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然墨染砚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花团锦簇 作者:伐开心要吃糖 【文案】   花小胖穿越后的第三年,亲爹“嫁”了公主当了“陈世美”,她娘哀哭一声:孩儿他爹,你死了扔下我们娘几个怎么办啊!   三年后,花小胖有了一个比亲爹还好的后爹。   再三年,花小胖有了一个当太皇太后的姨外祖母,她爹成了她表姐夫。   再三年,花小胖有了一个状元哥哥,和一个女将军嫂子。   再三年,花小胖有了一个和现代男神长得一样的夫君。   ……   ……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主角:花呦呦 ┃ 配角:还没想好 ┃ 其它:穿越架空 ===================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有很多朋友说第一章看不了,我重新发一下。改动了几个字,情节没变化 。   第一章   花小胖坐在西屋厢房的门槛上,看着外面瓢泼一样的大雨和从房檐上滴下来砸在地上水坑的水滴,第七千八百二十五次叹息: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穿越这种事的。   是的,花小胖是穿越来的,从二十一世纪种花家穿越而来的。至于怎么穿越过来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好像睡着睡着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定要说个比较诡异的原因的话,那就是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站在河边,河面上站着一个河神,河神手里提着一个金灿灿的人,问她:花呦呦——哦,花小胖在种花家时的大名叫花呦呦,呦呦鹿鸣的呦呦,小胖是小名。   河神问:花呦呦,这个小金人是你的吗?花呦呦摇摇头:不是我的。河神沉入水底,过了一会儿提着一个银色的小人上来:花呦呦,这个小银人是你的吗?花呦呦揉揉眼睛仔细看:不,这个小银人也不是我的。然后,河神又沉入了水底,很快他提着一个木头人上来了:花呦呦,这个小木人是你的吗?   花呦呦刚想说不是,就发现这个小木人长了一张偶像男神的脸,立刻大力地点头:是的,这个小木人是我的!   话音刚落,那个小木人就被河神扔了过来,花呦呦接住小木人刚想亲一口,就醒了。醒来就发现,她手里那个“小木人”其实是一只黑色的小猫,正踩在她的脸上伸出舌头要舔她。然后花呦呦就发现,她穿越了。   “小妹!”这时大门推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从门外打着伞进来,看到花哟哟坐在西厢房门槛上,就叫了她一声,“小妹怎么坐在这里?当心着了凉。”   “大哥。我在看雨。”花小胖对着男孩子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清脆。   这个男孩子是花小胖在这个世界的大哥,叫陈怀宇。   是的,她穿越来的这家人并不姓花,而是姓陈,男主人是一个书生,叫陈士梅,三年前进京赶考,尚未归来。女主人姓谭,闺名丽娘,附近的人都叫她谭娘子。   实际上他大哥应该姓谭,因为她爹是入赘的。不过不知道她爹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哄得她娘同意了,于是除了她大姐,她大哥、她和她弟弟,都姓陈了。至于为什么花呦呦认为是她爹用了花言巧语,而不是她娘自愿的,她也不知道【摊手】。   “雨有什么好看的,夏天不是一直在下。”陈怀宇说着弯下腰去牵花小胖的手,把她拉起来护在胳膊下,又将伞往她那边斜了一下,带着她朝正屋走去。   花小胖迈着小短腿快步走着,心想你懂什么:青砖乌瓦碧色烟雨,多美啊,哪里像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因为PM2.5和SO2,雨都是浑浊的。   两个人进了正屋,陈怀宇收了伞靠墙立住,此时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这就是花呦呦的大姐谭陶陶了。阿陶看见他们俩就笑了起来:“大弟回来了。”然后又看了一眼花小胖,那意思:你又去哪里疯了?   花小胖假装没看到,扶着门框迈过门坎走进里屋。里屋的摆设非常简单,靠南是一铺炕,大概一丈长三尺宽,炕对面两个半人高的箱子。正对门靠墙摆着两张圈椅和一张方桌,方桌中间摆放放着一套天青色的茶具。   花小胖进来的时候炕上还有一张炕桌,上面放着针线盒和绣布,看起来大姐刚才是在屋里做绣活。如此小胖就没有上炕,而是手脚并用的爬上了一张圈椅。   是的,手脚并用。虽然花小胖已经穿越过来两年了,可原主的身子实际上才四岁半还不到五岁!是一个真正的宝宝!   (花小胖:以后说“我还是个宝宝”的时候,再也没有心理压力了!)   手脚并用地爬上圈椅,花小胖站在上面,探着身子伸长里手臂拿起一只倒扣的茶杯,提起一旁的水壶倒水喝。恰好此时大哥进来看到了,急忙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水壶,倒了水给她。   花小胖咧着嘴对着陈笑了一下,说:“谢谢大哥。”然后才接过杯子喝起来。喝完一杯水,花小胖把杯子放回原处,对坐在另外一边椅子上的陈问:“大哥,娘和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三天前春闱放榜,谭氏今早说名单可能已经到了县里了,正好家里米不多了,她就包上两本书打算送到当铺当了换钱买米,连带问问春闱名单。   其实,以前家里没这么困难的,困难到要当当换钱才能买米。   谭氏的父亲,也就是小胖的外祖父叫谭耀祖,家中小有资产,在30岁上中了举人,后来连考了三次都没考上进士,连同进士都没中,就干脆不再考在自家办了一间私塾,教书育人,在附近的村镇上也算小有名望。   谭氏是谭耀祖唯一的一个女儿,恰好在他举试当天出生,所以谭耀祖对这个女儿是疼爱有加,不止教她读书认字,甚至在她还在襁褓时就放出话去:我谭耀祖的女儿不嫁人,只招婿。   即便入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依然有很多人趋之若鹜,一来谭耀祖十分有名望,二来家中资产颇丰,第三个就是,谭氏长得漂亮啊,不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是整个县城屈指一数的美人了。   因为谭耀祖太过挑剔,对于那些打算来当上门女婿的人左挑右选,不是嫌弃人家长得不够标致,就是嫌弃人家书读的不好,要么就是嫌弃家里累赘一大堆,总之各种不满意。   这样拖来拖去的,就拖到了谭丽娘十六七岁。谭丽娘自己不着急,她娘李氏急了,没少跟谭耀祖吵架。   直到有一天,谭家门上来了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小伙子,长得干净标致,一身的文人气质。见到谭耀祖后就拿出了一块玉佩。原来,谭耀祖当年考举人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大他两岁的兄长,不知是气场相似还是别的怎样,两人一见如故,又说起家中都有怀孕的妻室,两人就交换了信物,约定等孩子出生,若是都是男孩或者都是女孩,就让两个孩子义结金兰,若是一男一女,就指腹为婚。   谭耀祖中了举人得了娇女后,一时激动就忘记了这个一时冲动定下的约定。而陈兄长大概是落榜了,此后再无音讯,时间一长,谭耀祖也就忘了这回事了。直到此刻陈士梅找上门来,言说他的父亲的确是举人落榜了,落榜后郁郁寡欢,久病无医,在他三岁时撒手人寰,是他的寡母将他养大供他读书,前年他的母亲操劳成疾,病逝了,临终时将玉佩交给了陈士梅,让他带着玉佩来找谭耀祖。   按下谭耀祖如何庆幸女儿尚未婚配自己没有失信于人和如何考察了陈士梅的学问人品的过程不提,总之最后就是,陈士梅入赘了谭家,嫁给了谭娘子。   婚后夫妻两人恩恩爱爱,先后生下了两男两女四个孩子。陈士梅也因为有了岳家的助力和谭耀祖的指点,成婚第二年参加乡试就一举考中了秀才,三年后又考取了举人。在家苦读了两年后,陈士梅信心满满地赴京了。结果自然是,落榜了。落榜后陈士梅回了一趟家,待了不到一年,大概是觉得家中郁闷又或者是被外头的风景勾了心,就以游学的借口又走了。   彼时大姐谭陶陶和现在的怀宇差不多大,大哥陈怀宇正是呦呦的年级,呦呦刚刚学会扶着人走,而小弟怀瑾还在谭丽娘的肚子里没有生出来。哦,那个时候的呦呦,也还是原来的呦呦,并不是种花家穿越过来的这个。   而变故,也正是这个时候开始发生的。   陈士梅离开后四个月,怀胎八个月的谭丽娘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拼尽了力气生下来一个儿子。俗语说:七活八不活。好在谭家舍得花钱,各种好药材好补品吃着,总算把孩子养活了。虽然养活了,可是因为先天不足,所以看着总是比同龄的孩子小一些。   而谭丽娘也因为难产大出血,从此以后无法生育。谭氏的娘心疼她,让她坐足了双月子。一直到娘两个出了月子,送给陈士梅的信也没有得到回音。孩子满周岁的时候,谭耀宗给孩子取名:怀瑾,陈怀瑾。   说起来,谭丽娘的四个孩子都是谭耀宗给取的名字,而且都很有典故。大姐陶陶,取自《诗经·王风》,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大哥怀宇,出自《九章·涉江》,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老三呦呦,出自著名的《诗经·小雅》,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而怀瑾的名字,则出自《九章·怀沙》,怀瑾握瑜兮,穷不得所示。   怀瑾满周岁的第二天,陈士梅来了信,首先说知道孩子出生很高兴并请谭老爷给孩子取名字,然后说他现在在京城的一个大户人家做先生,让家里以后不必再寄盘缠来了,却没有说在哪户人家里做先生。   半个月后,谭耀宗夫妇租了马车带着怀瑾去乡下老家的祠堂上族谱。谭丽娘看着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并不十分同意。谭耀宗却固执地说他找人算过,今天是一年内最吉利的日子,必须要去。   谭丽娘拗不过他,只好送了俩老和怀瑾出门。   然而,这个世界什么最不能信?封建迷信啊!封建迷信不可信啊!因为不科学啊!      ☆、第二章   第二章   谭耀宗夫妇俩带着孩子才出门不久,天就开始下雨,一开始还只是毛毛雨,连地面也不曾打湿,哪知道才用过午饭,雨就下得大了起来,而且有变大的趋势。谭氏外面的瓢泼大雨和越发阴沉的天,坐立不安,而且左眼皮开始跳起来。   申时正才过,谭家的大门就被敲响,吓了谭丽娘一跳,差点把怀里睡着的呦呦给扔了。她把孩子放到炕上,取了伞去开大门。大门打开,外面停着一辆马车,正是谭耀宗他们租借去乡下的车。早上走的时候还完好的马车,此刻车厢四分五裂,谭耀宗坐在车板上,用一件蓑衣挡着怀里的小怀瑾,他的旁边躺着李氏,身上什么遮挡都没有,就那么被雨淋着,额头上还在往外冒血。   谭丽娘只看了一眼,就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原来,从乡下回来的路上,雨大路滑,山路更加难走,走到距离县城五里地的时候,山坡上突然滚下来一块石头,石头惊了马,连马带车一起翻落在路边,幸亏被另外一块大石头拦住才没有翻进沟里。李氏抱着怀瑾,被谭耀宗护在了身下。却不料那块石头有一个突出的尖角,刚好戳破了窗纸钻进来,李氏的头就磕在了尖石上,当时就晕过去了。倒是谭耀宗,虽然在最上边,却只是被散架的车厢拍在后背上,另外就是头在窗框上磕了一下破了点皮。   马车车夫帮着谭耀宗把人抬进屋里,此时四邻也听到了动静,都过来看热闹,有好心的人就帮忙请了郎中来。郎中来只看了一眼就摇头了,晚了,救不回来了。   谭氏跪在地上哭着求郎中一定要救救自己的母亲,连磕了好几个头,最后郎中无法,只能试着开了个方子,方子里全都是百年老参、十年灵芝这些名贵的药材。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吊命而已,三天后,李氏撒手人寰。   所谓祸不单行,此时因为淋雨受了凉的怀瑾开始发烧。谭氏在操持丧事的同时,要照顾怀瑾又要安抚身体无恙却悲伤过度病倒在床的老父。也幸亏此时陶陶已经八岁,怀宇也算不小,两个孩子都知道家里发生了变故,承担起了照顾妹妹、替外祖熬药喂药的责任。   等到李氏的丧事结束,谭丽娘也病倒了。俗话说,有啥别有病。不然就算万贯家财也不够用。家里三个病人,个个病的不轻,虽然有好心的邻居帮衬着,但是大部分事情还是压在了陶陶和怀宇姐弟俩的身上——原来的呦呦才三岁不到,还啥也不懂呢。   可是俩孩子再懂事再聪明,也都还不到十岁,总有照顾不到的操心不到的地方,比如看起来已经可以生活自理但实际上还需要人照看的呦呦。在某个午后,陶陶和怀宇姐弟俩忙了一上午,都进入疲倦期的时候,她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然后不知怎么就倒在了井台边上,头上还磕了一个大口子。   然后,就是种花家的小胖花呦呦穿越过来了。   小胖头上磕了一个大口子,一直昏迷不醒。家里一共四个大人四个孩子八个人,如今死了一个病了四个,一个在外没有音讯,另外两个还是小孩子,谭丽娘一着急病竟然好了。   小胖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请医问药又是一笔钱。怀瑾虽然不烧了,可是补药还是要吃,又是一笔钱。还有谭老爷,一方面因为老伴去世伤心,一方面觉得是自己固执非要雨天出门才出了事情因此自责不已,加上上了年纪,病好的更加慢,半年之后,竟然郁郁寡欢地病逝了。   直到老父亲出完殡办完丧事,谭丽娘才发现,夫君已经一年多没有往回写信了。而她想要给夫君写信,却发现并不知道该寄到哪里。   再然后,谭丽娘发现,家里的银钱匣子,空了。   转眼两年过去,花呦呦也穿越来两年了。此刻,她瞪着圆圆地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大哥。陈怀宇却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吧,晚饭前总能回来的。”不然家里人就要饿肚子了,陈怀宇想。   这时候陶陶从堂屋走进来,看着弟弟妹妹一左一右坐在圈椅里,像两个小大人,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坐在炕上从绣筐里拿出针线继续绣花,耳朵里却在听着弟弟妹妹说话。   他们俩在说什么呢?主要是呦呦在提问,怀宇在回答。   呦呦:“哥哥,你今天在学堂里学什么了?”   怀宇:“今天老师讲了《诗经·风》巴拉巴拉……”背了一串《诗经》里的内容。   呦呦:“哥哥好厉害!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呢?”   怀宇:“这段话的意思是巴拉巴拉……”   呦呦:“哥哥好厉害好棒!哥哥在学堂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呢?”   怀宇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收下妹妹的夸奖,给呦呦讲了一些学堂里发生的趣事。说完了就抱着自己的书包,去书房背书去了。   陈怀宇非常珍惜自己读书的机会。本来对于他们家来说,读书写字并不是一件难事,家中曾经有两位举人呢。可是这两年内,家中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家境也变得困难起来。家里书很多,可是只能自学依然有很多内容不明白不懂。   有一次,怀宇偷偷溜到学堂,蹲在教室的墙根下听讲,被学堂的先生看到了。学堂的这位先生曾经是谭耀宗的学生,对于谭家的事也很同情也一直想帮助她们一把,但是他一个大男人,谭家说不是孤儿寡母也差多了,他要避嫌。   现在看到陈怀宇偷偷到学堂听课,终于想到了帮助她们的办法:让陈怀宇到学堂来读书,不收学费,但是要帮着学堂里做事情,比如打扫卫生帮夫子抄书等。   而对于呦呦来说,她问的话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听起来像是小孩子好奇学堂里的的事,实际上对陈怀宇来说,却起到了温故知新的效果,甚至还可以在讲述学堂里的“趣事”时培养他的逻辑能力和口头表达能力,还可以让他学会   呦呦觉得:宝宝真是太棒了!   呦呦看到陈怀宇抱着书包去书房背书,就从椅子上留下来打算也去书房找本书看。一开始花呦呦还特别小心地想着不能表现出自己是认字的,等她翻了书之后发现,在这里她是真的不认字的。虽然很多字看起来和种花家的方块字相似,可是总是会比她认识的字多上几笔,于是,原本的硕士研究生在这里变成了文盲。   后来谭氏看呦呦对书本格外有兴趣,就找出了一套图画书给她看,其实就是一些类似于漫画之类的小儿启蒙图画书。据说,是谭氏小时候谭耀宗画出来给她启蒙的。   谭氏找出这套图画书来的时候,表情是悲伤和怀念的。呦呦知道她肯定是又想起了谭耀宗夫妇,立刻打个岔岔开了。这套图画书并不厚,每页上都有一个故事,还有一副对应的图画,故事多数是司马光砸缸、孔融让梨、黄香温席这些儿童启蒙故事。   呦呦抱着图画书看了两页,就听见前头大门有了动静,立刻放下书从榻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屋门口去,对着已经走进来的谭丽娘招手:“娘!”   谭丽娘一手抱着三岁的怀瑾,一手撑着伞从外头进来,看到呦呦对她招手,就露出一个微笑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呦呦就觉得,谭丽娘的笑容笑得十分勉强。   此时听到声音的陶陶和怀宇也走了出来,姐弟两个撑着伞走进雨里,一个打伞一个从谭丽娘的手中接过弟弟,相携着走进屋里来。   一进屋,陶陶就把怀瑾放到炕上,脱了鞋让他去炕里自己去玩,回头看去,怀宇已经从茶壶里倒了水递给他的母亲。   谭丽娘也是真的渴了,接过水杯就一口气喝了下去,等放下水杯就对上陶陶担忧的目光。谭丽娘对她安抚地笑笑,可是那小热闹个怎么看都觉得心酸。   “娘,县城放榜没有?爹考中进士了吧?”怀宇带着期盼的表情,迫不及待地问出了他所关心的事情,并没有看到大姐陶陶在一个劲儿地冲他使眼色。   谭丽娘面色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到底是男孩子,又是夫君亲自教导培养了几年的,与他父亲的关系格外亲近一些。   呦呦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感觉到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是不好的事,不然就算前几年丧事中,谭氏也只是悲哀而不是现在这种犹豫和不安。呦呦看了一眼爬过来在自己身边玩布老虎的弟弟,悄悄捅了一下他的腰窝。   怀瑾被捅了一下就抬起头看她,以为姐姐也想玩布老虎就往前递了一下。呦呦看着怀瑾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心底说了一句“弟弟对不起了姐姐也不是故意的”,然后在他大腿内侧最细嫩处掐了一下。   “哇——!”怀瑾大声哭了起了,引起了另外三个人的注意,也打破刚才大眼瞪小眼的局面。   陶陶立刻走过来抱起怀瑾,看到小怀瑾指着呦呦一边哭一边说着“掐”“掐”的,陶陶看了呦呦一眼,呦呦假装什么都不懂地样子指着小怀瑾:“大姐,弟弟为什么哭?饿了吗?”   陶陶虽然对于小弟弟突然哭起来表示怀疑,但是一时也摸不准到底是不是呦呦干的坏事,只好拿着不老虎逗他,好在小孩子忘性大,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就不哭了。   被怀瑾这一哭,刚才的谈话就这么被岔了过去,谭氏松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去了厨房。   ☆、第三章   第三章   陶陶哄好了怀瑾就放他一个人在炕上玩,自己继续做起了针线活,怀宇去了对面房里继续温书。呦呦坐在炕上眼睛盯着地面,若有所思。   家家房顶冒出炊烟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夕阳余晖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钻出来,照进房间里,在墙上涂下一片不甚明亮的金黄。   哟哟站在院子当间,手上拉着小不点怀瑾。说怀瑾小不点,其实她也没有好哪里去,一个是三岁的小豆丁,一个是五岁的小豆芽。   呦呦拉着怀瑾在院子里干嘛呢?小豆芽在教小豆丁背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原谅花呦呦吧,她一个学外语的,自打高考过后各种古诗词就已经还给了语文老师了,看到雨立刻想起来的诗词总共没有几句,想背一句“天街小雨润如酥”吧,又怕太高级暴露了自己穿越的身份,况且,其实她也不记得下一句是什么了。   呦呦刚背出下一句“借问酒家何处有”,就被从屋里出来的怀宇打断了。   “这首诗太悲伤了,怀瑾来,哥哥教你另外一首。”怀宇走过来拉住小怀瑾的另外一只手开始教他背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小豆丁怀瑾跟着哥哥背,“好雨兹丝节,当村莱发僧。”小豆丁才三岁,话还说不清楚,两句诗十个字,走音了一半。   呦呦被他逗得叉着腰仰天哈哈大笑,怀宇也是哭笑不得,弯下腰捏了捏怀瑾的鼻子,又瞪了呦呦一眼,呦呦才不怕他,立刻反瞪回去。小怀瑾什么都不懂,站在俩人中间咯咯地笑。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陶陶站在门口叫人了,“你们两个别看了,带着怀瑾净手吃饭了。   谭家的晚饭很简单,不,应该说是简陋:一人一碗粟米粥,稀得可以照出人的影子,谭氏、陶陶和怀宇一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四合面窝窝头,呦呦和怀瑾人小,俩人分一个,然后一碟子酱菜。没了。   呦呦其实理解谭氏的这种节俭朴素的作风,毕竟家里现在没有收入,陈士梅的廪米虽然不少,可是谭氏从来没有经手过,据说她也曾去府衙里问过,府衙里的人说陈举人的廪米三年前走的时候一次性都领完了,还拿出了字据给她看。谭氏认字,自然一眼就看出的确是自家夫君的字迹。   无法开源,那只能节流。家里现在除了女人就是孩子,唯一的花销就是怀宇读书的束脩。现在先生免了他的束脩,书本纸币这些家里有父亲和夫君用剩下的,已经不会怎么花钱了,那么就只能在吃喝上节省。   可是理解归理解,时间久了谁都受不了啊,家里已经连着至少一个月没见过荤腥了,尤其四个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总这么下去,真的要营养不良了。想想前世自己五岁时可爱的婴儿肥团子脸,再对比现在,虽然不是面黄肌瘦也差不多了。   佳瑶喝光碗里的米汤及数的过来的米粒,把空碗递到陶陶面前,“姐,倒碗水。”   陶陶和怀宇已经吃完了,谭氏自己的那份也吃完了,正抱着怀瑾一点点喂他吃,只有呦呦,半个窝窝头还有一半没吃完。   呦呦有时候庆幸自己穿来的时候家里还没这么困难,还能让她隔三差五吃上一次鸡蛋,不然以窝窝头粟米粥这种搭配组合,她吃一天都咽不下去。不是呦呦矫情,她前世也吃过窝窝头,不过两种窝窝头真的没有可比性啊,一个是粗粮细作里面加了无数的调味品,另一个粗米面粗的已经不能再粗了。每次呦呦都是靠着水的助力,生噎硬咽下去的。   晚饭吃完,太阳已经下山了,屋子里的光线暗下来却又不到点灯的时候,谭氏就坐在炕上,怀里抱着小怀瑾,呦呦和陶陶坐在两侧,怀宇坐在脚下,一家五口开始了每日的饭后消遣:讲故事。   谭氏小时候是被谭耀宗捧在手心里的,虽然不是当男子一样培养,也是教导过诗经楚辞的。只是后来谭氏成了亲,陈士梅不喜她过于展露文采,才渐渐放下来。但是有些东西,存与记忆中,也是刻于心血里的。   这一天,谭氏讲得是秦末农民起义领袖陈胜的故事。陈胜小时家里贫困给人当雇工,有一次在田垅上休息,他跟同伴说了一句话。讲到这里的时候,谭氏问怀宇,“知道陈胜说了什么话吗?”   怀宇点头,他以前听父亲讲过陈胜吴广的故事,陈胜说过最出名的一句话就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谭氏点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这句话的确是陈胜说过的,但是我们今天讲的不是这句话,而是另外一句,‘苟富贵、毋相忘’。”   呦呦听到“苟富贵毋相忘”这六个字,就转头看向谭氏,借着窗外的余光,呦呦发现谭氏眼睛看向前方,似乎并没有焦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陈胜后来举兵起义,当了张楚王富贵了起来,原来的那些一起做工的同伴们就来找他,陈胜虽然不高兴,但是依然让他们进了宫,这些同伴们见此就越发不拘礼节起来,说了很多陈胜以前的小笑话,陈胜听了就不高兴了。恰在此时呢,有些想要讨好陈胜的人就说:这些人愚蠢无知胡言乱语长久之下会损害您的权威,不如杀掉他们。”   “后来呢?”怀宇好奇地发问,“真的杀掉了吗?”   陶陶也很好奇,瞪大眼睛看向谭氏,期待她继续讲下去。只有呦呦,她知道陈胜真的杀了这些人,不止如此,她还知道谭氏将这个故事的真正目的——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可弃。   呦呦想,她担心的事情大概真的成真了。   后面的故事呦呦就没有听了。她在想,如果陈士梅真的当了陈世美,他们这一家大小五个人要怎么办?学秦香莲进京告御状?还是让位于公主谭丽娘自贬为妾?   告御状的话,若是君主圣明并且遇到一个似包拯般的青天人物还好,若不然恐怕一家大小五个人都要命丧他乡。若谭氏降为了妾,她们兄弟姐妹几个要怎么办?花呦呦虽然不是地道的古人,但是古装剧和小说还是没少看的,知道妻妾之间的区别也知道妻妾的儿女之间的区别。   不说别人,单说怀宇。嫡长子和庶长子的差距可是天差地别。分家产、考功名,甚至连娶妻都不能自己做主,全要被人操控压迫着。更别说在古代几乎没有人权的女子。   然而,无论呦呦此时如何担忧,她一时都无法想出对策来,甚至不能说出来也不能表现出来。   随着夜幕的降临,谭氏的故事讲完,也到了休息的时间。到底是还年幼,时间不过是戌时正,北京时间八点钟左右,呦呦就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了,而更小的怀瑾已经在谭氏的怀里睡着了。   陶陶从柜子里拿出被卧铺好,母子五人就此歇息。五人的睡眠顺序,从门口向里依次是怀宇、怀瑾、谭氏、呦呦、陶陶。   虽然《礼记·内则》中有言: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然而陈怀宇才刚满八岁不久,且都是一家子,因此并没有那么多讲究。   到底是年纪幼小,身体精力不济,呦呦虽然极力想要多思考一会儿,却抵抗不住睡意的来袭,很快就在谭氏的护翼下睡熟了。   只是花呦呦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如此如此措手不及,别说对策,连单策都没想到。   那是谭氏从县里回来后的第三天。三天前的那场雨带来的寒气,早就被南风吹走,同时带来的还有暖融融的春意。脱了厚棉袄,换上夹袄,整个人都灵活松快多了。谭氏今日要去三条街外的绣活铺子送绣活,陶陶留在家里继续做绣活,怀宇休沐在家温书,呦呦则带着怀瑾在大门口玩跳格子。   这是她最近新想出来的游戏。主要是怀瑾和她都太瘦弱了,在这种一场风寒就会要人命的古代,还是锻炼好身体为妙。她就想了些她小时候玩的游戏,最终选定了跳格子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又很有效果的游戏。   “对,对,两条腿一起跳,抬起来跳。”呦呦指挥着三岁小豆丁怀瑾从一个格子跳到另外一个格子里。   小怀瑾也挺听话,一开始还不会并着双腿跳,都是先抬了左腿再抬了右腿,像走路那样跳,后来在呦呦的教导下,很快就学会了。   呦呦自得,我果然很聪明。   就在她洋洋得意时,一个阴影笼罩了她。呦呦抬起头,发现面前站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穿着富贵面白无须,身后还跟着连个从人。   呦呦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心里“哦”了一声,原来这就是古代的太监啊。如此想着视线忍不住落在他脐下三寸的地方,想到以前大学卧谈会时对于太监到底是切蛋蛋还是切唧唧的讨论。   来人正是当朝公主府总管大太监陈公公,他奉公主之命,特地从京城赶到这个千里远的小县城,只为了送一纸休书。他虽然也觉得公主此举不妥,如果真的看中那陈士梅欲招他为驸马,让那谭氏自请为妾就好,何必把事做绝,然而公主心意已决,他终归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   “小娃,你家大人在家吗?”陈公公面带笑容,弯下腰来同呦呦讲话。      ☆、第四章   第四章   “小娃,你家大人在家吗?”陈公公面带笑容,弯下腰来同呦呦讲话。   呦呦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人的笑容应该还算真诚,不过再真诚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拆散她们家的凶手。此时怀瑾也发觉了又陌生人,躲在呦呦的身后偷偷探头往前看。   “哥!哥!”呦呦用手臂护住自己的弟弟,大声朝院里喊了几声,不过片息,就有蹬蹬蹬地脚步传来。   “怎么了,妹妹?”怀宇一出大门,就看到三个不认识的人站在门口,呦呦一个人护着弟弟和他们对峙,他立刻大步上前,将呦呦和怀宇护在身后。   怀宇不知对方何人,但是来者是客,而且对方又是一老者,他双手相交握拳对老人行了一礼,“小子陈怀宇,见过老先生,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陈公公看看颇有礼仪的怀宇,再看看他身后警惕的小姑娘和被她护在身后的有些害怕紧张的小奶娃,完全确定,这里就是陈士梅的家。   陈公公没有回答怀宇的话,反而又问了一遍,“小娃娃,你家大人在家吗?”   怀宇刚想说“母亲不在家请先生屋里坐”,就被呦呦在身后拽了一下胳膊拦住了。   “哥哥,这位爷爷刚刚说,爹爹在进京赶考的路上病逝了!”   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就是!   这句话一出口,除了还啥也不懂的小豆丁怀瑾,其余的人都惊呆了!这“其余的人”可不止怀宇、陈公公和陈公公带来的两个随同,还有被她刚刚那两声大喊吸引出来的附近邻居们!   接下来,四周就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啥?陈举人病死了?”“哎呦,那留下这一家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谭娘子好像不在家?我刚看她往前街去了?”“要说这一家也够可怜的,这才几年啊,人都没了。”……   人们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时,不知道谁眼尖,一眼看到了从街角走过来的谭娘子,喊了一声“谭娘子回来了”,立刻地,所有人都看过去。   呦呦和怀宇虽然个子小,也都踮着脚朝街角看过去。   谭丽娘送了绣品结了账从绣坊出来,抬头看了看日头,想着快到中午了孩子们一定饿了,就快步往家走。走到自己自家所在的街上,在拐过街角就看到一群人围在自家大门前,还隐约听到不小的议论声。   谭丽娘走近,对着众邻居点头微笑,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怀宇和呦呦面前的陈公公和他的随从,谭丽娘的脸色立刻变得很差。   呦呦在一旁看着,一面感叹谭丽娘不会隐藏情绪一面猜测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谭丽娘转头看向陈公公,陈公公也在看她,甚至有些发愣。直到陈公公的随从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醒神,对着谭丽娘微微颔首,心里却起了惊涛骇浪:像,实在太像了,太像皇太后年轻时了。   怀宇看到谭丽娘回来,就凑到她的身边叫了一声“娘”,谭丽娘摸了摸他的头,又拉过呦呦和怀瑾,挨个摸了摸,然后转头对陈公公说:“老人家有事情请进院子来谈吧。”   陈公公在谭丽娘的邀请下,进了谭家的院子。一边往正屋走,陈公公一边暗中打量:四四方方的一进院子,地面铺着青石板一直通到正方门口,东西两侧各两间厢房,正对大门是坐北朝南的正方三间。院落干净整齐,在正房的窗台根下摆放着的几株花草,将院子更添些生机。   谭丽娘引着陈公公等人进了里屋,原本在炕上做绣活的陶陶不妨家里突然来了客人,吃惊了一会儿就急忙下炕来烧水沏茶。   陈公公在两张圈椅中的下首坐了,扫视了一圈屋内,整洁干净摆设简单,倒是桌上的这套天青色茶具很是不错。于是陈公公在心中暗暗点头,也难怪公主非要他亲自来看看。   谭丽娘斟了一杯茶放到陈公公一侧,“茶叶不好,还请您多担待。”   陈公公微微欠身,表示感谢,然后看了看坐在炕沿的四个孩子又看了一眼谭丽娘,似乎在暗示她让孩子们离开,不过谭丽娘并没有看到,或者看到也装作没有看到。   “老朽姓陈,从燕京来,是公主的内务大总管,旁人都叫我一声陈公公。”陈公公开口自我介绍。   谭丽娘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四个孩子除了怀瑾什么也不懂看热闹外,另外三个都明显地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与怀宇和陶陶不一样,呦呦猜测到的更多。   陈公公说完上面一番话,不见谭丽娘有什么动静,心中奇怪了一阵就释然了,这位娘子怕是已经听说了。   谭丽娘的确已经听说了,在她去县城打听春闱结果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公主新招了驸马,是当朝探花郎,姓陈,就是咱们县城的人。那时候,谭丽娘虽然不敢确定,心中却有了猜测。   后来她怀抱着疑惑的心情去县衙找做了县太爷的表姑父,表姑父没有见她,却让表姑母告诉她:无论如何,要保住孩子的嫡子地位。谭丽娘至此,已完全确定,那人真的抛妻弃子做了公主的东床快婿。   陈公公等了一会儿不见谭丽娘说话,刚想再开口,就听到谭丽娘出声了。   谭丽娘说:“就当死了吧。”   陈公公一惊,立刻转头看向呦呦,呦呦正关注着他们的动静,接触到陈公公的视线,就对他眨眨眼。陈公公再转回视线看向谭丽娘,谭丽娘低垂着头,双手交缠在一起,并没有看向自己,兀自往下说着,“我会办丧事,就说人在路上病死的。户籍等事请你们自己处理,我不会插手。”   陈公公没想到谭丽娘如此果决,忍不住开口劝道:“我来本是遵公主驸马吩咐,带你们一家上京去享福的,想不到娘子竟如此不顾夫妻情义,就算不顾夫妻情义,也该让孩子们与父亲团圆、享受天伦之乐才是。”说到后面,竟隐隐有威胁之意。   呦呦听到这儿心里一惊,这老太监的意思是要把自己兄弟姐妹强行带离谭丽娘身边吗?不不不,绝对不行!不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就冲陈士梅这喜新厌旧贪图富贵荣华的性子,也坚决不行!   呦呦如此一想,立刻从炕上蹦下来跑到谭丽娘身边,抓住她的袖子不再松开,“娘!我们不走!我们要和娘在一起!”   谭丽娘抬起手摩挲着呦呦的头发,慢慢转头看向陈公公,露出一个悲凉而讽刺地冷笑,“夫妻情义?他有吗?难道不应该是忘恩负义?父子天伦?他配吗?”   呦呦站在谭丽娘身边用力点头,心底赞同:他没有,他不配。呦呦想了想,瞪了老太监一眼,走回去把怀瑾从炕上抱下来,出去了。陈公公只以为是小孩子发脾气,并没在意。   呦呦领着怀瑾走到院子中间,弯下腰同怀瑾说:“弟弟,你哭,你哭。”   怀瑾不懂呦呦想要做什么,嘴里含着大拇指歪着头大大的眼睛看她,呦呦哄骗他,“你哭我就给你糖吃。”那糖还是过年的时候谭丽娘买回来的最次的那种黄糖,呦呦一直舍不得吃。   怀瑾一听有糖吃,当然立刻就哭,呦呦站在他身边教他,“大点声,一边哭一边喊爹。”   对于怀瑾来说,没有记忆的父亲怎么比的上有糖的姐姐,立刻放开嗓门嚎啕大哭起来,“爹啊——”别看怀瑾人小体弱,可是他嗓门大,声音有尖利,这一嗓子能传出老远去,起码四方邻居能听得到。   呦呦想了想,光怀瑾一个人哭太假了,干脆,呦呦也开始哭起来,声音比怀瑾还大,一边哭还一边往地下一坐,“爹啊!你咋死啦!爹啊,你快回来啊!我想你啊!”   如果说一开始呦呦还有做戏的成分,只是为了让附近邻居知道这件事,然后把“陈士梅病逝”这件事坐实,到后来她哭着哭着就想起了自己在种花家的爸爸妈妈,三年多的思念和孤单如潮水般袭来,呦呦越哭越情真意切。   怀瑾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也哭,但是看到呦呦哭得伤心,想着是不是姐姐要反悔不给他糖吃了,就更加卖力地哭起来。   这姐弟俩在院子里痛哭,屋里谭丽娘可坐不下去了,立刻出来查看,看到两个小儿女站在院子里一边哭嘴里还一边喊着爹呀娘呀的,也忍不住悲从中来,捏着帕子擦眼泪。   跟着母亲从屋里出来的陶陶和怀宇看到不知道弟弟妹妹哭了,就连一向坚强隐忍的母亲都开始掉眼泪,也忍不住啜泣起来。于是,情形演变成了一家五口站在院子里大哭小泣。   陈公公看着这情形,知道今天怕是谈不了了,叹了一口气,甩着袖子走了,走出大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转身离开。   陈公公他们一离开,在院子外头等着听消息的各位邻居就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围着谭丽娘七嘴八舌地问不停。   其实谭丽娘之前说就当陈士梅已经死了,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主要是她没想到陈公公会来得如此迅速,她连对策都还没想出来。现在经过哟哟和怀瑾这么一闹,好像事情有些无法收场。   谭丽娘啜泣着回想到陈士梅曾经对她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再想到现在他抛弃妻子攀附富贵荣华,心下一狠,干脆点了头默认。   如果说一开始邻居们还只是通过哟哟的话来推测,现在谭丽娘都点头了,看来是真的了。立刻,“谭家的上门女婿病死在赶考路上”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般飞出这座小小的庭院,传播到整个镇子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小胖:我的糖给了弟弟,我吃什么? 糖糖:不如,大家投喂些评论?   ☆、第五章(修个小bug)   第五章   谭家的上门女婿、陈举人在进京赶考的路上病死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同一个想法:这家子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接二连三的死人。   呦呦哭了一阵,等到邻居们都散去的时候,就慢慢停了下来,但是因为哭得太用力,连着打了好几个哭嗝,被谭丽娘喂了好几口水才止住了。   怀瑾因为不懂事,被谭丽娘抱着哄了一会,早就不哭了。此刻看到呦呦也不哭了,就凑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糖。”   呦呦哭了一通也觉得有些脱力,就领着怀瑾去厢房里她藏糖的地方找出两块黄糖,她和怀瑾一人一块坐在门槛上分了吃。   嘴里含着糖,呦呦此刻后悔起来。居然忘记了要“分手费”和“赡养费”!要个几百两银子,足够她们一家五口过好几年了吧?不,几百两哪够,公主可是皇帝的妹子,有钱着呢!   呦呦的想法没错,公主有钱,陈士梅嫁的这位公主更有钱,不过这位公主可不是皇帝的妹子,她是皇帝的女儿,皇帝的老来女也是最受宠的女儿。   此时的京都城,金碧辉煌的皇宫中,公主正在拽着皇帝的袖子在撒娇,老皇帝的手里原本拿着本奏折都被这个老来女给晃掉了。   “好了好了,不要晃了,为父的脑子都被你晃成浆糊了。”老皇帝把自己的袖子从女儿手里抽出来,“说吧,到底什么事?”   玉瑶公主不拽袖子了改为抱住了皇帝的手臂,“我要嫁探花郎。”   老皇帝回答的特别干脆,“不行,你是公主,怎么能嫁。”   “不能嫁,那就娶。”公主同她的父皇讨价还价。   “那也不行,探花郎比你大七八岁,太老了。再说,按他的年纪在民间恐怕早已娶妻。”皇帝依然不同意。   “没有的,我打听过了。”玉瑶公主心想:就算他娶妻了,也可以休妻嘛,按照日子算的话,陈公公应该已经到了吧。   皇帝自然不可能偏听公主的一面之词,于是招来这次殿试的主考官吏部侍郎李大人,得到的答案当然和公主说的一样。   等李大人离开,皇帝依然犹豫不决,玉瑶公主想了想,决定下一把猛药,俯下身在皇帝耳边偷偷说了一句,皇帝听了立刻震怒。   “什么?他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居然敢对你……来人,将探花郎给我绑来!”   “父皇!”公主赶忙拦住皇帝的怒火,“他不知道女儿是公主,而且,而且,女儿是自愿的!”玉瑶公主说着竟露出了羞涩的神情,“而且,您也不想让自己的外孙没有父亲吧?”   事已至此,皇帝无可奈何了,恰好此时外头太监禀告说探花郎到了,皇帝想了想,就召人进来,询问一番后,下了旨,将探花郎赐婚与玉瑶公主。   且说呦呦和怀瑾在厢房门口坐着吃糖,正房那里已经开始人来人往了。呦呦不懂古代丧事要怎么办,不过,不论怎么办都得有尸体吧?   谭丽娘对外的说法是,陈士梅得的是传染病,就地火化了,骨灰过两天送到。又说:家中贫困,丧事从简,因此不对外发送讣告、不接受吊唁,只等骨灰送回小殓大殓过后下葬,就将闭门守孝三年。   即便如此,以前受过谭耀宗恩惠帮助的人、还有陈士梅以前的同窗或者同年都上门来吊唁过,或多或少的送了些丧仪。   呦呦不知道古代丧葬仪式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知道,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要办丧事,总得有尸体啊,没有尸体起码也要骨灰啊。现在她们一家上嘴唇碰了下嘴唇说人死了,死了尸骨呢?没有尸骨得有骨灰吧?   谭丽娘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等到天黑了所有外人都离开只剩了一家五口时,开始坐在炕上唉声叹气,过了很久,她下了炕,端着一盏煤油灯进厨房翻找了很久,找出一只腌菜坛子,然后开了灶门,鼓捣了很久,声音大的屋里的四个孩子除了睡着的怀瑾另外三个都出来扶着门框看。   一盏茶后,谭丽娘把从灶里掏出来的锅底灰装进腌菜坛子里,往今天临时布置的灵堂的供桌上一放,然后洗了手招呼着三个孩子进屋睡觉。   呦呦在跟着谭丽娘身后进屋时朝身后那个“灵堂”里的腌菜坛子看了一眼,心想:谭丽娘还挺聪明的。   因为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除了最小的怀瑾和芯子里是个成年人的呦呦,剩下的两个孩子都还在震惊和不可置信中没有出来,恐怕就连谭丽娘都有些懵,因此一家五口谁都没心思说话,熄了灯各自怀着心思睡去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呦呦是第二个醒来的,她睁开眼的时候谭丽娘正在悉悉索索地穿衣服。乌蓝色夹袄棕灰色裙子,这身衣服上一次见天日还是两年前外祖去世时,如今家中“再逢丧事”,不得不翻出来。穿完夹袄和裙子,谭丽娘又在外头套了一件白麻衣,正在系带子的时候,看到呦呦醒来睁着眼看她。   谭丽娘走过来在呦呦的头上停下来,抚了抚呦呦的脸,又给她掖了掖被子,说:“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娘去做早饭。”   呦呦躺在被窝里,用脸颊蹭蹭谭丽娘的手心,小小地打个呵欠,闭眼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还在炕上睡着的只有自己了,连小怀瑾都醒来正伸着胳膊由大姐陶陶给穿衣服,两个人都是深色衣裤,外头罩一件白麻衣。   怀瑾什么也不懂,大姐给穿什么他就穿什么,然后转头看到呦呦醒了,就对她咧着嘴笑,还伸出一根食指在脸上划拉,意思是“二姐睡懒觉羞羞”,呦呦才不在乎,对着怀瑾做了个鬼脸,然后开始起床穿衣服——在陶陶的帮助下。   才吃过早饭,谭家的大门就被敲响了。谭丽娘看看时辰,还不到吊唁的时间,这么早谁会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陈公公的两个随从之一。这人手里捧着一个白瓷骨灰坛,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包袱,见谭丽娘出来,就将手里的骨灰坛子递给她,“这是陈举人的‘尸骨’,因为得的是痨病,请他做西席的那户怕传染,自作主张烧了。”   谭丽娘心知肚明,也不做声,接了骨灰坛子就要转身回去,又被来人叫住,把胳膊上挎着的包袱递给丽娘,“这是陈举人的一些物品,请您收下。”   谭丽娘看了一眼,摇摇头没接,“您找地方烧了吧。麻烦了。”说完转身回了院子,却在关大门的时候被来人拦住了。   “谭娘子,”那人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想想。”说完将包袱往骨灰坛子上一放,转身离开了。   谭丽娘低头看了看,关上大门抱着包袱和骨灰坛子回屋了。回了屋子,她就把灵堂上那个装了灶灰的腌菜坛子拿下来,换上手里这个摆好,然后提着包袱进屋,在四个孩子注视下打开包袱。   包袱一打开,呦呦就倒吸了一口气。包袱里面并没有什么衣物之类所谓地“遗物”,而是一摞银票,数量不少,面额却不大,有五两十两的还有三十两五十两的,只在最底下有五张一百两的。呦呦算了算,这些银票差不多能有一千两。   一千两哎!一千两是什么概念?以花呦呦在种花家时的白银价格来算,1g白银是差不多二十块,50g是一两,那就是差不多一千块。一千两白银就是……一百万!   一百万啊!暴发了啊!可以在除了北上广以外的二三线城市买一套四五十坪小型公寓加平装了哎!如果租出去的话,就可以当包租婆了!如此想着,呦呦就忍不住露出财迷的笑容。   “小妹,你在笑什么?”一家子都对着这个包袱里的银票和银子发愁的时候,花呦呦忍不住笑出来声,惹得陈怀宇不得不出声问她。   呦呦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并且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呦呦才发现自己兴奋过头了,为了掩饰她的失态,她假装天真地看向谭丽娘,说:“有银子了啊,有银子是不是就就能买肉吃了?娘,我想吃肉!”   其实呦呦大概能理解谭丽娘他们的想法,无非就是“不受嗟来之食”“不接不义之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之类的想法,可是呦呦不一样,呦呦有自己的想法。别说是陈士梅忘恩负义抛弃妻子攀附荣华在先,就算是和平分手协议离婚,还要给未成年的孩子以赡养费呢,四个孩子一千两已经算少的了。   此时呦呦看到谭丽娘脸上出现一丝松动和心疼的情绪,又注意到她说到想吃肉时怀宇和陶陶渴望的目光,以及怀瑾大力吞咽口水的动作。呦呦决定再加一把火。   “不能吃肉吗?那我不吃肉了,娘,留着银子给哥哥交束脩买纸笔吧!”呦呦“懂事”地说,同时还大力咽了一口口水,手指却在背后悄悄捅了一把怀瑾。   怀瑾也不知道是突然开窍了还是怎么的,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看向谭丽娘,可怜兮兮地说:“娘,肉肉。”   谭丽娘看看眼前的四个孩子,陶陶虽然说是十岁了,个子却和八岁的怀宇差不多,头发也不够黑不够顺,这样下去怕是要出问题。再看陶陶身边的怀宇,穿一件洗到发白的苍蓝色书生袍,头上的书生头巾也快要没了颜色,之前她去他的书房看到他在用一支快要秃了的毛笔还笑着安慰自己很好用不需要买新的。怀宇的身边是呦呦,呦呦今年按周岁算是四周岁,虚岁五岁。因为三年前的一场病,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胆小懦弱,反而古灵精怪,以至于自己觉得她懂事了不用操心太多了,现在才发现,这个孩子瘦的厉害。挨着呦呦的是最小的怀瑾,自从怀瑾生下来就格外虚弱,一场病接着一场病,到现在连蛋羹都没吃过几次,更别说肉。   谭丽娘把四个孩子挨个看了一遍,又想到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男人,她做了一个决定:收下这笔钱,不为别的,就为了孩子们想吃肉就吃肉! 作者有话要说:  2017-09-24,修文,修个小bug,就是大家一直又争议的房价哪里,首先作者承认没有细查北京三环以外的房价,是我的不严谨,第二我当时说的是小公寓,可能大家对单身公寓的定义不明确,那就是小公寓一般都是四五十坪最多,甚至还有二三十平的,租出去等于钱生钱。第三,没什么第三了,就酱紫。   ☆、第六章   第六章   呦呦看着谭丽娘的脸色从犹豫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知道她会把这笔银子留下来而不是傻乎乎地送回去了,心底就松了一口气。   等到三天小殓七天大殓结束,在邻居的帮助下,谭丽娘带着四个孩子披麻戴孝地将陈士梅的“骨灰”送到祖坟里下葬,又哭又嚎了一上午,将她对陈士梅的死的那点“悲痛哀思”全都哭出来。下午回家又拿了五两银子请隔壁的邻居张婶帮忙置办了一顿豆腐饭——一顿豆腐饭最多也就花费三两多一点,剩下的自然是张婶的辛苦费。   张婶是这条街上的一位妙人,嘴巧不说也特别会办事,街坊邻居们有什么事都喜欢请她帮忙。一来她的确会办事,而且每次办事都办得让主家心里满意心里舒服,二来也是因为张婶的男人张大壮在县衙当捕快,也算是给张大壮的面子。   谭丽娘头一天才带了银子去了隔壁,第二天张婶就提着一篮子鸡蛋过来了,同时还把谭丽娘给的五两银子还了回来。看到张婶还了银子,谭丽娘愣住了,以为是张婶有什么为难之处。   “张嫂子,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是银子不够?”谭丽娘说着也露出了为难之色,从柜子子里取出一个匣子打开,里面只有两块碎银子,加起来还不到一两,谭丽娘握着碎银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定把银子放到张嫂子面前,“家里就这些了,请张嫂子看在我爹和您公公的面上,办一场体面的豆腐饭吧。”   张嫂子一直没说话,知道谭丽娘把银子塞进她手里才笑了起来,“哎呀!看丽娘妹子你说的这话,太见外了!我来可不是跟你要银子的。”   说着,张嫂子把手里的那块五两的银子和两块碎银子都放回谭丽娘的钱匣子,“我昨天收了你的银子,孩子她爹知道了就训了我一顿,说我不懂事,你家正是困难的时候着五两银子怕是全部家当了,让我今天赶紧还回来,我这就过来了,顺带了一篮子鸡蛋当赔礼。”   谭丽娘立刻面露感激之色,“张大哥客气了,嫂子也是太客气,他们男人家不知道日子辛苦,可不能一味地听他们的。”然后话音一转,“不过既然张大哥和张嫂子都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这辛苦费,嫂子还是要收的。说着把两块碎银子放到她手里去。   张嫂子嘴里说了句“那我就不客气了”,将两块碎银子揣进了兜里。   张嫂子和谭丽娘又唠了些家常说了些豆腐饭的具体事情,就离开了。   送走了张嫂子,谭丽娘把那个装了五两银子的钱匣子放回柜子里。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呦呦却觉得不太对劲,张婶那么精于算计,可不像是这么大方的人。   对于呦呦的疑问,谭丽娘心里却清楚的很,八成是为了陶陶。张家有两个男孩,大的今年十四,小的十岁,大概想着陈士梅死了,两家算上门当户对,不,应该说谭家此刻还不如张家,张嫂子大概想要求娶陶陶,只是孩子们还小,先慢慢来往着罢。   其实谭丽娘还真猜对了一大半。   昨天她去张家同张嫂子说了之后,张嫂子就已经在动心了。等晚上张大壮回家来就跟他商量了,张大壮别看叫大壮,人长得也壮,却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听自家婆娘说完,迟疑着问:“这行吗?”   张嫂子偏头白了他一眼,“有什么不行的?要说这以前我可能还犹豫着,虽然公爹和谭举人是一起长大的,你这个捕快也是谭举人帮找的,两家看起来像是情分不浅,但是两家毕竟门第差着,后来陈士梅又中了举人,不知道哪天就中了进士做了官,陶陶就变成了官家小姐,就更不敢想了。现在却不一样了,”说着,张嫂子长长出了一口气,“谭举人没了,陈举人也没了,他们一家子妇孺,此刻怕正是缺依靠的时候。”   张大壮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我们现在说这件事,会不会有些……”他没什么文化,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那个恰当的词。   “你想说趁人之危啊?”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咋知道我想说啥?”张大壮嘿嘿笑了两声,“还是娘子懂我。”   张嫂子却叹着气,“就怕她们家前后两个读书人,看不上我们家志林”   “那怎么办?”张大壮此刻也急了起来,他是男人,不懂女人家的那些弯弯绕绕,但是就算如此他也知道谭家养出来的孩子不会差,何况陶陶小时候他也见过,乖巧懂事长得又漂亮。   “所以我想着啊,他们家怀宇不是在守孝不去学堂吗,那就让志林每天过去把夫子讲的课业告诉怀宇,谭娘子看到我们志林这么好,总是会动心的,况且……”张嫂子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变成了只有夫妻两人之间的耳语,“况且,若是能见上陶陶几面,两个孩子有了接触,慢慢有了情谊也说不准。”   “那,要是不成呢?两家关系岂不是完了?”张大壮还是觉得不太稳妥。   “不至于,到时候就说谭家藏书多,志林去借书看的,就算亲事不成,还能学点东西。”张嫂子越想越觉得主意不错,怀着高兴的心情翻身睡去,不再管张大壮怎么担忧。   三天过后,张嫂子又来了一趟。她帮着置办完了这顿豆腐饭,把一些没怎么动过或者做的时候因为做多了没有上桌的菜都送到谭家来了,另外又提了一篮子鸡蛋。   “守孝不能吃肉,那就蒸些蛋羹给孩子们吃,本来就瘦,再不吃油水可怎么办?”张婶一副十分忧愁特别挂心的样子。   