮一个人被救出,的确是老天眷顾。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大舅命大,阎王都不敢收。” 莫小荷赶紧把人招呼到家里烤火取暖,又奉上热茶,三口人得到消息,收拾包袱就来了,在路上买了点干饼子充饥,到现在,刚喝上一口热水。 “大舅娘,大舅只是断了腿,已经接上了,衙役让回家调养,不用继续留下来受累,也算是因祸得福。” 顾峥看文氏通红的手,不自然地分开她和莫小荷,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自家娘子小日子,不能受一点寒,怕给文氏暖手而寒气入体。 这个小动作,莫小荷看在眼里,她心里暖暖的,嗔了自家夫君一眼,就一小会儿,根本无碍,也只有他,紧张到不行。 “咕咕……” 李秀肚子叫了两声,她脸色通红,干饼子配凉水,吃着没啥滋味,来的匆忙,马车忘记放炭盆,这一路很是受罪,多亏她和娘在马车上,彼此依偎,相互取暖,那颗心七上八下,怕来送信的人隐瞒实情,实际要更严重。 “堂姐在灶间,家里有面条,放大块的红烧肉,香菜,来一碗热腾腾的大肉面。” 莫大丫做别的一言难尽,做面条的手艺越来越好,莫小荷曾戏言,堂姐这手艺,出个面摊,一点问题没有。 刚刚烤上火,喝了热水,一行人就迫不及待到隔壁孙氏家看望李大壮,孙氏得知莫小荷的身份,又做过点不好的事,怕引起记恨,因此让自家男人和儿子照顾得尽心尽力。 养伤这段日子,李大壮不但没瘦,反倒比服徭役的时候胖了一圈,红光满面,死里逃生以后,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看问题更加豁达。 “表姐,你咋也跟来了?不是说年底要成亲,准备的如何?” 林家定了好几个日子,由于李大壮来服徭役,最后全改了,李秀本人无所谓,定亲后,文氏不拘着她,她就经常去林家找林霜说话,做针线,偶尔还去看看冯大春。 “娘把嫁妆准备妥当,林大哥说等我爹爹回来,让他亲眼看见我出嫁。” 提起未来夫君,李秀一脸甜蜜,当初她还死活反对这门亲事,一心想嫁冯大春,其实也才半年时间,她想到从前,就感觉自己太幼稚,都说婚姻是上辈子修来的,她和冯大春,有缘无分,是她自己一头炕热,太过执着。 “对了,来的时候张大娘托我带了不少东西,二老还等着你们回家呢。” 镇上最近接连下雨,张大娘犯了老毛病,腰酸背痛,贴着莫小荷留下的膏药才能缓解,二老一直想来,又怕没人照顾冯大春,就耽搁到现在。 李秀递过来一个包裹,莫小荷打开一看,有几双棉鞋,是加厚的款式,上面针脚细密,张大娘眼神不好,知道她力气小,纳不好鞋底,都给她和夫君做好了,足够穿一冬。 包袱里剩下的都是吃的,梅菜扣肉酥饼,杏仁条,腊肉,腊肠,还有她喜欢吃的酸菜,桂花包,装得满满的。 “小荷,爷奶在家里着急,所以我们就住一夜,明早就启程,往回赶。” 李秀很舍不得莫小荷,几个月未见,她有很多话想说,还有几天就是林秀才的生辰,她想送点什么,却又拿不定主意,还想请表妹帮忙选选。 “明早就走?这么快!” 莫小荷想挽留,想到家里地方小,不够住,又无奈地点点头,“那你今晚上和我一起睡,还有堂姐,我们三个好好说说话。” “行呢,我看大丫姐气色很好。” 说起莫大丫,李秀皱眉,那老虔婆回到镇上,逢人便抹黑莫大丫,说她偷人,被自己抓正着,因此休了她。另外,老虔婆变卖了家中的祖宅,经常往当铺跑。 “这个死婆子,让她活着,就是个祸害!” 满嘴胡言乱语,偷人?这理由是七出最见不得人的。镇上就那么大,流言猛于虎,可以想象,堂姐回去之后,肯定是要被人指指点点,背上不清白的名声。 “千万不能让大丫姐知道。” 李秀想,任谁再次受到这样的打击也受不了,纯属是老虔婆血口喷人。 “不想让我知道什么?” 莫大丫拎着一壶水,刚刚进门以前,她都听见了,对于老虔婆玷污自己名声的行为,她不痛不痒,无所谓,事情早晚有真相大白那一天,嘴长在别人身上,她能缝上吗? 什么都经历过,脸皮也厚了一层,莫大丫根本不在乎,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按照老虔婆的脾气,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第226章 想要浪,得看脸 夜深了,北风把高丽纸刮得呼呼作响,风声如鬼哭狼嚎,即便是封了窗户之间的缝隙,仍有冷风钻入内室。莫小荷打了热水,姐妹三人烫脚后,她下床拉上厚实的窗帘,又放下帐子,只在桌子上留下一盏微弱的烛光。 “咱们三个挤挤,挤在一张床上,就不冷了。” 莫小荷睡在中间,她刚进被窝,发现被窝暖暖的,用脚一踹,里面有个布包的东西。 “还是妹夫心细,知道你受不得寒,给咱们送了个汤婆子。” 三人盖一个加长的大棉被,身体蜷缩在一起。刚刚来的匆忙,光顾着说话,还没打量四周的布置,李秀发现,房间内摆设非常讲究,她最喜欢的就是雕花的梳妆台。 “被子还有茉莉花的香气,小荷,你晚上睡觉要熏香吗?” 李秀吸了吸鼻子,陶醉地闭上眼睛,看来表妹在甜水村,日子也过得极好,有心思有时间的人,才能留意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追求美感。 “不是我,来了之后就没消停过,我哪有那心思,是家里之前来了个客人。” 关于徐雁回,越少人知道越好,莫小荷没打算细说,而李秀也没追问,她想着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或者干脆就是莫家族的女子,高门大户,衣食住行都很有排场,她曾经见过官家小姐,在茶棚,吃着馒头的姿态都是那么的优雅。 “表姐,我们不在,一切都还好吧?” 莫小荷又问一遍,如果两国真有战事,现在就能初见端倪,等着开战再打算,那个时候根本就来不及。 “挺好的啊,我哥铺子里生意比以前还好,忙得昏天暗地。” 李秀喜滋滋地,前段时间,李河连接接到几个大单子,在林秀才的介绍下,给衙门制作铁器,赚了不少银钱,娘文氏欣喜万分,说有这样的女婿,将来什么都不愁。 “林秀才真不错,也不是不通俗物的迂腐书生,表姐,大舅娘说的对,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莫小荷伸出大拇指,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孺子可教也。外公外婆搬到镇上,相对而言,生活成本提高了不少,前段时间本想给大舅家开个小铺子,鳏夫员外非要插一脚,最后铺子没买下来。 既然表哥李河的打铁铺子生意好,赚钱,那在镇上生活不成问题,不然她还真有些担心,一直想着补给点,却总是找不到好借口。 “大哥生意是好,不过最近什么都涨价,尤其是米粮。” 李秀想到浮动的物价,唉声叹气,住在村里,吃着自家的粮食,一年到头支出不太多,菜都是自家种的,也就花个油盐酱醋的银子,生活日常所需。来到镇上,不知道怎的,米粮不够吃,还得用白花花的银子去粮铺采买。 “这些人,赚银子真快,他们铺子在村里收糙米面,两文一斤,倒个手就卖三文,你说不出什么力气,就赚到手三分之一。” 商人就是奸诈,他们庄户人家,一年到头,累得半死,就指望地里那点出产,到头来,银子都进了别人的口袋,自家留下的,勉强够吃,想要吃饱,还得看老天给不给面子。 “涨价?是不是因为快进腊月,准备过年的关系?” 莫小荷一打听,天冷,很多菜娇贵,有些有条件的人家,在灶间种点新鲜的菜蔬,出产少,价钱自然会高一些,不过可比北地强的多,大越的历城,冬日大雪封山,整整一个冬天,百姓们都在用萝卜土豆白菜等能便于储存的菜度日。 “那粮食有什么好涨价?之前糙面三文一斤,现在要五文,听说还要上涨,整日有人拎着袋子,在粮铺门口排队。” 正好家里粮食不太多,又想过个肥年,李秀和文氏也分别去了两次,抢了几百斤的米面,又给张伯和张大娘送去一些。 “老两口腿脚不好,冯大春受伤,做不得重体力活。” 莫小荷若有所思,据说战事筹备,首要就是调配粮草作为军需,不管怎样要储存一些,以免到时候真有变化,家有粮食心不慌。 “小荷,你和妹夫啥时候能回去?我不管,我嫁人,你一定要到。” 莫大丫似乎是很累了,躺下没多久,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李秀压低声音,从被子下面抓住莫小荷的手,“你成亲不在这里,我没看到,我成亲,你总要在身边吧?” “没问题,我一准儿回去。” 李秀的手温热,莫小荷轻轻勾了下嘴角,调侃道,“表姐,嫁人又不是出远门,以后咱们都在镇上,抬头不见低头见。” “那多好,我就和你亲近些,又没有其余姐妹,咱们就得多走动。” 对于成亲以后的日子,李秀还是充满期待,林秀才长相斯文俊逸,为人体贴,有没有读书人的清高,林父林母都是和蔼的人,林霜活泼话多,和她关系也极好,嫁过去,过的就是好日子。 火烛摇曳,蜡烛燃烧只剩下最后一段尾巴,李秀打了个呵欠,她从床上坐起身,捂着肚子,“大丫姐做的面条太好吃,我好像吃得着急,我得去个茅房。” 内室比较小,没有放恭桶,莫小荷起身披着衣衫,在前面引路,带表姐去院子里的茅厕。 月黑风高,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张脸,山村寂静,只能听见树枝被风吹得沙沙地响。 高老五坐在墙头上,他隐藏这么久,一直没出门,手痒痒,作为一个小毛贼,不偷鸡摸狗,简直比坐牢还难受。村里人家没有多少银钱,他就想着摸点吃食。刚刚在村里走一圈,他的鼻子被香味吸引,正好是顾家灶间的方向。 “这顾家挺有家底啊,丢那么多东西,还有银子买肉吃。” 高老五嘀咕一声,想到李二,他心里有点不爽,前几天,他是看见李二的娘来过,据说是回家变卖家产,想办法买通衙役,让李二进城,母子二人密谋,他躲在门口听了个十之八九。 在村里人家摸来的钱财,对半分给李二,只求将来能得到照拂,谁知道这小子为自己打算,却偷偷瞒着他,当他是傻子?李二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小荷,你进屋吧,挺冷的。” 李秀自己接过油灯,刚想进茅厕,转过头,看见墙上坐着一个黑影,她突然地尖叫一声,“有人!” 高老五正盘算去灶间大吃一顿,闪神的工夫,没注意有人出来,李秀的尖叫,让他紧张地身子一个趔趄,从墙头一头栽下去。 “怎么了?” 李秀的尖叫声,惊扰到顾峥,他抓着衣裳,几乎是一个呼吸的瞬间,从里屋出门,看自家娘子眨眨眼,用手指了指门外,顾峥点头,一个飞跃,跃过墙头。 “妹夫……会功夫?” 李秀只看到一个背影,半天反应不过来。 莫小荷哭笑不得,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谁半夜三更趴墙头,徐雁回已经走了有一段日子,村里人都知道,莫非是村外的没得到消息,偷摸来看美人的? 片刻顾峥又一次翻墙回来,他握住莫小荷的手,冰凉的,赶紧把她拉到灶间取暖,而李秀被人遗忘在原地。 大舅一家明早要赶路,所以莫小荷就炖了一大锅骨头,想着明早让他们吃顿好的再离开,灶间里火还没有熄灭,暖烘烘的。 “夫君,那是什么人啊?” 以自家夫君的本事,不会抓不到人,唯一的解释,是他有意放那个人一马。 “高老五,所以我假装没找到人。” 如果抓走高老五,以那人的脾气,定是要把李二供出来,这样的话,就便宜了老虔婆,只有李二一个人吃牢饭,不是他们要的结果。 第二日天明,早饭过后,大舅一家匆忙离开,家里又恢复了平静,顾峥依然早出晚归,没两天,又来了一大批服徭役的人,采石山频发塌方事故,有很多人忍不了,逃了徭役。 “夫君,我听说,山上又出事了?” 莫小荷整日提心吊胆,顾峥本事再高,也躲避不了乱石,周围悬崖峭壁,掉下去就没有生存的机会,她吃不好,睡不好,短短几天,脸颊又小了一圈。 “嗯。” 如果要修筑防御工事,至少要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顾峥耗不起,而且衙役们现在非常谨慎,只要有人逃徭役,直接打死处理,在雷霆政策之下,已经无人敢逃。 “之前每天只给六文,现在加到二十文,比有些地方做工还要多,很多穷苦人家为了这点钱,忍着。” 前几天官府刚出来个布告,还没有通知下去,因顾峥曾经救了衙役一命,那人和他透露一些消息,如果逃徭役的人被服徭役的举报,那么那人就可以离开,也就是说,如果顾峥举报了李二,就不用继续服徭役。 “这么好?那鳏夫员外知道,肯定要提前举报李二了!” 莫小荷很是心急,有这等好事,能离开这,比什么都强,甜水村这个地方,她真的呆够了! “所以,咱们要先下手为强,大概也只有两三天时间。” 两三天以内,老虔婆如果不能把李二弄走,他们还得暗中帮忙,添一把火,这个消息必须隐瞒好,不能让员外提前得知。 夫妻二人小声说着话,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莫大丫踉踉跄跄,披头散发地走进门,若不是莫小荷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她定是要摔个四仰八叉。 “堂姐,你这是怎么了?” 莫小荷以为莫大丫出门不小心摔了一跤,但是看见她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顿时怒道,“谁干的?” “除了那个老虔婆,还有谁?” 莫大丫眸子深了深,等啊等,盼啊盼,人总算是来了,她出门转悠,听村长的儿媳无意中说了一件事,前两天采石山又发生塌方,死了两个人,家里给订了棺材,后天一大早发丧。 老虔婆对这个消息,打听得相当细致,看来,她要实施自己的计划,把李二带走。 “我看她和死的那两个人的媳妇在说话,肯定是有猫腻。” 那两个媳妇突然死了男人,成了寡妇,神色哀伤,不过眼里竟然有隐约可见的笑意,莫大丫还想近距离看看,被老虔婆发现,她就假装找茬,要自己的嫁妆,被扇了一巴掌。 “没关系,我忍,早晚,她得把欠我的都还回来。” 莫大丫说完,用凉水洗了个脸,到灶间做饭。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老虔婆应该不会有动作,她会把目标锁定在后日一大早,只要那个时候能当众拆穿,二人一锅端,都要吃牢饭。 这边,顾峥还要服徭役,只剩下莫小荷和莫大丫,而堂姐出现太过明显,莫小荷决定自己跟踪,天刚亮,村长家有去镇上的牛车,老虔婆果然在车上。 “呸,浪蹄子。” 老虔婆看到莫小荷也在牛车上,小声地骂一句,都是成亲的妇人,还穿得新鲜,腰也束得细细的,前凸后翘,怎么看怎么风骚,难怪她儿子会起了歪念头。 在她眼里,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苍蝇不叮无缝蛋,如果莫小荷行事规矩,男子怎么能有那种歪念头?定是这浪蹄子主动勾引。 “想要浪,主要得看脸,看身段,若是个丑八怪,还真的浪不起来呢!” 莫小荷一点不生气,嬉笑地看着老虔婆,“大娘,您知道吗,现在逃徭役,可是死罪了,不知道姐夫……”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咱们两家早没关系了,不知道李二找到没有,难道真和村长说的那样,在山里被熊瞎子吃了?” 莫小荷说完,又装作一副怕怕地模样,在李二娘眼里,这种行为很是欠抽。 “你才被熊瞎子吃了,你全家都被熊瞎子吃了,我儿子好着呢!” 老虔婆一着急,说出心里话,说完之后,发现牛车上的人惊讶地看过来,她自知失言,中了莫小荷的圈套,赶忙补救,“吉人自有天相,我儿定会平安,等找到他,就让他将功赎罪,回来继续服徭役。” “是啊,一时想不开而已,没吃过啥苦,这衙门咋想的,说处死就处死,大吴有这个律法?” 村里人跟着附和几句,引发众人的共鸣,有些人根本没干过重活,天生就不是做苦力的命,能不跑吗?他们觉得衙门颁布布告,也是吓唬吓唬服徭役的人而已。 “但愿如此。” 莫小荷闭目不语,一直到进城,她和老虔婆分开后,进了一家杂货铺,老虔婆四处看了一圈,才转身往小胡同走。 “我要一包红糖。” 莫小荷随便塞给掌柜一把铜板,抓起一包糖,远远地跟在老虔婆身后,见她左拐右拐,进了胡同深处一家棺材铺。 棺材铺和纸马铺子都是做死人的买卖,周围的店家觉得晦气,所以一般不能开在主街上,都是民宅改成的小院子,老虔婆进门以后,给了掌柜一锭元宝,告知约半个时辰之后来取货。 “掌柜,我爷爷快要不行了,打造一口棺材要多久?” 老虔婆前脚刚走,莫小荷也进了院子,和掌柜搭话,并且很有诚意地交付定金,“这个木头似乎还可以,是成品吗?” “小娘子,这个不行,是被人提前订购的,原来是成品,后来买主要求在里面加了一层,说是下层,正好摆设祭品,一同下葬。” 掌柜不明所以,莫小荷却心中了然,就知道老虔婆来进城肯定有点问题,买带夹层的棺材,想在上面放尸体,下头放李二,真是个聪明的办法!这样就算官差检查,也不会翻死人躺着的棺材的! 第227章 场面滑稽 打听到消息后,莫小荷又在街道上转了一圈,买了吃用之物,一直到晌午,才跟着村长家的牛车回到甜水村,回程的路上,老虔婆不在,气氛便和谐了很多,没那么浓重的火药味。 “顾家小娘子,有一句话,咱们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牛车后排,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莫小荷见过她,但是不太熟悉,只知道这个人嘴碎,最爱传闲话,在村里名声不大好。 “嫂子,有什么你就说吧。” 莫小荷低头看自己手中的油纸包,心思却不在这个上,刚刚到城里买东西,她特地去了一趟粮油铺子,米粮的价钱比以往偏高,但是却没有表姐李秀所说,排队买米粮的现象,还算正常。 不过也对,边境城素来是作为风向标,朝廷突然要修筑防御工事,粮食价格飞涨,必然会引发百姓们的警觉和恐慌。 “听你堂姐婆婆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是在老家混不下去,名声臭了,才住到你家里的。” 妇人说完,又装模作样地用手捂住嘴巴,面色带着歉意,“哎呀你看看我张嘴,说话没把门的,可我也没坏心眼,就是想提醒妹子一声。” 有这样的堂姐,最好不要带到家里来,水性杨花的女子,那身子就和没骨头一样,见了汉子,巴不得靠上去,主动献殷勤,女追男,隔层纱,主动送上门的,不玩白不玩,谁会拒绝? 莫小荷的夫君虽然长相丑陋,但身材高大,精力过剩,那方面一看就很强,不然的话,像莫小荷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怎么能嫁过去?村里人私下都说,堂姐妹在同一屋檐下,说不定共侍一夫呢。 妇人的话,让莫小荷见识到这个时代女人的另外一面,用心险恶,而且极度狭隘,她被这样恶心的想法吓到了,接着是无比的恼怒,什么二女共侍一夫,她一个人无法满足夫君,都是谁说出去的? “还不是你堂姐的婆婆,和我们说的,晓得吧?” 妇人暧昧地眨眨眼,表示理解,姐妹共侍一夫,这年头多的很,根本没什么,关起门来,都是自家的事。 莫小荷脸色涨红,最后憋得青紫,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无耻的人,她见过不少,以前莫家村被碎蛋那个村长,村里想要勾引顾峥的寡妇,还有去大越京都,一路遇见七七八八的奇葩,但是这么无耻的,她真是第一次见。 老虔婆主动爆料,被这个长舌妇知道,那村里也传遍了吧!这是给堂姐,她和夫君头上扣屎盆子啊!万一让她听见风声,还能起到挑破离间的作用,真正的一石二鸟。 这个死婆子,估计活的年纪都变成心眼了,就应该送到后宫里,做个老嬷嬷,成天出馊点子,那就相当于容嬷嬷一般的存在! 传闻不可信,不过却仍旧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最近村民过得相当压抑,估计就指着这个当笑话看,莫小荷就觉得早上出门,村里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联想到莫大丫的反常,怕是堂姐早就听见风言风语,却没告诉她,怕她知道闹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叔叔忍,婶儿也不忍了! 莫小荷深呼吸,再深呼吸,她把嘴巴张得能容纳一个鸡蛋,表情怪异,磕磕巴巴地道,“婶子,这也太荒唐了吧?我堂姐可是刚刚被休,之前,她不住在我那,和她婆婆,住在隔壁孙婶子家。” 那段时间老虔婆为打听李二的消息,整日出去活动,所以,村里人大体都知道情况。 见莫小荷心事重重,善于八卦的妇人心里乐开花,小声道,“妹子,是不是有啥内情啊?你说你也不能任由别人泼脏水,总得反击回去,你要是难过,就和我说说,婶子保证,不会和别人说。” 保证不会说出去?莫小荷低着头,讽刺一笑,说不定明日一早,村里所有人都知道,长舌妇说句话,比放屁还要不靠谱。不过,老虔婆既然想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制造谣言的本事,她这里,只有更加劲爆的! “这话你让我咋说?” 莫小荷纠结良久,对妇人招招手,那人当即明了,附耳过去。 “我堂姐的公公走的早,婆婆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带着个拖油瓶,一直没有再嫁人,就靠着卖鞋垫为生,真是特别的不容易。” 一再说老虔婆坏话,根本没有说服力,就像两个有过节的人,彼此说对方的不是。莫小荷的高明之处,是在于很会烘托气氛,她是为了接下来的抹黑打伏笔。 “唉,孤儿寡妇,可不是,不像咱们村里人,还有几亩地,苦点累点,好歹能吃一顿饱饭,不成的话,村里人帮衬帮衬。” 妇人感叹几句,看莫大丫婆婆穿金戴银,好像有点家底,一个妇人,咋能突然发财呢?让她不由得多想了些。 “是啊,鞋垫才两文钱一双,除去布料,针头线脑的,能赚啥啊!” 这年头,几乎所有的未出嫁的姑娘,成亲的妇人都会做针线,也只有光棍,码头上的苦力,生活上无人帮忙操持,才会去集市上买鞋垫。 “堂姐就是知道了她婆婆的秘密,才被休的,二人吵起来,我堂姐只会哭,性子懦弱,照我说,就要公布于众才好!” 莫小荷一激动,声音放大,牛车上的人都看过来,伸长耳朵偷听。 “秘密?” 妇人黄豆一般的小眼睛不停地转啊转,散发着兴奋的亮光,立刻配合道,“咋还涉及到了隐秘呢?” “唉,其实也没啥,你说孤儿寡母,吃不饱,能咋办?不管自己,也不能看着娃受罪啊!”莫小荷眨眨眼,话说了一半,妇人立刻会意,过不下去,想要生活,只能靠男人,其实有很多这种情况的妇人,都是出去卖的,不过打着良家的名义。男人去一次,扔下几个铜板就可以,成本低,又能图个新鲜,赚个肉体银子,勉强糊口。 “当然,这事不算完。” 莫小荷绝对不会嘴下留情,她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方给他们泼脏水,她就还墨水,保证更黑,瞎编呗,不是只有老虔婆才有这个能力。 “还有啥啊?” 妇人已经得到个大新闻,正在兴奋中,冷不丁的,被告知,这个不是关键,她屏气凝神,等待接下来的重头戏。 “唉,这话我更没办法说出口,多亏我是嫁人的小娘子,不然如是姑娘家,我怕是有损名节,嫁不出去的!” 莫小荷双眉紧锁,眼瞅到了村口,她给了几句让人遐想连篇的提示,“就是堂姐小产后,有一天晚上,看到她婆婆和夫君睡在一个被窝里,光着身子……” 点到为止,其余的话,莫小荷不多说,她仔细观察妇人的神色,见对方面色变了几变,看来是明白其中的含义。 “真是作孽啊!难怪污蔑你堂姐,那婆子怕是只能想到污秽之事!” 妇人夹着包袱,匆忙地下了牛车,走路踉跄,估计还在震惊之中,没反应过来,莫小荷毫无心理压力,迈着轻快地步子回家,心里琢磨,最好在明天之前,村里人都能知道。 天黑以后,顾峥才到家,大冬天的,他的汗水湿透了衣衫,被冷风一吹,透心凉。 莫小荷赶紧递上热水和布巾,让自家夫君擦洗,心疼的不行,哪里是服徭役,分明是要人命!也就是顾峥体力好,不然的话第二日都爬不起来。 “娘子,歇歇吧,我自己来就成。” 顾峥擦了身子,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他回来的晚,为不打扰他们夫妻,莫大丫已经吃过饭,先睡了,房门紧闭,只留下灶间和堂屋的两盏油灯。 “我进城买了香酥鸡,还有卤猪肝,又做个个汤,咱们吃饭吧。” 莫小荷从灶间端来饭菜,简单说了在城里跟踪老虔婆的细节,为不给夫君留下不好印象,回程马车上一幕,她刻意隐瞒下来。 “就知道是这样,用夹层的棺材板,上层是尸体,下层装李二。” 顾峥把鸡腿夹给自家娘子,若有所思,他的眸子闪过一道锐利的光,目前必须光明正大离开甜水村,在这里服徭役,只能是浪费时间而已,如若要两国开战,势必要早做打算。 “夫君,咱们咋才能拆穿呢?” 死者为大,还是被山石砸死的无辜者,莫小荷真不忍心翻人家棺材,在发丧途中,提出这个要求,无论是衙役还是村里人,都不会同意,惊扰死者,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吃了饭我出去一趟,你放心,我有办法!” 顾峥稍微翘了翘嘴角,莫小荷在思考,没有捕捉到自家夫君瞬间的表情,她接连追问,顾峥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夹菜,就是不说。 “哼,今夜不准你上床!” 莫小荷气鼓鼓地,人都有好奇心,她也如此,有主意竟然卖关子,真是太过分了! “娘子,我不说,明天你才能看有热闹看,说了,就没有期待了。” 吃饱喝足,顾峥放下碗筷,回到房间,开始收拾包裹,在甜水村住的时间不长,并没有置办多少东西,随身衣物装在两个包袱里,其余也没有什么能带走的东西。 莫小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她数着绵羊,期间夫君出去过,也就是非常短暂的时间,就好像去趟茅厕一般,回来后,直接熄灭了灯。 …… 今天是发丧的日子,莫大丫一夜未眠,天不亮就起来了,她知道,老虔婆今天会把李二弄走,只要进城,再想找人,就好像大海捞针,她昨夜想了一宿,是不是自己太过贪婪,想把老虔婆和李二一网打尽,如果先举报李二,好歹能抓到一个。 “堂姐,这么早,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吧?” 莫小荷打了个呵欠,她也没睡好,迷迷糊糊听见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就起身洗漱,等会天亮发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心事重重地吃过早饭,莫大丫一直处于走神状态,手里掰着馒头,往自己的鼻孔塞,莫小荷实在看不下去,“堂姐,要不你收拾下东西,咱们今天出城,下晌就离开。” “真的?” 莫大丫一拍桌子,好像从梦中惊醒,眨眼的工夫,不见踪影。 等待,是最难熬也是最最折磨人的,好不容易等到天边泛出鱼肚白,村里隐隐约约传来唢呐的声响。 本以为村里人对发丧不感兴趣,毕竟是个挺晦气的事,可莫小荷不知道,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昨日黑了老虔婆一把,听说老虔婆和其中死者的家眷是同乡,要一起离开甜水村,怕以后看不到热闹,村民除了七老八十,走不动路的,几乎全员到位。 “人不少啊!” 莫大丫看到人群中间的老虔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用手紧紧地抓住帕子,手背上青筋暴露,额角的血管一跳一跳的,她现在恨不得扑上去,把人直接掐死。 “堂姐,稍安勿躁,安心看戏。” 莫小荷不慌不忙,眯了眯眼,主要,她是相信夫君有这个能力,顾峥从不食言,既然说能搞定,就绝对是真的。 “你来干什么,发丧你也看热闹?” 老虔婆想偷偷地离开,谁料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她心里有气,全部撒在莫大丫身上,“贱蹄子,你就是个丧门星,有你一准没好事。” “不看热闹,怎么揭发你啊!” 莫小荷哈哈一笑,声音大了几分,周围的村民想到昨日听见的传言,越发肯定是真的,看向老虔婆的眼神,很是嫌弃,原来母子二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才这么嫌弃儿媳妇。 卯时正,请来的丧葬队伍全部准备就绪,棺材就停在临时搭建的灵棚中,总共有两口,几名衙役跟在身边,丧葬队敲锣打鼓,正准备往村口进发。 鳏夫员外刚得到消息,听说举报逃衙役,自己能免服徭役,他正琢磨把二人举报了,最好能找个完美的说辞,把之前包庇李二和高老五的行为圆过去,下人却来回禀,二人消失了。 员外没干过多少体力活,最近累得和死狗一样,他想走走后门,让自己得个轻省的活计,昨夜请衙役喝酒,挖出这个消息,正想怎么实施,听说人跑了,当即摔了一套碟碗,气急败坏。 “等一等,差爷,您记得前段时间逃衙役的高老五和李二吧,他们就藏在这两口棺材里。” 丧葬队伍正要上路,被顾峥拦下来,他说完,莫大丫终于能松一口气,看来,和她想的是一样。可随之而来的,是担忧,想要开棺验尸,必须征得家眷同意。 “一派胡言,丑八怪,你是故意的吧?” 老虔婆立即跳脚,面色狰狞,“差爷明察,这个丑八怪的媳妇的堂姐,因为勾搭汉子,被我做主休了,所以才抹黑于我,就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 “是真是假,光靠一张嘴有什么用。” 莫小荷小声嘀咕,村里人见又有热闹看,彼此议论纷纷,早起是对的,有些人都来不及吃早饭,但是能不花铜板看戏,他们巴不得。 “不可能有其余人。” 衙役见是顾峥,态度稍微软了些,想举报别人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不能随便污蔑,信口雌黄,刚刚是他们两个人负责装运尸体,并且入殓,棺材就那么大,藏不下两个人,“再说,谁愿意和尸体在一起,不怕吗?” “呜呜,你们安的什么心啊,我夫君出了意外,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这么走了,还不让他安生?” 其中一名死者的媳妇,接到老虔婆递来的眼色,立刻跪地嚎啕大哭,那声音凄凉无比,“差爷,您可要给俺们做主啊,好好的人,走都不能走的宁静吗?” “是啊,差爷,配合检查,我们没意见,入殓是你们办的,我们没插手,现在又说开棺,不合规矩!” 两个媳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天衣无缝,村民们听后,指指点点,觉得顾峥提的是无理要求,而且有些过分,不该打扰死者。 “这样吧,既然有人举报,总要证明一下清白。” 衙役的头目想了想,最后决定打开棺材,只露出一角,然后请几个胆子大的村民证实,时间还来得及,等解决完之后,再发丧,省得围观众人不明所以,心里存个疙瘩。 衙役的安排,顾峥表示信服,甜水村村长的大儿子,带着两个汉子上前帮忙检查,最后摇摇头,棺椁内只能容纳一人,不会出现窝藏逃犯的情况。 棺材的下层,李二正在诅咒顾峥的祖宗十八代,他现在怀疑,剃头剃毛的事,就是这厮干的,让他一直被嘲笑,抬不起头,上个茅厕还得鬼鬼祟祟,如果有人,他肯定不去。 再过一两个时辰,他就能够解脱了,还是娘精明,有办法,虽然隔着木板上躺着死人,让他不爽,但是想进城得用路引,实在是没有别的好办法。 “顾兄弟,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衙役很不高兴,摆摆手,“走吧,别耽误发丧的时辰!” 丧葬队伍缓缓地前行,莫大丫眼睁睁地看着棺材被抬向了村口的方向,她突然有了一种绝望之感,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离开了吗? “淡定,我夫君肯定预料到这个结果,心中有数。” 莫小荷一点不担心,继续跟随村民的队伍看热闹,她就不相信,高老五和李二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跑。 敲锣打鼓,唢呐声幽怨,夹杂着两个媳妇的痛哭声,丧葬队伍缓缓前进,采石山危险,短短一个月,有将近三十人被埋在石头里,以后这种场景,还不知道要见几次,又那心软的,红着眼,跟着抹眼泪。 就在丧葬队快到村口,村民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异变突生,只能“咔嚓咔嚓”两声脆响,棺材板突然裂开,接着,两声闷哼,李二和高老五从下面掉了出来。 “怎么回事?” 突然发生,众人全部傻眼,看着下面破损的木头,立刻明白过来,心里琢磨,还带这么干,真是够拼的! “抓住他们!李二和高老五,全部是逃犯!” 衙役反应还算快,几个人负责一个,上前把人快速按到,李二和高老五还在做着能逃离的美梦,摔得七荤八素,反应不过来,被捆了个结实。 “李二的娘还有这两个妇人,都抓起来,和他们肯定有关系!” 莫小荷差点笑出声,自家夫君明明能用暴力手段,非不那么做,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这招用的,她给一百分!刚刚看李二和高老五从棺材下掉出来,场面太过喜感,她强忍着面部表情,暗地里,胃差点笑抽筋了! 第228章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李二和高老五灰头土脸,试图挣扎逃跑,在摔下来的那个瞬间,他们就明白,这下完了。 开始逃徭役的人只需要吃牢饭,而前段时间逃跑的人往太多,官府杀鸡儆猴,打死了几个,那些人这才消停下来,衙门又给增加了银钱,吃食上比从前好些,确保顿顿有肉,安定人心。 “差爷,放过我吧,我身患重病,就是一时糊涂啊!” 李二穿着一身寿衣,头上戴着帽子,摔倒后,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帽子掉落,露出脑袋上新长出的头发,只有寸把长,他痛哭流涕,表示自己分外后悔。 一旁的高老五见状,也不挣扎,用手抓了抓头,垂头丧气,早知道就应该主动投案,李二非说有万全的把握,能把他带走,他一时鬼迷心窍,又不想继续留下吃苦,就相信了。 “我放过你们,谁放过我啊?” 衙役气得踹了李二一脚,没想到两个人倒是很精明,打起死者的主意,若说没有那两个媳妇暗地里帮忙,他们怎么可能买到带夹层的棺材? “差爷,我们真的不知情,呜呜……” 两个媳妇想否认,被衙役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脸上立即肿起一个巴掌印,嘴角被打得冒了血,可见是对方是下大力气的。 莫小荷一点不同情这些人,相反觉得分外解气,这一巴掌打得一点不冤枉,让这两个媳妇贪图老虔婆给的私利,这下可倒好,他们的男人能不能入土为安,都是个问题,贪婪的下场,活该! 李二吓软了腿,抖得和筛糠一般,脸上沾满泥土,哭得一脸鼻涕,狼狈不堪,一个劲儿的磕头讨饶,他没活够,还不想死。花楼的里的小桃红,那嫩嫩的小娘们,他真后悔,不应该抠省银子,早知道有今日,就该多去几次,另外,他李二风流,却没给李家留后,死了对不起祖宗! “娘,咋办啊,娘,想想办法!你不是认得知府老爷的小妾吗?” 李二目光无神,在周围看了一圈,一把抓住她娘的腿,好像抓住救命稻草,知府老爷小妾吃了莫大丫肚子里未成形的胎儿,为了美容养颜,保持自己的魅力,他们可以用这个秘密,威胁那小妾救人。 “我儿啊,你胡说什么呢?不是吓傻了吧?” 关键时刻,姜还是老的辣,老虔婆眯了眯眼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之前做了那么多努力,功败垂成,都怪丑八怪,莫小荷那个浪蹄子还有莫大丫! 莫大丫应该早就知道,所以提前设计,让自己发怒,休了她,老虔婆自诩精于算计,还是被摆一道。不管如何,就算是死,也必须拉个垫背的!老钱婆的眼神就和毒蛇一般,莫大丫很不舒服,她还不算太笨,用脚尖蹭了蹭地面,悲切道,“娘,你怎么能和夫君做出这样的事?” “堂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娘,什么夫君,人家老李家早就把你扫地出门了,难道休书是假的吗?” 莫小荷瞬间明白自己堂姐的意思,先发制人,以防止老虔婆倒打一耙,连累莫大丫。 “大丫啊,家里上下,就交给你了,之前交代的那些事,你都记得吧?你不能让我走的不安心,闭不上眼睛。” 老虔婆正要发怒,把莫大丫牵扯进来,谁知道,莫小荷那个贱人用休书堵上她的嘴,她真是叫苦不迭,怎么才能把人一起拉下水呢? 老虔婆转了转眼睛,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人以为,她做这些,莫大丫知情,二人提前商量好的,就是不想连累莫大丫。 很多村里人不明所以,越发看不懂,这婆媳二人形如水火,李二娘在村里,没说过自己儿媳一句好话,说她水性杨花,勾搭汉子,这会儿,怎么突然转性了? 衙役见状,指着莫大丫,怒道,“都是一家人,有包庇的嫌疑,一起带回去!” 老虔婆听后,满意地点点头,反正官府肯定得走一趟,到时候使唤银子,找人给知府的小妾通风报信,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她还有得救的机会,但是莫大丫一定没有,被莫家视为耻辱的贱蹄子,乖乖吃牢饭吧! “差爷,这样不好吧,若是我堂姐有嫌疑,那我和她也是一家人,是不是也得去衙门接受盘问?” 莫小荷看了自家夫君一眼,早就知道老虔婆难对付,竟然使唤这一招,一脸慈爱,却不知道,她自己的脸已经扭曲,面目狰狞,更加吓人。 “顾家小娘子,这女子出嫁从夫,你就是顾家人,你夫君举报有功劳,不然让李二和高老五逃脱,上头怪罪下来,我们承受不起!” 衙役见说话的是莫小荷,没有立即发怒,他是给顾峥面子,因为顾峥救过他兄弟,自家欠着人情,不然这里还真没有女人插嘴的份儿。 “差爷,莫大丫和她婆婆一向关系不好,我能证明的。” 隔壁婶子孙氏从人群里站出来,“大丫她们婆媳在我家住过几日,就没见过那么磋磨媳妇的,现在装模作样,还不是为了拖人下水!” “对啊,李二娘和我们说,莫大丫水性杨花……” 村里人想到昨日听到的流言,再结合今早的一幕,顿时觉得自己真相了!再看李二和老虔婆,怎么看都觉得二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莫大丫就像个可怜的豆芽菜,受着夹板气,又被泼一身脏水。 假设莫大丫真的水性杨花,给李二戴绿帽子,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总要藏着掖着,怎么可能明说?众人听后,指责莫大丫的同时,也会怀疑李二在那方面不行,不能满足媳妇。 “刚才您也说了,女子嫁人,随夫君,那么被休,论理是自由人,和李家有啥关系?” 村里人实在看不上老虔婆,认为莫大丫活得憋屈,众人七嘴八舌,衙役点点头,抓到两个逃犯,上面肯定奖励赏钱,他们忙着抢功领赏,没工夫废话,很快带人离开。 “莫大丫,你这个贱货,诅咒你永远生不出孩子!” 老虔婆被扔在牛车上,牛车走出去很远,村口依然可以听见她的尖叫声。 莫大丫站在原地,一直到一行人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消失在天际,她才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一年多时间,她的生活翻天覆地,如果能回到以前,没嫁人的时候该多好,她一定擦亮眼,不被李二的外表和花言巧语迷惑。 “谢谢婶子,谢谢乡亲们帮忙作证。” 莫小荷给大家鞠躬表示感谢,她心里清楚,自己说话没有多大的分量,多亏村里人集体作证。 “谢啥,不过说了几句实话。” 没有热闹可看,村民很快散去,约莫一个时辰以后,衙役来通知顾峥,因举报逃徭役者有功,衙门奖励他免除徭役,从现在开始,就是个自由人。 还不到晌午,天色突然暗淡下来,空气中浮动阴冷而湿润的风,莫小荷站在门槛上,踮着脚尖看向远处。 “乌云还在山的另一侧,这场雨,约莫晚上才能下起来。” 顾峥看着自家娘子的动作,抽了抽嘴角,家里门槛高窄,不能掌握平衡,很容易摔跤。 “那咱们还进城吗?” 今日就走,时间是仓促了些,不过莫小荷留在甜水村不踏实,她特别想家,一刻都不想耽搁。 “进城,但是晚上下雨,路怕是不好走,咱们就在徐铁头家借宿一夜。” 家里没多少东西,全部装在包裹里,剩下的就是徐雁回留下那些,中看不中用,剩下的粮食米面,分给帮忙的村民,莫小荷委托隔壁婶子照看,村长小儿子赶着牛车到城里进货,正好顺带捎上三人。 李二和老虔婆被衙役带走,莫大丫真正松一口气,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不过回到镇上以后,她从此就是自己一个人了。 “堂姐,大伯娘留给你的小院子,多亏你有先见之明,把房契放在我那里。” 莫小荷抓住自家堂姐的手,用逃徭役的罪名把二人送到大牢,摘清楚了莫大丫,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是事不算完,老虔婆认识知府的小妾,为防止她给自己脱罪,她们还得想办法,挖出老虔婆干出的腌臜事。 “你放心,那些陪嫁,都是莫家的东西,早晚要回来。” 闲话间,牛车进城,三人早已饥肠辘辘,莫小荷赞成找一家高档的酒楼,庆祝一番。 “我看咱们不如找一家客栈,晚上下雨,客栈不太好找。” 通往大越的必经之地,路过的商队众多,去晚了,说不得找不到合适的房间,莫大丫抬头看天,乌云罩顶,提议道。 “不用去客栈那么麻烦,夫君说徐大哥家里有地方,咱们正好借宿一晚。” 莫小荷打量堂姐,刚从甜水村离开,她好说歹说,让莫大丫穿了一身碎花的袄子,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比那灰突突的土褂子,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袄子是莫小荷的,她怕冷,里面总是要加两件衣裳,因此做大了一些,穿在莫大丫身上,正好合身,把人衬得白了些。 “小荷,我能不能换一身?” 莫大丫低着头,她已经很久没穿过鲜亮颜色的衣衫,浑身上下不自在,走起路来,都不知道迈哪条腿好,她不自在地拉着衣摆,总觉得走在大街上,路过的人都用狐疑的眼神看她。 “为什么换?袄子很好看啊。” 莫小荷打量一番,不住点头,应该给堂姐点自信,“你穿上去很好看。” “我咋能穿这个呢,这都是你这样刚成亲的小娘子穿的。” 莫大丫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她现在是被休的妇人,低调些,不应该这么花枝招展。 “堂姐,算算日子,你只比我早成亲几个月,你也是个刚成亲不久的小娘子,为啥把自己说得和七老八十要入土一样。”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受不了莫大丫的扭捏,“再说了,被休怎么了,又不是你的错,难道不活了?” 李二已经被抓住,说不得将来得个砍头的死罪,那是他活该,莫大丫解脱之后,应该为自己未来打算,寻觅一个良人,过好日子。 “我……我还能有这个机会吗?” 莫大丫抹着眼泪,她本来也不是坚强的人,如果不是有堂妹出头,她自己会被老虔婆磋磨死,现下人被抓,她就软了几分,不禁开始迷茫起来。 “怎么就没有?肯定有,而且会对你很好。” 莫小荷心里有点怒气,不过也不能怪堂姐烂泥扶不上墙,这年头女子被封建思想禁锢束缚,被休可是让娘家蒙羞的大事,说心里一点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 碰见渣男,倒霉个一年半载,如果不振作,搭上的是自己的一辈子!莫大丫能挺过来,并且不是太惨,说到底,还是靠着一笔嫁妆和莫小荷的支持。 “堂姐,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去徐铁头家借宿,总不好空手上门,顾峥到铺子买东西,留下姐妹二人在外面小声闲聊。莫小荷想知道,在经历过失败以后,堂姐到底如何打算。 “不要长相好的,靠不住。人口简单,人老实本分,没有外心,能真心过日子。” 莫大丫想了想,感觉到一切都是奢望,听说深山里,有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但那种老光棍,有银子都会买黄花大闺女回去,定是嫌弃她的。 “这和长相有关系吗?长相好的男子,人也有可靠的。” 徐铁头长相好,人不憨厚,人口简单,倒是能对的上,他家里只有两个姐姐,在把田地分出去之后,不再联系,听自家夫君的意思,徐铁头对堂姐还算满意,可以撮合下。 “我这个长相,还要求人家长的好干啥?长相好能当饭吃?你看妹夫,长相不行……” 莫大丫碎碎念,还不等说完,被莫小荷大吼一声,“打住!” “哎呀,小荷,你干啥啊,吓我一跳!” 莫大丫用手顺了顺胸前,她现在就好像惊弓之鸟,一句喊声,吓得她丢了手里的包袱,心脏差点蹦出来。“我必须重申,我夫君在我眼里,无人能敌。” 大吴人的审美水平,真是够了!她已经和家里人解释无数次,她就偏爱顾峥这个类型,认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无论爹娘,大哥,还是大舅,大舅娘,表哥表姐,众人都非常认真地点头,眼里却好像在对她说,“我就喜欢你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莫小荷默默咽了一口血,她是认真的,谁能理解她现在无比憋屈的心情? “堂姐,你以为长相丑的人就靠谱了?” 二人停在的地方,对面刚好是一条花街柳巷,往里走的男子,罗圈腿,罗锅,长相歪瓜裂枣,浑身上下充满猥琐之感,“你看看那些人丑不丑,哪个安分了?” “还有,你说夫君丑,好吧,那你以为,就没人对他动过心思?” 莫小荷一着急,涨红了脸,以前莫家村的寡妇张翠花,还有在张伯张大娘村里遇见的寡妇范淑香,另外到历城,还有一个自称是表妹的寡妇,全部中意她的夫君! “怎么都是寡妇?” 莫大丫大脑一片空白,终于抓住了重点,“小妹,你和妹夫应该去庙里拜拜,说不得他是犯了寡妇劫!” “咳咳!” 莫小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为了开导堂姐,不惜抹黑自家夫君,结果莫大丫一点没明白她话里的含义,相反,把问题转移到他们夫妻的身上,智商感人。 第229章 竟无言以对! 店铺内,顾峥耳朵动了动,有时候也怪自己听力太好,自家娘子和莫大丫的谈话,被他听见十之八九,真让人哭笑不得,看来他还没丑得太彻底,好歹能被寡妇看上,他竟无言以对。 “客官,您看看,还要点什么?” 小伙计打包一只香酥鸡,一份五香豆腐卷,另外加半只烤鸭,又指着柜台上的花生,“麻辣花生,要不您来一份尝尝?咱们铺子新进的货,您看,外包装才刚打开。” 麻辣花生更贴近大越人的口味,因为大吴边城靠近大越,因此城里人能够毫无压力地接受麻辣的菜色,用面粉加调料,辣椒面裹着花生,下油锅一炸,麻辣酥脆,作为下酒菜,最合适不过了。 “那行,要一份,还有糖花生,也包一份吧。” 顾峥看到糖花生也是新上的货,想到自家娘子,赶紧买上一份,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是想着她的,这种感觉很好,有家的归属感。 莫大丫被休,以后自己生活,娘子必定不忍心,无形中家里多个电灯泡,还不如早点把莫大丫再次嫁过去,他了解徐铁头的为人,才敢从中牵线。 乌云滚滚而来,天色越发昏暗,街上的铺子门口,伙计正点灯笼照亮,大街上,人来人往,来去匆匆,有那挑着扁担的货郎,小跑着往回赶。 “快下雨喽,快走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街道上喧闹,还有小贩迟疑着看着筐里的东西,舍不得走,带着东西回去不方便,想要便宜处理。 莫小荷买了一颗白菜并几个土豆,想着徐铁头一个汉子,平日吃饭糊弄,有时候就弄点卤味下酒,家里怕是没一点菜,等一会儿铺子都打烊,没地方买去。 “小荷,咱们就这么上门,方便吗?” 莫大丫很是不好意思,堂妹小夫妻去借宿,符合情理,她一个被休的妇人,就这么跟着上门,怎么都觉得有点别扭。 还不等莫小荷说话,顾峥拎着几个油纸包,迈着大步在铺子里走出来,此刻,天上已经掉落零星的几个雨点,有越来越急的趋势。 “他家就在前面胡同最后一家,我们快点走。” 顾峥说完,把包袱都背在身上,三人步履匆匆,刚到徐铁头家门口,一场雨,如期而至。 雨点又大又急,噼里啪啦往下落,风把窗户吹得呼呼作响,徐铁头正在愁晚上吃什么,独自一个人,吃饭都不香,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们咋来了?” 听见有人敲门,徐铁头以为送酒的货郎到了,他喝的酒都是货郎从大越挑来的,酒性较烈,货郎每个月都会上门送酒,而他就靠着酒度日。 “徐大哥,给你添麻烦了。” 莫小荷紧了紧衣襟,见自家夫君不说话,只好代替他解释,他们三人明日往回走,天色已晚,又赶上下雨,就在这里借住一夜。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求之不得,弟妹,算起来,我和你夫君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徐铁头连忙打开大门,让三人进来,他趁机看了一眼莫大丫,她跟在夫妻二人身后,穿着碎花小袄,低着头,迈着小碎步,一脸难为情的模样。 自从上次去过甜水村,徐铁头回家后想了很多,他还是渴望有一个人陪伴,如果能娶莫大丫,他一定好好过日子,顾峥是个有本事的人,能做个连襟,倒也不错,以后还能攀上亲戚关系。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出去买点菜。” 这下,轮到徐铁头不好意思了,家里冷锅冷灶,灶间平日只烧点水,家里有米面,却没一点菜蔬,这样的情况招待客人,着实有些失礼,想到此,他不禁有些落寞,家里没个掌家的女子,实在不像样。 “不用。” 顾峥话不多,把手里的油纸包晃了晃,言简意赅,“我都带来了。” 三人被徐铁头邀请进屋,早年走生死镖,徐铁头攒下不少家底,他的院子一共三间正房,宽敞明亮,里面家具摆设都有九成新,只是平时疏于打理,衣衫就随意扔在箱子上。 “弟妹,见笑了,我就是个粗人,我先收拾收拾,还有两间房,正好给你们住。” 徐铁头拿出一块抹布,剩下两间房都摆有床铺,平时空着,家里没人来,只有货郎送酒,有时候天色晚,会留一夜,剩下都是他自己一个人。 “徐大哥,这不是男人能做的活计,还是我和堂姐来。” 莫小荷放下包袱,见自家夫君好像有话说,她很有眼色地拉着莫大丫退出去,二人打了两盆水,开始擦桌椅板凳上的浮土。 徐家剩下两间房宽敞,住一晚不显得委屈,其实莫小荷也喜欢住在客栈,不愿意麻烦别人,而且她有认床的毛病,在别人家里总是睡不安稳,此行,也是为堂姐和徐铁头的相处,寻找机会,可谓用心良苦。 “啧啧,徐大哥自己一个人过日子,真不容易。” 莫大丫一边擦桌子,一边长吁短叹,自从知道徐铁头的遭遇,她非常同情,男人被戴绿帽子,那是最大的耻辱,他的做法,绝对算是一条真正的汉子。 “可不是,这家里就缺个女主人。” 莫小荷心中好笑,堂姐放开了些,不自觉称呼人家徐大哥,这事看起来有门,而徐铁头可能不知道,妨碍两个人在一起的最关键原因,是他长相太好。 大伯和大伯娘走之前,最放心不下堂姐,娘亲李氏来信也提过一句,若是有能力,就帮衬着些,若能给堂姐找个好人家,家里人也能放下心了。 “徐大哥怕是不想成亲吧,若是想找,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啊。” 莫大丫放下抹布,歪着头沉思,始终觉得有点蹊跷,一般夫妻和离,都是对妇人不利,她怎么觉得到徐铁头这,受害者成了他,从此背井离乡,一蹶不振,“小荷,你说他有本事,有银子,再找个黄花大闺女,定是有媒人愿意说项吧?” “那是自然。” 莫小荷点点头,有银子,就算老掉牙,半截身子入土,一样能找个十八的大姑娘,不是有句诗词,一树梨花压海棠,就是这个含义。 有些人家,卖女儿,只为聘礼给儿子娶媳妇,多的很,很少有爹娘真正能为女儿打算,就想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生子,也是人家的。 “所以,徐大哥拖着迟迟不肯成亲,其中肯定有问题。” 莫大丫和以前一样,对于挖掘别人隐私,很有兴趣,不成亲,原来的娘子给他戴绿帽子,他又总是不回家逃避,二人没有孩儿,都充分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莫小荷喝了一口冷茶,用手擦擦汗,她身子太娇气,都是被夫君惯坏了,这点小活儿,也能让她气喘吁吁,还不如大病初愈的堂姐有力气。 “他不行。” 莫大丫眨眨眼,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 “噗……” 莫小荷一口水喷出,这句话她没办法接,本是想让两个人相互了解下,建立点感情基础,谁料竟然让堂姐胡思乱想,她还不能帮徐铁头解释,只得沉默不语。 莫大丫以为自家堂妹在顾峥那里听见过内幕,所以才默认,她叹口气,“徐大哥真不容易,以后谁给他养老?这可是断了香火啊。” 难怪发现被戴了绿帽子,仍旧不敢声张,选择和离而不是休妻,原来是有短处和把柄在人家手里,最后给了一笔银子,就算是封口费,这样,一切才合情合理。 平心而论,是男人都无法忍受被绿,杀了奸夫的心思都有,谁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何况,徐铁头走生死镖,刀口沾过血,不是吃素的。 一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完全符合逻辑,就连莫小荷,也被说服了,心里琢磨,莫非徐铁头真是走生死镖的时候伤了命根子? 隔壁堂屋中,顾峥和徐铁头正在喝酒闲聊,二人说着当下局势。大吴火急火燎地修筑防御工事,短短几个月之间,大越来走货的商人少二分之一,都说明一个问题,两国关系有些紧张。 常年走镖,对于局势观察敏锐,也有自己的小道消息来源,若将来开战,边城必定陷入战火之中,徐铁头只想找一处相对宁静的地方生活。 徐铁头假装思考,实则屏气凝神,偷听隔壁莫大丫姐妹的对话,他听到莫大丫怀疑自己不行,脸色铁青,再没有比这个更让他耻辱,比当年被戴绿帽子还让他难堪。 顾峥抽了抽嘴角,他决定以后把莫大丫交给徐铁头,不能让自家娘子和她在一起太久,真是被带坏了,越发不成体统,男子到底行不行,这能随便讨论吗? 一顿饭,气氛尴尬,莫大丫偶尔用同情的目光看徐铁头,而徐铁头沉默不言,目光莫讳如深,原本只是想着莫大丫是个过日子的人,或许可以接触一下,现在,他势必要把人弄到手,让她知道,他到底行不行。 窗外,雨一直在下,冷风顺着窗户之间的缝隙,钻进内室,徐家没有汤婆子,徐铁头出门找邻居借了两个炭盆,他是习武之人,不怕冷,只是雨天,腿关节会隐隐作痛,让他睡不安慰。 洗漱后,莫小荷躺在床上,等顾峥吹灭了油灯,上了床榻,她立即像八爪鱼一样缠上去,炭盆都没有自家夫君的体温管用。 “背过身去。” 雨夜,顾峥的声音听着有些冷,莫小荷不明所以,仍旧听话地面朝墙壁,只听啪啪啪三声,屁股上的痛感,让她立刻恼羞成怒,没做错什么,夫君竟然体罚! “长得丑的未必就靠谱,寡妇劫。” 见自家娘子要炸毛,顾峥出言提醒,莫小荷身子一顿,如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夫君,你都听见了?我不过是和堂姐打个比方。” 自己理亏,莫小荷讨好地呲牙,转过身,搂着顾峥的脖子,用脸蹭了蹭下巴泛青的胡茬,感觉到脸颊痒痒的,他知道,夫君不是真生气,刚才那三下,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是夫妻之间的亲昵动作,调情。 “夫君,关于美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眼光,或许别人觉得你长相不怎么样,但是我从不这样认为。” 这些话,以前莫小荷说过无数次,她虽然觉得兔子精妖孽,却不喜欢那种自以为长相美,就高人一等的,古往今来,靠脸吃饭的多数为小白脸,大吴所谓的美男标准,在她眼里只有两个字形容,娘炮。 “这个我们先不提,等解决了李二和他娘,赶紧把莫大丫嫁出去。” 顾峥摇摇头,捏了捏娘子的小脸蛋,这件事怪不到她头上,一切都是莫大丫开的头,私下里议论别人无所谓,问题徐铁头同样是好耳力,正好听见了。 “啊,这么远都能听见?” 莫小荷摸了摸鼻子,真是太尴尬了,还好,那些话都不是她说的,至于徐铁头怎么想,会不会小心眼地记恨,都是和莫大丫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 顾峥亲了亲莫小荷的脸蛋,有几日没行房,天天晚上温香软玉在怀,憋得难受,不过算算,娘子小日子可能才刚走,他可以继续忍忍。 “夫君,你不会觉得我烦吧?” 从穿越过来之后,麻烦不断,解决完自己的,她又多管闲事,顾峥一直包容她,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不会。” 顾峥以前并不知道什么叫做过日子,他整日在山里,一个人,只有下山的时候,才能听见有人说话,久而久之,快失去情绪,失去语言的能力。 日子一成不变,日出日落,吃饭睡觉,和她成亲以后,即使有管不完的闲事,可却让他有事做,心里有人惦念,生活本身就是柴米油盐,一地鸡毛,只要心安便好。 夫妻二人相互理解,彼此体谅,日子过的只有更好,顾峥是和徐铁头说了自己成亲之后的点滴,才让徐铁头有了念想。从根本来说,事是他自己找的。 “我堂姐以前就爱八卦,我没嫁你之前,村里的消息,都是她告诉我。” 莫小荷用手肘支起身子,油灯灭了,顾峥的面部轮廓在一片黑暗里,她伸着另外一只手,摸着他的胸肌,手感太好,有摸不够的感觉。 “是吗?” 这些,莫小荷从来没提起,顾峥也没有问,他知道,村里人认为他是个不祥之人,莫家村的小娃,看到他以后,马上会哭出来。 “那是他们目光短浅。” 莫小荷很是不屑,当初得知她这个莫家村一枝花即将和山里的野人定亲,还有好多人对她表示同情,村里人说她,不是一枝花插到牛粪上,而是插到石头里。牛粪好歹能成为养料,而花在石头的缝隙中,没有土壤水分,只能渐渐枯萎。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莫小荷对顾峥一百二十个满意,身材高大,会武,让她有安全感,打猎,劈柴,烧水,做饭,洗衣,样样精通,能赚钱养家,对她体贴入微,包容,宠溺,疼爱,最最重要的一点,活好不粘人! 为什么会得到寡妇的青睐?那是因为寡妇都是嫁过人的,死了男人,追求的是实际的东西,这么一想,莫小荷一肚子酸水,虽说对自家夫君有意思的两个寡妇,早已变为一杯黄土。 “……” 顾峥很无语,看着莫小荷眉飞色舞地夸赞,滔滔不绝,他诧异,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多的优点,打猎是养家糊口的本事,对娘子好,都是为人夫必须做到的分内事,只有最后一点,活好,才是真正的夸赞啊!他应该再接再厉才是。 第230章 寡妇劫 一场雨到天明时分还没停,暴风骤雨肆虐后,院子里被打落一层厚厚地落叶,泡在雨水里,冷风吹过,那种刺骨的冷,让莫小荷的鼻尖发红。 她最讨厌冬雨,下雨天,莫小荷习惯窝在山里,坐在落地窗前,品茶看雨,她不喜欢走出去,一脚水的踩到地面,让屋里也多了一层潮湿的水汽。 “娘子,天寒,你到屋里去烤火吧。” 顾峥给莫小荷披了一件外衣,又看看天色,黯淡无光,乌云还没散去,这场雨,怕是还要下上一阵子。三人没有赶车,只能靠步行,下雨天,不适合赶路。 “夫君,我想回家,想回山里。” 莫小荷皱眉,昨夜睡得并不安稳,不在自己家,始终睡不踏实,如果不是夫君躺在身边,她定是要睁着眼睛到天亮了,“咱们租一辆马车赶路吧?” 如果靠徒步,至少要走两三天,有马车方便得多,抄小路,夜里差不多能到,只是他们时间紧迫,张伯和张大娘还没得到他们回去的消息,可能会吵醒二老。 “不用那么麻烦,大半夜的折腾二老,你们夫妻现在我那住一宿再说。” 莫大丫出门倒洗脸水,看到徐铁头,很是尴尬,她有一种说了人家坏话被抓包的心虚感,总觉得徐铁头好像明白她心中所想,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多了。 “徐……徐大哥。” 莫大丫动了动嘴角,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来,然后一溜烟小跑出门,正好听堂妹说回程之事,乐不得地接话,“我家有两间房,够住。” 这个安排无疑是最好的,出来这么久,回去不急于一时,可莫小荷就是想家,迫不及待,再者进了腊月,就要开始准备过年,离开这么久,家里得好好拾掇,缝缝补补,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还得耽搁两三天。 “城里这片我熟悉,我出门帮你们租一辆马车。” 徐铁头说完,丝毫不拖泥带水,穿着蓑衣和斗笠出门,莫大丫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发愣。这个男人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明明是手上沾血的,却没有唳力,斯斯文文,相貌俊逸,和粗犷的镖师一点搭不上边,他的眼里总是带着几分通透,似乎能看穿她的小心思。 “堂姐,你在看什么呢?” 下雨天,端着水盆在屋外傻站着,莫小荷顺着莫大丫的视线,徐铁头早已出门,只能顺着黑色的铁门,看到对门家里的高墙,在雨水的冲刷之下,砖头的缝隙显得更加的斑驳。 宁静,古韵的小胡同,在现代可以成为人文景观,而在大吴,却是最寻常不过的风景,即便是在贫民区,穷人家里也会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他们追求美,是对生活的一种态度。 “没,没看什么。” 莫大丫发现自己愣神,赶紧端着木盆进屋,却忘记倒盆里的水。 徐铁头办事麻利,不过是一刻钟,就找来一辆马车,因胡同窄小,马车只能停在胡同口,几人吃过早膳以后,顾峥告辞,“徐大哥,我们先行一步,若有机会到镇上,兄弟必然好好招待。” 莫小荷诧异地眼神看着自家夫君,什么时候,他学会说场面话了?在她脑海里的分别场景,顾峥对着徐铁头抱拳,言简意赅,“走了,不送。”这样才符合他一贯的做派。 “不如这样,我和你们一起回去,正好办点事。” 徐铁头面色平静,转身进屋收拾包裹,留下莫大丫和莫小荷面面相觑,这个借口,还能更假一点吗? “小荷,他怎么还跟着啊,咱们镇上穷乡僻壤,他能有什么事?” 不知为何,莫大丫有点心慌,自从说徐铁头不行以后,就察觉到这个人阴森森的,偶尔看她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祸从口出,以后她真的不会随便在背后议论人。 “不清楚,许是有什么事。” 徐铁头跟着,对莫小荷没多大影响,四人一起上路,徐铁头和顾峥赶车,姐妹二人坐在马车里闲聊。 细嘴铜壶发出了响声,莫小荷用布巾包着手柄,提起水壶,往茶碗里倒水。不得不说,徐铁头是一个细心人,马车上不仅仅放置了炭盆,还有可以烧水的红泥小火炉。天寒,喝上一口热水驱寒,人也舒服多了。 “小荷,你给我说说大越是什么样吧,还有京都,天子脚下,是不是很繁华?和边城有啥区别吗?” 莫大丫昏昏欲睡,她喝了一杯茶水提神,又打开一包瓜子,瓜子是新炒的,下雨天没受潮,瓜子仁酥脆,她飞快地吐着瓜子皮,“听说那里人富裕,没乞丐,也没人穿带补丁的衣裳。” 自从莫小荷回来后,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有好一段时间,堂姐都卧倒在床上,身边有老虔婆监视,每次她去探视,送东西,简单说几句话,来去匆忙,还真的没好好聊过。 “如果不是我自己作孽,也有机会去京都看一看呢!” 才不过一年多时间,恍若隔世,莫大丫叹息一声,随即又好奇地问道,“大越比大吴还好吗?” “怎么说呢,民风不同。” 大越京都偏北,民风相对彪悍淳朴,百姓不太重视自己的衣着,简单朴素,不像大吴女子心灵手巧,在衣衫上的刺绣上下好大一番工夫。 “堂姐,我记得我给你留下一本画册,那是我一路上的见闻,怎么,你没看吗?” 莫小荷突然想起,自己一路上坐马车无聊,就把沿途见闻都画下来,想着拿回去给无缘进京的莫大丫看,她已经把画册送出去了。 论起贫富,对比之下,大吴更加富饶,主要出产丝绸,茶叶,瓷器,大越的冶炼,医疗,律法相对更完善,毕竟有一个作为现代穿越者的皇后娘娘。 “我只看了两页,就被老虔婆找借口收起来,她说我身子不好,应该多静养。” 提起李二娘,莫大丫恨得牙根痒痒,怪谁呢?都怪自己轻浮,脚下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她以为能一直忍下去,在偷听母子二人说话,得知腹中胎儿小产的真相,莫大丫只有恨,刻骨的恨意。 莫小荷垂眸,她有不好的预感,画被老虔婆收起来,不能被卖了吧?不是她自夸,那一幅幅工笔图,都是她的心血,拿到书画铺子,少说也值十两银子。老虔婆为了带李二逃走,变卖一切家当,画册落到她手里,只有被典当的命运。 “到了晚饭的时辰,咱们找一家干净的小铺子,填饱肚子再赶路。” 进了城镇,也到了酉时,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大街上行人寂寥,街边好多铺子打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亮着灯。 徐铁头把马车停在一家面馆前,“这家面馆我常来,还有炒菜,馒头,味道不错。” “天冷,吃一晚热汤面,胃里暖和。” 莫小荷打了一把油纸伞,在顾峥搀扶下,下了马车,顾峥转身看莫大丫,没有任何动作,徐铁头一个外男,安心站在原地等待,顺便看热闹。 “堂姐,要不我扶你。” 马车有些高,没有车凳,莫小荷是被顾峥抱下来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身板,或许抱莫大丫,困难些。 “不用,我自己可以。” 莫大丫悲愤,男女有别,总不能让妹夫顾峥扶着她下马车,还是得靠自己,平时看夫妻俩在一起腻歪,她已经麻木,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关键时刻才能看出,没个男人在身边扶持,还真不行,她闭上眼睛,心一横,直接跳下来,结果没看清楚脚下,刚好跳进一处凹进去的坑里,溅了一裙摆的水,鞋也湿了。 “女中豪杰,再下佩服。” 徐铁头对着莫大丫抱拳,真没见过这么蠢的,明明可以一只脚先下马车,掌握平衡后,踩下另一只脚,这人偏偏要跳,跳也就罢了,还闭上眼睛,那场面,很是悲壮,让人感觉不是下马车,而是在跳崖。 “你……” 莫大丫没想到自己被讽刺,她虽爱八卦,嘴皮子却不是那等利索的人,在脑海里搜索半天,想不到一个回击的词,只能咽下这口气,跟着三人进到铺子里。 “徐大哥,你来了啊!” 铺子里迎出来一个妇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长相清秀,穿着淡黄色绣着小雏菊的袄裙,她在围裙上擦擦手,“快进来,今儿下雨,来点暖胃的?” 妇人很是热情,看徐铁头的眼神,带着惊喜,依恋等一系列复杂情绪,作为女子的莫小荷明显感觉到,妇人对徐铁头有不一般的情愫。 “是啊,春娘,拿个炭盆来。” 徐铁头瞄了一眼莫大丫的裙摆,叫春娘的妇人也看到了莫大丫,心里猜测二人的关系,不动声色道,“徐大哥,这么晚了,你要出门吗?” “是啊,往京都方向走,办点事,正好和我兄弟结伴。” 徐铁头说完,又和顾峥莫小荷夫妻介绍,这家店面不大,做东西最是地道,能做出好几个地方的菜色,甜,咸,辣,均可。 春娘立即明白过来,笑声恢复之前的爽朗,“我先去给你们上大麦茶,正好是自家新炒出来的。” 下雨天,天色尚晚,已经过了饭点,铺子里只有一行人,伙计直接关上门,不再待客,春娘端上茶壶茶碗,又给几个人续茶水,来回忙活。 “她叫春娘,和我是同乡,夫君在一场病中没挺过去,现在一个人打理他夫君留下的小面馆。” 徐铁头随便说了两句,意有所指,似乎是在解释,莫大丫一听对方是寡妇的身份,立刻紧张到不行,冲着莫小荷不停眨眼。 顾峥起身去茅厕,莫大丫终于坐不住了,捏了堂妹的手,给她使个眼色,“你还坐在这里干啥,还不跟去!” 刚刚她看到,顾峥离开座位之后,那个叫春娘的寡妇也跟上去,绝对有蹊跷!正经的妇人,哪有死了夫君出来抛头露面的,而且和徐铁头说话亲亲密密,这种妇人,不在乎名声,不得不防。 “我跟去?可我不想如厕啊。” 莫小荷眨眨眼,不明所以,堂姐表现就不对劲,她还想,莫大丫是不是对徐铁头有啥想法,所以看到二人熟稔,有些紧张了,还是说支开她,堂姐想单独和徐铁头说话? “要不,我去看看?” 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了电灯泡,莫小荷正要站起身,找个理由出门,又听莫大丫催促道,“小荷,你难道没听到吗?春娘是个寡妇,寡妇……” 顾峥,寡妇劫,莫大丫一直使眼色,眼睛差点抽搐,她咬牙,恨铁不成钢,自家堂妹一向聪颖,怎么关键时刻如此迟钝? 莫小荷身子一个趔趄,堂姐是不是对寡妇有什么偏见?不是所有寡妇,都必须和顾峥扯上关系,她很是后悔,以后绝对不会用自家夫君举例子。 来到后面,有一间装菜蔬的空房,她隐隐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仔细辨认,其中的女声,正是春娘。 “顾大哥,你成亲了?旁边的是你的小娘子吗?刚刚进门,为啥装作不认识我?” 莫小荷一听,心里立即有了火气,刚刚堂姐说让她防着,她还觉得可笑,没成想,孤男寡女,竟然用这样暧昧的语调和自己男人说话,一点都不知道避嫌。 “和你不熟。” 房间内,顾峥不理会,转身出门,被春娘伸出一只胳膊拦下来,她急切道,“顾大哥,我问你点事,你娘子身边的妇人是谁,和徐大哥是什么关系?” 春娘和徐铁头原来是同村,不仅仅如此,两家还有姻亲。徐家本来也小有家财,在镇上开了个铺子,后来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只能回到村里生活。 徐铁头谈吐斯文,不是没原因的,他早年在镇上学堂念书,若不是家里突变,或许现在早已考了个秀才举人出来。春娘的爹娘嫌贫爱富,见徐家破败,就把她嫁给镇上开面馆的病秧子,没过几年,病秧子蹬腿,她就成了寡妇。 好在,病秧子家里没有亲眷,给她留下一间面馆,大厨手艺好,面馆生意红火,春娘自己请了伙计,还有一个老妈子打杂,过得挺安逸。 自从被逼嫁人,春娘几乎和娘家人断了联系,前几个月,听说她娘生了一场重病,快要不行了,他回到村里才打听到,原来徐铁头的娘子不贞,二人早已分道扬镳。 春娘心里激动,她死了男人,他也是独身一人,两个人是否还有破镜重圆的机会?这段时间,春娘一直在琢磨,又怕徐铁头娶亲,上赶着找顾峥打探消息。 虽说,春娘看上的不是自家夫君,莫小荷也不怎么高兴,什么关系,自己去问徐铁头不行吗? 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吴人,她对女子抛头露面,没一点抵触情绪,相反她觉得春娘能干,很有本事,但春娘私下拦截顾峥,套近乎,她本能的对春娘印象差了一些。 肥水不流外人田,除去徐铁头外,莫大丫还能有更好的选择?找个上门女婿,人家只会为银子,定然不能真心相待,而且有那个男子能接受没有香火的。 “夫君,你怎么在这?我都饿了!” 莫小荷进门,亲昵拉住顾峥的胳膊,看向春娘,“老板娘,可是有什么要事?” 言外之意,没有重要的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而且还被她堵了个正着,“那个妇人和我们也不太熟悉,是徐大哥带来的人。” 睁着眼睛说瞎话,莫小荷故意误导春娘,就算小小报复一下,她拉着顾峥出门,临走前,看到春娘白了的面色,只觉其中必定有故事。 第231章 婆婆来了! 春娘察觉莫小荷面色有异,怕引起误会,顾峥是她以前就认识的,他们走镖的人路过小店,总是来照顾生意。印象中,顾峥很少和别人交流,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吃面喝酒。 当时春娘还想过,长相这么丑,肯定不会有女子愿意嫁,除非日子过不下去了,被爹娘发卖,不然谁愿意嫁给一个野兽一般的壮汉,一天到晚地面对,想想就让人崩溃。 刚刚她软了口气,也是想凭借美色,在顾峥口中套出几句话,春娘觉得自己曾经辜负了徐铁头,上赶着询问,很是没脸面。 “我先去后厨看看,天冷,来一碗酸辣汤,发发汗驱寒。” 春娘对着莫小荷嫣然一笑,眼中带着玩味和不易察觉的讽刺之色,好像在说,“也就是你,没见过世面,把丑陋的汉子当宝贝!” 她春娘就是喜欢徐铁头,有本事赚银子,有担当,而且关键人张得俊逸,若是穿上绸缎衣衫,配着一把折扇,怎么看都像富贵人家的公子,顾峥就算了。 春娘出门之前,好奇地看了莫小荷一眼,这么漂亮的小娘子,真可惜,莫不是被买来的小媳妇?也不知道夫妻同床,半夜醒来看到顾峥脸上那块疤,会不会吓得尖叫出声,连连噩梦。 雨水落在房顶的瓦片上,噼噼啪啪,刚刚淅沥快要停止的小雨,又有变大的趋势。 莫小荷推开一扇窗户,铺子后堂对着百姓人家居住的小胡同,有些人家点着昏暗的油灯,高丽纸透过人影,在这个雨夜,变得模糊不清了。 幽幽地叹息一声,这样的天气,的确不太适合赶路,若非她着急回去,他们也不会抄小路,走过山路,颠颠簸簸,莫小荷很是疲惫。 “娘子。” 本能的,顾峥察觉到自家娘子情绪不太好,心里盘算怎么解释一下,去茅厕,要从这个杂物房的穿插过去,他出来和早已等候在此的春娘碰到,对方刚说上话,就被娘子堵了个正着。 “夫君,春娘和徐大哥是啥关系啊?” 据说,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直觉,因为就是一个字,准!他们一行人进门,春娘的眼神,就让她看出不同寻常来,在饭桌上,莫小荷也不好意思问,正好堂姐找借口,让她跟过来看看。 不是不相信夫君的眼光,只是既然有心撮合徐铁头和堂姐莫大丫,就得找个没有累赘的人,清白些,万一处处留情的,以堂姐的情况,管不住,到时候还要受到二次伤害打击,那还不如自己过日子,离了男人,孤单一些,又不是不能活。 “两个人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徐铁头和春娘定亲,后因家里发生变故,两家退亲,徐铁头以前和走镖的兄弟们提起过,一直把春娘当妹妹,所以,经常在路过的时候,照拂面馆的生意。 “别是藕断丝连吧?” 莫小荷发现,自己现在有点怕寡妇,大吴的寡妇,猛于虎。人都是自私的,在死了男人后,总会为自己后半生考虑,从春娘的角度出发,追求幸福,这么做一点错处没有。 “不会。” 顾峥说得斩钉截铁,春娘的男人,没了两三年,这个消息,徐铁头早知晓,以他的为人,如果有想法,会立刻付诸行动,也不能拖到现在。 “所以说,他是觉得我堂姐不错,然后就跟来了。” 莫小荷若有所思地点头,拉着顾峥净手,夫妻一前一后,回到大堂内。 桌上已经被端上来一大盆冒着热气的酸辣汤,莫大丫看到二人,连忙站起身招呼,盛了两碗,夸赞,“后厨师傅的手艺真好,酸,辣,咸,鲜香。” 酸辣汤是大越北地的菜色,在历城城主府,莫小荷经常喝,那会没食欲,刚做出滚烫的酸辣汤,她边喝边吹,一碗汤喝下肚,身上就微微出汗了,非常的过瘾。 莫小荷用勺子舀了舀,里面有香菇,冬笋,胡萝卜和里脊丝,还有嫩豆腐,几样混合,她喝一口,竟然找回大越的味道。 “咱们面馆的厨子是正宗的大越人。” 春娘端着几个小菜,出来刷存在感,她热情招呼,“你们看,辣椒,土豆和茄子,过油之后爆炒,这就是大越的一道名菜,地三鲜。” “老板娘,您忙吧,我们这里不用招呼。” 莫大丫客气几句,明摆着撵春娘,而徐铁头专注看碗,并没有说话,春娘见此,越发认定二人可能有点关系,她委屈地咬咬嘴唇,眼眶通红地站在一旁,好像一朵被风雨蹂躏的娇花。 “堂姐,你多喝点。” 莫小荷看到自家堂姐碗里见底,又给添了一晚,莫大丫翻了个白眼,心里琢磨堂妹平时看着挺霸道的人,怎么今儿这么怂?那寡妇一直往这边凑,一看就是没安好心,罢了,这恶人她来做。 后厨动作麻利,菜和面条很快上了个齐全,几个人也是饿了,低头下筷子,偶尔夸赞几句,互相夹菜,都忙着吃,无人理会春娘,让她很是难堪。 “砰砰砰……”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老板娘,你们还没打烊吧?我看面馆还亮着灯,我想买酸辣汤!” “今儿不做生意了!” 春娘正心烦,听见敲门声,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回去吧,明天再来!” 然而,敲门声并没有停止,很是执着,砰砰砰,听得春娘心中更乱,她烦躁地从里面打开门,看向门口,火气蹭地窜上来,“说不做生意,就不做,你不会去别人家吗?” 门口站着一个婆子,尽管穿着蓑衣,身上仍旧滴着雨水,她不安地挪动一下脚,冷得浑身发抖,摆出僵硬地笑脸,“我们夫人没有胃口,天冷,就想喝你家的酸辣汤,能不能……” 话音未落,被春娘打断,她心里正憋着一口气,徐铁头来店里吃饭,身边从未带过女子,万一他成亲了,她怎么办,做小吗?心绪烦乱,春娘必然没好态度,回道,“不能……” 莫小荷正在吃面条,听见门口的动静,她开始没在意,而后听那婆子的说话声,特别耳熟,对方明显不是大吴人,说话是北地的口音,还是历城的。 想到此,莫小荷突然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就在她和婆子目光对视地一瞬间,婆子也看见了她,不再求乞春娘,一转身,就跑进漆黑的雨夜。 “柳嬷嬷!” 尽管形容狼狈,莫小荷瞬间认出来,这个婆子,是婆婆顾夫人身边伺候的,在历城的时候,柳嬷嬷很少露面,她一直管着城主府的库房,可见深得信任。 本是该在历城的柳嬷嬷怎么会突然出现?想到自家夫君遇见城主派来的人,立刻明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紧随其后,跑进雨中。 莫小荷这一跑,顾峥也站起身,“有点家事要处理,怕是今夜回不去,对面就是一家客栈,你们饭毕去安顿一下。” 交代完,顾峥抓着一个斗笠,匆匆出门,只留下原地没反应过来的徐铁头和莫大丫,二人面面相觑,坐在一个桌上,都不太自在。 家事要处理?那个人是谁呢?莫大丫托着腮,顾峥的身世,她知晓一些,却了解的不太详细,总之是出身不低,可能是讨厌大宅门的尔虞我诈,所以才心甘情愿地和堂妹在镇上生活。 徐铁头却不这么认为,他想,可能是夫妻有心给他和莫大丫创造独处的机会,所以刚刚去茅厕的间隙商量好的,不得不说,似乎是挺有趣。 徐铁头莫大丫各怀心思,两双筷子刚好都夹在一片土豆上,二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暗中较劲,互不相让,由于用力过度,土豆呈抛物线飞出,落到来找徐铁头套近乎的春娘前襟,上面沾染好大一块油渍…… 门外,莫小荷跟随柳嬷嬷跑到雨里,穿着小胡同,她用手遮住头,边跑边大声叫喊,“柳嬷嬷,我看到你了,你别跑,停下来!” 柳嬷嬷哪敢停,若是让少夫人看见,万一走漏风声,告诉那些从历城追来的人,他们夫人定是要没命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顾峥听声音辨别方向,很快来到莫小荷身侧,看着自家娘子裙角满是水渍和泥点子,他心疼地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水,又给她戴上斗笠,“你就这么跑出来,定是要受寒。” 冬雨伴随着小北风,顾峥不说还好,一说,莫小荷也觉得脚底板发寒,她哆嗦着指着前面,“夫君,柳嬷嬷往前面跑了。” “我知道。” 顾峥很镇定,没有任何惊诧的情绪,面色古井无波,他盯着前方,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上来,我背着你。” “可是……” 借着屋檐下的昏暗灯光,莫小荷看到自家夫君那深不见底的黑眸,原本拒绝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她听话地爬上他后背,陪着他在雨夜中穿梭。 这边,柳嬷嬷看四周无人,这才绕了一圈,站在一处宅子的门口,她出门,把铁门上锁,见周围无人,这才用手颤抖着打开上面的黑色铁索。 就在这一刹那,顾峥带着莫小荷直接闪身入内,柳嬷嬷呆愣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少……少爷。” “天寒,还是先进门再说。” 莫小荷打了个喷嚏,看到院子里房间还亮着灯,她推门走了进去。顾峥毕竟是男子,在门外站着,等自家娘子招手,他才慢慢走进去。 屋里放着两个炭盆,温度很高,下雨天窗户没开,满是汤药的苦涩味道,床榻上,顾夫人孱弱地躺着,看到顾峥和莫小荷,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就要挣扎着起身。 “夫人,您等下,老奴扶您。” 柳嬷嬷想上前,看到自己滴水的衣裳,怕弄湿了床,在原地止步不前。 “柳嬷嬷,你去给小荷找一件我的衣裳穿,天冷,她身上湿透了。” 顾夫人扶着床头,缓慢挪动坐起身,她面色有些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头发散乱地披着,失去往日的优雅,“女子家比不得男子,若是受寒,以后要落下病根的。” “是。” 柳嬷嬷应允,带着莫小荷去另外一间房换衣服,房间内,只剩下母子二人,气氛一时间变得静默,窗外的风雨声,更清晰了。 见到自己一直惦念的亲生骨肉,顾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在这么逼仄的小房间内,母子二人相顾无言,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儿子知道她的秘密,想必认为她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因此看轻她吧?其实离开历城,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而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把她往悬崖一步一步地推着,她没有退路。 那些人,阴魂不散,从历城追到了大吴,并没有放弃,她怎么忘记了,他的夫君残暴,自私,血腥,除此之外,同样的手眼通天,怕是到处,都有他的眼线。 在历城的城主府,里面再好,也不过是个鸟笼子,而她,就是被豢养的金丝雀,还是得不到主人喜欢的,二十多年,她忍受了二十多年,直到遇见戏子青稞,她才知道,自己只是个需要人疼宠的普通女人罢了。 与其寂寞死去,不如逃出来,顾夫人在顾峥和莫小荷离开后,计划很久,她设立一个小佛堂,天天抄写经书,不问世事,直到找到机会,逃出去找青稞,这是他们的约定。 一路上,从历城到大吴,太多的辛酸,就在前几天,他们遇见了山匪,抢夺走他们随身的钱财,她也因为受到惊吓,一病不起。 母子二人沉默,谁也不肯先开口,直到莫小荷换了衣服,还保持这样的状态。 “夫君,隔壁有灶间,你把衣裳上的水拧拧,然后烤干。” 说话不急在一时,自家夫君又不会表达,只能让气氛尴尬。柳嬷嬷去熬生姜红糖水,刚刚换衣衫的间隙,她长话短说,让莫小荷基本知道了个大概。 之所以没找客栈,是因为他们的钱都被山匪抢夺,最后只剩下一百两的银票,是被柳嬷嬷藏在鞋面上的绣花内,这点银子他们买下一处小院子后,所剩无几。 大吴边城经常有大越人路过,所以有来往的大越人买宅子不显眼,他们商量后,决定在这里讨生活。婆婆顾夫人受到惊吓,又因水土不服,一病不起,青稞跟随戏班子去边城下面的几个镇上唱戏,要明日才回。“婆婆,你还好吗?” 莫小荷眨眨眼,没有提顾夫人的伤心事,而是关心她的身子,“我刚刚和柳嬷嬷说了,酸辣汤我也会做,只要有食材,咱们买点材料,我给你做。” 到底用什么态度对待婆婆,莫小荷拿不准,夫君把情感隐藏很深,想必内心更复杂和纠结,那么就一切遵从本心。 在历城的日子,顾夫人对她不薄,临走之前,为她家里所有人都准备了礼物,贵重药材,还偷偷给了她几万两银票傍,不管出于什么考虑,莫小荷都应该回报一二。 “您先躺下,盖好被。” 莫小荷上前,扶着顾夫人躺下,又打量一下四周,房子里,没有什么摆设,除去桌子上的茶壶茶碗是新的,其余箱子柜子,都是前任房主留下,看起来很多年头了。 婆婆在历城逃出来,一路上的辛酸可想而知,可不知道为什么,莫小荷心疼的却是自家夫君,血浓于水,亲生母亲,当年遗弃并非是故意为之,而是万万不得已,后来也寻了很多年的,顾峥心底,还是重视这份亲情的吧! 第232章 换房 顾夫人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她从历城逃出来,不是没想过去找顾峥,只要见儿子一面,她就是死也甘心,可见到又能如何?在他心里,她怕是被打上淫荡的标签,一个不贞洁的母亲,顾峥怕是瞧不上她,只要这么一想,顾夫人心如刀割。 二十年的分离,顾峥长大成人,娶了个美貌娇俏的小娘子,认祖归宗,将来就算不继承城主的位置,有这个身份,不怕什么,娶的是莫家女,上次夫妻二人回到历城,夫唱妇随,顾夫人悬着心,也就放下来了。 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大半辈子过去,还有多少日子好活?顾夫人不是娇花一样的年纪,但是她想在有生之年任性一把,离开历城,离开城主府,那个成亲二十多年,仍旧摸不透脾气的男人。 “小荷……” 本是抱着再不相见的打算,却又在最狼狈的时候见到儿子儿媳,顾夫人没有脸面对小辈,心里百感交集,复杂难言。 “婆婆,我在呢,你先休息会,我去灶间给你煮酸辣汤。” 纠结的不仅仅是顾夫人,还有莫小荷,她感觉自己作为帮助婆婆顾夫人红杏出墙的元凶,这不太符合她一向处事原则,但是从女人的角度上来讲,想要幸福,脱离火坑,顾夫人所做一切,值得钦佩,至少,如果换作是她,她不一定就有这样的勇气。 逃都逃出来了,为今之计,千万不能被历城来人找到,不然就是个死,绝对没有第二条出路,顾夫人,青稞,柳嬷嬷,谁也活不下去。 “小荷,等一下。” 顾夫人咳嗽两声,嗓音沙哑,莫小荷看出她似乎有话要说,赶紧倒了一碗茶水,给婆婆润喉,然后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婆婆,有什么话也不急于一时。” “我说出来才能放心。” 顾夫人喝完水,躺回床上,双目无神,没有焦距地盯着床幔上的流苏,幽幽开口,“柳嬷嬷是我在娘家时候的丫鬟,虽说是主仆关系,却情同姐妹……” 此行从历城逃离,顾夫人只带了柳嬷嬷一人,就是为缩小目标,两个人更便于隐藏出城。柳嬷嬷和城主府拖家带口的奴婢不同,她只有孤身一人。 柳嬷嬷早年成亲过,夫君人不错,唯一的缺点,嗜酒如命,劝都劝不住,一次喝多了,掉进水沟,被水淹死,从此,柳嬷嬷不但成了寡妇,还背上克夫的骂名。 顾夫人见她可怜,就把柳嬷嬷召回府上当差,带她同行,一方面主仆多年情深,二方面,柳嬷嬷无儿无女,不会为家事拖累。 “城主的人已经到了大吴,我们迟早要被抓到,小荷,柳嬷嬷是无辜的,万一……” 莫小荷揉了揉额角,心里明白几分,婆婆的意思是,万一有不测,就让柳嬷嬷以后跟着她和顾峥,在身边照料着。 虽口头上答应,莫小荷心里却不认同,家里已经有张伯和张大娘,那是对夫君有恩情的人,可柳嬷嬷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家里又不是开收容所的。 再者,柳嬷嬷是婆婆的心腹,跟着他们夫妻,以什么身份?下人还是长辈?就算是下人,和他们也不是一条心,到时候打骂不得,说不得,太糟心,就凭借这一点,莫小荷坚定信念,绝不会让婆婆被抓回去。 顾夫人说完以后,解决了心里悬着的难题,她没了精力,闭上眼睛,很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外间,顾峥面色阴沉,他坐在火炉边,低下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而柳嬷嬷则是不停地抹着眼泪,眼眶通红,“少爷,您有所不知,这些年,夫人过的苦啊!” 城主脾气阴晴不定,还有老夫人在上头压着,一手遮天,隔三差五给城主后院送小妾。当年遇见山匪,顾夫人丢了顾峥,痛不欲生,不仅仅没得到一点安慰,相反被埋怨,冷落将近二十载。 “您可能不知道,夫人这些年为了找您,派出多少人,她才二十岁的时候,头发就白了一半,这些年,一直靠染发……” 顾夫人看着是个高高在上的城主夫人,其实不过是门面,夫君不疼,婆婆不喜,娘家更无人关照,她一个女子在后宅,只能靠着书画诗词打发时间。 “柳嬷嬷,婆婆睡着了,她没吃东西,怕半夜要饿醒,你去买点食材,今儿我就在这看着,不走了。” 外面下着大雨,莫小荷不想来回折腾,她刚刚换了衣衫,顾夫人的鞋不太合脚,还得麻烦柳嬷嬷去找她堂姐,取一下她和夫君的衣物。 刚刚两种思维,在莫小荷脑海中争论不下,最后,还是情感占据上风,婆婆被渣男冷落,守了将近二十年活寡,也够意思了,人生苦短,坚持自己想要的,有什么错处?虽然,那个渣男是她公公。 不管了,顾夫人是自家夫君的生母,母子连心,总不能看着婆婆被绑回去以出墙的罪名处死,这样对顾峥没好处,那么唯一的选择,帮着她逃脱历城人的抓捕。不过,也只能帮到这里,至于青稞以后会不会变心,或者干脆是利用顾夫人,都不是莫小荷该操心的了。 “这个银子你先拿着。” 一共就剩下一百两,买个小院子,应该所剩无几,难怪柳嬷嬷求春娘做一碗酸辣汤,如此低声下气,若真是有钱,直接用银子砸,哪还用说那么多的废话。 柳嬷嬷离开以后,莫小荷偷偷地看向顾峥,不知道她的自作主张,夫君满意不,这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她知道他内心纠结万分,所以她宁愿她来选,即使最后错了,怪不到他头上,希望夫君心里能好受点。 “娘子,那天城主府的管家来找我,与我说起,甚至想用我作为诱饵,引诱顾夫人上钩。” 顾峥紧紧地握住莫小荷的手,声音沉闷而沙哑,管家知道,他对顾夫人的重要性,宁愿冒着被抓被处死的危险,得知他有事,也不会不管不顾。 这个提议,被顾峥拒绝,他只说,自己在城主府出来,就和北地历城毫无关系,不想回去,也不愿意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 尽管言辞冷漠,顾峥心里却不能那么淡定,他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对待母亲,这些年自己一个人,什么苦都吃过了,好像没有顾夫人,一样挺过二十来年。 “夫君,生恩是恩,养恩也是恩,我们就当报恩。” 莫小荷直接指出一条路,站在报恩的角度上,不需要迷茫和纠结,只要按照婆婆顾夫人的设定就好,她始终觉得,边境城池不是个理想的隐居之地。 若两国开战,边境城池立即陷入战火,南来北往的大越人众多,或许是可以隐藏身份,却也增加暴露的可能性。 一句话,顾峥茅塞顿开,不能对亲生母亲置之不理,作为男人,也无法忍受母亲出墙,可若是为报恩,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他深深地看了自家娘子一眼,也只有莫小荷能了解他心中所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回历城,死路一条,若是城主不清楚顾夫人为什么离家,或许莫小荷不能马上做决定,问题是,管家已经知晓,想到城主之前对小妾的处理,莫小荷怎么都不会让婆婆搭上性命,没有退路可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柳嬷嬷拎着两个包裹回来,她身上又被雨淋湿,随手抹了一把脸,“少夫人,这是您堂姐给的包裹,她在包袱里放了几个白面馒头,怕你吃不饱。” …… 不提顾峥和莫小荷夫妻留下来照顾顾夫人,这边,莫大丫和徐铁头在春娘的铺子里,等了又等,慢慢悠悠下筷子,也是春娘面馆里师傅手艺太好的关系,两个人吃得精光。 见到返回来的柳嬷嬷,莫大丫破天荒没打听八卦,刚刚堂妹追出去之前,表现得很激动,定然是熟人,她收拾了包裹,细心装上换洗衣物和鞋,又让春娘给准备一包松软的白面馒头。 “小荷和妹夫没吃多少东西就追出去了,半夜肯定饿。” 莫大丫和徐铁头解释一句,半夜三更又下雨,可没地方买吃的,没有菜无所谓,馒头配着茶水,一样能吃饱的。 “没看出来,你倒是个细心的人。” 徐铁头抽了抽嘴角,两个人都跑了,莫大丫没钱,付款的是他徐铁头,当然,他也不在乎这点小钱。 “亲兄弟,明算账,银钱你先垫上,放心,差不了你的。” 莫大丫撇撇嘴,不是她敏感,总觉得徐铁头话中有话,颇有些讽刺的意味,而且刚刚竟然和她抢一片土豆,真不知道这么小家子的男人,是怎么和顾峥成为兄弟的。 已经入夜,面馆里的伙计和师傅着急回家,春娘把人送走以后,回到厅堂内,此刻徐铁头和莫大丫在收拾东西,二人要到对面的客栈投宿。 “徐大哥,不如住在我这吧,家里还有两间房,不嫌弃的话……” 春娘收拾了碗筷,赶紧迎上来。就在刚刚,她偷偷听了二人对话,心中不太舒服,这个叫莫大丫的好像和她一样是寡妇,还不如她长相美貌,她的徐大哥总不能看上这样的吧? 他们不是夫妻,还未成亲,对春娘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被莫小荷打击过的失落感,瞬间烟消云散了。 春娘想,之前是她一直矜持,认为自己当年辜负徐铁头,总是抹不开脸面道歉,如今得知一切,她想,或许,应该给她一个还债的机会,只要能嫁给他,她一定会弥补当年的亏欠。“春娘,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徐铁头摇摇头,委婉拒绝,马车还在门外,得让客栈的伙计帮忙停在马房,喂草料,另外,和顾峥约定在对面客栈见,以防对方突然有事,找不到人。 莫大丫的目光不停打量徐铁头和春娘,看春娘的眼神充满同情,她心里想,也是个傻女人,看人光看脸,和她当年选择李二一模一样,万一真跟了徐铁头这样不行的,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对于莫大丫的眼神,春娘认为是一种挑衅,怎么,看不起她?好歹,她和徐铁头从小一起长大,这种感情,不是一个外人能插进来的,看来,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下手为强。 面馆不是在主街,对面的客栈也不大,一共有两层楼,民居改成,莫大丫和徐铁头去的晚,客栈正好剩下两间房,都在二楼。 “那就这两间。” 徐铁头交了银子,又吩咐伙计上热水,和莫大丫一起上楼。 客栈的楼梯之间的顶端很矮,徐铁头一个没留意,正好头部磕碰到墙面上,他自己没咋地,墙上裂了一道缝隙,墙皮脱落。莫大丫一脸黑线,难怪得了这么的个外号,真是铁头。 总共两间房,紧挨着,莫大丫进去看了一眼,格局和装饰基本一致。 “我住里面那间吧。” 莫大丫主动选择一件稍微小点的,拎着包袱进去,然后紧闭房门,她有自知之明,徐铁头不会对她这个姿色有什么心思,可是她就是感觉这个人有些奇怪,不愿意多接触。 还不等进净房,另一方的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呻吟声,还有床板咯吱咯吱地响声,估计隔壁房正在进行紧张激烈地床上运动。 莫大丫囧了囧,她睡眠浅,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睡不好,而且隔壁那女的叫声嗲嗲的,故意捏着嗓子,让她听后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实在是无福消受。 想到此,她背着包袱,到隔壁敲门,见徐铁头开门那惊讶地眼神,怕对方误会,赶紧解释,“咱俩能不能换房?” “可以。” 徐铁头刚想问原因,见莫大丫进门以后,立即关上房门,生怕他反悔的模样,面色狐疑,他敲门,“莫大丫,我的换洗衣物还在房间里呢!” 徐铁头喊完,约莫片刻,门被开了一道小缝隙,一个包袱从里面被扔出来,正好打到他的脚上。 “这人,还真是……” 徐铁头捡起包袱,一脸莫名其妙,等他回到房间,刚好伙计上来送热水,他提着热水,到净房,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哎呦死鬼,轻点,那么大力干嘛啊!” 一道矫揉造作的女声响起,接着是男人猥琐地嘿嘿笑声,二人打情骂俏,让血气方刚的徐铁头很难忍受,他终于知道莫大丫换房的原因,哭笑不得。 早年走生死镖,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整日担忧自己的性命,也没别的想法,后来发现被戴绿帽子,一个人背井离乡,花楼始终没去过,他是正常的男子,听调情的声音,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用棉花堵住耳朵,徐铁头快速洗了个澡,莫大丫真够可以,一般妇人听了这种声响,都不会张扬,她可倒好,忙不迭地换房,让他遭受这样的折磨,说不定一个人在隔壁偷笑。 到底不能和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计较,徐铁头关灯闭眼,只希望完隔壁赶紧解决了,别打扰他休息,然而,事情总与想象之中背道而驰,徐铁头凭借灵敏的听觉,发现隔壁不只是一个男人! “第三个……” 默默数着人头,徐铁头心有戚戚然,今夜注定无眠,隔壁这动静,一时半会还无法停止,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琢磨,莫大丫睡了没?不然他也制造点老鼠发出的动静,吓唬她? 还不等他想好主意,小小地打击报复,隔壁的莫大丫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啊啊啊!” 第233章 女流氓 夜半时分,春娘刚刚算好一天的账目,她疲惫地揉揉眼睛。自从夫君去了后,家里只剩她一人,大事小情,都得自己操心。面馆生意尚可,到底也不是大店铺,每个月请账房,就得用个几两银子,账房还能从账目上捞油水,她索性靠自己。 一个妇人,又是死了男人的寡妇,在这个世道极其不容易,来来往往的人,形形色色,有那流里流气的二流子,对她动手动脚,春娘表面强悍,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罢了,要什么脸面?如果不努力争一下,徐大哥又成了别人家的,到时候她再哭,再后悔,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在灶间打水,春娘特地洗了个热水澡,用了平日舍不得用的熏香,给自己的脸上涂抹胭脂,她对镜自览,见没有瑕疵,这才撑着一把油纸伞,提起裙角,迈着小步子,来到隔壁客栈。 客栈与面馆同是一条街上的,彼此认识,春娘进门,正好看到大堂的值夜的伙计正在打呵欠,伙计见是她,愣神片刻,问道,“老板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半夜三更,难道要投宿?伙计不明所以,伸着头,看向春娘背后,空无一人。 “小哥儿,我来找个人。” 春娘大方地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伙计,并且描述徐铁头的容貌,表示自己想去他的房间,最好能想办法,悄无声息地进门。 “老板娘,这恐怕不好吧?” 伙计表情很是惊悚,他捏了捏手上的碎银子,又很舍不得,他在客栈,一个月工钱不过二百文,有时候黑心掌柜还得克扣点,平时靠着客人三五文的打赏讨生活,春娘给的碎银子,至少有二钱。 “实不相瞒,我是去投怀送抱的。” 春娘故作镇定,有些话,她一个妇道人家羞于启齿,可她明白,若不坦白自己的目的,这银钱,伙计不敢收。 “原来是这样。” 夜半想要进入客房,谁知道是做啥,做些鸡鸣狗盗之事,那还好办,最怕两个人有什么仇怨,春娘想不开去杀人,那他不是成了帮凶? 伙计得知春娘的目的,猥琐一笑,做了个他什么都懂的眼神。他们的客栈地方偏僻,又不在闹市,来投宿的人,往往不是过路的商人,而是本地的汉子,在这里花钱找小娘子春风一度。 “老板娘,我就是一个打杂的,出问题,千万别牵连到我身上,你知道我上有老,下有小……” 伙计多少有点担心,但是他舍不得手里的银子,心下一横,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问题不大,他在春娘耳边耳语几句。 三更半夜,在厅堂还能听见楼上房客的呼噜声,走廊里静悄悄地,只有墙壁上亮着昏暗的油灯,几乎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春娘深呼吸,她心里没谱,不过,徐铁头发现女人在床上,总不会大呼小叫吧?镖师,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听说也有专门的客栈,夜半留门,有那等卖身的女子,半夜爬床,不想让人看见真容,在天亮以前,收了银子偷偷离开的。 春娘有一百种留住徐铁头的法子,都不适用,她没有多少时间,必须抢在莫大丫之前,先下手为强,脸面?她不要了,如若被看轻,她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说辞。 默不作声地用刀片划开高丽纸,春娘拿着伙计给的铁丝,轻轻一拉,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弄开了。进门是一个小厅,桌上摆放着小半截的残烛,她呼出一口气,吹灭最后微弱的亮光,勾了勾嘴角,一层层地褪下裙摆,亵裤,只留下一个贴身的戏水鸳鸯大红色肚兜。 撩开床帐,春娘迈开修长的双腿,整个人往床上人的胸前凑去,很快,她就能摸到徐大哥精瘦的胸膛,他一定很有力气,可……这手感软软的,好像不太对? “啊啊啊!” 莫大丫在熟睡之中,感觉自己受到侵袭,她浑身上下直冒冷汗,睁眼一看,只见一个黑影压了上来,本能地发出一声惨叫。 寂静地深夜,叫声不但惊动了徐铁头,更惊动整个客栈的人,很快,每个房间分别亮起灯,客人骂骂咧咧,“大半夜的鬼叫,让不让人睡了?万一亲热,都得被吓得不举!” 徐铁头听见是莫大丫的叫声,赶紧披上衣衫,打着油灯出门,顾峥不在,总得照顾下莫大丫这个妻姐,若无意外,将来很可能是他的娘子。 “怎么是你?” 春娘看到莫大丫,就像吞了一个苍蝇,面色变来变去,伙计说,房间里住着徐大哥,他上楼送水的时候看见了,怎么换了个人? “怎么就不能是我?” 莫大丫气恼,看春娘的打扮,心里明白几分,越发看不上她和徐铁头,“你什么意思,女流氓?” “呸!女流氓也得找个姿色好的!” 春娘来不及穿亵裤,只能先套上裙摆遮挡,她没爬上徐大哥的床,反倒让自己情敌抓个正着,抹不开脸面,本来理亏的她,立即回嘴。 二人正要吵架,徐铁头出现在门口,见是里面站着春娘,一脸震惊。 “徐大哥,你听我解释啊……” 春娘踩着小碎步,婷婷袅袅,而莫大丫根本不会给这种人留脸面,直接用竹竿,挑了亵裤,像旗帜一样抖动两下,把二人轰出门,不看徐铁头,“不好意思啊,早知道不和你换房,这不,有连锁效应,害得人家爬错床了!” 无论夜多么漫长,总会迎来天明,天明时分,一场雨总算停下来,然而天气却并没有好转,乌云罩顶,阴森森地。 莫小荷作为儿媳,理应尽孝道,夜里顾夫人醒来之后,她下厨做了酸辣汤,又热了馒头。顾夫人心情好转,或许是能得到理解,驱散心中多日的阴霾,胃口大开,喝了一大碗酸辣汤,吃了半个馒头。 “少夫人,老奴谢谢您,还是您有本事。” 柳嬷嬷的道谢真心实意,早饭是她出门买的豆浆油条和豆腐花,怕顾峥食量大吃不饱,又煮了几个鸡蛋,夫妻二人饭毕后商量,不行就在边城留几天,等青稞唱戏回来,问问他的打算。 “柳嬷嬷,是我要多谢你才是,婆婆第一次出远门,多亏你在身边照料。”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反正也不要钱,既然决定帮助顾夫人,就得让对方痛快了,莫小荷最烦的是自己办好事,反倒落埋怨,吃亏几次后,她学聪明了,最坏打算,有一天,婆婆被历城来的人抓到,那还有夫君在,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娘子承担责任。 顾妇人夜里折腾一次,这会睡得正香,莫小荷让柳嬷嬷熬一些山药红枣小米粥,开胃健脾,她和顾峥出门采买食材,顺便去客栈通知堂姐。 二人到客栈以后,莫小荷敏锐地发觉气氛不太对,无论是莫大丫还是徐铁头,下眼睑处都挂着黑眼圈,两个人视线交汇后,很快离开,谁也不搭理谁。 “小荷,咱们昨儿吃饭,是这位徐大哥结账的,还有住宿银子,我身上没有钱,你得把钱给了。” 莫大丫盯着手上的玉镯子,那是她随身带着的最值钱的东西,她盘算若是堂妹不回来,她就当了镯子,一个铜板都不想欠徐铁头的,她故意把“徐大哥”三个字,加重语气。 “好,好。” 莫小荷答应两声,昨晚离开之前,二人相谈甚欢,不过是一个晚上,怎么就发生了变故?她看自家夫君一眼,发现顾峥虽然面无表情,眼底却带着一抹疑惑,显然也不清楚发生过什么。 厅堂开着门,冷风肆虐,冬雨之后,气温骤降,街道上,百姓们穿着袄子,缩手缩脚地,脸颊和双手冻得通红,在冷风中,摇摇欲坠。 莫小荷和莫大丫上楼,简单说起家事,遇见历城来的亲眷,可能要耽搁几天,具体细节,家丑不可外扬,她没有告诉莫大丫。 “小荷,从这里到咱们镇上,我搭一辆马车,起个大早走,天黑之前肯定到,我可以自己先回去。” 莫大丫知道,关于顾峥家世,比较复杂,再加上昨夜的闹剧,她无心打探许多,只想离那个徐铁头远点,至于为什么想要逃避,她来不及细想。 “你自己回去干啥啊?不如在城里住几天,咱们一起走。” 莫小荷左右为难,她琢磨,如果青稞回来,有新计划,需要一行人同行,她该怎么和堂姐解释,婆婆红杏出墙,这件事打死不能说,关系到自家夫君的脸面。 “不必,出来这么久,还是家里好,再说了,谁知道住客栈里安全不,半夜再来个爬床的女流氓,我的清白都毁在女人手上了!” 莫大丫撇嘴,一脸讽刺,说话酸溜溜的,一想到昨晚她被摸过之后,春娘理直气壮,她就心头火起,果然啊,天下乌鸦一般黑,男子都是一个样儿,想要勾搭,徐铁头就应该从了春娘,留在面馆里,非要装模作样地相约在客栈,连累她夜不成眠。 莫大丫带着怨气把发生的说了一遍,刻意隐瞒自己因为听见杂音换房的事实。 “啊?” 莫小荷听完来龙去脉,张大嘴巴,这也太巧合了吧?她尴尬症犯了! 楼下,徐铁头苦笑,早晨开始,莫大丫见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眼里带着赤裸裸的讽刺,他得罪谁了?好心好意换房,隔壁那动静,折磨他足足有两三个时辰,好不容易睡了,又在深夜被惊醒。 春娘主动上门,自荐枕席,怪他?他仔细审视自己,发现并没有给春娘暗号,二人接触有旁人在场,恪守礼仪,更没私下见过面,真真是冤枉! 最后协商结果,莫大丫坚持明日天明回程,莫小荷说不通,见此行没有危险,就答应堂姐的请求,并且留下二十两银子,作为路上吃用的盘缠。 夫妻二人从客栈出来,天色又暗了些,冷风吹乱了莫小荷额前的碎发,顾峥停下脚步,给自家娘子系好披风,紧了紧衣领,看路边摊子又买兔毛手套,给她买了一双。 “夫君,你好像心情不错?” 莫小荷虽是疑问句,却很是肯定,他平日冷硬的轮廓,柔和多了,眼里不再是深不见底的一潭死水,有了轻微的波动。 顾峥牵着莫小荷的手,带着她去前面的糕饼铺子,听说铺子里的打糕是边城一绝,外皮用糯米制成,滚了一层加糖的黄豆面,里面有豆沙馅,芝麻馅,五仁馅,还有最新做出来的果脯馅。 “五仁的好吃!” 里面有花生,芝麻,又甜又香,有嚼劲,莫小荷忍不住,边走边吃,眼睛眯成了月牙状,这是源于对食物的满足。 “吃两个,剩下的回去吃。” 顾峥收好油纸包,有用帕子点了点她的嘴角,“外头风大,还有这个东西不好克化,当心积食。” “知道啦!” 莫小荷看着油纸包,恋恋不舍,小夫妻一起去集市上卖菜,这种感觉特别的平淡,安逸,她不想有大富大贵的日子,只要身体康健,没病没灾,平平淡淡也好。 “明早你堂姐走,你也别担心,徐铁头说会在后头赶马车跟着。” 夫妻买了肉,鸡蛋,几把小韭菜,想着晚上包饺子吃,莫小荷手法不行,包的饺子太丑,通常下锅煮后,饺子皮散了,立刻变成片汤。 “哈哈,堂姐肯定吃醋了!” 莫小荷用手捂住嘴,觉得好笑的同时,不敢小看春娘,寡妇通常都很有战斗力,半夜去爬床,这种行为真让人大跌眼镜。 “多亏你堂姐换了房,不然更麻烦。” 顾峥点点头,假设徐铁头在房间内,他听见响声,定会误以为是个小贼,他们走镖之人,有经验,夜半有小贼闯入,习惯是敌不动我不动,或者来个瓮中捉鳖。 春娘衣衫凌乱地出现在徐铁头的房里,要求他负责,徐铁头别无选择,解释不通,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换房?” 莫小荷不清楚其中还有这么一出,她就琢磨春娘不至于如此蠢笨,“堂姐没有说啊!” 徐铁头和莫大丫,二人各执一词,莫小荷一想,很快明白过来,难怪堂姐有些心虚,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买了满满一大篮子的菜蔬,二人回到顾夫人买的小院,胡同泥泞,没走几步,都有一个积水的深坑,莫小荷跟在顾峥身后,提着裙摆,迈着大步,刚到门口,正好碰见再次出门张望的柳嬷嬷。 “夫人醒了,身体突然好不少,又喝一大碗山药粥。” 心病还需心药医,顾峥永远是顾夫人心里解不开的结,如今把一切都说明白,看到儿子过得很好,顾夫人心里的愧疚感慢慢减少,也能放心下来。 “但是,青稞没回来。” 柳嬷嬷见顾峥先去了灶间,小声在莫小荷耳边说话,她总是觉得,女子应该更理解女子,对于顾峥,柳嬷嬷只要接近,就感到不寒而栗。 “不是说今天回来吗,再等等,许是有事耽搁了。” 记得从泸州回程,见过一次青稞,他本人还是对顾夫人念念不忘,应该是出于真心,不然那么做,没好处还得搭上自己的一条小命。 “可是都到了晌午,他说晌午之前肯定回来。” 柳嬷嬷怕被历城来的人看到,不敢出去打听消息,听说青稞是去周围的镇上唱戏,她刚才忍不住去戏班子询问,唱戏的那些人因为下雨,没办法搭戏台子,延迟几日,那么青稞没去唱戏,人去哪里了呢? 第234章 虐待 顾夫人坐在梳妆镜前,用梳子顺着头发,她看着铜镜中的问自己,无声地叹息,才几日没有染发,里面的长发,又冒出白茬,四十岁的妇人,到底是不能和娇花年纪的女子相比,尽管,她由于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 历城像一个牢笼,深深地束缚她,而好不容易逃出了大笼子,面对的是崭新的人生,未来道理或许充满荆棘险阻,她却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跑到黑。 和青稞相差十几岁,现在显现不出什么,那么五年后,十年后呢?顾夫人用力握着梳子,对自己很没信心,从历城到大吴,她真的把这辈子所有的胆量都用完了。 “夫人,刚刚老奴到外面转了一圈,他还没回来。” 柳嬷嬷撩开门帘,端着一壶茶水走进来,她一直不知道怎么称呼青稞,所以叫名字或者用一个“他”字代替。打听的消息,柳嬷嬷不敢告诉自家夫人,怕她又胡思乱想。 青稞加入的戏班子是临时组建,平日戏子们很自由,也有私下接活,如果青稞去大户人家唱戏,被留个一两天,倒也正常,她就怕历城来人抓到青稞,逼问顾夫人的下落。 城主早知道夫人的一切,历城的风吹草动,如何能瞒过他的耳目?为了脸面,城主并没有挑破这层窗户纸,主母毕竟和小妾不同,但是并不能代表城主宽厚,允许自己被戴绿帽子,他派人在夫人的茶水中下了一种毒素,是慢性的,会让身体一直虚弱,直到死,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不是来的时候,夫人病发,遇见神医高徒,夫人现在早已一命呜呼了,城主那么狠,一点不顾念夫妻之情,离开这样的男人,又有何不可? “或许被留下吃酒,再等等。” 顾夫人的话,打断了柳嬷嬷的胡思乱想,柳嬷嬷赶紧接过梳子,笑道,“这些年都是我们在身边服侍,您哪里会梳发啊!” “是啊,若一路上没有你们看顾,我……” 顾夫人苦笑,她一介女流,出嫁以前,娘家显贵,身边有丫鬟婆子二十多人,嫁人以后,更是过锦衣玉食的日子,逃出历城,注定要吃些苦头,尤其是身上银钱被山匪抢走之后,她才发现,没银子是万万不行的。下晌,莫小荷终于支撑不住,连连打呵欠,最后依偎在夫君顾峥怀里,安稳睡一觉,一觉醒来,日头偏西,天色很快暗下来。 内室点燃火烛,顾夫人正坐在油灯下穿针引线,自从莫小荷嫁进门后,婆媳只在历城接触短暂的日子,她这个做婆婆的,还没为儿媳做过一针一线,此刻,她正在大红绸缎上绣着牡丹花,那牡丹花花瓣层次分明,配线很是考究,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花的芬芳。 “少夫人,夫人下厨,做了酒酿圆子。” 柳嬷嬷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她手里端着小碗,神色极其不自然,心里七上八下,天色已晚,青稞还未归,莫非是真的出事了? “柳嬷嬷,你还是叫我小荷吧!” 身边一个伺候的下人没有,又生活在市井之中,那一声少夫人,让她听着很别扭,莫小荷用勺子舀着酒酿圆子,放到顾峥的嘴前,“夫君,尝尝好吃不好吃。” 顾峥眸子深邃,摇头拒绝,他心中很矛盾,在进行过天人交战以后,决定以后不管闲事,即便是那人是他的亲娘,既然她能从历城逃出来,就应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无论做什么,违背规则,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并非他心狠。 “柳嬷嬷,我可以把你们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至于以后如何,与我无关。” 话虽然绝情,却是顾峥能做的最大让步,他从没体会过血浓于水的亲情,对这些也不奢求,不想任何人打扰他和娘子的平静生活,所以他留下,是想等青稞回来,听他们的打算,然后再做安排。 “少爷……” 柳嬷嬷站在原地愣神,她发现,无论是夫人还是她这个做下人的,都没什么立场来要求顾峥,能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曾经犯过的错,多年在心中,留下的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莫小荷听见夫君如是说,那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人都自私,她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自己的婆婆,而且也不想眼皮子底下有人管着,顾夫人和她一起生活,那会非常尴尬。但是这些话,她没办法直说,夫君的情况特殊,她必须理解,根据他的意愿行事。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柳嬷嬷听见拍门的声音,连忙跑出去开门,接着就听见她刻意压低声音的叫声。 “怎么回事?” 院门后没有灯光,柳嬷嬷打开门,见到青稞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边还有血迹,以为是他在胡同里摔了一跤。 胡同里经常有人家乱扔东西,下雨天,有人怕湿了鞋子,把砖头垫在低洼之处,天黑看不清楚,很容易被绊倒,柳嬷嬷也曾经吃过亏。 “夫人一直在等你,先进来上药。” 按理说,青稞的年纪,足够做柳嬷嬷的晚辈,但是他现在和顾夫人在一起,柳嬷嬷不晓得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看待他,始终遵守男女大防。 门一开,青稞踉跄地进门,直接跪倒在地,而顾夫人听见了声响,打着灯笼出门,在火烛的映照下,青稞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衣衫破烂,俨然成了一个血人! “青稞,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那些人找到了?” 顾夫人当即心疼地流下眼泪,蹲在地上,想要扶起青稞,奈何她力气小,急得满头大汗,青稞仍旧趴在地上起不来。 他的后背上,满是鞭打过的痕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手脚上还有被绑绳索留下的擦痕,尽管这样,青稞还是用尽力气,用苍白修长的手,抚摸着顾夫人的头发,喘息道,“我没事,别担心,皮外伤而已。” “哪里是皮外伤?衣服上都是血,这是流了多少的血啊!” 顾夫人双目含泪,心痛到不行,她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是谁伤的青稞,如果是历城来的人,又怎么肯放了他? “这个是我赚来的银子,只有这些了。” 青稞咳嗽两声,让顾夫人更是心焦,最后还是靠着顾峥帮忙,把青稞抬到内室里。 顾夫人看着银子,上面沾染的淡淡的血迹,这都是青稞的血,她虽然一直都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可也知道自己既然逃出历城,往后的日子定是天上地下,粗茶淡饭,再苦再累,只要和爱的人在一起,她也甘之如饴。 “没有碰见那些人,我是去知府衙门唱戏。” 青稞喝了一口水,闭上双眼,片刻睁开后,眼中一片清明,他是被戏班子的人介绍去唱戏,却不知道,原来知府有特殊癖好,男女通吃,更好男风。 青稞男生女相,相貌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知府老爷见了后,就起了心思,但是他作为父母官,道貌岸然,又不想留下不好的影响,就派人以唱戏之名,骗青稞进府。 知府给了高价,青稞想到家里需要钱,他不能辜负顾夫人,考虑再三,还是去了,却不想,落入到魔窟中,他不答应知府的求欢,饱受虐待,最后还是府上一个家丁,见他反抗的厉害,起了同情心,偷偷把他放走。 前有狼,后有虎,知府肯定不能善罢甘休,青稞想,他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往大吴京都的方向走,那边应该是安全的。 ------题外话------ 抱歉书友们,小莲肠胃炎犯了,躺了一天没起来,但是我坚持二十来天没断更,只能少写点,病好了补上。 第235章 浓情蜜意 青稞曾经跟着最有名气的戏班子到处唱戏,每次唱戏以后,都能收到不少打赏,从没担忧过银钱的问题,这是他第一次感到生存不易。 戏子无论在大吴还是大越,都属于下九流的行当,被人看不起,可他从几岁开始被班主带去学戏,并没有其他的一技之长,现在他不是孤身一人,而是要作为男人,承担养家糊口的重任。 虽然知道此行或许有凶险,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还是去了,原打算在边城留上一段日子,现在却是不能了,他逃跑,知府老爷明面上不会怎么样,私下里定会派人寻找,多亏他刚到,和戏班子的人不熟悉,无人知道他住在哪里,或许能挺一段日子。 “我们还有点钱的,又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有一口青粥喝,和你在一起,都是好日子。” 顾夫人眼眶通红,用帕子抹着眼泪,此刻她更坚定自己的内心,违背道德,背上不贞的名声,她都认了,因为从来没有人如此在意过她,给过她温暖。 “我……” 青稞想要说什么,咳嗽两声,嘴角流了血,莫小荷看他这状态,受伤很重,若是不及时上药,再拖上一夜,身体底子薄的,说不得明早就要一命呜呼。 “柳嬷嬷,得赶紧请个郎中,咱们胡同里头是不是有一家医馆?” 一切成为既定事实,顾夫人到底是宅门妇人,很快冷静下来,但是她心中颇为不平。在历城,不受夫君重视和疼爱,但是该有的地位,还是有的,作为曾经的上位者,被一个小小的知府欺负,她苦笑,果然,外面比她想的要残酷的多。 “夫人,怕是不妥。” 柳嬷嬷皱眉,人好不容易逃回来,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找郎中,万一被人看到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初来乍到,对边城不了解,知府又是父母官,随便跺一脚,弄死他们就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婆婆,我这里有些伤药,先给青稞用上吧。” 场面混乱,顾夫人一时失去主心骨,进退两难,莫小荷见状,只得拿出璎珞给她留下的药材,止血药效果不错,青稞伤重,目测几日以后才能结痂,而且必须妥善照顾,防止伤口裂开。 和莫大丫分开之前,莫小荷已经把包袱带了过来,她回房取药,顾峥紧随其后,他抓住她的手,沉默良久,却始终不发一言。 璎珞给的伤药,上面都被细心贴上标签,二人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却很有共同语言,莫小荷还当真有点想念这个姐姐,也不晓得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成功捉到滑不溜丢的兔子精。 拿出几个药瓶,莫小荷一抬头,突然发现气氛有些诡异,她疑惑地问,“夫君,你是怎么了?” “我们明日回家。” 顾峥想了想,他知道自家娘子心地良善,可作为男子,看到亲生母亲和奸夫在一起,他总觉得刺眼,能帮的他自然会帮助,不能眼睁睁看着二人送死,至于多的,也不会有。 “啊?这么快?” 门口处有动静,想来是柳嬷嬷着急取药,莫小荷送了一趟,又对瓶子上的标签,分别做了解说,送走柳嬷嬷,她叹息一声,作为现代人,对顾夫人和青稞,多了一丝宽容,而且他们现在无从选择,因为退路只有死。 “留下银两,我们先回镇上去,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青稞受伤,不宜移动,三人至少要在这里住到年后,那么一切就等年后再商量,如果他们想要到大吴京都躲避,到时候他会护送一趟,等到京都,就和他再无关系。 顾峥的想法,还是有这个时代男子的共同点,大男子主义,如果选错了男人,只能认命,而且,顾夫人已经有子嗣,却这么自私的为自己着想,谁家的主母不是这么熬过来的? 身在宅门,情爱那些风花雪月,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爱上比自己小十几岁的戏子,更是荒唐和不伦,能做到现在这般,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 “也好。” 莫小荷拉着顾峥坐在床边,心里寻思怎么开导他一下,事情特殊,夫妻二人都有不小的心里压力,她还好些,毕竟算是个外人,站在女子的角度,又能为顾夫人着想,而顾峥就不同了,看他紧绷的面色,可见内心很是挣扎。 柔软的小手,握住顾峥的大手,莫小荷靠在自家夫君怀里,聆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日子从来没平顺过,可那又如何,只要他在身边,岁月静好。 夫妻二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却并不显得尴尬,顾峥似乎能明白自家娘子想要说什么,她一直站在他背后,默默地付出和支持他。 青稞受伤,顾夫人和柳嬷嬷手忙脚乱,好在药不错,用上之后,疼痛感消失,没多一会儿,青稞发出匀称的呼吸声,疲劳过度,睡着了。 “夫人,青稞能睡就是好事。” 柳嬷嬷也放下一颗心,以后,青稞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关系到夫人后半辈子的幸福。别人不知道,她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知道这个世道对女子有多么不公平,可谁又能抗争? 夫人想要离开历城,柳嬷嬷不是不惊讶,也想过阻止,可转念又想,与其在牢笼中心如死灰,还不如拼一把,万一就成功了呢? 事实上,他们成功逃离历城,从北到南,万里之遥的奔波,只为将来能脱离城主掌控,过上安稳日子,别无所求。 “让小荷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顾夫人面色挣扎,最后还是让柳嬷嬷叫了莫小荷,对于儿子顾峥,她只有愧疚感,面对他的时候,很心虚,内心极其煎熬。 这边,莫小荷察觉到夫君情绪不高,主动打了洗脚水,成亲以来,一直都是夫君照顾她,她还真的没有主动为他做过什么,她总觉得,自己付出的不够多。 柳嬷嬷进门,看到打扰夫妻二人,咳嗽一声,低下头,“小荷,夫人让你过去说说话。” “恩,好,告诉婆婆,我这就过去。” 快速回答一声,莫小荷按住顾峥的一双大脚,小手在脚心处找到穴位,她本来是想学着现代的足疗按摩,无奈力气不够,反倒像是在挠痒痒。 “夫君,你是不是想笑?” 莫小荷勾了勾唇,掩饰自己的一抹坏笑,一般人都怕被挠脚心,就算夫君已经强大到无孔不入,总是有弱点的吧? 顾峥面部抽动,脸色变黑,他没说话,强力忍着,假装没有任何感觉。 “奇怪了,夫君你一点不敏感啊?” 莫小荷见状,更加光明正大,用白嫩的小手指,在顾峥的大脚下画圈圈,因常年走镖,又在山野打猎,他的脚周围,有一圈厚厚的老茧,莫小荷专挑脚心那块比较嫩的地方下手,毫不留情。 顾峥顿时感觉体温迅速蹿高,心头火热,心里也好像有小手在抓着他的心,他看到自家娘子得意地勾起嘴角,真想把她抱起来,直接压到床上,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夫君,夫君,我错了!” 见势不妙,莫小荷赶紧求饶,她闭上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那黑眸中,有一簇簇的火焰在跳动,额角的薄汗,暴露他此刻的欲望。 得知顾夫人在等自家娘子,顾峥忍耐,只是惩罚了自家娘子的小嘴儿,而没有太大的动作。 唇齿相接,口中残留着的都是他的气息,很好闻,有淡淡的香草味,莫小荷脸一红,刚刚竟然想直接吹灯上床,果然,男色害人,谁人有她夫君身材好?就那胸前的肌肉,摸一年仍然爱不释手。 又整理一番衣物,莫小荷来到顾夫人处,这次顾夫人开门见山,直接了当,“小荷,你和峥儿离家这么久,我就不留你们了。” 顾夫人想得清楚明白,青稞受伤,顾峥和莫小荷留在边城,只能加大目标,那些人说不得会跟着顾峥找过来,再者,她心中清楚,二人留下也只是想听他们的打算。 “婆婆,那你们将来有什么安排?” 莫小荷松一口气,这本来是夫君的意思,她还不晓得如何张嘴,既然顾夫人主动提出,他们就没了顾虑,三人深居简出,还是能隐瞒一段日子。 “现在已经是腊月,就在边城过年再走,去大吴京都。” 大吴京都远离大越,又是大吴的地盘,历城城主再有势力,也管不到那边去,到了京都,找一处乡下,买屋子买地,以后就过农家日子。 顾夫人在大吴京都有一处两进的小院子,是她的嫁妆,那处产业,是当年她嫁人,娘家人随便添置的,院子是抵债被转手,是一笔糊涂账,早已被遗忘,这次逃出来,她带着房契和钥匙,山匪都没能搜去,那作为她最后的退路。 “恩,那年后咱们一起进京吧。” 莫小荷一脸兴奋,她去过大越京都,走遍大越很多城池,却还没有真切了解过大吴,据说大吴京都的风气更是奢靡,她想见识下。 “还真是个孩子。” 顾夫人拍了怕莫小荷的手,天真浪漫,真好,就算在自己未出嫁之时,她也没有如此心性,嫁入高门,注定走一条铺满荆棘的路,她是多羡慕普通女子,可以一辈子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穷点苦点又怕什么。 莫小荷若是知道顾夫人的想法,一定呵呵,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这样,有多少人,吃饱穿暖都成问题,为什么盼望过年,还不是为了能吃上一顿肉。 庄户人家辛苦一点,除去苛捐杂税,剩下的粮食,勉强能吃饱就不错了,每年总有青黄不接的时候,要靠着喝粥度日,记得在莫家村过年,有一户老汉,存一年,只有两个铜板,只求能买一副猪下水,让小孙子尝尝肉味。 灾荒年间,卖儿卖女的更是不计其数,百姓流离失所,面黄肌瘦,日子哪里是那么容易过的。 都说饱暖思淫欲,不敢多想,是因为没有银子,考虑的都是下顿吃什么,谁还敢在儿女情长上费心思?归根结底,顾夫人生在高门,嫁于高门,没为钱财忧愁过,不知人间疾苦。 可这些话,莫小荷不会说,顾夫人有主意,和自家夫君想法一致,她如有意见,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那又何必!顾夫人虽说不太现实,但不是难相处的人,也会为她这个儿媳考虑。 “是我没本事,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说起往事,顾夫人很是黯然,她拉着莫小荷的手,“小荷,以后你们还是回到大越吧,你和峥儿身份特殊,回去总比在大吴安全。” 思虑再三,顾夫人说起在历城的见闻,城主一直在深山里秘密练兵,她就在逃跑之前,接待过将军夫人,将军亲临北地,定是有要事,再结合沿途见闻,她敏感地察觉,或许两国二十多年的平静要被打破。 婆媳二人说了几句话,莫小荷留下了个荷包,里面有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出门银钱不离身,就算出了什么情况,有钱能使鬼推磨。顾夫人想到眼下的情况,没有推辞。 翌日,顾峥和莫小荷起了个大早,二人没有来得及吃早点,就背着包袱,匆匆忙忙走了,他们没打招呼,却不知道,顾夫人一直站在窗边张望,一直到两个人身影远去,渐渐消失,她还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乌云散去,终见阳光,许是到了年关,南来北往的商户都赶着回家,街道上多了车马,百姓们挎着篮子出门采买,开始准备过年的吃用之物。 忙碌一年,也就能休息个几天,就算是穷人家,也想用最少的钱,买最丰盛的东西,过个肥年。现在刚过了腊八节,物价还没涨的太厉害,不差钱的人家,都等着过年头两天采买,价格贵,却能更新鲜些。 “娘子,早饭你想吃馄饨还是想吃豆腐花?” 街道的角落,支起了几个小摊子,每个摊子前都坐着零零散散的人,食物的香气弥漫,莫小荷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夫君,今天我想换换样,我想喝一杯豆浆,吃那个熏肉大饼!” 早饭吃大饼,过于油腻,不过想到赶路耗费体力,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顺路的马车,莫小荷还是坚持,她看见摊主正在切熏肉,切成薄片,大饼外皮酥脆,卷饼的时候,加上葱白,刷一层甜面酱,她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好。” 自家娘子的要求,顾峥一向满足,二人到摊子处,顾峥摸了摸钱袋,稍微一顿,就是动作这么迟疑,莫小荷看出不对,“夫君,咋啦?” “我只有十文钱。” 顾峥说完,并没有觉得难为情,他基本身上不太留钱,都是交给自家娘子,莫小荷管着家里所有的钱。 “我……也没有了。” 出门带出来一千两,怎么花都够了,但是这两个月,开销着实不算小,在甜水村盖屋子,吃穿用度,而后在请村民在山上帮忙救人,花出去一大笔。 “高老五偷了咱家的银子,另外剩下的,我都留给婆婆了。” 莫小荷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她以为夫君身上怎么还有点,给顾夫人荷包,就没有问他的意思,再说婆婆曾经给了几万两,她只回几百两,够小气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离镇上不算太远,走路一天多,如果能坐马车,天黑之前差不多能到,莫小荷的意思是先找马车,等到家里再给结算银子,反正他们在车上,又跑不了。从早到晚,一天时间,饿肚子没什么,等回家,再吃一顿好的。 “吃吧,吃过之后,我们先去赚银子,然后雇马车赶路。” 顾峥拿着仅有的十文钱,买了熏肉大饼和豆浆,递给莫小荷,又摸了摸她的头,“安心,我有办法。” “夫君,我自己吃不完,我们一起吃。” 虽然不知道夫君有什么快速赚银子的本事,莫小荷还是选择相信,买完这些,只剩下一文钱,顾峥买了两个糙面的小馒头,如今粮食价格上涨,一文两个的馒头,只有她的拳头大小了。 夫君就是太宠她,看看两个人的待遇,莫小荷坚决不要自己吃独食,夫妻二人对着肉饼推让,浓情蜜意,引得旁边路过的人频频围观。 第236章 胸口碎大石 进了腊月就是年,大街上人来人往,货郎们挑着扁担,穿梭在人群之中,里面多是胭脂水粉,头绳荷包等小玩意儿,遇见大姑娘小媳妇,停下来,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推销。 “羞羞!” 两个流着鼻涕的小娃,看着也就三四岁光景,跟爹娘一起赶早集市,看到顾峥和莫小荷夫妻来回推拒,做个鬼脸,旁边有人见状,不时地发出起哄声。 好在莫小荷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吴人,面对围观,她很淡然,秀秀恩爱怎么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过心里虽这么想,还是低调了些。 顾峥接过熏肉大饼,只咬了饼的边缘,他很小心,一块肉沫都没沾到,递给莫小荷,“好了,我吃过了,趁热吃,不然一会儿凉了。” 说完,低下头,他啃着两个干巴巴的粗面馒头,还是卖熏肉大饼的老板见夫妻谦让,觉得新鲜,又免费给顾峥送了一份豆浆,这年头,这么疼媳妇儿的,不多见。 道谢以后,莫小荷问自家夫君,“你说找到赚钱的办法,是去哪里啊?” “前面有一处码头,在那里运送货物,一个包裹一文钱,力气大,一个时辰来回跑几趟,能赚到咱们租马车的定金。” 大吴山水秀美,在边城通往京都,开凿出一条运河,用于专门的货物运输。前几年河道里淤泥太多,曾经被堵塞过,而后经过官府组织的徭役,人工疏通,一直到去年,才派上用场。 河道运输开通,码头上自然是多了做苦工的人,谁力气大,肯吃苦,就能多赚钱,顾峥扛几个包不在话下,只是时间不多,他们得尽快离开,争取天黑之前,回到镇上。 “做苦力?” 莫小荷喝了一口豆浆,差点没喷出去。刚刚夫君说找到赚钱的办法,郑重其事,她还以为有什么捷径,原来竟是如此。 码头上的苦工,多是一些壮汉,来往货船和马车之间,装货,卸货,跑腿,因为要用肩膀扛袋子,一日下来,上面是红肿的,长久做这行的,肩膀上都有一层厚实的老茧,走路稍微倾斜,也是因为肩膀长时间扛着重物,左右失衡而导致。 现实总是很残酷,不是你付出多少汗水,就有多少收获。码头上通常有个工头,在中间进行克扣,很多苦力一天赚的银钱有一半,甚至一多半要孝敬工头,如若不然,工头一个不高兴,混饭吃的饭碗都没了。 “娘子不用担心,你找个被风的地方,等我一个时辰便好。” 顾峥舍不得让自家娘子在外头受冻,这琢磨哪里能暂时避避风,他们现在没银钱,是个硬伤。 “夫君,那里有一块大石头,你能一拳打碎,弄成渣吗?” 莫小荷看着前面小娃手里的风车,突然有点感悟,这年代人就是喜欢看热闹,有热闹看,都争先恐后地看,何况正值年关,家家户户手头宽裕,不差几个铜板。 “可以。” 顾峥走到树下的石头前面,握拳,轻轻一捶,石头立刻四分五裂,变成一堆细小的石块,明眼人一看,这是一门硬功夫。 平头百姓,没见过多少真正的习武之人,能有个花拳绣腿让他们看热闹,就很满足了,听见响动,还不等莫小荷说什么,周围已经自发围成一圈,前排站着好几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好!壮士一手好本事,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石头啊!” 有人特地跑到石头碎块查探,频频点头,现在懂得内功的人越发的少,武学是循序渐进的过程,没有个十来年的积累,有内力是空谈。 “好,好!” 有人叫好,立刻有人跟风,“来一个胸口碎大石,精彩!” 莫小荷一脸黑线,到底是谁这么上道,她还没摆摊,这些人就抢先说了台词,无奈这边是街道的一侧,距离前方集市还有二十来米,若是在集市中,人更多。 好说歹说,和隔壁卖馒头的铺子借了个铁盆,莫小荷嫌弃他们家装酱油醋的小碗,那么小,瞧不起她夫君的能力吗?顾峥出手,装铜板必须用铁盆! “你忘了?现在这杂耍,也能造假。” 其中有个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糖葫芦,边说话,边吐着山楂核,“他们用假石头,外头看着是,里头也不知道是啥东西,轻飘飘的,一弄就碎的骗人!” 自从知道黑幕以后,众人对硬功夫渐渐失望,能人或许是有,人家不缺一口饭吃,怎么会沦落到摆摊来养家糊口?有那几文钱,还不如去看耍猴儿,那猴儿小眼珠活灵活现,还会作揖问好,大过年的,图个喜庆。 “呦呦呦,假石头?那是瞧不起谁啊?” 莫小荷见自家夫君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嘿嘿一笑,站出来,指着树下的石头,“刚刚我夫君只用了轻飘飘的一拳,有人看到,石头你们也检查过,绝无造假可能!” 说得一本正经,举起手中的铁盆,转一圈,只有一个人往里投了一个铜板,叮地一声,莫小荷看着上面泛着油花的铜板,心里酸酸的,赚钱不易! 刚有人揭露胸口碎大石造假,莫小荷却很是钦佩造假之人,这才是经济头脑,杂耍就是哄骗众人,让他们看个高兴,只要不被发现,能达到相同效果,己方省时省力,对方看得兴致盎然,皆大欢喜。就好比是魔术,不穿帮就好。“快过年了,给乡亲们拜个早年,今儿,让我夫君出点力,给你们开开眼。” 莫小荷知道顾峥的实力,刚刚丢过询问的眼神,他虽然有点无奈,却是默许了,既如此,她就加快敛财的进度,赚到铜板第一件事,给夫君买个熏肉大饼,顺便加一碗稀粥解渴。 “小娘子,刚才有人见了,咱们是后来的,什么都没看到,尽管刚才石头为真,不代表你们不能继续做手脚。” 人群中有那好事之人,率先跳出来找茬,有人提出质疑,招来不少附和的声音,他们想看硬功夫,又怕被骗,白白浪费感情。 “这位大叔说的好!” 莫小荷鼓掌,周围鸦雀无声,她感觉自己在唱独角戏,没人配合的滋味不好受,多亏她脸皮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和夫君赶路,只因盘缠被那小贼偷去,不得已才在原地卖艺……” 说来说去,就是没钱,让众人别光顾着看热闹,有钱的出钱,有力的,他们不需要出力,所以还是出钱就行,甭管是一文两文,还是十文八文,总之少了不嫌少,多了绝对不嫌多。 “是啊,有真本事的人,咋可能卖艺,咱们大伙儿给凑凑,只要功夫真,一切都好说!”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周围人连声附和,莫小荷见表演之前的动员工作差不多了,上前,小声问顾峥,“夫君,你能搞定吧?” 顾峥:……这个时候才问,不会太晚了吗?牛皮差点没吹破天,差点让他觉得,随手打破个石头,是了不得的技能。 “乡亲们,为了不辜负大家的热情,夫君说,石头由你们来选,辨别真假之后,抬上来。” 莫小荷继续忽悠,不然的话,顾峥还得去抬石头,到处找麻烦,一来一回,浪费体力,他早上只吃了两个拳头大的馒头,不顶饱。 “好!” 此言一出,底下人积极响应,纷纷赞不绝口,自己找石头,不怕造假不说,还能找个大块的,为难一下丑陋的大块头,众人抱着这样的心里,人群一下少了好几个人。 百姓们大多在集市上买东西,见这边有热闹,并没看过来,莫小荷心急,人越多,代表人气高,能吸引更多的人,多多益善,只有十几个围观群众,赚不到几个铜板。 她走出人群,看个两三个大娘正在围观货郎的扁担,对里面的荷包赞不绝口,但是因为要价比较高,没谈拢,正在犹豫不决,十几文买个荷包,对于平头百姓人家,稍微奢侈了点。 “大娘,你喜欢荷包吗?” 莫小荷眼睛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宣传靠她一个人根本不够,她还是个面嫩的小娘子,而几位大娘不同,面带横肉,嗓门又大,适当可利用下。 别的东西,莫小荷真没有,但是荷包绣帕,她带来十几个,全是京都的花样子,未来大嫂张纤纤的馈赠,她是打算到甜水村,贿赂一下村民,打好关系用,后来村里人多杂乱,她又不想太显眼,就一直没拿出来。 “这个给你们,随便挑,一人一个,绣工精致,十几文买不来的。” 打开包袱,让几个大娘看,对方立刻亮了眼睛,这么精美,若是带出去,肯定有面子,但无功不受禄,几人心里有点忐忑。 “就是麻烦几位到集市帮忙喊几嗓子,宣传宣传,这边我夫君要胸口碎大石。” 莫小荷讲明,不作假,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这有一个时辰表演,过期不候,夫妻二人着急赶路。 “这个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去,小娘子要说话算话。” 不过是喊几声,就能得到荷包,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货郎见丢了几宗生意,非常不快,但一琢磨对方夫君都能胸口碎大石了,他的小身板也经不起折腾,没敢说什么,贴着墙根溜走。 无论何时,都不能小看大娘们的影响力,现代的广场舞大妈,据说已经要占领世界,几个大娘就和做买卖一样,在人群中喊叫,顿时就吸引了成群结队来看热闹的人。 趁着人群去找石头,莫小荷又用同样手段,雇佣几个帮忙叫好的大叔做水军,荷包同样奏效,过年过节,男子总要送媳妇点什么,听完后,他们也毫不犹豫地答应。 这些围观人不可能都给银子,莫小荷凭借自己的火眼金睛,挑选的是看起来比较穷或者爱斤斤计较的人帮忙,她深知道炒作的重要性,什么都不怕,最怕冷场。 “石头来了!” 等了约莫有一刻钟,离开的几个人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辆板车,上面堆满石头,大大小小,装了足足有三个板车,而且后头还跟着个穿着绸缎衣衫的老爷。 “三两银子,我来看看热闹!” 有人不在乎,拿出一小块碎银子,貌似是从整个银锭上切下的银块,人群又因为这三两银子而沸腾。 三两银子,莫小荷并不是很在乎,但不可否认,在一文钱能买两个馒头的集市上,三两银子的购买能力惊人,普通四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也不过如此。 “壮士,脱衣服吧!” 不断有人增加筹码,莫小荷雇佣的水军们机灵,拍手叫好,更带动气氛的高氵朝。 脱衣服?谁这么流氓?自家夫君有胸肌和腹肌,人群中那么的多小媳妇和大娘,万一让她们看到,岂不是占了便宜? “不用,夫君不需要脱衣。” 莫小荷坚决反对,天冷,脱衣着凉怎么办?谁说胸口碎大石要脱衣服?那纯属是吸引人眼球而哗众取宠。 “好,开始。” 顾峥暗了暗眸子,抬起一块至少有半人高的石头,轻轻捶打,顷刻间,石块碎裂,变成细小的碎块四处飞溅,离得近的人遭殃,被扬了一脸石头沫子。 那可是石头,坚硬的石头啊!周围锐利,一个不慎,就容易划伤手,顾峥不过一拳,就能让石头化成碎块和碎末,太不可思议了! “用胸口,用胸口!” 拳头硬,胸口总不能那么硬吧,直接把石头仍在胸前,不捶打,能不能碎? 围观众人提出要求越来越高,顾峥一一满足,几块石头,雕虫小技而已。每表演一会儿,都被莫小荷叫停,她弄了个皮袋子,往里面塞铜板。 围观群众热情高涨,铁盆里哗啦哗啦,加上有三两的银块,不到半个时辰,顾峥凭借一手神功,赚来至少十几两,足够他们路上花费,而且还剩下很多。 “夫君,咱们就不表演了吧?” 莫小荷用余光瞄着板车,还有最后一车,目测四块大石头,见好就收,本来只是为赶路租马车,目的达到,她不想让自家夫君白白浪费力气。 “怕是走不了,还是把最后一车石头解决。” 围观的人群又是拍手又是跺脚,个子小看不到的,爬到树上,房顶去看热闹,总不能虎头蛇尾,顾峥见娘子看得认真,就又加大难度,来了个头部碎大石! 莫小荷默默无语,自家夫君人来疯,以为自己是徐铁头了,确定这么碰撞,不会有什么脑震荡的? 一番功夫下来,莫小荷收钱到手软,直到石头都被用光,他们表示需要休息,人群才渐渐散去,但是还有不少人留在原地,试图上前找顾峥攀谈,有那心眼多的,见一个时辰赚这么多,就想拜师学艺。 “夫君,你先擦擦脸,我给你买了熏肉大饼,特地让老板加两份肉。” 顾峥身上都是碎石头的沫子,他随意拍拍,接过帕子抹了一把脸。因赚银钱,夫妻耽搁一个时辰,现下得找马车,赶紧赶路回家。 “大饼就在路上吃,咱们先去车马行。” 之前想,没银子可以找顺路的马车,现在有钱,顾峥交了一两银子,挑选舒适带着垫子的马车,里面小几悬空,下面是单独放炭盆的地方。回程路上有好几处土路,颠簸,另外天冷,选择好的马车,能喝一口热茶,还要行四五个时辰,他说什么都不想委屈自家娘子。 第237章 兰姨娘 寒冬腊月,北风瑟瑟,马车上,由于多了个炭盆,莫小荷不用裹着厚重的袄子,也能感觉到暖意。打开皮袋子,里面都是散落的铜板和碎银,刚刚夫君顾峥胸口碎大石所得收入,她眯着眼睛,一枚枚数着铜钱,一副贪财状。 “娘子,路程还远,你在马车上睡一会儿吧。” 顾峥躲在车内,吃了熏肉大饼,又净了净手,从对面的车凳上搬过来一个包袱,里面是叠得整齐的衣物,软软的,不高不低,刚好能用来当个枕头。 他们夫妻二人为了省时间,没找车夫,租来的马车,顾峥直接赶车,到镇上车马行后,把马车送回去,凭借一张字条,领取租马车的押金即可。 车马行算是一个连锁机构,这样方便还车,租马车压下十两银子做押金,莫小荷数了数,钱袋里还剩下十多两,比她预想多出不少来。 “夫君,我不困。” 莫小荷睡不着,刚刚那出太过精彩,她自己还有点小兴奋,暂时走不出来,自家夫君随随便便一拳头轰碎了石头,动作麻利,不拖泥带水,也不需要用华丽语言点缀,烘托气氛,一拳砸下,简单粗暴。 顾峥双臂有千钧之力,偏偏对她极其温柔,莫小荷托着腮,胡思乱想,万一哪天得罪他,惹得狠了,他不会家暴吧?她那小身板,还不够抗下他一招的。 “娘子……” 顾峥哭笑不得,他家暴?他在家里一直没地位,一切都是娘子说的算,莫小荷不收拾他就不错了,想到之前脚心被她挠着痒痒,温柔的惩罚,顾峥脸色变了又变,这种软的,他更承受不住。 夫妻二人笑闹了几句,气氛和谐,沿途上,随处可见拖家带口上路的百姓,年关底下,出门在外的人们都迫不及待地赶回家过年,脚步匆匆。 手里有钱,心不慌,莫小荷坐在车窗门口,看到有老农卖土特产,咸鸭蛋,山上的菌菇,她都会买上点,一个时辰的路,花出去百十文,马车上也多了两个提篮。 赚钱耽搁了点时辰,马车没走出多远,已经到了晌午,街道上人慢慢变少,马车的速度稍微提升了些。一直在城里周边晃悠,偶尔会拥堵,马车跑不快,走上官道后,道路两旁宽阔起来了。 “娘子,咱们天黑之前怕是到不了镇上。” 顾峥接过自家娘子送来的热茶,看了看天色,他对自己赶车技术颇有信心,若是其余车夫,速度还赶不上他。平日还好,年关车多马多,不敢让马车飞驰,总要顾及赶路人,左躲右闪,半个时辰能走完的路,愣是多耽搁一倍的时间。 “沿着这条官道一直走,大概几个时辰后,有一个三岔路口,我们走最右侧的官道,约莫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回去了。” 顾峥停下给马喂了草料和水,用手指着前方。一路上,周围荒郊野岭,晚饭的时候若能赶到三岔路口,那里有一个面馆,味道不怎么好,但是可以将就下。 “夫君,左右不过是一顿饭,咱们就能到家了。” 哪里不如家好,莫小荷深有体会,即便是在甜水村盖了屋子,她仍旧没有多少归属感,让她最喜欢的,是大山内的房子,有树屋,有火炕,夏日看雨,冬日看雪,宁静清幽,无人打扰最好。 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问古代人,莫小荷不太喜欢和张伯,张大娘住在一处,并不是说和二老之间有龃龉,而是她更喜欢现代小夫妻的独居模式,自由自在,无人管束。 马车内有一个能烧热水的红泥小火炉,莫小荷在铜壶放了几个鸡蛋,这会儿熟了,她全部倒在小铁盆里,饿了包一个吃,蘸点辣椒酱,有滋有味,路上不能要求太高。 这是和顾峥成亲以后,莫小荷作为新媳妇,第一个需要自己操持的年,她格外重视,一应吃食,就想准备的全乎些,想到去年,还能和爹娘大哥在一起,她叹息一声,也不晓得何时能团聚。 晌午过后继续赶路,莫小荷窝在车凳上,迷迷糊糊之中,听见外面有喧哗声,她揉揉眼睛,把车窗上的帘子掀开一个缝隙,见顾峥已经把马车赶到一边,让出一条路开。 “看什么看,快点赶路,天黑之前走不到驿站,你们就得睡大街!”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整齐划一,衙役打扮的模样,他们在前面走,后面黑压压地跟着大部队,清一色的全是汉子,至少有几千人之多。 “啥啊,大过年的,还不能消停,就不能年后再去吗?” 人群中,传来不满地小声议论,有人面色愁苦,有人麻木,表情不一,却无人带着喜悦,等大批人过去之后,在后面跟着马车,牛车,还有三三两两背着包袱,挂着篮子的家眷,莫小荷看这般场景,和她当时陪着顾峥服徭役,一般无二。 看样子,这群人都是官府在周边几个城池挑出来的壮汉,送到边境城池去服徭役,过年都不让人安生,加紧修筑防御工事,难道说,两国关系又紧张了吗? 对于战争,莫小荷了解甚少,从未经历过,只能靠仅有的想象力。暮色将至,残阳如血,厚重的城墙下,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到处是破败的景象。 老人小孩的啼哭声,百姓们穿得破破烂烂,流离失所,还应该有什么?对于一个没有亲历战场的人,别指望她能有什么想象力。 莫小荷唯一一次经历,山匪屠了村子,顾峥怕她害怕,一直在身边小心保护,而后他和兔子精徐雁回击杀山匪,又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夫……夫君。” 还是有点心慌,莫小荷打开前面的车窗,呼唤顾峥,忧国忧民的事不适合她,活在当下的小人物,只适合过自己的小日子,可她明白,若战火纷飞,她的生活不可能不受干扰。 “恩。” 顾峥知道娘子担忧什么,转过身,放下马鞭子,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亘古不变的道理,金矿非比寻常,不仅仅是两国异动频繁,南边几个小国,也开始有自己的算盘,谁都想分一杯羹。 就看大越和大吴如何处理,大吴本是头等的强国,向大越屈从二十多年,表面上的平和,还能持续多久?不然,为什么莫家会着急让族人迁移,恐怕是早感应到了不对劲。 前几日顾峥带来历城的消息,让莫小荷心里有点恐惧,但来的快去的快,如今,在看到这么多服徭役的人大规模出现,这种恐惧感再次浮现,与其随遇而安,不如未雨绸缪。 路越来越宽敞,马车被顾峥赶得飞起,普通的马,不如历城的汗血宝马有力气,走走停停,天边已经呈现出一片黑灰色,才刚刚到达三岔路口。 路口处,如夫君所说,有一处面馆,与其说是面馆,还不如说是个棚子更为恰当。四面用油毡布围着,上面是个茅草顶子,周围已经挂好了照亮的油灯。 面馆旁边,停着一辆略显得华丽的马车,四周低垂着流苏,流苏上,点缀了玉珠子,车厢宽了一大圈,前面两匹拉车的马,四只矫健,非比寻常。莫小荷多看了几眼,她在历城,京都,多华丽的马车都见过,只是因为,马车看着有些熟悉。 “老板,来一碗阳春面,少放葱花。” 顾峥从赶车的位置跳下来,他自己可以用馒头糊弄,但是娘子得吃一口热乎的,尽管味道不怎么样,总比空着肚子要好。 “对不住啊,这位客官,小店今儿不做生意了,这不,没剩下多少面条,都被里面的贵人包下了。” 没多少面条是假,因为三岔路口常年有人路过,经常是三更半夜,这家面馆的老板精明,白日他自己打理,晚上让儿子来,家里全数亲戚轮班上阵,一年下来,银钱并不少赚。 因周围荒山野岭,只有一两个的小村落,面条贵一些,合乎常理,赶路人,能买得起吃食的,很少有人因为几个铜板计较,老板才是真的闷声发大财。 “哪里来的乡巴佬,快滚!老板,咱们夫人给你的银子少了?有那工夫闲磕牙,还不如把面条赶紧做好了端上来!” 马车上下来个婆子,骂骂咧咧几句,“若是耽误我们家夫人用膳,治你的罪!” 婆子长得尖酸刻薄,背着手,呵斥老板,面馆老板是个人精,得知马车上的人必然得罪不起,点头哈腰,手下动作却不慢,这些人来了后,丢给他一锭银子,足足十两,让他又惊又喜,“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喽!” 狗眼看人低的不是没有,莫小荷刚想骂人,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件事,她讽刺地勾了勾嘴角,这声夫人,应该听得马车里那位心花怒放了吧? 在城里采买,莫小荷曾经无意中进入一家专门卖女子用品的店,里面还有能增加房事乐趣的神药,当时恰好遇见了这个婆子,女伙计三娘和她介绍过,此人正是知府得宠小妾身边的贴身嬷嬷。 一个姨娘跑出来逞威风,到处装自己是个夫人,真真是好笑,不过莫小荷却不想和她正面碰上,其中还有点内情在里面。 璎珞离开之前,给了她黑市通用的令牌,莫小荷曾经找黑市的人帮忙调查堂姐莫大丫那未成形胎儿的下落,黑市很快给了回复消息,结果让她惊诧。 “走就走呗。” 莫小荷从马车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自家夫君,然后挤眉弄眼地2使眼色,心里琢磨,她不下去,等会那位“夫人”吃过面条以后,脸上会起红色的疙瘩,一直蔓延到脖颈,全身,就和花柳病差不多的症状。 璎珞的毒药,稀奇古怪,这个是整人用的,不致命,却让人受尽折磨,只要熬过三十三日,便自行恢复,如果想提前解毒,只需要吃大蒜即可。 顾峥以为娘子被这种态度气到,毫不犹豫,在假装和老板理论的同时,把瓷瓶的粉末全部下了进去,然后才驾着马车离开。 “夫君,我倒是有一件事,忘记和你说。” 如果是一般人,莫小荷或许不会给对方下药,不过是马车中那位姨娘,另当别论。 前几天事情太多,她调查过,得到黑市回信后,心心念念想要和夫君说,无奈接二连三出事,她又病了两天,再然后,一家人想办法抓住老虔婆和李二,此事就被暂时忘在脑后。 “刚刚那个嘴歪眼斜的婆子,是知府老爷身边的小妾的贴身嬷嬷。” 莫小荷绞尽脑汁地要形容一下婆子,看那副瞧不起人的嘴脸,她那主子不过是个破烂货,婆子更不用提,撇嘴以后,趾高气扬,可不就是嘴歪眼斜,和中风病人一样。 顾峥眸子深深,里面带着点点笑意,婆子让娘子大为光火,用嘴歪眼斜来形容,真是轻的了,他沉默,等待后文。 “那小妾,叫兰姨娘,就是出银子买堂姐腹中胎儿的人。” 如果是这样,还不能算巧合,更巧合的还在后头,此人,是莫小荷的老熟人,莫家村原村长的亲生女儿,和莫小荷算是有血海深仇。 去年他们赶路的时候,遇见这个兰姨娘被绑着,似乎要卖入花楼,莫小荷还曾经帮了个小忙,据说她在逃亡的路上,被知府看中,而后收房,很得喜欢。 不用想,村长一家都因为想杀人未成功而死,村长家只剩下兰姨娘,必然一直想着报复,从前觉得,把堂姐肚子里的孩子吃掉,用来美容,或许是个巧合,现在,莫小荷不确定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有些死结,一辈子解不开,相逢一笑泯恩仇都是扯淡,在子女眼中,哪有爹娘不好的?多亏天冷,顾峥赶车戴着斗笠,遮住整张脸,而莫小荷懒得下车,不然被那人看见,说不得还要起冲突。 “夫君,她现在暂时没动作,可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总之咱们不能掉以轻心,最好来个先下手为强。” 两国关系紧张,莫小荷一个莫家女在大吴地盘出点事,莫家族的手伸不到这里,另外,她想,兰姨娘之所以没马上报仇,也是因知府后院不太平,兰姨娘给人做妾,多半要安生个一年半载,手里培养点人。 买各种神药,先抓住知府老爷的心,而后进一步采取行动,可见,那人是个聪明的,不知道前方是不是还有坑等着他们夫妻。 “所以,咱们的打算可能都要搁置。” 老虔婆和兰姨娘有关系,若兰姨娘从中求情,为李二开脱,最后找个由头放了,那怎生是好?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找人找关系,直接在大牢,解决二人。 这招和杀人灭口差不多,莫小荷稍微有点接受不了,她倒不是圣母,而是追究其根本,此种做法治标不治本,那第二条稍微有些难度,结合青稞的遭遇,知府也不是个好东西,最好去京都告个御状。 “原来如此。” 顾峥表示知晓,年后他们的确要去一趟大吴京都,护送顾夫人和青稞,想不到中间多出来个知府小妾,又让原本简单的事,复杂不少。 娘子说的对,枕边风挺可怕,不解决了兰姨娘,以后有动作,可能会让李家跟着遭牵连。 “我也是这样觉得,以后咱们早晚要回大越,可外公外婆是土生土长的大吴人,表姐马上和秀才成亲,总不能所有人都远离故土吧?” 多亏这件事得知了内情,还可以早做打算。知府在京都那不算是大官,却能在边城一手遮天,想要草菅人命,随便找个借口,根本没地方伸冤,这才对没背景的小老百姓最残酷之处。 第238章 顾大厨 三岔路口发生一段小插曲,夫妻二人没有停留,继续赶路,等到了镇上,已经入夜,夜深人静,马车的轱辘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清晰入耳,街道上空空荡荡,看不到行人的影子。 “夫君,天色已晚,张伯和张大娘早就睡下了吧?” 镇上白日喧嚣,夜晚却是不同的,莫小荷干脆出了车厢,直接坐到顾峥旁边,四周观望。年关下,家家户户开始有了过年的喜庆气氛,店铺门口,挂起红彤彤的大灯笼。 熟悉的街道,在前面胡同进去,就是二人的家。等马车停在胡同口,发现里面一片黑暗,家里早已灭了灯。 莫小荷不太喜欢黑暗,所以她在家,晚上都会在院子里点燃一盏灯笼照明,张大娘节俭日子过惯了,舍不得灯油和火烛,有时候夜里去茅厕,不点油灯,就那么摸黑去。其实家里条件不错,顾峥既然答应给二老养老,就不可能失言,不过张大娘也说过,习惯很难改。 “要不,咱们去堂姐家里借宿一宿?” 镇上不仅仅有堂姐,还有大舅一家在,考虑到去大舅家,或许会打扰一大家子,还不如去打扰莫大丫一人,莫小荷揉揉肚子,关键问题是,现在她又冷又饿,最想先填饱肚子,但她转念一想,“堂姐家的胡同窄,院子小,马车放不进去啊。” 这会儿入夜,镇上车马行早早地关门,马车总不能扔在大街上,回程前,夫妻二人的打算是雇一辆马车,有车夫,到时候把人安排到客栈去。 “不如我们直接回村里。” 顾峥拍板,这么晚,打扰谁都不好,既然都回来了,住客栈不像样。有马车在,行程快,停放在莫家村的老宅,二人再进山。 天黑以后,方向难以辨认,就算是有多年经验的老猎户,都不敢往山里走,不过顾峥没这个顾虑,这些包袱,用不上的衣物,暂时放在马车上,他背着娘子回家。 “好。” 一提回家,莫小荷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离家没几个月的,她万分想念,有时候晚上做梦,能梦见在落地窗前品茶听雨的场景,这么久未归,家里什么样了?会不会有老鼠? “房间各处都有老鼠药,咱们走之前,被褥全部包在大包袱中,放入柜子里,最多就是落点灰。” 顾峥驾着马车,快速朝着莫家村的方向飞驰而去。通往村里的都是泥土路,前几天下雨,坑坑洼洼不太好走,把人颠簸得要散架子了,可这并不能阻止莫小荷归家的热情,她每隔一刻钟,撩着帘子看看,两边景色越来越熟悉,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在老宅的门口。 莫家人都搬走后,家里不剩下什么了,柴房里,柴禾都没有一根,灶间无一粒米,只有几套家里人余下没带走的衣物。 马车一进村,不知道谁家狗叫了两声,接着,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村民早已进入梦乡,并没有人出来查探。 “娘子,你上来,我背着你回家。” 顾峥收拾好包裹,把衣服留在马车上,取了莫小荷路上买的几样吃食,用包袱皮包好,拎到手里,指了指自己宽厚的脊背,怕自家娘子拒绝,“我背着你,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家。” “夫君,那我上来了。” 莫小荷是好歹也有百十来斤,进山的路陡峭,她真怕夫君受累,可考虑到当下情况,她深一脚浅一脚,速度慢,定然要拖后腿,还不如听从顾峥安排。 为了早点到家,顾峥施展了轻功,只见他选择一个方向,身形一闪,身材高大却一点不显得笨重,灵活地穿梭在山林之间,速度极快,冬日的林子,树木一半枯黄,七零八落,一半却完好无损,在山上,还有层层落雪。 顾峥每掠过一处矮树,莫小荷赶紧趴下,把脸埋在他后背上,感受耳边呼呼作响的北风和二人碰落树枝发出的清脆声响。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莫小荷还没适应这个节奏,顾峥已经停下来,他们面前,正是家里那一扇铁门。 “夫君,到家了!” 莫小荷迫不及待地在顾峥后背跳下来,用手摸着铁门,上面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她的手瑟缩了下,一直到顾峥打开大锁,她率先走了进去。 门口的树下,挂着一盏红灯笼,顾峥用火石点灯照明,除去院子里的落叶和白雪,和二人离开的时候基本一样。 “娘子,你进屋里取暖,我先去灶间生火。” 山上严寒,气温比山下低了好几度,尤其是夜晚,北风吹得树木呼呼作响,鬼哭狼嚎,风无孔不入,顺着莫小荷的衣领,钻进去,让她缩了缩脖子,感觉凉飕飕的。 几个月未归,屋里只落了一层薄灰,只是靠近窗台那里有些灰尘,莫小荷先用干净的布巾掸灰,又用湿抹布擦洗两边,屋内又变得整洁如初。 没过多久,屋里开始有了热乎气,莫小荷搓搓快冻僵的手指,铺好被褥,摸着炕上的温度,她美滋滋地,看来今晚一定能睡个安稳觉了。 顾峥收拾好灶间,把买来的吃食归置好,他没忘记自家娘子畏寒的体质,煮一大锅生姜红糖水,端到屋里,“快一口气喝下去,我见你冷得发抖,仔细染上风寒。” 一大碗红糖水放到小炕桌上,顾峥试了试暖炕的温度,刚烧上,一会儿温度才能上来,他给莫小荷的腿盖上被子,“家里东西不多,我只能简单做点。” “夫君,不拘什么,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就行。” 莫小荷皱眉,实在不喜欢生姜水的味道,但是夫君就在旁边看着,面无表情,她只得捏着鼻子,把碗放在嘴边,做视死如归的悲壮状,一饮而尽。 “又不是让你喝毒药,有那么难喝吗?” 顾峥见自家娘子的表情,眼神越发柔和,掐了下她的脸蛋。生姜水驱寒最是管用,是药三分毒,总比染上风寒再喝苦药汤子强上许多。 “着实不好喝。” 一碗姜汤下去,莫小荷感觉身体有了点温度,她苍白的脸颊渐渐转红,顾峥放了心,先去后院,在水潭里捞出一条大鱼,见自家还有些粳米,滚了个鱼片粥。剩下的鱼肉,他去刺后全部剁成鱼糜,加了点面粉,下油锅炸,做成了手工的鱼肉丸子。 水潭里的冷水鱼,鱼肉鲜嫩,没有一点腥味,无论煎炒烹炸,怎么做都好吃,但是有一个菜还不够,他用家里剩下的酸豆角炒了肉沫,又切个咸鸭蛋,顾峥怕自家娘子吃不饱,看到馒头冷硬,他麻利切成片,下油锅煎得两边金黄,外焦里嫩,这才盛盘,端到炕桌上。 “哇,有鱼吃!” 莫小荷以为夫君煮的是普通的粥,用勺子翻动,发现内有乾坤,她吹了吹滚烫的热粥,眯着眼睛放入口中,简简单单的食材,味道却意想不到的好。 “上次我们在小摊上吃过一次,我正好见到老板放调料。” 顾峥给莫小荷的碟子里夹了个鱼丸,“用剩下的鱼肉做的,刚炸出来,你尝尝。” “好。” 莫小荷很饿,又见几样小菜都很精致,立刻胃口大开,她一勺一勺地喝粥,馒头片,鱼丸,酸豆角肉沫,搭配起来,不油腻,清淡爽口,让人胃口大开。 夫妻二人也是饿的狠了,你给我夹一筷子,我给你夹一筷子,很快碗盘见底,什么都没剩下。 一顿饭,吃的格外舒心,莫小荷对顾峥竖起大拇指,顾大厨,绝对的大厨,手艺比那些吹嘘的百年老字号酒楼分毫不差,而且夫君领悟能力非常强,她是有口福了。 第239章 下得去口 当初重盖屋子的时候,顾峥在地下埋了烟道,等灶间的火烧旺了,屋里温度迅速增高,地板上都是暖暖的。莫小荷一顿饭吃得畅快淋漓,额角上见了汗。 “娘子,天冷,还要洗漱吗?” 顾峥已经在灶间烧了一大锅的热水,他知道自家娘子喜洁,多半是要洗漱之后才肯睡觉。二人刚进家门,山上飘了几片小雪花,刚刚他端饭出来,见有下大的趋势。 山里的一年四季都和山下是两个温度,就算是炎炎夏日,被森森古树遮挡,在早晚也会多了点凉意,好在气温还算稳定。 “洗澡以后睡觉才香。” 莫小荷打了个呵欠,小鸡啄米似得的点点头,吃饱容易犯困,更何况是在家里,一回来,身上紧绷的弦立刻放松下来,她吃饱喝足,慵懒地靠在枕头上。 顾峥点头,收拾碗筷,莫小荷见状,顿时清醒了,她坐一天马车是累,但是赶车的夫君更甚,刚刚就是他做饭,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刷碗了。 说起来,她来大吴后,一切顺顺利利,没出嫁之前,有爹娘娇宠,没让她干什么活计,出嫁后,夫妻爱护,又找到躲懒的理由,莫小荷想,她做的那些,和顾峥的付出相比,远远不够。 “几个碗筷,用热水泡上,加点草木灰,去油污,很省事。” 顾峥看着自家娘子白白嫩嫩的小手,一点不忍心她受苦,之前服徭役,家里的事他帮不上忙,看到莫小荷小身板担着水桶晃晃悠悠地走在甜水村的土路上,心里不是滋味,这本应都是男人的活计。 “家里有你之前留下的澡豆和香露,娘子,你先拿着衣服去净房等着,我去灶间加点柴禾,再烧热些。” 顾峥是男子,体温偏高,加上习武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惧严寒,他只穿了一件里衣,一点不冷,但是他娘子是畏寒的体质,等出来,一个不留心就容易染上风寒。 “夫君,你总这样,都把我惯坏了。” 莫小荷努努嘴,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很熨帖。在甜水村看到村里人家,谁家不是妇人顶个壮劳力,农忙下地干活也就罢了,平日里,喂猪喂鸡鸭,洗衣做饭,操持家务,累得像个陀螺,连轴转。 村里男人自诩是一家之主,从不进灶间,美其名曰,君子远庖厨,这是圣人说的话,有些男人,去灶间打水都不肯,就等着人伺候。 她最看不上那种不知变通的人,若说书生迂腐,受书本教育,脑子坏掉也就算了,那些泥腿子还搞什么君子那一套,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对比之下,莫小荷就成了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顾峥只要得空,砍柴打水,从不含糊,村里人眼睛不瞎,背地里没少念叨,莫小荷就听过那些人在背后道人长短,说她娇滴滴的,明明不是小姐身子,还一副大小姐做派云云。 她在村里人缘不咋地,行事,很多人看不过眼,莫小荷从不为这事上火,相反感到分外自豪,如果不是她日子过的好,怎么能引发众人反感?她们不过是没嫁个好夫君,心里不平衡罢了。 拿了一套柔软的棉布睡裙,莫小荷哼着小曲到净房,顾峥在浴桶给她放好水,又用手试了试水温,“我就在灶间整理东西,你感觉到水凉了,喊我一声。” 话毕,还不放心地嘱咐,“旁边桶里还有点热水,你别自己加,仔细烫着。” “夫君,你要洗漱吗?” 赶车一天,风尘仆仆,莫小荷眼睛亮晶晶的,眼中的情绪不言而喻,好久没有彼此亲热,都回到家里,还有什么顾忌?她不介意自己主动一点,前提是,下得去口。 “恩。” 顾峥顿感心中火热,自家娘子的一句话,就让他身体起了反应,为怕丢人,他来不及说什么,几乎是狼狈地跌跌撞撞走出门。 “夫君有时候还是很单纯的嘛。” 莫小荷用澡豆搓洗身子,对着顾峥的背影偷笑,几日都没好好洗漱,她在浴桶里泡了良久,等到水快凉了,才匆忙换上衣裙,从净房出门。 屋里静悄悄地,没有人,她坐在梳妆台前,用干布巾绞着头发,对着镜子,挺了挺胸口,莫家的秘方她一直在坚持喝,效果显著,从前的扁平,慢慢凸起,现在看起来已经非常可观。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莫小荷还不等回头,就闻到一阵清爽的香草气息,顾峥接过布巾,帮着自家娘子擦头发,眼睛却看向铜镜中。 这个时候的里衣,莫小荷一直穿得不太习惯,她都是勉强凑合,在家里,荒郊野岭的,只有她和夫君二人,随心所欲。她穿的睡裙是根据现代的款式改造,长袖粉红色,胸前是鸡心领,露出大片春光。 有段日子没行房,顾峥喉咙动了动,难耐地做了个吞咽动作,天知道他现在有多煎熬,只是娘子头发还没干,他只好控制自己,加快手里的动作。 莫小荷自然感受到了,每次都是夫君主动,这一次怎么也该轮到她了,趁着顾峥擦头发的间隙,莫小荷抓住他的手,突然转过身来,整个人撞到他的胸膛里。 “娘子……” 顾峥的嗓音有淡淡的沙哑,有种莫名的磁性,让莫小荷心里那根弦,突然就断了,她推着顾峥来到床榻上,直接坐在他身上,低下头,狠狠吻住他的唇。 这个吻很是青涩,却能挑起他身上所有的火,顾峥只觉得体温高了好几度,他不再犹豫,化被动为主动,一个侧身,把自家娘子小心翼翼地拥在怀中。 “夫君,吹灯。” 莫小荷眼神如春水,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自家夫君的凝视,太有侵略性,她注视着他深邃的黑眸,里面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倒影,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抚摸上他轮廓分明的脸颊,呢喃道,“夫君……” “开着灯,我能看见你,你也能看到我。” 顾峥不肯吹灯,反而地下头,直奔莫小荷白嫩的脖颈…… 一夜如此短暂,莫小荷身心感受到巨大的欢愉,一直到快黎明,才沉沉地睡过去,顾峥看到得到满足的自家娘子,认命地帮着打水擦洗,收拾残局。 天灰蒙蒙的,正午时分都不曾有阳光照进来,莫小荷睡得踏实安稳,连带着醒来后,嘴角微微勾起,嘴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夫君,什么时辰了?” 莫小荷穿好衣物,在家随意地披了一件兔子皮的斗篷,她刚出房门,见天空飘着雪花,地上,树上,房檐上,白花花的一片。 吸一口清新空气,微冷,却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心胸开阔,她竟然能感觉到雪花微甜的味道。 “午时,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 顾峥把院子里落下的树叶,都清理在一个桶内,天不亮,他下山去了一趟,把马车送到车马行,然后去莫大丫那打了个招呼,他和娘子先在村里住两天。 “这么快?” 莫小荷愣了愣,随后问一句,“堂姐还好吗,自己住没问题吧?” 年关将至,小贼必定不少,这时代没有隐私,左邻右舍,吵个架听得清清楚楚的,若是让人知道莫大丫一人,晚上遇见个小贼或者登徒子怎生是好? “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 顾峥抽了抽嘴角,他去莫大丫家里送东西,本着男女大方,没有进门,就站在院子门口,正好看见他兄弟徐铁头在里面劈柴。 二人相见,那场面相当尴尬,莫大丫却不当回事,掐着腰,在一旁指挥,态度嚣张,而徐铁头做小伏低,任劳任怨,顾峥不禁想,是不是徐铁头有什么事犯莫大丫手里了,虽疑惑,但他不是多嘴的人,便没有深究。 “夫君,没去告知张伯和张大娘吗?” 都进了腊月,老两口必然等着盼着他们回来过年,之前张大娘想去甜水村看她,是因旧疾复发,这才耽搁了。不说一声,就怕二老去那边,正好走岔,白跑一趟 “当然要去一趟,下山顺手打了两只山鸡。” 顾峥和张大娘解释缘由,张大娘心里有谱,悬着那颗心就算放下,还给他带回来不少吃食。 “有酸菜?” 莫小荷肚子咕咕叫两声,早饭是荷叶夹饼,红枣粥,荷叶饼里面放着碎肉,酸豆角,还有几样菜,混合在一起,配着软软的饼,味道酸辣可口,她一口气吃下两个,这才不肯再吃。 “夫君,还有山鸡吗,咱们留着炖酸菜锅吃?” 家里有可以装炭火的铜炉子,里面加点炭,在屋里的小炕桌上就可以,天冷,吃一口热乎的,整个人都舒坦,刚吃完这一顿,她就盼着吃下一顿。 “山鸡给张大娘送一只,你堂姐那一只,没有了,你想吃鸡肉,我去山里打。” 虽说没有鸡肉,但是去集市,顾峥看到有人杀年猪,定下整整一扇排骨并四个猪蹄,当时屠户以为他抢猪蹄,是给娘子下奶用,还唠叨了几句如何煲汤。 “不用不用,这些就够吃,足够!” 天冷,肉放在外面,几天内肯定不会坏,猪蹄做蹄花汤或者烤着吃都行,有一瞬间,她脑海里已经过了好几种吃法。 “夫君,集市上是什么情况?” 前段听表姐李秀说,粮食涨价很厉害,不知道最近有没有人到粮店门口排队。莫小荷估算,一旦两国开战,无论怎么控制,边境城池都难以逃脱,粮价必定飞涨。 在外地运输粮草,路途遥远不说,还有一定的耗损,不如就近收购,粮食紧缺,物以稀为贵,所以趁着现在,多买点,哪怕以后成了陈米也好,至少不怕没粮吃。 “糙米已经到十文一斤。” 顾峥说完,沉默半晌,如果没有可靠消息,只能通过粮价判断,百姓们还不晓得,以为只是因为过年,或者那些黑心粮商一起提价,为了牟取暴利。 “这么贵?” 镇上做工,壮劳力的汉子,最多不过给个二三十文,若以此推算,只能买两三斤糙米,看着可能不少,其实,根本不够一家人嚼用。 普通百姓,一个月能吃上一次肉,都是很不错的,肚子里的油水少,不顶饿,每顿饭自然要多吃点米粮,节省人家,做糙米里头还要加上容易饱腹的红薯。 粮价飞涨,总归不是个好兆头,莫小荷皱眉,总觉得形势不容乐观,看来最近还得紧紧盯着粮价,看看中间是不是有猫腻,还是真如百姓所想,一切都是粮商恶意抬价。 第240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冬日里,山中景色萧条,夕阳红晕的光亮,透过树枝,照射到山村里房屋的一角,炊烟袅袅,周围是无尽绵延起伏的大山,真如与世隔绝一般。 回家后,莫小荷才是真正闲下来,不像在甜水村,一顿饭正要蒸一大锅馒头,夫妻俩吃饭然没有特定的时间,悠闲自在,感觉到饿了,才开始做饭。 顾峥下山一趟,菜蔬和家用都被采买个齐全,闲来无事,莫小荷就指挥自家夫君揉面,和她一起做小饼干,或许是调料不如现代品种丰富,吃起来总是差些味道,为了让饼干更香脆可口,她做了改进,用天然蜂蜜替代白糖,又把花生,杏仁碾碎,揉在面中,这样烤出的果仁饼干,很得顾峥的喜爱。 莫小荷一见被自己琢磨出门道,顿时有成就感,她连续做了两天饼干,后来发现,把饼干外面沾上一层果仁碎,看着卖相更好,口感不变,她特地做出很多,留着过年走亲戚用。 家里在镇上亲戚不多,若表姐李秀嫁到林家,林家算一门,除去外公外婆,只有莫大丫,她穿来没多久,赶上族里人迁族,忙忙碌碌不停,还真的没有什么朋友。 对此,莫小荷也不觉得有遗憾,前身本是高傲的性子,谁都看不上,万一真有太多朋友,她发生这么大转变,很容易被瞧出来,再说交朋友要三观一致,志趣相投,没有不能勉强。 “夫君,你忙什么呢?” 莫小荷在灶间里炖冰糖银耳羹,屋里和屋外,完全是两个温度,她早上去书屋打扫,放进去一盆水,刚刚看一眼,上面已经结成冰花,而在内室,只需要穿一件里衣即可。 “做几个装点心的小匣子。” 顾峥坐在小板凳上拍了拍手,“你不说过年送饼干有些拿不出去手吗?我就想着,不如配上个好看的盒子。” 山里木头多到用不完,也不用花银子,左右搭上点工夫而已。过年走亲访友,用礼盒装东西好看些。点心铺子里,普通的糕饼用油纸包着,几文一块,十几文能买一包,若是放在精致的盒子中,价格翻了好几番。 “咱们在大越京都看的点心盒子,叫八宝攒盒,你还记得吧?” 莫小荷喜欢吃点心,宫中多有赏赐,就连她的未来大嫂张纤纤,也经常送上门,算是讨好她这个未来小姑子。顾峥提的八宝攒盒,她有印象。 一个圆形的大礼盒,打开盒盖,里面有八个小格子,可以装不同的糕饼,糕饼吃完以后,精美的盒子可留下,用来装干果也是好的,八宝攒盒的价格取决于盒盖上的雕工和木料。 “那敢情好,剩下的盒子里,再装点别的,凑够八样,送礼有面子,也能体现咱们的用心。” 莫小荷拍了拍手,表示支持,家里还有红枣,葡萄干,都可能用来做曲奇,到时候变换几个样式,填满八宝攒盒。可惜的是,做起来材料不含糊,成本太高,不能拿到镇上去卖银子,普通百姓消费不起。 “你想在盒子上雕刻出什么花样?” 顾峥似乎无所不能,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个大盒子,里面是雕刻工具,莫小荷新奇地围着转了一圈,去书房画草图,给表姐和堂姐的礼盒雕刻成卡通图案,送家里长辈,一律牡丹花,预示着富贵。 夫妻二人在山上,日子过得充实,莫小荷真是一点不想下山,但是她也知道,回来两三天,总得下去打招呼,不然的话,怕张大娘会多心。 为了下山,莫小荷起了个大早,穿上加厚的碎花棉袄,外面套了个兔子毛皮的披风。起早后,顾峥封上炉子,在后院水潭里抓了三条大鱼,二人慢慢悠悠地下山。 时间还早,两个人牵着手,四处看着周围的景色,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在雪下面,隐隐透出一抹绿色,总有那耐寒的植物,在寒冷的气候里,依然散发着生机。 从山下到镇上还有一段距离,顾峥赶着家里的马车,内里放着炭盆和热水,垫子都是羽绒的,保暖又柔软舒适。 张大娘估摸夫妻俩该下山了,天不亮打开院门,在门口驻足张望,眼瞅着就要过年,他们也来了有半年时间,日子过得真快。 “老婆子,你看啥呢?” 张伯在灶间里烧火,探出个脑袋,“天冷,你先进来吧,大过年的,你的腿脚别出了毛病,半夜睡不着,哼哼,耽误咱们过年。” “死老头子,少咒我!” 张大娘回过头,给张伯一个白眼,老夫老妻这么多年,相依为命,彼此都很关心对方,但是她家老头子,从来不会好好说话,听着让人别扭。 早年刚嫁给他,二人因为说话方式,没少吵架,后来慢慢习惯,年头久了,也就能理解彼此的不容易,他言外之意,让她别受风。 “顾小子和小荷今儿回来吗?” 前两天,家里已经打扫过,前后院,窗明几净,头两天窗户上的高丽纸破了个窟窿,老两口分工协作,糊好了窗户纸,被褥全部拆洗,等阳光正好的时候,就挂在院子里晾晒。 “我看差不多。” 张大娘在门口张望一会儿,没等到人,却看到邻居家的老两口正在拎着米袋子往粮铺的方向去,她叹口气,“粮食涨价太快,这才不到一个月,涨三倍,铺子每天就供应几百斤,去晚了,有钱都买不到。” 多亏前段时间李河察觉出不对,和李秀他们分两三个铺子排队,买了点,加上原本家里剩下的,吃到来年三四月份不成问题。等那会儿,新稻米也差不多熟了,价钱或许会降下来。 “家里还有梅菜吧,我记得有一小袋子,小荷丫头心心念念着梅菜扣肉烧饼呢!” 张伯比张大娘想的开,粮食涨价也不怕,总有个底线,难道父母官会看着他们这些普通百姓饿死不成?又不是灾荒年间,不会太过离谱。 “你不说我也知道。” 老两口拌了几句嘴,直到太阳升高,莫小荷和顾峥才回来,二人从莫家村出来,正好路过粮食铺子,她去打探下价格,最后只买了两斤绿豆,想着做个绿豆饼吃。 “张伯,张大娘,我们回来了!” 莫小荷在门口喊一嗓子,张伯和张大娘赶忙在上房应声,二老为争第一个出来,在门口推推搡搡,最后张大娘靠着身体优势,把张伯挤在一边,看到她,很是欣慰,“小荷,长个子了。” 莫小荷刚十六,还在生长发育期,有几个月没见,她抽高了些,原来到顾峥胸口,现在正好到他肩膀下一点点,夫妻二人并肩,正好看上去般配,最萌身高差。 “出去以后才觉得哪也不如家好。” 说完,莫小荷沉默一下,心有所感,张伯和张大娘算是远离故土,会不会想念那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小村落呢?尽管这里条件好,怕是总有点故土难离的情节吧? “那是,家里准备不少东西,我之前真怕你们不回来过年。” 张大娘正处于喜悦中,也没多想,上前接过顾峥手里的东西,让他洗洗手,到屋里去烤火。 “小荷,你赶紧进屋,老头子烤了红薯,这会差不多好了。” 张大娘给夫妻二人打了热水,又催促他们去休息,口中碎碎念,“前几天我去集市上,看到有大越过来的人卖东西,就买下了。” 按理说,红薯是贱物,卖不上价,那大越的人也不知道听谁忽悠,听说大吴人把这个东西当宝贝,他头脑发热,赶着牛车,从大越到大吴,折腾了半个月,结果发现一文钱一斤都卖不上,欲哭无泪。 也是他赶的时候还好,要过年,粮食突然涨价,十文一斤的糙米,很多百姓人家顿顿吃,吃不起,红薯突然成了抢手货,大越的红薯全部是红心,烤了后,香甜,软糯,张伯牙口不太好,对家乡的红薯,情有独钟。 “真香啊!” 莫小荷进了屋,坐在火炉旁边,张伯笑眯眯地从炉子里翻出一个大红薯,递给莫小荷,“刚出炉,有点烫,你剥皮后,仔细别烫嘴。” “我在屋外闻到香味,这会口水快流下来了。” 早上吃的东西不多,忙着赶路,莫小荷早已饥肠辘辘,她吃着红薯,配降火的茶水,津津有味,吃货的最大追求就是吃好吃的,能让她瞬间忘记烦恼,不再为未来忧心,顾峥在一旁,看到娘子像一只小松鼠,眼中的寒冰慢慢融化,不管两国是不是要开战,他都要找一块净土,带着她一起过平和的日子。 冬日里天黑得早,夫妻两个人饭毕,一起散步去了李河的打铁铺子。才两三个月的工夫,打铁铺子扩大了一倍,把旁处的门脸打通,合二为一,上面悬挂的牌匾也换了新。 门口的伙计正在送客,是个生面孔,听说二人找李河,他顿了顿,“掌柜的不在,出门吃酒,还未归。” 眼瞅着天快黑了,铺子还未打烊,里面隐隐约约可见灯光,听说李河在未来妹夫林秀才的引荐下,接了衙门的生意,赚不少银钱,看来果然如此。 “小荷,妹夫,你们咋来了?” 二人刚想离开,见李河手里拎着个油纸包,哼着小曲走到门口,生意蒸蒸日上,他回到村里,谁人不夸他?那些当初狗眼看人低的,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之前娘文氏给他说了一门亲,对方嫌弃他是个打铁的学徒,穷酸匠人,不肯下嫁吃苦,特地跑到镇上来警告他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那眼高于顶的村里丫头,昨天路过镇上专门找他道歉,并且委婉说出想要结亲的想法,竟是连自己的脸面都不顾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当初那人怎么说的,他一字不差还回去,末了看到她惨白的脸色,顿时感到神清气爽,连带着今日心情不错,下晌他刚去衙门找林秀才,请他在酒楼吃酒。 “当然是来找你的。” 莫小荷指着眼生的伙计,问李河,“表哥,你还真低调,我以为你只是赚两个小钱,谁知道又赚出来一间门面啊!” 打铁铺子人手不够,又招了新伙计,看生意,貌似比从前更好,人来人往,生意不断。 “说起来,隔壁还真不是我买下的,是林秀才,想和我合伙。” 说起这个未来妹夫,李河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以前觉得读书人眼高于顶,因此对那个群体没好印象,而林秀才不同,竟然懂生意经,不但介绍衙门的生意,还指点他,果然,打铁铺子收入一天好过一天。 第241章 生意经 日落西山,天幕低垂,远处的云层形成一片淡淡的灰色,在灰色地带的边际,还有一片隐约可见的火红晚霞。 打铁铺子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年还没到,就早早贴起喜庆的年画,两间铺子合并以后,更是增加原来的一倍不止,莫小荷见客人少了些,也跟着好奇地进去看。 大堂内,摆放各种规格的铁器,农具,还有铁盆等物,在右边一侧,专门在墙上钉了一排木头架子,上面摆放着刀具,长矛,弓弩,在烛火的映照下,发出森冷的寒光。 下方摆放着匕首,刻刀,还有红泥小火炉,上面分别标注了价格,一把普通的短柄匕首,要二百文钱,这个价位,倒是让莫小荷惊讶。 从大越京都回程的路上,她曾经在泸州城买过一把匕首,说是匕首,根本就没太开刃,外面用皮套保护着,平时随身携带,能防身,切个水果,才花了八十文。 “表哥,匕首都那么贵了?” 手柄是木头的,做工粗糙,没有花纹,上面的木头似乎没有磨平,那刺很容易扎到手里,之前莫小荷就吃过这样的亏,还是夫君顾峥说木头刺在里面,时间长了,手指红肿流脓,他坚持用针挑出去,想到那种痛感,她瑟缩了下。 “哪里只是匕首贵啊!” 李河摇摇头,前几个月,铺子里卖铁锅才不到五十文,现在要将近二百文,可出乎意料的是,铁器价格飞涨,百姓们反倒更加买账,最近年关,伙计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大堂内专门有一处休息区,有桌椅板凳和茶水,李河亲自倒茶,指着墙壁上显得锋芒毕露的几个大字,“林秀才学问好,字也写得不错,都说字如其人,我倒是相信他的人品,小秀嫁给他,真是高攀了。” 说完像是很认同自己的话一般,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休息区也是他的意思,我一个粗人,哪懂这些?” “表哥,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那话怎么说来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林家人口简单,家庭和睦,林父林母通情达理,林霜性子爽利,确实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亲事,可却说不上高攀,如果李秀去了大越京都,依靠莫家,找个举人,也不费多少力气。 “小荷,以前我不认识他,觉得他就是个迂腐书生,未必有什么真才实学,谁想到他不仅学问好,又有生意头脑。” 提起林秀才,李河话很多,满口溢美之词,林家想早点迎娶李秀过门,这样明年八月份赶上三年一次的秋闺,林秀才下场试试,成家立业,就没了后顾之忧。 三人坐在一处,基本是李河和莫小荷说话,顾峥认真听着,沉默不言,低头沉思,若说粮价飞涨是粮商恶意抬价,那么铁器同样涨价,就能说明很多问题,绝不是巧合,但是大吴大越两国和平共处了二十多年,百姓们早以为自己活在太平盛世下,警觉性低。 火苗发出滋滋地响声,李河用铁丝捅了捅,突然一拍脑门,“光顾着说我自己的事,妹夫,你咋从甜水村回来了?前几天衙役又在家家户户挑选壮丁,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 因为有林秀才这个渠道,李河早得到一天的消息,不过这次服徭役和他无关,爹李大壮受伤,只有他一个劳力,不在挑选范围之内。 以前李河总觉得自己是家里唯一男丁,没有兄弟帮衬,这个时候才知道,只有自己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至少这个时候轮不到他去吃苦。 “衙门有政策,举报逃徭役的人,即可免徭役。” 顾峥板着脸,声音低沉几分,昨天找朋友打听消息,和他预想的差不多,有兰姨娘照应,李二和老虔婆在牢里,日子勉强过得去,暂时没吃苦头。 “李二和那个李家老虔婆,都是黑了心肝的!” 李河撇了撇嘴,两家虽然一个姓,却没有一丁点的血缘关系,祖宗十八代都没有什么牵扯。 莫小荷和顾峥回镇上,没见到冯大春,听说他伤还没好利索,就偷偷出门找活干,正好李河的打铁铺子要扩张,就给他找个轻省活计,在后院看库房,晚上宿在那边,张大娘不放心,偶尔过来看几眼,带点小菜。 每年到了年根底下,百姓们的购买欲望一天强过一天,镇上五天一个集,已经缩短成三天,周围城镇村里的人,浩浩荡荡来镇上采买,也有卖自家的土特产。 年底生意好,又过了农忙,有那头脑灵活的人开始做起小本买卖,买的吃食基本都是自家绝活,莫小荷也试着把自己做的饼干拿出去卖,为降低成本,料没放足,可是和市面上的比,味道却是好多了,她每天做那二十来斤饼干,几乎是到集市立刻被疯抢一空,因为长相美貌,平白得个饼干西施的绰号。 集市上百姓消费能力有限,莫小荷做的是鸡蛋饼干和柔软的老式大饼干,饼干怎么说也是用面做的,价格跟着涨,刨除成本,她每天只能赚一百文。 一百文,还不够买一块好料子,但是莫小荷却很有成就感,来源并不是赚了小钱,而是她做的东西被人称赞,或许是百姓们没有吃过新鲜的样式,还引得衙门中的衙役来购买,一时间,知县衙门人尽皆知。 腊月十七傍晚,李秀挎着小篮子找上门,篮子里是家里鸡鸭下的蛋,还有文氏做的桂花豆包,她站在门口,叫一声,见顾峥开门,身体不自觉地抖一下。 虽然二人算比较熟悉,但是面对顾峥,李秀没来由地有压迫感,尤其是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简直不忍直视,真不知道自家那娇滴滴的表妹怎么忍,看了好多次,她还是不习惯。 印象中,顾峥沉默寡言,基本不说话,可你却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他面色冷凝,面无表情,身材高大,站在哪里都形成一下片阴影,也只有面对莫小荷,眼神才会变得柔和,他不会说什么,却能不声不响为她做很多事。 李秀稍微有些愣神,她也因此,觉得沉默寡言的男子更为可靠,光会耍嘴皮的人显得轻浮,开始和林秀才相识,两家都有意结亲,他做了什么,会直接和她说。 每当那个时候,李秀就有点小纠结,她不是聋子瞎子,林秀才做过,为什么要说出来?润物细无声的不好吗?后来两家定亲,林秀才给她解惑,这是一种表达的方式,夫妻多沟通,并不是邀功和做表面功夫,李秀一琢磨,有道理,似乎找个闷葫芦,也没什么好的。 “表姐,我正想着明天去找你呢!” 昨夜风大,张大娘忘记拉上了棉窗帘,胳膊受风,一窜一窜地疼,莫小荷刚刚给她涂抹了药膏。还是璎珞给力,几乎是药到病除,可家里药膏不多,她想找机会去黑市看看,顺便给璎珞写封信,才分开没多久,她就有点想念这个姐姐了。 “我爹爹断了腿,还在调养,娘亲照顾他,家里活计暂时靠我一个人,还要……” 说到这,李秀脸色红了红,羞涩道,“还要绣被面,还差两个枕套。” 丝绸的被面和枕套,全是莫小荷在泸州采买,摸上去滑溜溜的,一看就是好料子,更金贵的是,里面有隐隐约约的金丝线,只有在烛火的映照下,才能看得见。 大吴不是没有更好的丝绸,这种织造手法却不常见,泸州还有另外一种名为浮光锦的料子,为朝日所照,光彩动摇,观者炫目,更是名动天下。 李秀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好摸的缎子,若不是有莫小荷,她有银子也没处买,每每想到此,就对表妹多几分感激。 “外面冷,赶紧进屋吧!” 莫小荷先净手,然后迫不及待地把文氏做的桂花包放在嘴里,这年季节没有桂花,都是秋天存下来的,用糖桂花做馅料,吃在嘴里,甜丝丝还带着浓郁的香气。 “小荷,这次来,找你帮点忙。” 李秀坐在椅子上,有些拘谨,她总觉得不太好意思上门,要麻烦表妹受累。 “你说,能帮的一定帮。” 莫小荷从内室出门,给顾峥送了一件外衣,又用娇软的小手握上他的,触感冰凉,心疼道,“夫君,家里柴禾够了,你还是进屋里暖暖身子吧。” “这些旧家什在柴房里放着占地方,索性就都劈了,一会儿就好。” 顾峥松开自家娘子的手,怕自己身上的冷气传给她,直到莫小荷掀开门帘进屋,他才勾起嘴角,劈柴格外卖力,好像一点感觉不到疲累一般。 “你上次送过去的饼干,林霜很喜欢,正好有衙役买过,赞不绝口。” 李秀停顿一下,偷偷观察莫小荷,见她托腮,睫毛纤长,忽闪忽闪地在下眼睑留下一排浓密的剪影,似乎正在认真听自家说话。 “我做点,你给林霜送过去吧。” 当嫂子的都想讨好未来小姑子,莫小荷表示理解,当初在京都,只要张纤纤发现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不会管她喜不喜欢,统统派人送过来,丫鬟婆子差点跑断腿。 “不是这个,是衙门要给书吏,衙役,捕快们发东西,师爷看饼干就很不错,所以他就想接下这桩买卖。” 他当然指林秀才,李秀也没想到,未来夫君精明,打着点心的主意,衙门大概需要三百盒,一律用上好点的盒,每盒能赚五六十文,就是将近二十两银子。 林秀才在衙门俸禄,每个月不过一两银子,所以他非常想做成这门生意,找李秀当说客,就是想征求莫小荷的意见。 “腊月二十三就要用。” 镇上是腊月二十四过小年,小年前一天,衙门休沐,这些礼盒,相当于现代的员工福利,几天时间做出三百盒,光靠莫小荷自己有些吃力,如果表姐能来帮忙,就轻省一半。 “我能帮你打下手,做点粗活。” 李秀想起临来的时候,林秀才曾经说过,让她多少避忌一些,毕竟饼干方子,糕点铺子愿意出几十两银子买,亲兄弟明算账,叮嘱她千万不能以帮忙为借口,窥破秘方。 “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不值什么。” 考虑到最近家中无事,莫小荷很快答应下来,不到二十两银子,或许对她不算多,但是银钱都是一点一滴积累,她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有眼高手低的毛病。 女子不怕能花钱,关键是不败家,有赚钱的本事,这样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十几两银子,过年买各种吃食,送人的礼品,可劲花,最多能去个零头,剩余的攒下来,来年去大吴京都,作为路上的盘缠。 第242章 老骗子 李秀替林秀才带话,见表妹莫小荷答应得痛快,她有些不好意思,个中道理她都明白,只是涉及银钱方面,一定要说开,就怕因为这个,影响姐妹感情,彼此心中存个疙瘩。 “小荷,他和我说,一盒给你六十文的手工费,面粉,白糖还有鸡蛋,这些都我们这边出。” 李秀天生不是做生意那块料,想很久,问过大哥李河才知道,林秀才也想在中间赚一笔,算是个差价,她心里稍微有点不舒服,后来一想,没有谁愿意揽事,没一点利益,谁能干?至少,他肯定不是那种好心人。 “也好。” 莫小荷是个通透的,心想林秀才还挺有生意头脑,他出材料,这边一般不会偷工减料,影响饼干的口感,双方都赚银钱,算共赢,林秀才还能卖衙役们一个人情,一点不吃亏。 再者,物价飞涨,家里白面是存了些,却不够这么大笔支出,还要去各个粮食铺子排队买粮,此举正好节约时间,省时省力。 林秀才办事利落,第二日一早就派人送来面粉等物,并且表示,不够继续加,他找铺子专门定做装饼干的礼盒,中间有四个小格,分别放四种口味。 做饼干加一些牛奶口感更好,但是莫小荷没有时间试验,再者就是,大吴有些百姓并不能接受牛奶的口味,认为那是贱物,有钱人家的小姐们,最喜欢的是羊初乳。 “小荷,我来帮忙,你看我能做什么?” 李秀总是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三百盒不是个小数目,这几日怕是一直要起早贪黑的忙,临近过年,家家户户事忙,如若不是未婚夫主动提及,她定会在家里安心绣枕巾和被面。 “打鸡蛋吧。” 没有打蛋器,光靠手工至少要一刻多钟,莫小荷做好示范,李秀照做,难倒是不难,就是麻烦,因太费力气,她一会儿便见了汗。 用袖子擦了擦额角,李秀问道,“小荷,有姑母的消息吗,她今年不回来了吧?” 又是一年,时间匆匆,莫小荷眼神暗了暗,娘李氏和爹爹莫景山,大哥莫怀远必然要留在京都,过了年就是会试,大哥要科考,必然不会不远万里折腾,时间不够。 眼瞅着过年,她还没有收到娘李氏来信,莫小荷有一点被遗弃的失落感,娘亲总不会忘记她吧? “大越京都到咱们这至少要走一个月,兴许是路上耽搁了。” 李秀手底下动作不慢,安慰自家表妹,女子出嫁从夫,本质上和娘家人没有关系,所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难怪明明可以去京都谋个好亲事,文氏却从未有攀高枝的想法。 “我娘说我就是个乡下丫头,找个稳妥的人过日子,也不图什么。” 高门大户是非多,李秀长相一般,又不是特别出众,没见过多少世面,她有自知之明,能找到林秀才那样的夫君,她很知足,想起自己当时的偏执,她只觉得是太过幼稚,一时间头脑不清楚,在亲事上,多听长辈的没错,爹娘总不会害她。 “小荷,我娘说我脑子转不过来弯,死脑筋,还是你能想的通。” 李秀很是羡慕,以前她甚至想过,是不是表妹被顾峥送的山鸡野兔猪大腿收买,才非他不嫁,自从莫小荷成亲,就再也没提过县令公子。 “这个……” 莫小荷词穷,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是前身喜欢小白脸,书生,又觉得对方是县令公子,想做个小妾也好,以后有个一儿半女,后半生就有了依靠。 县令公子的小妾,好歹是半个主子,吃香喝辣,涂脂抹粉,身边还能得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前身眼皮子浅,还总以为做小妾不丢人,是为追求真爱的让步。 言谈间,做饼干只剩下最后一道烘烤的程序,也是最为关键的,莫小荷掌握不好火候,只得请夫君顾峥帮忙,她和李秀到堂屋里喝茶嗑瓜子。 无论是打蛋还是揉面,看起来简单,连续做半个时辰,李秀肩膀酸疼,她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呈现迷茫之色,“成亲以后,到底是别人家的媳妇,公婆人虽然好,我和他们相处,还是小心翼翼的。” 做闺女和做媳妇不同,像莫小荷这么自在的基本上没有,没公婆管,夫君又体贴,真是没什么烦恼。 “谁家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大舅娘和外婆就相处得不错。” 同一屋檐下,磕磕绊绊必定会有,做晚辈的,能让就让,林秀才那人精明,若是李秀受委屈忍着,他心里清楚,定是会对她好上几分来弥补。 婆媳相处之道,莫小荷无法传授经验,她也不是没烦恼,婆婆顾夫人和小十几岁的青稞私奔,如今就在边城,还要时刻躲避历城来人,家丑不可外扬,她不会和任何人说,只因涉及到顾峥的颜面。 “小荷……” 李秀犹豫片刻,站起身,在门口张望,见院中无人,她关上房门,面上神色不定,脸色青白交错,似乎有难言之隐。 “表姐,咱们姐妹之间,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莫小荷看出李秀的纠结,她托着腮,黑眸闪动,带着好奇之色,“你说出来,我说不定能给你出个主意。” 李秀刚想说,顾峥在灶间叫人,莫小荷赶忙应一声,匆匆出门。 灶间内传来饼干的香气,两侧火候刚好,顾峥把铁盘放在案板上晾着,又准备放下一盘,“这个交给我来做,你胳膊酸疼,晚上怎么吃饭?” 莫小荷闻言,脸色一红,她在顾峥身后,一把搂住他精壮的腰身,他在灶间烧火,身上有柴火的气息,却不难闻,莫小荷用头蹭着他后背,身体贴得更紧。 前几日初次做饼干,她打蛋拉伤了手臂,吃饭手拿着筷子在颤抖,夹一块肌肉,掉在桌子上,夹白菜,又掉到地上,顾峥就和带几岁孩童一样,喂着她吃饭,又忙她按摩,就是按着按着,手换了地方,然后夫妻二人又激战一夜。 “去堂屋坐一会儿吧。” 顾峥感觉身体发热,尤其是后背接触到那一团柔软之后,他转过身,用手摸了摸自家娘子的头发,嗓音低沉,“乖,晚上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小荷用双手捂脸,跺了跺脚跑开,只凭他简单的一句话,她突然发现身子有些酥麻感,头晕脑胀,脑海中竟出现很多激烈的画面来。 太诱人了!这么久还是无法抵挡诱惑,莫小荷是现代人,也难免会觉得总对自家夫君身材遐思,太过豪放,但她实在是控制不住。 回到堂屋里,李秀情绪平定些许,她突然握住莫小荷的手,坦然道,“小荷,我可能不贞了。” 不贞?莫小荷张开嘴,愣愣地看着李秀,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连忙追问,“不贞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可能不是处子之身。” 李秀可能还嫌刚刚说得不够直接,一句话挑明,“其实定亲以后,我整晚睡不好,我怕新婚夜被发现,他嫌弃我。” 这是个秘密,她从未对人说起,娘亲都瞒着,之前想嫁冯大春,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冯大春是大越人,在大吴举目无亲,而且还是坐过牢的,新婚夜她露馅,或许会选择包容。窗外刮着北风,高丽纸呼呼作响,进入腊月,天气越来越冷,莫小荷旁边就是火炉,她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只觉得脚底板上窜着寒气。 不是处子,不贞,代表什么?未出嫁前被破身子,那将是一辈子的污点。当时前身落水,被顾峥救起,抱回家,就这个亲密接触,就让她没了名声,更何况是不贞! 还有堂姐莫大丫,未婚先孕,不得已进门,差点和张寡妇共侍一夫。李家母子固然不是好东西,可若不是莫大丫轻贱自己,不然怎么会得不到半点尊重? “表姐,你没开玩笑吧?” 莫小荷不信,李秀平日深居简出,还有大舅娘看着,哪有机会…… “小荷,我心里难受,可我不敢和我娘说。” 李秀抹着眼泪,忍了忍,终于趴在桌子上,痛哭失声,她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遭遇!自从那个噩梦过后,她再也没真正快乐过。 “那天我才八岁,还是个黄毛小丫头。” 刘秀诉说那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还是忍不住滴泪横流,她哽咽半晌,才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当时,正值农忙时分,村里人家都在地里忙活,家里只留她一个人,喂鸡鸭,干点杂活,晌午蒸好糙面馒头,并一碗咸菜加水,送到地里。 “我刚回来,村里来了个老头,大概有五十左右岁,头发都花白了。” 李秀咬唇,因太过用力,唇上已经冒出血珠子,莫小荷赶紧捏了捏表姐的手,她差不多能预知接下来的情节,“发生的事无法改变,咱们想个补救措施。” “你听我说,不说出来,我心里总堵着一块大石头。” 冯大春那件事过后,李秀就不想着成亲,一拖再拖,谁料后来竟然会对林秀才动真心,她又喜欢林霜,正是如此,才有愧疚感,那件事,她没勇气说出口。 “老头想讨要一口水喝,他说自己刚好路过村里。” 老头笑眯眯,看起来很慈爱,平时有人上门要水,也算正常,她也没多心,就给老头舀了一碗水。 “小丫头,你爹娘都不在家吗?” 老头眯着眼睛,用手捋着胡子问李秀,李秀看这个人比他外公年纪还大点,丝毫没有警惕之心,乖巧地回道,“农忙,他们都下地了。” 老头很是奇怪,喝完水以后,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乘凉,“他说天热,就脱了一件衣裳。” 村里男人在家最多打着赤膊,很少有直接脱光上半身的,李秀清楚地记得,老头皮肤皱巴巴,上面还要很多难看的斑点。 他招呼她过去,一把她抱在腿上,亲着她的小脸蛋,手也开始不老实。当时李秀年幼,爹娘只说过女子不要和男子靠近,她只感觉不太舒服,扭动身子挣扎。 “爷爷是郎中,正在给你看诊。” 白胡子老头巧舌如簧,哄骗李秀,他说自己是个郎中,来给村里人看病,却走错了村子,感念李秀施舍水的恩德,所以才给她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病症。 “爷爷,我有病吗?” 李秀还不懂很多,听说医者父母心,她就没多心,去年曾经得过一次风寒,让她发烧三天三夜,差点要了半条命,连续喝了一个月苦药汤,才好利索。 老头所说,正好符合李秀的心理,那会她还小,很是单纯,脸上有什么情绪全部表露,老头见此,说得头头是道,都是她听不懂的话。 “裤子脱掉,让我给你好好查探下。” 老头说完,就要脱李秀的裤子。不能随便赤身露体,李秀挣扎不休,又被老头三言两语打发过去,“医者从不忌讳这个,你看有人屁股上受伤,不是还得郎中帮着诊治吗?” “你的病很严重,如果不是我看,可能要花不少银子。” 一提银子,李秀迟疑,她年纪小,却知道家里不富裕,哥哥在镇上给人做打铁铺子的学徒,前段时间哭着回家,一身是伤,爹娘痛心,可为让他有一技之长,将来有个能吃饭的本事,不得不忍痛,把他送到镇上。 如果花银子看病,家里不是更穷了吗?姑母几天前刚送了一块五花肉,被外婆做了咸肉,一直挂在屋檐上舍不得吃,李秀只知道,家里没钱。 “我抹着眼泪脱掉了裤子,就被那个老淫棍……” 李秀难以启齿,事后,那人还威胁她,如果说出去,她就会得病,会死,小小年纪的她感觉到不对劲,她潜意识,自己受到侵害,就憋在肚子里,一直到两年以后,她在河边洗衣服,听着村里老婆子说荤段子,终于明白过来。 “我感觉自己很脏,天天都要洗澡,恨不得死了干净。” 偏偏赶上那段时间,文氏身子不好,李秀要里外操持家务,就渐渐忘却,反正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那老头就好像消失了,再没出现过。” 李秀想报复,无奈找不到人,她恨,也怨,自己为什么那么天真,心里有点责怪娘亲,没有早点和她讲男女之事,如果告诉她,她还会被骗的失身? “真是祸害!” 莫小荷咬牙切齿,那老头一看就是个惯犯,经验丰富,还会察言观色的本事。一般女子要在来了小日子,才懂点男女之事,这个算早的,还有成亲前夜,被母亲塞一本春宫图,还处于懵懂状态。 “小荷,我怎么办?我真是找不到人来说这个。” 李秀没有要好的姐妹,她和莫小荷一起长大,虽然以前表妹清高,却并不让人讨厌,她以为,莫小荷爹爹是秀才,大哥也是读书人,在村里头一份,长相娇媚,眼界高也是正常。 随着婚前临近,李秀越来越焦虑,整个人瘦了一圈。文氏以为她太累,家务活不让她做,几乎每天都做肉菜,或者鸡汤大骨头汤,给她补身子。 “你让我想想。” 这个问题,把莫小荷难住,真不知道表姐经历过这么沉重的事。如果在新婚夜隐瞒,怎么样做才能瞒天过海?她想不到太好的办法,两辈子一共就一次,给了顾峥,尽管他很温柔,初夜仍然让她痛不欲生。 “我觉得还是让大舅娘帮忙想办法比较好。” 文氏好歹活了那么大岁数,见多识广,说不定有办法,而且文氏是李秀的娘亲,再亲不过了,又不怕秘密被泄露出去。 第243章 这倒是个好办法! 不知何时,天色阴暗,内室采光并不好,还不到午时,莫小荷就点燃了油灯照明。内室放了个红泥小火炉,随时都有热茶喝,顾峥怕她体寒,又给她买了手炉。手炉上有两个耳朵,炉子里加上好的炭,周围包着一层棉布,在北地历城和大越京都,是大户家小姐们的必备之物。 莫小荷却用着不太习惯,从堂屋到灶间只有几步路,端着个炉子走,太沉,她是个懒人,又不喜欢那些大家小姐的做派,总觉得矫情,可是现在她通体发寒,用上手炉后,才感觉暖和一些。 夫君顾峥每日都把所有的一切做好,她想用,正好能派上用场。 “小荷,我开不了口,我不想和我娘说。” 多少年,每当觉得自己要遗忘此事,午夜梦回,李秀总是能梦见当初那一幕,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她想自欺欺人也没有用。 如果娘文氏知道,该多伤心?而自己也会永远抬不起头来,早知有今日,当初不如一根绳子吊死干净。 李秀不想死,也不想被人嫌弃,纠结这么久后,她打退堂鼓,突然想找林秀才说清楚,让对方主动退亲,她被自己冒出来的疯狂的想法弄得不知所措。 “我知道,这件事遮掩过去,对他不公平,我是骗了他的。” 谁愿意娶一个不贞的娘子?尽管并不是她水性杨花,她是受害者,可这世道,何曾对女子宽容过呢? 莫小荷摇摇头,坦白不可取,绝对不行,就算林秀才思虑后,最终仍然坚定和李秀成亲,心里必然有个疙瘩,常年累月,在二人感情变淡或者吵架的时候,此事变成导火索,成为伤害李秀的利器。 “表姐,你好好想想,你若想嫁,就遮掩过去,遮掩一辈子,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千千万万要隐瞒过去,不能被人知晓,莫小荷想,不管是谁,就是大舅娘文氏,得知以后,也同样会埋怨李秀当年为什么愚蠢被骗,而不是关心那种事会不会给她留下阴影,并不是说当娘的狠心,而是时下女子的思维很受束缚。 “我还能嫁吗?” 李秀怔怔地,眼中闪着泪花,整日忧思,她人又瘦了一圈,前段刚做好的新裙子,腰间松松垮垮,她的胳膊纤细,倒是显得袖子空空荡荡的。 “能,只要你想,我会帮你。” 现下,必须先安抚李秀的心,还要调节她的心理状态,若是长此以往下去,积郁成疾,非要把自己憋疯不可。 莫小荷叹息一声,揉了揉额角,“表姐,我问你,若是林秀才成亲以前,去花楼春风一度,你又如何?” “他们文人墨客,总喜欢附庸风雅,听说衙门的衙役们发了俸禄,常常去花楼吃酒,万一喝多了,就……” 李秀顿了顿,随即道,“若是避免不了,只要是逢场作戏,不被那花楼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就好吧。” 男子怎么能和女子一样,男子纳妾天经地义,有闲钱有身份的,哪有没妾的?出去说都会被人笑话惧内,林秀才好歹是官场上的人,有应酬再正常不过。 莫小荷被噎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本想告诉李秀,成亲之前失贞,不用寻死觅活,她话到嘴边,又无从提起,李秀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如果自己说不算事,表姐定以为她在说风凉话。 将心比心,童年被猥亵,发生在谁身上,都是不可磨灭的阴影,但是姐妹二人侧重点不同,李秀想的是失贞,而莫小荷则更害怕那件事留下的后遗症。 “表妹,你为啥这么问?” 李秀似懂非懂,只觉得脑海中瞬间闪过什么东西,快速掠过,她来不及抓住,“若是妹夫因为醉酒和别的女子……” “他不会。” 还不等李秀说完,就被莫小荷打断,她面上一片认真,言语斩钉截铁,他夫君习武,被灌醉,能用内力逼出体内的酒精,再加上他本身千杯不醉。 男子总用喝醉,意乱情迷作为出轨的借口,实际上根本不成立,烂醉如泥,本就失去了办事的能力。 门外,顾峥正想进门,听见姐妹二人说话,他把迈出那只脚收了回去,站在门口,静默片刻,转身离开。 晚上,夫妻二人洗漱过后,莫小荷主动上前,柔声道,“夫君,今儿一天我基本没干活,你累了吧,我帮你按摩。” “好。” 顾峥后背朝上,趴在床上,莫小荷力道太小,只得进行简单的踩背按摩,她一双白嫩的小脚,踩在他滚烫的后背上,她两只手拉着头顶上的吊环,来来回回,自己玩得很乐呵。 穴位找的准,顾峥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通体舒泰,他一向幽深平静的眸子好像着了火,身下某个部位又起了反应,好像怎么都要不够她一样。 二人房事并不算频繁,考虑到自家娘子年纪小,并未完全长开,而且他也极其不忍心她喝避子汤,每次总是掐算好日子,实在想的狠了,也只是抱抱亲亲,等她熟睡以后,他一个人到净房冲冷水澡,以缓解身体之内的火热。 “娘子,为什么对我有信心?” 猝不及防地,顾峥突然开口,说得莫小荷一愣。 “我听见你和李秀说话,你说我不会醉酒,更不可能找别的女子。” 顾峥转过头,火烛昏暗,他看不清楚她眼里的情绪,可他就是忍不住,迫不及待想听到答案。一直不知道莫小荷如何看待他,所以,他想知道。 是不是因为他千杯不醉,或者容貌丑陋,比不得林秀才,又生长在山野中,所以没机会?莫小荷囧了囧,她不知道顾峥听见多少,夫妻二人本不应有秘密,但是李秀的事比较特殊,她自然要守口如瓶。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莫小荷坐在床边,低下头,用手在他满是伤疤的后背上轻轻抚摸,又调皮地卷着顾峥的头发,成亲的时候已经说好的,一心一意,自当遵从。 “你是我夫君,只是我一个人的,我信你。” 男人必须要哄着来,顾峥也不例外。相处时间长了,她渐渐摸清楚他的脾气,看似随意一问,实则相当重视,否则顾峥会藏在心里,不说出来。 “恩。” 顾峥回应,声音很轻很轻,他拥着莫小荷,“你们说话,我不是故意偷听,我耳力好,在灶间内烤饼干,也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明白个大概。” “太尴尬了。” 莫小荷一脸黑线,但是想到自己夫君不是多嘴的人,她点点头,思来想去,表姐性子有点软,她帮着隐瞒不好,必须告诉文氏,就和当初李秀看上冯大春一样。 “前些年我四处走镖,倒是听说过一些。”、 镖师们时常闲聊,常年在外走,想要女人解决,就上花楼,素日也说起荤段子,提过,花楼女子开苞的价钱是普通接客几十倍,老鸨们就想办法做手脚,伪装初夜,但是却不是什么人都能骗过去。 毛头小子,没经验,只要见红就放心,而多年的老油条,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鉴定方法五花八门。 莫小荷听说过,有人掐算小日子,在最后一天,行房之后落红,但是这种做法对女子身体有损害,再者对时间要求太苛刻,毕竟李秀成亲当晚必定要洞房花烛。 “花楼的老鸨多用鱼泡,在其中注射鸡血进去。” 到时候鱼泡破损,有鸡血流出来,流在帕子上,足以以假乱真,顾峥道听途说,具体如何,他不清楚。 “夫君,这倒是个好办法!” 莫小荷眼神一亮,拍手叫好,末了才想到,镖师们都是粗人,说话百无禁忌,整天就琢磨男女之间那点事,以后得让夫君离那些人远点,以免被污染。 第244章 有孕 自从接了衙门三百盒饼干的预定,家里着实忙碌了几天,说好腊月二十三交货,己方这边提前准备出来,腊月二十一晚上,林秀才主动拎着礼品主动上门,并且当场结清银子。 此番打交道,莫小荷对林秀才有新的认识,若不科考,开店做生意也是难得的人才,他说自己的志向并非读书,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商人低贱,因此只好遵从爹娘的意愿。 二人只说了寥寥数句话,莫小荷从林秀才说话语气和神态上推测,此人见解独到,心胸并非十分狭隘,却也不算宽广,认为女子当贤良淑德,在家相夫教子,他并不看重容貌。 把林秀才送走,家里人松一口气,顾峥莫小荷夫妻一起收拾灶间,擦灶台,把空的瓶瓶罐罐满上油盐酱醋,把挂在屋檐下的咸鱼,腊肉,干辣椒等分别放入篮子,挂在窗口下的房梁上。 傍晚天阴得厉害,天空中飘着细小的雪花,稀稀落落,用手一抓,还不等看清楚雪花的棱角,就化成了水。 过年以前,家里大变样,从门口到正房,铺上一条青石板的小路,窗帘,纱帐,床单被褥等全部换新,张大娘帮不上什么忙,她畏寒,就躲在屋里,给一家人纳鞋底。 “天冷,我去给鸡窝铺上一层稻草。” 顾峥看天快黑了,匆匆出了灶间。家里吃鸡蛋一直去集市上买,张大娘觉得太浪费,自家养几只母鸡,下蛋完全够自给自足,有一只公鸡留着打鸣。 平日院子太过安静,早上听着鸡叫声醒来,终于有了生活的温馨感,虽然讨厌鸡屎,莫小荷也没提出什么意见,反正养在屋外,勤收拾就成。 因要准备过年,李秀只来帮忙一天,早上大舅娘文氏来送糖饼,和莫小荷念叨李秀,才几天而已,李秀又瘦了一圈,脸色发青,嘴唇有着不正常的苍白,文氏一忙,来不及注意自家闺女,等注意到人,心疼的很,都是她这个做娘的疏忽。 看文氏面带忧虑,却没有别的什么表情,莫小荷笃定,表姐还没和大舅娘坦白,过了年,表姐又大一岁,在村里,她这个年纪还未成亲的似乎没有几个。 之前亲事一波三折,文氏操碎心,谁料快过年,闺女突然病倒,她担心林家上门,到时候看到,怕有别的心思,谁家愿意娶个病病殃殃的媳妇? 莫小荷发出一声低叹,顾峥马上转过头,他拍了拍手中的草屑,轻声问,“还是为了那件事发愁?”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心病怕是治不好。” 一直心事重重,如果在新婚夜,骗过林秀才,以李秀的性子,必然心存愧疚,小心翼翼地生活,一辈子都要背着包袱。 莫小荷想帮忙,给表姐灌输一些现代女性思想,但是她没有,她自己有想法,却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在这个时代,离经叛道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帮人也要有个限度,前提是保全自己,就当她自私也好,她不想自己开解李秀以后,文氏得到消息,对她有什么看法,她甚至想,童年被猥亵,表姐应该告诉大舅娘,而不是她,心里憋着很多秘密,人也会跟着有压力。 顾峥认同点头,家里亲戚,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他那生母,更不用提,夫妻同病相怜,彼此更加了解对方的不容易。 此后几日,家里正式开始采买年货,衙役们对饼干礼盒满意,林霜上门送了一小篮子的苹果,外皮新鲜,和新采摘下来的一般。 冬日,早就过了苹果成熟的季节,一般百姓人家不储存,而铺子里买的都是外表皱巴巴,失了水分的,这种新鲜货,的确难得。 莫小荷不占便宜,给了一条子自家做的腊肠当回礼。把腊肠切成薄片,加上青豆,香菇,一些调料,和米饭一起整出来,香味四溢,不用别的配菜,顾峥能吃三大碗。 家里做了几天腊肠,过年的鸡鸭鱼肉等吃食准备妥当,莫小荷准备两个篮子的年货,去堂姐莫大丫家串门。 “堂姐,我来了!” 莫小荷在门前喊了一嗓子,莫大丫立即应了一声,她好奇地看着堂妹身后,“今儿你夫君怎么没来?” 自从莫小荷被李二绑架过后,顾峥表面不说什么,却在行动上表现,他时常跟着她身后,看她进门才放心,二人约定时辰,顾峥再上门接人,小夫妻如胶似漆。 莫大丫翻了个白眼,同住镇上,走路一刻钟,能出什么事?她不敢发表意见,今儿看顾峥不在,倒是稀奇。 “不是不在,是去徐大哥那了。” 莫小荷抿嘴笑,徐铁头和莫大丫天生冤家,只要遇见必须吵嘴,徐铁头有银子,把堂姐对门一家人赶走,高价买下屋子,和她住了个对门。 “小荷,前几日你忙活,我没帮上忙。” 莫大丫解释,她出嫁前的小姐妹,得知她境况不好,给她介绍个活计。周围的宁家村土地老财,二十几年之间,生了九个闺女,去年纳个貌美如花的小妾,可算给他延续香火。 “宁地主喜当爹,摆三天流水宴,我去帮着做馒头,得到了几十斤米粮,一天还给二十五个铜板。” 莫大丫掏出荷包,她算了算,这点铜板不算多,却能维持生活,等把从老虔婆的嫁妆要回来,她就在周围买一片地,租给佃户,这样一年口粮不用愁。 “咳咳……” 喜当爹?莫小荷表情怪异,面色变了变,这三字换到现代说,容易挨打。她平复下情绪,穿来一年多,看似融入进去,实际她骨子里,还是和这里的人有差距的。 男尊女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儿子就是断香火的绝户头,这些观念,皇后娘娘莫颜都无法扭转,甚至在二十一世纪,重男轻女的大有人在,几千年的封建糟粕,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堂姐,你过年去我那里吧。” 大年三十,莫大丫只有孤零零一个人,形影单只,莫小荷想到她一个人对着年夜饭发呆,太孤独了,正好她那人也不多,张伯张大娘老两口,还有她和夫君。 “我一个出嫁女,还是被夫君休了的,去你那过年不妥。” 莫大丫拉着莫小荷的手,“我是成亲过的人,即便是你不嫌弃我,别人未必这样想。” 一个人过年也不错,有酒有肉,大醉一场,等天亮了,一切从头开始,她莫大丫要告别过去,彻底和李二,老虔婆说再见,她相信自己也能过的好。 莫小荷刚想解释,却在瞬间听懂了,她在家里独断专行,很多事情上,没询问顾峥的意思,总是在心里想着,自己决定的,他不会有意见。尽管是事实,可长此以往,夫君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被轻视呢? 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是一门学问,以柔克刚,莫小荷觉得自己还是不够成熟,在逐步地摸索之中。 “我做的鱼皮,你尝尝。” 莫大丫端出一碗鱼皮,用葱姜蒜,糖醋和酱油爆炒后上色,加了一点点黄酒,又撒了一小把翠绿的香菜。她听说吃鱼皮好,价格又便宜,买了两斤,自己研究烹制。 徐铁头很爱吃,趁着她在乡下帮忙做饭,偷偷进来,把一小盆全部偷走下酒,那真是一片不留,不过作为补偿,院中的水缸已满,柴禾堆成小山状。 “呕……” 莫小荷闻到腥味,顿时胃部不舒服,她赶忙用手捂住口鼻,扭头过去,“堂姐,我闻不了,这也太腥了!” 鱼是冬日捕捞,她又加了去腥的材料,莫大丫嗅了嗅,一点没闻到腥味,她以为自家堂妹娇贵,吃不得这个,讪讪地,又端了出去,她这里真没好东西。莫小荷一侧头,看到堂姐脸上有片刻的怔忪,低头,很是失落,她揉了揉额角,似乎,自己反应太大,可她明明不挑食,鱼皮也是她喜欢吃的,特别是配着粥更好了。 “最近你都是闻到鱼腥味恶心吗?” 莫大丫听莫小荷解释,心里那点失落立即烟消云散,她眼神放光,追问道,“还有什么别的反应?” “别的?” 自从李秀来找她,莫小荷有点低落,可能是天冷,她昏昏欲睡,家里的活计,全靠有夫君顾峥,他把她宠上天,碗筷都不用动手刷,以往她还想争抢下,这几天懒得动,能躺着绝不坐着。 “这个症状,你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莫大丫摩挲着下巴,似乎她刚刚怀孕,就有反应,却被她忽略了,堂妹说的状况,非常可能是有了。 “不能,上个月我还来了小日子。”莫小荷回答干脆,却也不是很确定,她没有喝避子汤,她和夫君掐算了日子的,不会这么巧中枪吧?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没有任何反应。 “那是上个月。” 很多女子都是怀孕初期自己不知道,太过疲累导致小产,千万不能马虎,最好找个靠谱的郎中。莫大丫本人深受其害,她听说镇上有一家药铺的老郎中德高望重,心地良善,偶尔还给穷苦人施药,“我看,不如找老郎中看看,万一有了,赶上过年就是双喜临门。” “会不会太捕风捉影了?” 过了年,莫小荷虚岁十七,娘坚持让她等两年再生产,璎珞也如是说,降低风险,可如果真的有了,必然会留下,她做不出来打胎那种事。 “你看看,你自己都怀疑了吧!” 与其保留这个疑惑,不如赶紧去瞧瞧,过年药铺关门一直到正月十五,莫大丫着急,去灶间封好炉火,急匆匆带莫小荷出门。 药铺并不远,就在一家胡同里,老郎中医术高明,求医问药的人不少,在衙门看诊便宜些,却要排着长队,搞不好耽误病情,出于此考虑,百姓们大半就近选择。 正午时分,铺子要关门歇晌,莫大丫看着要关门的小药童,赶紧拦下来,给了他两文钱,“小大夫,你们家看病的郎中在吗?” 对方听见莫大丫的称呼,脸上带笑,“我爷爷在呢,你们来是要看病吗?那进来吧。” 说着,引莫大丫和莫小荷进入正堂,整个正堂摆着密密麻麻的药柜,一室药香,老头正在喝茶水,听闻来意,给莫小荷号脉。 有些郎中为讲究男女大防,都是用丝线,而老郎中年老,不用顾虑整个,他约莫用了几个呼吸间,抬起头,用手摸了摸胡子,“小娘子体寒,此前应是用药调理过,现已太好,却还是留下一点点病根,你现在有一个月左右的身孕,切忌,不能吃寒凉的食物,也不能干重体力活。” 来之前,只是猜测,莫小荷以为自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在郎中告知时,她还是愣在原地良久,反应不过来,她有了和夫君的孩子了…… 第245章 惊喜 莫小荷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她摸着自己的小腹,早上吃的多,这会差不多消化,一片平坦,这就是有身孕了吗? 莫大丫捏了捏她的手,莫小荷回过神,磕磕巴巴地问道,“郎中,我素日小日子不太准,一般都会错后个两三天,真的是有了身孕吗?” “小娘子,老夫虽说不是那等医术精湛之辈,却对女子孕相把握精准。” 面对质疑,老郎中并没有发火,而是慈祥一笑,“小娘子的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走盘,只是时日尚早,若你不相信,便再过上半个月左右,找另一位郎中号脉。” “我爷爷看脉象十拿九稳,是祖传的手艺,怕是皇宫内的御医都不及呢!” 见莫小荷面色不确定,小药童为自己的爷爷鸣不平,“您来这里,难道不是听过爷爷的名声吗?爷爷早年……” 药童还不等说完,就被郎中瞪着眼睛打断,“什么皇宫内御医不及,这话谁教你的?这话若是传出去,咱们的铺子都不用开了,吹牛不打草稿。” “爷爷……” 药童不依不饶,老郎中教育自家孙子,“活到老学到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教你那些,你都忘了?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祖孙二人一个教训,一个听训,莫小荷摸了摸鼻子,虽然不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却是好消息,结合堂姐所言的反应,十有八九是有了。 给郎中诊金,又询问具体注意事项,莫小荷这才在堂姐的搀扶之下回家,她只觉得腿软脚软,一下子能瘫倒在地。 “小荷,这是好事啊,你是咋了?身子软的就和遇见山匪似得。” 还好铺子距离莫大丫家的胡同不远,姐妹二人往回走,正好碰见顾峥和徐铁头一起走出门,远远的,他看见自家娘子脸色苍白地被扶着,立即迈着大步上前,也不顾街边都是行人,把莫小荷拥在怀里,面色紧绷,嘴唇也是紧抿着。 “哪里难受?我抱着你,咱们回家。” 顾峥心里一紧,表面还维持着镇定,眼中闪过一抹忧色,这几天自家娘子没精神,昏昏欲睡,他摸着她体温正常,以为女子快来小日子的正常反应,是他疏忽了。 “夫君,我没事,先去堂姐家坐会儿,我想喝点水。” 莫小荷动了动嘴唇,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见路人纷纷投过来疑惑地眼神,正了正身子,挽着顾峥的胳膊往前走,而莫大丫瞪一眼徐铁头,先一步匆匆跑回家开门。 院中一层落叶,踩上去咯吱咯吱做响,莫大丫搓了搓手,到灶间烧热水,她心里合计,每次看到莫小荷和顾峥秀恩爱,她都能或多或少地受点刺激,然后恨自己当年只看脸,嫁给油嘴滑舌的李二。 如果不是娘亲有先见之明,她只能流落街头,去谁家混饭吃不是累赘?莫大丫想,是不是应该养一只大狗,放在家里看院子,也省得小毛贼进门偷她东西。“堂姐,我要一碗温水。” 莫小荷打个招呼,先一步进屋,徐铁头背着手,跟在顾峥身后,他厚着脸皮咳嗽两声,自言自语道,“我也想讨一口热茶喝。” 相处几日,他发现莫大丫身上一堆小缺点,话唠,八卦,偶尔自言自语,或许被有些人认为市侩,却有独特的可爱之处。一个女子,如果没脸蛋没身段,只能在性格上寻找闪光点。 “没有。” 莫大丫不自然地拎着热水壶,转身不再看徐铁头,好歹她也是嫁过人的,对方做得那么明显,莫大丫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是她不是没自知自明,自己哪也不好,老虔婆和李二还没解决,无心想未来之事。 另外,还有个原因,她内心深处有深深的自卑感,徐铁头的长相,找个黄花大闺女根本不费劲,他才搬过来两三天,就有周围的邻居打听,问他是否成亲,想帮着说一门亲事。 哼,谁都不傻,谁会为不熟悉的人说媒?说到底,还不是看上他的气质,看他穿戴不素,斯文俊逸,所以才动了心思! 莫大丫不止一次想问徐铁头,这般跟着她,到底想做什么,她被莫家除族,还有一点利用价值吗?论长相,钱财,她一无所有,他不是有别的企图就是脑子坏掉了。 “刚刚去药铺找老郎中看了看,不碍事。” 徐铁头在场,莫小荷羞涩,不好当着外男的面说出口,她怕夫君追问,而她又不是会说谎的,只得把话题引到徐铁头身上,“徐大哥,之前和你说堂姐的事,现在看上去有点复杂。” 当初他们是打算让李二和老虔婆一辈子呆在牢中,莫大丫得自由,谁知道,中途有点变故,若那二人出来,定会疯狂地打击报复。 就算兰姨娘有滔天的本事,肯定不会在年前把人捞出来,风声还未过去,至少要等年后,逃徭役的风波过去。老虔婆能不能出来,就看她掌握多少把柄。 “我都知道,没关系,能用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徐铁头在顾峥那里得知来龙去脉,对李家人更敌视,他混迹市井多年,总有些小手段,若是有人插手,他会直接想办法,让两个人死在大牢,再也不能找莫大丫的麻烦。 “水来了。” 莫大丫端着茶壶茶碗,瞄了一眼徐铁头,来者是客,真一口水不给,倒显得她小家子气,她坐在一旁,余光不自觉地盯着莫小荷的小腹。 十月怀胎,小包子出生,胖乎乎的肉团子,多好,她针线不是顶好,却能给小娃做个围嘴儿,虎头鞋,无奈囊中羞涩,不然她还准备打长命锁,手镯和脚环。 “徐大哥,你在这边没什么亲人,不如和我堂姐一起到家里过年,人多热闹些。” 徐铁头和夫君有交情,邀请的话,她作为顾峥的娘子,应该主动提出,张伯年岁大了,喝不了多少酒,过年无好酒,哪来的气氛? “那我就厚着脸皮叨扰,听说你那还有从泸州运送过来的珍品。” 之前顾峥也提过,他没答应,主要还是怕给顾峥添麻烦。这么多年一个人成为习惯,节日对徐铁头来说毫无意义,但是他感觉到莫小荷出于真心,而并非客套,当即应允,转过头,给顾峥羡慕的眼神。 当年走镖,顾峥大块头,身手又好,沉默寡言,二人同在一起,却没说多少话,只记得兄弟们去寻乐子,留下的总是二人,慢慢的,也就有了交情。 顾峥的面貌丑陋,眼神凌厉,人高马大,一般人家小娘子见他绕道走,不知道他走什么好运,找了个明媚可人又娇柔的小娘子,最重要的是,莫小荷看他的眼神总是柔柔的,能滴出水来,这就是话本子上所说的,郎情妾意吧! “堂姐,徐大哥去了,你也来,吃个饭而已,若是不想一起守岁,你饭后回来就是了。” 一共没几步路,用不了一刻钟。过年是团圆的日子,自己一个人,多冷清! 被邀请的二人彼此对视后,又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莫大丫表示自己可以帮忙打下手,她做饭,的确不如堂妹,就不丢那个人了。 下晌天色更加阴暗,北风夹杂着湿意,莫小荷稍坐,又打了个呵欠,顾峥见她没精神,几步路,特地回去取了马车。 才一个月,反应就这么明显了?莫小荷只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天旋地转,她趴在车凳上,沉沉睡去。何时到家被夫君抱入卧房,她都不晓得。 这一觉睡到掌灯时分,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睁开眼,便对上顾峥关切的眸子,他也不知道在窗边坐了多久,上半身挺得直直的,更加显得挺拔,头发散乱地在四周,被火烛映衬,竟多了几分狷狂的味道。 “郎中怎么说,可是抓了药?” 晚饭是张大娘早已做好的,酸菜五花肉,烧土豆,还有个鸡蛋汤,给二人留出,温在锅里,顾峥等她醒来,夫妻一起吃饭。 “不用抓药。” 现在坦白还是再等半个月?万一是空欢喜怎么办?但是想到老郎中的名声,应该不会犯低级错误,或许最近还会有症状,她提前说出来,以免他着急。 “外面天黑了,你刚睡醒,先躺下再起来,免得头晕。”顾峥用手碰了碰莫小荷的额头,不烫,还好,他就坐在她身边,每隔一刻钟,都要用手试下温度,就怕她发烧。 “夫君,我怀孕了,只有一个月。” 莫小荷撩开纱帐,目不转睛盯着顾峥,只见他听见以后,身子突然一僵,一向面无表情地脸上,出现巨大的裂缝,瞬间转换几个神色,被巨大的惊喜淹没。 怀孕了,娘子有了他的骨肉,或许和她一样,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顾峥只感觉心怦怦地跳,差点从嗓子眼冒出来。 真的不是做梦吗?如果是,太不真实,他一个大男人,却怕自己醒来以后,黄粱一梦,自己孤孤单单地躺在山里的草垫子上。 “半个月以后,再去看一次为好。” 莫小荷说话留有余地,以免闹出个乌龙,白白浪费她和他的感情。 “好。” 原本打算晚两年,为娘子身体着想,可孩子来的突然,天意如此,顾峥很珍惜,他去捡碗筷,想着具体的注意细节,明日去药铺找老郎中打听下,记在草纸上,以防有疏漏。 “夫君,你喜欢丫头还是小子呢?” 莫小荷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子,含含糊糊地道,“是小子吧,继承香火。” “都喜欢,因为他们的娘是你。” 顾峥表情柔和一些,在他口中说出情话相当不容易,此刻是情不自禁,他嘴角勾起,如果是小子,教育要严苛,从小习武,强身健体,将来才能保护弟妹,若是丫头,就得娇养着,万万不能受委屈。 “甜言蜜语。” 莫小荷扑哧一笑,眨眨眼,自从郎中说她有孕后,似乎也给自己心理暗示,感觉小腹中,正有一个小家伙慢慢长大,她的心情变得相当微妙。 她没有胃口,以前最喜欢的酸菜,吃了两三口就放下筷子,最后倒是把鸡蛋汤喝得一干二净,来自京都的家书该送来了吧,估摸着就这两天,她该怎么给娘亲李氏回信? 年后,大哥莫怀远要参加科考,和张纤纤的亲事开始提上日程,她这个时候告诉娘亲她怀孕的消息,合适吗?上次李氏来信,特地邮寄到大舅娘手中,特地嘱咐她要节制,不能什么都由着顾峥胡闹。 思来想去,先斩后奏,到时候让爹娘见到外孙,来个惊吓! 第246章 小除夕 农历腊月二十九,年味越来越足。一大早,天空飘起了小雪花。天光微亮,鸡叫了头遍,胡同内隐约传来喧哗声,充满乡音趣语,偶尔掺杂孩童的笑闹声。 莫小荷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动了动身子,用手一摸,枕边空空,床的另一侧是冰凉的。她一人睡在另一侧,却一点不感觉冷,脚底下汤婆子热乎乎的,应该是夫君顾峥半夜时分重新换的。 自从得知自己怀孕,莫小荷很快接受现实。按照她的计划,还想和顾峥过几年二人世界,谁料计划远不如变化快,那么她也只能面对。 昨夜睡得安稳,恍惚梦见一个白萝卜一般的胖娃娃正对着她想,嘴里吐着小泡泡,那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脸蛋,光溜溜的皮肤,让莫小荷小心翼翼地逗弄,不敢用力,怕在胖娃娃脸上留下红印子。 醒来后,回味无穷,这个梦是个好兆头,她哼着小曲,坐起身,想着和夫君赶个早集去逛逛,今天来卖东西的人不多,价钱很高,却能买到很多不常见的东西。 张伯和张大娘听见鸡叫,起身洗漱,张伯扫院子,张大娘喂鸡,等莫小荷起身以后,不见自家夫君的影子。 “小荷啊,你歇着,家里也没啥活。” 得知莫小荷怀孕,张大娘老两口喜滋滋地,莫小荷成为重点保护对象,多站一会儿,都怕她疲累,家里的活计一点不让她上手,吃饭只需要坐在桌前等候,剩下三人不停夹菜,眼瞅着碗碟就堆得和小山一样高。 “张大娘,睡了一宿,感觉都快生锈了,让我烧火,就当活动活动。” 莫小荷帮着烧火,又在院子里走上两圈,用手接着雪花,然后吹着玩,顾峥一进家门,就看到自家娘子孩子气的一面,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冷硬的面庞,柔和几分。 “夫君,你出去了?” 莫小荷拉住顾峥的袖子,得知自己怀孕后,好像对他更是依赖,恨不得长在他身上,只想自己不管干什么,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他。这种依恋的情绪越来越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着了魔,只有顾峥在身边,才觉得安逸。 “恩,去看看有什么新鲜的。” 顾峥先把手上的油纸包放在灶间,又赶紧出门扶着她,老郎中说自家娘子稍微有些气血不足,得稍作调理,最好的办法用食补,顺便送给他几个方子。 看了看天色,莫小荷很是懊恼,她估摸这会儿,集市上应该无人了。腊月二十九,大吴这边的习俗叫小除夕,家置酒宴,人们来往拜访,为了别岁,有更讲究的人家,在户外焚香三天,称作天香。 家里亲戚不多,大年三十又叫了堂姐莫大丫和徐铁头,所以文氏提前来这边,邀请一家人过去吃个团圆饭,也算是年前的最后一顿。 今年对李家很重要,搬到镇上来,李河的打铁铺子生意好转,李秀又说了个好人家,一桩一桩,喜庆的事居多。一家之主李大壮服徭役之时被埋在石头下,大难不死,人们都相信必有后福一说,无论如何,值得庆幸。 “那都买什么了?” 莫小荷扭了扭顾峥的胳膊,见张大娘和张伯不在,飞快踮起脚尖,在顾峥脸上亲了一下,因自己身高不够,亲到的是他的嘴角,她有些不太满意,再次跳起,如此动作,把顾峥吓了一跳,赶紧抱住她。 于是,莫小荷以树袋熊的姿势,抱着顾峥的腰身,上面肌肉的轮廓分明,精壮得没一丝赘肉,她就那么盯着他的眼睛,二人相互凝视。 院门敞开,有邻居路过,站在门口看到二人的姿势,善意地笑笑,小夫妻感情好,亲热也不避讳旁人,若是别人打情骂俏,他们肯定认为有伤风化,可二人这一幕,却美得像画一般。 “我赶了个大早,没看到新鲜的水果,买了些晒干的海货。” 往年过年,大越靠着大吴周边的几个城池,都会运送苹果和甜梨,还有一种叫黑加仑的果干,今年形势紧张,大吴修筑防御工事,加高城墙,进城必须严格检查不说,还要收取费用,不少商人计算成本以后,回转,在大越自产自销。 海货都是京都那边运送,平日杂货铺子也有,不过都是一些陈年旧货,味道差,价钱贵,一般百姓宁可买肉吃了。 “虾仁,小海米,螃蟹籽,还有几样海螺肉和蚬子肉。” 那人家在海边,来亲戚家过年,沿途顺路带了一大袋子,想着换点银钱,就当弥补一下路费,刚摆摊,就有人上去抢,那人没想到干货受欢迎,深深感觉到后悔带少了。 往年干货价钱贵,无人问津,今年因家里有人服徭役,衙门给了贴补,日子比往年稍微好一些,若不是粮食贵了,他们能过个更肥的年。 “螃蟹籽用来蒸鸡蛋羹,还是靠海日子好,能吃到新鲜的。” 莫小荷胃口一天一变,前两天还受不得莫大丫做的鱼皮,第二日就非要闹着吃鱼,必须足够酸辣,顾峥看镇上卖的不够新鲜,又回到山里捞鱼,顺便猎了几只山鸡野兔。 下山手里拎着两个大水桶,里面放着好几条活鱼,莫小荷看到后,惊讶到不行,其实活鱼和刚死不久的那种,味道上差别不大,她看到顾峥这样,心里又暖又酸的。 山上陡峭,挑水下来不能用功夫,不然水就洒出来,顾峥全靠力气,尽管他体力好,等晚上莫小荷帮他脱衣服的时候,还是看到肩膀的两条红印子。 早饭过后,张大娘开始收拾东西,她在镇上没有什么熟人,偶尔过去找莫小荷的外婆话家常,一起纳鞋底。上门做客,不能空手,家里人商量过后,带了几个篮子。 鸡鸭鱼肉都是寻常年货,张大娘带了家里种的几把小白菜,小葱,自家熏的腊肠。听闻李秀快成亲了,又送了两块红色的料子。 还不到晌午,雪有变大的趋势,地上已经铺了一小层。 李家的院门口挂了两个喜庆的红灯笼,大门被擦拭得光亮,李河一身新衣,意气风发,自从做生意赚钱后,他的思路和眼界和从前不同,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家里人正等着你,天冷,赶紧进去烤火。” 怕张伯和张大娘不自在,李河带着二老去二进的堂屋,做个手势,莫小荷夫妻二人自便。 灶间上方炊烟袅袅,空气中有烟火的味道。能住在这片地段的百姓都属于家境殷实的人家,几个小子在外头疯跑,嘴里含着糖果,手里拿着鞭炮,淘气地往人家院子里扔,等主家出来,几人早已一哄而散,逃之夭夭。 顾峥怕鞭炮冲撞了自家娘子,扶着她走到李秀闺房门口。 这几日家里事忙,又因她怀孕昏昏沉沉的,一直没能抽时间过来,她心里总惦记表姐,怕她想不开。 好好的一段姻缘,谁能想到其中还夹杂那一段不堪往事,横生枝节,只是希望一切顺利,表姐能早点打开心结。 天冷,窗户和门关着,莫小荷一进屋,就闻到奇怪的味道,汤药混杂熏香,苦涩和浓重的香味混合,让她胸口发闷,胃往上反。 “小荷,你来了。” 李秀从屏风后面绕出,脸颊上有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仔细一看,是她涂抹了胭脂。 “表姐,你咋样了?” 莫小荷明知故问,看状态肯定不好,据说大年初二两家见面商讨婚期,也难怪表姐心理压力大。 “我有个办法,大体是能隐瞒过去,我还不是很确定。” 这件事让她来办,定然不够周全,必须让大舅娘知情,然后选择隐瞒还是挑明,莫小荷没法为别人做决定,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开解李秀,过去的就过去了,一切向前看,毕竟未来的路更长。 第247章 坑谁都一样! 李秀坐在梳妆台上,愣愣地看着前方铜镜内模糊泛黄的影子,她用手抚摸脸颊,原本就没什么肉的脸颊,瘦得凹进去一块,尽管用胭脂水粉掩饰,仍旧遮不住脸上的病态。 娘文氏不知情,以为她是过年这段时间太累,又加上家中准备亲事,她不习惯,开导了几句,又忙着别的,爹爹李大壮伤了腿,需要照顾,大哥的打铁铺子生意红火,几日不曾回家看一眼,李秀只能躲在房间内装病,连出去见人的勇气的都没有。屋内烧了一个炭盆,里面炭火几乎没有热度,莫小荷畏寒,再加上胃里不舒服,她只得和表姐商量,打开窗子透透气,又在炭盆加了几块炭。 “表姐,你倒是说话啊!” 完成一系列动作,李秀还在发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一个镂空的胭脂盒,双目无神,仔细看她的眼睛,眼白浑浊,里面布满细小的红血丝,憔悴不堪,莫小荷摇头叹息,心理上这道坎可不好过,就看能不能挺过去。 “小荷,我想退亲。” 李秀回过神来,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着巨大的波澜。这几天她认真想想,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如果她是林秀才,娶了个媳妇不贞不说,还要伪装黄花大闺女,她定是要愤怒到极点。 “然后呢?” 莫小荷早料到她这么说,表姐性子外柔内刚,总是为别人考虑多些,或许到最后一步,又打了退堂鼓。 “一辈子不嫁,我就是这个命。” 李秀咬咬牙,她能绣花,打络子,表妹在大越带回一本册子,关于刺绣针法种类,她很感兴趣,问过几个绣娘,都夸她有天分,至少掌握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不会饿死。 莫小荷头脑发胀,不嫁人太不现实,在现代,女人独立,晚结婚几年,就被社会批判成剩女,何况是在这个时代,女子依附男子生存,她叹口气,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不嫁人,总得说出原因吧?” 李秀不嫁人,那么李河呢?将来总要娶媳妇,定亲前,女方要打听男方家情况,得知有个不嫁人的小姑子,多半会望而却步,即便嫁过来,也要闹矛盾,闹分家,到时候李河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你千万别说你能自己单过,你看看我堂姐,过的是什么日子?” 莫小荷把李秀想说的全部堵死,果然见她面上有一刻的松动。表姐就是太爱为他人着想,提到自己不嫁人会影响到大哥李河,她又犹豫了,怕是之前没考虑到这点。 “你只不过在幼年不懂事受了点小委屈而已,这么多年,也该看淡了,难道你还想一辈子活在过去中?” 对于李秀这种人,说话不能留情面,一针见血,直击软肋,不然她左右摇摆不定,也让亲人跟着着急。莫小荷真想捂脸,她就两个姐姐,堂姐,表姐,姻缘上没一个顺利的,这叫什么事啊! “不是,我……” 李秀想解释,张口结舌,发现她自己还不如表姐看得透彻,要嫁人,她能接受,可是她配不上那林秀才,不能害了人家。 “你就是脑子不开窍!” 莫小荷恨铁不成钢,一句话不想说,她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若不是表姐从前一直对她好,得知她落水失了名节,也没落井下石,反到处处安慰维护,她才不要管闲事。 “莫大丫惨不惨?她的事你知道吧?” 未婚先孕,族里嫌弃她丢人,直接除族,嫁了李二,本以为是个老实人,过个平静的小日子,谁知苦难接连不断,李二口腹蜜剑,老虔婆阴险狡诈,害得她小产,又差点失去性命。 那母子二人被官差抓住之前,还在想着怎么拖莫大丫下水,在甜水村,把她名声败坏得一干二净。 “大丫姐是太不容易了。” 一步错,步步错,连回头路都没有,李秀对比自己,发现是庸人自扰,最坏的打算就是退亲,然后找个老实人,当做弥补。 莫小荷哭笑不得,又是找老实人,老实人得罪谁了?如若认为不贞洁的女子嫁人就是坑人,那坑谁还不都是一样!凭什么每次都是老实人无辜躺枪? “人要先为自己想,然后在为别人着想,这样就已经很难得了。” 处处为别人着想,忘记自己,那倒是为了谁活着?自私自利的人招人厌恶,然而李秀这种圣母,同样让人接受无能。莫小荷无端地一肚子火气,不想和她说一句话。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点心眼没有,多亏没跟着去京都,李秀就这样的实心眼,放在宫斗电视剧,第一集都活不过去! “别的我也不说了,你想想,你退亲,林秀才找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你侬我侬,然后生了胖娃娃,你心里好受吗?” 都及笄了,就是成年人,婚姻大事必须深思熟虑,不能任性,说退亲就退亲,总要给出合理的理由。退亲以后,大舅大舅娘都要受人指指点点,这就是李秀所谓的成全? 莫小荷理解不了,她不管李秀,撩开帘子出门,往上房走。 李家上房,张伯,张大娘和莫小荷外公外婆坐在一桌打小牌,是大越的打法,四人喝着茶水,悠闲自在,平日难得凑成一桌,可算赶上闲着的时候了。 顾峥默默帮着倒茶水,来来回回,站在门口处观望,他隐约听见自家娘子的说话声,似乎气息不稳,心里着急,却又不能进去查看,见她出来,说道,“娘子,你先到偏房坐会儿。” 正屋旁边有个偏房,原来房主家小有资财,请了下人,偏房内有桌椅板凳,是个茶水间。李家搬进来以后,基本没做改动。 “夫君,我脾气越来越大,这样不好。” 莫小荷深呼吸,等自家夫君放下门帘,她才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烦躁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二人相互依偎,顾峥用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从前还没这么顺的,自家娘子不喜欢用头油,几乎是一两天洗一次头发,身上总弥漫着淡淡茉莉花露的清香。 莫小荷抓住顾峥的大手,常年练武,他手粗糙,手掌心还有一层老茧,触碰她细嫩的皮肤,痒痒的,她用他的大手,摩挲自己的脸颊,眼里闪过落寞,不确定地道,“夫君,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个人有个人的想法,何必强加于别人呢?” 顾峥垂眸,立即明白来龙去脉。如果李秀是外人,那么是多管闲事,而亲人是不同的。李秀和林秀才退亲,会造成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家里人知道真相后,都得跟着着急上火。 “是啊,外婆这两年身子不太好,郎中说不让发火,不然有中风的倾向。” 大舅舅被埋在山下,大舅娘瞒着外公外婆,不敢说实话,回来瞒不住了,就谎称摔了一跤,大舅李大壮差点死于非命的过程,没人敢提及。知道未必是好事,有时候,就需要善意的谎言。 李秀觉得自己为林秀才考虑,却忽视最亲的家人,这种做法实在不可取。男子在乎自家娘子是否贞洁,那是占有欲作祟,他也有的。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感到很压抑,只想赶紧回家,最好回山里,过只有夫妻两个人的日子,任何人都别来打扰。 下晌吃饭前,李河匆匆忙忙赶回来,手里拿着个盒子,递给小妹李秀,“喏,他给你的,委托我这个大舅子帮忙转交。” 被表妹说了一顿,李秀猛然清醒,现在容不得她有任何的退缩,木已成舟。她逃避,起不到作用不说,还让家人跟着着急上火,想到此,她给莫小荷投过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小心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水滴的金项链,上面还坠着个星星吊坠,李秀用手摸了摸坠子,爱不释手,她是在画册子中无意看到的样式,随口提及,没想到被林秀才记在心上。 想到那个人,斯文又不失洒脱,看着刻板,实则精明,会算计又不占便宜,自己不过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村里丫头,能有他,真是烧高香,的确不能错过。 