谭丽娘自是感谢再感谢,从此两家往来又密切了一番。   送走了张婶,谭丽娘关闭了大门,谭家开始正式进入了“守孝”期。带颜色的东西一律都换了下来,换成了蓝色黑色白色这样的素色,衣服也以素色为主。因为家里三年前才办过几场丧事,因此着这些东西都还算齐全,不用重新置办,洗洗改改都能穿。   因为守孝,怀宇的确像张嫂子想的那样,跟夫子请了家不再去学堂上课,夫子怕他耽误学业,开了一张纸的书目让他看,还说会每隔十天让小厮去他家里取他的作业和读书心得。   而隔壁的志林也会时不时地以“告诉怀宇夫子今天讲了什么”的借口登门,同怀宇一起讨论功课,或者借了陈士梅和谭举人的书来看。   谭丽娘也不拦着,甚至在张志林特意到堂屋来给自己问好时还见了几次,可是后来发现,每次志林一来陶陶就避开,一开始是躲在里屋,后来干脆避到厢房去了,谭丽娘就知道了女儿的心思,再后来志林来就只让他和怀宇待在西屋的书房“认真读书写字”了。   张婶在志林那里知道了陶陶的态度,也没有太过在乎,依然让志林每天去隔壁读书——亲事不成那多看看书也是好的。   陶陶不出现,倒是呦呦,仗着年纪小,跟着怀宇他们在西屋蹭书看,说是看书,其实还是看谭丽娘给她找出来的画册,或者是跟着怀宇学几句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年很快过去,又是一年放榜时,家里有考生的人家早早就翘首以盼,到县城府城去探听成绩。   若是陈士梅还在,自己怕是也要……这个念头才在谭丽娘脑海中冒出来就立刻被她压回去,然后忍不住自嘲,都一年了难道还没完全死心吗?   “娘!”呦呦从被窝里翻个身,看向已经下了炕的谭丽娘,将她的思绪召唤了回来。   “怎么了?呦呦饿了吗?”谭丽娘将裙子系好走到炕边上伸手摸了摸呦呦的脸。   这一年里,呦呦长得很快,个子是高了不少,脸上依然没什么肉。   因为有了那人送的银子,谭家的生活宽裕了很多。可是俗语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家子妇孺守着这么大一笔钱财,难保没人打坏主意。所以谭丽娘依然在接绣活,而且比以前更多,做绣活得来的工钱几乎全都用来买鸡蛋买鱼买虾了。   谭丽娘接了大量的绣活,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呦呦,绣活做多了对眼睛不好,这个年代可没有眼镜什么的,还是好好保护起来的好。可是绣活已经接了,定金也收了,不按期交付绣活要扣钱的。最后呦呦想出了一个办法,绣活中的重点部分由谭丽娘做,剩下的边边角角就交给了陶陶。   做完这些绣活,谭丽娘拿了下的一半工钱,又接了一单更大的绣活,不过这次谭丽娘跟对方讲清楚了,时间可能要久一点,而且这件绣活有点难,她要多收些工钱,对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甚至还给了一半的定金,二十五两银子,因此,谭家的生活相较以前来说好很多了,鱼蛋之类的也可以多吃一些了。   “没有,就是想问今天是不是要去山上祭拜?”呦呦在被窝里问。   “是啊,怎么呦呦不想去吗?”到底是当母亲的,一眼就看穿了呦呦的想法。   “风好大,还阴天,万一下雨怎么办?万一刮风把我吹跑了怎么办?”呦呦假装十分担心的样子,实际上她就是不想去给那个渣男磕头而已。   谭丽娘还没说话,睡在呦呦旁边的陶陶先嘻嘻笑出声,呦呦伸手推了她一把,陶陶又伸手推回去,姐妹两人在炕上笑闹了一会儿,各自起床穿衣。      ☆、第七章   第七章   吃过早饭,谭丽娘将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纸钱装在篮子里,锁了家门带着四个孩子上山去祭拜。四个孩子还小,脚程慢,到山上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因为陈士梅是入赘的,因此坟茔也建在谭家祖坟中,谭丽娘带着几个孩子在陈士梅的坟前烧了纸燃了香烛,又到谭耀祖和李氏的坟前磕了头念叨了一番,谭丽娘才带着四个孩子往回走。   回去时走的并不是来时的路,而是另外一条路,窄窄的一条土路从农田的两边延伸下去。   “娘,我们要去哪儿?”被谭丽娘牵着走的呦呦忍不住问了出来。不止呦呦有此疑问,除了被谭丽娘抱着的怀瑾还小不懂事,跟在她身边分别提着一个篮子的陶陶和怀宇其实更纳闷,因为他们知道篮子里还有些香烛纸钱没有烧完。   “去给个邻居上坟。”谭丽娘抱着怀瑾牵着呦呦一步一步往前走。   “邻居?咱们家不久张婶一个邻居吗?右边的院子好像一直没住过人吧?”谭家的房子在这条胡同的中间,左右两边都有房子,左边住的是张婶一家,右边的院子自呦呦穿越过来,就一直锁着门好像从来没人住过一样。   “有过的,”谭丽娘牵着呦呦让她避过一块冒出来的石头,“以前右边院子住着一家姓花的,一家三口,老两口和一个儿子,在我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两老先后病逝,娘和你爹成亲后,他们家唯一的儿子也参军去了,两老的坟墓没人管了,头些年是你外公逢清明端午中秋的时候来扫墓,后来你外公不在了,娘就接手了。”   呦呦点头,原来姓花,跟自己一个姓呢,真是巧啊,“那,那个儿子多大啊?”呦呦突然想八卦一下。   “比娘年长两岁。”谭丽娘说着停下脚步,“到了。”   呦呦也停下脚步,环视一圈四周后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坟茔,就是座普通的坟茔,墓碑上刻着“慈父(母)花盛(花莫氏)之墓”,左边一行小字:子花易岩敬立。   原来这个邻居叔叔叫花易岩。呦呦突然想到这个花易岩只比谭丽娘大两岁,又在谭丽娘成亲后离家从军,这其中似乎有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啊!呦呦忍不住脑补了一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被家长棒打鸳鸯后女主被包办婚姻男主愤而从军”的狗血剧情。   从花家墓前离开回家的时候,走的是官道。说是官道其实就是一条一丈宽的土路,将两边的农田隔开,方便行人车辆往来。在快到县城城门的时候,身后突然来了几匹快马。谭丽娘一听到马蹄声就带着孩子们靠到路边去,并让他们捂住口鼻,等到快马跑过很久,尘土散去才放下手继续往回走。   回到城里时间刚刚过午,一家人在城门口的一个面摊坐下来,谭丽娘给陶陶和怀宇一人点了一碗素面,有听呦呦说不想吃面想吃包子,怀瑾一向是呦呦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就说他也要吃包子,谭丽娘让陶陶和怀宇带好弟弟妹妹,她去隔壁铺子花了五文钱买了四个包子。   谭丽娘一边照顾两个小的吃包子,一边催着两个大的快吃,就听到隔壁桌的人在谈话。   “这么说,这场仗是一定要打的了?”一个中年汉子说。   另外一个汉子却摇头,“不是一定要打,而是已经打起来了,我邻居家二胖子的小舅子的大表哥在府衙里当捕头,说上头已经下了征兵文书,不日就送到要送到各县了。”   “那,有没有听说这次征兵的政策是怎样的?”另外一个男子好奇地问。   “听说,十五岁以下的不征,独一个的不征。”第二个说话的男人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要是家里有钱,出三十两也能代替。”然后声音又恢复了正常,“这是临县传出来的,不知道本县如何。”   “娘……”几个孩子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谈话,怀宇作为男孩子自然很关心这种事情,忍不住就开口想问。却被谭丽娘一句“快吃吃完回家”给堵了回去。   呦呦却看到谭丽娘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是在担心那位离家从军的邻居吗?   回到家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奔波了一天的母子四人都有些疲累,呦呦和怀瑾两个小的更是直接躺在炕上就睡着了,还是陶陶打了水给他们擦的脸和手。   呦呦太累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有走过这么多路,虽然有时候谭丽娘会把怀瑾交给陶陶抱自己抱着呦呦,但是在呦呦心里她是个大人,怎么能让人抱着,因此更多时候她还是坚持自己走。可她忘了,她的身体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在种花家的时代,才刚刚上小学,根本走不动这么路。   累到的呦呦从回到家开始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连晚饭都没有吃,如果不是谭丽娘叫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答应了,怕是要被谭丽娘请郎中了。   到底是小孩子,睡了一晚上又生龙活虎起来,倒是谭丽娘,为了照顾她和怀瑾,一整晚没有睡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清明。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那天从一早上天色就阴沉地很,却没有风,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味道。谭丽娘看了看天,怕一会儿真的下起雨来,扫墓的时候就没有带孩子们,自己提着篮子走了。   谭丽娘走后陶陶就回屋做绣活去了,怀宇也去自己的房间习字温书——夫子又给他布置了好些作业,只有呦呦和怀瑾两个无事,蹲在院子里玩蚂蚁。玩着玩着,她就听到右边的院子有声音,忍不住朝那里走了一步,才走了一步,她就停住了,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两个院子中间的院墙上,那人胡子拉碴看不清样貌,但是眼睛却是温和的,他还对着呦呦笑了一下,呦呦也下意识地对他笑了一下。   “你娘呢?”那人问了一句。   这人上来就问我娘,却不问我爹,难道是那位“青梅竹马”叔叔?呦呦歪着脑袋想。   然而,不等呦呦回答,谭家的大门突然响起来,是谭丽娘回来了,呦呦就转头看了一下,再转回头来的时候,墙上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屋里绣花的陶陶听到大门响,出来开门却看到呦呦在院子里发呆,“你在院子啊,那怎么不给娘开门?”   呦呦“啊”了一声没有回答,依然站在那里歪着头看向右边的院子。呦呦有些不明白,既然那人问谭丽娘,那说明应该是认识的,为什么听到谭丽娘回来又躲起来了呢?还有,不是说最近北边要打仗了吗,那位“青梅竹马”可是军人,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当了逃兵?   总之这件事一直在呦呦的心里困扰着她,导致她午饭吃的都心不在焉。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谭丽娘,表现在做菜是把盐当成了糖,洗碗时差点把酱菜当成垃圾倒掉。   还是陶陶终于看不下去,从谭丽娘手里把酱菜碗拿了下来放进碗架上,“娘,你怎么了?从中午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谭丽娘被女儿叫回了神,犹豫了一下,问她,“陶陶,你们在家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没有啊,挺安静的这一天。”陶陶不明白她的意思。   谭丽娘同陶陶解释,她今天去扫墓的时候依然像上次那样,去给隔壁的花家二老上香烧纸钱,却发现花家二老的墓前已经有人来祭拜过了,不止烧了纸钱燃了香烛,甚至还酒和肉。   “我就想着是不是花大哥回来了,可是你又说没有听到动静,难道是我想错了?”   花呦呦没想到真的是花易岩回来了,还去扫墓祭拜了,也是不巧两个人居然没有遇到?那,自己要不要把竹马叔叔回来的消息告诉她?   呦呦不过一犹豫,就错过了时机,张婶过来串门了。   之前说过,张婶是个妙人,妙人的最大特点就是左右逢源审时度势。之前张婶有意为自己长子张志林求娶陶陶,被陶陶和谭丽娘隐晦地拒绝了之后,并没有立即让张志林不再来谭家看书,而是一如往常地走动,直到半年多以后才借口课业繁多慢慢减少来的次数。而谭丽娘为了补还之前豆腐饭的人情,后来张婶那里买了不少鸡蛋,每次都多给了些钱。   张婶已经有些时日不曾到谭家来了,突然登门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想到张家又两个儿子,而且大儿子已经年满十五了,呦呦就猜会不会和他们之前听到的征兵的事有关   不用呦呦多猜,张婶很快就说明了来意,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同征兵的事有关。   “孩子他爹在衙门已经得到准信了,年满十五的家里有两子以上的,必须出一人从军。”张婶一边哭一边说,“县太爷还说,孩子他爹大小也算个官吏,要起带头作用。什么官吏?!不就是一个小捕快,算的什么官什么吏?”   谭丽娘一边安慰张婶一边倒了茶水给她喝,又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张婶哭了一通,喝了一杯茶擦掉眼泪,继续说,“丽娘妹子你也知道,我们家志林一个书生,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让他读个书写个字还行,让他去上阵杀人,他哪有那个胆子,杀鸡都不敢!”   谭丽娘也是有儿子的人,对张婶的心情格外理解,劝了她一通后,突然想起来,“不是说,可以以银代人?”   张婶抹眼泪的动作顿了下,放下手叹气,“是的,要三十两!咱们一个普通人家,哪有三十两?我把家里的现银都找了出来,也才十五两不到,我把前几年你大哥给我置办的一支簪子当了,换了二两多一点,这还差十多两呢!”说完又哭了起来。   话说到这里,谭丽娘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她起了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出来,当着张婶的面,开了锁打开匣子,匣子里放着一个五两的银锭子,和加起来差不多三两的碎银子,还有一些铜板。   谭丽娘从里面拿出那个银锭和碎银子用一条帕子包起来交给张嫂,“嫂子也知道,我们这一家看着都是妇孺,花费不多,可是进项也少,这五两银子还是前些天绣坊给的定金,嫂子拿去先应应急,把这事应付过去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花小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也想要! 糖糖:咳咳,注意,你是有男票和爱豆的人!   ☆、第八章   第八章   谭丽娘把自家钱匣子里的一个整块的银锭和一些散碎银子拿出来,估摸着差不多有八两,用帕子包了交给张婶让她拿回去应应急。   却不料张婶另有话说,“妹子,我知道你肯定还有钱,你就都拿出来吧,救救你侄儿吧?明天之前凑不到前志林就要被拉壮丁了!”然后又嘤嘤哭了起来,“他这样要是去打仗,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啊!”   因为之前的事情,陶陶一听说张婶来了就躲到西屋去跟怀宇一同看书去了,在东屋的除了谭丽娘和张婶,就只有呦呦和怀瑾了。   呦呦虽然坐在炕上同怀瑾翻绳玩,耳朵里却一直在听着谭丽娘同张婶的对话,越听越觉得张婶的语气不对劲,她好像知道自己家里有钱而且有不少钱似的。而且,看谭丽娘的样子,好像起了恻隐之心了。   “婶子你家也没钱了吗?”呦呦歪着头,一副十分天真的样子,“难怪昨天志扬哥哥说你们家只能吃鸡腿,都吃不起排骨哩!”说完还用力吞咽了一口口水,转头看向谭丽娘,“娘,啥时候咱家也能吃鸡腿啊?我想吃肉。”   “你还在孝期,不能吃肉。”谭丽娘只能这样搪塞呦呦。   “哦。”呦呦点点头就继续去同怀瑾玩翻绳了,反正她的目的又不是真的要肉吃。   张婶大概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孩子戳破谎言,支支吾吾了一阵,拿起帕子里的银子就走了。   谭丽娘送了张婶出门回来,陶陶已经从西屋过来了,呦呦正凑在她手边看她的绣品,看到谭丽娘就讨好地笑笑,谭丽娘伸出手指头在她的额头上点了点,无奈地道:“你呀!”然后又叹气,“咱们这回怕是把你张婶给得罪了。”   呦呦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怕啥,难道还真拿出银子来给她呀!娘,难道你没看到张婶手上戴着的戒指?还有耳朵上戴着的菊花耳钉,这两样加起来起码能当个十来辆吧?”   “没有那些,最多也就五两左右。”谭丽娘拿起手里的绣活,边做边同呦呦说话,“也是我心软了,一时没看到。现在再想想,他们家其实不至于连三十两都拿不出来,你张叔当捕快的饷银一年就十两,当了这么些年捕快,三十两肯定是有的。”   呦呦点头,何止三十两,她可听说了,捕快的饷银是小头,外快才是大头,有那心黑手黑的,一年的外快比得上十年的饷银了。   “只是得罪了张家,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谭丽娘声音低低的,呦呦却还是听到了,微微一愣,不明白谭丽娘是什么意思。   倒是陶陶明白,小声地跟呦呦解释,“娘一直和张家有来有往是因为张叔在衙门当捕快,咱们家一大四小都是妇幼,有事的时候能够说上话。”   “啊?”呦呦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花呦呦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四年了,虽然她的身体还是一个小孩子,可是她的思想是成年人,她也一直以成年人的思想来思考问题,或者说,她一直以二十一世纪种花家的那个花呦呦的思想来思考问题,可是她却忘了,她现在生活的不是二十一世纪种花家的时代,而是一个名为“大鸿”的封建社会国家。   一直以来,在呦呦的心底有一种来自现代社会的优越感,在她的潜意识里认为这些古人都不够聪明甚至有些愚昧,所以一直以来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生活在这里,可是现在她才发现,不够聪明的是自己啊。   在二十一世纪的种花家,那个人人平等法律公平的社会里,都会出现孤寡妇幼被人欺凌的事情,更何况在这种阶级分明的古代封建社会?   呦呦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可笑。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后来谁都没有再提起过,可是自那以后,呦呦就突然安静了下来,也不是一句话不说的那种安静,就是看起来不如以前活泼了。   这样状态一直持续了三个月,直到了农历八月初,陈士梅“病逝”了已经二十个月,按照古人的礼仪,可以除服了,除了服就代表孝期已满,官员可以起复做官,平民可以换上有颜色的衣服、可以喝酒吃肉行房事了。   办完除服礼,又过了些日子,中秋就到了。作为除服出孝后的第一个节日,谭丽娘想了想,买了两斤排骨一斤月饼决定给四个孩子好好开开荤,然后又去布庄买了一块真紫色的绸布和一些上好的丝线,带着一起回了家。   中秋节当天中午,谭丽娘把那一斤排骨和土豆一起炖了,排骨炖的酥烂,上面的肉用筷子轻轻一戳就戳下来了,骨头里还有着炖出来的骨髓,用力一嘬就出来了,再加上浸足了排骨汁的土豆,呦呦就着高粱米饭吃了四块寸长的排骨还有好多土豆,如果不是胃小不好消化,她还想多吃一些的。   谭家虽然久未见荤腥,但是这一年多到底也是鱼蛋常吃的,因此除了怀瑾捏着排骨啃得满脸油和呦呦,另外几人都只吃了两块排骨就作罢了。   到了晚上,一家人在院子支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月饼和一碟子大枣。大枣是谭家自己的枣树结的,枣树种在谭家后院,种了差不多有五年了,今年第一次结果,倒是挺甜。   怀宇站在院子中间背着手正在吟诵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一年怀宇长得也很快,尤其是个子一下子拔高了很多。   谭丽娘微笑着看着他,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陶陶小时候也是被谭举人和陈士梅带着认过字的,因此也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怀瑾太小了,他虽然不懂哥哥背的是什么诗词,可是并不影响他对哥哥的崇拜。   只有呦呦,听到怀宇开始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时候就瞪大了眼睛,自己到底是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朝代?为什么连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都有,之前好像还听他背过杜甫的《春夜喜雨》,也知道杜牧的《清明》。那么,是不是说她所处的朝代其实是在唐朝之后拐了个弯?   不过,拐不拐弯的,和她有什么大关系吗?她一个小孩子,何必操心那么多?   中秋节过后,谭丽娘找出了之前在布庄买的那块真紫色丝绸,用了几天功夫绣了一条时下流行的十二幅湘裙,在九月初一的那天,用一块蓝色绸布包了,给呦呦换了一件鹅黄色的小袄和一条水红色水红的裙子,梳了两个丫髻,叮嘱陶陶和怀宇带好弟弟看好家,然后带着呦呦出了门。   “娘,我们要去哪里?”呦呦跟在谭丽娘身边,仰起头问。   “娘带你去拜访一位长辈,自从你外祖离世,娘心情不好家里又接二连三发生不少事,已经连着三年多没有来拜访了。”谭丽娘说着也露出了愧疚了神色。   呦呦就不再多问了,知道大概又是谭丽娘那个所谓的“自尊心”在作祟了。   谭丽娘破天荒地租了一辆带蓬的马车,马车走了差不小半个时辰,来到一个大院子门前,谭丽娘叩了门不一会儿门从里面开了,开门的是个八九岁的孩童,看了她们一眼,“你们是谁?”   谭丽娘从兜里摸出几个铜板塞进开门孩童手里,“小兄弟,劳烦帮忙给夫人同传一声,就说谭家娘子来拜访。”   小童看了眼手里的铜板,说了句“等着”就飞快地跑进院里,过了一会儿,从院里走出来一位老嬷嬷,看到谭丽娘先行了一礼,“小童不懂礼,让谭娘子久等了,夫人听说谭娘子上门十分高兴,特别让老奴来迎接您。”   谭丽娘立刻上前扶起老嬷嬷并对她行礼,“陈嬷嬷可折煞我了,是我失礼了。”   呦呦人小,被谭丽娘抱在怀里,跟着陈嬷嬷绕过一段长长地回廊,穿过一个花园,来到一座院落里。在院落的正房门口,早有两个俏丽的丫鬟在等着,看到谭丽娘的时候立刻蹲下身行礼,“谭娘子来了。”   被抱在怀里的呦呦忍不住猜想这家是什么人,看起来规矩很大的样子。而自己的母亲同这家人又是什么关系,好像这些仆人都认识她还很尊敬她。   这时候呦呦被谭丽娘放在了地上,牵着她的手走进正房的正厅,正厅的炕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穿着体面,带着金钗银簪,看起来气度雍容。   “怎么还没来?芷兰你再去看看,看看到哪儿了?”老妇人背对着门口,没有看到谭丽娘他们,正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说话,看起来像是老妇人的媳妇。   中年女子点头应是,才走出一步来就看到了呦呦她们,立刻满面笑容地对老妇人说:“娘,你看,这不是来了?”   老妇人转过头来,恰好看到谭丽娘牵着呦呦走到跟前。谭丽娘一看到老妇人立刻红了眼圈,撩起裙子就跪在了地上,还拉着呦呦一起。呦呦毫无防备地被她扯了一下,立刻跪在了地上,她都听到了膝盖磕在地上“咚”地一声了。   “表姑!不孝侄女丽娘,给表姑见礼了!”谭丽娘跪在地上,对老妇人叩了一个头。   呦呦在一旁看着有些目瞪口呆,这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给谭家外的下跪呢,还要磕头啊?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老妇人已经从炕上下地来了,拉着谭丽娘的胳膊让她快起来,那位中年女子也跟着弯腰扶起呦呦,“丽娘姐姐快起来,这是二小姐吧,我记得叫呦呦?”   果然,老妇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像,长得真像!长得真像你爹!”   谭丽娘的爹,是谭举人吧?刚刚听谭丽娘管老妇人叫表姑,那谭举人应该是老妇人的表哥或者表弟,就是不知道表到哪层亲戚。   几个人正在寒暄,还没坐到炕上,就听到外头丫鬟秉道:“老爷回来了!”   紧接着,一个身穿藏蓝色官服胸前绣着鸂鶒补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定个时间吧,以后每天晚上八点钟左右更新,这样大家就不用一直查看了。   ☆、第九章   第九章   谭丽娘和呦呦才从地上站起来,就又丫鬟秉道“老爷回来了”,接着就走进来一个大概六十岁左右的老人,身穿胸前绣着鸂鶒补子的藏蓝色官服,呦呦知道,这是七品县官的官服,没想到,谭丽娘的这位长辈居然还是个官员!   这位老人双目有神,精神矍铄,一进来就拦下了又要跪下的谭丽娘,“我在前头听说丽娘侄女来了,一等到下衙立刻回来。”   本来已经坐下的谭丽娘又站了起来,对着老人行了一礼,面带愧色地说:“家父三年前逝去,因在孝期,侄女不好随意拜访,两年前先夫‘病逝’,直到月前才办了除服礼,不能时时来探望表姑和表姑父,还望莫怪。”   谭丽娘低着头,没有看到在她说“先夫病逝”时,两位老人之间的对视和略尴尬的表情。呦呦站在一旁看的明白,恐怕陈士梅嫁了公主做了驸马的事,二位老人都是清楚的,毕竟户籍什么的都要经过县长的手。而谭丽娘恐怕也是明白这一点,这么些年心里有着怨气,所以才不肯上门吧。   县官表姑父没有坐很久就离开了,剩下一屋子女人在一起说话,谭丽娘牵着呦呦带她认人,“这是你姑外祖母。”然后又指了那位名为芷兰的女子告诉呦呦,“这是你二舅母。”   呦呦挨个行礼,“姑外祖母好,二舅母好。”然后抬着头眨巴着眼对谭丽娘说:“娘,姑外祖母好长得好像菩萨娘娘。”   谭丽娘一愣,家里并没有供奉着菩萨像,呦呦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呦呦想的很简单,古代的这些老太太都喜欢信个佛祖之类的,那她说这位姑外祖母和菩萨长得像,应该会讨喜吧。   果不其然,这位姑外祖母立刻喜笑颜开,弯下腰包起来呦呦放在自己身边,问她:“那咱们的小呦呦说说,外祖母哪里像菩萨啊?”   呦呦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心说我哪里知道我就是胡诌而已,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刚好看到老夫人说话时嘴角露出两个不算大的酒窝,就伸出手指指自己的脸颊,“这里,笑起来时有两个酒窝,看着特别像。”   老夫人似乎一开始也只是逗逗呦呦而已,根本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观察的这么仔细。的确,在自己的两侧脸颊有两个酒窝,随着年龄增大皱纹增多平时并看不清,没想到小孩子的眼睛这么利。   “哎呀!我们小呦呦观察真仔细!”这位二舅母也很会凑热闹,伸手把呦呦抱到自己怀里,“你看老夫人是观音菩萨,那二舅母是什么呀?”   呦呦被抱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浓浓的胭脂味,忍着没有打喷嚏,然后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天庭里的人物,“二舅母像……”呦呦本来想说“像三圣母”的,后来一想三圣母可是和儿子分离了十好几年啊,于是话到嘴边一转,变成了“二舅母像七仙女”。   二舅母才不管呦呦为什么觉得自己像七仙女,也不管她从哪里听到的七仙女,反正天上的仙女都是年轻漂亮的,她自然是高兴的。   谭丽娘同老夫人还有二舅妈唠了一阵家常就准备离开,走之前把自己亲手做的那条真紫色十二幅湘裙送给了县老爷夫人,“是除了服之后做的,想着九月九重阳要到了,送给姑妈做礼物。”言外之意不是戴孝时做的,可以放心穿。   谭丽娘的这位表姑妈当即感动的流泪,握着谭丽娘的手不松开,口里念叨着“好孩子你莫怪,你姑父也是不容易,你别怪姑妈”,翻来覆去的几句话说个没完。   谭丽娘也握着自己表姑妈的手,流着泪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不怪您。”   呦呦站在一旁看着这幅画面,心想不论何时大人们都是一样的虚伪。眼看着这样下去要没完没了了,呦呦转了转眼圈,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里立刻涌了出来,还不等她说话,二舅母突然开口了。   “哎呀,娘可别哭了,前天郎中才请脉说您不能情绪激动,”二舅母一边用帕子给老妇人擦泪一边说,言外之意似乎是指责谭丽娘惹哭了老妇人,然后又转头对谭丽娘说:“丽娘妹妹也止了泪把,看把孩子都吓哭了,您有咱们老夫人在,还怕什么呢?”   “对对对,有我就不要怕!”老妇人连连点头,“我不哭了,丽娘你也别哭了,看把我们的小呦呦吓哭了。”老妇人边说边弯腰去给呦呦擦泪。   到底不是真心实意地哭,呦呦很快就收住了眼泪,依偎在了谭丽娘身边。   之后二舅母又叫丫鬟打了水给老夫人和谭丽娘净面,还亲自用帕子给呦呦擦了脸,然后拿了擦脸的脂膏给她擦匀。   谭丽娘拒绝了老妇人的留饭,“家里还有两个大的一个小的,出来太久了,得回去看看。”   “那你下次把四个孩子都带来,表姑家又不是别人家,你常来,咱们娘俩也说说话。”然后让那位二舅母送她们出门。   从县太爷夫人那里离开,母女两人步行走过胡同的拐角,谭丽娘对着等在街对面的几个轿夫招招手,立刻有两个轿夫抬一顶青色平顶小轿过来,打头的那个将轿帘掀起,谭丽娘说了一句“清水街”,就带着呦呦进了轿子,轿帘垂下,两息后轿子一晃,呦呦就从平底一下子拔高了一米多,然后就忽忽悠悠地抬着走了。   呦呦活了两辈子,头一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感到十分新奇,甚至还跟着轿子颤动的频率晃着头,偶尔偷偷地顺着轿帘往外瞅一眼,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呢。   这个朝代看起来是个比较开放开明的朝代,外头的街道上又不少女子在走动,甚至还有女摊主出来做买卖,跟人讲价还价一点不逊色。   呦呦扒着窗子往外看的时候,谭丽娘也在看她,心中酸酸涩涩的。陶陶和怀宇这么大的时候家里条件都还算好,陈士梅也还在,经常会抱着两个孩子出来走动,尤其是陶陶,陈士梅那时候说:女孩子不同男孩子长大以后还能随意走动游玩,那就趁着小时候多走走多看看。   同样是女孩子,呦呦一岁多的时候就离了家,而自己那时候正怀着怀瑾,随后怀瑾出生家中又生出一系列变故,算一算,这竟然是呦呦第一次出来玩。   呦呦可不知道谭丽娘心里想什么,在她的印象里,古代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谭丽娘能让她在家门口玩一会儿她就觉得很不错了,要不然像大姐陶陶似的整天关在家里非疯了不可。她哪里知道,陶陶小时候很是在外头玩过,哪里像她,最远就在家门口五十米的地方。   谭丽娘心中心疼呦呦,就撩了轿窗的帘子指给她看:那家同福楼是县里最大的酒楼听说里面有宫里退下来的御厨,他们家伙计穿的都是枣红色的衣服,那家杏林春是药铺,他们家的坐堂大夫很有名,伙计穿湖绿色的衣服,那栋楼叫瑞福祥是银楼,他们家有很多好看的簪钗,他们家伙计穿的衣服是金银色的……   呦呦耳朵里听着谭丽娘的介绍,眼睛盯着外头的街景只觉得眼花缭乱,两只眼睛都不够用。这条街很快走到尽头,行人慢慢稀少起来,街道两边也没有那么多的商家店铺了,呦呦知道,刚才那条街应该是整个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了。   呦呦又扒着窗子看了一会儿就不看了,经过这么一上午,她有点累了小小的身子靠在谭丽娘怀里,打了一个呵欠,慢慢睡着了。   睡着的呦呦不知道何时到家的,只知道自己是饿醒的,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炕头上睡着,转头就发现谭丽娘正带着陶陶、怀宇和怀瑾吃晚饭。最先听到声音的是怀瑾,小家伙一手拿着一个窝窝头一手抓着一把勺子转头看着呦呦,眨了眨眼,“娘,姐姐,醒了。”   谭丽娘转头一看,可不是醒了,不止醒了表情还挺委屈挺幽怨,那意思似乎在说:你们吃饭不叫我?   陶陶看她醒了就下地去倒了一杯水给她,让她喝完水来吃饭,怀宇坐在桌子另外一边没动弹,手里拿着筷子夹菜,“我就说不用叫,闻到肉香她肯定就醒了。”   呦呦果然扑棱一下子从炕上爬起来,“哪呢哪呢?肉在哪呢,不要都吃没,给我留一点!”   谭丽娘瞪了一下怀宇,接了陶陶倒来的水喂给呦呦,“听你哥逗你,娘今天都没去菜市场,哪里来的肉。想吃肉等过几天我去买。”   怀宇被揭穿也不生气,咽下嘴里的窝窝头,笑嘻嘻地说:“我不逗她她还在炕头窝着呢!炕头王!”说着对呦呦做了一个鬼脸。   “炕头王”是当地的俗语,字面意思是一个人爱睡热炕头,实际上是指这个人霸道、窝里横的意思。前世作为种花家的南方人,冬天没有暖气的日子实在太难过,所以一到这里呦呦就爱上了暖和的炕头,又因为她小时候大病一场,谭丽娘格外疼惜她,所以家里的炕头一直都是呦呦霸占着的。   呦呦知道怀宇的意思不是她爱睡炕头,而是因为前些天她抢了他从外头捡到的一块墨色石头,记仇呢!   呦呦扒着嘴角眼角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告诉他她不会还给他的,然后坐在桌边开始吃饭。      ☆、第十章   第十章   八月末的天气,正午虽然炎热,傍晚是却已经凉爽不少,按照呦呦的感觉,起码降温了有五六度的样子。谭家一家吃完了饭撤掉了饭桌,屋里已经暗下去了,但是距离点灯时间还早。于是谭丽娘就带着四个孩子坐在院子里休闲。   怀宇这时候不看书,干脆就站在院子里背书,背的是《桃花源记》,一边背还一边晃脑袋,呦呦觉得好笑,但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能防止颈椎病。怀宇背书的时候,怀瑾也跟着念叨,也只是嘟嘟囔囔念叨,偶尔还会丢词缺字的。   呦呦也跟着念叨,与怀瑾磕磕绊绊的不一样,呦呦是记得大半的只是过去太多年已经忘了,现在跟着怀宇听了几遍,也能顺顺当当地背下来了。呦呦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谭丽娘却心中一惊,呦呦今年虚岁才六岁实际才五周岁多一点,居然只要听几遍就能背下来,这也太聪明了。也不知道这聪明好还是不好。   怀宇规规矩矩地背完一遍《桃花源记》就跑去和怀瑾玩去了,呦呦跑过去瞅一眼,两个男孩子在玩蚂蚁,她翻了个白眼,跑回谭丽娘身边,看她和陶陶手里拿着几件旧衣服,剪剪裁裁,瞬间一件衣服就被裁减成了一堆大小不一地三角布块。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院子里也冷了下来,谭丽娘带着孩子们将院子里的小桌小凳收到西厢房去,再出来的时候仰头看了一眼天空,说:“明天要下雨了。”   呦呦很惊奇地看向谭丽娘,“娘,你会看天象呀!”   谭丽娘笑了,揉揉呦呦的脑袋然后牵起她的手朝正房走去,“娘哪里会看天象,这都是经验罢了。昨天晚上天上还有晚霞,今天就没有了,而且刚刚起了北风了。”   呦呦知道以前有“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的古语,不过,“起北风了又怎么样呢?”   “我知道我知道!”刚刚喝完一杯水准备去自己房间睡的怀宇听见她们的话跑出来了,“《诗经》中的诗经》中《邶风·北风》中说: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意思是说寒冷北风吹到、风大,带来的雨雪也大。”   “哦——哥哥你好聪明啊!”呦呦适时地捧场,夸了怀宇一句,然后在怀宇露出得意地笑容时话音一转,“那哥哥你怎么知道是下雨不是下雪呢?”   “……”怀宇被呦呦的问题一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好求助地看向自己的母亲。谭丽娘眨眨眼,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而扔出问题的呦呦早已经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去跟陶陶要水喝了。   怀宇沮丧地低着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上思来想去一整晚没有睡好,以至于第二天盯着两个黑眼圈。   同样没睡好的,还有呦呦。怀宇是一整晚思考呦呦抛下的问题没睡好,而呦呦则是因为下午睡太多了,还有就是她听到了谭丽娘和陶陶的谈话。   那时候夜色已经深了,呦呦早早被谭丽娘赶进了被窝,但是因为白天睡太多,她一时半刻并没有睡着,而是闭着眼在被子里玩手指头。   谭丽娘和呦呦做完手里的绣活,将东西都收好这才铺好被褥吹了灯睡去。过了一会儿,谭丽娘突然出声了,“陶陶,我今天带呦呦去县衙,你会生气吗?”   陶陶摇摇头,想到黑暗中母亲看不到,就说:“没有,我小时候也去过的,妹妹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出过门,娘带她去是应该的。”   呦呦躺在自己的被子里,不知道谭丽娘说这些话又什么目的,不过既然睡不着那就听听这对母女说什么吧。此时的呦呦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自己实际上是在偷听。   陶陶的话音一落,谭丽娘就叹了一口气,“自从呦呦大病一场后,我就对她格外偏爱了些,怀瑾还小我多照看了些,难免就会忽略你和怀宇,好在你俩都懂事不争不抢的还帮我照顾弟弟妹妹,娘特别高兴,我的陶陶长大了懂事了。”   “娘!”呦呦听到陶陶叫了一声,声音里还有些哽咽,似乎谭丽娘的认可对她格外重要。   谭丽娘从被子里伸出手拍拍陶陶,安慰她,接着说:“呦呦醒来以后就格外大胆,比你和怀宇小时都胆子大,就像上次陈公公来说你爹的事情,我其实已经写好了和离书的,却不料呦呦一嗓子竟然就让他这么‘死了’。”   陶陶知道其实谭丽娘还是很生气父亲抛妻弃子,可是她作为女儿却不能说父亲的不是,只能反手握住娘亲的手安稳她。   谭丽娘感觉到陶陶的动作,也握住了她的手,“我一开始想着反正呦呦还小,以后慢慢教。哪知道呦呦一句话,又把你张婶子给得罪了。”   说到这里,陶陶突然问了个问题,“娘,胆子大一点不好吗?我记得我小时候你一直笑我胆子小呢。呦呦这样我觉得挺好的。”   “也不是不好。”谭丽娘斟酌着说,“胆子大可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者不畏。可是人总是要有些敬畏的东西,不一定是鬼神,而是心中有个底线,这样以后才不会犯错,懂得敬畏,才能知道自己的微小。”   陶陶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明白了。”   谭丽娘看陶陶明白了就继续往下讲,“这两年来,我们家和张婶家一直有来有往,一方面是因为邻里之间要和睦相处,另一方面也是娘的私心,想着你张叔叔是做捕快的,有什么事能照应咱们一把,毕竟咱家一家妇幼。可是自从借钱的事情之后,张婶就没再往来过,虽然已经除服了,可是娘毕竟是戴孝之人,不好上门,于是这层关系又淡了下来。”   说到这里,陶陶已经明白大半了,“所以娘才会在这个时候去拜访表姑祖母吗?”   谭丽娘“嗯”了一声,轻轻翻一个身,把一直握着的陶陶的手放回她的被子里,又把被子掖好,“这是一个原因,另外娘也想了,你外祖父外祖母都不在了,你父亲又……咱们孤儿寡母的,总要有个依仗才行。娘是做晚辈的,自然要先去拜访长辈,哪能等长辈纡尊降贵来找我们。”   陶陶听了若有所思。谭丽娘看她沉默,以为她困倦了,也不再多说,给她掖好被子,又给另外一侧的呦呦掖了被子,这才躺下睡去。   一直在偷听的呦呦等到谭丽娘和陶陶都睡着了,才轻轻地翻个身面朝墙躺着,脸上露出和她幼稚地脸庞完全不相符的表情,那是一种沉思和反省混合在一起的表情。   话多得罪了张婶这件事她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但是她认识到的错误依然只是流于表面了,单纯地以为是自己多嘴惹了事。现在看来,原来并不是这样。   呦呦想到刚才谭丽娘的话,人要懂得敬畏,才知道自己的微小,心中有了底线,才知道何处是尽头。敬畏啊!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做到敬畏呢?呦呦辗转反侧了一整晚,就算睡着也是迷迷糊糊的睡不踏实,以至于第二天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   呦呦穿好衣服起床后就出了屋子去洗脸,迎面正遇到从对面屋子出来的怀宇。怀宇因为思考了一整晚“为什么下的是雨不是雪”的问题没有睡好,脸上也是两个乌青的眼圈。兄妹两人一遇上,先是一愣,然后各自指着对方开始笑。   呦呦:“哈哈哈,哥哥你的眼睛!昨天晚上是去抓鱼了吗?哈哈哈!”   怀宇:“还说我,你不也是,哈哈哈,比我的还青,你肯定是半夜跑出去玩摔跤了!”   谭丽娘正在从锅里往外端米饭,看到兄妹两个人站在堂屋中央互相对着嘲笑,无奈地摇头,“还不快去洗脸,该吃饭了!”   兄妹俩各自做了一个鬼脸,一齐往外跑去抢水盆,最后在陶陶的主持下,怀宇让呦呦先洗,美其名曰:怀宇让盆。呦呦吐吐舌头,用帕子洗了脸擦干净,在怀宇上前的时候故意撩了一捧水到怀宇身上,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跑进屋里去找陶陶给她梳头发了。   吃过早饭,怀宇回自己屋里取了书包准备出门去学堂,临出门之前,谭丽娘将十两银子放进荷包里交给他,“这是今年的束脩。先生免了你的束脩是先生的大义,我们却不能忘本,以前家中实在困难不得已,现在有了钱自然不能再拖欠了。”   怀宇小心地把荷包揣进怀里,对着谭丽娘点头,“我记住了,娘,你放心。”然后背着书包出门,走出门几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跑了回来,对正在帮陶陶洗碗地呦呦说:“妹妹,我知道为什么下雨不下雪了,你等我放学回来跟你说。”说完就又跑了,斜挎在身后的书包啪嗒啪嗒地打在屁股上,让呦呦忍不住笑起来。   谭丽娘看着她开心的笑容,心底的石头也放下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困就去再睡一会儿,昨晚翻来覆去一整晚,跟烙饼似的。”   呦呦一愣,接着就又笑了,笑得比刚才还有灿烂一些。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秋去春来,一年又过去了。这一年里,北边边境的战争一直没停过,呦呦她们所在的栎阳县虽然也在国都以北,但是距离边境还很远,因此并不必担心打过来。而且听说春节过后皇帝就把太子派去了前线,士兵们使其大涨,越来越多的捷报传来,这场战争,大鸿国是赢定了。   就在太子上前线后不到两个月,老皇帝突然卧病在床,又传言将要不久于世。在前线的太子安排好战事后星夜兼程地赶路,总算在老皇帝驾崩前赶回的鸿都城,至于回来的路上所经历的明刀与暗枪,并不为外人道。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自己的亲信花易岩将军去前线坐镇,要求他速战速决,“让那些蛮夷知道,犯我大鸿者,虽远必诛!”并将尚方宝剑赐给了他。   新帝铿锵有力地话回荡在御书房,让在场的文臣武将都十分热血澎湃。同时诸武将都目光复杂地看向花将军,这位花将军护送着新帝从战场回来,现在又要带着尚方宝剑回去,等再回来,那绝对是新帝面前第一红人啊。当然也得他有命回来,战场瞬息万变,这都是没准的事。   被点名的花将军立刻走到殿中央,单膝下跪,伸出右手接过皇帝手里的尚方宝剑,其他人这才看清,这位花将军竟是一位独臂将军!   底下的群臣立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并不理解皇帝怎么会派这样一个人代天监军。有的武将甚至露出不服气的表情,一个残疾人,怎么能上战场打仗?   皇帝弯下腰扶起跪在地上的花将军,阴着脸环视了一圈,声音越发深沉,“在回京的路上,花将军为了保护朕被匪徒砍断了手臂,乃是我大鸿的有功之臣,谁有微词,与朕来说!”   皇帝都说这种话了,自然不敢有人再有异议,都垂下了手不作声了。   花将军接了尚方宝剑,当天立刻启程,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往北境战场,在赶了两天一夜的路眼看着到前线的时候,随从押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小个子到了花易岩面前,“将军,我们抓到一个奸细,躲在了粮草马车里!”   “都说了我不是奸细,你们放开,不然本公子要生气的!”被押着的小个子从一开始就挣扎不停,听到随从说他是奸细,反应更加激烈。   花易岩盯着小个子看了一会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抚开小各自的头发仔细打量他的脸,惊讶道:“萧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国公爷知道您来吗?”   眼前这个小个子其实还是个孩子,今年八九岁的样子,是安国公的最小的孙子,叫萧沐仁,同辈中排行老七,虽然是个庶出,听说却格外受宠,从小养在安国公身边大一点之后更是安国公亲自教导。据说安国公家那个嫁给福贤王为妃的二小姐也格外宠爱他——福贤王可是当今新帝的同胞弟弟,是新帝最亲近的人,没有之一。   花易岩亲自给萧小公子解了绑又赔了罪,让人将他领下去洗漱换了衣服,再回来时又变成了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萧公子大概好几天没吃饱过了,见到花易岩也不客气,张嘴就要吃的要喝的,“要吃桂花糕,不要霜糖的要冰糖的,有碧螺春吗?没有碧螺春那龙井也行,龙井也没有啊,那算了,喝白水吧。”   花易岩坐在他对面无奈地笑,吩咐随从去煮一碗面来,然后提着水壶到了一杯白水放到萧公子面前,“您偷着来的?国公爷不知道吧?”   面很快端上来,萧沐仁也是真的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面,最后一抬胳膊拿袖子抹了一把嘴,问花易岩的随从,“还有么?再来一碗吧。”   随从看了一眼将军,花易岩对他点头,“半碗就行,吃太多不好。”   萧沐仁听了花易岩的话抬头瞅他一眼,虽然撇着嘴却没有说话。等随从退下去帐篷里只剩下花易岩和萧沐仁他们俩的时候,萧沐仁才沉下脸来,“二哥和三哥比武,却‘不小心’打晕了在一旁经过的我,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后面的粮草车上了,我一开始不知道外头情况如何,怕他们把我送到敌军的地盘,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刚才我听到有人提到‘花将军’,这才偷跑过来。”说到此处,萧沐仁脸色微红,低下头去。   花易岩明白,萧小公子想的是如果说自己是国公爷家的公子要见将军,说不定早被人当疯子赶走了,只有偷偷靠近自己的帐篷,然后整出些动静被人当成“奸细”,才能见到自己,这样看来小公子也算有些聪明才智的。   “那公子如今打算怎么办?”花易岩问。   “我不可能就这么回去的!”萧小公子说,“借花将军笔墨一用,我写封信给我二姑姑讲明事情原委,再写一封信给祖父就说是我自己想要参军偷跑出来的。既然他们不想让我回去我就暂时不回去,等我回去的时候,一定会给他们好看的!”说到最后,语气中竟带出了些狠戾。   花易岩自小生长在乡下,家里也只有自己一个独子,对于大户人家的嫡庶之争只听说过没见过,不对,也不是没见过,新帝同已逝去的禄王爷不就是,只不过普通人家争宠争财产,就算有一方落败也不过是郁闷一场骂几句,他们争的却是皇位是天下,赢了的人自此高高在上主宰万民输了人的却是送了命只留黄土一捧。   花易岩取了纸笔给他,让他就坐在自己的案桌前写信,他则出去叫了一个信得过的手下,交待一番后那个手下就朝军队后头走去。等花易岩回到帐篷里,萧沐仁的信已经写完了,分别装在两个信封里,一封封皮上写的是安国公亲启,摸上去挺薄似乎只有一页信纸,然而另外一封写给福贤王府的,倒是明显厚了许多。   花易岩看了眼信封上的字,虽然笔锋还不够犀利,但是已经初见气势。又想到传言中萧小公子是跟着安国公读书习武的,想来文武双全应该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是不知道安国公为何对一个庶孙如此关照。才想这么一句,花易岩就自嘲地笑了,别人家的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花易岩安排信得过的人快马加鞭往京城送信,小公子消失不见两天一夜,家里怕是已经急疯了。把信送走,随从也把第二碗面送了上来,与吃第一碗面时不同,此时的萧沐仁又恢复了大家公子的气度,挑着面条细嚼慢咽地吃,整个人的姿态都说不出的端正。   花易岩在案前坐下,等到萧沐仁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眼神四处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帕子,只得用水抹一把嘴巴时,他才开口询问,“接下来小公子有什么想法?我帐中刚好缺一个记录文书的小吏,不如您就委屈一下?”放在自己眼前才放心啊。   萧沐仁却摇头,“将军还是把我编到军队里做一个小兵吧。”萧沐仁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闪烁着光辉,“我之前说想要参军并不是随便说说的,我读过兵书,武艺也还算行,祖父现在虽然疼爱关照我,可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萧沐仁说到这里,目光暗了下去,微微垂下头,再抬起头时已经面色如常,“我要自己挣一份军功,这样二哥三哥他们就不会再说我只会倚靠祖父了。我也要告诉祖父,我自己可以的。”   花易岩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让随从过来带萧公子回到后头押送粮草的队伍去,“既然如此,那就从哪来回哪去,看好粮草保证前线供给也很重要。”然后又问他,“知道回去怎么说吗?”   萧沐仁点点头,“知道,我就说我饿得厉害跑去偷吃的被将军抓住了,将军人好请我吃了东西又把我送回来了。”   花易岩点头,心想:不愧是安国公亲手教出来的小公子,聪明伶俐,一点就透。想到此处,花易岩又想到去年清明大军开拔前自己回家扫墓时见到的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乍看见自己虽然呆了一呆,却并没有害怕,也没有大声喊叫,甚至还歪着头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一双大眼睛里透着活泼调皮和聪明伶俐,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将军?将军?”萧沐仁看到花易岩突然发起呆来,就出声叫他,“将军,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花易岩回过神来,亲自送萧沐仁出去,站在帐篷门口叮嘱他做小兵的注意事项,“做事情要认真负责,不可玩忽职守,若是吃不饱就趁换班或者没人注意的时候来找我,有战事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不要被流矢所伤,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军队里讲究的是拳头,输了我给你撑腰……”   “将军,”萧沐仁打断了花易岩的絮叨,在他好奇地目光中说:“如果您将来有孩子,怕是要被您给烦死的!”说完趁着花易岩不注意,噌一下子跑了。   花易岩站在帐篷门口看着他跑远的身影笑着摇头,转身回到帐篷里。孩子,如果当初能娶到丽娘,长子恐怕也这么大了,然后他又想到院子里那个伶俐聪明的小姑娘,长得可真像丽娘小时候啊。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申一下本文的两对CP——花坛(谭)CP!花坛CP!小(萧)花CP!小花CP!大家千万不要站错队!   ☆、第12章   第十二章   呦呦穿越来的第五年,她八岁了。古代的八岁说大不大,还是小孩子还没有发育,说小也不算小,一条街外的二妞也是八岁已经同两条街外的大牛定亲了。   农历三月二十五这天是呦呦的生日。之前的几个生日要么呦呦太小不记得,要么还在孝期随意吃了一碗面就算过了。这一年是呦呦的八岁生日,虽然国丧期还没过,但是只要不娱乐嬉戏太过冒犯,栎阳县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又是贫民,没人会管。   生日这天,呦呦换上了谭丽娘一早就找出来的一套鹅黄色的衣裙,衣服上没有过多的花色,只在袖口领口处由陶陶绣了几朵玉兰花,裙摆处用湖蓝色的线挑绣了几条水波纹,一走动起来,就像水波流动一样。   吃饭之前,谭丽娘拿出了一个自己绣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两个栀子花金耳钉,摸着呦呦的头说:“长大了,要像大姑娘了,可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调皮了。”   呦呦收了耳钉,跪在炕上,对着谭丽娘磕了一个头,“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娘,您辛苦了!”呦呦这个头磕的是真心实意。   谭丽娘赶紧拉她起来,揉揉她磕红了的额头,笑着抹去眼角的泪,“娘不辛苦,娘高兴。”   看到谭丽娘激动地好像要流泪,怀宇立刻打岔,“好啦好啦,娘的礼物送完啦,轮到我们了!”然后拿出他的礼物,是一本名为《大鸿九州记》的书,“你不是羡慕人家张志林有这本书,现在你也有啦!我抄了十多个晚上呢!”   呦呦双手接过书,珍爱地摩挲一下,然后收好,对着怀宇行了一个不大规范的礼,“谢谢哥哥!哥哥费心了,我下次再也不同你抢东西了!”说完还调皮地眨眨眼。   接下来是陶陶和怀瑾。陶陶送的是一只刻了梨花的手链,上面挂着几个小铃铛,手腕一动就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甚是好听。呦呦也对着陶陶行礼表示感谢。   怀瑾送的是一张他自己画的画像。   小家伙送出来之前笑嘻嘻地让呦呦看了不能生气不然就不送了,呦呦只能点头心想我倒要看看你画成了什么。