衡量利弊,李秀果断决定,就算是用点手段,也要把新婚夜隐瞒过去,以后她会做个好媳妇,生儿育女,孝顺公婆,如果这有一天,那段往事被抖出来,她也坦然接受,走一步看一步。 莫小荷察觉到表姐的视线,假装没看到,吃过饭以后,她借口家中有事,和顾峥先走一步,张伯和张大娘留下来,继续打牌,她怀孕之事,无人提及。 老一辈人认为怀孕有胎神,就是附在胎儿身上的神灵。民间传闻,从女子怀孕开始到生产后百日内,都有胎神在左右,保佑胎儿顺利长大。如若怀孕的事讲太早,会惹得胎神发怒,反而伤害孩子。来之前,张大娘一再叮嘱,要三个月以后再告知亲人。 夫妻二人前脚刚走,李秀直接找到收拾碗筷的娘亲文氏,把人拉倒闺房内,紧闭窗门,鼓足勇气坦白,她总以为自己想的对,一条路跑到黑,想明白后,发现自己太幼稚。 “你说什么?” 文氏惊得连连后退,一身冷汗,她瞬间面色变得苍白,血色尽失,“小秀,你为啥不早点说?” “娘,这几年过得平静,我差不多忘了,只有你们逼我去相看,我才能想起,自己那么不堪。” 李秀不想哭,憋得面色通红,眼泪在眼圈打转,她哭过太多次,自己都记不清次数,每每想起,心头就笼罩着阴影,那黑暗,几乎要把她吞噬。 “我苦命的闺女啊!那个老杀千刀的流氓,呜呜……” 文氏一时间悲从中来,是她忽略了这些,总是觉得闺女还小,也抹不开脸面说,被那老淫棍寻了机会,不知道祸害多少黄花大闺女。 通常遇见,只能认倒霉,吃哑巴亏,谁敢张扬,那不是告诉别人自己不贞,名节有损,让人看热闹吗? “现在可咋办?万一你……” 新婚夜,未落红被休回家,那就丢大脸了,林秀才爹娘是好说话,但涉及原则问题,定然不能忍让,文氏腿一滑,跌坐在地,一切太突然,她没一点心理准备。 “娘,你听我说,我想嫁给他的。” 李秀闭上眼,再睁开,眼中满是坚定,已经没有一丝犹豫,“我知道我欺骗他不对,却没别的办法,和别人成亲,同样要过这一关。” 无论如何都无可避免,那就勇于面对,除年少失贞,李秀扪心自问,在别的方面,她没对不起林秀才的地方,有亏欠,在以后会尽量弥补,之所以说出,是要做好最坏打算,等待最好的安排。 第248章 祖传小册子 小除夕的夜里,下了一场中雪,年三十天不亮,莫小荷就被喧闹声闹醒,她躺在床上,慵懒地翻个身,用手一摸,正好摸到顾峥坚硬的胸肌。 “咦,夫君,你还没起身?” 昨夜她睡不着,又闹着顾峥陪着她闲聊,那些讲过一次的故事,莫小荷却怎么都听不够,每次听着他低沉的嗓音,渐渐入迷,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迷恋的是他声音还是故事本身。 顾峥不喜多言,也只有在讲故事的时候话多,莫小荷靠在他怀中倾听,顿时,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让她很欢喜。 “陪你。” 顾峥醒来有半个多时辰,他没出去练武打拳,而是躺在床上,静静地,偶尔侧过头,观察自家娘子的睡颜。昨夜她说,每天早上,摸着身边,被褥冰凉,空荡荡地,总有莫名的失落感,他记在心上。 “恩。” 莫小荷转过头,深呼吸,她突然很想哭。听说孕妇情绪不稳定,会多愁善感,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只是简单朴实的话,就让她心里酸涩,他总是为她着想,事无巨细。 家里的公鸡打鸣,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地响动,片刻后,张伯和张大娘老两口起身,二老精神抖擞,换了新衣裳,新鞋袜。去年,他们还在大越的小村里,孤零零地过年,几十年如一日,老两口吃不下什么,只象征性地买了一条五花肉,炖一碗白菜。 “老婆子,你穿上暗红色的袄子,年轻了十几岁。” 地上的雪铺着厚厚一层,张伯拿起放在灶间门口的扫把扫雪,大吴冬季多雨,却很少会下雪,像是这么厚的,十几年能赶上一次就不错了。 很多百姓人家的小娃没见过,在院中撒欢地跑,把雪团成一团,对着斑驳的土墙瞄准,瞬间,雪团砸在墙壁上,四分五裂,雪花飞溅。 对于小娃们来说,过年无疑是一年里最幸福的日子。有肉吃,平日爹娘舍不得买零嘴,过年不再抠省着,他们口袋装着花生和糖果,找平时耍的好的小伙伴,在胡同里跑跳,笑闹。 张大娘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面容慈祥,心里想着,再过不久,家里就有添丁之喜,她也能过一把亲自给小娃换尿布的瘾。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大娘精神抖擞,对老伴调侃也不在意,去年,二人坐在桌子前唉声叹气,年纪大了,越来越没安全感,总是担心自己死了,另外一个人没法生活,以后有了病,没人照顾。 被范寡妇当村长的爹撵出村子,他们狼狈不堪,走投无路,谁料柳暗花明,是福是祸,又哪里说得那么清楚。 胡同内,几个小娃疯跑着路过,手里抓着雪团子,见人就打,见中了,发出恶作剧的笑声,一哄而散。几岁的男娃,真是狗都嫌的年纪,调皮捣蛋的。 “小兔崽子!别让老子抓到你!” 接着,胡同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声音里带着无奈和纵容,大过年的,欢天喜地,谁也不至于和小娃置气。张大娘开门后,中了两个雪团,她抖了抖胸前的雪花,摇摇头,笑眯眯地到灶间里烧水。 “夫君,雪挺厚了吧?” 昨夜睡不着,莫小荷非要拉着自家夫君在院子里散步,那会正在下雪,她点燃院中挂着的红灯笼,在落雪上,踩了一圈小脚印,又和顾峥一起,印下一大一小两排脚印,玩得不亦乐乎。 “下了一宿。” 顾峥先起身换好新衣,又在炭盆里加了炭,屋子里热度升高些许,莫小荷起来洗漱,等脸上的水干了,涂抹上一层擦脸的香膏,她站在屋檐下看雪景。 院中已经被张伯打扫干净,雪堆积在门口的树下,远处屋檐上,房顶上,枝头上,白茫茫的一片。太阳刚刚升起,被阳光折射,雪花发出晶莹的颜色,闪闪发光。 邻居人家老人和小娃在说话,不知说起什么开心事,接着是老人爽朗地笑声。 吸一口雪后的清新空气,莫小荷闭上眼,只觉得肺里像是被洗涤过一般。 “小荷,外头冷,还是屋里暖和。” 莫小荷在外面走了一圈,想去灶间帮忙,张大娘见此,唬了一跳,家里这点活计,她老胳膊老腿的,也能忙得过来。以前在村里住着,总听说婆婆磋磨儿媳,怀孕初期干活,最后落得小产,为保险起见,她恨不得把莫小荷供起来。 “张大娘,我哪有那么金贵啊!” 去灶间帮忙生火,张大娘怕她被烟熏到,做菜,又怕她烫手,莫小荷很无奈,只是怀孕,而且还只是初步确定,感觉自己快成了什么都不能做的残废。 家里的水缸,水是昨天打满了的,柴火堆得像小山,满了半个柴房,家里吃食都是现成的,年夜饭做几道菜,还有熟食,下酒菜,凑够满满一大桌子就成。 早饭刚过,莫大丫和徐铁头一前一后登门。据莫小荷猜测,二人应该是一起来的,在进胡同的时候,莫大丫抢先一步,徐铁头紧随其后。 过年登门,谁都没空手,象征性带点东西,张伯和张大娘很热情,邀请二人进屋说话,并且给莫小荷分派个任务,陪着堂姐喝茶水闲聊。 “你呀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让你干活,那是心疼你,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一进屋,莫大丫直奔炭盆,在边上烤了一会儿,驱散衣衫上的寒气,她坐在椅子上,接过莫小荷倒的热茶,吹了吹,慢悠悠道,“总之,多注意总是没错。” “这个我懂,我就怕万一是个乌龙,夫君他空欢喜一场。” 莫小荷摸了摸自己扁平的小腹,她小日子不太准,前后差几天,老郎中让半个月后再找其余人看一下,到那会儿,基本能够确定。 “这个你给自己什么压力?” 莫大丫翻了个白眼,论过日子,再找不到比自家堂妹还舒心的了,上没厉害婆婆,下无不省心的小姑子,被顾峥捧在手心疼爱,又不缺银子,哪里有什么烦恼。 看看别人家的日子,柴米油盐,因为一个铜板闹到鸡飞狗跳,一大家子,兄弟好几个,不分家,各怀心思,妯娌间相互挤兑,生不出儿子,被人戳脊梁骨的,比比皆是。 “我也说不好。” 莫小荷本意,不想太早生子,可在得知自己有身孕那刻,她发现,自己的内心,非常期待一个小生命的降生,她有时候闭眼,脑海中都是顾峥手忙脚乱带包子的一幕,自己都能笑出声来。 “也是,你夫君都年过二十,也不小了,村里这个年纪的汉子,小娃都会打酱油了。” 莫大丫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布,把红布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露出一本蓝色封皮,纸张泛黄的小册子,莫小荷低头看了看,只觉得很眼熟,似乎哪里见过。 “小荷,我用不上这个,你留着。” 莫大丫说完,一脸坦然递过去。莫小荷不明所以,打开翻看,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若是她没记错,这本是莫家祖传春宫图,记得在村长放的大火中,烧毁了。 “娘当时说是祖传的,我就一直贴身带着,现在莫家带来的东西,被老虔婆典当个干净,唯独留下这本册子。” 莫大丫暧昧一笑,都是过来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她送册子的主要原因,也是担心莫小荷身体,顾峥身强力壮,万一控制不住,伤害到堂妹腹中的小娃咋办,这本册子最后几页就是讲解夫妻在孕期如何行房,每个体位都介绍得详细到位。 莫小荷顾不得羞涩,仔细琢磨后,觉得可行,她也不想夫君为了她一直憋着,莫家祖传的春宫,果然与众不同,绝对实用。 第249章 必赢赌局 桌上的茶水冒着热气,莫大丫把茶杯端起,用杯盖轻贴杯壁,吹了吹,淡雅的茶香,立刻弥漫整个屋子。 莫大丫不懂茶道,却也知道是难得的好茶,听说是堂妹在大越京都带回来的,只有鲜花着锦的名门望族才能偶尔用来待客,给她这样的村妇品茶,真是浪费了。 若是一年多以前,她没走错路,是莫家的女儿,跟着爹娘一起去京都,现在会是个什么境遇呢?当初她为了腹中的胎儿不顾爹娘和族人反对,坚决脱族,她认为自己很伟大,现在看来,真是可笑之极。 人啊,做出每个选择都应该深思熟虑,不然一步错,步步错,明明前方有一条笔直的大路,她偏偏选择周围荆棘丛生的小路爬行,如今遍体鳞伤,莫大丫总算学乖了。 老虔婆和李二一天不伏法,她始终得收拾烂摊子,日子没个安生,不过对于她来说,现在一个人自由自在,不用看那两个碍眼的,莫大丫很知足。 莫家祖传的小册子,莫小荷捧在手心,突然感觉到沉甸甸的,这个东西不知传了几代人,封面上已经有磨损的痕迹,字体模糊不清,里面的页面泛黄,图样却清晰入目,对某个细节作出放大处理,真是让人脸红心跳。 她想,自己看过以后收起来,然后放个十几年,等将来有女儿出嫁,这本册子依然要继续传下去。 “你赶紧收好,别不当一回事。” 莫大丫回过神来,用手指头点了点自家堂妹的额角,她反正是成亲过的妇人,说话没避忌,特别是女子怀孕期间,男的守不住,有银子的花楼找乐子,没银子的对村里的寡妇动心思,以前莫家村的张寡妇,几乎陪过村里一半的汉子。 “有一次,我去河边洗衣裳,听张翠花和邻村长舌妇说道汉子,恬不知耻地对比评论咱们村汉子。” 那会,莫大丫还是黄花大闺女,她的本意是听听,和寡妇有一腿的有没有家里人,结果听听就入迷了,这也是后来她没拒绝李二,半推半就的生米煮成熟饭的主要原因。 说什么欲仙欲死,飘飘然,莫大丫以为男女之间真的能快活似神仙,结果……一念之差,害人不浅啊! “我晓得,我这就收起来。” 莫小荷把布包好之后,放在箱子里,就凭着是莫家祖传,她也会妥善保管,夫妻之间,总避免不了房事,这本册子是及时雨,刚好能解决她现在的困扰。 “你肚子里是个小子最好,也算给顾家延续香火。” 莫大丫盯着莫小荷的肚子,恨不得看出一个窟窿来,左看右看,时间太短,还没有显怀,等小家伙出来,她就是做姨母的人了。 莫小荷并不在意,她手里还有璎珞给的生子秘方,要产前,至少要配合调养半年,这次有身孕是个意外,她不太在意孩子的性别,有个软糯的小闺女也不错,做她贴心的小棉袄。 “堂姐,我看徐大哥人还不错,你就没一点想法吗?” 莫小荷站在窗边,打开一扇窗子透气,门口,顾峥正在贴春联,年画的一对胖娃娃,是她亲手画出来的,被贴在门口,还有张大娘用红色纸剪的窗花。 喜庆的红色映衬着白雪,大吴的年味十足,多了北地特色,今年是能邀请堂姐来一起吃年夜晚,然而明年,会不会有变数,会在哪里,莫小荷自己也说不准。 “我想了好几天,还不太相信,他怎么会对我有意思。” 莫大丫一点不娇羞,她在经历过接连打击之后,人变得现实。男子哪有不贪慕花色的,她有什么?一穷二白,还是被休坏了名声的妇人。这世间没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无缘无故的恨,徐铁头莫不是居心叵测?一时间,她想的有点多。 姐妹二人坐在一起,聊个没完没了,一直快到晌午,二人坐得累了,一起去灶间帮忙。 年夜饭的吃食,早已准备得差不多,很多都是现成的,鸡鸭鱼肉,几个家常炒菜,六个人正好热热闹闹的围一张大桌子。 令莫小荷惊讶的是,年夜饭的主厨从她和张大娘,换成了徐铁头和顾峥,自家夫君手艺,她是知晓的,她是担心徐铁头,为了表现,糟蹋东西,他从不下厨的人,做的饭菜能吃吗? 张大娘倒是没说什么,乐乐呵呵,偶尔看一眼莫大丫,对她和徐铁头,乐见其成。女子总要依附男子,两个人作伴才能相互照应,总比自己一个人冷锅冷灶的强。 下晌过了申时,年夜饭上桌,众人围坐在堂屋烤火,张伯和张大娘二老坐在上垂首,拿着筷子的手,激动到颤抖,活了几十年,过年从没这么热闹,二老脸上笑容就没停止过。 “娘子,你猜猜,哪道菜是徐大哥做的?” 好事成双,桌上正好整整十道菜,十全十美。其中有几道大越的特色菜,也是家里常做的地三鲜和溜肉段。这个时节基本上买不到茄子,只有大户人家会搭建暖房种菜。 前几天林秀才取走饼干,听到莫小荷提过,隔了两天,他路过,就送了两个绿皮茄子,虽然不大,在过年能吃上,却是很难得了。 “还是让堂姐猜猜。” 莫小荷推到莫大丫身上,她只有下筷子吃了才知道,几道菜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很有食欲,她怀疑,全都是自家夫君的手笔。 “猜对了,有彩头?” 面对满桌子的菜,莫大丫来了兴致。 “好,猜对了,帮你打一年的柴禾。” 徐铁头这个彩头等于把自己卖身一年。在镇上住,不像村里,不能去山上捡树枝,砍柴也要木头,靠她一个人,只能和樵夫买,一捆十几文,够买一斤猪肉吃了。 “如果你猜错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你放心,不会是无礼要求。” 徐铁头给张伯和顾峥倒酒,一步步地算计,必赢的赌局,无论怎样,都是一个结果。 听到不是无礼要求,莫大丫放心下来,这样还算公平,她转了转眼睛,突然提出要求,“不如我们换一下,我猜哪道菜不是你做的,如何?” 以徐铁头的水平,最多做一道菜,她只有十分之一的机会,若是换一个角度,她几乎是白得个一年的苦力,莫大丫为自己的机敏沾沾自喜。 “我好像很吃亏。” 徐铁头有些为难了,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样吧,如果你猜错了,就嫁给我如何?也不是让你现在答应,你可以考虑。” 饭桌上,徐铁头说得很直接,莫小荷看了一眼自家夫君,她咽了咽口水,能不能快点出结果?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吃饭,她已经饥肠辘辘。 “好。” 莫大丫不相信自己会输,想了想,指着一道辣子鸡丁道,“这不是你做的。” 之所以肯定,是因为莫大丫听自家堂妹提过,顾峥是为她才学的,鸡肉切丁之后过油,外焦里嫩,配着辣椒段,好吃下饭,尤其是天冷的时候,吃后感觉身体都跟着燃烧。 “可以挑个良辰吉时。” 徐铁头摇摇头,对着莫大丫道,“你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嫁人吧!” 赌局过后开席,莫小荷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的确不是顾峥的做的,因为里面多加了麻椒,味道更上一层楼。 “这个地三鲜和溜肉段不是!” 莫大丫不甘心,她怎么可能猜错,运气有那么差?一连说了五六道菜色,都被徐铁头否定,她怀疑他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你自作聪明,你就赢了。” 徐铁头抿了一口酒,这一桌菜都是他一个人做的,顾峥到灶间,是为了打掩护,打个下手,他算准了莫大丫肯定另辟蹊径,虽然接触不多,他对她的性子还是很了解。 得知都是徐铁头做的,莫小荷也很是惊讶,她看向自家夫君,见他点点头,“徐大哥以前曾经在酒楼做过跑堂的伙计,后来进了武馆才辞工。” 因为经常传菜,徐铁头和大厨关系不错,偶尔有机会看大厨做菜,记住放调料的数量和先后顺序,他人聪明,记忆力超群,没有什么难的,掌握好火候,肯定难吃不到哪去。 ------题外话------ 小莲明天有个很重要的考试,所以这几天更新不多,我心理素质不好,考试前哆嗦啊,呜呜… 第250章 闯入 年夜饭几道菜,包含天南地北的特色,张伯和张大娘二老赞不绝口,直言吃出了家乡的味道,此刻,他们在大吴边陲小镇上,就好像在家里一样,没一点距离感。 气氛融洽,莫大丫瞪了徐铁头一眼,对自己被算计的事,后知后觉,她是没想到,这人平日蹭吃蹭喝,竟然有一手好厨艺,不吃白不吃,她频频增加下筷子的速度。 天刚擦黑,窗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这个时候过年没什么活动,家里人围坐一起,推杯换盏,说着家长里短,期盼明年能有个好年景。 大越泸州的酒甘冽入口,酒香幽雅,回味绵长,张伯喝了一小酒盅,停下来细品,半晌后竖起大拇指,“真是好酒!” “好酒,好菜,那就是神仙日子。” 徐铁头不止一次路过泸州,倒是没觉得特别,一般商队不接运送酒水的活计,路上颠簸磕碰,酒坛子就容易有裂缝,耗损过大,能从远途运送过来,必然会卖上高价。 “明年就更热闹了,家里添丁进口,大喜事。” 张大娘笑眯眯地看着莫小荷,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不停劝她多吃点,能吃的闺女才有福气,女子总是要有点肉才好看。 莫小荷望着碗碟里的肥肉,油腻腻的没胃口,家里隔三差五吃肉,肚子里不缺油水,她又不好拂了张大娘的好意,只能趁着张大娘不注意,偷偷地把肥肉扔到自家夫君的碗里。 这个小动作,被另一侧的莫大丫看得一清二楚,她用手顺了顺胸口,差点吐血三升,作为孤家寡人,大过年的看人家两口子相亲相爱,果然有点不自在,堂妹的好运气,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你也多吃点。” 徐铁头见状,夹了一块更肥的肉,放在莫大丫碟子里,见她嘴角抽搐,想发作又忍下来,那一瞬间变幻的神色,着实有趣,他坏心眼地在一旁欣赏。 年夜饭一大桌子好吃的,谁想吃肥到冒油的猪肉?徐铁头一定是故意的,莫大丫却没办法,总不能再夹回去,只得一脸纠结地放进嘴里。 一顿饭吃到天彻底黑了,徐铁头和顾峥还在喝酒,而张伯心里高兴,打开了话匣子,说着陈年旧事。当年大吴和大越开战,他还年轻,因村里偏僻,他又没儿子,才逃过一劫,那些被抓了壮丁,扔到战场上充数的汉子,没几个是能活着回来的。 “能活着有什么用,缺胳膊少腿,不能干重活,还得拖累家里人。” 越说越多,张伯很是感慨,两国开战,最惨的是百姓,买不起粮食的,卖儿卖女地过日子,有钱的大户人家,雇几辆马车,全家搬迁,往京都的方向走。 开战后,人心惶惶,官府不作为,山匪横行,民不聊生。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话题太过沉重,张伯止住话头,之前听顾峥的意思,要在年后去大吴京都一趟,现在莫小荷有了身子,最好还是不要跟着颠簸远行。 “你要去京都?你这样还是别折腾的好。” 隔壁内室,莫大丫正在陪着莫小荷打络子,她听见堂屋的说话声,眉头紧蹙,刚怀孕,受不得车马劳顿,风餐露宿,而且赶路总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我在想想吧。” 莫小荷放下手中的络子,托着腮,让自家夫君单独送顾夫人和青稞去大吴京都,总感觉怪怪的。尤其是婆婆,是愧疚也好,心虚也好,好想有些怕顾峥,一路上压抑的气氛可想而知。 她现在是怀孕初期,反应不太严重,但是的确比以往娇气,赶路多辛苦她体会过,莫小荷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她不太想和自家夫君分开,一日都不行,何况来回也要一个多月。 “想什么想,你就安心在家里等着。” 两个人感情好,也没必要时刻黏在一起,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小别胜新婚,莫大丫想着,自家堂妹留在镇上,她还能不时过来和张大娘一起,帮忙照看,她毕竟有点经验。 莫小荷低下头,看着络子上的流苏,沉默不语。家里情况特殊,有难言之隐,涉及家丑和夫君的脸面,实在无法和外人言明。 蜡烛的火苗摇曳,忽明忽暗,堂屋里,张大娘开始收拾残羹冷炙,端上热茶和瓜子,现在还早,她过会还得准备饺子和年糕,留着守岁吃。 “兄弟们,就是这家,门关着,给我砸门!” 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莫小荷侧耳细听,以为自己听错了,还不等她说话,门外传来敲击铁门的巨响,让她手上的动作一顿。 “怎么回事,是不是走错门了?” 莫大丫站起身,打开小窗,借着院中的红灯笼,看到有四五个穿着黑衣的人从院墙麻利跳到院子里,并且开了铁门,瞬间,院子里冲进来二十几个人。 人数众多,把小院一下装得满满登登,这些人有人拿着砍刀,有人拿着木棍,凶神恶煞,看起来不怀好意。 大年三十,莫不是有贼人闯进门?莫大丫赶紧关上小窗,慌了神,磕磕巴巴地道,“怎么办,小荷,家里有啥地方,你先躲起来,可别冲撞了!” “安心,我夫君和徐大哥会解决的。” 莫小荷相当淡定,她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把平时用来防身的匕首,虽然不清楚那些人是什么来路,但来者不善,怕是今晚不能善了。 大过年的,踩点来,让他们不痛快,那这些人也别想痛快,刚莫大丫开窗,她瞟了一眼,从拿刀的姿势就能看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仗着人多而已。 “谁是莫小荷,给老子出来!” 为首的男子是个小个子,獐头鼠目,手里拿着一把和他差不多高的大砍刀,看上去极度不协调,他的半张脸,刀疤纵横交错,一看就不是善茬。 “陪兄弟们玩一夜,就让你活命,不然,我们就废了你男人的第三条腿,嘿嘿。” 刀疤脸身后跟着个点头哈腰的跟班,补充道,“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废了你男人,信不信兄弟们轮了你?” “哪里来的神经病,吃错药了吧?” 一句话,彻底惹火了莫大丫,本来热热闹闹地过三十,非让这几条臭鱼搅合了,还如此大言不惭,欺负她妹子,她就和那些人拼了! 活了二十年,一直挺憋屈,莫大丫当时就红了眼,她四周看一圈,最后指着床下,“你先躲起来,这里交给我。” 顾峥和徐铁头再厉害,也架不住对方人多,总是能钻到空子的。莫小荷怀孕,受不得一点惊吓和刺激,莫大丫心里着急,也不管堂妹愿意不愿意,直接把人推到床边。 “堂姐……” 莫小荷没想到堂姐莫大丫这么维护她,愣了愣,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当缩头乌龟,却没有别的选择,她不能成为别人的累赘。 见莫小荷麻利地钻到床下,莫大丫怕地上寒凉,递过去几个厚垫子和一件棉袄,顺便把茶壶茶碗并一碟子瓜子蜜饯推进去。 床底下的地方有限,莫小荷无法挪动身子,她趴在垫子上,呈现比较怪异的姿势,随手放进嘴里一颗蜜饯,酸酸甜甜,让她镇静下来。 家里有不速之客闯入,点名道姓找莫小荷,看来是被人指使的,张大娘想不通,到底是和谁家结仇,大过年的,口出狂言,让邻里听见,会怎么想? “我来,我一个老婆子可不怕什么。” 眼瞅着那些人就要进堂屋,张大娘抄起鸡毛掸子,就要去拼命,这些渣滓,休想占一点便宜! 顾峥沉默,和徐铁头对视一眼,四目交接,彼此立刻明白对方的想法,这些人,不管是什么来路,侮辱自家娘子,就不用活着了,但是为不污染家里这片净土,还得找个没人的地方集体解决了。 第251章 合胃口 或许是见过大场面,莫小荷并不显得慌张,当初在百十号人的山匪面前,自家夫君都镇定自若,更何况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这群人大过年的上门找麻烦,当真晦气。 抿了一口茶水,趴在床底下的缝隙,莫小荷只见堂姐莫大丫的腿在不停地哆嗦,心中好笑又有点小感动,“堂姐,你把门插上,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去。” “那怎么行,他们人多势众啊!” 莫大丫第一次见这样的阵势,看着对方手中明晃晃的大砍刀,她不由得瑟缩一下,以前见过最血腥的还是村里有户人家的儿子在赌馆输了银子,无力偿还,被四五个凶神恶煞地大汉找上门来,闹来闹去,最后收了地契,又剁了那家儿子的一根手指头。 当时村里很多人去看热闹,莫大丫也在人群中,大汉手起刀落,手指头就被齐齐砍断,她还清楚记得那人的惨叫和哀嚎,让她做了几晚上的噩梦。 眼下的形势,容不得她退缩,她若是跑了,怀孕的堂妹怎么办?莫大丫即便是害怕,也得咬牙撑着,故作强硬。 “小荷,你冷不冷,用不用我抱一床被子给你?” 莫大丫想出门帮忙,又怕屋里没人看着,让那些人钻空子,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冲着自家堂妹来的,就不知道是和什么人结仇。 开始人冲进来的时候,莫大丫还以为是自己惹祸上身,后来她一想,老虔婆和李二还在牢里蹲着,若真有这本事,就不用受苦了。 “堂姐,我不冷。” 莫小荷哭笑不得,屋里烧了两个炭盆,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热茶,她喝完一杯后,额角上热得冒汗,再加上身下有厚厚的垫子,趴着姿势别扭,却不难受。 她旁边又是茶水,又是瓜子蜜饯,看起来不像是为躲避,反倒像是看热闹的。 院子里,红灯映衬着白雪,给地面投上一层暖暖的颜色,却把这些人的表情映衬得清晰,他们站在为首刀疤脸的身后,等待听从他的指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徐铁头可是走过生死镖的人,面色淡淡的,那些人手里闪着流光的砍刀,也不能让他有半分松动,不是有家伙事就能占上风,二十多人又如何?只怕院子太小,施展不开身手。 “王法?我呸,老子就是王法!” 刀疤脸嘿嘿一笑,面对徐铁头面色不善,来之前他们调查过,顾家只有一个年过半百,半截身子要进棺材的老头,剩下就是顾峥和他娘子莫小荷,并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太太。 这四个人,他带着五六个人就能搞定,也不晓得雇主如何打算,让他带上自己所有手下。平日也就罢了,今儿过年,他不情不愿,对方出三倍价钱,才让他接下买卖。 “哎呦,口气可不小!” 徐铁头阴柔一笑,看起来斯斯文文,那笑容里,却多了一抹诡异的味道,片刻后,他搓了搓手,“脸上有疤,身材矮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刀疤哥?” 莫小荷正在吃蜜饯,感叹这伙人突然杀出来,周围太过安静,为不引火烧身,降低存在感,周围人家都不放鞭炮了,因此院中说话声,她听得一清二楚。 “噗……” 刀疤哥?莫小荷差点把蜜饯的核咽进肚子里,多么富有现代感的外号啊,既然身材矮小,为啥不叫豆腐哥?没三块豆腐高嘛! “算你有点见识,竟然认识咱们老大!” 刀疤脸身边的狗腿子立刻出场,拍了怕胸脯,“大过年的,咱们兄弟不想见血,所以,就乖乖交出莫小荷那个小娘们,别的人都可以放过,不然,就别怪兄弟们心狠手辣!” “小荷,你得罪过什么人吗?” 莫大丫倒吸一口冷气,刀疤哥,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刚成亲那会,李二对她还不错,曾经哄着她拿出嫁装银子,去府城赌馆玩牌,结果输了个底朝天。 李二人贪婪,想回本,却也清楚自己的斤两,他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刀疤哥带着手下,活生生打死一个拖欠赌债之人,然后卷着一张草席子,把人扔到乱坟岗。 官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人报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假装不知道,平日也躲着这群亡命之徒远远的。 据李二我所说,刀疤为人心狠手辣,早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官府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把人抓到,直接把他定罪为江洋大盗,在脸上刺字,又因皇上突然大赦天下,让他给逃脱了。 出狱之后,那人为除去脸上的刺青,狠心用刀划花了脸,从此留下半张脸的疤痕,他着实老实一阵子,在赌馆给人做收账的,手底下养活一帮兄弟,可谓是边城的地头蛇,都知道他一言不和就下死手,一般无人敢惹他。 莫小荷回想,她根本不认识什么刀疤,莫非是前身的仇人?仔细一琢磨,似乎更不可能,前身很少与人相交,有那时间都在看风花雪月的话本子,立志做知县之子的小妾。 “若说得罪人,倒是有一个。” 刀疤脸来自边城,在府城,莫非是莫家村村长的闺女,现在的知府小妾,兰姨娘?那人和她之间,可不是简单的仇怨。 莫小荷应该庆幸,这些人只是地痞流氓,而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那些真正的杀手,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动刀子,让人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 徐铁头正是明白这一点,才转换策略,他言语更客气了,“小荷是我弟妹,自然不能就这么交出来,她和你背后之人,可是有什么宿怨?” 上门要人,总得给个理由,徐铁头看向刀疤脸,“这也是江湖规矩。” “别提什么规矩,和老子无关,只知道,哥几个就想让那小娘皮伺候着,舒舒服服了,你们都可以不死!” 刀疤脸啧啧两声,打量徐铁头,看起来斯斯文文,应该是个书生,反倒是他身边那个丑八怪大块头不太好对付,他沉默地站在那里,黑眸内敛,面无表情,倒是让人不敢忽视。 莫小荷在床底下躲避一会儿,感觉到呼吸不太畅通,从里面钻出来,她偷偷地把窗户开了个小缝隙,向外观看,心里已经骂了刀疤脸的祖宗十八代。 自己长的像一只癞蛤蟆,还好意思说她夫君长的丑,莫小荷忍不了,她最恨别人当着她面,提及顾峥容貌,就算是家里亲人也不可以。一群垃圾,还想着打她主意?未眠是美梦没醒,异想天开! “小荷,你赶紧躲起来,你干啥啊?” 莫大丫暗道不好,自家堂妹心大,一般琐事都懒得计较,唯独有一点,千万不能在她面前说顾峥一句不好,否则她就立刻发疯。 “千万不要逼我出手,我一出手,自己都怕!” 莫小荷曾经这么说过,现在,再好性子的她,也忍不下去了!她之前是不想给顾峥添乱,却也明白他心里的顾忌,他不想让她见血,特别是,她现在怀孕了。 “堂姐,冲着我来的,当然我解决了,你别担心,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莫小荷摇摇头,示意莫大丫不用着急,关键时刻,还是璎珞给她留下的药粉管用,马上可以结束对峙的局面。 她一出来,就被顾峥护在怀里,徐铁头意外地挑了挑眉毛,意思是,你娘子这个时候出来添乱,你为什么不发火? 顾峥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沉声道,“我能保护自己的女人,让她连一点头发丝都不受伤害。” 话音刚落,顿时,四周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刀疤脸哈哈大笑,剩下跟来的人也跟着捧场,“听听,那丑八怪大块头说什么,一点头发丝都不受伤,哈哈,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刀疤脸话毕,盯着莫小荷的脸蛋,频频点头,雇主说,只要抓到人,就让他们兄弟过瘾,几十个人一起玩同一个妇人,这种香艳的场景,他们还没试验过,想来很刺激。 来之前,为避免认错人,他们看了莫小荷的画像,只觉得平平,现在见到本人后,刀疤脸差点留下口水,莫小荷皮肤就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真是嫩啊! 女人之间,有仇怨无非就几种,嫉妒是最可怕的,刀疤脸摇摇头,长这么好看,可惜了,他们那人钱财,必须听命行事,再说能玩到良家女子,总比花楼的姑娘强,越是推拒,才越让他兴奋。 “你说我夫君丑,你来之前,照镜子了吗?” 莫小荷总是有谜之关注点,她打量刀疤脸片刻,五短身材,小短腿,若是找个高个的农妇,都够不到人家的嘴,长成这样,哪里来的自信?自称刀疤哥,有一种地痞小流氓加暴发户狗仔的既视感。 “小娘们,丑不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下半身行不行,能不能让你欲仙欲死啊!” 面对质疑,刀疤脸也不生气,眼神冒着精光,继续大言不惭道,“不是大块头就强壮,万一是个银枪蜡头呢?你肯定没尝过男人,多尝几个,就知道其中奥妙了,嘿嘿!” “娘子,我捂住你眼睛,听见声音也别睁开。” 顾峥浑身冷气大开,根本不想留着刀疤脸的性命,他看了看院子,看来只能在院子里动手,沾染血腥,继续住就不吉利了,看来最近家里还要找另个地方搬家。 “夫君,我手里有璎珞姐姐给的药。” 莫小荷眨眨眼,手里有好几种,她下药之前,为邻里考虑过,若是弄出点稀奇古怪的,邻里也要跟着遭殃,无冤无仇,她还不想拖别人下水。 “娘子,这些人必须死。” 顾峥语气淡淡的,眼神射出一道凌厉的光,一瞬间,让刀疤脸有不好的预感。 如果小惩大诫,把人放走,难保这些人不会再次找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并解决,他知晓娘子为人心善,最怕杀生,但是他必须这样做。 莫小荷对杀人这件事还是有本能的恐惧,但是比起那些心里的执念,她更尊重夫君的意愿,这些人,作恶多端,光是身上背着的人命就几十条了吧! 死了就死了,死不足惜,莫小荷随手撒了一把粉末,药效霸道,浓烈的香味过后,二十几个人来不及说什么,统统栽倒在地。 “这下轮到我们了。” 徐铁头从杂物房找到一辆板车,把几个人堆叠,扔在板车上,如此折腾三四回,就能把人运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处理掉。 “喂!” 不知什么时候,莫大丫出现在门口,她看着徐铁头的方向,欲言又止,见他回头看一眼,又转身,莫大丫才急了,“做好收尾,干净利落,别留下证据!” 徐铁头:…… 他离开的背影,明显地一个趔趄,这个女人虽然不怎么聪明,却意外地合胃口啊! 第252章 你是属狗的吗? 贼人全部倒下,被板车运走,院子里恢复了清净,若不是地上落雪留下了凌乱的脚印,莫大丫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她精神恍惚的臆想。 张大娘放下手里的棍子,站在门口处看了看,虚掩上院门,用手顺着胸口,小声念叨,“谢天谢地,阿弥陀佛,这些贼人,就应该送到官府。”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大娘面色骤变,她怎么忘记了,今儿是大年三十,衙门空无一人,那徐铁头把人弄到哪里去了?如果直接把人放了,那些人会不会再来找麻烦? “小荷,你没事吧?你说你咋那么不省心呢,就不知道躲起来?” 反应过来的莫大丫被冷汗浸湿了后背,冷风一吹,顿时感到后背发寒,她抖了抖,转头看莫小荷面色淡淡的,一时间摸不透她的想法。 这一刻,莫大丫突然觉得堂妹有些陌生。在她眼里,莫小荷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胆子小,作为村里的丫头,竟然怕老鼠,怕蜘蛛,娇滴滴地,而刚刚很可能面对的是屠戮,她却面不改色。 “我开始也是害怕的,后来才想起来手里有自保的东西。” 莫小荷看向门口,好久才把目光收回来,她思绪混乱,必须先让自己冷静一下。 “小荷怕是受了惊吓。” 张大娘叹息一声,心里猜测那些人的来历,指着灶间道,“大丫,你陪着小荷坐一会儿,我去灶间包点饺子。” 莫大丫作为客人本应该去帮忙,但是她放不下堂妹,闻言点点头,把莫小荷拉到屋里,她纠结片刻,小声道,“那些人是啥下场?” 说着,她用手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仔细观察莫小荷的表情,见堂妹没反应,心里清楚几分。 “那些人都是有人命在身,官府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有后台,若是弄死了,会不会摊上人命官司?” 莫大丫不得不考虑的多些,这里是大吴,不是大越,莫家手伸得再长,也要有所顾忌,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在大吴无依无靠,就是普通的百姓,所以那人才敢找人上门,就是笃定了他们没靠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着急。” 莫小荷眯了眯眼,对此不置可否,凡事都要讲究证据,谁看见他们杀人了?若有人存心找麻烦,那么花银子买通证人,也并非难事,血口喷人,倒打一耙,谁都会。 “看着吧,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人为他们这群地痞流氓出头的。” 百姓们对这些人深恶痛绝,敢怒不敢言,得知他们都被解决掉,边城少了一霸,只有拍手称快的份儿,幕后之人这么快跳出来给歹人出头,不是暴露自己了? 莫小荷勾勾唇角,自从得知兰姨娘做了知府小妾,她一颗心就悬着,村长和母夜叉罪有应得,兰姨娘可不怎么想,认为是莫小荷害得她家破人亡。 兰姨娘想必最想找莫家复仇,但是她一个蚍蜉还想撼动大树?最后柿子都可软的捏,莫小荷首当其中,二人在莫家村的时候,总是被拿来对比,因争抢莫家村第一美人的名头,积怨已深。 那人是个聪明的,知道抱着知府老爷的大粗腿,而且并没马上报仇,而是足够隐忍,在后院站稳脚跟,并等待时机,比她那愚蠢的爹娘要强多了。 “那个歹毒的贱人!” 莫大丫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之前肚子里的胎儿,就被她买了去,兰姨娘找人专门下套,撺掇老虔婆,先是让郎中谎称自己腹中的是女娃,而后又用银钱诱惑,让老虔婆算计通过滑胎。 对于一个做母亲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此更让人伤心的,莫大丫悲痛欲绝,她以为是巧合,却怎么也想不到其中还有猫腻存在,而老虔婆,是兰姨娘一枚棋子。 “的确,那人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没出现过,不是借刀杀人就是买凶,怕是不会留下把柄。” 刀疤脸一行人,被顾峥留下活口,怕是也说不清楚指使者,闹到官府无用,或许还要被倒打一耙。 刚刚太紧张的缘故,莫小荷费了不少精力,她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却给自己灌了点茶水,强挺着,等待顾峥回来,但是困意袭来,没多久她就趴在桌子上,发出匀称的呼吸。 莫大丫自言自语,一个人说了半刻钟,迟迟得不到回应,她仔细一看,无奈地摇摇头,堂妹心真大,被人寻仇,还能睡得安稳,脸颊红扑扑的。 在今天以前,她不确定李二和老虔婆会不会被放出来,逃徭役是重罪,找人脱罪必须有正当理由,很是棘手,莫大丫总觉得老虔婆认识的都是下九流,未必能出力,现在她却没了侥幸心理,突然明白过来,等风声平息,李二和老虔婆肯定会回来找她算账,只因兰姨娘要报仇,绝不会让莫家女的日子过得舒心。 约莫有半个时辰,顾峥和徐铁头归来,莫大丫见顾峥进房,主动让出地方,跟着徐铁头来到堂屋,她仔细看他的衣衫,上面干干净净,连个血点子都没有,靠近用鼻子嗅了嗅,依然闻不到半点血腥味。 “莫大丫,你是属狗的吗?” 徐铁头见此举动,一脸黑线,他心里明白这女人在想什么,可谁规定,杀人一定要见血。大过年的,见血不吉利,还会弄脏新衣。 “那些贼人怎么处置的?” 莫大丫狐疑地打量徐铁头,面皮白净,一双不大的眼睛细长,炯炯有神,斯斯文文,她很怀疑,他当初是怎么走的生死镖,难道靠的不是实力,而是长相? 徐铁头诧异地看了一眼莫大丫,以为她吓傻了,突然良心发现,笑道,“你确定要知道?大过年的,说这个不吉利。” “我是觉得幕后主使怕是问不出来,就不应该留着。” 莫大丫狐疑地打量徐铁头,她真是不理解这个人,明明面带笑容,那笑却没温度,眼里一片平静,这种人,会让人感觉到危险,还不如顾峥那样的面瘫,至少她妹夫算表里如一。 “哦?你还有这等眼界?” 徐铁头最是瞧不起女人,刚刚莫大丫并没尖叫,抱头鼠窜,而且知道护着妹妹,他心里对她多了几分赞赏,甚至有点刮目相看,“你难道不怕吗?” “怕?我命硬着呢,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 鬼门关走过一遭,莫大丫可觉得自己大难不死,是老天都不想收了她,她是有后福的人,再者,怕也没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想到出门前,莫大丫的提醒,徐铁头抽了抽嘴角,“如你所愿,全部解决,并且做的干净。” “怎么弄死的?” 那群恶人,手里人命怕是他们自己都数不清楚,害得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千万不能手软,必须给他们一个凄惨的下场,大卸八块都便宜他们了。 “我再一次低估了你。” 徐铁头冲着莫大丫抱拳,眼中的兴味更加明显。他和顾峥把人弄到一处小树林内,并没问什么,二人商议下,不想脏了手,索性直接挖了个大坑,把二十来个人直接扔进去。 “活……活埋?” 莫大丫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难怪没血腥味,简单粗暴,关键很省事。 “是啊,不想留下证据,一个一个的宰,血喷的哪都是,那些尸体还不好处理,左右都是要挖坑的,直接去埋了就好。” 徐铁头说得理所当然,他是想吓唬莫大丫,也是试探,他本身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好说话,对该死之人,绝不会手软,借此机会,也让她认清楚他,万一二人以后真有缘分,他不想找个整天对着他瑟瑟发抖的女人。 第253章 连你都是我的! 临近午夜,窗外的爆竹声震耳欲聋,莫小荷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恍惚间,她想起今晚是大年三十,要守岁,而她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屋内烛火明亮,顾峥坐在方桌前,面对红泥小火炉的方向,白色的墙壁上,有他的影子,一动不动,他就是坐着,也比普通男子看着高大健硕。 似乎是听见响动,顾峥转过头,正对上莫小荷一双清亮的眸子,他内心颤动,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不出口了。他知道自家娘子心地纯善,恐是不能接受他把贼人赶尽杀绝,可若是说谎欺骗,他同样做不到。 她知道他杀了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会不会对他产生恐惧的心里,认为他也是心狠手辣之辈?这么多年,顾峥从不在意别人的想法,甚至被误会,也从不曾解释,他觉得不重要,无所谓。 走生死镖的人,有几个手里是干净的?面对抢夺钱财的山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能活到现在,只能说明那些人都死了。每次恶战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补刀,斩草除根,不留一个活口。 “娘子,你醒了?张大娘包了饺子,我去灶间给你端一碗。” 顾峥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脚步凌乱,此刻他内心不安,不知道如何面对,看上去颇为狼狈。 “夫君,你先别忙。” 刚刚睡醒,脑子还混沌着,片刻后,莫小荷神志恢复清明,她从床上下来,坐到梳妆台前,铜镜中的自己,脸颊红晕,头发披散着,上面的发簪被人抽掉了。 顾峥脚步一顿,无声地叹口气,心里想着,该来的总会来,自家娘子会用药粉把人迷倒,就是希望放那些人一马,不想见血,但是他却违背她的意愿。 莫小荷眨眨眼,只是觉得夫君顾峥有点奇怪,具体哪里她说不上来,凭着二人相处的直觉判定,他有心事,但他不善言辞,有什么通常不会说出来。 她若是知道顾峥的想法,一定哭笑不得,下药是不想闹出大动静,那群人来找麻烦,没有刻意隐藏,邻居家灭了灯,悄无声息,可见他们都听见响动。 再者,莫小荷怀孕后,最讨厌血腥气,也不想见血,想到手里还有不少璎珞给的防身药,她还没用过,就拿那些人做了试验。 诚然,作为穿越女,对人命看得要比这个时代的人重,但她不是圣母和包子,作恶多端的人,凭什么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是给机会,被原谅?早死早超生,赶紧去阎王爷面前赎罪。 “徐大哥和我堂姐还没走吧?” 莫小荷看了一眼堂屋的方向,本来张大娘也是想留下二人守岁吃饺子,家里特地腾出一间房,这会来了贼人,莫大丫受到惊吓,一个人回去,她也不放心。 “恩。” 顾峥点头,继续沉默,一时间,房中无人说话,窗外爆竹声更清晰了。 “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虽然顾峥话不多,二人在一起经常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过绝不是现在的气氛,莫小荷感觉到僵硬,紧绷,不自在,她忙不迭地站起身,走到顾峥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脱衣服!” 莫小荷说完,见顾峥没动作,亲自动手,她踮起脚尖,解开他胸口的扣子,露出里面纯白的里衣,然后一双白嫩的小手开始上下摸索。 顾峥身体僵硬,愣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不明白自家娘子的意思,只见她检查完上半身,又开始向腰带摸去,小手灵活地一抽,裤子掉落,只剩下裤头。 徐铁头端着一碗饺子,站在门口,莫大丫看他还是很不顺眼,二人争抢进门送东西,他一个没注意,被莫大丫推了一把,身体前倾,直接撞开了门。 “抱歉,继续继续!” 屋内,莫小荷蹲下身子,正在顾峥身前,徐铁头的位置,只能看到她的裙摆,而顾峥,上半身赤裸,下身留下一条裤头,露出翘臀,夫妻二人的姿势相当暧昧,让他万分尴尬,觉得自己打扰了二人的好事。 “徐铁头我和你说,你别以为……” 莫大丫不明所以,正要进门,徐铁头见势不妙,一个跃起,用脚勾住了门把手,迅速关上房门,避免内室春色外泄,他不由分说,直接拉着莫大丫的手下了台阶。 “喂,你干什么,放开!” 内室里,莫小荷还能听见堂姐的叫喊声,她眨眨眼,心里庆幸,多亏最先进来的是徐铁头,同样都是男子,自家夫君被看光,她忍了。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关上房门,莫小荷又帮着他穿好衣裤,无辜地道,“夫君,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看你不对劲,以为你受伤了,又不告诉我,所以我仔细检查啊!” 每次受伤,顾峥习惯性隐瞒,伤口深可见骨,还总是欺骗她小伤,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受伤期间,照样劈柴,担水,伤口裂开好几次,他眉头都不动一下,仿佛生来就感觉不到疼。 见自家夫君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莫小荷更加理直气壮,“我手上不过是被木头扎进去一根小刺,你就不让我做一点活,怕我沾水后伤口流脓,难道我的心情和你不一样吗?” 绕着顾峥走了一圈,莫小荷伸出手,在他胸膛上拍了两下,“你知不知道,你的银子是我的,屋子是我的,连你都是我的,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是我的!” 顾峥在自家娘子熟睡的时候想过很多种结果,让他担忧的,害怕的,恐惧的,纠结的,却唯独没想过,莫小荷醒来以后,会和他说这个。 刚刚她的动作,那么轻柔,就好像有一根羽毛,拨弄着他的心,一时间感觉痒痒的,自从和她成亲,他体会了太多以前不曾有过的情感,他不懂什么是爱,只知道,为她做什么,他都愿意,只想一辈子对她一个人好。 又是一阵静默,无人说话,但是气氛却不同了。 莫小荷走到顾峥背后,双手环抱他的腰身,紧紧地贴在他身上,贼人来了,她在莫大丫面前所表现的镇定,都是装出来的。 二十几个人,总有漏网之鱼,她怕他受伤,哪怕是一个小伤口,她都会暗自神伤,难过好久,他不心疼自己,她来心疼,所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敲打他。 “娘子,那些人全死了。” 顾峥张了张嘴,最后哑着嗓子坦白,他发现,说出口并不难,“被我和徐铁头在城边的树林,挖坑活埋。” 在那些人进门开始,顾峥就打算全灭,一个不留,他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莫小荷,也想给背后之人震慑。 “这样啊。” 莫小荷早料到那些人活不了,因此表情没任何变化,都说在女子怀孕期间,最好不能杀生,要积德行善,不过自家夫君是为民除害,大大的善举。 “娘子,难道你不觉得我狠心吗?” 顾峥忍了又忍,发现还是特别在意莫小荷的想法,问出口后,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怕她流露出一点嫌弃的神色。 “狠心?” 这下,轮到莫小荷诧异了,看来,顾峥真的是心里有事,她冰雪聪明,一琢磨,立刻把他的心里研究了个通透。 没有百分百契合的两个人,生活中总经历大事小情,顾峥和那些大男子主义说一不二的人不同,他一切都按照她的意愿来,只因太在乎。 “夫君,你在说什么啊,谁狠心?” 莫小荷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得寸进尺地爬到他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颈,“都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仁,我是不认的!” 毕竟不是这个朝代人,难免水土不服,莫小荷知道,入乡随俗,不能按照现代那一套来,但是在某些方面,她还是保持现代女的特质,不曾变过。 “且不说那些贼人手里有多少人命在身,他们本就是瑕疵必报的小人,又被人收买,今天放走了一个,日后就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莫小荷一字一顿,说得异常认真,“我只知道,你是为我,也是为我们的孩子,如果我是你,也会做一样的决定。” 话说得有点矫情,但是夫君该哄还得哄着,莫小荷阐明自己的立场,对那些人死活不甚在意,她也不是捕快,若是那群人不来招惹她,是死是活,和她有什么关系? 顾峥垂眸,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他拥着莫小荷,突然想起几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还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跟着镖局的镖头走镖,沿途,他们遇见了抢劫的山匪,也是那群山匪自不量力,低估了他们的实力,被杀得落花流水。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被抓,他们要善后,一时间没顾得上那人。 镖头之所以接下镖,主要是为她娘子看病,二人成亲十几年无所出,家里那边扛不住压力,听闻送镖地有个女郎中,是妇科圣手,因此不辞辛苦,准备了马车,带着他娘子上路。 妇道人家,没见识,心肠软,她见被抓的中年汉子两天没吃饭,就带着丫鬟去送了馒头和水,那人见此,立刻有了主意。 “然后呢?” 莫小荷喜欢听顾峥讲故事,只是他很少提起自己遭遇过的凶险,只挑着各地习俗和奇闻说一说。 “那人哭哭啼啼,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若是他不在,家就散了,他大儿子刚刚成亲,他这个做爹的,都没来得及去看一眼,当山匪是一时财迷心窍,现下悔不当初云云……” 中年汉子口口声声道,自己只是抢夺财物,从未杀人,他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定然金盆洗手,并且发誓,打家劫舍就让自己天打雷劈,并请求妇人放过他。 “哼,山匪就是狡猾,信口雌黄,没有人命在手,不够狠能做山匪吗?早进到衙门吃牢饭去了。” 莫小荷撇撇嘴,这类人巧舌如簧,她肯定不相信,发誓什么的都是扯淡,若老天爷真那么公允,这世间哪会有恶人?也不会有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的说辞。 顾峥赞赏地看了一眼自家娘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下巴上泛青的胡茬,摩擦着她的嫩脸,莫小荷依偎在他怀里,等着听后续。 妇人觉得中年汉子不容易,见他有悔改之心,就带着丫鬟,趁着夜色,偷偷放了人。那人离开以后,立刻去另一个山寨通风报信,许以重金,联合其余的山匪,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 谁也不知道人被放走了,天亮以前,正是人最放松的时候,百十来号山匪包围他们的车队,射了火箭,对方人数众多,极端凶残,己方又没防备,整个镖队,只剩下顾峥一个人活着。 “可能是我的孤僻救了我一命吧!” 顾峥到山洞里歇息,早上回来,只见一地的尸体,一路同行的兄弟们,身首异处,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他的脚边,正是镖头滚落的人头,睁着眼睛,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他娘子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被人糟蹋了,在闭眼睛之前,告诉我事情经过,她说自己的善念,害死那么多人,她不甘心,她本意是好的啊!” 莫小荷摇摇头,人果然不能太蠢,否则害人害己,那位娘子到死都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拎不清,还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她简直无言以对了。 第254章 来阴的 因有贼人闯入,张伯和张大娘二老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强挺着等到子时正守岁,尽管有莫小荷调节气氛,可众人明显心事重重,早早地就散了。 大年初一,鸡刚叫了头遍,李秀和李河兄妹上门拜年,或许是想到解决之策,李秀气色不错,兄妹二人一进门就开始说吉利话,二人刚进门不久,在打铁铺子做工的冯大春也进了院门,他在受伤那段日子,多亏张伯和张大娘照顾,认了个干亲,时不时地过来帮忙做点杂活。 “好,好。” 张大娘见冯大春来了,拉着他的手,絮叨不停,“今儿铺子忙不?在家里吃饭吧?”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虽是赶上过年,可打铁铺子却没关门,除了大年三十休息一下午,今儿开始,请来的铁匠和学徒都得回来赶工,当然,李河也不是小气的人,工钱是以往的三倍。 “大春,我一会儿去盯着,你留下吃饭吧。” 李河见张大娘一脸期待,着实不好拒绝,大年三十,人都回去过年,只留下冯大春一人,孤零零地看库房,今天再不放人,说不过去了。明面上,李河雇佣冯大春,但是二人私下有点交情。 冯大春点点头,主动拿着院子里的扫把打扫,他和李秀的视线对上,面无表情地问点点头,李秀则是不自然地笑了笑,自从她和林秀才定亲后,为避嫌,二人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 “大春哥……” 李秀欲言又止,她很想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和鲁莽行为道歉,现在回头看,才觉得是多么的不可理喻,让他为难。 冯大春的身子一顿,随后和李秀擦肩而过,并未回头,那件事,他不会放在心上,本来,也没成家的打算,他留下没回大越,想混出个人样来,不给亲人添麻烦,再者,顾峥夫妻,李河对他有恩,他不可能做白眼狼,一走了之。 “表姐,你还要回村里吗?” 莫家族人迁走之后,莫小荷没什么亲人能走动,但是李家不同,和村里几户邻居亲近,往年大年初一都要彼此拜年。 “不回去。” 李秀摇了摇头,明日家里和林秀才的爹娘正式商讨亲事,请人合八字,挑选黄道吉日,她要嫁人了,所以文氏要带着她去山上的寺庙烧香,祈祷一切顺利,中间千万不要再出岔子了。 莫小荷捏了捏李秀的手,眨眨眼,暗示表姐,那件事不用着急,她定会帮忙想法子遮掩过去。 “都站在院子里干啥,进来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张大娘拎着铜水壶,站在屋门口招待众人,她眼皮跳了跳,很怕有人再上门找麻烦,所幸昨晚闯入的贼人被丢出去后,再没出现,但是她一颗心还是悬着。 “走吧,张大娘炸了年糕,外面撒糖霜,又香甜又软糯。” 莫小荷拉着李秀的手,又招呼冯大春,农历二十九,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扫过,柴房里不缺柴禾,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应该多陪陪张大娘,省得二老念叨。 冯大春应了一声,他把树叶用簸箕装好,正要倒入门口的桶中,冷不丁地看到地下有个东西反光,他蹲下身子,用手扒开雪堆,从里面挖出一把发出森冷的光的匕首。 “咦?这个是……” 李河就站在不远处,见冯大春低头,他上前一步,调侃地笑道,“大春,你在看什么,莫不是捡到银子了?” 等他走进一看,立刻愣在原地,紧接着,眉头蹙起,看向顾峥的方向。 莫小荷看清楚冯大春手中的匕首,想到昨夜那伙人,眼中带着了然之色,她问李河,“表哥,你认识这把匕首?” “何止是认识,这是我们打铁铺子做的,只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河用袖子擦了擦手柄上的雪,用手指指着上面的刻的标记,对围上来的几人道,“你们看这里,正是我留下的记号,很隐蔽的。” 之前,衙门曾经来订货,为了和铺子里出售的普通匕首区分开来,李河做了特殊记号,他也是想留一手,省得以后在数量上有问题,他说不清。 尽管有林秀才做中间人,李河仍旧小心翼翼,不敢有失误,他知道自己的斤两,这年头有银子的人多,有权却少见,他是个处于底层的小商人,就是一个九品芝麻官,就能如蚂蚁一样碾死他。 “有人来过你家吗?” 关于打铁铺子的生意,李秀去林家做客,林秀才提过,例如兵器,直接送到府城,县衙只留下很小的一部分。 “表哥,你仔细看看,会不会是看错了?” 莫小荷轻叹一声,揉了揉额角,兰姨娘一计不成,定然会再施一计,人面对仇恨,总是有强大的执念,她认为自己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怎么可能错,你看看这里有三片花瓣,还是照着小秀的花样子描出来的!” 面对怀疑的眼神,李河面红耳赤,他把李秀拉出来辨认,兄妹二人都很肯定,只是做出的匕首不太多,都给府城运送过去,怎么会出现在镇上? “小荷,有府城衙门的人来你家了吗?” 一共多少匕首,李河心中有数,他有私心,听闻要运送到知府衙门,就亲自跑了一趟,他是想寻个机会,见见只有几面之缘的知府千金,自知配不上他,却并不能断了他的念想。 “有一件事,原本我只是七分肯定,现在变成九分了。” 进到堂屋以后,莫小荷把昨晚有贼人闯进院子的事说了一遍,但是没有提自己给那些人用了迷药,很多细节模糊了。 炭盆烧得正旺,屋里暖和,李河喝了一碗热茶,额角冒出薄汗,他不笨,马上想通其中的关键,“只可惜,这把匕首不能作为证据,不然……” “小荷,怎么办?我让林秀才想想办法吧!” 李秀急病乱投医,在她眼中,林秀才很有本事,无所不能,至少能帮忙出主意。 “他不过是个小书吏,能有什么办法?表姐,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说。” 莫小荷沉吟片刻,首先,这是莫家的事,和李秀没一点关系,不必蹚浑水,再者,万一林秀才知道,怕得罪不起兰姨娘,有了退亲的打算,两家亲事告吹,对表姐名声有碍。 能弄来衙门里的匕首,看来,这一年半载没动作,兰姨娘韬光养晦,手伸得很长,难怪能指使刀疤脸那群亡命之徒为她办事。 “那……好吧。” 李秀刚刚头脑发热,等冷静下来一琢磨,林秀才的确帮不上忙,表妹莫小荷被那么一条毒蛇盯上,还不如早点回大越,有莫家作为后盾,她能横着走。 兄妹二人离开以后,莫小荷打了个呵欠,因为一个兰姨娘就逃跑,实在不是她性格,另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万一那人找不到她,拿李家撒气,她总不能不管不顾了。 “夫君,咱们之前都是为别人解决麻烦,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莫小荷托着腮,当初在客栈遇见村长闺女被人轻薄,要卖到花楼,她并未坐视不理,村长和母夜叉心狠,他们的闺女却没直接对莫家下手,冤有头债有主,莫小荷觉得视而不见,良心上过不去。 “夫君,我是不是也妇人之仁了?” 听过镖头娘子的故事,莫小荷深思,有些心善,的确是愚蠢的行为,当初她也考虑过,村长闺女会把她家人恨之入骨,可她自认没错,无愧于心,早知有今日的麻烦,她就应该漠视一切。 “娘子,看她行事,很有心机,就算你不报官,她同样能寻到机会逃走。” 逃走以后,能拦下知府老爷的车驾,并且陪伴左右,摇身一变,变成了兰姨娘,为站稳脚跟,做低伏小,忍辱负重,绝不是一般女子能够做到的。 莫小荷若有所思,如果昨日不是有顾峥在身边,那些人悄无声息地进来,她未必能发现,估计对方都不会给她撒药粉的机会。她有了身孕,不想陪着兰姨娘继续玩下去,没这个耐心了,她必须确保宝宝成长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 “夫君,既然她想杀我,我还用得着客气吗?” 见招拆招是不假,难道她还得一直等着兰姨娘出招?莫小荷感觉那样很累,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所以她决定,在阴谋诡计面前,她采取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来阴的,就看谁请的人厉害了! 第255章 买凶 窗外,起了北风,吹着枝头上的落雪,原本已经打扫得干净的路面,又被白雪覆盖了一小层。 镇上的屋子没火炕,顾峥搬进来两个炭盆,窗户和门上都挂着厚厚的帘子,隔绝了外头的光线,虽是白日,屋内却燃着油灯,桌上的茶水冒着热气,飘散着淡雅的茶香。 莫小荷背着手在原地走一圈,心浮气躁,她以前总觉得,只要自己日子过得好,就不用顾及任何人,可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不是她想好就行的,总有那恶心的毒蛇在背后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趁你脆弱的时候狠咬一口,让你瞬间毙命。 这个世道不是没有王法,却有针对性,两个人身份对等的情况下,衙门或许会公平对待,若其中一人有权有势,天秤必然会倾斜另一端。 莫小荷不傻,这种情况,让她去衙门告知府老爷的小妾,必然会被打一顿赶出来,说不得还被倒打一耙,得个污蔑的罪名,吃牢饭。 “夫君,我……” 莫小荷把手放在胸口的位置,发现心跳得厉害,她口干舌燥,额角冒汗,身体却冰冷的,忍不住抖了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僵硬的。 不能坐以待毙,兰姨娘下次出手,若她躲不过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为母则强,莫小荷想,她必须收起以前的三观,提醒自己,她身在大吴,而不是二十一世纪。 即便是入乡随俗,多年的观念,却很难转变,莫小荷不禁想起大越的皇后娘娘莫颜,同为穿越女,莫颜若是个心慈手软之辈,怕是也活不到现在了,二十几年的皇位之争,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两国开战,血流成河,又有多少是该死之人? 算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莫小荷咬咬牙,她只想好好的活着。 “娘子,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顾峥打了帘子出门,看了看天色,本是答应自家娘子进山,现下怕是不能了,虽然他猜测,那些贼人没回去报信,以兰姨娘的谨慎,必然会先找人打探消息,不可能马上上门找麻烦,但为谨慎起见,还得留在镇上。 大年初一,百姓们互相走亲戚拜年,他相熟的人不多,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该来的都来了,他来到院门口,打算关了门。 胡同内,三五成群的小娃门,手里拎着大大的荷包,有的小娃斜跨着缝着补丁的布兜子,挨家挨户敲门,只要说几句吉利话,花生瓜子是少不了的,若是有那等大方的人家,还会给他们糖果。 小娃们正在炫耀自己的战果,见顾峥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脸上那道疤痕狰狞,几个小娃尖叫一声,撒丫子就跑,其中一个小个子的跑得慢一些,被石头绊倒,坐在地上哭爹喊娘,口口声声说自己遇见了吃人的妖怪。 顾峥看着哭泣的小娃,神色冷淡,这么多年,他似乎习惯这种场景,从前在莫家村,胆大的小子朝着他丢石头,骂他是个丑八怪。 到底在不在意?顾峥内心平静,没半点波澜,世人最容易被外表的皮相所蛊惑,他的确长相丑陋,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的内心里已然结了千年的寒冰。 在灶间打了一盆热水,顾峥端到内室,他靠近火炉,让炭火驱散他外衣上沾染的寒气,然后才来到莫小荷身前,蹲下身子,轻轻脱掉她的鞋袜,白嫩的小脚冰凉,脚心冒着冷汗,顾峥眉头微微蹙起,把自家娘子的一双小脚,放在木盆中。 脚心传来的热度,如一道暖流,瞬间过遍她的全身上下,莫小荷舒服地眯了眯眼,心绪也渐渐地安宁下来。 顾峥看着自家娘子那未曾隆起的小腹,眼中满含期待,以后,他们的孩子应该不会嫌弃他这个当爹爹的吧?他这么一想,心中滋味复杂难言,有喜悦,也有一点不确定的怅然。 “夫君,你说冥冥之中,是不是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的?” 莫小荷低下头,看着顾峥粗粝的大手,力道适中地按摩她的脚心,轻声道,“有你陪着我,真好。” “恩。” 顾峥沉闷地应了一声,手下动作并没有停止,片刻后,他抬起头,眸色暗沉,“等几天,我们一起去大吴京都。” 虽然不忍让莫小荷跟着远行,但是她身边没有他的照顾,顾峥更不放心,他已经打算好,在离开之前,干脆利落地解决一切潜在的麻烦和隐患。 “夫君,你带我一起吗?” 闻言,莫小荷身体前倾,搂住顾峥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吻,面带喜悦之色,眼睛也眯成了月牙,和刚刚焦躁的她判若两人。 “只是我们离开以后,兰姨娘会不会找张伯和张大娘的麻烦?” 莫小荷不确定,她从不敢低估一个心有仇恨的人的无耻,找不到她,兰姨娘非常有可能拿她的亲人开刀,而后果,是她无法承受的。 早前想办法收拾老虔婆,她想了好几个可行策略,却因顾峥服徭役被迫中止。作为莫家女,收拾一个知府小妾,根本不算事,可当下时机不对,大吴和大越因为金矿归属问题产生纷争,随时有可能兵戎相见,她的身份就尴尬了。 “那就让她永远找不了麻烦。” 顾峥言简意赅,表达自己的想法,牛鬼蛇神,挡路者死,如若真有报应,那么就都报应在他身上好了,反正他走生死镖,手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 “咦,夫君,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莫小荷偏了偏头,什么事都躲在男人身后,好没出息,兰姨娘对付的是莫家人,先下手为强,一味的心软,最后倒大霉的肯定是她。 顾峥:……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他怕娘子觉得他太过残暴,在甜水村收拾李二,他是强忍着才没对李二痛下杀手。 “夫君,有些误会一辈子解释不清楚,只因立场不同,兰姨娘的爹娘自作孽不可活,却把所有责任推卸到莫家身上,她爹娘差点害死我大伯一家,而她又来害我。” 试想一下,如果昨夜顾峥不在,贼人闯入,她肯定胳膊拧不过大腿,贼人眼光淫邪,要糟蹋她,绝不可能是说说而已,就算不杀她,她名节尽失,按照时下的观念,只能一根绳子吊死了。 “你好睡一觉,这些都交给我。” 顾峥用一块干净的布巾,帮莫小荷擦脚,又把她抱在床上,被褥里面放了汤婆子,暖暖的,顾峥放下帐子,又点燃安神的熏香,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陪着她。 “夫君,璎珞姐姐给我的黑市令牌,我没有再用过,咱们不如去黑市请人……” 说来说去,莫小荷绕一个大圈子,终于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兰姨娘能花银子找地痞流氓,她也可以花银子请杀手,不用浪费脑子,一切交给黑市的人收尾。 己方就算是未雨绸缪了,不用等对方一再挑衅让她忍无可忍,目前,莫小荷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谁让知府能在边城一手遮天呢! “不过,听说找黑市办事,出价很高。” 想到手里的银子,莫小荷很是心疼,那可是真金白银啊,就那么落入别人的口袋,她又不太甘心。 莫家在大吴有几处暗地里的生意,从京都回来之前,族人说过,让她有困难,去铺子里找掌柜帮忙,莫小荷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再加上没受委屈,就忘记了这个事。 “所以说,交给我。” 顾峥摸了摸莫小荷的头,安抚她,“你就别操心了,咱们能不花一个铜板,说不定还可小赚一笔。” 说完以后,顾峥岔开话题,无论莫小荷怎么追问,他就是守口如瓶,只让她等待消息,在他们离开镇上之前,定会办妥。 第256章 变天 关于牢房里的李二和老虔婆,莫小荷想出一系列的对策,前提是,二人有靠山兰姨娘,如果靠山倒台了,两个人的日子可想而知,但还有一点,老虔婆典当了堂姐的嫁妆,必须想办法弄回来。 想到此,她叹息一声,没来由的烦躁,尤其是在得知自己怀孕以后,莫名其妙地总想发火,按照她以前的做派,决计想不到买凶杀人,可她着实讨厌宅门内的隐私。 在历城,城主府内的人物关系错综复杂,丫鬟婆子小厮管事,彼此拉帮结派,每个人都长着七窍玲珑心,说话也是拐弯抹角的,莫小荷冷眼旁观,把一切算计看在眼中,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就好像戏班子的丑角,她一向本着看透不说透的原则。 “夫君,兰姨娘报复我,到底算是莫家的私事,你还是别插手了吧?” 莫小荷刚刚答应的好好的,瞬间就改变主意,她心里没来由的有一股怨气,又说不上是针对谁,她和家里人不同,对莫家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至少,族里目前能带给她的好处有限,麻烦倒是不少,她身为莫家女在大吴,没得到照顾,一旦两国开战,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 “怎么了?” 顾峥以为自家娘子有心里负担,临时改变主意,耐心解释,“如果不想让她死,还有别的法子。” 兰姨娘的做法,足够顾峥杀她十次八次,他虽然不喜欢和女人计较,可兰姨娘针对的是他心尖上的人,死不足惜,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早已把她当死人对待。 “我也说不好,有点烦躁,还有点别扭。” 莫小荷拉着顾峥的衣袖,眼中闪烁着水光,她想和顾峥说几句真心话,“我一点不喜欢莫家,但是这个名头确实好用,如果不是如此,我大哥也不可能从牢狱中出来。” 这点,莫小荷承认,但是,族里凭什么庇护你呢?最后还要归结于有利用价值,莫怀远年纪轻轻已经中了举,又和京兆尹千金定亲,盘根错节的关系,让莫家地位越来越稳固。 世家大族的女子,从小就被洗脑,是为了家族利益而牺牲的,联姻,攀高枝,有几人幸福?因为她们知道,只有家族不倒,才能作为她们的支撑,男人不可信。 爹娘来信中,频繁提到莫家,莫小荷很是反感,族里若真那么好,为什么会抛弃名声上有污点的莫大丫?归根结底,还是堂姐没利用价值,还让族人蒙羞,既然这么现实,就别总是标榜着亲情和血脉,从而控制族人的思维。 “夫君,我有点乱,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莫小荷语无伦次,在京都耳濡目染,她发现莫家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和睦,娘亲因出生乡野,经常被踩,被丫鬟婆子怠慢,直到莫怀远得到重视后,情况才有好转。 “恩。” 顾峥把莫小荷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刚刚她还干呕几次,顾峥连忙按照和老郎中请教的法子,上了一碟子早就准备好的酸梅。 “所以,我会写信给族里。” 莫小荷想想自己也够憋屈的,她没安全感的时候,就想快刀斩乱麻,以为弄死兰姨娘就高枕无忧了,却没考虑后果。 没错,兰姨娘是应该死,却不该死在她手里,她受了委屈,自己担着,还得连累夫君顾峥,那背后的家族是干什么吃的?退一步,她买凶杀人,万一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呢? 顾峥无奈地点点头,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一个人,对他来说不难,既然莫小荷有别的安排,他也不反对,他能感受到她心里的纠结,就好像一个善良的人,被贼人逼上绝路,却始终拿不起手中的刀。 莫小荷说完,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她从床上爬起来,给族里写了一封长信,说明缘由。 大年初二一大早,莫小荷拉着顾峥出门,她准备把信送出去,却意外等来了莫家铺子的掌柜,掌柜特地来送信,并且连连表达歉意。 “小荷小姐,您看这信件的时间,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了。” 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上去很精明,莫小荷见过他一次,记得他管着一家银楼,明面上不是莫家的产业,她记得东家似乎是姓刘。 皇后娘娘莫颜是心有成算的人,大吴甘愿俯首称臣二十多年,她还是不能放心,早早埋下暗桩,监视大吴的一举一动。 “还真是,怎么年前没送到?” 莫小荷看着上面蜡烛滴落的印记,垂眸沉思,看来这封信很重要,若是家信,一般都是花点银子,委托来大吴做生意的商队,先送到大舅娘手里,转交给她。 “年前边城有动作,抓了不少壮丁服徭役,城门检查严格,咱们铺子的货被扣下了。” 大冷的天,掌柜的满头冷汗,这么多年没出过问题,手底下的人大意了,信随随便便夹带在他们的货里,多亏他上下疏通,使了银子,昨夜才偷偷地弄出来。 莫小荷给掌柜倒了一杯热茶,拆开信封,快速浏览,和以往家信不同,上面只有几行小字,娘李氏在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当下形势的担忧,让她和顾峥收到信立刻启程奔着大越京都,给出的理由是,大哥莫怀远要成亲。 “小荷小姐,您早点离开吧,这边城,眼瞅着就要乱了。” 掌柜不安地欠了欠身子,目前的平和都是假象,只要有导火索,随时可能开战,年里粮草铺子关门,就在初一晚上,城里好几家粮铺的库房都被贼人撬开,搬运一空。 之前一切都是预感和猜测,在掌柜口中听到,莫小荷还是愣了下,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感。 “粮商们闹到知府衙门,让知府大人给个说法,那人正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小妾,这个就交给老奴来办。” 掌柜态度很好,弯着腰表示歉意,“让小荷小姐受委屈了。” “无妨。” 莫小荷一向吃软不吃硬,闻言,只是摆了摆手,有人解决兰姨娘,不给她留下隐患,的确很省心,她也不必一直惦记着。 送走掌柜,莫小荷抬眼望天,灰蒙蒙的,太阳被乌云遮住,这是要变天了吗? 怀孕初期的感觉真是不怎么美好,从初一到正月十五,半个月的时间,莫小荷每日都要吐上两三次,吃了吐,又怕肚子一点东西没有,勉强自己继续吃下去,如此反复折腾,人瘦了一圈,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下巴更尖了。 顾峥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恨不得替自家娘子承受,原本想多要几个孩子的念头,彻底打消,他陪着莫小荷又去看一次郎中,郎中把脉之后,确定是滑脉无疑。 往年正月十五,衙门都会办一场灯会,今年毫无预兆地取消,并且禁止民间私自举办灯会,见莫小荷眼里难掩失望之色,顾峥自己动手,给她做了一盏兔子灯。 自从初一晚上,徐铁头和莫大丫有共同的秘密后,二人相处自然,也不避嫌,相约一起来到顾峥家的小院子。刚一进门,徐铁头谨慎地关闭院门,连莫大丫脸上都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徐大哥,堂姐,正要找你们呢,张大娘包了汤圆,我和夫君又买了元宵。” 得到兔子灯的莫小荷,多日以来,终于多云转晴,怀孕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爱胡思乱想,冷静下来以后,她以为自己是中邪,魔怔了,好在有顾峥体谅她。 “进屋说。” 徐铁头手里拎着两个纸包,熟门熟路地放到灶间,他看屋檐下的兔子灯,也没了嘲笑顾峥的心情,迈着大步到堂屋,坐下后,咕咚咚地灌了一大碗茶水。 “茶还是凉的,壶里的热水刚烧开。” 顾峥拿着铜壶倒水,被徐铁头拦下,“喝水先不急,你听我说,前几天,我回家取东西……” 徐铁头说的家在边城的府城,他回去有点事情处理,想出城去大越一趟,发觉城门关闭,进不来,出不去,大吴相当于闭关锁国,与大越隔绝。 边城的气氛紧张,就连迟钝的普通百姓,也发觉形势不对,很多有过经历的老者都说,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在二十几年以前,两国开战的时候。 “我给官差一锭银子,想要询问何时能打开城门,我在大越还有小本生意,正打算去收银子。” 徐铁头摇摇头,银子官差没有收,一句话没说,他从前走镖经常往返大吴和大越之间,对守城的官差比较熟悉,他们运货为了逃避检查,少不得要给那些人好处。 “这次我却发觉,咱们相熟的赵老五被人替换,接手的官差一点不讲情面,油盐不进,就连把守的官兵,都被换了一批。” 那些人,站姿端正,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而不是原来的那些靠关系上位,只为油水和敛财的乌合之众。 徐铁头心里有个猜想,他不能确定,特地带着礼品,去赵老五家里,却被邻居告知,赵老五辞了差事,前两天带着家眷南下,往大吴京都方向走了,说是去探亲。 “探亲?赵老五祖宗十八代都是边城人,他去京都探哪门子亲?” 徐铁头讽刺一笑,这人没啥本事,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但是他有个优点,包打听,消息灵通,鼻子比狗都灵敏,定然是发觉了什么。 趁着赵老五邻居不注意,徐铁头偷偷摸摸跳进了他家里,发现很多稍微贵重的东西都没带,箱子里的衣衫还是满的,只能说明,那人离开得很是匆忙。 “就是你想的那样,要变天了。” 顾峥眯了眯眼,盯着门口的方向,他们终究还是晚一步,没办法回到大越,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同样是大吴京都,算算日子,顾夫人和青稞也该来了。 历城那些人消息更灵通,发现苗头不对,会选择立刻回到大越,所以顾夫人和青稞是安全的,知府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时间找青稞的麻烦。 “这几天我要南下去京都,送两个熟人,你有什么打算?” 顾峥问徐铁头,如果世道乱了,路上就不太平,如果他能同行,就多些保障,毕竟,他要以自家娘子为先。 “你知道我,四海为家,边城眼看不太平,留下来没准被抓壮丁,我也跟着去京都,咱们结伴同行。” 徐铁头原本也有这个打算,顾峥提出,他立刻响应,转头看向莫大丫,“你也一起去。” “凭什么?” 莫大丫下意识地还嘴,她看了一眼自家堂妹,听说莫小荷要跟着顾峥一起南下,终究是不放心,答应同行。她觉得自己来照顾莫小荷,肯定比顾峥一个汉子更妥帖。 第257章 易主 正月十五刚过,百姓们开始后知后觉,边城的气氛与以往不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大吴关闭城门,相当于禁止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城中商户眼看断了货,不得已,只得关门大吉,而还能照常开张的奸商们发觉自己成了独一份的,价格翻了一倍。 往年过年后,气温回暖,没几天就能穿上春衫,但是今年气候异常,三天两头,不是下雨就是下雪,气候阴冷阴冷的,谁也不敢脱下袄子,生怕感染风寒。 边城靠近大越,因此有几家皮毛铺子,都是北地商人运送过来的,其中以雪狐的毛皮最受欢迎,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们,喜欢在领口和袖口镶上一层白绒绒的边儿,作为点缀。 由于气候阴寒,反复无常,张大娘又犯了老毛病,每日里疼得满头大汗,坐在床上,动弹不得,腿上贴着膏药,她总是担忧自己成为累赘,想要下地干活,却被顾峥拦住了。 莫小荷想着,买一块保暖皮子,给张大娘缝一对护膝,她到镇上走一圈,问了价格后,惊讶不已,普通的灰兔子皮毛,是从前的几倍,连带兔肉的价格,水涨船高。 “早知道,我应该多留一些的。” 莫小荷很是懊恼,当初从北地归来,婆婆顾夫人给她准备好几车的东西,其中就有一车皮子,她寻思着大吴的气候用不上,就把一多半留在大越京都,她只带着几块回来作为礼物送给亲戚。 来边城做生意的大越人随处可见,短短几日,连接有大越商铺关门大吉,原本热热闹闹的街道,变得清冷,只有三三两两来才买的百姓,静悄悄地。 府城的几家粮商,库房被洗劫一空,知府大人着急上火,听说那些粮草就好像突然蒸发一般,派人追查线索,一无所获,受害粮商们每日在衙门口,哭爹喊娘,弄得人心浮躁。 几大粮商的库存,几乎占了边城八成的粮草储备,如此庞大的数量,说丢就丢了,百姓们只感觉到风声鹤唳,一再上涨的粮米,早已超出他们的承受能力。 自家娘子一大早就闹着上街转转,顾峥想着她这十几天几乎没出过门,好不容易孕吐有所好转,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沿途所看到的一切,让他陷入沉思。 “夫君,卖馄饨的大娘也不出来了呢。” 早饭只喝了一碗青粥,才走没多远,莫小荷就觉得肚子唱起空城计,她习惯性地在街角,找那个卖馄饨的大娘,那里却空无一人。 在靠着墙的地方,有一块破木头牌子,地面还有一层油渍,原来那里是个卖油饼的摊位,小贩做油饼,他媳妇卖馅饼,皮薄馅大,味道也好,生意一直很红火,夫君顾峥要买给她,还得早起去排队。 “想吃馄饨了?” 顾峥抿了抿唇,边城粮食短缺,商户们都想从周围城池调配,发一笔小财,偏生相邻的几个城池,去岁的收成不好,减产两成,也是供不应求,折腾一回,搭上人力物力,中间赚不上多少差价。 馄饨和油饼都得用精贵的细白面做才好吃,现在的情况是自家粮食都不够吃,哪能做生意?那些卖包子馒头的小摊,同样销声匿迹了。 “大娘做的鸡汤馄饨很地道。” 莫小荷咽了咽口水,馄饨的馅料很是考究,鸡肉剁得碎碎的,搭配嫩滑的香菇,用老鸡汤作为汤底,咬一口,肉香四溢,从前总看见大娘在卖馄饨,她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倒是想念的紧。 二人边说边走,几间开着的铺子,伙计们完全没有以前的精神头,无精打采,似乎是受到不小的影响,担忧以后的日子。街道尽头有个人力市场,平日里都是来镇上找活计的汉子,现下却是空无一人。 “呜呜,咋办啊,都说年后春种,粮价就下来了,咱们没在意,过年敞开肚皮吃,可算有了点油水,现在可好了,家里的米缸见底,日子可咋过啊!” 胡同内,传来妇人苦闷的声音,立刻引发邻里的附和,“可不是咋的,家里吃的大米干饭,要是掺上红薯,能吃两三个月呢!” 过了个肥年,同样把家里掏空,家家户户没剩下多少粮食,他们想不通,又不是灾年,咋就能把日子过成这样,要是粮价不回调,新粮又没下来,他们就得喝西北风了。 “娘子,咱们回家吧。” 顾峥见莫小荷紧锁双眉,他抬起手,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哄着,“天寒,等回家,我给你做鸡汤馄饨。” 夫妻二人还不等离开,远处传来马蹄子的声响,几乎是短短的瞬间,一队人马呼啸而至,二人正走在街道中间,还是顾峥反应迅速,直接抱起自家娘子,快速闪到两侧的角落。 路过的一队人马风尘仆仆,似乎是远道而来,马背上的人统一穿着大吴士兵服,神色冷凝,看他们骑马的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绝不是如赵老五那类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边城守卫。 莫小荷目送那队人马远去,神色微闪,她用手拍拍胸脯,又握住顾峥的大手,刚刚若不是夫君反应快,以她的速度,说不得就葬身在马蹄子下,那群人冷酷无情,绝无可能中途停下,还好有惊无险,她面色白了些,却还算镇定。 顾峥眸色越发幽深,身上有一瞬间气场全开,有阴冷的肃杀感,莫小荷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捏了捏自家夫君的手,表示自己问题不大。 如此,夫妻俩只买了几样东西,回家的路上,途经表哥李河的打铁铺子,铺子门口站了几个陌生面孔,神色戒备,而铺子的牌匾,已经被摘下。 回到家里,顾峥关上院门,莫小荷则是松了一口气,身体放松后,她感觉遍体生寒,换了一身厚实的袄子,坐在炉子前烤火。多亏家里的木炭准备的多,这些木炭都是从大越运送而来,铺子存货几千斤,不到一个上午就被抢购一空。 屋内,传来张大娘的咳嗽声,她打了帘子出门,要到灶间给莫小荷做吃的,还嘱咐顾峥,“家里得备着点心,小荷好不容易有点胃口,必然是禁不住饿的。” 镇上点心铺子关门大吉,只能在家里做,做出来的几样糕饼,凉了后难以下咽,又干又涩,还要猛灌茶水才能吃下去,张大娘擀了面条,准备下汤面。 “张大娘,我有吃的,你腿疼,还是歇着吧。” 莫小荷上前扶着人,好说歹说,终于把人劝回,她和顾峥对视一眼,抽了抽嘴角,前几天张大娘做饭,总是放错调料,一家人连续吃几天黑暗料理,莫小荷想到那怪怪的味道,顿时觉得苦不堪言。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莫小荷眉心一跳,她好像过于担心,成了惊弓之鸟,以至于有人敲门,她立刻神色戒备,等门外传来李河的声音,她才放心。 “小荷,妹夫,你们没去打铁铺子找我吧?” 李河上门,手里拎着一小袋白面,他人精明,见粮价涨了以后,提前做准备,家里粮食很多,现在家家户户缺粮,爹娘让他先送过来一袋子。 “早上有衙门的人来砸门,给我一千两银子,告诉我和铺子以后再无关系。” 李河摸不着头脑,见对方得罪不起,只得委婉表示,铺子不是他自己做主,和林秀才合伙经营,对方根本眉头不眨,塞给他一张银票,直接把人赶出去。 胳膊拧不过大腿,李河看到银票,心里稍微安慰一些,这个价钱,他是赚了的。 打铁铺子一声不响换了东家,总要给铁匠和几个学徒交代,谁知对方言语上蛮横,让他拿着银子赶紧滚,以后铺子和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就这样易主了。 第258章 一碗馄饨 堂屋里燃着两个炭盆,李河撩着门帘,热风扑面而来,他站在炭盆边,烤了烤僵硬的手指,唉声叹气。 这年头,民不与官斗,打铁铺子是他苦心经营的,从前被师傅虐待,干最苦最累的活计,起早贪黑,吃不饱饭,他咬牙挺着,因为自己有梦想。 无数个日夜,在屋顶漏风的杂物间,李河躺在破床板上,想象有一天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铺子,不需要多大,赚的银钱能养活爹娘,妻儿老小,让他们吃饱穿暖,他心满意足。 他的师傅回乡,铺子出兑,李河想接手,无奈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家里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他不能再让爹娘为难,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峰回路转,表妹莫小荷雪中送炭,他感激万分。 “我就是觉得憋屈。” 李河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茶碗愣神,他现在的情绪特别复杂,就好比养一个儿子,含辛茹苦,好不容易将儿子养大成人,马上可以娶亲生子,给他养老,却被告知,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他被戴了一顶绿帽子,悲愤而又无可奈何,因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莫小荷正在措词,想着安慰表哥李河,她知道打铁铺子对他而言多么重要,从前生意不好,李河请不起人,自己又当伙计,又当账房,还要打铁,经常忙到三更半夜,饭来不及吃一口。等到饿得头昏眼花,错过饭点,只能吃着冷馒头,配着白开水,草草地糊弄。 “说的没错,孩子长大,亲爹找上门,并且给了抚养费,让你和孩子断得一干二净。” 莫小荷很是理解李河,不过对方他们得罪不起,只能往好的方面想,对方给了一千两,己方不算太吃亏,若是强行把铺子抢了去,小老百姓,也是状告无门。 天高皇帝远,那些人奉命行事,能给银子,并且多出打铁铺子的价值,算良心了。 “唉。” 李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灰意冷,路过铺子,看到被摘下的牌匾,他一个汉子,都有掉眼泪的冲动,“我几岁就被爹娘送到镇上当学徒,十几年没离开过铺子,想到那里再也不能去,心中酸涩,终究是意难平。” 顾峥站在门口,看了看远处的天色,灰暗的天际中间,夹杂着土黄色云,湿冷的风打透了棉布门帘,怕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他听着兄妹二人对话,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李河有心情打比喻,想来还是没受太大的打击。 顾峥想起家里还有点心,端出一盘,又忙着去灶间炖鸡汤,他没忘记,娘子想要吃鸡汤馄饨。 “罢了,好歹还有银子作为安慰。” 李河天生乐观,片刻后说服自己,面色好看了不少,他说起妹妹李秀和林秀才的亲事,两家查了黄道吉日,二月二龙抬头日子最好,若是错过,就得等到农历五月十八。 “林秀才已经及冠,老大不小了,林家着急,咱们拖着太不厚道。” 虽然中间准备时间短了些,好在李秀的嫁妆,文氏早已备下,剩下陪送的几样家具,就去木器店定做,多给对方点银钱,务必要在二月二之前赶制出来。 李河对于妹妹嫁人乐见其成,他想先立业再成家,如今立业的资本没了,他没借口拒绝文氏安排的相看。 许是话本子看得太多,被千金小姐和落魄书生的故事洗脑,他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子,见到知府千金之后,念念不忘,每次到府城,都会幻想二人偶遇的场面。 “表妹,你也别笑话我,我才明白,这世道,有权代表什么。” 上面来人,收走苦心经营的铺子,让他滚,他不能有二话,否则会连累家人。 身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如果说以前有什么好高骛远,不切合实际的想法,那么眼下,李河已从梦中惊醒。 “知书达理的未必是官家小姐,只要两个人脾气相投就好。” 这是莫小荷的观点,用现代的话来说,叫三观一致,不过她还是认为表哥眼光有点高。 不是什么人家都能培养出知书达理的女子,小门小户,吃饱饭都成问题,哪有银钱让女子读书习字? 一些商户人家,不缺银子,重男轻女,同样不会对女子管教,所以从一个女子的谈吐,很容易看出她的家境。 “我知道,可是哪有那么简单的?” 李河苦笑,当下,他没心思想儿女情长的事,边城太过压抑,城门关闭,粮价飞涨,战事一触即发。 原本他不相信两国开战,打铁铺子被那些人征收,给他敲响一记警钟,至少从目前关闭城门上来看,大吴不是没一点准备。 实际上,前两天,林秀才曾经找过他,劝说他南下,李河当时没当一回事,他铺子开得好好的,根本没想离开故土。 “我娘说我样样不如林秀才,学问不如他,我认,做生意不如他,原本我是不认的……” 李河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边城不安全,他是该尽早做打算,至少要避开战事。 “林秀才不是要和表姐成亲了吗?” 莫小荷诧异地张了张嘴,如果大舅一家能跟着南下去京都,彼此有个照应,再好不过了。 “成亲后就启程,这些年他攒了点银子,想去京都的书院读书,求得名师指点。” 李河并不知道林秀才是早打算好的,还是在衙门听到风声,他来此,也是想和莫小荷商量一下。 “外公外婆能同意吗?” 年纪大的人,难免要落叶归根,故土难离,想要说服莫小荷的外公外婆,怕是要浪费一番口舌。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然能想到法子。小荷,家里这边最快也得等到二月初五离开,你有什么想法?” 李河希望表妹能和顾峥随着他们南下,这是他来的主要目的,边城不安全,躲到深山里是不错,但二人能一直与世隔绝? “表哥,你先回去做准备,南下的东西不能带太多,轻装简行最好。” 莫小荷表示自己不能确定,要和夫君商量后决定,另外她说不准离开日子。 李河又坐了一会,诉说自己的苦恼,离开之时,顾峥给他装了一麻袋的木炭。 木炭难求,天冷,有些人家烧了树叶和干柴,屋里烟大的呛人,不烧又冷得哆嗦,李家的木炭见底,家家户户紧缺,他没好意思提这个,顾峥送的刚好能解燃眉之急。 乌云滚滚,席卷而来,还不到午时,大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砸得窗棂啪啪作响,莫小荷正在发呆,被一阵雨声,打乱了思绪。 顾峥撩开帘子,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旁边并一碟子腌渍得翠绿的小黄瓜,他一进门,满室飘香。 莫小荷吸了吸鼻子,她突然觉得,在饿着肚子的下雨天,能吃上一碗皮薄馅大的热馄饨,是无比幸福的事。 “娘子,快吃吧。” 顾峥放下手中的托盘,把火盆挪远了些,等会自家娘子喝过热汤后,浑身上下冒汗,冷热交替,容易风寒,郎中和他说过,有了身孕的妇人必须要小心翼翼地照顾,最怕染病,是药三分毒,喝药对腹中胎儿有影响。 “夫君,我们一起吃。” 莫小荷拉了一把椅子,放在自己身侧,家里鸡肉不多,以顾峥的性子,带出张伯和张大娘的,不可能有剩下的了。 “你吃吧,我在灶间吃过一碗。” 顾峥摸了摸莫小荷的头,面不改色地撒谎。 “是吗?” 莫小荷明显不相信,她转了转眼睛,看了自家夫君一眼,用最快的速度坐在他怀里,舌头直奔他的唇齿间,一向淡定的顾峥就像雕塑一般,被定格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片刻后,莫小荷咂咂嘴,拉着他的衣摆撒娇,“哼,骗鬼呢?你根本没吃馄饨,你嘴里没有馄饨的味道!” 顾峥:“……” 第259章 反调戏 正月里下了几场雨,天气却没有变暖的趋势,阴冷阴冷的,一时间,不少百姓染上风寒,到衙门开始的医馆看诊,求医问药。 当年大吴以大越马首是瞻,以至于把大越皇上万俟玉翎关于治国的一系列举措学到八成,其中包括在衙门开设医馆,聘请有医德口碑佳的郎中问诊,前来求医的百姓只需要花一两个铜板即可。 二十多年过去,大越一直修补各项漏洞,无论是律法还是造福百姓的措施,都比从前完善,而大吴到底是照猫画虎,露出很多弊端。 张大娘拎着个菜篮子,慢悠悠地走进院门,叹息一声,她昨夜受了寒,想着去衙门医馆看看,要是问题不大,回家喝点姜汤了事。 年后,家里事忙,她不想让自己成为拖累,悄悄的,借着买菜的间隙出门,谁料到医馆才发现,看诊的确只要两个铜板,但是郎中却给她开了五百文的汤药。 “我说只要一副汤药,先看看效果,若是好了,就不浪费那钱。” 张大娘想到郎中把脉一副瞧不起人的神色,很是郁闷,那意思,衙门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都用两个铜板看病,他们这些医者难道要喝西北风?当然要从药钱里找补回来。 “老婆子,这是大吴,你还当是大越呢?” 张伯摇了摇头,五百文不多,就当买个教训,以后还是要和邻里间多多走动,打听下哪里有好郎中,关于看诊,猫腻太多,就怕遇见黑心肝的,为了赚银子不择手段,小病看成大病。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张大娘虽然还是心疼那五百文钱,却也知道钱花出去要不回来,好在她喝了一副汤药后,发了汗,浑身上下松快不少。 下晌,原本就不甚晴朗的天儿,突然黑云压境,电闪雷鸣,一场大雨呼啸而至。莫小荷坐在马车里,闻着泥土的腥味,用手捂住口鼻,面色纠结。 “娘子,下雨了,咱们回镇上吧。” 顾峥看了看远处天色,估算这场大雨还要下一阵子,他想带着莫小荷回山上,又担忧她染上风寒,只得调转马头。 “恩。” 莫小荷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自从大年三十被兰姨娘找麻烦,莫小荷就一直找不到机会回山里,她只想和夫君独处,那样才更自在,就好比现代小夫妻不愿意和父母同住,总感觉自己受到约束一个道理。 察觉到边境城池的动向以后,顾峥打算提早离开,护送顾夫人和青稞去大吴京都,结果过了约定时间,二人迟迟未出现,他这边又没得到消息,只得亲自跑一趟。 莫小荷忧心自家夫君面对二人尴尬,闹着要一起,等夫妻二人到了顾夫人买下的小院子,却发现里面的人是生面孔。据那人所言,他们是刚刚买下的院子,只用了五十两银子,原来房主之所以贱价卖出,只有一个要求,若是有脸上带着疤痕的男子找上门,就交给他一封信。“夫君,茶水的温度刚刚好。” 红泥小火炉的水刚烧开,莫小荷泡了茶,然后放在靠近窗口的位置,等水温能入口,她顺着前方的小窗子递给顾峥,又用干布巾轻柔地擦着他脸上的雨水。 顾峥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他握住莫小荷的小手,黑眸幽深,闭口不言,莫小荷察觉到他的情绪,一时间愣住了,整个人好像能被他眸子中的漩涡吸进去。 即便是顾峥很好的控制力道,莫小荷的手依旧被握得生疼,但素来娇气的她,却是眉头都眨一下,而是用自己另外一只手,覆盖住他的大掌。 常年习武打猎,再加上做粗活,顾峥的关节比一般人粗大,上面布满厚厚的老茧,莫小荷轻柔地摩挲,她知道,自家夫君不如表现的那么淡然。 婆婆顾夫人留下一封信,信中隐晦地提到局势,知府派人寻找青稞的下落,为不留下隐患,他们只能提前离开边城南下,这次是跟着边城的镖局一起走,路上安全有保障,若无意外,二人打算到京郊一个叫桃花村的地方隐居。不知道为什么,莫小荷在看到信的时候,松了一口气,顾夫人的提前离开,避免一路上的尴尬,她之前一直想若是堂姐跟着上路,她该怎么扯谎,现在却是不用了。 顾夫人始终是顾峥心里的一根刺,面对亲生母亲和情夫私奔,他不可能表现的那么淡然,心中有痛苦,却又说不出来。 莫小荷站在他的立场上,心情复杂难言,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剪不断,只能靠外力拉扯,让死结越来越小。 雷声轰鸣,硕大的雨点敲击在车壁上,发出凌乱的声响,顾峥的斗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大风掀起,落在雨水里,他的黑发被雨淋湿,滴滴答答地顺着轮廓分明的脸颊淌水,湿发遮住了疤痕。 顾峥的薄唇紧抿,几乎成了一条直线,视线定定地望着远处的高山,不发一言,天地间就好像剩下他一个人,入眼处,满目疮痍,满是孤寂而苍凉的味道。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莫小荷的视线,她看着他挺得直直的脊背,鼻子没来由的一酸,强忍着,才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穿越后,她有爱自己的爹娘和大哥,还有如大舅一家真心相待的亲人,被疼宠,被溺爱,可是,他呢?他有什么?世人只觉得他容貌丑陋,顾峥面对太多的诋毁,他始终都是一个人,为生存,不得不进深山打猎,走生死镖,无数次在野兽口中和山贼的刀下死里逃生。 村里人对他排斥,他只能住在深山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莫小荷总是在想,他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也对着天空自言自语?好不容易找到亲生母亲,却又是这样的结果,这一切,凭什么让他来选择,让他承担?他有什么过错?顾峥救下落水的前身,莫小荷知道,若不是她穿过来,前身决计不会嫁给他,他的好心,也只会被村民说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不止一次对大吴人的审美怨念,却也庆幸,多亏那些人眼神不好,不然,她的情敌不知道有多少。 成亲后,顾峥对她处处照顾和包容,只有在深夜,夫妻云雨之后,他才会仅仅地拥住她,他什么都不说,是不是也怕会失去她? 顾峥不是嗜杀的人,却毫不犹豫地结果了兰姨娘派来贼人的性命,任何人,都不能触及他的底线吧。 “夫君,听说我娘怀我的时候,前两个月吃什么吐什么,让我爹每天都心惊胆战,而后几个月,顿顿吃不饱,那会儿我爹在镇上书院,赚不了多少银子,只得深夜挑灯抄书,只为给我娘买点小零嘴儿。” 等生下她后,莫景山面黄肌瘦,而李氏却是白胖白胖的,二人站在一处,一点都不像一家人,后来莫景山多次用此事打趣李氏。莫小荷眨眨眼,面带狐疑之色,“我会不会和我娘一样,吃成个大胖子?你不会嫌弃我吧?” 提起孩子,顾峥面色柔和了几分,他沉声道,“不会。” 自家夫君都这么说了,莫小荷拍了拍胸脯,她是听说怀孕的妇人都不太好看,后期身子浮肿,像个吹气的皮球,挺着大肚子,夜里不能翻身,走路身子也不够灵活。 “但是,我怕咱家的粮食不够吃。” 顾峥又补充一句,他掩饰住眼底的笑意,可是他的声音轻松,似乎心情有所好转。 “那我就吃肉好了!山里的猎物总够我吃的,若还是不够吃,你的胸也不小。” 莫小荷打量顾峥的上半身,湿透了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胸肌的轮廓,娘子的情话,让顾峥感觉身子燥热,他嗓子沙哑地问,“咱家没粮食了,下雨天打不到猎物,不如今晚就吃?” 莫小荷脸色爆红,听懂了顾峥的暗示,本是想调戏他,怎么觉得自己反被调戏了呢? 第260章 娘子,你在玩火! 即使顾峥极力隐藏自己,作为枕边人,莫小荷仍旧能察觉到他的异常,她怕他一个人会胡思乱想,为调节气氛,说起家中琐事,有些都是前身的记忆,根本不属于她。 前身小时候并不是很娇气,和大哥莫怀远一起,上山打鸟,河里摸鱼,那会爹爹莫景山在镇上,边读书,边找个私塾当教书先生,给自己赚科考的银子,家里上下,全靠李氏操持,也就无心管兄妹二人。 莫家村的丫头和小子,都有一个美好的童年,莫小荷只有一个哥哥,她是家里老小,很得爹娘疼宠,因此脾气有些骄纵和霸道。 “我七八岁的时候,爹爹的同窗带着闺女来家中做客。” 也不晓得是不是前身的执念,莫小荷对此印象相当深刻,那个小丫头和她年纪差不多,唤作晴娘,长得白白净净,穿着一身碎花小裙子,到村里后,立刻引起丫头小子们的注意。 晴娘家里算是书香门第,爹爹是秀才,祖父是秀才,貌似曾祖父也是秀才,总比庄户人家有家底,她读书识字,眼光甚高,见到莫小荷的时候非常有礼貌,可却在大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用讽刺的眼神看着莫小荷,凉凉地吐出三个字,“乡巴佬!” “我跑到娘的梳妆台前照镜子,然后就哭出来了。” 往事就像电影,在莫小荷脑海中回放,有时候她分不清楚,总以为有此经历的那个人是她自己而不是前身。 在村里的小丫头中,莫小荷算是爱干净的,但是整日疯跑,衣衫上难免会有污渍,被晴娘好一顿嘲笑,说她是个土包子。 顾峥耐心听着,脑海中出现自家娘子的缩小版,她委屈地爬上凳子,照着铜镜,然后“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一脸委屈,鼻头红红的样子。 他勾了勾嘴角,眼中多了一抹暖意,等待下文。 “你家娘子我可是莫家村一枝花,什么时候受过此等侮辱?” 莫小荷拍了拍胸脯,仰着头,好像一只骄傲的母鸡,她爹是读书人,在村里很受敬仰,村里人识字的不多,只要爹爹回家,就有人上门,求着帮忙看信写信,连带着送点吃食。 晴娘走后,莫小荷拉着娘李氏大闹一场,她觉得自己被嘲笑,自尊心上受到很大伤害,原本村里跟在她屁股后头甘心情愿的听指挥的小子们,全部投入到晴娘的阵营,那是因为她没好看的裙子。 “晴娘只在村里留一个下午,那些不坚定的就倒戈了!” 提到儿时琐事,莫小荷鼓了鼓脸,她很清楚记得,晴娘长相不如她,小鼻子小眼睛,勉强算是清秀罢了。 “哦?那你怎么会输?” 顾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只觉得胸口堵的大石瞬间被击得粉碎,他深吸一口气,逗弄自家娘子。 “输?就她也配?” 莫小荷愤愤不平,鼻孔朝天,翻了个白眼,她那会还小,心思却很重,嫉妒心强,好几个晚上辗转反侧,最后做了对比,自己总在外面跑,皮肤不如晴娘白净,衣着比不上晴娘精致,再加上不识字,总让人觉得粗野。 不得不说,前身很小的时候就善于总结,但凡事过犹不及,矫枉过正,以至于为怕别人说她是乡巴佬,整日钻研诗词歌赋,偷偷看话本,对风花雪月很是向往,认为这才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不缺银子,不愁吃,不愁穿,在后院也只能弹琴绣花了吧!” 如果说莫小荷真的是高门千金,养成清高的性子无可厚非,不过在村里,都是庄稼汉,根本听不懂她的诗,她等于对牛弹琴,在挂了之前,前身还在感叹自己生不逢时,据说前朝也有女子科考,她的才学,完全可以考个状元光宗耀祖。 这些都是过去式,面对自家夫君,莫小荷不怕丢人,自黑了一把,前身不懂时政,四书五经都读不明白,不知道怎么想的,认为自己很有天分,简直是谜之自信。 顾峥忍不住,掐了自家娘子的小脸蛋一把,滑滑的,他心中豁然开朗,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如今苦尽甘来,他得好好照顾娘子,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莫小荷见顾峥情绪好转,用手托着腮,哼起了小调,以前从没体会过,原来这就是“他好我也好”的感觉。 “那后来,晴娘怎么样了?” 马车行驶在镇上的青砖路,马蹄子踩到低洼处,溅起一朵朵水花,前面不远的胡同,张伯探出了大半个身子,似是瞧见了马车,正在对着他们的方向挥手。 “她总是标榜自己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姐,高人一等,实际上,她家祖祖辈辈都是秀才。” 前身咬牙较劲,着实埋头苦学了几年,等到觉得自己小有成就,想在晴娘那找回场子的时候,才听爹莫景山说起,晴娘和家人南下,据说去了大吴京都。 “什么书香门第,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前身的怨念很深,莫小荷是讨厌表里不一而又喜欢装模作样的人,对晴娘没好印象,因此话里话外格外不留情面,“我看还是改叫秀才门第更贴切,她祖父和曾祖父考举人,都考到头发花白,我爹爹说,晴娘的爹最大的愿望不是有儿子继承香火,而是考中举人,完成祖祖辈辈的夙愿!” 正月里,连续的阴雨天,让人感到压抑,镇上行人锐减,到处找不到活计,粮价又暴涨,百姓们的日子越发艰难。 张伯很庆幸家里的粮食多,他老了,米饭吃的少,偷偷把分量减半,张伯自以为做的隐蔽,才两顿,就被顾峥看出来,以为他染上风寒,胃口不好,坚持给他找个郎中看诊。 张伯心里暖暖的,如果不是关心他,怎么可能发现?他年轻那会吃过很多苦楚,没成想到老了竟然有此福气。 莫小荷想去莫家村,爹娘留下的屋子,思来想去,还是回到镇上,她刚刚安慰夫君,自己那点焦躁也没有了。 “张伯,天冷着呢,咱们赶紧回家!” 马车进不去胡同,顾峥要绕路,莫小荷急匆匆下马车,打一把油纸伞,跟着张伯往家里走,虽更喜夫妻二人独处,可家里有人惦记,这种感觉也是很好。 张伯接过莫小荷手里的小包袱,一路提醒她避开凹地,家里,张大娘做好了热汤面,特地加了油炸的红辣椒段,味道辛辣,里面还有炒的鸡丁。 莫小荷胃口大开,吃了整整一大碗,油炸辣椒有一股子椒香的味道,她连汤都喝了一干二净,额角冒汗,身体开始发热。 饭毕,顾峥和二老说了下当前的局势,一旦两国开战,镇上势必要先遭殃,他要带着莫小荷去京都,希望二老能跟着一起走。 “唉……” 张伯发出沉重地叹息声,上次开战,还是二十多年以前,城门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最凄惨的是百姓。 作为大越人,张伯很有荣耀感,在他们心中,皇后娘娘莫颜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转世,若要开战,定然是大吴国君不甘俯首称臣,为一己私利,率先挑起两国矛盾。 “要变天了,哪里是净土啊,我和你张大娘就不走了,我们留在镇上看家。” 张伯没去过大吴都城,他私心是想找个离大越近一些的地方,再者他们年纪不小,有个病有个灾,求医问药,再加上水土不服,很是要命,拖累众人行程。 张大娘认同地点点头,“别担心,大春还能照应下。” 李河的打铁铺子易主,对方接手以后,暂时没找到合适的看管库房的人选,正好见冯大春沉默寡言,识时务,不多事,就让他暂时留下来。 二老态度坚决,顾峥没再劝说,若真开战,边城必乱,他想着在临走之前,尽量安排妥当。 还不到酉时,天已经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边城的小镇,沉浸在雨里,放眼望去,点着油灯的人家,寥寥无几。 屋里潮湿,水汽重,顾峥燃了两个炭盆,熏被褥,直到摸上去干燥,才在灶间端水,扶着自家娘子到净房洗漱。 莫小荷多少淋了点雨,不洗澡,总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顾峥替她拿了换衣的衣物,又扶着她坐在浴桶中。 浴桶中的白色雾气弥漫,把莫小荷的脸颊晕染成迷人的粉红色,她的眼神水润,羞涩地看着顾峥,让他喉咙紧了紧,发现身体有了反应,他后退一步。 尽管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惊人,在莫小荷面前,他没半点把握,万一控制不住,变成了禽兽,弄伤她该怎么办? 想到此,顾峥垂眸,极力压抑着眼中的火焰,不敢再看眼前的春光,他按照老郎中给出的建议,掐算日子,发觉还很漫长。 莫小荷丝毫没有察觉,她只露出胸前的一小部分,整个身体都坐在了浴桶中,虽成亲许久,和顾峥有多次的肌肤之亲,面对他,她还是很羞涩。 想当年,男未婚女未嫁,莫小荷吃顾峥的豆腐,得心应手,谁料动真格的,在床上,她溃不成军,顾峥一个拥抱,就让她软了身子,几番挑逗下来,莫小荷神志不清,只能任凭摆布。 每次云雨过后,对于自己失去主动权,她都很是懊恼,暗恨自己没出息。 同样是春宫图,顾峥只需看一眼便无师自通,而她总想展现自己,偏偏总弄巧成拙。 莫小荷用手撩拨着浴桶里的水,眯着眼打量顾峥,他的面庞坚毅而又棱角分明,他低着头,脸部轮廓被埋在暗影中,显得更加深邃。 “哎呀!” 想到马车上的调戏,莫小荷老脸又红了,她突然记起,堂姐莫大丫可是做了贡献的,给她一本莫家祖传的春宫图,上面有关于孕期行房的小窍门。 她眨眨眼,站起身,假装脚下一滑,不由得惊呼出声。 顾峥虽然垂眸,却一直关注这边的动静,在莫小荷喊出声音,不到一个呼吸的刹那,他飞身来到浴桶之前,把她抱了个满怀。 浴桶晃了晃,里面的水溢出来,浸湿了顾峥的衣衫,夫妻二人紧紧贴合在一起,没有一点缝隙,让他身体僵硬,一时间竟没了动作。 “别闹。” 张了张嘴,顾峥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做出伤害自家娘子的举动。 “夫君……” 顾峥嗓音带着性感的沙哑,莫小荷娇柔地回了一句,她顽皮地在他耳边吹气,诱惑道,“莫家有一本祖传的小册子,其实,怀孕初期也有办法,你想不想?” 顾峥说不出话,他感觉身体内有一股火,正在燃烧,越演越烈,有控制不住的趋势,他的额角和鼻尖冒了汗珠,好半晌,才低沉地道,“娘子,你在玩火!” 第261章 痛并快乐着 浴桶里的水温度慢慢降低,眼看就要冷了,面对夫君顾峥火辣辣地目光,莫小荷脑海里闪现几个字,“玩火者,必自焚。” 在她摸不清楚自家夫君意思的下一秒,顾峥把她从浴桶中抱起来,水花四溅,地面被浸湿了一片。 “娘子,你看,都湿了。” 顾峥找出大块的干布巾,擦拭着她身上的水珠,眼眸幽深,他垂眸,说了一句满含深意的话。 莫小荷身子一软,向后退了两步,可顾峥不给她这个机会,紧紧地把她拥在怀中,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想。” 春宫图年代久远,纸张泛黄,顾峥捧在手心,只扫了一眼,就领会其中真谛,最后累得莫小荷气喘吁吁,差点哭出来,果然,有个那方面太强的夫君,痛并快乐着。 一夜无话,第二日,雨终于停了,天却丝毫没转暖的趋势。 莫小荷全身上下只剩一件单薄的肚兜,她坐起身,冷得直起鸡皮疙瘩,只得又缩回被子里,赖着不起来。 手边碰到了纸张,她随手一勾,放大的春宫图就在眼前,莫小荷用手抚了抚唇,翻出枕头下小铜镜,神色纠结。 一夜过去,嘴唇仍旧是水润的,颜色略深,原本薄薄的唇瓣,丰满了些许,带着一抹艳丽的光泽。 自作孽,不可活!莫小荷一向是口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让她来真的,保准掉链子,昨夜弄得不上不下,看着夫君顾峥发泄不出去,额角冒汗,眼中有着红血丝,她于心不忍,只得加把劲,紧紧地拥住他,直到感觉他的身体颤抖不止。 用被子蒙住头,莫小荷觉得自己孟浪,又羞又臊,小声地嘀咕,“完了,这下没办法见人了!” 家里不是只有夫妻二人,张伯和张大娘二老是过来人,等下堂姐莫大丫上门探看,她琢磨怎么才能装病,躲着不见人。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接着是门帘被掀起的声音,莫小荷自觉没脸见人,迅速闭上眼睛装睡,但是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 顾峥心中也不是那么平静,他有点懊恼自己的自制力,却又体会到另一种刺激之感,难怪常年在外走镖,镖师们喜欢去喝花酒,据说花楼的姑娘们在接客前,都是经过训练,迎合恩客的嗜好,而娘家妇女,多半放不开,总是几个姿势,久而久之,也就腻味了。 顾峥从木桶到了热水,又兑冷水,觉得水温差不多,这才透了个布巾,刻意放缓脚步,来到床前。 察觉到有人走进,闻见熟悉的味道,莫小荷心跳加速,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索性继续装睡。 “娘子……” 顾峥轻声呼唤,他看到她睫毛动了动,心中顿时明白几分,眸中飞快掠过一抹笑意,瞬间消失,又变得如大海一般深沉。 自家娘子总是出馊点子,表现得不在意,只有顾峥知道,她在床笫之间多么害羞,他调侃道,“莫家的祖传小册子名不虚传,难怪娘子在睡梦中还抱着不放。” 莫小荷:“……” 谁抱着不放了?她听见有人进门,太过紧张,顾得了这头顾不得那头,装睡的时候忘记毁灭证据。 面上羞恼的神色一晃而逝,莫小荷迷蒙地睁开眼,打了个呵欠,转移话题,“夫君,什么时辰了?” “辰时。” 顾峥好心地没揭穿,用细软的布巾帮着娘子净面,换衣衣物在火炉旁边烤了会儿,穿在身上暖洋洋的,莫小荷洗漱完毕,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喝着鸡肉粥。 “昨夜……” “我……” 夫妻同时开口,对视后,相顾无言,莫小荷眨眨眼,又把话咽在肚子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莫大丫挎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一把翠绿的小白菜,她学着张大娘,种在灶间,也没精心侍弄,想起来就浇点水,几日没看,长势喜人。 年后,寒潮来袭,春耕推迟,家家户户吃不上多少菜蔬,她想着堂妹莫小荷怀孕,对吃食挑剔,狠狠心,一根没留,全部连根拔起。 莫大丫进门以后,对着顾峥点点头,她没察觉夫妻俩气氛怪异,等他出门,她拍了拍胸口,一屁股坐在莫小荷对面。 两个人打照面不是一次两次,可莫大丫就是习惯性打怵,顾峥人高马大,比正常成年男子高出一截,孔武有力,她从心里打颤,只想抱头鼠窜,躲得远些。 “堂姐,你吃早饭了吗?坐下一起吃点。” 莫小荷说着,站起身,就要给莫大丫盛粥,被拦下来,“我刚吃两个饼,肚子撑着呢。” 顾峥一走,空气中无形的压力顿时减轻,莫大丫自在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对于堂姐的反常,莫小荷看在眼里,只当是大吴人的奇葩审美,没往心里去。 其实,莫大丫之所以看到顾峥就发抖,是因为她心里有个秘密,却不曾对任何人讲过。 大概是前年,莫小荷落水没多久,村里谣言四起,流言还没平息下去,知县夫人就派媒婆来提亲,当然,说是提亲那是抬举了,事实是派人抬一顶小轿子,知县公子想纳莫小荷做妾。 虽说身份上有差距,可好人家的闺女,哪有人去自甘堕落,做个一辈子在主母面前低头的奴婢? 知县夫人被落了脸面,当即使计,报复在莫怀远身上,把他下了牢狱。 那会,莫大丫还不了解真相,她在某个晚上,偷偷出门和李二幽会,恰巧听见寡妇张翠花家中传来呻吟声。 她已经知晓男女之事,就没了寡廉鲜耻的心思,偷偷地用石头垫在院墙下面偷看。 好奇心害死猫,当时莫大丫没觉悟,她看到黑影一闪,有人进入到内室,接着传来一声闷哼,她当时心想,坏了,丑八怪猎户也是张翠花的老相好,正巧和村长撞在一处,尴尬了。 莫大丫没了幽会的心情,一口气跑回家中,她思来想去,很是纠结一番后,决定不告诉堂妹,不然无法解释她一个女子,怎么三更半夜出门,还趴了人家墙头。 没过多久,真相大白,村长和张寡妇合谋算计莫小荷,村长家的母夜叉找人打了一架,吐露实情,村长的蛋碎了! 莫大丫一合计,心如明镜,顾峥是帮自家堂妹出气,她从此留下阴影,看到顾峥就想退避三舍,和条件反射一样,控制不了。 “堂姐,你想啥呢?” 等莫小荷咽下最后一口粥,抬眼看到堂姐神游天外,心事重重,她随口问道。 莫大丫甩了甩头,没回答,而是眸色认真地盯着莫小荷的脸,指着她的唇,“肿了?” “恩?” 眼神闪了闪,莫小荷差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如果能不见人多好,那样就避免被嘲笑,当然,她是不会承认的。 想到此,莫小荷云淡风轻,“起来肚子饿的咕咕叫,也顾不得粥烫嘴,有了身孕后,我就感觉自己像饿死鬼投胎……” “呸呸呸,什么死啊活啊的!” 莫大丫啐了一口,怒道,“别口无遮拦,你好着呢!” 话毕,她站起身,把散落的碗筷收拾到托盘中,“定是会比以前能吃,你是双身子,肚子还有个呢,我那会一顿吃三大碗白米干饭。” 莫大丫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她想到那个无缘见面的孩儿,心中如刀绞般难受,李二和老虔婆是罪魁祸首,那个吃了她孩儿的兰姨娘,也不可饶恕! 自己已经答应和徐铁头一起离开边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牢狱中的李二和老虔婆,那二人恶事做尽,吃几天牢饭而已,未免太便宜他们了,还有她的嫁妆银子,欠她的,必须一个子儿不少的还回来! 