等看到画像的时候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求自己不生气。小家伙画地画像已经不能用抽象来形容了,眼睛小鼻子大耳朵像蒲扇,身子和四肢是四根棍,最可气的是嘴,笑着的嘴已经咧到耳朵根子了,还露出了一嘴的大板牙!这哪里是她,明明就是妖怪!   呦呦手里拿着画像抖啊抖,心里默念“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然后在怀瑾好不容养肥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姐姐谢谢你哦!”   收完礼物就是吃早饭了,早饭吃的是谭丽娘做的手擀面,里头卧了两个鸡蛋。呦呦看了一眼其他人的碗里也有荷包蛋,这才放心下吃起来。   等吃过早饭,怀宇背着书包领着怀瑾去了学堂,怀瑾今年也六岁了,该启蒙了,今年年初的时候谭丽娘就让他跟着怀宇一起去学堂,慢慢地一点点跟着哥哥学起来。说到这件事,呦呦就格外佩服谭丽娘,她的很多教育理念好像都非常超前,不像一般的古代女性,只围着家里的男人孩子和锅台转。后来想到谭丽娘的生长环境,也就能理解了。   而谭丽娘和陶陶依然待在家里做绣活。陶陶今年已经十三虚岁了,因为生在腊月实际才十一周岁,前些天已经有人上门来提亲了,被谭丽娘以在国丧期不便议亲给拒绝了。陶陶现在更多时候跟着谭丽娘做绣活,而且基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呦呦看了一会儿娘和姐姐绣花,觉得没有意思就拿着怀宇刚送她的《大鸿九州记》去对面的房间看书了。是怀宇自己手抄的,字迹还有些稚嫩,但是十分工整。   怀宇平时临的是颜真卿的字帖,方正茂密横轻竖重,但是因为还年幼,笔力有些薄弱,气势也不够庄严雄浑,只能有七八分像。不过怀宇今年才十岁,能写成这样子已经不错了。   再看封面,书名叫《大鸿九州记》,呦呦就有些想笑,好像古时候每个朝代都喜欢用九州来形容自己国度的广大,很少有用八州七州六州的。不过,相比较起那些八州七州六州,的确是九州更好听一些。   这本《大鸿九州记》里说,大鸿国东起东海西至波斯,南至北海北临月奴,全国共分九个州,每个州分三到五个城府,城府下又设县郡。最大的城府是国都所在的大鸿府,国都城又被称为鸿都城,在大鸿过东部偏北,看起来更像现代南京或者开封所在地。而呦呦所在的城府叫北阳府,北阳府距离都城有一千百多里的距离,栎阳县是除了北阳郡之外距离都城最近的县城,日夜兼程急行军的话要三天,马车的话要十多甜甚至半个月。   呦呦在心底默默算了算,古代的一百里大约等于现代的三十公里,一千多里等于三百多公里,差不多是北京到石家庄的直线距离了。在现代高铁一个半小时搞定的事情,在这里要居然最少也要三天,太可怕了。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中午怀宇和怀瑾放学回家吃饭的时候,带回来几个消息。一个是北边的仗打完了,大鸿国大获全胜,歼敌十万,不日双方将进行谈判,就赔偿金银等进行商谈。   呦呦转着眼睛想,北边都是蛮夷哪里有什么金银赔给我们,最多就是进献些牛羊布匹,说不定还有美女和亲什么的。何况,大鸿国胜了是胜了,却未必是大获全胜。歼敌十万这个数字听起来很鼓舞人心,可是我军难道就没有牺牲流血吗?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不是说着玩的。   “那我们牺牲了多少士兵听说了吗?”呦呦还是问了出来,她不想怀宇沉浸在这种虚假的荣光里,准备泼一盆冷水给他。   “六万。”怀宇回答她,情绪也低落了下去,“牺牲六万,还有一万多的伤残。”   怀宇还准备再说,就看到陶陶冲他使眼色,呦呦也注意到了,顺着她的眼色看去,刚刚还挺高兴的谭丽娘变得愁眉不展。呦呦想到隔壁那个谭丽娘的“竹马”也不说话了,那个男人虽然长满了络腮胡子外表看起来凶巴巴的,呦呦却有一种亲切感。一想到他可能会牺牲在战场上,就觉得想哭,相比之下,似乎伤残些也好,至少还活着。   怀宇不想让谭丽娘继续伤心,就说了另外一个消息,“听说在最后一次战役中,敌军偷袭我军后方粮草,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兵最先发现,然后用计捉住了对方的领头,听说那个领头是月奴的二皇子呢!”怀宇满面的羡慕与钦佩。   怀瑾本来坐在炕上吃东西的,听到怀宇说到这里,也跟着点头,“那位小哥哥真厉害,娘,我长大了也要这么厉害!”怀瑾仰着头看向谭丽娘,似乎想要得到她的认同与支持。   谭丽娘看着自己小儿子兴奋的脸庞,实在说不出那个“好”字。   呦呦看了赶紧替她解围,“你呀,跟棵豆芽菜似的,还是赶紧吃饭吧,连千字文还没背熟,就想上战场了!”   怀瑾对着呦呦做了一个鬼脸,埋头吃饭了。   “就是有点可惜花将军了,听说战争一结束他就辞官解甲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怀宇小声说了一句开始低头扒饭,再不快点吃上学要迟到了。   呦呦挨着怀宇坐着,将他的话听得清楚,也小声同他说:“为什么?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知道吧?就算没有这种原因,皇上登基后要靠的是文治,武将的用处不大了,还不如早点解甲归田,远离政治斗争呢。”   怀宇似乎也很是赞同呦呦的观点,一边往嘴里夹肉一边点头。   呦呦看着他的吃相,想到以前听到的一句俗语:“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看来得另外找些生计了,不然光靠陶陶和谭丽娘做绣活的工钱怎么可能满足家中日益庞大的开支,家里有大笔银子的事情是绝对不能暴露出来的,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是有人来偷抢可怎么办。   下午送走了怀宇和怀瑾,谭丽娘就一直心不在焉恍恍惚惚的,陶陶本想叫她一声,被呦呦拦了下来。呦呦趴在她的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陶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不再出声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千里之外的国都城,皇帝正在为凯旋归来的大军设宴封赏,这场封赏宴中,最风光的要数独臂将军花易岩和国公爷家的小公子萧沐仁。   独臂将军花易岩从四品将军直接晋升为二品虎贲将军,赏金银各五百两,宅邸一座。底下有人虽然对此有些微词,但是一想到花易岩是从潜邸就跟着皇上的后来更是为皇上挡了一刀而断了一臂,就只能闭上嘴。   相比之下安国公家的公子得的封赏更让人嫉妒。因为活捉了对方的二皇子,几乎算是首功一件,更是被封为五品的世袭都骑尉,十岁的五品世袭都骑尉,整个大鸿朝百年来头一份啊!那些个金银布匹宅邸,在这个面前简直一毛不值!   在场的大臣们光顾着羡慕嫉妒恨了,并没有注意到皇帝看向萧沐仁时复杂的目光。因为皇帝一心看着萧沐仁,因此也错过了花易岩在看到太皇太后时发愣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母亲节,祝全天下的母亲们节日快乐!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赐宴群臣结束后,皇上带着花易岩、福贤王回了御书房。简单的褒奖和夸赞后,皇帝提出来要让花易岩镇守边疆,“北境你我打下来的,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在面对自己的弟弟和好兄弟的时候,皇帝仍习惯自称为“我”。   皇帝这样说是因为他了解花易岩,基本自己提出的要求他都不会反驳,更何况他厌恶朝堂上的尔虞我诈,相比之下去边境做一方大员更和他心意。本以为花易岩会十分高兴地领命,却不料他向前一步跪在了御书房中央,他拒绝了!   别说皇帝不理解,福贤王更加不理解。两个人惊奇地看着花易岩,等着他给出的解释。   花易岩的理由也很简单,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他现在已经尽忠了,请皇帝放他回家尽孝。   皇帝听了嗤笑一声,“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的父母早就已经逝去了,家中再无别的长辈,你去给谁尽孝?”   花易岩脸一红,低声说:“那也得回去扫扫墓祭拜祭拜了。”   话音一落,福贤王也笑了,“两年前大军开拔时,皇兄不是给你假让你回乡扫墓去了?况且,既是尽孝,衣锦还乡才是正经,做什么非要辞官?”   皇帝点头,命令花易岩说实话。   花易岩无法,只得实话实说。   “臣自小有一个青梅竹马,两家是邻居,可惜她是家中独女,她的父亲要求她的夫婿入赘,小人又是家中独子,父母不允,一直这么耽搁着。后来他父亲的同窗独子来投靠他们家,入了赘。我看她成亲了对方对她也不错,就离家从军了。三年前听说她的夫君没了,我想回去求娶,又怕她嫌弃门第悬殊不肯嫁我,只得出此计策。”   “门第悬殊?是高攀了。”皇帝打趣花易岩,“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这么多年,寡妇的孩子都不小了吧?”皇帝从书案前走下来,站在花易岩面前让他起来,“你要是想成亲,京城里多少大姑娘等着嫁,非得去娶一个寡妇?这个寡妇有什么好?”   皇帝作为这个国家的主宰者和统治者,一句话说出去自然有无数的女人扑上来,对于花易岩这种非卿不娶的想法不是十分明白。   至于谭丽娘有什么好,花易岩说不出来,只能翻来覆去一句话:“她不一样。”到底哪不一样,他又说不清,总之就是不一样。   倒是坐在一边的福贤王,他虽然也有侧妃庶妃,不过那都是政治产物,他最爱的还是他的王妃安国公家的二小姐,当初也是非卿不娶的架势,因此对花易岩的想法倒是明白些。   不过他有一点想不明白,“你自从离家参军后家里就没有亲人了吧,这么多年也不曾见你写信回去,也没听说你有同乡什么的,你怎么知道那个青梅的夫君没了的?”而且,花易岩用的是没了,而不是“死了”或者“病逝”之类的字眼。   说着福贤王又想起一件事来,“三年前,一向安分守己恪守本分的你在一场宴会上揍了玉瑶公主的驸马,还骂他忘恩负义攀附荣华抛妻弃子,虽然后来谣言被玉瑶压了下去,但是后来每次陈驸马见到你都十分惧怕愧疚的样子,怕你我能明白,为什么会愧疚?”   花易岩当即红了脸,把并不是羞的,而是气愤的。可是对于福贤王的问题,他却摇头,表示自己不能回答。陈驸马的确抛妻弃子攀附荣华忘恩负义,可是他揍过一次之后这件事就应该过去了,先不说现在玉瑶公主是否受宠,就算不受宠,那也是公主,她是主他是臣,如果他再说的话,就有告状甚至进献谗言的嫌疑了。   福贤王知道他一向谨慎,既然他不说,“那我说一说我猜到的?”然后把他猜到的陈驸马的确是曾经娶妻生子过,但是公主对他示好后立刻忘了故乡的结发妻子和几个孩子转投公主的怀抱,而好巧不巧的花易岩认出了陈驸马其实是他的青梅家入赘的女婿,一气之下就将人揍了,揍人的同时一不小心把心底骂人的话说了出来。   “我猜的对不对?”福贤王问花易岩。   花易岩叹气,点头,“将来无论怎样都要同朝为官,我怕我忍不住见他一次揍一次。皇上跟王爷也知道,我手重,这万一哪天把人打死了,岂不是让皇上为难?所以我想,我还是辞官了罢。至于镇守北境的人,我已经替皇上想好了,就是我的副将,李毅。他也是跟着您从潜邸出来的,衷心肯定没得说,才能也有。皇上也要给年轻人一些机会,这样群臣才能更加信服您。”   皇帝见他说了这么多,虽然夹带着私心,倒是真的真心为自己的,于是无奈地点头,“随你去吧,这二品虎贲将军的位子,我是不会收回的。”   花易岩知道皇帝已经做了很大让步,又想着时间长了自己占一个要职定然有文臣提出收回的,于是他跪在御书房中央,对着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头,“臣谢皇上恩典。”等抬起头来时,却看到皇帝眼中泛着泪光,一愣后也哽咽了起来,“皇上,只要您在,北境至少能安稳二三十年,等到三十年后,只要您还有需要,只要臣还能拿得动刀剑,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好!好!”皇帝弯下腰拉起花易岩,“朕等着你,朕等着你!”   第二天一早,花易岩穿一身青布衣裳,赶着一辆青色平顶马车,上了北去的官道。再三天后,群臣中传言虎贲将军领了圣上密令命出都城办事,目的不清归期不定。   谷雨过后,栎阳县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雨,都说春雨贵如油,一场春雨下完,天色都亮了许多,街边的杨柳也更加青翠,青石板路边的小草在春风中摇曳着婶子,似在随风起舞。雨后的阳光并不炽烈,反而温柔很多,照在身上温暖而安宁。   天气热了起来,呦呦怕屋里光线不好,劝着谭丽娘和陶陶把做绣活的地点挪到了院子里。在院子里支一张方桌,搬两个椅子,坐在树荫下,耳朵里听着鸟叫虫鸣,抬眼就是青翠的碧色,即便是枯燥的绣花也变得有生气起来。   不过在室外做事情有一个坏处,天气热了蚊虫出来了,呆久了会被虫子咬。呦呦就想了一个办法,她在谭家的书房里找到一本名为《民间百草典》的书,里面介绍了上百种民间常见的草药,甚至有些看起来像是兰草的东西都有药用作用。   这本书有图有文字,非常浅显易懂。呦呦从书里找到几种草药去附近药房买来分装在荷包里,家中一人一个,这样就能避免蚊虫叮咬啦。只不过荷包里的草药有个期限,七到十天就要换一次,好在这些东西都是常见的,并不贵,一个铜板能买一袋子。   这天一早,呦呦从谭氏的钱匣子里抓了一把铜板,跟谭丽娘说了一声就出去了。防蚊虫的草药已经快要用完了,得多买一些,还要买一些菊花枸杞黄芪麦冬之类的回来泡水喝,既能清肝名目,又能养颜美容,对身体还好。   也幸亏这里的人还没有什么养生的概念,看见谭家一包包的草药往回买,只以为他们家有人生病,并没有多想。   呦呦兜里揣着铜板,一路哼着歌走到离家不远的一家杏林春、药房,这家杏林春是县城那家最大的杏林春的分店,听说他们家在每个集镇都有一家分店。   “小二哥,上次的药草在给我来两副。”八岁的呦呦站在药房里,个头和柜台一般高,要想看到里面的人,只好踮着脚扒住柜台边沿,“枸杞多来一些,还有菊花,黄芪麦冬还是老样子。”   “好嘞!”小二哥痛快地答应着,“小妹妹你先坐,我这儿一会儿才好。”谭家是常客,听说掌柜的以前谭家当家的还有交情,小二哥对呦呦十分热情,还拿出了药房自制的山楂糖请她吃。   呦呦坐在椅子上捏着一根山楂糖,问正在抓药称重的小二哥最近镇里面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有。呦呦每次来都跟小二哥打听些八卦,然后回家说给谭丽娘和陶陶听,来丰富他们枯燥无聊的日常生活。多数时候都是呦呦说,陶陶好奇地问,偶尔谭丽娘也会说几句,讲一些她知道的呦呦不曾打听到的前因。   “最近还真没什么好玩的事,这不是刚下完一场雨,农人们忙着播种都没空出来闲聊,我也没意思着呢!”小二动作熟练地分装好草药,叠成一个个纸包然后用草纸捆好。   呦呦从椅子上下来,走到柜台边掏出荷包数出药价的铜板,然后提着药包转身准备离开。   才走到门前,一辆青色平头马车药房门口哒哒地经过,车辕上坐着一个头戴草帽身穿青色布褂黑色单鞋的男人。这种马车在栎阳县城并不少见,但是拉车的马却是不多见的。黑色长鬃毛的骏马,惹得呦呦多看了好几眼。不过呦呦也没有在意,这种马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县衙驿站就有好几匹,说是军中养出来的。   呦呦提着手里的药包往家走,比来时的速度快多了。一方面是她出来太久,怕谭丽娘担心,另外太阳也慢慢升起来了,阳光越来越烈,紫外线也越来越强了——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防晒不能少啊。   才拐进谭家所在的胡同,呦呦就看到隔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不是张婶家的那个隔壁,而是一直没有人住过的花家!而那辆马车,就是刚刚在药房门前经过的那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谁知道五月病怎么治?半个月了,只码了两万字不到,我要疯了。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呦呦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又顺着花家敞开的大门往里看了一眼,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就听到里面突然传来动静,吓得呦呦撒腿就跑回了家,带起的风从马脸上吹过,回头看了她一眼,打了一个响鼻,继续无聊地观察四周。   呦呦撒腿跑回了家,直到跑进堂屋才停下来,一停下来就感觉到心脏怦怦跳着,也不知道是跑动的还是吓得。等心跳不再那么快的时候,呦呦才想起,我又没干什么坏事,怕什么,随便问问关心下邻里还不行么?跑什么呢?呦呦懊恼地想。   “干嘛呢?不进屋站这里做什么?”谭丽娘拿着一棵白菜从外头进来,看到呦呦站在堂屋中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晃脑地,就开口问她。   呦呦看着谭丽娘,心想要不要告诉她?如果谭丽娘是个现代人,呦呦肯定不会这么犹豫,而是直接告诉她隔壁那个竹马回来了,如果两个人都愿意往前走一步,她是很乐见其成的。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是古代社会,她才穿越来五年不到,对这个社会的规则一知半解,不知道这样是否对谭丽娘好。   “看我做什么?”呦呦一直盯着谭丽娘看,惹得她疑惑起来,“我有什么不对吗?”谭丽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并没有什么不对。   呦呦看了一眼谭丽娘,决定还是不说了。两家就隔了一堵墙,要知道的话早晚会知道,让谭丽娘自己去做决定吧。   “没事。”呦呦摆摆手扯开话题,“中午又吃白菜啊,娘,我想吃鱼。”呦呦伸手拽住谭丽娘的袖子,拧着身子跟她撒娇。   “行了行了,知道了,明天去给你买,赶紧进屋去。”谭丽娘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推了她一把。   “好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呦呦痛快地答应着,“我进屋去装荷包!”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天之后,呦呦再也没见过隔壁的那辆马车,也没有见过隔壁的人,更别提有什么动静传来。安静地让呦呦以为自己那天是眼花了产生了错觉。如此,她更加庆幸自己没有同谭丽娘说过这件事了。   这么过了几天,转眼到了四月初七,吃完早饭的时候谭丽娘突然说起来第二天是四月初八佛诞日,让怀宇怀瑾跟先生请一天假,全家一起去城外的药王庙祈福上香。   听说不用上学,怀宇和怀瑾自然是高兴的,尤其怀瑾一听说可以出去玩,立刻兴奋起来,叽叽喳喳饭都不好好吃了。   呦呦奇怪,她从三岁穿越而来到现在八岁已经五年了,好像第一次听说城外还有个药王庙,也是第一次听说谭家还拜这个庙。   “我昨天买菜碰到你张婶,说他们家老二连着咳嗽好几个月了,吃了好几副药都不管用,恰好明天你张叔休沐,就准备去药王庙拜一拜,问我要不要去。我想家里也确实好几年没去拜过药王庙了,就答应了,正好带你们出去踏青散心。”谭丽娘对几个孩子解释,“以前你外祖父外祖母在的时候也每年都去拜药王庙的。后来家中出了事,我心中存了怨恨这几年就没去过。不知道现在去佛祖会不会怪罪。”   呦呦看谭丽娘说着说着又要伤感起来,立刻打岔,“娘,药王庙在城外哪里呀?我怎么从来没去过呢?离咱们家有多远?中午回家吃饭吗?都带什么东西去啊?”   “好像不算太远。”呦呦一问,陶陶也想了起来,“我记得坐马车只需要小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中午也不回家吃饭,有自己带饭的也有在庙里吃斋饭的也有,到那一天庙里会做道场,还有卖东西的小摊,可热闹了!”   呦呦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拉着陶陶问东问西起来,惹得怀宇和怀瑾坐在旁边也听得津津有味的——怀宇虽然小时候去过,不过太小了完全不记得,怀瑾和呦呦一样,也是没见识过的。   要不是谭丽娘说上学要来不及了,兄弟俩还不肯走呢,就这样走之前怀瑾还拉着陶陶的手,对她说:“姐姐你慢点讲,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跟我说一遍,我去上学了,听不到呢。”小模样真是又可怜有可爱,惹得呦呦在他脸上摸了好几把。   转眼到了第二天,呦呦醒的特别早,谭丽娘还没醒的时候她就醒了,醒了之后也不吵人,自己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在炕上靠墙坐好,等着谭丽娘起床做饭然后出去玩。   她起来之后,接着谭丽娘也起来了,谭丽娘起来之后陶陶也起来,然后对面屋子里怀宇和怀瑾起来了。   这可真是,一听说要出去玩,一个个醒的都特别早,生怕自己拖后腿或者被落下。   简单地吃过早饭,谭丽娘把昨天就做好的蛋酱大饼用布包包了,又装了一壶凉白开水,同香烛纸钱等物品一起装进一只竹筐里,然后带着身后的一串小萝卜头,锁好家门上了张家的马车。   说是马车,其实没有车厢,就是一辆平板车,车上能坐下五六个成年人,张家谭家一共三个大人六个小孩子挤一挤也坐下了。   张大壮坐在车辕上赶车,张婶挨着他坐着,怀里抱着他们家的小儿子,张婶对面原本坐着张志林,怀宇出来后两个男孩子就凑到车尾说笑打闹去了,把位子让给了谭丽娘,谭丽娘身边坐着陶陶,陶陶身边是呦呦,本来怀瑾被谭丽娘抱在了怀里,后来他看到哥哥去车尾坐下了,也闹着要去,就变成了呦呦身边坐着怀瑾,然后是怀宇和张家的大儿子志林。   张大壮说了一声“坐好了”,鞭子一挥,马车动起来,颠颠哒哒晃晃悠悠地朝城外走去。一开始呦呦还觉得挺新鲜,一会儿和陶陶指着路边的景色说说悄悄话,一会儿又和怀宇打闹一下。等路程走过一半的时候,呦呦就觉得没意思了,而且这时候的车轮是没有防震设计的,过不久呦呦就觉得头晕目眩地趴在陶陶腿上了。陶陶看她难受得慌,就用手心在她背上摩挲着,果然感觉好了很多。   等到到了药王庙所在的山脚下,马车停下来呦呦立刻跳下车,跑到路边扶着树站着,好一会儿头才不晕了,但是走起路来依然感觉自己的腿像是不断的颤动一样。   “真是,我来的时候比你还小,也不见有这么大反应,怎么你就受不了了呢?”陶陶牵着呦呦的手,跟在谭丽娘她们身后慢慢走着,小声抱怨着。   呦呦也很无奈,心想要是你坐了二十几年的防震汽车,看你还说得出这种话不。不过算起来这也不是自己第一次坐马车,怎么反应这么大呢?呦呦想了想,把它归结为第一次忙着新鲜来不及难受。   爬了一段台阶,就进了药王庙的大门,因为是四月初八佛诞日,十里八乡的人都来参拜,为家人祈福,因此庙中人格外地多。谭丽娘一手拉着怀瑾和怀宇,另外一只手拉着呦呦和陶陶,生怕他们走丢了或者被人偷了去。   “不要乱走,一会儿有祈福道场,等道场结束后参拜一番,娘带你们去吃斋菜。”谭丽娘低声叮嘱几个孩子,牵着他们小心地避过来往的僧侣和游人,慢慢朝道场中心走去。   都说穿越者最怕去庙宇啊道观啊之类的地方,说不定就会有得道高僧或者成仙道者看出她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呦呦却是不相信的。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人,她们之所以会被认出,一定是行为举止或者言语谈吐暴露了。   所以,自己一定要低调再低调啊。呦呦在心底告诫自己。   直到观看完祈福道场也参拜完毕各位神佛,也不见有哪位高僧出来拦住自己说她灵魂有异或者说她命格富贵的。呦呦心想:果然都是些穿越文的套路。   跟着谭丽娘往外走,就听见她和张婶一路上谈论着道场又多么宏伟多么宏大。呦呦跟在他们身后想着刚才的情景,只觉得人特别多经文格外静心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感觉,难道是因为自己还小还看不懂?可是她身边的陶陶也十分兴奋的样子,在谭丽娘同张婶交谈的时候还偶尔能插句话,难道这就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管他呢,自己开心就好。   回到山下,一直等着的张叔叔把车停在了一个树下面,遮着树荫能凉爽不少。两家人坐回车上,拿出自己带的干粮和水,吃起了中午饭。   吃完了饭,女人们带着孩子们逛起了小摊。今天的东西比平时便宜了许多,谭丽娘买了不少的布和绣线,还有梳子铜镜簪钗这些女人家的东西,就连几个孩子都买了好几样玩的,怀宇甚至还淘到一块上好的琉璃镇纸,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识货的拿出来卖的。   购物是女人的天性,别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挑来挑去讲价还价,等回到车上的时候早就过了约定好的时间。   张大壮看一眼天色,说按原路返回的话恐怕天黑也到不家,不如抄近道走好了。车上除了女人就是孩子,都没什么主意,自然听张大壮的。倒是呦呦,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和映红了半边天的晚霞,有些担忧。   按照穿越剧的套路,是不是半路该有土匪上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应该是不更的,后天再更。如果明天更新了,那说明作者的五月病好了【摊手】就是这么任性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夕阳西斜,余晖穿过树林透过层层的枝叶照在人的身上,慵懒而愉悦。   谭丽娘和张婶自从上了车就在谈论着今天的药王庙道场的宏伟和壮观,还拿出各自买的小饰品出来点评,陶陶挨着谭丽娘坐着,嘴角带笑地听她们讲话。怀宇也拿着他淘到的琉璃镇纸同张志林显摆,惹得不止张志林羡慕,怀瑾也眼馋起来。   只有呦呦,她安静地坐着,目光还谨慎地打量着四周。张叔说为了节省时间怕走大路黑天不安全才走了这条小路,可是呦呦真的不觉得这种羊肠小道有什么安全性可言。   天色渐暗,他们已经在密林中走了许久了,可是依然看不到城门。怀瑾跑了一天早就在呦呦怀里睡着了,怀宇和张家的两个儿子也昏昏欲睡,张婶和谭丽娘的谈论声也低了下来,面上渐渐露出了疲态,就连前面赶车的张大壮都打了好几个呵欠。   呦呦觉得事情可能要糟糕,晨昏交替正是人最懈怠的时候,这里又荒无人烟,如果不出两个毛贼,简直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人和”。   然而呦呦没想到的是,这出的毛贼不是二个,而是十二个。打头的三个骑着骡子蒙着面,身后跟着九个小喽啰,每个人手里都拿一根棍子,也有拿着刀的。这些人一出现就迅速地把呦呦他们围在了中间,三个领头的拦在车前头,小喽啰们一面三个站在了马车的左右和车尾。   三个领头的中间那个瞅了一眼这一车的妇幼,“嘁”了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大鱼,原来一车小虾米!”   此时张大壮也反应过来了,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对对方一抱拳,“各位英雄好汉……”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别他妈的瞎啰嗦,把值钱的都给爷交出来。”   张婶还犹豫着,谭丽娘却是痛快,直接把包袱递了出去,里面都是她今天买的东西,还有些碎银子和散铜板,都在里面。呦呦想了想,也把自己买的小东西递出去了,舍财保命吧。   小喽啰们上前来接东西,有两个一开始还挺规矩,后来不知怎么看到了躲在呦呦身后的陶陶,见色起意,伸手就要摸一把陶陶的脸,被陶陶一拧身躲了过去,可是这拧身的动作稍微大了些,将衣服弄得有些松散,露出了里面嫩粉色的中衣。   如果说小喽啰一开始本打算占点小便宜吃个豆腐,现在就已经邪火上身开始伸手抓着陶陶的肩膀往外拖了。谭丽娘见状立刻扑过去,先是挥开了那人肮脏的手,然后立刻将陶陶护在怀里。   那喽啰无意间被谭丽娘挥开了手臂,恼羞成怒挥手就扇了谭丽娘一巴掌,谭丽娘的脸立刻肿了起来,怀宇看到娘亲和姐姐受了欺负,立刻冲上前去,踹了那人一脚。   怀宇再小也是个半大小子,力气总是有的,那个小喽啰一时不防被怀宇踹了个四脚朝天,等他反应过来,就立刻一翻身将怀宇压在了身下,挥起拳头就揍。   场面变得失控起来。张大壮跟领头的几个正在对打,身上已经有了不少刀伤,分身乏术顾不上后面,小喽啰们胆子更大了一些,甚至已经有几个开始拖着张婶和谭丽娘往密林深处去了。   呦呦既着急又无力,还得死死压着身下的怀瑾。从土匪一出现,呦呦就捂住了怀瑾的嘴不让他出声,他们这些人是无法同土匪硬碰硬的。   从这些土匪出现的时候,谭丽娘就已经给呦呦使了眼色,呦呦在刚才情况混乱的时候压着怀瑾偷偷化下了车躲在了车底下,她眼睁睁地看着谭丽娘和张婶被人拖走却无能为了,她想哭却不敢出声,又要压着怀瑾,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很快,血腥味就弥漫整个口腔。   就在呦呦绝望地时候,一个苍青色的身影出现在前头,他右手持剑几个剑花就将领头的几个击退,同时十多个身穿衙役服的男子从林子的四面八方出现,土匪们见状不好,立刻想逃,最后逃掉了一个领头的和三个小喽啰,其余的人都被那个苍青色身影和衙役们抓住了。   呦呦拽着怀瑾从车底爬出来,立刻朝谭丽娘和陶陶所在的方向跑去,“娘!”还没跑到跟前,就被地上的一块石头绊倒了,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还没跑两步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抱了起来,呦呦一吓,转头看向来人,立刻脱口而出,“爸爸!”   抱着她的人一愣,“霸霸?”是在说自己很霸气吗?花易岩心想。不过此刻不容他多想,径直朝前走去,走到谭丽娘面前把呦呦放下,谭丽娘立刻把几个孩子搂在怀里,一家人抱头痛哭。   除了呦呦。   呦呦还在刚才的惊愣中没有回神。她被谭丽娘搂在怀里,却没有像陶陶怀宇怀瑾那样眼泪鼻涕一把地痛哭,她慢慢仰起头看向那张不能再熟悉的面孔,眼泪才慢慢从眼角滑落,然后“哇”地一声,搂住谭丽娘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不负己望地晕了过去。   呦呦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家的炕上,身上盖着自己的小花被子,一转头就看到在炕沿上坐着的男人,呦呦下意识地就叫道:“爸爸。”   本来在闭眼养神的男人听到了声音,睁开眼疑惑地看向呦呦,呦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说了什么,但是一时也想不起什么借口来打岔,只好装作怯懦的样子轻轻问:“娘呢?”   “你娘带着你哥哥姐姐弟弟在西屋休息。”顶着和花呦呦前世的父亲同一张脸的男人说,“你哭晕过去了,你娘抱不动你是我把你抱上车的,”然后瞅了一眼呦呦放在被子外头的手,“你抓着我的衣摆不放,我怕把你弄醒,就跟过来了。”   呦呦这才看到自己手里一直攥着的衣摆。她松开手,仰着脸假装好奇地问:“你是谁呢?隔壁家花叔叔吗?”   花易岩眼中闪了闪,面色不改地问呦呦,“你怎么知道我是隔壁花叔叔?”   花呦呦尽量把自己表现地像一个八岁的孩童般天真可爱与好奇,“听娘讲的呀,娘说隔壁有个花叔叔,是她的竹马呢!”   “你个小不点,知道什么是竹马?”花易岩笑起来打趣着呦呦,同时心底又有些猜测,是不是丽娘妹妹也没有忘掉自己呢?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呦呦念了两句诗,然后眨眨眼,表示“我懂我都懂”,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在假装害怕,而现在这种熟稔的状态太容易露馅。   不过好在花易岩没有多想。他有些哭笑不得,丽娘妹妹这个小女儿可真是古灵精怪,一点儿都不像她小时候那样乖巧懂事。花易岩揉了揉呦呦的头发,站起身来,“既然你醒了我去叫你娘过来。”   谭丽娘带着陶陶怀宇和怀瑾在西屋休息,几个孩子都受了惊吓,除了呦呦哭晕过去一直睡到现在,另外几个都喝了安神汤药,谭丽娘就在炕上守着几个孩子,她对面坐着张婶,是为了避嫌被谭丽娘留下来的,受了皮外伤的张大壮被衙役们带回县衙处理了伤口后就带着自家的两个小子回家去了。   花易岩从东屋出来,穿过堂屋,在靠近西屋的时候放重了脚步,立刻听到谭丽娘警觉的声音,“谁?”   “是我”花易岩在西屋门口停下来,对里面的人说:“孩子醒了,丽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屋里传来一阵低语,过了一会儿谭丽娘掀开西屋的门帘走出来,在看到站在门前的花易岩时,微微向右侧转了转头——她的右侧脸被贼人扇了一巴掌,已经肿了起来。谭丽娘对花易岩微微屈膝,低声道:“辛苦花大哥了。”   花易岩赶忙让开身子避过谭丽娘的行礼,心中微微泛起苦涩:这样客气,是打算同自己划清界限吗?   谭丽娘可没功夫琢磨花易岩的心思,她对他行完礼就快速地走到了东屋,一进屋就正好对上呦呦的目光。一个是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同时又心疼她受到惊吓居然哭晕过去,一个是看到自己娘亲原本白皙好看的脸庞此刻却肿胀青紫,母女二人目光一对,双双哭了出来。   哭声传到外面,将花易岩和张婶都吓了一跳,花易岩快步走过去掀起门帘查看,正看到呦呦被谭丽娘抱在怀里,母女二人都是满脸眼泪。他默默退了出来,对着跟在身后的张婶摇摇头,两个人一起沉默着走出堂屋,站在院子里。   “花兄弟这些年可好?”张婶比谭丽娘好一点儿,面上无伤只有手肘上有些擦伤,算是几个人里伤势最轻的了。   花易岩轻轻笑了一下,甩了甩自己空荡荡的左侧衣袖,“还行,丢条胳膊换条命,战事结束就退伍回家了。”   之前张婶一直没仔细观察花易岩,这时才看到他竟然缺了一条胳膊,心里震惊惋惜过后就是庆幸,得亏志林没上战场,不然……想到这里张婶脸色微微发白。   此时屋里的母女两个已经哭完一场,呦呦到底年纪小,受了惊吓又累,加上刚刚又哭了一场,忍不住打起了呵欠。谭丽娘坐在呦呦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小声哼着一首摇篮曲,等呦呦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从东屋出来,先到西屋看了一眼,陶陶、怀宇、怀瑾并排躺在西屋炕上依然睡着,这才走出堂屋。   站在院子里的花易岩和张婶听到动静都看过来。   “又睡着了?”花易岩首先开口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找郎中看看?”   张婶看了花易岩一眼,心里有点奇怪,这花兄弟对丽娘妹子一家可够上心的。不过她此刻也没有心思操心别人家,要不是刚才谭丽娘说是为了避嫌她才留下来,不然早回家了,家里可还有三个老爷们呢。   想到此,张婶就开口跟谭丽娘告辞。谭丽娘也知道她惦记着家里,对张婶谢了又谢,才送人出门。   等转回来,就看到还站在院子里的花易岩,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男二号正式上线。至于男一号,他以后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掉线,偶尔上香大概也只是活在台词里【摊手】,没办法,离女主进京还早着呢。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张婶离开了,院子里现在就剩下谭丽娘和花易岩两个人。二人相对而立四目相对,竟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谭丽娘很想问问花易岩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战场上危险不危险,有没有娶妻,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回来一次,可是这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两个人虽然不算“罗敷有夫使君有妇”,却也不再是十多年前互称“石头哥哥”和“丽娘妹妹”的时候了。   花易岩面对着谭丽娘也是心思百转千回,当年因为“父母之命”丽娘嫁给了谭父同窗之子陈士梅,花易岩无奈之下离家参军,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丽娘妹妹。   花易岩之前同皇帝辞了官回家来,到家后收拾了一天,第二天就买了些香烛纸钱和祭品去给父母上坟,再回来时天色就有些晚,路上就遇到过那些土匪,当时他一个人没有同土匪多做纠缠,第二天就去了县衙报官。知县当然知道花易岩,那个护着皇帝从北境战场回到都城的独臂将军,当下将花易岩留在了县衙,两人商议好策略后,派人去那里埋伏着,只等土匪再现身就一举拿下。却没想到因为报信的人跑错了路耽误了不少时间,让他们迟了不少,不然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花易岩看着眼前的谭丽娘,想着要如何同她解释自己突然出现的事,可是没等他张嘴,西屋就传来一阵哭声,“娘!”   谭丽娘脸色大变,也来不及同花易岩说什么,提起裙子就跑进了屋,“怀瑾!”   或许是得了母亲的安慰,屋里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花易岩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惆怅地向西屋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辰时正,一个骑着马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随从还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谭家门前。马车车夫从车后搬了一个板凳放在车下,先下来一个穿着粉色绸衣戴银簪的年轻女子,接着又从车里出来一个穿湖蓝衣裙罩褚色褙子的中年女子,中年女子搭着年轻女子的手从车上下来,同前头已经下了马的中年男子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一个进了谭家,一个朝谭家右边的花家走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街坊四邻一个个交头接耳,互相打听来的这是些什么人。有猜是谭父谭耀宗的学生的,有猜是陈士梅同窗的,还有说是大户人家想要和谭家结亲的。   “和谭家结亲?和谁?陶陶才十一吧,怀宇更小啊。”一个胖胖的大嫂说。   “说不定是给丽娘呢,陈举人走了也有三年了吧?”胖大嫂旁边的瘦男人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二十多三十不到的女人,更有味道啊!”   这时有人提出不同看法,“要是那样的话,那个男的去花家做什么?”   “你们没听说吗?”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在鞋底上敲了敲自己的烟袋锅,“张家和谭家昨天去药王庙,碰上打劫的了。”   这句话把周围的人给惊到了,纷纷同大叔打听究竟怎么回事。然而没等大叔开口,一个冷眼旁观了许久的男子突然,“那个男的,是知县老爷的二儿子女的是二儿媳。知县老爷的夫人是谭家老爷子谭耀祖的姑表妹,你们说话还是掂量掂量,小心祸从口出。”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院子,关上了大门,留下了街坊邻居们面面相觑。   再说谭家,因为昨天受了惊吓,几个孩子都是在东屋睡的,这样也方便谭丽娘照看。今天早上最小的呦呦和怀瑾赖床,导致早饭比平时晚了不少,饭菜才刚刚上桌,大门就被敲响了。   几个孩子都看向谭丽娘,谭丽娘也不知道这么早会是谁来,放下手中的碗筷转身去院子开门。等谭丽娘一出门,呦呦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转过身趴在窗台上顺着窗户缝往外看,不过啥也没看着。   过了一会儿谭丽娘引着一个中年女子进屋来了,呦呦抬头一看,立刻叫到“二舅母!”   来人可不正是表姑祖母的二儿媳闺名为芷兰的二舅母。芷兰二舅母一进屋就看到了肿着半张脸的陶陶和乌眼青的怀宇,当场就流下泪来了,抬着手想要摸一下陶陶的脸又怕碰疼她,再转头看向怀宇更是心惊。拉着几个孩子哄了好一会儿,二舅母让几个孩子继续吃早饭,这才拉着谭丽娘去了对面的屋子。   二舅母仔细端详了一下谭丽娘的脸,也是青肿不堪,拉着她的手问她,“吓坏了吧?昨天你二哥回去跟我一说我都觉得心惊肉跳,苦了你们了。”   谭丽娘笑着摇摇头,因为脸肿着笑容看起来不是很自然,甚至还有些可怕。两个人携手说了会儿话,二舅母就让丫鬟送上一个礼盒,“这里面有两瓶化瘀膏,还有两瓶玉肌露,是娘和我的心意,另外娘还让我带了些三七人参过来,孩子们肯定受了惊吓,一定要好好补补。”   谭家这几年虽然过得困难,可是以前的谭丽娘过得也是很好,自然知道玉肌露的价值,更何况北地稀少的三七,光这两样起码就值近百两银子了。谭丽娘把礼盒接过来,从里面拿出一瓶玉肌露和化瘀膏放在自己身边,然后把礼盒推回去,“姑母太客气了,实在不用这么多的。我留下这两样,其他的三七人参,还是留着给姑母补身子吧。”   二舅母听了她的话,佯装生气,“你还和我们客气什么?妹妹啊,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几个孩子想想,陶陶以后是要嫁人的,要是治不好岂不是要留疤?再想想怀宇,怀宇以后可是要科举的,要是眼睛出了问题……”   谭丽娘低着头想了想,把盒子收回来,“那就谢谢姑母和二嫂了。”说着下了地郑重地给二舅母行了一个礼。   二舅母立刻将她搀扶起来,“你呀,总是这么多礼。其实今天你二哥也来了,不过他不好过来,就去了隔壁花家。”二舅母还记着二舅跟她说的“花将军要求保密身份你可别说漏嘴”的话。   谭丽娘听了一愣,“花大哥,他跟二哥认识?”   二舅母也一愣,对于谭丽娘的话语顺序有些奇怪,为什么不是说“二哥认识花大哥”而是“花大哥认识二哥”?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就顺着谭丽娘的话点头,“听说是他去上坟遇到那条路上的匪贼,然后去报的官。”   “娘!”   谭丽娘还想再问的时候,门帘子突然被掀开一条缝,呦呦从外面伸了脑袋进来,“花叔叔陪着一个高个子叔叔在门口。”   “哟,一定是你二哥过来了!妹子,我也不多留了,你们好好养着,家里缺什么就跟我说,我让人给你们送来。”二舅母从炕上下来,一面往外走一面叮嘱谭丽娘,看到谭丽娘让呦呦去叫陶陶几个,连忙拦住她,“不要折腾孩子们,以后还有机会见。”   到了门口,花易岩正在同二舅舅讲话,谭丽娘同二舅舅见礼,又让呦呦给人问好。呦呦站在谭丽娘的身边,仰起头看着面前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脆生生地叫了一句“二舅舅”。   谭丽娘这里同人寒暄说话,呦呦一转头看到花易岩,花易岩也正看过来,呦呦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悄悄做了一个“花叔叔”的口型,却没有出声。花易岩看到她的笑容和口型,也笑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她头上的丫髻。   等送走了二舅舅和二舅母,门口只剩呦呦、谭丽娘还有花易岩三个人,呦呦左右看看,不知道是因为二舅舅他们离开了没有了热闹可看还是因为有事情要做,刚才还不少的围观群众,此刻竟然消失地干干净净。呦呦转了转眼珠子,对花易岩挤挤眼睛,说了一句“我回去看看怀瑾”,然后就跑回了院子,门口只剩了谭丽娘和花易岩两个人。   花易岩一开始还不是很明白呦呦对他挤眼睛的意思,等她跑走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小姑娘,还挺善解人意的,花易岩心想。   “丽娘妹妹这些年可还好?”花易岩的目光粘在谭丽娘的身上挪不开。   谭丽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上的绣花,低声答到,“还好。石头哥哥这些年可好?怎么这次回来不见嫂子?”   一声“石头哥哥”勾起了花易岩的万千回忆,他直勾勾地盯着谭丽娘,并没有仔细听她的问话。   “石头哥哥?石头哥哥?”谭丽娘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花易岩的答案,抬起头出声唤他。   花易岩被她唤回神,怔怔地问,“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怎么没有看到嫂子?”谭丽娘问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了花易岩脚上的鞋子,大拇指那里已经磨开线了。谭丽娘皱眉。   “我还没成亲。”花易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盯着谭丽娘的脸。   对于花易岩的话,谭丽娘觉得有些意外又觉得似乎很在情理之中。   大门口,两个成年人在一来一往地寒暄试探,院里,四个孩子正蹲在门后墙角在偷听。   最开始偷听的是呦呦,她虽然跑进院子里去了,但是又趁门口俩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躲到门后去听墙角了。怀瑾在屋里等了一会儿不见娘亲和姐姐回来就,就自己跑出来找人,然后就看到了大门后面的呦呦。他不知道姐姐蹲在那里干什么,但是以他的经验来看,一定是有什么好玩的事,于是怀瑾也在呦呦身边蹲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怀宇出来找怀瑾,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蹲着的呦呦和怀瑾,于是也好奇地蹲了过去。又过了一会儿,陶陶也出来了。她是看到三个弟弟妹妹都出去不回来,好奇地来看一眼,看着三个弟妹都蹲在那,她也好奇地蹲下来了。   谭丽娘忌讳着自己“寡妇”的名头,怕花易岩沾惹上什么是非,同他寒暄了几句就转身回家了,进了院里正要关上大门,就看到四个孩子都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们在干吗?” 作者有话要说:  热死啦热死啦热死啦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你们在干什么?”谭丽娘从大门转回来就看到四个儿女依次排开在墙角蹲着。   谭丽娘的声音吓了几个孩子一跳,立刻从地上站起来。陶陶认为自己是老大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吱吱呜呜看向身边的怀宇,怀宇有些呆本就不善言辞,直接看向了旁边的怀瑾,怀瑾小不点懵懵懂懂,又仰起头看向了身边的呦呦。   呦呦往旁边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堵有两个自己高的墙。她顺势仰头望天,天是蓝的,万里无语骄阳似火般照在大地上。说起来最近这天是热得不太正常。等她把目光转回来,正对上谭丽娘似笑非笑的表情。呦呦眨眨眼,知道谭丽娘已经猜出来自己在干什么,只能对着她讨好地笑。   谭丽娘给了呦呦一个嗔怒的眼神,呦呦当即觉得自己的心扑通跳了一下。哎呀我的娘哎,您这是对着自己的闺女,可千万别对着外人使这种眼神,容易让人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本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谭丽娘都已经迈开腿准备回屋了,怀宇这个呆子突然开口了,“小妹你刚在干什么?快告诉娘啊。”   呦呦:……哥哥呀哥哥,你可真是个呆子!   偏偏怀瑾也好奇地看了过来,脆生脆气地问呦呦:“是呀姐姐,你刚刚在干什么?”   呦呦伸出手捏了一把已经长了不少肉的怀瑾的脸,“你不知道我在干什么?那你为什么蹲在我旁边?”   怀瑾往旁边怀宇怀里躲了一下,呦呦这才看到这兄弟俩对视的眼睛,合着这是两兄弟故意的!呦呦瞪了他俩一眼。   怀瑾开口问了这句话,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谭丽娘也停下来了,转头看向呦呦,一脸的戏谑,似乎想看看呦呦要怎么回答。   呦呦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她在门后听墙角,就算她自己没脸没皮,还得顾忌着谭丽娘的面子呢。呦呦仰起头又看了一眼天空,啧,这天也太热了,一丝风都没有,好像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下一滴雨了。   “姐姐?”怀瑾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呦呦的答案,催了她一下。   呦呦回过神来瞪他一眼,也不甚严厉,“我刚在看蚂蚁,墙角那窝蚂蚁在搬家,排了那——么长的队。”然后仰起头看向谭丽娘,“娘,蚂蚁搬家是不是要下雨了啊?”   “蚂蚁搬家蛇过道,燕子低飞鱼冒泡。”谭丽娘念了句俗语,“说不定,说起来,好像也有挺久没下雨了。”   陶陶也也跟着点头,“嗯,而且今年比往年热,会不会大旱啊?”   “谁知道呢?你们不热吗?”呦呦抬起手放在额前搭了一个凉棚,转身往屋里走,“一家人站在大太阳底下,人家以为我们有病呢!”   回了屋,谭丽娘从西屋拿出二舅母送的那个礼盒,拿出那两瓶化瘀膏和玉肌露,分别给怀宇和陶陶涂抹上。   如此过了五天,怀宇脸上的淤青已经消失了,陶陶因为本身肤色白皙细嫩,脸上的青紫还有些痕迹,倒是谭丽娘,将两种药膏都给陶陶和怀宇涂了,自己没怎么涂,五天过去了,虽然消肿了可是脸上的淤青还一大片。   第七天。天气依然炎热,现在还不到五月,离盛夏酷暑还早,天就已经这么热了,再继续下去可怎么得了?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她一个才八岁的小丫头要想的,她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睡她的午觉吧。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热喝水喝多了,才拍好枕头的呦呦突然三急起来,只好下炕穿鞋去茅厕。解决了三急从后院回来,才走到正屋门口呦呦就听到一阵地鸟叫声。她当下就停下脚步了。时值正屋,阳光炙热,一切生物都恨不得藏到地底下去,怎么会又鸟叫?   呦呦循声看去,就看到右边墙头上冒出一个圆形物体,仔细看了一下,哟,这不是花叔叔,怎么又爬墙头了?   呦呦刚想出声叫人,就看到花易岩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于是也收了声,然后往屋里看了一眼,看到谭丽娘没注意就猫着腰悄悄顺着窗户跟底下跑到院子右侧,压低生意对墙头上的花易岩问好,“花叔叔你在干嘛呀?”   花易岩鼓捣了一会,小心翼翼地从墙上放下来一个瓷瓶子,瓶子上拴着一根细麻绳,麻绳的另一头就在花易岩手里。   “接着。”花易岩也压低了声音。   呦呦伸手接住瓶子,然后听从花易岩的指示把绳子解下来,他迅速地把绳子拽上去收好。   呦呦手里握着瓶子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瓶子和二舅母送来的那瓶玉肌露长得好像啊。她攥着瓶子对花易岩晃了晃。   花易岩对着呦呦笑了一下,“县里没有卖玉肌露的,我托人在府城买的。”然后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给你娘用。”   呦呦手里握着瓶子连连点头,笑得像朵花一样,花易岩对着她的笑脸看直了眼,空中喃喃道:“像啊,真像,太像了。”   呦呦歪着头不解其意,刚想发问,就听到屋里有动静传来,立刻同花易岩摆手让他躲起来,要是被谭丽娘知道他爬墙头,估计更没戏了。等到花易岩躲起来了,呦呦也把手里的瓶子藏好了,她转回身,刚好看到谭丽娘从屋子里出来。   “娘。”呦呦叫了一声。   谭丽娘循声看过来,“在这儿干嘛?”   呦呦转了转眼珠子,往身后墙根底下一指,“刚刚有只大老鼠,顺着墙缝钻到隔壁家去啦!”   谭丽娘走到她的身后查看,果然墙底下有一个黢黑的洞,想来老鼠就是顺着这个洞跑的。她瞅了一眼就作罢了,又走回来拉着呦呦的手回屋里去,“没事,明天娘弄些泥填上就好了。”   墙另一头,花易岩听呦呦说有只大老鼠心知这是她在打趣自己,在心底摇摇头,刚想转身,就听到谭丽娘的话。花易岩能做到将军自然不只是靠武艺,脑子更是活络,当下就有了主意。   第二天早饭后,谭家的大门被敲响,谭丽娘出门一看,正看到花易岩右手提着一桶和好的墙泥,桶里还放着工具。   花易岩看到开门的谭丽娘露出一个笑容,“昨天一只老鼠顺着墙缝跑到家里去了,我和了泥糊墙,想着两家一墙之隔,就过来看看你们要不要帮忙。”   对于花易岩的情谊,谭丽娘不是一无所觉,反而心底明白得很,正是因此,她才想要同花易岩保持距离。   石头哥哥退伍归来,虽然失了一条手臂,可是人却依然是风华正茂,眉眼见甚至生出了些凌厉与威严,这是上位者才有的姿态,想来石头哥哥退伍前应该已有了不小的成就。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旁人眼里是非多的寡妇,还带着四个拖油瓶……石头哥哥实在不必在自己身上浪费光阴。   谭丽娘正想说“不用了我已经弄好了”,呦呦突然从门后蹦了出来,“哎呀,花叔叔你家有老鼠啊!老鼠会不会跑到我家里来,好吓人呀!”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夸张。   花易岩当然知道这是呦呦在给他创造条件,立刻了然地接话,“不怕不怕,叔叔这就去把老鼠洞堵上。”然后不等谭丽娘发话,直接进了院子走到两家相邻的墙下。   谭丽娘无奈,只好跟进来,走过去的时候还瞪了呦呦一眼,似乎在责怪她的多事。呦呦才不管那些,脸上带着欢快地笑容站在二人身后,不远不近恰好离了十步远。   呦呦其实是有着自己的心思的。缺了一条胳膊的退伍军人,带着四个拖油瓶的丧夫少妇,多么完美的搭配,怎么看怎么般配。更何况两人还是青梅竹马,有着少时的情谊在呢!最主要的,花易岩顶着她前世爸爸的脸呢!她怎么能眼看着别人嫁给她“爸爸”呢。   呦呦找了一个小板凳在东厢房门前坐了下来,双手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笑看着这副场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怀瑾过来了,也拿了一个板凳,在呦呦旁边放好坐下,双腿并拢手肘支在膝盖上下巴放在手掌上,也歪着头看不远处忙活着的两个人。   花易岩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了一只手干活,可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甚至自卑,忍不住想要是自己还有两只手就好了。他蹲着身子,右手握着工具将堵洞涂墙从桶里挖泥,左边被系起来的袖子晃晃荡荡。此刻花易岩又有些庆幸右手完好,不然恐怕更费力气更丢人。   而谭丽娘,一直站在花易岩两步远的地方,安安静静地。   谭丽娘看着像是不言不语监工似的,呦呦却看出了门道。她是站着给花易岩挡太阳呢,虽然没有挡住全身,甚至还随着太阳的移动而悄悄地挪了挪步子。   一个墙根底下的老鼠洞再深也有全堵完的时候,花易岩恋恋不舍地站起来,非常遗憾地想这老鼠洞怎么不能再大一点呢?   没关系,老鼠洞的面积不够大,我们可以以数量取胜。不等花易岩问,呦呦就站起来了,指着东厢房的某墙角的某一处,“那里也有老鼠洞!”然后花易岩就立刻提着泥浆桶过去了,谭丽娘站在不远处瞪着她,呦呦却假装没看见一样跑进屋里了。怀瑾作为她的小尾巴,自然是跟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哈哈哈哈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呦呦回了屋立刻奔向墙边的八仙桌,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来咕嘟咕嘟就灌下去了。陶陶已然坐在炕桌边做绣活,她现在手里做的绣活是一件书生袍,怀瑾的。   呦呦自己喝完水又倒了一杯给陶陶,“姐,你休息一会儿,老做绣活对眼睛不好。”   陶陶也觉得有点累,就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水杯,却没有立刻喝水,而是对跟着呦呦进来的怀瑾说:“怀瑾,你倒杯水给花叔叔,天这么热肯定累了。”   怀瑾听话地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杯子出去了,陶陶这才转过头来嗔一眼呦呦,“就知道指使人做事,不知道心疼人。”   呦呦对着陶陶笑了两声,端起自己的杯子喝起水来了。陶陶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问:“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觉得能成吗?”   陶陶这句话问得呦呦吃了一惊,瞪大眼睛转头看向陶陶,“你都看出来啦?这么明显吗?”   陶陶轻轻推了她一下,“怀瑾都猜出来了,我再看不出来,岂不是还不如一个五岁的孩子?”   呦呦嘿嘿笑了两声,也凑到陶陶跟前,“那姐姐你说,有多大机会?”   陶陶垂下眼睛,摇摇头,低声说:“我不知道。”过来片刻,又抬起头来看向呦呦,“非得这样吗?咱们一家五口现在这样不好吗?”   呦呦看一眼陶陶,发现她眼神迷蒙着表情也是迷惑的。呦呦想到陶陶作为曾经被陈士梅捧在手心上的长女,大概能理解她的心情。   可是同时她还有另外一个顾虑,四个孩子中,自己和怀瑾当时还小不记事,陶陶和怀宇是经历过陈士梅和谭丽娘夫妻恩爱和陈士梅忘恩负义抛妻弃子两种状态的,怀宇是个男孩子心思没那么细腻,倒是呦呦,现在正处在青春期,万一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呦呦想罢,试探着问了一句,“姐姐觉得,有个父亲不好吗?”   “我们又不是没有父亲。”陶陶虽然声音很低,呦呦却听得清楚,她没想到陶陶对陈士梅的感情竟然这样深。   呦呦皱了皱眉,忍不住反驳道:“可是他已经抛弃我们了呀。”   陶陶沉默了,不再说话。   院子里花易岩已经将东厢房的墙根涂了一遍,还主动提出去西厢房和正房查看一下,把满满的一桶泥浆都用完了,这才提着桶准备离开。离开之前还纳闷,呦呦这个小丫头怎么跑了。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刚丽娘妹妹把她的帕子给我擦汗了!一想到这,花易岩就忍不住乐。   等谭丽娘送走花易岩回到屋里,就看到呦呦和陶陶一人端着一杯水沉默着相对而坐,脸上的神情都很古怪,不像是平常两姐妹凑在一起说笑,可是要说是吵架了吧又不像。   谭丽娘想了想也没有多问,小姐妹间的私事,大人还是别管了。   “陶陶过来帮娘和面,今天中午吃烙饼。”谭丽娘从厨房的架子上摘下围裙系上,朝里屋招呼一声,又吩咐呦呦,“去看看怀瑾去哪儿了,把人找回来。我前些天听你二舅母说最近人贩多着呢。”   陶陶和呦呦同时答应了一声,呦呦率先从炕上下来,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稍微停了一下,状似无意地说:“娘你今天挺高兴呀!”   谭丽娘不知道听到没有,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倒是陶陶对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谭丽娘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陶陶出来,忍不住又叫了一声,陶陶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到厨房来。   厨房里谭丽娘正在揉面,她指挥着陶陶把昨天买回来的那捆嫩韭黄和隔壁张婶送来的香椿芽洗出来,“今天吃烙饼,香椿芽用麻油拌了,嫩韭黄打几个鸡蛋一起炒了。”   陶陶正在洗菜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谭丽娘,却发现面板上的面似乎比平时多了些,“娘,怎么和了这么多面啊?天气这么热吃不完要坏的。”   谭丽娘手下揉面的动作不停,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大女儿,长得越来越像自己了。陶陶的葵水已经来了一年多了,今年已经十三了,别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已经在说亲了。因为“守孝”,这三年里自己都不曾走动,更不知道这附近男孩子的情况,唯一一个张志林,陶陶似乎又不喜欢。别人家相看女婿都是男人去看,自己家这样,唉……   “娘,我问你话呢,你怎么盯着我看起来了?”   “哦,没什么,这不是你花叔叔帮着干了一上午的活,咱们不好留人家吃饭,我就想着他一个人不容易,咱烙些饼送过去,算是表达一下谢意。”   陶陶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谭丽娘是高兴的,虽然面上不显,可是语气却比平时欢愉了不少。陶陶不再做声,低下头继续洗菜。   等饼烙好了的时候,陶陶也已经把香椿芽、鸡蛋韭黄做好了,谭丽娘找了一个食盒,把两个菜拨了一半到盘子里,又装了十几张饼,饼都不厚,就是怀瑾一次都能吃两三张呢。   谭丽娘提着食盒有些发愁,这个食盒是红木的本身就挺重的,里面再放上些吃的,就更重了,只怕呦呦一人拿不动,刚想叫怀宇一声,却被陶陶拦了下来。   “我刚看怀宇在临字,还有两三张没写完,让他快点写写完好吃饭吧,”说着从谭丽娘手里接过食盒,“隔壁的东西我去送就行了。”   谭丽娘看着陶陶提着食盒走出去,总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只好转回头叫呦呦洗手放桌子准备吃饭。   呦呦看到陶陶提着食盒出了大门,想了想把刚从橱柜里捧出来的碗又放了回去,撒腿跑出了厨房,等跑到大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下了。站了一会儿,转回身回了堂屋,在谭丽娘奇怪的目光下继续刚才的事情了。   谭家的大门开在院子中央,离左右两家的大门差不多七八丈远,相当于现在的二十米,距离并不算远,陶陶提着食盒很快就站在了右边邻居的大门口。她站在门口往里看一眼,一座和自家差不多大的院子,正房四间,西厢房一座,没有东厢房。东厢房的位置上打着一个矮矮的窝棚,看起来像是以前用的,现在不再用了似乎正准备拆掉,窝棚周围都是些碎砖石。   陶陶刚想抬手敲门,花易岩恰好推门从房里出来,看到门口的站着陶陶先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过来,随着他的动作,左边的袖子荡的更厉害了。   “你是陶陶吧?都长这么大了。”花易岩走到陶陶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一脸欢欣又带着小心翼翼地同她讲话。   谭家的四个孩子,他跟三个小的关系都很融洽,因为那天斗土匪的英姿两个男孩子对他都十分钦佩,呦呦同他也很亲近,只有最大的陶陶,每次看到他就躲起来,他想讨好都没得讨好。   陶陶站在原地,手中提着的食盒越来越坠手了,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没眼力价不知道接我一把啊,就这样还想给我当爹?”   花易岩不是不想伸手去接,可是万一不是给自己的呢?   也幸亏此时陶陶将食盒往前递了递,“娘做了饼给你。”   花易岩忙不迭地接过来,可是接到手里他又不知道要同陶陶说什么,只能干笑着,尤其是在陶陶的目光下,更加站立不安了。   “你见过他吗?”陶陶没头没尾地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也没说话中的“他”是指谁。   花易岩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问的是陈士梅,就点点头,“见过。”一想到这里,他就语气僵硬,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   陶陶一直盯着脚尖,并没注意他的脸色变化,继续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他过的好吗?公主对他好吗?”   听到这句话,花易岩吃惊地看着陶陶。他无论如何没想到陶陶会问出这种话来。从她的话里能听出来,她对前因后果还是知道的,可是她竟然只关心那个男人,都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吗?   陶陶没有等到花易岩的话,就抬起头看他。此时花易岩已经把怒气压下去了,他觉得陶陶是年幼无知而且毕竟那个男人是她的生父,她惦记着也没错。   花易岩对上陶陶的目光,沉着声同她说:“我不知道。”   陶陶没想到花易岩居然会这么生硬地回答她的问题,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但是陶陶生性思想简单,也没有多想多问,就点点头行个礼离开了。   她这样毫无反应地离开,倒是让花易岩有些不理解了,心中也又些忐忑,是生气了吗?本来就不容易讨好,现在又被自己弄砸了。花易岩懊恼起来。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自从陶陶去了隔壁送食盒,呦呦就趁谭丽娘不备跑出正房,然后躲在自家墙壁处听壁角。当然她什么都没听到,只好又溜回房里洗手准备吃饭。谭丽娘看着她跑来跑去的,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不过想想怀宇给她起的“无事忙”的外号,也就随她去了。   饭后,等一家人都休息了,呦呦以一起去茅房的借口把陶陶叫出来。   “干嘛呀,这么大的人了,解个手也要给我陪着吗?”陶陶跟在她身后,笑得无知无觉。   呦呦翻了一个白眼,从厢房里拿出两个小板凳,拉着陶陶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坐着。虽然是正午,阳光也热烈,但是树下一直被树荫遮着,加上时不时还有小风吹过,因此比不怎么透风的房间还舒适一些。姐妹俩人在树荫下坐下,呦呦还从荷包里翻出一小把葡萄干来分着吃。   “你哪里来的这个?”陶陶看着她手心的葡萄干诧异地问,“我记得咱家过年买的那些已经吃完了?”   呦呦捏了两粒放进嘴里,点着头,“是啊吃完了,这是隔壁花叔叔给的。”然后又补充说:“你不记得了,前些天送来的,我问你要吧你不要,我就放在厢房里了。”   陶陶想了想,应该是自己那时候脸肿着,连饭都是吃稀粥,自然不会吃这种东西。   姐妹俩吃了一会儿零食,呦呦才凑近她问:“怎么样,考察的如何?花叔叔可是和娘青梅竹马,他虽然缺了一只胳膊吧,可娘还有咱们四个拖油瓶呢!”呦呦忍不住为花易岩说了好话。   “啊?”陶陶目瞪口呆,“什么考察?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啊?怎么和娘扯上了?”   呦呦皱眉,“你不是因为上午我那些话才故意要求过去送饼的啊?”   陶陶也觉得莫名其妙,“不是啊,我过去送饼是有些话想问他,你也说了他是从京城回来的嘛!”   呦呦直觉不太好,小心地问了一句,“你都问了些什么?”   “就……”陶陶有些迟疑,她知道呦呦不喜欢提起生父,她过去问花易岩也算是自作主张,如果说出来,呦呦肯定会不高兴的。   “就什么呀?你都问了什么?”呦呦追问。   陶陶心知自己不说呦呦也会问别人,干脆一咬牙一闭眼就说了实话。说完后等了一会儿才敢悄悄睁开眼睛,呦呦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呦呦看了她一会儿,叹气。“也不算是做错。你放不下那个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你不该去问花叔叔,他,他们……”他们毕竟是情敌呀!   陶陶明白了,也变得懊恼起来,“都是我不会说话,他不会就此放弃吧?”   咦?呦呦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点门道,“你不反对他做我们爹啊?”   陶陶也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反对?只要他对娘好就行了。”陶陶的目光落在屋檐的某一处,“我今年虚岁已经十三了,过几年总要出嫁,怀宇读书读的性子有些呆,你和怀瑾还小担不起事情来,家里总要有个依靠。”   呦呦忍不住再翻一个白眼,合着没了你家里就过不下去啦?不过她可不敢说这句话,眼看着陶陶伤感起来,只能先逗笑她,“哟,原来是大姑娘想着家人啦?看中了哪家的小后生呀?”   陶陶立刻被她逗地脸红起来,伸出手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你胡说些什么呀!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陶陶是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呦呦看着她红的快要滴血的脸,不敢再逗她,赶忙安抚着,“我知道我知道,我就开个玩笑,你可别生气。我明白你的意思。”   等陶陶的脸红慢慢退下去,她这才凑到身边问她,“你怎么想通的?还有,你们都说了些啥。”   “不是告诉你了么,问的那两个问题。”陶陶从她手里捏了一粒葡萄干放进嘴里,“我也看明白了,他是真心疼娘,才会对爹那么生气。只要他对娘好就行。   呦呦忍不住囧了囧,您这不是姑娘操心娘,您这比自己嫁姑娘还操心啊。   两个女孩儿在树荫下说说笑笑地从未时初一直坐到了未时末,这才起身回了屋里,陶陶会东屋继续做她未做完的绣活,呦呦则跑到西屋去看书去了,她在书架上找到自己要看的书,悄悄地脱了鞋坐到炕上看书,地下靠墙的书桌上,怀宇和怀瑾正在写字背书,三个人各做各的,谁也不打扰谁。   呦呦选的是一本话本故事。   从她三年前开始跟着怀宇认字开始,几年下来已经学了不少字了,普通的话本故事看下来基本没有问题。她手上这个话本是一个神话故事,字数不多,几千个字而已,讲的是一只狐狸被人救了后做了这家保家仙历经几代后狐狸变成了人同这家走散的儿子相知相爱修成正果的故事,有点像后代的白蛇传。可是白蛇传是男女相爱,这狐狸保家仙,可是个男人啊!想不到大鸿国竟然如此开放,甚合我意甚合我意啊哈哈哈哈!   “姐姐,你笑什么?”怀瑾停了手下停了写字的笔,歪着头看向坐在炕上窗边的呦呦。   呦呦这才发觉自己竟然笑出了声,赶忙用手捂住嘴,对他摇摇头示意没事让他继续写字,自己却心里嘀咕着一定要把这本书藏好。一面又想着也不知是谭外祖的藏书还是她那死鬼老爹的藏书,又想到从前看的那些鬼怪志异里说的狐狸精原来都是男的啊。   呦呦在窗边胡思乱想着,突然一阵风吹过,将书页吹得哗啦哗啦响,她抬起头向外看去,这才发现,中午还艳阳高照的天气,此刻竟然乌云密布,好似将有一场狂风暴雨一样。呦呦放下书,穿鞋下地,悄悄走了出去。   呦呦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天,头顶上是乌云密布没错,可是这乌云却高高飘在天上,并不像云低雨近的样子。呦呦看了一会儿就转身回了屋里,这次没有去西屋,而是抬脚走进东屋。   东屋里,陶陶还在做绣活,因为阴天屋里光线暗了下来,她正把绣活放在眼前特别近的地方,呦呦看了就皱眉,“光这么暗就先不要做了吧,伤眼睛。”说着走到桌边提起天青色的茶壶倒出一杯菊花枸杞水来送到陶陶手边。   “就这一点儿了,做完明天早上就给绣坊送去了。”谭家最近的绣活多数都是谭丽娘做大块的,陶陶帮着绣个边角,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效率也高起来了。   说话间,最后一块儿祥云就绣完了,陶陶把绣花绷子举起来对着光线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才放下东西拿起水杯喝水,“你呀,也别整天往书里头扎,都八岁了,我八岁的时候都能帮娘做绣活了,你绣只鸳鸯都像鸭子。”   呦呦撇嘴,但是并不敢还口,因为人家说的对呀,她从六岁开始学习拿针捏线,算是同龄人中比较晚的,但是直到现在了,别的同龄人已经可以裁衣了,她还连只鸭子都绣不好。   两杯水喝下去,外面的天色又渐渐亮了起来,几缕阳光顺着乌云的缝隙照下来。   “这雨看来是下不起来了。”陶陶也注意到了,转头看一眼窗外,回头同呦呦说。   “是啊,打过完年,好像还没下过雨呢吧!”呦呦又补充说:“也没下过雪。”   “你们两个,谁来帮我做点事?”谭丽娘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口,冲着屋里的两姐妹淡淡地笑。   “我!我姐有事做,我来!”呦呦举着手自告奋勇。   谭丽娘笑着点头,“快点啊。”说完就转身走了。   陶陶却一脸不解地看向呦呦,“我有什么事做?我的绣活做完了,我没有事情可做啊!”   “有啊,怎么没有。”呦呦转身开了她自己的柜子,从厘米拿出一件玫红色的裙子来,笑嘻嘻地凑到陶陶面前,“我裙子破了,姐姐帮我缝补缝补,您活计好嘛!”说完把裙子往陶陶手里一塞就要溜。   陶陶一把拽住她,“你等下,”陶陶一手拽着呦呦的手腕,一手将裙子抖开,一眼就看到了裙子下摆一道一捺多长的口子,她忍不住皱眉,“你这又从哪儿刮的?破成了这个样子?”   呦呦露出一个谄媚地笑,“我也不知道。”然后在陶陶眉头皱起来的时候挣脱开,“娘要等急了,我去帮她做事。”   陶陶本来就没打算为难她,等她走了就对着破掉的裙子看起来,然后无奈地摇摇头,从针线笸箩里找出相应的线出来缝补。   呦呦出了正房,找了一圈在西厢房里找到了谭丽娘。谭丽娘正踩着一只椅子在摘悬一只悬在半空的篮子。篮子挂的有点高,谭丽娘要踩着椅子踮起脚来还差一点。看到呦呦进来,就扶着椅背下来,将椅子挪去一旁。   “你过来跟我把桌子抬过来,”谭丽娘指着墙角那张四方桌说,“椅子有点低,够不着。”   呦呦看了看那张朱红色实木的桌子,虽然掉了一个桌角,可是单凭她们二人之力,恐怕也不太容易搬得动,这可不是后世那些复合板材料做的桌子,这是实打实的松木啊。   呦呦眼珠子转了转,说了一声“娘你等等”就跑了出去,谭丽娘不知她卖的什么关子,只好站在原地等着,以为她去叫陶陶一起来。哪知片刻过后,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进了厢房。谭丽娘看着眼前的人,不由瞪了呦呦一眼,呦呦嘻嘻笑着,并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下雨啦降温啦,十□□度的天气简直太舒服啦!最近在看考古中国,看得我想开脑洞写考古了。好吧我承认我又千万个脑洞,但是动手的就……【摊手】你们懂的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来人正是花易岩。   呦呦过去的时候,花易岩正在家里拆那座年久失修的废窝棚,听见谭家有事自然忙不迭地过来。呦呦的想法很简单,此时不上何时上?多好的机会啊,千万不要浪费啊。   花易岩跟在呦呦身后才走进厢房,就看到谭丽娘叉着腰在瞪人。呦呦立刻往他身后躲了躲。   花易岩赶忙就着摘篮子的动作挡住她的目光,小声地劝她,“呦呦又没错,你说你爬那么高万一摔着怎么办?忘了八岁那年了?”   呦呦眨眨眼,拽着花易岩的袖子扯了扯,好奇地问:“八岁那年怎么了?”   花易岩把摘下来的篮子递给丽娘,低头看了一眼呦呦,揉一揉她的头,“八岁那年啊,院子里的枣树第一次结枣,为了吃枣上树跳下来的时候……”   “咳咳。”谭丽娘突然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花易岩的话。   呦呦和花易岩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她,谭丽娘被两个人的目光注视着,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断,这一打断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呦呦只看了她娘一眼就不再看,心中偷偷笑了两下,继续仰头问花易岩,“你从树上跳下来,后来怎么样了?”呦呦问话的时候特别咬重了“你”字,同时对花易岩眨眨眼。   花易岩立刻明白呦呦的意思,“我为了吃枣爬树,我爬上去下不来,可是我又不敢叫大人啊,就自己往下跳,然后我就崴脚了。”一句话里说了好几个“我”字,简直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呦呦捂着嘴笑,“您还干过这种事呢!”话是对花易岩说的,眼睛却是觑着谭丽娘,说完之后立刻蹦跶着出了厢房,将空间留给那两个人。   “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嘛!”谭丽娘嗔了一声,有些埋怨,好像还带着点撒娇。   “我这不是没说你嘛,说的是我,不是你。”花易岩低声说着,眼睛往谭丽娘手上的篮子里看去,“你还记着我爱吃干芥菜呢?”   谭丽娘被花易岩戳中了心底事,脸红了起来。花易岩离开的这些年,谭家的确有年年晒芥菜干的习惯,可是上至已逝的谭家二老下到刚启蒙的怀瑾,没有一个人爱吃这个东西,怀宇是甚至觉得有一股怪味,可是谭丽娘依然年年买了年年晒年年不吃年年扔。   不过面对花易岩,谭丽娘却不肯承认,“谁记得你爱吃干干芥菜炖豆腐啊,别自以为是了!”说完提着篮子绕过花易岩出去了。   花易岩站在身后嘿嘿笑,我就说了干芥菜,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干芥菜炖豆腐啊。   躲在外头窗台底下偷听的呦呦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今早娘去买豆腐的原因啊,还以为是昨天自己无意间说了一句想吃小葱拌豆腐的原因呢。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是自己呀!不过我不会同花叔叔计较的,呦呦心想,谁让他长了一张和我爸一样的脸呢!   谭丽娘从厢房里出来才走了两步就突然停下来,一转头就看到呦呦蹲在窗台根底下,没好气的伸出食指点了点她,呦呦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   晚饭果然有芥菜干炖豆腐,当然也有呦呦想吃的小葱拌豆腐。一顿饭下来,小葱拌豆腐被吃了个精光,芥菜干炖豆腐却没人动一口。最后的结局当然是进了隔壁花叔叔的肚子。   那天晚上,呦呦嘴角带着笑,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外面居然下雨了,不算大,看起来是清晨才开始的,刚刚打湿地面。呦呦从被窝里爬出来,自己穿上衣服。   穿越五年,她终于能自己一个人顺利地把衣服穿好,不再穿了里衣忘了中衣,然后再搞错做左右衽。不过,衣服她能自己穿好,头发却搞不定,只好把在陶陶叫进来帮忙。   “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头发不会梳,针线也做不好,将来可怎么办呢?”陶陶一边梳头一边念叨着,替呦呦发愁。   “有什么不好办的,我有姐姐呀!”呦呦对着铜镜里不甚清晰的人影说,“要是姐姐嫁人了,还有娘呢!”   “什么嫁人不嫁人的,胡说些什么!”陶陶在身后拍了一把她的肩膀,半嗔半怒道,“好了,梳好了,洗脸洗手准备吃早饭了。”   呦呦跳下凳子,笑嘻嘻地去洗手了。   吃过早饭,怀宇和怀瑾一人撑一把油纸伞背着书包去学堂上学了。昨天晚饭过后学堂老师的夫人来了一趟,说学堂老师想让怀宇参加今年的秋闱考试,让他以后每天早去半个时辰,晚上晚回半个时辰,多辅导一下课业。   谭丽娘自然是乐意的,今早送走怀宇和怀瑾后,就从柜子底下找出一块鸦青色的料子,说要给先生的夫人做一双鞋子,表达一下谢意。   呦呦对此表示赞同,和老师搞好关系很重要,不过老师是外男她们家要避嫌,那只能走夫人外交的路子了。   因为下着雨,呦呦没有办法出去玩,就只好窝在西屋炕上看书。好在她也不是那种坐不住的人,捧着一本水看的津津有味,手边还放着一只装了葡萄干大枣干花生米之类零嘴的盘子,翻几页书就往盘子里摸一下,特别的优哉游哉。   谭丽娘看过一眼又回了东屋,同和她一起做绣活的陶陶絮叨,“你说呦呦这个性子像谁?要么就疯在外头半天不着家,可是坐下来看书也能坐得住。”   “像您呗,能坐得住绣花,又能上树摘枣。”陶陶漫不经心地回答,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立刻捂住嘴巴讨好地看向谭丽娘。   谭丽娘嗔了她一眼,然后就被她逗得笑了出来,也不去计较了,继续同她说话,手底下穿针走线做绣活丝毫不耽误,“你说,她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愿意用心呢?绣活厨艺没有一样拿的出手,别说和我那时候比,和你也没法比。想不明白她。”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跟您说的似的,不愿意用心呗。”陶陶笑起来,脸上都是纵容与宠溺,“要我说您也不要着急,她那么聪明,将来临时抱佛脚也能糊弄过去,现在能快活一天算一天吧。”   中午的时候怀宇和怀瑾没有回来,而是呦呦去送的午饭,一人两张饼,饼比平常他们吃的稍微厚一些,卷的肉酱。用干净的纱布包好保温,装在食盒里由呦呦送去。   呦呦送完饼没有多留,回家吃了午饭就继续去西屋看书,看累了就睡,完美践行了上一世“下雨天睡觉天”的俗语。等她睡醒来的时候,雨还没有停,天色也更加昏暗。   呦呦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从西屋出来,“娘,什么时辰啦?”天这么暗,根本猜不透时间嘛。啊,好怀念那个有精准计时的时代。   谭丽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拿不准地说:“申时了吧?可能申时正了。”然后感叹了一句,“这雨下一天了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   陶陶拉过呦呦给她重新束头发,听到谭丽娘的感慨,跟着附和,“是啊,下一整天了,看样子还得接着下。”   呦呦在一旁迅速接口道:“从过完年就没下过雨了,也该痛痛快快下一场了,这样才好种庄稼啊。”   谭丽娘和陶陶对视一眼,都笑了,“你知道的还挺多。”谭丽娘笑着说。   呦呦并不理会她们的打趣嘲笑,她比较关心民生大事,“今天晚上吃什么?看不出时辰要怎么办?”   “吃饺子吧,”谭丽娘想了一会儿说:“我们一会儿就包,怀宇怀瑾在申时末酉时初放课,到家就煮,应该不会晚。”   呦呦立刻点头,她其实很喜欢吃饺子,有菜有饭的,多好啊,“那吃什么馅的?”说完跑到厨房去看了一眼,“橱柜里有一块肉,还有一颗白菜,吃白菜肉的好了,要不然再包一种芥菜的?”   谭丽娘看她一眼,没出声,径自走进厨房去切菜切肉剁馅了,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呦呦看向陶陶,“我说错话了吗?”   陶陶十分肯定地点头:你说错话了。   呦呦瞪大眼睛:我说错什么了?   陶陶偏过头去:自己想去吧。   其实谭丽娘的心思特别简单,连着两天被两个女儿打趣了三次,不能忍!要维持家长的尊严。   谭丽娘剁馅和馅,陶陶负责和面揉面,等面和馅都好了的时候,呦呦也已经把面板放好了,别的不会干,包饺子她是能手啊!然而,鉴于她上次没捏住把饺子煮漏了,这次谭丽娘并不打算用她。   好吧,既然不打算用我,那我还是去看书去吧。   等到呦呦进了西屋去看书了,陶陶才笑起来,“您还发愁她这不行那不行,我看还不都是您惯的!”   “就你聪明!知道的多!”谭丽娘被大女儿戳破心思,恼羞成怒后又笑了起来。   呦呦回到西屋却并没有拿起书来看,光线太暗并不适合看书,她又不想点蜡烛,就干脆趴在窗台上看外面下雨。   雨虽然下了一整天,可是一直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和雨量,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呦呦想起小时候写作文经常用的词语,什么倾盆大雨啦什么毛毛细雨啦,跟这场雨都不挨边,如果一定要安个词,好像用“雨帘”比较准确,因为外头的雨真的特别像一幕帘子从云上垂下来。   下了一整天的雨,院子里低洼处已经积了水潭,雨水落进去砸出一圈圈涟漪,往坑边荡漾。呦呦伸出手,一滴水掉在她的手心里,冰冰凉,伸舌头舔一舔,好像,有点甜?   “哎呀,呦呦你在干嘛!”呦呦回头看去,陶陶正站在门口,“你怎么接雨水喝啊,不干净的,喝完生病怎么办?”陶陶一脸着急   呦呦歪头笑,“那有什么,那些文人墨客不都说这是无根之水,最是干净么!”   “你听他们胡说八道!一下雨属他们跑得最快!”陶陶低声嘀咕着,这都是她小时候同陈士梅一起出去的时候看到的。   呦呦没听清她的话,一边穿鞋一边问,“姐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你不光是‘无事忙’,你还是‘常有理’!”陶陶说完转身就出去了,留下呦呦在她身后做鬼脸。 作者有话要说:  五月病好了一周,有复发的苗头。克制克制,一定要要克制。你们看文倒是留个言啊,这样我才有动力不是?   ☆、第二十一章(捉虫)   第二十一章   这场雨连着下了三四天,中间虽然有停歇,也只不过几盏茶的功夫。农人们脸上的笑慢慢变成了愁苦,这样下去,大旱要变成了大涝了。   谭家没有土地,这个问题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是有一件事情亟待她们去考虑。   雨连着下了四天,雨水顺着水槽流除了大部分,还有一小部分积在了地势低洼的院子东南侧,时间久了,竟将东厢房南侧的围墙泡塌了。   围墙塌掉的时候呦呦她们正在吃午饭,突然轰隆一声,把呦呦夹的一筷子炒鸡蛋给震掉了,母女三个一同向外看去,却只能看到白花花一片雨雾,其余什么都看不到。看了大概几息的时间,母女三人同时转回头来,继续淡定地吃饭。   她们这头在淡定地吃饭,隔壁花易岩可不淡定了。他也在吃饭,吃的是前些天没下雨时买回来的馒头中剩下的最后两个,就着下饭的咸菜。一个馒头才吃完正想伸手拿第二个,就听到了谭家发出的塌墙声。   花易岩当下就扔掉了手里的馒头和咸菜,顾不得穿蓑衣打伞,只来得及摘下挂在墙上的旧草帽,就奔谭家而来。虽然花易岩很想翻墙过去,而且这样也快点,但是考虑到谭家的情况,为了避免流言,他还是决定走大门。   呦呦刚把掉下去的鸡蛋重新夹起来,大门就被咣咣砸响了,于是炒鸡蛋又重新落进盘子里去了。   母女三人互相对视一次,都不知道这种天气谁会上门来。   “可能是花叔叔,”还是呦呦率先反应过来,“说不定是听到声音过来的。”然后就把目光放在了谭丽娘身上。   “我去看看。”谭丽娘咽下最后一口米饭,放下筷子下地找了雨伞出去。   等谭丽娘一出门,呦呦和陶陶立刻都趴到窗台去围观。   谭丽娘开了大门,果然门外站着花易岩,他站在雨里,浑身湿透,完好的手里拿着一个草帽。谭丽娘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还有草帽怎么不戴上,拿在手里做什么?”说着将雨伞举得高一些,将花易岩遮住免得被雨浇,虽然已经浇透了。   “出门时没注意,坏了。”花易岩将手里的草帽给谭丽娘看了一下,然后站在大门口探头往院里瞅,“我在家听到声音,是什么塌了吗?”   谭丽娘侧身让开视线,将东厢房露出来,“墙塌了。可能是积水泡塌的。”   “他们说什么呢?”呦呦忍不住好奇。   “不知道啊。”陶陶在她身边说,“怎么站在雨里?有话进屋说呀!”   “对呀,还能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呦呦应和着,然后转头看向陶陶,“姐姐,你今天很好说话嘛!”   陶陶脸稍微红了红,“我一直都很好说话。”   等两个人结束这通谈话,在转头看向外面的时候,大门口处已经没有人了,却有脚步声逐渐走近。姐妹俩对视一眼,立刻从窗台处离开坐回桌子前,拿起筷子端起碗,假装在认真吃饭。   等了一会儿,却并不见花易岩进来。   谭丽娘将花易岩让到了西屋。那里是怀宇和怀瑾起居房间,也算是半个书房,用来招待外男最是合适。谭丽娘从怀宇桌上提起茶壶倒一杯茶水递给花易岩,“你坐一下。”然后在书架后边的橱柜里翻出几件衣服递给他,“换一下吧,都湿透了。”   花易岩看到她手上明显是男人样式的衣服,有些不愿意接,谭丽娘见他不肯接以为是怕不干净,就跟他解释,“你放心,都是干净的,我每年都洗的。”   花易岩脸色更难看了,“你还留着他的东西啊?”   谭丽娘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对他突然变脸有些莫莫名其妙,“留着啊,我爹的,我娘的,都留着呢。”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瞧你那点儿心思,都摆在脸上了,这是我爹的!”说完把衣服往他手里一塞,“快换了,别着凉。”   呦呦和陶陶在屋里严阵以待了一会儿,只等回了谭丽娘。呦呦往她身后盯了好几眼,也没看到另外一个身影。   “娘,人呢?”呦呦跪坐在炕上问。   “谁?”谭丽娘明知故问,手里拿着一只碗,从桌上的菜盘子里往外拨菜,又拿了两个馒头放进碗里。   “你给谁拨菜吃就是谁呀!”呦呦嘻嘻笑着,对谭丽娘故意板起来的脸视而不见。   谭丽娘把菜和馒头都弄好了,放到呦呦面前,“吃完了吗?吃完了送到西屋去,我去煮碗姜汤。”   陶陶坐在呦呦对面,抿着嘴偷笑,借着端碗扒饭的动作冲着呦呦挤眼睛。呦呦对她做个鬼脸,放下筷子端起碗去了西屋。   呦呦走到西屋门口停下来,先咳了一声,然后问:“花叔叔,我进来啦?”   “进来吧。”花易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呦呦撩开门帘往里看了一眼,花易岩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单手给左边的袖子打结,呦呦立刻端着碗进去,刚想说一句“我来”,花易岩那里已经干净利落地系完了,一抬头看到呦呦手里端着的吃的,立刻笑了起来,“快快,饿死我了!我已经三天没见过油水了!”   “等等!”屋外传来谭丽娘阻止的声音,然后人就已经撩门帘进来了,“把这碗姜汤喝了,小心受凉。”   “好!好!这就喝!”花立刻把已经接过来的盛着饭菜的碗推回呦呦手里,接过谭丽娘手里盛着姜汤的碗,“这么热,手烫红了吧?”   呦呦看着他那个样子,忍不住撇嘴,这要不是自己还在边上,就要直接上手捧着了吧!   花易岩可不知道她的心思,也无暇顾及她。他正在谭丽娘的注视下喝姜汤,还一小口一小口的,仿佛他喝得不是辛辣的姜汤,而是齁甜齁甜的糖水。   这场雨,一共下了七天。第八天的清早,阳光穿透重重云彩照下来的时候,呦呦对着新升的朝阳伸了一个懒腰,还是暖洋洋的太阳好啊。   “行啦,别对着太阳看了,小心眼睛!”谭丽娘对着外头喊了她一句,“回来吃饭,吃完饭来人修厢房呢!”   “知道啦!”呦呦脚步轻盈地绕过几个水坑,走回堂屋,“可是花叔叔的院子已经两天没有动静了啊!他不是说会找人来帮忙吗?”   听了她的话,谭丽娘的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没事,你张大叔今日休沐,我早就跟你张婶说好了,到时候你张大叔当大工,我和你张婶做小工帮忙,午饭你帮着你姐弄。”   呦呦从锅里拿了一个包子出来,因为太烫在两只手里颠来倒去的,“知道了,我会帮着的。”   “手都不洗就拿吃的!”手里的包子被谭丽娘拿了回去,手掌还挨了一巴掌,“给我洗手去!”   早饭后,张婶和张叔提着工具过来了,谭丽娘也换了一身方便做事的衣服过去帮忙了。   张大壮提着工具站在谭家的院子里打量着东厢房,摇摇头,“这房子可有些年头了,可能比谭大叔年纪还大,现在经过雨水这么一泡,地基撑不住墙塌了一面,啧啧,这幸亏还有三面墙撑着,再加上雨停了,不然整个房子都得塌了。”   张婶也跟着点头,“幸亏不是住人的房子,不然就糟了。”   “就是放些杂物什么的,都是老物件,我爹舍不得扔,他走了之后我想着留个念想,也没扔,没想到就塌了,东西昨天已经清出来了,我看,要是实在补墙费劲的话,不如直接拆了吧!”谭丽娘没想到外表看着还很好的房子,内里已经糟烂成这样了。就和人似的,看着特别好,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   “那可不行!房子可不是随便拆的!得算日子的!”张婶立刻出言反对,“先修一下吧,挺过今年再说。”最后一句是对张大壮说的。   “应该能撑过去。”张大壮也点头。   “对了,花兄弟不来吗?”张婶好奇地看向谭丽娘,按说两家关系那么近,不能不来啊。   没等谭丽娘开口,张大壮率先说话了,“我昨天在县衙遇到花兄弟了,说是知县老爷找他,可能还没回来吧。”然后开始撸袖子干活,“听说栎河下游有个村庄被淹了,有村民□□,县太爷连夜赶了过去,花兄弟有可能过去帮忙了。”   “被淹了?还有□□?怎么回事啊?严重不严重?”张婶被这个事情吓了一跳,急忙问道,然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花兄弟都去了,你怎么没去呀?”   “我今天休沐啊,衙门里那么多兄弟,又用不上我。再说这不是说好了来修房子吗?”张大壮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张婶被他的话噎得说不出来,瞪了一眼。   谭丽娘看到这种情形,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恰好呦呦在屋里喊她,“娘,你来看看这个怎么做?”   谭丽娘立刻对张婶笑笑,转身回屋了。   谭一进屋就看到姐妹俩个一个坐在炕上捧着花绷子做绣活,一个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不是说有事要问?”   呦呦撇撇嘴,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我要不把您叫回来,您对着那两个准备说什么?”   陶陶也跟着点头,“张婶可比您厉害多了。”   谭丽娘知道他们俩是为自己好,也不多说,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喝了一杯水,才又站起来走出去。总不能一家子都在屋里坐着,让人家外人干活呀!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小BUG,已经改过来了,谢谢Jane的提醒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初夏的一场大雨,浇塌了谭家一堵墙,原本约定好来帮忙的花易岩却没了踪影。一直到七八天之后,他才蓬乱着发髻,满身泥泞地敲开谭家大门。   一见到他这副样子,谭丽娘先吃了一大惊,“你,这是怎么了?”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抚去他头上脸上的泥泞灰土,却在距离他脸不到一寸的时候后挺了下来,然后慢慢收回来。   “有水吗?渴死了!”花易岩半边身子倚靠在谭家大门洞的墙上,声音嘶哑。   “有!”谭丽娘忙不迭地点头,回身朝屋里喊,“呦呦,快倒水来!”   原本在屋里看书的呦呦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身后,手里拿着端着一个大水舀,里面装着一大半的温水,“水在这儿呢!”   花易岩接过水舀就喝了起来,一口气全喝完了,把水舀递回给呦呦,“还有吗?”   呦呦点头,回屋又去倒水了,留下花谭二人说话。   喝了水,花易岩的精神力气都回了来,这才站直身体,对谭丽娘扯出一个笑容,“我回来了,对不起,答应你的。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好了,我回家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哎……”谭丽娘想要阻拦,人已经离开了。   呦呦端了水出来,只看到她娘一个人站在大门口,眼睛看着前方。呦呦走到她身后探头看了一眼,“人呢?怎么走了?”   我哪知道?!谭丽娘瞪她一眼,转身回了屋里。呦呦耸耸肩,也跟着回去了,心想:哼,我就不信你能坚持到中午!   最后呦呦失算了。谭丽娘坚持到了中午。不过没有坚持到午饭结束。母女三个人吃着午饭,呦呦“无意间”说起“隔壁花家都好几天没有人了也不知道花叔叔中午吃什么”,谭丽娘就坐不住了。   呦呦看着她的背影偷笑,然后低下头继续扒饭。陶陶在一旁看的分明,也不说话,对于她的母亲和小妹,她已经无语了。   没几天就到了清明。今年花易岩回来了,自然不用谭家帮忙扫墓,他甚至有心想要帮一帮谭家,却被谭丽娘婉拒了。   平时两家互相帮忙也就罢了,这种时候,还是避嫌的好。   说到这个,呦呦又不理解了,“那您之前还帮花家扫墓?”   谭丽娘支支吾吾,“我那不是以为你花叔叔不回来了嘛!”   清明扫了墓,日子依旧平平静静地过,过了四月进入五月,很快就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   端午节前好多天,谭丽娘就把黄米泡上了。北方吃粽子有两种米,一种是黄色的类似小米一样的黏米,还有人一种是白色像大米似的江米。   谭家人除了怀瑾都喜欢吃黏米的,因此每年买江米也就买那么半斤有时候还吃不了。今年买米是呦呦和谭丽娘一起去的,她发现谭丽娘买米的时候多买了半斤的江米。她刚想开口问一句是不是买多了,眼睛一转就明白过来了,然后就闭了嘴,默不作声地提着米跟在谭丽娘身后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将米一放,呦呦就洗了手回了西屋,拿起自己之前没看完的书继续看起来。谭丽娘忙着泡米泡粽叶,也没管她。倒是陶陶,看出些不对劲儿,跟着进了西屋。   门帘一撩,就看到呦呦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看起来像是认真看书,实际上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目光并没有在书上。   “你咋了?”陶陶走过去站在桌前,低声问呦呦,“不开心?”   呦呦下意识就摇头说“没有”,等对上陶陶的眼睛就哽住了,最后只好点头,“有一点。”然后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小段距离,“就一点点。”   “为什么?”陶陶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前几天看你不是挺精神的嘛!”后面这句明显是揶揄。   “你不觉得,咱娘对隔壁关心太过了吗?”呦呦试探着问,她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   哪料陶陶突然笑了起来,“你之前不是也挺热情的?我看你是一心一意想让他变成咱爹呢!现在后悔了?”   “也不是,就是觉得……”呦呦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表达。   “觉得在你身上的关注少了,是吧?”陶陶替她把后面的话说了,一下子戳中了呦呦的心。陶陶看着她的脸,嘴角含笑继续说:“你呀,早应该想到的不是吗?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里面多了一个人,其他人自然就小了。”   呦呦突然惊奇地发现,陶陶的好多观点和看法都很现代嘛!难道,也是穿来的?如此想着,呦呦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where are you from”。   陶陶没听清,愣了一下,“你说什么?”显然没听懂。   “没啥没啥,”呦呦立刻摆手,“姐你来干什么的?不会就是来安慰我的吧?”看到陶陶微微红赧的面色,呦呦知道自己猜对了。她伸手覆上陶陶放在桌面上的手,对她微笑,“姐你不必担心,我没事的,就是小小的低落一下,很快就好的。”   陶陶点头,“我知道你一向看得开,你就当我是进来躲懒吧。”   呦呦对她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端午节那天谭家一家都起的很早,简单地吃了早饭,休沐了的怀宇带着怀瑾去外面采艾蒿,谭丽娘和陶陶在厨房支上桌子开始包粽子,呦呦跟着包了两个,被谭丽娘嫌弃松松垮垮,干脆就放下不干了。她跑到西屋把几个昨天就叠好的红纸葫芦拿出来,找了几根秸秆挑上去,又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窗台底下,踩着椅子上了窗台把纸葫芦挂在房檐下。   葫芦谐音福禄,每年端午节的时候挂葫芦,希望能够给家里带来福禄。屋檐下的葫芦好挂,大门口的要怎么办啊?若是平时,呦呦一定会冲着隔壁叫一声“花叔叔”,然后花易岩就会立刻出现在面前。可是自从买米那天呦呦别扭了一次后,就不太愿意什么事都麻烦人家。   不过,她不愿意麻烦不代表人家不会主动。就在呦呦仰着头对着近三个自己高的门楼发愁的时候,花易岩从不远处过来了,他手里攥着一大把的艾蒿枝,身后跟着空手的怀宇和怀瑾。三个人有说有笑好不融洽。   花易岩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葫芦了,转身把手里的艾蒿枝交给怀宇,走过去拿过葫芦,把秸秆叼在嘴里,用右手攀上围墙,登上门楼顶,然后才把挂着葫芦的秸秆插到门楼边的一个小洞里。插完了葫芦,又跟怀宇要了几支艾蒿枝,一起插了进去。   做完这些才从门楼顶上下到围墙又蹦下来,站到呦呦的面前,面带着笑容困惑地问她,“最近怎么不找叔叔玩了?”   “忙,我要帮姐姐做绣活,帮娘包粽子,还要指导弟弟写字,自己看书……”呦呦低着头掰着手指数,就是不看花易岩的脸。   “你还挺忙。”花易岩笑着打趣她。   不然嘞?难道要说因为感觉到你要抢我娘我心里别扭所以不去找你玩?呦呦在心底翻个白眼,认真地点头,“嗯,可忙了。”说的跟真的似的。   然而,架不住她又一对猪队友啊。   “姐姐,昨天我让你看我写的字你还说要去粘知了呢。”这是猪队友一号。   猪队友二号接着开口,“你昨天包的粽子都散了,还有,你起码有半个月没碰过绣花绷子了。”   眼看着呦呦下不来台就要翻脸了,花易岩立刻止住怀宇和怀瑾,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摊在手上递到她面前,“送给你好不好?”   呦呦看了一眼,伸出手把他手心里的东西拿起来,“柳笛?”   花易岩点头,怀宇和怀瑾也伸出手来,“一人一个。”   搞了半天大家都一样嘛!呦呦有些不高兴,不应该自己是特别的吗?毕竟平时给他创造了那么多的机会。   “不要调皮。”花易岩伸出手覆在呦呦的头上,“你们四个都是你娘的孩子。”   呦呦眨眨眼,好吧,她明白了,他们都是娘的孩子,所以他要一视同仁。   中午的时候粽子出锅了,谭丽娘从一盆粽子里挑出了五个江米粽子装在大碗里,让怀宇送到隔壁去,交给怀宇时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说什么,转头回了屋。   怀宇摸不着头脑,蒙蒙地端着粽子去了隔壁,回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一只用柳条编的小狗,放在手心里送到正在摆碗的呦呦面前,“哪,你的,这回就你自己有,我们都没有。”   呦呦捏着小狗,这才笑起来。从外头进来的谭丽娘看到呦呦笑起来,自己也无意识地笑了。   吃过端午的粽子喝了雄黄酒,日子悠悠地就进入了六月,天气就明显地热起来了,每天能出门的时段就只有早上太阳还没那么炽热和晚上太阳落了山之后,其余时间一律待在屋里不动弹,可即便如此,呦呦也没有胖起来,甚至还瘦了一些。   给她量体的谭丽娘叹气,对一旁记录的陶陶说:“不能按现在的尺寸给她做冬衣,起码要加出两寸来。”然后无奈地看向呦呦,“你说你整天猫在家里都不出去疯了,怎么还瘦了呢?”   呦呦缩在椅子里捧着一碗酸梅汤喝,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在叫苦。我哪知道怎么会突然苦夏了呀,我也很无奈啊。宝宝心里苦着呢,可是宝宝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这章写的很应景啊,再有几天就到今年的端午啦,又可以吃粽子了!大家喜欢什么馅什么米的?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做冬衣这件事请本来并不着急,无论是谭丽娘自己还是四个孩子,衣服都是足够的。孩子们虽然长得快,但是呦呦和怀瑾可以穿陶陶和怀宇以前的,而陶陶可以穿谭丽娘以前穿剩下的,至于怀宇,可以把谭耀祖的衣服改一改给他穿。   一般的人家不都是如此?大孩子剩下的给小孩子,大人剩下的给大孩子。然而,等到六月初六晒书晒冬衣那天,呦呦的一声尖叫打破计划。   在西厢房装冬衣的柜子里,呦呦除了捧出了一堆冬衣,还有一堆住在冬衣里的,小老鼠。嗯,大老鼠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已经跑掉了,留下四五只没毛的幼崽在露出了的棉絮的冬衣做的窝里吱吱叫唤。   呦呦用棍子把几只小老鼠装进一只笼子里,打算等太阳下山后送到树林里去,太小了,下不了杀手。把笼子放在大门口边上,再回头看去,就看到谭丽娘对着一摞冬衣皱眉。   “咋了?”呦呦问了一句。等她走到跟前就明白了,这一窝大小五六只老鼠,将棉衣都咬破了,不止一件。本来谭丽娘打算改了之后给怀宇做棉袍的谭耀祖的棉衣、陶陶穿着小了打算留给呦呦的棉袄和一条裙子,受灾最严重,破了大概一个拳头那么大的窟窿,其他的几件棉衣也被咬了几个铜钱大的洞。   最后无奈地,晒冬衣变成了拆冬衣,把能用的棉花留下来晒一晒拍一拍,留着以后做棉被。   “买棉花、买布料,一家四个人,光冬衣就得花出去十两银子不止。”谭丽娘坐在树荫下一边拆衣服一边算计,“怀宇要秋闱,也得做两身好一点的长袍,不能让人家比下去。到了秋天怀瑾的束脩也要涨了,加上前些日子修房子,今年又剩不下钱。”   呦呦正从屋里吭哧吭哧往外搬书,听到谭丽娘自言自语,忍不住停下来,“咱们家现在这样,不借钱就算不错了。”   谭丽娘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点头,“也是。”然后对呦呦说:“你停下来歇歇吧,让你姐也歇歇再整理,倒点水喝。”   晒书这件事一直都是陶陶和呦呦一起做的。以前呦呦力气小,都是她在屋里整理陶陶往外搬,今年天热太阳大,呦呦怕陶陶被晒黑了,主动担起了往外搬的工作,让陶陶在屋里整理。   呦呦洗了手,进屋提了装着酸梅汤的茶壶出来,手里还拿着三个茶杯,母女三人在树荫下坐了,一人捧一杯酸梅汤,喝得惬意。   太阳照在排了好几排的书上,把书中的霉味蒸腾出去,有微风过,吹动书页哗啦哗啦响,也吹动树叶簌簌响。   “今天六月初六,乡试八月十二,”呦呦低着头喝完一杯酸梅汤,仰起头问谭丽娘,“还有两个月啦!时间好快啊!”   她这么一说,谭丽娘才想起来,“可不是还有两个月了。最近都过糊涂了,你要不说娘都忘了。”   “那娘明天就去买布吧。”陶陶提起茶壶给谭丽娘和呦呦分别又添上一杯酸梅汤,才把最后一点底倒到自己杯里,“趁着现在天好,把长袍做了浆洗了,八月的时候天虽然不冷,可也不热了,到时候要是能剩下布头的话,我再做两对护膝,贡院里头常年没人,阴冷阴冷的。”   呦呦看她的杯子不满,将自己杯子里的酸梅汤倒了一部分进去,然后点着头表示赞同,“是该准备起来了。对了,乡试是要去北阳府城考吧?谁陪着去?几个人?”   谭丽娘喝完最后一点酸梅汤也皱起眉头了,“还不是很清楚,听他们老师说今年人不多,学堂未必会派老师跟着。我在想,要不等过些天去问问你二表舅有没有时间。”   陶陶点头,“这个主意好。”呦呦想了想,也跟着点头,眼睛却不自主地往隔壁花家看去。然而另外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她的目光。   过了三四天,谭丽娘给怀宇做的长袍做好了,还剩了不少布料,果然像陶陶说的那样给做了一副护膝,却并不是做给怀宇的——临做好前,谭丽娘突然想起来贡院里头是不允许带这类东西进去的,“怕夹带纸条出现作弊。”   于是这副护膝上的图案就从兰草变成了一株青松,由谭丽娘带着这副护膝去了县衙,想请二表哥到时候陪着去考试。   可是非常不巧的,二表哥前天刚刚出门了,说是帮表姑父就是县太爷送一份急件给太守,然后就取道北阳回都城去看看,给家里带些特产回去。   兰芷表嫂一脸抱歉,“要不,我让家里的管家陪着去吧。”   谭丽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同表嫂和表姑母一起吃了一个午饭,就回家了。   谭丽娘无功而返,在回家的时候路过酱菜老字号百里香,想了想拐了进去,秤了两斤酱肘子和一斤烤鱼回家,想着给孩子们开开荤。   她提着两个油纸包从百里香出来,就看到门前听着一辆平顶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人,头顶上戴着一顶草帽,听到声音看过来,对她笑了一下。   是花易岩。