第262章 谈钱伤感情 一场春雨浸湿了泥土,院子里的地面上,留下三三两两的水坑,莫小荷打开窗户透气,视线穿过自家院门,对门的院子的土墙,被雨水冲刷得斑驳,裂了一道大缝子,墙头被人用油毡布盖住,又压了一块砖头,看起来摇摇欲坠,她毫不怀疑,踹一脚上去,墙面立刻土崩瓦解。 等屋内有足够的清新空气,莫小荷刚想关窗,正好和从灶间出来的顾峥视线交汇在一处,他抿了抿唇,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许是察觉到自己昨夜过于猛浪,莫小荷眼神微闪,用手捂住脸,动作迅速地关窗,她心中奇怪,明明一切是她自己愿意的,可怎么总是感觉被调戏了呢? 顾峥看着自家娘子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心中的那处马上变得柔软,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屋里,把她拥在怀中,好好地抚慰一番。 每当夫妻间温存的节骨眼儿,总会冒出几个不识相碍眼的,莫大丫绝对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以至于他起了坑兄弟的念头,忽悠徐铁头,把二人凑成一对。 顾峥开解自己,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莫大丫变成寡妇,在镇上没有别的亲戚,少不得要时长过来走动,和他抢自家娘子,事实证明,一切都符合他的猜想。 关上窗,莫小荷的心还在扑通扑通乱跳,昨夜一切对她和他来说,都是亲密而刺激的体验,她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遍了夫君的全身上下,又发现他的一个特别之处,臀部翘挺。 莫小荷心头火热,咽了咽口水,她随手灭了一个炭盆,屋内温度顿时降低不少。 莫大丫进门之后,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怪异,不知为何,她总感觉顾峥和她擦身而过的间隙,瞪她一眼,而她心中一凛,想不到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有些人,天生自带气场,让人很有压迫感,莫大丫摇摇头,索性不再想东想西,她磕着瓜子,又吹了吹面前滚烫的热茶,指着炭盆,“你不是最怕冷吗,干嘛要灭了?” “早饭喝了热粥,身子暖和,屋内摆放两个炭盆,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莫小荷随便找了个借口,木炭是边城的稀缺之物,这天气反常,谁也不晓得会冷到什么时候,若他们南下,总要给张伯和张大娘二老留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更怕冷。 家里太小,待客的堂屋没生火,只能请堂姐进入内室,只要她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那旖旎的一幕,连空气中都飘着暧昧的味道,她为掩盖昨夜云雨的痕迹,开窗透气,很怕被莫大丫看出什么,夫妻之间的私密,只有两个人心知肚明就好,莫小荷竟然有和顾峥拥有同一个秘密的窃喜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荷,你就是心善。” 莫大丫盯着茶水,幽幽地道,“自打落水,你就像变了人,以前家里人总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原本我还特别不忿,同样都是莫家的闺女,你被爹娘宠爱,捧在手心,而我却自打记事起,就得做活儿,跑前跑后……” 经历过一系列的挫折,在死亡线上挣扎一圈,莫大丫才懂得一个道理,有些人,是羡慕不来的。 曾经,莫小荷把张伯和张大娘二老接到家中,她还用手指头点着堂妹的脑门,说她缺心眼,不过是两个陌生人而已,给点银子打发了就好,做啥要照顾得面面俱到,就是亲人,也不过如此了。 “二老是夫君的救命恩人,照顾是应该的啊。” 提起落水的话题,莫小荷眼皮跳了跳,当初她的改变是循序渐进的,爹娘虽然发现她的异常,也只当她受到惊吓,在鬼门关走一遭,所以想开了。 “说得容易,却不是谁都能做到。” 莫大丫笑了笑,用手掐了掐莫小荷的脸蛋,看到她鼓起了脸,终于找到小时候姐妹二人一起玩泥巴的感觉,内心对她更是亲近,不一会儿,内室传来欢声笑语。 顾峥站在门口,原本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自家娘子的笑声清脆,很有感染力,左右了他的情绪。 内室说话声音很大,姐妹俩在说小时候的趣事,家里的母猪下崽,白胖胖的小猪很可爱,莫小荷一见,很是喜欢,就从奶家偷着抱走一只,想着回家养着,晚上搂着睡。 可是猪圈里有猪粪,她小小的人儿,喜欢干净,就给没满月的小猪仔洗澡,搂着睡一晚上,与猪同床共枕。 第二日,奶发现丢了一只小猪,站在村里土包上骂了足足两个时辰,唾沫横飞,若不是莫景山拦着,看那势头,要挨家挨户搜查,找出偷猪的小贼。 而莫小荷搂着小猪一夜,发觉小猪蔫蔫的,还不到下晌就没了呼吸,她谁也没告诉,找到堂姐莫大丫哭诉。 莫大丫长了她几岁,知道偷猪被奶发现,肯定要一顿板子,而她是帮凶之一,定要跟着吃挂落。 姐妹二人商议,挖坑,在后山偷偷埋葬了小猪,毁尸灭迹,家里丢猪,成了一桩无头悬案,以至于奶看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像偷猪贼,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耿耿于怀。 徐铁头抽了抽嘴角,莫大丫笑得发狂,声音快冲破屋顶,他很想进去看看,她肚皮是不是笑破了,村里长大的,的确和那些大户人家笑不露齿的小姐没法比,但是却很真实。 “这个给你,应该是弟妹之物吧。” 屋内的声音慢慢变小,想来是姐妹说起悄悄话,徐铁头动了动耳朵,听不真切,他不再关注,而是用揶揄地眼神看着顾峥,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色的绸缎,一层一层打开,里面是一根玉钗。 玉是罕见的极品羊脂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样式并不繁复,在玉钗的内侧,有宫制的印记。 “是。” 顾峥托在手中,仔细辨认,这是大越皇后娘娘送给自家娘子的,莫小荷一直放在身上,服徭役的时候,在甜水村,被高老五偷走。 他曾经去查过高老五和李二的包袱,都没找到玉钗,就和凭空消失一般,不知所踪。 等二人进了牢狱,顾峥委托曾经一起走镖,消息灵通的兄弟留意当铺私下的交易,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物归原主。” 徐铁头把玉钗放在顾峥手上,说来也是巧合,他到边城办事,想着自己若是和莫大丫求亲,总得表现诚意,定情信物不能少,就去了一趟珠宝铺子。 左看右看,钗环太过平常,徐铁头没有中意的,正好隔壁就是当铺,他琢磨总有败家子去当铺典当,说不得有好东西。玉钗被放在不起眼的角落,他一眼看中。 “多少银子?我给你。” 亲兄弟,明算账。能赎回玉钗,想必是花了大价钱,顾峥不能心安理得的收下。 “谈钱伤感情。” 徐铁头脸色一变,摆摆手,他用了很便宜的价钱,买下玉钗,掌柜是个胆小的,明眼人都知道,两国处于备战阶段,他的小铺子出现大越的宫制玉钗,无人追究也便罢了,若是被举报,安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都是有可能的。 徐铁头想要玉钗,掌柜求之不得,只有一个条件,不给任何票据,掌柜小心谨慎,怕留下把柄,一旦有变故,就和他脱不开干系了。 “后来我暗地里托人打听,高老五那厮不是第一次吃牢饭,和衙役狼狈为奸,为得到照顾,拿出玉钗贿赂,对方也是个马虎的,随手就卖到典当铺子。” 玉钗来路不正,衙役不敢明目张胆送到珠宝铺子,他虽然知道是好东西,却不懂宫制,随便换了点银子,还为此沾沾自喜,当铺掌柜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而后边城形势急转直下,他只想稳妥地做生意,如果徐铁头不买走,掌柜狠狠心,或许会直接摔了玉钗。 第263章 香艳对话 把玉钗放到顾峥手中,物归原主,徐铁头安心了些,放在他那就好比烫手的山芋,他就怕自己万一马虎遗失,那再找回来就希望渺茫了。 顾峥颔首,余光瞟向正屋的方向,窗子已经被关了个严实,他低下头,脑海中不知怎的就出现了自家娘子娇憨的模样,对他道,“谈感情伤钱。” 彼时二人刚刚定亲,他就巴巴地上门,送出自己全部家当,男主外,女主内,听说村里人家大多都是妇人管账,他虽然不懂如何和女子相处,却想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得不说,顾峥的做法,大大地取悦了莫小荷,莫家在村里日子算过的好的,不过为供大哥莫怀远读书,娘李氏节衣缩食,精打细算,莫小荷深得爹娘宠爱,无奈手头没银子,看上什么物件,只能干瞪眼,最后逼得她没办法,投机取巧,给书画铺子制造赝品。 奶极力反对她嫁给顾峥,隔三差五地找爹爹去老宅说教,让她给鳏夫员外做填房,她貌美,年纪又小,抓住员外的心轻而易举,趁着十几岁颜色正好的时候,一举得男,最好能多生几个,就算以后有别的莺莺燕燕进门,也无法撼动她的地位。 无论奶说什么,爹爹都不会反驳,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点头称是,但是心里却有自己的主意,正是如此,莫小荷几乎没费多少力气,便达成心愿。 莫景山自然是希望闺女嫁到大户人家享福,有人伺候总比苦哈哈的种地强,但他也是个要脸面的,顾峥救了他闺女,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让莫小荷以身相许。 再者,员外再富裕,也是个鳏夫,年纪和他差不多,有这样的女婿,将来管他叫岳父,莫景山脑补一番,让自以为是清风明月的他很不自在,感到面上无光。 关于亲事,前身留给莫小荷一个烂摊子,她当时做了最坏打算,若是真逼到最后一步,她就逃婚。 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有银钱傍身才能有些许的安全感,她和顾峥只是定亲,他就毫不犹豫交出全部身家,莫小荷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银子就算不是检验真爱的唯一标准,也是决定性的,和穷富无关,而是顾峥愿意把自己的所有都毫无保留地交给她。 …… 往年农历二月,早已春暖花开,徐铁头喜欢在晴朗的天儿,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晒太阳,手拿着酒壶,边品酒,边看着墙角金灿灿的迎春花,而今年的春天来的格外晚,他连一朵野花也没瞧见。 “谈钱伤感情,的确如此,咱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还在乎那点银子吗?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徐铁头冷冷淡淡,对什么都不在乎,那只是外表的保护色,恰恰相反,他心思细腻,总是为别人考虑,且重情重义。 爹娘故去之后,徐铁头把二老留给他安身立命的田地,分给两个和他有龃龉的姐姐,只因二老重男轻女,偏疼他,他便觉得对姐姐心怀亏欠。 他这般为家姐考虑,对方心安理得,毫不犹豫地拿走田地,并且不再和他来往,尽管徐铁头做了最坏的打算,还是不由得寒心。 徐铁头摆了摆手,言语中充满无尽的落寞,顾峥轻蹙眉头,他的本意是不想让兄弟吃亏,没的被误会成见外,看来有必要解释一下。 “徐兄,若是以往,占你便宜我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世人以为,走生死镖的镖师们难免要和凶残的山匪厮杀,要钱不要命,钻到了钱眼儿里,实则不然,正是因他们屡次在生死之间游走,对钱财就看得淡了。 顾峥见徐铁头盯着他看,顿了顿,指了指屋内的方向,“现在怕是不行了。” 徐铁头闻言,面上带笑,顿时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也是有家室的人,银钱自然要归娘子管着。 这几年都是孑然一身,他逐渐适应一个人的日子,但见到顾峥以后,他才惊觉,自己缺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 那天顾峥出现在他面前,徐铁头差点认不出来他,他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冷脸,却有很多地方变得不一样。 顾峥脚大,在铺子里买的鞋子总是小一号,从未合脚,穿上用不了几天,鞋面就被脚趾顶出一个窟窿来。 衣衫被刮开口子,上面的针线歪歪扭扭,就好像蜈蚣爬,镖师们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不拘小节之人,见此劝说他,找个女人,虽说顾峥相貌丑陋,不过有银子就行,再不济,从人牙子手里买个貌美的女子用来暖床也好。 在徐铁头的印象里,顾峥是个沉默寡言,邋遢而不修边幅的糙汉子,胡子拉碴的,只有长满下巴,影响吃饭他才会用刀剔除。 许久未见,顾峥穿着的衣衫虽然破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上面的破损处,被手巧的绣了一丛翠竹遮挡,鞋子也换上软底,眼中光芒内敛,细微之处被打理得妥帖,一看就是身边有了女人照顾。 徐铁头之所以那么快去甜水村拜访,也是对顾峥的娶的娘子好奇,到底是谁,能让冰山融化,不会真是买来的媳妇吧? 见到莫小荷,徐铁头差点惊掉下巴,他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夫妻二人秀了一脸。 从某方面讲,莫大丫和徐铁头同是天涯沦落人,二人都曾经遭受过暴击,有苦说不出,人家夫妻恩爱,如胶似漆,不是做作,两个人对视,都让徐铁头嗅到奸情的味道。 于是,一向抱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徐铁头心急起来,厚着脸皮追在莫大丫身后,跟到镇上。 “女人啊,不能惯着,不然蹬鼻子上脸,你就永远被骑在身下,不得翻身。” 徐铁头摸了摸脸,他娶莫大丫,也不会让她事事做主,至少在外,须得保留自己三分颜面,轻咳两声,他便鬼使神差地捶打顾峥的前胸,说了一句,“兄弟我的便宜,你想占就占,我求之不得!” 内室,姐妹二人相谈甚欢,说得口干舌燥,细嘴铜壶里的水,被喝得一干二净。 莫小荷拎着水壶,出门打水,她刚走到屋檐下,隐隐约约听见了夫君顾峥和徐铁头对话的关键词,“骑在身下,不得翻身”,“兄弟我的便宜,你想占就占,求之不得”…… 片段的对话,很是香艳,莫小荷愣在原地,见徐铁头对顾峥动手动脚,还用手摸着他的胸肌,她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有情况!揉了揉眉心,莫小荷眯着眼睛打量徐铁头,个子不高,唇红齿白,斯斯文文,正是大吴美男子的标准相貌,这等颜色,为什么会对堂姐另眼相看,穷追不舍? 之前,她还认为其中可能有点故事,但莫大丫没提过,毕竟是夫君顾峥在中间牵线搭桥,莫小荷从来没怀疑徐铁头的人品。 那人急吼吼地跟到了镇上,又上赶着做顾峥的堂姐夫,难道他一直对夫君有想法?似乎,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莫小荷如遭雷劈,大脑一片空白,强迫自己冷静,这算什么,徐铁头自荐枕席,言谈露骨,夫君算不算引狼入室? 在她走出门的刹那,顾峥的眼光就放在她的身上,见自家娘子拎着水壶,面色苍白,他眼中划过一抹忧色,无心和徐铁头再聊下去,礼尚往来,赎回玉钗的银钱,他再加上两成,作为徐铁头和莫大丫成亲的贺礼。 第264章 绕了几道弯儿 不管脑海中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此刻都不宜闹开,就算徐铁头有点问题,莫小荷也相信自家夫君的清白,她决定不动声色,暗中观察,避免打草惊蛇。 “娘子,你回屋坐着吧,我来。” 自打莫小荷撩着帘子出门,顾峥全部心神都放在她身上,见此,迈着大步走过来,接过水壶,又紧了紧自家娘子的衣衫。 来者是客,到灶间打水的小事,不好让莫大丫来做,但是顾峥还是忍不住心中埋怨她没眼力见,自家娘子有了身孕,怎么好干体力活? 不得不说,在这个问题上,一向大度,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顾峥有点小心眼了。 “夫君,不过是打个水,走上几步路而已,水壶不沉,几乎没什么分量的。” 莫小荷低下头,声音很低,就在刚刚,夫妻二人的手摩擦在一起,她就好像有电流通遍全身,让她一惊,多亏顾峥眼疾手快地接过来,不然水壶就掉到地上了。 她不晓得堂姐躺枪,心中有片刻的怔忪,又不是未成亲的姑娘家,夫妻俩早已经裸裎相见,为什么还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莫小荷想不通,只好把一切都归结在昨夜的温存上。 “小荷,你脸色不对啊,咋这么红呢?” 莫大丫翘着二郎腿,正在嗑瓜子,嘴里飞快地吐着瓜子皮。屋里灭了个炭盆,坐一会儿有些冷,壶里的热茶都被她喝个一二干净,堂妹去打水,她没拦着。 怀孕初期是应该多注意点,却不是每日和提线木偶一样,在床上躺着,动弹不得。村里的妇人,做活都要到生产以前,她自己是过来人,还在寒冬腊月,坐在院子中,用冷水洗衣呢。 “可能是吹了风。” 莫小荷用手摸了摸脸,滚烫的,她转过身,坐在梳妆台前。 屋内的光线不好,铜镜模糊,她看不出自己的面色,却很清楚的看到那一双荡漾春水的眸子和微微肿起,颜色略深的唇瓣。 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唇瓣,莫小荷就好像喝了花蜜,甜滋滋,都说新婚夫妻才有新鲜感,日子久了,两看相厌,就算不是如此,也会被生活中的柴米油盐磨得没了激情,回归平淡,可到她这里,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你啊,就是娇贵。” 莫大丫用手一摸小匣子,里面空荡荡,瓜子被她吃了个干净,她拍拍手,堂妹这的瓜子都是五香的,比杂货铺卖的炒瓜子味道好,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顾峥买来哄人的。 男子若是对女子上心,衣食住行,方方面面,体贴入微,当初李二想要得到她的身子,隔三差五地往莫家村跑,吃食,胭脂水粉,绢花,甚至是银丁香的耳坠子,只要她想要的,李二就会巴巴地送到她手上。 莫大丫讥讽地勾勾嘴角,她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见李二对她好,立刻掏心掏肺,当时她傻傻地想过,就算为他去死,她都是愿意的。 后来的一切证明,男人的话不能相信,一切都是套路,李二哄花楼里的窑姐儿,也是如此的! 许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让莫大丫对男子不信任,那会她卧床不起,娘回到边城,来探望她,劝说她要想开,她疲惫不堪,闭上眼睛说不出话来,意识却是清醒的。 她娘以为她睡了过去,这才拉着她的手喃喃自语,莫大丫才知道,爹娘从京都回来的途中,发生变故,爹醉酒后,在客栈中走错房门,巧合的是,那屋子住的是个年方十六的黄花大闺女。 坏了人家名节,自然要负责,本给点银子,就能把一切压下去,毕竟爹爹是误闯,又没发生实质关系。 那姑娘见莫家人穿戴不俗,起了心思,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出很大动静,最后无法,让她进了门。 男人都爱美色,以前在村里,家里银钱不多,爹自然没心思,人到中年,有娇美女子陪伴,简直是乐不思蜀,他肯定忘记,那姑娘和她差不多年纪,也忘记去娘亲陪着他吃的那些苦头。 莫大丫眼神飘忽,想了一会儿,发觉自己是庸人自扰,她自己是个纯粹的失败者,怎么有脸管别人? 顾峥自是不同,他只对莫小荷一人体贴,所有心思都有堂妹一个人身上,爱屋及乌都不会有。 “小荷,现在天冷也就罢了,等天暖了,你得多走走,不然生产的时候没力气。” 坐的时辰差不多了,莫大丫站起身,把话题拉回,她没机会走到生孩子那步,经验有限,二婶李氏在京都,只能让堂妹去请教李秀的娘亲文氏。 等莫大丫出了顾家的小院子,她用手敲了敲脑袋,刚刚走神,忘记来的目的,在边城打听到的消息,她忘了告诉堂妹。 “别敲了,本来你的脑袋就不灵光。” 徐铁头看着莫大丫的动作,竟感觉有几分可爱,“你不说,顾峥也得了消息。” 那人为找玉钗,第一次开口求人帮忙,以他办事滴水不漏的做派来说,知府老爷那有个风吹草动,瞒不过顾峥找的眼线,别看他不善言辞,却是个有心人,莫小荷还不知道,那个对她有龌龊心思,再三找麻烦的鳏夫员外,如今日子过得凄惨。 莫大丫有心事,瞪了徐铁头一眼,步履匆匆,他有点毒舌,言语间总是嘲笑她,却对她不错,可遭遇李二那样的人渣,她已经不能再信任任何人了。 晚饭过后,莫小荷开始翻箱倒柜,收拾包裹,此行路途遥远,得用的物件都得准备上,尤其是璎珞送的一包瓶瓶罐罐,是不能离身的宝贝,关键时候能救命。 璎珞姐姐人美,性子爽朗,徐雁回那花孔雀莫不是眼睛瞎了?竟然大张旗鼓地逃婚!莫小荷发誓,若是冤家路窄,碰见兔子精,定要去黑市通风报信,决计不给那人好脸色。 素日里,莫小荷不习惯戴太多钗环,她开箱子后,看满满一箱子闪着光华的珠宝首饰,额角跳了跳,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放在山上,被她藏起来。 这些珠宝有顾峥送给她的,有京都在京都长辈赐予的,还有从徐雁回那里顺来的,她一路上看到款式独特的钗环,也会买下。 二月二表姐李秀大婚,作为表妹,要去添妆,按理说,玉器更为优雅,可莫小荷还是选了一套赤金蝴蝶的红宝石头面,只因玉器不易保管,磕碰,有了瑕疵,那便失了品相。 想了想,莫小荷又找了一对南珠的耳钉,用绸布包裹着,李秀和莫大丫相识,谈不上交好,却是相熟的,堂姐嫁妆被搬空,怕是拿不出什么,就在她这里出好了。 窗外,天已经黑了,院子里树下,灯笼已经被点亮,投下一个暗黄色的光圈。 折腾一番后,莫小荷额角冒汗,她用帕子擦了擦,铺好了被褥,来到屋檐下。 说来这天儿也是奇怪,早上阴冷阴冷的,到了晚上,空气只有些许的凉意,去了浮躁感,不知谁家在烧香,隐隐约约,飘来香火的味道。 莫小荷的视线,定格在灶间门口,顾峥一身黑衣,正在弯腰劈柴,手起刀落,圆滚滚的木头立刻变成大小差不多的柴火。 他的动作麻利,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停滞感,他一身劲装,早已被汗水打湿,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莫小荷忍不住想要赞叹,能把劈柴都做的行云流水的,除自家夫君之外,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夫君,歇一会吧,家里柴禾还有很多。” 莫小荷拿出手帕,走到顾峥身后,他弯着腰,她不用踮起脚尖,不费力用帕子擦拭着他的汗珠。 “无妨,柴禾总是不嫌多的。” 顾峥放下手中的柴刀,反手握住莫小荷柔软的小手,不知是她,昨夜过后,他必须压抑自己,才能忍住,他只想把她拥在怀中,好好疼宠,只是这世道,不会给二人安稳的日子。 明明心里发狂,顾峥却偏偏要不留痕迹,他暗色火热的眸子,出卖他的心中所想,他知道,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他彻底离不开她了。 “也对,咱们去大吴,张伯和张大娘总得烧火。” 莫小荷偏着头,微微一笑,柔和的灯火下,她的肌肤胜雪,晶亮的眸子熠熠生辉,顾峥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道,“天黑前,我看到有人卖活鱼,就买了一大条,你前几天不是闹着要吃烤鱼吗?” 边城米粮涨价,菜蔬也不便宜,百姓们日子过的不好,没了消费能力,以往人人抢的活鱼,无人问津。 价钱贵,又不顶饿,还不如换米粮,小贩生意越发不好做,就想了个办法,挑着扁担,走街串巷地叫卖。 如此的好处是,家里买菜,足不出户,就有人送货上门,还是新鲜的。 莫小荷闻言,去水缸看了一眼,那条鱼看起来有些蔫蔫的,若再不吃,说不定明日就死了,死鱼的味道不如活鱼鲜美。 “好啊,我还想吃烤红薯。” 张大娘买的红心红薯还有一些,莫小荷做了点红薯干,没事嚼两根打发时间,下晌闻到烤红薯的香气,她又馋了。 估计是谁家粮食不够,只要用便宜顶饱的红薯充饥,是被动的,而她则不然,细粮吃多了腻味。 “恩,我去生火。” 对于娘子的要求,顾峥向来无条件满足,这些事都是做惯了的,很快,院子里摆上了个铁架子。 “夫君,你们以前走镖,若露宿在荒山野岭,不缺野味吧?” 镖师手里有两下子,打个山鸡兔子不成问题,莫小荷眨眨眼,她刻意把话题引过去。 徐铁头是成亲过的,也就是说,尝过女子的滋味,他们走镖在外,一去几个月,甚至更久,那人都不去花楼纾解吗? 据说有经验以后,很难克制住自己,徐铁头和顾峥不同,顾峥是毫无经验可言的。 她不能直接说,绕了好几道弯,婉转把话题牵引到徐铁头身上。 “大体是这样。” 顾峥和徐铁头同行的几次,徐铁头经常找他喝酒,没有和其余的镖师们同行,但是他也不是很确定,主要他对别人的私事不关心。 “娘子,你问这个,可是……” 顾峥用刀在大鱼上片了几个花,抹上盐巴腌渍,他以为是莫大丫让自家娘子打探消息,并没多想。 “恩。” 莫小荷含糊其辞,对于让堂姐背锅,丝毫没有愧疚心里,她深吸一口气,表达心中所想,“我是说,徐大哥没去过花楼,那他有没有去过小倌馆?” 对比去花楼找乐子,性取向有问题,才真叫人难以接受啊! 第265章 不举 大吴人崇尚美,无论男子还是女子,只要是美人,通常都会被特别对待。 莫小荷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深有体会,例如排队买东西,有人主动相让,起初,她对此很不适应,总是琢磨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她以为对方有所求,等买完了东西,发现给她让位置的人早就走了。 还有一次,莫小荷在镇上买了不少东西,拎着有半人高的包袱回村,错过回村的牛车,只得靠两条腿走路,途中有一辆马车停在她身侧,从车内出来个小丫鬟,招呼她上车。 车内坐着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去府城探亲,二人明明不顺路,却非要送她一程。 几次三番的经历,让莫小荷在又一次被照顾后,忍不住问出口,记得当时那位小姐回答的很淡然,“大体是你的长相格外顺眼吧!” 长的好看,竟然能成为被帮助的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也难自家夫君因长相被非议,同样出银子买东西,还得遭受白眼。 大吴人嗜美成痴,徐雁回到甜水村露脸,当即引发轰动,男女老少,无不为之痴狂,对比起来,性别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 在大越,官员好男风被御史申饬,丢官不说,主要是丢脸,被人当成乱了伦理纲常的怪物,反观大吴,只要那人长得美,就会被理解,百姓们对美人,多了耐心和宽容。 知府能看上青稞,徐铁头怎么就不能有点特殊癖好?心中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她就抑制不住这种想法,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抹了一把冷汗。 “小倌馆?” 顾峥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声重复一遍,他面无表情,可若是仔细看,就在某个瞬间,他手抖了一下,串上树枝的鱼差点丢到地上。 一时间,顾峥心中百转千回。自家娘子怎么有这样的想法?还是说,莫大丫背地里说了什么? 莫小荷蹲下身子,全神贯注盯着夫君的眼睛,反正,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有什么表情,唯一能泄露情绪的,只有眼神。 “咱们从大越京都回来,每个城池都有那么两三家的。” 莫小荷指着的就是小倌馆,据说二十几年以前,大吴向大越俯首称臣,两国曾经颁布一系列的政策,互通贸易,并且减免了曾经高昂的赋税。 一来二去,商人发现走货有利可图,南北都有各自的出产,赋税降低后,成本跟着下降,以前对于百姓们高不可攀的他国货物,也就不再稀奇。 大越没有出台律法禁止开设小倌馆,那些有钱的人家的老爷,要什么女子都有,就不新鲜了,开始寻找新花样,玩弄美少年。 “娘子,你是不是听到风言风语了?” 灯笼下,顾峥怔怔地盯着燃烧的篝火,无意识地用手揉了揉额角,他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怪异,怕是她误会了什么。 莫小荷心里咯噔一下,都是她自己的猜测,怎么会是风言风语,莫不是夫君知道?若如此,他怎么敢撮合堂姐和徐铁头,难道那人男女通吃? 想到此,莫小荷在风中凌乱,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峥看娘子神色有异,同样认定是莫大丫说了不该说的,他皱眉,但凡莫大丫有点眼色,不要总缠着自家娘子,他也不会想找人打发了她。 夫妻二人谁也没有言语,以至于期待的红薯和烤鱼,莫小荷都没吃出什么滋味。 见娘子情绪低落,顾峥面上不显,心里却有点着急,他笨嘴拙舌,若帮着徐铁头解释,让她误会更深怎么办? 昨夜两个人缠绵悱恻,今日却悄无声息,莫小荷浑身发冷,往顾峥怀里缩,枕着他的手臂,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顾峥呼吸急促,莫小荷软软的身子,带着沐浴后的馨香味,柔嫩的小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撩拨得他着了火。 老郎中说过,女子有孕的前三个月不能行房,昨夜已经够荒唐,他脑海中绷起一根弦,看来明日要多做活儿,消磨一下过剩的精力。 黑暗中,莫小荷的睫毛忽闪忽闪,就好像蝴蝶的羽翼,翩然飞起,冰冷的身体,在顾峥的温暖下,逐渐有了温度,紧紧贴合的躯体,让她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的反应。 “夫君,倒不是我怀疑徐大哥。” 莫小荷良心发现,决定说清楚,不让堂姐背锅,她心里装不住事,总得问问夫君才安心,“我听说有过床笫之事的男子,会上瘾的,徐大哥他不去花楼,由不得我不多想。” 男尊女卑,镖师们长期在外奔走,找花楼的姐儿春风一度,再正常不过了,徐铁头被戴绿帽子,和他娘子和离,孤身一人,又不是拖家带口,更不用被束缚。 “不找女子,也有自己的法子纾解。” 顾峥哭笑不得,娘子胡思乱想,思想果然异于常人,他抓住她的手,嗓音有着好听的沙哑,“就是你昨天那样,总归是要靠手。” 莫小荷的脸颊开始发烧,她总是觉得自己脸皮足够厚,在男女那点事上,她又羞涩的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孕傻三年,她还要缺心眼到什么时候? “再说,你的逻辑不成立。” 顾峥察觉到娘子的羞涩,把她搂得更紧,声音轻快,含着那么点笑意,“一个男子的娘子给他戴绿帽子,而他又长期不找女人,被人知道,首先怀疑的,应该是这个男人行不行吧?” 毕竟,世道对女子更苛刻,名节有时候比命还重要,他娘子冒着风险找姘头,在骂那妇人水性杨花,恬不知耻的时候,也会想想,是不是她的男人那方面有问题,以至于不能满足她。 莫小荷听后,敲敲头,果然是她思维有问题,转念一想,她脸都绿了,随手一抓,不顾自家夫君的闷哼,惊慌地追问道,“徐铁头不是真的不行吧,那我堂姐怎么办?” 遇见李二那人渣就够倒霉的,几乎毁半生,万一再遇见个不举的,等于守活寡。 莫小荷看出来,莫大丫其实对徐铁头不是没情意,正因为受过伤害,所以才更小心翼翼了。 二人来家里,同进同出,不避嫌,若说没有什么,她也不会相信。 “不会有问题,安心。” 顾峥额角上青筋跳了跳,强迫自己清醒,忍着把她压在身下的冲动,咬牙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家娘子在床上讨论其余男子是不是不举的问题! 唯一一次多管闲事,后遗症强烈,顾峥告诫自己,是他做的不够妥当。 “可是夫君,你怎么知道他就行呢?” 莫小荷打破砂锅问到底,锲而不舍,她倒不是怀疑什么,而不举涉及男子的自尊,就算是,也不会说出来吧? 顾峥:“……” 深呼吸,再深呼吸,顾峥无语,他侧过头,黑暗中,莫小荷的水眸熠熠生辉,白日稍微有些浮肿的唇,也逐渐的消退了。 “娘子,你不困吗?” 顾峥幽幽地问出口。 “不困,也不累,我有点吃多了,所以精神着。” 莫小荷还不等说完,就被顾峥一个转身压在身下,接着,唇瓣湿润,如春风化雨,让她不自觉嘤咛出声。 “那我们就做点什么,消消食。” 顾峥说完,伸出一只手臂,也不用看,后背似乎是长了眼睛一般,拉下床帐的绑带,纱帐低垂,隔绝了一方小天地的旖旎。 次日,毫无疑问,莫小荷又起来晚了,她在床上翻滚一圈儿,恨恨地想,有个体力好的夫君,太难伺候啊! 经验越多,顾峥渐入佳境,在娘子面前,他的自制力全部喂狗,只有一个办法,分床,他决定晚上抱着被子,就睡在床边的空地上。 二月二李秀大婚,莫小荷和堂姐约去添妆,顺便说些姐妹间的私密话。 一夜之间,天气回暖,阳光温和,并不刺眼,天空中漂浮着白色的云朵,仿佛前几日接连的阴雨天都是幻觉。 “小荷,这幅耳坠你留着,我有准备。” 莫大丫感动于堂妹的体贴,无时无刻不照顾她的脸面,但是她不能总心安理得的接受,以前做过错事,说起来,她差点自作聪明乱点鸳鸯谱,鳏夫员外,连顾峥一条胳膊都比不上,多亏亲事没成,不然她会自责一辈子! “我的嫁妆找回来一部分,徐大哥又给我银子,我想着万一小秀要跟着林秀才南下,带太多东西不方便,就添银两好了。” 说着,莫大丫从绣袋掏出一个小荷包,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是她准备的五十两银票。 在她差点被毒害,昏迷的日子,李秀曾经照看她几日,还有文氏一家,虽然是看小荷的面子,仍旧对她有恩。 莫大丫还想出更多,她能出的起,但转念一想,或许给的多了,李家不会收,反而有负担。 “也好,还是堂姐想的周到。” 给银子是最实在不过的了,但是莫小荷却不能那么做,她和李秀关系好,要准备的添妆,还得表达自己的心意。 赤金红宝石的头面,价值不菲,有缺银子的一天,红宝石典当,金子绞了就能用。 李秀要成亲,家里忙乱,村里相熟的左邻右舍得到消息,来镇上凑热闹,院子站着几个人,正在和大舅李大壮说话,很是热络。 伤筋动骨一百天,李大壮腿还没好利索,虽不能长时间站立,却能拄着拐如厕,不用文氏一直在身边照顾。 “大丫,小荷,你们来了啊,秀儿在屋里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个秀才女婿,李大壮面上有光,关键是林家人厚道,林秀才心有成算,又不迂腐,对自家闺女一百个好,是一门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亲事。 莫大丫想着自家堂妹和李秀才是正经亲戚,见面肯定有许多话说,她寻个借口,到灶间帮文氏蒸馒头,乡亲们来了,总要招待一顿饭食。 莫小荷进门的时候,李秀正坐在梳妆台前,盯着脸上突然冒出的小痘子发呆,见她进门,赶紧起身。 “不愧是要当新嫁娘的人,气色就是好啊。” 莫小荷也不见外,四处看看,屋内被重新布置过,几样摆件都被换成喜庆的颜色。床头放着一扇百子图的屏风,让她一脸黑线,这谁送的?未免太心急了些。 “是大哥,早就买好的,又不好当嫁妆送过去。” 李秀红了脸,扭扭捏捏,莫小荷见她没有之前的惶恐,就放了心,她很识相,没有提那件事。 “小荷,我,我还是处子之身!” 李秀说着,眼眶红了,虽然经历过那么恶心的事,老天却让她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这样,她能把完整的自己,交给他。 第266章 洞房花烛用的上 窗台上摆着两盆开得正艳的牡丹花,花瓣上沾染着晨露,为闺房增添了一丝生机。 今年的春来的晚,还不到牡丹的花期,寻常人家的姑娘成亲,买一朵普通的花戴都要一两银子,更别提真国色的花中之王。 前几天有府城的花农到镇上叫卖,五十两银子一盆,莫小荷路过,只看了一眼,兴致缺缺。 五十两银子,能换多少米粮了,买一盆娇贵的花,从到到晚瞪眼看着,也不能填饱肚子,再者,换个新环境,未必能养活,银子等于打了水漂。 “小荷,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李秀迟迟得不到回应,不禁羞得面红耳赤,要成亲之前,娘文氏想着帮她掩饰,谁知道左看右看,她还是完璧之身! “恩,我在听。” 莫小荷并不感到意外,那会表姐还小,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许是记忆里出现某种偏差,对方还是个头发花白,垂垂老矣的老头子,功能是否尚在还难说。 “表姐,你就当被狗咬了,过去的以后别再提起,以后的日子才值得期待呢!” 养了一段时日,吃好喝好,李秀胖了一圈,脸颊也比从前圆润。莫小荷盯着她的胸,抽了抽嘴角,有些人瘦最先瘦胸,表姐就是,前段时间上门,和未发育的小姑娘一样,现下总算有了玲珑的曲线。 “表……表妹,听说男子都喜欢这里大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失望。” 李秀紧张得攥着双手,手心冒汗,因为在乎,所以总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林秀才,那人有学问,有头脑,懂得多,而她见识太少,面对他,有些自卑。 莫小荷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啼笑皆非,来看女为悦己者容,这话真没错,自己在成亲前,也曾为此唉声叹过,好在她年纪不大,刚来月事不久,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莫家的祖传秘方,发挥重要作用。 李秀盯着自家堂妹的胸脯,满脸羡慕,莫小荷明明身上有肉,却长在最该长的地方,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纤纤细腰不足盈盈一握,脸蛋更是明艳的如三月的春花,眸子水润,也难怪被顾峥捧在手里心当宝,若她是男子,也是愿意疼宠的。 “那个……表姐,你这样很好了啊。” 莫小荷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同样是女子,她有的,李秀也有。表姐的眼神太尖锐,恨不得把她胸前盯个窟窿,莫小荷扶额,女人钻起牛角尖,果然是不可理喻的。 “好什么啊!” 李秀的声音高出几分,察觉到情绪失控,她低下头,用手指头戳着胸前,呐呐地,好半晌才红着脸道,“我在喜服里用棉花加了垫子。” “噗……” 莫小荷一口水喷出,赶忙用手顺气,有茶水进入到鼻腔中,她咳嗽好几声,用手指着李秀,说不出话来。 喜服内加棉花垫子,把胸部垫高,这简直是她的耻辱,莫小荷不会忘记徐雁回的嘲笑,在很长一段时间,每日必定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也坚定她用祖传秘方的决心。 “表姐,你……”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莫小荷摇摇头,十分不认同表姐的行为,当年她成亲还没及笄,胸比家中的切菜板还平整,如此,她也没想过塞东西遮掩,特别是看到徐雁回胸前塞馒头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只吃米饭,看见半圆形的东西就有阴影。 “你成亲这样穿戴,我觉得挺好,就模仿了去。” 李秀连连叹息,娘亲看她太瘦,怕她不得夫家的喜欢,最近开始填鸭式喂养,一天吃好几炖,家里不缺银子,顿顿有鱼有肉。 一段时间过后,胖是胖了,李秀的脸上起了小痘子,她用脂粉遮掩,与周围皮肤的颜色没差别,却凸起来一小块。 外观如何,都是自欺欺人,洞房花烛,脱了衣裳,立刻原形毕露。但是这话过于伤人,莫小荷不好意思说出口。 再者,结亲是为两姓之好,若真看胸大小决定,那不如去找一头奶牛好了! “给你看看这个,上面写着,女子要丰满点,床笫之间,才能让夫君感觉到妙处。” 李秀翻来翻去,最后在箱底,掏出一本小册子,她红着脸,打开第一页的小字,用手指着,“家里留下的祖传之物,总不是骗人的吧?” 祖传?莫小荷脸色变幻不定,无论穷富,是种地的庄户人家还是读书人,春宫是家里必不可少之物,识字的看字,不识字的看图,代代相传,可不是祖传怎么的! 那么堂姐莫大丫之前给她的那一本,到底是哪里淘换的未可知,莫小荷有一种自己被忽悠的感觉。 “昨夜我娘来了,让我好好看,洞房花烛能用的上。” 李秀顾不得害羞,她有过不好的经历,对夫妻之事并不是一张白纸,村里的大娘媳妇们,聚在一起说荤话不避忌,渐渐地,她就都明白了。 “表姐,你别紧张,反正你不懂,还有林秀才。” 莫小荷感觉谈这个不妥,不过她也不是未成亲的小娘子,脸皮比较厚,和李秀在私下里没必要隐瞒,洞房花烛,多半是男子主导,再者像林秀才这般的读书人,喝过花酒,或许有经验。 “小荷,你的初夜怎么过的?小册子第二页写,女子在洞房花烛最好不要躺着不动,像死鱼一条,少了情趣。” 李秀有好几处看不懂,问娘亲,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和莫小荷年岁相仿,几乎无话不谈,曾经要瞒着娘亲的隐秘,都是先和表妹吐露心声。 莫小荷能让顾峥死心塌地,总有过人之处,李秀思来想去,不能抹不开脸面,向表妹取经,得到实惠才是真的。 李家的祖传小册子比较全面,有文字有插图,李秀一连串问好几个问题,直白的像在做学术研究。 莫小荷磕磕巴巴,几个问题下来,她额角冒汗。直到现在,她才理解古人为什么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若表姐不认识字,就没有这么多的问题了! 好在,没多久,救星莫大丫进了屋子,莫小荷终于能坐下来喝一口热茶。 “小荷,你脸色不对,屋子太热了?” 莫大丫先给李秀道喜,视线停留在莫小荷的脸上,堂妹怀孕,不能太操劳,她得在一旁看顾。 “大丫姐,你坐,我问你也是一样的!” 李秀拉着一把椅子,让莫大丫坐下,端茶送水,又拿出果脯匣子招待,满面笑容。 “和我客气什么?” 莫大丫眼皮跳了跳,她用疑惑地眼神看莫小荷,无奈对方盯茶水走神,根本没个提示。她一头雾水,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这是怎么回事? “是有点难以启齿,我就厚着脸皮问了。” 李秀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拿出小册子,放到莫大丫面前,翻开中间的有图部分,上面有一个女子被红绳吊起来,她的夫君拿着蜡烛,正在她细白没有瑕疵的肌肤上滴着蜡油。 “为什么绑着啊,怕她跑吗?还有蜡油,热不热?娘说为他人妇,要本分的伺候夫君,这也太受罪了!” 说完,李秀一脸嫌弃,如果林秀才这么对她,她保不准会反抗,把他绑起来滴蜡油,或者直接踹下床,怎么说她也是村里长大的姑娘,从小干惯农活,总比读书人有把子力气。 莫大丫张大嘴巴,里面能容纳一枚鸡蛋,面部表情定格,过了好半天,她才手动合上下巴,揉了揉僵硬的脸颊。 难怪她刚刚进门,堂妹莫小荷一脸惊喜。她现在压抑的是,李家祖传之物,要比莫家的更高级! 莫大丫定定神,翻开插图,她做不得评价,里面那些内容,她略有耳闻,一切源于李二。夫妻俩撕破脸后,李二只要有银钱,就去花楼找乐子,那里面的姐儿手段多,他快活后,回头在她面前炫耀,为侮辱她,还拿她和那些贱人比较过。 耐心看了几页,莫大丫脸色越来越怪异,面对李秀的问题,她哑口无言。 第267章 撞破 莫大丫闭口不言,一脸凝重,而后似乎想到什么,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她张了张嘴,看向李秀,想要说的话,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气氛有尴尬的紧绷,李秀绞着手中的帕子,暗暗后悔自己的得意忘形,她和莫大丫并不是很熟悉,请教男女之事,或许会让对方想到一些不好的经历。 将心比心,李秀自己曾经遭遇过,难以启齿,只能憋在心里多年,等懂了后,她暗恨自己的愚蠢,再遇见那个老头子,她恨不得把人扒皮抽筋。 时隔多年,那道伤疤一直留在心底,只要揭开,必然会血肉模糊,血流不止,创面永远不能愈合。 李秀看向莫小荷,用眼神询问,她忧心自己说错话,给莫大丫造成心理负担,因此坐立难安。 “嘿嘿,表姐,你的问题太高难度,我也不是很懂。” 莫小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捆绑,用鞭子抽打和蜡烛什么的,她听说过,还是在现代的时候,要是深入了解,她没试过,也不想,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古人的保守之处,只在于交流上,很多小娘子在成亲前夜,才被娘亲塞一本小册子。在那之前,多半是稀里糊涂的,除非大户人家,有教养嬷嬷,会潜移默化地渗透,教导小姐们通人事。 成亲以后,作为新媳妇,立刻打开新世界大门。村里的汉子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日又没有娱乐活动,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搂着媳妇儿钻研房事,五花八门的姿势,娃也是一个接一个的生。 莫大丫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略微感到不自在,毕竟是李秀的好日子,按理说,她不应该泼冷水,但她这个人素来直接,藏在心里不吐不快,憋得难受。 “这本春宫,太……放纵,还是别带过去的好。” 莫大丫尽可能的婉转,意思却表达的很明白,刚成亲的小娘子,对房事上本就应该是羞涩,费尽心思取悦男子,那是青楼的姐儿做的。 可能出发点很好,但是站在对方的角度上,难免觉得你不够矜持自重。 莫小荷在穿越之前对这些多少有点了解,所以她不知道李秀拿出来的这本春宫图惊世骇俗,很是不妥,多亏莫大丫点醒了她。 从古至今,男子都是极为自私好面子的,床上放的开的女子,能撩拨得他们冒火,但是舒服过后,却心里阴暗的猜测对方是不是天生放荡,有经验才会如此,所以该羞涩还得装羞涩。 “这……” 李秀突然觉得手中的小册子烫手,她无措地扔在桌子上,失神地喃喃自语,“青楼的姐儿看这个吗?” 一时间,三人静默无语,莫大丫刚想开口,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断,李河站在门外,小声地问,“小妹,我能进来吗?” 李河似乎很着急,说完也不等回应,急匆匆地撩着帘子进门,他眼尖,看到桌面上的春宫,极为震惊。 “大喜的日子,我去陪外公外婆说说话。” 莫小荷有眼色的站起身,拉着莫大丫退出门,到院中的角落,左右无人,她的手被莫大丫握住。 “小荷,有些话我本不好说出来,但是又不能坐视不理,那些东西怎么是咱们女儿家看的?李家到底在想什么呢?” 据她所知,林家对李秀这个马上过门的媳妇很满意,又不是过去给人当小妾姨娘的,若真用那本春宫做陪嫁,被人看到,里子面子丢尽了! 这么大的纰漏,难道没发现?到底是嫁女儿还是害女儿?尤其林秀才是读书人,定然见过世面,难免不让人多心,以为李家是为讨好林秀才,特地让李秀那么做的。 “这么严重?” 莫小荷越听越心惊,不得不承认堂姐说的有道理,那本册子没准会成为隐患,到时候李秀真是解释不清了。 屋内,李河也顾不得丢人,拿起桌上的册子,面色纠结,“小妹,这个你还没来得及看吧?” 这么问,着实是自欺欺人,李河把小册子放在怀里装好,又掏出另外一本,“这个才是咱们家祖传的。” 他抹了一把冷汗,顾不得维护自己的脸面,乌龙都是他造成的,家里搬到镇上后,李河收拾屋子,在娘文氏的箱子发现了压箱底的小册子,和他在外面铺子买的封面一模一样,他想偷看,做贼心虚,为怕被发现,两者调换,后来铺子生意忙,他看完,忘记对调回去。 刚刚找给李秀留着的傍身银子,在箱子底发现,一看之下,他猛然想起,当即着急上火,满头大汗。 被调换的春宫图上面很是荒唐,他作为男子看看是没什么,最多被人说成风流,若是带到林家,让林秀才看见,那可不得了,肯定会认为李家家风不正,到时候闹得夫妻离心,他就害了自家妹子! “难怪了。” 李秀用手顺着胸口,刚刚听莫大丫说那些话,她心里不舒服,感觉自己受到侮辱,碍于表妹莫小荷在,才忍着没发火,现下才明白,莫大丫说得直白,一切竟是为她好。 “都是大哥荒唐,差点害了你,可千万别让娘亲知道。” 李河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他从李秀闺房出来,看到屋檐下站着的表妹莫小荷,眼神微闪,好像自己屁股上有一颗丑陋的大黑痣,被晾到阳光下,秘密被人看穿,他有一种狂奔而逃的冲动。 “表哥,你有离开边城的打算吗?” 莫小荷无视李河脸上的狼狈之色,问起她比较关心的问题,拖家带口的南下,需要准备不少东西,还得尽早做打算。 “唉……” 李河长长地叹一口气,如果可能,他当然愿意带着家人离开,留在镇上,两国一旦开战,边城陷入混乱,百姓们首当其冲。 条件允许,南下是最好的选择。大吴京都繁华,周围城池临海,气候湿润,夏日也没有那么夏热,他有手艺在身,到时候赁个小铺子,继续做打铁的买卖,养活一家人吃喝不成问题。 “爷奶年纪大了,受不得长途奔波,又故土难离,一旦有异动,他们就回到回村去。” 李河摇摇头,爷奶坚持留下,爹娘是个孝顺的,总不能单独留下二老,他作为长子,更不能丢下爹娘长辈,之前的想法只得暂时搁置。 农历二月初二,李秀成亲的夜里,起了风,没多久,天幕中飘起小雨滴。 莫小荷站在屋檐下,用手接着小雨点,冰凉湿润,杂糅着泥土的清新味,门口的灯笼周围,雨在昏暗的光照下,呈现细密的斜线,慢慢变得急了。 去京都的日子不能再拖,衣物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轻装上路,不给马匹造成太大的负担,速度也能快些。 沿途大半时间走在官道上,地势相对平坦,不过莫小荷有了身孕,顾峥不敢掉以轻心,研究几日,做好减震措施,又在车凳上加了厚厚的坐垫。 等了约莫一刻钟,门口有轻微的动静,接着,大铁门被人推开,顾峥拎着个包袱,尽量压低脚步,他看到自家娘子站在屋檐下等待,心中一暖,随后,又紧蹙眉头。 “夫君,下雨了,我穿得多,不冷。” 莫小荷察言观色,清楚夫君心中所想,解释自己在房内有些气闷,出来透透气。 “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明日咱们回山里。” 顾峥摸了摸自家娘子的小手,是温热的。 他点点头,下晌去城里一趟,边城形势严峻,百姓人人自危,城中谣言四起,朝廷为建造防御工事,人手紧缺,只好从附近的边城着手,抓壮劳力上阵,城中乱坟岗子,日日有人卷着草席子运送尸身。 “夫君,多亏咱们回来了。” 在甜水村,李二把莫小荷恶心的够呛,现在她却庆幸,若不是那厮逃徭役,自家夫君没有举报的机会,还不晓得要留多久。 服徭役没自由不说,被人当牛马使唤,先前朝中做做样子,给银钱贴补,顿顿吃饱,现下人数一多,登记入册的人马马虎虎,叫张三李四二狗子的,百十来个中就能出现几个重名,一来二去,乱了顺序。 前几日天寒,汉子们住在搭建的棚子里,只能靠烧点树枝取暖,活计繁重,不少人感染风寒,身子没好利索就被催促上工。 粮价飞涨,从前一百人的口粮,五六百人分,一日两餐,饿的人两眼一抹黑,有钱的人家偷偷开小灶,穷苦的汉子们只能靠着那点吃食,染病又吃不饱,一命呜呼,被衙役们卷着草席子丢弃,都不曾通知家人。 战事临近,气氛压抑而紧绷,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等待消息,好比头上有一把铡刀,随时可能落下,却又避无可避。 “掌柜传过来消息,知府老爷娈童,被兰姨娘撞破,因此兰姨娘被灌了药,变成哑巴,丢到角落自生自灭。” 顾峥摸着莫小荷的头发,声音平淡无起伏,莫家在大吴隐藏很多人手,办事利落,没有直接弄死人,但是兰姨娘现在,生不如死。 知府老爷从前还是个挺清正的官儿,至少表面工夫做得不错,娈童是他的隐秘嗜好,不足为外人道。 “夫君,看来知府老爷挺爱面子的啊!” 莫小荷不关心掌柜如何帮忙设计兰姨娘,她感兴趣的是,知府道貌岸然,娈童被小妾撞破,形象受损,怕兰姨娘说出去,索性弄成哑巴干净,兰姨娘不识字,不然那一双手都保不住。 “这个是掌柜的信。” 顾峥从怀中掏出一封薄薄的信纸,上面有详细说明,知府老爷最喜玩弄唇红齿白的美貌男子,尤其是戏子,他手下也有人命官司,但是他掌管边城一方土地,作为父母官,别人奈何不得。 知府老爷男女通吃,他是更喜欢女子的,只不过年少时太过放纵,没节制,以至于到中年后,有些问题,女子已经不能让他感到刺激,越是这般,他就越恐慌,为证明自己年富力强,小妾一个接着一个抬进门。 兰姨娘不知其中缘由,搔首弄姿,本就让知府老爷很有负担,想要宠幸她,就得用美貌少年刺激自己,后院妻妾众多,他又好面子,每个月都让自己心力交瘁,正好他的隐秘被兰姨娘撞破,兰姨娘立即遭到厌弃。 “估计知府老爷松一口气,少了个小妾,每个月能清闲几日。” 莫小荷抿嘴笑,结合掌柜的信中介绍,她怎么觉得知府老爷是伺候人的头牌小倌,雨露均沾,很怕别人知道他不行,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范。 第268章 年轻气盛,火力旺 洗漱过后,莫小荷躺在顾峥怀里,把玩着他半湿半干的头发,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手指上,思绪飘远,她从不怀疑莫家的办事能力,兰姨娘的下场只会比预想的更加凄惨。 兰姨娘撞破知府老爷的丑事,因而被毒哑,失宠,对于男子来说,小妾姨娘不过是个玩物,喜欢就宠着,玩腻了一脚踢开,所谓的真爱,是个笑话,若真是心尖上的人,又怎能委屈那人做小?不知知府作何考虑,没有直接杀人灭口。 “娘子,睡吧。” 顾峥拍了拍自家娘子的肩膀,他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只想着把她哄着熟睡,然后他抱一床被子,在床边打个地铺,与她保持距离。 不晓得是不是入春的原因,人也跟着浮躁,平日还好,只要靠近莫小荷,闻着她的体香,顾峥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他用练武发泄,可精力就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尽管累到汗流浃背,仍旧动了欲念。 “夫君,我睡不着。” 听着窗外的雨声,莫小荷侧过身子,用手肘支撑着头,大红色的肚兜,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这挡不住胸口雪白无暇的皮肤,而她丝毫没有注意到。 大吴人口中有四大喜事,其中之一就是洞房花烛夜,其实对于女子来说,要忍受破瓜之痛,着实不怎么美好。 “下雨天是最适合安眠的,别错过了时辰。” 顾峥垂眸,眼角的余光却把那一抹艳色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叫苦,从前还能控制自己,自从得知娘子有身孕,他行事越发禽兽了。 从府城回来的路上,两只叫春的猫正好挡在官道中间,他鬼使神差地停下马车,竟然联想到男女之事,顾峥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药。 关于房事,本就难以启齿,顾峥不太习惯透露心事,但有病得治,不然他伤害自家娘子怎么办? 路过给娘子看诊的医馆,窗门紧闭,他绕到后面的院子,把门拍得碰碰作响,让刚进被窝的老郎中很是恼怒,但医者父母心,老郎中以为有人得了急症,急匆匆地套上衣衫,把门打开后,正好对着顾峥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我不欠你的银子啊!” 老郎中第一感觉是讨债的门神上门要债,他老眼昏花,把灯笼举高一点,顾峥的坚毅的脸颊的一侧,隐藏在暗影中,让他多了几分森冷之感。 “哦,是你小子啊!” 年纪大了,记性不比当年,每日上门看诊的众多,有镇上的百姓,也有异乡人,他不曾关注病人的容貌,而顾峥,恰好是极少数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之一。 “这大半夜的,你找上门来,可是你娘子有什么不好?” 老郎中瞅着门口的马车,迟迟不见下来人,他一头雾水,而后拍了拍头,似是想到了什么,“是要出诊?那你等老朽换一件衣裳。” 他在边城行医几十载,主动找他请教关于妇人孕期注意事项的寥寥无几,再加上顾峥相貌丑陋,气势逼人,老郎中想不记住都难。 “我娘子很好,是我。” 几个字,顾峥说得异常艰难,别看他不动声色,心中却百转千回,他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伸出胳膊,让老郎中把脉。 “你身体上有些旧伤,不过不妨事。” 老郎中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心中却琢磨,明明问题不大,却在大半夜的敲门,真的不是故意没事找事的吗?“老郎中,我有病。” 顾峥非常肯定,症状他难以启齿,老郎中到底是没看出来,还是不好意思说得太直接? 深深吸一口气,他神色放松了些,有病不可讳疾忌医,不然万一伤害莫小荷和他们的孩子,为时已晚。 “这……” 有病没病,不是郎中说的算吗?被打扰睡眠的老郎中抽了抽嘴角,他抬头看看天色,又故作高深地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你这问题不大,早年的伤没调养好,以后多加注意,不过你身强力壮,比一般人恢复能力好,没有大碍,安心。” 说着,他招呼顾峥进了药铺的后堂,熟门熟路地点亮了油灯,辗转于小匣子之间,片刻后,用油纸包抓了几副药。 年纪大了,最怕熬夜,老郎中打了个呵欠,想早点把顾峥打发走,他捶捶后背,指着药包,“这几味药材对症下药,喝下去应该能舒服点。” “能舒服?” 顾峥面色稍微缓和了些,日日夜夜受煎熬,身体就好像灼烧一般,他恨不得按照春宫上的,和自家娘子全部来一遍,他这是难言的隐疾,只得求医问药。 来到医馆,顾峥的心情很复杂,当年走镖,命悬一线,他只是给自己涂抹上药,就那么挺过来,进医馆的次数屈指可数。 之所以来找老郎中,顾峥是听闻老郎中的口碑,对方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定然不会大肆宣扬他的毛病。 “风都是湿的,估计要下雨,年轻气盛的,也不能糟蹋自己,不然到老了就留下一堆的毛病。” 老郎中呵欠连连,眼泪快流出来了,他摆摆手,示意顾峥早点离开。 “这药是治什么的?” 顾峥皱眉,他听着有点不对劲,郎中的意思,他现在这样,某个部位使用频繁过度,到老了就不行了?这对他来说,是重大的打击,他当即变了面色。 “你的腿上关节有伤。” 老郎中以为顾峥担忧,好心地安慰,“都说了没大碍,平时注意点就行,这药,可吃,可不吃。” 这下,顾峥面色更加凝重,他明明有病,难道是老郎中没看出来?百姓们人人夸赞老郎中的医术,妙手仁心,如果老郎中无所觉,他得的定然是疑难杂症。 “我有病。” 顾峥再次强调,医馆大堂内,只有二人,他低头,好半晌才开口,“我家娘子有了身孕,但是我……” 前三个月不能行房,老郎中警告过,顾峥看了春宫,找到其余的办法,夫妻之间亲密了两次,他更离不开她。 “你这是什么病?” 老郎中被顾峥的胡搅蛮缠气得说不出话来,吹了吹胡子,这厮真不是来找他炫耀的吗? 同样是男子,老郎中眯了眯眼,似乎自己还是毛头小子那会,也对女子的身子有兴趣,而后学医,见的多了,反倒淡淡的。 “毛头小子,火力盛,想必你也刚成亲不久。” 老郎中给顾峥出了个馊点子,在镇上有一条花街柳巷,里面住着操持皮肉生意的姐儿,不行去找人纾解。 若是嫌弃青楼女子,还可以找良家女子,他听说镇上有一个寡妇,拉扯儿子不容易,为供儿子念书,偷偷寻找恩客,老郎中得知那妇人不容易,看病的银子一概不收,但是这世道,个人有个人的苦楚,再多的,他也帮忙不上了。 顾峥黑了脸,老不休的,乱出什么主意?他除了自家娘子之外,不会多看任何女子一眼,没兴趣。 老郎中所言,让顾峥怀疑他的医术,几包药材放在桌子上,格外刺眼,他扔下一块碎银子,作为诊费,默不作声地走出门。 罢了,等南下到大吴京都,再找医术高明的大夫问问,总有解决的法子。 在医馆耽误了将近一个时辰,顾峥到家很晚,此刻他和自家娘子躺在一个床上,内心忍受着煎熬,越发地蠢蠢欲动,浑身上下,滚烫的热度,几乎要把他燃烧殆尽。 顾峥不敢闭眼,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夫妻二人缠绵的一幕,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当时态度好点,主动找老郎中探讨,就算不能根治,先想个控制的办法也好啊! 第269章 我怀疑自己中毒了! 是夜,内室的桌上摆放着烛台,上方仅余下一根蜡烛,蜡烛的芯子浸在蜡油中,火苗忽明忽暗,在雪白的墙壁上,投上一抹暗影。 下雨天,院子灭了灯笼,屋子里漆黑一片,顾峥见自家娘子临睡觉之前喝了好几盏茶,估计她兴许半夜起身如厕,这才点了蜡烛照亮。 莫小荷靠在顾峥的身侧,见他全然无反应,原本一肚子的话,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她闭上眼睛思索,然后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她被一阵尿意憋醒,伸手往床边摸索,床榻上只留下半边被子,下面是空的。 莫小荷揉揉眼睛,瞬间清醒,她扭过头,桌上的蜡烛只剩下短短的小尾巴,她这是睡了一个时辰了。 床榻下方,顾峥听见动静,睁开眼睛,坐起身,“娘子,可是要如厕?” “恩。” 莫小荷羞答答地点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人有三急,去个茅房而已,用得着不好意思吗?果然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真把自己当成了羞涩小娘子。 顾峥拿起自家娘子的鞋,套在她白嫩的小脚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好像做惯了的。 家里的地面铺上一层地板,莫小荷经常光着脚丫在内室走,想来是外头下雨,夫君怕她着凉,她披着衣裳下床,坐在椅子上,茶壶里的水还是温热的。 京都的莫府规矩不大,而北地历城那原本就属于蛮族,百姓们豪放不拘小节,莫小荷学的规矩,足够应对,但是她听未来大嫂张纤纤说过,京都高门,主子们都会安排丫鬟值夜、 那有条件的人家,院中设有茶水间,值夜的丫鬟每隔一个时辰左右醒来一次,换茶壶里的水,以便主子夜里醒来,有一口热水喝。、 当时莫小荷还对此不以为然,心里倒是挺同情那些下人,伺候人的活计不好做啊,夜里醒来好几次,真是折磨,这儿又没有闹钟那等叫醒服务。 摸着茶壶壁上的温热,莫小荷垂眸,前几天夜里她喝水,发现水是温的,她人粗心,当时寻思可能是夫君半夜睡不好,起来喝了茶水,并没多嘴询问。 一次两次是巧合,那么三次四次呢?都是在不同的时辰…… 为她做这些,顾峥从来没说过,若不是她最近夜里起身频繁,很可能不知道。 他是不是傻?为了那一口可有可无的热水,不辞辛苦地折腾自己,就算他浅眠,夜里起身几次,也不是那么舒服的。 “娘子,怎么了?水烫吗?” 顾峥正在纠结自己的怪病,自家娘子睡熟了之后,他开始和觉醒的欲望做斗争,用各种办法降火,什么金刚经,完全没作用,看来他这辈子,注定与佛祖无缘。 最后逼得自己没了法子,他强迫自己回忆走镖遇见山匪,两方血腥的厮杀,残肢断臂,一地鲜红,惨烈的尖叫声,压抑到极点的小声啜泣…… 想了又想,那段辛酸的日子,别人奔波,因家里上有年过花甲的老人,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娃,几张嘴等着吃饭,为生存,而他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到底是为什么?顾峥不知道,很多次,他身受重伤,躺在地上,以为自己永远都起不来了,可偏偏到最后峰回路转。他常年在刀口上舔血,身手变得越来越好,到最后,一般人根本不能伤他。 “不烫,夫君,你怎么睡到地上去了?” 莫小荷抚了抚耳边的碎发,疑惑道,“是不是我睡觉不老实,占了你的地方?” 说起莫小荷的睡姿,那真是一言难尽,好好的躺着,最后能睡出一个对角线的姿势,七歪八扭。刚穿越过来落水发烧,身子骨不好,娘李氏陪着她同床睡了几天,她愣是一人卷走了所有的被子,自己不盖,霸道地压到身下。 那会儿正值夏日,不过村里早晚凉爽,李氏冻了几夜后,鼻噻流涕,染上风寒,足足喝三副药才好。 后来,李氏学聪明了,自己带着被子,尽管那样,莫小荷还有招,她的大腿直接横跨在李氏身上,半个身子的重量压上,记得当时娘亲双眼下方乌青一片,憔悴地掉了几斤的分量。 习惯养成之后,很难改,成亲后,莫小荷更是无法无天,一次她醒来,发觉自己正叠在顾峥身上,而夫君为怕吵醒她,一动不动,就保持一个姿势。 “娘子,为夫佩服!” 醒来以后,对上顾峥平淡的双眸和一句明显带着揶揄的话,莫小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她尽量克制,不过用大腿压人的毛病一时半会儿的改不过来。 “总这样不是办法,你叫醒我好了。” 莫小荷低着头,摆弄衣袖,下雨天地上潮,开春的温度还回升,就算是身体底子好的人,也禁不住,自家夫君是血肉之躯,可不是铜墙铁壁。 如厕后,莫小荷洗了手,她看着地上的铺盖,若有所思,定是夫君觉得她有身孕,不忍打扰她的睡眠,莫小荷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睡姿。 这个习惯是在现代就保留了的,她一年到头,见不到父母两面,除每个月银行卡上的数字,让她觉得自己有亲人之外,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莫小荷的床紧紧贴合着地板,她不敢买中间有缝隙的板床,只因看过一个叫《床下有人》的恐怖片,她睡觉压被子,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恰恰是及其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来到这里后,亲人的关心,让她渐渐对人放松防备,但是二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哪是那么容易就改的? 顾峥察觉到自家娘子的落寞,愣了愣,明明是他的问题,他有病,总是想着那档子事,怎么娘子却自责起来了?他想要开口解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娘子,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睡吧。” 顾峥振起身,牵着莫小荷的手,领着她来到床榻前,却绝就不提上床的事。 莫小荷的眼底快速滑过一抹受伤之色,夫君这是嫌弃她了吗? 这个时代的男子,规矩多,女子来了小日子,被视为污秽,莫小荷知道,那几天,爹那么开明的人都和娘亲分床而居的,但是顾峥全然没忌讳,她小腹坠胀,他就把她搂在怀里,温热的大手覆盖上面,哄着她入眠。 昨天还好,今日变化这么快,难道去府城,发生了变故?莫小荷绝对不相信顾峥变心,但是不搞清楚来龙去脉,她心里就和猫抓一般难受。 躺在床上,莫小荷沉默地侧过身,只留给顾峥一个后背,其实夫妻之间,有一点秘密也好,就比如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件事,她就是要烂到肚子里的。 世间很多事,说不清,道不明,匪夷所思,何必纠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娘子?” 气氛低落,内室一片安静,烛光只剩下最后的余韵,滋滋的声音过后,内室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顾峥想换一个蜡烛,只见莫小荷忽然又转过身,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欲言又止。问还是不问?不过是一点小事,抓着不放,似乎也不好,万一有误会,伤感情。 娘子好像不高兴了! 顾峥的眸子,比这夜色还要黑暗,如两团化不开的浓墨,他的双眼夜视能力太好,就在莫小荷翻身的瞬间,肚兜松散,露出胸口的大片春光,他咽了咽喉咙,身体某个部位,又有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趋势。 “春天来了。” 面对莫小荷,连随口胡诌,扯谎的心思都没有,顾峥只得暗示,只是他高估了自家娘子的智商,这种暗示,一般人都听不懂好吗! “是啊,冬天可算是过去了。” 气候反复无常,忽冷忽热,今天棉袄,明日春衫,交替换来换去,家里的冬衣她刚刚收起来,此行去大吴京都,怕是用不上,能减轻点路上行李的重量。 莫小荷以为夫君为了缓和气氛,接了一句。 “正是山里的野物交配的季节。” 顾峥再次暗示,他尴尬地轻轻咳嗽两声,这下他说得够明白了吧? 莫小荷:“……”夫君这是几个意思?她转了转眼睛,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到让人抓不住,她理解了下,点点头,“夫君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最近不吃山鸡野兔,咱们进山收拾东西,就不打猎了吧。” “啊?” 自家娘子这么说,反倒是让顾峥没反应过来,明明说的那方面的事,和吃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很快,他的疑惑,莫小荷给予了完美的解答。 春天山里的野物们交配,繁衍后代,她吃了一只成年的山鸡野兔,或者别的什么,无论公母,都失去交配,繁衍后代的机会,这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的原则,想不到顾峥一个古人,竟然有这么先见之明,这觉悟,真的没谁了! 奇奇怪怪的解释,顾峥却听懂了,他狠狠抽动嘴角,一向刻板的脸上,第一次有生动的表情,可惜内室太暗,莫小荷看不真切。 有心夸自家夫君几句,顾峥却先一步开口,打破原有的沉默,“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怀疑自己中毒了!”“什么?” 莫小荷差点从床上滚落,就在这个瞬间,顾峥先一步冲到床前,张开双臂,稳稳搂住了她。 柔软的胸口撞上紧实的肌肉,莫小荷发出一声闷哼,其实他不接着她,她也是掉不下去的,床的旁边有一个脚踏,她双手伏在上面,就能稳住身形。 莫小荷心里乱糟糟的,她想起了旧事,那会她和顾峥停在姜家村,巧合的遇见寡妇范淑香,范淑香自卖自身,给村里一个名声不好的屠户做媳妇,隔几天就被打一遍。 因范淑香自作孽不可活,偷了她和夫君的衣裳,被屠户误会偷汉子。 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有惊人的爆发力,范寡妇砍死了屠户,对她怀有满腔的恨意,假装引开顾峥,那把带血的砍刀,冲着她飞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顾峥把她搂在怀里,向旁边一带,莫小荷还记得他那心惊和心疼交织复杂的眼神。 “不可能,我明明引开了你!” 范淑香怎么也不肯相信,顾峥被引开,还有能力救她,说实话,莫小荷自己当时头晕脑胀,也是反应不过来的。 “没有不可能。” 顾峥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始终都在一个能保护她的安全范围之内。” 那是莫小荷听见的第一句让她怦然心动的情话,世间再没有比此更美妙动听的了,就如此刻,他怜惜地把她搂在怀中,只要她有需要,或者是有危险,他始终在身旁。 ------题外话------ 不知道书友们有没有看过一部网剧,挺火的,叫《灵魂摆渡》 其中第一季有一集,绣花鞋那个,神神叨叨的,说鞋尖对床,鬼上床。 看完之后,我晚上上床睡觉都要看看鞋,确定鞋尖没对着床头才行,生生地把自己逼成强迫症啊, 前几天我妈来看我,半夜起来上卫生间,然后我也醒了,盯着她的鞋,确定了摆正,然后才睡… 哈哈,感觉自己要成精神病了。所以那部剧即使真的很好看,我也不敢看第二季。 第270章 惊变 一阵长久的沉默,夫妻二人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不甘寂寞,雨点敲打在窗棂上,冷风吹得树枝发出扑簌簌地声响,这雨夜,有些沉闷。 “夫君,你是说中毒?” 莫小荷没有方寸大乱,头脑时刻保持冷静,当初在大越京都,皇后娘娘莫颜曾经送她几枚解毒丹,原本她也对疗效半信半疑,但是堂姐莫大丫做了试药的小白鼠,她亲眼看到堂姐身中剧毒,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 除去那个以外,璎珞也留给她解毒丹,包解百毒,自家夫君目前看来能吃能睡,能行能卧,肯定严重不到哪里去。 “那些都没有用。” 顾峥绕来绕去,把莫小荷说得更糊涂,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是不是和古人有几条难以逾越的鸿沟,一向磊落的顾峥,也开始遮掩起来,“娘子,我不和你同床,是怕伤了你。” “原来是这样。” 莫小荷动了动身子,察觉到某处的异样,后知后觉,脸火热火热的,还是因为那本春宫,撩起他的火,夫君身体强健,这个年纪的汉子,又成亲不久,正是对房事新鲜的时候。 堂姐曾经说过,她刚和李二成亲那会,一天晚上总要胡闹个几次,那会她还有身孕在身,李二丝毫不怜惜,只为满足自己的需求,得到纾解后,侧过身呼呼大睡。 后来,她肚子大了,李二看着大肚子倒胃口,在村里赌钱,和水性杨花的小媳妇厮混,有银钱了,就到花楼找姑娘,什么桃红绿柳,都是他的心头好,据说花楼的姐儿,有一手伺爷们的好本事。 李二喝花酒归来,看到莫大丫更不耐烦,村里长大的丫头,风吹日晒,糙养长大,和那些花楼专门伺候人的没办法比,光是皮肤上,就差了好大一截。 后期为羞辱莫大丫,在她小产后,李二更一点不念旧情,当着她的面,讲自己和妇人鬼混的细节,言语间,对自己一晚上好几次相当得意。 莫小荷听后,撇撇嘴,一晚上几次,难道不是废物吗?估计还不等女子舒爽,他就交代了,然后一个晚上,都在重复同样的过程。 这方面,她一向捂得死死的,从不曾对外人道,但是心里却在嘲笑李二的自负,夫君顾峥一晚上仅仅一次,但是一次一整夜! “夫君,还是不要压抑了吧?不如咱们把那本春宫带过去,再问问老郎中禁忌,如何?” 莫小荷咬咬牙,一般小娘子定然抹不开脸面的,可她生长时代不同,安全套都摆在超市的柜台上,药店门口大篇幅贴着伟哥的广告。 医者父母心,老郎中年事已高,行医经验丰富,提起这个,总能少几分尴尬。 夫妻同一屋檐下,有问题早晚要共同面对,因此莫小荷很积极,她不傻,相反很有主见,她的男人,从身到心都是她的,所以,她才不会做任何让顾峥寒心的事,把他推远。 这辈子,注定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个人的世界,别想任何人进来,什么小妾姨娘,那是个什么东西?不是她自私,就算将来有女儿,也不能超越她的在夫君心中的位置。 “好。” 顾峥用粗糙的大手,细细抚摸着自家娘子的小脸,不带有任何猥亵感,他深邃的眸子,满满都是疼宠,他说了最难以启齿的隐私,莫小荷却能理解,并且全身心的信任,他的内心瞬荡漾着酸胀之感,然后,那酸酸的感觉,转化成暖流,让他通体舒泰,有着说不出的满足感。 此刻他忘记了,老郎中送他离开的眼神,估计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的。 “夫君,我有点困了。” 莫小荷打了个呵欠,像一只小猫,蜷缩在顾峥怀中,她调整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用脸颊靠着他火热的胸膛,只有他在身边,她才能安然入睡。 顾峥轻轻地拍了拍自家娘子的后背,刚刚吐露自己的难言之隐,得到莫小荷的体谅,他脑海中绷着弦松散了,那抹浮躁去了不少。 迷迷糊糊中,莫小荷听见了女子和小娃的哭喊声,和着雨声,交织在一起,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仔细一听,又觉得在近处,她以为自己做噩梦,下意识用手抓着顾峥的衣摆,定了定神,这才发觉不是幻听。 “啊,救命啊,杀人啦!” 一声尖锐的叫喊声,划破夜空,最后一个字音还没说完,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阵阵马蹄子在雨水里踩踏留下的嗒嗒的响声,由远及近,越发地清晰。 “顾小子,小荷,你们醒了吗?” 屋门外,张大娘披着一件衣服,她的声音不大,颤抖着,“门外好像有动静了!” 自从大年三十,家里被贼人闯入以后,张伯和张大娘老两口更浅眠,有点风吹草动,就被惊醒,他们很怕那群人会再次找上门,那群拿着砍刀的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刚刚,张大娘分明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喊到一半,突然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被风雨声掩盖,还是发生了不好的事,她根本不敢胡思乱想。 “张大娘,你和张伯先穿好衣裳,多穿几件。” 顾峥面色阴沉,眉头紧紧纠结在一处,夜里安静,声音传得远,但是张大娘能听见响动,可见那群人就在附近几条街之外,奔着这个方向而来。 “别点油灯,注意多穿点保暖。” 突发状况,来不及多说,顾峥言简意赅,好在张大娘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没追问个所以然,匆匆忙忙回到屋里收拾东西。言谈间,莫小荷已经穿戴整齐,外面披上一层保暖的兔子皮披风,她搓搓手,喝一口热茶,紧张道,“夫君,咱们会不会有危险?” 看情形,和兰姨娘请的那伙人无关,那群人早已深埋在地下,也不是冲着她来的,这次遭殃的是无辜的百姓,对方骑马,应当是装备精良,除去山匪,那还有一个可能性……莫小荷不愿意想下去。 “不会。” 顾峥抚摸着自家娘子柔顺的长发,沉声安慰,夜里,马蹄子声越来越清晰,接着是撕心裂肺地阵阵叫喊,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痛骂畜生,遭报应之类的话,哭喊声震天。 莫小荷脸色苍白,她咬了咬嘴唇,感觉到一阵麻麻的痛意传来,让她更加冷静清醒。 “后院的井口有地窖,咱们带着张大娘躲在那里。” 顾峥是家里的主心骨,他心中盘算一番,快速做出决定。因最近几日要启程赶往大吴京都,家里没有多少东西了,只有装着衣裳的几个包裹。 “娘子,你饿不饿?这些糕饼带着吧,虽然冷了,还能勉强入口。” 紧要关头,顾峥还不忘记顾虑娘子的情绪,耐心地哄着。莫小荷哭笑不得,怀孕了变得娇气不少,隔日的糕饼掉渣,她就失去胃口,自家夫君惯着她,日日去铺子排队,只为买到热乎的。 “夫君,火烧眉头了,我哪能那么挑剔!” 为不引人注意,内室没点油灯和蜡烛照明,不过家里总共放东西的就那么几个地方,莫小荷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她放到小布包中,想了想,又拎起茶壶,随手放了两个茶碗。 顾峥见娘子卷东西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眼皮跳了跳,都说女子成亲以后,卷东西好像无师自通,村里人家夫妻拌嘴,小娘子就能用最快的速度卷着包袱回娘家。从前,岳父岳母离开镇子,暂时定居大越京都,他还庆幸了下的。 门外,张伯和张大娘收拾妥当,老两口惊魂未定,还在游离状态,好在他们二十多年以前,亲历过战争,因此才没吓得腿脚酸软。 轻轻敲了敲窗户,张大娘深呼吸,她包袱里除了钱财就是刚刚到灶间打包的馒头咸菜和卤肉,对于避难,老两口都有经验,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 外头乱着,不晓得闹到啥时候,他们两个老的饿两顿没啥,莫小荷可是双身子的人,张大娘不免赶到忧虑。 后院有两处地窖,一处比较明显,另外一处在水井附近,是顾峥后来自己挖的,当时就想着若是离开镇上,家里有贵重的东西带不走,又不好运进山里,就找一处隐秘点的地方藏着。 挖的地窖被做成几个房间,安置好通风口,四周镶嵌青砖,以防止掉下土渣,里面装着几口箱子,有几坛从泸州千里迢迢运送过来的酒。 地窖四周墙壁上设有烛台和放油灯的凹槽,莫小荷就下来一次,那会地窖刚刚建成,她是好奇来看看。 许久不曾来,里面变化很大,靠着墙角处,有桌椅板凳,床榻,木头打的柜子,外头包着铁皮,铁皮变了颜色,发黑,最上面一层,显露出斑驳的锈迹。 “小荷,你快到床上歇着,吓到了吧?” 张大娘说话嘴都哆嗦,还不忘记关心莫小荷,捏了捏她的小手,轻言慢语地安慰,她和老伴是过来人,每逢两国开战前夕,受苦的肯定是百姓,从前,他们不知道躲了多少次烧杀抢掠的山匪,其中,也有官兵冒充山匪抢粮食的,世态炎凉! “张大娘,我没事,我包袱里带了茶点,你和张伯饿不饿?” 莫小荷眨眨眼,打开包袱,用包袱皮当成抹布,擦了擦桌面上的浮土,摆上去,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拈起一块红豆酥,放在口中咀嚼。 红豆酥冷了后,外皮有点干巴,但是内里的红豆馅细腻,她肚子咕咕叫,有吃的就不挑,一连吃了三块,才松一口气,正想说话,却感觉到地面在颤动着。 地窖点燃着昏暗的油灯,勉强能把人的脸看真切,而张伯和张大娘用手指着上面,神色惊惶,那群人,到他们家里来了!周围的哭喊声不可避免,顾峥把自家娘子搂在怀中,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他听见斜对门的妇人在哭喊自己的儿子,那是个几岁的小子,一天到晚闲不下来,在胡同和小伙伴疯跑,过年的时候,还使坏地往家里的院子丢过鞭炮。 那曾经生龙活虎的小娃被人用刀挑了前胸,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他娘哀嚎着要和那群人拼命,然后就没了音讯,下场可想而知。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此终结,虽然没有看到,可光是听声音,就能把惨象想象个八九不离十了。 莫小荷靠在顾峥怀里,说不出话来,整个小镇就那么大,外公外婆,大舅和大舅娘是不是安好?那个院子也是有能藏人的地方的,表哥那么机灵的人,会提前准备吧?堂姐莫大丫,她还不是很担心,有徐铁头在,想必找个安全之地躲起来不成问题,正在洞房花烛夜的表姐李秀呢? 第271章 就当我没说 下雨天,地窖里浮动着湿冷的凉风,凉风中带着一抹泥土的腥气,混合着地窖中藏酒蒸发的味道,杂糅在一起,莫小荷顿时变了脸色,感觉之前怀孕初期的反应又上来了。 她强忍着压下去干呕的冲动,面色苍白,看上去还有些惊惶,就是不知道家里的亲人如何了,当年住在村里,莫小荷特别向往小镇上,周围有各种喧哗的街道,让人眼花缭乱,一个挨着一个的铺子,胭脂水粉,珠宝首饰,酒楼茶馆,热热闹闹的,多好。 住在乡下,干什么都不方便,面朝黄土背朝天,去一趟镇上,往返要走上一两个时辰,偶尔和村里人挤一辆臭烘烘的牛车,她刚穿越过来后,曾经被村里的景色折服,好景不长,又开始嫌弃莫家村的闭塞。 或许,落后有落后的好处,祖辈生活在大山里的人,根本不会被世俗纷扰,就连两国开战,对他们也没有影响,毕竟那些官兵们可没闲心翻山越岭地去找麻烦。 “冷不冷?” 几人沉默对坐,一时间找不到话题,察觉到怀中的人轻颤,顾峥打开包裹,里面装着一条毛毯,他拿出来,围在莫小荷身上,在铁皮柜子内取出一床棉被,递给张伯和张大娘老两口。 “夫君,我不冷。” 莫小荷眼尖,认出顾峥拿出的棉被是她北地历城的路上沿途采买,卖家忽悠说不是普通的被子,轻薄保暖,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确比普通的棉被要强一些。 地窖里应用之物准备的齐全,夫君的确是个细心的人。 殊不知,这一切和顾峥经历有关,因很小的时候便毁了容貌,居无定所,所以对屋子的需求总是比别人强烈,他十岁的时候独自一人进山打猎,迷路了,在山里转悠三天。 三天后从深山出来,下雨淋得他浑身上下是湿透,而后染上风寒,他转好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山里各处搭建小木屋,放点熏好的腊肉,又用肉和村里人换了糙米,放在木屋里,他想着,以后遇见突发状况,好歹有个遮风挡雨之地。 “顾小子,这地窖啥时候挖的啊?” 张大娘接过棉被,她有老寒腿的毛病,下雨天最容易犯病,刚找地方躲避,只能装点吃食,被褥是大件,却是带不走的,想不到,地窖里东西很全乎。 “挖了有一段日子了。” 夫妻俩从京都归来,带了不少东西,沿途莫小荷没控制住自己,又采买不少,大件的带不到山里去,就一股脑在屋子堆放。 后来张伯和张大娘二人来投奔,总要收拾妥当,顾峥看后院有一块地方适合,挖开地窖存酒,特地铺上青砖,他用大缸装了米面,每隔一段时间下来看看,若是太潮会发霉生虫,几个月过去,储存的粮食没异常。 “年前粮食飞涨,我又存了点。” 顾峥指着角落,这个地窖他在走的时候肯定会告知二老,谁也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未雨绸缪,总不会出错,万一遇见什么状况,也能先下来躲避。 外面形势不妙,顾峥带着莫小荷找地方躲避还勉强,若是加上张伯和张大娘两个老的,他不能保证在混乱的情况下,护得二老周全。 “多亏有这么地方,救了我们一命。” 张大娘的腿都软了,在他们到地窖里不久,头顶上一阵脚步声,有人进了他们的院子,接着,周围一片喊杀声,怕是胡同里的百姓不好了。 那些人到底来干什么的?是大越的士兵攻城?不,不应该,大吴城门早已关闭,若是破城,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山匪作乱?还是说…… “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 顾峥拍了拍莫小荷的后背,铺好被褥,让她躺在床上,又用角落的铁架子,支起另外一张床,让张伯和张大娘休息。 在地窖中,看不到天色,只能根据出来的时间估算时辰,他耳力好,听得真切,周围至少成百上千户人家遭难,凄惨的哭声一直断断续续,没有停过。 “夫君,明明不想睡觉的,可是怎么眼睛睁不开了?” 莫小荷说完不一会儿,发出清浅的呼吸,竟然睡了过去。 顾峥用手指肚怜惜地抚摸她的小脸儿,此刻她疲惫至极,脸颊褪去苍白,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一旁悬着心的三人,终于能松口气。 此时此刻,雨还在下,黎明前夕,雨有渐大的趋势,冷风吹打着枝条,新长出来的嫩叶被雨水冲刷,不沾染半点尘垢,上面叶子的脉络,条条分明。 边陲小镇,屠戮还在继续,一伙儿几百人组成的马队,正在地毯式地挨家挨户抢夺钱财,只要得用的,通通装上马车,看不顺眼的,手起刀落,不留活口。 “呜呜,你们和刽子手有什么分别?家里就那么点口粮,是用所有积蓄换的,你们全拿走,我们怎么过日子啊!” 有人哭喊,有人求饶,有人则是愤恨地破口大骂,但这一切却不能改变任何结局,该抢抢,该杀杀,这伙人肆意妄为,若是遇见身段好的小娘子,就绑起来。 他们是想逞兽欲,无奈没那么多时间,天亮之前要收尾,只好把看上的姑娘媳妇抓起来,等爽了后,丢到军营去做军妓,一举两得。 鲜红色的血,一滴滴流淌,镇上青砖铺的街道,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有人穿着中衣,衣衫不整,看样子是匆忙在家中逃出来的,却依旧没躲得过屠刀。 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冲刷青石板路,最后渗石板下的泥土中,就或许是血太多了,连雨水都洗刷不了罪恶。 位于某胡同的林家院子后头的牛棚,李秀正在用一个怪异的姿势趴着,她下身压着林秀才,新婚夫妻,却没有成亲时的喜悦,二人一句话没说,李秀多次想要冲出去,都被林秀才拽了回来。 “出去干什么,你会武艺还是自信有本事能救人?” 林秀才冷冷的,仔细听,他的声音不稳,似乎每个字,都是在胸腔里挤出来的,他穿着白色里衣,前胸处还有一条被划破的大口子。 夫妻二人的洞房花烛夜,因李秀年幼的时候曾经被老流氓玩弄过,她极力表现得放松,每当林秀才要进去,她就受不了地要反抗,双腿乱蹬乱踹。 新婚夫妻,林秀才能体谅,他当李秀是害羞,耐心安抚,二人折腾到后半夜,李秀精疲力尽,没力气折腾,就在身下垫个元帕,闭上眼睛,希望林秀才早早完事,就说也就痛一次,忍忍就过去了。 也是悲催,林秀才刚想入门,就听见一声女子的惨叫,在夜里听着很是渗人,他当即就软了,再也提不起兴致来,心中却把半夜鬼叫的婆娘骂上几个来回。 林秀才在衙门当书吏,家住得离县衙门很近,周围都是家境殷实的人家,是那伙人最先打劫的对象。夫妻二人还处于尴尬中没回过神,就听见周围邻居被撞门的声音。 半夜被破门而入,定然不是好事。下晌办完喜事后,林秀才的爹娘带着林霜去了村里老家收拾东西,他们不在镇上,也是体谅李秀这个新媳妇,面皮薄,怕她放不开。 林秀才爹娘人随和,想的通透,根本不打扰小两口,留下个空宅院,让他们随便折腾,多闹个几次,他们才高兴,这样能早点抱孙子。 “别说话,跟我走!” 林秀才瞳孔一缩,带着李秀从后窗户翻出去,又迅速关了窗子。家里有一个茅草的棚子,早年养过牛,下面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凹地。 凹地比较宽,却也浅,藏两个人费劲,无奈最后只能用叠罗汉的姿势,李秀又躺下来,她抓着上面用来掩盖的茅草,要把嘴唇咬出血,才强迫自己不哭出声。 惨叫连连,是死了人的,那么娘家人怎么样了?三更半夜,正是好眠的时候,一切来的太突然,家里人没一点准备! 林秀才同样震惊,双腿打颤,他是读书人,哪里见过这个?当时在衙门,几个捕快开他的玩笑,带他去围观砍头,那次后,他见不得太血腥的,闻到血腥味都会联想到脑海中不好的场景。 害怕是害怕,理智还在,他用手堵住李秀的嘴,怕她发出声音,暴露二人的踪迹,好在天还黑着,那群人着急,并没有搜索,不然他们肯定要被发现。 家里传来一阵响动,碗筷噼里啪啦碎裂,约莫几个呼吸的工夫,又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他估计那些人离开了。 “别动,我们不能出去,等天亮再说。” 林秀才闭上眼,幽幽地叹息一声,终究是晚走一步,所以边城开始乱了吗? 二月二龙抬头,多好的日子,可惜是大凶,他应该自我安慰,过子时正,就是二月初三了。 “夫君,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 人走了,李秀还在震惊中缓不过来,她喃喃自语,泪流满面。夫妻二人慌忙从房内跑出来,穿得极少,李秀身上,只有一件轻薄的肚兜,遮得了上面,遮不住下面,她冻得嘴唇青白,瑟瑟发抖。 “我也不晓得。” 林秀才叹息一声,衙门内只能传小道消息,他一次去送卷宗,偷听到师爷和陌生人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战事无可避免,而且很快来临。 也因为此,林秀才联合李河,干了一票铁器生意,赚到不少银子,他是为南下去京都做准备,至少如果爹娘和小妹坚持不离开,他能留够银子,让他们安然生活。 “呜呜……” 李秀抱着胳膊,往林秀才身上压,寻找热源,无奈他身上穿得少,此刻也冷的和冰块一样,等到天亮,挨冻两个时辰,染上风寒,绝对是去了半条命。 “别哭,咱们逃过一劫,就算是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秀才看不到李秀的表情,但是她没吓晕过去,他非常欣慰,不然他的身板,未必能有力气背着人逃出来,或许在洞房花烛之前是有的,但是折腾一晚后,他动都不想动了。 要说他多喜欢李秀,必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正总要成亲,选个爹娘和小妹都喜欢的就好,他一向对男女情爱看的很淡。 经历此事,二人就算同甘共苦过,也是生死相依,患难见真情,林秀才不免对娘子多了几分怜惜之情,好言好语地安慰。 “呜呜……” 李秀哭得更欢,她双手捂脸,顿了顿,“夫君,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说我们在这里要等到天亮,只是……只是我……” 吞吞吐吐半天,李秀把心一横,坦言道,“那个,我是想要小解……” 李秀脸色通红,恨不得晕死过去算了,她真的憋不住,下晌紧张,喝不少水,她强忍着,关键夫妻二人的姿势,夫君林秀才正被她压在身下,尴尬了。 林秀才瞬间黑了脸,气得胸口疼,他面部抽搐,差点口吐白沫,自我安慰很久,才决定不和李秀这个棒槌一般见识,“你就当我没说。” 李秀眨眨眼,忘记了哭,夫君的话什么意思,她是能尿,还是不能?可是她真的受不了啊! 第272章 恶有恶报 天明时分,雨水并没减小的趋势,天空阴云一片,冷风肆虐,吹弯了街头的新栽下的小树苗,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积了水,镇上满目疮痍,家家户户都有被践踏过的痕迹,哭声却听不见了,一片死寂。 无人敢出门,谁知道那群人会不会再来,没受太大牵连的人坐在家中,眼神空洞洞的,他们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家里一粒米都没剩下,灶间只存了点昨晚的残羹冷炙,箱子被翻个底朝天,好不容易积攒多年的银钱,也被洗劫一空。 没银钱,没有米,有亲戚的可以投奔亲戚,好歹混上一口粥,不至于饿死,若是举目无亲的,他们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顾峥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娘子,轻手轻脚地帮她掖了掖被角,他拜托张伯和张大娘二老照顾,他要出门一趟。 地窖里不能生火,地面冰冷,眼下,他得上去一趟,至少送点热水下来,再包上两个汤婆子,放进被窝里取暖,刚刚他摸到莫小荷的脚,湿冷的。 “顾小子,你这般冒然上去,会不会有危险?” 张大娘轻叹一口气,她也是吃过苦的人,没什么忍不了,眼下的条件已经足够好,还有床铺休息,她和老伴依偎在一处,相互取暖,饿了还有糕饼,馒头垫垫肚子。 当年村里饥荒,顿顿树皮草根,上山的都差点被挖绝了,硬生生挺过一个月,等来朝中派发的救济粮,就靠着清可见底,只有几粒米的粥水,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张伯摇摇头,按下张大娘的手,半夜上门来打劫,做法更像是山匪所为,不过,背后定是有所依仗,这年头,官匪勾结,最后倒霉的还是百姓。 “小心些,去看看吧,见机心事,若是没什么异常,就先去李家看看。” 李家是莫小荷的外家,之前是情况紧急,她没说出口,心里肯定是急坏了,顾峥去看一眼,万一真有点事,也能搭把手。 “好,若是小荷醒了,让她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顾峥整了整衣摆,从地窖口爬上去。 院中一片狼藉,柴房中的已经劈好的柴禾被人弄得到处都是,凌乱地散落在地,浸泡在雨水里,装置柴禾的柳条筐子被踩扁,顾峥黑眸中没什么情绪,他随手捡起筐子,发现上面的柳条陷入到泥土里,随后一把,带出了黑色的污泥。 灶间里的油盐酱醋小瓶子被打翻,油葫芦不知所踪,装粮米的两个口袋被人带走,留下一地脚印。 内室更是不能看,箱子的锁头被人劈坏了,掉在地上,箱子打开,里面的衣物被翻出来,扔得到处都是,每一件干净的,上面印着鞋印,还有殷红的印记,是什么不言而喻。这些衣服,不能再穿,留着也不吉利。顾峥全部打包,扔在角落,又迅速把家里外拾掇一遍。 在灶间烧了热水,他拎着茶壶和汤婆子到地窖送东西,让二老暂时在此躲着,先不要出去,二老听说家里只是损失点财物,并没放在心上。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早就明白钱财乃身外之物的道理,只要人没事,就谢天谢地,没什么看不开的。 莫小荷仍旧没醒,她蜷缩成一团,正陷入血腥的噩梦里,在她眼前,有人举着砍刀,对准无辜的百姓,百姓们痛哭求饶,而那些人,猖狂大笑,以此取乐。 另一伙人脱了裤子,面目狰狞,把面容清丽的小娘子压在身下,歪着嘴,得意地说着什么,然后毛手毛脚地覆盖上去,入耳满是绝望地低吟声。 顾峥见自家娘子紧锁双眉,嘴唇被咬得发白,他赶紧把汤婆子放在毛毯下,又搂着她,轻轻拍着后背,此举很有效果,睡梦中的莫小荷逐渐呼吸平稳,放松下来。 油灯芯子发出滋滋地响声,原本就不太明亮的地窖,变得更加昏暗,张伯走下床,给老伴端了一杯热茶暖手,用铁丝挑亮了灯芯,肯定道,“顾小子是个好的。” “这还用说?” 张大娘翻了个白眼,老头子说的是废话,当年要不是顾峥凭一己之力打死了熊,老头子坟头的草都长得老高了。看顾峥似乎是个冷淡的人,可张大娘知道,一旦被他认定,将是多么幸运。 她不是大吴人,不懂大吴人的审美,为啥会喜欢涂脂抹粉的小白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那些人整日吹嘘治国之策,若是遇见山匪,还不得吓尿了裤子。 顾峥破了相,一点不重要,长相不能当饭吃,关键是他有本事。当年老两口一度想要在村里帮着顾峥说亲,奈何他伤还没好利索,就默不作声地离开,走之前,又留下银两。 “是啊,小荷也是好的,我就盼着他们夫妻和美,不要经历波折。” 两国一旦开战,边城立即陷入战火,他们两个老的走不动,也不打算拖累人,若是有机会,希望顾峥赶紧带着莫小荷离开,毕竟离大吴京都越近,越安全。 莫小荷在自家夫君放汤婆子的时候就醒了,他送来的温暖,驱散她的梦魇,只是他停留的时间短暂,接着就听到张伯和张大娘二老闲话,她睫毛颤了颤,继续假寐。辰时末,雨势渐歇,街道上出现零星几个人影,神色不安,来去匆匆,不时地向左右张望,有一点动静,就全身心戒备,俨然惊弓之鸟。 沿途的百姓人家,门口挂上灵幡,来不及做灵幡的,大门上挂着白灯笼,白布条,代表家中有丧事,他耳力好,听着周围人的哭声,都很压抑。 李家是两进的宅院,周围都是家境不错是商户。这些人做生意,向来懂得见机行事,他们用钱财保平安,损失了银子,至少性命无忧。 “谁知道那伙人是什么人?山匪能有那么精良的装备吗?你当我傻?” 给银子是唯一的办法,瘟神谁也得罪不起,钱没了,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再说他们能在镇上做生意,家里也不是一处产业,村里有祖宅,实在不行一家老小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那你用得着全给出去?一个子儿不剩,这可咋办,喝西北风吗?” 妇人声音尖锐,从院墙内传来,夫妻二人正因意见不合发生争吵。 “你少说几句吧,眼皮子浅的东西,要不是老子老实,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和老子叫嚣?” 男人很是不耐烦,气急败坏,当时那种情况,他没别的选择,要是不配合,惹恼那伙人,杀了他一家老小,在院中翻找,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而他们,还搭上性命,按照做生意来说,赔大发了! 妇人理亏,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嘟囔一句,“我的意思是,你干啥把藏银子的地方都说出来,一点后路不留啊,咋就那么实心眼呢!” “哼,你应该庆幸,老子没耍小心眼。” 他早上派家丁去周围打听,结果得知一个消息,他看着家里的母夜叉,道,“大善人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夫人一尸两命的鳏夫……” 顾峥觉得男人很识时务,不愧是生意人,听到鳏夫二字,他刻意放慢脚步,侧耳细听。 “他不是悲催的被人送到边境城墙那边服徭役了吗?” 鳏夫员外有银子,在镇里有名气,名声也还可以,不过做生意的人,都习惯性锱铢必较,彼此是竞争对手关系,相互看不顺眼。 “刚回来两天,听说花不少银子打通关节,找人顶替,可惜他命不好。” 早上,下人打听消息,碰见了鳏夫员外家的家丁,早先那伙人趾高气扬,横行霸道,偏生还要装蒜,虚伪的很,下人见那群人拎着包袱,像是要逃难,当下询问情况,他看了婆娘一眼,卖关子,“你猜怎么着?” “怎么,莫不是出事了?” 妇人声音颤抖,昨夜听见鬼哭狼嚎,就在不远处,她想知道是谁家倒了霉。 “死了,死了二十几口。” 鳏夫员外舍不得银子,耍小聪明,欺骗那伙人,结果当即被拆穿,他作为不听话的,就被弄死了,府里现在只有尸身,活着的人天刚亮,就逃出来赶路,要离开镇上。 顾峥眸子深了深,来不及做最后处理的人,死了,不用他下手,这是恶有恶报吧。 第273章 被当成了姑娘 李家院门紧闭,铁门上有被刀划过的痕迹,雨水顺着门口的石台上往下淌着,刚长出来寸把长的嫩叶,连着整个枝条,铺散在石台上,满地凋零。 顾峥推门,铁门纹丝未动,他顺着空隙向内看,门是在里面被锁起来,院子里没一点声响,他的心放下一半。 二进宅院的前主人是个小商户,门口有一个低矮的小间,平日看门的住在其内,李家没下人,门房一直空置着,墙皮脱落好大一块,上面粘着红纸。 二月二,正是李秀和林秀才大喜的日子,地下还有残余的鞭炮,谁料白日大喜,晚上就成了大悲伤。 轻叩门扉,顾峥等了片刻,无人应答,那伙人上门,李家人肯定是受到惊吓了,就算听见有人敲门,也不会出来看,说不得还要再受惊一次,全家人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想了想,顾峥平地一个飞跃,踩上门环,纵身跳到院内,他必须亲眼确定李家人无碍,这样等娘子醒来,好和她交代。 内室,李大壮面色灰白,内心充满自责,如果不是他腿脚不好,家里人说不得早就逃走了,也不至于让贼人上门,翻走全部财物,家里好不容易存下的米粮,也被抢夺一空。 “孩子爹,人没事就好啊,也不知道小秀咋样了,万一……” 文氏揉了揉胸口,她护着米粮,被其中的贼人踢一脚,踹到胸口,当即喘不过气,晕死过去,公婆年迈,也打不过贼人,全家人都围着她转悠,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贼人从家里往外搬东西。 虽然家里遭灾,文氏却能宽心,她看得清楚,那伙人手中提着砍刀,在雨夜看着格外渗人,刀光锃亮,刀柄处还有一块来不及被雨水洗涤过的暗红,是真见了血的。 “是我腿脚拖累……” 李大壮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呵斥道,“别说不吉利的话,咱们小秀不会成寡妇的!” 文氏:……她真冤枉,她说啥了吗?孩子爹真是神理解,此刻她不好说什么,欲言又止。天亮之后,李河坐不住,穿着蓑衣出门,去林家后,还得去顾家瞅一眼。 几乎整个镇上都被波及,但是李家人不清楚,他们所在的区域,商户人家多些,个个人精,懂得破财消灾的道理。 顾峥直奔二进门,他怕自己的出现让李家人受惊,好心地站在院中,高声提醒,“大舅,大舅娘,在家吗?” 内室,夫妻俩正在叙话,李大壮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和文氏对视,立刻反应过来,回道,“顾小子来了,快进屋吧!” 院中杂乱,文氏受伤后无心收拾,还是李河见屋里呆不了人,打扫了地上的碎瓷片,桌椅板凳摆放整齐,屋内摆着炭盆除湿驱寒,还算整洁。 顾峥撩着帘子进门,李大壮挣扎地坐起身,见他穿戴整齐,面色上看不出表情,迫切问道,“顾小子,昨儿半夜,你们家里遭贼了吗?” 文氏三言两语说出自家的境况,莫小荷的外公外婆还好,就是年纪大了,半宿没睡,身子撑不住,早上她热了点昨日剩下的面条,二老吃过后,睡着了。 “小荷不放心,寝食难安,让我过来看看。” 顾峥把功劳全部记在自家娘子身上,听说李家人安好,他装备回去告知娘子,只说晚点过来送米面,先度过眼下的难关。 镇上被洗劫一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家日子都不好过,短时间内是安全的,不过他有自己的考量,等他带着娘子离开,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亲人,他必然要安置妥当。 “顾小子,你是说让我们去山里住?这妥当吗,那是你家啊!” 李大壮瞠目结舌,没成想顾峥会考虑得那么长远,住在山里是个好主意,无奈他不会打猎,吃什么,喝什么?这是个问题。 顾峥考虑过,他只说让他们搬进山里,却没说住在他家里,那是他和莫小荷的家,不太想让别人鸠占鹊巢,不过山里木头多,可以在周围建屋子,李河是个聪明人,认准上山和下山的路不成问题。 张伯和张大娘老两口,顺便带上冯大春,冯大春是猎户,平时弄个野鸡野兔,打牙祭,家里不缺口粮,足够他们吃上两三年的。 他这样做也有私心,亲人都在山里生活,彼此能相互照料,尤其是张伯和张大娘年迈,若是冯大春下山买个油盐酱醋,耽搁一两日,二老在山里,或许会感觉到恐惧,但人多就不一样了。 “妹夫考虑得周全!” 李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身上湿透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接过文氏递来的布巾,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滴水,一脸兴奋之色,之前去山里,他就喜欢上了,可那会镇上铺子生意忙,他没机会进山。 “爹娘,咱们就照妹夫的想法,儿子有预感,马上乱世,还是安稳一些,未雨绸缪的好。” 李河想建功立业,有一番雄心壮志,本来还为不能去大吴京都而苦恼,在昨夜后,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天真,想发财,靠人脉,靠运气,也需要真本事,他差的太远。 那伙贼人冲进来,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拼命,若不是爹爹腿脚不好,娘又晕过去,说不得他的冲动会让一家人见阎王,或许是从小苦惯了,又被打铁师傅压迫,李河对银钱上看得很重,锱铢必较,他心里清楚自己有点小家子气,却改不过来。 “哦,对了,我去了你家,张伯,张大娘还有小荷哪里去了?” 李河挨家去看,不忍直视,太惨了,对比起来,他家简直是幸运,家里人都好好的,损失点银钱不算什么,再说,他有几百两银票藏在鞋面上,里面加了防水的皮子,保存完好。 “被我藏起来了。” 顾峥点点头,没有久留,他在回去的路上遇见脸色铁青的徐铁头,忙不迭询问。 “再好不过,人没事,银钱一个铜板都不少。” 徐铁头想,那伙人,人过留声,雁过拔毛,只要出门就没空手的时候,却在莫大丫手中吃瘪,真是不容易,以前没看出来,她还有此等胡搅蛮缠的本领。 顾峥虽没问出口,眼中的一抹疑惑,却泄露他的真实想法,当时他们着急躲避,能带着被褥,茶水等应用之物已是难得,屋内箱子里一些物件是被翻走了的。 “那伙人半夜上门,我隔壁家二八年华的小娘子被掳走……” 那群畜生,十几双肮脏的手,上下翻飞,伸入小娘子的小衣,在外能看到那些受走的轨迹,正是女子最私密之处,他们侮辱了小娘子,见人细皮嫩肉,绑着带走。顾峥脸色黑了黑,娘子醒来看不见他,着急怎么办?徐铁头就不能说重点吗? “莫大丫提着灯笼,把那伙人兽行看在眼中,当即啼哭不止。” 徐铁头和莫大丫住对门,当时他是想带着人躲在树上,天气刚暖和,树叶遮不住两个人的身形,不过下雨天,贼人忙着抢夺,倒是不会刻意抬头观望。 人家都藏着躲避来不及,莫大丫那蠢货可倒好,大门敞开,做引狼入室状,边嚎边喊,“没天理了!你们这群禽兽啊,连寡妇都不放过,大半夜的上门,来占老娘的便宜!我那死鬼夫君不会放过你们的!老娘是清白的!可怜如花的容貌……”为首的贼人帮着把抢来的东西装车,莫大丫中衣挂着补丁,灯笼的火光把她脸色照得蜡黄,形容枯槁,像个老太太,身材扁平没看头,顿时抽了抽嘴角,这位大婶是不是想多了?他们也是审美正常的,对着个丑八怪,硬都硬不起来好吗?“丑八怪婆娘,你张开大腿,爷爷都不会看你一眼!” 怀里搂着娇滴滴哭泣的小娘子,再看莫大丫,贼人也觉得反胃,让她赶紧滚回去,别在大雨天出来吓唬人!“就是这样,那群人门都没进!” 徐铁头脸色相当不好看,顾峥不懂,逃过一劫,不是应该庆幸吗?虽说,这方式无厘头了点,徐大哥可能是觉得娘子堂姐太大胆而冒险了吧。 “不是,是我被当成了姑娘!” 那些贼人见他颜色好,同样要绑走,一个个用色眯眯地眼神打量他,徐铁头差点吐出来,那群瞎眼的识人不清,也就罢了,这一幕丑态,被莫大丫全部收入眼底,有这等黑历史,他瞬间觉得面上无光! 第274章 毁三观的话本子 兄弟当面揭短,顾峥想笑又不能笑,憋得辛苦,他面色更加紧绷,点点头,想要安慰几句,一时间找不到措辞,他拍了拍徐铁头的肩膀,然后扭头,大步往家走。 也不晓得自家娘子醒了没有,如是莫小荷情绪不稳定,他决定把徐铁头和莫大丫的遭遇当成笑话讲,把娘子放在第一位的某人,丝毫没有出卖兄弟的羞愧感。 雨停了,天上阴云一片,惨遭洗劫的小镇,劫后余生的百姓异常沉默,有几户人家被灭门,那伙人毫无人性,几岁不懂事的小娃都不放过,还有一尸两命的妇人。 平日里争吵不断的邻里们,第一次表现出善意,他们聚集在一起,挨家挨户帮忙,为那些死去的人凑一口薄棺材,然后找个风水好的地方,统一下葬。 顾峥回家的时候,莫小荷已经醒了,她正在和张伯张大娘二老闲聊,说起北地历城的风光,各地民俗,见他进来,眼睛亮了,“夫君……” “我去李家一趟,家里人都安好,你放心吧。” 顾峥走到床边,摸了摸自家娘子的小手,冰冰凉凉,还有一层滑腻的汗水,地窖里虽然不缺什么,却不够通风,光是闻着酒香,就让人有三分迷醉。 “那就好。” 莫小荷眨眨眼,夫君怎么知道她要问家人?他一向行事周全,总是站在她的立场,为她着想。 “家里的粮食都被抢夺一空,晚些我送米面过去。” 顾峥刚把房间拾掇一番,又染上炭盆驱散空气中的湿冷,等被褥干爽,才把人带上来,现在家家户户都没粮食,却要生火,所以家里做吃食,不能味道太大,引起注意。 镇上表面一派和谐,是因人人遭灾,彼此相互同情,若知道有人家逃过一劫,还能大鱼大肉,人性的劣根就会显露,有那胆子大的,或许会上门抢夺,毕竟人为了生存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如吃点面条,加几根青菜。” 张大娘是过来人,深以为然,她擀点面条,也不担心没滋味,家里还有一小坛子肉酱,本是要给莫小荷带上路解馋的,现在他们延缓出行,做带上路的吃食,并不急于一时。 下晌,家里人还没吃饭,冯大春上门,他手里拎着一小袋子糙面,约莫有十斤,是他这个月的口粮,打铁铺子卖给军方,自然不在抢劫范围内,他刚得空,便过来看一眼。 “大春,还没吃饭吧?” 张大娘认了冯大春当干儿子,平日里惦记着,见他在这种时候还知道送粮食,心中熨帖,笑眯了眼,忙拉着他上桌吃饭。 都是熟人,以前冯大春在顾家养伤,品性在那摆着,莫小荷摆出碗筷招呼,几人坐在一起,说了以后的安排。 顾峥正要找冯大春商议,透露出自己的想法,冯大春思索片刻,觉得可行,他会打猎,让家里人吃上肉的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在山里盖屋子,不是一朝一夕,最快也要月余。 “最耽误时间就是砍木头,家里存了好些,建屋子大体够用。” 顾峥盖屋子,买了最结实的青砖,自己靠人力扛回山里,但是现在买砖瓦不太方便,不过他存了一些红砖,凑合下够用。 山里还有他平时打猎建造的几栋小木屋,荒山野岭,面对的是野兽,但是有时候,比面对心思复杂的人安全的多,盖屋子不是冯大春一人,还有李河,他晚几日走,帮着搭把手。 当天下晌,冯大春在顾家住下,莫小荷跟着自家夫君去了李家一趟,又依次看过表姐,堂姐后,回到莫家村。 他们的马车停在村里,马匹在邻居家帮忙喂着,村里人听说镇上的情况,关门闭户,很怕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找上门,不是他们心狠不帮忙,而是这年头家家户户日子不好过,粮价飞涨,他们家里没几个铜板,不是农忙,早晚都要喝粥,饿得半大小子夜里睡不着,捂着棉被痛哭。 莫小荷坐在自己出嫁前的闺房里,里面每一样东西,都原封不动地保存,她回忆那些日子,突然觉得有点久远,以后不知道爹娘还能不能回来,这里已经不算是家了。就这么想着,她怅然地叹口气,然后让顾峥背着,在天黑前,回到山里。 夫妻二人前脚刚到家,天上又掉落几个雨点,原本的一点光亮,也被黑暗所取代。 在山里,莫小荷心情舒畅,她深吸一口气,用鸡毛掸子,打扫床上箱子上的落灰,前几日顾峥回来打扫过,家里干干净净,她抱着一床被子,窝在角落看书。 “天都黑了,点一盏油灯怎么行?仔细眼睛酸涩。” 顾峥又提过来烛台,就放在窗台边,他拿出一个八宝攒盒,分上下两层,十几个小格子,都是莫小荷平日喜欢吃的小零嘴,有酸梅,冬瓜糖,松子,海棠蜜饯,葡萄干,板栗仁,瓜子都是去皮的。 “夫君,还是在这里舒坦。” 如果能不去大吴京都,只有夫妻俩过日子,无忧无虑,真是太好了,可惜,婆婆顾夫人在,总要过去看看情况,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给顾峥添堵。 难得娘子开怀,顾峥神色舒缓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想吃什么?” 怀孕后,莫小荷食量大,一日要吃上几顿,晚饭冯大春来家里,她就吃了一小碗面条,等着顾峥开小灶。 “做个醋鱼吧,多放辣椒。” 窗外又开始下上雨了,山里要多几分凉意,莫小荷打开小窗户看一眼,雨水已经织成剪不断的斜线,有愈发大的趋势。 这样的天儿,再没有比窝在家里更舒服的了,对着明亮的火烛看话本子,吃着小零嘴,莫小荷感到万分悠然和惬意。 “上次你说想吃烤鱼,我琢磨出一种做法,加点汤,边吃烤鱼边涮菜,一锅两吃还暖胃。” 做好的鱼,刚端上来一会儿就凉了,吃凉的容易胃寒,现下自家娘子有身子,吃食上还是精细些好,不过恐怕要半个多时辰后才能开饭,他要先蒸一锅热乎的馒头。 “多加辣椒。” 莫小荷反复提出要求,她只不过暗示一下,顾峥马上能明白她的意思,总结后,融会贯通,家里的菜不多,但是往里面烫几片土豆,大白菜和木耳,竹笋,也是好的。 “好。” 家里还有过年前采买剩下的火腿,片成薄片,加上几样青菜,鱼肉菜齐全,等天明,他去山里走一圈,挖点笋子,顺便打两只野鸡,给娘子补身子。 目送顾峥高大的背影出门,莫小荷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话本子上,这是前身用零花钱买的手抄本,原版只有书铺卖,价格又贵,手抄的便宜,只是有几处错别字,她连猜带蒙,也能看明白。 穿越过来后,莫小荷第一时间挖出前身留下的陶瓷罐子,看到几面为数不多的铜板,很是泄气,娘李氏平日也会给她买针头线脑的银钱,都被存下,用来买风花雪月的话本。 话本子用的是白话文,通俗易懂,其中更是少不了香艳情节。一个家境贫寒的书生路过某大户人家府邸后院,听到院墙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于是他偷偷爬了墙头,见大户人家小姐和荡秋千。 风吹起小姐的裙摆,露出里面淡粉色的亵裤,小姐的一双细腿白嫩,让书生起了心思。于是,他大胆敲门,找府上的老爷请罪,表明自己坏了小姐名节,愿意求娶那位小姐。 书生不敢说自己是爬墙看到的一切,只说那位小姐秋千荡得太高云云,偏生富户老爷颇喜读书人,又古板迂腐,当即同意书生的请求,选了他做乘龙快婿。 可想而知,这种奸猾之辈,娶了美貌小姐后也不会安生,书全部读到狗肚子里,一双贼眉鼠眼,整日打量府上美貌丫鬟,主动引诱,收为己用,在小姐孕期,又勾三搭四,最后老爷的姨娘,也被他床上的身手折服,甘愿与之偷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竟然看完了!” 莫小荷揉揉眉心,这是一本毁三观的古代种马小说,不过却有可取之处,其中床上细节用大段篇幅描写,弱化其余情节,最后除了肉就是肉。 第275章 那个无节操的色胚是谁? 红泥小火炉的两侧有两个窟窿,上面拴着粗铁丝,顾峥手里拎着铁丝,把小炉子放到地台上,里面加了木炭,等火旺了,他才端着一个铁的托盘,里面盛放着八分熟的烤鱼,鱼身上覆盖一层红辣椒。 莫小荷吸了吸鼻子,被香气吸引,她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揉揉眉心,没有明亮的灯火,看书伤神,她刚才看得太过入迷,等反应过来后,才发觉眼睛酸涩。 “真香啊!” 莫小荷用温水净手,赞叹一声,在山里,二人相对,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夫君都依着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知道有多快活。 “约莫等一刻钟,等里面的汤冒了泡,就能吃了。” 顾峥拿着一个大搪瓷盆装馒头,细白面蒸的馒头,个个圆润润的,顶端裂开呈十字花的口子,装得满满登登,旁边还有几样翠绿的小咸菜,并一碗面汤。 “恩,夫君,快上来坐。” 莫小荷挪动下地台上的草垫子,只有夫妻二人吃饭,她却在身边给顾峥腾出位置。盘腿坐着,身后没有依靠的东西,她若是累了,就和没骨头一样,靠在夫君怀中腻着,莫小荷觉得,这是夫妻恩爱的表现,她是绝不承认自己懒的。 “年前腌的酸豆角,之前还差了味道,现在却是刚刚好。” 顾峥自然地坐在莫小荷身侧,夹起一筷子豇豆,放在小碟子上,莫小荷咬下一小节,细细品尝,末了郑重地点点头。她喜欢吃酸豆角,尤其是夏日炎热,她多少有点苦夏,吃不进去大鱼大肉,就喜欢用清爽的小咸菜配粥。 做个米粉,面条,炒饭,加一勺子酸豆角沫,最是开胃,她最喜欢的,还是酸豆角和着肉馅做包子,白胖胖的发面包子,咬一口,又酸又辣又香,她一口气能连续吃上三五个。 “那我一会儿发面,咱们明日做包子,给你解馋。” 顾峥记在心里,而莫小荷却在心中一喜,难道说明日也能住在山里,不用回去?她特别渴望有自己的空间,只是怕夫君多想,一直没表现出来。 “差不多了,木耳和青菜在鱼下面压着。” 夹了一块鱼肉,顾峥仔细挑刺,后院深潭里的冷水鱼刺不多,鱼肉紧实,味道鲜美,少了河边水塘的那股子土腥味,尤其是在春日,漫山遍野的花被风吹落子在水潭中,那些鱼便以鲜花为食,是以农历三四月是鱼肉味道最好的时候,眼下,还是差了些。 莫小荷频频点头,一连夹好几筷子,她都为自己不雅的吃相担忧,只是夫君的手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是现代的名厨,也不如他万万分之一。 其实,顾峥厨艺并没有那么好,只不过莫小荷饥肠辘辘,再加上怀孕期间,酸辣重口味的,正是她喜欢的,再有就是食材新鲜加分了。 “鱼眼睛周围有一处,是整个鱼身上最嫩的地方,给夫君吃。” 莫小荷小心翼翼地不破坏鱼肉的完整,放到自家夫君碗中,眼睛眯成了月牙。 二人从来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再者说,饭桌上正是交流感情的最佳地点,她把自己看的毁三观的话本子给顾峥讲一遍,还不忘记吐槽,“好在最后结局还算可以,不然我……不然……” 不然怎么样?莫小荷说不出个所以然,编故事谁都会,大不了她自己也写一本类似的,按照自己的意愿编写结局。 “那结局是怎么了?” 顾峥隐藏眼眸中的笑意,百姓们以为话本荒诞,实则也没什么让人惊讶的,高门夫人们,就算困于宅院中,也不是没机会红杏出墙,想到生母顾夫人,他抿抿唇,沉默了。 “那个书生玩够了良家女子,逛腻了青楼,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在偷了岳父的小妾后,迷恋上这种刺激的感觉。” 莫小荷察觉到自家夫君情绪稍微有点低落,即便他面上毫无表情,但是作为枕边人,她足够了解他。 转念一想,莫小荷立刻明白过来,感叹自己不应该继续这个话题,现下说了一半,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书生偷了一个屠户家的小娘子,被捉奸在床,最后被那屠户用杀猪刀剁掉了子孙根。” 屠户是个聪明的,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所以冷静分析一番,若是就这么容忍自己被绿,那简直不是爷们,必须想个法子报仇,为了个破烂货把自己命搭上,不值得,大丈夫何患无妻? 于是,他在深思熟虑以后,骗书生上门,让他成为太监,此案当年闹个沸沸扬扬,按理说,最该下牢狱的便是淫人妻女的书生,百姓们要求县令老爷严惩。 无奈书生早已掌握实权,手里有钱,最后只有屠户一人进了牢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莫小荷手中是上部,下部她还没来得及看,对她来说,书生得到应该有的惩罚就够了,不过,到底是屠户娘子水性杨花,按照时下男子的思维模式,屠户娘子的下场怕是更凄惨。 雨越来越大,在屋檐下,形成一片水幕,两米之外的景物看得不真切,家里屋顶铺着上好的瓦片,莫小荷抬头看,屋内边角处干爽,没有一处漏雨的地方。 “娘子看的可是无忧散人的《柳书生传记》?” 顾峥放下筷子,给茶杯满上热水,推到自家娘子面前,鱼在汤水里加热,久了味道更重,他吃稍微有点咸,需要多喝茶水缓解。 “夫君,你看过?” 莫小荷瞪大眼睛,忘记咀嚼口中的土豆片,好在煮的时间长,土豆起了沙,入口变为土豆泥,倒是不难下咽。转念一想,夫君不走镖,在山里太过寂寞,看话本打发时间本无可厚非。 “恩,听说过。” 顾峥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本就挺直的脊背更加僵硬。