花易岩看到谭丽娘出来,从车辕上跳下来,从车子后头取下一只长凳下来,“我刚从北阳郡回来,在后面看着像你,就想等一会看看。走吧,回家吧。”   六月午后的太阳耀眼而灼热,这样的天气里稍微动一动就汗流不止,更不会有人在午后顶着骄阳出来走动。现在她的面前站着花易岩,和他的目光相比较,谭丽娘觉得这样的骄阳已经没那么炽烈了,已经很温柔了。   她目光闪了闪,抬步走到长凳前,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花易岩面前一递,等他接过去后,这才自己提着裙子上了马车。花易岩等她在车里坐好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这才坐到车辕上,挥了下鞭子,棕色高马迈开步子向前走,马蹄敲在青石板路,达达达,如同车厢里谭丽娘的心跳,咚咚咚。   呦呦手里拿着一根细木棍,坐在树荫下的小凳子上,扒拉着地上的蚂蚁,一会儿将木棍横过来拦住它们的去路,一会儿把木棍儿竖过来让蚂蚁顺着往上爬。   陶陶在房里做完一个给怀宇的新书包,走出房间换脑子,就看到呦呦无聊地玩蚂蚁。她走过去在呦呦面前蹲下来,抽出手绢给她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天这么热还在外头,进屋去看书不好吗?”   呦呦抬起头对陶陶露出一个笑,扔掉手里的木棍从她手里接过手绢自己在面上胡乱擦了一把,又把手绢还给陶陶,“我在等娘呢!”然后让她附耳过来。   陶陶好奇就俯身过去,听到她放低声音说:“娘出门不久,花叔叔就说要去城里买米,也驾着车走了,还说要给我带榛子酥回来。”   呦呦说完就咯咯笑了起来,同陶陶交换一个心照不宣地笑容。陶陶伸出手指在呦呦额头上点了点,“你呀,我看你是惦记着吃呢!”   “看破不说破嘛!”呦呦揉着并不疼的额头往陶陶怀里歪,同她撒娇。   日头从头顶处渐渐西斜,地上的影子也从一个圆点渐渐拉长,家家房顶上都冒出了袅袅炊烟。怀宇和怀瑾已经放课回来,陶陶也蒸好了米饭炖好了豆腐,只等谭丽娘回家就能开饭了。   当马蹄声混着车轮声停在谭前门前的时候,呦呦和怀瑾已经欢呼着从屋子里跑出来,果不其然,马车里走出来谭丽娘,手里还提着两个油纸包。   等谭丽娘下了车,花易岩收了长凳,就准备赶车回家。还没等坐上车辕,就被呦呦拉住了衣摆,“花叔叔留下来吃饭吧?”   花易岩身形一顿,不由自主地看向谭丽娘,谭丽娘正一手搂着怀瑾笑着问话,似乎并没有注意这面的动静。他这一路上找了很多话题想要和丽娘妹妹说说话,然而谭丽娘每次都回答她“嗯”“对”“没有”“不是”,让他无法将对话进行下去。   花易岩神色以肉眼可见的的速度变得低落下去,他摇了摇头,对呦呦露出一个勉强地笑容,说:“不用了我还是回家吃吧。”说着就要赶车离开。   这时候,一直在同怀瑾说话的谭丽娘突然看了过来,“留下吧。”说完也不再看他们,领着怀瑾进了院子。   得了谭丽娘的准话,呦呦和花易岩同时笑了起来,花易岩先将马车赶回自己家里,卸了车,给马填了草料喂了水,自己还换了一身比较整洁的衣服,这才过去谭家。   自从入了夏,谭家的晚饭就不在室内用了,而是改到了室外。这是呦呦的主意,说是在屋里吃又闷又热,太阳下山后院子里就凉爽多了。   桌子用的是西屋厢房靠墙的那张掉了一个角的四方桌,没有搬椅子,而是搬了四条长条凳放在四面。花易岩坐一条,呦呦和陶陶坐一条,怀宇和怀瑾坐一条,四个孩子分坐在他的两侧。   谭丽娘端着切好的酱肘子和烤鱼出来,就只剩花易岩对面的位子空着了。她把盘子放在桌上,在空凳子上坐下来,看一眼围桌而坐的五个人,拿起筷子说一句“吃饭吧”。   得了这句话,另外一大四小才拿起筷子各自低头吃起来。谭家本来就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又因为今天人多,呦呦略有些兴奋,一顿饭说个不停。   “行了,一顿饭就属你话多,不怕呛着啊!”谭丽娘听呦呦说起来没完,不得不喝止她。   “我这不是高兴嘛!家里好多年没这么多人一齐吃饭了。”呦呦嘟囔了一句,说完了人就僵住了,不止她僵住了,花易岩的动作也僵住了,陶陶和怀宇怀瑾也停下了动作。   谭丽娘慢慢抬起头看她,呦呦心虚地笑笑,然后就开始了惊天动地止不住地咳,一边咳还一边说:“咳咳……我……咳咳……呛着了……咳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够早吧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花易岩让怀宇进屋去倒了杯水给呛到的呦呦,又让陶陶给她拍一拍顺顺气,这期间谭丽娘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动,保持着左手端碗右手握筷子的姿势,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两手正在细微地抖动。   花易岩叹气,走到她身边停下来,递了一张藏蓝色的手帕过去。孩子们这才注意到,他们娘正在流泪。此时呦呦也不咳了,她拉起陶陶的手,又对怀瑾使个眼色,三人一起悄悄地离开院子回了屋里。   一进堂屋正遇上端着水出来的怀宇,看到他们四个进来疑惑地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呦呦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小点儿声。”怀瑾在一边模仿她,也竖起一只肥肥短短的手指在唇边,“嘘,小点儿声儿。”最末一个音还多带了“er”。   陶陶对作怪的小姐弟俩无奈,摇摇头走进后厨,幸亏锅里还有几个馒头,橱柜里也剩半个肘子,她把馒头捡到盘子里,有把肘子切了一小块,四个孩子就围着灶台站着吃完了一顿不甚舒服但是心满意足的晚饭。   那天以后,呦呦觉得把隔壁花叔叔变成花爸爸简直指日可待。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眨眼半个月过去了,两家的关系不仅没有更进一步,甚至还变得冷淡起来。   呦呦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趁着没人的时候,同陶陶偷偷问起这件事,陶陶给她的回答只能是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要不,你去问问咱娘?”   呦呦一脸惊恐,“姐,咱不带这么坑妹子的啊。我去问娘,娘还不得把我打出来啊。”   “你干什么了我把你打出来?”谭丽娘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差点趴到陶陶的身上。呦呦站直了身子回头看她,嗔怪道:“娘,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吓到我了。”   “是吗?我看看?”谭丽娘今天情绪不错,居然愿意和她斗嘴,“来娘给你摸摸,”说着伸出手拍拍她的头顶,“摸摸毛吓不着……”   呦呦翻着白眼退后了一步,“娘你今天真奇怪,怎么这么……调皮呢。”呦呦想了一会儿,选了一个比较恰当的词,其实她想说“淘气”来着。   “我再调皮还能有你调皮吗?”谭丽娘把棉絮团放在炕上,准备絮棉衣。   “那怎么一样!”呦呦惊讶地叫起来,“您是大人,我是小孩儿啊!你比我大了二十多岁呢!”   被呦呦这么一说,谭丽娘才想起来,是啊,二十多岁呢!有陶陶那年她才双九年华,一晃,现在已经是三十多的妇人了。   说完那句话,呦呦就想给自己一嘴巴。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老说错话?上次提了全家敏感的话题,这次又提到女人最在乎最敏感的话题,简直是在找打。   一直默不作声做事情地陶陶瞪了呦呦一眼,然后举起花绷子给谭丽娘看,“娘,你看这么绣对吗?”   谭丽娘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呦呦对着陶陶做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偷偷溜到西屋去了,然后继续思考一直没有得出答案的问题。   不过,并没有让呦呦思考太久,三天后的七月初一,二表舅母芷兰突然登门了。进了谭家的门,说了几句闲话,把带给孩子们的糖果点心分出去,就开始给谭丽娘使眼色。   呦呦在一旁看到了,不等谭丽娘开口说话,就抓了从上了茶水就不再做声地陶陶下炕,“姐姐你来帮我看看这个花怎么绣。娘,二舅母,你们坐着说话。”   二舅母芷兰夸了两句“真懂事”“真能干”,就让她们走了。   出了房门,陶陶就开始笑话呦呦,“哟,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开始拿花绷子了?”然后就发现拉着她并没有去西屋,而是在西屋门口打个转,出了正房到院子里来了。   陶陶想要开口问,却被呦呦捂住了嘴,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听一听二舅母和娘说什么。”   陶陶并不想听。她知道呦呦以前没少听壁角,而很多时候娘和自己还有她哥哥怀宇都没有阻止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家人,无伤大雅。可现在不一样,屋里有二舅母,而且是明确表示了不想让她们知道。   陶陶想自己去西屋,却不料呦呦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让她走。呦呦对着陶陶讨好地笑,还抓着她的手晃了晃,“姐姐~~~”虽然没有声音,可是陶陶就是能感觉到呦呦话尾拉出来的长音。陶陶拿她没办法,只好由她去了。   屋里,二舅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问了谭丽娘一些家里的近况——陶陶是不是快要说亲啦?怀宇的功课怎么样?呦呦瘦了是不是身体不好?怀瑾大了还调皮吗?   呦呦和陶陶猫在窗台根儿底下纳闷,把人赶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些鸡毛蒜皮的?纳闷的不止呦呦和陶陶,谭丽娘心里也直犯嘀咕,不过她依然耐着性子把这些问题都回答了,然后十分贴心地同二舅母讲:“二嫂有话就直说,咱们之间的关系,不必藏着掖着。”   二舅母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同谭丽娘说明她的来意。   “昨天,花兄弟去找了爹,说想请爹做媒。”说到此处,二舅母停下来看了一眼谭丽娘,谭丽娘坐在她的对面,面色如常,然而握着水杯的手指却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了。   如此,兰芷心中就有数多了,“他同爹说,以前是阴差阳错,你嫁了陈士梅,他离家从军,如今两家父母都不再了,陈士梅也……走了,都说出嫁从父再嫁从己,他想让我来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呦呦不知道屋里谭丽娘如何反应,反正她和陶陶都挺吃惊的,想不到花叔叔居然会使出这样一招,真不错啊。然而,呦呦和陶陶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谭丽娘的声音,不禁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就在呦呦快要忍不住出声的时候,屋里谭丽娘出声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他真是这样同姑父说的?”   二舅母点点头,略有些迟疑地说,“不过,你也知道,陈士梅虽然明面上是病逝了,可到底是驸马,背后有公主呢。爹原本不想管的,是娘,”二舅母说着叹气,“娘说你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怪不容易的,有个人在身边帮一把,遇事有个商量,总比自己一个人撑着强。”   二舅母说着说着,竟自己啜泣起来,“我能明白娘的意思。表舅表舅母不在了,她老人家岁数也大了,管不了几天了,你们孤儿寡母的得有个依靠。我倒是想说有我和你二哥,可你也知道你二哥那个性子,肩不能担手不能提整日招猫逗狗,连个进项都没有,家里家外都靠我一个人撑着,我都靠不上他怎么敢说给你们撑腰?”   二舅母哭诉了一会儿二表舅的不靠谱,将话题转回来,“女人啊,还是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心疼着,原先的事儿就不说了,现在有个人愿意心疼你,愿意照顾你,你可别犯傻!”   呦呦蹲在窗台底下暗自点头,二舅母这几句话算是掏心掏肺地为谭丽娘和谭家好了,不然一个快要出了五服的侄女和表妹,表姑祖母和二舅母就算不管也没人说什么,毕竟上头有一座名为“公主”的大山压着。   对于谭丽娘改嫁这件事,呦呦是百分百赞同的。而且也不断地在为这件事做努力,不只是因为花易岩长得和她前世的父亲一模一样,更因为她看得出谭丽娘和花易岩之间还有情谊。   而且,几个孩子对花易岩也不反感,尤其怀瑾,自从药王庙那次事情后,不知道是雏鸟心理还是崇拜心理,总之和花易岩非常亲近。怀宇因为周围都是些文弱书生,对于花易岩这样有着厉害身手的武人十分好奇,至于陶陶,只要她不反对就行了。   呦呦蹲着,手上拿着一根草棍在地上乱划拉,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靠谱,恨不得立刻冲进屋里让谭丽娘点头答应下来。呦呦悄悄直起身往里看一眼,发现谭丽娘低着头,手里拧着帕子,手指关节都发白了。她这样沉默地态度,让呦呦心中打起鼓来。   过了很久,一滴泪珠从谭丽娘脸上划过,二舅母兰芷诧异起来,怎么哭了?不乐意吗?还是太高兴了?   谭丽娘无声地掉了一会儿眼泪,在二舅母不解地目光里擦了一把脸,终于抬起头来,表情坚定,“多谢姑母和嫂子替我操心,丽娘感激不尽。”说着站了起来对二舅母行了一礼。   “哎,妹妹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谭丽娘在二舅母的搀扶下站起来,两人重新坐下,谭丽娘继续说下去,“这件事,二嫂回去同姑母姑父说一声,替丽娘回绝了吧。”   啊?呦呦在窗外吓得叫了一声,立刻伸手捂住嘴巴。幸亏屋里二舅母也惊讶地“啊”了一声,才让她没被发现。   “为,为什么呀?”二舅母被她这句话吓得都结巴了。   谭丽娘只一个劲儿地摇头,并不解释,被问急了就说是自己配不上他,让他另择良配。   呦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个什么剧情走向?怎么突然就说出来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二舅母受花易岩所托来同谭丽娘说亲,呦呦本来以为谭丽娘会很乐意地答应下来,却不料她说自己配不上花易岩,不同意!   在窗台底下偷听的呦呦想不明白,怎么就配不上了呢?   “呦呦啊大太阳的怎么在窗台底下蹲着啊!”大门口突然传来地声音打断了呦呦的思路,也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呦呦转头看去,原来是隔壁的张婶,她站在大门口问呦呦,“你娘呢?”   呦呦本来在蹲着,被张婶突然出声吓得不小心跌坐在地上了,她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刚转头朝屋里喊了一句“娘”,谭丽娘已经从屋里出来了,“张嫂子来了,有事吗?”   “也没啥大事,”张婶把手里的小篮子递过去,“我妹子带来的紫苏叶,炒着吃拌着吃都好,给你加菜。”说完往谭家屋里看一眼,影影绰绰的像是有客人。   谭丽娘顺着她的目光看回去,笑着同她解释,“是我二表嫂,来看看我。”   张婶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本来想问问你孩子们考试有啥准备的,我这也没经历过,啥都不懂。既然你家里有客人,我明天再来。”   送走了张婶端着盛了紫苏叶子的篮子往回走,刚好看到因为蹲太久导致腿麻、在原地休息好一会儿现在才缓过来的正准备溜进屋里的呦呦,立刻出声,“站住!”   呦呦立刻停下脚步,慢慢转回身来,脸上带着讨好谄媚地笑容,“嘿嘿嘿,娘,天这么热快回屋。中午吃啥我来做,你只要陪着二舅母就行了。”   谭丽娘瞪她一眼,用下巴点点西屋,“千字文,三遍,晚上睡觉前交给我,写不好或者写错重写。再有下次,三千百一起抄十遍!”   “哎!知道啦!这就去,下次再也不敢了!”说完就转身跑回西屋去了,动作特别快,惹得从厢房出来的陶陶忍不住吐槽:“支使你干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快?!”   谭丽娘声音虽然小,谭丽娘听得却清楚,笑着嗔了陶陶一眼,“你几时要她干活过了?我要她干活你都拦着,还不是你惯得?”   被母亲说破真相的陶陶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分辩,“就这么一个妹子不惯她惯谁?”   母女两个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两人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陶陶上前接过谭丽娘手里的小篮子,落后她半步跟着往屋里走,一边走谭丽娘一边叮嘱她,“用香油拌一半儿,剩下的裹了面粉炸一盘,另外把井里镇着的那块豆腐顿了吧,放一块腌肉一起,再把你二舅母拿来的排骨同萝卜一起炖了。”   “娘,娘,”呦呦从西屋探出头来,“排骨不要炖了,红烧吧,我来做。”呦呦虽然不常做事,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做,更何况还有着前世二十多年的记忆,很多事情她只是懒得做而已。   谭丽娘想了想点头,“也行,那就让呦呦红烧,你再做一个土豆饼好了。”谭丽娘转头看向陶陶,陶陶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了,母女两人进了堂屋,一个往厨房走去准备午饭,一个回屋去继续招待二舅母。   二舅母除开一开始对谭丽娘所说的“配不上”的话有所疑惑,现在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看到谭丽娘进来,露出一个微笑,语气略带羡慕地同她讲:“又个女儿真好!不想小子,只会淘气。”   谭丽娘点头,颇为自豪,“女孩儿是比男孩子要乖一些。不过我看承信和承义也很听话。承义今年下场吗?”承信和承义是二舅母家的两个公子,承信比怀宇大四岁已经中了秀才,承义和怀宇同岁,还没考秀才。   “也是我拘着他们才肯听话,不然早跟他们爹学坏了。”二舅母叹气,微微苦恼,“我想让他下场试试,爹说火候还不够,让等下一科。”   两个母亲说着孩子经,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午饭时间。午饭完全是陶陶和呦呦姐妹两个掌勺,拌紫苏叶、油炸紫苏叶、红烧排骨、豆腐咸肉汤,主食是土豆饼和二米饭。虽然不如二舅母平时吃的丰盛,但这种家常饭菜在姐妹二人的烹调下,也格外鲜美。   饭后,陶陶和呦呦在厨房洗刷的时候,二舅母还是想再劝劝谭丽娘。然而谭丽娘似乎知道她想干什么似的,一会儿说说这个一会儿说说那个,就是不搭茬。二舅母没有办法,只能先搁置下来。   二舅母离开的时候天色尚早,怀宇和怀瑾都还没回来,呦呦在西屋书桌上写挨罚的三遍千字文,陶陶竟然也破天荒地没有去做绣活,而是坐在呦呦对面捧着一本话本子看,神情惬意格外轻松。   呦呦手下奋笔疾书,此刻的她开始感激当年挥着鸡毛掸子监督她写大字的母亲了。从会拿笔开始,每天固定要写两个小时的大字。那时候呦呦小,别的小朋友都在游乐场挥汗如雨地玩,她却闷在房间里挥汗如雨地写大字,身后吱吱摇头的风扇根本不能消减她的暑气。呦呦一面挥汗如雨地写大字,还要提防着拎着一根鸡毛掸子站在身后的她妈妈,一旦身姿塌了一点、写字丑了一点,后背上就会冷不丁挨一下子。   唉,宝宝心里苦苦,宝宝不说。   呦呦熟练地默写着千字文,写完一张揭起来放到一边,趁这个空隙问陶陶怎么不去做绣活了,“你那个裙子,不是还有挺多没做完么?怎么看起书来了?”   陶陶头都不抬,“娘在那屋想事呢,我还是不去打扰她了。”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笑了一声。   呦呦纳闷,“你笑啥?”   陶陶瞥了一眼她,“管那么多,快写你的千字文吧,晚饭前要交呢!”   呦呦差点蹦起来,“娘只说晚上交,可没说晚饭前交!我睡觉之前交都算啊!”   “那你还不快写!”陶陶敷衍了她一句,接着看话本。   千字文都是背熟的,虽然说不上倒背如流,但是默写起来完全没有问题,而且还能抽空跟陶陶说上几句话,“娘在那屋想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陪我一起听完呢?”这样被罚的就不是我一个人了。   “二舅母一哭我就走了,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也就你愿意听。”陶陶翻过一页书,揶揄地看了呦呦一眼。呦呦知道这是才嘲笑自己偷听被抓包,而且不是第一次被抓包。   呦呦满不在乎,继续问刚才的问题,“那娘在那屋想什么呢?花叔叔的事吗?”   说到这个问题陶陶也停下来了,转头看向呦呦,“你刚刚说,娘拒绝了?”   呦呦此刻也停下笔,一副十分困惑的样子,“照之前的情形,不应该这样的,娘和花叔叔青梅竹马情谊还是有的。只是娘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什么意思啊?是说娘带着四个拖油瓶配不上花叔叔这个黄金单身汉吗?可是我还觉得他一个独臂的还配不上我娘呢!”呦呦骨子里的护短基因又冒出来了。   “拖油瓶?黄金单身汉?”陶陶被她逗笑了,“你这哪儿学来的词?”不过想一想还挺有道理的。陶陶思索了片刻抬起头说:“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然后在呦呦疑惑的目光中慢慢说出她所知道的原委。   谭丽娘当初生怀瑾的时候在八个月因为摔了一跤,导致了早产。都说“七活八不活”,不仅指早产儿,也指早产产妇。谭丽娘生产的时候难产大出血,生了两天两夜才把怀瑾生下来,若不是一直用人参吊着,恐怕呦呦几个就已经成为没娘的孩子了。   孩子生下来,谭丽娘脱力晕睡,李氏在产房照顾产妇和新生婴儿,是谭耀宗送大夫出来的。谭耀宗和那个陈大夫是旧识,一出房门就拉住陈大夫的胳膊,“到底什么事你在里面不能说,非得给我使眼色出来说。”   “在屋里说,我怕你夫人和女儿挺不住!”那个大夫让提着药箱的小徒弟去大门外等他,等人走了才压低声音对谭耀宗解释,“丽娘侄女这次生产太凶险了,人差一点保不住。”   谭耀宗点头,然后笑起来,“你这是等我夸你吗?行了,我知道是你的功劳,改天请你喝酒,行了吧?”   “我没心思跟你说笑。”陈大夫面容严肃,“丽娘侄女这次大出血,以后怕是很难再有孩子了。”   谭耀宗的笑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大夫。   “当时怀宇在外头玩,我带着你在西厢房睡着了,我被声音吵醒,就听到最后一句。”陶陶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忘了。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这个?”   呦呦握着笔点头,“有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毕竟花易岩现在除了缺一条胳膊外,什么都不缺,妥妥的一枚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啊。   “什么就麻烦了?”谭丽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下一瞬人就撩门帘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易岩:谁说我什么都不缺?我还缺个老婆!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什么就麻烦了?”谭丽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下一瞬人就撩门帘进来了。   呦呦听到声音立刻低下头去接着默写她没写完的千字文,陶陶也低下头去看手里的话本子——反正刚才最后一句话不是她说的,也轮不着她来回答。   果然谭丽娘站到了桌案前,居高临下地问呦呦,“你刚刚说什么麻烦了?”   呦呦停下才写了半个字的笔,抬起头装出不明白的样子,“啊?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一直写字呢。”为了增加真是性,甚至还同拉陶陶来作证,“不信你问我姐。”   陶陶瞥了她一眼,看到她求救的目光,抬起头又对上谭丽娘看过来的眼睛,她既不想让自己和呦呦的对话被谭丽娘知道,又不想同她说谎,只好低下头,说:“我一直在看书。”既没说听见了也没说没听见。   呦呦吃惊地看向陶陶,用眼神表达她对陶陶不帮着她说话的不满。不过她很快也就释然了,最起码她没有说出真相不是。   谭丽娘的目光在姐妹俩之间转了转,将信将疑却没有深究,她点点桌子让呦呦继续抄写千字文,然后对陶陶说让她来帮忙做点事情。   等到呦呦终于搞定三遍千字文的时候,怀宇和怀瑾也回来了,一家五口吃完了晚饭,在院子里乘凉。怀瑾背了一首今天学的诗词,怀宇则背了一段《大学》里的内容。   抄完千字文的呦呦无债一身轻,坐在一边跟陶陶悄悄聊天,继续着之前的话题,“你猜这件事怀宇知道不?”   “我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没等陶陶开口回答,谭丽娘突然出声了,呦呦立刻回头,就看到谭丽娘端着一盘洗干净地杏子站在她们身后。   谭丽娘把盘子递给陶陶,找了条凳子在她们身边坐下来,“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何必让他们多想。况且本来也没打算答应。”   “答应什么?不让我们知道什么?”怀瑾不知道刚去了哪里,突然跑过来钻进谭丽娘的怀里,捏了一粒杏子放进嘴里,“娘,你们在说什么?”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呦呦捏了一把怀瑾长了不少肉的脸蛋,小家伙这段时间长胖了很多,揉起来手感都特别好。   怀瑾很委屈,作为全家最小的那个,他完全无法反驳,最后只好冲怀宇委屈地叫“哥哥”。   同为“男子汉”而且也不是最小的那个,怀宇立刻挺身而出,“那我呢?我比你大吧,不是小孩子!”   呦呦被噎了一下,还真无法反驳。不过,“女人说话男人不要多嘴!”嘿嘿,这回你没话可说了吧。   怀宇想了一下,还真无法反驳。最后只得扔下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气呼呼地拉着怀瑾走了,哪料呦呦却不同意了,从凳子上跳下来抓住怀宇的手不让他离开。   “哥哥说的话好没道理!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娘是不是女子?你是不是娘生的?是不是娘把你养大的?”呦呦拦在怀宇身前十分生气。   才十岁的男孩子就开口闭口“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了,以后还了得?必须将直男癌的萌芽掐断,培养他们尊重女□□护女性的品格!   “所有说这句话的男人,别管是大男人还是小男人,都是自己没能耐!将女子与小人并列,是对女性的轻蔑和无视!家里一共五口人有三个女子,你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哥哥,我对你很失望!”说完甩开她的手啪啪跑进屋里去了。   怀宇被呦呦拦下来的时候就很惊愕,妹妹怎么突然上纲上线起来,等到呦呦霹雳啪啦一串话说完,甩开他的手跑进屋里去,他还才回过神来。   一脸懵逼的怀宇看向谭丽娘,“妹妹怎么了?”他身旁的怀瑾也很疑惑,跟着问:“姐姐怎么了?”   谭丽娘也不知道呦呦怎么了,只好转头看向陶陶。陶陶其实也不是很明白呦呦的心思,这个家里五个人就呦呦的心思最难猜。不过,她倒是很赞同呦呦的话。   “我觉得妹妹说的很有道理。你们两个‘男子汉’还是好好反省一下吧。”说完拉起更加疑惑地谭丽娘回屋去了,一边走一边小声同她解释,“妹妹这是在教弟弟们做人不可恃强凌弱瞧不起女子呢。不要理他们,要是连自己的母亲和姐妹都瞧不起,我看他也不用考什么科考了!”   呦呦并没有生气很久,她就是一时气愤而已。等跑进堂屋人也冷静下来了,于是就想看看外面的人什么反应,就偷偷藏在了门后,将外头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怀宇和怀瑾两个傻小子还呆呆地站着,似乎真的在好好反省。呦呦偷笑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了陶陶同谭丽娘的解释,心想到底是姐妹,还是姐姐知道我的心思。   谭丽娘和陶陶两个人一进房门就看到了躲在门后的呦呦,两个人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她,一起笑起来。笑声惊动了院子里的怀宇和怀瑾,二人越加摸不着头脑了。   等到第二天清早,早饭才放上桌子,怀宇和怀瑾没有坐到位子上,而是相携着站在地上,面对着谭丽娘站好,十分郑重的样子。   谭丽娘三个一愣,不知道这兄弟俩卖什么关子,却也停下动作来,看向他们。   被这样注视着,兄弟了越发窘迫,过了好久才由怀宇领头鞠了一躬,“昨天回去仔细思考了妹妹说的话,发现妹妹说的的确有道理,是我偏颇了,圣贤书尚未读透,却学了些迂腐回来。”说着再行一礼,“我会谨记姐妹们的提点,做到与人为善与人平等。”   怀瑾也跟着怀宇行李许诺,认认真真地说“与人为善与人平等”。虽然他还年纪小,并不十分明白昨晚呦呦说的话和刚刚哥哥说的诺言,但是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将这些话记在心里,成为他日后做人交友的准则。   怀宇的话毕,谭丽娘就伸手把他俩拉到了跟前,一左一右搂住,欣慰地说不出话来,眼圈也泛着红。陶陶站在一旁也很高兴,弟弟知道反思自己,还能领悟到她们的意图,很不错。   唯独呦呦站在一旁有些走神。她能猜到怀宇会自我反省并理解她的意思,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毕竟谭家人都挺聪明的。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竟然能从怀宇空中听到“平等”二字,实在很是吃惊。要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是封建社会,阶级分明,即便资本主义萌芽有所发展,但是讲求“平等”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怀宇竟然能参透这一层。呦呦忍不住认真起来,“那哥哥可一定要说到做到。”   怀宇从谭丽娘怀中挣脱出来,脸颊微红,不知道是在谭丽娘怀里闷的还是因为被娘亲搂抱羞的。他站直身体,与呦呦对视,认真承诺,“定会言出必行。”然后歪着头笑着问她,“要不要击个掌?”   呦呦立刻摇头撇嘴,“上次同哥哥击掌,你没怎么样我的手心红了好久呢。”说着坐下来拿起筷子,转头看谭丽娘,“娘吃饭吧?”   饭后怀宇同怀瑾背着各自的书包去学堂,呦呦在院子里看了看天色,让他们带上伞,“阴天了说不定下雨呢!”   谭丽娘却摇了摇头,“未必,已经起风了,云彩又高,估计一会儿就晴天了。”   呦呦对于“看天识阴雨”的功夫修炼的还不到家,果然到快中午的时候就风吹云散阳光明媚了。虽然晴天了没什么不好,可是呦呦依然有烦恼的事。比如古代的油纸伞那么大不方便携带怎么办?比如陶陶来了初潮整日窝在炕上不敢动怎么办?   不过这些事情里首当其冲的就是:谭丽娘拒绝了花易岩的求亲。她娘不想嫁给她爹,怎么办?急。   这事不光她急,陶陶也挺发愁。这不是因为来了初潮,怕月事带不够牢固弄脏衣服,就整日待在炕上,然后操心她娘的终身大事。   “娘,现在呦呦不在,你跟我说说呗,为啥呀?”陶陶手里捏着花绷子却没动针线,缩在炕头的角落里问正在做棉衣的谭丽娘。   因为要絮棉絮,衣胚铺了半铺炕,另外半铺炕上坐着人堆着棉花团,所以陶陶就被挤到墙角去了。   谭丽娘手里抓着一大团的棉花,正揪下来一点往棉衣上不平整的地方垫,听到陶陶的问话笑了一声,“你不是都猜到了?再说,跟呦呦在不在有啥关系?”   谭丽娘停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看一眼陶陶,又看向窗外,院子里呦呦正坐在树荫下,手臂支在膝盖上捧着脸向上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神情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纪孩子脸上的严肃认真和纠结。   “我有时候想啊,一切都是定数。注定没缘分的事。我和你花叔叔,注定没缘分。”说着说着,语气低落下去,陶陶也有些难过,突然后悔起来问这件事。   过了差不多一会儿谭丽娘的声音突然又轻快起来了,“所以啊,自打你一出生我就想了,等将来你说亲,也别管对方什么身份什么家庭,只要你乐意,娘就同意,要是对方家里不同意,娘亲自上门去说!”   陶陶不意谭丽娘把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脸红了一红,倒也没说什么,继续低着头去做绣活了。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呦呦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坐了半晌,渐渐地日头上来了觉得晒了,就准备站起来进屋,才有动作就听到一阵鸟叫。一开始她还没在意,后来鸟又叫了两声,还挺有节奏的,和第一声加在一起就是一长两短两短一长。   呦呦想起来了,这是花易岩同她约定好的暗号。有些日子没出现都快忘了。她放下手里的小板凳,悄悄绕开窗前,到了西边墙下仰头看去,花易岩果然蹲在墙上。   “什么事?”呦呦压低了声音问。其实她最近不太想面对花易岩,她当初那么积极地撮合他和谭丽娘,还偷偷替谭丽娘收下过他送的一瓶玉肌膏。结果现在人家有了动作准备来提亲了,可谭丽娘却转头拒绝了,她现在面对花易岩很不好意思啊。   花易岩倒是没有异样,一如往常对呦呦笑得可亲,甚至还带了一点点殷勤。其实如今的情况他早就预料到了,他只不过是希望用这次行动表明自己的心意,他需要有个态度。   呦呦听了他的话,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明白了。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不想再继续暧昧下去,而是要开始光明正大地追求她的母亲谭丽娘了。   “怎么突然想到要这么做的?”呦呦仰着头站久了觉得有点累,干脆就顺着墙根坐在地上,花易岩为了说话方便也干脆从墙上跳下里,蹲在她的身边。   呦呦看到他落地时没有弄起一丝的灰尘也没有发出一点响动,知道他的功夫应该不弱,比自己想象的好。   “因为我听说,沈家庄的沈秀才打算来提亲了。”   呦呦发誓,她绝对听出了花易岩语气中的恼怒、不忿、和咬牙切齿。她明白了,原来是有情敌冒出来了,准备先下手为强,如果谭丽娘能答应自然好,如果不答应,那先来后到也应该是他在前头。   呦呦忍着笑点头,“高!真是高!花叔叔很聪明反应很敏捷啊!不过,您怎么知道?我都没听说有人要来提亲的。”   花易岩冷哼了两声,不欲多说,“总之你记住,那个沈秀才不是好人,让你娘万万不可答应。”   两人正说着话,谭丽娘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像是在找她,“呦呦?人去哪儿了,还在院子呢!进来帮我做饭!”   呦呦赶忙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土答应着,“哎,这儿呢!这就来!”同时对着花易岩打了手势让他快走,自己三两步跑进屋里。   谭丽娘正在切白菜丝,看见呦呦回来把切好的白菜丝交给她让她去清洗,“没事儿就去看书,天天往外头跑不怕晒黑啦?”   呦呦嘻嘻笑着接过装白菜丝的盆,舀水进去冲洗,“听您的,明天开始就不出去了,在家陪着您和我姐。”听说要有人来提亲,必须在家不能出去啊。   对于呦呦突然这么顺从,谭丽娘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然而哪里不对一时也想不出,就随她去了。   呦呦听话地在家呆了三四天,也不见有人上门来提亲。别说提起的媒人,就是隔壁的张婶都不常来坐了。一家人清清静静地过着日子,做衣绣花读书写字。   呦呦开始忍不住质疑花易岩消息的准确性了。那天匆匆忙忙的,忘了问他怎么听说的,又是听谁说的了。她想着要不要用暗号联系一下花易岩再跟他确认一下。   然而没等她开始行动,家中大门被叩响了。呦呦觉得自己一颗心突然就落下了。来了。   不等谭丽娘有动作,呦呦就站起来跑出去了,将大门拉开一条缝,门外果然站着一个媒婆。至于呦呦是如何判断出对方是媒婆的,自然是因为来人脸上那颗又黑又大的媒婆痣,多么明显的标志啊。   且说媒婆来到谭家的大门前,站住先仰头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摇头。想这谭家三四年前还人丁兴旺门庭若市,很多读书人都来拜访谭举人和陈举人,就是自家在读书的儿子也想来却因为没有门路而苦恼。这才几年,就变得人丁凋零门可罗雀了,自己竟也能不用帖子不用人引荐,就能站在这谭家的大门前。   抬手轻叩门环,不过片刻院子里就传来脚步声,还挺重,像是什么人在跑动。不等媒婆细想,眼前的大门就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露出一张小脸来,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脸上带着警惕和戒备,问她:“你找谁?”   媒婆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慈祥可亲的笑容,“敢问,这里可是陈举人家?”   呦呦上下打量了媒婆一眼,说了一句“不是”就咣地把大门关上了。陈举人家?活着的陈举人家在鸿都城公主府,死了的陈举人家在城外东山坟茔里。我们家姓谭!从大到小都姓谭!   呦呦气呼呼地想,调头往回走正对上穿戴好出来的谭丽娘。   谭丽娘看她把门开了一条缝说了一句话就又立刻关上了,不禁疑惑问:“谁呀?”   呦呦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找错了。”然后挽着谭丽娘的手臂往回走,“娘晚上吃啥?我看上次张婶给的紫苏挺好吃,不如下次咱们也买点?”   呦呦话音才落,大门处又响起了敲门声,母女两人的脚步同时一顿,接下来的动作却是往两个方向而去——谭丽娘转身朝大门口走去,呦呦继续迈步回正屋。然而两个人的手臂却还是挽在一起的,因此各自的动作都被对方绊住了。   呦呦不得不转过身来,“娘?”   “我去看看到底什么人?是不是你认错了?”谭丽娘松开呦呦挽着自己胳膊的手臂,走回去打开大门。呦呦没有办法,只得跟上。   门口果然还是那个媒婆,看到谭丽娘的时候笑得更加殷勤亲热,“这是谭举人家吗?”   吃了一个闭门羹后媒婆自己也反思过来,陈举人已经死了三年了,而且听说陈举人是入赘的呢,那的确是自己刚刚不会说话了。   谭丽娘回头看了一眼呦呦,呦呦一副我无辜我委屈的样子,“她刚刚问的是陈举人。”   媒婆怕谭丽娘责怪呦呦,立刻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是我不会说话,娘子千万别怪小娘子,是我说错话了。”   呦呦瞪了媒婆一眼,转身蹬蹬跑回屋了,她没有回堂屋,而是直接跑去了西屋,气呼呼地坐了一会儿,想想不对,自己得看着不能让那个媒婆把娘拐跑了,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回到东屋。   刚跑到东屋门口,就遇到泡茶回来的陶陶,她立刻拦下陶陶,从她手里接下茶盘进了东屋,给谭丽娘和那个媒婆各斟了一杯后,就在谭丽娘身边坐下来不走了。   媒婆自我介绍姓安,婆家姓祝,大家都叫她“祝婆婆”。这位祝婆婆同谭丽娘寒暄着,喝完了一杯茶,想要进入正题的时候,就发现坐在她身边的呦呦一直用戒备和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她下一刻就要干坏事一样。   这样想着,媒婆就忍不住先心虚了几分。可不是下一刻就要干坏事了,撺掇人家娘改嫁还不算坏事吗?再加上沈秀才说的“给四个孩子一笔钱不让他们跟来”的条件,她更觉得自己心虚,简直想要落荒而逃了。   谭丽娘察觉到媒婆的心思,本想着让呦呦回避一下,后来转念一想,呦呦这个孩子平时聪明机灵,而且想事情颇有一份不同之处,就吞回让她出去玩的话,想着让她也帮自己思考思考,毕竟陶陶不止是自己的女儿,也是呦呦的姐姐。   谭丽娘就把自己的思量跟媒婆说了,媒婆和呦呦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和哭笑不得的表情——原来谭丽娘以为自己(媒婆)是来给陶陶说亲的!   媒婆下意识地看一眼呦呦,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一个小孩子。只是她总觉得,这个姑娘太聪慧太不好惹了,就刚刚那么轻飘飘一眼,自己就觉得浑身发冷,这可是大夏天啊。   祝媒婆犹豫了一会儿,想着家中柜子里放着的五十两银锭子,再想到沈秀才许诺的“不管成不成定金都是你的,成了再给一百两”。一百两啊,她怎么能不心动。   “那个,谭娘子,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你家大娘子来的。”祝媒婆尽量忽略谭家小娘子不善的目光,同谭丽娘解释,“我是来给你提亲的。”   “什么?”谭丽娘愕然。   “沈家庄的沈秀才今年刚过四十,长得一表人才,年纪虽然大点,但是年纪大知道疼人。家中又良田两百亩,正房夫人三年前病逝了,想找一个知书达理的续弦,他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是两个儿子都已经成亲,您嫁过去就是当家娘子。”不等谭丽娘反应过来,祝媒婆像连炮珠似的把话说完,“我是看了这么多人家,才想到谭娘子你的,这可是门好亲事。”   祝媒婆没敢说是沈秀才点名要娶谭娘子的,她实在是怕了炕上坐着的小娘子吃人的目光。   等到祝媒婆的话说完差不多有一炷香,谭丽娘才回过神来,“你是说,来给我提亲?”说完像是不可置信似的,看向身边的呦呦。   而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呦呦脑子里已经生出了七八个破坏这桩亲事的主意了。不过,就算不同意,话也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呦呦想了想,有了主意。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呦呦决定破坏掉沈秀才的求亲,但是这种话绝对不能直接说。她眼珠转了转,伸手拉拉谭丽娘的袖子对她说:“您没听错,沈秀才来向您求亲呢!还说您去了就是当家娘子,管着家里好几个小妾呢!”   祝媒婆不可置信地看向呦呦,自己可没说过什么小妾的话,小娘子你不要无中生有!   呦呦不理她,径自往下说,“还说有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娘不必担心没人养老。您放心,哥哥姐姐和我会照顾好弟弟,我们四个会好好的,等哥哥休沐了,就让花叔叔送我们去看你。”   呦呦假装特别懂事,“我们不给你做拖油瓶”,最后特意在“花叔叔”三个字上咬了重音。   祝媒婆着急,小娘子虽然你说的是事实,可也不能这么□□裸地说出来啊,还有,那个花叔叔是谁呀?看来谭娘子还挺抢手啊,难怪沈秀才肯出这么多钱这么大方了。   其实祝媒婆白着急了,不止她,呦呦也白着急了。既然谭丽娘都没同意花易岩的求亲,又怎么会同意别人呢?   谭丽娘知道呦呦什么心思,在心底微笑了一下,拍拍呦呦的手示意她别急。然后转过头对祝媒婆露出礼貌的笑,“祝婆婆,辛苦您跑这一趟,不过恐怕要让您失望而归了。我并没有嫁人的打算。”   祝媒婆大概也预料到这种情形了,失望肯定会有,但是一对上谭娘子身边那个小娘子的眼睛,祝媒婆就什么都不敢说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居然会对一个十岁不到的黄毛丫头产生惧怕。   祝媒婆同谭丽娘客气几句后,就准备告辞了,谭丽娘也不多留,送祝媒婆出去的时候,还塞了一个荷包给她,“辛苦您走这一趟,小孩不懂事,您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祝媒婆推辞了一会儿就收下来了,等离开谭家所在的街道,祝媒婆就把荷包打开了,里面装了一个五两的银馃子。想不到谭娘子挺大方的!祝媒婆思量着,也很快就明白谭娘子的心思,家中四个孩子,从大娘子开始陆续都要说亲,以后有用得着自己的时候呢。   送走了祝媒婆,谭丽娘转回来发现东屋没有人,走到西屋只有陶陶一个人正坐在椅子上看书,不由得疑惑,“你妹妹呢?人去哪儿了?”   陶陶听见声音从书里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谭丽娘,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仿佛和平常无异。陶陶放下手里的书,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没有立刻回答谭丽娘的问题,而是问出一个她自己关心已久的问题。   “娘真的不打算再嫁了?”然后不等谭丽娘回答又补充一句,“就算花叔叔再次求娶也不再嫁?”   谭丽娘站在门口,沉默不语。过了片刻刚想说“不嫁”,陶陶却摆手不想听了,“娘不是找呦呦,她去隔壁啦!”陶陶作为谭丽娘的女儿,能对她的心思猜出一二,更何况她刚刚还沉默了那么久,心中自然有数。   这下轮到谭丽娘吃惊了,“我一直在大门口,她怎么去的?我怎么没看到啊?”   听到谭丽娘的疑问,陶陶突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去的?爬墙去的!”陶陶一想到呦呦把裙子提起来绑到腰间,手脚并用像只壁虎一样攀在墙壁上,上不去下不来的样子就格外好笑。最后还是用暗号把花叔叔引来帮忙拉她上去的。   听到呦呦居然学会的爬墙,谭丽娘一口气梗在胸口,转身就走,几步来到西边墙下,手里握着一个什么东西一用力就扔到隔壁院子去了,然后叉着腰大喊了一句,“花易岩!你给我出来!”   彼时呦呦正在花易岩的院子里吃西瓜。呦呦第一眼看见这东西的时候还挺惊奇,如果她的初中生物和初中历史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西瓜这个物种应该在五代时期从西域传入中国的,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看见。挺好!不错!   花易岩的说法是今早他去县城路过有卖的就买了几个给两家尝尝鲜,既然呦呦过来了那就先吃一个,剩下的他一会儿再送到谭家去。   呦呦只顾着吃,并不知道现在不是西瓜上市的季节,也不知道别说一个栎阳县就是北阳府都轻易买不到西瓜。她坐在花易岩找出来的以前花老爹用过的摇椅上,一边吃瓜一边晃动摇椅,十分惬意。甚至还想要是有一只小猫能撸一把,那就完美了。   说到小猫,她就想起来她刚穿越醒来时,明明记得是有一只小黑猫的,可是过后不知为什么再没看见过那只猫,问谭丽娘和陶陶,只得到“家里从来没养过猫你一定是病糊涂了”这样的答案,时间久了,呦呦自己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了。   吃完第三块瓜,呦呦伸手从摇椅旁边的小几上想拿第四块,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到,转头一看,一盘子西瓜都被花易岩端在手里,正严肃地看着她,“事不过三。”   呦呦想了想,比了一根手指头,“最后一块,用信息交换。”   花易岩思索了一下,把盘子往她那面递了递,“好。”   呦呦在盘子里挑来挑去,挑了最大的一块咬一口,吐出几颗黑黑瓜子,吞下瓜瓤,“今日那祝媒婆来给娘说亲啦!”   “这个我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你娘怎么说?”花易岩自己也捏了一块大口吃起来,两口就吃完了一块。   我娘怎么说?my mother?呦呦跑了一下神又回过神,坐直身体认真地同花易岩说:“我觉得吧,花叔叔你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我娘不是那种爱麻烦别人的人,可是你看,你帮我家好几回我娘也没反对没拒绝。所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那你娘为什么拒绝我的提亲?”花易岩不太理解呦呦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的想法是:我得知道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呦呦被花易岩的问题问倒了。为什么拒绝提亲?她也不知道啊,她也想知道啊。半晌,呦呦咬了一口西瓜,说:“大概是因为,害羞吧!”   呦呦一口西瓜咬下去还没等咽下去,就从天而降一个圆了咕噜的东西在脚边,差一点点就砸到呦呦的脚,紧接着谭丽娘的声音就响起来了,“花易岩!你给给我出来!”   呦呦和花易岩都被她这一声给吓一跳,呦呦甚至还被口中没咽下去的西瓜给呛到了,弯着腰咳个不停。   花易岩一边着急突然被呛到的呦呦,一边答应着墙那头的谭丽娘,“哎,这就来,丽娘你等等!”   呦呦早扔了手里的西瓜,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指着两家中间的墙,示意花易岩不用管自己快去看看谭丽娘出什么事了。   花易岩看她似乎没有大事,就踩着墙边的桌子上了墙头。花易岩蹲在墙头上往下看,谭丽娘正在底下转圈,一手叉着腰一手捏着手绢在脸边挥着,脸侧两颊通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   花易岩上了墙头,蹲着朝下头笑问,“丽娘可有何事?”   头顶突然冒出声音,吓了谭丽娘吓了一跳,抬头看到花易岩蹲在那里,就气不打一出来,伸出手来隔空指着他,“你给我下来!”   “哎!”花易岩痛快地答应着,立刻从墙头上跳下来,落地轻飘飘无声无息。   谭丽娘看他答应一声就往下跳,刚想说一句慢点要小心,人已经落在了自己身边。看他连点灰土都没溅起来,这才知道自己是在瞎操心。   花易岩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赔笑,“丽娘妹妹喊我何事?”   谭丽娘这才想起来自己叫他的目的,一想到她一向乖乖巧巧文文静静地闺女不知何时竟学得了爬墙的功夫,她就不打一处来,一定是这个人给带坏的!   “都是你带坏的!呦呦她以前就喜欢看书写字,最多就是玩玩蚂蚁,自从你来了她就越发的野了,现在连爬墙都会了!都是你带坏的都是你!”   “哎哟!哎哟!丽娘妹妹你轻点!轻点!耳朵要掉了!”   一直在墙后和屋里偷听的呦呦与陶陶,都忍不住探出头来偷看,这一看不要紧,看完两个孩子都捂住了嘴不让笑声跑出来。只见花易岩半弯着腰,用右手从面前绕过去放在左耳边,而他的左边耳朵,正被谭丽娘捏着呢!   花易岩这一叫,谭丽娘才发现自己一着急把小时候的习惯带出来了。她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捏着手帕嗫喏着,“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一着急小时候的习惯就出来了,对不起啊,捏疼了吧?”   “没事。”花易岩摆手,然后忍不住打趣她,“怎么这些年了你这毛病还没改?”   谭丽娘自己理亏,底气不足,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哪知道,这些年从来没有过,就今天……”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脸比刚才更红。   花易岩站在她身边摸着后脑勺呵呵地憨笑,真好,没对别人用过,还是我的特权。   呦呦看着谭丽娘脸红的像两朵火烧云,又看到花易岩脸上憨傻的笑,翻出一个大白眼后偷偷笑一下,缩回墙后头从桌子上下来,坐回摇椅上拿起刚刚没吃完的西瓜继续吃,嘴角挂着一抹笑,悠闲地吐出一颗瓜籽,落在地上和刚才吐出来的那些一起,铺成一片黑。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看到“……怎么说”的句式,就想起一个笑话。 某同学背单词迎战四级,终于累倒生病住院,朋友来到病房探望。病床边,朋友握起他的手:“你还好吧?医生怎么说?” “Doctor。” 每次都想乐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翻墙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并不是谭丽娘不生气了。她生气着呢,非常不高兴,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都不跟呦呦讲话。呦呦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着好话哄,连平时挑食的毛病都收敛的不少。为了讨娘亲的欢欣,特意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表示“我听话我吃的多我不挑食”。   然而,就是这一碗饭吃坏了事情。晚上临睡前,呦呦说是有点肚子痛,让陶陶陪着她去了一趟茅房。在茅房蹲了许久,再回屋,刚脱了外衫裙子,肚子又痛起来。如此三番两次,到最后什么都拉不出来了,呦呦依然肚子痛,甚至开始呕吐,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呦呦肚子疼的直打滚,谭丽娘抱着她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给她揉着暖着,另一只手还要抽空给她擦掉因为疼而冒出来的冷汗和眼泪。陶陶红着眼圈在地上只转圈,就连一向到了就寝时间就不再往东屋来的怀宇和怀瑾也守在跟前。   呦呦伏在炕沿上吐了第三轮,一边吐一边流泪。她知道自己下午吃了太多的西瓜,加上晚饭又多吃了一碗饭,应该是吃多了引起的急性胃肠炎,可是在这种没有消炎药没有阿莫西林没有头孢的时代,要如何消炎止疼?   谭家院子的动静不大,却依然惹得了始终关注着这里的花易岩的注意,他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隔壁的动静,就翻了墙过去,站在门口轻轻敲门,“丽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谭丽娘正忙着安抚痛的死去活来的呦呦,没功夫答他的话,给怀宇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去说。   怀宇开了门将呦呦的情况同他一说,花易岩也立刻明白症结所在——西瓜闹得!他在谭家吃了晚饭回去就发现,切开的一个西瓜被呦呦吃掉了半个,剩下的半个被用藤条罩子罩住了,他掀开一看,中间的芯也被挖去了好大一块,   “去跟你娘说,先喂呦呦喝点糖盐水,这是军中常用的法子。然后收拾收拾去县城看郎中,我这就回家套车,马上就走。”话虽然是跟怀宇说的,却特意提高了音量,让屋里的谭丽娘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一直这么下去的话人容易虚脱,耽误了就不好了。”说完就翻墙回了自己家,牵马套车到谭家大门口等着。   花易岩说完那些话,陶陶立刻端着杯子跑去厨房在糖罐子里舀了一勺糖又在盐罐子里舀了半勺盐,急匆匆地端着水杯回来,“糖盐水来了!”   谭丽娘扶着呦呦坐起来,托着她的后背把一杯糖盐水送到呦呦嘴边。第一口下去呦呦就想往外吐,姐姐你这是打死卖糖的和卖盐的了吗?又甜又咸的滋味混在一起,苦了吧唧涩涩的摧残着她的味蕾,虽然难以下咽,却还是硬着头皮喝下去了。无他,因为她知道花易岩说的是对的,这么又拉又吐的肯定电解质缺失,糖盐水刚好可以补充。   谭丽娘把一杯糖盐水给呦呦喂下去,陶陶已经收拾好包裹装好了银钱等着了。怀宇半蹲在炕沿,谭丽娘和陶陶搀扶着呦呦趴到怀宇的后背,由怀宇背着她送到马车上。   大门口,花易岩一看到门打开立刻过去从怀宇背后接下呦呦送到马车里去,谭丽娘紧跟着上了车,陶陶、怀宇和怀瑾三个个留在家里,谭丽娘叮嘱了又叮嘱,真是一颗心挂两头。幸好陶陶懂事,让她安心去陪呦呦看病,她在家会照顾弟弟们。谭丽娘这才微微放心,花易岩说一句“坐好了”,就甩开鞭子马车达达地往前走去。   用了小半个时辰,将马车又快又稳不颠簸地停在县城最大的医馆杏林春门前,花易岩跳下车辕咣咣将门敲开,不顾睡眼朦胧的小伙计的埋怨,转回身从车上抱下呦呦,“快去找你们李郎中去!”身后紧跟着从车上下来的谭丽娘和陶陶。   李郎中还是那位同谭耀祖关系甚密的郎中,这几年下来已经头发花白胡子也蓄了起来,倒还是认得谭丽娘的。只是呦呦还疼着,没空多寒暄,指挥着花易岩将呦呦放平在诊床上,开始诊脉。   左手诊完右手诊,房间里安静的除了呦呦的□□声,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呦呦躺在诊床上心想要不要这么肃穆啊,我又不是得了绝症。   李郎中一通望闻切后转身问谭丽娘,“孩子晚上吃了什么?”   谭丽娘把晚饭的东西一一说了,李郎中点点头,沉吟片刻,“按理说这些食物里没有相克的……”   李郎中话没说完,花易岩开口打断了他,“下午还吃了西瓜。”   “西瓜?”谭丽娘和李郎中同时问。   “她什么时候吃的西瓜?在哪儿吃的,我怎么不知道?”谭丽娘追问。   “下午的时候,在我家,她把切开的半个都吃完了。”花易岩声音小小的,一副理亏的样子。   “你怎么能让她吃那么多呢!”谭丽娘一生气,声音就忍不住高了起来。   “我一开始就给她三块,后来那不是你喊我我就过去说话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吃了那么多呀。”花易岩也挺委屈的。   谭丽娘想要骂他一句,到底顾忌着这是在外头,忍了下来,转头看向李郎中,焦急地问:“李叔,您看这要怎么办?”   李郎中抚了抚须,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老夫还是先给孩子止痛吧。”李郎中让小僮取了他的毫针,在呦呦的中脘、天枢、足三里扎下去,又辅以下巨虚、上巨虚、公孙三穴,“两刻钟后起针,然后再用汤药。”   施完针不久,呦呦就没那么疼了,人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没全亮,屋里有些暗,她试着转头,就看到挨着诊床的小几上摆着一碗热乎乎黑漆漆的汤药,呦呦很想立刻闭上眼再晕睡一次。   不过,她才一睁眼就被一直守在一旁的谭丽娘发觉了,立刻坐直了身体,“醒了,还疼吗?”在得到呦呦否定的回答后,端起小几上的汤药,“那正好,把药喝了吧,刚煮好不大一会儿,还热着呢。”   呦呦哼唧着,“娘,我现在肚子难受,一会儿再喝吧。”   谭丽娘看着她苍白的脸,觉得不过一个晚上而已,人就瘦了一圈,就忍不住心疼心软,刚想答应下来,门口的帘子就被撩开,花易岩进来了。   “孩子醒了吗?我熬了粥你多少吃点儿……”花易岩手里还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粥,一边走一边盯着粥碗,生怕洒出来,等到把粥碗放到小几上抬起头来,才发现呦呦已经醒了,两个大大的眼睛瞪着,黑黑的眼珠衬得本来就不没多少肉的脸更加苍白削瘦。   “呦呦醒了?那正好,起来吃点粥,再把药喝了,一会儿让李爷爷再看看,我们就能回家了。”花易岩站在床边,想伸手摸摸呦呦的脸,没敢。   呦呦侧头看看坐在床前的谭丽娘,她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眼里都是熬夜的红血丝,一脸的疲惫与困顿,却依然强打着精神。再转移视线看向站在谭丽娘身边的花易岩,明显也是整个晚上都没睡,额头和鼻尖有细小的汗珠,脸颊一侧还有一道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煤灰。联想到他刚刚端来的粥,再想到那碗还热着的汤药,呦呦突然哭起来了。   这场景多么熟悉啊。前世的自己生病时也像现在这样,妈妈彻夜不眠地守着自己,爸爸在厨房烧水做饭送到她的床前,再看着她把饭吃下去把药喝下去。一想到这些,呦呦就忍不住哭起来,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划过发鬓流到头发里去。   呦呦只顾着回忆、感慨、流泪,吓得谭丽娘和花易岩不知所措,问她话她也说不出来,只能干着急,最后急得谭丽娘都要哭了,花易岩也准备出去叫郎中进来看了,呦呦才冲着他俩伸出手臂,“娘,花叔叔。”到底没敢叫爹。   “哎!哎!”花易岩自然是顺着杆爬,立刻挨着谭丽娘坐下来,谭丽娘已经俯下身去抱住呦呦了,呦呦在她的脖颈窝里蹭掉满脸的泪水和鼻涕,抽抽搭搭地说:“饿。”   于是几乎立刻地,一碗白粥就捧到眼前来,一个人端着碗,另外一个人拿勺喂她。吃完半碗粥后,谭丽娘就不让她吃了,“吃太多就吃不下去药了。”说着把勺子放回粥碗,端起汤药碗送到呦呦面前。   呦呦瘪着嘴偏过头去不想喝,嫌苦,“一会儿再喝吧。”   谭丽娘不同意,“就是要趁热喝有作用。现在嫌苦了,谁让你吃那么多西瓜了?自作自受!”说着固执地端着碗往她嘴边送。   呦呦本来就身体不舒服,又因为刚刚的场景心里头难受,现在谭丽娘硬要她喝药,她就更不愿意喝了,于是就往旁边躲,她躲谭丽娘就送,她送呦呦就倔强地躲。母女两个这么一躲一送的,碗里的药差一点洒出来,刚刚的温馨的情绪气氛一消而散。   “要不,就等一会儿?”花易岩头一次知道呦呦脾气竟然这么固执,活脱脱一个翻版谭丽娘。他试着缓和气氛,“放了这么一会儿,都凉了,我去再热热。”   谭丽娘瞅瞅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碗,又看一眼花易岩,那意思:你眼睛不好使吗?   花易岩被她这么一瞅,立刻闭嘴了,老老实实在一边站着。   这下子呦呦也看出不对来了,娘似乎不全是对自己生气,更多的像是同花叔叔赌气。从花叔叔进屋开始,谭丽娘就没有搭理过他吧,而花易岩的言行又处处透着一股小心翼翼地讨好。呦呦眨眨眼,偷瞄了一眼谭丽娘,然后背着她冲花易岩挤眼睛:怎么回事?   花易岩露出一个苦笑,怎么回事?还不是那半个西瓜的事?不过,他能怎么办呢?两头都不能得罪,他也很无奈啊!   谭丽娘看着这两个人挤眉弄眼的,更加生气了,把药碗往旁边桌子上一放,提高了音量,“你到底喝不喝?不喝我就捏着你鼻子灌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懂事呢?那西瓜再好吃也是寒凉之物,我没教过你要适量吗!”   呦呦和花易岩都知道,她这些话是说给两个人听的,花易岩不敢帮腔,只能沉默地坐在一旁,只是苦了呦呦,带着哭腔伸手端碗,“我喝,我喝。” 作者有话要说:  西瓜是好吃,解渴,但是一定要适量,吃多了真的容易肠胃炎,还有就是不要晚上吃,热量超级高,不能帮助减肥,只会越吃越胖呀!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呦呦他们在医馆待到天亮就回家了,还带了几大包的汤药和“饮食清淡”的医嘱一起。回去的时候是花易岩背上车的,谭丽娘紧随其后。她依然不肯同花易岩说话。   呦呦好奇,被花易岩背上车的时候在他耳边低声问过,花易岩只微微摇头,什么都没说。呦呦回头看了一眼,谭丽娘两只手都提着药材,对上她的目光,微微瞪了她一眼。   到底是大病一场,虽然呦呦有心八卦一下谭丽娘和花易岩的事情,到底抵不过身体的虚弱和行走起来晃晃悠悠的马车,上了车不久就在谭丽娘的怀里闭眼睡了过去。于是也就错过了半路上谭丽娘同花易岩之间的“谈心”。   达达的马蹄敲在青石板路上,慢慢走出县城在官道旁停下来。谭丽娘掀充当车门的布帘问怎么不走了。花易岩从车辕上跳下来,朝车后头走去,窸窸窣窣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腋下还夹着一个羊皮水壶。   花易岩走到车前示意谭丽娘把东西接下来,“我从街上买的包子,你吃一个,到家还有一会儿呢,别饿着。”   谭丽娘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一阵心酸,这样好的一个人,应该有一个贤良淑德年轻貌美的女子相配。   “快接着呀,我要夹不住水壶了!”花易岩看她发呆,忍不住催促。   谭丽娘这才回过神来,接过他手里的油纸包。油纸包里是四个酱肉包子,隔着油纸她都闻到了肉香。是杏林馆对面那家早点铺子的招牌,她小时候最爱吃的。   谭丽娘拿着包子看一眼花易岩,低低地说:“你还记着啊。”   “你不也记得我爱吃芥菜豆腐?”花易岩笑起来,眼角挤出层层叠叠的纹路,然后用牙咬开羊皮水壶的盖子,递给谭丽娘,“他们家的豆浆!本来想买豆腐脑,不过卖没了。应该早一点去的。”最后一句话里微微有些懊悔。   “豆浆就很好。”谭丽娘终于不再板着脸,露出一个笑容,拆开油纸包拿出一个包子端详了一下,“我也有好几年没吃过他们家的包子了。”说完立刻咬了一口,一口下去就看到了里面的酱肉,“好像没有以前好吃了。”   花易岩也拿了一个包子吃,他嘴大,一口就吃下了大半个,闻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等吃完一个包子才想起来问谭丽娘,“家里,很困难吗?”这是第一次,两人之间谈起过去的事。   谭丽娘放下手里的包子,叹气,“我爹和我娘在的时候还好,家里过的很宽裕。爹和娘一去,家里没了进项,加上守孝,差不多两年没吃过荤腥。加上怀瑾早产身子弱,呦呦大病一场身体也不好,两人都没少吃药,用的还都是人参灵芝三七这些贵重药材,等到出了孝期,家里已经开始当当了,连顿精米都吃不上,何况吃肉。”   听到这儿,花易岩就忍不住皱眉,他之前就听说过,陈士梅出去游学的时候瞒着丽娘把三年的廪米换成银子一次都取走了,想着三年的廪米银子也没多少,谭家这么些年的家当的三成都未必有。没想到后面竟然穷困成这个样子。   还有就是,怀瑾早产胎里弱他能理解,“呦呦怎么会大病一场?什么病?”花易岩忍不住追问,呦呦出生那年他曾经请假回乡扫墓的时候偷偷看过,记得是一个很健康的白白胖胖的婴儿啊,怎么会生病严重到要用人参灵芝三七?   他的话才问出口,谭丽娘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吓得花易岩立刻慌起来,想要伸手替她把眼泪擦下去,又发觉手里都是酱肉包子的油,只好把手里的半个包子都填进嘴里,手再衣摆上来回蹭了两下,这才用手背给她擦泪。   居然没被拒绝!花易岩心底忍不住雀跃起来。   掉了一会儿眼泪,谭丽娘自己就止住了,因为呦呦被他们的说话声吵的动了动似乎像是要醒来。止了哭泣,谭丽娘拍了拍呦呦,等到她再睡熟了,才把事情的原委说给花易岩听。   “爹和娘才去了那段时间,家里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陶陶和怀宇倒是不用看了,可是怀瑾和呦呦还小。我把心思都放在了最小的怀瑾身上,就疏忽了呦呦。有一天中午她跑出去玩,不知道怎么磕到了头,这么长一道口子,”谭丽娘伸出手给花易岩比划看,“昏迷了整整半个月,醒来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什么都吃不下去,连米糊糊都要用水送。”   花易岩明白了,因为这样一场变故,所以丽娘才对呦呦格外娇宠,因为在她心里觉得亏欠着呦呦,所以才会对这次的事情格外着急。所以才迁怒了自己。   其实,也不怪她迁怒自己。自己也是有责任的,要是提前就把瓜送到谭家,让丽娘分给孩子们,呦呦也不会因为贪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丽娘,跟我在一起吧。”花易岩脱口而出。如果说最开始这句话有冲动的成分,等看到谭丽娘不可置信的眼睛和睡在她怀里的呦呦,花易岩越加坚定了心思。   “跟我成亲,日子再坏也不会比现在差了,有什么事我能帮你扛,最起码我能和你一起养孩子,怀宇和怀瑾年纪大了得有父亲,陶陶要说亲我能帮你看着点,呦呦……呦呦我和你一起宠!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花易岩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你放心,我待他们一定像我亲生的!”   谭丽娘注视着花易岩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深情和坚定。不能说不感动的。可是……   “石头哥,”谭丽娘轻轻叫了一声他们二人小时候的昵称,“你知道怀瑾是早产吗?”   花易岩不知道她问这句话什么意思,但还是点头。   “那,你知道我生怀瑾是大出血,再也不能有身孕了吗?”谭丽娘直直地看着花易岩,唯恐错过他一丁点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将花易岩吃惊诧异的反应尽数收入眼底,放进心底。   周围突然安静了,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没有了,连枝头的小鸟都不叫了,连太阳都躲到云后面去了。   “时候不早了,赶路吧。”谭丽娘抬手放下车帘,隔绝了外头的光线,也挡住了花易岩的欲言又止。   花易岩苦笑一声,赶车上路。   呦呦睡了一路,等回到家的时候精神已经好多了,甚至已经可以自己从车上下来再走回屋子里了。虽然她很好奇为什么谭丽娘同意花易岩把她背上车,却拒绝了他把她背下车送回屋里,但是一整晚对家的思念让她忽略了这件事,尤其是当陶陶攥着她的手开始流泪时。   陶陶的眼泪掉下来,掉在姐妹俩交握的手上,湿湿的凉凉的。这一刻,花呦呦的心才彻底有了归属。家人,家。   “好了,你们两个,”谭丽娘站在她们身后看了一会儿,将快要溢出眼圈的泪用手帕擦掉,上前拉起两个女儿的手,“呦呦还没好全,快带她进屋。太阳上来了,天要热了。”   “嗯嗯,这就进屋。”陶陶抬起手臂,连手帕都不用,直接用袖子抹一把脸,拉着呦呦往房里走,一边走一边问她感觉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开了什么药,中午想吃什么……   谭丽娘站在原地看她们俩进了屋,这才转过身看先大门口。那里站着花易岩,一脸地“丽娘你听我说”。谭丽娘轻轻露出一个笑,“今天多谢花大哥帮忙了。”说着屈膝对花易岩行了一礼,客气而疏离。行完礼也不管大门,直接转身回了正房。   花易岩在门口站了半晌,牵上马车回家了。   呦呦是一直过了七八天后才察觉出不对劲的。   之前她一直沉浸在陶陶无比细致的关爱和怀瑾依赖的目光还有怀宇无底线的迁就的美好之中,只顾着多吃多喝快长肉,同时还要和谭丽娘躲猫猫逃离苦兮兮的汤药,因此没有注意到花谭两家之间的反常。   直到七月初七七夕节那天,气温终于降了一点,从早上就开始凉风习习,中午的时候天就阴下来了,中午睡了一觉起来的呦呦对着天空感叹一句:“老天都要为牛郎织女哭泣了。”   才感叹完,就想起来她身边还有一对现实的牛郎织女呢,这对牛郎织女可比天上的方便多了,不用一年苦等这一天也能随时见面,当然,如果把两家中间的墙壁打掉就好了,这样就不用回回走大门了……   等等!好像,最近大门也没走?不止没走大门,似乎连人影都不见了?甚至都没来关心下自己是否病好了。呦呦苦思了一阵这是为什么,觉得的确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她生病开始,就不曾见过花易岩的身影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献殷勤的好时机,怎么没把握机会?还是说,她错过了什么?   呦呦看了一眼炕梢的谭丽娘,凑到陶陶身边嘀咕了一会儿,陶陶听完抬头惊讶地看她,呦呦对她肯定地点头,陶陶忍不住深思起来。过了一会儿又对呦呦耳语了一阵,呦呦点头,然后穿鞋出去了。   一直在炕梢给棉衣絮棉絮的谭丽娘看着小姐妹俩这一串儿的小动作,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觉得很欣慰,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相亲相爱手足情深呢?   呦呦从屋里出来后,直接朝着西边的墙壁走去,站在墙根儿底下学了几声鸟叫,又学了几声猫叫,就等着墙那头的回应。但是,直到呦呦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也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啊,走过路过留下评论呀大家。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站在墙根底下的呦呦一脸的怔忪懵逼,什么情况这是?没在家?还没等她深想,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砸在脸上还挺疼。谭丽娘已经在屋里喊她了,呦呦不甘心的瞪了一眼从围墙上露出来的半截屋顶,转身跑回了屋。   “娘!”一进屋呦呦就想去问谭丽娘她和花易岩之间出什么事了,然而人跑到跟前就停住了,如果直接问,娘肯定不会说的,呦呦眼珠转了转,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用撒娇的语气说:“娘,隔壁花叔叔好久不见了,都不来看我了啊。”   “人家有自己的事情,谁没事儿老来看你啊!”谭丽娘不甚在意地回答,可是微微停顿的动作依然没有逃过呦呦的眼睛。   呦呦和陶陶对视了一眼,各自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了。   不多时,怀宇和怀瑾回来了,虽然两人早上上学时各带了一把伞,但还是被从头到脚淋湿了。谭丽娘立刻扔下手里的活计,去熬姜汤给兄弟俩喝,陶陶也去厨房烧水给兄弟两人洗澡换干净衣服。   呦呦站在门口向外看,天空就想撕裂了一道口子一样哗啦啦地,雨水又大又急,落在地上溅起的水珠形成了一片水雾,她甚至能感觉到这些四溅的水汽扑在鞋面上的潮湿。   陶陶烧了水端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呦呦在堂屋门口站着,等把水送到西屋门口由谭丽娘接进去后她离开的时候呦呦还站在堂屋门口,她忍不住走过去站在身侧看一眼呦呦,又看一眼门外,除了天地雨水,似乎什么都没有。   “你看什么呢?”陶陶拍了她手臂一下,“不冷吗?裙子都湿了。”   呦呦这才注意到,潮湿的不是她的鞋面,而是裙子。她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继续看向门外的雨,不说话。   陶陶知道呦呦一直致力于把她们娘和隔壁花叔叔凑做堆,但是现在似乎两个人并没有这个意思,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陶陶把自己的想法跟呦呦说了,呦呦点点头,没有反对。过了一会儿,呦呦突然问了陶陶一个问题。   “姑外祖母,今年有六十多了吧。”   陶陶不明白呦呦问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认真回想了一下,回答呦呦,“六十五了,我记着做六十大寿的时候怀瑾还没出生,娘大着肚子去的。”   呦呦点头,转回头继续看向门外的,雨已经渐渐变小,但是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呦呦看了一会儿,突然说:“等娘老了,可比不过姑外祖母了。”语气中尽是遗憾和心疼。   陶陶被她的话说得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是怕家里条件不好让娘没法享福吗?   “你放心,你哥哥肯定能考上秀才,考上秀才就能考举人,等中了进士做了官,肯定会让娘享福的。”陶陶安慰着呦呦,“到时候你也是官家妹子呢,让你哥在同窗中找一个人材双全的人给你做女婿!”为了宽慰呦呦的心,陶陶还少见的打趣她起来。   呦呦被陶陶逗得笑了出来。陶陶看到她笑了就松了一口气,呦呦比自己看起来还像个大人,真是不习惯。陶陶放下心来,就准备转身离开,却又被呦呦下一句话绊住了脚。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陶陶似乎听到她叹了一口气。   “再过些年,哥哥弟弟都长大成亲了,咱们俩也出嫁了,就剩娘一个人了,多没意思啊。这不是享福不享福的啊。吃的穿的再好有什么用。”说到最后,呦呦是真的叹出气来了。   “怎么能说一个人呢?”陶陶不是很理解呦呦的意思,下意识反驳她,“等弟弟们成亲了,家里人就多了,就算咱俩以后出嫁,也可以经常回娘家嘛!再说,还有孩子们呢,到时候儿女绕膝孙儿成群,也挺有意思的啊。”   “那不一样。”呦呦反驳陶陶,“到时候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小家,肯定顾不过来。就算儿女成群孙儿绕膝,可是孩子们一样要长大。到时候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娘今年才三十,还要这样过三十年。”   三十年,太可怕了。呦呦忍不住打个哆嗦。   “你们俩,站在门口干嘛呢?不冷啊?”谭丽娘站在在她们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手里端着盆笑着看她们。也不知道刚才的话是否听到,又听到了多少?   “娘不说我还不觉得,一说我就觉得冷了!”呦呦从门口退开,蹦蹦哒哒地凑到谭丽娘身边,语气轻快地问她,“今晚吃什么?娘,我想吃卷饼,炒点土豆丝卷着吃吧?”   “卷饼啊,太麻烦了,不想做。”谭丽娘把手里的水盆交给呦呦拿着,状似为难地说。   “做吧做吧,我想吃啊,姐姐也想吃啊,是不是啊姐!”呦呦为着一口吃的同她娘撒着娇,还不忘拉上陶陶坐同伙。   陶陶站在门前转头看着耍赖皮的呦呦,诧异着她情绪居然能转变如此之快,仿佛刚才对着大雨惆怅不已的人并不是她,听到她提到自己,下意识地就答应着了,根本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等到谭丽娘叫她帮忙炒土豆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被呦呦坑了。   咦?为什么要用个又字?   七月七晚上的暴雨在第二天减小为中雨,但是并没有停止的迹象。学堂里的老师已经说过如果第二天还下大雨就不必去上课,因此早饭后怀宇和怀瑾就回了西屋去温书写字。   这样过了三四天,等到七月十一的早上,雨终于完全停下来,熹微的晨光穿透阴霾了好几天的乌云,照在地面的水坑里,照在树叶的水珠上,折射出七彩的光。   呦呦穿着木屐,小心地绕过地上地水坑,站在院子里盯着塌掉的东厢房,转身走出大门。之前春天的那场大雨曾经浇塌了谭家东厢房的一侧墙,后来被修补上支撑了一阵子。而七月的这场大雨下的更大,干脆直接将整个房子浇塌了。   谭丽娘对着塌掉的房子叹气很久,又拿出来钱匣子数了数,再叹一口气。之前做棉衣就已经超出了今年的预算,现在房子塌了,不管是在原地修还是重建,今年的钱都不够了,而且,今年才过去一半啊。   呦呦不知道谭丽娘的发愁,她站在大门口呼吸着难得的雨后清新空气,眼睛却往西边的方向瞟着。从下雨之前到下雨之后,这位花叔叔已经“失踪”了差不多半个月了。真没看出来,居然是这样知难而退的人,太令人失望了!   呦呦叹气,转回身走回院子,才走了没两步,就听到外头又达达的马蹄声和咕噜噜的车轮声。呦呦停住脚步想了想还是转身看去了,不过是偷偷躲在门口看的。   马车果然是隔壁花家的马车,只是车上的人却不是花易岩,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子,穿着青色衣裤。马车在经过谭家门口的时候并没有停留,赶车小哥甚至没有往里看一眼,直接越过谭家的大门停在了花家门前。   呦呦往门外走了一点扒着门边的墙偷偷往外看,只见马车停下,先绕到车后面拿下一只长凳下来放到车边上,然后才撩开车帘,从里面扶出一个人来。那个人握着赶车小哥的手,踩着长凳下车,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花家的院子。   呦呦吃惊地张大了嘴,那个人是她那个单手就能爬墙的花叔叔吗?怎么十多天不见成这个样子了?还有,那个年轻人是谁?呦呦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清楚,没料到木屐在青石板上敲出了咔哒的声音,引起了隔壁两人的注意。   花易岩一转头就看到了呦呦,先是对着她笑了笑,然后招招手,让她过去。   呦呦迟疑了一下,走过去仰着头看向花易岩,手指着他绑了木板的腿,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没事,摔了一跤。不要告诉你娘。”   “明明是从山上摔下来的,为了那个女人……”旁边的赶车小哥撇着嘴,插话道。   “长生!”花易岩开口拦下他,“不要胡说。”   被训斥了的长生只好闭上嘴,心里却十分不忿。他们将军这么好的人,为了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寡妇辞了官不算,还打算让寡妇的孩子入花家族谱,在从宗祠回来的时候遇上大雨从山上摔下来还断了腿。一个带着四个拖油瓶的寡妇,哪里配得上我们将军!   呦呦皱眉看了一眼这个叫长生的小哥,不理他,继续看花易岩,甚至还微微挪步拦在了大门前,大有“你不说话我就不让你进去”的架势。   花易岩无奈,只好跟她吐露实情,“告诉你可以,不过要暂时保密。”然后就将那天她和谭丽娘的对话同她说了,“我知道你娘在担心什么。我这不是想了好几天才想出办法来,不过事情没有办成之前,我没有办法对你们说,万一办不成岂不丢脸。”   “那是什么办法?过继吗?不会是这个人吧?”呦呦看一眼旁边的长生,撇着嘴。   “当然不是过继。”花易岩立刻否定她的想法,“有你们四个就很好了,不必再有别人。”   呦呦当下了乐开了花,点着头,“很好。”这样就是咱们一家六口人,没有其他人插足。我们六个人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我们是幸福的一家。呦呦很想唱出来。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花易岩的腿看着很严重,其实情况并没那么坏,那两条竹板也是长生在花易岩没醒的时候非要绑上的,等长生一离开,他立刻将木板拆了下去。不过三天后,他就又绑回去了。因为呦呦告诉他,谭丽娘要来看他了,让他表现的“虚弱”一点。   其实,这是这段时间谭丽娘第一次到花家的院子里来。她站在大门口往里头看,花家的院子和以前是一样的,还那么宽阔,不过还是有些变化的,比如原来养鸡的窝棚已经被拆掉了,拆下来的砖瓦堆在墙角。石头哥哥当兵之前栽下去的杏树也结了果子,因为大雨的拍打掉在地上不少。   那天雨停了之后,谭丽娘正对着钱匣子叹气,呦呦踩着木屐咯哒咯哒地跑进来,停在她面前,“娘!隔壁花叔叔回来了。”   “哦,办完事就回来了呗。”这么些天下来,谭丽娘的心已经归于平静了,她把钱匣子放回原处淡淡地道。   “可是他腿断了!”呦呦再次语出惊人。   啪嗒。还没放好的钱匣子掉了下去。呦呦瞅瞅谭丽娘瞬间就变了的脸色,心里有了数。   “还绑了两块板子呢,下马车都要靠人搀着,一走一蹦跶。”呦呦说完就转身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真可怜,缺了一条手臂,现在又断了腿,也不知道晚上吃什么。”   花易岩晚上有没有得吃不知道,谭丽娘那个晚上可是食不下咽,晚上又翻来覆去没睡好。如此过了两天,呦呦就看着她吃不下睡不着了两天,却并不劝她。心想: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最后,还是陶陶看不下去了,趁着她和谭丽娘做饭呦呦不在的时候劝她别忍了去看一眼吧,“就算是普通邻居也应该去探望一下。”   于是,就有了现在谭丽娘站在里的场景。她站了一会儿,迈开腿走进院子,越往里走越靠近房子,她就越觉得紧张。   比谭丽娘更紧张的是屋里的花易岩。谭丽娘才一出屋,呦呦就过来通风报信了,当然依然是翻墙来的。得知了消息后立刻把已经扔到角落里落灰的两块竹板子找了出来,手忙脚乱地绑在腿上,然后半躺在炕上等着谭丽娘进来。   然而,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动静,忍不住支起上半身往窗户外瞅,刚好看到谭丽娘从大门口走进来,立刻缩回头躺回去。   不过几步路的院子,谭丽娘比平时多用了一倍的功夫,直到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花易岩才听到屋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赶紧闭上眼等着。来人从房门走到屋门口,然后脚步声就停住了。花易岩有点着急,怎么还不进来?他想睁眼看看,又怕被人捉住,只好这么安静地等着。   然而又一盏茶过去了,依然不见有人进来,花易岩着急了,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口,正好对上撩开门帘看过来的谭丽娘。四目相对,各自眼里都是万千的情绪,一时间谁都没出声。   “你来了。”花易岩坐起来,对谭丽娘说,然后拖着一条“残”腿,下了炕要去拿柜子上的茶壶给她倒水喝,结果,“没水了,我去烧。”   “你别忙了,小心腿伤。我就来看看。”谭丽娘马上拦住他的动作。   她这么一说,花易岩才想起来自己的腿还伤着,只好讪讪地退回去,“那你自己倒水喝。”然后问她,“你怎么来了?”   谭丽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先是盯着花易岩的腿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怎么摔成这样?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少干些上山爬坡的事。”   “哎哎,好,知道了。”得到了丽娘妹妹的关心,花易岩简直要心花怒放,却又不得不忍住,“我就是回了一趟老家的祖祠,把族谱取回来。”然后想到呦呦叮嘱他的尽量说的惨一点博同情,又补充说:“回来的时候遇上大雨山石滑下来砸翻了车。”   听到此处谭丽娘的脸色不禁发白。大雨,山石,翻车。五年前的记忆再一次涌现在脑海,让她忍不住手抖。   花易岩看到她脸色发白,这才想起来谭家二老就是因为一场大雨翻了马车去世的,立刻结结巴巴地安慰她,“你,你,你别担心,我,我,我没事,石头没有砸到我,我跳车了,腿是跳车时摔的,没有大事。你,你放心,我没事,别担心。”   “谁担心了!”谭丽娘口硬心软,声音哽咽着说。   花易岩一听就知道她在口是心非,并不往心里去,“好好好,你没有担心,是我自作多情。那什么,我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做碗面吃。我都吃了三天的馒头就咸菜了。”花易岩适时转移话题,顺便卖惨。   谭丽娘一听就急了,“怎么能光吃馒头咸菜呢?”说着转身出了房间朝厨房走去。   花易岩愣了片刻,立刻追出去。谭丽娘正在厨房里按个柜子查看,听到声音头也不回,“你这怎么除了咸菜什么都没有?”抱怨完就想起来,这个人已经十多天没在家了,就算他在家,估计家里也不会有菜,就算有菜,他一个男人也不会做,何况他的手还不方便。   这么想着,谭丽娘就觉得自己之前又些过分,想说些什么表达歉意,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什么都不说,沉默地和面揉面擀面。   面条很快做好了。谭丽娘还在柜子的小柳条筐了找到三个鸡蛋,一股脑地都给做了荷包蛋,“你吃吧,我先回去了。吃完了就放着,我一会儿让呦呦过来给你收拾。”说完,摘掉围裙搭在椅背上就要走。   “丽娘!”花易岩好不容易把人盼来怎么可能轻易让她离开,一听谭丽娘要走,立刻出声阻拦,“丽娘,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谭丽娘回过头来,看到花易岩一脸的焦急,甚至扶着桌子站起来了,大有追上来的架势。谭丽娘怕他胡乱走动使腿伤更加严重,急忙拦下他,“你别动!”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关心表露无遗,她稳了稳心神,重新说道:“你别乱动,小心腿伤。我不走,你先把面吃了吧。”   接下来,花易岩沉默地吃面,谭丽娘沉默地看着他吃面。花易岩似乎是饿得狠了,一大碗面狼吞虎咽地很快就吃完了。   吃完面,两个人都坐着不动,谁也不说话。最后还是谭丽娘先忍不住站了起来。她本来是想拿去厨房洗,还没等她动作,就被花易岩拉住了手臂,“你别走!”   谭丽娘看他跟小孩子似的,有些无奈,“我不走,就是去洗碗,你先放手。”   花易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出格,不过,出格就出格,他才不会放手,“你先坐下。”   “你先放手。”   “不放手。你先坐下。”   两人都是十分固执的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峙着。谭丽娘突然想起来一件小时候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小了,那时候她都十三岁了,石头哥哥也十五岁了。两个人为了一件小事争执起来,谁都不肯让步,就像现在似的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让谁。现在想想,都不记得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行。我不走,你先松手让我坐下。”谭丽娘让了步,语气和缓下来,“你不是有话对我说?”   花易岩松开了她,自己站了起来,走到谭丽娘身后的柜子边,从里面取出一个卷轴。他把卷轴摊在谭丽娘面前。   “这是花家的族谱,一直在郭镇的老宅里,我这次去取了来。”花易岩看向谭丽娘,目光认真,“丽娘,我知道你在气什么,那天你说完之后我当时确实是懵了一下所以反应不够利落,这是我的错。但是丽娘啊,”花易岩叹气,“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你对我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吗?”   谭丽娘被花易岩说的无话可说。   “我知道你心中的担忧。不就是觉得你无法生育了不能给我一个孩子吗?我不在乎!”花易岩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我们不要孩子,有呦呦他们四个就行了。”说完还像安慰似的说笑了一句,“孩子太多也挺烦人。”   可是,他说了这么多却丝毫不见谭丽娘有任何回应。他看过去,只能看到她臻首低垂的侧脸,莹莹白白,看不清表情。花易岩急了,推了推她的手臂,“你倒是说句话呀。”   过了好一会儿,谭丽娘才抬起头,脸上已经流下了两行泪,“我愿意嫁给你,十年前我就愿意嫁给你,可是不给你留下一个血脉,让我百年后如何面对花叔花婶啊!”   花易岩这才明白,自己似乎一直没有明白过她的内心。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挣扎如何纠结后,一瓢热水浇死了自己心底那棵曾经枯萎又复活的嫩芽。他站起身走到谭丽娘面前,搂过她,让她在自己怀里哭个痛快。   等到谭丽娘哭完一场,从花易岩怀里挣脱开来,低着头用帕子擦拭脸上未干的泪水,“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从此以后我们就像平常邻居一样吧。”说完就站起身就想离开。   然而花易岩拦在她的面前不肯动,不想让她走。既然知道了谭丽娘内心真正的担忧,花易岩也有了对策,说是对策,其实在他内心早就有这种想法了。   “你怕不能给我留下骨血,让花家后继无人。我有个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花易岩没等谭丽娘回答就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本来是打算成亲以后再跟你提的,现在说也无妨。你在四个孩子里挑一个上了花家的族谱,剩下三个还姓谭。”   谭丽娘被他的话语惊了一跳,满面的不可置信。   花易岩还在径自说着:“我看就呦呦好了,跟我亲近,又是女孩,等到十七八岁的时候招个女婿入赘,再生几个小娃娃,花家不久后继有人了!”说完还一脸自得,看我这个主意多好啊!   谭丽娘坐在椅子上,除了吃惊已经没有别的情绪和表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主意,你们猜到没有? 大家有意见或者看法可以留言呀   ☆、第三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之前播送一条通知。 本文将于后天,6月8日周四入V,入V当天更新万字,所以明天就不更啦,我要去存稿。V后尽量日更,欢迎大家阅读,请支持正版,拒绝盗文,谢谢大家!【鞠躬】   第三十三章   呦呦给花易岩通风报信完就又翻墙回去了。一方面是不想被谭丽娘骂“挺大的女孩子又翻墙成何体统”,另一方面是不想看到俩人相处的情形,毕竟她不知道接下来是闪瞎眼的虐狗情节还是发好人卡的尴尬情节。   从墙上跳回院子,呦呦就躲到西屋去看书了。她在炕沿上倚着一只靠枕半歪着身子,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子,身边的炕桌上还有一碟花生米和一碟杏脯。   她看起来很悠闲自在,实际上根本不是。一页书没看进去不说,手里往碟子里摸花生米时也心不在焉地把花生米撒满了一桌子。   也不知道隔壁怎么样了。是表白成功了还是被婉拒彻底没戏了?要是这样卖惨都博不到同情的话,那大概真的就没戏了,她也干脆歇了那份心好了。   也不知道多久,院子里终于响起了谭丽娘的脚步。呦呦立刻放下手里的书从炕上跳下来跑出去。跑到屋门口的时候又停下来了。   不行,不能表现的太过于热切太明显,那样容易露馅,要淡定蛋腚。想到此处,呦呦又坐了回去,把书拿起来假装看的入迷根本不知道有人回来了。   谭丽娘进了正房后先去了东屋。撩开门帘就看到东屋炕上陶陶正低头做绣活,是一件怀宇的棉袍,绣了合时宜的青松傲雪。陶陶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温婉和煦的笑,“娘回来了。”   谭丽娘应了一声,叮嘱她不要太累了,绣一会儿就歇歇,然后放下门帘转身向西屋走去。撩开门帘就看到呦呦正倚在靠枕上看书,仿佛并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谭丽娘摇摇头,笑着离去,才走了半步就又回来了,她半撩着帘子勾了勾嘴角,“书拿反了。”   呦呦低下头看了一眼书上的字,哀叹一声闭上眼,我的娘啊,要不要目光这么犀利?不过,好像语气挺轻快的,那是不是事成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谭家的餐桌上变着花样地出现炖鸡炖鱼炖排骨,美名其曰:怀宇准备考试辛苦了要补一补,实际上,哼哼,怀宇就算是半大小子,一顿也就吃一只鸡腿,谭家一大四小也就吃掉半只鸡,剩下的都送到隔壁花家了。   真是有了夫君忘了孩子!呦呦握着鸡腿咬下一口来,恨恨地想。   如果被陶陶知道了她这种想法,一定会扯着她的耳朵质问: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所想的吗?!   自从哄好了谭丽娘,花易岩的腿只绑了两天的木板就拆了下来,等到了八月初一的时候,已经可以在平地上自由行走了。   初三那天,花易岩想起来丽娘妹妹跟他说过的让他找时间去见一次她的表姑,当时说的时候他还不太懂,没过一会儿就明白了,立刻喜笑颜开起来。   初三的早上,花易岩将那辆修好的平顶车套在马鞍上,赶着出了门,在经过谭家大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正在做饭的谭丽娘擦擦手,拿着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布包走出去了。正在洗脸的呦呦和陶陶对视一眼,各自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笑意。   不知道谭丽娘和花易岩说了些什么,直到呦呦和陶陶洗完脸梳完了头还没回来。呦呦在堂屋门口看着,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当一回电灯泡,不对,当一回蜡烛?   正在犹豫间,就看到花易岩对她招手。呦呦毫不犹豫地跑过去,停在谭丽娘身后,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花坛两人之间来回看。花易岩被她这副鬼机灵的样子逗笑,伸出手盖在她的头上,“呦呦想吃什么,叔叔去县城给你买回来。”   “花叔叔要去县城啊,什么时候回来?”呦呦仰起头问。在得知他过了晌午就回来的时候,呦呦说了一句“你等一下”,就转身跑回屋去了,留下两个目瞪口呆的大人。   “这个孩子,这么大了一直疯疯癫癫的可怎么办?”过了一会儿,谭丽娘才开口说道。   “怕什么!不是说了以后让她招婿!”花易岩安慰她,“再说,女孩子这样挺好的,舒朗大气。”   谭丽娘刚想反驳他这样不对,就听到呦呦从里面跑出来的脚步。呦呦手里举着一张纸递到花易岩面前,“叔叔,我要买的东西都在这上面了,你到时候照着买就行了。”   花易岩接过纸来看一样,泛黄的草纸上列了一串的文字,从纸笔书本到米面调料几样药材,甚至还有酱肘子酱包子,什么都有。让花易岩惊奇的是,呦呦的字写的相当不错,这么小的孩子能写这么好的字的,他知道的就只有安国公家的萧小公子了,现在呦呦是第二个。   花易岩刚想夸一下呦呦字写的很好,眼前就被递上来一个东西,“还有这个!”呦呦手里举着她的小荷包,“酱肘子和酱包子是我和弟弟要吃的,钱我们俩自己出!剩下的,”呦呦转转眼睛,“你找我娘要!”说完对着两人做了一个鬼脸,跑了。   谭丽娘无奈地叹气,“我是管不了了。”   倒是花易岩笑得挺舒心,他把纸张上的墨迹吹干,朝谭丽娘伸出手,“给钱吧,当家的。”被谭丽娘在手心上拍了一巴掌,又瞪了一眼。   等送走了花易岩,谭丽娘回到屋里的时候,四个孩子都在各自的位子上坐着,只等她回来就可以开饭了。谭丽娘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怕孩子们有什么想法,一顿饭下来,不止知道内情的呦呦和陶陶,就连怀宇和怀瑾都没有异样,仿佛就应该这样似的。谭丽娘一时间感慨万千,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花易岩下午如期归来,除了呦呦纸条上列的那些东西,还格外带了其他的,比如送给怀宇的一块墨条送个怀瑾的一个镀金九连环送给陶陶的一束二十四色淮扬丝线和送给呦呦的一本名为《天行侠》的话本。   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花易岩一直在暗自嘀咕:京城的将军府里有一套刻着梅兰竹菊的百年徽墨,还有一个番邦进贡来的可以转的七彩“魔方”,改天让长生取了来,这个丝线也不够好,改天请福贤王去内务府要一套,这个话本子我在军中看过,还挺有意思,就是纸张太差了,字印的也不够清楚……   待花易岩把给孩子们的东西都分发出去,趁着他们在各自显摆自己的东西的时候,悄悄塞了一个布包到正在摆碗布筷的谭丽娘手里,“也有你的。这个不够好,下回送你更好的。”   晚饭除了呦呦要的酱肘子和酱包子,花易岩还买了两条鱼,一条放在水里养了起来,一条让谭丽娘红烧做了晚餐。这是第二次六个人一起吃饭,相比与上一次的不欢而散,这顿饭吃的算是十分美满。   饭后,花易岩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到事情都做完了,坐在院子里同谭丽娘和怀宇商议去府城赶考的事情。呦呦跟着陶陶虽然说不上话,但也搬了小板凳坐在一旁听着。   “我问过表姑父了,”花易岩进入角色十分快,现在连知县都不叫了,直接改口叫表姑父,“他说今年栎阳县今年报考童生试的人少,才十二个,别的县人多,整个北阳府有一百五六十人吧。”   花易岩看向坐在对面的怀宇,面容严肃正经,“我把你的文章给知县看过了,考中秀才应该没问题,就是排名可能没那么靠前,你的文章还是不够犀利,这届主考官喜欢大开大合的路子,我也不懂,你自己琢磨一下。”   怀宇听了点头应是。   花易岩又转头看向谭丽娘,神情缓和了些,“表姑父说今年人少县里不派人带队,我想着家里有马车,干脆我跟着去吧,八月十二考试,初十启程,你收拾收拾,初八那天去谭叔坟上磕个头求个吉利。”   呦呦在一旁听着,觉得这样安排十分合理,不过,“初十去会不会太晚了,到府城都晚上了吧?适应环境休息一下就考试了,根本没有时间温书,再说,也得和其他人交流一下,博众所长吧。我看不如初八上坟初九就走。”呦呦根据自己前世高考的经验,提出建议。   花易岩从来没有经过科举考试,并不知道里面有这么多门道,一时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他看向谭丽娘,等她发话。   谭丽娘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家里上一次有人科考,还是五六年前,陈士梅每次赶考都是提前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就走了,说法和呦呦的差不多。今年事情多,她竟然给忘了。   谭丽娘在心里算了算,最后拍板,“初六去上坟,初七去府城,你们慢点走不要赶,到了之后好好休息一天,毕竟水土不同。剩下几天和同年来往交流,如果有志趣相投的就多来往,再四处走走散散心,也不必一直关在屋子里看书。”谭丽娘拉着怀宇的手叮嘱着。   呦呦眼看着谭丽娘要唠叨个不停,赶忙打断她,“娘这个想法好,时间宽裕一些好。”   陶陶也点头,“时间宽松就不用着急,不然一着急就容易出错。”   怀宇跟着点头,“唯稳不变。”   逗得呦呦捏着他的婴儿肥小脸,调笑他,“对,你说的真对。”   花易岩看看关于怀宇考试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就转移了话题,“我和你们母亲,还有件事要说。”花易岩转头看一眼谭丽娘,握上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谭丽娘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不想现在就说,她瞪了一眼花易岩,一边往外挣着手一边说:“没事,没什么说的,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花易岩手下用力,谭丽娘自然挣脱不开,“你们母亲不好意思,那就我来说。我和你娘自小青梅竹马,以前因为某些原因阴差阳错地错过这么多年,现在两个人重新遇到又都没有伴侣,我想娶她。”花易岩说着转头看向谭丽娘,眼中深情流露。   谭丽娘阻止不了花易岩,干脆低下头,借着渐暗的天色掩饰红起来的脸色,同时用紧张的心情等待孩子们的答案和回应。   四个孩子早就对两人的事情看得明白。呦呦就不用说了,她是极力促成这件事的关键。陶陶自从那天呦呦说了句“三十年,太可怕了”,一下子就想开了,因此也很乐见其成。怀瑾还小,当初陈士梅“病逝”的时候他更小,什么都不懂,稍微大一点懂事后也就习惯了,现在有了别人都有自己曾经没有的“父亲”,他很是开心兴奋。   而怀宇,没有十分赞同也没有提出反对。他知道,他的生父背叛了家人,而他的母亲,需要一个人来倚靠。      ☆、第三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来啦,熬了整晚,万字总算写出了了。   第三十四章   虽然已经成过一次亲, 甚至还有了四个孩子, 可是被人当着孩子的面说“我想娶她”,谭丽娘依然羞红了脸, 脸红的同时还不忘紧张地观察四个孩子的反应。   四个孩子互相看了看,最后推举呦呦为代表,问花易岩, “那你快点去找媒婆来说亲呀!”   小怀瑾跟着点头, “三媒六聘一个都不能少!”还一边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小定要用什么大定要用什么。陶陶和怀宇不说话,但是点着头,表示:一个都不能少。   谭丽娘看到孩子们的反应, 心中提着的石头放下来,嗔道:“别胡说,再嫁哪有那么多讲究。”   “不!必须讲究,不能将就。”没等孩子们说话, 花易岩就已经出言反对了,“我要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   两人双手还交握在一起,四目相对, 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各自的感情。   呦呦在一旁看着,偷偷捂嘴笑, 然后拉起怀瑾带着陶陶和怀宇,悄悄离开回屋去, 将空间留给两个大人。   到了八月初六一大早,谭家人早早穿戴整齐收拾好要用的东西坐上花易岩的马车,去到谭家祖坟所在的山上。虽然还不到仲秋, 但是早晚的天气已经凉了下来,谭丽娘怕几个孩子着凉生病,特意叮嘱他们带上披风。   到了山上,果然要比山下冷很多,此时呦呦才庆幸自己听话带上了披风,否则就要和逞强的怀瑾一样,在山风中瑟瑟发抖了。   三跪三拜完毕,谭丽娘带着陶陶和呦呦怀瑾先站了起来,呦呦把怀瑾拉进自己的披风中裹住他,看怀宇再次双膝跪地,对着谭耀祖的墓碑祈祷:“孙儿不日将启程参加院试,愿祖父的在天之灵能保佑孙儿。”   等到都祭拜完离开,下山的路走到一半的时候,谭丽娘突然拉住怀宇的手,迟疑了一下问他,“你要不要去跟他说一声?”   怀宇顺着谭丽娘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座孤坟立在几十步之外。那是陈士梅的“坟墓”,里面没有棺木,只有一个装着灶灰的骨灰坛子和几件衣服。   怀宇立着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去了,他又没真死。”说完率先朝山下走去。谭丽娘叹气,儿子大了,有话都不愿意同娘说了。   初六上完坟,谭丽娘没让花易岩直接赶车回家,而是去了城里最大的酒楼同福楼。   “趁着给怀宇践行的机会,带你们几个小馋猫解解馋。”谭丽娘如是说,目光同时落在呦呦的身上。   呦呦: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进了同福楼,谭丽娘没用小二领径直朝楼上走去,在一个靠窗子的桌边坐下来,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溜水牌对孩子们说:“点菜吧,今天娘请你们吃大餐。”   花易岩在一旁逗趣,“挑贵的点,你们娘好不容易大方一回。”然后以一种怀念的姿态半吐槽地说:“我记得有一次你娘跟我打赌赌输了,说好了请我吃同福楼的烤肉,最后用一盘炒土豆丝糊弄了我。”   “那不是你上火烧的满嘴都是泡,我哪还敢给你吃烤肉。”谭丽娘反驳着,“要是被你娘知道,更加不待见我了!”   呦呦坐在旁边听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往地斗嘴,一手放在桌上支着下颌一只手拢着一杯茶,眼睛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怀宇和陶陶还好,小时候都曾经被陈士梅带着进过酒楼,虽然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是并不觉得新鲜。而呦呦虽然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小时候来没来过,但是上一世的种花家,各种大酒店小饭馆也是没少去的,因此也很的淡定。   只有怀瑾,看什么都十分新奇。先摸摸身子底下的椅子,又摸摸桌沿上刻着的花纹;看完雕花的窗棱,目光又移到了墙上写着菜谱的水牌。   到底是小孩子,对着吃及和吃有关的一切都有着极大的兴趣,他想去墙边仔细观察水牌,自己又不敢去,最后就拽上了呦呦。   恰好呦呦不想再听谭丽娘和花易岩翻旧账,就陪着怀瑾过去了。过了一会儿,陶陶和怀宇也过来了。想来都是和呦呦一样的心情吧。   同福楼作为全栎阳最大的酒楼,自然有些与众不同的菜色,而且这些菜色都有着很好听的名字。“步步登高”,端上来发现原来是竹笋炒排骨,“花好月圆”是虾仁炒鸡蛋,除了这两个,谭丽娘又做主点了一道杏仁佛手一道合意病,最后自然少不了花易岩口中的烤肉。   吃过这一顿践行饭,从县里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不早,谭丽娘带着陶陶给怀宇收拾着行李,进考场时已经算是中秋,考寮里整日不见阳光更冷,因此带上了前几天才做好的夹棉长袍。   吃食的话谭丽娘本想依照陈士梅那个时候带些炒面粉或者油茶面,但是呦呦觉得太干,吃下去肯定不舒服,于是她苦思冥想了三天,想出了一个办法,将面粉、白糖、鸡蛋和在一起,然后揪成拇指度大小的小球放在油锅里炒,炒到表面金黄就行了。   这样一粒粒的小东西既不用担心被考官怀疑作弊,又因为沾了油有了热量,随时都可以吃,简直方便至极。   谭丽娘听了后尝试了一次,果然比干粉好得多,不住地夸奖呦呦聪明能干,怀宇甚至还对她行礼表示感谢。   呦呦红着脸连连摆手表示不用。