他不只是看过,而且还见过话本子的作者无忧散人,他介绍道,“下部是说屠户娘子的,屠户吃了牢饭,可家里上有高堂,下有叔伯兄弟,一家人当然不能放过她,一致认为休妻是便宜了她,就应该浸猪笼。” “那后来呢?” 浸猪笼后故事就可以终结了,就好像一本小说,主角突然挂了一样。屠户娘子必定是各种光环加身,无论经历多少磨难,在下部完结以前,必定要支撑着。 “如娘子所料,那个反对她浸猪笼的,是她的男人。” 家里人去衙门看望坐牢的屠户,屠户反对浸猪笼,是不想便宜了那个风流的妇人,于是和家里兄弟,叔伯,侄儿商议,把她娘子作为家里共用的发泄对象,家里的婶子,嫂子若是来了小日子或者有身孕,家中汉子总得解决需要。 屠户一家是村里比较富裕的人家,却是养不起妖娆小妾的,有那妇人伺候,颠鸾倒凤,倒也欢喜。 “屠户娘子不堪受辱,在家里逃出,逃亡路上,又遇见山匪,于是被绑到山寨……” 发生过什么,顾峥没明说,莫小荷却是能想到,她揉揉发胀的额角,心中把作者祖宗十八代骂一遍,还能再狗血点吗?简直毫无节操! “后来,朝中拍官兵剿匪,解救了妇人,又把她扔进军中红帐。” 军中红帐里的姑娘还不如青楼女子,每当打仗,士兵们压力大,就会找红帐的姑娘们发泄,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那妇人最终受不得罪,一根绳子吊死了。 结局在莫小荷的意料之内,所以她并不感到惊讶,这个时代束缚女子,所以,她看在过开头后,就感觉屠户娘子要比另外二人凄惨,果然如此。 “其实,还有后续。” 顾峥观察娘子的面色,见她眼里带着明显的疑问,故意卖关子不说。 “还能有后续,剧情还有反转的余地吗?” 吃饱喝足,莫小荷拉着自家夫君胳膊撒娇,要听故事,虽然对屠户娘子不公平,可也是目前为止最好的结局,每个人做错事,都要承担后果,可轻可重。 “屠户娘子死后,正巧屠户的大嫂难产,一命呜呼,屠户娘子在头七的时候回婆家,刚好撞上,不知怎么,灵魂附身在她大嫂身上。” 古人很重视人死后的头七,据说魂魄会回家看看,做最后的告别,屠户娘子就这样借尸还魂了。莫小荷惊疑不定,不是故事匪夷所思,是借尸还魂这件事,的确存在,而她也是当事人之一。 “娘子别怕,这种烂俗的情节在话本子中多的很。” 顾峥以为莫小荷害怕,为安慰自家娘子,一不小心暴露自己,其实他没看过,是在走镖的路上,听其余镖师闲话,奈何记忆力太好,不曾忘记。 话本中有很多专门写人鬼情未了的,最后如何在一起,还是要鬼混还阳,于是就编造出借尸还魂这么一出,戏班子经常改编话本,百姓们素来爱离奇曲折的故事,很是追捧。 “这个无忧散人在哪?夫君你别拦着我,我要拍死他!” 好好的话本写成了无节操的种马故事,先是男种马,而后女种马,这可是男女平等了!莫小荷站起身,脸颊红扑扑的,眸中闪烁着怒火,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因为话本卖的好,就继续无下限编故事。“傻子都知道,屠户娘子回来报复,就和妇人裹脚布,又臭又长,还没完没了了!” 这种话本,又不少闺阁女子在看,看完不能造成心理阴影吗? “娘子,无忧散人的文笔值得赞赏,的确是有才学之人。” 顾峥眼神闪了闪,在自家娘子怒气冲天的时候,冒死为无忧散人说话。这下,莫小荷更是火大,文人墨客,不好好做学问,偏生写这么低俗的东西,里面涉及的春宫图七十二式,她听都没听说过,可见对方定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油条! “夫君,莫非那人是你熟识的?” 发火之后,莫小荷冷静下来,终于抓住重点,她见夫君默认,忙不迭问道,“那个无底线,无节操的色胚是谁?” 她必须看着自家夫君,近墨者黑,远离这种三观不正的人,听说无忧散人大火了一阵,因话本言辞露骨,被列为禁书,然后仅存的那些,被一些人列为珍藏本,价钱跟着水涨船高。 有那大户人家的浪荡子,冤大头,愿意出五十两银子买一册,什么时候等她没银子吃饭,就摆摊卖书,记得家里这一套是齐全的。 “是……” 顾峥艰难地动了动嘴,天大地大,娘子最大,他必须懂得取舍,顾峥定定神,沉声道,“是大舅哥,莫怀远。” 莫小荷:“……” 完了完了,刚刚骂过无忧散人的祖宗十八代,看来把自己也骂进去了,莫小荷脸上青白交替,只想用棉被把脸捂住。 第276章 病来如山倒 天色已晚,到了该安寝的时候。 莫小荷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细棉布长裙,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当初建屋子着急了些,地面不够平整,因此有几处不平坦,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顾峥铺好床褥,接过干布巾,帮着自家娘子绞干头发,若是这么湿着睡觉,阴雨天,更容易寒气入体。 一切准备就绪,莫小荷在屋里来来回回走几圈消食,她是真不晓得无忧散人就是自家大哥莫怀远的“雅号”,仔细回忆,倒是记起来一个细节,当初大哥回家,没少给她买胭脂水粉。 女子都爱俏,何况是十几岁的姑娘家,梳妆台上随便一盒香粉,就要十几两银子。但是她本人不爱涂脂抹粉,虽然住在村里,可她是被爹娘娇养,农忙时分也不用下地干农活,肤若凝脂,再擦脂粉,就不自然了,像戏班子唱戏的。 前身一直闹着要这要那,爹娘给的零花,压岁钱留着买针头线脑,话本子,平素装扮的衣裙,充门面的东西,重担就压在莫怀远身上。 可笑的是,前身以为大哥有银子是爹娘偏心的缘故,现在想想,莫怀远赚得的银钱,几乎都用在败家妹子身上,莫小荷的用度,比那有家底人家的小姐都是不差的。 唯一有一点不太满意的地方,就是在吃上,住在村里,左邻右舍距离太近,谁家传出肉香味,第二日整个村子都能知晓,李氏低调,家中不常做肉,不过却顿顿都能吃饱。“夫君,当年是我年幼无知,不晓得大哥的良苦用心。” 莫小荷抱着顾峥的胳膊,心中酸涩,脑海中出现一个清朗如日月的少年,因为着急而抓耳挠腮的样子,他想赚银子,只为给妹子买一盒像样的脂粉,讨她欢心。 大哥极其喜欢看书,他书房那些书,省吃俭用地买下,放在书架上,每一本上都有做细细地批注,书的边缘,为防止磨损,也会用布条仔细包好。 “我想大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叹息一声,莫小荷声音里满是落寞,她好像给为家里人做的太少,一直以来,都在索取,时间一久,被宠的头脑发热,便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了。 占用人家女儿的身子,若再不好好尽孝道,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很快,很快就能见面。” 顾峥揉了揉莫小荷的头发,发顶已经干了,发梢稍微有点湿,他垂眸,哑着嗓子,“两国战事是因金矿而起,毕竟金矿还要开采,因此都不会耽搁太久。” “这么说,等肚子里的小包子出来,我们就能带着他去看大舅了?” 莫小荷心情好了几分,声音里止不住地欢快,想到张纤纤的性子,摸了摸扁平还未显怀的肚子,又道,“小包子,你舅舅也该娶了舅娘,说不定,表弟表妹一并出来了。” 小几上的大肚瓷瓶里,插着几支野花,夜里散发着幽香,莫小荷心绪慢慢地平静下来,发出清浅的呼吸。 夜半时分,落雨声越来越小,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如一把斧头,在天幕中劈开巨大的裂缝,那一瞬间,内室照如白昼。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隆地闷声响起,整个屋子都在随着雷声,轻微颤动。 莫小荷被雷声惊醒,自己被拥在温暖的怀抱,她刚要说话,发觉身边的人热得有些不正常。 顾峥身体常年发热,却达不到烫手的程度,莫小荷当即惊出一身冷汗,用手摸索在他额头的位置,差点惊叫出声,好烫! 平日,夫君见她醒来,肯定要说几句话,而现下,内室一片安静,只有雷声不断地刷着存在感。 “夫君,夫君!” 心中着急,莫小荷一咕噜爬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油灯,好半天才点燃。借着昏暗的光,她看到顾峥的面色有不正常的潮红,摸着烫手。 她心中自责,靠他靠习惯了,却从未想过,夫君也是血肉之躯,无论身体多好的人,都会生病的。 穿着鞋子下床,莫小荷强迫自己冷静,当务之急是先降温,家里有治疗风寒风热的草药,还有璎珞给的药丸子,不说立竿见影,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打开房门,一股湿冷的凉气扑面,莫小荷转身,加了外套,用穿上放水的小靴子,她照顾夫君的前提,是确保自己身体康健,不能因为一时心急病倒,山中只有夫妻二人,可不能全当病号。 蹑手蹑脚地来到灶间,莫小荷在脑海中搜索在现代时常用的降温办法,心中有了计较。 炉子里的火还没灭,她重新添置柴禾,见锅里的水还是温热的,打了一大盆,用湿布巾放在顾峥的额头,解开他的衣衫,开始轻柔地擦拭他的身体。 顾峥似乎在昏迷着,丝毫没有知觉,嘴唇干裂,上面还有一道血口子,让她心疼的不行,暗恨自己粗心大意,没看出夫君有一点生病的前兆。 她漱口后,含了一口桌上的凉茶,贴着他的唇,慢慢往里送。 顾峥只觉得自己正走在沙漠中,周围是太阳黄沙,火把身上烤焦,他正在艰难地行进,只为寻一处水源,突然唇边多了一抹清凉,他无意识地进行吞咽动作。 有反应就好!多喝水能排毒,还可降温。莫小荷再次仿照之前的动作,直到一壶茶全部见底,她探了探他的额头,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温度似乎降了些。 家里还有高纯度的烈酒,莫小荷这会闻不得酒气,用一块帕子遮掩口鼻,布巾沾染烈酒,给顾峥细致擦身,她全身上下,没一处放过,光是翻转他,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危急时刻,人的潜力无限,给夫君翻身,换被汗水浸湿了的衣衫和床单,全靠莫小荷的小身板一人完成,快到天明时分,顾峥身体热度明显降低,虽是没达到理想状态,却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一场雨,下个没完没了。” 天边泛出青灰色,站在屋檐下眺望,门口的大树,树冠上焦黑,有烧焦的痕迹,莫小荷想到昨夜的惊雷,抽了抽嘴角,难怪古人最是注重誓言,动不动发毒誓便是天打雷劈云云,他们定是不知道,打雷的时候,是千万不能站在树下的。 匆忙来到灶间,莫小荷犯难,家里有几样青菜,原本顾峥打算给她做酸豆角包子的,现下他病倒,总要吃点清淡的,做什么好呢? 灶间的米罐子中有上好的粳米,光是煮粥,只能配咸菜,缺乏营养,等顾峥醒来,还要吃几粒药丸,药丸瓶子里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要在饭后一个时辰服用。 到后院走一圈,正巧看见水潭里游荡着一条傻鱼,她想到夫君也是为她做过鱼片粥的,当时她还问过做法。莫小荷找了一张网捞鱼。 谁料鱼并不是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傻,还知道藏拙,危险临近,游得飞快,莫小荷下了几次网,都被鱼滑不溜秋地逃了。 “嘿嘿,你越是反抗,我就越有征服的欲望。” 露出一抹阴森森地笑意,莫小荷呲牙咧嘴,想到一些电视中经典台词,自娱自乐,“你喊吧,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顾峥抽了抽嘴角,身子一栽,差点摔倒,他醒来后,不见娘子,有些着急,先去灶间找了一圈,空无一人,大门未开,估计娘子是来后院了。 “夫君,你怎么出来了!” 莫小荷听见响动,扔掉手中的渔网,转过头,对上顾峥幽深的眸子,比水潭还深,深不见底,她愣了愣,甚至忘记了发火。 “雨还没停,你知道不知道,昨夜把我吓坏了!” 本不是多严重的事,但是顾峥突然发烧昏迷,她就和没了魂一样,六神无主,强忍着才支撑下来,见他病没好就出来折腾,那点被压制的惊恐的情绪全冒出来,眼泪在眼眶打转。 “娘子,是我不对。” 顾峥心中不是滋味,赶紧上前帮着她擦眼泪,内心动容,无数次凶险都经历过,别人都说是他命硬,可有谁真正为他受伤流血伤心过? 只有娘子,他手上即便有个小伤口,她也是要咋呼许久的,就是见不得他收到一点伤害。 “知道还傻站着?还不回去!” 莫小荷上前推顾峥,想了想,他病没好利索,万一推个跟头怎么办?于是,她的手由推,改为搀扶,进门后,又找出一套干爽的新衣,打了热水,非要夫君擦洗烫脚,见他额头冒汗,又抱来一床棉被,让他安心躺着。“不过是一条鱼,我抓它不费劲,马上就要成为盘中餐了!” 莫小荷出门前,嘱咐夫君不要乱动,想着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是不是看到她笨手笨脚的捞鱼,脸上挂不住,替自己辩驳一句。 “那是,咱们家所有一切都是娘子做主。” 顾峥隐去眼中的笑意,面无表情,一本正经道,“娘子只需要命令它即可。”走到门口的莫小荷一个趔趄,回过头狠狠地瞪了自家夫君一眼,看来是病情有所好转,知道调侃她了是吧?真是怪事,以前他明明是个古板性子,现在倒是腹黑了。 和鱼战斗一刻钟,莫小荷灰头土脸,把鱼捞上来后,那刺儿头还在垂死挣扎,在地面上蹦跶,莫小荷抄起一条木棍,毫不留情,直接给了鱼一棒子。 切鱼片是个技术活儿,好在家里刀经常磨,还算锋利,前前后后,总共用了小半个时辰,莫小荷做了一锅鱼片粥。剩下的鱼肉用黄酒腌渍,加了糖醋翻炒,考虑到夫君生病,她没放辣椒。 小咸菜,冒油的咸鸭蛋,糖醋鱼段,鱼片粥,冒着热气的馒头,清淡的凑合一个托盘,作为她和夫君的早饭。 “娘子……” 顾峥早已洗漱过,出汗及时换过衣衫,身上清爽,整个人都是轻松的,他能这么快恢复,娘子功不可没,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他坚硬的心早已柔软地化成水。 “先吃饭,呆会还要吃药。” 莫小荷摆摆手,她尝了尝,鱼片肉尽量做的清淡,味道却是顶好的,傻鱼不好抓,肉质鲜美,好像比昨天的烤鱼还强些。 昨天回来的晚,看得不算真切,家门口的石台旁边,长着好几种野菜,等会饭毕她去采点回来,晚上和面,做个野菜丸子。 夫君的身体要好好将养,以免留下后遗症,这年头无论什么病,都不算小病,何况生病伤身体。 这段时间,她有身孕,家里家外,全靠夫君忙里忙外,太过操劳,做饭这种小事,她还是可以分担的,晚饭交给她来做,等顾峥稳定后,二人再下山。 第277章 病去如抽丝 顾峥高热未退,整个人有眩晕之感,嘴里没滋味,看到饭菜,也没有什么胃口,但这是自家娘子起大早做的,无论好吃与否,他都不能辜负。 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咸淡正好,鱼肉片爽滑可口,他又下筷子夹了糖醋鱼段,竟是感觉到饿了。 “夫君,生病耗费体力,你多吃些。” 莫小荷掰了松软的白面馒头,整个内室散发着麦香气,她递给顾峥一大半,剩下的自己小口咬着,看夫君下筷子的速度,她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 顾峥没有说话,但是一碗粥,短时间内就去了大半,可见他是把自家娘子的话放在心上的。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天空中一片阴霾,山野中湿意更甚。 饭毕,莫小荷收拾碗筷,把灶间的火烧得旺旺的,又煮了一大碗生姜水,让顾峥趁热喝,发点汗,捂着棉被,一个时辰后,又给他吃了璎珞留下的药丸。 顾峥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疼,头晕脑胀,躺在床上,没多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夫妻二人,紧闭院门,隔绝一切。 没有外人打扰,日子虽平静,却也不是没有好处,对比起来,自由才是最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莫小荷拉着一把椅子,坐在床沿,用手探了探自家夫君的额头,热度恢复正常,可能是发了不少汗的缘故,摸上去还有些凉。 他紧闭双眼,嘴唇也抿着,轮廓分明的棱角,有一部分隐藏在暗影里,正好露出没有疤痕的半张脸,不似平日的冷硬。 他眉头凸起,似乎有烦心事,睡得并不安稳。莫小荷也跟着皱了皱眉,夫君总是紧绷着一根弦,太累了,为她遮风挡雨,却总是忘记自己,他们夫妻本是一体,她希望以后遇见波折,她也能站在他身侧,而不是永远躲在他身后寻求保护。 抬起手抚平顾峥眉宇间的川字纹,熟睡中的他,嘴角轻微勾了勾。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有他在,就是最好的日子。 莫小荷没来由多一抹轻快之感,她站起身,把手顺着顾峥的衣领探进去,放在他的胸肌上,之前擦洗过,清清爽爽,想必自家夫君,也能睡得踏实些。 趁着外面天色没有太暗淡,莫小荷穿上蓑衣,戴着斗笠,踩着一双小木屐,提着裙摆出门。 山林深处,前方不远时常有野兽出没,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在家门口的空地上采摘野菜。 整夜的雨水,已经洗涤了野菜叶子上的尘土,在雨水的滋润下,叶子越发的挺拔,周围一共有好几种野菜,都是她认得的,莫小荷专门挑婆婆丁,装满半个小篮子,见时间还早,她趁着泥土湿润,把门前野草全部拔掉。 听说将来外公外婆带着大舅一家,张伯张大娘二老搬到山里住,她非常赞成,不说山里环境好能避难,之前忧心过,万一去大吴一年半载,回来之时,山野间的杂草,长满院子周围,那杂草一窜就是一人多高。 家里亲朋住在山中,能帮忙照看下,不至于看着太凄凉。家里门前有一道壕沟,一来是为防止雨水淹没院子,往低处导流,二来防止山中野兽进家门。 莫小荷拎着篮子往家走,忽然听见壕沟传来扑腾的声音,她低下头一看,一直灰突突的野鸡,正在壕沟中挣扎,它的腿部被尖锐之物刺穿,此刻已然是进去的气多,出的气少。 真是瞌睡有了枕头!莫小荷面上一喜,夫君生病,她愁用什么给他补身子,他们有一段没回山里,家中的得用物,没剩下什么,她又不会打猎,想吃肉,没新鲜的,只有年前买的火腿并一块腊肉。 匆忙回家取一个带手柄的网子,莫小荷把野鸡捞上来,用木头棍子敲死,她口中念着佛号,没办法,弱肉强食,这就是食物链的生存法则,让她不吃肉,那是不可能的。 烧了一大锅开水,为野鸡脱毛,莫小荷发现野鸡肉厚实,至少有四五斤,也不晓得是不是山中虫子多,不缺吃食,所以才养成这般体格。 无论如何,可是成全了她和夫君顾峥,整好家中有年前晒干的蘑菇和干笋,加点调料,就能炖满满一大锅。在炖鸡之前,莫小荷把几块用大火翻炒,爆出香气,然后按照次序加水,先大火,而后调整成小火慢炖。约莫下午辰时正,山野中变得漆黑。 灶间门口点燃了照明的灯笼,估计到了晚饭点,自家夫君该醒了,莫小荷用另外一个炉灶,炸了些婆婆丁野菜丸子,里面放了萝卜,洋葱,又用泡发而后剁碎的海米调味,她尝了一个,劲道有嚼劲。 顾峥醒来,屋内只点燃一根蜡烛,他动了动身子,没有睡前,骨骼疼痛之感,他坐起身,正好赶上莫小荷端着盛鸡汤的砂锅进门。 “夫君,醒了?好点了吧?” 莫小荷笑颜如花,脸颊红扑扑的,一双明媚的眸子眯着,她袖子撸起,露出白嫩的手臂,把砂锅放在饭桌上,呲着牙,下意识地用手摸耳朵。 “刚醒,娘子,可是烫着了?” 顾峥当下紧张起来,他坐起身,捞起自家娘子想要背过去的小手,见她眼神闪躲,沉声道,“让我看看。” 病去如抽丝,顾峥声音沙哑低沉,又带着不可逆转的命令感。 “没事,边缘有点热,我都用细棉布垫着了。” 莫小荷避重就轻地打哈哈,敷衍几句,刚刚是强撑着端进来,虽说没烫出,嫩嫩的手指肚红肿,还有一点痒痒的感觉。 顾峥盯着手指上的红痕,在莫小荷猝不及防的时候,把她的手指放进口中,灵活的舌尖,在红肿处逡巡。 “夫君……” 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小荷身子一抖,她的脸颊瞬间更红了,只是细微的动作,夫君难道是在调情?若不是,她怎么会轻易有了反应…… “家里有翠绿的药膏,抹上一层,清凉,一个时辰便能好。” 顾峥说完,在床头的小格子找了个盒子,帮着莫小荷上药,期间夫妻二人没有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一顿饭,顾峥吃得很满足,莫小荷叽叽喳喳,说自己如何运气好,在家门口也能抓到野鸡,鸡肉比家养的要好吃,两人吃了半个砂锅,还有鸡块,明早加土豆,还能再吃一顿。“野菜丸子味道也好。” 顾峥在病中,本不喜油腻,莫小荷炖鸡汤的时候,用勺子撇出上面一层浮油,看起来清汤寡水,却不影响其鲜美的滋味。 野菜丸子同样在捞出后空了油的,连续吃了小半盘,顾峥意犹未尽。 “野菜门口就有很多,咱们去大吴,一路上都有的。” 被夸赞的莫小荷挺了挺胸脯,厨艺这个,还要靠天分,她对吃食的掌握有几分天赋,同样作为莫家女,莫大丫的水准,惨不忍睹,她不想吐槽堂姐,可看到和猪食差不多的卖相,莫小荷就算再虚伪,也挤不出一句赞美之词。 “寻常百姓家舍不得用那些油,咱们可以借用客栈的后厨。” 本想说带点家伙事儿上路,沿途万一露宿山野,也好能满足自己的胃,不过二人带了不少东西,再增重,会给马匹增加负担。“徐铁头准备一辆马车,放他的马车上。” 顾峥一脸理所当然,论手艺,谁也比不上徐铁头,几个人搭伴同行,是该到了他发挥自身价值的时候,路上有几个城池靠海,当地人每日都吃鱼虾,自家娘子有孕后,有时候见不得腥。 能带东西走,莫小荷心里那点遗憾,瞬间一扫而空,根据出行经验,多准备食材总不会出错,现下南边进入雨季,在官道上跑,周围没村庄,就只能饿肚子了,有做饭的炊具,那又不一样。 第278章 被爹娘坑了的小包子 夜晚,山里寂静无声,站在门口,借着透过枝丫的月光,依稀可见斑驳的树影,上弦月,月牙弯弯,天幕周围被灰蓝色的云遮盖,让月色变得迷蒙,似乎被披上一层轻柔的纱衣。 林间泛起了白色的雾气,周围的草木皆隐藏上白雾中,莫小荷锁好了院门,难怪都说在山里住安全,早晚必然下雾,就算是老猎户,辨别不好方向,就好比陷入迷宫之中,不到第二日太阳升起,是找不到下山的路的。 也正因为此,家里人住在山里,足以躲避战乱,平平淡淡过日子,最大的优点有了,足够掩饰出行不方便等小小的不足。 “娘子,夜深露重。” 顾峥拿着外套,给莫小荷披在肩上,看着她赤着脚在院子里头一圈,无奈摇摇头,都说了多少次,她仍旧马虎大意,刚刚他到灶间添柴,没注意自家娘子,才发现她没穿鞋袜就出去了。 面对顾峥眼中无奈的情绪,莫小荷心虚地眨眨眼,她打了热水,正准备泡脚,想着出门不过片刻的工夫,套上袜子太麻烦,而她一向最讨厌麻烦,总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 “我记得了,我下次一定不会。” 顾峥不喜多言,但是涉及到这方面,就化身为唐僧,碎碎念,莫小荷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就这样,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在他指出她的问题之前,提前承认错误并且保证,是对付顾峥最好的办法。 “月份小,肚子还没鼓起来,我想不起来自己怀孕了。” 莫小荷吐了吐舌头,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怀孕,没经验,再者始终被顾峥捧在手心,总觉得自己就是个孩子,不知道用什么心态来面对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小包子。 怎么带小娃?喂奶,换尿布,伺候屎尿,然后呢?她一知半解,对能不能当好娘亲,相当没底气,发自内心觉得自己不靠谱。 顾峥眸子闪了闪,他身子壮实,吃过药丸,发汗后,身体好了七七八八,他蹲下身,把莫小荷的一双小脚,泡在温热的水中,垂眸沉思,掩饰住眼底的情绪。 不同于娘子,他时刻提醒自己是要当爹的人,只要想到在这个世上,自己的血脉即将得到延续,他就激动得心跳如鼓,曾经的理想,马上会实现。 别人怎么看,和他没关系,只要娘子,小娃不嫌弃他长相丑陋便好,顾峥闭上眼睛,想象他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两个小不点儿,内心就如泡在糖水里一般,那真是比喝了蜜都甜。 热水烫红了莫小荷的脚丫,她舒服地眯了眯眼,泡脚缓解疲劳效果好,不到半刻钟,她额头和后背上见了汗,顾峥不说话,气氛却一点不紧绷,出奇的温馨。 火烛明亮,顾峥的身影映在地板上,他低下头,看不出情绪,莫小荷身子前倾,用手拍拍他的肩膀,主动找话题,“也不晓得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夫君,不如咱们先想个小名?” 刚出生的小娃,起个贱命好养活,无论是庄户人家还是世家大族,都习惯在小包子满一岁,抓周礼之后起大名,这样能躲避童子命,不被天神看上去带走。 “如果是男娃,就叫二壮,娇软的女娃,叫美美。” 顾峥抿着嘴唇,下颚和侧脸形成一条冷硬的问弧度,莫小荷抽了抽嘴角,把那句,“你是认真的吗?”咽回问肚子里,她用手捂脸,竟无言以对! 顾峥不是开玩笑,而是从得知娘子怀孕消息那天开始,无数日夜,他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出现一个个小名儿,仔细筛选,最后留下两个自认为不错的。 要是小子,必定要从小跟着他习武,将来若是读书,也得有个好身体,自然是越壮实越好。闺女就不一样了,必须要娇养,他自己长相丑,希望闺女随了自家娘子的长相,用“美美”做小名儿,全了他的念想。“可是……” 莫小荷泡了一刻钟,拿着擦脚的布巾擦去上面的水,见顾峥还在愣神的状态,真是不好意思打消他的积极性,反正是小名儿,随便有个代号就行,还是让夫君做主,以免打消他的积极性。“可是什么?” 顾峥突然回过神来,抓住他娘子话头里的那抹不确定,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不好听?” “不是不是。” 莫小荷顿时心就软了,她摇摇头,“我刚刚想起,大舅叫李大壮,咱家包子叫二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舅的兄弟,这可是差了辈分的,倒是让咱家小子占了便宜。”说完,莫小荷捂嘴轻笑,竟然觉得夫君的名字起的不错,反正刚出生的小子,小名儿十有八九都是狗蛋,狗剩,栓子,大壮,诸如此类没创意的。 她自我安慰,自家夫君想出的二壮,已经算是创新了,不能有过高要求。 于是,在这个夜晚,由于莫小荷的不抵抗政策,肚子里的包子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正式成为二壮,这也是他以后作为当代知名的国手,纵情山水间,兴致上来了,当即做下一幅价值千金的画卷,却从不留下自己的名字的原因。 小名二壮不是事儿,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记得他有个霸气的大名,却只记得顾二壮这个颇为有乡土气息的小名儿,生生的损了他风流才子的形象。 这也就罢了,每每在大殿之上,他引用经典论据,堵得皇上无话可说,气得跳脚的时候,都会对文武百官咆哮,一点不给他面子,戳他痛脚,“顾二壮,你这厮以后别上朝气朕了,朕至少少活二十年!” 家里的那个母夜叉,得知他宿眠花柳,也会大喊大叫,“顾二壮,你在百花楼一夜,你别和说你是去和花魁下棋去了,小手都没摸过,是纯洁的关系!你以为我会相信?” 顾二壮眨眨眼,哎呀,这么隐私的事,自家娘子这个母夜叉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莫不是他身边有她派来的奸细?他就是找楚楚姑娘下棋去了,不过他把花魁楚楚当朋友,她却想睡他! 没办法,一个男子,有才,家世好,长相俊美,除了名字,他还有什么缺点,有吗,有吗? 可惜这个时候,他人生最大的污点和黑历史已经形成,没有更改的余地,还未出生的顾二壮若是知道了,定然泪流满面,顿足捶胸,无奈他说的不算。 “我有预感,他是个小子。”莫小荷抚摸着小腹,瞬间有强烈的感觉。顾峥不重男轻女,但是莫小荷却觉得,第一胎是小子挺好,就像她哥哥莫怀远那样,照顾妹妹,可惜娘李氏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不然她能有个弟弟更好。 “二壮吗?” 顾峥眉眼柔和,小子就得他来培养,三岁以后开始操练起来,自家娘子定然是慈母心肠,舍不得二壮受苦,可道理她必须明白,年幼时吃点苦,打好根基,以后受益无限。 “夫君,我听你的,只不过娃还小,不能拔苗助长,过于严苛。” 习武打基本功是最苦的,莫小荷曾经在树荫底下陪着顾峥蹲马步,她坚持一刻钟,腿打哆嗦,咬牙挺了半个时辰,而后三天,如厕都得靠他搀扶,不然腿抖。 几岁的小娃,正是疯跑的年纪,放养就行,这方面,她还是有理智的,不会过于溺爱。 “娘子说的是,三岁半以后开始,慢慢学,主要是也得看看二壮的根骨,如果不适宜学武,我也不强求,有个强身健体的本事就好。” 顾峥和莫小荷保证,心中却不这么想,所谓根骨,都是骗人的,习武是有先天的天分在,后天努力却更重要,他给儿子起名二壮,私心希望二壮像他,千万不要随了娘子的娇气。 第279章 藏宝 山中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过去五天,若不是期间顾峥生病,莫小荷坚持让他休养几天,二人也不会住这么久,夫妻俩商议,明日一早收拾妥当了下山。 在山里无人打扰,衣衫不整也不必担忧被外人看到而损了名节,山中宁静清幽,远离喧嚣,莫小荷想,之所以她恋恋不舍,许是受到束缚,但如果长年累月只有她和夫君在山中,估计她又盼着热闹了。 那夜镇上惊变,好在亲人都在,对比起来,损失点财物,真真是小事一桩。不知道镇上如何,山中又得不到消息,几日过去,莫小荷有些着急。 “娘子,家里应该没什么事。” 顾峥和徐铁头之间有一只用于联系的信鸽,前几日不停下雨,信鸽又没培养出来,有消息能不能送到难说,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安慰莫小荷,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二人不是到山里躲清闲和享福,趁着这机会,把李家,张伯和张大娘屋子的地址选好,两处一左一右,和自家房子形成一个三角形。 那两处正好是高地,周围有一处瀑布,不必担忧吃水,地势高,也能防止大雨积水,三家相互串门,走路不过一刻钟,若是加快脚步,半刻钟足矣。 莫小荷很满意,她开始以为顾峥会把自家让出来,为这点小事,她虽不会出言反对,总归心理上多少有点不舒服。 这里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把自家让出,她怕二人回来后没有落脚之地,就像镇上的屋子,她总觉得自己才是个外人,因此不算很舒坦。 “木头和砖瓦大概够用了,最多住个一两年,他们还是要回去的。” 顾峥用手抚着莫小荷脸侧的碎发,给她别在耳后,他常年练武,打猎,手指肚儿上都有一层厚厚的茧,摩挲上她吹弹可破的肌肤,轻轻擦过,便红了一片。 莫小荷有些痒,扭头躲避,她盯着顾峥的下巴,才一日未刮,就长出青色的胡茬,让他的本就刚硬的相貌,更平添了阳刚之气。 她明白夫君的意思,外公外婆,张伯和张大娘年纪大,万一得病,下山看诊不方便,山里只有林子和野兽,哪来的郎中?到山下要一个时辰,万一遇上急症,就耽搁了。 “恩。” 顾峥俯下身子,用胡茬磨蹭着莫小荷的嫩脸,身体某个部位又和着火一般。前几日家中有事,他一直担忧娘子受到惊吓,而后又发热身子虚,现下大好,夫妻二人同床,嗅着莫小荷身上的茉莉香,顾峥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又回来了,某个部位叫嚣着,呼之欲出。 二人相拥,他身体的变化自然瞒不过莫小荷,她扭动腰肢,不出意外地听见顾峥一声低沉地轻哼,他刻意压低声音警告,“娘子,别乱动,否则,后果自负。” 莫小荷眼中带着一抹风情,以往床笫之间,夫君像个闷葫芦,都是她受不住求饶,今时不同往日,顾峥的低吟,就好比兴奋剂,让她瞬间软了身子。 三个月内不能行房,满打满算,才两个多月,还不到日子,想要怎么办?不是她勾引他,而是彼此相互吸引,自然而然地想要更亲密。 “乖,再等等。” 顾峥口干舌燥,忍住下身传来的胀痛,穿鞋下地,灌了一大杯茶水,强迫自己冷静,夫妻二人相对无言,内室只有油灯的火苗发出滋滋的响声。 “夫君,咱家的宝贝都藏在哪里了?以后要留给闺女美美的。” 莫小荷捂脸,刚刚夫君是不是知道她的意思,所以才和她保持安全距离?按捺下心中的小失落,她主动找话题,之前夫妻俩就针对这个问题商议过,小子散养,闺女娇养,二壮将来自己赚银子,但是美美不同,嫁妆决定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她这个当娘的,绝对要风风光光的嫁女儿。 “我带你去看。” 家里的银票都是莫小荷管着,但是她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只记得大概的数目。刚成亲那会,她手里有个账本,用木炭芯做了一支简易笔,所有花费全部记账。 记账只有三分钟热度,花两个铜板还要写一次,弄得手黑黑的,花钱也有精打细算的憋屈感,久而久之,她就不管不顾。 对她来说,穿越以前就没缺过钱,到大吴后,又没吃过苦头,在金钱上顺风顺水,始终也没特别的苦恼过。 莫小荷想的很开,人生在世,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始终理解不了有银子还要藏着掖着,吃糠咽菜的守财奴,据说大越皇后娘娘的爹爹就是这种人。 当年莫大人官拜左都御史,二品大员,位高权重,为人却两袖清风,穿着洗的发白的旧衣服,吃食上一天三顿白菜豆腐,为体现自己的贫穷,做足了表面工夫。 私下里,莫大人每每要搂着一箱金子入眠,瞒着家里所有人,睡书房的时候,用帕子细细擦拭金子上面那不存在的灰尘。 这里面还出过笑话,莫夫人晚上去书房送滋补的药汤,隔着门,就听莫大人言语暧昧,一口一个“心肝儿”,一口一个“宝贝儿”,口口声声,今夜心肝儿陪着睡。 莫夫人脸色骤变,以为莫大人背着她金屋藏娇,不管不顾推门而入,却见莫大人抱着几个金光灿灿的金锭子猛亲,上面还存留一层亮晶晶的口水。 而后的莫夫人怎么处理私藏小金库的莫大人,莫小荷不得而知,她也是在京都莫府上,听下人们八卦,这件事在莫颜做了皇后娘娘以后,闹得人尽皆知,读书人编写成话本,还戏称这是“金屋藏金”的典故。 历城之行到京都之行,莫小荷收获颇丰,她不爱戴首饰,却喜欢买,贵重的全部装紫檀木的盒子,委托夫君顾峥收起来,她知晓就在家里某个地方,可她翻遍了,也没找到。 “夫君,你藏在哪里了?” 莫小荷穿好鞋,在屋里绕一圈,她学着曾经看过电视剧中寻宝的细节,用手敲打墙壁,如果声音脆响,代表墙体为空,那就说明某个地方可能存在机关。 家里的墙面全部敲一遍,没看出任何异常,也无任何地窖入口,她有些佩服夫君藏东西的本事。 “屋里有个地窖,不过里面只有几坛子酒,我埋在地上两坛,没剩下什么了。” 在得知娘子怀孕,顾峥就埋了黄酒,如果生的是闺女,这些酒水就等着闺女出嫁那天开封,灌那个和他抢闺女的小崽子,喝上一坛不醉,才有资格做他女婿。 “屋外的空地?” 莫小荷着实想不到,那是一笔不小的资财,自然是越隐蔽越好,她拉着夫君走一圈,问无数个问题,最后仍旧找不到宝藏的埋藏地,这让她有点小兴奋。 原本还担心,若有意外,山里进来外人,拿走她积攒的宝贝,她哭都没地方哭,可除了山上,再没有更安全保险的地方了。 “跟着我走,就在门口。” 院门处,有一颗要几人合抱的大树,至少有百年以上的历史,顾峥在树前站定,在一处敲击,然后,树干就出现裂缝,仅仅可容纳一人通过。 顾峥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照明,莫小荷紧跟着。 树洞似乎是天然形成,并未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外面看狭窄,里面地势开阔,在地面上,放着桌椅板凳,其内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干燥通风,若是炎热的夏日,在里面避暑是顶好的。 顾峥走到树根的一侧,掀开草垫子,下方开了个口,莫小荷头脑一片空白,晕乎乎地跟着夫君走,顺着台阶向下。 地道里七扭八歪,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关系,腥风扑面,她好奇心占上风,强忍着恶心,有手捂嘴,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夫君,你真会藏东西。” 莫小荷竖起大拇指,这么隐蔽,等于上了几重保险,就算家里着火,这处藏珠宝的地方都不会暴露,反正若是她,怕是住在山里一辈子,也发现不了。“娘子,这处是我早年发现的,你看到树洞了吧,那个洞口,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顾峥苦笑,怕自家娘子误会,这些东西,有他自己的,还有娘子让他保管,他对钱财不太看重,随便找个地方堆积而已。 早年,抚养他的猎户亡故,那会他还小,每日天黑,山中鬼哭狼嚎,他一个人,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缩在墙角,不是不害怕的,他只想找个有安全感的地方。 有一日下雨,顾峥在山里迷路,无处可去,无意间,发现了天然的树洞,外面瓢泼大雨,其内却是干干爽爽的,他把自己用衣裳包裹的柴禾挪进去,放在没树根的空地点燃,烧火取暖。 后来,树洞就成了他的家,陪伴他度过年少时的那段艰难岁月。 “所以,盖屋子,我特意把古树圈进来。” 顾峥对这棵树有很深的感情,春日雷雨不断,经常击中古树,引发山火,而这棵树从未中招,千百年来,一直是郁郁葱葱的。 “难怪,你给大舅他们建屋子的选址,要比咱家更合理。” 莫小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家中院子的地势低洼,下雨天容易积水,还是顾峥在门口挖沟排水,才得到点好转,却不能和高处比较。 藏宝地,很是粗糙,墙壁周围镶了青砖,上面摆着几口大箱子,莫小荷看着其中的一口,眼皮跳了跳,犹豫道,“夫君,我怎么觉得,这口大箱子的造型,和棺材那么相似呢?” “就是棺材。” 顾峥回答很肯定,当年他走镖,运送过几口楠木的棺椁,后来东家给不起镖局银子,用棺材板抵债,被镖头痛殴一顿,不给钱还咒人死,是活腻了吧? 顾峥没和镖师们一道讨债,他默默运送棺材板回来,楠木不腐烂,防雨防水,当时他就想好了用途,在地下开洞,珠宝首饰,每每走镖的收获,随便扔进去。 “夫君,我想起来了,你和我说过。” 莫小荷恍然大悟,棺材板里的东西,顾峥装满后就一直没动,他曾经和自己提起过,当时莫小荷正为头上几斤的首饰苦恼,感叹装大家闺秀不容易,一听说都是珠宝,她立刻没了兴致。 打开棺材板,莫小荷低头看,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所以堆放,龙眼大的东珠,至少有几百颗,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此刻就和大白菜一般,随意散落。 小金鱼,雕刻得栩栩如生,还有玉佩,钗环,镯子,项圈,上面的丝绦都缠在一起了,莫小荷感叹,什么叫是金钱如粪土,这就是啊!简直太暴殄天物了! 第280章 重女轻男 地上散落几个箱子,里面是莫小荷收集的古玩字画,其中字画占大多数,她对这些没有什么鉴赏能力,不过顾峥却略懂,说略懂过于谦虚,他多少算个行家。 画作外面有一层木头匣子保护,莫小荷随便拆开几个卷轴,见上面干燥的,沾染着墨香,并没有保存不当留下的霉点,她频频点头,“夫君,这几幅古画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些都是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若有一天倾家荡产,全靠古画救命,咱们得妥善保管。” “不会有那一天。” 顾峥垂眸,作为男子,虽不能顶天立地,养家糊口是根本,他年轻力壮,做什么都行,总不会让娘子和儿女们吃苦,退一步说,万一真的没有银子,他还能干老本行,走一趟生死镖,至少够全家十年的口粮。 “娘子,这些古画你喜欢,将来我专门打造一间画室,把它们挂起来。” 顾峥拍了拍莫小荷的手,没银子,宁可卖血卖肉,也绝不对典当了娘子心爱之物。 “夫君……” 莫小荷囧了囧,颇为不好意思,她又不是文人,没那么高尚的情操,这些画能有个好价钱,换很多银子,为什么不卖?古画最难保存,因此留下的真迹随着年头增长,越来越值钱。 高门嫁女,讲究底蕴,那些真金白银,暴发户也是不缺的,然而有年头的瓷器古画,多半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若不是落魄,根本不会拿出去买卖,市面上,一画难求。 如果在女儿陪嫁中,添上几件宝贝,那是非常长脸面的,莫小荷握住不放,是为以后闺女打算,必然要陪送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让闺女在娘家人面前有面子,腰杆硬。 但是话说回来,她更倾向瓷器摆件,古画在她眼中不算什么,而她说安身立命的本钱,是指自己如果缺银子,就和从前一般,制作出几幅赝品。 显然,夫君太过单纯,不晓得她是想造假贩假,以为她为日后忧虑,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这些,咱们也用不上,以后都给美美留着。” 顾峥抓起几颗硕大的东珠,捧在手心,想着将来可以请有名气的匠人打造一对朱钗,只可惜自家娘子嫌弃头上戴首饰累赘,东珠旁边那个八宝璎珞项圈,闺女戴着肯定好看。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个总角年岁的女娃娃,白白胖胖,和墙壁上的年画娃娃一般,脸上依稀可见莫小荷的影子,迈着小短腿,追在他身后,喊着爹爹。 “那二壮呢?” 莫小荷讶然,她都说自己有预感,第一胎可能是个小子,为啥夫君总是提闺女?做爹娘的不好太过偏心,二壮将来要念书,要娶媳妇,不能一点家产不给留啊! 现代娶媳妇都要求有房有车,有聘礼,莫小荷作为未来婆婆,总不好刻薄了儿媳,房子至少是乡下几间大屋子,车是驴车,若二壮是个聪明肯上进的,将来前途无量,就换成镇上三间大瓦房,出行配备马车的级别,聘礼也不会少。 未出生的顾二壮:爹娘,咱家都那么有钱了,珠宝用棺材板装,就给我这么点好意思吗? 未出生的顾美美:爹,我就想问一下,我若是长相不随娘亲,随了您,不符合您的期望值,那个嫁妆还按照原来的设想配备吗?如果看人下菜碟,那我先考虑下出不出来,毕竟长得像您已经够悲剧了。 莫小荷走神,内心似乎有个声音,她想抓住,无奈找不到刚刚的感觉。她对顾峥道,“夫君,做人爹娘的,可不能厚此薄彼,咱家不会重男轻女,可也不能掉过来,重女轻男啊!” 顾峥下意识地点点头,可还是觉得小子要严加管教,不是他排斥文人,而是文人最喜欢风花雪月,宿眠花柳,并且自诩风流,引以为荣,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长歪,在金钱上控制是直接有效的手段。 二人为顾二壮的教育问题,煞有其事地争执了几句,莫小荷虽然讨厌酸腐的书生,却不得不为那些人说几句公道话,毕竟她爹爹和大哥都是读书人。 想到大哥所写的话本子,莫小荷垂头,总是觉得自己的言论没有说服力,怎么破? 提到孩子,顾峥不再沉默,方方面面,林林总总,总结了好几条,莫小荷听到最后,嘴巴已经无法合拢,她又发现夫君的另外一面。 摸着平坦还没有一点凸起的小腹,莫小荷内心在疯狂吐槽,现在说这些,就算是胎教了,让二壮知道自己是顾家的一棵草,而美美却是掌上明珠,是不是不太好? 眼看要下山,她有些焦虑,搂着顾峥的脖子不放,一双小手在他胸肌,腹肌和人鱼线上疯狂点火,夫妻俩有节制地闹了会儿,莫小荷太过疲累,很快便睡着了。 顾峥紧锁双眉,闹到现在,上不来,下不去,他大病初愈,不敢冲冷水澡,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棚顶,做深呼吸,思绪乱乱的。 第二日,天刚亮,莫小荷睁开眼睛,一夜好眠,神清气爽,她转过头,看到夫君顾峥没起床,一脸菜色,眼底有深深的黑眼圈,看起来疲惫不堪。  “夫君,你又病了?” 莫小荷吓一跳,翻身坐起,双手探着顾峥的额头,上面没有发热的痕迹,她松一口气,疑惑道,“你看起来脸色不好。” 顾峥:“……” 昨夜挑起他的兴致,又把他扔在一边不管,自己呼呼大睡的人是谁啊?心中郁结,他面色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正要起身,却看到娘子俯身的瞬间,露出胸口的白嫩,本压下去的火,又蹭蹭地窜起。 莫小荷后知后觉,想到夫君说的那种怪病,只得认命的帮他纾解,最后的结果是,顾峥神采奕奕,她蔫头耷脑,嘴唇也肿了,脚步虚软,全靠夫君背着她下山。 山下超乎寻常的寂静,村里人家家关门闭户,到镇上一路,只遇见几个拎着袋子的村民,他们走路小心翼翼,不时回头看,其中一个老大爷更是警觉,回头见顾峥莫小荷夫妻俩,面色缓和了些。 莫小荷一看是莫家村的人,主动与之攀谈,老大爷愁眉不展,“唉,杀千刀遭天谴的山匪,真真是丧尽天良,如今镇上家家日子难过,没粮食,吃什么喝什么?” 老大爷的闺女嫁给镇上一个木匠,本是夫妻和美,成亲三年抱俩,前几年女婿开了家木器店,生意不错,家里旧屋子推倒了重新盖,终于不是一穷二白,有了底子。 他闺女长相一般,却得了个好归宿,村里谁人不羡慕,私下里说他闺女旺夫。 本是好好的过日子,谁料祸从天降,多亏小两口紧着他的外孙,没抵抗,镇上不少人家为了钱财和口粮反抗,都是死了人的。 “前段粮价飞涨,我家老婆子眼皮子浅,偷偷把家里粮食弄到镇上去卖,家里剩下的不多,只够喝一口粥的。” 老大爷唉声叹气,眼见闺女家断粮,又不能不管,他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袋米,约莫有二十斤,先送到镇上去应急,以后慢慢再想办法。 眼瞅着天暖了,地里也能有点出产,再不济,莫家村背靠大山,山里野菜,野果都可充饥,总不至于饿死。 “我听说镇上没粮食的人家太多,见到有人家传来饭香,便去抢夺,唉,但凡有一点活路,谁也不爱干下作事。” 老大爷打开话匣子,或许觉得三人行更安全,一路紧跟着夫妻二人,三人正好顺路,等老大爷进了他闺女的家门,莫小荷二人才回转。 “夫君,这下咱家危险了。” 莫小荷揉了揉眉心,他们从闹市区穿过,一整条街的商铺,只有零星两三家还在营业,其中就有纸马铺子和棺材铺,剩下一家调料的,门可罗雀。 在家中做饭,难免飘出饭菜的香气,镇上住户密集,瞒不过邻里,如果朝中不发救济粮,红了眼睛的百姓们为活命,还不一定闹出什么事,看来得说服家里人早点搬到山里去。 第281章 刘老大的烦恼 镇上已然没了从前的生机,如一潭死水,如果赈济粮不到,长此以往,必然会行程恶性循环,莫小荷想不明白一点,如果大吴军队和山匪勾结,为什么会对镇上百姓下手,而且家家户户都被翻个底朝天,表面上看是为了抢夺粮食和钱财,可这背后,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涉及其中。 “镇上百姓的日子过得去,到底和府城那边没法比,那些人怎么就盯上这里了?” 莫小荷揉了揉眉心,想不通她就不再想,总之和她没关系,两国开战,她是莫家女,已经出嫁了,对方不会盯着她这个小虾米,她之前以为会被波及,的确是太看得起自己,自作多情了。 “回家说。” 顾峥向周围扫视,黑眸如刀锋一般尖锐,他习武,耳力好,街道上寥寥几人,而还有不少人正虎视眈眈地隐藏在胡同中,以他多年走镖的直觉,那些人不怀好意。 都是些遭难的平头百姓,所以他只是无声地警告,希望对方识时务,千万不要撞到枪口上来,不然的话,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夫君,怎么了?” 天气回暖,走几步,莫小荷额角冒汗,还有几步路到家,她先忍一忍,回家先要喝几杯茶水解渴。 走在顾峥身侧,几乎被他护住大半个身子,莫小荷只感到周围气压变低,气氛紧绷,而夫君刚刚说话明显要严肃了些。 顾峥的眸子深了深,眼底处多了一抹森然,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那些人抢劫的理由,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这么想着,顷刻间,在胡同内窜出来五六个大汉,个个面相凶恶,红了眼睛,手中握着砍柴刀,上面还有暗红色的痕迹。 为首之人是镇上的屠户刘老大,因会点刀上的工夫,横行霸道,是个混不吝的,尤其是在集市上,他周围百米之内,不得有猪肉摊子,否则便对人家拳脚相向,轻则打个鼻青脸肿,重则缺胳膊少腿的。 别看刘老大长得五大三粗,脑子精着呢,他家小舅子在衙门做捕快,小事直接给他摆平,只要不弄出来人命官司,几乎可以在镇上横着走。 这次劫匪来袭,他家刚刚杀的两头猪被抢走,家里没剩下什么,刘老大顿顿要吃干饭,让他喝粥不可能,他打起了小算盘,找到家里的亲戚,想出打劫的主意。 世道乱了,知县老爷那顶乌纱帽朝不保夕,正自顾不暇,哪有闲心管别人?刘老大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就算被叫到衙门也无妨,他的理由是“借”,不是抢。 “做什么在前头挡路?” 镇上就这么大的地界,大的闹市一共有两条,莫小荷经常去买菜,最厌恶这个刘老大,口中不干不净,她曾亲眼看过,此人调戏一个卖肉的小娘子,毛手掐上人家的屁股,露出猥琐的笑意,那流口水都要流到砧板上了。 她宁可走几百米,去另一处猪肉摊买肉,虽然贵一两文,却从不缺斤短两,做生意很是公道。 “啧啧,好娇嫩的小娘子啊!” 刘老大看了一眼莫小荷,美是美,但是人在吃不饱饭的时候,吃食永远晚大于美色,他随便胡诌了几句,眼睛盯着顾峥手中拎着的大鱼。好家伙,一条能有七八斤,回去切成几段,做成咸鱼,足够吃上几天的了! “爷爷我也没什么意思,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你这包袱就都留下吧!” 包袱都不大,看着轻飘飘的,不像装了粮食,不过无所谓,有银子更好,他就拿着银子去隔壁的镇上换粮食,有钱还愁没饭吃? 刘老大见过顾峥,嫌恶的撇撇嘴,这丑八怪脸上的疤狰狞,整个边城都找不出来更丑陋的,偏偏命好,找了个娇滴滴的娘们,不像他,为了小舅子的门路,娶了个和他身材差不多,比他还能吃的婆娘。 想到家里就还等着他回去做饭的母夜叉,刘老大倒胃口,因此把视线又转移到莫小荷身上,重点停留在她鼓鼓的胸口和细软的腰肢,脑海中浮想联翩。莫小荷很恼火,半个身子躲在顾峥身后,可恨的是她不会武功,不然定打得面前的死猪头满地找牙,自己就是一只黑猪,还见天地杀自己的同类,像话吗? 她不能容忍的是,这等货色也好意思说他家夫君丑,脸呢?不说别的,光顾峥小腹上的八块腹肌,就能甩黑猪几条街! 莫小荷愤愤不平,却没有逞口舌之快,夫君能完美的解决一切,她一个孕妇,非常时期,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给你一个机会,让开,我就当没发生过。” 顾峥轻轻揉捏了下自家娘子的手,让她安心,若不是不想让莫小荷见血腥,他早解决了这群人。 “小伙子啊,他要,你就给他吧,唉,咱们得罪不起啊!” 一个路过的大娘见状,哭丧着脸劝说,不给能怎么样?就和夜里来的山匪一样,不给就杀人,同样抢走东西,最后闹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有些人得罪不起,老大娘叹息一声,如鸡爪子一般消瘦的手里抓着个布袋子,里头装着带泥土的野菜,刘老大不吃野菜,踹了老大娘一眼,“老东西,用你多嘴?” “贱人!” 这下,莫小荷动了肝火,人家老大娘是为他们好,才劝说几句,就这样,还被黑猪作为发泄对象,老大娘一个趔趄,晃晃悠悠,好半天才起来,用手摸了摸眼泪,走之前,还不放心莫小荷,担忧地在一旁站了会儿。“夫君,大娘家就住在街边,等晚些时候,我们去看看吧。” 老大娘在刘老大一侧,因此她摔倒,莫小荷才没去搀扶,心中过意不去,大娘被踹那一脚不轻,似乎是受了伤的。 “好。” 这下,顾峥也懒得废话,面对锈迹斑斑的砍柴刀,他快速的跃起,空中抬腿,几乎是一气呵成的动作,直接踹到几个人的胸口,刘老大还没反应过来,一头栽倒在地,巧合的是他旁边有凹地,里面堆积着雨水和烂菜叶,就这么一下,他脸着地,条件反射地咕嘟嘟喝了好几口。“你是谁爷爷?买路钱?” 顾峥居高临下,抬脚准备再踹过来,刘老大挣扎地在地上轱辘一圈,得知自己遇上的是硬茬,心中叫苦不迭,真是猪油蒙了心,猎户自己住大山里,要是没点本事,早就被野兽吃了吧! 他盯着顾峥的鞋底,肥胖的身子异常灵活地抱上去,求饶道,“爷爷,您是我爷爷,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小人也是没办法啊,呜呜,那些杀千刀的山匪,一点口粮没给家里留下,我婆娘一人要吃好几碗饭,我总不能看她饿着啊!”刘老大假装抹眼泪,从手指缝看顾峥的面色,心中却不以为然,那婆娘少吃些,说不定身上能少几斤肥肉,他们成亲好几年了,母夜叉肚子没动静,老刘家要断了香火。 刘老大面色灰败,婆娘家有些势力,他得罪不起,又不敢找个小的,主要是他找不起,每天晚上都要上缴公粮,只有母夜叉来了小日子,他能休息几日。 无奈婆娘身子有问题,一年半载来一次,他就要和老牛一样,日日耕种,万一哪日偷懒,立即被说成是个废物,他丢不起人,想到自己在家的待遇,刘老大更想哭了。 任谁面对一个比爷们还要强壮的婆娘,会有兴趣?家里的床需要定制,床板下面是铁板,二人在床上翻滚,压塌了好几块床板,他实在没脸说,多亏家中兄弟有会木匠活的,隔三差五来帮忙修床,偷摸给他送点补药过来,不然闹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只希望顾峥打的轻一些,尤其是放过他的命根子,他晚上还得伺候家里的,任务繁重。 第282章 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刚刚顾峥飞起一脚,那速度只让人看到一道残影,刘老大和他几个兄弟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踹了个七扭八歪,一人对五六个人,只用一招先发制人,但脚上的力道,刘老大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的。 平日里仗着小舅子子在衙门,有些脸面,刘老大没少横行乡里,他这个人最会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碟,也就有本事欺负欺负小老百姓,对方厉害一点,他立刻怂了,一副乖孙子样儿。 “爷爷,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镇上家家户户遭难,连知县老爷家里都不能幸免,听说知县的千金大小姐清秀可人,被那伙山匪绑了,他一个小小的屠户,算哪根葱,没家破人亡,已经算是好的。 话说回来,刘老大倒是希望人亡,他那蠢婆娘生得比山匪高大,关键时刻,屁都没放一个,唯唯诺诺不说,还主动告知家里藏粮食的地点。 贼人找到粮食,顺便把他积攒多年的十几两小金库也给划拉走了,刘老大顿足捶胸,心痛到口不能言,要知道在母夜叉手下讨生活,攒私房钱多么不容易,那点银子,他是留着去花楼找小桃红诉衷情的! 他计算时日,等母夜叉来了小日子,他后脚去找小桃红,刘老大对娇滴滴的女子充满无限的遐想,他要求不高,平日占点小便宜,摸个小手,就能让他心动很久。 想想,这也不怪他,每晚伺候母夜叉,让刘老大苦不堪言,任谁二百来斤的肥肉压在身下,也不会舒服,况且他婆娘的皮肤糙的像成年的老猪皮,行房的时候,他紧咬牙关,总有一种被男人强了的感觉。 “爷爷,小的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见顾峥阴沉着不说话,刘老大迅速清醒过来,横行霸道习惯了,做小伏低让他很难堪,不过一报还一报,他遇见硬茬,算是自己倒霉。 眼瞅着天色不早,母夜叉该起身了,他还得赶紧回家做饭,一想到此,他很是憋屈。 “你不是一条汉子。” 顾峥很冷静,人犯到他手,他不会轻饶,只是不久后,他带着娘子要南下,万一家里人留在镇上,被这厮报复怎么办?通常这种人瑕疵必报,不得不防,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改了主意。 “我知道,咱们镇上百姓遭难,大家日子过的都不容易,家家户户如此。” 顾峥坦言,正是春日,周边山上有野菜,山里还有其余作物,省吃俭用,可能会吃不饱,却不至于饿死。没走到最艰难的一步,却抢夺别人的财物,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把别人逼到悬崖处? 做人不能如此自私,若真有那厉害劲儿,就应该对着贼人施展,而不是躲在这里,伺机打劫苦难的百姓。 莫小荷勾唇,夫君一脸正义,正在讲大道理,可是为什么,如此怪异呢?他一向不喜多言,平日被不公平对待,也不放在心上,没成想还有这一面,这感觉,像是被大哥莫怀远附体了。 刘老大被说得汗颜,又激起了点血性,是啊,当男人比他还窝囊的真不多,他不靠任何人,有杀猪的本事,在哪里都饿不死,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大不了和母夜叉一拍两散,那娘们能吃,家里剩余的口粮都搭对她了,不如把她休回去,这样他的老娘和兄弟,也不用受闲气! 刘老大认错态度很好,他打劫了几户,这几日家里吃用了一部分,他表明自己会想办法把剩余的还回去,如果还不上,用家里其余物件补上,或者记账,晚些时候,他挨家挨户登门道歉。 顾峥点头,他没想到自己的话起到效果,不管刘老大阳奉阴违,还是真想明白了,这些不关他的事,而他不过是想要一个态度。 莫小荷口渴,拉了拉自家的夫君的衣袖,夫妻俩正要离开,就见胡同里飞奔出来一个和庄户壮汉差不多的黑壮妇人,妇人穿着一身土灰色的衣裙,水桶身材,走路却灵活。 她走到路口,看了一眼狼狈的刘老大,抬起绣花鞋,一脚踹到他的屁股上,刘老大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扑通一声栽倒,整个人画出完美的弧度,最后,脸在一次浸泡在那凹地的脏水中。 莫小荷抽了抽嘴角,总感觉刘老大有些悲催,她是不是又同情心泛滥了?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黑壮妇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趴倒的刘老大,做茶壶状,怒道,“你个杂碎,老娘起身后,看到锅里是空的,早上你让我喝凉水啊?我打死你个废物!” 刘老大二次摔倒,正要起身,又被妇人按在地上,对着他的屁股,啪啪啪地捶打,让他里子面子丢了个彻底。 平日母夜叉不出门,家里又在胡同最里,邻居住着年过花甲的老两口,下雨打雷都听不真切,他在外是霸王,在家装孙子,这件事除了亲近的兄弟,无人知晓。 婆娘不管不顾闹出来,又让他在顾峥面前丢人,刘老大第一次感到出离愤怒,他以前得过且过,是想着用小舅子的人脉办事,再说成亲了,男子养家糊口,没什么,他找了个懒缠的婆娘,不怨别人,是他自己作死,当初就看上了她娘家的背景。“滚回去!” 当了几年孙子,一下转变角色有点困难,刘老大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水,瞪着母夜叉,“你跑出来干啥,你看看你,头发乱七八糟,像个叫花子!” 母夜叉有好几个兄弟,她是家中独女,又是长得最像他老子的,因而受宠,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出嫁前还曾经有小丫头伺候。 嫁人那会,本是小丫头要作为陪嫁,可他娘家人怕同在一屋檐下,时间久了,刘老大和小丫头有什么首尾,毕竟人人爱美,任谁也不会喜欢黑壮如狗熊一般的女子。 母夜叉听惯了奉承的小话儿,被夫君指像叫花子,接受不了,甩了甩凌乱如杂草的头发,当即开始撒泼,不管不顾喊道,“昨晚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莫小荷本不愿意看夫妻吵架,但是她挪动不开脚步,母夜叉一个人,几乎堵住本来就不宽的街道,她只能被强迫留下来围观。 “你说我胸大,有福气,长得结实,而且很可爱,你都忘了吗?” 刘老大的婆娘嗓门真不小,她吼出来后,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低下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鞋尖,仔细看,肩膀在轻微抖动。 莫小荷想给刘老大竖起大拇指,这么实在的人不多啊,瞧瞧人家夸人,有艺术性,而且每个词语,都经得起考验。母夜叉至少有二百来斤,胸和肚子基本在一条直线上,这身材,绝对不是穷人家能养出来的,可不就是福气?结实自然不必细说,一个女子,若是不美貌,夸可爱,定然让人挑不出错来。 “少丢人现眼,回家!” 刘老大强压着心里的邪火,现在人人自危,他不一定什么年月才能出摊做生意,用不上小舅子,以后也不想卑躬屈膝,他谁也不惯着!就是这么强硬! 母夜叉张大嘴巴,刘老大在家从没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过话,莫不是在外头有人了?未出嫁的时候,她曾经听隔壁嫂子说过荤话,想要捆住夫君,那就在床上榨干他,这样他有心无力。 成亲几年,她就是这样做的,事实证明,真真是管用,妙啊妙,不过刘老大在床上太过死板,这点她不满意,她回家和娘亲诉苦,刘老大不会叫,不解风情,像一块木头疙瘩。 刘老大的确是不想叫,意乱情迷的呻吟声,不应该是女子发出来的吗?身段柔软,面色粉红,细白如羊脂的皮肤,如果他婆娘是这样的,让他做啥他都愿意! 每晚被母夜叉蹂躏,他已经失去做男子的尊严,只想快点结束好睡觉,谁有那个闲心,他虽是个杀猪的,却没那么重的口味! “刘老大,你不想混了?你这是要上天啊!” 刘老大不给面子,母夜叉彻底火了,她骂道,“我马上回娘家告状,让我几个哥哥把你扒光,扔到街上来,你这个龟孙子!” “龟孙子?好啊,这个称呼好,不当孙子,能让你这下三滥的货色入我老刘家的门?” 刘老大忍了多年的闲气,终于爆发出来,既然撕破脸,他什么都不怕,反正他是爷们,不在乎名节,最多就是丢脸呗!他颤抖着手,指着母夜叉,“入门几年,你好吃懒做,不孝敬我爹娘,还想勾搭我兄弟,再者,就算养了几年的母鸡,也该下个蛋了,你呢?”夫妻俩吵架的内容太过惊悚,信息量巨大,莫小荷作为外人,都听得脸红,八卦的火焰冉冉升起,真看不出来,刘老大是个怕媳妇的,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呸!” 母夜叉啐了一口,一脸理直气壮,她爹娘兄弟都在衙门吃皇粮,有背景,刘老大一家子草根,不是木匠就是杀猪的,能配得上她? 当年她才不想嫁人,是爹娘哄骗她说刘老大看着壮实,她嫁人能有好日子,她百般不情愿,后来又相看几户人家,那男子就和弱鸡一样,没办法,就嫁入刘家,她还很委屈呢! 好吃懒做?她在家里就有人伺候,刘家人伺候她,有问题?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她只管享福。 至于勾引兄弟,母夜叉眼神闪了闪,这点,她是有点理亏,但是能怪她吗,还不是刘老大不行,银枪蜡头,一晚上才一次,也就能撑得过一刻钟,她听弟妹说,刘老大的兄弟,至少要半个时辰呢! 他废物,就别怪她不守妇道,什么生不出蛋,不一定是她的问题,很有可能,是他不行! 母夜叉一点一点指出,气得刘老大呕出一口血!他上辈子定是恶事做绝了,才摊上这么个货色!是他不行吗,要是别的汉子,见了这样的,能硬的起来才怪! “刘老大,你是看我娘家也被抢了,帮衬不上,所以对我变脸了?” 母夜叉不傻,仔细一想,就回过味,她冷笑,他不想好,她还不想过了呢!最近连半刻钟都挺不了,要他有什么用? 县衙门一日不倒,她娘家就依然威风八面,她要踹了刘老大这废物,找个强壮的汉子,恩,什么好看的,她不稀罕比自己白的,左看右看,对面站着的刀疤脸,似乎还挺不错! 看身高比她高,长的比她丑,不会嫌弃她,看来他是娶过娘子的,那没关系,反正她也嫁过人,正好扯平了。 母夜叉想着,嫌恶地看了一眼刘老大,转过身,含情脉脉地看向顾峥。 第283章 比唱戏的能演 莫小荷一直关注刘老大和母夜叉吵架,见母夜叉无所谓地转身,把目光投向自家夫君,她一脸黑线,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就这幅尊容,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然,她家夫君是天鹅! 不理会二人,莫小荷向前一步,但是她身量比母夜叉矮半截,不能挡住顾峥的脸,勉强能遮住重点部位,保证不被母夜叉窥视。 “夫君,我口渴。” 莫小荷柔弱地靠在顾峥身前,挑衅地瞪刘老大的婆娘一眼,世风日下啊,刘老大就在旁边,还是活的,母夜叉就敢对着顾峥暗送秋波,可见平日行事也是个没章法的。 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刘老大和母夜叉渣渣一家亲,最好继续相亲相爱的过日子,就别祸害别人了。 “恩,我们回家。” 顾峥见自家娘子嘴唇干燥得起了一层皮,不再多说,他把身上的包袱和手中拎着的东西全部换到一个手上,腾出一只手牵着莫小荷,面色不变,眼神却极尽宠溺。 不理会闲杂人等,夫妻俩加快脚步,穿过两条胡同。自家大门紧闭,张大娘站在凳子上,露出半个脑袋张望,看到二人回来,脸上有了笑意。 前几日见天下雨,下山的路不好走,她估摸二人不会回下山,等天晴了,她就开始盼,这不,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 莫小荷进门后,直奔灶间,灶间放着个水壶,一直有温水,她找出个粗瓷碗,一连喝了三大碗,这才压下喉咙里的不适,她给夫君顾峥倒了一碗水,接过他手中的鱼,放在铁盆里。下山这么久,鱼早就死了,天气暖,留不住,不如一家送一条,当做晚上的菜,吃了省心。 “这几日镇上不太平,乱糟糟的,咱家关门闭户,根本就没出门。” 张大娘唉声叹气,本来两国要打仗,边城百姓的日子不好过,镇上来了贼人,家家户户遭灾,这下更难了!家里还有点菜,剩余的腊肉,火腿,奈何肉香味传得老远,怕引来不怀好意的人,张大娘不敢做。 莫小荷正准备张口询问,想到路上遇见刘老大一行人,心下了然,想必这种人很多,一种是有贼心没贼胆,一种是既有贼心,也有贼胆,这般情况下,越不引人注意越好,省去很多麻烦。 “你们带来了鱼,两边煎得金黄,再熬成奶白色的汤,新鲜着呢。” 张大娘叹了一口气,煎鱼的味道太大了,只能把鱼收拾干净,直接下水煮,那样会有轻微的腥味。莫小荷有身孕,也不知道能不能喝得下去。 “张大娘,你不用顾虑这个,该咋做咋做,咱们晚上搬到莫家村,镇上屋子先空着。” 夫妻俩商议过,镇上太乱,不是久留之所,山里盖屋应当提上日程,不如把家里人都挪动到莫家村,这样方便冯大春和李河上山,早上去,日头落了回来吃饭睡觉,一点不耽误工夫。 “莫家村不是小荷的娘家吗?” 张大娘觉得这样不太妥当,她和老伴孤苦无依,顾峥能照顾他们,给个遮风挡雨的住所,已经算是念旧情了,他们登堂入室,跑到莫小荷娘家去住,鸠占鹊巢,有些蹬鼻子上脸的意味。“恩,不过族里迁移,我爹娘短时间回不来。” 莫小荷没考虑娘家婆家,怎么方便怎么行事,有人屋住在莫家村,她是高兴的,正好家里能有些人气。 在屋里小憩了会,莫小荷在灶间切了小半条鱼,放在篮子里,上面蒙着布巾,回来路上替他们夫妻二人说话的老大娘,被刘老大踹了个跟头,身上带伤,总得去探望下。其实,对方帮他们说话,根本起不到作用,但这个情,她要领,毕竟人家是好心,因为想帮他们,才受了伤。 “再加一小袋糙面。” 贼人刚走没几天,家家户户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但凡还有点米粮,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老大娘的布包全是野菜,估计是用来充饥,家里不剩下多少粮食了。 大忙帮不上,也惹眼,张大娘拾掇家什,晚上就搬离,自家不用顾及太多,一小袋十斤的糙面,能顶不少事。 莫小荷先前没装粮食,心里有顾虑,夫君提出,她歪着头想了想,一袋子糙面还真就不值什么。 老大娘没想到自己平白无故说句话就能换来粮食,坚持推拒,镇上家家缺粮食,一斤糙面,叫价到五十文,是以前的二十倍,这些至少要半两银子。 无功不受禄,她只是说句公道话,一点忙没帮上,怎么能要东西呢! “大娘,就这些东西,多了也是没有的。” 莫小荷把面袋子顺着门缝塞进去,这就算是善缘吧,如果大娘什么没说,她也不会想到送东西,好人有好报,是应该的。 “周围人家多,指不定竖着耳朵听声,所以,大娘你就安心收下,不然咱们在门口停留太久,怕招惹上麻烦。” 大娘听到此,面色骤变,当即也就不再推脱,家里米缸空空,面缸见底,有了这些糙面,做成野菜饼子,一顿一个,能吃很久,的确解了燃眉之急。 她的儿子儿媳妇在隔壁镇上大户人家做工,她带着小孙孙留在家里,她饿着没啥,可不能让小娃跟着吃苦。 正要好好感谢一番,她打开大门,发现夫妻二人的背景早已远去,在胡同转角,一转身便不见踪影,大娘抹着眼泪,她这算是遇见贵人了啊! 不过是帮着说一句话,她人言微轻,哪就值当送这些?那可是粮食啊,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东西!大娘关上院门,只得把感激之情放在心里,琢磨等儿子和而儿媳妇归家,她好好说道说道。 送完东西,莫小荷打了个呵欠,眼中泛起了点点水汽,顾峥用帕子点了点她的眼角,“困了?要不我陪着你回家,先睡一会儿,晚点再去如何?” 李秀成亲当晚,镇上来了贼人,也不晓得洞房花烛被搅和了没,再加上幼年时的遭遇,让她对房事存了惧怕的心思,莫小荷始终放心不下,想上门看看,顺便送一条山上带下来的大鱼。 “夫君,我没事,就是怀孕后精神不太好,总像睡不醒似得。”莫小荷摆摆手,左右没几步,马上到了,不如先去表姐那喝口茶,坐会儿再回去。 李秀成亲的日子是特地找山上和尚算的黄道吉日,二月二龙抬头,谁料那日变成遭灾的日子,家里被贼人抢夺后,一穷二白,还是靠大哥李河送了米面,才勉强混一顿饱饭。 公婆带着小姑子在乡下住,躲过一劫,家里人说她是福星,若不是选了龙抬头的日子嫁过来,家里人不去老宅,以林霜的姿色,很可能被贼人带走,有什么后果,不得而知。 连知县千金都不能幸免,何况是小小的书吏的妹子? 林秀才的爹娘回来一趟,因这个缘故,对李秀越发满意,她什么都没做,就变相成为林家的恩人。 李秀感到很惶恐,她在家里也是做活的,可婆婆来镇上一下午,把里里外外拾掇一遍,拉着她的手,不住点头,家里遭贼,粮食都没了,而婆婆一点不在意,不住看着她笑,这就有些惊悚了。 女子嫁人之前有爹娘疼宠,是日子过得最悠闲的时候,李秀虽然吃过苦,可后来家里有个打铁铺子,她又能赚银子,日子比从前舒服,吃用之物,很多是表妹莫小荷送过来的,比大户人家小姐用的只好不差。 林秀才的爹娘性子温和,但是她嫁过来,二老是她的长辈,她得好好伺候着,做好了准备,谁料婚后生活,和她想的一点不一样。 夫君性子不迂腐,不古板,却喜欢说教,李秀以为自己耳朵会起了茧子,也没有,每当她做错事,林秀才只是在一旁,用微带凉意的眼神看着她。 没办法,错误犯的有点大,他一时转不过弯,也正常,换作是她,同样觉得无比丢人。 可是那件事,丢脸的应该是她,为什么他一直板着脸? 前两日婆婆回来,林秀才在他娘面前,对她百般周到,一点看不出夫妻不和的端倪,而错本在她,李秀没脸告状,林秀才没在婆婆面前参她一本,已是万幸。 自从成亲以后,李秀整日对着夫君,身边没个说话的人,乍一见莫小荷,她激动地上前,“我听我大哥说,你和妹夫住在山里,咋回来了?” “今早刚回,着实放心不下这边,总怕再有什么事。” 莫小荷叹息一声,如果不是顾峥突发高热,又赶上阴雨连天,二人或许还能提前两天回来。 林家院子不小,围墙下搭着花架子,满院的绿意,让人心旷神怡,灶间在后院,后院有三分地,前院不大,种着花花草草,林秀才是读书人,喜好清雅。 “来,我做了糯米的团子,白糖芝麻馅。” 顾峥和林秀才进了书房闲聊,李秀见机行事,赶紧把莫小荷拉到后院的灶间,真是憋死她了,这两天虽然见到了大哥李河,不过大哥还是光棍一条,她也不能找他聊夫妻之事。 莫小荷眨眨眼,自己喜欢的明明是年糕,啥时候变成糯米团子了?她没反驳,等进到灶间,左右无人,她坦言道,“表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她和夫君顾峥进门,林秀才表现得很热情,看李秀的眼光,带着淡淡的笑意,可见二人的日子过得不错,莫小荷怕李秀还在意过去被老流氓非礼一事,耐着性子劝说。 “小荷,你告诉我,人要向前看,我纠结了好几年,想开了,就踏实了。” 归根结底,怕自己失贞,娘文氏在成亲前帮她检查过,没问题,李秀豁然开朗,她的贞操还在,还有资格追求幸福。 “你别看夫君他态度好,他比那戏班子唱戏的还能演,你们一走,马上对我摆着冷脸。” 李秀讪讪地,家丑不可外扬,可表妹知道她一切的秘密,根本不是外人,她忍了好几天,不吐不快,不然憋在心里,早晚得做病。 “啊?” 莫小荷眨眨眼,林秀才是这种人?他看上去很有主意,应该不会任由爹娘摆布自己的亲事,难道他是被逼迫娶的表姐? 不对,应该不是这样,若真是不情不愿,林秀才怎么可能找李河合伙做生意,很多小细节上能看出他对李家的照顾,思及此,莫小荷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了姐夫?” “你咋知道?” 李秀口快,说完很是懊恼,表妹聪颖,三句话,就把她那点底子套出来,这下,她不承认都不行。 李秀低下头,绞着帕子,期期艾艾地道,“是犯了点小错,我也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而且他不是一点错没有!” 那晚贼人进院子抢夺财物,夫妻二人躲在棚子下的浅坑,林秀才垫底,李秀坐在他身上。 巧的是那天拜堂后,她喝了不少水,又受到贼人的惊吓,人有三急,忍起来万分辛苦,她紧咬牙关,面上成青紫色,难受的要命。 夫君林秀才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非要吓唬她,说隔壁死了人,她这一着急,一上火,一受惊,下盘就没稳住,然后……然后就尿了他一脸。 第284章 猝不及防撒狗粮 有些话难以启齿,可夫君林秀才对她不冷不热,二人分床而居,每天面对一张冷脸,李秀感到很有压力。 婆婆对她是千好万好,只希望她早日为林家开枝散叶,不管是男是女都可,总要先有个孙子或者孙女,让他们承欢膝下。 “夫君夜夜宿在书房,也不肯让我近身。” 李秀愁眉苦脸,夫妻不同床,她要怎么还能创造出一个孩子?那只能给他戴绿帽子了!她和林秀才提出过,对方只是冷淡地看她一眼,不同床的理由是,她会遗溺,睡觉到半夜三更发现身边一股子尿骚味,实在不怎么美好。 “小荷,就那一次,能怪我吗?偏生那群贼人不干好事,搅和了我的洞房花烛夜不说,害得我们东躲西藏,又冷又加上受到惊吓,我也知道很尴尬……” 李秀看到莫小荷绷着嘴角,想笑又不能笑,一张白玉般的小脸,表情纠结,马上成了酱紫色,她索性大方道,“反正发生了,你想笑就笑吧!” 话毕,她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哈哈哈!” 莫小荷得到准许,笑出声来,她晓得嘲笑表姐不厚道,但是实在忍不住啊!她要是再憋一会儿,怕是要背过气去,按照表姐的描述,她脑海里迅速把场景还原,摇摇头,再没更囧的了!难怪林秀才会生气,被人尿一脸,没家暴,算是很有风度,而且他这个人不错,至少当着他爹娘和外人面,做做表面功夫,表示下和李秀关系融洽,让李家人不用太担忧。 “你倒是给我想想办法,我可咋办?” 李秀很苦恼,就是因为尴尬,她才口不能言,她心里明白,和娘家人说,丝毫起不到效果,只会把事情闹大。原本只是夫妻两个人的疙瘩,闹到人尽皆知,林秀才更不会原谅她。 “表姐,你做的对,这件事,你就当从来没和人提起过。” 莫小荷笑够了,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读书人最是爱脸面,想必林秀才过不去心里难道坎,等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回转的余地。 夫妻之间有矛盾正常,千万不要耍小性子,认为男子就该让着女子,必要的时候,彼此退让一步,才能解决矛盾。 李秀打开食盒,盒子里装着糯米团子,团子内是白糖芝麻馅,家里只有米粮和菜蔬,大哥送了块肉,她不敢做,怕香味引来周围人家的窥视,就做了点甜点充饥。 糯米团子不好克化,吃多了容易积食,莫小荷只吃了尝尝味道,又喝了一小茶杯的白开水,冲淡口中残留的甜腻。 “小荷,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让着自家娘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李秀不以为然,林秀才冷着她,她也不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心中着急却无可奈何,只希望他更主动一些,给她给台阶下,她认错低头,二人好好过日子。 事与愿违,看到他那双带着凉意的眼睛,李秀心底那点激情全部被浇灭了。 未出嫁前,在家中,爹爹一直让着娘亲,娘亲纵使有错处,爹爹也是很宽容的态度,周围的姐妹只有莫小荷成亲,顾峥自是不必说,表妹就算是错了,在他那也是对的。 “你怎么还有这种想法?” 莫小荷瞪圆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似得看自家表姐,李秀被看得发毛,用手摸了摸脸颊,结结巴巴地问,“有……有什么不对吗?” 出嫁之前调养的不错,李秀原本凹下去的面颊有了肉,蜡黄色褪去,只剩下淡淡的红晕,日子过的顺遂,人也胖了一圈,胸口处有了曲线。 “夫妻过日子,可不是谁该让着谁的问题,有错的认错,没错的也不能理直气壮。” 要是非要刻板的谁有错谁认错,搞的和衙门审讯一样,要求公平公正,还过什么日子?先认错的人未必一定有错处,而是不忍心让对方生气,仅此而已。 莫小荷虽说娇气了些,有时候闹闹小性子,让顾峥疼宠她,但是她心里门儿清,他哄着她,她都记在心里,从没觉得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表姐,你只看到了表面,总觉得我夫君付出的多,可我对她的心意,一点不比他少。”莫小荷难得一本正经,让来接娘子回家的顾峥顿住脚步,他不是有意偷听姐妹二人说话,现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林秀才看了看顾峥,面色古怪地打了个手势,难道李秀把糗事捅了出去?她不会这么缺心眼吧! 内室,莫小荷和李秀畅聊继续,对门外竖着的四只耳朵浑然未觉,她正慷慨激昂地表白,这话从没当夫君的面提起,压在心底,也挺不自在。 “表姐,你懂爱吗?” 莫小荷眼神清澈,眼底是深深的情意,“自从他救我那天起,我就觉得,这辈子我就是他的人,这就是缘分吧?” “可是小荷,我一直知道你心气高,想找个知书达理的,就像我夫君这种有才学的人。” 李秀简直是神助攻,这个问题,门外二人同样好奇。林秀才面上不显,心中却很满意,原来在自家娘子心里,他是有才学的人,不错不错,没有他想的那么蠢,要么就原谅她,晚上来一次洞房?打定主意,林秀才用余光扫向顾峥,只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冷淡,可是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握住,可见很在意莫小荷的答案。 “书生有什么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我爹爹就算是好的,可家里的活计,还不是靠我娘亲操持?” 前身的确喜欢风花雪月,最爱的出口成章的白面书生,而莫小荷本人,却对只会耍嘴皮子不干实事的人无比反感。那些垃圾连自家夫君一个指头都比不上,饿肚子的时候,念几首酸诗就能管饱? 顾峥会打猎,还有烧烤的绝活,过目不忘,若不是大越和大吴都有规定,身有明显残疾者不能参加科考,她夫君没准能弄个状元回来! 这下,震惊的是李秀,她不好意思打击自家表妹,可是表妹是哪里来的盲目的自信?顾峥考状元,瞧瞧这牛皮吹的,要上天了! 林秀才听后,一脸艳羡,对顾峥竖起大拇指,先不说顾峥有没有此等高才,就是他娘子不顾一切盲目崇拜,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很想打听一下,顾峥是如何把莫小荷忽悠成脑残的? 对,那叫脑残粉,是大越新出来的词。 顾峥哭笑不得,心里却和灌了蜜水一般,这一切源于自家娘子的信任。 “我讨厌大吴,以貌取人这个还能不能好了?我夫君在我眼中是天下第一帅!你们都不懂欣赏。” 莫小荷发泄出来后,心里轻松很多,她如竹筒倒豆子,把心里话全说了,“不过这样也好,夫君永远是我一个人的!”李秀感到话题有点跑偏,刚刚姐妹二人研究的是夫妻相处之道,怎么一边倒,变为称赞顾峥多好的了?再者,她记得最在意容貌的好像是莫小荷吧,以前看到长相差的人,表妹都是不愿意搭理的。“他就是不爱惜自己身体,身上好几处旧伤,我每每看到他受伤,都想掉眼泪。” 莫小荷心里软软的,她从不知道,自己也能如此幸福,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她都在感谢老天的恩赐。 顾峥疼她,宠她,凡事为她着想,她也是一样,尽管会耍小性子,却从不过分,只因为爱,她见不得他有任何的失落和伤心。 以前不懂,真的爱一个人,是愿意为他去死的,不是犯贱,而是因为对方真的比自己重要。“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李秀顿悟,她并不是很理解表妹浓烈的情感,或许是和林秀才相处时间短,但二人成亲了,以后是一家人,日久见人心,她的确要改变思想。 那件事,是她的错,她有啥拉不下脸面的?贼人闯进来,是他护着她,带着她躲避凶险。 这么一瞬间,李秀想开了。 林秀才本想在门口听听娘子说没说他坏话,或者有什么评价,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强硬地喂了一嘴狗粮,他心里酸溜溜的,同样是表姐妹,做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他突然感觉到很委屈,看看顾峥,相貌丑陋,福气却好,这辈子有人愿意为自己死,林秀才想,真的没白活。 “咳咳。” 轻轻咳嗽两声,林秀才走在前面,他真听不下去,迫切希望赶走间接秀恩爱的顾峥夫妻二人,以后尽量少接触为妙,不然这一颗小心脏总被虐。“夫君,妹夫。” 李秀坐在靠门边的位置,第一时间站起身,她看了看天色,笑道,“瞧瞧我,一说话就忘记了时辰,小荷还有身孕,得早点回去歇着。” “表姐,我们要搬到莫家村,表哥去山上盖房子,你们算算日子,约莫最多半个月,我和夫君要南下。” 半个月是最后的期限,着实拖不得,徐铁头那边已经定下来,现在就看林秀才跟不跟众人一起上路。若是可以同行,一路上有说话的人,定能增加不少乐趣。 “好,这个得夫君决定。” 李秀点点头,把二人送到门口,她终于聪明一次,在外人面前,认可林秀才当家做主的地位,马屁拍对位置,林秀才心中熨帖,被喂了狗粮的心情突然好转了些许。莫小荷挽着顾峥的衣袖,夫妻俩走出林家的小院,许是心里话倾诉出去,她轻松几分,突然回过味,没有帮李秀解决问题,光顾着表白自己了。 “你刚在屋内的话,我都听见了。” 沉默良久,顾峥用手按了按胸口,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有想哭的冲动,他以为,在懂事以后,就不知道什么叫眼泪,眼里总是干涩的。她说爱他,在她心里,他最好,甚至,愿意为他去死。 “夫君,我说的都是认真的,我心中所想。” 莫小荷靠在他一侧,调皮眨眨眼,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涩,反而大大方方的,“以前总找不到人来表达,有怕说多了会被当做油嘴滑舌,今天突然发现,表姐是很好的听众。” 下次想说,想炫耀怎么办?找堂姐莫大丫。莫小荷在心里打定主意,没办法,前身清高,除了家里亲戚,竟是一个对她真心的都没有,而莫小荷没什么机会交友,这么久,只有璎珞一个姐妹,当然,兔子精徐雁回算一个的话,她只有两个朋友。 “我也是。”顾峥只说了三个字,表达他心中的一切想法。他同样爱她,发誓一辈子不让她受委屈,如果替她死,他不会有二话,但是他们谁都不能死,会生儿育女,幸福快乐一辈子。 第285章 心机女 几场雨下过后,天气迅速变暖,申时初,太阳就和火烤的一般,清早凹地还残存的水渍干涸,只剩下一圈浅淡的印记。 莫小荷揉了揉肚子,在表姐家还吃了东西,这才刚过不一会儿,她竟然又感到肚腹空空,胃就像个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 听胡同里对门的邻居嫂子说过,她怀着身孕的时候,就比寻常妇人能吃,最后生出个大胖小子,连哭声都要更响亮。 想到那个总是疯跑的小娃,莫小荷叹息一声,那些贼人太可恨了,无论怎样,孩子是无辜的,损失钱财,就当破财消灾,为什么要罔顾人命? “怎么了?” 顾峥察觉到自家娘子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不明所以。老郎中提过,怀着身孕的女子情绪容易喜怒无常,让他这个做夫君的多包容一些。 他不怕自家娘子发火,只希望莫小荷有什么都别憋在心里,他心甘情愿做她的出气筒。 夫妻云雨,那一瞬间就好比入了仙境,顾峥在得到快感之后,把烦恼全部丢给了自家娘子,十月怀胎,总要忍受苦楚,他真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她受罪。 “咱们早点回村也好。” 莫小荷歪着头,长长的睫毛低垂,掩藏住眼中的情绪。自从有了身孕以后,她就觉得自己和肚子里的小生命有了血脉联系,这种感觉很微妙,她说不好。 当娘不易,十月怀胎,生产是一道鬼门关,把儿子拉扯到懂事,却在这个关头失去了,这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夜深人静,莫小荷躺在床上,听着对面嫂子的哀泣,她难过得只抹眼泪,感同身受。 原本,她对婆婆顾夫人有点意见,现在那点意见转变为感激,至少没有顾夫人,她的夫君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说话间,二人回到小院,张大娘正在收拾包裹。她和老伴来到大吴,一穷二白,身上就一套换洗的衣裳,破破烂烂的,半年时间,老两口多了不少物件,她自己的衣裳,就装了三个小包袱。 “顾小子,小荷,我去做饭。” 张大娘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滴子,天色不早了,饭毕,天一擦黑,他们就搬家,也不引人注目,只是家里很多东西不能带过去,有点可惜。 “干娘,咱们还是别做鱼了。” 冯大春挑着一旦柴禾,走进院子,他听说要搬家,柴禾他就送给最初租住小屋子的房主,那对老夫妻对他挺照顾,年纪大了,砍柴不方面,他能帮就帮一把。 刚刚他从县衙门附近路过,听说镇上很多百姓联合去衙门闹,要求朝廷拨一笔抚恤金,另外得派发赈济粮,不然他们日子过不下去了。 县令因为自己女儿被掳,焦头烂额,他这几年压箱底都被抢劫一空,正憋着一股火,见百姓来闹,根本不问缘由,堵在衙门口不走的,立刻领一顿板子。 百姓们红了眼睛,和捕快打在一处,听说出了人命案,这个节骨眼上,自家要谨慎行事,先垫垫肚子,到村里能自由点。 “那成,我手擀几碗面条,加点小青菜,咱们先垫垫。” 张大娘见顾峥夫妻二人不反对,转身进了灶间。 莫小荷想进去帮忙,闻着柴火味,她胸闷气短,总觉得有一口气卡胸口出不来,不得已回房躺了会,等她醒来,发觉已经到了莫家村的老屋。 “咱家的马车还在村里,我借用了徐大哥的马车。” 顾峥见自家娘子睡得香甜,不忍心打扰,让冯大春赶车,他怕马车走在土路上颠簸,会晃醒她,一路把莫小荷拥在怀里,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在村里不如镇上方便,可如今镇上满目疮痍,百姓人人自危,听说又冒出来一伙小毛贼,在周边的村里偷粮食,偷家里养的公鸡,用迷烟那等下三滥的手段,等第二日清早,村里人发现丢了东西,这才察觉夜里似乎睡得太熟,一点响动都没听见。 冯大春,李河去山里盖房子,顾峥也跟着,几日的工夫,就做出个大概,山里造屋的料齐全,后续慢慢加盖院子。 两国未开战,边境城池已然陷入混乱之中,无论是镇上还是村里,没有一处净土,时常有士兵的小队来巡逻,闹得人心惶惶。 去大吴的日子不能再耽搁,临行前,张大娘找邻村的神婆算了日子,若是赶在二月前离开,只有农历二月二十这一日,宜远行,并且为黄道吉日,万事不忌。 几乎没有任何过度,棉衣脱了后,直接穿夏衫,莫小荷怀孕有三个月,肚子只有些许的凸起,她面色红晕,人也胖了一圈。 一行人把出行日期定在农历二月二十,临行前一天,李秀带着林秀才来到莫家村,她手里拿着个小册子,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要带走的东西。 “小荷,你有经验,你帮我看看,我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李秀把物品分门别类,打勾勾的代表准备妥当,衣物,鞋袜,路上的应急药材,包括林秀才要看的书,笔墨纸砚,打发时间的九连环,棋子,牌九,善于保存的吃食,当然,最重要的是银钱。 穷家富路,行路难,这一路抄近道,有一段是水路,在水上住个三五天,日子极其难熬,而且李秀怕自己晕船,又找郎中买了一些治疗眩晕的药物。 第一次出远门,难得和夫君在一处,要去更繁华的大吴京都见世面,李秀这几日夜夜难以入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琢磨出行要带的物件。她必须准备的齐全,让夫君对她刮目相看。 “九连环,牌九这些不用带,等你上路就会发现,根本没心情玩。” 莫小荷仔细看了一遍,上面应用之物准备得妥当,的确是下了一番心思的。她当初也和表姐一样,向往外面的世界,以为行路和旅行一般,能看遍沿途美景。 事实是,一路走官道,沿途尽是荒山野岭,坑坑洼洼的地面,在马车上坐久了,人被颠簸得散了架子,最开始新鲜两天,最多两天,然后只觉得折磨。 赶马车的人风吹日晒雨淋,坐马车同样像坐牢一样,莫小荷想,如果不是离不开自家夫君,她说什么不会也不会选择赶路。 “啊?” 李秀满腔热情被莫小荷的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表妹人娇气,不能吃一点苦,但是她不同,或许能感觉到乐趣,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她真是高估了自己。 “表姐,我现在怀孕了,有些东西用不到,但是你可得准备了。” 莫小荷眨眨眼,说得很委婉,李秀立即会意,是了,她之前见表妹准备的东西,总觉得少些什么,原来是女子用的月事带。这个东西,荒郊野岭可没地方买去,到时候她只能垫棉布加草木灰,更换起来也不方便。 “薄荷草,凉茶,这些一个人带着就行,我那都准备了。” 徐铁头,林秀才和顾峥赶着三辆马车,徐铁头是读书人,身子骨弱一些,为减轻重量,堂姐莫大丫之前和她商议过,三人在自家和徐铁头的马车轮流休息,莫小荷没意见,其实她是想都在各自的马车上,姐妹们进城住宿再凑在一处说话,她不忍心自家夫君劳累。 另外一些东西,路上缺什么慢慢置办,蚊帐和一定要带着,还有帐篷,天黑进不去城,只能宿在马车上或者帐篷里,越往南边走越热,官道两边的杂草丛中,蚊子成群,还都是那种毒蚊子,被叮咬上一个包,那个部位会肿得和小馒头一般。 “表姐,看你精神不错,是和秀才姐夫和好了吗?” 心里好奇,莫小荷忍不住问道,她很想知道,李秀是怎么搞定了林秀才,毕竟发生过那样的糗事,还是很尴尬的。 “和好了,还得多谢你。” 李秀眼里带笑,之前是她先想不开,和自己男人别扭着,争论对错有什么意思?人都有自尊心,何况是读书人,最讲究风骨,她和夫君生活几日,基本摸清楚他的脾气,吃软不吃硬,所以不用指望他给自己台阶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李秀称赞莫小荷驭夫有道,她只掌握个皮毛,顺利拿下林秀才,而且现在他对她比从前体贴,真心了不少。 “我怎么不明白呢?” 莫小荷回忆,那天好像来不及说什么就离开了,她还没来得及帮忙出主意,想解决的办法,只说让表姐别倔强着,该低头低头,夫妻过日子,以和为贵。 “小荷,以前你总是喜欢看书,我是不屑的。” 李秀摇摇头,所有的学问都在书里,读书多了,至少不会变为眼皮子浅的人,自家表妹就是聪明,随意几句话点拨她,她就有了不菲的战绩。 “可是……” 莫小荷无语,她点拨什么了?莫非是她失忆了,所以才记不得? “哎呀,就是前几天我娘来看我,我偷偷在窗户那看到夫君的影子,估摸他能听见我说话,所以……” 说到此,李秀用手捂住脸,顿了顿,“我说第一次遇见他,就对他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他带着林霜来家里吃饭,我就看上他了,偷偷注意他。” 这话当然是随口胡诌的,那会李秀正在为冯大春的态度纠结,根本没注意林秀才是圆是扁,更别提一见钟情,她主动表达心意,遭受过冯大春的冷遇,因此,她对此始终抱有怀疑态度。 李秀发现,那日她和表妹闲聊,莫小荷表白自己的时机掌握得非常好,假装不知道顾峥就站在门外,借着其余人帮忙,表达情感,这样做真实,比直接说,更让对方舒心。 莫小荷:“……” 在表姐的口中,她是个算计一切的心机女,可是她真的没有!莫小荷有一种被冤枉的感觉,她当时情绪激动,只想说点心里话,并不晓得自家夫君和林秀才站在门外。 “夫君听到我对娘说的那番话,当时表情淡淡的,等晚饭后,赖在堂屋不走,找借口和我闲聊。”李秀说完,面颊染上红晕,聊着聊着,夫妻俩聊到净房,共用一个浴桶,洗了鸳鸯浴,而后更是直接奔上床,最后成就好事。 看着元帕那抹如梅花的颜色,李秀虽然躺在床上一天没起来,心里却是高兴的,至少生米煮成熟饭,她有生小包的机会。 春宫图上说男子正常都要在一刻钟左右,夫君一次将近一个时辰,折腾的她只想喊停,她之前回娘家问过娘文氏,娘说,那是她的福气。 李秀不懂,被折腾只想求饶,怎么就是福气了。 第286章 套马的汉子 农历二月二十,一行人告别亲人,开始踏上南下前往大吴京都的路。 多次出行,莫小荷对远行不抱任何期待,她有了身孕,畏寒,畏热,也才怀孕三个月出头,人就变得娇气无比,她很难想象生产之前带着球儿,怎么熬日子。 莫大丫和李秀不同,二人都是第一次远行,怀着同样的心情,路上叽叽喳喳,透过车帘子的轻纱,一路向外看,彼此时而交流,福来布庄价格公道,前方街角的豆腐花味道好,号称百年老字号的点心铺子东家,是个俊俏的书生,总喜欢板着一张脸…… 如今镇上早已不复之前的兴盛,街道冷清,稍微有一点的底子的人家,都和他们一般,雇辆马车,带着家眷南下,他们跟在车队中浩浩荡荡地前行,一点不显眼。 莫小荷讨厌刺眼灼热的光,她在马车里,戴着头纱,垫子上铺着一层草席子,没多久,就在马车的晃悠中,睡了过去,等她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晌午。她睁眼一看,自家马车空无一人,表姐李秀和堂姐莫大丫不知所踪,马车似乎也停下了。 顾峥听见车内有动静,打开前面的小窗,端进来一盘子桑葚,紫黑色的小粒儿,似乎是熟透了,上面带着点点水珠。 莫小荷有了胃口,拈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停顿下,她问道,“午时了吧,夫君,咱们不走了吗?” 如果赶路,就得照一天做准备,午时最多歇三刻钟,他们现在停在官道上的茶棚,周围还有几户人家停下来歇晌。 “过半个时辰再走。” 顾峥用肩膀上的布巾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滴子,他一身汗味,周围又没有能洗漱的地方,怕自家娘子不喜,就一直在外面没进去,刚刚他在旁边的树下坐会儿,看到卖桑葚和青杏的小贩儿,就买了一小筐,剩下那些被分了个一干二净。 莫小荷点点头,马车有一个小小的盥洗室,里面存着两桶水,盥洗室顶端开了小窗换气,太阳光照射在水里,摸着还是热乎的。 她打水洗了一把脸,等自己精神了,又透了个布巾,给自家夫君擦了擦脸和脖子,看着顾峥粗布麻衣外那层汗渍,她暗中叹息,如不是马车太小,沿途不方便,她都想花银子雇车夫跟随。 临行前,张大娘给带来了饼子和肉酱,越往南边越热,一般的吃食,放一天就一股子嗖味,带不得,沿途找不到小饭馆,只能自己做点简单的粥和面条。 莫小荷打开食盒,用千层的油饼,卷上胡萝卜丝,黄瓜丝并一个煎蛋,又在菜蛋上挖了一大勺子肉酱摊平,做个大卷饼,外面用油纸包着,又倒上一大碗的凉茶,她招呼顾峥,“夫君,快点上车吃饭。” 其余人在马车上,都是带着吃食的,莫大丫和徐铁头在一处,虽然没正式摆酒,两个人低调的默认了夫妻关系,刚刚她向外看,不见几人,估计都在各自的马车上休息。 顾峥愣了下,本想推拒,他突然想起自家娘子说的那番话,她同样心疼他,他上车后,脱去外衫,去盥洗室又冲了冲身上的汗渍,才在车凳上坐下。 “我睡了一上午,这会正精神着,刚好活动下。” 马车顶上,安了个风扇,马车跑起来带风,两侧车窗一块,风扇自己转动,风不大,聊胜于无。莫小荷站起身,活动活动腿,然后靠着顾峥,一边吃着桑葚,一边替他打扇子。 “按照这个速度,咱们今晚进不了锦城,最快要等到明日辰时初。” 如果不歇晌,加快行程,今晚在城门关闭之前,他们能进城,到个客栈宿一晚,现在看,却是不能了。 行程上,她一向没意见,听自家夫君安排,因此没放在心上,等午后出发时间一而再,再而三推迟,她看到满脸菜色的李秀和莫大丫,终于明白了缘由。二人几乎是同一个姿势,仰倒在车凳上,车厢里一股药味,开窗也没散去,李秀说话声音和蚊子差不多,“小荷,我晕马车,带的晕车药,一点都不管用。” 她眨眨眼,很想哭,当初就不该对出行抱有太大期待,她这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吗? 长路漫漫,刚走到一个开头,她不甘心啊!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夫君林秀才到马车上照顾她,李秀捂脸,她又吐了他一身,一共就带了三套换洗衣物,她再吐一次,林秀才只能光着身子了。 怎么办,好不容易提升的好感度,一下败了个一干二净,而夫君对她,好言好语,细心体贴照顾,李秀觉得,自己嫁了个有担当的好人。 莫小荷不知道表姐的心里活动,只见她面色变来变去,以为李秀是因为耽误众人的行程而愧疚,安慰道,“那些药丸作用不大,不如多吃点酸的东西,等进城以后,找个卖冰的铺子,做个冰碗吃,之后就会好很多。”这几天天气出奇的热,反复无常,一路坐在马车里,闷着不透风就容易中暑,往南走几天,还得注意水土不服的问题。 李秀肤色不算白,她一直很爱美,一白遮百丑,村里的丫头,长得像莫小荷那么水灵的,几乎没有,缺少壮劳力的人家,闺女都得跟着下地做农活。 她以前就是下地干活,晒黑了之后,一直没养过来。李秀存着小心思,回自己马车上,就关车窗隔绝阳光,谁料晕马车,让她苦不堪言。莫大丫也是同样的问题,她比李秀还黑,原本她是不在乎的,无奈徐铁头长相斯文俊秀,像个女子,两个人站在一处,形成强烈反差,她倒是像个汉子。 记得堂妹曾经唱过一首奇怪的小调,她只听过一次,词儿记得不太清楚,有一句是,“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奔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徐铁头的小身板和强壮搭不上边,莫大丫脑海里立即闪自己驾着马车霸气的场景,她一脸黑线,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套马的汉子。 由于二人的问题,路上耽搁不少时辰,一行人走到天黑,距离锦城的城门,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 锦城取名繁花似锦,是大吴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城池,无论城里还是乡下,家家户户种花种草,一年中有九个月到十个月,走在路上,可闻到花香。 夜晚吹起了凉风,田间的野草长得老高,周围有几处农田,在不远处有小村落。天边处漂浮着一朵灰蒙蒙的云,偶尔遮住月牙。 莫小荷坐了一天马车,腰酸背痛,她的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闭上眼,迎着风,鼻间满是丁香花的香气。 顾峥陪在自家娘子的身侧,即使什么不说,什么都不做,他也会有无限的喜悦,她一点小小的情绪,马上能感染到他。徐铁头找一块平坦处,用火烧了地下的杂草,然后搭建帐篷,他做习惯了,拿着小榔头,敲敲打打,又在车厢里翻出锅碗瓢盆和调味品,准备做晚饭。 莫大丫早已饥肠辘辘,她捂着肚子,坐在帐篷里,等着徐铁头做饭,她那手艺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好在有他,自从尝到他手艺后,她就开始念念不忘。 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舍不得到嘴里的好吃的,或许有被再次抛弃的可能,莫大丫也不在乎了,没过不去的坎儿,她就等着听李二和老虔婆死在牢狱里的消息。 兰姨娘倒台,人已经疯癫了,二人没人照顾,加上他们和兰姨娘熟悉,自然有人看母子俩不顺眼,有时候不用自己出手,就能达到理想的效果,莫大丫想,只要李二和老虔婆倒霉,她这就是晴天。 “夫君,我来拌凉皮吧,今儿有点晚了。” 下晌,莫小荷吃了好几个梅菜扣肉烧饼,她还不太饿。夫君食量大,她就给他卷个饼,配上一大碗爽口的凉皮,明日的早饭,等进城以后再吃也不迟。 三家人各有各的口味,没有混在一起吃大锅饭,莫大丫和李秀端着饭碗,看莫小荷不用开火,轻轻松松搞定晚饭,顿时觉得自己没出行的经验,不太会过日子。 第287章 干柴烈火 戌时末,天黑了个彻底,三辆马车并排停在官道两侧,中间容纳出足够一辆马车行进的空间,以防止有人赶夜路,夜里看不清,躲避不及时造成马车相撞事件。 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徐铁头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挂上个风灯,灯光昏暗,却在一片漆黑中很显眼。风灯在下方的青草上,投射一个明显的小光圈,十几只飞蛾撞击着灯罩,发出砰砰地响声。 姐妹三人都是第一次往南边走,莫小荷还好,莫大丫和李秀熬过眩晕感后,整个人都精神了,搬着小板凳坐在离灯不远的地方,凝望远处的夜色出神。 离开家前往大吴京都,一切又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 白日里莫小荷出了汗,身上不爽利,她喜洁,拉着顾峥去不远处的河边洗漱。河水只有几米宽,水流舒缓,河边开着一丛丛野花,散发着幽香。 莫小荷只留下一件肚兜,讲究的用澡豆搓洗身子,然后快速用布巾擦了一遍。 自从上次在大越河里洗澡,她和夫君顾峥的衣物被范寡妇偷走之后,莫小荷就对此有了阴影,官道周围,总有赶路人经过,赤身露体的也不太好。河对面不远,有几处地段同样亮着灯,那光亮如深夜里的萤火虫,莫小荷指着几处星星点点,问自家夫君,“那边是有人家吗?” 顾峥已经穿好外衣,衣服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匀称的肌肉线条,他随意抹了一把额角处落下的水滴子,夜色映衬得他的黑眸更加深邃,刚刚无意间,窥视娘子的美好,莫小荷怀孕大概三个月了,他是不是能享受一下福利了?如果不是李秀和莫大丫拖后腿,他们现在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客栈床上。 “这个时辰村里人家早歇息了,那些灯光是和我们一样的赶路人。” 顾峥战起身,帮着莫小荷系上衣领上的盘扣,沉声道,“露宿在官道上,相对还是安全的,行人在树上挂一盏灯,代表此处有人。” 一来示意这个地方有人占据,其余要露宿的人,最好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又不能离得太远,这样彼此之间有个照应,二来是提醒赶夜路的行人,注意慢行。这是自发不成文的规定,那盏灯,有指示的作用。 “娘子,咱们回去吧,有人来了。” 顾峥用布巾绞着莫小荷的头发,他听见前方草稞子有响动,牵着她的手就要回避,来人可能和他们一样到河边洗漱,和对方碰见,无论男女,都很尴尬。莫小荷向前迈一大步,谁料旁边被草覆盖着有一处凹地,她一脚在上,另一脚在下,站立不稳,赶紧扶着顾峥的胳膊站稳,只觉得左脚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 对方的速度比想象的快,这么一耽搁,人就到了眼前。顾峥无奈,只好拉着自家娘子到大树后面,他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捏着她的踝骨,检查是否伤了骨头。 “小娘子,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你家那个残废,怕是床上功夫不行吧!”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矮小,却肥成一个圆球的中年男子打着灯笼,拨开前方的草稞子,流里流气地吹了个口哨,猥琐笑道,“所以说啊,看男人不能光看脸,长得人高马大,说不得不是银枪蜡头,汉子的第三条腿,不脱裤子上哪看去?哈哈!” 说完,声音里止不住地得意,“爷我当年玩遍青楼的姐儿,那些万人骑的都对我的功夫交口称赞,跟着我,吃香喝辣,总之不会亏了你。”圆球的身边,跟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娘子,她打着灯笼,面上带着轻愁,眼底浮现一抹水光,她用帕子点了点眼角,嗫嚅道,“不要这么说我夫君,他在坠马之前,也是……也是很厉害的。” 美貌小娘子身段扶风弱柳,唇不点而朱,走几步路娇喘连连,一路小跑跟着圆球胖子的步伐。 “厉害?所以你被养刁了胃口,没有爷满足你,你说,你还要找多少野汉子?” 圆球嗤之以鼻,用手勾着美貌小娘子的下巴,啐了一口,怒道,“你那夫君,现在是废物一个,你以为你被我压在身下,只为给他换点药材,他就会感念你的付出?” 这句话,似乎戳在美貌小娘子的痛楚上,让她一瞬间苍白了脸色,整个人摇摇欲坠。二人你来我往,让莫小荷听了个大概,这种情况下,她不愿意留下听墙角,因为她心里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峥对一切漠不关心,他把自家娘子抱在怀中,帮莫小荷按摩,刚刚还肿得厉害的踝骨,现下已经消去了些,让她感觉不那么痛了。 “行了,不用和爷装柔弱,作为男子,有点骨气的,就算是去死,也不愿意看着自己女人出来卖。” 圆球收敛了些,声音变得严肃,一针见血道,“别总是觉得自己多高尚,给你家那残废换药,不过是你出来骚浪的借口,或者说,你找个这样的借口给他戴绿帽子,会觉得自己不那么愧疚?” 所谓的当婊子也要立牌坊,大体就是这个意思,明明做了下贱事,还要哭诉,引人同情,诉说自己是多么多么不容易,不得已走投无路云云。 圆球的几句话,让美貌小娘子紧咬着嘴唇,粉嫩的唇快速充血,变成罂粟花一般耀眼的颜色,她没有反驳,而是主动上前,颤抖着脱掉外衣,里面竟然连肚兜都未穿,她又熟练地在草地周围撒上一把驱蚊虫的草药,躺在一块毯子上,接着,圆球压上去,干柴烈火,烧得正旺。 莫小荷从大树后面探出头,正对着圆球的后背,见他一身肥肉,就和猪圈里母猪差不多,至少能榨出几十斤的板油,她闭上眼睛,有点恶心之感。 “娘子,不许看。“ 顾峥霸道地用手捂住莫小荷的眼睛,声音低沉。 “好,我不看。”莫小荷抽了抽嘴角,不过是看了陌生的胖子的背面,而且无任何看点,她家夫君就受不了地打翻醋坛子,她说怎么到处是酸酸的味道。夫妻二人出来许久,再不回去,她怕原地等候的几个人着急。 离开之时,莫小荷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一眼,圆球虽然身材不咋地,体力却还不错,身子灵活,一会儿的工夫,换了好几个姿势,他可能真的没吹牛,他的确是身经百战,有丰富地经验。美貌小娘子的夫君突然坠马成了残废,为给夫君治病,她只好委身于圆球,用自己的身子换药材,听上去好像是美貌小娘子受了不少委屈,实则不然。 换药材有很多种方式,不说做工,卖屋子卖地变卖家产皆可,卖肉是下下策,而且刚才看那小娘子的衣着打扮,不像是穷苦人家的,身上的一件首饰,要值十几两银子,绝对不是走投无路了的。 坠马残废,又不是要了命,有必要这样吗?或许圆球真的说中了她的心事,小娘子不过是为自己不贞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小荷,你这是咋了?” 莫大丫和李秀闲聊,连连打呵欠,困得直流眼泪,她揉揉眼睛,刚才想去河边找人,被徐铁头拦下,说是让她别做碍眼的,顾峥在,一准不会出岔子。 “我脚扭了一下,没大碍,抹点舒筋活血的药膏就行。” 莫小荷让自家夫君陪着宿在马车中,刚才的一幕她没当回事,谁料第二日上路,遇见圆球一行人,而那个美貌小娘子的身有残疾的夫君,正是对曾经对顾峥有恩的故人。 第288章 福运来 夜里起了风,徐铁头在外搭建的帐篷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莫大丫抱着一床棉被,又钻进马车里,如此折腾一回,反倒睡不着了,一夜睁着眼睛,看着蚊帐顶,直到天亮。 莫小荷睡得很沉,连梦都不曾做,等她睁开眼睛,已经到达锦城的城门处。 一行人找个干净,地方大的摊位,把马车停靠在路边,顾峥带着徐铁头和林秀才,三人一同买早饭,早饭品种丰富,南边的酥油茶,鸡蛋饼,北边的豆腐脑,油条,饼子,面,馄饨,林林总总,一共好几十样。 “这该死的毒蚊子,透过蚊帐还能张嘴咬,可见很是饥渴。” 撩着车帘,李秀动作麻利地上了马车,她刚找莫大丫说话,对方精神头不好,一问竟是昨夜失眠,她不认床,到哪里都睡得着,就是和蚊子对抗半宿,最后精疲力尽,索性两腿一蹬睡死过去。 第二日起床一看,她的胳膊上肿了两块,连脸颊都被蚊子亲了下,钻心的痒,让她对着小铜镜抓耳挠腮。 夫君林秀才却一点没事,一夜好眠,他看到她脸上的红印子,好心情地翘起嘴角,连脚步都轻快不少。 李秀很是郁闷,却不敢明着提意见,昨日她晕马车,全靠他照顾,又吐了他一身,正是理亏的时候,只得默默忍着,心中腹诽,夫君林秀才就是没人味儿,连蚊子都不对他下口! “蚊子?有那么毒吗?” 莫小荷一头雾水,她从没碰见过这样的情况。顾峥耳力好,蚊子在某个方向,黑夜里,他也是一拍一个准头,那些吃软怕硬的家伙遇见了硬茬,都不敢靠近。 “呀?难道蚊子就欺负我一个?” 李秀苦着脸,刚出来一天,之前那点新鲜感一扫而空,还真让表妹说对了,沿途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风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现在回去已然来不及,只能把对大吴京都的新奇感,作为继续走下去的动力,但是一想到要继续晕个二十几日,李秀瞬间一脸生无可恋。 早饭莫小荷喝了一晚甜豆浆,两个烧麦,顾峥买了好几样,她胃口不错,每样尝一小口,余下的留着路上吃,现在几乎每隔一个时辰饿上一回,在城里还好,有地方采买,若是上官道,就买不到新鲜的吃食。 马车路过锦城,街道上满是卖花的女童,她们挎着小小的花篮,沿途叫卖,看到外乡人,一点也不怕生。边境城池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烽烟起,而相邻的锦城,却是一派祥和。 “姐姐,买朵儿花戴吧?路过锦城,总要留下点纪念,买朵花,就当是个念想。” 一个穿着红色衣裙,打扮得如年画娃娃一般的七八岁女童,站在车窗旁,眼睛眯成月牙,看起来很讨喜,她嘴皮子利索,声音清脆,“这花儿是咱们锦城独有的,戴上新鲜,等花蔫儿了,洗干净泡水喝或者做成干花,同样好看!”见莫小荷姐妹几人兴致缺缺,女童转了转眼睛,又道,“姐姐们要走远路,有那晕车马的,晕船的,戴花或者泡水,可以减轻眩晕感呢!” 最后一句话,说到李秀的心坎上,她半信半疑,“头一次听说有花能减轻晕车症状的,确定不是骗人的?” “姐姐,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锦城人不会说谎砸自己的招牌。” 女童听罢,严肃下来,一朵花只卖两文钱,就算是一次性买卖,为两文钱,骗一次人不值得,这花草生意,看上去无本的买卖,实际上,家里人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侍弄花草上,以此谋生。 李秀一想,却是这么个道理,正要买几朵,却被莫大丫拦下。 之前在镇上带着莫小荷看老郎中,老郎中曾经嘱咐过,有些花草不能太过接近,有滑胎的危险,她自己也是吃多了马齿苋而小产,因此非常谨慎,和女童反复确定。 “我娘怀着小弟弟,每天戴花,也泡水喝,村里人祖辈都做这个营生,没听说有坏处。” 女童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又跑去问了一旁的大人,得知无碍后,莫大丫才松口,把女童手上一篮子花全部买下,摆在马车上,光是看着,嗅着香气,心情就能变好。 徐铁头使了手段,弄回来不少莫大丫的嫁妆,再加上他有底子,一出手就是银票几千两,莫大丫现在不缺钱,人也变得相当大方。 李秀讪讪地,她也是成亲的人,却对女子有身孕之后的事一无所知,姐妹三人坐在一处闲磕牙,不知不觉,提到了房事的话题。 “我觉得那胖子说得挺有道理,如果人一旦摒弃了原则,做事就没有底线……” 莫小荷说的是昨夜在河边无意听的墙角,她对那个美貌小娘子不喜,相由心生,那副白莲花长相,多半不是省油的灯。当然,事实可能和她的认知有所出入,她作为局外人,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女子没名节,以后的路更难走。” 莫大丫叹口气,无论如何,世道对女子多有束缚,如果是真是为夫君治病不得已,想必那小娘子做好了最坏打算。只要治好夫君的腿疾,做牛做马,任君宰割,她能体谅无路可走的绝望,只会有怜悯。 若真的和胖子说的一样,为自己享乐找冠冕堂皇的借口,那真真是下贱至极了!但是两者结果相同,都是一条不归路。 许是买的一篮子花有作用,出门第二日,莫大丫和李秀眩晕感轻了很多,一行人着急赶路,晚饭只在马车上随意糊弄一口,到天色擦黑,找了城边一家叫福运来的客栈歇息。 住客栈就是好,伙计送上热水和热乎的饭菜,房间内的被褥都被太阳晒过,摸上去松松软软,桌上摆放了烛台和熏香,桌椅板凳齐全,除了没有家的温馨感,不差什么。 福运来客栈是锦城内的头一家,商人本就有趋利避害的本性,结伴往南边走的人比往常还多,福运来客栈,只剩下几间最好的天字甲等房,一晚上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啊,足够村里人家半年多的嚼用,李秀以为自己有个财主表妹,已经对银钱不敏感了,但是听说睡一晚就要十两,她还是不小地震惊了下。 “客栈后有一片独立院子,有一晚五十两,一百两的。” 林秀才揉了揉额角,他对有这么个小家子气的娘子很头疼,虽说他在衙门当书吏,每个月只得一两银子,但为商人办房契地契,有油水,背地里攒了点私房,再加上前段时间和李河合伙做铁器生意,没少搂银子。 十两是不少,却不到住不起的地步,看来还是他不够有本事,林秀才下定决心,不但要考举人,还要想办法多赚银子,以后专门腾出一个库房装金银,让李秀戴全套的赤金红宝石头面。 李秀还不晓得自己一惊一乍刺激了夫君林秀才,她只是觉得同样睡一晚,天亮退房,几十文的小客栈和福运来没有差别,总共也睡不了几个时辰。 “夫君,出门之前,娘找我说话,让我不要闹你,打扰你念书。” 天黑了,林秀才洗漱完毕,赤裸着上身,他在油灯旁边,随手擦着头发,低着头,不晓得有什么心事。 李秀咽了咽口水,美色当前,但是她一点不想受折磨,夫君一晚上好几次,她怕明日起不来,被表妹和莫大丫笑话,她随口扯谎,搬出婆婆,就是笃定,他不会找婆婆对质。 “哦,是吗,可是娘说让我们尽快要子嗣,以免我以后读书分心。” 林秀才眼中滑过一抹狡黠,当他傻?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却不揭穿,随口说一句,就堵得她哑口无言,他终于发现,在智商上碾压一个人,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第289章 恩人 夜色正浓,二楼的窗户大开,挂着一层轻纱,丁香花的香气弥漫,莫小荷躺在顾峥怀里,抚摸着凸起的小腹,睡不着了。 满打满算,三个来月的身孕,她有点不适应,觉得身子发沉,如果到十月怀胎,带着个球走,是不是更累人?难怪说当娘的人不一样,自从她有了身子,对前世那些恩怨,看得更淡。 曾经她心里对父母有一种怨恨的情绪,既然生养,又不给关爱,那和养畜生有什么区别?莫小荷孤独的时候,特别想找父母问一句,既然两个人不相爱,当初为什么要生下她。 其实,她该感激的,是父母赋予她生命,无论如何,都要感恩。 “夫君,二壮这淘小子,将来肯定是个大胃王,我这一天吃七八顿,也不见饱。” 想通了以后,莫小荷感觉分外轻松,她拉着顾峥闲聊,第一次做娘亲,如何喂奶,换尿布,她一窍不通,身边没有老人,无人指点,到时肯定被顾二壮折腾个手忙脚乱。 “能吃是福气,咱家也不是养不起。” 提到二壮,顾峥冷淡的表情出现裂痕,慢慢染上温度,都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没有这个念想,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健康地长大成人。 “没看出来,你还挺开明。” 莫小荷侧过身子,用手肘支着头,她仔细观察自家夫君的脸色,看起来不像是敷衍,顿觉松了一口气,也好,等他们长大,有自己的想法,做爹娘的,就不再管,让他们自己去选择。 婚姻大事,不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儿女喜欢,他们做爹娘的就没意见。 “二壮那个小子,看上谁,咱们去提亲,帮着娶进家门就好,闺女美美那里,绝不能草率了!” 顾峥见娘子误会他的意思,赶忙纠正,不然若干年后,夫妻俩很有可能为此产生强烈分歧。这个世道,男子三妻四妾,就算所遇非人,停妻再娶不是问题,女子却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像莫大丫这种能发展第二春的,纯属是走了狗屎运。“夫君,你是想骂徐大哥是狗屎吗?” 莫小荷一脸黑线,如果说堂姐走了狗屎运,那么狗屎,刚好是自家夫君放在路边,主动制造机会让莫大丫踩上去的。顾峥:“……” 他佩服自家娘子插科打诨的本事,但儿女亲事涉及下半辈子,必须谨慎对待。 莫小荷背过身,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如果做爹娘的都和他那般想法,自己落水后,早被爹娘送走,哪还可能嫁给他?当初嫁给夫君,是她自己坚持,爹娘见她心意已决,纠结很久才决定不再反对。 二壮还没生出来,顾美美就以压倒的姿态战胜二壮,莫小荷为自己儿子不值,而且还有点吃味,别看顾峥一张冷脸,将来宠女儿简直无底线,那她怎么办?她感觉自己不再是唯一。 莫小荷摸摸肚子,闭上眼睛不说话,第一次有了让肚子争气些,只生儿子的想法。 “娘子……” 顾峥敏感地察觉到,娘子生气了,可他想不通理由,老郎中说过,有身孕的小娘子,脾气说来就来,反复无常,他沉吟片刻,耐心解释,“娘子,我就是想有一个长的像你的闺女,在她身上可以看到你小时候的样子。”这不是花言巧语,而是顾峥的真实想法,娘子小时候,小小的一个人,胖乎乎的小脸儿,像个娇软的肉包子,顾峥想象不到是什么样子。 “哼……” 莫小荷哼了哼,心情意外地好了些。 夫妻俩耳鬓厮磨一番,正准备睡觉,突然听到隔壁房间有响动,床被摇得咯吱咯吱作响。 “不要了,夫君,不要了,你就是衣冠禽兽啊!” 李秀想要闪躲,无奈床就那么大的地方,她被折腾够呛,也说不好是舒服还是痛苦,声音带着媚意,越发刺激了林秀才。 有娘子的好处就是能光明正大的吃肉,嘴边肥肉入口,不吃的才是傻子,他眯着眼睛,低声警告,“隔壁就是你表妹的房间,如果你不想被听见的话……” 接着,李秀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 莫小荷一脸黑线,默默地想,林秀才说这些似乎有点晚,因为她碰巧全听见了。 两间房中间隔着厚厚的木板,夜深人静,隔音效果差,何况是隔壁动静那么大,她躺在床上,都感到身下的床在颤动,不过有一点她很意外,表姐李秀嫁给秀才不是没好处,肚子里增添了不少墨水,开口就是成语,衣冠禽兽,啧啧,这形容还是挺贴切的嘛。 “娘子,睡吧。” 顾峥用手捂住莫小荷的耳朵,在她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客栈不隔音,今夜是不能给你了,不然你叫一夜,别人无法入眠。” 莫小荷无语,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原来自家夫君竟是这么小心眼的,顾峥委婉的表示他很强,整夜金枪不倒。 不知道睡了多久,莫小荷被一阵摔打的声音吵醒,瓷器摔在墙壁上,地板上碎裂的声响,尖锐到刺耳,她坐起身,很想骂人,三更半夜的作,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顾峥下床,给自家娘子倒了一杯温水,用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慰,“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不如在马车上补眠?” 似乎是两口子吵架,外人不好参与,出门在外,能忍就忍着点。 “好。” 客栈里接二连三传来抗议声,值夜的伙计只得蹬蹬地上楼调解,有人在楼梯上跑来跑去,制造响动,除去个别睡得极沉的,其余人都被吵醒。 “夫君,我好像有点饿。” 莫小荷迷蒙的眼神慢慢恢复焦距,睡不着,索性套好衣衫,顾峥端上一盘茶点,她就着温水,吃小点心,楼上女子的哭声连绵不绝,不是撕心裂肺,而是嘤嘤哭泣,似是有无限的委屈。 房间点燃了火烛,接着响起敲门声,李秀进门,开口就是抱怨,“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好了,这声音,如泣如诉,和闹鬼一样,听起来渗人。”