陶陶站在一旁打趣她居然还知道谦虚了,呦呦的脸更红了,她实在是受之有愧啊,可是她总不能说这是来源于千百年后旺仔小馒头的做法,只是因为没有烤箱,改版成了用油炒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怀宇提着两个包袱和早已经约好的隔壁的张志林一起上了花易岩的马车。谭丽娘和张婶一人守着一个车窗,对着里面的怀宇和张志林殷殷叮嘱。   而花易岩和张大壮则站在车前无奈地看着两个母亲将说过很多遍的话车轱辘般又说了很多遍,直到花易岩出声提醒她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住店了,两位母亲这才退开。   “这是志林头一回自己出远门呢。”张婶拿着帕子擦了一下眼睛,恋恋不舍。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谭丽娘附和着,看着马车越走越远,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哎呀,要不就说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张大壮并没有两位母亲这般离愁别绪,“两个孩子是出去考试挣功名去了,将来中秀才中举人中进士,你们就是秀才娘举人娘进士娘,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说完甩着袖子回了自己家。   “啐!”张婶被张大壮的话气得对着他后背啐了一口,“就会嘴上说,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可不是我!”   谭丽娘看这对夫妻俩斗嘴,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婶回过头看她,自己觉得也挺没意思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丽娘妹妹你别见怪,你说养这么大的儿子从来没离开过身边,哪能放心?”   “是。”谭丽娘也点头,“儿行千里母担忧,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就是不知道孩子们能不能想到咱么这份儿心。”   呦呦站在门口听两位母亲要开始了育儿经,连忙撤离,就怕一会儿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来。却不知道她才一走开,张婶就立刻改变了话题,问起谭丽娘她和花易岩的亲事来了。   怀宇不在家,怀瑾一个人没意思不想去学堂,呦呦也没有勉强他,让他自己在家里温书习字,而她则再一旁一边看书一边监工。   “姐姐,我长大也要去科考吗?”才写了两页字,怀瑾就开始溜号了。   “当然啊。”呦呦手里捧着花易岩之前买来的话本子看着,头也不抬地回答。   “哦。”怀瑾应了一声,就不再做声了。   呦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看他在认真写字,也就不再做声,继续看自己的话本子。直到她看完一话抬起头来,才发现怀瑾的字早就写完了,此时正捏着一直细羊毫笔在纸上画得入迷。   呦呦放下话本,悄悄绕到怀瑾身后待她看到他画纸上的人物,不禁大吃一惊。呦呦并不是吃惊怀瑾的“不务正业”,也不吃惊怀瑾笔下画的是刚刚的自己,她吃惊的是怀瑾的画技,这才多久竟然如此突飞猛进。   怀瑾的笔下,不仅画出了呦呦看书时的形态,甚至连表情都画出来了,虽然只有几分像,可是在他这个年纪能画出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如果能系统的学习,假以时日必定能有所成就。   “你们两个,别看了,出来吃瓜!”陶陶在门口撩起门帘叫了一声,“刚切好的西瓜,呦呦你少吃,吃两块就行了啊。”陶陶叮嘱她。   自从上次因为吃瓜吃多了导致上吐下拉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谭丽娘都不肯让她吃这些瓜果,就怕她再吃坏了。呦呦也知道自己吓到了她们,因此也不吵着要吃。   实在馋得慌了,就用那种可怜兮兮地目光看着,看一会儿就偏过头去然后用力吞一口口水,往往这时候不是谭丽娘就是陶陶心里不忍了,然后就准许她吃一点。呦呦达到了目的,也不装可怜了,喜笑颜开地吃起来。   ☆、第三十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在今天的三更中的任意一章留言评论,有红包哦。 稍后奉上第三更   第三十五章   第一天很快过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呦呦习惯性地摆了五只碗, 等到人都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怀宇不在家。呦呦苦笑一下, 把碗筷收起来。   怀瑾看了没急着吃饭,先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哥哥今晚吃什么。”   陶陶被他小大人似的样子逗笑, 知道他这是想念怀宇了。也难怪, 平时兄弟俩无论是上学还是在家总是在一起,怀宇不在家他一个人没意思了。陶陶摸摸他的头权作安慰,转头看向谭丽娘, “弟弟他们应该已经住店了吧。”   谭丽娘往外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吧,应该已经安顿下来了。”   不过实际上,花易岩的马车此刻正在官道上疾驰, 以期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个县城住店休息。   从谭家出来后,花易岩本来像往常一样打算直接走去往府城的官道,怀宇却突然撩开帘子同他说先去一趟县衙。   “去县衙?去县衙做什么?”花易岩不明白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子有什么事要去县衙。   怀宇默不作声, 明显是不打算同花易岩说。花易岩知道他心里有心结,干脆也不多问, 赶着车就往县衙去了。   到了县衙,张志林在车上等着, 花易岩带着怀宇去找了知县。知县一听说花易岩带着怀宇来了,立刻出来接见。别看从辈分上说知县长了花易岩一辈,但是花易岩官职比他大呀。要不是花易岩叮嘱说不让告诉丽娘, 他恐怕要隔三差五去家里见人了。   闲聊了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见花易岩说明来意,知县只能硬着头皮率先问起他们这次的来是做什么。   问到这个,花易岩也很无语,只好转头看向下首的怀宇。怀宇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知县行礼,紧张地吞了口口水,镇定了一会儿才说出他的来意,“想把户籍上的名字改一改,”怀宇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花易岩,“改成谭怀宇。”   花易岩要娶丽娘侄女这件事知县是知道的,听到怀宇要改名字,他原以为要改姓花,没想到竟然改姓谭。知县不由得也看向花易岩,想从他脸上得到些其他信息。   听到怀宇的话,花易岩本身也是一愣,他倒不是在意姓花还是姓谭,他是对怀宇这种想法的不可思议,以及,“你这种想法跟你娘说过吗?”   怀宇没想到花易岩提到娘亲,微微一愣,然后摇头。   花易岩想了想,转头看向知县,“我想同怀宇单独说几句话,您看……”   知县点点头,立刻带着人避到后堂去了。   等到知县离开,花易岩一直沉默着,很久没有说话。怀宇明显地能感觉到,他在生气。他想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都没有同你娘商量过,就这样自作主张,不怕伤她的心吗?还是说你是觉得,你娘要再嫁于我,你不愿改姓花才这样做的吗?”花易岩想着怀宇在怎么样也是个小孩子,因此极力压抑着怒气,然而他毕竟做了十多年的上位者,不怒自威的严厉无意间显露出来。   “不是,没有!”怀宇连连摆手,有点语无伦次,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我有仔细想过,既然他不要我了,那我也不比再与他有牵连。他现在已经是驸马了,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儿子。”   花易岩想了想明白了,谁说怀宇粗枝大叶心思粗糙,恰恰相反,他是个心思细腻重感情的男孩子。正是因为重感情,对陈士梅的感情深厚,所以在陈士梅背叛了家庭抛妻弃子后,对陈士梅的厌恶憎恨之情就越发浓重。   花易岩虽然能理解怀宇的心情,但还是决定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给他说明白,“你可想明白了,你如果还姓陈,就是陈驸马的长子,探花郎的儿子,这对你以后的科考之路有着百般利益。若是改了姓,别说姓谭,就是姓花,我一个辞了官的武将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果然是做过官的!北境之战的虎贲将军是不是就是你?”怀宇突然瞪起了眼睛,好奇地发问。   花易岩哭笑不得,“说正事呢,那个以后再说。我就问你你下定决心了?”   怀宇坚定地点头,“科考之事本就应该凭借自己的能力,不可弄虚作假,也不必借别人之力。我是我娘的儿子,我应该和我娘一个姓。再说,他当初本来就是入赘谭家的!”怀宇有理有据。   花易岩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让他去把知县找进来。等到知县进来后,花易岩将怀宇的话一说,知县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叹着气让人去改了怀宇的户籍,“秋闱的名姓早已经报上去了,这样,你拿着户籍,我再写封信给主考官,让他登记一下就好了。”   花易岩带着怀宇对知县道了谢,这才离开重新上路。走到衙门口的时候,花易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让怀宇去车上等他,他又回去了。   花易岩走回去找到知县,跟他打听“陈驸马的户籍”之事,知县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告诉他之前公主府的总管太监陈公公都处理好了绝对没有问题,花易岩这才告辞放心离开。   因为在衙门耽搁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因此花易岩带着怀宇和张志林在邻县投宿住店的时间也比谭丽娘预测的晚了许久。   赶了一天的路,两个孩子都十分困乏,连晚饭都是草草吃了一点就上楼睡觉去了。花易岩跟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房中有两张床铺,两个孩子睡了一张大床,自己睡了对面那张本来是给小厮仆人准备的小窄床。   再说回谭家这里,怀宇不在家,怀瑾也不愿意一个人睡,吃完饭磨蹭着在东屋不愿意离开。谭丽娘心疼小儿子,干脆就留他在东屋睡下,小家伙才六岁,六岁生日还没过,白天玩累了晚上还尿炕呢,不用遵守什么“男女不同席”。   临睡前怀瑾再一次提到“哥哥不知睡了没有”,让呦呦烦的闭上眼翻了个身。这没有电话和网络的该死的古代哟,通信如此艰难。   从怀宇他们离开,到秋闱结束归来,这中间最少要十天,一家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干。就算再挂心赶考的孩子,日子还是要过的。   怀宇离开的第二天,怀瑾还是去上学了,背着刚好到臀部的书包,啪嗒啪嗒地出了门,手里还牵着隔壁的张家的小豆丁张志林的弟弟张志由。   两家母亲送走了两个孩子,一起走回谭家的院子。谭丽娘终于想起来院子里被雨浇塌的东厢房了。她之前同花易岩商议过,不打算修补了,干脆拆掉重新盖。不过,重新盖之前得先找人把这堆泥土和石头瓦块清出去。   院子里人来人往,土灰扬尘一大片,呦呦觉得吵又觉得脏,于是带着陶陶提前躲到了隔壁花家的院子。等到谭家院子开工的时候,好热闹的呦呦还是忍不住趴在墙头上看,同时感叹着幸亏上次下雨塌墙后就把房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了,不然这回肯定要砸个粉碎。   说起来,要不是上次下雨之后谭丽娘带着她和陶陶清理东厢房,呦呦也不知道东厢房里又那么多宝贝。各种前朝的书画珍本,古玩玉器,甚至还有一座和呦呦一般高的青铜鼎,简直就是一座小型藏宝库。而这些宝贝就那么暴露在东厢房的空气中,既没有盒子也没有包装,如果不是谭丽娘一一说明,她都不知道这些东西价值几何。   难怪谭丽娘将谭家的生活水平只维持在温饱线上,还是通过典当她的首饰和一些常见的书本,这分明就是在“装穷”啊。还是那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的宝贝随便一件都夺人眼球,如果被人知道这一家一大四小孤儿寡母藏着着这么多宝贝,啧啧,不敢想象会招来多少灾事。   现在,那些宝贝都在谭家西屋的书架后头藏着。谭丽娘叮嘱再叮嘱,要四个孩子守口如瓶,不可以让家人以外的人知道这件事。   工人们分成了两组,一组从废墟堆中挑出还能用的完整的砖瓦石块留下来垒好以便下次使用,另外一组又分两小队,一队用铁锹铲土,一队推着独轮小车,将一车车的沙土清出院子。   呦呦趴在墙头上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从墙上下来了。   陶陶正坐在屋檐下看书,丝毫不被隔壁院子的喧闹影响。陶陶越长大,同谭丽娘相像的地方就越来越明显,在谭丽娘的影响教育下,慢慢长成了动静皆宜的婉约女子,一颦一笑间,不经意流转着少女的娇俏。   谭丽娘从前年就开始发愁。这几年陶陶虽然出门少了,但是她长得好看这件事早很多年就被街坊四邻熟知了。这一两年也有不少人上门来说媒。谭丽娘不是嫌人家读书不够好就是嫌人家长的差,读书好长得也不错的,家里贫困欠下了一大笔债。   总之就是,各种不合适。   陶陶倒是无所谓,自在看书自在做事。最开始说到亲事的时候还会脸红,后来干脆脸红都没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还同谭丽娘一起挑拣。   对她这个样子,呦呦是又发愁又欣赏。发愁是因为古代女子可不像现代那么自由自在,就算在二十一世纪的种花家,女子过了适龄年纪仍然独身都会被人说说点点,何况这被封建思想禁锢的古代?又不能像上一世似的,用一句“关你屁事”怼回去。   说欣赏,是因为陶陶这种心态实在太难得,不患得患失从从容容地面对任何一件与自己与家人相关的事情,这种心态,即便是有着现代灵魂的呦呦也很难做到。   或许是呦呦的注视太过热烈长久,陶陶很快就抬起头来,看向呦呦,“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呦呦从墙边走到屋檐下,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第二把椅子,干脆一撩裙子在陶陶旁边蹲了下来,仰着头问她,“姐姐,你到底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呢?”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正在看书的陶陶感受到呦呦的目光, 问她做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   呦呦在她身边蹲下来, 问出自己心里的疑问,“姐姐你想要找什么样的夫君?”   陶陶没有立刻回答呦呦的问题, 而是把她拉起来,将自己的椅子让出一半来让她坐下,“又蹲在地上, 小心被娘看到又要唠叨你。”   呦呦这才发现, 陶陶坐得椅子要比自家的宽多了。她站起来在椅子上坐下,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睁大着眼睛等待陶陶的答案。   陶陶找了一张书签夹在正在看的这页, 然后把书合起来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又提起茶壶给姐妹两人各自倒一杯水,才回答呦呦的问题,“我也不知道。”   这算什么答案嘛!呦呦嘟着嘴不满意。   陶陶知道她对着这个答案不满意, 喝了一口茶水后,才慢慢解释,“我是真不知道。娘说的那些我也很赞同, 但也不是必须,长得好看不好看的, 只要不丑就行。是不是读书人也无所谓,但是得有一技之长, 能养家养得起我和孩子们。至于其他的都无所谓。”   “怎么能无所谓呢?总得有个标准吧,比如长相这个,是喜欢方脸啊还是喜欢圆脸, 身材这个高矮胖瘦啊,不不不,胖这个就算了,矮也不行。不一定非要读书人?那士农工商,地主?不要吧,工匠?应该会有手艺,商人呢?商人重利轻别离,还是算了。其他的呢?上面那些都不是必须的,那总得有一样必须的吧?”   陶陶被呦呦这一段话说的笑了起来,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一下呦呦的,“我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呢?难道说,你盼着我赶紧出门子好给你说亲?”   “别闹!”呦呦完全不在乎陶陶的打趣,假装板着脸,“严肃点,说正事呢!”   “好好,说正事。要是一定说一个必须有的条件,那就是平等和尊重吧。”陶陶目光落在地面的一处砖缝。   啊?这下轮到呦呦吃惊了。她从来没想过陶陶居然会把平等和尊重作为婚姻中衡量另一半的标准。这下可难办了,这两个标准别说在直男癌和大男子主义遍地的古代,即便是在现代,谁也不敢保证对方就是这样的人吧?   “你看,”陶陶笑了一下,摊手,“你也觉得很难吧。”   是很难。呦呦看一眼陶陶摊开的手心,陶陶的手说不上“指若削葱根”,也是修长圆润的,指尖还有着薄薄的茧子,是做绣活时捏绣花针磨出来的。   呦呦伸手握住陶陶的手指,安慰她,“别着急,一定会遇到的。”实际上,这句话说出来呦呦自己都不相信。   陶陶用另外一只手覆上呦呦的,对她笑一笑,“娘有没有跟你说?她说等她和花叔叔成亲后,就将你写上花家的族谱,这样一来花家也算后继有人,等你再大一些,就给你招赘,找个小女婿天天听你的话。”最后一句在打趣呦呦   谭丽娘没有跟呦呦说过,倒是花易岩曾经表示过这样的意愿。呦呦想了想,对陶陶说:“姐姐,要不你也招赘吧!娘和花叔叔肯定乐意的!我无所谓。”   呦呦是真的觉得无所谓,她觉得,以自己在新世纪锤炼过的胸襟应该能接受古代的不平等,但是陶陶不一样,陶陶又这样的想法,她就一定要帮陶陶实现。   “傻丫头,这种事有什么好让的呀!”陶陶没想到呦呦会有这种想法,乐得不行,她用手指点点呦呦的额头,“你以为招赘就好啊!愿意做上门女婿的,要么是家中不如意娶不起妻要么是唯唯诺诺担不起事,就算一时迫不得已入赘了,等以后有了机会发达……”   陶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姐妹俩都懂。若是遇到一个陈士梅那样的,招赘还不如嫁人。   “做女人,怎么就那么难呢?”呦呦忍不住感慨。   “是啊,太难了。”陶陶附和着。   等到中午时分,谭丽娘过来找两个人回家吃饭。姐妹两人携手回家,一进院子,立即感觉不同,废墟被清除出去,露出青石板地面。地面上三面墙的痕迹还清晰可见。清理出来的还能管用的砖瓦石块堆积在墙角。整个院子都豁然开朗了。   午饭过后呦呦难得的起了睡意,在西屋的炕上睡着了,如果不是陶陶怕她晚上睡不着叫醒了她,大有睡到天黑都不醒的架势。   “你看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再这样下去要变小猪了。”陶陶把呦呦拉起来,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拿一块湿帕子给她擦脸。   呦呦闭着眼睛享受着陶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服务,等到她擦完了才睁开眼,“我知道你嫉妒我干吃不胖,哈哈哈哈!”呦呦做出仰天长啸的样子。   说来也奇怪,同一个爹妈的两姐妹,一个干吃不胖好几年了才养起一点儿婴儿肥结果一场病又回到原点,另外一个呢,吃的不多还长肉属于喝凉水都胖的那种。   陶陶被呦呦的话和笑气到,将手里的帕子往她手里一塞,下炕穿鞋走了,“自己把帕子投出来!”   呦呦哈哈哈笑着对陶陶做鬼脸。   日子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二,一大早谭家还没吃完早饭隔壁的张婶就过来了,也不说什么事,就坐在谭家的椅子上看她们吃饭,谭丽娘请她再吃一点她也不答应。   最后还是呦呦想起来的,今天十二了,不止怀宇进科场了,张家的志林也进了。张婶这怕是紧张得在家呆不住,所以过来想找谭丽娘说说话。哪知道谭家人从大到小都想平常人一样一点也不担心。   吃完了饭,谭丽娘找出茶叶来沏水给张婶,笑着安抚她,“张嫂子也别紧张,他们考三天呢,难道你这三天都不吃不喝?别没等孩子回来,大人先倒下了。”   张婶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没听进去,“丽娘妹子,你再跟我说说他们都怎么考,我忘了。”   帮着陶陶收碗收桌子的呦呦听了心中万千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论古代还是现代,父母们对考试总是那么重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人之常情,一次考试可是关乎孩子的未来发展呢。像谭家这么淡定的倒是成了少数。   呦呦曾经问过谭丽娘为什么她看上去那么淡定。谭丽娘的答案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又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家中人考过那么多次,早看开了。末了,又补上一句:就算这次考不好还有下次,咱们太过重视容易给怀宇造成压力,反而考不好。   呦呦当时不知要说什么好。只觉得谭丽娘的思想太超前了,有这样的娘,真是何其有幸啊!   现在听到张婶让谭丽娘讲讲科举的事,她也十分好奇,收拾桌子的动作就变得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等到收完这些就立刻回了屋子,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花绷子装出做绣活的样子,实际上正支着耳朵偷听他们讲话。   这是陶陶教给她的办法,在她偷听很多次同时被抓包很多次之后。陶陶告诉她根本不必偷听,“娘很多事并不打算瞒着咱们,只是又外人在的时候要装装样子,比如拿一本书或者花绷子。”   谭丽娘跟张婶说的是这个朝代的科举制度。呦呦听了觉得和种花家明清时期的科举制度差不多,区别不大。从八月十二早上开始进考场,辰时正就是上午九点关闭考场大门,不进不出,一直到八月十四晚上申时末,也就是下午五点,考场大门再次开启,考生们从里头出来。   “这三天吃喝拉撒睡都在考场里头?”张婶问。   “对,都在里头。每个考生一个小房间,里头有蜡烛还有火盆,好歹晚上不冷吧。”谭丽娘说着也叹气,就算她看的再开,也免不了对孩子的担心。   “你说,孩子们念个书怎么就那么难呢?”张婶又感叹了一句,语气里全是心疼和担忧。   呦呦捏着手里的花绷子在心里暗暗点头。自古以来读书都很难,只是古代读书成本更高罢了,先不提笔墨纸砚的花费不是平常人家所能负担的,光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枯燥与寂寞,就足够让更多人望而却步。也许正是正是因为这么多的困难,所以一旦科考成功,得到的回报也相当大。   两位母亲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呦呦已经不想知道了,她把花绷子放下来,悄悄退出东屋,躲到了西屋。西屋里,陶陶正在书案上描花样子,听到声音抬头,对着呦呦笑了笑。   呦呦也不去打扰她,随手在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看书。虽然她更想去炕上靠着靠枕看,可是一想到自己这种沾着枕头就着的体质,她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椅子。   不过,书翻了没两页她就看不下去了,心里头有事想着,怎么可能认真看书。再转头看到坐在书案前认真描花样子的陶陶,只能自叹不如。   然而等她凑近了看到书案上摊着的几张被画坏的花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陶陶和她一样,心里并不安稳。   听到她的笑声,陶陶无奈地放下手里的画笔,“本来想画几个花样子,心里总是静不下来,画坏了好几张了,浪费。”   呦呦点头,“我刚还想说呢,到底是姐姐,就是不一样,没想到和我一样,静不下心来。”   陶陶像窗外看了一眼,天空碧色如洗,风轻云淡的,“也不知道中秋节能不能回来过。”   呦呦在心里头算了算,“可能不行吧,就算能赶回来,也要十六早上了。”同时再一次在心底埋怨这个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的该死的封建社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奉上,记得留言评论哦,有红包!   ☆、第三十七章(捉虫)   第三十七章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到了八月十四那天, 虽然人还没回来,但是呦呦明显地能感觉到家里的气氛轻松多了, 甚至还有一些欢愉,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期待。   因为今年一家子都在操心怀宇科考的事和谭丽娘与花易岩的事,所以没有来得及自己打月饼, 只好去集市上买。   十五那天早上, 谭丽娘早早起床甚至来不及吃早饭就带着陶陶去集市上采购了。她也是晚上才想起来家里什么都没有,一点过节的样子都不像,更何况还要给怀宇庆祝考试结束, 虽然成绩还不知道,但是能熬过来就是好样的。   八月十五是中秋节,集市也只开半天。说是半天,其实不到午时集市基本就关了门, 毕竟做生意的也要回家过节不是。   谭丽娘带着陶陶买了不少的水果蔬菜鱼肉排骨,还称了两斤月饼,另外想起来呦呦最近每次在早晚两餐之间就喊饿, 又买了几样点心算是给她当零食。等一切都置办齐全了,这才和陶陶往回走。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就看到呦呦的身影。   呦呦一看到谭丽娘和陶陶, 就快步跑过来先接过陶陶手里装水果的篮子,然后又想去拿她手里提着的一条鱼, 被陶陶躲过去了,“水果篮就很重了,剩下的我拿。”说着又从谭丽娘手中接过那个装着点心和月饼的篮子, 母女三人一同向前走去。   怀宇和花易岩还没有回来,家中人不齐,谭丽娘中午只做了三个菜,红烧鱼、炒青菜、粉皮拌黄瓜,再加上月饼和新蒸的大米饭,一大三小四个人就算是把这个中秋节过完了。吃饭的时候谭丽娘还安慰三个孩子,“别着急,等明天怀宇回来,娘再做好吃的给你们。”   因为怀宇不在家只能自己上学背书写字树胶的怀瑾本来就十分想念怀宇,听到谭丽娘的话立刻用力点头,念叨着:“哥哥快点回来,吃好吃的带我一起去上学。”   按照传统,中秋节的晚上是要赏月说古的,然而家中人不齐,谁也没这个心思,干脆把中午剩下的饭菜热一热,随随便便吃了一点,就吹灯休息了。   然而虽然熄了灯,但是比每天就寝时间早了很多,呦呦并没有立刻入睡,在炕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慢慢有了睡意。半梦半醒间,呦呦仿佛听到有人敲响了大门。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幻觉,刚想翻个身继续睡,睡在她身边谭丽娘做起身来,听了一会儿开始穿衣。呦呦睁开朦胧的眼睛,叫了一声娘,谭丽娘立刻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呦呦看她摸黑下了炕,也不点蜡烛,借着月色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样东西,悄悄开了门出去。呦呦看得清楚,谭丽娘拿着的是一把匕首,连刀刃带刀柄一尺多长,在月光下越发冷硬,让人心生恐惧。   呦呦激灵一下彻底醒过来。她睡迷糊了还以为是在治安良好的现代,完全忘记了她们家现在是一家子妇幼,唯一一个算男子汉的怀宇也不在家。这么想着,呦呦也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下了炕连鞋子都没穿,跑到厨房挑了一把趁手的菜刀,出门去了。   她们这一串动作将睡在最炕梢的陶陶吵醒了,也跟着起身,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呦呦拦下来的。不能倾巢出动啊,要是有个万一,得留人照顾怀瑾呢。于是她对陶陶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和娘出去,让她去照顾怀瑾,陶陶点头,小声叮嘱她要小心。   呦呦跟着谭丽娘走到门口,被一把扒拉到她的身后,她一手紧紧握着匕首刀鞘,一手紧紧握着刀柄,两只手臂都青筋暴起。谭丽娘紧张的情绪感染了呦呦,使她也紧张起来,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握紧了手里的菜刀。   谭丽娘站在门后,轻声问外头的人,“谁呀?”   “娘,是我们,怀宇。”   “丽娘妹妹,是我们回来了。”   两道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接着就是两个金属落地的声音,外面的两个人立刻紧张地问发生了什么。   谭丽娘和呦呦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手上的力道也跟着卸下来,两个人手里的刀就先后掉了下来。花易岩和怀宇在外头叫了好一会儿,谭丽娘才回过神来,想要迈步去开门,却发现自己的腿是软的,身上都是冷汗,只好先开口安抚门外的两个人。   “没事,手里的东西掉了,你们等一等,我来开门。”谭丽娘的声音中都是颤抖。   谭丽娘站了一会儿就缓和过来,慢慢走过去把门栓卸下来,把门打开,借着月色看清花易岩和怀宇的面孔,“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了?”又只看到两个人,就问,“志林呢?怎么就你们两个?”   “志林已经回家了。”花易岩眼尖地看到地上的匕首和菜刀,眼睛暗了一下,不过因为夜色的遮挡,没有人发现罢了。   花易岩推了一下身边的怀宇,“好了,你们快回家休息吧,考了三天又忙着赶路累坏了,明天早上不要叫他,让他睡。”   怀宇是真的累极了,本来就是强撑着精神叫门,现在花易岩一说他立刻觉得眼皮下面挂了石头。谭丽娘心疼他,让他赶快回屋去休息,呦呦怕怀宇走到一半睡着了,就伸出手牵着他往正房走。   门口只剩下花易岩和谭丽娘两个人。虽然两个人都快成亲了,但是谭丽娘有时候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同花易岩相处,大概是中间缺失这十年让她心中没了底气。   花易岩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叹一口气,迈开步子从谭丽娘身边走过。谭丽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过去,发现他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的匕首和菜刀,然后直起身问她,“你经常备着这些东西吗?”   谭丽娘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这才发现呦呦刚才跟过来的时候居然是带着菜刀的。谭丽娘露出一个苦笑,“没办法。”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一片清凌凌的,映出眼睛里一汪清澈的甘泉。月光下的谭丽娘身上的气质就像这束月光一样,孤寂、清冷,让人忍不住想要拥抱她,温暖她。   花易岩的确这样做了。他用他的手臂拥抱了她,紧紧的,十分用力,想要将她整个人都嵌进自己身体里。   被拥抱了的谭丽娘先是一愣,过了片刻,大概是因为夜晚让人安心,她做出了一个平时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动作,伸出手搂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颈窝,感受这阔别十年的温暖。   在看到大门口的情景时,呦呦一只脚已经塌出了门外,一声“娘”被她及时吞回肚子里,然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呦呦慢慢收回自己的脚,悄悄退回房里,生怕弄出一点点动静打扰到两个人。   十六那天早上,平时热闹不已的谭家静悄悄,所有人来来往往都特别小心,就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说话都是用口型和动作比划。因为在谭家的西屋炕上,睡着在考场里苦熬了三天,又连夜赶路回家来的怀宇。   安安静静的一上午过去了,怀宇还没有醒来的迹象。谭丽娘过去查看了几次,甚至还把手放到怀宇的鼻子下方感受一下他的气息,确定呼吸正常才又悄悄退出去。   这天的早饭和午饭都是特别简单的咸菜和粥,就等着怀宇醒来做几个好菜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   怀宇一直睡到了午时末未时初。看到他朦胧着睡眼走出来,谭家这才开始有了动静。   “醒了呀?有没有不舒服?肚子饿不饿?睡饱了没有?”谭丽娘抓着怀宇的手连串问了好几句。   怀宇被谭丽娘抓着手,也用另外一只手握上她的,一句一句地回答她的问题,“没有不舒服,就是太累了多睡了一会儿,已经睡饱了。家里有没有吃的?我饿了。”然后看看外面的时间,又添了一句,“先随便吃一点垫垫肚子,晚上娘给我做好吃的吧?”   怀宇难得撒娇,谭丽娘当然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把一直温着的稠稠的多加了很多瘦肉的瘦肉粥给怀宇端出来,又拌了一盘小白菜给他,点上点儿麻油花椒油,撒一点儿细盐和芝麻碎,生津开胃。   怀宇坐在西屋的炕桌上吃着,谭丽娘就在对面看着,旁边挨着陶陶,地下的椅子上坐着呦呦,就连怀瑾都依偎在他身边。怀宇突然觉得心口像浇了一桶水,涨涨的湿湿的,连带着他的睫毛上也沾了水汽。这样的一家人,真好。   怀宇睡醒了,一家子也就不必再轻手轻脚做事轻声轻语说话了,接下来的半个下午,全被用来准备食材做晚饭了。   小鸡炖蘑菇、红烧排骨、韭菜炒鸡蛋、一鱼两吃、三色萝卜丝,凉拌土豆丝,还有一碟月饼和一碟地瓜饼。虽然都是很家常的饭菜,但是怀宇依然吃的十分高兴。他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念叨,“还是娘做的饭菜好吃。对了,还要谢谢小妹想出来的炒面豆的办法,一口一个可方便了!”   “好吃就多吃一些,”谭丽娘给怀宇夹了一筷子菜,“还想吃什么跟娘说,娘给你做。”   “这些就很好,反正我以后一直在家,不着急。”怀宇拿起一只月饼掰成两半,咬一口,“枣泥儿的?有点甜。”   “甜呀,那给你这个,哥哥,这个是五仁的。”呦呦麻利地将自己手里才掰开的五仁月饼同怀宇交换,还十分大方地说:“我不嫌弃你。”   呦呦不爱吃五仁月饼,她觉得里面的青红丝有一股怪味,辣不辣甜不甜的,不好吃。怀宇倒是不介意同她交换,不过她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气,怎么那么欠揍呢?   谭丽娘倒是关心起另外一件事了,“一直在家里?什么意思?没考好吗?”按照她所知道的的,秀才考中了以后是要去县学里读书的,怀宇这么说是因为考得不好吗?   “没有没有,”怀宇立刻摆手,他先是偏头看了一眼花易岩,然后才转头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以后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不分开,想吃随时就能吃。”   谭丽娘这才放下心来,“好好,以后一直在一起。”过了没片刻,又改口,“哪能一直在一起,等你考中了举人就要去府城读书呢。”   呦呦看着本来好好的气氛转眼就要伤感起来,立刻打断她,“哎呀,以后再说以后,说不定过些年我们也能搬到府城去住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花易岩突然开口,“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商量个事,定个固定的更新时间 A早上八点到九点 B中午十二点到十四点 C晚上八点到八点半 D以上随意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怀宇院试结束了, 谭家, 或者说花谭两家的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被提上议程。   古人成亲本来是有三书六礼等等诸多繁杂程序的,花易岩也说要将这些所有的步骤全部走完, 要风风光光地澄清。但是谭丽娘反对。   “再嫁而已,何必搞那么多繁复的事情,怪累的。”谭丽娘一边缝衣服一边说, “再说, 那么多人看着,怪不好意思的。”她手里的衣服是花易岩的,不知道他怎么弄得, 肩膀那里刮了好大一个口子。   呦呦却很不同意,“那不一样啊,仪式感很重要嘛。而且……”她想说“你是再嫁但是花叔叔是第一次娶”,不过后来怕谭丽娘尴尬就改口了, “而且,人家想看嘛。我长这么大,都没看过你成亲的样子。”   “妹妹你当然没看过了, ”怀宇手里攥着一本书坐在炕边的椅子上说,“娘成亲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没有我, 也一样没有你!”呦呦立刻顶嘴回去。   怀宇想说不是,但是想想又的确是呦呦说的那样, 只好悻悻地闭嘴。   陶陶之前被呦呦洗脑过,也知道如果就是简简单单地从这个院子住到那个院子,或者在两家院子中间的墙上开个门就算成亲的话, 也太简单了。这样对花叔叔是很不公平的,而且其实她也很期待看一看母亲的婚礼,就像呦呦说的那样,“上次没看到,这次一定要看到娘穿嫁衣的样子才行。”   因此陶陶也帮着呦呦劝谭丽娘,虽然话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车轱辘话,不过到底劝得谭丽娘心动了。不过她依然觉得不用大操大办,提出了“就简去繁”的要求,“小定大定这些都在一天办完了吧,然后下个月找个吉日成亲就行了。”   呦呦知道再劝也不会有特别好的办法了,就闭上嘴不再多说,然后看向哥哥姐姐。可是呦呦都说不出话来,本来就不够伶俐的陶陶和怀宇也没什么能说的,至于小怀瑾,只知道成亲好玩有好吃的,什么都不懂。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甚至没用花易岩说一句话。当然,说了也没用,最后他也要听谭丽娘的。呦呦觉得,她这一世的爹,恐怕要和上一世的爸爸一样,“夫人为尊老婆最大”了。   花易岩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行动力却是十分迅速的,八月十七上午得到谭丽娘的准话,下午回去他就去查了黄历,查到八月十九就是个吉日,宜结亲宜嫁娶,就将定亲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九。   “八月十九?这也太快了吧?”晚上吃饭的时候谭丽娘皱眉,“什么都没准备好呢。”   “不用你准备,全都交给我就行了。”花易岩咬了一大口满口,含糊着说。他吃饭的习惯还像是在军营似的,又快又急。谭丽娘说过他好多次,怕吃太快消化不好,不过他总也改不了,她也就随他去了。   呦呦一边吃饭一边在心底偷笑:还说不用讲究呢,心里不是一样很看重?不然为什么要准备?   到了八月十九那天,早上辰时正吉时一到,一挂大红色一千响的鞭炮在谭家大门前点燃,媒婆带着十几个小伙子抬着三牲大雁、清酒白酒、粳米粟米、蒲苇卷柏、布匹首饰等,伴着欢快的唢呐锣鼓音走进谭家的大门。   呦呦发现,花易岩找的媒婆竟然是上次那个给沈秀才提亲的祝婆婆,这位祝婆婆也是个人才,前后两次到谭家来竟然一点都不尴尬的,而且还喜笑颜开的。不过想想就明白了,花叔叔肯定给了很多的辛苦钱。   头一天晚上芷兰二舅母就来到了谭家,早饭过后帮着谭丽娘梳了一个同心髻,换上一身水红色的衣服,就扶着人去了西屋的炕上坐着。   “今天是你定亲,你什么都不要操心,都交给我和陶陶。”二舅母拍着谭丽娘的手,笑着说。   谭丽娘也笑,同二舅母到了谢,又叮嘱陶陶好好帮着二舅母,“多学着点儿,你二舅母可是主持中馈的能人!”   二舅母安顿了谭丽娘,站在在堂屋门口接了祝婆婆进屋,又叫跟来的一个叫喜鹊的丫鬟给抬聘礼的小伙子们发了一人二两银子的红包,小伙子们本来就嘴甜,得了这么重的红包,好话更是不要钱地说。   祝婆婆走形式一般地问了名然后换庚谱,再将聘书礼书交给二舅母,今天的事情就算大功告成了。   芷兰舅母将祝婆婆请到东屋的炕上,炕桌上摆着点心果脯,又亲自倒了一杯茶给她。祝婆婆受宠若惊一般接了,这可是知县老爷的二儿媳妇,亲自给自己倒茶,这件事值得她说一辈子。同时在心底叹气,以前怎么就没听说这位谭娘子是知县的侄女呢,居然还猪油蒙了心地替沈秀才说亲?幸亏没说成。   “辛苦祝婆婆了,”二舅母请她喝茶,“两次的事合在一天,没见过吧?”然后不等祝婆婆接话,径自说下去,“我和孩子们也说,这也太简单了,不能这样,可是没办法,丽娘妹子觉得太麻烦,只好拖累祝婆婆您了。”   这话听上去十分客套,可是祝婆婆可不敢这么想,只能把话留在心里过后慢慢琢磨,嘴上赶快答应着,“哪里,二奶奶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的,能为谭娘子的婚事出力,是老婆子的荣幸呢。”   屋里人客气的说着话,作为准新娘子,谭丽娘本来是应该躲起来的,不过她自己觉得没那么多讲究,只在送聘礼的人来的时候躲在了西屋,等人走了就又出来了。   谭丽娘来到东屋,先同芷兰二舅母行了礼,又对祝婆婆谢道:“辛苦您老人家了,请了镇上酒楼的厨师,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谭丽娘他们在屋子里说着话聊天,呦呦在院子里绕着花易岩送来的聘礼转圈。   花易岩送来的聘礼着实不少,一共五个担子,一个担子两头各一个箱子。第一个担子是猪牛羊三牲和一对用来代替大雁的野鸭子。第二个担子是清酒白酒各两坛,即便封着泥封呦呦都闻到了酒香,大概代表着“久久”吧,呦呦想。   第三个是粟米和粳米,呦呦抓了一把看看就放回去了,看不出好坏。第四个则是蒲苇卷柏,这个她知道,寓意着夫妇恩爱好合、忠贞不渝,第五个则布匹首饰,相对来说,这个才是最实惠的,毕竟是真金白银呢。   呦呦惊奇地发现,野鸭子居然还是活的,两只鸭子被绑住了双脚和嘴,只有眼睛在滴溜溜地瞪人。跟在身后的小尾巴怀瑾说,是花易岩昨天去山那头的湖边抓的,语气中满是羡慕和佩服。   “就你知道!”呦呦捏着怀瑾的鼻子逗他。   “其实我也想去来着,不过叔叔不带我,只带了哥哥去。”怀瑾的语气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和怨念。   “那是因为哥哥刚考完试,需要放松。等你考中了秀才,叔叔也会带你去的。”呦呦一边劝解着怀瑾一边往前走着看。她对酒米没什么兴趣,直接来到装布匹首饰的担子跟前。   花易岩送来的布匹一共十匹,棉绢丝纱各种布料都有,大红水红鹅黄竹青湖蓝各两匹,另外还有一束二十四色的丝线,首饰除了金簪金戒指金手镯金耳环之外,还有一套碧玉做的,成色看起来比上次花易岩送的玉簪还要好。   这些东西看起来完全不像栎阳县能有的东西,应该都是在府城买好了回来的。看来花易岩这次去府城也没有闲着。呦呦正在端详着这些东西,大门外突然走进来二舅母带来帮忙的名叫喜鹊的丫头。   喜鹊从外头匆匆忙忙走进来,满脸的喜色,声音里透着一股兴奋劲儿,“小娘子快通秉,报喜的来啦!”   呦呦立在院子当中不明白,“啥?什么报喜的?”   “大公子考中秀才啦!第一名!案首!”喜鹊说完看着呦呦愣在原地不动,干脆绕过她自己小跑着进屋报喜去了。   呦呦愣在当地,眨眨眼,转头看向旁边的怀瑾,“她刚才说什么?”   “她说哥哥考了第一名。”怀瑾疑惑地看向呦呦,怎么好像不高兴的样子?哥哥考了第一名不好吗?   “案首?”呦呦又问。   “嗯,案首。”怀瑾点头给她肯定的答案。   呦呦看着怀瑾,然后笑容慢慢从嘴角扩散,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合不拢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呦呦大笑起来,伸手捏着怀瑾脸颊上的肉肉往两边扯,“怀瑾,你听到没有,哥哥考中案首啦!第一名!”   “唔腾得了!(我听着了)”怀瑾被呦呦扯着脸颊,含混不清地说。心想:原来姐姐不是不高兴,是太高兴啊。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老师教过的,怎么忘了呢?   此时屋里的谭丽娘、二舅母和祝媒婆也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二舅母高兴地拉着谭丽娘的手说恭喜,“你看,我就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吧,难怪一早上喜鹊就在枝头叫!”   “二奶奶您是在说我吗?我今天早上可没有上树!”喜鹊看着主人们高兴,也跟着凑趣。   祝媒婆非常精明,立刻下地对谭丽娘行礼恭喜她,“恭喜谭娘子,您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   谭丽娘听到消息后其实是懵的,一直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眨了下眼睛,立刻感觉到眼睫毛湿润了。   “你看你,哭什么!这是高兴的事啊!”二舅母看到谭丽娘突然落泪,知道她是高兴的,也被感染地有些想流泪,她掏出手帕替谭丽娘擦泪,“还是快一点吧,等一会儿报喜的人到了就来不及了,先准备几个荷包。”   这里话音刚落,外头就已经传来吹吹打打的唢呐和锣鼓声,送喜报的来了!   同时院子里响起一个男声,“呦呦,你娘呢?”是花易岩来了。   说着话,谭丽娘就已经出来了,花易岩看到她红着眼圈就知道她哭过了,不过现在人多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快步走过来,对着二舅母行礼,“二嫂,”又对祝婆婆点点头。二舅母和祝婆婆退后一步,花易岩上前快速握了一下谭丽娘的手。   “这是好事,别哭。后面的事交给我。”话音才落,报喜的衙役们已经到了门前。   花易岩立刻带着怀宇走上前去,怀瑾也小跑着跟去了,呦呦也想去,可是才迈开脚步就被陶陶抓住了,“别去捣乱。”呦呦只好站在陶陶身边抻着脖子往外看去。   外头一共来了四个人,一水的衙役皂色衣头戴皂色帽,打头一个举着喜报,身后跟着的三个一个吹唢呐一个打鼓一个敲锣,一路吹吹打打已经引了不少人来瞧热闹了。   怀宇上前行礼接过喜报,接着就由花易岩上前送上红包,几个衙役干这个都是老人了,伸手一掂量就知道里面有几分银子,然而今天的红包却是轻飘飘的,里面装的银票。几个人对视一眼,吹打的更加卖力了。   领头的那位对着花易岩和怀宇说了不少恭喜的话,又听说今天花易岩定亲,更是恭喜他们双喜临门。   花易岩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挽留着衙役们留下来喝喜酒。衙役们虽然很想留下来,但是还有公务在身,只能离开。于是花易岩就转头告诉怀宇去装些喜糖来给衙役大哥们。   送走了报喜的衙役,又撒了好些糖给跟来看热闹的小孩儿们,花易岩陪着怀宇一起回了院子。二舅母已经拉着祝媒婆去隔壁院子吃宴席喝喜酒了。院子里只剩谭丽娘陶陶和呦呦母女三个。   呦呦站在院子看着走过来的怀宇,才十一岁的小小少年郎,因为家庭的变故过早的成长起来,变得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稳重,读书也更加用功,所以才会有今天的收获。   转头再看谭丽娘,也是一副欣慰骄傲高兴的样子,眼中还泛着泪花。   怀宇走上前去,拉着谭丽娘的手,带着一家人回到屋里,然后怀宇请谭丽娘坐在椅子上,把喜报递给她看。谭丽娘看着看着,就又开始流泪,她一把拉过怀宇,激动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怀宇本来还在假装老成持重,现在被谭丽娘的情绪感染,也激动起来,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娘。”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呦:哥哥中了案首,就是秀才的头一名!恭喜他!(鼓掌) 怀宇:谢谢谢谢大家! 小木人:我什么时候上线? PS,今天才想起来高考的事情,不过已经结束啦!考生们可以放肆玩起来啦!也希望大家能像怀宇一样,金榜题名,考取自己喜欢的学校。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怀宇叫了一声“娘”, 然后从谭丽娘怀里挣脱出来, 咕咚一下子跪在地上,不等谭丽娘反应过来就咚咚咚磕起头来。直到他三个头磕完, 谭丽娘才反应过来,急忙将他拉起来,“你这个孩子, 这是干嘛呀!”   怀宇抬起头, 脸上挂着泪,“儿子能有今天,都是娘的功劳, 儿子感谢娘!”怀宇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却被堵在了喉咙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 ,只能低着头哽咽。   呦呦其实挺能理解怀宇的,如果不是谭丽娘支持, 怀宇最多只能在家里看看谭耀祖和陈士梅留下的书册,虽然听起来也很好,然而没有先生系统的传道授业解惑, 恐怕并不能有现在的成绩。这就是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的不同。   呦呦知道谭丽娘和怀宇都十分激动和高兴,她并不想破坏她们的情绪, 但是又觉得这才考秀才而已,要是后面中了状元, 这母子几个得激动成什么样啊?不过转念一想,也许中了案首再中解元,中了解元再中会元, 等到中状元的时候,说不定就就习惯了?   呦呦眨眨眼,将湿润了眼眶的泪水眨回去,看着一家人激动又兴奋,也在心底高兴,然后并不打扰他们,自己摸过被冷落的喜报看了起来。所谓喜报其实就是一张A5大小的红纸,在红纸的右侧中间用隶书字体写着“捷报”二字,上端印有一条欲飞的腾龙,下面是云山雾海,捷报内容十分简单,在正中央写有“北阳府栎阳县谭宗耀孙谭怀宇高中院试第壹名案首驰报鸿禧”,最左面落款是“鸿禧元年八月十九”。   这就是喜报呀,看着没什么分量,承载的却是全家的希望。就这么薄薄一张纸,却是通往仕禄之途的奠基石与开山斧。总得来说,就是开端良好继续努力。   呦呦眼尖地发现,怀宇的名字变成了谭怀宇。不对呀,她怎么记得家中四个孩子除了陶陶,剩下三个都被陈士梅劝说着姓了陈呢?是怀宇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吗?不过管它呢,她觉得这样也很好,他们是谭丽娘的孩子,陈士梅本来就是入赘的,他们本来就应该姓谭。   “娘,哥哥中了秀才,是不是要去县城读书了?”怀瑾突然出声问,他之前听夫子说,凡是考上了秀才的,都要去县城里的县学读书。   听到这句话,一家人也都看向怀宇。怀宇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正在用手背擦泪,看到大家都看自己,就放下手来,“暂时不去,就是去也要等明年春天。哥哥还能再陪你上几天学。”怀宇揉揉怀瑾的头顶,笑着说。   “哦,原来如此。”怀瑾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其实我自己也能上学,不过哥哥能一起当然最好。”怀瑾抿着嘴笑,似乎在不好意思。   一家人热闹高兴地谈论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直到喜鹊奉二舅母的命来叫人,这才想起来隔壁院子还有宾客要招待,于是停下说笑出了屋子去隔壁招待客人。   呦呦放下手里的喜报,跟着几人往外走,走到堂屋门口又停了下来,转身走进西屋,绕到书架后头在一堆的箱子里翻出一个大人巴掌大小的盒子。   盒子表面落了一层灰,没有上锁,就随便那么扣着。呦呦掏出手帕擦去上头的灰尘,然后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红纸,从上到下颜色逐渐淡去,慢慢有了岁月的痕迹。   呦呦拿起第一张,小心地展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也是“捷报”二字,接着往下看,整张捷报除了日期、考试名称和名字外,同怀宇的那张没有太大区别。不对不对!呦呦又看了一遍,发现了异样。名字!为什么陈士梅的捷报上的名字写的是“谭士梅”?   呦呦急忙放下手里的这张,拿起另外一张。陈士梅留在谭家的捷报共有两张,分别是乡试和会试的,两张捷报上的名字都是“谭士梅”,这是不是说明,陈士梅的户籍曾经在谭家?   “妹妹?走了。”陶陶走到一半发现不见呦呦,就返回来找,“去吃饭了。”   呦呦急忙把手里的纸张叠好放回去,盖上盒子扔进一堆箱子中间,答应着走出来。   “你在干什么?”陶陶看她从西屋出来,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发现。   “没事,想洗个手,刚刚摸了一把喜报,红纸掉色儿(发shai音)了。”呦呦转身去水盆里洗了一把手用帕子擦了拽着半信半疑地陶陶出门,“快走,我都饿了。”   花易岩开了流水席,请街坊四邻们来吃喜宴,喜宴的厨师是特意从镇上酒楼请来的,水平自然没得说。八个菜不止有猪肉,还有烧鸡肘子。做菜的香气早就传出去老远了,引得四邻们早早就过来等着开席,还一边聊着天。   来吃饭的也没有空手来的,各自都带了东西或者包了红包,不少人都羡慕谭丽娘命好,死了丈夫再嫁居然还能有如此的场面,这才订婚,等成亲恐怕场面阵势会更大。   当然,也有不少人说酸话,话语中的意思十分不堪,呦呦都翻个白眼一笑了之,表示“你们羡慕嫉妒去吧”。她甚至还无意间听到有人说,花易岩肯娶谭丽娘这个半老徐娘,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受了伤,生不出孩子了。   呦呦表示很无语。   不过最讨厌的还是那些自以为是的逗小孩子的人,“呦呦啊,你娘要嫁人了,不要你了。”