莫小荷抬眼,很认真地打量表姐,片刻后,竖起大拇指,真有学问,如泣如诉,都会用形容词了,可见林秀才功力非比一般,潜移默化地影响不小。 哭声像闹鬼,她是认同的,总之半夜听见女人哭,让她感觉很不美妙。 有住客不管那个,在房间破口大骂,这下,原本睡得沉的人全部醒了,客栈闹哄哄一片。福运来不愧是大店,掌柜得到消息,在后院衣衫不整地跑过来,挨个登门道歉,承诺住宿的银子减半。 能来在福运来住宿的,谁也不差几两银子,掌柜承诺,每位客人送上自产的香露,全当是赔罪,这下,客人才不说什么了,包括怨念极深的李秀,都一副满意的神色。 福运来最闻名的不是客栈,而是香露,每年的香露产量有限,女子尤其喜爱,沐浴之时滴在浴桶几滴,那香味至少能留十几日,引得达官贵人争相购买,如不靠关系,普通百姓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可见,福运来这次是下了血本。 天亮离开客栈,掌柜亲手送上香露,莫小荷打开瓶子,马车内顿时飘着浓重的香气,熏得她直迷糊,香露和精油类似,她没有兴趣,随手送给表姐李秀。 那个哭哭啼啼让整个客栈大乱的罪魁祸首,莫小荷见过,正是那朵和圆胖子在河边偷情的白莲花,她脸颊浮肿,上面有一处清晰地巴掌印,眼睛红红的,走路摇晃,看起来娇弱不堪。 白莲花哭哭啼啼地爬上了马车,还不等坐下,就被人从马车内扔出来,她站立不稳,尖叫一声扑倒在地,手擦着地面,手掌被石头割出血来。 又是一阵嘤嘤地哭泣声,莫小荷额角青筋跳了跳,她一点同情的感觉都没有,只想发火。 “呜呜,夫君……” 白莲花踉跄着爬起来,周围立即冒出好几个正义人士,路过的老大娘好心地把她搀扶起来。 “太狠心了,怎么能对娇滴滴的小娘子这般呢?” “就是就是,我看看,脸上还有红印子,八成是被她夫君打的!” 人们爱看热闹,有热闹就扎堆,莫小荷一行人的马车被人群拦下来,无论向前还是向后,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马车内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一个面色苍白,眼下青黑的男子撩开车帘,冰冷的眼睛向外扫了一圈,淡淡道,“她不是娘子,已经被休了。”“哎呦,兄弟,看你腿有残疾啊!” 男人的腿以不正常的弧度弯曲,人群中有那眼尖的,一眼看出,众人点点头,看来是误会了,一定是小娘子的夫君不想拖累她的后半辈子,所以才休了她。 “你要想开些,有娘子照顾比什么都好,你总不能靠爹娘一辈子吧,再说她死心塌地跟了你,你也不能……” 人们总是想当然,根据眼前的一切,推测出个大概,并且认定为事实真相。 白莲花眼眶红红的,趁机扶着马车,还想要上去,她苦苦哀求,“夫君,当年是你给香儿的爹爹治病,爹爹让我报恩,唯有以身相许,所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嫌弃你……” 众人夸赞白莲花有情有义,对她更是同情,七嘴八舌地劝说,让她夫君别那么死心眼。 莫小荷冷笑,心中又明白几分,果然没乱用同情心是对的,怕是昨夜胖子所说,八成是事实真相。 “可是,我嫌弃你,怎么办呢?” 男人声音很轻,不带一点感情,他目光清亮,眼神能直达人的心底,“昨夜我说得很清楚,以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如此决绝的话,在他口中却很动听,围观众人想,若他没有伤到腿,怕也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真是可惜了。 顾峥听到说话声,心中一紧,再看到车内之人,当即扔了马鞭,寻找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怔怔地,不知如何上前。 当年,陪着他一起流浪的大哥,后来被家人寻走,即便是快二十年了,那人的面容还是如此清晰,这些年他走南闯北,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恩人,如果没有大哥,自己早被冻死饿死了。 多年后的再次相遇,大哥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顾峥清楚地记得,大哥被一个穿着绸缎衣衫的老爷领走,像是有钱人府上请的管家,他听见管家自称“老奴”。 马车上的男人似乎习惯了别人诧异的视线,他看着白莲花,忽然,脸上出现了温润的笑意,就连莫大丫和李秀都为这抹微笑脸红,身体上的残疾一点不影响到他的容貌,反而让他多了一丝清隽气质。 “报恩,然后报到别的男人床上去了吗?” 说完,男人放下车帘,他的话如一道惊雷,让围观众人被雷得外焦里嫩,听着意思,他被了戴绿帽子。 这下,周围人齐刷刷地盯着叫香儿的白莲花,眼神立即就不对了,无论如何,女子必须守得名节,和别的男人厮混,这是谁都不能容忍的! 香儿面色煞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那么要脸面的人,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曝家丑? 第290章 逆鳞 场面再次陷入混乱中,白莲花香把头摇成拨浪鼓,一个劲儿地反驳,“夫君,你听我解释,不是的!是那个胖子想要轻薄我,我拼死抵抗了的!” 香儿呜呜地悲戚,身子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哭晕过去。 众人摸不着头脑,莫不是马车里的瘸子误会了?据说人在身有残疾的时候会变得格外偏激敏感,家有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跟着瘸子过日子,跑前跑后地伺候人,的确有点憋屈。 “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看你家娘子就是个本分的!” 众人也是好心,劝和不劝分,何况如果被强,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小娘子本就是受害者,心里够苦了,万一得不到理解,想不开了,那可是一条人命。 周围乱哄哄的,人群不肯散开,己方的马车只能被堵在一侧,动弹不得。 昨夜被吵得没睡安稳,刚吃过饱饭,莫小荷打了个呵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突然,她感觉到车帘子被掀开,一道黑影在车门口停留,然后坐在她对面。 揉揉眼睛,莫小荷打了个呵欠,她以为表姐去而复返,见夫君顾峥面色不太好看,瞬间精神了些许,“夫君,看你脸色不好,可是累着了?” 顾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正在走神中,丝毫没听见自家娘子说了什么,他抬起头,面对一双关切的眼睛,有片刻的怔忪,“我没事,不过遇见了故人。”顾峥不爱交际,莫小荷以为是曾经走镖的兄弟,点点头,“要不我去表姐马车那边坐会儿,你请他上来喝杯热茶?” 难得在异乡相逢,总得寒暄几句,等一会儿外面的人散去,一行人就得快马加鞭地赶路,留下的时间不多。 “不用了,他也在马车里坐着。” 顾峥摇摇头,恨不得立即上前去相认,想到刚刚的一幕,他忍耐下来,此刻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他目睹大哥的家丑,一时间不晓得怎么面对。二人相顾无言,平添尴尬而已。 窗外,朝霞满天,金灿灿的阳光化成一道道的丝线,透过轻纱,折射到红木的小桌上。清风里杂糅着花草的香气,沁人心脾。 莫小荷望着天空中的云朵,做了个深呼吸,她给顾峥倒上一杯热茶,心里却琢磨,那个腿有残疾的男子,定然和他的交情不错,顾峥面对在意的人,总是会为对方着想。 她隐隐约约想起,似乎是有那么一个人,顾峥提及过,那时候他被人打骂,别人都当他是个丑陋的叫花子,按照大吴人一切看脸下菜碟的性子,他的长相为人所不喜,要个冷馒头都困难。 同样和他在一处的大哥不同,本是富贵人家的少爷,被人贩子掳走又机智逃脱,两个人住在城外的破庙里,那人要吃食要水,总有人主动接济,也是唯一一个对自家夫君好的人。 “夫君,恩人的腿疾不知道是得病还是……若是璎珞姐姐在就好了。” 在莫小荷眼中,璎珞神乎其神,她给的药,立竿见影,就是府城最好的郎中,也不及她十分之一,人不可的貌相,不能因为璎珞年纪小就轻视她的医术,学医,更重要的是传承。 没有恩人照顾,就不会有现在的顾峥。莫小荷知恩图报,现在的时机不对,边境通往大越的城门关闭,不然她舍了这张脸去求求大越皇后娘娘莫颜,说不得有几分希望。 顾峥面上不显,心里却觉得很暖,他正要说话,就在这节骨眼儿上,马车外一阵骚乱,接着,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莫小荷撩开车帘,只见叫香儿的小娘子一脸绝望,嘴唇动了动,然后面色决绝地朝着自己所在的马车撞过来。 马车的外面四周用铁皮包着,下方有凸起,若狠心撞上来,不是脑浆迸裂,头破血流在所难免,万一撞到太阳穴上,怕是凶多吉少了! 莫小荷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子邪火来,她从车里探出头,大骂,“想死还不容易,滚得远点,别撞我家马车,多晦气!” 马车周围都是人,见美貌小娘子要撞头,定是要拦下来,香儿也是算准这样,才作秀,而莫小荷的所在车马,成为作秀的道具。 “你这小娘子好没道理,人家都要活不下去了,你不出言劝解就算了,还火上浇油,真真是……” 一个穿着长衫的书生,满口仁义道德,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香儿,美貌的小娘子,嫁个不通人情的夫君,日子真够凄惨的,他作为路人,恨自己出不上力,只能帮着鸣不平。 读书人开口,周围百姓更不乏起哄之人,瞬间把莫小荷作为靶子,更有人破口大骂,说她是毒妇。 莫小荷扫了一眼周围人,冷笑,“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在弄不明白是非曲直之前,别跟着人云亦云,都是瞎子吗?” 见顾峥要下马车,莫小荷摇摇头,按了按他的手,她自己可以解决的。 “我现在有三个月的身孕,如果那小娘子撞到我的马车,惊了马,严重就是一尸两命,她自己不想活着,我和腹中的孩儿得罪谁了,就活该被拉着做垫背?” 此言一出,现场刹那间无声无息,香儿见此,赶紧跪地给莫小荷磕头,口中嗫嚅着,“对不起,我……我也不想的,我一时想不开……” 原本众人觉得莫小荷挺有道理,在看到香儿哭泣后,心就软了几分,人总是不自觉地同情弱者,对比起来,一个跪地讨饶,一个在马车里稳如泰山,高下立见。 “又没有真的撞上去,你就算为你孩子积德,也不该不依不饶的,也不怕生了孩子没屁眼。” 人群中不晓得谁说了一句,彻底点燃莫小荷的怒火,她脸红脖子粗地骂道,“哪个贱人说的,你给我滚出来,不打你十个八个巴掌,就算老娘怂货!” 什么教养,都是狗屁,吵架不骂人总少了几分气势,做母亲的人,身上的逆鳞就是自己的孩子,真是听不得一句不好的,何况是这样的诅咒。 莫小荷被气乐了,但是她还是没起身,而是把车窗开大了些,对香儿道,“真是奇怪了,你下跪磕头,这事就算完了?你确定这样不是折我孩子的福分?赶紧起来,我又不是爷们,对娇滴滴的小娘子没兴趣。” 人群中传来一片哄笑声,女子和男子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尤其是成亲的妇道人家,家里都有妯娌勾心斗角,对于这种小把戏,早已见怪不怪,她们看香儿很不顺眼,觉得她不是省油的灯。 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就该找个地方鸟悄儿的抹脖子,周围都是人,可不就等着被拦下么! “你……粗俗!” 书生忍无可忍,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气得面红耳赤,他不和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争执,赢了他同样没脸。 顾峥透过车窗,锁定诅咒之人,眼带寒气,十个八个耳刮子?太少了些!先记账,一会儿一起清算。 “平白无故的路过,摊上这等事就够倒霉了,万一小娘子撞死在马车上,车里的人就不会有阴影?要是我,肯定骂的更狠。” 至于病怏怏的小娘子被休,那是她的家事,和路人无关,谁愿意平白无故的遭牵连,欠你的吗? “我呸,跪着那朵白莲花,拜托你要点脸面,咱们姐妹真是一点不愿意管破烂糟心的闲事,但是你偷情在先,现在又装出可怜虫的模样引发路人同情,你夫君被戴了绿帽子,还得被指责,那才是真真委屈!”论骂人,莫大人那嘴皮子无人能及,她正在马车里补眠,本不打算插言,见白莲花招惹上自家堂妹,她顿时就怒了! 昨日听说这小娘子勾搭胖子,两个人在河边幽会,她还觉得其中有隐情,现在看来,莫小荷猜中十之八九!下贱就算了,还喜欢施展苦肉计,装纯给谁看呢?莫大丫不晓得香儿夫君和顾峥是旧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揭露香儿和胖子偷情,连污言秽语的细节都吐出来,不同的是把莫小荷和顾峥,换成了她和徐铁头。徐铁头默默地低头,一向脸皮厚的他,都感觉面上发烫,他觉得他才是最倒霉那个,简直是无妄之灾!一场春宫戏没看到不说,被抓来顶包,他可不可以反抗?莫大丫抱着胳膊,一副泼妇的姿态,挑挑眉毛,男人长的那么美干啥?看徐铁头脸红,比她更像她心里更不平衡了,火气全部撒出去。 莫小荷要说的话被卡在半截处,她翻了个白眼,突然有一种无力感,明明自己是霸气的主角,硬生生被堂姐抢镜,可是,她还没有发泄够。 “这怎么可能?” 书生听到香儿和胖子偷情,还说了很多青楼姐儿都不会说的话,三观炸裂,再看倒地不起的香儿,眼睛差点没凸出去。“怎么就不可能?我和她无冤无仇,平白无故地冤枉她?” 莫大丫说得煞有其事,时间地点人物,包括圆胖子的长相,也让她细致描述,胖成一个圆球,身上的肉乱颤,自称逛遍青楼无敌手云云。 很快,围观百姓们找到偷情男主嫌疑人一号,正是所在车队的东家。圆胖子做药材生意,来往大吴和大越颍川,北地历城之间,因两国开战,城门紧闭,他存下一笔药材,刚脱手,着实赚取一笔数目客观的银子。 香儿和夫君去大吴京都投奔亲戚,为了看腿疾,他们从大越颍川寻医问药,空手而归,路上和圆胖子相遇,香儿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找了个借口,自荐枕席,二人厮混在一处。 姘头都被找出来了,围观众人立刻见风使舵,骂香儿不守妇道,之前为她说话的,骂得最难听,他们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被人当枪使,摆了一道。 “夫君,对不住,我不知道堂姐……” 莫小荷讪讪地,莫大丫就是个急脾气,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竟然一五一十劝说了,要是别人无所谓,可苦主竟然是夫君的恩人,这就尴尬了。 “无妨,不然咱们碰巧赶上,我也没办法和他解释。” 顾峥苦笑,本想跟着走一段路再相认,既然对方也去京都,他们正好结伴而行,彼此有个照应。 “他应该能和徐大哥有话题。” 莫小荷故作轻松,的确,徐铁头当年也是绿帽罩顶,现在和他说起,根本不痛不痒,遇见水性杨花的,也不是恩人的错,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看好腿,其余的先放放,容后再说。 第291章 娘子吟得一首好诗 眼瞅着日头越升越高,围观的百姓过了新鲜劲儿,逐渐散去,街道中间让出一条足以容纳一辆马车通行的小路。围堵的几辆马车顺着小路前行,没多久就看到一条笔直的官道。 许是丢了脸面,恩人的车夫把马车驾得飞快,一转眼,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影子,而顾峥顾虑车上的娘子,并没有加速,而是尽量保持平稳。 刚刚他下马车,教训了几个人,一人几个巴掌,扇得对方满地找牙,既然诅咒自家二壮,那还要牙口干什么?直接打散,让骂人的几位躺在地上打滚哀嚎。 莫小荷消了怒火,对此完全不知情,她也只是一时气愤,为这这种人生了闲气不值得,她尽量平复心绪,离开前,看到香儿晕倒在地,被圆胖子商队的汉子抬上马车。 路过她家马车前,莫小荷看得真切,香儿虽闭着眼睛,睫毛微颤,原来竟是装晕,而抬着她的两个汉子,一双手也不老实,趁着背过身子,挡住众人视线,在她身上揉捏几下,香儿舒服得嘤咛出声。莫小荷嘲讽一笑,随即拉上车帘,罢了,这些话,她还不是不说的好,反正恩人给了香儿休书,两个桥归桥,路归路,自此以后没有关系,都说这世道对女子极其不公,没成想男子也有遇人不淑的时候。 莫大丫自觉打了个漂亮的胜仗,一下精神了,她不好打扰有了身孕的堂妹莫小荷补眠,一路拉着李秀闲磕牙,让李秀叫苦不迭,她恨不得自己也赶紧有了身子,能有个安静的理由。 如此,和前方马车保持速度几日,到了大吴黎城的地界。 黎城靠海,水产发达,不过这里的百姓不太富裕,主要源于交通的限制,打捞上来的鱼虾,只能在周边城池兜售,送不得太远的地方,不然天气热,两三天全臭了。 周围的村落村民世代靠捕捞为生,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自留地,卖出海产,攒得银钱,只够在岸上搭建石头屋子,偶尔有远道而来的客商收购干海货,把价钱压得极低,不过村民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卖出了。 海货在不靠海的城池,那是难得一见的新鲜货,而在渔民眼中,比红薯更廉价,顿顿吃鱼虾,他们早已没什么感觉,倒是吃一顿青菜难得。 海边多砂石,没有一块像样的田地,想要吃青菜,只得用鱼虾到集市上换。家家户户出行没有马车牛车,只能靠着一条腿,长久下去,不是办法,后来渔民们学聪明了,在土壤丰沃之地挖来黑土,用木头框子装着,放到石屋里,买来菜种,用盆子接着雨水灌溉,菜还真的长出来了。 黎城的地貌特殊,不仅仅有海,还有一条通往大吴京都的运河。按照行程安排,一行人在黎城做补给,然后走水路,在水上行程约莫有个五日,再转回官道。 水上跟着客船走,吃食船上不缺,但是南来北往的,没办法满足所有人的口味。 “客船一日一发,咱们只能等明日了。” 徐铁头来过几次黎城,对周围熟悉,官船只有每日天不亮在码头接人,也是最大的,可以夹带行李和车马,错过后,倒是有私人的商船,路过顺带几个人,额外赚点银子。 “咱们不坐私人的吗?” 莫大丫随口问一句,换来徐铁头一张冷脸,“谁敢坐私人的船只,也不怕被人谋财害命了去!” 在水上和官道不同,官道有个意外,总有逃命的机会,而在水里,若发生意外,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这种事经常发生,有人着急赶路或者是贪小便宜,上了私人的船只,被谋财还好说,把人捆着,扒光了衣裳,等到靠岸的时候,偷偷弄出去,而害命,趁着夜色绑着大石头往河里一扔,谁知道! 每年河里丧生的人不在少数,衙门也曾经重视过,然而运河上人流量不小,又都不是本地人,尸体被河水泡个面目全非,看不清面貌,更是无法调查来历。 所以运河有一个别称,幽灵河,传闻夜晚,河面总有鬼哭狼嚎声,每年的七月十五,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河里水鬼会上来索命,所以那天,幽灵河有盛大的祭奠仪式。 莫大丫一个哆嗦,浑身发冷,用手搓了搓胳膊,埋怨地是瞪了徐铁头一眼,“青天白日的,你说这个干啥?” “不是你问的吗?” 徐铁头又发现莫大丫一个弱点,平时看起来强硬无比,找人骂架更像仰着脖子,扇着翅膀随时准备战斗老母鸡,提到鬼神上,立即就变成了纸老虎,他琢磨找个机会,吓唬吓唬她,让她学会什么叫做大鸟依人。 莫小荷捕捉到徐铁头眼中的促狭,她疑惑地看着自家夫君,顾峥点点头,确有此事,但是官船上保证安全,所以一行人就在此处等待一天。 集市上每隔几米就有小贩摆摊,海里出产的鱼虾,螃蟹,有些都天不亮捕捞上来的,螃蟹里面放着点海水,还是活的。 莫小荷咽咽口水,她忍不住啊,家里能有点晒开的海米虾仁,炒菜包饺子提鲜,已经让她很感恩了,现在遇上活物,煎炒烹炸煮,定是要吃个够本才行。 “蟹是凉物,老郎中提过,你最多能吃一只。” 顾峥看自家娘子眼巴巴地,面色松动,罢了,反正直说头三个月不能吃,现在过三个月,应该差不离。 莫小荷是想讨价还价,最后想想可怜的还未出生就不被他爹爹待见的顾二壮,含泪忍住,一只就一只,海里又不是只有螃蟹,大虾,鱼都是鲜嫩的,只要做熟了就好。 一行人投宿街边看上去不错的客栈,收拾整理后,立即出来逛街,莫小荷看到有卖烤鱼片的,当时小小震惊了下,是了,有穿越者大越的皇后娘娘,这个东西又不复杂,早就该被研究出来了。 烤鱼片似乎加了一点点的黄酒,糖和姜汁,保留鲜味又去了腥气,莫小荷用油纸包了几份,打算在路上当个小零嘴儿吃。 “好家伙,海里的大鱼,至少有二十来斤啊!” 李秀看着摊位上的大鱼,眼睛都直了,这么大,得咋吃才能吃完?往常在河里能打捞个三五斤的,就不是很常见,二十多斤,她第一次看到,算是见了世面。 “买上一条,咱们去海边借个大铁锅,炖鱼吃!” 大鱼的尾巴像小燕子,所以,黎城人称之为燕鱼,肉厚实,味道好,煎,炖,炸,酱,怎么都能做,因此很得当地百姓喜欢。 海边有专门的小棚子,渔民也兜售海鲜,租借锅碗瓢盆,周围城池有那不差钱的人家,专门到此处尝鲜,俨然一个古代版的大排档。 一条二十来斤的大鱼,只要二两银子,这个价钱,往常只够在大酒楼点一道鸡鸭。 莫小荷刚要走,却在正要转头的时候看到熟悉之物,她指着黑绿色的外头带刺的海参问道,“这个怎么卖的?” “小娘子,你问这个海虫子?” 卖鱼的小贩拿起海参,直接打包装在小篮子里,“这个海边多的很,没人爱吃,也不怎么好吃。” 小贩的意思,不要银子,他这里有个十几头,许是捞鱼的时候不小心一起弄过来的,反正也要扔,眼下有人要,他乐不得。 莫小荷一脸心痛,营养价值那么高的海参,竟然被起名叫海虫子,随便被渔民堆在沙滩上,太暴殄天物了! 当然,百姓们也不晓得啥叫营养,只知道鸡鸭鱼肉是好东西,按照大吴人的审美,海参的确是被排除在外了。 对着小贩感谢一番,莫小荷一激动,塞给小贩一盒葡萄干,她对着顾峥道,“这下咱们赚到了!” 海参不为百姓任何,想换银子那是天方夜谭,不过自己吃补充营养,也是极好的!她准备去海边捡一些,然后靠着大日头晒干,留着以后做干货。 从大吴京都归来,无论走什么路线,都要再次路过黎城,莫小荷想,到时候在多弄一些,实在不行雇一辆马车,也要运回,这可是好东西。尽管有心里准备,在海边看到厚厚的一层海参之时,莫小荷还是激动了下,渔民知道这玩意能吃,夏日切成小条,偶尔炒个大葱,但是论滋味,真比不得虾蟹,基本上是无人问津。莫大丫和李秀忙着打下手,炖鱼的活计就交给头号大厨徐铁头,林秀才本着君子远庖厨态度,对着大海吟酸诗一首,听得莫小荷牙疼,也让她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多么接地气的读书人,骨子里都改变不了对风花雪月的向往,林秀才也是个俗人。“夫君,其实我也是会作诗的。” 风轻云淡,赤着脚走在海边的西沙上,莫小荷忍不住发出杠铃一般的笑声,听得顾峥频频回头,他卷着裤腿,被自家娘子拉来做苦力。 素日,女子要衣着整齐,就算村里人农忙,也是不露脚面的,而在海边,入乡随俗,脚陷入沙子里,无人注意。 顾峥手里拿着一个竹筐,用两根长长的竹筷子,夹起海参,空中一扬,海参稳稳地落入竹筐中,不曾掉落一个,他的小腿上肌肉轮廓分明,引得莫小荷眼睛成了桃心状。 “那娘子就作诗一首,也让二壮听听。”顾峥抬起头,沉声道。 远处海天一色,一眼望不到尽头,海面波光粼粼,上空是成群结队的海鸥,如此美景,在污染严重的二十一世纪很少见,莫小荷用手顺了顺胸前,突然有了指点江山的豪情壮志。 她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抬起一只胳膊,抖了抖,饱含深情地道,“大海啊,全是水,乌龟啊,四条腿……” 莫小荷眨眨眼,哎呀,之前没想好,现在卡壳,有点编不下去了,她用余光偷看一眼顾峥,硬着头皮继续道,“螃蟹啊,真扎嘴,夫君啊,你就是我的大腿……”顾峥看着不动声色,嘴角抽了抽,第一次撒谎,言不由衷地道,“娘子吟得一首好诗!”“真的吗?我也感觉不错,总比林秀才的强。” 诗词歌赋,最重要是通俗易懂,她这属于打油诗,一般没点文学素养的做不出来。 顾峥:“……”突然不想说话怎么办?第一次欺骗娘子,还是善意的谎言,应该无碍的吧?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家娘子凸起的小腹,心里想着,如果顾二壮这么作诗,他非要给二壮一顿竹板炒肉不可! 第292章 壮阳 捡了满满一大筐的海参,莫小荷见差不多了,拉着夫君顾峥往海边的小棚子走,临走时,手还不落空,又抓了几头,只恨自己没长出三只手来。 莫大丫摆好碗筷,又拿出在黎城买的一坛子黄酒,见莫小荷手里抓着东西,皱眉道,“你捡这么多海虫子作甚?长的不好看,难以下咽。” 她心中腹诽,自家堂妹先是非顾峥不嫁,恨不得昭告世人,夫君是头号美男子,而后又把看着软软的海虫子当成宝贝一般,以前莫大丫总是想不通,以为莫小荷魔怔了,今儿她才终于顿悟,原来是堂妹的审美不正常。 前一阵子,她找莫小荷吐槽,徐铁头唇红齿白的,比女子还美,她心中嫉妒,诋毁几句,谁料堂妹竟然认同地点点头。莫大丫无语,她不过是嫉妒心和自尊心作祟,口是心非,可堂妹似乎真那么想。 男子就应该俊逸风流,难道要和顾峥一样,风吹生晒,皮肤糙黑,像个黑炭头才好?同样都是米,徐铁头能做那百十来文一斤的粳米,而顾峥就是皮都打不干净的糙米。 莫大丫心想着,笑出声,深感自己这个比方,生动形象,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一个吃食,又不是花儿,好吃就行。” 莫小荷用匕首把海参剖开,去掉里面的内脏,破了几段炒大葱,她用筷子夹了一块,频频点头,以后带着上路,时不时给自己做个海参炖蛋,海参烧肉,对肚子里的二壮也有好处。 一条二十来斤的大鱼,用大斧头剁成几段,去了头和内脏还有个十来斤,加上粉丝,姜葱,足足炖上一个时辰,等要端上之前,上面撒一层香菜。 黎城附近的百姓最是享受,不远处还有几个棚子,四周围着粗布帘子,帘子的四角有绳子系在铁架子上固定,若是想要欣赏海景,把布帘绑在一边即可。 到了涨潮的时候,刚刚还平静的海面,波涛汹涌,海风呼呼地吹,几个人把大锅挪动到棚子内,坐在椅子上,推杯换盏。 莫小荷有身孕,喝不得酒,就要了一杯桑葚汁,喝了一杯后再张口说话,舌头都红了。 李秀大笑,表妹这个样子,穿一身白裙,晚上到官船上走一遭,保准能把人吓尿裤子,闹鬼的传闻刚好得到证实。 “看不出,你还有点想象力。” 林秀才睨了娘子一眼,把酒杯抬起,在唇上沾了沾。小时候开蒙,先生第一句话,读书让人静心,他始终牢记在心,无论喜悲,面上总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今天解决不了的,明天同样解决不了,何必糟心?爹娘总说他,年纪不大,却是活明白了。 自从娶妻之后,林秀才开始鸡飞狗跳,水深火热的日子,他只要想到洞房花烛夜,额角的青筋就止不住地要跳出来,在自己家里丢人没啥,就怕李秀那个大嘴巴拎不清,无廉耻之心,到处乱讲。 有一段日子,林秀才和李河见面,总是用心观察李河的表情,只要对方有一点不自然,他定能发现端倪,可李河一无所知,面上看不出任何迹象。 “嘿嘿。” 李秀干笑两声,明日上官船,她有预感,自己好不了,所以晚上得小心伺候夫君,让他高兴了,满意了,明日好在她那鞍前马后,晕船的人,身边离不得人照顾。 众人都忙着吃大鱼,炉子上的位置空了,又被换下铁锅煮螃蟹,旁处还有渔民送来的蚬子,海螺,蚬子泡在水中,口中泥沙吐干净了,只需要煮个三五分钟即可。 “晚上咱们把这一盆全煮出来,我马车上有面酱,辣酱,豆酱,咱们加点葱,酱了能吃个三五日。” 莫小荷最会过日子,反正穿上没什么做不出太新鲜的东西,河里的鱼倒是有不老少,但是她不敢吃。 运河底下有一种鱼味道最好,却很凶猛,喜食肉,水底沉了尸,那些鱼马上去瓜分,只要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恶心。 一顿饭,没有主食,光吃鱼虾,几个人敞开肚皮,吃了个肚儿圆,锅底只剩下清汤寡水,莫小荷用手摸了摸小腹,恩,终于感觉自己像怀孕四五个月了。 顾峥哭笑不得,面上飘忽,用手替她揉了揉,就怕娘子积食,带着她到沙滩上漫步。那一盘海参,他吃了有大半盘,现下觉得身上发热,恨不得把衣服脱了去。 海边只有一块是细软的沙滩,适合漫步,旁处都是细碎的砂石,走上去硌得脚疼,海边居住的渔民常年赶海,脚底板一层生硬的老茧,走在石头上,稳稳地,如履平地。 吃饱喝足,莫小荷心情舒畅,若不是着急赶路,她真想在黎城多停留一段日子。 “虾酱,蚬子酱,海螺酱,全做出来了。” 论手艺,谁也比不得曾经在酒楼当大厨的徐铁头,做菜的活计自然由他揽下,渔民们见他们会吃,送过来五六个新瓷罐,上面用油纸封口装海鲜酱,系上麻绳,想吃的时候,拆开挖一大勺,配着白米饭或者凉面,也是有滋有味的。 日落西山,一行人从海边回到城内,逛几家小店,买一些零碎东西,干果蜜饯,山楂糕,找那酸口的,一样包上些,晕船吃酸,总能缓解不少。 城里有专门的海味一条街,在夕阳只剩下最后一丝余韵的时候,街道上人开始多了起来。店家摆出几个大木盆,里面装着新鲜的虾蟹,还有运河里捞出来的大鱼,小龙虾。 店家用大炒锅,加了辣椒翻炒,莫小荷路过,被辣味刺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麻辣小龙虾,现代最有名气的小吃之一,受无数人追捧,没想到在黎城,竟然也颇受百姓欢迎。 天气热着,店家在外搭着棚子,摆上桌椅板凳,让远道而来的客人,有个品尝美食的落脚地。 “夫君,那边好多人排队,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初来乍到,也不晓得谁家味道最正宗,莫小荷拉着顾峥,饶有兴致地在人群中穿梭,生意火爆的摊位,必定有独到之处,毕竟大吴人实在,还没有什么请托儿炒作的概念。 摊位上有一对中年夫妻正在忙碌,他们只出售辣椒爆炒的海瓜子,和南瓜子一般大小,就是小蛤蜊,五文钱一份。 小本生意,价钱上公道,味道又不错,来排队的有不少是周围住着的百姓。 夫妻谁也不说话,一人忙着炒制,一人忙着收钱,盛盘,配合相当默契。 顾峥排队,买了一份,他忍下身体的燥热,尽量离自家娘子远一些。就在刚刚,二人并肩而行,他的手肘无意间摩擦到她的柔软,顿时就好像有一股火,从体内迸发,让他很难维持面上的镇定。 怎么会这样?就算想软玉在怀,他也不会在周围都是人的情况下有想法,难道说,在海边的吃食有问题? 莫小荷发现自家夫君神色不对,只当他太累,吃过海瓜子,随手买了几样小玩意,她闹着要回客栈休息。其实她还想再走走的。 时间还早,莫大丫,李秀她们还没回来,旁边的屋子静悄悄的,顾峥先一步冲到净房,见有凉水,随便冲洗了下,冷水无法抚平小腹的燥热,他颇为苦恼。 “夫君,我和表姐说了,咱们各自歇息。” 官船天不亮停在码头,只要人满,即刻发船,己方人多,东西多,还要托运马车,怕赶不及,就找了码头旁边的专门干这行的中人,给他们银子,由他们第一时间帮忙抢票占个好位置。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一点不假,船客为买不到船票而苦恼,就有人发现商机,方便别人,也能为自己谋个养家糊口的营生。 “好。” 好半天,顾峥才答了一句,他思来想去,总觉得问题出在自家娘子让他吃的多半盘海虫子身上。 “娘子,你有没有浑身发热的感觉?” 顾峥咽了咽喉咙,天刚黑,他就按捺不住,想要行那云雨之事,娘子怀孕超过三个月,他应该可以开荤了吧? 他刚冲过澡,只着一条短裤,肌肉流畅的线条上冒着点点的水珠,黑眸深邃,他感觉到浑身上下正散发着热气,没一会儿,身上的水珠就蒸发个干净。 莫小荷正好和他的视线交汇,顾峥眼底的火苗让她愣住,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她好像干了不可描述之事,记得以前听说过,海参有壮阳的功效,夫君一次吃了那么多……今夜,她还能睡吗? ------题外话------ 海虫子不是海参的别名,是小莲乱起的…我随手百度了一下海虫子的图片,发现有点丑啊,咩哈哈 第293章 玩的就是心跳! 东边刚泛出鱼肚白,隔壁房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莫小荷几乎一夜未眠,顶着黑眼圈欲哭无泪,自己挖的坑,无论如何也得填上,她面色忧伤地看着地上的一筐海参,用手捂脸,人蠢,就算是多读书,也无法拯救了。 昨日从海边归来,客栈伙计想把海参运送到后院,当成不值钱的东西,随手放在柴火堆旁边。莫小荷担忧有人偷走她的宝贝,非要让自家夫君搬到房里。 于是,夫妻俩折腾一夜,云雨之时,稍微伸着脖子,就能看到一箩筐海参,又被腥味荼毒一整夜。 隔壁住着表姐他们,莫小荷只得压抑自己,最后她在口中堵着一张帕子,顾峥体恤她,两个人彼此依偎,耳鬓厮磨,等她稍微有了困意,天也快亮了。 “小荷,妹夫,你们起身了没有?” 昨夜和林秀才吃遍一条街,一直到夜深才回到客栈,她躺在床上,洗漱都不曾,一觉好梦到天亮。睡梦中,有人用柔软的布巾帮着她擦拭身体,李秀舒服地嘤咛一声,眼睛都不曾睁开。 对比她的神采奕奕,莫小荷蔫头耷脑,敷衍地应一声,点点头,“夜里肚子不太舒服,折腾一宿。” 早饭是热气腾腾的虾仁大肉馄饨,上面点几滴香油,汤底加了紫菜和香菜,皮薄馅大,莫小荷吃半碗之后,浑身发热,精神好了些。 “肚子咋了?莫不是吃多了海虫子?渔民们都不爱吃,咱们就不拿了吧?” 李秀劝说自家表妹,也不晓得莫小荷哪根筋不对,对海虫子一往情深,不但自己吃,还主动让给他们,李秀看着那软滑的东西,抓在手里的触感像一条蛇,她心里发毛。 “官船上有郎中,咱们找郎中诊脉看看。” 莫大丫一听,立即紧张地站起身,见莫小荷青黑的面色,唬了一跳。一行人中,只她有一点经验,有身孕以后,吃食上不能随心所欲,忌口颇多。 她想了想,把问题归到海虫子上,瞪了顾峥一眼,就知道他宠着媳妇,真是一点自己的意见都没有。 “堂姐,我没事,我现在又好了!” 莫小荷用勺子舀了汤底,在唇边吹了吹,歉意地看顾峥一眼,都是她不好,随口扯谎,却让夫君落埋怨。她良心发现,把自己碗里的馄饨,夹给他。 顾峥食量大,昨夜又浪费不少体力,她怕他吃不饱。 饭毕,一行人来到码头,帮着买票的中人见他们来了,松一口气,船票只有两张下等舱的,等售出后,一刻不停,马上开船,中人很怕一行人赶不上,白白浪费银子。 天色微亮,码头人来人往,周围停靠着船只,随处可见穿着粗布衣衫,打着补丁的汉子,他们常年在码头上做苦力,运送货物,工钱多,却分外辛苦。 人声鼎沸,卖吃食的,卖小玩意的小贩拎着小篮子,向船客兜售,见一行人穿戴不俗,有眼色地围上来。 “小娘子,买点山楂糕吧,往下游去,船速快,若是晕船,喝苦药汤都不如山楂糕好用,咱们都是常年在码头卖的。” 一个十来岁的小子看莫小荷凸起的小腹,眼睛转了转,“酸儿辣女,小娘子是想吃酸的吧?” 大吴重男轻女,多子多福,有多少妇人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将来顶立门户,还得靠儿子,二闺女是泼出去的水,早晚是别人家的。卖山楂糕的小子人精明,很会做生意,张口闭口吉祥话,莫小荷反倒无法拒绝。 左右一块山楂糕几文钱,她随手买一块,这个东西酸酸甜甜,滋味不错,多放几天也坏不了,吃不了暂时先留着。 官船上负责运送的是衙门的衙役,检查船票无误,有专人带他们进入船舱,一行人买的是最好的舱位,两个人一间房。 莫小荷进入船舱,空间逼仄,放下两张小榻后,中间只有容纳两个人人通过的空间,好在角落设置单独的净房。 官船常年在水路跑,船舱内阴暗,湿气重,上方只有一个小排风口,透进来微弱的光线,成丝状,横在木质的地板上。 角落处有一个还算干净的小柜子,上方可以摆放茶壶茶碗,也能当做饭桌使,榻上有被褥,半新半旧,看着不太干净。 “把两张小榻合二为一,我不要和你分开睡。” 最好的舱位就是这样,下面的环境可想而知,没有独立空间,上百人挤在一处,如厕还要去专门的茅厕,有人晕船呕吐,体味,食物多种味道杂糅在一处,定然是酸爽。 莫小荷有轻微洁癖,她用手捂住嘴,打了呵欠,幸亏她坚持带被褥,把铺盖卷一换,外层装上暖色纱帐,船舱中显得温馨了不少。 水边蚊子多,而且毒,纱帐轻飘飘的,不占分量,除此之外,她还带了防蚊虫的熏香,茶具一套全是自己准备,用着放心。 夫妻俩刚整理完,随着一声长鸣,船开了。甲板上摆放着桌椅板凳,莫大丫拉着几个人打牌九打发时间,顾峥照顾莫小荷,余下四人刚好凑上一桌,不一会儿就传来莫大丫兴奋地欢呼声。 与料想不同,有吃有喝有玩,一行人谁都没晕船,一日平稳度过。 船上晚饭是统一的大锅饭,一共有两个素菜一个荤菜,素菜十文一份,荤菜二十文,如果点一荤一素,米饭馒头面条不要钱,可以无限量,直到吃饱为止。 吃一顿饭至少要三十文,而且做的粗糙,大多数人选择吃自己带的吃食,花卷,馒头,肉饼,船舱里热热闹闹,出门在外,以和为贵,相邻的船客闲聊,说起来来往往见闻。 莫小荷一觉睡得香甜,错过晚饭的时辰,一直到掌灯时分,她才睁开眼。船舱里点着一盏油灯,顾峥花银子要了炭盆,点燃了去潮气,厨房那边只有剩菜的汤水,而且大多是土豆白菜,没什么好吃的。 “夫君,我喝白水,吃一根软麻花就好。” 刚睡醒,莫小荷眼里还带着雾气,她定定神,穿鞋下地,刚吃过麻花,舱门被拍响,莫大丫几人拎着茶壶茶碗,小板凳,招呼都不打,就把战场转移到这边。 “小荷,来来来,加入咱们,这次玩个有意思的!” 莫大丫赢不少银子,相反,李秀摸着干瘪的荷包愁眉苦脸,听说表妹不擅长玩牌,或许有人给她垫底,损失那点银钱能赢回来,就算没钱,她也要找回脸面。 “咱们三个玩,输的就在头上扎冲天的小辫子,并且至少保持造型到甲板上溜达一圈儿,咋样?” 莫大丫对自己水平相当自信,她挺胸抬头,冲着徐铁头哼了哼,然后看向莫小荷李秀,她一下午赢了几两银子,亲戚朋友之间,谈钱伤感情,她也怕李秀心里有疙瘩。 莫小荷犹豫,看了看自家夫君,心下一横,有顾峥做后盾,她不怕!要战便战! 实际上,莫小荷高估自己的能力。大吴的牌九,她不熟悉,不是记混就是记错,半个时辰过去,她头发被披散开,上面一排冲天小辫子,而且,莫大丫的馊主意,最缺德的地方是,输了的人,必须让自己男人帮忙梳头,于是顾峥几乎就没停下来过。 “不玩了!我提议,换人!” 莫小荷顶着一排冲天小辫,造型滑稽,她从袖兜拿出一个小铜镜,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她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裙,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一棵仙人掌。 正好,莫大丫和李秀也有点累了,三人集体下桌,换成男人们,但是对失败者的惩罚模式,几个人正在商榷中,但是众人态度一致,玩的就是心跳,必须要刺激的! 第294章 比美 莫小荷顶着满头冲天小辫儿,憋得脸色通红,她开始连续输两次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想着自己总不会太过倒霉,有翻盘的机会。 许是赌徒都有这样的心理,盼望好运能降临到自己身上,然而幸运之神并没眷顾她,认倒霉,喝口凉水都粘牙,姐妹三人,就属她输的次数最多,被连连梳头,莫小荷恨不得把头埋在胸口,不愿看到徐铁头和林秀才那幸灾乐祸地眼神。 自己不行,不重要,她还有夫君在,莫小荷鼓着脸,顾峥无所不能,精明如徐铁头和林秀才,也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玩牌九看起来简单,实则需要记牌,谁出了什么,手里有什么,都要算计得面面俱到。若有这等本事,故弄玄虚,迷惑对手,手中有一手烂牌,同样有取胜的机会。 “小荷,妹夫很会梳头啊。” 莫大丫给足了面子才没笑出声来,她是今天的大赢家,心情本来就好,看自家堂妹小辫子扎满头,却一点也不凌乱,配上花花绿绿的衣裙,平添几许异域风情。 舱室很小,一行人或坐或站,有些拥挤,莫小荷把置物的茶几推到角落处,把小榻的床褥掀起来,铺上一层毛毯,顾峥,徐铁头和林秀才盘腿坐在毛毯上,正在摸牌。 “呵呵。” 干笑两声,莫小荷牵强地勾勾嘴角,她坐在顾峥身后,身子贴着他的后背观战。 刚刚几个人商议,选了个最刺激的,三选二,输二赢一。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人是赢家,剩下二人要接受惩罚,而惩罚的方式也相当恶搞,穿上女子的衣裙,还不能敷衍了事,要到外面甲板上溜达一圈。 这个馊主意也不晓得是被谁提起,李秀和莫大丫唯恐天下不乱,反正输了,丢人的也不是她们,兴致勃勃地起哄。莫小荷犹豫一下,见顾峥淡定地冲她点头,马上拍手赞成。 按理说,这么丢人的惩罚方式,徐铁头和林秀才不会同意,可偏巧二人都是此类高手,坚信丢人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两位,拒绝就露怯了,不战而退,所以二人毫无意见。 “妹夫,你要是输了,恐怕还没有特别合适的衣裙。” 林秀才看着手中牌,心中暗喜,他要来个开门红了,反观顾峥,眉头紧锁,一看牌就不怎么样。 顾峥人高马大,真穿女子的衣裙,也是个四不像,原本就丑,这么出去,当真是吓人。林秀才足以遇见船客见到他的反应,定是惨不忍睹。 “那就用被单裹着,上面系一根腰带,放心,我绝不抵赖反悔。” 顾峥嗓音低沉,抬头看林秀才一眼,眸色幽深,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晓得对面二人都是个中高手,他必须小心应对。 一句话,原本存着输了就赖账心思的徐铁头笑着摇摇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峥都不怕丢人,他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和另一个输的结伴走一圈。 天已经黑了,船客早已歇息,等分出胜负到甲板上露脸,运气好的话,一个人都遇不到。 第一局,顾峥手里牌很烂,却还能挣扎一下,可他没有,几乎没有反抗就被杀个片甲不留,败下阵来。莫小荷攥着拳头,手心被冷汗打湿。 “娘子,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顾峥在自家娘子耳边,嘴唇动了动,他就是想让二人掉以轻心,轻敌,这般接下来才有反败为胜,扭转局势的机会,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 第二局,第三局,顾峥一胜一负,对面,徐铁头和林秀才也不如前头那么轻松。 林秀才额角冒汗,李秀小心伺候着,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打扇,而徐铁头则双眉紧锁,他若有所思地看顾峥一眼,顾峥知道他手里的牌,莫不是长了一双透视眼? 一个时辰后,战斗结束,徐铁头和林秀才双双败下阵来,徐铁头愁眉苦脸,林秀才不可置信,但二人还算守信,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纷纷回到舱室梳洗打扮。 人一散,舱室只有夫妻二人,莫小荷仰天大笑三声,真是痛快!她抱着顾峥的脖子,轻啄他的唇,嘚瑟道,“夫君,这下船上又要多两个姐妹了。” 徐铁头和林秀才是大吴人时下眼中的美男子,清秀斯文,温润如玉,林秀才一身书卷气,徐铁头虽然算得莽夫,却长了一张雌雄莫辩的脸,无论怎样风吹日晒,那皮肤仍旧细腻有光泽,引得莫小荷心中嫉妒,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顾峥眼神微闪,他拍了拍自家娘子的手背,他答应她的,从来都是尽最大努力做好。 扭扭捏捏小半个时辰,林秀才和徐铁头才出现在舱门口,二人在化妆的时候不配合,被李秀和莫大丫强势压倒,抹上胭脂水粉。 认赌服输,反抗不过是为了做做样子拖延点时间,这点上,徐铁头和林秀才不约而同,衣裙上不满意,两个人换了三四套,最后选择作为清雅的。 这可难为了莫大丫,出行方便,她更喜欢衣裤,唯一一件青花瓷的碎花衣裙,新的还未上身,只因为做的有点大,马车上做针线费眼睛,她还没来得及改,徐铁头穿上,刚刚好,就好像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脸上擦了一层香膏,画眉,涂抹红唇,徐铁头的眼睛偏长,浅淡的妆容,偏生让他增添了妩媚,烛火昏暗,看不到他颈间的喉结,他穿戴好之后,本是有些羞恼,见莫大丫唇边一丝晶亮的口水,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许的得意。 莫大丫作为女子,还不如他的长相,应该很失落吧?他这个姿容,娶了她,亏大了!徐铁头心里琢磨,莫大丫要是有这个认知,以后就应该事事以他为先,把他伺候舒服了,好好的过日子。 “你……” 莫大丫反应过来之后,用帕子点了点嘴角的口水,眼珠子没动,直勾勾地看着徐铁头,真是太美了!如果她是男人,立即会心动,就算不是登徒子,都想上去调戏一下,掐一把徐铁头的脸蛋。 “怎么?” 徐铁头深呼吸,故作淡然,心中却在叫嚣,还不赶紧夸赞?不然以后都不给她做饭! “真美!” 莫大丫发自内心的赞叹,就在徐铁头心中暗喜的时候,她补充道,“难怪上次贼人见了你,想把你掳了去,他们真有眼光!” 徐铁头:“……”他得意之色僵硬在脸上,好半天才缓过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怒道,“莫大丫,有你们村这么夸人的吗?” 对比二人,李秀夫妻二人那边相对平和,林秀才时常和衙门的一群人听戏,他就当自己反串,因而还算镇定。 “夫君,很晚了,估计那些船客们早就歇下了,这黑灯瞎火的,看不真切。” 提出这个玩法,李秀是表示强烈支持的一员,按照夫君的脾气秉性,很容易秋后算账,因此她把看笑话的心思压下去,真心实意地安慰他。 “甲板上每隔几米就有火把,还有风灯,和白日没什么差别。” 林秀才提醒她,甲板上灯火通明,也是为了提醒来往的船只避让,船舱室内闷热,船客或许在甲板上透气,所以,他有很大可能被看见。 看就看吧,反正没人认识他,林秀才觉得无所谓,相反李秀处处为他着想,他心中微暖,决定以后对她好点。 “这样。” 李秀点点头,见夫君面色有变化,以为他是怕丢人,更加绞尽脑汁地安慰,“夫君,你不会引人注目的,因为徐大哥女装后,肯定比你美。” 见李秀笃定,林秀才一口气噎到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他用手揉揉心口,差点气个半死,她一定是老天派来和他作对的!以后不能对她再好了,不然娘子一定翻了天去! 什么意思,徐铁头比他美,怎么可能! 面色不变,林秀才带着李秀刚出舱门,见到徐铁头,他顿了顿,面皮抽搐,心中动容,原本娘子说,他还有点不服气,见到徐铁头的扮相,他瞬间平息怒火。 第295章 水怪 河面上的夜风清凉,官船缓慢地行在水中,隐约可见百米外星星点点的灯火,低等的舱室内人挤人,太过燥热,因而这个时间还未歇息的船客,三五成群,在四周的甲板上谈天说地。 有那常年在两地奔波的汉子,对官船熟悉,带着铺盖卷找个人少的地方,蒙着被睡一夜,就和住在高等舱室没差别,价钱却只用个零头。 走出舱室,莫小荷来到甲板上,她闭上眼,双手张开,河面上的凉风钻入她的衣袖,衣袂飘飘,她舒服地喟叹,舱室里总有一股子潮气,地方又窄小,还不如甲板上宽敞。 顾峥怕她着凉,给自家娘子披上一件衣衫,正在低声说自己打牌九的心得,莫小荷听个一知半解,她一向不擅长计算,所以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夫君,有几次,你的牌很差,最后你是怎么赢的呢?” 莫小荷以为必输无疑,一溜号的工夫,夫君反败为胜,他能算计徐铁头和林秀才手中的牌,算无遗策,稍有偏差,注定要输,可最后他扭转局面,险中求胜。 “不是靠计算就行。” 深夜里,远处的河面如一面黑色的大镜子,夜风把顾峥的头发吹得凌乱,他黑眸深沉,半边轮廓如刀刻一般,高挺的鼻梁,薄唇下长出泛青的胡茬,神色淡漠。 莫小荷眼皮跳了跳,又有点止不住想要花痴,人人都道夫君眼角上斜下来的疤痕毁了面相,注定一生坎坷,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可在她眼里,那道疤痕不仅不损害他的相貌,反倒让他的面庞更加刚毅冷凝,多了生人勿进的气势。 “不靠计算,靠运气吗?” 好半天,莫小荷反应过来,暗恨男色害人,成亲这么久,几乎日日相见,怎么就好像看不够一样。 “靠偷。” 顾峥言简意赅,他们的玩法,牌面下有三张底牌,他算计好之后,把手里的牌和底牌互换,一系列动作隐蔽而利落,瞒过林秀才容易,想要在徐铁头眼皮子底下做文章,那必定要有几分真本事。 莫小荷嘴角抽了抽,半晌没说出话来,夫君在她心中一向是正人君子,这种耍赖皮的事儿,是怎么做出来的?她简直不敢相信。 不过,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反正丢人现眼的不是自家夫君,顾峥已经给她找回场子了。莫小荷摸了摸肚子,趁机给二壮做胎教,让他多和他爹爹学习,要懂得变通。 “娘子,你真以为他们二人就老实了?” 顾峥揉了揉莫小荷的头发,直接点名,在打牌的时候,林秀才假装喝茶,先后两三次偷看他和徐铁头的牌,而徐铁头也是如此,并且其中换牌一次。 “他换牌用出过的,太不高明,因为我都记在心里。” 同样出千,顾峥自诩高人一等,看到对方用作弊手段,他并没拆穿,那二人看起来不在乎,实则是牟足劲要赢,毕竟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谁也不愿意扮成女子,以后开玩笑提起来,就是一段黑历史。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莫小荷眼神亮晶晶地,扑倒在顾峥的怀里,正要搂着脖子送上香吻,相邻舱室几乎同时发出响声,徐铁头和林秀才不分先后,闪亮登场。 甲板上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徐铁头天生身材纤细,而林秀才是读书人,身量中等,二人换上女子的衣裙,迈着小碎步,当真是人比花娇,让她这个莫家村第一美女自惭形秽。 莫小荷盯着徐铁头干瘪的前胸,如果那里能鼓一点,就更加完美了。林秀才表情冷冷的,不言不语,他警告地瞪一眼用手捂着肚子快要笑抽筋的李秀,心中憋闷。出来之前已经说服自己,那是因为不知道甲板上有这些人,他和徐铁头从船舱出来,立刻吸引人的注意,角落里有几个穿着粗布衣衫流里流气的汉子在暗中窥视,那眼神不怀好意,让他有一种莫名地恶心之感。 “只有一刻钟,很快就过去。” 徐铁头习武,比林秀才更加敏锐,他紧锁眉头,盯着暗处一眼,然后和林秀才一处,“姐妹”二人走到甲板上,靠着栏杆,望着远处愣神,只希望这一刻钟和一个呼吸间一般,快点过去才好。 “小娘子,就你们姐妹二人?长夜漫漫,不如和兄弟们聊聊?” 角落几个小混混本就是偷鸡摸狗之辈,平日做些下九流的勾当,此行南下是听说某个村镇遭灾,卖儿卖女的不计其数,几个人坐在一处商量,最后决定去当地看看,万一又那细皮嫩肉的小丫头,花少许银子买下,回头转个手,买给有特殊癖好的人家,能小赚一笔。 这年头干啥都辛苦,他们不过是跑一趟,磨磨嘴皮子,浪费点唾沫星子,就能赚来白花花的银子,总比一年到头在土里刨食强,万一买主满意,私下还有另外的赏钱。 徐铁头和林秀才出门,几个人眼睛一亮,不如用花言巧语把二人拿下,看他们在最好的舱室出门,身边有丫鬟跟随,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对方是官家千金,他们得罪不起,不过根据多年经验,千金小姐出门,就算再低调,身边都会跟着教养嬷嬷,并且至少有五六个丫鬟婆子,而二人只得两个丫鬟,没准是偷偷跑出来的。 “说啥呢,太唐突,别把小娘子吓到!” 一个看起来稍微憨厚些的中年汉子抓抓头,嘿嘿一笑,他回过头给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为博取信任,假模假样地道,“我们兄弟没恶意,就是看只有你们姐妹二人,怕你们害怕。” 前几日,据说运河内出现水怪,长着尖利的牙齿,然后路过的商船客船就有人离奇失踪,据说有人亲眼看到河里的怪物把人拖下水,片刻后,水面上泛起血色。 憨厚的汉子眼底深处藏着一抹奸猾,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娘子,定然要被吓得花容失色,按照套路,小娘子会找他们寻求保护,一来二去,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只可惜,林秀才和徐铁头不是普通的小娘子,正经的纯爷们,听到水怪水鬼,面上不动声色,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几个人被尴尬地扔在原地,好像小丑自言自语。 “妈的,清高的小娘们,等一会儿被爷爷压在胯下呻吟,看你还有什么脸面装清高!” 憨厚汉子面上挂不住,他转过身,很好地掩饰一切,越是有点挑战的,到手才刺激,反正要在河面上走个三四天才能靠岸,他们有的是机会。 河面上的风越来越大,甲板上的船客感觉到微冷,纷纷回到船舱,此刻甲板上不超过十几个人。 莫小荷揉了揉头眼睛,小混混们的道行太低,一看就不是徐铁头的对手,竟然学着人家当登徒子调戏美人,她似乎可以预见几个人掉吊打的悲惨结局。 “娘子,咱们回吧。” 还不到一刻钟,顾峥提前放水,他赢的不光彩,只不过那二人不晓得而已,不然定然会大骂他无耻。他输了没关系,可真的穿女装,没有合适的尺码不说,大半夜的在甲板吓人,反而不美。 “夫君,我困了。” 徐林二人也就是第一眼美女,仔细看,胸前干瘪,体态不够优美,没女子的婀娜多姿,看起来多少有点粗糙,经不起细细打量。 莫小荷在第一眼的惊艳以后,没了兴趣,毕竟,她是见过世面的人,兔子精徐雁回男扮女装,美貌倾城,至少高出二人几个层次。 “扑通,扑通……” 她正要往船舱走,突然,平静的河面上传来两声巨大的响动,很明显是重物落水的声响,接着,有人高声大吼,“有人落水了,河面下游水怪!” 莫小荷满脸震惊,在她的角度,河面上平静得只有几个水纹,听声音,是在他们对面的另一端传来。 夜色弥漫,河面上起了一层雾气,迷迷蒙蒙,让人看不真切,两声响动和尖叫声过后,船上一片平静,那两个人好像一下沉入水底,半点挣扎声也听不见。 原本还有点喧闹的官船上,彻底平静下来,众人四目相对,眼神里只有恐惧,没有人关心掉入水中的两个人如何,众人都清楚,此刻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296章 人生三大喜事 有人失踪,很可能丧命,还在甲板上吹风的船客们几乎在瞬间躲了个干净,众人心惊胆战,生怕水怪胃口太大,将他们都吃个干净。 以往只是饭后和人闲磕牙,听了一嘴,他们对此半信半疑,有水鬼和水怪是两码事,还不到农历七月阴气最重的时候,水鬼不索命,怎么又冒出个水怪,难道是吃人的妖精不成? “吵什么吵,都不睡觉了?” 通向一层的某个舱室,门突然被推开,说话之人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裙,眼神朦胧,任谁被打扰好眠,脾气都不会太好。 “看,美人!” 人群中有人喊一句,刚才还吵吵闹闹的船客们,刹那间鸦雀无声,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好像有人给他们用了定身法。 美人衣裙上有几处褶皱,稍显凌乱,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凉风轻柔地吹拂着她额头前的几处发丝,火光下,更是衬得肤若凝脂,美得找不到一点瑕疵。 “兔子精!” 莫小荷就听声音有点眼熟,在看到本人后,她那点睡意去了个干净。 徐雁回还未睡醒,眼神朦胧,浮着一层水雾,怔了怔,唇角上扬。他带着丫鬟赶路,因为起床晚了,船票都售空,他没办法,只好再次扮作女子,出卖色相,哄得一个员外让出最好的舱室,没成想,竟然在黎城碰见老熟人。 “峥哥哥,小荷妹子。” 徐雁回对着顾峥俏皮地眨眨眼,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船客们反应过来以后,看顾峥的神色立刻就变了,长的丑就应该躲着,别出来吓唬人,凭什么丑八怪能得到美人的青睐! 那一声娇呼,让莫小荷恶寒,她用手抱着胳膊,掉了一地鸡皮疙瘩,面色扭曲,早知道兔子精这样,她就应该装作不认识的,反正每次遇见他,一准没好事。 “美人,快回去吧,夜里风大,仔细风寒。” 在大吴,只要长相美,总是被照顾,船客们面对兔子精,那叫一个殷勤,刚才听见有水怪,吓得差点尿裤子的书生,此刻充当起英雄,护在他身侧,要送徐雁回进舱室。 大力丫鬟上前两步,一手提着一个男子的衣领,把人扔在楼梯处,面上不露声色,处变不惊。 这个动作让莫小荷有点不自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满天下的晃悠,说两个没什么,她才不信,可兔子精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若是不满,就让两家解除婚约,明摆着给璎珞戴绿帽子,太过嚣张了些。 在她心里,璎珞和她脾气相投,两个人虽然见过次数不多,却是用真心当做姐妹相交,莫小荷为璎珞鸣不平,盘算着找机会问问徐雁回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看,水面上漂浮着什么东西!” 下方有人喊叫,把众人注意力拉回,美人再美,船客们也没有欣赏的心情,人人为自己的未来担忧,生怕水怪发狠,再吃人,一层甲板边上,跪了一圈人。 众人下跪磕头,有船客焚香祈祷,几人还站在原地,就显得突兀了。 徐雁回风骚地甩了甩头发,视线越过莫小荷,落在徐铁头和林秀才身上,眼中带着一抹了然之色,他慵懒地靠在门上,用手捂嘴,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道,“小荷,许久未见,你这是发福了?” 怀孕三个月,莫小荷吃好喝好,面色红晕,有些许孕相,徐雁回对着顾峥竖起大拇指,不得不说,还是寡妇看人准,尝过汉子的滋味,知道男人不能只看脸。 “少废话,你这是回大吴京都?” 莫小荷语气很不好,她现在是比之前胖了点,和发福却差得远,兔子精嘴里吐不出象牙,开口就让人不舒服。 看来看去,他和璎珞都不合适,大力丫鬟是个面瘫,正适合他这种聒噪的麻雀。 “呜呜,我苦命的娘子啊,头发,啊!” 徐雁回点点头,随后,眼神一凛,他迈着大步走到栏杆旁边,向河面上张望,两三米外飘着一团黑乎乎的头发,头发旁边,是绣着翠竹的荷包。 “那是荷包,我娘子给我做的!娘子,你死的好惨啊!” 楼下传来一片唏嘘,有男子哭哭啼啼的声响,那人说几句,哭几声,倒是让众人听明白大概。 痛哭的书生姓吴,家就在黎城,书香世家,刚过而立,高中进士,排名吊尾,一直等着补缺,做个小官。可惜家中无人能出力,此行他带着娘子到京都,合计走走门路,说不定就得了贵人青眼。 河面上闪着波光,一片平静,众人等了片刻,胆子大了些,护送官船的衙役弄了个铁钩子,向前一伸,勾出女人的长发和染上血迹的荷包。 “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娘子,或许,那人会得偿所愿了。” 徐雁回眸子微闪,一本正经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对莫小荷和顾峥摆手,“睡得晚最容易长皱纹,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话毕,留给几人一个背景。 徐铁头被看出男扮女装,不是不恼怒,毕竟丢脸丢到外人面前,他内心纠结,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该不会以为自己和他是一路人吧?愿赌服输,他才没有古怪的癖好。 “小妹,他就是画像中的人吧!” 李秀直勾勾地盯着船舱门口,一脸痴迷,她看过徐雁回的画像,整颗心都沦陷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以前就幻想有机会能见徐雁回一面,无法想象有这么美的人。 林秀才面沉似水,脸色青黑,娘子昨夜在床上还夸赞他长相俊逸脱俗,一天的时间,就被另外的人迷住,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相貌和妖孽相差甚远。 感受到林秀才的冷气,莫小荷心里偷笑,她故作懵懂地点点头,“就是他。” 不止林秀才黑脸,徐铁头心里同样不是滋味,被人说美貌得像个小娘子,他一直觉得很耻辱,现下发现个更美的,二人云泥之别,他被比到尘埃里,又有几分不痛快。 楼下舱室内,姓吴的进士还在嚎啕大哭,船客们纷纷劝说,让他节哀。被水怪吃了,尸身都找不到,因为没有谁有那个胆子弄死水怪,剖开肚腹查看,众人在安慰他的同时,心里又庆幸,多亏那个人不是自己。 吴进士已经从头发和荷包辨认,那些东西属于他的娘子,根据他所说,水怪青面獠牙,从河面上跳起来,把他娘子直接拖到河里,很快消失踪迹,他想救人,有心无力。 落水的瞬间,有人听见响动,但是距离不近,目击者只看到闪烁着寒光的獠牙,似乎和吴进士说辞一致。 “夫君,河里真有水怪吗?” 莫小荷本就怀疑,听了徐雁回模棱两可的话,隐约有了个猜测,不是她阴谋论,当时吴进士就在旁边,水怪怎么就没把他卷了去?而且他哭哭啼啼地,翻来覆去都在表达一个含义,他娘子已经死了,进了水怪的肚子。 他怎么就那么确定?光凭着几缕头发和带血的荷包,能说明问题? “或许有。” 顾峥眸色幽深,沉默半晌,给自家娘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起风了,很冷,咱们回吧。” 世间千奇百怪,民间传说的各种精怪,鬼怪,或许真的存在,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见过,可其余人都是道听途说,传来传去,就少了几分真实性。 几年前,顾峥走镖途中,曾经在野外遇见一条几十米长的大蛇,青色皮纹,脑袋上有一抹红色,镖师队伍都在驱赶大蛇,顾峥觉得,那蛇似乎受伤,在作揖求饶,而且本身不见其恶意,就说服众人,把蛇放生。 一年后,他再次路过原地,接了生死镖,运送一批价值连城的珠宝。就在同样的地方,他们遇见凶残的山匪,对方似乎是提前得到消息,人数众多,己方伤亡惨重。 那些山匪手里都有毒药,顾峥身上被划出刀口,身中剧毒,在他昏迷意识不太清醒的时候,又遇见那条蛇,他就感觉到皮肤有轻微的刺痛,被蛇咬了一口。 他以为自己必然没了活路,却在天黑的时候醒来,那条蛇咬一口,以毒攻毒,救他一命,那次走镖的人,伤亡惨重,断胳膊断腿,只有顾峥中剧毒后还能活命,众人都说他福大命大。 他心里清楚,却没说出来,反正那些人不见得会相信。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河里有水怪,顾峥很平静地接受,但,如果吴进士的娘子真的去了,却未必是水怪作怪。 “听着渗人,咱们还是赶紧回到舱室去。” 李秀对徐雁回感情很单纯,只是欣赏貌美的人,无论男女,都足以让她惊艳,并没有别的念想,再者说林秀才的冷脸,她想忽视都不行,琢磨赶紧和他解释,不然这个小心眼的人肯定会记在心里了。 天空中突然飘起小雨滴,几人各自回到船舱,莫小荷用热水泡脚,感觉到肚子里没东西,空荡荡的,她要了一晚面条,嘱咐道,“夫君,只要清水面条,油盐都不要,千万看着他们,我不要鱼汤。” 自从听说河里的鱼吃肉,河里又有漂浮的尸身,莫小荷就有点恶心,上船之前,她准备了好多吃食,打定主意尽量不吃船上的东西。 在外吹了会儿冷风,这会儿只想吃点热乎的,她带了酸豆角,自己腌的辣白菜和脆萝卜,还有肉酱,海螺肉,十几个瓶瓶罐罐,吃个三五天足够。 “我带了一卷手擀面,不用和厨房要了。” 顾峥拿出一个小篮子,里面是几个冷包子,烤饼和一卷手擀面,听说黎城一代人更喜吃米,也不晓得船上准备得是不是齐全,他见有人叫卖,就买了点。 船舱内有一个自带的红泥小火炉,他拎着茶壶的把手,往小锅倒开水下面,一回头,见自家娘子正在眼巴巴地看着。 “这个锅有点小,只有一小碗的分量,等下我再给你烤两个大包子。” 包子是萝卜虾仁馅,顾峥没舍得吃,全给莫小荷留着。怀孕后,她的食量几乎和他差不多,二人不分上下,十个大包子勉强是一顿的分量,还只能吃个七八分饱。 “那我等着。” 面条上来后,莫小荷用汤匙喝着面汤,等着自家夫君热包子。无论在哪,有吃有喝,没糟心事就好,只不过刚刚有人落水失踪,又和他们在同一条船上,她还是有点担忧。 本来没有什么,在听徐雁回的话后,她敏感地察觉细节上有蹊跷,万一吴进士娘子是被人所害,这个闲事,她到底管不管? 第297章 其心可诛 顾峥把包子刷上一层油,放在炭火上烤,很快,包子外皮变得金黄酥脆,满舱室都是香气。莫小荷咽咽口水,只觉得自己更饿了。 怀孕以后,她经常嘴里没滋味,独爱重口味的吃食。莫小荷把舀了一大勺肉酱拌面条吃,包子太大,她只吃了一个,剩下的给夫君顾峥。 看自家娘子腮帮子鼓鼓的,吃得很香,顾峥胃口也跟着变好,他舍不得吃剩下的包子,拿了一个干巴巴的饼子,配着海鲜酱和小咸菜,吃个半饱。 “夫君,这里还有几样小点心。” 莫小荷翻出随身的包裹,换洗的衣物她只带两套,余下的是用油纸包的好几种糕饼,枣泥糕,绿豆饼只能放三两天,外皮变硬不好克化,她对吃食挑剔,只买了几块,剩下是杏仁条,江米条,芝麻蛋黄饼干,入口生香,便于保存。顾峥接过来,放到一边,这些都是他给娘子买的小零嘴,而他平时很少吃。以前日子过的苦,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饱,点心不管饱,相对比,他更喜馒头,在外乞讨那两年,一块实心的馒头,能让他挺个两三天。 这些,他很少提起,和自家娘子说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莫小荷听得眼泪汪汪,此后,他怕她心疼,再也没提起过,左右那些往事都过去了。 莫小荷躺在小榻上,只觉得肚圆,她低头只能看到凸起的小腹,小腹遮挡视线,竟然看不到自己的脚尖,她轻轻揉了揉发胀的胃,眉头皱起。 “怎么了?” 顾峥收拾好碗筷,回过头,见自家娘子侧了侧身,然后盯着肚子发呆,他开口问道。夜里本不该吃太多东西,容易积食,然而莫小荷怀孕后,时长感到饿,若是不吃点什么,会饿得睡不着。 “夫君,我吃多了。” 莫小荷苦笑,她虽然总是想吃东西,但胃口不大,吃过饭不运动,直接躺倒,不但没有困意,反倒越发精神,只想运动消食。窗外雨声潺潺,硕大的雨点敲击着甲板,形成有节奏的声响。 莫小荷坐起身,穿鞋下地,她披着一层厚油毡布,对顾峥道,“船舱地方小,走几步就要转身,不如咱们到甲板上走走吧。” “好。” 顾峥环视一周,在角落找到姜片,还是莫小荷为李秀和莫大丫晕船准备的,谁料二人好好的,姜片没用上。他放到细嘴的铜壶里,在红泥小火炉上加热。 下雨天,河面上潮湿,最是容易寒气入体,顾峥怕娘子染上风寒,提早做了准备。 甲板上亮着的火把被雨水浇灭,只剩下两三盏灯笼闪烁着微弱的光,勉强能照亮周围两三米。灯光下,雨水细密如斜丝,空气中一股子土腥味儿。 黑色的油毡布能装下两个人,顾峥把莫小荷搂在怀中,用油毡布包裹住身体,他搀扶着她的胳膊,缓慢前行,生怕因脚下打滑而出意外。 官船一共三层,最上方是衙役们的休息之所,二层则是高级舱室,夜深又下雨,甲板上空无一人。 雨水落入河中,只泛起点点的波澜,远远望去,一片漆黑,半点光不见,风杂糅着潮湿的冷气,钻入莫小荷的袖口,她紧紧靠在夫君身边寻找温暖的热源,深吸一口气。 如果没夫君在身边,这种黑灯瞎火的雨天,她是无论如何不敢一个人出来的,身边有顾峥,莫小荷心里的不安感大大减少,反倒把在河面上赏夜雨当成一种情调。 “你怎么才来,让奴家等的好辛苦!” 楼梯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徐雁回旁边舱室的门打开一个缝隙,从里面冲出一个只着白色里衣的女子,她披散着头发,上前搂住来人的脖子,迫不及待地送上香唇。 太黑了,看不到女子的相貌,但是她那娇滴滴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的腔调,让莫小荷汗毛竖起,配着上方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她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在电视中看到《聊斋》的一个镜头。 最恐怖的不是漆黑一片,而是惨白的灯笼,火光昏暗,让一切变得朦胧,又多了神秘的未知感。 莫小荷正在脑补,而搂着脖子亲热的二人,根本没想到半夜有人出来晃悠,旁若无人,男子的手上下游走,而女子呻吟出声,意乱情迷。 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两个人才停下来。男人喘着粗气,嗓音低沉,“我的心肝儿,我才死了娘子,总要装模作样一番吧?船舱里有几个烂好心的闲人,见我悲痛欲绝,怕我寻短见,看着我呢。” 说完,男子发出桀桀地笑声,莫小荷听得真切,声音的主人分明是一个时辰以前,哭得要死要活的吴进士。 “哼,你倒是会演戏。” 提到吴进士的娘子,白衣女哼了一声,恨恨地道,“若不是她不愿意下堂,还用以前的旧事威胁你,也不会这般容易就丧命,自作自受罢了。” 白衣女小李氏和吴进士住邻居,她死了夫君以后守寡,经常在家里穿着暴露的衣着。两家邻居,只隔着一道矮墙,某日吴进士无意中偷看小李氏洗澡,于是二人你来我往之中,有了首尾。 吴进士娘子不是吃素的,发现之后,她顾及夫君名声,并没闹个人尽皆知,而是把小李氏经常在院中暴露身体之事,无意之间传出去。 前街的闲汉听后,见有机可乘,便趁着月黑风高,翻墙进入小李氏家,小李氏虽说和吴进士有一腿,却是爱慕读书人,还算清白的身子让游手好闲的汉子占了去,气得呕出一口血。 在得知是吴进士的娘子算计的自己,小李氏绞尽脑汁,想要报仇雪恨,正巧这时候,她的姐姐大李氏来信,派几个丫鬟婆子,要接她去京都生活。 当年家里遭灾,大李氏被爹娘卖了做丫鬟,从黎城辗转到京都,做小伏低,因为聪明,被选入了刑部某位大人府中,府里人丁单薄,她寻到机会,自荐枕席,一举得男,逐渐在府里站稳脚跟。 听闻亲妹妹年纪轻轻守寡,大李氏起了心思,写书信一封,派人接妹妹到京都享福。 “反正她也是个死人,你放心,到京都,我定不负你。” 吴进士搂着小李氏,心肝肉地说了一通,他是借口去茅厕才出来透口气,一会儿还要回到舱室,买的下等票,和百十号人挤在一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没那么自由。“吴郎,奴家和姐姐通信,让她在大人耳边吹吹枕边风,补个缺定然没有问题。” 小李氏勾唇一笑,男人的话,哪就那么可靠,她心里明白,若不是有官位做诱饵,吴进士也不会对她百依百顺,甚至不惜使计害死他的娘子。 小李氏虽说和他娘子有仇,见吴进士下手狠绝,不仅有兔死狐悲之感,她的姐姐发达了,上头毕竟有正头夫人压着,身份地位差距,注定翻不起大风浪,若有一天,她没利用价值,得知吴进士的秘密,她还能有好吗?不知为何,小李氏越发清醒,对心狠手辣的吴进士有些排斥。 “心肝儿,隔墙有耳,我不便久留,等下船之后,找个客栈,我在好好的伺候你。” 吴进士暧昧一笑,对着小李氏的唇,啵啵两声,就要往回走,而小李氏留了个心眼,她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做依依不舍状。 雨水湿透了她的里衣,让小李氏的曲线变得凹凸,她拉着吴进士的手,问道,“吴郎,你怎么知道河里有水怪的?万一水怪不吃她,可要怎么收场?” 为防止以后被吴进士反咬一口,小李氏觉得自己必须清楚来龙去脉,她打算到大吴京都和自己的亲姐姐商量一番,看如何善后。 “那是因为,掉下去之前,她就死的差不多了。” 吴进士眸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他用手抚着小李氏耳际的湿发,吹了一口热气,幽幽地道,“以后,正室的位置,只能是你的……”莫小荷揉揉额角,发觉自己天生就是打酱油的命,随便出来遛弯,也能碰见狗男女幽会,貌似这种事发生很多次,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次被她窥视到真相。 吴进士谨慎,声音很小,说话断断续续,听不真切,有些是顾峥听到之后转述。 “夫君,兔子精果然说对了!” 回到船舱内,莫小荷喝一碗生姜水,渐渐地有了暖意,果真是吴进士利用水怪,害死自家娘子,而且他娘子应该在下水之前,就被他杀死,为了官位杀妻,其心可诛。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世间自有公道在,她就不信,这种杀妻的人能做官,就算没有她管闲事,相信吴进士这等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第298章 事发 夜里,莫小荷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折腾,睡不着,她总想找人聊天发泄情绪,眼下没别人,有什么,她只能和顾峥说。 “夫君,我去寺庙虔诚地拜佛,也添了香火银子,可怎么总是遇见这样的事啊!” 莫小荷很无奈,让她冷漠装作视而不见,良心上过意不去,但是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她不愿意搅和进去。 河里有水怪,船客失踪,她虽然好奇,却并没打算探究,谁知半夜出去遛弯儿,也能听见隐秘,看来,出门看黄历真的很重要。 “别急,先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多年来,顾峥走南闯北,经历多了,眼界开阔,他很淡定地拍着自家娘子的后背,哄着她入眠。 夫妻二人无意中听见吴进士和小李氏谈及隐私。吴进士擅长做戏,明明是幕后凶手,却偏生一副受害者的做派,引人同情,所以就算己方捅出去,衙役们不会相信,还要说他们无冤无仇的血口喷人。 “夫君,我就是看着负心汉不爽。” 莫小荷唉声叹气,怀孕之前还没这么多愁善感,吴进士害死他娘子,然后娶了小李氏,从此升官发财,而他娘子只能含恨九泉,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人生在世,求的就是一个公道,有些奸人享乐一辈子,到死后才被揭发,就算把人从坟墓里挖出来挫骨扬灰有什么用?该得到的都得到了,一个死人知道什么? “小李氏说她的姐姐给刑部某大人做姨娘,那位大人刚好姓王,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顾峥顺了顺莫小荷的心口,让她别往心里去。或许,这根本就不是闲事,揭发吴进士必要,但首先要有证据。 大吴律法断案,讲究人证和物证,这一船虽有上百号人,找到目击者却也不容易。 再者说,吴进士透露在掉下水之前,他娘子死了差不多,差不多是个什么概念,被迷药弄晕,还是已经没了气息,己方并不清楚。 “夫君,我想起来了!” 莫小荷坐起身,轻轻地拍了拍头,她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随身带的小包袱,从里面翻出一块玉佩,递给顾峥,“刑部王姓大人不知道有几位,如果事有巧合,没准真是王泽的爹爹。” 在黑市,夫妻二人偶遇王泽,他成亲多年无子,本是去大越游历,机缘巧合,误入黑市,当时他留下玉佩做信物,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刑部侍郎之子,还说如果二人去京都,定要凭借信物去侍郎的府邸,给他一个尽地主之宜的机会。 顾峥转移话题说起王泽,莫小荷转移注意力,璎珞配置的求子神药,她手里还有两份,但是她没用过,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就有了,而且很神奇的是,她能感觉到腹中的小不点是顾二壮,不是顾美美。 …… 第二日一早,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天空被乌云笼罩,黑漆漆的不见光。 听闻水下有怪物,船客们一宿没睡踏实,蔫蔫的,多数人随便垫了点吃食,窝在座位上补眠。 莫小荷难得睡了个懒觉,她正在用温水净面,只听甲板上陷入一片混乱,有人大喊,“水怪,水怪出来了!” 接二连三的尖叫声响起,尤其是女子尖锐的嗓音,就好比用手指甲划着玻璃,让人听着极度不舒服。 “娘子,包子烤好了,早饭要趁热吃。” 顾峥用带来的珍珠米煮了一锅粥,又烤两个肉包子,他把粥菜端到小几上,摆好碗筷,对船舱外的呼喊漠不关心。 “好。” 好奇心害死猫,莫小荷索性不去想,坐在小榻的边缘,慢条斯理地享用夫君精心准备的早饭。浓稠的粥冒着热气,空气中飘着米香味儿,胃里暖洋洋的,让她舒服了甚多。 和昨夜不同,今早的呼喊声,引来更多的船客,几乎人人见识到水怪,听说一个几岁的孩童被水怪吃了。 “我出去一下。” 林秀才夫妻敲门,顾峥看了自家娘子一眼,嘱咐她关好门,听到什么响动都别出来。 “夫君,我就在这里等你。” 莫小荷眨眨眼,晓得他用心良苦,她现在最是见不得血,见血之后马上昏厥,顾峥杀鱼都要避忌着她。 顾峥点点头,迈着大步出门后,又小心关好舱门,刚走两步,和脸色苍白又强装镇定的林秀才碰了个正着。 “妹……妹夫……” 李秀裹着林秀才的外衫,身子蜷缩成一团,哆嗦着,脸色比她夫君还差,她指了指舱室的门,见表妹没出来,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有水怪,水怪吃了个孩子!” 林秀才指了指河面,又补充道,“很多船客都看到了。” 李秀点点头,心中叫苦不迭。上船之前准备的吃食不全,她和林秀才想到厨房去,看看能不能买点包子,刚走到甲板,就听到有人呼喊,河里水怪吃人,让二人看个正着。 “那水怪全身上下和癞蛤蟆的皮差不多,眼睛有铜铃大小,一张血盆大口,牙齿尖锐,一口咬掉了小娃的腿,河里满是血水……” 李秀说着,忍不住痛哭出声,汉子见到这残忍的一幕,也吓尿了裤子,更何况她是一个小女子,当即腿脚发软,若不是被夫君搀扶着,她定会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小娃的娘亲当即昏了过去,若不是有人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把人从栏杆处拖到甲板中心,说不定也成了水怪的盘中餐。 下雨天,甲板上湿滑,小娃是个六七岁的小子,正是好动的时候,他娘去排队买包子,一个没看住,小娃越过栏杆,下了台阶,坐在边缘处,一双小脚丫埋入河水里玩水。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水怪突然从河里仰起头颅,张开大嘴,直奔着小娃而去,周围的人想阻拦,已然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小娃被水怪吞入肚腹。 “啊,小宝,娘的小宝,你就是娘的命啊,让娘怎么活啊!” 妇人痛哭失声,跪在甲板边缘,恨不得跳下河里寻死,被衙役拖住,而吴进士跟着抹眼泪,看上去悲痛万分。 “吴兄弟,节哀啊。” 大吴百姓最是喜爱长相斯文的读书人,对吴进士多几分同情,众人纷纷劝说。 早听闻河里有水怪,不得亲见,这下见到水怪的丑陋长相,众人早就没吃饭的心情,不少船客蹲在角落干呕。 “看来,吴进士的娘子留下头发和沾血的荷包,凶多吉少了。” 徐铁头带着莫大丫从一层上来,走生死镖,断胳膊断腿的见识的多,他只是轻皱眉头,在那瞬间,他用手遮住莫大丫的眼睛,那血腥的一幕,她没看到。 “出门在外,遭遇这等祸事,唉。” 莫大丫见吴进士哭得眼睛红肿,不禁感叹,最悲惨的还是失去孩儿的娘亲,有好心的大娘帮忙掐人中,那妇人清醒后,看到周围的环境,脑中有一瞬间的清明,最后还是承受不住打击,再次昏厥。 “大丫姐,你是没看到……” 李秀想说什么,最后看到紧闭的舱门,最终动了动嘴,化为一声叹息。 既然表妹莫小荷没出门,应是不知情,这样也好,女子孕期受不得惊吓,她赞赏地看顾峥一眼,同时心里有点小纠结,自家夫君怎么就反应那么慢,不知道先捂住她的眼睛吗? 难怪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只会吟诗作对,关键时刻完全跟不上节奏。 李秀知道自己想法不对,可又总忍不住攀比,看对面莫大丫一身单薄的衣衫,而她裹着夫君的外衫,瞬间又平衡了点,林秀才不是没可取之处,只是刚刚目睹悲惨一幕,她怎么还有闲心想东想西的? 第299章 不娶的理由 一天之内,船上已经连续发生两次悲剧,而有大多数乘客目睹水怪吃人的一幕,这下,原本安静的官船上,顿时引发一阵阵骚动,一夜没合眼蔫头耷脑的船客们宛若小鹌鹑,全部跑到中央处聚集,很怕自己成为下个倒霉蛋。 “差爷,咱们之前的船票银子都不要了,只要寻个地方,能下船就行!” 人群中有人带头呼喊,众多船客马上积极响应,虽说船票花费不小,让他们很心疼,但是对比起来,命只有一条,众人表示宁可走陆路绕远,也绝不心惊胆寒地走水路了。 “就是,早就听说河里有水怪,我本来以为是吓唬人的,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船客们惊魂未定,七嘴八舌,妇道人家哪里见识过这个,再加上心疼落入水怪口中的小娃,捂着脸哭泣的居多,其中有胆小的,已然昏迷不醒,在船上吃喝玩乐的郎中,这下有事干了,正在挨个施救,配置压惊的汤药。 外面吵闹声音太大,舱室并不隔音,莫小荷听见船客们呼喊,再低头看着肉包子,顿时感到恶心反胃,转身进入净房干呕,顾峥听见声音,一向平静的面色骤变,快步回到舱室,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又端来漱口的茶水。 “夫君……” 莫小荷眼泪汪汪,她没吃上几口,肚腹空空,吐出的都是酸水,此刻正是难受的时候,无力地靠在顾峥身上,额角直冒冷汗。 “先到小榻上躺一会儿。” 顾峥心里着急,早知如此,还不如走官道,虽说绕远,可沿途至少能在马车里歇息,总比逼仄的船舱要好,外面船客吵闹不休,他恨不得去堵上那些人的嘴。 去厨房要了一盆温水,衙役狮子大开口,要半两银子,顾峥没理会,随手扔出一块银锭子,又买了点细白面和青菜,绷着脸往回走。 他生得高大,脸上一条深可见骨的疤痕,面相凶恶,船客们自动让出一条小路,顾峥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舱室门前。 “小荷咋了?” 莫大丫和李秀缓过神来,见顾峥手里端着东西,面色阴沉,心里咯噔一下,怪自己刚刚嘴快,站在门口议论,可不是被堂妹听了去,莫小荷现下有身孕,万一受到惊吓,对肚腹里的孩子也有影响。 “昨儿没睡好,刚刚吐了。” 顾峥言简意赅,说完,也不理会二人,紧闭舱门,让想跟进去的姐妹二人吃了个闭门羹。 李秀摊手,罢了,有顾峥照顾,比任何人都要稳妥,她回去还是赶紧紧闭舱门,门口再支个木棍,万一水怪跳上船,也能抵挡片刻。 天色阴沉,小雨点稀疏,通往南边的运河是被拓宽了的,有几百米,正逢雨季,水量猛增,风雨交加,远处的岸边的景物一片迷茫,看不真切。 狂风大作,吹跑放在甲板上的桌椅,船客们一哄而散,各自回到舱室,一筹莫展,只希望能快些到达最近的码头,无奈这破天气好像和众人作对一般,遇到的阻力大,官船只能龟速前进。 舱室一股子腐朽的霉味,顾峥把净房收拾干净,擦擦洗洗,忙碌一番后,点上安神的薰衣草味道的熏香,莫小荷睡了有一炷香的时辰,再次醒来,精神好了许多。 舱室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点燃两盏油灯,才勉强亮堂。 莫小荷睁开眼,看着墙壁上映着顾峥高大的身影,没来由的多了一点感动。早料到出行遭受苦楚,但是她却从未抱怨过,她知道,只要有夫君在,会尽可能的照料自己。 油灯下,顾峥正在揉面,他粗糙的大手上多了一层面粉,白花花地一片,身上也落了些,他就像完成某项仪式,一丝不苟地。 船上只有几样小青菜,他用银子换了些,剩下的鱼肉,莫小荷肯定不吃,现下是越清淡越好,还不能让她饿肚子。 “夫君,你看到了吗?” 莫小荷沉默良久,终于问出口,她补充道,“就是水怪吃人。” 什么水怪,她能百分百肯定,吃人的是鳄鱼,按照官船的高度,鳄鱼爬不上来,所以大可以放心,先前吴进士的娘子是被丢下水,而小娃是则是淘气,如若老实在甲板上,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没看到。” 顾峥撒谎说得硬邦邦的,看到了也要扯谎,那一幕,他形容不出来,若是娘子亲见,定然会做噩梦。 莫小荷幽幽地叹息一声,只听被鳄鱼吃掉的是个小娃,她这心里就和一只手伸进去抓挠一样,怎么都不能舒服了,或许是有身孕后,更能体会做娘亲的不易。 从出生到养大,做娘的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不仅仅是只管孩儿的吃喝拉撒就够的,其中有感情的融入,血浓于水,不做母亲的人,永远无法体会那种心情。 郁郁寡欢了一上午,吃过一碗蔬菜做的热汤面,莫小荷闲不住,想要找人闲聊,正好舱门响起敲门声,顾峥开门,徐雁回带着和他形影不离的大力丫鬟自来熟地直接进门。 二人扫视一圈,见没有位置,徐雁回给大力丫鬟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会意地点头,片刻后,大力丫鬟搬了一把藤椅,手上拿个巨大的包裹。 包裹被摊开,里面是一个小茶桌,原封不动地摆放着茶壶,茶碗,盛放糕饼点心的精致小碟,还有装着各色干果蜜饯的八宝攒盒。 “我就说咱们有缘,无论在大吴还是大越,总能碰上。” 徐雁回敲着二郎腿,坐姿毫无形象,他用牙签扎起一块腌渍得色泽亮丽的桃脯,慢条斯理地放在口中咀嚼,他用余光盯着莫小荷的肚子,“这么快,你是不是用了那毒女给你的药了?” 无论在哪里,哪怕是逃难中,兔子精依然不忘记要讲究排场,茶壶茶碗全部自带,被子和衣物要熏香才能用,出门必定要用面纱遮挡绝世容颜,几乎没有穿过同样衣饰的时候。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培养美人首先离不开银子,莫小荷感叹,还是黑市有钱,富可敌国,也难怪兔子精衣食住行都要追求奢华。 毒女?莫小荷转了转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她的好姐妹璎珞。一孕傻三年是有道理的,至少她现在经常大脑一片空白,做什么都慢半拍。 “是药三分毒,你以为求子神药就真的能求子?不过是忽悠人的。” 徐雁回托起一个彩色缠枝莲花的茶杯,用杯盖捧着杯壁,茶杯内向上弥漫着水雾,舱室内顿时多了一股花果茶的香甜味道。他抿一口茶,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对莫小荷道。 顾峥无视徐雁回,给自家娘子盖上一条厚实的毛毯,又在她身后放了一个松软的枕头,让她能靠着。 “兔子精,你为什么称呼璎珞姐姐为毒女?” 莫小荷抓住重点,一脸兴味。 是要三分毒的道理她明白,再说自家和别人家不同,夫君明显要更重女轻男,她对生不生儿子这个没有太大的压力,自然不会多此一举的用虎狼之药。 璎珞也说过,药都有自己的毒性,不过是可大可小的问题,有些毒性轻微,直接可以忽略掉。 徐雁回脸色很不好看,提起璎珞就恨得牙根痒痒,那毒女,差点毁了他的容貌,这梁子,两个人算是结下了,这辈子不可能进一个家门,婚约是家中长辈的意思,他惹不起,只好躲着。“你也别想着给那毒女送信,她正在满世界的追杀我,说不定过两天,你们就能遇见。” 徐雁回提起璎珞,一脸不耐烦,他要长相普通也就算了,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张脸,长成这样容易吗?他从不过多的晒太阳,每日还要用鲜花提取的凝露保养着,心情不好的时候照照镜子,有什么烦心事都会瞬间豁然开朗。 他又不傻,怎么会娶嫉妒他容貌的毒女,每天晚上睡在一个床榻上,他都担心自己被下毒,第二日脸上满是红色的小疙瘩,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莫小荷抽了抽嘴角,想说什么,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这个不娶的理由,她给一百分! “既然不能在一起,就退亲,你们谁也别耽误谁。” 再过两年,璎珞年过二十,最好的年华都耽误了,何必为一口气和兔子精较劲,她不懂其中的渊源,也只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随口一说。 “时候不早,我们夫妻要休息,好走不送。” 顾峥见徐雁回悠闲地和自家后院一样,感觉很刺眼,男人长这么美,只能出来祸害人,他在甜水村服徭役,村民们因为这个妖孽的出现,做出很多蠢事,自家的墙头愣是被趴的掉了一层砖头。 多少男子立誓一辈子不娶,要为兔子精守身如玉,问题是,为一个爷们守身,这开什么玩笑?妖孽最好隐居在深山老林,别出来祸害人,他突然觉得,自己长相丑了点,至少靠谱。 顾峥直接开口赶人,把东西扔到门口,徐雁回不情不愿地,“小荷妹子,我和你说,找男人,你可千万不能找个醋坛子……” “砰!” 关门声响起,把聒噪的兔子精隔绝在门外。 莫小荷还想提提吴进士娘子的话题,她眨眨眼,似乎明白夫君的意思,这方面,好像没有男人能够特别大度,若是真大度,只能说明不在乎。 “夫君,你说咱们要休息,你上来陪我吧!” 休息的含义有好几种,夫妻之间,更像是某种暗示。 顾峥身形一顿,他去净房擦洗身体,又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这才上到小榻上,把莫小荷拥在怀中,宣誓主权一般,亲上她的小嘴。 “嗯……” 莫小荷嘤咛一声,面颊渐渐地浮上一抹红晕,记得最初,夫君只会使用蛮力,每次动情后,她的嘴唇都要肿气,抗议过几次后,顾峥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本小册子,从此技术越来越好,越来越纯熟,舌尖灵活地轻挑,双唇相接,总是让她意乱情迷,不能自己。 顾峥被挑起兴致,身上火热得快要爆炸一般,他随手脱掉外衫,露出精壮的胸膛,古铜色的八块腹肌轮廓分明,线条流畅,上面还挂着几滴为擦汗的水珠。 莫小荷咽了咽口水,丁香小舌头在红润的唇上舔舐一圈,她毫无预兆地张开嘴,咬住顾峥的胸膛,很短的一刹那,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 顾峥嗓音嘶哑,眸色更加深沉,他忍住焚烧的火热感,问出口。 莫小荷捂脸,很是懊恼,她实在没脸说,就在咬人的瞬间,她竟然脑补着河里鳄鱼张开血盆大口吃人的画面,仿佛,她就是那条丑陋的鳄鱼…… 第300章 风起 中途叫停,闹得顾峥不上不下,他双手放在自家娘子的腰身两侧,僵硬着,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控制不住自己,让莫小荷不舒服。女子孕期本就应该减少行房次数,是他不对,受不得半点引诱。 “夫君……” 莫小荷羞愧难当,暗恨自己胡思乱想,这个毛病以前就有,关键时刻总掉链子,现在她没一点兴致,只想老老实实歇一会儿。 顾峥以为自己莽撞,他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平复心底的躁动,到净房又用冷水擦拭身子,等彻底清醒,才又转身回到榻上,一只手小心地怀抱着自家娘子。 船舱内的排气孔被堵住,仍旧顺着缝隙钻进冷风,莫小荷睡得迷迷糊糊,只感觉到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和听得不算真切的说话声。 夜半惊醒,顾峥已经准备好热气腾腾的姜汤和点心,他坐在油灯旁边,用随身携带的匕首,裁着大块的油毡布。 河面上刮起大风,船客们拎不清地为水怪吵嚷,却不知,大风天最是危险,官船上的衙役们有多一半是新手,自打跑船,就从未遇见这样的情况,竟然有胆子逆风而行。 老船长不过是眯了一觉,就发生这等事,再停船抛锚已然来不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祈祷这突来的大风早点过去。 官船不稳,在水中晃悠,随时有侧翻的危险,顾峥心情沉重,找到徐铁头,二人商议一番,最后决定还是早作打算,漂浮的木板和防水的油毡布都要准备好,他娘子是有身孕的人,若是受了寒,就怕落下病根。 莫小荷吃了两块点心,喝姜茶之后,身上渐渐暖和起来,明明上船之前还热得喘不过气,才两天的工夫,她就好像又到了三九严寒,只恨自己没带一件厚实的袄子。 船身晃动两下,小几上的油灯滚落,灯油洒了一地,这下,原本就不亮堂的舱室更加昏暗。 莫小荷感受身下传来的晃动,瞪圆了眼睛,总觉得有些不妙。顾峥不多做解释,走一步看一步,如果都说明白了,没的让娘子担心,有他在,决计不会让她出事。 “听话,把这个穿上。” 厚厚的油毡布有点类似现代雨衣,厚实是厚实,就是不透气,莫小荷穿在身上,发现胸口和腰间还有扣子,把她护得密不透风,当下心里明白几分。 夫妻两个人还来不及说别的,只听下面更加混乱,有呼喊声和求救声,接着拍门声响起,林秀才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喃喃道,“前面有船翻了,好几个人不会水,就……” 就被水流湍急的河水打下去,再也没冒出个头来。后半句,林秀才说不下去。他是读书人,自诩有几分见识,平日最喜看游记,南来北往的奇遇,险象环生,到这个时候,他在发觉,那些游记不过是编故事而已。 “官船会不会翻?” 好半晌,他抬起头,尽量平稳自己的呼吸,莫小荷一个小娘子,都没表现出异常,林秀才觉得他最先沉不住气,很是丢人。 “或许会。” 这下,顾峥不再隐瞒,他刚才出去看过一眼,官船上的衙役和水手们正在补救,尽量顺着风往岸上靠,官船到岸边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如果真的翻船,他有把握在水下推动木板,把自家娘子先送上岸。 河面上风越来越大,船客们从尖叫变为惨叫,一艘商船和官船撞在一处,商船侧翻,官船被撞击一个窟窿,甲板渗水,船客们立即慌了,扎堆往二层跑,而忙着堵窟窿的衙役们被一群人推在角落,只能眼睁睁地看船上的水越渗越多。 “怎么办?这下死定了!呜呜!” 众人一边跑一边大叫,生怕自己慢一步,仿佛这已经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什么道德早已不复存在,有那上了年纪的,腿脚慢些,就被人推倒在地,众人踩着人的身体往上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关键时刻谁有闲心管别人死活,只想着怎么度过眼前这关。 吴进士腿脚最利索的一员,他觉得自己马上要做官,最小也要头戴七品乌纱帽,自然和这些贱民们不同,必须得首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生死关头,他也不担心露出狐狸尾巴,敲响小李氏的房门,众目睽睽之下,直奔舱室,然后关门阻隔人群的目光。 一层漏水,衙役们已经堵不上窟窿,船体下沉,最后的结果必然会淹没二层,这下众人慌了,站在甲板上,手里抓着栏杆瑟瑟发抖,风太大,飘着雨滴,一个站立不稳,就可能被吹到河里去。 隔壁,李秀只有一个人,夫君林秀才去了隔壁,她听见舱门外都是人,有的汉子正在试图砸门,吓得她缩成一圈,抱着头躲在角落,出门一趟,也能遇见这等糟心事,李秀心里叫苦不迭。 “现下,你还是别出去的好。” 顾峥见林秀才着急要往外走,伸出一只手拦住他。曾经在生死的边缘上挣扎过,他太了解人求生的本能。 “可是我不能让娘子自己一个人,我好像听见她哭了。” 林秀才瞬间觉得自己高大起来,他青白着脸,几乎没有犹豫,他好歹也是条汉子,虽然不能顶天立地,至少要护住自己的女人,这个时候他躲过来,李秀怎么办? 越想越着急,林秀才看到挡在门前的小榻,寻思着怎么移动走,他想开门出去。 “何必这么麻烦。” 顾峥面无表情,一脸漠然,他走到墙壁边缘,用手敲了敲,相邻舱室隔着的是比较厚的木板,他利落地抬起拳头,对着其中一块砸下去。 那边,李秀毫无准备,正在小声啜泣,瞬间,在和自家表妹舱室隔着的墙上,出现一个脑袋大的窟窿,在她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之时,窟窿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林秀才先一步回神,从窟窿钻到隔壁,把李秀搂在怀里,也顾不得隔壁二人,小声地安慰。 刚刚他也受到不小的惊讶,可李秀全心依赖的是他,而不会找妹夫顾峥,林秀才顿时被激起保护欲,又是端茶又是拿点心,先让娘子吃饱,只有吃饱才有力气面对接下来的事。 还不等他安慰好自家娘子,只能另一边的墙壁,又发出一声巨响,徐铁头用了同样的办法,打通两边舱室。 林秀才翻了一个白眼,心中暗道,兄弟,在施暴之前,就不能打一声招呼吗? 他和李秀的舱室刚好在中间,现在两边墙壁有窟窿,终于打通,几个人在一处,也好商量对策,可林秀才一点高兴不起来,那些四肢发达的莽汉什么的,最讨厌了。 因为自己是个书生,虽说也常年锻炼,到底比顾峥和徐铁头不止差了一星半点,他感觉到自己身为男子的自尊在一点点地被粉碎,逐渐化成灰。 李秀敏感地察觉到自家夫君的失落,她镇定了些,学着平日表妹对顾峥依赖的模样,抱着林秀才的胳膊不放,“夫君,多亏你回来了,不然我自己一个人,好害怕!” 表妹莫小荷驭夫有术,李秀平时细心观察,关键时刻能学上几招,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东施效颦,心里觉得这样总不会出大错。 男人嘛,有几个不爱面子的! 果然,林秀才的脸上多云转晴,但是他还是用手推了娘子一下,做做样子,板着脸呵斥道,“干啥呢,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虽这般说,却没有再推开自家娘子。 那边,莫大丫同样披着一层油毡布,嘴里还塞着个麻团。 自从差点被李二和老虔婆毒死之后,莫大丫变得分外豁达,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并不觉有多可怕,惊吓只维持相当短暂的时间,她就转移注意力,最担忧的还是有身孕的堂妹莫小荷。 第301章 拆穿 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大风却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随着一层甲板逐渐淹没,船客们越来越躁动,众人想没头的苍蝇,对着船舱门猛撞,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躲避在船舱之内,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莫小荷看着颤抖的舱门,眼中不免浮上一抹忧色,她晓得自己不可能一直躲在其中,等甲板二层被河水淹没,这里也就不再安全,现下,也只能拖上片刻的工夫。 她揉了揉心口,免不了心痛,临出门坐的马车就在官船一层,车上还有她的海参宝贝,带着那么多上路,最后人算不如天算,她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 “妹夫,咱们何时出去?” 林秀才面色淡然,只有双眉蹙起,眼前的形式不容乐观,但同样是爷们,顾峥和徐铁头处变不惊,他却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总感觉丢份儿,他尽量表现得没那么在意,紧握的拳头和手背上的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真实想法。 在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读书人不但不能高人一等,还是拖累,从前虽然表现平和,林秀才骨子里还是有些清高,认为自己和庄户人家的泥腿子不同,现下,那点优越感早已经消失无踪了。 “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顾峥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嘈杂吵闹声,判断河水刚没入二层甲板,舱室内有一条高高的门槛,舱室之内还是干燥的。此刻外面正乱着,盲目出去,蜂拥的人群很有可能会伤到莫小荷。 舱室内,突然变得异常安静,门外的吵闹声,被无限扩大,莫小荷已然明白眼下的危急,她嘴唇动了动,最后决定保持沉默,说什么都没用,她相信夫君会安排妥当。 “干什么,你们就这样闯进来,是土匪吗?一群贱民!” 吴进士惜命,胆小如鼠,小李氏何尝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慌了,二人在舱室内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根本不知道在门边支起木棍,被狂躁的船客们破门而入。 这个时候,他也装不下去了,不管不顾地大叫,“贱民!休得猖狂!” 众人推搡着,挤入船舱之中,见吴进士脸红脖子粗地叫骂,他们愣住了,很难把眼前如市井泼妇一般叫骂的吴进士和几个时辰之前为娘子悲伤哭泣,一片情深义重的人联系到一起,又见他搂着个梳着妇人头的女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哎呦喂,这不是刚死了娘子的鳏夫吴进士,这么快就勾搭上新欢了!” 人群中有人看不过去,再加上吴进士骂人难听,众人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感,当即揭穿道,“就你这样虚伪的负心汉,良心被狗吃了,连贱民都不如!” “那黄脸婆死就死了,我正愁带不出手,只能说是老天眷顾,老爷我以后如花美眷,红袖添香,你们这些贱民还是担忧下眼前吧!” 吴进士懂得隐忍,考上进士,自己没人脉,不能做官,他多年从未放弃,苦心钻营,得知自己有机会,当然不能放过,杀妻也是他提前策划良久,并且冒风险亲身测试的。 去岁,他从黎城出发,到以前同窗家乡游历,偶然得知运河中有水怪,而且水怪嗜血腥之物,最好为活物,之所以很多人不知情,是因水怪所属区域一般只路过官船和商船,水流湍急,无人在水中游泳,水怪又不能大范围活动,船客自然平安无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进士主动和常年跑船的套近乎,表明自己在写一本游记,对水怪很有兴趣,请那人吃了两顿酒套话,得知水怪习性之后,他在回程中,买了几只活鸡,反复向河水中投食。 慢慢的,吴进士掌握规律,他把鸡身上弄出点伤口,用血腥味吸引水怪捕食,那些家伙分外聪明,每次只要他坐船,水怪们总会出现。 反复十几次,他心中有底气,此行带娘子上船,就为送她上路,他以受害者的姿态出现,为小李氏扫平障碍,并且和京都的大李氏表明态度,愿意娶她妹妹为正妻。 吴进士想,他做官后,前途无量,小李氏有什么?不但是寡妇,还是个乡野寡妇,姿色勉强过得去,却不如花楼的娇媚的姐儿,两番对比,还是他吃亏。众人彻底被激怒,其中有人小声道,“我亲眼看见,吴进士推了他娘子进河里,而且还给了她一刀。” “那你为啥不早说!” 这下,船客们沸腾了,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行凶杀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知道他是读书人,万一俺被记恨呢!” 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常年风吹日晒,脸和黑炭差不多,张口一嘴小白牙,他憋得脸红,面上却看不出来,“俺没说谎,真的看到了!” 汉子叫张三,家在海边,靠着打渔为生,此行要到京都探望表叔,囊中羞涩,就买了最下等的船票。 最下等船票旁边就是车马,舱室一股子马粪味,他尿急,见茅房被人占用,就寻思找个没人的地方释放一下,刚尿了一半,听见吴进士和他娘子吵架,接着,吴进士用尖锐的刀扎入他娘子的后心,推入河里。 张三目睹整个过程,尿了一半,下体发胀,怎么都尿不出,他回到舱室后,发觉身上都是冷汗,被风一吹,他立刻清醒。 后来得知对方是进士,半个官身,他就更不敢说什么,这年头民不与官斗,他怕自己惹火烧身。 吴进士眼中的阴狠一闪而逝,他以为做得隐秘,天衣无缝,谁料还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知道他的秘密,这个人就不能留,等下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手,他必须先一步来个死无对证。 “血口喷人!无稽之谈!” 吴进士很是气愤,他有心为自己辩驳几句,看到漫入船舱内的水,大惊失色,还是想着怎么活命要紧,这个张三,不一定有命活到最后。 “看来,老天还是公平的。” 百密必有一疏,莫小荷点点头,吴进士这等人渣若是逍遥法外,那就没天理了!幸好他杀妻有个目击者。 河面上的风越来越大,官船的水进入到舱室,没入到顾峥的小腿,桌上的火烛也灭了,舱室内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门外有人哭喊,众人见不是办法,拼命分散,为抢一块木板,打得头破血流。有木板就多了一分生还的希望,就算会水的,也不敢保证有命能游到岸边去。 船身失去方向,船体不停下沉,船客们眼睁睁地看到有人掉入水中挣扎,哭泣求救,渐渐地没了声息。 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已经不指望能有奇迹出现,他们忽然发现,等死是一个万分煎熬的过程。 莫小荷被顾峥背在后背上,她的脚面已经浸泡在河水里,冰冷的水,让她打了个寒颤,顾峥感觉到自家娘子的颤抖,面色紧绷,他紧咬牙关,心中翻腾。 无论怎么躲避,都得下水,现在时候差不多了,不能再等下去。 “走吧。” 徐铁头个子矮,此刻很是尴尬,河水马上就要淹没他的脖子,到时候只能游出去,他已经准备好木板和随身带的东西。 若是平时,莫大丫见到徐铁头出糗,定是要打趣几句,此情此景,她却笑不出来,堂妹那里,有妹夫,决计不会出差错,就是不知道林秀才如何。 “你行不行?” 要丢人怎么也要拉个垫背的,徐铁头问一旁浑身湿透的林秀才。 林秀才:“……” 问一个男人行不行,简直是伤自尊,他当然行,不行也得行! 胸口憋着一股气,堵着出不去,林秀才瞪了徐铁头一眼,如今只能自己管自己,一行人约定在河面上偏左的岸边见。 “娘子,我们很快就上岸。” 不用想也知道,河面上有多惨烈,顾峥拿出一块黑色的布条,蒙住莫小荷的眼睛,在她刚想开口的时候,只感觉后颈一沉,当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妹夫,你干什么!” 跟在徐铁头身边的莫大丫瞪大眼睛,指着顾峥,磕磕巴巴道,“你……” “小荷一向是个心软的,有些东西,没看到总比看到要好。” 顾峥耐心解释一句,不再言语,快速闪神出了压抑的船舱。 船上几乎不剩下几个人,船客刨除去已经被淹死的,其余的都在河面上,抱着木板,紧紧不撒手,河水里不时有人探头探脑,争抢木板,为此大打出手,死伤无数。 风似乎小了些,雨水被风刮成一道道斜线,拍打在众人的脸上,也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死去,有孕妇,有小娃,有老人,还有壮年的汉子…… 莫小荷躺在一块木板上,身上盖着防水的油毡布,顾峥在水中,用水推着木板,他大可以和娘子一起坐在木板上,可那样,他掌握不好方向,可能让莫小荷在水中很长时间。 河水冰冷,顾峥太过用力,腿突然抽筋,他眉头都不眨一下,遇见有来抢木板的人,直接动手,不给对方留后路,因为,这是他的底线。 不知过了多久,莫小荷幽幽转醒,他感觉自己裹着一条毛毯,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这不对啊,明明之前在船上,一行人打算出船舱,然后,发生了什么? 她睁开眼,此刻,她正在一处茅草顶的屋子里,茅草盖子被风掀掉一块,露出一个空空的大洞,而洞口处,落下稀疏的小雨滴。 她躺在一处门板上,身下有点硬,在她身前,有一块立起来的木头架子,上面搭着油毡布,正好阻挡破洞口飘过来的雨。 面前的的火堆烧得旺盛,她摸了摸自己的衣裙和鞋子,全是干燥的。 夫君呢?顾峥在那里?醒来第一眼没看到顾峥,她突然慌了! “夫君,你在吗?” 莫小荷坐起身,喊出声来。 门外,顾峥正在收拾一只刚打来的野鸡,他带着自家娘子上岸以后,走了两个时辰,才找到一处能挡雨的地方,和徐铁头,林秀才等人走散,也不晓得对方现下如何,有心去寻找,又不能丢下娘子不管。 他怕莫小荷醒来肚子饿,带的糕饼被河水浸泡,全部散成了渣,根本不能再入口,好在周围不远处有个小山头,他衡量再三,担忧有歹人出现,只得背着娘子去打猎。 打到两只山鸡,匆忙往回赶,又为了怕茅草屋有血腥气,他冒雨出门收拾山鸡。多亏带了瓶瓶罐罐,不然想让娘子喝一口热汤都难。 “我在。” 顾峥声音沉稳低沉,他放下裤腿,隐藏腿上的伤口,站起身,他伤了腿,走得很慢,只想着不被娘子看出来。 第302章 不脱就离我远点! 茅草屋子破旧不堪,莫小荷怔怔地盯着缺了一块的屋顶,好半天才缓过神,她站起身,绕过油毡布做成的屏风,走到门边,和进门的顾峥碰了个正着。 “夫君,你衣服湿了!” 莫小荷眼眶湿热,她身上干燥清爽,夫君必然把所有能挡雨挡水的东西盖在她身上,根本顾不上自己。她想起从船舱出去前一刻,她后颈一痛,接着晕过去,夫妻连心,她能明白他的苦心。 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搂住顾峥的腰身,小手握上他的大手,他的手被雨水浸透,顺着衣服袖口往下淌水,冰冰凉凉的,还带着雨水和泥土杂糅的腥气。 “娘子,别弄脏了衣服!” 顾峥想要后退几步,腿上的伤口剧痛,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被莫小荷抱了个满怀。 “火烧的很旺,那边的柴火都被烧干了,好引燃,衣服湿了,再烤干就是了。” 莫小荷表面上不在意,心里却疼的不行,柴火湿了特别不好引燃,也不知道自家夫君想的什么法子,他抱着一大捆的柴禾放在地上,靠近火堆,保证柴禾能供应的上,细微之处,都考虑得相当周到。 架子上搭着一条干布巾,她取下来,帮着夫君擦拭头上的雨水,下雨天冷,穿着湿衣服,容易寒气入体,而且顾峥也不是铜墙铁壁,曾经一次高烧,吓坏了莫小荷。 茅草屋只有夫妻二人,顾峥听话地脱下外衫,用力拧干,搭在架子上烤火,但是裤子,他说什么都不肯脱下来。 “那行,夫君,那你先烤火,等身上干爽一点,咱们再商议别的。” 莫小荷微笑,假装没看到顾峥的别扭,自家夫君不是在意世俗看法的人,就算脱掉裤子,还有底裤,而且这里没有别人,他坚持不脱,定然是要掩盖什么。 背过身去,莫小荷用手快速地抹了一把眼泪,她摸着自己的胸口,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的药膏。 这个东西是她晕倒之前就塞在身上的,小衣内有个兜,里面用油纸包着银票,就怕遇见紧急事件,她当时带上璎珞给的药膏,不过是未雨绸缪,现下看,正好派上用场。 河水冰冷,顾峥腿上抽筋,他拼尽全力把娘子送上岸,又在河边尖锐的石头上划了一道,背着莫小荷打山鸡,腿上伤口更加严重,流了许多血,又被雨水浸泡,有感染的趋势。 他额角冒出冷汗,面色上却能维持镇定,门外还有两只收拾好的山鸡,一只用来烤着吃,一只炖汤,喝点热乎的驱寒。 大吴的运河南北走向,东西两岸几乎找不到人家。 早年周边也有几个村落,不过年景不好,雨水多,河水决堤,冲垮了良田,周围百姓背井离乡,到异乡讨生活,这一片就逐渐荒凉起来。 顾峥背着莫小荷走很长一段距离,才找到这么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旧茅草房,还是夫妻二人运气好的关系。 压下心里的酸楚,莫小荷换上一张笑脸,再苦,她都能忍受,若是她哭哭啼啼,夫君就更担心了。 “夫君,咱俩是逃命的,你东西还带的这么全乎?” 锅碗瓢盆,还有一套换洗的衣裳,一条毛毯,调味品,里面还有被河水打湿了的一小袋珍珠米和一条子腊肉,有这些东西,省着点,至少能吃上两三天,等雨停之后,再做打算。 顾峥勾了勾嘴角,是啊,他也很意外,生死关头,想的竟然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琢磨到岸上,娘子会不会冷,饿肚子怎么办,连调料都没放过,只因她有身孕,不喜没滋味的吃食。 手中有粮心不慌,不然下雨阴天,狂风肆虐吗,二人就在荒郊野岭,周没个遮挡,感染风寒都是轻的,眼下的情况,比预想的好太多了。 睡了一觉,莫小荷精神好了不少,她把手放在火堆上,烤得暖暖的,然后又握住顾峥的手,趁着他不注意,快速掀起他的裤脚。 伤口边缘处被河水浸泡得发白,又有撕裂的痕迹,顾峥再想掩饰,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手足无措地解释,“娘子,不过是小伤,我不疼……” 话说一半,他说不下去了,只好苦笑。 同样的话,顾峥说过不止一次,每回都是一样的说辞,莫小荷心里很复杂,有愤怒,还有心疼,愤怒的是他不把自己伤当一回事,心疼他在她面前还要掩饰。 莫小荷没哭,她不想每次都成为拖累,有夫君依靠,也不是她软弱的理由。 她站起身,看着铁锅上的水已经热了,透上一条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顾峥伤口周围的泥沙,而后,又用自己带来的药膏涂抹在伤口处。 璎珞有两把刷子,配制出的药膏特别好用,莫小荷的手指头曾经被铁丝钩掉一块嫩肉,血流如注,用药膏涂抹伤口,当即止痛,一天内,伤口结痂,好的很快。 不过大部分药在马车上,现下可能早已葬身河底,而她手里只一小瓶,就显得弥足珍贵。 给伤口消炎止痛,莫小荷接过自家夫君换下来的裤子,又用毛毯裹住他的下半身,让他坐在之前她睡觉的地方烤火。 外面的冷风吹得屋顶上的茅草呼呼作响,若不是风小了些,剩下那那边屋顶也得被刮跑,雨点又大又急,三米之外的事物,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放眼望去,只能看到远处山顶上那一抹被洗涤过纯净的绿。 周围无人,莫小荷却不敢放松警惕,她手里握着顾峥给的匕首。防人之心不可无,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道德,寡义廉耻都可以抛弃,抢点吃食,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事。 周围空旷,荒无人烟,不晓得徐铁头,林秀才一行人到底去了哪里,上岸中途有没有出现变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莫小荷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伤药很快起了作用,顾峥感觉到腿上的刺痛缓解些许,他正要起身去烤鸡,再此被莫小荷拦下来,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地坚定,“夫君,我毫发无损,做饭这个我能行,你歇着。” 说完,也不理会顾峥,莫小荷用锋利的匕首,把山鸡分成几大块,涂抹上调料。平日经常陪着夫君烧烤,看的多了,基本步骤她都清楚,上手不显得生疏。 调味料很全,就是没有油,但这个时候山鸡很肥,外皮内有一层黄油。火烧得旺盛,不一会儿的工夫,山野的油被烤出,落在柴禾上,发出滋滋地响声。 “夫君,咱俩不是和堂姐他们约还在岸边见,他们人呢?” 莫小荷吸了吸鼻子,不错,烤鸡的味道很香,看外皮色泽越来越深,她用匕首在鸡胸和鸡腿上划出刀花,里面的肉发白,还有红血丝,看来还差些火候。 “等雨停我们再去找人,你放心,他们应该安全。” 当时河面上太过惨烈,还有人不要命一般争抢木头板子。以他的身手,都必须全力以赴,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所以顾峥没注意到别人。 “恩。” 莫小荷点点头,她在火堆的一边架起一口锅,用珍珠米熬粥,锅里的水开了花,开始弥漫着米香味。 顾峥坐在一旁看着自家娘子有条不紊地一项一项进行,一放松下来,他发觉自己体力不支,思维混乱,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烤好山鸡,莫小荷就着大米粥啃着鸡架和鸡脖,把肉最多的鸡胸,两个鸡腿和鸡翅留给自家夫君,她用手轻轻地覆盖上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的迹象。 顾峥脑海中有一根弦紧绷着,在河里扫平阻碍,带着莫小荷上岸,又走了一两个时辰找到茅草屋,加上带伤去打山鸡,身体早已经支撑不住,他只不过睡了小半个时辰,便清醒过来。 夫妻俩又因为山鸡的问题争执,最后莫小荷占上风,她的理由是,自己吃好喝好,河水没入船舱的时候,她还在口中塞点心,肯定不会委屈自己,而顾峥必须多吃些,保存体力,还要保护她和二壮。 黑暗笼罩大地,入耳的只有风雨声,把这个夜,点缀得更加寂寥。 林秀才用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稍微挪动一下身子,他和李秀运气不错,在众人争抢木板的时候,他破天荒的没有被波及,他也很意外,后来想了下,或许是靠这张脸。 来争抢的人,看他如此斯文俊逸,挂在河里可惜了这么个人才,下不去手,因此放过他,他才能带着自家娘子平安到岸边。 上岸后,哪里有徐铁头和顾峥的影子!林秀才只得拖着李秀往山里跑,寻思找个树木茂盛的地方挡雨,最后被他找到一处可容纳二人进入的树洞。 李秀没自家表妹莫小荷的好运,衣裙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她随手一脱,拧干水,搭在一处隐蔽的树杈上。 “你……你……” 林秀才突然脸色爆红,夫妻二人贴在一起,穿衣服和光着身子,那区别是大大的。 “我什么?” 李秀翻了个白眼,事急从权,谁愿意没事不穿衣服?再说树洞就两个人,还是夫妻,彼此谁没看过谁?现在装矜持,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不脱?不脱就离我远点。” 李秀躲了躲,发觉身后一点空间没有,林秀才那湿衣服贴在她身上,又潮湿又冷,那寒气透过了皮肤,仿佛要钻进骨头里。 她虽说没出过几次远门,没见识,却听表妹提过,在大越北地,冬日里穷困的人家,夫妻取暖彼此都靠着体温,抱在一处,蜷缩成一团,李秀也想被夫君抱在怀里,但是她不好意思直接说。 林秀才捂脸,他一定是中邪了,在船客们砸舱门的时候,他听见娘子的哭声,心软的一塌糊涂,竟然认为她柔弱。听听,这是柔弱小娘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见夫君没动作,李秀满脸黑线,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现在她又冷又饿,不晓得啥时候是个头。 马车上还有从黎城买的小吃食,糕饼,当然,现在马车都没了,说这些也没用,她身无长物,就算有银子,周围也找不到卖东西的人。 “夫君,官船沉了,可是船上还有那么多的货物,是不是都沉在水底了?”李秀异想天开,官船上不缺有钱人,带着的宝贝沉底,若是能打捞上来,没准能发一笔横财。 游记里说,河边专门有靠着打捞发家的,淘金,捞金银珠宝,当然,最多时候是打捞尸身,然后和家属要上一大笔银钱,作为辛苦费。 林秀才眉心跳了跳,诧异地看了娘子一眼,想银子想疯了?他淡定而简洁地回了三个字,“有水怪……” 第303章 妻奴 几个时辰过去了,天色依然灰蒙蒙的,透着阴沉的气息,让人根本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夫妻躺在稻草铺着的地面上,紧紧依偎在一处,身上盖着毛毯,多少阻隔一些空气中的冷风。 顾峥受伤,行动迟缓,莫小荷每隔一个时辰,帮他在伤口上涂抹一层药,又在自己里衣的下摆处,撕下一条干净的棉布,缠绕在伤口上,以防止伤口沾水。 她想,现在差不多是穿越以来,最狼狈的时候,茅草房简陋,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算不上,莫小荷很怕大风继续,顶棚上仅有的一块草垫子被风掀飞。 身体再好的壮汉,也经受不起这般折磨,何况她现在有身孕,更不能被雨淋。 眼下,说什么都没用,唉声叹气,也不能解决问题,所以,莫小荷尽量表现得乐观,只要挺着,一切风雨都会过去,天空总有放晴的时候。 岸边空旷,几乎没有树木遮挡,北风呼啸,鬼哭狼嚎,这让她想起一路到历程,大雪纷飞的天儿,马蹄子行在雪地,每一步都走得万分艰难。 “冷不冷?” 顾峥缓过来以后,越发搂紧自家娘子,他小心地避开她的肚腹,两个人还有一只山鸡,放在锅里炖着鸡汤,条件有限,只简单加了一勺盐,约莫半个时辰,香气飘了出来。“夫君,我不冷,我们一人喝一碗鸡汤,一会儿身子就暖和了。” 莫小荷摇摇头,下意识地往夫君身边靠了靠,心里还为那一大箩筐的海参惋惜。夫妻二人上路,轻装简行,只带了换洗衣物和银两。 银票和碎银子随身携带,损失忽略不计。只是水路走不成了,一行人必须绕远,他们还需要重新购置马车,买到一匹纯种好马的可能性很小。 顾峥拍了拍莫小荷的肩膀,走到铁锅边上盛一碗热汤,见她喝完以后发了汗,赶紧用布巾帮着她擦了擦。 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顾峥挑了挑眉头,道,“徐大哥他们来了。”话音刚落,一个呼吸之间,徐铁头带着莫大丫冲进茅草房,二人身上披着厚厚的油毡布,只有裤腿湿了一小片。 莫大丫环视一周,看到自家堂妹,紧皱的眉头即可舒展开,她用手顺了顺胸前,一脸庆幸,“小荷,咱们上岸后,根本没看到你,我这心始终悬着。” 她这边不太平,上岸以后,发现身后跟着几个衙役,衙役常年跑船,水性好,遇事也比船客们稳重,木板上锅碗瓢盆,家伙儿事一应俱全。 衙役们走近以后,莫大丫还挺高兴,刚想上前问话,被徐铁头拉到身后,衙役们根本不是来搭话,嘘寒问暖,而是抢夺他们手中的财物。 徐铁头出手,几个心怀叵测的衙役被揍成猪头,莫大丫愤愤不平,总觉得不能就这么白白受欺负,正好二人没有炊具,索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劫了衙役。 犯事后,二人不好在原地停留,走走停停,徐铁头眼睛尖,看到顾峥留在树上的布条,一路沿着标记找到茅草房。 “周围有几处林子,但是没遮挡之物,又湿又冷的。” 莫小荷拉着莫大丫烤火,看到堂姐,她安心不少,就是不知道表姐李秀和姐夫林秀才在哪,和他们处于失联状态。 雨天,人的方向感会变差,外面又黑乎乎的,找人不容易,可看这天气,一时半会儿不会放晴。 “沿途我们都找过,还喊了几嗓子,没得到回应,没准那二人往相反方向去了。” 本来就窄小的茅草房子,因为徐铁头和莫大丫二人的到来,更显得逼仄。几个人或坐或站,基本上就占用一半以上的地方。 茅屋墙壁是用草根混着泥巴打成的土坯,禁不起雨水冲刷,墙体上出现一处大大的裂缝。但几人只能将就,方圆几里地之内,找不到更好的躲避之所。 “你受伤了?” 徐铁头观察顾峥的动作,眼中带着一抹诧异之色,顾峥腿上的伤口,不过是流点血,对于他们这些走生死镖的人,伤都算不上。 可是,顾峥的腿明显僵硬到弯曲,应该是骨头错位,一般人不能及时正骨,定要疼得在地上打滚,而顾峥靠着毅力,愣是忍受钻心的疼痛,背着莫小荷走了两个时辰。 “恩,被树枝刮了个口子,上过药了。” 顾峥点头,在自家娘子看不到的方向,给徐铁头使了个颜色,希望他别拆穿自己,不然莫小荷知道实情,没准又要哭鼻子,他可是说了不少趣事,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 “哦,别沾水就行。” 徐铁头和莫大丫抢来的包袱,里面还有饼和面条,正好锅里有炖的山鸡,他又架起一口小锅,用鸡汤下面条,从锅里捞出一块鸡胸肉,切成细细的丝状,放在面条中。 “徐大哥,你真是个讲究人。”面条内放了黄瓜片和几根小青菜,点缀颜色,鸡丝切得细细的,莫小荷肚子咕咕叫一声,觉得自己又饿了。 手擀面不太多,众人都可着她来,莫小荷有身孕,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患难见真情,亲人之间说太多感谢的话,显得生疏而客套,她都默默地记在心中,争取将来回报一二。 饭毕,莫小荷精神放松,没说上几句话,又沉沉地睡过去。 徐铁头见她睡着了,脸色一黑,指着顾峥的腿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心里头有成算的,看来我错了,你倒是能逞能,是想以后做个瘸子吗?” 受伤之后一声不吭,不是习武之人看不出来,徐铁头进门就发现顾峥不对劲,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多亏他及时出现,不然谁也帮不了顾峥。 莫大丫一脸不明所以,听徐铁头解释后,心里一酸,她走在莫小荷身边,堂妹呼吸清浅,在漏雨的破屋都能睡得香甜,可见顾峥把她保护得很好。 有些人,天生是富贵命,别人羡慕不来的。莫大丫也曾经感叹过命运不公平,嫉妒过堂妹,后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谁能和老天眷顾的人争抢,那简直是傻透了。 河面上太过惨烈,她这个死过一次的人,都感到后怕,上岸以后,困极累极,也是不敢合眼,尽管徐铁头在她身边,她能靠的不是男人,永远只有自己。 替莫小荷盖上软软的毛毯,莫大丫感叹,顾峥除长相外,没有一点值得人诟病的地方。她现在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是河面上的惨象,为了活命,父母亲人反目,更别提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不提莫大丫的感叹,顾峥面色淡定,他嗓音低沉,若不是徐铁头耳力好,几乎听不见,“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小点声。” 一身武功,瘸子也不怕,最多就是长短腿,在鞋上做文章就行,顾峥对这方面表现很豁达,他只知道,他没有选择,一切必须以娘子为先。 “得了,你就是妻奴。” 徐铁头无语,说了也是白说,他何必做恶人,不过,如果是他,或许也会义无反顾,徐铁头看了看发呆的莫大丫,抽了抽嘴角,顿时又不确定了。 “我给你正骨,疼,你忍着点。”话毕,徐铁头勾了勾嘴角,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再疼,按照顾峥的脾性,也不会吭声,只因为,莫小荷在睡觉。 “好。” 顾峥点头,感到自己的腿被钢针穿过一般,刺骨的痛楚,但是痛来的快,却的更快,咔嚓一声,骨头归位,顾峥当即站起身,活动活动,对着徐铁头,竖起大拇指。 雪中送炭,这份情,他记下了。 气候太过恶劣,晚上如果在茅屋住下,当务之急是修补房子,好在来之前发现里面有不少稻草,应该是有人常年到河边钓鱼的暂住地,把茅草捆上,搭着一块油毡布,堵住窟窿,内室进不来冷风,会更暖和点。“我来吧,你个大块头,真让你上屋顶,我怕房子被压塌。” 徐铁头语气不好,黑着脸出门,顾峥也没闲着,拜托莫大丫照看自家娘子,他到附近找粘性好的泥巴,墙上的裂缝,也得堵住,趁着现在天还有点亮光,得抓紧时间了。 第304章 上河村 又是一日的黎明时分,雨水还没停下,风却小了很多。莫小荷盯着头顶上方新补上的茅草,松一口气,总算能保住了。 徐铁头准备的没有顾峥齐全,四人只有一条毛毯,就让给莫小荷和她堂姐莫大丫,身边不是熟悉的人,夜里失去温暖,这对莫小荷来说,简直是煎熬。 吃食见底,只剩下锅碗瓢盆,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又有默契地垂眸沉思。 不远处的山上有一片野林子,大的猎物没有,山鸡野兔却是不缺的,填饱肚子不成问题,可一行人不能一直躲在茅草屋子里,夜里寒凉,没一床厚棉被,他们皮糙肉厚地无所谓,莫小荷有身孕,却不能挺着。 本打算天气放晴后再出门找李秀和林秀才,可这天阴沉沉,阴雨连绵,何时晴天,谁也说不准。 稀稀落落地脚步声传来,远处有人接近。几人商议一番,最后决定带着东西上路,先找李秀二人汇合,然后在周围寻找农家,给点银子,备上热水热汤,先睡个安稳觉再说。 披着厚厚的油毡布,莫小荷坚决不让夫君顾峥背着,即使有璎珞的伤药,他的腿伤也还没结痂,下雨阴天,总是沾到水,只要使力,伤口就得裂开。 睡不好没关系,吃饱就有力气,莫小荷表示状态不错,她跟在夫君身边,沿途遇见不少死里逃生的船客,有些是官船上的,有些则是私人的船只,人人面有菜色,衣衫褴褛,鞋早已被河水冲跑,只能光着脚,脚踝陷入松软的泥里。 “快,往前走,听说附近的官府派人施救,专门设立了粥棚,还给咱们请了郎中!” 船客们奔走相告,得到消息的喜出望外,众人基本是从上岸就开始饿肚子,躲在树林的,用野菜充饥,身边一点家伙事儿都没带,很久没进一粒米了。 风弱下去,那是和之前对比,莫小荷估计,至少还有个七八级大风,众人都要拉着手,彼此搀扶前行,就如此,依然被吹个东倒西歪。 或许是死里逃生,船客们比之前逃命的时候要和谐,彼此互帮互助,来往的人见到他们,有的主动上来打招呼,想出点银子,买一套炊具。 徐铁头拒绝,给多少银子都不能卖,谁也不晓得接下来还会不会有意外,不可能贪图那点小利益。 “我看,咱们去粥棚看看,林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娘子跟着他,怕是要饿肚子。” 不得不说,徐铁头最有先见之明,李秀那,已经饿到头昏眼花,夫妻俩光着身子抱在一起取暖,她仍旧染上风寒,昏昏沉沉,恨不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而且是噩梦,等一觉醒来之后,她又回到家里。 “表姐咋这样了!” 莫小荷唬了一跳,李秀脸比煮熟的虾子还红,额头摸着烫手,早已失去意识,口中念念叨叨说着胡话,而一旁的林秀才则是一脸羞愧,作为男人,让娘子陪着他饿肚子,自尊心严重受到打击。 林秀才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路,考秀才,考举人,然后是进士,一飞冲天,真的能光耀门楣?他很怕自己为野心会成为吴进士那类人。 进士没关系和强硬的后台,都补不上个缺儿,林秀才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走另外一条路,这和他多年的梦想相悖,若是做出改变,将需要巨大的勇气。 “我刚才问了衙役,前面十里地有个小村落,咱们抓点紧,早点过去占地方。” 林秀才并不是一无是处,他和衙役套关系,很快得到两碗热粥,自己喝半碗,喂娘子李秀喝了一碗半,他正愁怎么把娘子带过去。 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要出去不容易,只能借用马车,牛车,衙门的人有马车,可车上堆满了米面,没有人坐的位置,再说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没力气进城。 船客们应该都是如此打算,到周围村里借宿。 “那边只有一个上河村,村子总共就七八十户人家,咱们去晚了,怕是没个能住的地方。” 上河村的村民民风剽悍,而且身上自带匪气,衙役们对村民印象很差劲,劝他们尽量不要过去借宿,就算借宿,也别暴露自己,尤其是千万别表现自己很有钱,虽说村民不至于胆儿肥的谋财害命,但是偷盗财物或者狮子大开口,那伙人绝对干的出来。 船客们听闻后,有一群人摸了摸腰包,当时顾着逃命,身上分文没有,怕是去了也是自取其辱,会被赶出来。听衙役的形容,村民们就是刺儿头,常年和官府打官司闹事,衙役们表示,每年河里都有淹死的人,上河村的村民出人打捞,张口就是十两银子的天价。 “就是龙潭虎穴,咱们也得去,没的选。” 徐铁头看看烧糊涂了的李秀,摇头叹息,先到村里找赤脚大夫要一副药,若是再拖下去,人就完了。 最后,几个人商议,莫大丫常年干农活,力气大,她背着李秀,徐铁头背着林秀才,几个人按照衙役指出的方向,向着上河村狂奔。 行到路上,遇见上河村村民赶着牛车,牛车上用破油毡布弄了个顶棚,下面放着木桶,露出一小片白色来。 “大哥,停一停!” 莫小荷看到牛车眼前一亮,她小跑两三公里,渐渐体力不支,可她真的不能给夫君顾峥增加负担,正在忧愁之时,瞌睡有了枕头,看到牛车出现,她激动得大叫。 赶车的是个而立之年的汉子,手臂有她的小腿粗,肌肉发达,看着孔武有力,大块头看上去不憨厚,眼底透露着精明之色。 就在一行人打量他的同时,大块头也在打量众人,他慢悠悠地开口,“叫俺干啥?” “大哥,我表姐发热昏迷,我们一行人要去前面的上河村,能不能用牛车带我们一程?” 当然,前面的架子小,装不下太多人,那就先让李秀过去,莫小荷不着急赶路,还能坚持片刻。 “不成的,俺要到前面卖馒头哩!” 大块头拒绝,车上的馒头是村里人做的,趁着雨不大,他得快去快回,还有热乎乎的豆腐脑,那些船客饥寒交迫,想必能卖个好价钱。 把这些人送到村里再出来,馒头凉了影响口感不说,耽误工夫,衙门的人来施粥,万一给发馒头,他就做不成生意,毕竟有免费的,谁那么傻的要花钱的? 说来说去,都是银子的问题,莫小荷不差钱,可她想起衙役的话,一脸为难,犹豫道,“大哥,要不,我们把馒头全买下,你完成任务,正好回村子,把我表姐先带回去,如何?” 汉子犹豫下,还是摇头,那样显得他有点欺负人,再说两大桶的馒头,六个人得吃到什么时候?他觉得还是去河边卖,更踏实。 “你到了河边,馒头未必就能卖出去。” 顾峥捏了捏自家娘子的手,面不改色地忽悠,“我们刚在粥棚,看到衙门的人正在蒸馒头,这会儿应该出锅了,每个人给两个。”言外之意,衙门给馒头,不要银子,而且还给热粥,就算是壮年的汉子,也能吃个半饱,没必要多此一举花银子在大块头这买。 “衙门啥时候这么大方了?”大块头嘀咕一句,见几人面色不变,又信了几分,此次官船受灾,死了不少人,朝中肯定得派人来彻查,县老爷为展现自己,必然会作秀,白捡个好口碑,若能得上峰赏识,说不定就平步青云了。 “我这还有一大锅的豆腐花。”面色松动,大块头讨价还价,莫大丫跟着松一口气,有机会谈就行。几人表示浑身发冷,正好先一人喝上一大碗。 豆腐花细嫩,白白的,铁锅里的卤,用胡萝卜丝,木耳,香菜等调和,还有肉丝,倒是做的很实在,一碗豆腐花下肚,莫小荷感觉身体不那么疲累,坚持走到上河村没问题。 讨价还价一番,大块头做生意精明,人还算坦诚,他们一行人多,最好住在村长家,村长家在村西头有一处老宅,原本是分给二儿子的,可他二儿子去城里做工,每年就回来一两次。 现在宅子空着,一应事物俱全,让他们住几天,能自在点。 大块头的话,正好符合莫小荷的心意,最后几个人商议,林秀才,李秀和莫小荷坐牛车,其余人赶路,基本是前后脚到达上河村。到村子以后,大块头带着一行人直奔赤脚大夫的家,对方见李秀严重,随手抓药,根本没提一句银子,让众人赶紧找地方安歇。 “啊?没提银子的事,难道是以后狮子大开口,不给钱就不能离开村子?” 从衙役那道听途说,莫大丫已经形成先入为主的观念,见赤脚大夫没要钱,她就开始发虚,想入非非。 然而,一行人顾不得那么多,找到村长,几乎没费口舌,就让他们住到老宅,并且还让村长的大儿媳送来家里的鸡蛋和青菜。 “你们先安置,有啥需要的说一声就行。” 村长的大儿媳拿出家里的东西,被褥每隔一段时间要晒晒,不然起了霉味,前两天她和婆婆过来打扫过院子,眼下家里还算干净。 下雨天,屋里难免有潮气,被子也湿乎乎的,顾峥燃起火盆,又在灶间烧了热水,正好三间房,不显得拥挤。 莫小荷疑惑,除去卖馒头的大块头精明意外,村里人似乎很淳朴,和衙役们所说不同,但是,或许,这是他们的伪装也说不定,看人,还是不能看表面。 当然,一行人来借住,本就没打算占便宜,该给的银子是一定要给的,谁也不差那点,只要对方别太过分,乘人之危就好。 喝了一大碗浓浓的苦药汤子,到傍晚,李秀终于恢复神智,她用手摸了摸额头,四处张望,见自己身上盖着松软的被褥,长出一口气。 晚上徐铁头下厨,做了热气腾腾的水煮鱼,上面浮着一层辣椒。 鱼不是河里的,而是在村里水塘捞出的,大块头主动送上门,并且收了二十文钱。 在上河村,鱼是贱物,河里的鱼太多,村中水塘养的多是鲫鱼,鲤鱼和草鱼,二十文买一条五六斤的大鱼,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人根本就没多要,只拿属于自己的,很公道。 洗了热水澡,又吃了水煮鱼,李秀很快睡了过去,呼吸平稳,莫大丫精疲力尽,早早地拉着徐铁头进房,只剩下莫小荷和顾峥夫妻二人,坐在椅子上,对着杯盘狼藉沉思。 第305章 重逢 路上频繁出现状况,耽误行程,看天气,一行人若是想要上路,最快也要等上几日。 在上河村度过一个难熬的夜晚,尽管燃着火盆驱散潮气,内室却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床单被洗得发白,上面落着一层浮土,村长的二儿子在外地,家里长期空着没人住,难免有打理不到的死角。 铺盖卷全部在官船上,夫妻二人只剩下一条毛毯,莫小荷和衣而眠,一晚上断断续续地做噩梦,第二日起身,感觉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夫君,你别转了,我没事,睡一觉就好。” 尽管没看到惨象,一路上却听到船客们提起,莫小荷想象力丰富,自行脑补,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脑子一片混乱,其中还有吴进士杀妻的细节。 她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更像撒娇,一向沉稳的顾峥,再也无法淡定,绕着屋子走来走去,急得团团转。老郎中说过,自家娘子有身孕,如若染病,一定要找个大一些的医馆,只因用药上的忌讳太多,用量上也得谨小慎微。 连续几天下雨,灰突突的天让人没一点好心情,来借宿的船客们唉声叹气,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和庆幸,也有对未来日子的迷茫,还有和亲人失散了的,见人就打听消息。 莫大丫到赤脚大夫家里溜达一圈,回来也没空手,带了几味药材,“这个用还是不用?赤脚大夫说村里的妇人感染风寒,就喝这个。” “不用。” 顾峥很干脆地拒绝,村里的人家总共就六七十户,年纪偏大的人居多,早前周围有几处村落,皆因水患迁移,上河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身孕的总共没两个,他不可能用自家娘子的身体来赌博。 再者,村里的妇人常年干活,生产之前还能下地,月子坐不满就开始喂鸡鸭,自家娘子不是糙养出来的,和身强力壮的妇人根本没办法比。 “我去借牛车,带着她到镇上看看。” 不管别人说什么,顾峥一概听不进去,方寸大乱,满脑袋的想法就是先离开上河村。屋子潮气重,太过简陋,住上几天,好人也得住出毛病来。“阿嚏!” 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莫小荷感觉那口气顺过来了,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想解释下自己真的没那么娇气。 之前在破旧漏雨的茅屋,现在不透风的泥瓦房,已经很好了,至少她现在很知足。在河边滞留的船客,只能住在衙门提供的帐篷里,又下一夜的雨,众人只会更加狼狈。 上河村离最近的镇子有三四十里地,村里只有一辆牛车,大块头给自己想了一条财路,在村里收集一些村民们不穿的破旧衣衫和棉被,用牛车拉到河边售卖。 衙门虽然提供饭食和帐篷,但是保暖用的棉被却是没有的,船客们从河里出来,一身泥,正需要可以替换的衣物,虽说大块头售出的都带着补丁,布料也是最粗的那种,但仍旧很受欢迎。 顾峥出门借牛车,跑了个空,琢磨上河村的人都有点奇怪,要是说他们重利,却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给一行人安排屋子,送菜送鸡蛋,村长没开口要一文钱,还说谁都有困难的时候,能帮一把,他们不会推脱,尽力而为。 可要是说不爱财,大块头发现生意以后,村里正在召开大会,锅碗瓢盆,乱七八糟的日常用品,只要琢磨能用的上的,他们全部放上牛车,委托大块头到河边售卖。 下晌,村长的大儿媳又来了一趟,带过来一小条的腊肉,顾峥给了她银子,她犹豫片刻,最后只拿了一点点,说是用不了那么多,竟是一点不肯占众人的便宜。 “衙役都说他们狮子大开口,难道是胡说的?咱们还是留意点,尤其是晚上。” 李秀退了热,裹着棉被坐在椅子上发表看法。 戏文里经常出现那一幕,有人到乡村野外借宿,主家亲切和善,其实早已见财起意,故意让借宿者放松警惕,然后半夜偷盗财物,有那狠心的,谋财害命。 “砰砰砰……”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让几个人一愣,莫大丫看向院门,嘀咕道,“莫不是村长的大儿媳又回来了?” 徐铁头打着一把破洞的油纸伞开门,门刚打开一个缝隙,从门外窜出来一个不明物体,多亏徐铁头眼疾手快,在看清来人之后,急速收回挥着的拳头。 “毒妇,你使诈!” 徐雁回一身白,只穿着里衣,连同他的大力丫鬟被绑在一处,二人分不开,只能尽量保持步调一致,而他们身后,跟着一个打着油纸伞的白衣美貌女子。 “我还未曾成亲,当不得毒妇一说,你还是叫我毒美人吧!” 白衣女嗤笑一声,大力关上院门,根本不理会聒噪叫骂的徐雁回,只冷淡地威胁道,“你信不信,你让我不高兴了,我就让你毁容?你若是没有这张比女人还美的脸,你……” 话音未落,徐雁回立刻闭嘴,开什么玩笑,没这张脸,他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这就是通行证啊! “璎珞姐姐?” 莫小荷先是看到狼狈不堪的徐雁回和挣扎的大力丫鬟,皱了皱眉,再看到白衣女子后,喜出望外,冒着雨,就要往门外冲。 “小荷妹子,你就站那里别动。” 璎珞点点头,她手上戴着一个小包裹,里面只剩下几种草药,其余全部掉到河里。 去岁,和莫小荷在边城分别之后,她一路打听徐雁回的消息,追到大吴京都,无奈对方比泥鳅还滑溜,她总是棋差一招,最后她花了大力气,好不容易锁定他和丫鬟的行踪,当即买下船票。 开船那日,徐雁回带着丫鬟姗姗来迟,璎珞心里没底,真怕对方不上船,让她的算盘成空。 把徐雁回和丫鬟扔在水里,是她给自己制定的计划,不求别的,先让他第一个大脸再说。谁料,还不等她出手,船漏了,她也同样掉到河里。 璎珞为掩饰行踪,没带贴身丫鬟,在水中挣扎的时候,看到顾峥和莫小荷夫妻,她简直不敢相信,有这等巧合,只是那会忙着逃命,彼此距离远,实在不适合打招呼。 上岸后,璎珞设计了徐雁回和他的丫鬟,把人绑住,听说一部分船客到上河村,她这才追过来了。 “我娘子染上了风寒,这会身子不爽利。” 顾峥看到璎珞出现,马上松一口气,无论镇上还是县城,都不会有人比璎珞医术高明,而且她和自家娘子投缘,定不会袖手旁观。 “无碍,我这有板蓝根,比姜汤管用。” 璎珞看都不看一眼淋雨的徐雁回,收了伞,她在进屋之前,冷笑一声,回头道,“绑人的绳索刀剑切不断,越挣扎越紧,绳结只有我才能打开,别怪我没提醒你。” “士可杀,不可辱,你什么意思?我不可能娶你这种毒女,你又没我长的好看。” 徐雁回不怕死地叫嚣,他觉得自己和莫小荷也算有点交情,对方肯定能帮着求情,他对着门口的莫小荷不停眨眼,眼睛都快抽筋了。 莫小荷用手扶额,假装看不到,她身体晃了晃,“夫君,我有点晕,想必是起来的时候太着急了!” 有婚约,双方不想履行,那么就别拖拖拉拉,这方面,徐雁回没一点担当,彻头彻尾一个渣男。 作为姐妹,无论璎珞是不是有道理,她义无反顾选择支持姐妹,没办法,她这人,一向是对人不对事的。 第306章 美人计 莫大丫见璎珞进门,堂妹莫小荷丝毫不掩饰地惊喜之色,心里有点微微泛酸,论血缘关系,她们才是最近的姐妹,可眼下,堂妹竟然对外人这么亲切。 她一向是直肠子,面上不自在很快表露出来。徐铁头憋住笑意,摇摇头,她们姐妹二人的一些旧事,他听顾峥提起过一些,从前莫大丫挺看不上娇滴滴的堂妹,两个人关系绝对说不上好,自从遭难死里逃生,莫大丫好像一瞬之间突然明白过来,事事以莫小荷为先。 “璎珞姐姐,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回京都吗?” 莫小荷伸出一只手,任由璎珞把脉。原本她手头有一个小包袱,专门装璎珞送的瓶瓶罐罐,那些神药,不说药到病除也差不多,她一直宝贝着,此番掉到河里,莫小荷相当遗憾。 “有我在,那些药,要多少有多少。” 璎珞不在意地摆摆手,上次相见,她离开得匆忙,只把手头上现有的伤药和防身用的迷药准备了两份而已,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 等天气放晴,她邀请一行人到黑市做客。黑市不缺上了年份的药材,在连番惊吓后,莫小荷的胎坐的不稳,如果远行,身边要随时备着温补安胎的药丸。 顾峥盯着璎珞的眼睛,面皮紧绷着,不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璎珞稍稍皱眉,顾峥心立刻就凉了半截,双手攥拳头,手心满是冷汗,指甲陷入到肉里却浑然不知。 “璎珞姐姐,能看出我怀的是儿子还是闺女吗?” 顾峥的紧绷让内室略显压抑,莫小荷用手抚摸凸起的小腹,转移话题。或许是和二壮心有灵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问题不大,只不过最近睡眠不好,又上染风寒,调养几日就能恢复。 “是啊!” 李秀连连点头,她骨子里改不了重男轻女的思想,心里希望小荷表妹能一举得男,至于闺女,反正两个人也不能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早晚会有的。 “是个小外甥。” 面对众人的好奇和疑惑,璎珞没卖关子,很快给出结论。只不过孕期千万多注意,不能受寒,不然生头胎受罪不说,以后身子也会落下病根。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璎珞指着人群中的李秀,等李秀伸出手,她暗指上去,若有所思,果然,通过面色得出的结论,和她判定的差不多。 “郎中,她有什么问题?” 这下,林秀才很紧张,据说能通过把脉分辨男女的郎中不是没有,但是谁也不敢如此笃定,他用过莫小荷给的伤药,一个大口子,汩汩流血,撒上药粉一刻钟结痂,能配制出神药的郎中,想必医术十分高明。 “有身孕了,时日尚短,不足月余。” 璎珞干脆地得出结论,她看了一眼顾峥和徐铁头,二人有默契地退出去,内室只剩下林秀才一个男子。 “璎珞姐,你衣服湿了,我去给你熬一碗姜汤,做点面条吃。” 莫小荷虽然惊讶表姐竟然有了身孕,但她对璎珞的话深信不疑,拉着莫大丫到厨房准备吃食,走之前,还看了呆若木鸡的表姐李秀一眼。 李秀愣愣的,张着嘴巴,反应不过来,却不好直接反驳,她怎么可能有身孕,前些天,她来过小日子,不过时间短了点,一两天就没有了。 “如果想保住这一胎,你这情况不能拖着,三天之内,赶到最近的镇上,用我给你配置的方子抓药煎服,卧床一个月,不然的话……” 璎珞没说下去,这一对小夫妻看上去成亲不久,房事上没个节制,女子怀孕前三个月本就异常凶险,而且赶路耗费精力,再加上掉下河水中受寒,也是李秀身体不错,若是别人,这孩子怕是早就保不住了。 有了?林秀才面色一变,出门之前,他老娘还叮嘱过,让他和娘子多亲近,早日给林家添香火,所谓亲近,其意义,不言而喻。 有滑胎的凶险,林秀才紧锁双眉,多亏遇见了神医,不然他们中间没有人懂医术,等发现却晚了。 昨日来村里,李秀一直高烧,赤脚大夫号脉,还真的没提一句娘子有身孕之事,也对,乡野郎中也就通个粗浅的医理,和神医比不了。 “这个,我咋能有身孕呢?” 李秀欲言又止,见璎珞不像开玩笑,她深吸一口气,坦言道,“前两日,我刚刚……”还不等李秀说完,就被璎珞打断,璎珞对别人质疑她医术的行为非常反感,也就看在莫小荷的面子,不然她根本不会多此一举。 在黑市,有多少人花重金打听她的消息,只求她诊治,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璎珞人随性,看对方顺眼,她愿意主动帮忙,不收一分钱,甚至愿意搭上千金难求的药材,若是厌恶对方,那给多少银子,她都不会放在眼里。 “你想说你前两日刚来过小日子,一两天,量不多。” 璎珞有些许的不耐烦,不过能抓到徐雁回,她的心情还算不错,因此耐着性子道,“你以为是气血虚,没放在心上。然而……” 故意停顿两个呼吸间,璎珞勾起嘴角,继续道,“然而在你小日子之前的那夜,你们夫妻云雨,动作幅度很大,至少折腾一个时辰。” 李秀没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火辣辣的,比猴屁股还红,她用余光看了夫君林秀才,他同样一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尽管面对的是郎中,可夫妻之间那点事,不好摆到明面上,被人当众戳穿,而且说得一字不差,李秀很怀疑,璎珞不是郎中,而是一个算命的。 “你不是来了小日子,是小产的先兆。” 璎珞见对方半信半疑,再没了兴致,她用手捂嘴,打了个呵欠,“三天,记住,只有三天时间,要不要找个孩子,你们自己考虑下。” 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想要保住李秀腹中的孩儿,夫妻二人就得按照她的指令行事,卧床一个月,除了去茅厕和洗漱,最好不要挪动地方,稍微有一点大动作,都可能造成胎儿不稳。 “郎中,求您开个方子,晚点,我想办法去村里借牛车。” 林秀才深呼吸,给璎珞作揖,这个孩子和他们夫妻有缘分,必须留下来,至于赶考,以后再说,有的是机会,再者,他对读书这条路有些质疑,需要静下心好好想想。 “可是……” 李秀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她本来想提出,让夫君自己去京都,她留下安胎,无奈独自留下代表身边一个熟人没有,李秀单单靠自己,很多事应付不过来。 “就这样。”说什么也要留下孩子,林秀才几乎不假思索地做出选择。 “你们就在这附近城池修养吧,其实上河村就不错。” 位置偏僻有偏僻的好处,至少外头兵荒马乱,上河村现世安稳,至于药材,大不了,多配几种药丸就是了,她就当帮莫小荷的忙。 璎珞说这话不是没根据,黑市消息流动性大,南来的,北往的,才两天工夫,大吴和大越边境开战,大大小小打了两场。 受地理环境制约,大越人要相对彪悍,而大吴人体力方面要差一些。 “真的开战了吗?” 等了片刻,估计时辰差不多,璎珞该说的说完了,莫小荷端着冒着热气的面条,面条上浮着被烫得翠绿的清白,还有干煸过的五花肉,香气四溢。 “恩,打几场,大吴全输了。”璎珞吸了吸鼻子,顾不得形象,端起大碗,夹起面条,用嘴吹了吹,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 面条劲道爽滑,璎珞喝了一口汤,对莫小荷竖起大拇指,饿了许久,好不容易吃到热乎的,她几乎风卷残云,飞速解决一大碗,和所装出来的优雅,相差甚远。 “听说大吴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就全输了呢?” 听到这个消息,莫小荷也说不好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她从穿越后,一直在大吴边城莫家村生活,而莫家族属于大越,族人几乎全部迁移,她始终也没给自己做个定位。 两国开战,她从心底还是偏向大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莫小荷又忍不住好奇道,“大越那么强?” “非也,非也。” 璎珞伸出一根青葱玉指,放到莫小荷眼前摇了摇,她故作高深地道,“是战术问题,只要掌握敌人的弱点,那么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就好比她自己,之前寻找徐雁回的下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改变战术之后,把他和他的大力丫鬟一起拿下,璎珞感到很是解气,眼底是掩饰不住地得意。 “可是,就算有战术,也不可能连续赢好几场吧,除非,大越抓住大吴的死穴。” 林秀才得知娘子有身孕,喜忧参半,他不能和一行人上路,未来一个月,打算听璎珞的,留在上河村,若两国开战,外头乱糟糟的,还不如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避。 “当然是死穴。” 璎珞看向徐雁回所在的方向,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大越想收拾大吴还用得着开战?直接找各地的美人,站到城门口,当然,穿的越少越好,马上吸引大吴士兵的注意,搞得对方方寸大乱。” 第一次用美人计,成功,第二次,同样成功,接连三次,每次都是同样的效果,只因大吴人改不了爱看美人的毛病,见到美人就变得格外宽容,士兵们手里有弓弩,却舍不得对着美人们放箭。 “哈哈,若是把我派到军队,定能鼓舞士气。”被绑着推进门的徐雁回翻了个白眼,他双手动弹不得,掏不出小铜镜,只能求助莫小荷,现在他心情很差,尤其是落到毒女手里,有一种凶多吉少之感。 心情不好怎么办?最简单直观的办法,照镜子。 徐雁回只要看到自己的绝世容貌,立刻心里有底,感觉整个人都变得光明。“鼓舞士气?就不知道你用什么鼓舞了,脱光了衣服,进红帐?” 对于自恋的徐雁回,璎珞言语毫不留情,红帐是军中士兵们发泄的最佳场所,缓解压力,姑娘们多半是罪臣之后,也有自愿为丰厚银两来伺候人的花娘。 “真是不知所谓!”徐雁回说不过璎珞,脸色一道红,一道黑,很是精彩,而他身边的大力丫鬟始终没说一句话,不发表任何看法。 满足了好奇心,莫小荷的注意力又转移到李秀身上,得知表姐不能和他们一起去京都,她有点失望,不过为未出生的孩儿着想,李秀这会的确不适合做任何剧烈运动。 按照日子算,姐妹二人生产前后差三个月左右,以后二壮也能多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做玩伴。 第307章 执着 一行人坐在一处商议日后行程,李秀和林秀才留在上河村休养是一个好办法,可莫小荷总觉得村里的人和衙役们所说不同,奇奇怪怪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弄清楚,李秀夫妻二人没有一点攻击力,留在这里等于龙潭虎穴,还不如到镇上找一处客栈,只不过要住一个月,平日早晚得熬药,客栈人来人往,就一个厨房,多有不便。 “小荷,一个月之后,我能上路了,那会儿你在大吴京都,或许已经回来了?” 如果是这样,一行人碰不上,很可能走岔路。李秀刚刚得知自己有身孕,又怕保不住,一颗心七上八下,而莫小荷算是有经验的过来人,她想取取经。 “你不用着急,到时候我给你留下一个地点,你去找掌柜,他会帮着传递消息。” 璎珞热心地帮忙,看一个人顺眼,怎么看都喜欢,她对莫小荷就是这个状态,对方没想到的,也没事,一切有她在,京都是她地盘。 “太好了,我正在愁这个呢。” 莫小荷第一次去大吴京都,而且主要是为了婆婆和青稞,这种事,放在现代就是有家室的富婆和小鲜肉私奔,虽说现代人比较开放,千百年来形成的思想束缚,却不能接受女大男的事实,而且女大男十几岁,说出去引来一片嘲讽声。 家丑不可外扬,作为儿媳,莫小荷很难做,有时候想起来自己干的事,脸颊火辣辣地,站在中间,左右为难,这事放到别人身上,最多让她感叹一句,可轮到自己这,总觉得别扭。 大越和大吴开战,历城那边放弃寻找顾夫人,婆婆和青稞在大吴京都,应该是最安全无虞,既然走出这一步,无论好坏,将来青稞是否变心,都不重要,成年人做事应该有自己的担当。 怕什么?无所畏惧,珍惜眼前也不错,莫小荷想,今天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世事无常,不如活在当下,乐呵一日是一日,就算等婆婆人老珠黄那天,被抛弃,还有顾峥,无论怎样,顾夫人是顾峥的亲娘,他们总不会不管不顾的。 对于自己那当了历城城主的公公,莫小荷无法评价,但是有一点她能确定,若真嫁给那样的男人,在后院被封锁一辈子,还不如入宫做皇妃,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好,总有点事做,好过一日日的在院子里老去。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顾峥没在城主府长大,性格上有些许的变化,可再怎么都改不了他身上的大男子主义。这个对于莫小荷来说,大男子主义不是贬义词,被照顾一切,还是挺滋润的。 “我去和大块头商量下,看看明天能不能借来牛车。” 只有三日时间,林秀才越想越着急,屁股底下就好像被火烤了一般,站起身就要出门往外走。 “姐夫,你还是留下来照顾表姐吧。” 莫小荷叫住林秀才,折腾这么久,眼瞅着要黑天了,晚上周围的路坑坑洼洼,到了镇上,家家关门闭户,根本找不到开门的医馆,不如先准备一番,明日天亮就上路。 “借牛车交给我。” 顾峥冲着林秀才点点头,他顺便趁着夜色到村里人家打探一下,看看上河村到底有什么古怪。 两个时辰以后,顾峥回到院中。 从窗户的高丽纸,透出一点昏暗的灯光,莫小荷披着一件衣服,站在光照不到的暗影里,听到响动,她立刻笑眯了眼睛,大喊道,“夫君……” 这喊声如一捧山泉水,清澈,甘甜,顾峥不由地放松了面部紧绷的神经,沉声道,“怎么不进去等着?” “你出去很久,我估计应该回来了。” 表姐有身孕,林秀才坐立不安,围着李秀鞍前马后,莫小荷就围在一边看热闹,开始见他手忙脚乱,打翻两个茶杯,还觉得林秀才在得知自有了自己血脉后,像个愣头青,几次三番下来,她便有些嫌弃,心中偷偷用顾峥和林秀才做对比。对比出的结果,只能让她更得意。 一个多时辰,不见顾峥回来,莫小荷总觉得屋里闷闷的,她就在门口等着,也能透一口气。 “娘子,咱们进去说。” 刚刚去了几户人家偷偷打听消息,上河村的确有一点古怪,所谓古怪,是一种执着,一种深沉的情感,至少,别人无法理解,或许在外人看来,还有些天真和可笑。 “夫君,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了,那是什么古怪?” 进屋后,几个人或坐或站,正在等消息,莫小荷先给自家夫君倒一杯水,又拿了个干布巾替他擦脸上的水迹,打理一番后,才坐下准备旁听。 “真是自己男人自己心疼啊,咱们都着急想听听怎么回事。” 徐雁回被绑着,和大力丫鬟捆在一处,同坐一个小凳子,大力丫鬟把他挤成一条直线,屁股只贴了一块椅子边。他挺直腰板,维持一个姿势几个时辰,浑身上下僵硬,却不肯挪动。 “你一个阶下囚,你认为你有什么立场发表你的神观点?” 璎珞翻了个白眼,怼徐雁回,反正见他狼狈,她心里就爽。或许有些人天生是冤家,不对盘,却不能成为欢喜冤家。 “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徐雁回闭嘴,璎珞那个毒妇最擅长使毒,为了自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容貌,他可以忍。 顾峥坐在自家娘子身边,斟酌一番,上河村的古怪,还要从百年前的渊源说起。 上河村村民的祖辈定居大吴京郊,几百年以前,连年干旱,地上寸草不生,干裂地开了个大缝隙。 当时大吴正和周围的小国开战,内忧外患,民不聊生,饿死了无数人,甚至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祖先们顺着即将枯竭的运河,一路北上,最后这个位置是水最多的,而且水里有鱼虾,他们就靠着鱼虾,躲过了天灾。 就在几十年以前,上河村周围还有不少村落,但是两旁没有河堤,只有一个缓坡,万一下雨涨水,随时可能淹没庄稼田地,周边村民苦不堪言,最后三三两两的迁移,周围几十里,只剩下这么一个村落。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上河村的村民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几次三番到衙门请愿,恳求修造河堤,无奈周边一片荒芜,修建河堤劳民伤财,又算不上政绩,父母官不但不肯,见到上河村人就不耐烦,把人打出去几次。 从此,村里人和衙门结仇,遇见衙门来河里打捞尸体,村民们仗着对地形熟悉,水性又好,狮子大开口要价,所以和衙役们不对付,经常发生冲突。 “夫君,难怪大块头要和衙门抢生意赚银子。” 衙门施粥,其中有门道,给官差衙役银子,能分到好一些的帐篷,粥也是在锅底捞干的,没一点好处,只给盛清汤寡水,米粒清晰可见的。大块头有点趁火打劫的嫌疑,但是做生意公道,上河村人,只对衙门的人有敌意而已。 “他们赚钱并不是为自己,村里家家户户,吃穿用度都是统一分配,攒下的钱财,记上小册子,留在村长家里。” 顾峥连续去了好几家,将村民谈话内容整合,几乎不可置信,别说是村里人,就是亲人之间,不分家闹矛盾的大有人在,把攒的钱财交给村里统一分配,劲往一处使,竟然出奇的和谐,让他很不理解。 村长的小儿子有手艺,在外地干活,但是每年回村,都会上交银钱,一点都不藏私。他们所得的银子,只为凑够数,修建河提,保证祖祖辈辈一直在上河村生存下去。 连日的风雨,运河水涨的厉害,村长很是忧虑,村里的银子攒了几十年了,凑合凑合,可以修一小段,不过现在农忙,请人帮忙的价钱太高,还要推后一段日子。 莫小荷想起一个成语,愚公移山,祖辈为了一个目标,看起来很傻,可这一种锲而不舍地精神,却能感动人,此刻,她突然对村民印象好了不少。 夜深了,众人回到各自房间休息,刚刚一行人决定,到镇上之后,按照之前商量的,分头行事。 “大块头就那么轻易借了牛车,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私下里,莫小荷问自家夫君,虽说上河村还不错,但他们的确需要银子,不给点好处,对方不会轻易答应,毕竟非亲非故的。 “答应他,等咱们到镇上,送村里一辆马车。” 顾峥点点头,这么做他有自己的考量,一方面是为表示感谢,再者就是牛车速度太慢,林秀才和李秀若是在上河村落脚一个月,万一有什么要采买的,或者到镇上找郎中,有马车也能方便些。 莫小荷竖起大拇指,自家夫君事事考虑周全,真没一点让她操心的地方。 第308章 扫货 第二日天不亮,大块头把门拍得啪啪作响,得知一行人要到镇上去,特地把牛车换个挡雨的大棚子,下面铺着干草和一床破旧的棉被,他给众人画个草图,然后匆忙离开,没一点邀功的意思。 自从得知上河村村民祖辈的念想以后,一行人对村民印象大幅度改观,反倒觉得他们爱憎分明的性子很讨喜。 就拿这一床旧棉被来说,对李秀根本不算什么,可若是放到河边,需要棉被的船客,绝对愿意出银子购买,而大块头却没拿棉被换银子,而是不声不响地给了他们。 “牛车坐不下那么多人,咱们脚程快,就跟着走吧。” 璎珞见徐雁回想要爬车,当即伸出一条腿,快狠准,让徐雁回一个趔趄,如今他作为阶下囚,落到毒妇手中,只能怪自己放松警惕,大意了。 只不过,他的行踪一直隐蔽,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出卖的他?徐雁回咬牙,被他发现,他一定使用雷霆手段,让那个二百五的泄密者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毒妇,你绑着我,你难道让我僵尸跳吗?” 手脚被捆着,徐雁回走路都困难,他一脸无所谓,反正他就以蜗牛的速度前进,就不信毒妇有耐心等着,早晚得让他上牛车。 “那样似乎也不错,我再买一副摇铃,装作赶尸人。” 璎珞眼睛转了转,徐雁回这朵风骚的狗尾巴花儿很有娱乐大众的精神,还挺会玩,这么走,一路上也能吸引点目光,的确是个好主意。 “你不是认真的吧?” 徐雁回语塞,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没事干啥贫嘴?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朵刮子,璎珞那毒妇一向没节操,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很不幸,我认真了,还得多谢你的提醒。” 璎珞抱着胳膊,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她从袖兜拿出一个小瓷罐,里面黑乎乎的如烂泥一般的东西,看得徐雁回发毛,他颤抖地问,“这……这是什么?” 徐雁回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人不可能没有弱点,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容貌,璎珞的本事他了解,因此有些服软。 “你家僵尸是这么上路的?总得准备个牌子,另外给你们化个妆。” 大大的黑眼圈,血红的嘴唇,这些必须得有。 大吴南边有很多充满瘴气之地,行走在两个村子之间,也要翻山越岭,民间有赶尸人,专门用秘法操纵尸体,让其可以站立,行走。 南瘴之地有很多习俗,例如,未成年娶亲的男子如果死去,必须得冥婚,这样到地府才不能被鬼差欺负,而且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关于冥婚,民间说法不一,众说纷纭。 早年大越因为冥婚出过好几个凶案,为找生辰八字相合的女子,不惜杀人,后来大越律法中曾经明文禁止冥婚,而作为大越的属国,大吴朝廷也曾经表态过。 活人不行,还有死人,尤其是保守的地方,千百年来传下的习俗,百姓们深信不疑,哪是那么容易被摒弃的,也是因此,赶尸人才能发挥作用,找到合适的女尸,想办法运送过去。 民间对鬼神相当迷信,当赶尸人必须是生辰八字为阳,不然容易被隐晦的东西侵袭,反噬,就算是民间穷苦的百姓,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和尸体打交道。 赶尸人越来越少,很多百姓只是听说过,却没真正的见过。 “真的有赶尸人吗?” 莫小荷穿越前看过几部僵尸电影,每次都不是当恐怖片看,因为僵尸脸上刷着白面粉,黑圆圈,长着尖牙,实在是来搞笑的,一蹦一跳,在镜头前面,很有节奏感。 “当然有,只不过赶尸人白天都在睡觉,只有晚上出来,而且又在偏僻的山野,一般人看不到而已。” 大概两三年之前,璎珞配药,有几味药材生长在南瘴之地,她必须冒着风险采药,曾经在夜晚和赶尸人相遇,她回忆道,“大概六七具尸体,跟在赶尸人后面,面上一股死气,其余看不出什么。” 没有青面獠牙,尸身脑门有符纸控制,璎珞满脑子都是药材,对这些不感兴趣,看一眼就走开了。 天亮微亮,远处天空在一片灰黑色的云层下,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湿润的冷空气混合泥土的腥气,少了花草的清新,让人闻着有点不舒服。 李秀紧了紧身上的厚毛毯,蜷缩在牛车的角落,她正对面,坐着莫小荷和莫大丫,其余人表示可以走路,速度对比牛车,只快不慢。 徐雁回看一眼手腕上的绳子,叹息一声,认命地跟在后头。他现在完全可以带着大力丫鬟跑路,只不过,按照璎珞歹毒的个性,不给他下药是不可能的,他很怕某一天照镜子,发现镜子里是个丑八怪。 牛车走得很慢,时而陷入泥里,有些地段坑坑洼洼,路过就踩着一裤脚的水,莫小荷坐在牛车上,衣裙满是泥点子,他们带着行李坐马车上路,现在混得,行李只保住锅碗瓢盆和一条毛毯。 到镇上,已经过了午时,找到最好一家客栈安顿下来,几个人分头行动。有银子好办事,街上的药铺,成衣铺子,卖零嘴的,只要能逛的地方,莫小荷都去溜达一圈,最后顾峥手里的包裹都拿不下了。 镇上车马行有现成的马车,可租,可卖,马车简陋,车凳是几片木板,坐上去,稍微颠婆一点的路面,屁股立刻变成两瓣,她都能预想以后凄惨的日子。 老马面黄肌瘦,干巴巴的,看上去没力气,毛也是灰突突的没光泽,和他们之前毛光水亮,高壮的大马,简直是天壤之别。 “客官,有句话说的好,老马识途,咱们这马都是上过路的,有灵性。” 伙计见一群人穿戴狼狈,却都是好料子,心里打着小九九,唾沫翻飞,说得天花乱坠。 连日下雨,车马行没生意,几日没开张,掌柜的唉声叹气,还连连感叹,若是再这样,就得打发几个伙计回家。他上有老,下有小,就等着这点铜板生活呢!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肥羊,伙计坚定信念,又道,“有人在咱们车马行租马车拉几车的米面,中途遇见山匪,老马挣脱了缰绳,带着那人跑远,及时逃了,不然落到山匪手里,不但抢了东西,还要人性命!” 伙计所说,真假无从得知,一行人目前需要车马上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总不能选择牛车和驴车。 璎珞给李秀诊脉,发现她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皱眉许久,才和莫小荷说了实话,“小荷妹子,你们先行一步吧,你表姐这边交给我,短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我会竭尽所保下她的孩儿。”“璎珞姐姐,辛苦你了,你那边需要帮忙吗?” 莫小荷看自家表姐一脸懵懂,默默地擦汗,林秀才在床上到底多生猛,一点也不知道节制啊!就拿目前来说,情况凶险,可表姐还一脸傻乎乎地,心真大“我们姐妹之间,还需要客套?” 璎珞翻了个白眼,人美,翻白眼都有别样的风情,对比面瘫又不爱说话的大力丫鬟,莫小荷一颗心偏在璎珞身上,她想,或许兔子精有受虐倾向,喜欢力气大的,享受自己被压在身下的感觉。 “时候不早,我们就不留在镇上了,该买的都买了个差不多,还得赶早回上河村。” 璎珞指挥林秀才抓药,她去各种店铺扫货,吃穿用度,全部买来放在新买的马车上,顿时堆起来小山那么高。 回去天都黑了,可她坚持不留下,徐雁回炸毛,“你带着我们来,又折腾回去,是为了充数的吗?” 走着来,走着回,一日大半天的时间,在路上度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徐雁回也就吐槽几句而已,看到璎珞的微笑,他面上一寒,识相地马上闭嘴。 “璎珞姐姐,我会留个消息,咱们在路上,说不定能碰到。” 吃亏一次,沿途几人决定宁可绕远,不再走水路,在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总没路上稳妥,沿途都有黑市,璎珞给了地点,让莫小荷拿着令牌上门,至少给一行人换上好些的马车,顺便传递消息。 璎珞的好意,莫小荷没拒绝,他们现在的确需要,对对方来说,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动动嘴皮子就等解决了。她都在心里记着,以后总有报答的机会。 李秀他们返回上河村,莫小荷又拉着堂姐莫大丫开始买东西,舒适的软底鞋,防水的羊皮小靴子,细棉布的里衣,外衫衣裙,棉被,毛毯,能放几天的吃食,干菜,就和不要银子一样,能带走的,通通买下,直到往客栈运送两次,才算完。 东西都沉入河底,现在他们除了银子以外,几乎一无所有。有了身孕后,莫小荷对环境和吃食要求高,必须得置办齐全,而且她手里有银子,家里,还有一个藏宝地,有银子腰杆子直,不需要省着算计着过日子。 第309章 月事带的妙用 雨过天未晴,灰突突的天儿,乌云如一块灰色被水浸湿了的棉布,罩在头顶上方,让人无端感觉到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莫小荷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客栈二楼的窗户旁边,打开窗户向留下张望,行人来往匆匆,面色凝重,本就该喧闹的集市,这会儿竟然一片死寂,只有路人的脚步声和车马摩擦地面的响动。 镇上距离运河没多远,也是受灾了,不少年久失修的屋子被大风吹垮,茅草房最是严重,几乎家家被掀开屋顶,只剩下四周的空旷墙壁,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没有。 受灾的百姓叫苦不迭,有亲戚的投奔亲戚,没有的就到镇上一处破庙避难,破庙早已没了香火,供台上受供奉的观音娘娘,少了一只胳膊,平时只有乞丐在此安家,房顶四壁到处是蜘蛛网和厚厚地一层灰尘。 在莫小荷这个角度,可见破庙的一角,两头翘起的屋檐,墙壁上是浮雕的彩色壁画,红色的廊柱,可见破庙当年,也曾经香火旺盛过。 “我借用客栈的厨房,做了肉饼和鸡蛋汤,还有两个小菜。” 顾峥推开房门,见自家娘子往下张望,招呼她吃早饭。 周围集市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小贩,他一大早出门,只得一块猪后腿肉,还有土豆,黄瓜和花生,客栈里大厨家遭灾,人回去善后了,整个厨房连个青菜叶子都不剩。 “我好像闻到肉饼的香味了!” 莫小荷站起身,接过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肉饼被夫君切成三角形,一张饼分成四份,露出里面的肉馅,饼外皮金黄酥脆,光是香气,就让人垂涎欲滴。 鸡蛋汤被用大碗装着,里面放了绿油油的葱花,最上方还点了两滴香油。两个小菜分别是炝拌土豆丝,土豆丝里加了辣椒,黄瓜和油炸花生米搭配,有荤有素有烫,莫小荷用手捂着肚子,刚才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 咬了一块肉饼,莫小荷竖起大拇指,徐铁头当过大厨,却不如自家夫君做的合她胃口,她要时刻提醒自己注意吃相才没狼吞虎咽,一口肉饼,一口鸡蛋汤,觉得滋味淡了,再夹一筷子的小菜,清清爽爽,所有压抑感在瞬间退散。“堂姐那边吃了没?” 莫小荷快吃完了,才良心发现,关心下自家堂姐,反正有徐铁头在,饿不着就她就是了。 “恩,应该吃了。” 顾峥眼神闪烁一下,然后又恢复平静,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他在集市上碰见徐铁头,假装不认识,各买各的,回来又在灶间碰到人。 为不让自家娘子挨饿,他直接霸占两个灶,徐铁头在一边着急得抓耳挠腮,不过那人运气不错,买到几只大虾,好像要做黄瓜鸡蛋虾仁馅饼。 饭毕小憩了半个时辰,夫妻俩把昨日采买的东西整理成几个包袱,又在简陋的马车上铺着一床被褥,一行人启程,奔向最近的城池。 从镇上拐到官道,路很难走,连日下雨,路上凹下去的地面积水,到处是浅坑,马蹄子踩在水中,溅得赶车的顾峥和徐铁头一身的泥点。 马车上昏暗,只点燃一盏油灯,莫大丫靠着车窗,开了个缝隙,手下穿针引线,速度极快,她手上戴了个顶针,纳厚厚的鞋底。 莫小荷坐在对面看着堂姐熟练的动作,呐呐地道,“堂姐,灯光暗,仔细眼睛,买现成的多好,又不用几个钱,干啥还劳心劳力的自己做?” 她手使不上力气,做衣服还勉强,做鞋就不行了,以前家里穿的,都是张大娘做出来的,莫小荷感觉有点对不起夫君,她也不是不能做,就是耽误时间,要用很久。 自打有身孕,顾峥偷偷收了针线,不让她费心思,所以一路上,除了吃喝看风景,莫小荷始终保持无所事事的状态。 “买不得,徐铁头他大小脚,两只脚尺码不同,买的始终不如自己做的合适。” 徐铁头腿有旧疾,阴天下雨痛苦不堪,这几日犯病,腿关节肿着,走路一瘸一拐,看上去稍微有点别扭。来镇上之时,因为坐牛车的问题,莫大丫还和他争执过。 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徐铁头那种人,明明走一步都要忍受刺痛,偏偏因为自己是个爷们,就不肯上牛车,两个人私下里吵嘴,明面上,莫大丫知道要给他留脸面。 半个时辰后,莫大丫用牙咬断线头,仔细收好针线,放在带盖子箩筐内,她揉揉眼睛,好半晌才适应马车内的光线,幽幽叹息一声。 “咋了?” 莫小荷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这几天,堂姐脸色不好,但是璎珞在,二人总有说不完的话,也就只能忽略莫大丫,她斟酌很久,才问出口。 人生在世,无论是谁都会遇见难事,可无论怎么样,都得活着,有些事无从选择,只能被动承受,心大点,万事一笑置之。 “你和小秀都有了身子,我真替你们高兴。” 想到和自己无缘那个可怜的孩儿,莫大丫湿了眼眶,有时候,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心狠,自我安慰,儿子真的随了李二那个不着调的爹爹,还不如不生。 徐铁头年纪不小了,而且老徐家只有他一根独苗,若是她将来不能生,到这辈上,可就成了绝户头,莫大丫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堂姐,璎珞姐姐都说了,你还是有机会,只是之前伤了身子,不太好调理。” 既然有机会,就要尽最大努力。配置的药方简单,只是其中几味药材难得,璎珞已经写信给黑市寻找,相信过不久就能有消息。 路况太差,马车走走停停,从早到晚,几乎用了一天时间,一行人还没能进入到城里,眼瞅着天擦黑,前面的官道多出来一座小山,挡住众人的去路。 周围停着十几辆马车,车下或坐或站,就是没人到前面去帮忙。小山上面,倒着几颗断裂的大树,看树龄至少百十来年,树大根深,竟然被风连根拔起,可见当时风力有非常恐怖的摧毁能力。 “兄弟,咱们今儿肯定过不去,只能在这先歇一晚。” 马车停下,周围有人自来熟地打招呼,不是他们不帮忙,而是没有工具,若是靠着徒手挖土,没有三五天不够用。他们都是客商,运货到京都,周围几十里没小村子,他们中间有人骑快马上报衙门,希望明日衙役们能帮着想办法。“最近啥运气啊,喝口凉水都粘牙,走一车货,被那群强盗劫走一半,还让不让咱们老百姓过日子了?” 有人骂骂咧咧,周围人听见后,跟着附和。做生意有赔才有赚,但是他们太过憋屈,遇见连日阴雨,大风,耽搁行程也就算了,最后东西还没保住,是他们求爷爷告奶奶,下跪磕头,才勉强保住一小半,至少不至于血本无归。 “可不是,唉……” 胳膊拧不过大腿,小老百姓能和军队对抗?人家领头的说的很直白,缺少军需,作为大吴百姓,有义务支援军队。 莫小荷坐了将近一天马车,腿脚酸痛,她下车走了一圈,听周围人闲磕牙,众人一致对外,谴责大吴军队的强盗行径。其实他们或许不知道,只是少了点财物,人没事,还算好的了。 “我呸!支援军需,作为百姓也没有不理解的,鸡鸭鱼肉,米面,棉花,布料,药材,都行的通。”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打扮麻利,不拘小节,她随口吐了一口唾沫,“可是,那群人雁过拔毛,我一车的东西,他们也用不上,却抢走了半马车!”平日生意人常年在外跑,男女大防要放松一点,有人听见之后,调侃道,“那群人还有用不上的东西?你做啥生意的?”“女子小日子用的月事带,他们倒是用一个给我看看啊!大老爷们难道还能垫在屁股下面,当成纸尿裤吗?” 妇人很是无语,和一群京都来的大吴士兵碰头,作为大吴子民,力所能及做点什么,她并不反对,问题是,得用得上才行。“听说咱们连输好几场,是不是那些人水喝多了,尿急,战场上找不到茅厕,憋得面红耳赤,所以才需要这玩意?” 汉子们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开战前,每个人带一条,保证一场打下来,将士们干干爽爽的,月事带有如此妙用,妇人绝对是大功一件。 “呵呵,我看不是水喝多了,而是被大越士兵吓尿裤子吧!” 妇人一点不领情,损失是她自己的,别人再说风凉话也没用,不是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大吴那些士兵,一个个没吃过苦,细皮嫩肉的,说句不好听的,风大点,发型被吹乱,都要用小镜子捣鼓下。 生死攸关不忘记臭美,大越将士砍刀过来了,所以,他们纯属自己作死,要她说,安心当属国没什么不好,金矿就麻溜的让给大越好了。 第310章 勾引 前方道路被堵死,周围马车越停越多。本该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往的商户们却不肯进到马车里休息,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外面喝着茶水高谈阔论。 大吴和大越开战太过匆忙,百姓们在之前没得到一点消息。边境城门关闭,很多生意不得不被迫停止,货品全部积压在商户手中,让人苦不堪言。 或许是南北差异,大吴匠人更加手巧,做工精细,擅长镂空雕刻,而大越匠人则有大吴匠缺少的那种大气感。不过女子都喜欢精雕细琢之物,从大吴运送过去的珠宝首饰,很得大越百姓欢迎,若是谁家有嫁娶的新娘子,男方送一根产自大吴的镂空银簪,那是代表对女子的重视。 实际上,镂空银簪是最不实际的,莫小荷戴过一次,头发缠绕其中,纠结在一处,把自己头发弄得像鸟窝,她也没能拿下银簪。最后她只得心一横,找了把剪子,剪断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当时她多亏做的隐秘,若是被娘李氏发现,又得费一番口舌。在李氏眼中,女子拿着剪子对头发下手,就是看破红尘,要做姑子的表现。 莫小荷打了个呵欠,这些过路人里三教九流都有,消息灵通,她现在庆幸夫君有先见之明,早一步在山里建造屋子,当时来看,稍微有点多余,而这才过了没多久,就变为明智之举。 边境城池因为开战彻底乱套,大吴士兵接连打败仗,死的死,伤的伤,人数上有欠缺,指挥的将领便下了军令,在边城招兵,所有成年男子必须服兵役,就算是用缺胳膊少腿的凑数,也得顶上。 表哥李河是个机灵人,不然莫小荷也不放心把张伯和张大娘委托给他帮忙看顾,这会亲戚们应该早就进山了,冯大春会打猎,吃点肉不难,家里后院种着菜,深潭还有鱼,油盐酱醋和生活必须品样样准备齐全,至少能用个一两年的,没有极特殊的情况,根本不用下山。 “夫君,等到蒲城,咱们找个借口,和堂姐他们分开走吧。” 喝了一口温热的白开水,莫小荷凑在顾峥身侧,头靠着他的胸膛,悠闲地盯着他手中的地图。 过了障碍后约莫也就是一天的路程,就属于蒲城的地界。 蒲城是贯穿大吴南北一个重要的枢纽,之前走水路,他们也会在蒲城停靠小半天。莫小荷思来想去,觉得越早分开越好,以免到达京都的地界,两个人还跟着,更是不好找借口甩掉。她深深地感觉到做人家儿媳也不容易,还得帮着婆婆遮掩。“到京都之前再分开不晚。” 从地图上看,还要经过三大城池,约莫最少半个来月的路。顾峥能体会到自家娘子的良苦用心,但是他也担心,他赶车,莫小荷一个人坐马车无聊,没个说话的人。夫妻俩心知肚明,谁也没点破那层窗户纸。坐在马车上有个闲聊的人,排解寂寞,然而莫小荷感觉自己整日昏昏欲睡,她总是不自觉提起二壮,对于很难再次怀孕的莫大丫开说,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顾峥低下头沉思,分开至少也有合理借口,他好不容易想到了现成的理由,刚要张口,自家娘子已经搂着一床棉被,闭上眼睛,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啪!”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莫小荷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口中呢喃一句,侧身继续呼呼大睡。油灯暗的发黑,可顾峥清晰地看到娘子脸上一个巴掌印,还有蚊子的尸体。河边蚊虫多,马车里的纱帐是从布庄库房淘出来的陈货,纱网的漏洞有点大,难免有漏网之鱼。 顾峥认命地抓蚊子,然后靠在车门的位置上,闭着眼睛假寐,并不敢真正睡着。除非是在山里,否则他已经有段时间没睡踏实过了。 第二日天刚亮,马车外一片喧哗声。荒郊野岭,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只是走长途的车马,车马都备着锅碗瓢盆,做一碗清粥,稻米的香气就能飘出去老远。 官府一直没派人来,然而众人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只得用木条,绳索等做成工具,齐心协力地消除障碍。莫小荷醒来后,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她对何时进到蒲城地界浑然不知,醒来后发现自己正睡在客栈的床上,身上穿的里衣被换过,清清爽爽的。 蒲城是个晴天,夕阳红晕的光,透过木头窗棂照射到房内,在桌子上投上一片暗影。屏风后的桌子上,放着鲜花插屏,满室清香,连续压抑多日,莫小荷终于感觉缓过来了。 推开窗户,街道上百姓人来人往,热闹如初,货郎挑着扁担,一大箩筐的甜瓜,白色带着翠绿的花纹,莫小荷想吃,回过头在内室找一圈,却不见自家夫君的影子。“小荷,不如咱们到医馆去让老郎中瞅一眼,你昏睡一天了,有点不正常。” 隔壁房间探出一个脑袋,吓了莫小荷一跳,她用手顺了顺胸前,“堂姐,人吓人,吓死人,你说话之前,好歹也出一声啊!” “出声不就是等于说话了吗?”莫大丫抓不住重点,一听一过,她见堂妹眼神放光地盯着楼下卖甜瓜的小贩,而小贩似乎有所察觉,向上看了一眼,询问道,“小娘子,要不要甜瓜?”“你不用上来,我下去挑!”莫大丫麻利下楼,她昨晚一宿没睡好,和徐铁头商议。蒲城有黑市,她想留在蒲城等药材,调理身子,争取早日为老徐家开枝散叶。 她长相不美,身上还有洗不掉的污点,被族人除族,无依无靠,和徐铁头成亲,是她高攀了的。 原本莫大丫打算自己过一辈子,谁料是她自己想当然,现实永远和想象之中有出入。她去徐铁头爹娘的坟前磕头,许愿过,这辈子不求钱财和名利,不再虚荣,只想老天给她个机会,莫大丫喜欢小娃,恨不得天天抱着,她想有自己的骨头想的快疯狂了。 迈着轻快的步子,莫大丫哼着小曲儿,她刚出客栈大门,余光正好看到在角落的顾峥,顾峥手里拿着两个油纸包,袖口被一个妇人拉扯着。 有情况!莫大丫立刻和打了鸡血一样,她对着小贩道,“小哥,你先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没听说妹夫顾峥在蒲城有熟人,看对方还是个貌美的小娘子,眼中泪水涟涟,抽抽噎噎,看着好不可怜。 “难道这个妇人是寡妇?”莫大丫摸了摸面颊,自言自语,听说有人命中带着寡妇劫,注定犯寡妇手里,顾峥就是其中一个,离得近了,她总觉得那个抽泣的小娘子眼熟。 对了,就是那个和肥猪偷情的香儿,虚伪的白莲花! 莫大丫这辈子最看不上装可怜,矫揉造作的女子,她也不会忘记这个叫香儿的,假装撞车自尽,撞的还是堂妹的马车。 这会缠上妹夫顾峥,不用说,定是这小心眼的记恨上小荷了,想要勾引她男人! 不得不说,莫大丫分析得相当精准,香儿就是这么打算的。自从被揭穿后,香儿过得很狼狈,她在中途被人丢下车,无家可归,夫君又休了她,她只能说自己是寡妇,用美貌诱惑男子,让人同情。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她又不是过苦日子的,总想找个有钱人,跟着吃香喝辣。 香儿的聪明之处在于有自知之明,她早不是原装货,虽然没生过孩子,身形尚可,却比不上黄花大闺女,有钱的老爷看上她,最多能做妾。 妾是什么?半个丫鬟,或许比得脸的丫鬟还不如,香儿养尊处优,哪里能干伺候人的活计! 前几日阴雨,她在客栈躲着,好不容易天气放晴,她出来买胭脂水粉,打算好好打扮一番,另谋出路,巧合的遇见了顾峥。 这个大块头,香儿印象深刻,他那泼辣娘子,害得自己丢尽了脸面,香儿现在想起来,还恨得牙根痒痒。 本来就打算再见面报复,谁料风水轮流转,还真给她寻到了机会。香儿记得莫小荷当时说了的,有身孕,那肯定夫妻之间不能行房,以她的姿色,还搞不定一个丑八怪? 几乎是本能的,香儿从街对面冲过来,拉住顾峥的衣袖,眼神水汪汪地道,“大哥,还记得我吗?”顾峥面无表情,其实他能侧身躲开,可是手里的油纸包拿不住就得掉到地上去,里面有一只切好的烤鸭,还有小饼,热乎着,他估摸娘子应该醒了,看不见他会着急。拜托莫大丫帮忙照应,他出来排队,正好到他这里,是最后一只烤鸭。蒲城张记烤鸭闻名大吴,来一次,吃不到烤鸭太遗憾,顾峥犹豫下,终究还是舍不得扔。 香儿的暗示,他看在眼里,心里非常不齿,为曾经的兄弟不值得,好人没好命,摊上这等货色。“大哥,你怎么才到蒲城啊?” 香儿主动上前套近乎,用半个身子,把顾峥逼在角落里,话家常道,“你能在蒲城停留几日?蒲城可是好地方,我熟悉,不如做个向导,带你逛逛?” 香儿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她知道自己柔软的时候最美丽,引起男子保护欲,肯不得直接把她推在床上。 顾峥娘子有身孕,身子应该饥渴很久了,干柴烈火,怎么可能不越烧越旺?最好他们云雨,被有身孕的莫小荷撞破,让对方一气之下小产才好! 香儿眼中闪过一抹恶毒,紧接着,是莫大的快感,她坚定决心,就算要自己主动,也必须把眼前的丑八怪拿下。丑是丑,身材却不错,和她有过夫妻之事的男子如过江之卿,脸皮白净的,床上功夫未必好,就算技巧好,体力未必能跟得上,目前能跟得上她节奏的不多。“闪开。”顾峥很平静,只说了两个字,他从兜里掏出匕首,隔断了一只袖子,露出健壮的黝黑手臂,与此同时,向左移动两三米远。 必须和这种荡妇保持距离,不然他的清白就没了。这女人碰了他的袖子,赶紧割掉,以免污染他的衣衫。 可惜了新衣衫,也是挺好的料子,以后只能做抹布。 “大哥,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对方冷漠,香儿没半点的沮丧,越是难到手的猎物,越有趣,不是吗?不仅仅是男子,女子也有征服的欲望,特别她觉得自己长相貌美,就应该被人捧着。 莫大丫咬牙切齿,她额头青筋跳起,若是按照以前的脾气,她肯定冲出去,把香儿打成猪头,和她堂妹抢男人,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吗?她镇定再镇定,最后还是决定围观,先看看顾峥怎么处理,也当是对他一个考验。莫大丫想不明白,顾峥那么丑,魅力在哪里,主动勾引他的寡妇还不是一两个呢! 第311章 为民除害! 顾峥随手扔掉衣袖上的布料,就好像被碰上脏东西一般,一旁的香儿立刻变了脸色,深深地感觉自己受到侮辱。如果是个翩翩佳公子,也就罢了,连个丑八怪都敢对她这般,简直让她忍无可忍。 “你这样,可就别怪我了。” 香儿眯了眯眼,瞬间又变成楚楚可怜小媳妇的模样,她脸色苍白地退后一步,颤抖着,小声哭道,“我……我不认识你啊,别……别碰我!” 哭声引来来往的路人围观,众人见柔弱美貌的小娘子站在丑陋大汉对面低泣,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大怒,对着顾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调戏良家女子,成何体统!走,咱们见官,让官老爷评评理!” 总有那好事者,根本不问清楚情况,只听信香儿一面之词。可也是,在大吴,谁美貌,谁更有说服力,颜值即是正义,所有围观百姓全部义无反顾地站到香儿那一边。 莫大丫看得着急,啐了一口,她不是第一次见这么无耻的,可作为女子,香儿再次刷新她的三观。她在心中默默给香儿和李二配对,发现两个人还真的特别般配,如果她做媒婆,一定要促成这段姻缘,渣渣一家亲,以后别出来害人。 香儿觉得自己耍了小聪明,用手指遮住半张脸,得意地看顾峥一眼,她是想看到他的窘态,但是他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种事,顾峥见的多了,不过却是第一次发生在他身上。平日他见到女子恨不得躲着走,小娘子们看到他也是一样,从未被人误会是登徒子,这下,他也是长见识。 “走!见官去!” 围观的百姓见香儿哭泣不止,动了恻隐之心。作为小娘子,被调戏已经很伤感了,特别是被丑八怪调戏,几天都吃不下饭,或许以后还要留下阴影。 “长的丑,不是你的错,但是你别出来吓唬人啊!” 丑八怪登徒子如果不被惩戒一番,以后会有更多小娘子中招。 顾峥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并不是他人大度,而是不放在心里的人,无论怎么做,都不能对他有丝毫的影响,此刻作为被讨伐的对象,他还能镇定地看热闹。 众人见顾峥不当回事,更加气愤,甚至有“正义人士”上前,撕扯峥的衣摆。“喂,干什么呢,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莫小荷等堂姐买甜瓜,结果看堂姐出门右转,她的角度看不到莫大丫的影子,片刻后,人群开始聚集,卖瓜的小贩也朝着人多的地方看过去。 她在楼上,听见有人提到丑八怪三个字,当即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就看到一个面皮白净的读书人拉扯自家夫君,莫小荷大喊一声,“看什么看,都不用回家做饭去?” 天边,太阳只剩下最后一条小光圈,远处的山野,一片白雾朦朦,暮霭时分,家家户户升起炊烟,街上飘着饭菜的香气,偶尔有爹娘呼喊小娃回家吃饭的叫声。 平淡的小日子,最舒心。莫小荷发觉自打有身孕以后,更加追求安稳,她对宅门深深,奴仆成群的生活无感,本身就是搞艺术的,热爱并且崇尚自由,有个丫鬟整天在身边晃悠,看着眼晕。 “咱们要把登徒子见官!” 自诩正义的书生,见说话之人是个更加美貌明艳的小娘子,态度温和了些,“这个丑陋的大块头调戏人家小娘子,咱们路人都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就别看,关你屁事!” 莫小荷眉头青筋跳了跳,不理会众人,走到前面,拉着顾峥,柔声道,“夫君,你买了什么?我饿了。”“烤鸭,蒲城的烤鸭闻名大吴,鸭肉外皮酥脆,还有店家秘制的卷饼酱。” 顾峥看到自家娘子,紧皱的眉头舒展,此刻,周围所有的人都成了背景板,满心满眼,只有娘子一人。 这下,围观众人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情况?丑八怪还能娶到小娘子?而且看着相当美貌,对比哭泣的香儿,多了几分活力,看她小心地护着小腹,似乎是怀孕了? “小娘子,你确定你不是被拐卖的吗?” 书生糊涂了,用手抓抓头,感觉自己正在干一件蠢事。 “你才被拐卖的呢,这是我的堂妹和妹夫!” 莫大丫瞪了书生一眼,指着香儿,道,“就是她,在路上咱们碰见过,这位小娘子和野汉子偷情,被她的夫君休了,当时咱们说了几句公道话,她怀恨在心,谁知道冤家路窄,咱们又在蒲城碰见,这不……” 后面的话,莫大丫没说,让众人脑补,反正,他们想的,基本接近事实真相。“你,你血口喷人!” 香儿看到莫大丫,心里更恨,她可就得这个黄脸婆当众拆穿她偷汉子,让她脸面全无,就好像被人脱光了衣裳扔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记得,黄脸婆的男人是个英俊的男子!世间不公,她那么美貌,只能嫁给瘸子,凭什么! “血口喷人的是你吧,说真的,你就别装可怜了,平白的让自己多了风尘气。” 莫大丫撇嘴,平生最恨白莲花,尤其是伪白莲,说话就说话,还非得哭,好像谁都欺负她一样的,这种人通常内里黑,蔫坏。 香儿总喜欢穿浅淡的衣裙,显得素雅,用腰带扎个蝴蝶结,让自己身形袅娜,她知道怎么才能吸引男子,不遗余力地打扮。 现下被莫大丫说是风尘,立刻有人认同的点点头,的确看上去有点怪,白衣白裙,头上戴着素雅的小白花,一看就是寡妇扮相,这年头若不是家里死了人的,都不会穿白色,看着像丧服,不吉利。 “等等,你说你是她的堂姐?” 书生总是有谜之关注点,他喊住莫大丫,指着的却是莫小荷,堂姐妹,按理说是很亲的血缘关系,可是两个人怎么长的一点都不像呢? 莫小荷柳眉杏眼,相貌明艳娇俏,肤色白皙透亮,典型的美人胚子,反观莫大丫,人高马大,贼眉鼠眼,一个美,一个放在人堆里找不到,风格差太多了。 前段官府衙门下过布告,听说山沟沟里的汉子娶不上媳妇,就花钱找人贩子帮忙,已经有人家的小娘子上门买个东西后失踪,不一定被拐卖到哪里,在山沟沟,被人看管着,一辈子出不来。 听说还有人家几个兄弟买一个小娘子,兄弟共用,那些身强力壮的汉子,房事上需求旺盛,要是女子被拐卖,生了娃,除非日子过不下去,否则失了名节,就算能回家,也未必能被家人接纳。 莫大丫差点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何况她和莫小荷是堂姐妹,又不是一个爹娘的,长的不像怎么了?她也想好看些,可长成这样,是她的错吗?她的相貌集结了老莫家人所有的缺点,也是挺不容易的。 莫大丫伤心一秒钟,打定主意,只要战事平息,她就要搬到大越去,在大越,她才是合格的长相,而徐铁头那么清秀的,不被女子所喜。 围观众人被书生带的歪楼,看看莫大丫,又看看莫小荷,仔细查看,最后终于找到共同点,两个人头发很相似,都那么乌黑。 莫大丫大病初愈,一直顶着杂草一般的黄毛,后来营养跟上,日子过的舒心,面色红润,有了光泽,头发也慢慢养回来了。 莫小荷无语,她现在饿的没力气说什么,这个香儿,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但多行不义必自毙,将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有心像个泼妇一般破口大骂,她又觉得是自降身份。 小人不得不防着,莫小荷用余光紧紧盯着香儿,见她蠢蠢欲动,就觉得有点不好。 果然,接二连三被拆穿,香儿百试百灵的装可怜,在众人面前不好使了,莫小荷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香儿心中愤恨积累越来越深。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子哪有不爱美色的?就不信她脱光了躺在床上,有汉子能目不斜视。什么柳下惠,不过就是表面上道貌岸然,要么就是命根子有问题,不行! 盯着莫小荷凸起的小腹,香儿嘴角浮上一抹冷笑。她就倒是想看看,没了肚子里的孩子,丑八怪还能不能对那小贱人体贴!一切还不是看着亲生骨肉的面子! 想到此,还在低泣的香儿突然站直身体,冲着莫小荷飞奔而去。就在这个刹那,莫小荷拿起手中早就准备好的木棍,打算胖揍香儿一顿,她不禁为自己的运气感叹,之前的范寡妇,也是勾引自家相公不成,反倒朝着她开火,难道她就那么像软柿子?还不等莫小荷出手,顾峥上前一步,眯着眼睛,只要香儿过来,他保证把她踹到天上去。 他不打女人,但娘子和二壮是她的底线! 还不等二人行动,莫大丫脱下鞋,拿在手里,从角落冲出来,飞奔上前,大力地用鞋帮扇着香儿的脸,大骂,“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真是歹毒,难怪你夫君要休了你,犯贱还歹毒,看着勾引不成,还想害人家的孩儿!” 莫大丫自己小产过,看到有人明目张胆对堂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她额头上的血管凸起,眼珠子都红了,今儿谁也别拦着,谁拦着她打谁,反正是死活一次的人,又多活这么久,不亏,她必须打死香儿,为民除害! “怜香惜玉滚一边去,姑奶奶今天要替天行道!打死了我偿命!” 莫大丫拎着香儿的衣领,直接按在地下,坐在她的身上捶打。莫小荷摇摇头,这是她的事,不应该让堂姐帮着她出头,她在一旁看热闹,就太说不过去了。然而莫大丫正处于疯狂状态,她怕自己上前会被误伤,一时间,莫小荷有点为难。 “累了,歇歇吧!” 徐铁头从人群中走出来,在众人火辣辣目光的注视下,哄着,“娘子,咱们回去吃肉包子,如何?”娘子?这下,围观众人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俊男丑女,丑男美人,这都是什么组合?感叹好白菜都让猪拱了,众人内心五味陈杂。 “干啥?” 莫大丫打的手疼,稍微恢复神智,见是徐铁头,狐疑地道,“你是想给这贱人求情不成?”“不是。” 徐铁头连忙反对,在蒲城的地界,他们没熟人,更不好明目张胆地犯事,如果想收拾香儿,私下里找个时机更好。 再说,打人有什么用,关键是毁掉那一张脸,而莫小荷手里有不少古怪的药粉,徐铁头给自家娘子支招。 第312章 推断 莫大丫停住手,大口喘着粗气,脑海中突然变得清醒起来。徐铁头所说不无道理,就算要打人,也不能这么冲动地摆到明面上来,不然以香儿的无耻,说不定会装作晕倒昏厥,讹诈她一大笔银子。 真的不怪她,看到香儿直奔莫小荷的肚子而去,莫大丫头脑一片空白,紧接着,是深深地恐慌感,她无法想象,堂妹和她一样是失去孩儿,该是什么心情。 曾经怀孕那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儿和母体之间,有奇妙的感应,她感觉到包子在一天天长大,心中被喜悦填满,若不是狠毒的老虔婆和李二合谋,莫大丫想,她的孩子已经会说话,会叫娘了。 “呜呜,我是去和她道歉,你为什么动手啊!” 香儿的聪明之处在于,即便气得恨不得生吞莫大丫,却还是能在第一时间应变,她已经把装可怜的弱者形象演绎得炉火纯青,这么开口为自己辩解,配上鼻青脸肿的惨样,又有人看不下去了。 “算了算了,得饶人处且绕人,至于下狠手吗?” 围观众人也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只觉得莫大丫过于霸道,就算有道理,也变成了没理。 莫大丫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印子,无所谓别人怎么说,她就知道,要保护她未出世的小外甥二壮,大不了就吃牢饭,反正有银子才是硬道理,徐铁头怎么都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花点银子把她捞出来。 “打人不打脸,你确定不是借题发挥?” 众人撇嘴,表情一致,好好一张娇花的容貌,被打的眼角淤青,嘴边还带着一抹血迹,嘴歪眼斜,没个几个月都不会恢复如初,怕是得毁容。 香儿跪在地上双手握拳,长指甲陷入到手心的嫩肉中,她手背青筋凸起,极其压抑自己的怒火。脸面没了,也就不重要了,她总得找补回来,不能平白受委屈。 “呜呜,我是来感谢你们的,并不是有意勾引,若有什么误会,妹妹给你赔礼道歉。” 香儿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抽噎了下,紧抿嘴,对着莫小荷方向,深鞠躬。这下,莫小荷不得不站出来说话,她真心佩服香儿,明明比她年长,非要自称妹妹,被打成这样,还能道歉,可谓是忍辱负重。 这下,周围人的天秤又再次倾斜到香儿那头,不过,这还不算完,因为香儿真如莫大丫想的那样,哭得晕过去了。 莫小荷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黄昏时分出来走走,透透气,但前提是,别碰上麻烦,身边没有碍眼的人。 香儿晕过去后,人群中出来几个大娘,帮忙掐人中,折腾了一刻钟,香儿才幽幽转醒,醒来以后,有是一个劲儿的道歉,请求原谅。 不管对方做过什么,如此低三下四求饶,纵然有火气,当着外人面,却是不能发泄了。莫大丫两眼发直,连连叹息,她感觉到自己被香儿利用,无端成了对方扭转局面的工具。可当时她如果不出手,万一堂妹家的二壮有点啥事呢? 难怪男子偏好柔弱这一款,温柔小意,最能满足于男子虚荣心,以彰显自己的强大。而她,遇见事只会和愣头青一般,傻头傻脑往前冲,莫大丫总有一种投错胎的感觉,上辈子她一定是一条汉子。 “对不住,我堂姐也是好意,毕竟我现在有身孕,受不得撞击。” 莫小荷明着是道歉,仔细琢磨,她话中有话,暗中指责香儿的险恶用心。她最烦玩文字游戏,但面对一个和你耍心眼的人,嘴皮子上功夫相当关键,万万不能落了下风。 “上次相遇说了点实话,实属无奈,我堂姐是直肠子,最恨女子不守妇道……” 莫小荷点到为止,轻轻咳嗽几声,然后拉着顾峥挤出人群,她在围观众人中找到卖瓜的小贩,买了几个瓜,和莫大丫徐铁头汇合,到楼上开饭。 正主都走了,没热闹看,人群渐渐散去。 蒲城烤鸭的名气真不是盖的,鸭皮脆脆的,卷上几片薄鸭肉,刷上那一层特质酱,加上葱条,黄瓜丝,喜欢吃辣的,再加一条青辣椒,小饼也很劲道,莫小荷一个人就解决了半只鸭。 “小荷,也就是你,不往心里去。” 莫大丫气呼呼的,她回来找痒痒粉,想着给香儿下点,再下楼,路上哪还有那人的影子,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溜的倒是快。 “往心里去也没用,还搞得自己一肚子气。” 夕阳带走最后一丝余韵,天边灰蒙蒙一片,内室点燃了油灯,莫小荷胃口大开,饭口又喝了一杯普洱茶解油腻,烤鸭让人回味无穷,吃了还想吃,她根本没寻思香儿的事。 看到堂姐瞪眼,她赶紧安抚,“倒不是我不在意,这种事不是第一次遇见。”当时,莫小荷看到人冲着她而来,是掌握节奏的,然而莫大丫先冲上去,就这么几个呼吸之间,就有了变故。香儿将了他们一军,一口咬定是过来道歉的,然而己方并没有她要加害二壮的证据,所以很吃亏。 最好的办法,不在意。人在做,天在看,香儿那么没脸没皮,认为自己聪明,可她没得到好下场,正在走着一条不归路。 莫小荷是想下点药粉,但是下来着急,璎珞后来配置的瓶瓶罐罐,她并没带在身上。“那也不能就那么放过她!” 莫大丫哼了哼,转移话题,怀孕期间最好让自己有个好点的心情,不好被不重要的人影响,她心里有点想法,闭上嘴不言。 洗漱过后,夫妻俩躺在床上,顾峥一五一十老实交代,他着急回来,根本无心理会缠上来的香儿,反倒让她钻空子,惹出这么多的事来。 “那她冲过来,你打算咋办?” 莫小荷要是因为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和自家夫君置气,那才是真正的缺心眼,她根本不当一回事,但是该问还是要问,表示下对夫君的重视。 “我不打女人。” 顾峥抬起头,用泛着青色胡茬的下巴摩擦着自家娘子的嫩脸,看她胡乱摇头躲避,眼中带着淡淡的雾气,心猿意马,月色正浓,不能浪费大好光阴。 他搂着她,压下身子,放下纱帐之前,补充一句,“直接踹飞了省事。” 这边夫妻俩交流感情,隔壁房间,莫大丫坐在桌子边喝茶水,心里堵着难受。虽说现在日子很好,平淡,安逸,偶尔和徐铁头斗斗嘴,还能体会一下被宠的感觉,可有以前的阴影,她终究不是太踏实。 生不出孩子,是她的心病,始终如一块大石头悬在心上,只要想起来,就压抑地喘不过气。 徐铁头把一切看得分明,如果不是莫大丫出手太快,己方就能抓到香儿不轨的证据,到时候把人送到官府,可以替顾峥的恩人报仇。 可莫大丫是好心,他说不出什么,只能劝说她别上火,消消气。 “是我太冲动,我知道。” 莫大丫耷拉着脑袋,看着徐铁头,思虑再三,决定把顾虑说出来,“当初小产,郎中就说我以后再难有身孕,就算是神医,也不能保证治好我的毛病,你……” “哈哈,原来你是为这个啊!” 徐铁头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当初选择在一起,他们彼此知道对方的情况,他经历太多次生死,本就对子嗣看得淡,万一有一天他不在了,留下她母子,他不放心。 子嗣都是缘分,他想的清楚,以后认下二壮做干儿子,顾峥和莫小荷的孩儿肯定是好的,将来他们不怕没人养老送终。 “有了小娃,天天哭喊,也够闹腾。” 徐铁头拍了拍莫大丫的肩膀安慰,末了,毒舌道,“万一得个闺女,像我还成,以后不怕嫁不出去,咱家门槛都得被踩塌了,可是,若长相随了你,得给她多少陪嫁?”“差不多就行,现在哪有几个男方靠着女子陪嫁过日子的!” 莫大丫想到李二骗取她的嫁妆,几乎不经大脑地回驳一句,看徐铁头已经笑倒在床上,她回过味来,脸色一黑,“徐铁头,你是想睡地上了吧?” 那意思,闺女随了她,嫁不出去,只能靠嫁妆填补长相上的缺陷!莫大丫正要上前拧徐铁头的耳朵,突然想起了什么,也跟着笑了,“照你这么说,小荷生个闺女,随了顾峥,可不是得哭去了吗?” 不哭不闹,人高马大,面瘫,万一受欺负,就用手拎着淘小子的衣领子,随手一扔,把人扔出去几米远。徐铁头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个女版顾峥的形象,他囧了囧,用手捂住脸,惨不忍睹。 二人笑了会,反倒睡不着了,而且隔壁虽然没有男女的呻吟声,床却被摇得作响,顾峥体力好,一时半会不会停止。“那个香儿让你不爽,咱们去报仇如何?” 徐铁头开始出馊主意,他手中也有几瓶药粉,让人全身上下瘙痒的,长痘的,长斑的,闹肚子的,他对这些很感兴趣,无奈和璎珞没交情,只好从莫小荷那顺走一些。 “好!” 莫大丫立刻响应,两个人换好深色的衣裤作为夜行衣,莫大丫还用帕子蒙住脸,内心有一股火焰,她激动地手抖,好像自己马上就要去替天行道了一般。 “这些药,全部给她用上!” 莫大丫装好药瓶,她拍了拍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咱们不知道香儿在哪,怎么找?”“这个好办。” 香儿言谈之中,已经透露过一些信息,例如,她就在附近客栈住,本是要出门买胭脂水粉,所以才碰见顾峥。 二人偶然相遇,所以这些消息应该来不及编造,也没这个必要。 附近的客栈,从香儿所站的位置,判断她的从前面的胡同走过来的,她头上戴着一朵新鲜的白茉莉花,而徐铁头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卖花的妇人。 “香儿头上的茉莉花,花心带着点点水珠,明显是刚采摘下不久。” 徐铁头通过细节,基本掌握香儿的大体位置,“如果是早上采摘的,到了黄昏,花失去水分,肯定蔫了。” “你说的那条街道有三四家客栈,怎么确定她在哪里?还得一家一家的找。” 莫大丫不怎么高兴,那朵白莲头上戴的花有没有水珠,徐铁头都看得清楚,该不是对人家有什么想法吧! “你可别冤枉我。” 徐铁头苦笑,本想卖弄一番,平白的引来怀疑,他这是何苦? 其实他早就打算带着莫大丫给香儿找麻烦,自然关心那人住在哪里。 街道上三四家客栈,其中有两家小客栈,十几文就能住一晚,条件不会太好。反观香儿,一身衣裙,看起来料子不错,头上,耳朵,手腕都带着上好的白玉首饰,随便典当一件,至少值几十两银子。 有银子,养尊处优习惯了,必然选择环境清幽的客栈。 剩下两家,正好有一家客栈符合条件,所以,徐铁头猜测,香儿住在那里。反正夜还长着,如果失误了,再在附近找找便是。 第313章 凶案 月色正浓,名为清雅居的客栈门口,种着一丛丛的夜来香,花香浓郁,让人沉醉,莫大丫在门口站立良久,心胸开阔起来,她有点明白堂妹莫小荷为什么不太在乎,为一个自己作死的人,犯不着,人贱自有天收。 与其和贱人较劲,不如用这个时间好好享受下,莫大丫觉得拉着徐铁头在月下散步,比找香儿的麻烦要有价值。 “怎么了?” 徐铁头生怕莫大丫耍脾气,指着另一侧的小胡同,“那边应该是客栈的后门,咱们从马房进去。” 掌柜和伙计都在一楼大堂,两个人进去,和他们碰个正着,不好解释,还不如走后门躲着人,毕竟是做坏事的,不好太明目张胆。 “没啥,既然来了,就去吧。” 莫大丫咬牙,拍了拍大腿,等收拾了香儿,她心情或许能更好。在清雅居右侧有一座小桥,站在小桥上,迎着风,看河面上的波光点点,赏月,多有意境,她和徐铁头喝点小酒,谈天说地,听听他早年走镖的奇遇。 清雅居顾名思义,那是真的清雅,客栈门口黑金色的三个大字,牌匾前方垂着几盏红色的灯笼。来客栈住宿的多是文人墨客,就喜欢这个调调,当然,价钱也是整条街最贵的,客栈内没有喝酒说笑声,几乎所有的房间都灭了灯。 二人从后门而上,到楼上,莫大丫犯了难,客栈一层少说有十几间房,总不能一间一间的找。 “你在这等着,别乱走,我先上去一趟。” 徐铁头把莫大丫推入转角的昏暗角落,那里正好有一根红色的廊柱,足以遮挡一个人的身形。 “你能行吗?” 莫大丫眨眨眼,说好的一起行动,她没经验,有点紧张,关键时刻,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冒出来了,她真怕走错房间,目睹男女亲热的画面,据说坏了人家好事,男子紧张,容易不举。 以前生长在乡野,村里的婶子大娘们在河边洗衣服,时常开荤段子,其中有人说过这个事,言之凿凿,她印象深刻。 “我行不行,你不是知道吗?” 徐铁头面色怪异,有心想要调侃几句,又不是时候,他笑道,“不然晚点,我证明下我自己。” 莫大丫正在脑补中,反应过来之后,啐了一口,“赶紧的,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 第一次上门干坏事,莫大丫自诩是正义的一面,仍旧免不了紧张,她怕拖后腿,主动躲在柱子后面,冲着徐铁头招手,他先去找人,然后二人再一起行动。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莫大丫蹲在地上抓耳挠腮,有些后悔,报复之前最好做个计划,而不是如此草率,徐铁头这么久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对于他的身手,莫大丫见识过,因此有几分把握,就算被抓包,跑路还是没问题的。这么久了,徐铁头还没回来,莫不是看春宫上瘾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回来,莫大丫脑门见汗,琢磨再等一刻钟,如果徐铁头还不来,她就去找找,怕的是,她找人的时候,他回来了,两个人走岔。 就在莫大丫要找人的时候,徐铁头匆忙而来,他脚步凌乱,拉着莫大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莫大丫不明所以,但是能感觉到似乎是出了事,徐铁头面色严肃,而且,她眼尖的看到他的袖口有暗红色的血迹。 两个人拉着手,几乎是跑步前行,回到下榻的客栈,进房以后,徐铁头一连喝了三大碗茶水。 “到底咋了?你不说话,我感觉心里没底。” 莫大丫掏出帕子,抹了一把汗。他们是去报仇的,结果是还没见到人,就灰溜溜地跑回来,弄得她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徐铁头沉默,的确出现变故。 他和莫大丫分开以后,爬上客栈的顶层,挨个房间卸下瓦片找人,还真被莫大丫猜着了,的确有男女上演春宫图,那姿势,绝对是空中飞人,他有心学习一下,看得入迷。 只可惜男的是银枪蜡头,不到一刻钟就如死狗一般趴在床上,女的还踹了他屁股一脚,似乎很不满意。 二人吹了灯,不打算继续,徐铁头转移阵地,继续找人,客栈整个楼层找了个遍,也没见到香儿,他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推断出现问题。 离清雅居不远,还有一家祥龙客栈,客栈的规格和清雅居相同,不过那边接待的多是走南闯北的商户,子时之前,楼下的小酒馆开着,闹哄哄的。 如果香儿想要勾引汉子,肯定不会选择清雅居,那边的祥龙客栈,对比起来更适合。 徐铁头想先去祥龙客栈看一圈,在后院,他发现两三个独立的小院,也是清雅居的客房。 独立的小院,满院子的夜来香,环境清幽。徐铁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直奔祥龙客栈,鬼使神差地进了靠里面的一所小院子。 然后…… 他发现,香儿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身上多处伤口,面目狰狞,他用手探了探香儿的鼻息,人早已经死了。 怎么办?一时间,徐铁头犯难。 报官吧,怎么解释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夜半三更,解释不清楚,若是不报官,人突然死了,可白日他们刚刚发生过冲突,万一怀疑是他们下的手…… 徐铁头思来想去,还是得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不然被人发现,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是说,死了?”莫大丫用手捂住嘴,眼神呈现惊恐之色。看样子还是被人谋杀,可香儿才来蒲城不久,满打满算没有十天,她是外乡人,在本地能有什么仇家? 就算是自己,也只是想小小教训下,打香儿个鼻青脸肿,出气就好,怎么说,也不会置人于死地。 “恩。” 死状太过凄惨,简直不能入目,凶手一定和香儿有深仇大恨。徐铁头是见过大风浪的人,看到那惨状,还免不了心惊肉跳,因为她的下体,插着一根拳头粗细的木棍,胸也被割下去,全身上下,至少被刺了几十刀。“怎么会这样?” 莫大丫脊背发寒,打了个哆嗦,很庆幸当时没有和徐铁头一起找人,光是听他形容,她就腿脚发软,吓得冒冷汗。 “你说,会不会是妹夫那个恩人做的?” 按理说,最有动机的,应该是香儿那个瘸腿夫君,也就是妹夫顾峥的恩人。被人戴绿帽子,一气之下,没忍受住,所以弄死了香儿,这样说得通。 “那人和香儿不是分道扬镳了吗?” 徐铁头不认为,既然是顾峥的恩人,心胸不会狭隘到那等地步,再说如果想弄死香儿,办法有很多,没必要在分开以后下手,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官府不会不介入,定然当做恶性案件,而恩人也是嫌疑人之一。二人没了计较,沉默不语。 隔壁,顾峥和莫小荷刚洗漱过,听见隔壁关门声,夫妻俩以为这二人去散步刚回来,莫小荷调皮地用手敲墙,然后小声在自家夫君耳边道,“是不是他们听见了什么,所以出去了?” “应该不会,若是那样,他们不会这么早回来。” 顾峥一脸笃定,眸子深处闪烁着笑意。莫小荷捂脸,是不是太内涵了?这意思是他时间长,那二人得在外面游荡到午夜?自己现在有身孕,不能折腾太长时间,所以,夫君这方面很体贴。 咚咚! 两声敲墙的响声,让莫大丫回过神,她推开门,直接敲响隔壁的房门,声音急促。 “难道是吵醒他们了?” 莫小荷坐起身,她刚听见关门声,以为那二人没那么快入睡的。 夫妻俩穿好衣服,顾峥先下去开门,见徐铁头和莫大丫站在门口,眉头紧锁,魂不守舍,就知道必定遇见事了。 他打开门,然后倒了一壶热茶,嗓音低沉,言简意赅,“出事了?” 徐铁头不是个没轻重的人,自家娘子的敲墙,其实是给了对方一个暗号。 “出事了,大事。”莫大丫看了一眼莫小荷,觉得自家堂妹不是个经不起风雨的胆小鬼,她和徐铁头对视一眼,深呼吸道,“香儿死了,被人杀的。”“死了?” 两个字,莫小荷很快抓住重点。香儿不是蒲城人,如果官府调查,己方的一行人是重点怀疑对象,谁能给他们作证? 而且,关键是,徐铁头和莫大丫知情,也就是说,刚刚他们出去,见到了香儿,或者应该说是香儿的尸体。 “小荷,你真厉害。” 还不等自己说话,莫小荷猜出大概,莫大丫竖起大拇指,把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还认错,“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下可能惹祸了。” “不,这是好事。” 莫小荷摇摇头,至少,他们能提前做个准备。反正不管凶手是谁,明日衙门的人同样能找上他们。 “我和大丫出去,虽然是背着人的,但是保不准被人看到,所以很麻烦。” 徐铁头懊恼,他还到了第一现场,走的时候匆忙,万一有他的脚印,那真的是没地儿说理,基本上,官府都会把他定为凶手。 莫大丫一听,当即慌了,都是她,干啥要半夜出门!如果一直在客栈,说不定伙计还能帮忙见证。 “咱们先不说这个。” 关键是下一步该怎么办,如果追究下去,还是她的错,她去找顾峥,引发香儿的嫉恨,可说到底,不是香儿自作多情地勾引顾峥吗? 死就死了,还得害得他们不消停,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了! “衙门肯定要找咱们,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得进衙门吃牢饭。” 莫小荷清楚是因为她有经验,在大越泸州,吃了一天的牢饭。因为和莫家和知府大人有交情,她在牢里也没受委屈,顺风顺水的,很快洗清冤屈。 大越和大吴不同,他们是小老百姓,而且两国开战,她是莫家女的身份就不能被泄露出去。 蒲城的知府是不是个糊涂的,众人不了解,但是一旦进了牢房,想出来难比登天,除非有银子,有人脉,不然找不到真凶,抓个替罪羊,没地方说理,求告无门。 “我看咱们就跑吧,天亮出城!” 莫大丫着急,他们先到京都去,通缉令总不会发到京都吧?先躲过眼前再说。如果吃牢饭,谁替他们奔波?牢里最是磋磨人,莫小荷还有身孕,怎么受得了那脏乱差的环境? “或许会被认为咱们逃了,不过留下来,同样解释不清楚。” 一旦和官府接触,掌控权在对方手中,到时候想要全身而退就困难了,不如先逃离,再想办法调查凶手。 莫小荷觉得堂姐说的有道理,他们没人脉,怎么说,全靠别人一张嘴,不如先到京都,到时候可以找王泽想办法,他爹是刑部侍郎,应该不会太难办。 第314章 乔装 莫大丫唠叨不休,徐铁头见状,给顾峥使了个眼色,把人带到隔壁房间叙话。 “我们不跑不行,这事难办。” 徐铁头叹息一声,深感自己很倒霉,那场景,这辈子他不想看第二次。多亏当时他留个心眼,没让莫大丫跟着,不然,就她那小胆子,尖叫两声,二人刚好被抓个现行。 “恩。” 顾峥摩挲着下巴,心里在想事。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若是香儿的尸体被发现的晚一些,一行人就可顺利出城。 逃亡的路不好走,娘子莫小荷怀孕几个月,越往南边走越热,他们见天的赶路,又不能走官道,在乡村的小路中穿梭,虫蛇无可避免,如若有一半把握,他愿意留下来澄清。 “问题是,一半都没有。” 徐铁头摊手,如果他和莫大丫老实在客栈呆着还好说,他们三更半夜出去,一路上不可能一个目击者都碰不见,香儿又是外乡人,白日刚好和己方发生冲突,这个黑锅,他们注定要背着。 “场面血腥,惨不忍睹。” 徐铁头眯了眯眼,不想再提,香儿身上残破不堪,胸部被人硬生生切掉,下体插着木棍,应该是擀面杖一类的东西。她双眸睁大,眼里充血,死不瞑目。 香儿被莫大丫打得鼻青脸肿,本来脸就变了形状,死前受过磋磨,和厉鬼差不多。 “有些话我不该说,但是,香儿可有什么仇家?对她一个小娘子下狠手,怕是……” 只有被戴绿帽子的汉子,才会内心扭曲不平,徐铁头没说的太明白,但是心里仍旧有点怀疑顾峥的恩人。 那恩人是救过顾峥的命,现下成了瘸子,整个人阴森森的,万一杀人之后,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呢? “他不会。” 顾峥说得斩钉截铁。一个人的本性,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变的?同样被戴了绿帽子,徐铁头选择给女方一笔银子,然后和离,恩人也是如此,虽然把香儿撵走,却没有要回她的首饰和钱财。 凶手是谁,现在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一行人脱不开干系,这才是大麻烦。 莫小荷有点不相信人就这么死了,不是说祸害遗千年的吗?她本来就没把香儿当回事,但是听说她被人杀害,眉头微蹙,不管如何,希望凶手早日落网,没道理杀人后,还在逍遥法外。 “堂姐,就几个包袱,我都收拾好了。” 莫小荷从床头翻出几个包袱,衣裙都是刚买的,有的还未上身,她打了呵欠,把桌上的点心包了几块。 现在就离开,有一种鬼鬼祟祟的感觉,万一逃不走,反倒被认为心虚。最好的办法是做两手准备,一大早退房出城。 “我就会拖后腿,当时整个人都蒙了。” 莫大丫打香儿的时候,气的狠了,真有一种恨不得掐死对方的决心,可真听说香儿被杀,她又觉得唏嘘,内心分外复杂。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无论是始乱终弃还是水性杨花,最多道德上遭受谴责,罪不至死,得到这个下场,严重了些。 “我也没反应过来,但是咱们只能面对。” 房里燃着昏暗的油灯,雪白墙壁上,映着人的影子。 莫小荷灭了油灯,房内仍有红彤彤的光线,她的房间在二层,窗户前,正好对着客栈牌匾旁边的红灯笼。 内室点燃着熏蚊子的香草,仔细嗅,还有花香的味道。 窗外,清风徐来,月光皎洁,此刻,她却没了赏景的心思。 “我回去收拾一下,天亮就出城。” 莫大丫极力压抑心底的惊悚,她的手心黏糊糊的,都是冷汗,随便往衣摆抹了一下,莫大丫拉着徐铁头回到房间商量。发生这等事,莫小荷本该睡不着,但是她躺在床上,精神不济,很快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她正在马车里,对面坐着眨眼睛不停的堂姐莫大丫。 “咋回事?” 莫小荷用手肘支撑身体,坐起身,拉开马车的帘子,两边是绿油油的大地,貌似,他们已经顺利出城了。 “小荷,你身子有啥不舒服的吗,咋那么能睡觉?” 莫大丫从食盒里取出一碗在路上买的馄饨,天热,过了一个时辰,馄饨还是温的,她推到自家堂妹面前,“我知道你讲究,漱口后,先吃了再说。”“我感觉挺好的。” 嗜睡的毛病,莫小荷以前也有些,可能是不太做农活,她经常睡到日上三竿。成亲以后,还好一些,因为夫君顾峥天不亮就起来打拳,挑水,身边没他,她就睡不安稳。 馄饨没有多少肉,里面一团全是菜,莫小荷也计较不了那么多,汤底都喝了个干净。一行人的马车从两辆变成一辆,但是拉车的马变成两匹,所以,速度倒是比从前快了些许。 土路上不平稳,莫小荷被颠簸得七荤八素,她身下垫着厚厚的垫子,最上方铺着透气的竹席,角落还有半盆水,放在马车内吸热,还能留着洗漱用。 外头太阳如火烤的一般,莫大丫这一路上,喝了整整两大壶水。车里没有恭桶,她这会憋得难受,又不好意思提出下车方便,就怕耽搁一丁点的行程,被官府抓到。 “早上咱们出城,还算顺利,但是我竟然看见了那个吴进士,你说那恶人为什么就不在河里被淹死呢?” 莫大丫想到他娘子无辜被害死,他还和没事人一样蹦跶,心里就堵。反观他们,什么都没做过,还得和亡命之徒一般,这叫什么事啊! 今天要抄小路,赶到下一个小城,春城,黑市在春城很有势力,而且春城的负责人是璎珞的二叔,只要拿着令牌过去求助,对方肯定不会拒绝。 如果衙门发了通缉令,一行人平顺地到达京都,几乎不太可能,不说别人,顾峥那长相,实在是太突兀,只要见过的人,基本都不会忘记,丑的显眼。 莫大丫在心里默默吐槽,一个字不敢提,她知道堂妹最讨厌别人说顾峥丑,只要莫小荷听见,马上翻脸,没得商量。 事实和众人预想的几乎没发生任何偏差。早上香儿的院子迟迟没动静,负责打扫的大娘只得敲门。香儿给客栈的银钱还差个五两,掌柜不确定她还要不要续住。 一个美貌的小娘子,孤身一人,却选了个单独的小院,掌柜摸不清楚她的意图,只不过香儿总是一身素色衣裙,看起来像是有新丧在身,猜测她可能是寡妇。 这年头,寡妇出来,或许有什么隐情,他不愿意打探住客的隐私,从没过问。 小院的好处是,和后门相通,来去自如,很方便,也能避着人。打扫的大娘敲门好半晌没有回应,她以为对方睡懒觉,正要回去,无意间余光一扫,见窗户没关,她垫着一块石头,往里面看,这一看,可了不得,屋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大娘尖叫一声,从石头上摔下来,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这下,整条街都轰动了,都知道清雅居发生命案,衙役和捕快很快到位,出来的时候,面色相当难看。 “我知道,这个小娘子,昨天和丑八怪的大块头冲突过,肯定是那些人干的!” 小人得志的正是吴进士,不遗余力地告黑状,也有百姓表示,昨夜真的看到两个人在清雅居夫君鬼鬼祟祟,香儿和莫小荷一行人发生冲突,围观百姓不少,很多人对当时场面有点印象。 捕快们到一行人下榻的客栈,得几人一大早出城,心里的怀疑更多了几分。这几个都是凶案的嫌疑人,必须发布通缉令,捉拿归案,以便于审讯。 马车走在荒郊野岭,让莫小荷苦不堪言,她发现本来好了的孕吐,突然又回来了,没过一两个时辰,就得扶着马车找地方呕吐,也吐不出什么,最后只能吐出酸水。顾峥心疼自家娘子,却又无可奈何,他有点后悔带她出来受苦,这会人在山上,日子肯定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就算两国开战,山里完全不受影响,有吃有喝,平淡安逸。 “夫君,我没事,哪个当娘的不是这么过来的。” 莫小荷脸色发白,却还是微笑着安慰顾峥,他家的二壮是个淘小子,将来生下来,一准儿强壮。 “咱们靠着树荫歇一会儿再走。” 顾峥怕娘子中暑,把人抱着,来到树下,又给拿茶杯喂着她喝水,照顾得体贴周到。莫小荷享受地搂着他的脖子,闭上眼小憩一刻钟,“咱们赶路吧,不然晚上城门关闭之前,到不了春城。”到不了春城,意味着要露宿山野,这个时候蚊子多,嗡嗡地飞,让人睡不好。 一路疾驰,到了日落时分,暑气降了下来,空气依然燥热,可没了大太阳的照射,缓解了些许,可算能让人喘口气来。顾峥把马车停在距离城门十里之外,没了动作。如果蒲城那边有消息,走官道快马加鞭,这会儿应该到了春城,一行人就这么进城,等于自投罗网。 “我和大丫去打探下消息,然后回来送信,如何?” 徐铁头看了看顾峥,如果城门口有一行人的画像,顾峥脸上有疤痕,跑不了,莫小荷有身孕,肚子藏不了,只有他和莫大丫还能塑造下,蒙混过关。 莫小荷也是这么想,她掏出黑色的令牌,是黑市入门的卡牌,又低声嘱咐一番。如果有困难,记得去黑市找璎珞的二叔,让他帮忙想个办法。黑市的入口在一家堵馆,莫小荷给徐铁头一张草图。 “走吧!” 早去早回,眼瞅着天黑了。莫大丫着急又紧张,不停地催促。 “等一下,难道你想这样进去?”徐铁头指了指莫大丫的装扮,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的长相很路人,没特点?那小眼睛,略厚的嘴唇,人群中一抓一个准!“那咋进去,你别卖关子,赶紧的!” 莫大丫很不耐烦,瞪了徐铁头一眼,被冤枉成杀人凶手,这还没地方说理,心里怎么都是不爽。“你换上的衣服,我穿小荷的裙子。” 徐铁头咬牙,他不想装扮成女子,但是非常时期,必须掩饰好自己,不然城门都进不去就被抓到,谁去黑市通风报信求帮忙?莫大丫咧嘴,心领神会,她在女子中算是大个头,和徐铁头身形差距不大,穿他的男装刚好。她给自己加粗了眉毛,画了胡子,莫大丫对着镜子嘿嘿一笑,像个敦厚老实的汉子。 徐铁头自是不必说,稍微打扮一下,就是个美貌的小娘子,夫妻俩站在一起,来个性别转换,看起来分外和谐,这下,莫大丫更怀疑自己投错胎,如果成为男子,她定然有市场。 第315章 画像 太阳落山,天边呈现出一圈淡淡的烟霞紫,田野中清风环绕,莫小荷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即便是有可能被衙门当成凶犯通缉,依然无法阻止她的好心情。 从眼下下的位置到城门口大概有十里路,如果靠徐铁头和莫大丫两条腿走到城门,怕是赶不及进城,莫小荷的意思,让二人驾着马车走,如果时间充裕,再回来送信。 “咱们的时辰赶的太不巧。” 莫大丫摇摇头,万一他们进去打探消息,来不及出城,顾峥和莫小荷就得露宿山野,没有一点遮挡,夜晚蚊虫多,而且寒凉,对于有身孕的堂妹来说,身子撑不住。 “你们骑马去,留下一匹马赶车。” 顾峥接受了莫大丫的好意。远处的天边有一块暗色的云,山野之中空气湿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下雨,马车留下来很必要,至少能有个遮风挡雨之所。 “你看我这记性,竟然没想到!” 徐铁头后知后觉,他们有两匹马,这样分配,自己省时间,还让顾峥夫妻有地方歇息,是两全之法,他冲着莫大丫摆摆手,“事不宜迟,走吧,咱们得赶紧进城。” 看情况,如果能蒙混过关,今夜要在春城住一宿,明天再想办法把二人接进来。本来二人也可以等着明日一早进城,只不过就一辆马车,晚上住不下四个人,再者,按照时辰算,衙门刚下通缉令,进城检查不会太严,而明日又不同了。 莫大丫纠结一番,迈着小步子,好半晌爬不上马背,徐铁头站在一旁看热闹,也不说搭把手。 “快点,别耽搁工夫!” 拉不下脸寻求帮助,莫大丫见徐铁头真的不管,急了,怒道,“你有本事,你就自己骑马,我走着去!” “可别……” 徐铁头看够了热闹,撩起裙摆,利落的飞身上马,他俯下身,拉着莫大丫一只手,轻轻一带,莫大丫正好坐在他的后方。 “驾!” 一声清脆的叫喊之后,尴尬了,马还在悠闲的吃草,根本不理会莫大丫,让她憋红了脸。莫大丫不会骑马,曾经看衙门的官差就是如此,坐在马背上,吆喝一声,马就走了。 以前在村里,有一辆牛车都是好的,根本就没有马,莫大丫僵硬地动了动身子,仿佛听见了徐铁头的嗤笑声,这人总是有恶趣味,最喜欢看她的笑话。 “坐稳,别乱动。”徐铁头看一眼天色,嘱咐好莫大丫,用小腿敲打马肚子,勒紧缰绳,朝着城门口疾驰而去,莫大丫闭上眼睛,能感觉到两侧呼呼的风声,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到达城门处。 到了酉时正,城门还没来得及关闭,门口排着一条长龙,马车,牛车,驴车,还有背着包袱,手里挎着篮子的百姓们,彼此间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莫大丫和徐铁头凑在人群旁边听音,其中一位大娘说的就是蒲城的凶杀案,绘声绘色的描述,周围一阵阵抽气声。 “死的是个小寡妇,长相美艳,我表舅家的小儿子的邻居在那个客栈做伙计,听说惨不忍睹啊,好像是那寡妇风流,看上一个丑陋的大块头,八成是看上人家下半身,寻思人家活儿好。” 大娘暧昧一笑,给众人一个“你懂的”表情,然后皱眉叹息,“听说那丑汉子家的小娘子是个醋坛子,看不过去,半夜里就把人杀了,胸前那几两肉都给生生割下去。”“不是蒙我们的吧?寡妇咋知道丑汉子活儿好?他又没脱裤子!” 众人不信,总感觉不那么靠谱。作为寡妇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少接触人为妙,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主动惹事,人家有夫君的小娘子能痛快才奇怪了! 再者,手法残忍,根本不像是女子所为,绝对和寡妇有深仇大恨的。 莫大丫囧了囧,怎么传来传去,凶手成了堂妹莫小荷,作案理由是争风吃醋,大娘说得言之凿凿,好像看到现场一般。 队伍一点点向前挪动,城门口,张贴四个人的画像,一张不少,而且画像相当清晰,如果徐铁头和莫大丫不乔装,绝对会被人一眼认出来。 莫大丫手哆嗦下,冒了汗,才一天工夫,衙门动作这么快,画像精准,这有些不合乎常理,昨日和香儿在街头发生摩擦,徐铁头始终没出面,怎么画像也有他一个? “别紧张,越紧张越出错,引人怀疑。” 徐铁头嘴角点上一颗黑痣,不损他的美貌,他瘫软半截身子,靠在莫大丫身上,用手捂着小腹,一副病病殃殃的模样。 莫大丫眼神飘移,好半晌才稳定情绪,城门口站着好几个官府的捕快,捕快手里没人一副画像,正在对着人群比对,相当认真,看着形迹可疑的,还要盘问几句。画像之所以如此精准,还要得益于吴进士,他能考上进士,必然不是个草包,有点真才实学。他对船上所有人怀着敌意,只因心虚,怕自己杀妻败露,有机会诋毁人,他不遗余力。 “你俩站住!” 捕快看着眼前的二人,总觉得说不上来的怪异,他上下打量徐铁头和莫大丫,又翻开二人的包袱检查一番,问道,“这是从哪过来的?” “回差爷的话,在蒲城。”莫大丫一哆嗦,语无伦次,她索性扮演一个憨厚老实的角色,说话磕磕巴巴,点头哈腰,看起来很怕捕快,“俺带媳妇去春城探亲,俺家小舅子在如意赌坊跑腿儿,听说他发达了……” 如意赌坊是黑市的地盘,但是官差门并不知道细节,但是能开赌坊的,背景都不简单,即便是个普通跑腿的,也足够让人高看一眼。 “我小舅子是二胖,差爷……” 莫大丫纯属胡说八道,她合计赌坊的跑腿儿油水不少,经常吃肉,怎么也瘦不了,没料到真让她蒙对了,如意赌坊真有个叫二胖的伙计。 “是那小子啊,哈哈!” 捕快一听说二胖,面上带了笑意,对徐铁头和莫大丫态度好了些,“那小子整天大口吃肉,不胖才怪呢,不过一直不知道他有个美貌的姐姐,只听说他家在江阳。” 江阳是蒲城下的一座小城,离春城大概有个百十里地,那边盛产竹叶青。捕快是个爱酒之人,就好那么一口,拉着莫大丫滔滔不绝,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下次再来,总得给点孝敬。捕快搂着莫大丫的脖子,称兄道弟,让徐铁头很是不爽,他捂着肚子,靠在莫大丫身上,委屈地道,“夫君……” 莫大丫在女子中算高挑,但是比正常男子还是矮一些,捕快蒲扇一般的大手扇过来,莫大丫一个趔趄,多亏徐铁头暗地里扶了她一把,才稳住身形。 “大哥,咱们进城排了很久的队,可是出了啥事了?” 徐铁头趁机,把捕快的注意力转移,提到正事,捕快放下勾在莫大丫脖子上的手,正色道,“你们从江阳来,可能还不知道,蒲城出了一件惨案,上头下了通缉令,捉拿凶手,就是这几个人。”说完,还把画像给莫大丫和徐铁头看了看。 捕快指着顾峥的画像,啧啧有声,“寡妇能看上这么丑的,到底咋想的?这下死的不明不白的,唉!” 莫大丫无语,近距离看,顾峥的画像最相近,几乎和本人一模一样,刀疤脸,面无表情,看起来如凶神恶煞,相比之下,其余几个人就淡化不少。 多亏几个人留一手,没一起进城,不然这会儿,就被捕快给抓住了,莫大丫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 第316章 落差 从捕快嘴里打听消息,果然比道听途说靠谱多了,徐铁头基本可以推测蒲阳的情况,香儿被杀,引起巨大的轰动,因此衙门相当重视,知府老爷已经上书给刑部,到大吴设置层层关卡,形势不容乐观。 “要我说,凶手也未必就是画像的人。” 捕快见二人自称是二胖的亲戚,语气亲切不少,没凭没据的,最多是有嫌疑,但是只能说几个人倒霉,白日和死者发生过冲突,这要是被抓到,直接丢到大牢用刑,得经受一番磋磨。 “那就没……就没王法了吗?” 莫大丫颤颤巍巍地问道。她心里有点感激捕快说了实话。的确是这样,没凭没据,就因为白日犯了几句口舌,就被当成杀人的嫌犯,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她完全忘记自己和徐铁头深夜出现在清雅居的事。 “王法也是有钱人的王法。” 捕快只说一句,就不肯再说。这年头草菅人命不是没有,只要有一笔银子,多的是吃不上饭的穷人,愿意替人顶罪的,不然赌坊收债,动辄就是砍断欠债者的手脚,东家和掌柜的早就不知道吃多少牢饭了。 莫大丫深有同感,不说别的,自家也曾经遭受过不公平待遇,莫怀远还曾经被诬陷,在牢里呆了几天。若不是那件事,家里人也不会下定决心归族。 “夫君,时候不早了。” 消息套出个差不多,徐铁头看了看天色,提醒莫大丫。二人得现在如意赌坊附近找一家客栈,先安顿下来。马上关闭城门,这会被捕快盯着,他们再回去送信,已然来不及。 二人刚走出一步,就听身后的捕快对着前方大喊,“二胖,你小子是来接你姐姐和姐夫的吗?” 莫大丫身子晃了晃,夜路走多了总能遇见鬼,这下可好,自己挖坑,把自己埋进去,现在正主二胖出现,万一拆穿他们,二人的身份就尴尬了,容易引发捕快的怀疑。 没有亲戚关系,为什么要冒充?如意赌坊还有其余的二胖?莫大丫心乱如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徐铁头多少还镇定些,脑中快速运转,想着被揭穿之后怎么圆过去,事发紧急,一时间想不到太好的借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叫二胖的小子,是个短粗胖,小眼睛单眼皮,跑几步直喘粗气,他来城门口办事,听捕快说他姐姐和姐夫来了,不由得一愣,他是有一个亲姐姐,可是头些年难产,一尸两命,他还难过好些日子,这件事,他藏在心里,从未和人提起过。 “二胖,你是来接我和你姐夫的吗?” 徐铁头不会坐以待毙,他主动出击,赶在捕快之前,拉住二胖的手,“都说了多少次了,我能找到路,不用你来接人。”说着,他拿出莫小荷给的信物,晃了晃,既然赌坊是黑市的地盘,应该认得这个,徐铁头也不是很确定,此刻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姐,你咋来了?咋还没坐马车?” 二胖把徐铁头当成神经病,正要扯清关系,却看到他手中的黑色牌子,小眼睛闪过一抹精光,很是配合地问问家里的情况,三人一边闲聊,一边离开城门处。 “实在是不好意思,发生了小插曲,只能借用你的名号。” 走出捕快的视线,徐铁头第一时间道歉,算是表露自己有难言之隐,牌子是黑市的贵宾才能有,一共也没几块,享受最好的待遇,有一次性支取十万两银子的权限。 “大哥,你是画像上的人吧?” 二胖觉得有点怪异,他一向善于观察,近距离接触,看出徐铁头是男扮女装,然后联想到画像,果然是很相近。这个时间,黑市关闭,只能在赌坊旁边找一家客栈歇息,明日一早找管事的引荐。 “人不是我们杀的,遇见了麻烦,还有同行的被困在城外。” 莫大丫很是坦诚,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堂妹莫小荷接进来,让她能在客栈里歇息一晚,总比荒郊野岭的要强的多。 赌坊旁边的客栈,也属于黑市的一部分,二胖进到大堂后,直接到茶水间找掌柜,掌柜二话不说,安排一间最好的客房,又很快送上一桌席面招待二人。 桌上,鸡鸭鱼肉,酱鸭被剁成多个小块拼盘,旁边还有胡萝卜雕刻成的花点缀,味道也是一等一的,莫大丫啃着鸭腿,看外面的天色,才不久的工夫,就掉下小雨点。 刚刚在城门的经历,让她紧锁双眉,心中叹息,看来这到京都的一路,注定不能平顺,尽管能躲过捕快,但是被当成杀人凶手通缉,让她很是不爽。一片乌云飘到头顶上方,带下来几个雨点,风杂糅着湿气,日落后的山野,远处一片雾气迷茫,温度骤然下降。 马车上点燃一盏油灯,莫小荷弯腰铺床。 后买的马车简陋,经过改装以后,两边的车凳全部放下来,变成一张板床,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垫子和褥子,松松软软,上方垂下一顶纱帐,车上的小几可以挪动到车门口处,摆放点茶水和充饥的小点心。马车停在林子一处隐蔽的角落,雨下的小,地面还没湿润,莫小荷在小河边刷牙洗脸,又烧了热水洗脚,这下可好,山野里,只有她和夫君两人,外加一匹马。 车内点燃了熏香,顾峥忙着消灭蚊虫,莫小荷闻不得太重的香气和刺鼻的味道,消灭蚊子之后,他打开车窗,用蒲扇扇着通风。 莫小荷在河边洗了个甜瓜,用匕首切成四瓣,和自家夫君分吃,她看了一眼天色,城门早就关了,看样子,今晚堂姐和徐铁头不可能回来了。 “夫君,咱们距离京都还有十几天的路,这一路上要是躲避着人,抄小路,是不是更绕远?” 莫小荷把甜瓜递给顾峥,掏出地图仔细查看,上面用黑线勾勒出官道,要好几处都是弧形,绕了弯的,如果走直线,还能更近一些,但是如果抄小路,地形复杂,不是树林就是山谷,或许要耽搁更多的时间。 之前和婆婆顾夫人说好,过了年就去京都汇合,一转眼,耽搁到农历三月份,到了京都,至少要等到四月,也不晓得那边情况去如何。 此时两国开战,或许是好事,历城的人暂时过不来,顾夫人和青稞不用担心有性命之忧,但是二人没吃过什么苦头,身边只得一个老嬷嬷照顾,日子好不到哪里去。 当时分开的匆忙,莫小荷身上没带多少银钱,她这次出门多多带了银票,没钱寸步难行,尤其在异乡,银子能解决很多问题,她想给婆婆留着傍身。 没有外人打扰,莫小荷在顾峥怀里,睡了安安稳稳的觉,等第二日午时,徐铁头才出城,他拿出两张面具,说了在黑市的经历。 不巧的是,璎珞的二叔不在春城,不过有贵宾的牌子,来人非常客气,听说情况后,直接给了他们四张面具,贴上就和真皮一样,透气轻薄,徐铁头戴上瘾。 “这个面具不错。” 莫小荷戴上后,用小铜镜一照,就和普通人家的小媳妇一般,一张脸平淡无奇,上面还有点点的小雀斑,而顾峥,面具遮掩了他脸上的疤痕,高大威猛,又多了几分英俊。“我堂姐的呢?” 面具和几个人的长相都有很大不同,莫小荷没看到自家堂姐,很好奇她怎么没跟着来。 “你看到就知道。” 徐铁头翻了个白眼,嘴角抽搐,莫大丫真是这辈子没当过美人,一直在中下等相貌的人堆里挣扎,谁知道这次竟得了个闭月羞花的美人面具,让她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走在大街上,吸引无数人的目光。买东西小贩主动抹零,问路,对方态度良好,知道她找不到路,还主动带着去,莫大丫何尝有过此等待遇,乐不可支,原来,美貌才是一大利器,很容易就感到人生的美好,她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明。徐铁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得,自己略腮胡子,看着面相凶恶,和莫大丫在一起,众人纷纷为她不值得,她从原本的牛粪,晋升为鲜花,从把好白菜拱了的猪,化身为那一颗好白菜,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徐铁头一肚子气,以前还总觉得容貌太美,让他被人看轻,少了几分男子的气息,现在好不容易当大胡子过一把瘾,有被莫大丫踩到脚下,他正在担心自己夫纲不振。 事实证明,徐铁头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几个人进城的路引,全部是黑市提供,捕快们照着画像找人,根本没搭理他们。 “今天比昨天查的还严,现在城中百姓几乎都找到,蒲城发生了惨案。”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尤其是衙门大张旗鼓地发通缉令,上面写的清楚明白,只要能提供有效的线索,就奖励十两银子,如果配合衙门抓人,一口价,五十两银子。 真金白银,其中莫小荷和顾峥,价格更高,被开到二百两银子,怕是官府知道二人的身份,趁着大吴吃了好几个败仗,想抓着他们泄愤。 “多亏表姐有身孕,没跟来。”莫小荷用手顺了顺胸前,另外一只手放在额头上,阻挡刺眼的阳光,她眯了眯眼,有璎珞陪在李秀身边,肯定安全,她一点都不用担心。 衙门出了这么多银子作为悬赏,不管有没有罪名,只要抓到人,他们就好不了,或许和凶案没关系,顾峥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未来一段时间,面具必然不能摘下。 前方,围了几个百姓,引起小范围的骚动,莫小荷几个人路过,看到路边站着一个瘦削的美人,面色红润,黑发如瀑布一般柔亮,她眼波清澈,看上去如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 “小娘子在找他的夫君,说是初来春城,不知道人哪去了。” 有人小声嘀咕,还顺便骂了她夫君几句,有个美貌的小娘子不知道看牢了,这年头啥人都有,他们得在一旁看着,省得美人被坏人骗了去。 “小荷,你看,你堂姐天生就应该去戏班子,演的太出彩了!” 徐铁头握拳,自家婆娘还是难看点好,稍微好看了就不保险,这不,周围好几个殷勤的汉子,那眼神,瞅哪呢?往胸口瞄啥?他觉不承认自己吃醋,因为心里不爽。“那是我堂姐?” 莫小荷无法将一个美貌纯洁的小娘子和自家彪悍堂姐联想到一起,感觉自己正在遭受一万点的暴击,特别是,堂姐竟然懂得装柔弱,突然变成了香儿那一款! 徐铁头深沉地点点头,然后迈着大步,假装焦急地上前,“娘子,为夫来了!”接着,周围响起抽气声和嘀咕声,无非就是漂亮的小娘子夫君像狗熊一样,还是一只没什么肉的狗熊,真是白白的糟蹋了她的美貌。 第317章 抵京 有了面具,不必担心暴露真实容貌,往大吴京都走的十几天,行程顺利,一直没有发生什么波澜。 莫小荷一直想找借口甩掉堂姐莫大丫和徐铁头,无奈四人同病相怜,命苦的被通缉,他们的画像,也从几十两银子一路追加到一千两,沿途路过城镇,每每都能听见婶子大娘念叨,谣言愈演愈烈,把他们说成江洋大盗,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尽管一行人将来都准备去搬迁到大越,但明明什么都没做,身上平白的多个污点,还要戴着面具过活,这感觉就好比老鼠过街,而人人都想抓住他们换银子。 农历四月中,京都一场雨都没下,街边的树枝严重缺水,蔫蔫地垂着,打着卷儿,没有一点生气。日头像火烤一般,汗滴子落在青石板上,转瞬之间,那水迹一点都看不见了。 不时有赶路的百姓喘着粗气,躲在树下,稍微能躲避点日头,路边每相隔几十米,就有一个茶肆,也是人满为患。 大吴京都的繁华自是不必提,不同于大越京都的古朴和厚重,多了江南水乡的精致,无论是房屋的修建,还是路边街旁的招牌,都很纷繁复杂,百姓们的衣着五颜六色,尤其是小娘子们,裙角袖口都有刺绣,蝴蝶,花朵,云彩,竹叶,往大街上一看,就像观看时装表演。 那些小娘子们迈着小步子,体态轻盈,虽被日头烤着,皮肤却一点不见黑,出着薄汗,脸色红扑扑的,更是多了生动的美感。莫大丫摸了摸自己的面具,突然有些丧气,无关面皮怎么美丽,都改变不了她庄户人家的出身,气质这个东西,是与生俱来的,而她没有,走路时刻提醒自己要用小碎步,稍有不慎,又被打回原形。大吴的京都的美貌女子太多,莫大丫感觉自己排不上号,一路上受到的礼遇,完全体现不出来,她也歇了玩乐的心思。 面具虽然能改变容貌,却不是没有弊端,至少天气热,出门走一圈,出点汗是正常的,几个人脸上干爽,连点红晕都没有,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不一样来。 为了掩饰,莫小荷打着一把太阳伞,拉着堂姐莫大丫逛了两个首饰铺子,在莫大丫挑选的时候,她就愣愣地站在一边,心里想着事,对各种巧夺天空的首饰,一点不上心。 “小妹,你看这套如意长命锁咋样?” 莫大丫兴致勃勃地挑选,大越匠人并不能打造如此品质的,过不久她的小外甥二壮就要出生,作为姨母,说什么都不能小气了。 因为被通缉的关系,莫大丫聪明地隐去莫小荷的名字,她挑挑拣拣,等半晌还不见回应,见自家堂妹正在发呆,和木头一样杵在角落。 “挺好看。” 莫小荷回过神,之前婆婆提过她在京都有一处两进的小院子,刚她打听过,就在这附近不太远。几个月过去,莫小荷心里还有点担心,不晓得婆婆的日子过成何等模样。 随便敷衍堂姐,她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抚摸着凸起的小腹,莫小荷很是无奈,但是她不得不找借口和堂姐分开。家丑不可外扬,必须得遮掩,也不能让夫君顾峥难做。 “小妹,你来看看,喜欢哪几款,我这个当姨母的,总得对二壮有所表示。” 莫大丫拉着自家堂妹的手,心里一软,之前徐铁头说过,堂妹夫妻有要紧的事,要和他们分开一段,她想细问,又问不出什么。心里就和长了草一般,莫大丫好奇,有心问问莫小荷,又觉得可能是重要的事,毕竟,她自己不是莫家女了,或许涉及到莫加族人的问题,她不方便知情。莫大丫想到从前,有片刻的惆怅,也只是片刻而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在经历生死之后,能有徐铁头这样的夫君,已经是老天对她格外开恩,人活着,不能不知足。 一直到堂姐和自己告别,莫小荷还回不过神来,她看了顾峥一眼,心中犹疑,难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两方约定,每隔五天到黑市传口信,至于什么时候离开京都,再另外约时间。 按照顾峥的想法,现在两国开战,世道正乱着,来回不方便折腾,如果形势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他会考虑在京都置办产业,等自家娘子生产之后再说。 “夫君,堂姐他们怎么走了?” 莫小荷摸不着头脑,一行人刚到京都一天,她琢磨至少也得等几天之后再找借口提出来,谁料对方没用她说。 “早年我们走生死镖的兄弟,有几个住在京郊的乡下。” 徐铁头善于钻营,交下不少朋友,大家都是走生死镖的,积累的钱财,这辈子都花不完,还不至于眼皮子浅的为了衙门的千两银子出卖人,所以顾峥很放心。眼下时候不早,他带着包袱,赶马车直奔顾夫人提到过的陪嫁二进小院,在门口见到了张望的杨嬷嬷。 “杨嬷嬷!” 胡同内幽暗不见光,很凉爽,周围邻居家的门好像开在隔壁胡同,周围相邻的,也就一两户人家。 莫小荷忘记自己戴了面具,下马车和杨嬷嬷打招呼,把对方吓得不轻,赶紧关上大门,又谨慎的语气问,“你们是谁?”这几日,杨嬷嬷正在陪着顾夫人上火。衙门和闹市区贴的布告,她可是看到了,尤其是顾夫人,说什么都不相信儿子能杀人。 顾峥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城主之子,却从小受苦,没过一天的好日子,好不容易找回身份,儿子倔强,偏偏不肯回历城。顾夫人无奈,却说不出什么。 在顾峥最应该享受爹娘关爱的时候,她不在,好像没脸,也没资格教训这个儿子。 顾夫人心中有一股火,上不来,下不去,牙疼三天,连带着整个家里愁云惨淡。她强打着精神做刺绣,想着能多卖几个钱。 其实家里真的不差一口吃的,这院子里还有当年爹娘给她留下的部分嫁妆,无奈青稞不想靠着她嫁妆,每日早出晚归,守着杂货铺子,总是想着让她过好日子。 杨嬷嬷更不用说,跟着一起着急上火,每日必定要去城门打探消息,想着万一人被抓到,怎么想办法,花银子把人弄出来,现在见生人找上门,她抖了抖,不敢胡思乱想。 “我是小荷。” 莫小荷摸了摸脸,见胡同周围没人,直接撕下面具,让从门缝偷看的杨嬷嬷又是吓了一大跳,接着,大门被打开,杨嬷嬷老泪纵横,“少夫人……” “叫我小荷就行。” 对于称呼,莫小荷很不自在,有身边没一个下人的少夫人吗?她自由自在习惯了,也不喜欢有谁在她身边晃悠,一点隐私都没,当然,顾峥除外。 “少……小荷,快进来。” 说完,杨嬷嬷偷看一眼顾峥,心里也有些难过,如果少爷脸上没那块疤痕,在北地,还不迷倒万千小娘子,哪用得着颠沛流离的吃苦! 她眼尖,看到莫小荷凸起的小腹,眼睛一下就亮了!顾夫人听见开门声,从屋内走出来,愣愣地站在原地,眼泪不自觉地往外淌。 从大越的北地,到大吴京都,从身份高贵的城主夫人到普通的妇人,她经历太多,安定之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即使没有锦衣玉食,但是有自由,有知心人,这辈子,真是值得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儿子和顾峥和儿媳莫小荷出现在她眼前,顾夫人忍不住抹眼泪,她以为,儿子定然看不起她,再也不会出现了。从年初,望眼欲穿了两三个月,即便是知道路上要耽搁很久,顾峥不可能那么早来,她就是忍不住地其期盼着。 “娘,我怀孕了。” 莫小荷改口,普通人家,管婆婆也称呼为娘,她很有眼色,叫的也顺溜,其实见到顾夫人,她挺开心,不管顾夫人做过什么,也是顾峥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人活着,即使不在眼前,也是个念想。 “真好,真好……” 顾夫人激动地只来回念叨两个字,反应过来后,赶紧倒茶,让莫小荷和顾峥坐下说话。 “娘,本来我们打算过了年就出发,结果年前我怀孕了。” 莫小荷和婆婆话家常,顺便指出没上路的原因,顺便套话,问起顾夫人他们一路的行程。对方没有遭遇什么磨难,一路到京都,只在荒郊野岭住过一宿。 顾夫人来京都以后,三人找到了二进小院。青稞身体不好,三人就深居简出,只有杨嬷嬷偶尔去买菜,打听下大吴京都的风土人情。 顾夫人不希望青稞继续唱戏,家里就用银子兑下一处杂货铺,青稞每日早出晚归,忙着上手生意,不肯请伙计,什么都是亲力亲为。 婆婆比青稞大了十几岁,几乎和母子差不多,顾夫人日薄西山,可青稞还年轻。莫小荷有点忧虑,以顾夫人的年岁,再生孩子就危险了,何况她伤过身子。 青稞年少冲动,不在乎子嗣,那以后呢?看别人有亲生骨肉,他能不羡慕?这一切,都是存在的问题和隐患。 或许,所谓爱本就是盲目的,对方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在自己心中那是千好万好的。 “看这肚子,得有四五个月了。” 顾夫人很高兴,拉着莫小荷的手说不停。眼下世道乱,不如留下来,在京都生产,她身边的杨嬷嬷接生有经验,还能伺候莫小荷的月子,等局势稳定,再回到大越去。顾夫人眼里,大吴再好,也不过是个暂时避风头的地方,大越才是家,她思索片刻,又问道,“对了,城门口怎么有你和峥儿的画像?” “说来话长,还真是倒霉。” 莫小荷没隐瞒,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她这运气,就算是去寺庙拜佛,添香油银子也没用,老天看她日子太顺遂,所以给她找点麻烦。 想要洗清冤屈,光靠自己的力量几乎不可能。按照莫小荷的想法,只要有能人愿意调查,找到凶手并不困难。 香儿在蒲城住了几日,都在清雅居客栈,就算再隐秘,平日接触过什么人,问问掌柜,伙计,还有周围的房客,总能有点印象。 凶手极端残忍,手法变态,不像是流动作案,应该是和香儿有仇怨才如此。 “我有个朋友在京都,兴许能帮上忙。” 到底要不要找王泽,莫小荷有点犹豫,当初只是帮个小忙,不知道王泽会不会记得,他只说如果二人到京都,一定尽地主之谊,旁的并没承诺什么,万一这人不靠谱,他们等于自投罗网。 ------题外话------ 小莲分段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章节又挤到一起了。汗,改几次,还是一样 第318章 相配 顾夫人出身高门大户,当年也是家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女,到了婚嫁年龄,家中还不是看上了历城城主的地位,眼巴巴地把人送过去,亲爹亲娘尚且如此,眼里只有利益,何况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莫小荷深以为然,虽然觉得王泽不像是个白眼狼,但是长辈的话不得不听,她现在怀孕将近五个月,身子重,最重要的是先安心养胎,只期盼亲人们得到消息,不至于太过惊慌。 杀人放火,她不是没想过,对于一些人,恨不得除之后快,最后,还是没走出那一步,只是那人也没有得到好下场就是了。 青稞话不多,似乎有些怕顾峥,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确有点尴尬。莫小荷夹在中间,总是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放到现代,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公婆分道扬镳,婆婆又找了小白脸。 青稞和普通小白脸不一样,不是为顾夫人的钱财,看得出来,两个人在一处相处融洽,刨除年龄上的差距,二人在一起很相配。 莫小荷在心里对比下自家说一不二的公公,得到这个结论。 谁规定女子一辈子要在后院孤独老去,总有人会站出来抗争命运的不公,或许是不符合规矩,全看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活着吧。 想一想,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几十年后,化为一捧黄土,到那个时候,后悔也晚了。 两国开战,大吴京都丝毫没有一点紧张的气氛,歌舞升平,百姓们似乎没烦恼,整日花大把的时间,来把自己的日子点缀得精致,养花种草,捣鼓胭脂水粉,就算是家里贫穷的妇人,头上戴的木头簪子,也是几天一换。 莫小荷一向看不起大吴百姓的审美,可到京都走一圈以后,竟然发现点可取之处,无论日子多困难,他们始终笑着面对生活,门前栽花种草,走到家门口,心情就不自觉变好。 “就这个馒头,掐出柳叶形状,两文一个。” 对此,杨嬷嬷很嫌弃,吃到嘴里的东西,管饱才是第一位,谁还管是什么形状的!柳叶的馒头,小的和拳头差不多,两文钱!还不如换两个鸡蛋实在。 “就当点心吃吧,京都的物价总是要贵一些。” 莫小荷身上有一万两的银票,她留下一千两,剩下的全部给了婆婆顾夫人,她现在不缺银子,等以后找地方落脚后,还是按照她自己的意思,开一家书画铺子。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莫小荷偶尔到街上闲逛,去青稞的杂货铺子帮忙,但是她大着肚子,被杨嬷嬷像祖宗一样供起来,从杨嬷嬷的只言片语中,她得到一条八卦消息。 青稞在上次被虐打之后,伤了身子,房事上力不从心,医馆的郎中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了。然而青稞本人没有什么大反应,两三天就从阴影中走出来,一心一意和顾夫人过日子。 农历七月,莫小荷的肚子已经和球一样大,她怕晒,白日躲在房间里,即便是有冰盆也无济于事,那汗滴子哗哗地,她又喜欢干净,一天至少要沐浴两三次。 顾峥更是不离左右,连去黑市送消息都要赶在午时,只因那会儿,她小憩一个时辰。 林秀才和李秀终于到了京都,二人在闹市租住一个小院子,林秀才特地请了一个老婆子照顾他娘子,总觉得有个有经验的人在身边,能更稳妥一些。 莫小荷和表姐堂姐都不住在一处,偶尔会通信,莫小荷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不请二人来,只能说一半的实话,自己的婆婆从历城逃出来,不方便见客,至于青稞,她一个字没提起过。 隐秘虽然能瞒着莫大丫和李秀,却瞒不过黑市上消息灵通的璎珞,有人在黑市高价出钱买顾夫人的消息,璎珞得知以后,第二日就找上门来。 “放心,消息都隐瞒下来了,我特别吩咐过。” 璎珞隔三差五就带着各色礼品,新鲜的瓜果和果脯,来找莫小荷闲聊。黑市有门路,还能弄到宫里的点心,绿豆糕做的几乎透明,入口即化,糕饼上能用果脯拼成花瓣,看着真不像是吃食,而是艺术品。 “那就好。” 家丑被外人知道,莫小荷多少有点难为情,只是有些事,她瞒不下来,只能选择坦诚。再者,她背地里和夫君顾峥提过,璎珞不是个多嘴的人。 怀孕七个月,二壮不时在肚子里翻跟头,有时候会推她的肚子,莫小荷苦不堪言,觉得将来二壮肯定是个淘小子。 有璎珞看着,顾峥很放心,对于隐私被外人知道,他没有什么难为情的,现在他整个人沉浸在当即将做爹的喜悦中,不可自拔,顾不得旁的。 “璎珞姐姐,你和那兔子精的事,最后咋处理的?” 莫小荷端着一盘瓜子,和璎珞闲聊,顾夫人的陪嫁院子有专门待客的堂屋,平日就用来接待客人,璎珞进门之后,直接靠着冰盆坐下,还不住用小团扇对着胸口处扇风。 今年气候反常,热的人要喘不过气,冰的供应紧张,只有非富即贵的人能买到,普通百姓根本没有份儿。还是璎珞说一不二,直接从黑市找人调配,这才能让内室凉爽,莫小荷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退亲了,他主动提出的,我爹娘狮子大开口,觉得我受了委屈,所以,他那边补偿我很多东西。” 提起徐雁回,璎珞语气淡淡的,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她从前也不是没对他抱有过希望,只是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太过了解,尤其是年少时爬树打鸟的黑历史,还有,那人五岁还在尿裤子。 不能在一起的理由,非常搞笑,徐雁回怕以后吵架,璎珞用这些黑历史说事。 后来死心了,就能看透很多东西,找个比自己还美貌的夫君,着实没安全感,她这个人有些离经叛道,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提到徐雁回,璎珞感觉有些扫兴,她抓了一把瓜子,装作不在意地道,“小荷妹子,你家夫君有个恩人,你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 莫小荷诧异地看璎珞,寻思对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前段,夫君已经和那位恩人相认,并且提起过香儿。香儿被杀那段时间,恩人正在来京都的路上,根本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一说起香儿,莫小荷心里堵,到现在,衙门的通缉令还没撤掉,几个月过去了,毫无进展,衙门似乎并未调查,拖的时间越久,找凶手越难办,很多证据也被毁了。 “当时王泽到黑市求药,我还真的不知道他的刑部侍郎之子,他爹宠妾灭妻,后院一团糟,他夫人被他爹的小妾陷害,子嗣艰难,多亏了你替他说项,不然,他能喜当爹?” 璎珞用手点了点莫小荷的额角,这么大的一个人情,不去找人帮忙,还傻傻地等着消息。她在黑市,消息灵通,但是黑市有黑市的规矩,不插手官府之间的公事,她也只能帮着出出主意,其余爱莫能助。 “这……” 莫小荷有点晕,她家人口比较简单,爹爹又未曾纳妾,所以对大宅门的人物关系,一直捋不清,脑子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官船上遇见的杀妻凶手吴进士的姘头,是王泽爹爹的小妾的妹妹,这混乱的人物关系! “那个负心汉读书人,我知道,他托人给侍郎府送消息,想要靠着这层关系,看看能不能钻空子,候个缺儿。” 对于吴进士,璎珞嗤之以鼻,人算不如天算,侍郎府那位小妾已经失宠,王泽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查出他迟迟没有子嗣,就是小妾做的手脚,所以宠妾被送到庄子上了。 眼瞅着宠妾没了价值,吴进士那么聪明的人,自然要走别的门路,最近和好几户高官的随从走的近。 千万不能小看随从,有时候作用不小,吴进士送了几次礼,就轻松进了某位大人的府邸,安心做起门客。但人的野心没有尽头,他不会满足眼下所得。“璎珞姐姐,你去给恩人治腿了?” 绕了一大圈,话题又被扯回来。恩人的腿骨断过,没有接好,所以成了瘸子,腿上还有好几处暗疾。但是他性子相当倔强,宁可做残废,也不愿意求人。 这件事,莫小荷隐晦提过一次,璎珞没放在心上,她也不好勉强什么。 “对,我看他不错,所以……” 璎珞只说了一半,剩下的让莫小荷自己体会。想到那人,她脸颊浮上一抹红晕。 她是神医弟子,有多少人手捧着千金求她看诊,一切看她的心情来,璎珞觉得,学医是为了造福世人,可她不是救世主,当然只可着看着顺眼的人救,至于剩下的,生死有命。 人也是奇怪,她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展现自己的医术,为他医治腿疾,可他偏偏拒绝了,越这样,璎珞就非要看好他的腿,至少先打断之后,再接上。 她绑了人,敲断他的腿骨,看他疼得一张脸都扭曲,愣是没有说个不字,也不到为什么,璎珞一颗心就砰砰地乱跳,自己竟然就这么轻易被征服了。 “他那人性子比茅坑里的石头还不如。” 璎珞虽然这样说,脸上却带着一抹甜蜜。他讨厌她,她就缠着他,反正,她有消息渠道,总能找到他。 “璎珞姐姐,看你志在必得,我差点以为杀死香儿的凶手是你……” 因为过分熟悉,所以,莫小荷开玩笑也无所禁忌,她知道璎珞根本不会介意,相反,会觉得姐妹二人很亲密。 果然,璎珞听后冷笑,“我会用那么拙劣的手段?一剂毒药,保证让衙门的仵作都查不出死因,用得着那么血腥?” 关于凶手,璎珞派人调查过,心里有数,但是她暂时没有提起。如今莫小荷身子重,看情况,有早产的可能性,最近这十几天,就要做好准备。 “可是,他有过娘子的,虽然遇人不淑。”毕竟是夫君的恩人,莫小荷不好诋毁什么,但是有过那样的过去,不是良配。徐铁头和他的经历有相似之处,但堂姐也不是黄花大闺女,所以还算般配,反正,她觉得璎珞很吃亏。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人红杏出墙,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 璎珞摆摆手,毫不在意。眼瞅着,她就要到双十年华,曾经想过这辈子不嫁人,后来又感觉这么多年,一个人很寂寞,还有一个原因,她性子古怪,能看上眼的人太少。 既然有了心动的,不如抓在手里,好好的过日子。 第319章 听戏 一连十几日没有下雨,地面上被太阳烤出了裂缝,多亏家里有一口水井,顾峥每日抽水上来浇菜,才让院子里种下的菜蔬没枯死,即便是如此,叶子也是干巴巴的,不水灵。 这几日,莫小荷趁着顾峥不在,偷偷拿着针线,给肚子里的二壮缝小衣,她感觉到肚子沉沉的,腿部浮肿,夜里也睡得不是很好,如璎珞所说,要做好早产的准备。 家里一切有杨嬷嬷操持,杨嬷嬷一手好厨艺,最是擅长做北地特色。原本莫小荷还有点吃不惯京都的饭菜,偏甜,而且讲究喝汤,偏生她又不是很喜欢,饭量比以前小很多,好不容易胖的几斤肉,又迅速瘦下去。 历城地处苦寒之地,百姓更喜欢重口的味的吃食,杨嬷嬷做菜,又辣又咸,一手酸汤饺子,是北地一绝,水饺加上酸辣的汤,冬日里吃一大碗,出一身汗,身子跟着暖洋洋的。 可现在是夏日,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莫小荷和别人不一样,非要吃点酸辣的才觉得浑身上下舒爽。她在家里收拾给二壮准备的衣物,突然萌生吃火锅的想法。 “我去买。” 顾峥看了看天色,马上到午时,小贩找地方歇晌,集市上该没有人了,他放下砍柴刀,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就要出门,还不等走出大门,就和璎珞碰了个正着。 马车停在巷子口,璎珞来找莫小荷出门喝茶听戏,等过晌午,日头没这么烤人,再到铺子里走走,选一些可心的小玩意儿。 “夫君,我去吧,下晌过了申时肯定回来。” 莫小荷整日在院子里,正有些无聊,上次璎珞说约莫大丫和李秀一起听戏,她赶忙答应下来。 顾峥不好反驳,而且有璎珞在身边,他能放心,只得客气地拜托璎珞照顾好自家娘子。 “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出事了,我拿命来抵。” 在外,璎珞高高在上,和莫小荷熟悉了,彼此都了解对方的为人,当初姐妹二人相交,为的就是这份豪爽,所以,璎珞懒得装,拍拍胸脯,笃定道。 这话,让顾峥眉心一跳。 璎珞的命,一万条都抵不过自家娘子的,他怕对方掉以轻心,不免担忧道,“我家娘子……” “你一个汉子咋婆婆妈妈的?” 璎珞黑线,再不走,好戏都快开始了,看不到开头有什么意思!她知道顾峥紧张莫小荷,只得耐下性子连番保证,出门上了马车,她不由长出一口气。 莫小荷抿嘴偷笑,平日夫君很少开口,面对青稞和婆婆,能不说话,就用点头和摇头示意,她有时候会觉得顾峥不懂人情世故,但只要涉及到她的问题上,他从不含糊。 “唉,人各有命,也难为你当初选了他。” 慢慢的,璎珞也能理解一些,选一个皮相好,光溜水滑又会花言巧语的,时间久了自然腻味,过日子,返璞归真,平淡才是真,有一个知冷热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顾峥除去长相丑一些,对莫小荷是真心实意的好,任何女子,无论多美貌,也无法入他的眼了,大宅门那糟心的小妾姨娘,更是不可能存在。 璎珞在黑市,人清冷暖见的多,男子好花色,有钱人家的,小妾姨娘,后院人满为患,就是那穷苦的,若有机会,也不会放过和美貌小娘子云雨的机会。 如果说,这世间真的有男子坐怀不乱,不会纳妾,她脑海里,立刻跳出两个人影。一个是顾峥,铁打的汉子,却把莫小荷疼宠到骨子里,他性子有些薄凉,根本不在乎别人。璎珞也是因为和莫小荷交好,才能和他说上两句话。 另外一个,兔子精徐雁回,他身边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女子,只因为觉得所有女子都不如他美貌。 璎珞真希望世间多几个绝色出来,让那井底之蛙长见识,或许,在见到更美的人以后,他会动心吧? “前面的肉铺停一下,我先买几斤羊肉。” 羊肉腥膻,在边城几乎没人吃,而京都则不同,红焖羊肉,是一大特色,晚去,肯定买不到,莫小荷急吼吼地预定五斤羊肉,并且委托肉铺的伙计切成薄片,晚上家里吃个涮羊肉的锅子。 家里有芝麻酱,豆腐乳,小菜也不缺,剩下的青菜,菜园里都有,其余的,卖点鸡胸腌渍,做个水晶鸡柳,其实,她最馋的是麻椒牛肉。 “等一会儿我让人去黑市给你提上几斤。” 牛作为耕地的牲畜,每一头都在衙门登记,民间不得随意宰杀,也只有在黑市上能买到,价格昂贵,不过这些对于璎珞来说,都不是事儿。 “还有麻椒,那我得早点回去腌肉。” 莫小荷满脑子都是晚上的那一顿锅子,对听戏提不起兴致。 没办法,在现代受到多年肥皂剧的荼毒,又说又唱的,她总是不能把情绪代入,人家表演妻离子散,看客们也跟着痛哭流涕,而莫小荷憋笑好辛苦,她根本没太听懂,关注点在唱戏之人一哭就晕染的妆容上。 白花花的脸谱,变成油彩一般,两个熊猫眼,眼泪都是黑色的,怎么看怎么怪异。 璎珞知道她有这个毛病,所以特地预定了雅间,二人进门以后,莫大丫和李秀迎出门。 李秀看着自己凸起的小腹,和表妹莫小荷的作对比,感觉到有点新奇,她最近和林秀才单独开火过日子,还有人伺候着,面色红晕,人也整整胖了一大圈。 反观莫小荷,除了肚子大以外,身材纤细,一点都没走形,也不晓得吃那么多,都长在哪里了。 “快点,好戏开罗!” 莫大丫和李秀是戏迷,姐妹三人见面,二人关心了几句,就坐在窗户边上,等待台下开场。 茶楼一共有两层,一层大堂,二层是雅间,雅间的窗户打开着,放着纱帘,从内能清晰地看到一切,但是,外面却看不清他们,只能隐约看到晃动的人影。 璎珞来之前,有专门跑腿的小丫头打过招呼,桌上摆着的是她自己带的加了冰的梨汁,瓜子,果脯,肉干,还有难得一见的烤鱼片,鱿鱼片,瓜果糕饼,满满一大桌子。一场戏要唱上一个多时辰,孕妇最受不得饿,璎珞细心地都给准备的妥妥当当。 敲锣打鼓,一阵叫好声后,好戏开锣,先上来一男一女,二人装扮的貌似是夫妻,两个人你侬我侬,打情骂俏,开场就唱了荤段子。 小夫妻要坐船去探亲,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汉子坚持买带舱室的船票,只因为晚上还可以雨云,小娘子是个持家过日子的,认为这个不急于一时,夫妻俩就此发表看法。 台下一阵叫好,毕竟整天苦情戏,赚取人的眼泪,百姓们不喜欢看,他们对搞笑的更感兴趣,还有专门是荤段子的,不过都是在一些私密的茶楼,并不接待女客。那种戏,和春宫差不多。 台上,汉子说服了小娘子,紧接着,开船了,没过多久,船上起了风浪,听说河里有水怪,汉子就找了个机会,把他新婚的娘子推下去…… 现场鸦雀无声,接着,是唏嘘声,刚刚看着感情很好的两个人,转眼阴阳两隔,小娘子是被他夫君害死的! 接着,隔壁船舱出来一个美貌的女子,是汉子的心头好,二人早就有一腿…… 这个情节很熟悉,莫大丫吃惊地张大嘴,嘴里保持塞着甜瓜的动作,虽然情节略有改动,但,这是吴进士的原型,没有错! 到底是谁改编的?莫大丫和李秀齐齐地看着莫小荷。 “真不是我。” 莫小荷摇头,她也很懵,怀着的月份越来越大,她的精力有限,还暂时顾不得别的,听说吴进士又去攀高枝,她正想办法写书信送到刑部,暂时没想好要不要找门路,谁料就看到这么一出戏,这是巧合? ------题外话------ 书友们粽子节快乐!假期来临了,小娇娘也快到尾声,小莲准备这两天请假写大结局,到时候具体再通知,感谢大家一路以来默默的支持和陪伴,鞠躬! 第320章 原来是他 内室角落的铜盆内,放了两座冰山,直冒冷气。室内温度让人很舒服。 莫小荷不知不觉地台下的戏吸引,跟着鼓掌欢呼,她喝一口冰镇梨汁,吐了口中的瓜子皮,问璎珞道,“璎珞姐姐,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船上包括后来发生的,她没有隐瞒,都和璎珞提起过。璎珞这个人,看起来娇滴滴的,性子却嫉恶如仇,二人在一处,没少骂吴进士,狼心被狗吃了,将来定然不会有好报。 “我是说看好戏,还真不晓得是这出。” 璎珞摇摇头,她听说茶楼最近会上映一部新戏,花点银子能看个新鲜,她又不喜欢老掉牙的剧情,所以才帮着姐妹们预定位置,至于到底是什么戏,她一点不知情。 “你知道,我这个人不爱管闲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别人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璎珞摇摇头,面色冷淡,一点不在意的样子。 莫小荷眼睛没离开戏台,想着谁这么有才,完全是一幕悬疑的戏,她越看越心惊,后续的剧情走向,和吴进士进京差不多,抱上大粗腿,另谋高就,那个小情人,就成了他上位的绊脚石。 能想办法杀妻,再次作案显然有了经验,可是小情人也不白给,费尽心机设计一番,书生掉坑,最后被绳之以法,衙门老爷审问以后大怒,此案惊动刑部,都不用等秋后问斩,书生直接被判处斩立决。 “赏!” 周围几个雅间有人鼓掌喝彩,众人被带入到剧情之中,一个多时辰,一晃就过去了。 接下来,戏班子又唱了一段戏,咿咿呀呀,明显是老戏,不怎么出彩,喝彩声小很多。 世间能有如此巧合?莫小荷不相信,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推动,总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看完,也就不再纠结,毕竟把吴进士绳之以法,和她洗清杀人嫌疑,是两码事。 过了午时,街道人潮涌动,难得出门,几个人喝茶水闲聊片刻,接着各自分开,约定过几日小聚,莫小荷拎着切好的羊肉片和璎珞给的腌渍好的麻椒牛肉,还有几个包裹回家。住在城里,柴禾是很大的问题,一般百姓人家都在樵夫那边买。家里时长备着热水,需要柴火,顾峥直接用马车从山边砍木头,然后劈成粗细大小差不多的长条,堆放在角落。 自从璎珞说自家娘子或许会早产,他一颗心就悬着,听说生产时需要热水,他每天都准备几大锅,烧开了备用。 “夫君,我回来了!” 莫小荷刚走到门口,顾峥听见声音,站起身接人,他接过她手中的油纸包,上下打量一番,发现娘子完好无损,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璎珞医术是很好,可怎么都觉得性格乖张,人不太靠谱,非常时期,他不得不多想。 “我很好!夫君你看看,麻椒牛肉!” 莫小荷拉着顾峥献宝,说起听戏见闻,末了笑道,“我还以为是璎珞姐姐安排的,结果会错意了。” “应该不是巧合。” 顾峥拉着娘子进入堂屋,透了个布巾给她擦脸,解释道,“应该是有人模仿大越的几件奇案,为死者伸冤,你看着吧,估计过几天,这一幕新戏就要被大家熟知,然后会有人爆出来,这一切都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到时候更能博人眼球。” 二十几年前,大越的皇后娘娘莫颜屡破奇案,还开了一个戏班子,专门类似的桥段,红极一时,深得百姓的推崇,有人想套用这样的办法,也是明智之举。 “还是大越的戏班子更合我胃口。” 莫小荷喜欢在大越看戏,有点舞台剧的性质,有时候还能找到连续剧的感觉,她知道,必定是穿越者的皇后娘娘做的变革,对她来说,通俗易通,总比咿咿呀呀的唱腔听着悦耳。 如顾峥所说,几日以后,这出戏被传得沸沸扬扬,就连一心做生意的青稞,都听到风声,街头巷尾,人人议论,百姓们很有正义感,听闻凶手还在逍遥法外,立刻就炸开锅。 戏班子被邀请去官家唱戏,其中就有刑部大人的府邸,后院的女子们一吹耳边风,官员们觉得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争先恐后地查找线索,最后终于锁定了吴进士。 不到十日的工夫,变化是翻天覆地的,主要得益于边城传来消息,本以为两国开战,要打个你死我活,谁料两国中心的地界,发生一场不小的地动,原来的金矿位置,也不晓得移到哪里。 一场战争,雷声大,雨点小,两国火速签订停战协定,并约定共同开采金矿。 上位者的心思,莫小荷不懂,但是,根据黑市的消息,两国开战只是为做做样子,似乎要清楚某些势力,所以两国上位者合谋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得到效果后,自然就握手言和了。 把战争搞得和儿戏一样,那么边城那些百姓,就白死了吗?日子照样过,人们在悲痛之后,已经渐渐地淡忘过去。莫小荷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她已经学会适应,普通百姓没有人权,连性命,都是上位者的。 边境城门大开,南来北往的商人又开始增多,其中包括北地历城还寻找顾夫人的人。表面上,同一屋檐下,和婆婆日子融洽,可莫小荷夜半起来如厕,总能看到厢房的屋子蜡烛燃到深夜还没熄灭。 “夫君,如今在京都也不安全,我看不如咱们还回到山里去。” 莫小荷很为难,她是想遮掩家丑,但是对比起来,婆婆能过的好,似乎更加重要。不如就去莫家村生活,在山里,吃穿不愁,婆婆也能过以前的悠闲日子。 张伯和张大娘若不下山,还能和婆婆成为邻居,生活上相互照顾,有人说话,串个门,也不会孤单。等过上几年,风头过了,再在山下找个地方安家。 “现在还不行,至少得等你做了月子,天气稍微凉些再上路。” 顾峥浅眠,一日只睡上一两个时辰,夜里要帮着娘子翻身,按摩她浮肿的双腿,莫小荷身子沉,走路像一只鸭子,夜里如厕还要人搀扶。 进了八月,莫小荷坐立难安,前两天璎珞来一次,把脉后,告诉她预产期大概就在最近几天。原本她做好准备,不怎么紧张,反正早晚要走这一步,顺其自然就好,奈何顾峥特别重视,夜不能寐,一身冷汗,嘴角紧紧地抿着,对她,更是一刻都不离左右。 “女子生产是一道鬼门关,我就是这么和他说的。” 璎珞每隔两天来一次,带了点新鲜的大樱桃,放在井水里泡着,凉丝丝的,酸甜可口,肉厚实,她坐在莫小荷对面,表面上不在意,内心偷笑。她这么做,不是没有自己的考量,让顾峥知晓女子的不易,以后才能加倍珍惜莫小荷,总不能让他觉得产子很轻松。 此外,她还带来一个消息。 “衙门的通缉令撤了,小荷妹子,你现在终于不再是通缉犯。” 通缉的画像和本人太接近,有一点不好,泄露了顾峥和莫小荷的身份,以至于历城的人得到消息,找到京都来,若不是她在暗地里帮忙,顾夫人早就被发现了。 她不爱管闲事不假,但是对莫小荷,璎珞真心实意,各个方面都考虑到了,生怕有一点闪失。 “撤了?我还没找王泽帮忙,怎么就撤了呢?凶手抓到了?” 莫小荷眨眨眼,用手揉了揉肚子,只觉得肚子越来越涨,还有隐隐的痛感。 “凶手,你也认识,就是那个吴进士。” 璎珞翻了个白眼,只能感叹香儿运气差,勾引谁不好,偏偏找到吴进士,当时,吴进士也住在清雅居客栈,香儿见对方一表人才,就起了心思,孤男寡女,一个眼神,彼此意会,成就好事。 至于吴进士为什么杀害香儿,有什么动机,衙门的布告没有说明,但是璎珞猜测,最能说的通的,是香儿无意中知晓吴进士的秘密,因而被灭口。 至于为什么如此残忍,那是吴进士刚好目睹香儿和莫小荷冲突的一幕,来个嫁祸,顺便主动去衙门帮着画像,生怕衙门的画师技术不过关。 在背后算计揭发吴进士的,是她的寡妇姘头。寡妇的姐姐被丢到庄子上,她自然也没了利用价值。吴进士虽然花言巧语,但是早就看她不顺眼,而她就是知道内幕的人,也是吴进士准备除掉的对象。 为了生存,寡妇辗转找到庄子上的姐姐,求那个做小妾的姐姐出主意,就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原来是他。” 莫小荷以为自己会惊讶,听到后,她却异常的平静。吴进士那个人是有些小聪明,如果他不是那么自负,杀妻地点选择一条小船,没有目击者,或许真的能逍遥法外,只是夜路走多了,总能遇见鬼,判个斩立决,给他一个痛快,真是太便宜他了。莫小荷想到躲躲藏藏的日子,正想说几句,就感觉小腹坠胀,下身流出温热的液体,她怔了怔,道,“璎珞姐姐,我好像要生了……” 第321章 生产(请假写大结局) 日头火热,连风都是闷热的。顾峥在后院的黄瓜架子摘了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放到井水里拔凉,他端着托盘站在门口,听到自家娘子说要生了,连招呼都顾不得打,横冲直撞地直接进门。 屋内多了个黑影,璎珞吓一跳,揉揉眉心,既然自己在,肯定不会出岔子就是了,反倒是顾峥,平时冷静的一个人,关键时刻就像一只没头苍蝇,惊慌失措很明显的表现在脸上,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有了点面目表情,看上去生动几分。 “急什么,小荷是头胎,最快也得几个时辰。” 璎珞见顾峥站着碍眼,摆摆手,指挥道,“先把产房准备出来,到时候就在产房坐月子,天热也不好来回移动。”灶间一直有热水,这个她不用担心,最好打上两个糖水鸡蛋,得先给莫小荷补充体力。 “好。” 顾峥听后,稍微放心些许,他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家娘子身上,半刻不曾离开。这些年走南闯北,总听说妇人难产,从而一尸两命的事儿,这会他的心悬着,不知不觉就出了一身冷汗。 “夫君,我还好。你先去灶间,看看有什么吃的,再让娘过来帮个忙。” 莫小荷只感觉肚子抽着疼,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为了不让顾峥担心,她咬牙强忍着,还要做出轻松的模样来。 “我早上去山上打了山鸡,正在炖着汤,这会儿已经好了。”顾峥对自家娘子的话向来言听计从,从不反驳,闻言转身出门。 “璎珞姐姐,好疼啊!我不行了!” 莫小荷不太懂生产之事,只听说一般产妇都是短暂的阵痛,逐步加强,她没成想会让她疼得直不起腰,大滴大滴地汗珠子,落在地上,很快聚集成一滩水渍。 “小荷,咱们去隔壁,都打扫好了!” 顾夫人听到响动,匆忙拿着一条白布巾进门。通常家里有客人,她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主要是儿媳的好友,她不知道用什么身份面对,虽然不怕别人知道自己的隐私,顾夫人却很怕给顾峥丢脸。 产房在前几日打扫出来,里面的一切家具都是新置办的,床单被褥,新换的高丽纸和窗纱,窗明几净,杨嬷嬷每隔一天固定打扫一次,今儿早上刚刚打扫过。 顾夫人和璎珞一左一右,把莫小荷搀扶到床上,二人陪着她闲聊,以此来分散她的注意力,想些别的,疼痛感能减轻不少。 莫小荷眼泪汪汪,真是太疼了,全身上下,好像被撕裂一般,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要受多久的折磨,只想时间过的快点,让二壮赶快降生。 为以防万一,璎珞要出门一趟,跟来伺候的小丫头在门外的马车上,她要吩咐丫鬟去取来她的工具,若真有个万一,只能冒险些,剖腹取子,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应该用不上。“在哪里,我去取。” 顾峥盛了一大碗鸡汤,见娘子还能有力气喝汤,心放下大半,璎珞的那套工具很重要,关键时刻能救人一命,这么重要的东西,让跳脱的小丫鬟去取,不合适,他信不过。 娘子这至少还有一两个时辰正式发动,有璎珞留下,暂时还不需要他,他到黑市快去快回,根本用不上一个时辰。“也好。” 璎珞翻了个白眼。她承认,自己的带的小丫鬟不怎么聪明,但是也不至于蠢笨到工具箱都找不到的地步,不过是跑个腿儿,谁去不重要。 “你的事,我以后会帮忙,只求,帮着我看顾我娘子,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一定要……” 顾峥顿了顿,不想在这种时候说丧气的话,但他这个人素来谨慎,习惯做好万全的准备,好半天才挤出来后半段,“我只求她平安就好,至于孩子,是缘分,有最好,没有,也没关系。” 这一刻,顾峥有点后悔,他答应岳母大人,晚些年再考虑让娘子生子,这些承诺,他都没做到,主要一想到此番的凶险,他就控制不住地心慌。 璎珞点点头,顾峥的态度,让她非常满意。世间不少男子都标榜着自己疼宠媳妇,平日做的也够到位,但是真的涉及到子嗣问题上,就没见有人会退步。 “你不用怀疑我的医术,我会一直看着,但是,并不是因为他。” 有一点,璎珞很是抑郁,她主动对顾峥的恩人下手,对方很是冷漠,一点好脸色都不给。璎珞没耐心周旋,想打退堂鼓,又不甘心,她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做,也不想让顾峥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这让她觉得好像在做交易。 “好。” 顾峥本想解释,他把璎珞当成信任的朋友,所以更不愿意欠人的人情,总想做些力所能及的,徐铁头和莫大丫是他一手促成,算是有点经验,所以他才主动提出相帮。 眼看璎珞要误会,他却无法解释,只是淡淡点点头,然后身形一闪,很快消失在原地。内室,莫小荷刚喝了一大碗鸡汤,婆婆顾夫人在旁边不住地帮忙擦汗,说起当初生顾峥,她用了整整一日一夜,到第二日公鸡打鸣,她才平安生产,头胎不会太快,怎么都的遭点罪。 杨嬷嬷把一切准备妥当,按照璎珞说的办法,帮着莫小荷按摩几处穴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莫小荷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她还能和三人开开小玩笑。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莫小荷昏昏欲睡,但是突来的疼痛,让她分外清醒,几下强烈的宫缩,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 “啊!” 真疼啊!身体好像在中间被撕开,莫小荷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用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忍忍,马上就过去了。 顾峥额角青筋凸起,他拎着药箱,就要往内室冲,被顾夫人推出门外,“小荷生产,你进去干什么?你能帮上什么忙?” 顾峥语塞,他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必须陪在她身边!自家娘子娇滴滴的,最是受不得痛,听着她的惨叫,顾峥心乱如麻,暗暗告诫自己,没有顾美美,他不能让娘子再受这样的罪。 “你就在原地等着,知道小荷不容易,以后好好对她吧!女子总要过这一关。” 顾夫人无声地叹息,当年生顾峥,她难产,足足折腾到差点休克过去,嗓子喊得嘶哑,伺候调养一年多才好转。男子只管床上快活,谁下的所有,都是女人承担。 “夫君,夫君……” 莫小荷疼得快要失去理智,她坚持不让顾峥看到血腥的一幕,喊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用力,深呼吸,对,吸气,呼气!” 内室没有放冰盆,温度极高,璎珞一身汗,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她顾不得擦汗,任凭汗水流到眼睛里。 门口被用椅子顶住,为了不让顾峥进门,顾夫人专门在门口看着,她觉得璎珞说得很有道理。一是男子进产房不吉利,虽然看到生产的一幕,以后会对娘子更体贴疼宠,可从某方面讲,弊大于利。 女子生产太血腥,如果是个毫无经验的人看见,很难不留下阴影,有很多恩爱夫妻,都是因为此,在娘子生产后,他夫君因为目睹那一幕,对房事丝毫提不起兴致,留下莫大的阴影。 “娘子,我就在门外,我陪着你。” 顾峥敲了敲窗户,傻愣愣地站在门口,从日头当空到太阳下山,保持一个姿势,和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他的双拳紧握,嘴唇抿着,一言不发。莫小荷透过高丽纸,看到自家夫君的身影,有些心疼他,可她顾不得说话,又是一阵折磨人的痛感降临。 “孩子露出头了,深呼吸,对!” 璎珞激动地大喊一声,顾夫人赶忙回到床前,内室灯光昏暗,早早地点上油灯,不通风,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让人喘不过气。 随着一声啼哭,杨嬷嬷麻利地用消毒过的剪子剪短了脐带,笑眯了眼报喜,“夫人,少夫人生了个带把的,真是二壮!” ------题外话------ 尾声,预计要请假几天写个完美圆满的大结局,小莲暂时还不确定要请几天假,最晚不超过6月7号发大结局 今天小莲看了看网页,liuyan819这位书友,送了很多鲜花给我,万分感谢,真的破费了 连载将近一年的时间,因为更新少,一直没有脸和书友们要月票,但是还有新老书友送月票,评价票,鲜花和钻石,从来没有好好的感谢过大家的支持,必须鞠躬表示谢意。 完结之后,会有少量的番外,主要写一写莫小荷和顾峥养儿日常,如果条件允许,继续补全《盛宠》的番外,感谢书友们对小莲的包容,粽子节快乐! 第322章 岁月静好(正文完) 添丁进口,实属人生一大喜事,特别是对于顾夫人来说,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身子出现问题,留下不后,她虽然对城主没感情,甚至有些惧怕,好歹夫妻一场,总不能让顾家断了香火。 “瞧瞧这小胳膊小腿,壮实着呢!” 人老了,对刚出生的小娃没一点抵抗力,杨嬷嬷替二壮简单地擦洗,又放在细棉布做的襁褓中,耐心地哄着啼哭的二壮。 莫小荷的身体不算顶好,定然是比不上常年做活的有一把子力气的妇人,能平安顺产,没有遭多少罪,全靠着璎珞给的催产药。 精疲力尽,莫小荷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勉强支撑着看了看二壮,刚出生的小娃,皮肤皱巴巴地,通红,眼睛还睁不开,张着小嘴正哭嚎不止。 “您看二壮,多俊秀,以后到了年龄,要是来要引得无数求亲的女子踏破门槛了!” 杨嬷嬷喜滋滋地,大越北地苦寒,民风剽悍,以前是蛮族的领地,对于规矩礼法,没那么重视,寡妇再嫁,女子爱慕男子主动求亲,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历城女子多是喜欢高大威猛的汉子,当然,长相千万不能差,像顾峥这种毁了脸的,扔在哪里都妥妥的丑男。 “啧啧,这鼻子眼和小嘴,和小荷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顾夫人稀罕得不得了,帮着儿媳莫小荷擦身,一边还伸长了脖子注意二壮,这小子将来错不了,但是和他儿子不太像,顾夫人有点失落。 “夫人,二壮长的白,这不是挺好吗?” 杨嬷嬷见主子表情怪异,赶紧出言安慰,一白遮百丑,谁说男子不在乎长相的?那黑乎乎的面皮,看着就和几天不洗澡一样,灰头土脸,看看京都的贵公子,哪个不是细皮嫩肉的,要她说,白净的胖娃娃才讨喜。 “可是咋就一点都不像峥儿呢?” 顾夫人把布巾放在水盆里,接过二壮,眼睛差点黏在那一张小脸上,半晌才道,“高鼻梁,随了峥儿。” 莫小荷翻了个白眼,没力气说话,刚出生的小娃,能看出像谁?眼睛都没睁开,怎么就看出像她了? 不理会争论的主仆二人,她看着门口,刚刚的人影不在了,她摸了摸下巴,夫君呢?怎么没进来看她? 内室床上之前铺了两层床单,被重新换了,屋内不能开窗,血腥味散不出去,璎珞想了想,把随身带着的香包,挂在床帐上。 香包有淡淡的香味,不刺鼻,而且防蚊虫,总之,没有任何坏处,她还得赶回去,准备一些滋补的药材带给莫小荷。 “这个药包你留着,等恶露流干净,每天都换一个……” 趁着顾夫人和杨嬷嬷议论二壮的长相,璎珞神神秘秘地把一个药包塞进莫小荷的被子下,小声贴着她的耳边说道。 “这是什么?” 莫小荷看到里面似乎是黑色的药丸,一头雾水,她注意到一个问题,璎珞说是换,而不是吃。 “我这可是精心配置,为你好,你夫君将来也能得到好处。” 璎珞挤眉弄眼,虽然她并未成亲,但本身作为医者,男女之间那点事,她清清楚楚,女子生产,身子怎么都要受损,想要恢复原来一般,太难了。 这药丸很有效果,还有消炎的作用,不用等出月子,莫小荷就能恢复,出了月子,行房没有一点问题。 顾峥年轻气盛,总憋着,也不是办法,为了夫妻二人的和谐,璎珞才多此一举。 莫小荷瞬间红了脸,点点头。在这个年代,很多东西都被忽略了,没人关注,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象征性问一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李氏不在身边,莫小荷面对婆婆,有点放不开,总觉得再亲,中间也是隔着一层。 “好了,我先回去,明天再过来一趟。” 璎珞说完,似乎察觉到少了一个人,她摸不着头脑,刚刚顾峥非要闯进来,被她阻止,这会儿小荷生下二壮,他怎么就不进来看一眼孩子? 天已经完完全全的黑了,没有月亮的夜晚,黑丝绒一般的天空,挂着星星点点的繁星。 顾峥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眼睛望着天,眨都不眨一下,他总觉得一切都是做梦,生怕有一天梦醒,他又回到山里,一个人面对日出日落,那样对他来说,太过残忍。 小荷生下二壮,他有儿子了!这是真的? 顾峥僵硬地保持一个姿势站了几个时辰,在听到内室呼喊,想要冲进去的时候,发觉自己身子动弹不得,腿麻木了,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无语望天。 璎珞出门之后,目不斜视大步朝前走,只感觉脚下有什么不对,她吓得尖叫一声,低头一看,脚正踩着顾峥的胳膊。 莫不是太兴奋,所以背过气去了?璎珞忽略顾峥幽深的眸子,低下头,用手探他的鼻息,顿时安心下来,还好,人还活着。 因为激动而休克的例子不是没有,京都曾经有个举人,科举二十年,揭榜那日,他挤在前面查看,发现自己竟然高中,当即心脏抽疼,直接晕过去了。 放榜那日人太多,无人关注,等他被发现,尸身已经凉了,更悲剧的,高中那人不是他,而是和他重名的另一人。 “二壮是个壮实的小子,还不错,这几日小荷需要静养,你多准备点猪蹄汤和下奶的鲫鱼汤。” 璎珞从盒子里掏出两根金针,对着顾峥的穴位刺下去,无心嘲笑他,相反,她能理解他的激动。 有些话,虽作为医者,也没办法直接和顾峥说明,只得记在心里,盘算明日提点下莫小荷。 顾峥发现自己能动之后,和璎珞道谢,迈着大步直奔产房,这会儿,屋里点燃着昏暗的油灯,香包掩饰不住那血腥气,内室已经被杨嬷嬷整理妥当。 “快看看你儿子,啧啧,这小娃乖巧着呢,就哭了几声,吃奶就睡下了。” 莫小荷没有奶水,顾夫人也没当一回事。大户人家的夫人,根本不用亲自喂奶,都有专门的乳娘。 乳娘请过来,家里就多了一个外人,这点,她还要和顾峥夫妻商议,顾夫人摆不起长辈的架子。 “小荷有奶水?” 顾峥稍微有些不自在,但是考虑到二壮的口粮,还是问出口。 “暂时还没,家里有牛初乳。” 面对顾峥,顾夫人很是愧疚,所以说话之前,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话,不中听,做了二十几年使奴唤婢的城主夫人,让她去讨好谁,还真拉不下脸,所以,母子平日相对无言,显得很怪异。 “我正要和你们商量,是不是要请个奶娘?” 等了片刻,顾峥依然沉默,顾夫人又说了一句。 “不必。” 顾峥皱眉拒绝。大户人家有乳娘,他是知道的,在模糊的印象里,他儿时似乎身边有个,后来在他院子里,做了管事嬷嬷。 之前,莫小荷和他说起过,要母乳喂养,如果请了个乳娘在跟前晃悠,他们不自在不说,以后怕二壮和乳娘亲。 这一点,莫小荷很坚持,她看电视剧,总是有一些倚老卖老的奴才,仗着自己奶过小主子,劳苦功高,作威作福,毕竟奶过主子一场,犯错后到底处置还是不处置? 还有更可笑的言论,奶娘也是娘。那喝牛乳长大的,可不得认牛做母? 莫小荷全部想到了,却忘记考虑自己没有奶水怎么办。 顾夫人以为是儿子和儿媳考虑到家里多个外人不方便,还是为了掩饰她的丑事,眼圈都红了,发誓绝对不给二人拖后腿,以后要做个好婆婆,不得不说,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窗外的光线刺眼,透过窗纱,折射在内室的地面上,投下一丝一缕的光影。 莫小荷一觉醒来,顿时觉得身子轻松,小包子被卸货,她翻身很轻松,腿部的浮肿消下去,她用手摸了摸肚子上松松的肉,认命地叹息,还得偷偷缠个腰带,让皮肤更紧致。 想到璎珞给的药丸,莫小荷红着脸,塞进去一颗,她感觉下身清凉,突然的就抚平了那点心底的浮躁和焦虑。 当娘就是不一样,莫小荷总觉得自己多了某种责任,肩膀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顾峥端着一碗鲫鱼汤进门。他一大早就了集市,发现鱼都不怎么新鲜,奄奄一息地影响口感。 他做了简易工具,跑到乡下去捞鱼,小的鲫鱼瓜子,留下酱着吃,有他巴掌大的,顾峥留下三条,收拾后,用少量的油煎炸,直到外皮金黄,内里的小刺儿都被炸酥,又加了水小火熬着。 约莫半个时辰,熬出一锅奶白色的烫,上面撒着一层翠绿的葱花,就连顾夫人也忍不住惊呼,鲫鱼汤最是下奶。 “夫君,二壮呢?” 莫小荷昨日匆匆看了小娃一眼,心里软软的,恨不得小包子赶紧长大,能张口喊一句爹娘。 “在隔壁。” 顾峥端着托盘,拉着一把椅子,坐在窗前。莫小荷不用搀扶,自己就能坐起身。 对于婆婆抱走二壮,她没意见。 旧时坐月子不让通风,妇人还不能沾水,内室火烤一般,若是小二壮和她这个娘待在一处,说不得要起一身的痱子。 “这个是下奶的吧?” 莫小荷看到鲫鱼汤,胃口大开,整整一大碗,喝得一干二净,鲫鱼也吃了,外加又吃了个白面馒头。 饭毕,她出一身汗,只觉得全身上下黏糊糊的,不爽利,心里正愁怎么说服自家夫君,让她洗个澡,至少擦个身子也好。 “我去给你打点温水来,擦洗一下。” 顾峥收拾碗筷,主动提及,他正要出门,末了,还扭头解释,“我问过镇上的老郎中,也问过璎珞,两个人都表示没大碍。” 莫小荷下床,用茶水漱口。她在内室走了一圈,看着紧闭的窗户和门,无奈地叹息一声。 八月里,秋老虎正旺,内室阳光充足,随手一摸木质的桌椅,温度高的烫手。 一直没开窗户的关系,残留着昨夜的血腥气,莫小荷想到生产时候的惨烈,仍旧心有余悸。 顾峥动作很快地打来热水,见自家娘子下床走动,忙上前搀扶,他一个汉子,对女子生产了解的不多,问过老郎中,知道女子生产是走一道鬼门关,至少,昨天听着娘子惨叫几个时辰,他恨不得躺到床上,替她受罪。 所以,二壮降生后,他去帮忙换了尿布,放心交给有经验的杨嬷嬷,而他的全部注意力,放在莫小荷身上,对他来说,娘子更重要。 “夫君,我活动活动,躺在床上,胳膊腿都僵了。” 被抓包,莫小荷有点心虚。这个时代坐月子,普遍要窗门紧闭,产妇不能碰水,还要捂着个厚棉被。 夏日天气炎热,可想而知,内室是个什么味道,再者,这么做十分危险,很容易透不过气,引发中暑。 “内室里不通风,我要晕过去了,能不能把窗户打开?还有,我想洗头,我还想用竹席……” 莫小荷提出一堆要求,从不违背娘子意愿行事的顾峥有些犯难,暗恨自己粗心大意,关于做月子的事宜,他所了解的太少。 一切要听郎中的,这关系的娘子的身子,绝不可能乱来。 “天热的容易中暑,还有棉被,这么厚厚的一层捂在身上,我更透不过气。” 莫小荷对如何做月子一知半解,但是她记得无意中翻看过百度上相关的帖子问答,很多宝妈给出答案,坐月子可以洗头洗漱,多注意卫生,能大大降低感染炎症的几率,只要是淋浴,想来是没错的。 实际上,村里的很多妇人,赶上农忙,月子坐不满一个月,几天就要下地干活,因为农活太重,而落下了月子病。 “娘子,我先扶着你去洗漱,然后换一条丝被。” 顾峥不是不知变通的人,觉得莫小荷说得有道理,他把窗户稍微开了个缝隙通风。 用温水擦洗身子,又洗个头发,莫小荷通体舒泰,情绪好转,她用手不自在地揉揉胸口,有点胀痛。 夫妻俩依偎在一处,说起二壮的教养问题,娃还小,只能暂时留在京都,等出了月子,二人再作打算。 产子这么大的事儿,自己爹娘和大哥都不知情,一家人相隔太远,通信也不是很方便,加上两国关系明面上紧张一段,莫小荷已经有半年多没有爹娘的消息。 在现代社会,很多女子出于现实考虑,都不会选择远嫁,哪怕是交通方便,飞机也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 莫小荷当时还不是很理解,现在她在产子后,更想见到家人,但是距离的阻隔,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从大越京都走近路,到大吴京都,快马加鞭,也要将近两个月时间,一来一回,走上小半年,把太多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远行的车马很慢,沿途颠簸,难免发生点小意外,莫小荷不想让爹娘折腾,而她现在的情况,也没办法带着二壮远行。 璎珞带着药材进门,就见窗户开着,莫小荷正坐在椅子上叹息,一脸落寞。 “小荷,你都有了二壮,怎么这副模样?” 滋补的药材让手下的婆子交给顾峥,璎珞手里提着个食盒,知道莫小荷出不了门,特地带了小零嘴。 她出门之前,到李秀和莫大丫那里通知,二人说是要准备一下,估摸过一会儿也能到。 “我这是产后抑郁。” 莫小荷随后一说,随即,给自己敲响一记警钟,她就感觉最近情绪有点不对劲,总是无意识地哭泣,泪流满面,还有沮丧等情绪交替出现。 生了二壮之后,杨嬷嬷帮忙带着,她又提不起精神,身处异地,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家,在大吴京都,没一点归属感。 “这种病,我听说过。” 璎珞用手托着腮,双手无意识地放在桌子上敲打,前些日子京郊有妇人生了娃之后寻死觅活,家人就以为是没生儿子,所以作死,谁料那妇人真是个烈性的,第二日便跳了河,因为这个,妇人的娘家人还去衙门大闹一场。 妇人的婆家真真冤枉,妇人生了个小闺女,家人并没觉得有什么,还挺喜欢,谁知道妇人怎么会突然的跳河,简直莫名其妙! 两家去衙门打官司,娘家人非说是闺女婆家逼死人,衙役到村里去调查,村民都说,寻死的妇人看着不正常,总是一个人哭泣,问她为什么也说不出来,就是心里堵得难受。 “最后案子不了了之,婆家人赔了一笔银钱,厚葬那妇人。” 璎珞叹息一声,百姓们都在议论,妇人自己寻死觅活,还连累婆家人被告上衙门,真真冤枉,作为医者,她却不那么认为,若是婆家人早点发现,能劝解一番,妇人或许就不会寻短见。 “你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璎珞一惊,拉住莫小荷手,手心冒着冷汗,她没生产过,体会不了,尤其是心病,只能靠心药医,就算是神医,也无能为力。 “要是一直在这个环境做月子,我怕是好不了。” 莫小荷转了转眼睛,趁机装可怜。京都真是太热了,尤其是内室不放冰盆,室温至少有三十多度,盖着厚被,不让洗澡洗头,就那么坐着不动,是谁都得抑郁,比坐牢还难熬。 “说得好像你吃过牢饭一样。” 璎珞嗔了一眼,美人就是美人,眼波流转,瞬间风情万种,她抬起纤纤素手,点了点莫小荷的额头,这小妮子和她耍心眼,她璎珞是什么人,一眼看穿。 透气和洗漱都不是什么大事,她给配置药丸,总之不会留下月子病就行,但是晚上有凉风,是肯定不能开窗的。 “我还真吃过牢饭。” 婆婆和杨嬷嬷那里,璎珞负责说服,莫小荷松了一口气,开始有心情说起自己在大越泸州城那倒霉悲催的遭遇。 期间,顾峥进门,把厚厚的帐子,换成了碎花的轻纱流苏帐,床单和丝被,全部换新,又搬来两盆开得正艳的花放在窗台处,整个内室,顿时显得明亮起来。 莫大丫和李秀进门之后,对一切新奇的不行,二人转了一圈,竖起大拇指。 村里妇人坐月子,她们也是见过的,吃食上不提,环境真是憋闷,冬日天冷,还好一些,若是夏日,那味道刺鼻的熏人。 莫小荷的月子,悠然自得,角落还有一个小秋千,又是花又是草,窗户开着,坐在窗下就能看到院子绿色的菜瓜。 李秀一脸羡慕之色,她用手摸了摸凸起的小腹,璎珞说她怀的是双胎,之前胎儿不稳,生产定然会艰难。 才几个月,肚子就和七八个月妇人一般大小,夜里每隔一个时辰要醒一次,李秀觉得很难熬。 “安心,真的没那么疼。” 莫小荷见表姐害怕,面不改色地忽悠,好像生产那日惨叫了几个时辰的并不是自己。 李秀信以为真,自家表妹娇气,她是知道的,莫小荷都说不疼,那就是真的不怎么疼,她安心了些。 “小荷,你这衣裙是不是紧了?” 莫大丫先去看了二壮,那小不点,除了饿了哼哼两声,基本上就是睡觉,不太哭闹,很好带,她都恨不得把小包子抢回来,稀罕的不行。 刚才心思都在二壮,莫大丫这才关注自家堂妹,见她面色白里透红,一点不似自己怀孕时候的蜡黄脸色,人也丰腴了。 “好像是胸大了。” 同为女子,莫小荷也不好意思,她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只感觉胀胀的。 “那是涨奶。” 璎珞用手按了按,促狭地眨眨眼。她带来一些醪糟,做个醪糟鸡蛋,补气血,对下奶也有效果,当然,少不得还得热敷和按摩,这都是顾峥的活计。 莫小荷在坐月子,需要安心静养,午时一到,她准时地打了呵欠,三人见此,只得告辞离开。 一觉睡到下午,莫小荷起身走动,用朱砂加水研磨成汁,在墙壁上的木板描上一朵梅花。 大越用寒梅图计算数九寒冬,每过一天,就在枝干上涂上一朵红梅,她这是极其无聊,用画梅计算月子,给自己找点乐子。 下晌二壮被抱进来,莫小荷笨拙地抱着小娃,因为姿势不对,二壮皱着眉头,一直哼哼。 “璎珞姐姐说,得让二壮吸奶,不然这么涨奶,难受得很。” 莫小荷红着脸,接过温热的布巾仔细清洁,把二壮的小脑瓜放在她的胸口,奈何娃小,没什么力气,半晌都没吸出一滴乳汁,小娃儿哇地一声哭出来,反倒让莫小荷急得满头大汗。 “我来。” 顾峥娴熟地接过二壮,抱在怀里哄了哄,小家伙儿慢慢止住哭声。 “你来喂奶?” 二壮小脑袋不住往自家夫君的胸口凑,莫小荷囧了囧,看来二壮是真的饿了,张着小嘴,本能地做着吮吸的动作。 “我来吸奶。” 顾峥把二壮放到床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在想,自家娘子哺乳,他怎么也要品尝到第一口,不能便宜二壮这个臭小子。 “你……” 顾峥高大的身影压下来,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莫小荷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出来,她的确得靠人帮助,而夫君是最好的人选。 感觉胸口有点刺痛感,紧接着,乳汁源源不断地从顶端溢出来,顾峥品尝了味道,眸色幽深,沉默不语。 “什么滋味,和牛乳一样吗?” 莫小荷觉得自己在问一个愚蠢的问题,但是她比较好奇,小二壮的头埋在她的胸口,吸得很欢畅。 “好,你也来尝尝。” 这边,顾峥俯下身子,炙热的薄唇贴上莫小荷的,他撬开她的牙关,紧接着,一股淡淡的带着甜味的汁液充满口腔,似乎比牛乳还要好喝。 二壮的胃口不大,莫小荷喂了不到一刻钟,小包子吃饱喝足以后,呼呼大睡。 顾峥在灶间用冷水冲澡,脑海里还在回味刚才的滋味,好不容易压下的火苗,再次燃起,他只能认命地接着用冷水冲凉,以抚平心底的燥热。 晚饭是黄豆猪脚汤,为了下奶,莫小荷尽量吃一些清淡的,都是汤汤水水,好在夫君手艺好,猪脚炖得软烂,入口即化,不会难以下咽。 “夫君,你是怎么做的?猪脚没一点腥味。” 满满一碗,最后只剩下几颗黄豆,莫小荷用手捂嘴,打了个饱嗝,在内室走动消食。 产后到现在不过才一天的时间,她感觉自己好了七七八八,除去肚子上的肉松了点,无任何异常。 “和徐铁头学的,加了十颗花椒,一勺子黄酒。” 顾峥在窗户旁边放下一张小塌,夜晚夫妻俩不同床,但还在一个房间里,他不习惯分开,若不是担忧自己的自控能力,他都想躺在她身边,搂着娘子入眠。 璎珞离开的时候,提醒他注意莫小荷的情绪,顾峥敏锐地感觉到,自家娘子没什么精神,以为她有一段没出门逛街,又有点水土不服,想家的关系。 “是有点想,出来半年,只收到一封表哥报平安的信。” 莫小荷脸上浮现一抹轻愁,家里在山上,想下山送信不方便,而且两国刚刚握手言和,秩序还在恢复中,这一路送书信,最快也要一个月。 手里大部分的银子给了婆婆顾夫人,她又惦记上家里的那点宝藏,就怕有个万一,那点宝贝被人一锅端。 “那等二壮满月,我们再离开。” 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要回程,很多东西得开始置办起来。 首先是马车,半途在车马行买的马车简陋,根本不能远行,沿途上坏了好几次,颠簸得差点散架子,全靠顾峥及时修补,马也是上了年纪的老马,拉不动车了。 顾峥说了自己的打算,去买木料,自己打造马车,至于拉车的马匹,京都有专门的牲口市场,有银子,不愁买不到好马。 “车里要准备一个小摇篮。” 莫小荷靠在顾峥的身边,用手比划着摇篮的模样,像个小秋千,两边加装护,随着马车前行和颠簸,摇篮能悠起来。 “好,就照你说的做。” 顾峥冷硬的面部轮廓渐渐融合,想到二壮,嘴角不自觉地轻轻勾起,那小子看上去又一把子力气,以后或许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昨夜躺在床上,顾峥失眠整夜,听着小娃的哭声,心里泛起一丝酸涩,温暖,期盼交织的复杂感。 他能想到很多年以后,二壮从一个小不点成长为顶天立地的汉子,娶妻生子,而他和娘子有了孙子孙女承欢膝下,终日欢声笑语不断。 那些爱啊恨啊,生死离别,仿佛离他很远,自从和莫小荷在一起之后,只有安宁。 当年走生死镖,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险中求富贵,而如今,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他不想让生活有太大的起伏,那会让他很焦虑,怕下一刻会失去点什么。 “夫君,等两年二壮懂事了,咱们再给他添个妹妹,咱家儿女双全,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这年头讲究多子多福,兄弟姐妹相互扶持,也算有个依靠。虽然十月怀胎到生产有太多辛酸,但是莫小荷还愿意为顾峥再生两个,等二壮长大娶了媳妇,家里还有小的陪着他们。 “娘子,咱们有二壮就够了。” 顾峥沉默片刻,摸了摸莫小荷柔软的头发,他是想要一个小闺女,但娘子生产那日的惨叫,现在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想到她疼的哭泣,他马上否定要顾美美的想法。 他娶她,是要疼她一辈子,顾峥见不得莫小荷遭受一点痛楚,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血脉,也不行。 “如果喜欢孩子,就让二壮早点娶妻。” 顾峥看着襁褓中的小包子,很无耻地出了个馊主意,并且在内心为自己的机智默默点赞。 “那你也得看那小子愿不愿意啊!” 莫小荷无语,就算早成亲,也得保证身心健康,虽说村里的娃子十五六娶妻生子不在少数,不过她想等二壮及冠之年再说,男子成熟一些,才更有担当。 “我是他爹,我说的算!” 顾峥眸色暗沉,说一不二的气场又回来了。 一言不合,莫小荷站起身,躺在床上,转身不搭理顾峥,包子才出生就规划他以后的人生,很是不妥,但是她也没和自家夫君争吵,直接扭头不搭理。 顾峥抽了抽嘴角,偷偷瞪了小二壮一眼。这个小子,生下来就是和他作对的!看看,娘子生气了,用后背对着他,他还得绞尽脑汁想怎么哄人。 他决定,等二壮三岁以后,练武之事得操练起来,这小子要敢在娘子面前给他上眼药,他就狠狠地操练一番。 这边,莫小荷躺在床上,心里又不是滋味,本来是夫妻之间的玩笑,她又小题大做地甩脸子,总感觉对不起自家夫君。但是她又和中邪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有心想要道歉,却又拉不下脸,只得憋着。 爹娘和大哥不在身边,她只有顾峥,如果她伤了他的心该怎么办?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心中泛酸,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莫小荷肩膀抖动两下,无声地哭泣,顾峥耳力惊人,还是听见了,他没说话,脱鞋上床,把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良久,等莫小荷情绪开始稳定,顾峥亲了亲她的侧颜,嗓音嘶哑地道,“娘子,是为夫的不是,你生气就打我几下,别自己闷在心里,我哪错了,以后一定改。” 惜字如金的人,道歉却很顺溜,一口气说完,就像是背台词,每次她发脾气,顾峥都是同样的话,一字不差。 久而久之,莫小荷都能背下来,她很怀疑,自家夫君的道歉词也不是自己想的,而是求教能言善道的徐铁头。 这点,她还真猜对了,顾峥也知道自己不善言辞,娘子一发火,他就手忙脚乱,脸上没表情,像个杀神,内心早已心乱如麻,当年一个人挑了几十人的山匪窝,他眼睛都没眨一下,遇见莫小荷,完全没辙。 徐铁头作为狐朋狗友,当即支招,怕顾峥说错,写了一张纸,让他照着念。 又是同样毫无创意的话,莫小荷却一点不生气,瞬间破涕为笑,她迅速缓过神,抱着顾峥的腰,一手捶打着他的胸肌,“这么硬,我怎么打的动你?” 每一块肌肉线条都带有流畅的美感,还不是那种夸张如狗熊的肌肉男,莫小荷最喜欢摸,对此很满意,但是用手打,只能让手跟着疼。 “夫君我还有更硬的。” 顾峥身体蹭蹭地蹿起火苗,声音低沉沙哑,却又好听的不行,莫小荷视线向下掠过某处,面色染上一层红霞,“你个流氓!” “我只对娘子流氓。” 见莫小荷缓和了些,顾峥很是上道,别以为他是花言巧语,他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到底是坐月子,夫妻俩也不能发生什么,搂搂抱抱,耳鬓厮磨了将近一个时辰。 天已经漆黑,半个月亮挂在天际,皎白的月光洒在内室,有一种雾里看花之感。 今年中秋那日,莫小荷中了暑气,加上要生产,吃不下东西,家里也就简单的做了几个菜,平平淡淡的过了。 过中秋,几个月后就是年关,又一年来临,莫小荷深深觉得,这半年多的日子过得太快,转眼即逝。 “夫君,你又没错,为什么每次都认错,而不是和我讲道理?” 莫小荷用嫩嫩的脸颊蹭了蹭顾峥的胸口,声音闷闷地,明明是她发神经无理取闹,每次都要他哄着她。 站在自家夫君的角度想,莫小荷唾弃自己,她就是现代人所说的作女,还带着点矫情,如果她是顾峥,怕是早厌烦了。 “你是我娘子,所以,你永远都是对的。” 顾峥拍拍她的肩膀,能娶到莫小荷,是老天格外开恩,她为他付出太多,不然以莫家的地位,她能轻松的做官家夫人,在后院混得如鱼得水。 他有什么?不过是个山野汉子而已,当年还和乞丐一样乞讨过吃食,长相丑陋,根本没一点配得上她的地方。 “别说你没有错,就算是有错,家也不是讲理的地方。” 顾峥想得很明白,他就算争论过自家娘子,能得到什么?惹得她不痛快,他更不好受。 “夫君……” 莫小荷多愁善感,差点又哭出来,她做个深呼吸,把眼泪憋回到眼眶内,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心底那点浊气,全部消失殆尽了。 接下来的日子,莫大丫和徐铁头跑得很勤快,听说二壮满月要启程往回赶,二人很积极,主动接下来买马的任务。 家里人统一口径,青稞是杨嬷嬷的干儿子,莫大丫是个头脑简单的,根本不会想歪,只是偶尔感叹一下,男子长得比女子还美,让她很受打击。 “小荷,你这月子坐的舒服,能洗头洗澡,整日琴棋书画,过的和养在深闺中的小姐一般。” 莫大丫先是抱着二壮稀罕一番,贴了贴他的小嫩脸儿,见打扰包子睡觉,她又轻轻地把二壮放在摇篮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汤,道,“璎珞咋说的,真不会坐下月子病吗?” “堂姐,我好着呢。” 对比坐月子灰头土脸,面色蜡黄的妇人,莫小荷可谓是容光焕发,她晚上睡觉之前,用腹带绑着腰部,白日里也会做做运动,日子充实不说,皮肤也恢复了紧致。 坐月子不一定要捂着不见人,像她现在,在窗户边搭上小几,铺开画纸,不时地看一眼窗外忙着打造马车的顾峥。 日头火热,顾峥拿着铁锤,撸起袖子,露出比小麦色略深的结实的手臂,汗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流,浸湿的衣衫贴在胸口处,勾勒出肌肉的轮廓。 莫小荷托着腮凝视,偶尔低下头,在宣纸上勾勒寥寥数笔,顾峥看过来的时候,她柔和一笑,夫妻俩谁也不曾开口,暗中眉目传情。 莫大丫喝了冰镇酸梅汤,舒服地长处一口气,她上前几步,站到自家堂妹的身后,发现画纸上那个低头用锤子钉木板的汉子,正是妹夫顾峥。 画纸的一侧,还有一叠已经完成的画作,上面顾峥或坐或站,人物表情刻画得入木三分,那淡漠的眼神,都和他平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每天就画一个人,有什么意思?莫大丫摇摇头,不晓得顾峥到底给莫小荷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这丫头死心塌地,不顾他容貌上的缺陷而死心塌地地跟随。 “这些画作回头我都要裱起来,挂在家里。” 莫小荷好不容抓到个能聊天的,兴致勃勃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想给自家夫君画一屋子的自画像,等二壮长大,挨个给二壮说明,就当个回忆也好。 这个年代没有照相机,她一直找不到能留下回忆的方式,记忆会一点点地模糊,所以,她突然萌生这个想法之后,马上付诸于行动。 “这个想法很好,往年过节,咱们镇上都有书生出来摆摊,帮着写书信和作画,等回去若看见了,我让画师帮着我和徐铁头画一幅。” 莫大丫对这个提议很有兴趣,以后一年争取画一幅,穿戴不同的服饰,最好能在不同地点,等老的时候,拿出来回味,万一运气好,有了后代,这些画作就作为传家宝,比那些金银珠宝有价值的多。 “对了,这么一打岔,我差点忘了,你看我这记性!” 莫大丫拍了拍头,说起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昨天午时,她和徐铁头去了菜市口。 菜市口挨着京都的贫民窟,那边多是日子过不下的流民,来京都打拼,四五户人家共用一个大杂院,乱糟糟的。 那处也算是京都一处闹市,穷凶极恶的犯人,一般在此被斩首,吴进士选在昨日午时三刻问斩。 莫大丫特地跑去看热闹,她这个人记仇,对害得她如老鼠过街,不敢露出真面目的吴进士,恨到骨子里,特别是这个人渣蓄谋杀妻,简直是个败类,早死早超生,地府也需要人做苦力赎罪。 “你坐月子没看见,菜市口挤满人,我带着一箩筐的烂菜叶子,也不知道被那个倒霉催的挤扁,被踩在脚下,那人多的,里三层外三层。” 莫大丫肚子里的墨水有限,绞尽脑汁才想出来几个形容词,她为了能用臭鸡蛋和烂菜叶丢吴进士,还花了二十文钱,特地把一位老大娘的存货买了来。 “然后呢?” 香儿纵然有千般不是,却不应该得到那种下场,是她咎由自取不假,可吴进士的行事手段,着实太过残忍。 “眼瞅着差一刻斩首,吴进士翻供,非说自己是冤枉的。” 吴进士被绑在树墩子之下,头上戴着枷锁,痛哭流涕,很快下体就湿了,一股腥臊味,行刑的刽子手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恨不得马上到时辰,一刀下去,耳边就清净了。 “堂姐,你倒是快点说,吴进士最后被斩首了没?” 莫大丫说几句停顿片刻,莫小荷放下画笔,追问道。她想,若是吴进士没死,她恐怕会相当失望,夜长梦多,这种残忍的杀人凶手,多呼吸一口空气都是奢侈的。 “当然,他要是不被砍头,那还有王法吗?” 莫大丫当时也同样担心这个问题,围观的人群有那些是非不分的混人,联名上书,请求衙门重新审理,闹了好久。 按照常理,百姓只管看热闹,闹事和衙门对抗的很少,那些人似乎是收了银子,被人指派着帮吴进士喊冤,背后必然有推手。 “最后,吴进士自己认罪,甘愿伏法。” 连续喝三小碗的酸梅汤,莫大丫才觉得稍微解渴了点。她就受不了喝茶的小碗,太精致,容量也小,喝一口就没了,还是村里的大海碗喝着痛快。 见堂妹疑惑的目光更甚,莫大丫好心地解释,吴进士那种人肯定要垂死挣扎,拒不承认罪名,但是说来也巧,香儿的堂妹直接上台,他就下尿了裤子。 “诈……诈尸了!” 莫大丫抬起手,学着吴进士当时的动作,双目圆整,眼睛差点瞪出血丝来,随着香儿堂妹的走进,他直挺挺地倒下,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行刑的刽子手见此,泼了一盆冷水,吴进士清醒以后,发觉自己的行为无疑在认罪,他认命地吃两口饺子,随即上路。 “小荷,香儿的堂妹和她实在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身高,体型,说话的声音,若不是确定她死了,尸身也是残缺不全的,我也以为香儿诈尸!” 莫大丫作为知情人,主动找香儿堂妹套近乎,香儿是和她有过口角,却和她堂妹没关系,一问才得知,原来二人是双胞胎姐妹。 原本是大喜事,可当地的风俗,生出双胞胎为大凶,会争命,必须丢掉一个,于是,香儿的亲妹妹被丢到山里,她大伯娘着实不忍心,偷摸捡回来抚养,亲妹妹便成为堂妹。 “还有,我昨天还看到璎珞在妹夫恩人的马车上。” 莫大丫挤眉弄眼,表情滑稽可笑,当时一个小丫鬟撩开马车帘子,她借机向里看,发现二人靠在一起,似乎很亲密。 “那有什么奇怪的,璎珞姐姐给恩人医治腿伤。” 莫小荷轻轻咳嗽两声,恩人遭遇接连不断的打击,脾气有点古怪,阴晴不定,本身又是娶亲过的,被香儿扣上一顶绿帽子,就算以后再娶妻生子,没准也会因为曾经的阴影得疑心病。 虽然是恩人,曾经救过夫君的性命,可对于璎珞来说,并不是良配。 这些话,她委婉地说过,但,莫小荷不会干涉好姐妹的私生活,当年她和顾峥成亲,家里人没一个看好的,如今日子过的也很是不错。 “治疗腿伤能治人家怀里去?投怀送抱啊!” 莫大丫无语望天,对堂妹的单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也只负责八卦,璎珞眼高于顶,能看上个被戴绿帽的,还真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此后十几日,小几上的画纸成批量增长,到出月子,已经有厚厚一沓。顾峥虽然很多事都听莫小荷的,但是出门这一点,被他严明禁止。 只有十几个平方的小房间,闭关一个月,闷都要闷死,莫小荷也只能靠着作画打发时间。好在曾经学美术,专心投入到作画中,时间就不自觉地流逝。 二壮满月,按照大越的习俗,杨嬷嬷要给小包子剃头,据说胎毛剃得越干净,以后的头发就会长得乌黑浓密,但是莫小荷知道这些毫无科学依据,但是她不可能和老古董们谈科学,只能入乡随俗。 在杨嬷嬷拿着剃头刀的时候,她这个做娘的马上不淡定地,一只手紧紧地拉着顾峥的衣袖,很怕杨嬷嬷一个手抖,让二壮头皮受伤。 “小荷,你安心,杨嬷嬷手法很好,峥儿当年就是她帮着剃的头。” 顾夫人见儿媳紧张得紧咬双唇,差点咬出血来,赶忙出声安慰,让她不用太在意,满月剃头是习俗,所有小娃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提还好,顾夫人一说,莫小荷差点晕过去,二十多年之前剃过头,那手法得多生疏? “杨嬷嬷,还是我来吧。” 顾峥安抚地拍拍自家娘子的肩膀,接过杨嬷嬷的剃刀,莫小荷一看剃头人是自家夫君,心底那点忐忑不安立即消失不见。 顾夫人深居简出,在大吴京都住了半年多,很舍不得离开,想多住一段时日,目前来看,京都要比往北走安全,他和青稞商量后,决定留下,想让杨嬷嬷跟着一起走,顺便照顾二壮。 “夫人,那你……” 杨嬷嬷很为难,一方面放不下二壮,这个小包子是她亲自接生,一转眼一个月,二壮原本皱巴巴红彤彤的皮肤长开,白胖白胖的,眼神和黑珍珠一样清亮,随莫小荷居多。 平日二壮很少哭闹,饿了就哼哼两声,只要抱着举高,就会咯咯地笑出声。 可以主子的情况,不太适合找下人服侍,她一走,洗衣做饭等活计,就落在顾夫人身上,想到主子下一碗汤面差点把灶间烧着,杨嬷嬷更是忧心。 “娘,让杨嬷嬷留下吧。” 二人主仆情深,二十来年都没分开过,她何必做那个恶人?莫小荷出言相劝,她自己也可以带着二壮,这包子傻乎乎的,而且还小,除了喝奶,什么都不懂。 顾夫人和青稞在京都也好,至少璎珞能帮忙庇护,还有一点,表姐李秀月份大了,还是双胎,生产时注定凶险,有杨嬷嬷这种有经验的老手帮衬,她也能安心。 “你这孩子,总是为别人考虑。” 顾夫人嘴上埋怨,脸上却露出笑意。婆媳二人要分开,第一个舍不得的就是她。 莫小荷提议,请一位画师,为一家人画几份全家福,她拿走一份,带回去裱起来。 “这个主意好!” 顾夫人大力支持,花高价请了一位画师,画作出来,几个人都非常满意。 转眼到农历九月底,顾峥和莫小荷夫妻二人着实耽搁不下去,这一路上有二壮在身边跟着,自然是不好露宿山野,再加上之前走运河留下不小的阴影,为谨慎起见,顾峥拿着地图反复研究,最终选择一条大路。 全程官道,若是来不及进城,路上还有驿站,多给一些银子,至少能分配差不多的房间,安全有保证。 “恩,是有点绕远。” 莫小荷听自家夫君这么一说,接过地图看了看,本来走水路才是最近的,一条直线走下去,至少节约五六天的行程。但她自从体会过有变故之后,在水上深深地无力感之后,非常赞成顾峥的安排。 启程日期特地请人算过,农历十月初一。一路游山玩水,不着急赶路,按照两个月走,速度再慢,年底之前也肯定能回家。 回去正好赶上年关,夫妻俩置办年货,然后回到山里,今年和往年不同,有二壮在,即便是小包子还不会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地叫,也给家里增添不少的人气。 “夫君,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回程带我去海边捡海虫子。” 说海参,顾峥不知道,一提海虫子,顾峥挑挑眉,马车沉到河底,上面的行李有不少,包袱中还有莫小荷最喜欢的一条衣裙,她提都没提过,相反,对那一筐海虫子念念不忘。 从海边离开之前,顾峥和当地渔民提起过,他需要二百斤晒干的海虫子,并且给了定金。 渔民听说海虫子还能卖钱,当即点头许诺。这东西平日打渔也能捞上来不少,有鱼有虾的,谁吃这个东西,软趴趴地像海蛇,滋味也不怎么好。 “夫君,我就没想到这一点,你真是太好了!” 海参要晒干至少得一段日子,他们着急走,等不得,最多能买点新鲜的,自己回去处理,若是有干海参,不占分量,她还能多带点走。 莫小荷一激动,直接跳起来搂住顾峥的脖子,送上香吻一枚。从生产之前到现在,算算顾峥已经有三四个月没吃到肉,她用了璎珞给的药丸,身材恢复非常好,一点看不出是生过包子的小娘子。 夫君处处为她考虑,她也得让他满足,今晚就开荤。 于是在晚上,顾峥敏锐地发觉自家娘子主动起来,穿着一件透明的肚兜,自己哼着小曲,在内室跳舞。 他忍耐太久,发觉身子疯狂地其了反应,他咽咽喉咙,眼眸幽深。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莫小荷不太记得歌词,唱几句,哼哼几声,她动作太大,胸也跟着颤抖不止,胸口处很快被流出来的奶水浸湿。 “娘子……” 顾峥的自制力已经达到极限,自家娘子这么的热情,他必须好好表现,直接打横抱起莫小荷,扔到床上,整个人压上去…… 一夜缠绵,莫小荷有一种深深地满足感,她和他在一起,从夜幕降临到太阳升起,没有分开过。 顾峥的汗水滴滴滚烫,落在她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浸湿了床单和被褥…… 农历十月初一,天明时分,下起淅沥的小雨。 莫小荷起了个大早检查包裹,她自己的衣物总共就几件,因为后期肚子太大,做的都是宽松的衣裙,衣裙都被她装起来,想着以后有孕直接穿,不用特地重新修改尺寸,也省得麻烦了。 徐铁头和莫大丫早饭都没吃,二人在门口等候,留下莫小荷夫妻二人和顾夫人告别。 青稞起早到灶间做饭,他身份尴尬,习惯默默地做事,也是为避嫌,就没往几个人跟前凑。 “小荷,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二壮,我的大胖孙子啊,再过几个月,说不定会开口叫祖母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顾夫人再舍不得,也无济于事,再说她也不是不回去,听儿媳莫小荷描述山里的日子,她很憧憬。 “娘,我会的。” 莫小荷保证,认真地听着顾夫人唠叨。曾经高冷的婆婆,如今也食了人间烟火,和村里那些大娘没两样。 和莫大丫汇合,莫小荷上了马车,她带了甜滋滋的地瓜饼,全部进了堂姐的肚子。 城门处,李秀和夫君林秀才,璎珞三人早早地等待原地。璎珞准备一个包袱,其中最多的是药丸。 “小娃用药比较麻烦,药瓶上我贴好标签,里面还有一张单子,是专门针对用量的,你仔细看看。” 璎珞把包裹塞到莫小荷手中,很是不舍,好不容易有个能说到一起的姐妹,如今又要分开。 家中有事,她暂时不能离开京都,还得帮着莫小荷看顾怀双胎的李秀,等一切都解决之后,璎珞觉得自己不能一味回避,要更加主动出击,搞定终生大事,到时候再给好姐妹报喜。 “璎珞姐姐,客气的话我不说,我会给你写信,还有,若是有牛肉,让人通知我。” 麻椒牛肉下火锅,回味无穷,到边城是年关,年底天凉,肉类能多放些日子,莫小荷还打算囤点货,准备过年吃。 “小吃货,少不了你的!” 璎珞点了点莫小荷的额角,那点要离别的情绪被一扫而空。她昨天看到了徐雁回,并没有提及莫小荷要离京,以免送行时和兔子精遇见尴尬。 出大吴都城,城门口的士兵检查相当仔细,不仅仅要查看路引,偶尔还得盘问几句。 朝中有人好办事,也不晓得璎珞怎么打点的,一行人被带着走最左侧的快速通道,不用排队,很顺利的出城。 莫小荷和堂姐一人打开一边的车窗,对着城门底下的身影一直摆着手臂,直到人影渐渐变小,最后只成为一个黑点,消失在原地。 来不及感叹,二壮小包子哼哼出声,莫小荷带孩子已经很熟练,她从摇篮抱起二壮,发现这小子尿了。 “换尿布吗,我来帮你。” 莫大丫巴不得给自己找点活计,把换下的尿布扔到马车上隔出来的净房,再次感叹马车的舒适。 顾峥了解莫小荷的脾气,这次他们回程的路线和来的时候稍微有点不同,要路过几个没去过的城池。 沿途有好吃的,好玩的,她必定会买来一些,这样就得考虑马车的空间。 马车上方一周被做成行李架,看着不大,实则很能装东西,车凳下被掏空,类似榻榻米一般的小方格,同样能装置一些衣物。 马车宽大,专门隔出来一个小净房。净房做的是小天窗,大太阳的时候整个打开,暴晒二壮的尿布,还能起到消毒的作用。 沿途烧水不太方便,好在秋老虎很旺,一盆一盆的水放在地面上,能被日头晒得很热乎,洗漱不成问题。 “这都是我夫君琢磨的。” 面对堂姐夸赞,莫小荷表面上谦虚,内心得意的不行。她就提了几句二壮的安排,顾峥马上考虑到方方面面。 马车前面特地做了一个棚子,不但挡刺眼的阳光还挡雨,莫小荷若是在马车里坐腻味了,也可以在前面欣赏沿途的风景。 马车的车窗还有防护栏,就怕遇到不好走的路,二壮小包子会被颠出去,提前做个防范。 “小荷,人家小娘子有身孕,脸上都长斑,你咋一点没有呢?” 不仅没有,莫小荷的皮肤晶莹剔透,带着淡淡的红晕,一看就是日子过得舒心。 没有难缠的婆婆和小姑子,夫君又体贴专情,莫大丫总是感叹,自己堂妹是个有福气的,别人羡慕不来。 “有身孕后,脸上要长斑的吗?” 莫小荷对此一窍不通,听说是叫妊娠斑,貌似有这么回事。 莫大丫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一孕傻三年,看自家堂妹,的确不如以前机灵。 回程速度放慢,走走停停,要顺利得多。在海边,莫小荷玩得嗨了,愣是住小半个月,以至于原本的到达时间错后,农历十二月初十,才到镇上。 战事已过,小镇早已恢复平静。闹事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喧闹声声,只是到底少了几分即将过年的喜庆。 院子空荡荡的,但是很整洁,并没有多少杂草,看得出来,有人过来打扫过。 回镇上第一件事,莫小荷按照林秀才和表姐李秀的委托,去林家送东西,顺便告知二老,表姐怀双胎的好消息。 林秀才爹娘一听,当即乐开花,又不放心在京都的儿子儿媳,但眼瞅着过年,他们就算启程,也赶不到,只得耐心在家里等。 外公外婆镇上的院子没人,想来一家人还在山里。莫小荷就说,山里空气好,环境好,住上一段日子,就会舍不得走,看来是真的没回来。 “夫君,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 莫小荷说的家,是指山里。家中地方大,还有火炕,走在地板上,暖暖的温度,不用担心染上风寒。 而且,她手里还有一个宝贝匣子,得趁机藏树洞里去,年底小贼多,莫小荷生怕一个没注意弄丢,那他得肉痛死。 从大吴京都启程,走了半个月,莫小荷才在行李中发现这个莫名其妙的红木匣子。 她用手拎着还挺沉,以为是顾峥准备的,谁知一问,并不是。 匣子来源不明,她还真怕里面有毒药什么的,带着手套和口罩,嘴里喊着解毒丹,兴师动众地打开。 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惊呆了! 上好的翡翠挂件,各种闪着亮光的珠宝首饰,还有几颗极具现代感的黑珍珠。 莫小荷爱不释手,挨个翻看,最后在箱子底下,发现一封信。 信是徐雁回写的,恭喜莫小荷喜得贵子,里面的算是贺仪,他因为璎珞,不能来看二壮,只得偷偷摸摸地,如果可以,想要二壮认他当干爹,当然了,认亲以后,好处肯定不会少。 他徐雁回是什么人?黑市的主子,江洋大盗一枚,专门靠盗宝发家,他抛出这么一大块肥肉,莫小荷却不能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是她不能出卖自家二壮,这封信,她就当没看见过,至于宝贝,她很自然地笑纳了。 “好。” 顾峥清楚自家娘子为啥猴急,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浅淡笑意。 回到山里,家中要彻底打扫,除了米面之外,也没多少东西,总得要买一些菜蔬。 “不用吧,大舅家肯定有的。” 光一个小匣子分量就不轻,还有她的宝贝海参,不能一次带到山里,就先送到乡下的老宅,分批次运送。至于别的,能少带就少带,能不拿就不拿,不然太占分量。 夫妻俩商议后,只在卤味铺子买了点熏肉,打算回家做个油饼卷菜,缺什么,第二日下山再补。 冬日里,北风呼啸,天色阴暗,飘起了小雪花。从大吴京都一路往回赶,莫小荷几乎每天都能感觉到气候的变化。 越往北越冷,她也逐渐从秋装添衣,最后换了厚厚的棉袄。家里的棉被还是去年的,看这天色,一场雪怕是得下一阵子。 “买一套吧,下雪天也没办法晒被,不如新棉被盖着舒服。” 顾峥点头,夫妻俩达成共识,又去前面的布庄。莫小荷正和自家夫君说话,冷不丁地用余光看到一道身影,那人走得很快,手里拎着几个油纸包,三两步之后,就拐进一条小胡同。 “夫君,刚刚那人,好像是我表哥李河。” 在京都收信不方便,前前后后莫小荷总共收到两封信,都是李河写来报平安的,家人很喜欢山里,住着舒心,李河和冯大春学会打猎和下套子,他们经常能吃到山鸡和兔子。 深山常年荒无人烟,野兽扎堆,随便在深潭水附近做个陷阱,总能抓到几只倒霉蛋,冯大春还打过野猪,那些猪肉家里吃不完,被张大娘做成大越风味腊肉。 “那咱们跟过去看看。” 顾峥驾着马车往前走,但是前面是小胡同,逼仄窄小,马车进不去,只能容纳两三人行走。 “夫君,我应该没看错,那身衣裳是我表哥的,秀表姐成亲那日,他还穿过。” 莫小荷之所以如此笃定,是那件袄子的款式是她设计,料子也是从大越泸州采买,他们之前做生意进的布匹之一,在镇上,应是独一无二的,很难找到第二件。 镇上的院子没人,众人都住在山里无疑,那么李河单独下山,又穿得这么正式,有些耐人寻味了。 “好,我就在这里等你,若是有事,你叫一声。” 顾峥留下看着马车里呼呼大睡的二壮,只得低声嘱咐自家娘子几句。 “夫君,这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 被夫君关心,莫小荷心中受用,表面上嗔了几句,她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沿着胡同往里走,最前方是被堵死的,右手边,有个转角,里面又是一条小胡同。 莫小荷中走进去,见一户人家的院门虚掩着,她站在门口向内张望。 院子里,李河正在和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说话,他把油纸包递过去,低声道,“这个是我在九芝堂让老郎中配置的汤药,里面还有方子和用法,告诉你家小姐,按时吃药,什么都会过去的,凡事想开些。” “李河大哥,我知道,只是小姐她现在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晚上起夜,看到小姐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小丫头垂下头,眼眶红红的,她吸了吸鼻子,单薄的身子站在风雪中颤抖,看着分外可怜。 家中遭逢巨变,老爷和夫人都已不再人世,小姐孤苦伶仃,也没什么亲人,一时间无法接受也在所难免。 “马上过年了,总不能带着病气到来年去。” 李河叹息一声,递给小丫头一个手帕,道,“我现在住得比较远,不能每天都过来,如果有急事,就去找我的兄弟帮忙。” “李河大哥,你真是好心人,若是没有你,小姐她……” 小丫头想到伤心事,再次痛哭失声,这倒让李河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 “你进去看看小姐吧,小姐昨夜做了噩梦,这会儿怕是睡着了。” 孤男寡女私下见面,对小姐名声有碍,小丫头纠结了片刻,还是做出决定,都要活不下去了,要那个劳什子的名声做什么! 她娘是小姐的乳娘,所以她在八九岁的时候就在小姐身边服侍,前两年,一日小姐出门上香,马车坏到半路上,偶遇李河大哥帮忙,从那会开始,小姐便有了心事。 但自家高门大户,小姐的爹爹可是知府老爷,总要为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老爷瞄的那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公子,挑挑拣拣,最后选中正二品武将嫡子。 谁料,这才是埋下祸根的根源所在。二品武将有旁的心思,勾结南边小国,早已打了主意,老爷又是边城的父母官,二人更是一拍即合。 她一个小丫头,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听小姐说,大吴和大越开战是个圈套。通过这个圈套,设计让二品武将落网,自家老爷大难临头,还不等逃离,就被打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皇上开恩,并没有满门抄斩,而是处死全部男丁,女眷被收押,贬为官奴,夫人心高气傲一辈子,受不得此等侮辱,一根绳子吊死在家中,被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她娘也随了夫人,前后脚走了,走前还嘱咐她,要照顾好小姐,千万不能让小姐受苦。 李河为避嫌,只进去看一眼,出门的时候,魂不守舍,他给小丫鬟几十两银子,让她把年货置办起来。 “嘿,表哥!” 莫小荷从胡同窜出,吓得李河差点扔掉手中的帕子,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一针一线绣出的,他放到怀里,仔细打量眼前的表妹。 将近一年未见,莫小荷个子又拔高了些,到他的耳际,面色红晕,眼角含笑,小腹平平,他很是惊喜,随后疑惑地道,“小荷,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在这?” “今天才到,我和夫君买点东西,打算回山上。” 莫小荷努努嘴,对着小院的方向,一脸让李河交代的神色。 “唉,说来话长。” 人这辈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变数,他从前恋慕知府千金,奈何自己就是个穷小子,随便一个府上的下人,都比他得脸,李河心里门清,只是暗地里幻想有一天能抱得美人归。 “表哥,你不是还有这个念想吧?” 莫小荷轻轻皱眉,她想到青稞被知府老爷打得遍体鳞伤,就对这一家子没任何好印象,包括知府千金,或许,这就是偏见。 有句话说的好,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若是那位大小姐还拎不清,端着小姐的架子,让人伺候着,大舅和大舅娘跟着为难。 家中变故太大,这位小姐整日的哭,和林黛玉一般,表哥娶这样的人进门,不是成心找不痛快吗? 当然,这话莫小荷不好提,毕竟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去干涉别人的姻缘,只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问题。 “这个……” 李河吞吞吐吐,他之所以抗拒相看,就是心里一直存着念想,只是以前两个人差距太悬殊,他只能埋藏在心里。 现下,他暂时没提起,是不愿意乘人之危,打算过一段时间,等她情绪稳定再谈。 “先不说这个,家里人都还好不好?” 莫小荷见李河的神色,心里有了底,二人并肩走出胡同,顾峥正站在树下等着二人。 “妹夫。” 李河和顾峥打招呼,眼睛不停地往马车里扫,他还不知道表妹生男生女,包子长什么样。 “家里一切都好,新盖的屋子结实,山里空气好,爷奶每日都在周围走几圈,都不愿意下山了。” 提起家人,李河多了几分笑容,这次下山,他的主要任务是采买年货,年货放在相熟的杂货铺里,这会儿他去取过来,然后回家。 “上马车,咱们早点走,我看这场雪有下大的趋势。” 莫小荷归心似箭,不断催促,李河对追出门的小丫头招手,然后快速闪身上马车。 上车第一件事是看摇篮里的二壮小包子,小家伙睡醒了,懵懂的小眼珠四下看看,见李河是个陌生人,咿咿呀呀叫两声,流下了口水。 “哎呦喂,秀色可餐!” 莫小荷调侃几句,让李河哭笑不得,坐下来之后,才说着这将近一年中发生的大事小情。 “表姐开始不晓得自己有了身孕,幸好发现及时,躺在床上安胎一个月,现在一切安好,等她生完再回来。” 李河不断点头,怀了双胎定然要早产,眼瞅着过年了,万一生在路上咋办?等生产过后往回走也来得及。 听闻一行人差点被冤枉成杀人凶手,李河瞪圆了眼睛,真是啥倒霉事都碰见了,还有所谓的水怪吃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兄妹言谈间,回到莫家村,马车放到老宅,顾峥把二壮放在小背篓中,手里提着大包袱,连莫小荷,手里也拎着点衣物和菜蔬。 三人结伴而行,因为不知道夫妻二人的归程,每隔半个月,张伯和张大娘都去打扫一下,临近过年的关系,家里刚刚打扫过,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上山的路上,雪花变得又大又急,很快便落了厚厚一层。李河见此,加快脚步,面色严肃,大雪天,他不好辨别方向,很容易在山中迷路。 “我认得。” 就算有经验的老猎户,都不敢在雪天进山,顾峥在山中生活多年,自有一套自己的辨认办法,尽管如此,到山里,天也漆黑了。 夫妻二人先去和家里人打招呼,要说的话太多,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大舅李大壮让二人先回家,把火升起来,可别冻坏了小二壮。 离开一年,莫小荷走进家门那一刻,心里是抑制不住地紧张和兴奋,无论在外面多好,都找不到归属感,只有这里,才能让她获得心灵上的宁静。 顾峥先把二壮放在屋里,小包子很给面子,没有哭,一路上稍微有点颠簸,吃奶之后,二壮睡得香甜。 莫小荷先把东西归类放好,家里很干净,一切摆设都和离开前一样,她就是简单打扫,又用面做了浆糊,把家里的高丽纸加厚一层。 “天太冷,我做了菠菜鸡蛋面,咱们就着卤味吃点,等明日我下山,再多采买点东西回来。” 片刻后,顾峥端上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面汤,里面点缀着翠绿的菠菜,上面点了几滴芝麻油,香气扑鼻。 灯光如豆,夫妻俩坐在炕桌上,边吃边聊,莫小荷舒服地喟叹,哪也不如家好,她终于可以安心的过个年。 腊月里,连续下了两三天大雪,年味越来越浓。雪天路滑,下山的路不好走,莫小荷在家看着二壮小包子,顾峥和李河一起下山采买。 家里山鸡野兔,还有野猪肉,都是新鲜的,肉食不缺,但是青菜就难得了。 百姓们已经学会在灶间里用木头箱子装土种菜,只不过地方有限,家家户户也就能种点韭菜和小葱,留着过年包饺子吃。 富户人家有暖房,豆角,茄子等菜蔬不缺,市面上价钱却极其高,有些好存放的,都是从南边运来的。 辛苦了一年,家家户户都想在过年冲冲喜,即便是没有多少银子,也要想方设法为过年加个菜。 顾峥各种菜蔬买了一箩筐,他知道自家娘子喜欢吃火锅,莫小荷在喂奶,不能吃太辣重口味的,打算做个骨头汤的锅子,天冷时候涮菜吃,暖暖身子。 鞭炮,年画,春联,红灯笼,小儿的玩具,拨浪鼓,布老虎,顾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往前一挤,一张黑脸,吓哭了正在玩布老虎的小娃。 李河跟在后面连连摇头,只感觉顾峥脾气秉性变了不少,以前有人多的地方,他是决计不会凑在前面,眼下不同,总是往小娃们跟前扎堆,看着一群张着嘴嚎啕大哭的鼻涕虫,再看嘴角勾起心情很好的顾峥,李河抽了抽嘴角,只得在后面帮着擦屁股,给小娃爹娘连连赔不是。 他觉得好丢人,不想和妹夫一起逛街怎么办?李河一脸黑线,面对百姓们不友善地目光,他恨不得当众隐身,装作不认识顾峥,李河暗搓搓地想,现在二壮还不懂事,不能分辨美丑,小包子看谁都傻乐,等过个一两年,会不会被他爹爹那张丑脸吓哭? 下雪天,李河辨认不好方向,只能和顾峥同行,然后挤出一点时间,到小院去看心上人,帮着小丫头劈柴,干点活计。 这些顾峥看在眼里,回家如实和自家娘子禀报,当然集市上吓哭小娃的一幕,他很好地隐瞒下来。 “估摸我大舅娘他们还不知情,这个年后再说。” 大过年的,还是别捅破这层窗户纸,破坏气氛。莫小荷知道,家里人都不太喜欢官家千金,认为门不当,户不对,不好伺候,找个村里人家勤快的闺女最好,偏生表哥眼气高,又喜欢长得美肚子里还有点墨水的。 冬日里,山野中一片纯白,北风狂啸,内室却温暖如春。家里有二壮,莫小荷有事做,整日和外婆,大舅娘,张大娘坐在一处,喝着热茶,手下却不停,赶制过年穿的衣物。 腊月二十四,扫房日,家里上上下下,都被顾峥打扫一遍,包括以前顾及不到的死角,灰尘全部擦拭干净,让家里焕然一新,窗明几净。 从腊月二十五开始,家里就开始按照北边的习俗,蒸豆包。今年过年人多,一大家子,还有顾峥这种食量大的,大舅娘文氏干脆找出来一口小缸,包了糯米的粘豆包,放在缸里冻上,吃饭的时候拿出来几个,下面垫着白菜叶子,蒸出来撒上点白糖,比年糕好吃。 莫小荷琢磨让自家夫君下山送个口信,让堂姐莫大丫和徐铁头来山上过年,二人都没有什么亲戚在,夫妻俩独自过年,孤零零的。家里房间多,全部打扫出来,就等着招待客人,连被套也都拆洗过,都是新晒出来的,带着太阳温暖的气味。 顾峥早上下山,到午时还没回来。莫小荷一个时辰跑到门口张望一次,夫君离开前说过,到时候把人直接带回来,晚上就吃火锅,人多,也热闹。 肉片都切好了,迟迟不见人,她急得在家里绕圈,就担心出现什么变故。 黄昏时分,门口传来响动。莫小荷赶紧披上衣服,穿着鞋子下地,刚跑到院里,和迎面而来的女子撞上,两个人哎呦一声,彼此都捂着额头! 家里怎么有女子!莫小荷大惊,仔细一看,对方圆脸,大眼睛,正苦着一张脸,她顿时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大嫂?” 张纤纤,她不是在大越京都?怎么来了?难道说……,莫小荷一脸期待地看向门口处。 很快,欢笑声传来,莫小荷睁大眼睛,爹爹,娘亲,还有大哥,一家子全回来了! “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 李氏进门看到莫小荷,直接用手拧着她的耳朵,提溜到屋里,“大冷天的,站在院子里干啥?” 话说一半,李氏就没了声音,眼睛完全被二壮吸引,这小包子,是她的外孙,还好,二壮长得像她闺女,若随了顾峥,以后怕是不好说亲。 当初顾峥答应得好好的,先暂时不要小娃,等莫小荷身子骨长开再说,谁料他阳奉阴违,一声不响地,下手倒是快! 收到信的时候,李氏很难形容自己震惊的心情,在她眼里,闺女莫小荷还没长大,还是个孩子呢! “娘,你咋这么对我?” 莫小荷眼泪汪汪,以前被拧耳朵,那都是自家大哥的福利,她一直被爹娘娇生惯养,只有气的狠了,李氏才假装作势打上两下,不过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你这死丫头,你不知道娘多担心!” 李氏得了消息,就要往回赶,奈何两国打起来了,她在莫家,多少能听到点小道消息,知道这场战事不会太久,但是做娘的,仍旧免不了担忧。 农历十月中,莫怀远娶了张纤纤,此行是为到到莫家拜祠堂,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年前回到大吴的莫家村,祭拜祖先之后又没日没夜地赶路,只为见莫小荷一面。 许久未见,岁月好像在莫家父子的脸上定,李氏也是如此,眼眶红红地说着狠话,心却柔软到不行。莫小荷转过身,背对众人擦了擦眼泪,又和夫君一起安排屋子。一大家子围坐在炉火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一起期盼来年的到来,岁月静好,真希望时间能停下来,定格在这一刻。 她知道,无论以后面对什么,暴风骤雨,艰难险阻,她都无所畏惧,因为有关心她的家人,一颗心都放在她身上的夫君,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题外话------ 正文完,番外的内容是填补前文没交代的,主要是顾峥莫小荷夫妻的养娃日常。 小娇娘从平淡中开始,又在温馨中结束,感谢一直以来给予小莲大力支持和关爱的书友们,没有你们鼓励,本文或许真的写一半,就要被放弃了 你们没有放弃小莲,我也不能放弃自己,谢谢大家的无限包容! 番外卷 第001章 五年后 农历刚到十一月,大越北地历城已经是大雪纷飞,铺天盖地鹅毛一般的雪片,扑簌簌地落下,很快,地上树上又落了厚厚地一层,滴水成冰,在这里,几乎看不到别的颜色。 一座农家小院里,断裂的木头桩子上,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约莫五六岁的光影。小娃在寒风中,身板也是挺得直直地,保持一个姿势蹲马步,一动不动,很快,他全身上下,浮着一层雪,变成了雪人。 “二壮,太冷了,咱们不练了,赶紧回屋!” 莫小荷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开始在小娃身上扫来扫去,尽管几次碰见了儿子眉眼,二壮鼓着腮帮子,一动不动,眼神里带着倔强和坚韧,他爹爹说过,如果不习武,就得帮一辈子矮子,娶不着媳妇不说,还不能保护娘和妹妹。 二壮觉得,娘亲好像不用自己保护,一切有爹爹在,烧火都怕娘手熏黑了,妹妹比他小一岁多,习武上有天分,才练了几个月,就比他厉害,更用不着他,这个现实,让二壮很伤感。 作为全家唯一一个拖后腿的,顾二壮从开始的漫不经心,抓到机会就偷懒,转变为现在这般发愤图强,的确经历一段曲折的心路历程。 他长得像娘亲,斯文俊秀,有一点男生女相,天然的书生气质,根本不符合他这个富有乡土气息的小名儿,因此经常被嘲笑。 在和村里的娃打架输了几次以后,顾二壮才反省,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万一再没一身好武功,以后被人抓去当压寨夫君咋办?娶媳妇自己都不能做主! 顾美美长得更像爹爹顾峥,性子也像,生下来就有八斤,皮肤黑,棱角分明,现在才三岁多,小胳膊小腿有的是力气,兄妹二人过招,他都是被虐那一个人,这让顾二壮很没面子。 蹲马步站够两个时辰,二壮浑身上下直冒汗,他从木头桩子上下来,披上娘亲递过来的貂毛大衣,一板一眼地道,“娘,慈母多败儿,我还是得习武的。” 莫小荷哭笑不得,用手点了点二壮的头,“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 她一直想说服夫君,二壮才五岁多,就这么操练,身子能受得住?每天晚上,还要泡着强身健体的药浴,舒筋活血,那味道刺鼻,她闻着都难以忍受。 以前二壮小包子心眼多,总想办法偷懒,她见此,多少能放心一些。自从上次和顾美美打架输了,二壮一夜之间,突然变了,练武不用督促,不用催,很是上心。 莫小荷拦了两次,结果都被儿子堵回来,她有一种自己多管闲事的感觉。 时间过的真快,距离莫小荷生二壮后回到大吴边城村里的小山上,已经五年了。 这五年发生很多事,到山上没多久,历城城主被下了牢狱,据说,城主和南边小国勾结,想要脱离大越,毕竟历城从前是蛮族的领地。 按照大越律法,通敌叛国,株连九族,还是看着皇后娘娘莫颜的面子,让顾家逃过一劫,但是有一个条件,顾峥必须回来接替城主之位。 于是,莫小荷身份水涨船高,一跃成为城主夫人。 历城城主府上到管家,下到打扫的小丫头,不下几百人,莫小荷遇见这些人行礼,已经麻木,但是她厌烦在人多的地方生活,总觉得没有隐私,找不到安全感。 城主府太大,光是在园子里散步,要走上几个时辰。主院没有小厨房,之前婆婆顾夫人讨厌烟火味儿,大厨房离得又远,丫鬟用最快速度提食盒过来,饭菜也不和刚出锅一样热气腾腾,尤其冬日冰天雪地,每日的饭菜几乎没有什么温度。 莫小荷差点崩溃,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舒服地活着。不想找麻烦,所以对一切冷眼旁观,可是她再置身事外,架不住麻烦主动找上门,下人们勾心斗角,动不动就找她这个夫人评理,你陷害我,我陷害你,她都替他们累。 没多久,莫小荷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顾峥发现她整日神情郁郁,就在历城一处深山老林建造了石头屋子,全家搬迁,城主府有什么事,他十天半个月处理一次。 以前各人的职务不变,各司其职,若有什么紧急事务,靠信鸽通信,这样往来方便,互相不打扰,夫妻二人过了几乎是半隐居的日子。和大吴边城不同,历城属于苦寒之地。每年从农历九月开始下月,次年阳春三月,冰雪消融,历时半年左右,百姓们都要在寒冷之中生活。 莫小荷怕冷,早早地裹上各式的皮毛,冬日就躲在房间里,做做针线,约着堂姐莫大丫一起闲聊,莫大丫和徐铁头无处可去,也跟着他们在旁边建了屋子,两家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每日都能见到 “咋又下雪了呢?这北风真和刀子一样!” 莫大丫手里拎着一条鱼,手上戴着皮手套,全副武装,她身后跟着徐铁头,小心翼翼地把她护在身边,那神情严肃,似乎下一秒,莫大丫摔倒,徐铁头要马上垫背一般。 “堂姐,快进来暖暖身子!” 莫小荷教育不了顾二壮这个熊孩子,正在无限伤感中,见到莫大丫,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堂姐的身子,用了五年时间才调养好,一个月之前,被查出有了身孕,现在还不到三个月,最是危险的时候。 家里一共四间屋子,采光好,铺了火炕,冬日在屋里,暖洋洋的,小炕桌上放点干果点心,品茶闲聊赏雪,只要心情好,随便做点什么都舒服。 地面是木头铺成的地板,进屋之前先要换拖鞋,以免鞋底上的雪沾染到地面上,弄得到处都是水渍。莫小荷仿造现代化的装修风格,做了木头的衣柜,沙发,小套间里有床榻,多宝阁,顶端挂着中式的六角八角宫灯。 楼上有专门的储物间,干燥通风,为防老鼠,弄了十几个大吊篮,挂香肠和熏肉,地下还有专门的冷库藏冰,留着夏日储存鲜肉。 莫大丫坐在炕边,看着沉默不发一言顾美美,抽了抽嘴角,一看这丫头就是亲生的,是顾峥的缩小版,也不爱说话,才三岁多的小屁孩,整日安安静静,性格上真不算讨喜。 她还是更喜欢二壮,只是二壮长相过于清秀,莫大丫心里嘀咕,兄妹俩的长相反了,顾美美的长相,若是没有大笔嫁妆,以后说亲都困难。 “美美,你去找你大哥玩吧!” 莫小荷抱着顾美美亲了一下,对于这个夫君神似的小闺女,很是喜爱,甚至超过了二壮,总是多那么一点耐心和宽容。 以前她想过,无论有几个包子,她都能一视同仁,后来莫小荷发现自己太过天真,能做到尽可能的一碗水端平,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顾美美点点头,安静地踩着小板凳下炕,手里抓着一把松子,打算找大哥二壮,一起去后院喂松鼠。兄妹俩性格迥异,感情却特别好,没事就喜欢黏在一起。 “今儿下雪,咱们吃鱼锅吧?” 莫大丫咽了咽口水,她和徐铁头两个人过日子,总觉得孤单,吃饭也只有夫妻两个人一起,桌子上空空荡荡,她对肚子这个千呼万唤的小生命,分外期待。 璎珞说,她这样的情况,还是有好转的希望。神医只说有希望,都不那么肯定,莫大丫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 她觉得,对不起老徐家,没有给徐铁头留下香火,等老了,也和张伯张大娘一般孤单,那才叫糟心。 二老年轻的时候受了罪,前两年挺不过去,先后离开人世,好在身边有顾峥,操持二老的身后事,帮着披麻戴孝,莫大丫真怕自己有一天死了,没人埋。 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有了小生命,莫大丫欣喜若狂,可是想到曾经的遭遇,她连日梦魇,不知不觉,人瘦了整整一大圈,还是靠堂妹莫小荷开导,才走过这个坎。 “行啊,让姐夫把鱼片片得薄薄的,下在锅子里,滚一圈就熟了。” 莫小荷双手赞成,再喝点奶白色的鱼汤,大冷天的,舒舒服服出点汗也好。家里有专门的浴室。是一个大池子,能容纳一大家子。 水就引用外面的温泉,浴室旁边还有个蒸汽的房间,里面有火炭石,火炭石烧得热热的,在上面洒水,马上会蒸腾满室的热气。 莫小荷每天必须带着顾美美洗澡,这丫头皮肤随了夫君,比小麦色还深,都说一白遮百丑,本身就长得有点……万一将来再黑,可怎么嫁人? 温泉水是下了大力气引用的,她寻思着从小开始泡温泉,总会有一点点作用,至少皮肤越来越细滑,莫小荷是切身体会,得到不小的好处。 从炕桌下面的抽屉取了个八宝攒盒,姐妹二人在一处叙话,八宝攒盒的干果,都是这山上野生的,被顾峥按照莫小荷的要求做成了原味和五香,平时莫小荷闲着无聊,喝热茶,嗑着瓜子打发时间。 全家人只有她一个吃零嘴儿,别看二壮和美美年龄小,却不喜欢吃,每次莫小荷当着孩子面拿东西,脸都有点热。 “堂姐,对比历城,还是咱们莫家村里气候更好,我还真想回去看看。” 只是有这个想法,然而想回去一趟,并不容易,不像现代有火车,飞机,多远的路,两三天的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而这里全程靠车马,最快也要一个来月。 二壮要练武,美美也还小,城主府里大事小情,靠着她这个挂名夫人打理,莫小荷心累,她没野心,只想对安静自在地过着小日子。 她期盼二壮快快长大,可以独当一面,接手城主的位置,可又不希望二壮长大,因为那样,代表她也老了。 当娘真是不容易,这个时候她就考虑到以后,儿女的亲事,未来的日子。 表哥李河和那位知府大小姐终于成亲,女方家里没人,亲事上办得很低调,主要是大舅和大舅娘一直不看好,毕竟人家曾经是千金小姐,身边靠丫鬟服侍的,和他们这些百姓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李河难得坚持了一次,家人提起亲事,他用沉默对抗,最后无奈,那位大小姐终于进了家门。进门以后病病殃殃的,这一年多过去了,肚子还没消息,就算是老实憨厚的大舅,都开始着急了。 李河一直在照顾那位千金,不离不弃,两个人过得还算平静,只是提起他们,大舅娘就要叹气,两年的工夫,头发白了大半。 莫小荷能理解表哥的难处,又替外公外婆,大舅和大舅娘感到万分无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万万说不出让李河纳妾的话,两方就这么僵持着,打了个死结。 第002章 顾美美 生活不可能一帆风顺,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莫小荷当了娘以后,想的事就多了,在自由上也很受束缚,但是听到二壮和美美喊她娘亲,那个瞬间,使命感油然而生,再累,她也甘之如殆。 窗外北风疯狂肆虐,刚刚落在树上一层厚厚的雪,被风吹得四散,远处的一切迷迷蒙蒙,一点看不真切。 “大冷天的你还开窗户。” 莫大丫缩了缩肩膀,灌一口热茶。还是顾峥有本事,建造屋子在地下挖了一条烟道,冬日里光着脚丫踩在地面,都是暖洋洋的,在内室只穿着一件单衣就可以。 当时自家建造屋子匆忙,徐铁头没想到这一点,现下想改,已然来不及,除非把屋子推倒了重新建。好在家里铺着火炕,冬天坐在烧火后坐在炕头上,腿上搭个小被子,倒是也不冷。 “透透气,屋里太热,闷得喘不过气了。” 莫小荷抿了一口茶,从炕角的柜子找出一个小匣子,里面有一封信,是表姐李秀写的,发信日期大概在两个月以前。 每年过了秋,历城已经大雪纷飞,往来的客商并不多,带信也不是很方便。林秀才家在大吴,跟他爹娘一起生活,不可能到北地来,姐妹相见就成了难题。距离远了,只能用书信沟通感情,一年往来的几封书信,每一封都是厚厚的一沓,家长里短,有什么新鲜事,家里的娃如何,都是些碎碎念,但是莫小荷却看得津津有味。 当年李秀生产,着实走了一道鬼门关。生产时候胎位不正,胎儿是脚先出来,有经验的产婆无能为力,多次按摩,还是不能正胎位。 李秀肚子里是双胎,搞不好,一尸三命,林秀才差点崩溃,最后还是璎珞拍板决定,若是不想看着人难产而亡,那么就一切听从她的安排。 剖腹取子,璎珞全程让林秀才打下手,折腾了几个时辰,双胞胎平安落地,两个男娃,小名大宝二宝,母子均安。 生产时的血腥,林秀才忘不了,他对璎珞感激不尽,后来又主动找到她,求绝育药,要给自己下,就是不想让李秀再次承受那种痛苦,两个儿子,也算是给林家一个交代。 “林秀才是很有魄力,这方面做的不像个书生,我当时看璎珞的信,还以为他要阉了自己。” 莫大丫接过信,哈哈一笑,作为男子,能为自家媳妇做到这一点,真真是不容易。何况是主动断了自家香火,只为不让李秀受伤。 “的确。” 莫小荷点头称是,林秀才这一举动,改变她对书生的看法,觉得表姐从前吃过苦,能和这样有担当的人在一起,日子总不会太差。 再者,外公外婆,大舅和大舅娘,表哥李河都留在大吴边城,遇见事也有娘家撑腰,不像她,和家人分别两地,京都到历城,几乎横跨了整个大越。 天冷,本来准备的清汤鱼锅临时换成麻辣,锅子里浮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辣椒,鱼片涮几秒,沾着芝麻酱,麻辣香,刺激着众人的味蕾,饭毕,几个人已经是大汗淋漓。 掌灯时分,莫大丫和徐铁头告辞离开,家里只剩下一家四口。 二壮和顾美美在三岁的时候开始启蒙,如今已经识了不少字,能翻看莫小荷执笔,精心准备的连环画册,兄妹俩平日都在一个房间,和他们做爹娘的,甚少交流。 “夫君,明天一早咱们下山,去集市上转转,顺便陪着你体察民情。” 莫小荷掏出一本账册,在油灯下翻看几页,原本有的计数方法太过繁琐,她要在心里换算很久,好在有一个作为穿越前辈的皇后娘娘莫颜,“发明”阿拉伯数字,此等计数方法在京都已经普及,然而北地历城稍微落后,城主府还是延续着老一套。 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些刁奴们分不清形势,还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莫小荷接手城主府上内务,因为没有心腹,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工夫。 对此,她并没表现出着急,愤怒等情绪,只是在下人回事的时候,把一沓子卖身契拍在桌子上。想奴大欺主,那真是笑话,她看谁一个不顺眼,提脚就卖人,尤其是那些莺莺燕燕,长得不咋地,心还大过天,想要染指她夫君,那没商量,那么愿意勾引爷们,直接卖花街柳巷,或者扔到军中红帐去!不残忍点,谁都以为她是面人,没脾气,以后没个规矩礼法,这还了得? 顾峥是她的底线,谁也不能碰,别以为当了姨娘就能高人一等,说的好听是有些脸面,本质还是伺候人的奴婢。 蠢蠢欲动的,莫小荷根本不给那些人留脸面,她堂堂莫家女,上头还有皇后娘娘罩着,在大越横着走,她怕谁? “娘子,横着走的,那是螃蟹。” 顾峥面无表情地回一句,心里已经笑开花,可是他一向不习惯喜形于色,只能用抽动的面皮,还表达自己的心情。 难得看到娘子有魄力,他乐见于成,那些有心思的女人,早点送出城主府好,眼不见,心不烦。 他心里清楚,上次回历城,城主府的奴婢根本不往跟前凑,生怕和他这等没势力的丑八怪有什么牵扯,眼下他做了城主,那些人有舔着脸巴结,自荐枕席的不是没有,他命人直接脱光衣服,扔到雪地里去,至于能不能活着,就不关他的事了。 关键是,娘子不能生气,必须痛快。 莫小荷本是想和顾峥吵架,见此,实在找不到借口,可恨她自己利落的嘴皮子,没用武之地,显得自己相当没有个性。 她不是不想做个有个性的人,特别酷那种,但是顾峥和两个小包子都没给她机会。 顾二壮小小年纪,心眼多的堪比马蜂窝,顾美美更是爱板着脸,一天说不了几句话,才不到四岁就这么不合群了,以后可咋办? 想起这个,莫小荷又开始感到深深地忧愁。“也好,去城边走走。” 顾峥点头,作为城主,总不能一点事不做,他的经历有一部分用在百姓上。历城冬日天寒地冻,每年都会冻死不少人,大雪封山,年年发生雪灾,那茅草屋顶,根本就不堪重负。 尤其是贫民窟的百姓们,日子更是难熬,还有那年迈的老人,老胳膊老腿的,只能靠捡树枝当柴火烧,冬日里炕是冷冰冰的,夜晚根本熬不过去。 在莫小荷眼里,历城是个风水宝地,周边的矿产资源丰富,有大量的煤,开采之后,肯定比柴火更禁烧,这是造福百姓的大事。 这几年,顾峥把重心都放在开采煤矿上,毕竟历城的气候恶劣,取暖是关系到生存的头等大事。 “咱们去买点好看的花布,给美美做个小袄子。” 提到顾美美,顾峥很无奈,原本以为会有一个和自家娘子一样娇软的小闺女,结果却偏生像他,性格也是相似,从小就不会撒娇,也不太爱说话,和他期待的完全不同。 顾峥琢磨,如何把顾美美培养成一个名门淑女,至少得学点琴棋书画陶冶情操,现在年岁小,还能板正,若是等十几岁,整日和他一样舞刀弄枪的,男的不都得吓跑了。 自家的地位和条件,养闺女一辈子不成问题,但是当爹的,还希望美美有个好归宿,对此格外上心,至少得给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莫小荷无语,她做了很多小花裙子,顾美美嫌弃的很,有时候早上穿着,过不一会儿就换下来,从二壮的衣箱翻找灰扑扑的衣裤,看她抿嘴的小样儿,一点不像个小姑娘。 本书由 水无夜 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