这种话从花坛两家传出要定亲开始,就不断地有人问呦呦和怀瑾了——陶陶很少出门,怀宇大了她们不敢,就只能问两个“不懂事”的最小的。   怀瑾本来就胆小,用前世的话说叫没有安全感,被这些人一打趣,就开始转眼泪要哭出来,以为他们说的是真的。呦呦拉了他一把告诉他不要哭,“这是好事呀!咱们有爹挣钱给咱们花了,听说爹有很多很多军饷呢!”呦呦故意说得大声,让那些人看热闹的意图不能得逞。   一开始人们对呦呦的话还半信半疑,等到定亲那天,看到花易岩送来的东西,就都对呦呦说的话深信不疑了,然后就开始羡慕谭丽娘的命好。还有的人背地里训斥自家女儿,“你就活该是个没福气的,要让嫁给他你不干,说什么人家没有胳膊是个残废,现在知道了吧,后悔去吧!”   当然了,这些呦呦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在乎,反正人已经是她娘的了,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爹啦!   定了亲,接下来就要准备成亲的事宜了。   那天来吃席面的宾客都走了以后,花易岩趁着二舅母还在,把定亲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九月二十九那天,算起来正好还有四十天了。   听到这个日期的时候,二舅母一哽,“会不会太快了点儿?”说着用余光瞟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谭丽娘,见她只低着头默不作声,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不再多说,“你们自己商量好了就行。”   二舅母离开后,一家人终于得以放松下来。虽然自己家人并不需要做什么,但呦呦还是觉得挺累的,大概是因为要操心吧。她才把这句话说出口,立刻被谭丽娘和陶陶嘲笑了,“你操了什么心?除了吃就是玩的!”   呦呦反驳道:“我怎么就不操心了,我得操心我爹送来多少东西啊!还得帮着姐姐操心宴席琐事呢!”   谭丽娘为了锻炼培养陶陶的能力,让她跟着二舅母学习持家,二舅母则把这次事情的采买还有后厨琐事交给了陶陶,言说“如果能将这些事做好,以后自己出嫁自己当家就没问题了。”   到了定亲第二天清晨,花易岩将两家中间的墙壁临时开了一个门,说是为了方便往来。谭丽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墙已经拆了一大半了。   既然来不及阻止,谭丽娘干脆就随他去了,只叮嘱他快点弄,弄完过来吃早饭。呦呦看他一只手不方便,就带着怀瑾过去帮忙,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把把砸墙砸开的砖块捡到一旁,因为有了两个小帮手,事情很快做完。   洗了手和脸,掸去尘土,几个人回到屋里吃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花易岩突然想起来什么,抬头看向怀宇,“你中了案首后有没有去谢师?”   怀宇摇头,“还没,正在想准备什么礼物。”   花易岩又看向谭丽娘。谭丽娘接收到他的目光,不等他问就出声了,“打算从爹的藏书里选一本送去,再挑两匹你昨天送来的布匹给先生娘子。”   “不要送那个里的,”花易岩对书本没研究,并不多说,“那十匹布是从府城最好的布庄买的,那是给你的,我那还有两匹老板送的,你去挑一匹送过去。”   谭丽娘想一想,就点头同意了。   呦呦在一旁抿嘴偷笑,看来花叔叔已经开始进入当爹的角色了呢。   问完这些话,饭桌上就安静下来继续吃饭,直到呦呦最后一个吃完放下筷子,花易岩又期期艾艾地开口了,“那个,成亲的事,你准备怎么样了?”   呦呦收碗的动作一顿,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刚夸完你有了当爹的样子,合着刚那些话都是为现在这件事做铺垫哪。   花易岩要是知道她心底的想法,一定会喊冤枉的,他真没那个意思,他是真的关心怀宇的。   谭丽娘听到花易岩的问题一愣,“准备?准备什么?”   呦呦更像翻白眼了,还能准备什么?嫁衣啊!不过他们俩的事,她才不要多管呢,她收好了碗绕过坐在炕沿的谭丽娘下地穿鞋准备洗碗去了。   不知道屋里两个人最后怎么说的,反正等呦呦收好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东屋炕上平铺着一套大红色衣裙。上衣是立领宽袖右衽,胸前绣着并蒂莲蔓袖口绣着祥云,六粒蝙蝠盘扣整齐地系着。裙子是一条二十四幅湘裙,除了腰部的龙凤呈祥图,通体没有任何绣作。   走进了仔细看,这套衣裙应该已经有了些年头,布料的光泽颜色都黯淡了。   谭丽娘就站在衣裙前看着,她的脸上有一种表情,说不出是惆怅还是怀念。呦呦猜,这套衣服应该就死她十多年前的嫁衣了吧,那她此刻是否是在缅怀她逝去的青春和喂了白眼狼的感情?   “娘,还是重新做一套吧?”呦呦走上前,扶住谭丽娘的胳膊,轻轻地说,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思绪。   谭丽娘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向呦呦,抬手抚了一下她的头,然后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这套嫁衣,是你外祖母亲手做的,她说这上面有一个母亲对女儿最好的福愿。可惜,娘让她失望了。”   呦呦和陶陶分别站在谭丽娘两侧,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没等她们想出什么话来开解她,她突然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突然放下了什么东西。谭丽娘指挥着陶陶将炕上的衣裙收起来,又让呦呦去把昨天花易岩送来的两匹大红色布匹搬过来。   呦呦把布匹搬过来的时候,炕上的衣服已经叠好放在一边了。谭丽娘接过她手里摇摇欲坠地布匹放到炕上,摸了摸布匹的品质又拿起来借着窗外的光仔细看了看,“我看这匹布还是别动了吧,留着给你们姐妹俩做嫁衣,我还是另外再买些布好了。”十分舍不得的样子。   呦呦和陶陶对视了一眼,一齐开口,“就用这个!”   两姐妹相视而笑,呦呦让陶陶先说。陶陶也知道这些话还是她说比较好,呦呦毕竟还小,离出嫁远着呢。   “这是花叔叔给您的聘礼,您留给我们算什么呀!况且,我觉得您用这个颜色好看啊,这种大红色,最衬您这样白皙的肤色了。我就不行,不够白,呦呦更别提了,整天往外跑,都快成小黑妞了。再说,我的嫁衣已经做了一半了,不好半途改的。”   到底是大女儿,知道什么最能打动谭丽娘的心——嫁衣半途改换不吉利。谭丽娘听两个孩子都这么劝她,也就不再坚持,决定就用这两匹布做一套嫁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早上好!今天份儿来啦!传一张喜报的例图,大家随便看看就行。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四十天做一套嫁衣, 时间虽然有点紧, 但是赶一赶也就做出来了,比如裁剪和大片刺绣依然由谭丽娘亲自动手, 小块儿的刺绣就交给了陶陶,至于盘扣什么的,由呦呦动手。   听到这个安排, 呦呦瞪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什么?让我做?不怕我给你弄坏了呀?不行不行,这可是嫁衣, 马虎不得,我不干。”她不会盘呀,盘扣的线那么细又滑,总不听使唤, 太难了。   “你不干谁干?难道让你姐干?她忙得过来吗?”谭丽娘瞪起眼睛来,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花易岩回来之后, 她对呦呦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纵容了,大概是因为父母中总得有一个严厉的吧, “再说,你都八岁了, 你看看谁家姑娘八岁了绣只鸳鸯绣得和鸭子似的?赶紧给我学盘扣,学好了也算有个长处,省的说出去丢人。”   呦呦这是第一次被谭丽娘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和措辞训斥, 以往谭丽娘训她的时候都是略带些无奈的,呦呦也就当耳旁风听听就算了。今天这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因此呦呦觉得十分委屈,脾气又倔,干脆拧着身子转向一边不看谭丽娘。   陶陶在一旁看了个全程,忍不住摇头,这娘两个真是太像了,脾气一样的倔,好的时候呦呦恨不得粘在娘身上,不好了就谁也不理谁。母亲这几天来了月事心情烦躁,呦呦明知道还要往上撞,也是自找的。不过也不能任由母女俩这么僵下去,她扯了扯呦呦的袖子,让她服个软先道歉。   呦呦感觉到陶陶在扯他的袖子,往旁边躲了一下。人家难过着呢,才不要服软。其实呦呦不是不会,她很聪明,基本很多事情一看就会,只是她没有兴趣,又懒,所以才不愿意动。本想着这次也撒撒娇就躲过去了,哪知道谭丽娘突然严厉起来,还说出了“丢人”这样的话,让呦呦一时难以接受。   陶陶也没有办法,看了谭丽娘一眼,谭丽娘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管,她是下定决心要板一板呦呦的性子了,以前自己因为她身体不好娇惯着她,陶陶怀宇懂事也谦让她,怀瑾还小依赖着她,结果没想到养成了现在这副性子,要是以后再加上石头哥哥,还不得把人惯坏了?   呦呦别扭了一会儿,看到娘和姐姐谁都不理她不哄她,心里也着急了起来。你们倒是给我个台阶下呀?算了别人不给台阶,就自己搭个梯子好了。   呦呦拽过装绣线的筐里,从里头拿起盘扣用的线开始按照记忆中谭丽娘教过的步骤盘扣。心里还在安慰自己:你是娘你最大,你来月事了心情不好,看在你婚前综合症的份上,不和你生气。   谭丽娘在一旁冷眼看她拿起线绳开始动手,知道她服软了,因此也就慢慢消了气。尤其是当看到呦呦盘扣的步骤都对,而且盘出来的扣也很紧实好看,心底的无奈就又钻出来了——这个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懒,也不是说懒,她愿意做的事可积极了,不愿意做的就一手不沾。   如果她的想法被花易岩或者陶陶知道,一定会说:还不是你惯得!当然,可能只是在心底说,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母女两个虽然依然没有互相说话,可是气氛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僵硬了,呦呦遇到难处也会轻声问一句怎么做,谭丽娘裁剪衣料的时候也偶尔会用余光瞄一眼。   这种压抑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整天,在呦呦晚饭前砸核桃时因为心不在焉砸到手而消除。   呦呦又一个习惯,在下午的时候吃一点儿东西,尤其是核桃这种益智补脑的东西,她非常喜欢。因为上午的事情,一整天谭丽娘都没跟她说话了,虽然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了。   呦呦一边想着心思一边砸核桃,然后砸核桃的小锤子一滑,就砸到了她的左手食指。呦呦迅速缩回手,然后看着手指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皙变得青紫,然后肿起来。十指连心,她的眼泪迅速涌了上来,举着手指头仰着脸看向谭丽娘,眼睛里还包着一包泪,要掉不掉,可怜兮兮的。   谭丽娘看着娇娇俏俏地小女儿和那根已经青紫的手指头,心底一下子就软了,拉过呦呦让她坐进自己的怀里,握着她的食指对着吹气,不过也就只能暂时缓解下疼痛而已。疼痛过去,就变成了火辣辣的感觉,呦呦忍着眼泪哼哼唧唧。   谭丽娘心疼地无以复加,心底自责着自己不应该同呦呦质气,不然她也不会心神不宁砸到了手。   陶陶见状转身取来了家里常备的活血化瘀的药膏,用指尖挑了一块,涂到呦呦的指头上,然后轻轻地揉开,呦呦则把头埋在谭丽娘的怀里,抽抽搭搭的。   不是呦呦夸张,而是真的很疼,十指连心。这和以前手指被门缝夹了感觉完全不同,锤子砸下去的瞬间,呦呦是眼睁睁看着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躲,甚至都没有叫。   花易岩从外头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忍不住诧异,“这怎么啦?怎么哭了?”也不怪他奇怪,呦呦从来给人的印象都是活泼可爱的,好像每时每刻都十分开心,怎么突然受伤哭起来呢?   “砸核桃砸到手了,可能是太疼了。”谭丽娘抬头同花易岩解释,手却一直拍在呦呦的背上哄着她。   “哎呀,那,得多疼啊。”花易岩也心疼起来,却只能束着手站在一边。   陶陶将活血消肿的化瘀膏涂完,告诉呦呦不要乱动,转身又取过来一个青瓷瓶,谭丽娘一愣,“哪里来的玉肌膏?我记得上次你二舅母送来的已经用完了?”   陶陶打开瓶子,看了一眼花易岩,“花叔叔送的,本来给你用的,结果没用上,就一直放在那里了。”涂完了膏药,陶陶取来一块剪裁整齐的白细纱布,想要把呦呦的手指头包起来。   “等一下!”花易岩拦住了陶陶,“这种伤不用包,包了反而不好,容易感染。就这么晾着最好,不要碰不要沾水。”   陶陶挺了动作,把刚刚抖开的纱布又卷起来,等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呦呦还赖在谭丽娘怀里撒娇呢。陶陶无奈坐在一旁哄着她让她先出来,“娘的胳膊腿都让你压麻了,来,姐姐抱你也是一样的。”   呦呦心想:才不一样呢,你的胸哪有娘的胸软乎啊!不过她还是依言从谭丽娘怀里退出来,但是并没有让陶陶抱着。   谭丽娘看看外面天色已经不早,再过一会儿怀宇怀瑾放学就要回来了,鉴于呦呦今天是伤号,谭丽娘允许她今天点个菜,呦呦想了想,说:“麻辣烫。”   “麻辣烫是啥?”谭丽娘疑惑,转头看向陶陶,陶陶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后转头看向花易岩,花易岩面无表情,谭丽娘只好再问呦呦,“我从来没听到过这个菜啊,你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怎么做还记得吗?”   哪本书也不是,是我上辈子吃过的。上一世随处可见随时能吃的麻辣烫,在这该死的古代竟然不为人所知。呦呦无比的伤心,眼泪忍不住就又流出来了,却还要强忍着委屈假装懂事,“没,没有,麻辣烫,那,那就吃,吃饼好了。”哭得都打嗝了。   谭丽娘没有办法,只好让陶陶好好哄着她,自己去厨房准备烙饼的事。   很快怀宇和怀瑾就回来了。两个人关心了呦呦几句,就开始打趣她。一会儿是怀宇说“妹妹你一定是变笨了,所以才会砸到手”,一会儿是怀瑾说“姐姐你一定是太馋太着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呦呦气得想打人。最后是陶陶训斥了他们俩,让他们给呦呦道歉。虽然呦呦并没有生气,不过能让怀宇和怀瑾低头,她还是很乐意的。当然,她才不会说是因为最近这段时日怀宇太过受宠而怀瑾一直很受宠所以她嫉妒了的原因。   在谭丽娘和陶陶两个人赶工下,谭丽娘的嫁衣在婚期前五天做好。做好后,谭丽娘试穿时呦呦终于知道为什么女孩子都期待着做新娘了。   大红色的嫁衣用的是丝绢布料,颜色鲜艳有光泽,衬得谭丽娘本来就白皙的肤色简直白的发光了,虽然未施粉黛,但是在孩子们的注视下和临近婚期的喜悦下,谭丽娘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手指头早就痊愈的呦呦围着谭丽娘转圈,先摸摸衣料,再看看绣花。这套嫁衣的绣样和上一套完全不同,上衣没有裁剪成左右衽的样式,而是对襟,两枝粉色带绿叶的桃花从领子处延伸下来直到衣摆,袖口一圈绣了蒲苇和卷柏,裙子虽然依然是二十四幅湘裙,然而并没有任何花样,而是在每道裙褶中缝了一道银丝线。   呦呦暗暗咋舌,这套嫁衣看着不起眼,实际上造价昂贵啊。   “娘,花叔叔对你可真好,这丝线不便宜吧?”等谭丽娘将嫁衣脱下来,呦呦扒着她的手臂问。   谭丽娘隐晦地翻了个白眼,“跟他有什么关系啊,这是你外祖母留下来的,从她嫁衣上拆下来的。银丝线就一束,金丝线才多呢,娘都没用,给你们俩留着。”   “啊?”呦呦吃惊,“外祖母,这么有钱啊?”   谭丽娘将嫁衣挂到衣服架子上抻平整了,“你外祖母可有钱呢,家里那些古玩里的首饰玉佩,很多都是你外祖母带来的,说是留给我做嫁妆,到后来也没用上。”语气中充满惆怅。   呦呦知道她是怀念起已逝的外祖母了,立刻出声,“谁说用不上,这不就用上了!”然后就拉着谭丽娘去西屋查看她的“嫁妆”了。之前清理的时候陶陶没有仔细看过,现在被呦呦一说也好奇起来,跟着一起过去了。   呦呦只知道自己外祖母姓李,什么名字不知道,娘家在哪也不知道,问谭丽娘,谭丽娘说她也不知道。本来就十分好奇的呦呦,此刻感兴趣的不得了。   “我从小就没住过外家,问你外婆她也不说,偷着问你外公吧,你外公就一副不可说的表情,后来我就不再问了。”谭丽娘带着呦呦和陶陶绕过书架到了西屋的后半间,“这些玉器首饰什么的,也是从小就有,娘并不当回事,就那么一直在东厢房扔着,我也就没当回事,以为就是些小玩意,要不是上次呦呦说从古书里看到过,还不知道算古董呢!”谭丽娘把一个盒子打开,递给呦呦他们看。   呦呦在心底偷偷吐舌头,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古董,毕竟现代的她看到的时候,那可真的就是古董了。她当时只是觉得放在那里无人问津怪可惜的,随口扯了个谎而已。   谭丽娘的娘,也就是呦呦他们的外祖母李氏,按照呦呦和陶陶私下里的猜测,一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不止因为家里这些金银玉器,还因为她教导给谭丽娘的修养素质思想见识。只是这样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为什么嫁给了自己的祖父,而祖父只考到举人就不再求取功名了呢?   李氏留下来的首饰里除了金银玉器外,最独特也最吸引呦呦目光的是一只耳坠。一个是因为这个耳坠不是一对,而是一只,而且被装在一个红绒布盒子里,是所有物品中唯一一个装在盒子里的。另外一个是因为这只耳坠是木头的。   耳坠只有枣核那么大,雕成了镂空的三朵梨花,雕工非常了得,不要说花瓣就连花蕊和花萼都清晰可见。呦呦不知道这只耳坠用的什么木头,但是单看这雕工就知道,肯定非常值钱,更别提表面还贴着的金箔。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回谭丽娘手里,看到她不甚在意地把盒子扔到大箱子里,忍不住闭了闭眼。   我的娘哎,那都是小钱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发文。辛苦大家久等啦! 明天花坛CP就要成亲啦!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转眼日子就到了九月二十八, 虽然还没到正日子, 可是整条街已经热闹起来了,街坊四邻与谭家关系好的早就来送过添妆, 谭丽娘作为新娘子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在炕上坐着,迎人送人都是陶陶和呦呦两个人做的。一开始谭丽娘还担心她们俩做不好, 关注了两个之后就放下心来了。   陪着谭丽娘在炕上坐着的二舅母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你啊,就是操心太多。陶陶稳重大方呦呦活泼看开朗,两人一静一动, 有什么好担心的?”二舅母握着谭丽娘的手拍了拍。   谭丽娘也跟着笑,“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就是放心不下。尤其呦呦,最能给你出岔子。”   “当娘的到啥时候都放心不下, 你说等她们成亲嫁人了就能放心下来了吗?我看未必。”二舅母拍着谭丽娘的手叹到,“咱们当娘的啊,就是操心的命。”   谭丽娘心有戚戚地跟着点头。   九月二十九那天, 天还没亮呦呦就醒了。从炕上爬起来穿衣服吃饭,吃完了饭再回屋, 发现屋里四角都点上了红蜡烛,梳妆镜前也点了两只, 整间屋子都被照的亮堂堂暖融融的。   谭丽娘被芷兰二舅母按坐在梳妆镜前,先用玉肌膏细细地给涂了脸然后再敷上胭脂水粉,螺黛轻描眉, 红纸涂樱唇。呦呦就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好看是好看,但是不太像平时的谭丽娘了,可能是因为她平时素颜的时候多一些,而现在化妆,总是有些妩媚的感觉。   二舅母一边熟练地给谭丽娘涂水粉,看到呦呦站在一旁看,就问她,“怎么样,你娘是不是更好看了?”看到呦呦点头就又接着逗她,“那二舅母也你画一个好不好,呦呦也漂漂亮亮的出嫁?”   呦呦立刻捂着自己的脸退后了一步,一边退一边摇头,“二舅母你别逗我,我还没长大呢!”意思是我没长大呢不嫁人也用不着化妆。   屋里围观的人都被她给逗地哈哈大笑,等笑完了,二舅母的妆容也化完了,谭丽娘对着铜镜打量自己,与十多年前相比,青春不再面容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竟比那时候还欢愉松快些。谭丽娘对着镜子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个笑容来。   之后,二舅母请了这条街上一位父母健在、夫妻和满、儿女双全的全福太太给谭丽娘梳头,整整齐齐地梳了一个富贵牡丹髻,簪上花易岩送来的簪环带上耳坠项链,然后就满头金灿灿地坐在炕上等着花易岩来迎娶了。   呦呦看着谭丽娘满头的金色,心里疑惑,娘不会头沉吗?她可是摸过那几样东西的,分量不轻。同时再一次感叹,这位“准爸爸”可真有钱啊,以前从军时肯定不是个平头小兵。   陶陶从外头安排好了事情进来,屋里围观的人都已经散去了,二舅母忙了一早上还没吃东西,已经去西屋吃陶陶刚做好的早饭了,现在屋里只剩下谭丽娘母女三个。   谭丽娘对着陶陶和呦呦伸出手,呦呦立刻脱了鞋爬上了炕,陶陶也在炕沿上坐了下来。母女三个互相握着手,温馨气氛在房间里流动。   母女三人还没有温馨很久,就被外头乍然想起的唢呐声给打破了,声音起的突然,呦呦甚至还吓了一条。不等她问怎么回事,二舅母就从外边进来了。   “吉时快到了,他们那头准备起来了。你也不要急。”二舅母说着又取了水粉帮谭丽娘补妆。   谭丽娘笑着点头,“看二嫂说的,我急什么呀?我才不急。”   二舅母也跟着笑起来,“是,不急,有什么好急的,让他急去!”   外面唢呐声有点吵,呦呦没有听清谭丽娘和二舅母说的是什么,刚想问,却发现唢呐声渐渐了小了,好像是走远了,呦呦疑惑地看向二舅母,“怎么走了呀?”   “嗯,应该是从西头绕一圈,走过你们院子后面的街道,再绕回来,然后接上新娘子,再按原路走回去。”二舅母给呦呦解释着,“这是你娘特意要求精简的,不然应该绕过整个镇子的。”   谭丽娘坐在一边接口道:“那么繁琐做什么?日子最后是要自己过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然后看向呦呦和陶陶,“你们两个,还不去换衣服!”   姐妹俩这才捂嘴笑着转身出去。作为谭丽娘的四个小拖油瓶,呦呦四个自然也要跟着她“嫁”到花家去。怀瑾一早就换上了新做的湖蓝色长袍,头上束着书生巾,和个小大人一样,怀宇的新衣和怀瑾的是同款同色,就是大了一点儿而已,加上他一个月前才中了秀才,看起来更加温润文雅。呦呦和陶陶的新衣服也是姐妹同款,都是水红色的衣裙,只是陶陶的上衣在袖口处绣了玉兰花,呦呦的绣了一串小葫芦,使得陶陶看起来更温柔娴雅,呦呦更加活泼灵动。   过了一会儿唢呐锣鼓声又慢慢近了,这次才是真的来迎亲了,二舅母连忙拿起盖头来给谭丽娘盖上,才整理好盖头,花易岩已经在外头开始敲大门了。谭家没有亲眷,堵大门的人不多,都是街坊四邻好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   花易岩高兴,红包给的痛快,大家自然不好意思再拦着,呼啦一下子都让开了,倒让花易岩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大家看着这么大个男人红了脸,一下子哄笑起来。   屋里的人听着外头一哄而笑,都很好奇,却又不能出去看,只能干瞪眼心痒痒。笑声还没完全散去,沉稳而踏实的脚步声就已经停在了屋门外。   然而不等花易岩抬手,堂屋大门竟自己打开了。门里头站着谭丽娘的四个儿女。以呦呦为首,怀瑾站在她的身边,陶陶和怀宇分别站在他们身后。兄弟姐妹四个一齐笑眯眯地看向门外的花易岩。   花易岩打量了四个孩子一眼,最后将目光放在呦呦身上。他虽然不知道呦呦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他知道这个孩子向来又分寸,不会做出不得体的事情,因此就放下心来,微微俯下身问呦呦,“呦呦有什么话要说吗?”   门口的动静引起了外头人的注意,院子里的说笑声停下来了,所有人都好奇地往堂屋这里看过来。   呦呦向院子里看一眼,很满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才抬起头看向花易岩,“您是真心娶我娘吗?”   花易岩心想,这是什么问题,不真心我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点头,“当然。”不敢有半点迟疑,生怕屋里的丽娘妹妹听了不高兴。   “那您会一直对她好吗?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容颜衰退,无论贫穷富贵?”   院子里的街坊四邻笑起来,又开始小声的议论。大家都以为这是谭丽娘想出来的刁难花易岩的法子。只有花易岩自己知道,这绝对不是丽娘妹妹的主意,应该是呦呦自己想出来的。   屋里头,二舅母和谭丽娘也面面相觑。谭丽娘听到呦呦跑出去的时候就把盖头扯了下来,她一开始还很着急,怕呦呦平时和花易岩开玩笑惯了这种时候没大没小没分寸起来。等到此刻听见她的话,突然泪盈于睫。孩子们这是在为自己寻求一个保证呢,哪怕只是口头的。   二舅母也将呦呦的话听得清楚,欣慰地笑着对谭丽娘说:“孩子们懂事,你应该高兴才是。”然后拿起手绢给她擦脸,“可不要哭了,当心花了妆。”   谭丽娘点头,将眼泪擦去,让自己高兴起来。   堂屋门口,花易岩站在门槛外头,呦呦站在里头,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架势,她身边陶陶和怀宇都十分严肃认真地看向花易岩,就连小豆丁怀瑾也板着一张有了不少肉的脸。虽然实际上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站在这里。   花易岩突然明白过来了,几个孩子这是“一朝被蛇咬”,怕了啊。面对着几个孩子的疑问,花易岩郑重地许诺,“我会一直对你们娘好,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容颜衰退,无论贫穷富贵。”   一得了他这句话,呦呦立刻喜笑颜开,“口说无凭,咱们立字为证吧!”说着手里抖开一张纸,递到花易岩面前。   花易岩这才知道呦呦卖的什么官司,她把纸接过来看一眼,忍不住好笑。纸上右侧中间写了“保证书”三个字,正文就两条,加起来才二十多个字而已——第一条,媳妇说的永远是对的,第二条,媳妇错了请遵守第一条。   这时,她旁边的怀瑾也举起手来了,手里是一盒红色的印泥,“按手印吧。”   “要不签名也行。”怀宇也站了出来,手里捧着笔墨。   花易岩被四双眼睛盯着,淡定地接过怀宇手里的笔先签了名字,然后吹干墨迹又伸出大拇指在怀瑾手里的印泥上按了一下,再按在纸上,一个鲜红的手指印就印在上头了。印完之后把纸张递给呦呦,“满意了吗?”   呦呦接过来看一眼,点头表示满意了,然后把纸叠起来交给陶陶保存。等到陶陶把东西放回袖袋里,兄弟姐妹四人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撩起衣摆裙摆跪在地上,对着花易岩磕了一个头,“父亲!”   这一声“父亲”叫的响亮,不论是屋里的还是院外的,几乎人人都听得清楚,没听清楚的也从别人口中问到了,几乎所有人都是十分吃惊的。除了花易岩。   花易岩竟然不觉得奇怪,似乎从呦呦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有此刻。他只是稍微愣怔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而且并没有吃惊的感觉。花易岩让孩子们起来,他是很感动的,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用自己唯一的一只手挨个拍拍他们的头,然后满足地笑起来。   得了保证书,开口叫了“父亲”,四个孩子就退到一边给花易岩让路,等到他背了盖着盖头的谭丽娘出来,四个孩子每个人手里分别捧着一本书和一样首饰作为谭丽娘的嫁妆,在阵阵的唢呐锣鼓和鞭炮的炸响声中,跟着两人走出院子。   看着花易岩背着谭丽娘进了花轿,他们才挨个上了马车。马车是花易岩家自己的那辆青色平顶车,原来的黑色车帘已经换成了大红色的,车辕两侧也绑了大红色绸布。呦呦还注意到,拉车的马也不是原来的马了,是另外一匹黑色大马,而花易岩那匹枣红色马正绑着大红花在迎亲队伍的最前边,等着花易岩骑上它将新娘子迎娶回家。   在车上等了片刻,马车动了,果然像二舅母说的那样,先绕了一圈,最后才挺在花家大门前,对这种绕来绕去的路线,呦呦也觉得很无奈。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按部就班了,跨火盆拜天地送入洞房,呦呦四个对于洞房里如何揭盖头又如何喝合玺酒的情形并不清楚,他们早就从墙上那道门回了谭家的院子。   兄弟姐妹四人回到东屋各自找了位子坐下,二舅母和她带来的人在花轿出发后就去隔壁院子帮忙了,此时整个院子里几乎没有其他人,与隔壁院子的喧嚣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兄弟姐妹四人在各自的位子上安坐下来,互相看看,谁都没有说话。呦呦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突然有了一种嫁女儿的心态,好像也不对,就是一种怅然若失的幽怨感。   不知过了多久,怀瑾突然开口问:“姐姐,娘以后是不是就不和我们一起住了?”   在陶陶和呦呦还没有想好如何说的时候,怀宇开口了,“你从今年过完年就不和娘一起住了。”然后用一种带有教导的语气告诉他,“你已经开始上学了,是大孩子了,不能每天缠着娘要和娘一起睡了。”   怀瑾:“哦,我知道了。”   呦呦和陶陶对视一眼,忽然觉得怀宇说的也没错,他们俩确实已经很久之前就没和娘一起住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和她们俩一起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第二卷的最后一章,从下一卷开始,要设定防盗了,用晋江自带防盗系统,购买比例50%防盗时间24小时,防盗内容随机,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正版。 下一卷剧透:花家温馨日常,男主偶尔会在线。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九月过去, 谭丽娘新婚的第三天就进入了十月。别人家都是十一月才开始生炉火, 谭家却一向是进入十月就生炉子取暖,因为呦呦怕冷。   谭家的炉子是呦呦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第一样和现代极为相似的事物。一开始呦呦还以为这个世界也有其他穿越者的存在, 后来才知道,火炉这个事物已经在栎阳县这里流传了近百年了,并不是现在才有的。   炉子一般都是安在厨房的灶边的, 这样能避免炉子的烟气传到屋里去。一只直径三寸多的铁皮炉筒子从墙里穿过去在睡觉的屋里留出大概一尺左右的长度, 然后一拐,另外一头通着炕,和大锅灶的原理是一样的, 利用炉火的热气和烟加热,使炕热起来。   呦呦觉得劳动人民的智慧最伟大最值得歌颂,要是在现代,她能写出一篇一千五百字的小论文来歌颂。   今年也不例外, 十月一到花坛两家就开始生炉子了。不过因为陶陶和呦呦白天的时候多数是在花家院子陪谭丽娘的,而怀宇和怀瑾白天还要上学,所以谭家两个屋子的炉子并不一直热着, 只有等人晚上回去睡觉了,才会提前烧起来。   到了十月二十的时候, 气温突然陡降,北风呼啸了一早上, 中午时分开始飘起雪花来。呦呦坐在炕上透过玻璃往外看着,用一种十分得意的语气跟谭丽娘说:“得亏我怕冷咱家才早早生了火盆吧,不然下起雪来都要冻死了。”   “是!多亏了你!”谭丽娘随意附和着, 并不打击她,毕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事情。她正在陶陶的帮助下做一件棉衣,看尺寸和款式就知道是花易岩的。   谭丽娘也是成了亲之后给花易岩清理箱笼,这才发现他柜子里的衣服都还是十年前的旧衣服,早就小了,袖子短了一大截不说,连扣子都系不上了。想想也是,十多年了,没被老鼠啃了也是不错了。   至于花易岩现在穿的衣服,都是从县里成衣铺子里买回来的,不结实不说还贵还不合身,不是肥了就是短了的,看着相当不利索。面对这样的状况,谭丽娘不得不叹气,以前没嫁过来不知道,现在嫁过来了当然不能这样。后来问花易岩怎么没买冬衣的时候,花易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不是冬天还没来,成衣店里还没有卖的。”   谭丽娘也是很无语,只好先把谭耀宗的衣服给他暂时穿两天,自己和陶陶赶工似的给他做衣服。   呦呦在窗户前边看了一会儿雪,挪回来凑到谭丽娘身边,神秘兮兮的,“娘,我问你个事啊?”   “嗯,什么事,说吧。”谭丽娘正在絮棉花,头都没抬地应道,同时还往旁边推了一下呦呦,“往边上去,蹭一身棉花不好摘。”   “爹到底有多少钱啊?居然能安得起玻璃窗户和地龙?”呦呦很是好奇。先不说定亲是送到谭家的那些聘礼首饰,也不提还算普遍的地龙,就说玻璃窗吧,肯定花不少钱,毕竟玻璃工艺在这个时代还不成熟,一扇玻璃窗够一个普通三口之家吃半年了,更何况一件屋子的三扇玻璃窗。   谭丽娘终于从手里的棉花堆中抬起头来,“你问这个干吗?有人问你了吗?”谭丽娘以为是有人想要从呦呦口中打听家里的状况,也是怪石头哥哥太张扬了,别人想要打听也正常,她就怕呦呦胡说些什么。   “不是,没有。”呦呦猜到谭丽娘心中所想,连忙摆手,“是我自己好奇。我总觉着,爹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兵那么简单。”   谭丽娘听说不是外人让她打听,就放松下来,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小兵”的那个问题,直到她絮完了一只棉衣袖子,才支起身来捶了捶自己的后腰,呦呦见状立刻跪到她身后去给她敲背捶腰。   “地龙不算贵,一半人家攒两年也安的起。玻璃窗贵点,不过还有更贵的呢,他前天给了我一张房契,跟县学只隔了一条街。”   这下子就连一旁认真在做活计的陶陶都吃惊了,“房契?在县城?这得多少钱啊?”   谭丽娘直着腰歇了好一会儿,又捡起一块棉花接着做活,“他说是看日期是定亲之后,一个两进的院子,离县学挺近的,说等你哥明年春天去县城读书的时候住。”   陶陶和呦呦面面相觑,这手脚也太快了吧?买房子可是大事呀。然而,花易岩不止买了房子,还要盖房子。   “他还说明年春天把中间这两间厢房拆掉,再起一座东厢房,然后两个院子合在一起,重新中间开一道大门。”谭丽娘把花易岩对未来生活的设想都同她俩说了。   “那娘你怎么想的?”呦呦问。   “我还没想好。”谭丽娘大概是太累了,干脆停了手不做了,让陶陶接替自己往另外一只袖子里絮棉花,呦呦这次干脆让她趴下,自己从肩膀到后腰又捶又捏的给她按摩放松。   “我想先去看看县城里的房子是什么样的,”谭丽娘半闭着眼享受女儿的按摩,用半抱怨的口吻说:“你说他买房子的时候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自作主张就买了,真是的。”   呦呦和陶陶都听出来这句话中抱怨的成分不足三成,剩下的都是得意和高兴。俩姑娘也不戳破她们母亲的小心思,趁着她没看到,把藏不住的偷笑赶紧压回去。   “那咱们啥时候去啊?”呦呦继续发问,“能不能多住几天?我还没在县城玩过呢。”真的是十分期待了。   谭家所在的街镇虽然离县城不算特别远,可也不算近了,去一次县里马车也要走上差不多两个时辰。长这么大,她只去过一次药王庙,回家的路上还遇到了劫匪,惊魂不定了好几天,连游玩的乐趣都忘光了。如果要去县里,一定要好好玩一玩。   然而她的热情却被陶陶泼了一盆冷水,“有什么好玩的,第一场雪都下了,冷得要命。树啊花啊草啊的,都被冻死了。”   “哦。”呦呦语气低落下去。她都忘了,这里是古代,人们自给自足,没有商场。在这里人们不需要逛街,没有什么游乐场,也没有什么风景景区,除了出门做工,女人们都是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谭丽娘和陶陶都没有注意到呦呦的情绪低落,谭丽娘享受了一会儿按摩又起来了,她得赶时间,要尽快地把花易岩的冬衣做出来,这样才不至于在接下来的冬天里挨冷受冻。   中午的时候出门一上午的花易岩赶着车回来了,还带着一只被剥了皮掏了内脏的的山羊。呦呦立刻忘记了上午的那些不快,游玩什么的,哪有好吃的来的实惠。   “爹,你从哪儿买的羊?”呦呦跟在花易岩身边团团转,对这只羊十分好奇,她记得附近的街镇并没有养殖牛羊的人家,   “唔,不是买的,这是野山羊。我今天跟县衙里的捕头去山上布捕兽夹,在一个山洞发现的,好像被野兽袭击了,头都没有了。”花易岩把山羊从车厢后头搬下来放到被呦呦擦干净的桌子上,“冻上一下午,晚上咱们吃涮羊肉,我还买了一个铜火锅在车厢里,你去搬回来。”   零下气温的室外就是天然的冰箱。   呦呦一听有铜火锅吃,立刻欢呼起来,跑到马车跟前先拍了拍黑色的高头大马,然后从车厢里拽出一直锈红色的铜火锅。铜火锅不轻,八岁的呦呦提着有点费劲儿,不过她不在乎,为了吃的,总是要付出一些力气的。   因为有着晚饭的铜火锅勾引着,呦呦中午都没吃很多,吃完了饭就跟在花易岩身边,看他肢解野山羊。   不知道花易岩是不是以前做过这种事,他十分熟练地将这只无头羊肢解,先剁成了八个大块,四肢和身子的四块,然后挑了一条羊腿用雪埋起来加速冷冻,这样晚上涮羊肉吃的时候才更好吃。再留下一条羊腿以后接着吃,剩下的都切成方便做菜的小块,装在一只瓦缸里冻起来。   陶陶一开始也挺好奇的,然而等开始肢解的时候觉得太残忍了,实在不忍心看,就躲回了屋里。倒是呦呦,十分积极地在旁边帮忙,一会儿递个斧子,一会儿递个砍刀的。   别说谭丽娘,就是花易岩都十分惊奇,从来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女孩子,不止不怕,竟然凑热闹来帮忙。呦呦不知道谭丽娘和花易岩心中所想,她只是觉得,现在不干活,一会儿吃的时候怎么怎么好意思多吃一点儿?   花易岩将野山羊剁好了之后,挑了几块排骨冲了冲上面的血水然后扔锅里了,“待会儿用样排骨汤做锅底,野山羊吃草,没有膻味,丽娘你也可以吃。”谭丽娘什么肉都吃,就是不吃羊肉,她觉得膻气太重了。她不吃,自然孩子们也没得吃,所以也难怪呦呦看到羊肉的时候眼睛直冒光了。   既然要吃火锅,那么除了肉之外,其余的配菜也不能少,呦呦跑到被当做储存室的西屋挑了颗白菜,把外头蔫掉的菜叶子撕掉,留出中间的白菜芯部分洗干净装盘,又洗了几个土豆,削完皮后打算切成片。   陶陶看着她不大的小手握着菜刀那个费劲,干脆接过来自己切了。切完之后问她还有什么要切的,呦呦想了想上一世吃火锅时候的配菜,又去找了几个地瓜出来,请陶陶也给切成片。然后心里头有些遗憾,要是再有鱼丸和虾丸就好了。   呦呦他们在厨房准备着配菜,花易岩则再外头升起一个火盆,里头放了七八块拳头大小的木头,准备当做烧锅的木炭。   吃火锅还有一样必不可少,那就是蘸料。陶陶切南瓜的时候她就开始准备了,芝麻酱一大勺,豆腐乳一块,糖和盐各一小勺,葱花撒一点儿,蒜泥剁两掰儿,韭花一小勺,辣子沫一小勺,哦,还有香油。呦呦把家里能用上的调料都用上了,调出一大碗的蘸料,用筷子挑一点儿尝尝,很不错呀。   等到怀宇和怀瑾放学回来,就准备开始吃了。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圆桌边,分大小坐好。铜火锅被放在桌子正中间,底炉里放着三四块烧的通红的木炭,倒进一舀子煮了一下午的羊排骨汤,香气浓郁。随着底下炭火的加热,羊汤开始沸腾起来。   花易岩将冻了一下午的羊腿肉端进来,用一个特别特别薄的刀片,一片一片将羊肉削下来,薄厚正好,堪比现代机器削出来的厚度。削了整整四盘羊肉,才用了半只羊腿不到,花易岩看看摆在桌子上的白菜片、土豆片、地瓜片、豆皮、粉条还有后来买回来的冻豆腐,估摸着差不多够吃了,就停下了刀。   铜锅被炭火烧的滚烫,羊汤在里头沸腾,夹一片羊肉进去,不过滚两滚就熟得透透的,沾上调好的酱料,吃进嘴里,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呦呦闭上眼睛享受着美味,突然额头被弹了一个板栗子,“好好吃饭,不要作妖!”   呦呦点着头表示好的,手中筷子却不停地从锅中往外夹肉,一块接着一块,两颊都鼓起来了。   “妹妹别客气,也吃点白菜。”怀宇夹了一片烫好的白菜叶到呦呦的碗里,“都是一家人,别客气,白菜好吃着呢!”   呦呦看看碗里的白菜叶,瞪了一眼怀宇。她知道怀宇这是使坏,明知道她不爱吃白菜故意夹了让她吃,如果不吃肯定又要被娘念叨挑食。她才不会上当呢,夹起白菜蘸了点酱就送进嘴里了,冬天的白菜也很好吃,甜甜脆脆的。   花易岩看一眼桌上已经空掉的两只盘子,干脆放下筷子拿起刀又削了两盘肉出来,“都不要急,慢慢吃,多得很,够你们吃的。”   怀瑾还小,谭丽娘怕他握不稳筷子被烫到,干脆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亲自烫肉给他吃,听到花易岩这句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适量即可,凡事不可一次贪多。”   花易岩并不反驳,只笑着点头,“你们娘说的对,适量即可。不过今天是今年第一次,可以放开了吃,下次再适量,下次。”   四个孩子除了怀瑾有些懵懂,另外三个都憋着笑点头,不敢说话,生怕一张嘴就笑出来。呦呦还不忘趁这个功夫使劲儿往嘴里填肉,生怕被哥哥姐姐们落下。   谭丽娘被花易岩驳了话,也不出声,就是轻飘飘的瞅了他一眼。就这么一眼,花易岩差点被刀割了手。心里发誓一定要告诉丽娘妹妹,再不可用这种眼神看别人,看人一眼就腿软啊!要看也得晚上没人的时候看自己!   一顿热热闹闹的涮羊肉吃完,全家都格外满足。虽然火锅的气味站在身上有点难闻,不过换身衣服就好了,屋里的门帘也被掀了起来,好让房间通风散味儿。   冬日天短,黑夜来的很快,夜晚时间无聊,为了打发时间,呦呦回东院换衣服的时候,从她外祖母的那些宝贝里找出了一副骨牌,“来来来,玩牌啦!当初哥哥要考试,我都不敢玩,现在总算能好好消遣消遣了!”   装骨牌的盒子是一个不起眼的黑木盒子,表面光滑没有纹路,不过里头的骨牌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32张骨牌张张通体莹白,没有一丝瑕疵。   谭丽娘看到被倒在炕上的骨牌,好奇地拿起一只来看一眼,放下,又拿了一只看,看完之后问呦呦,“你从哪儿找出来的这个?我好像很多年都没看到了。”   花易岩也摸了一个看了一眼,“这不是咱俩小时候玩过的嘛,你看看这个梅花,你当初掉在地上摔掉一个角,怕被岳母责怪,偷偷哭了小半天呢。”最后还是我替你顶的包,结果被我爹揍了一顿屁股都肿了。花易岩心里想,不过丽娘妹妹也因此哭了一整天呢,都是因为心疼我。   呦呦听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也不急着玩牌了,拉着谭丽娘的手让她详细讲一讲,她最愿意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了。然而谭丽娘却说什么都不肯开口,无论呦呦如何地撒娇耍赖。组后没有没有办法,她只好去问花易岩。   对付花易岩可比对付谭丽娘容易多了,只要撒娇叫一声“爹”,然后在扯着他的袖子轻轻晃晃,他就立刻投降。不过,女儿再撒娇也比不上老婆轻飘飘的一眼,花易岩说什么也不肯多说。被呦呦问急了干脆就逃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南方的北方各位盆友们,你们还好吗? 作者还活着,还没被热死。【doge】 虽然没有加更,但是这章多了很多了。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嘿!哈!”   一大清早, 还没到起床的时间, 就被外头就传来嘿嘿哈哈的声音给吵醒了,她烦躁地将被子蒙到头上捂住耳朵——是谁说的练武一定要发出这种声音的?自带配音?   自打花易岩和谭丽娘成亲后, 他就开始认真地履行起父亲地责任,先是同怀宇带着礼物去夫子那里谢师,然后又规定以后怀宇要每天早起半个时辰, 练武。说是练武其实并没那么严苛, 一开始只是带着兄弟两个绕着院子跑跑圈,跑了快一个月,最近几天才开始练拳。   最初谭丽娘是不理解的, 她觉得两个孩子读书已经很辛苦了,又不准备从军,何必每天早上起来受罪,有这功夫不如多背两篇文章, 况且看到怀瑾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跟在怀宇身边一起练,更是心疼。   花易岩却说,即便不从军, 人都应该有一个好的身体,况且读书科举更是劳费心神, 有一个好的体魄就尤其重要,“上次怀宇院试出来, 脸白腿软的,要不是张家的志林,恐怕都走不了了。我听说, 志林从三岁起每天就跟着张大哥练小半个时辰呢。”   对于花易岩的说法,呦呦很是赞同,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一个健康的体魄的确很重要。怀宇因为小时候生活的不错,等到六七岁的时候家里困难本来就耽误了,现在练起来还来得及。不过赞同归赞同,对于这种扰人清梦的行为,她也很烦恼,但是只能忍着。   花易岩一开始还怕怀宇不乐意,没想到一说他就同意了,而且十分郑重地同花易岩道了谢,说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他的身体状况同志林确实相差很多。自那以后就开始每天跟着花易岩锻炼,虽然早起了半个多时辰,可是几天下来,明显地能感觉到整个人的精气神越来越好,因此越发感谢花易岩了,也越发坚持了。   就是一个月来苦了呦呦和陶陶了。每天早上睡得正香的时候,就被怀宇和怀瑾锻炼的声音吵醒。陶陶是老大,对弟弟们多有包容,而且她习惯了早睡早起陪谭丽娘做事,因此并不在意,只有呦呦,又心烦睡眠被扰,又不想打消兄弟俩的锻炼积极性,只好自己心里苦。   已经穿好了衣服的陶陶把被子给她往下拉了拉,“蒙头睡不不好,你也快点起来,今天还要去县城呢。”   一听到去县城,呦呦立刻睁开了眼,“什么时候定的?我咋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通知自己?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呢,就昨天吃完饭的时候说的”陶陶把一直在炕头热着的衣服取过来递给呦呦,帮她穿上,“娘说这次去县城住上十几天,等到腊月中买齐了年货再回来。”   哦,吃完晚饭,她那个时候在茅房蹲着呢,大概是错过了,呦呦系上棉裤的腰带,接过裙子穿上,“为什么还回来过年,直接在县城过年不更好?”   “哪能在外头过年呢?净说傻话,快点啊,我先过去了。”陶陶数落了呦呦一句,下了炕穿上棉鞋披上披风转身出去了。   呦呦系好裙子下地穿鞋,并不理解说在外头过年怎么就成傻话了,不过暂时顾不了那么多,还是赶紧去吃了早饭准备出门的好。   呦呦当然不知道,花家的安家神在镇子上的家里,不在县城的房子,过年的时候要供奉安家神,几乎没有在外头过年的。如果想要把安家神请到县城的房子里,也要算好吉日正告宗祖后,才能动,不然就是对神仙宗祖的不尊敬。   才打开屋门,呦呦就被寒风扑了一脸,她在门口犹豫了又犹豫,终于迈步走出去,顶着寒风,双手揣进袖子里,小跑着穿过围墙上的门,脚步匆匆地进了西院正房。   谭丽娘和花易易岩成亲后,四个孩子没有跟着谭丽娘搬过去一起住,依然是住在原来谭家的院子,不过不再分谭家花家,而是叫东院西院。然后四个人的房间互换了一下,陶陶和呦呦搬到了西屋去,怀宇和怀瑾和他们的书搬到了东屋去,女孩子们住在中间,安全。   孩子们大了,和父母住一起总是不方便。况且,新婚燕尔的,呦呦实在是怕自己撞到什么不该看的事情,这个世界又没有墨镜,长了针眼怎么办?   今天的早饭比较简单,就是馍馍和咸菜,还有昨天晚上的剩菜,怕的是吃不完剩下就不好了,带不走留下又浪费。快速地吃了早饭,带着整理好的行李,一家人上了马车,晃晃荡荡地朝县城而去。   此时时节虽还未到数九,然而天气却已经十分严寒,况且前几天还下了雪,路上恐怕会更冷。临出发前,花易岩将马车里里外外钉了两层棉帘,都是以前不能穿的衣服改的,以图能阻挡冬日寒风,出发时每个人又披上了一件厚重的披风,等了上了车,谭丽娘又每人塞了一个手炉过去,就怕冻着几个孩子。   然而马车才走出去两刻钟,呦呦已经热得开始出汗了。不止呦呦,其他几个鼻尖也冒了汗,到底小孩子火力旺,车厢密不透风空气不流动。谭丽娘见状就把他们的手炉收了回来,冷着不好,热着也不好啊。   可是三四个手炉还挺热的呢,放在车厢里也是热,谭丽娘想了想,干脆撩开了车帘塞了两个给外头赶车的花易岩,还说要是凉了就拿进来换新的,反正还有俩。   呦呦不是第一次坐马车,花易岩的马车看起来平凡无奇,但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脚,比别的马车舒服多了,没有那么颠簸。不过还是比不少经过减震技术处理的现代汽车啊。   呦呦坐在车厢的左侧,身边是谭丽娘和陶陶,三个人屁股底下是一层厚棉被,用来当坐垫的,比坐硬板凳舒服不少,加上车子晃动不已,早上没有睡好的呦呦开始打瞌睡,后来干脆就靠着谭丽娘睡着了。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马车已经进了县城城门。   “这么快就到了啊?”呦呦撩起车门帘往外看了一眼,大概是因为天冷,大白天的街道上都没什么人走动,比上次来的时候冷清多啦。呦呦瞪大着眼睛看了一圈,一偏头刚好看到了同福楼的招牌,就问坐在车辕上的花易岩,“爹,咱们中午还在同福楼吃饭吗?”   话音才落就被谭丽娘拽了回来,“刚睡醒别吹了冷风。”等她进来了又提高音量对外头的花易岩说:“一会儿去酒楼买几个菜,再去买几个酱包子,中午将就一顿,等安顿好了我和陶陶去买菜做饭。”   “好嘞!”花易岩一向对谭丽娘的话言听计从,立刻将车停在了同福楼门前,同门口的小二说了几句,又付了银子,转身回来继续赶车。车子才动,呦呦又从里头探出头来了。   这次她没有将帘子全撩开,而是只露出头来,“怎么走了?不等拿菜了吗?”   花易岩挥动鞭子赶着马车调头离开走上另外一条道路,“我让小二一会儿直接送到县学街去,现在我们先回家。坐了好几个时辰的车,肯定难受了吧?”   呦呦点点头,嗯了一声,两个多时辰一直坐着,不亚于一趟小型旅途,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里现在都是气,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一定要先排气,不然要难受死了。如此想着她就回头看了看谭丽娘和其他几个孩子,他们都没事人似的,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呦呦不禁想:难道是自己太娇弱了吗?   又往前走了两柱香的时间,马车停下来,“到啦!”花易岩将车帘掀开,招呼大家下车了。率先跳下车的是怀宇,然后伸手将呦呦和怀瑾抱下来,陶陶跟在他们身后,最后下车的是谭丽娘。   栎阳县的县学在县城的东南方,往西走三条街就是县衙。县学街就在县学后头,一共五排房子,一排五六户人家,住着县学的夫子和有钱人家的学子,大部分普通人家的学子还是住县学学寮的。   花家的院子在第三排房子的第三户,前后左右都是中间。   呦呦从车上下来就仰起头打量向眼前的院子。灰色的围墙东西宽大概十五六米,不知道南北深有多少,大门从整体来看位于院子的东南角,听说这样的开门方向能财源不竭金银流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红漆略有剥落,灰尘倒是没有多少,大门上上着锁。门槛似乎是活动的,可以拆卸,门口外头三个台阶,台阶下一个下马石。整体来看就是一个普通的二进四合院。   等到陶陶和谭丽娘下了车,一家人站在大门前,呦呦侧头瞅了一眼,嗯,完美的形成了一个无线信号格。谭丽娘带着几个孩子看向花易岩,花易岩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微笑了一下。这种有妻有子女的生活,真是太好了。   花易岩扫视了一圈围在自己身边的妻子儿女们,掏出钥匙走上台阶开了大门上的锁,然后回头对谭丽娘伸出手,示意她过来。谭丽娘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被呦呦往前一推,也就不再矜持,走上前去同花易岩一起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块写着福字雕着莲花的影壁,影壁旁边是一个屏门,进了屏门就是第一进院子,正对屏门是一间倒座房。呦呦瞅了瞅,觉得这和自己家的院子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在东西厢房的南山墙之间加一道隔墙,将整个院子隔成了两进罢了。   穿过隔墙,进入二进院子,这个院子与谭家的院子基本一致了。青石板的地面,东西两侧厢房各三间,正房是坐北朝南,除了三间正房,两侧还分别有两间耳房,共七间。房子的用料、门窗的新旧,还有室内的摆设都还很新,不用改换。   呦呦各间房子走了一圈,兴冲冲地出来问谭丽娘,“娘,这么多房子,咱们一人一间还住不满那!”   谭丽娘看到这么好的房子本身就很高兴,看到孩子们开心她就更高兴了,听到呦呦的要求自然满口答应,“好,你看中哪间就住哪间,你要是看中了倒座房,今晚也让你住倒座。”   “我才不住倒座呢,当我不知道呢,倒座是给看门子的人住的!”呦呦撇着嘴跟在收拾东西的谭丽娘和陶陶身后转悠,“说到看房子,娘,咱们养只狗吧,大黑狗,又能看家又能玩的。”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二哈,想想就很可爱呢。   “我看,你养狗不是为了看家是为了玩吧?”陶陶将姐妹俩的衣服分开 放在两个柜子里,回头取笑着呦呦。   呦呦无所谓,嘿嘿笑着,“知妹莫若姐啊。”再开口话题又扯到别的上头去了,“娘,这柜子不用擦洗一遍吗?会不会脏啊,里面会不会哪天爬出一只大蜘蛛?”   “哎呀你这个孩子,说什么不好说那种吓人的东西!”谭丽娘拍了呦呦后背一巴掌,嗔怪道。   别看谭丽娘能提笔写字提刀杀鸡,可是对于这些还没有黄豆粒大小的虫子可是充满了恐惧呢。   “从定下来进城的日期,娘就给二舅母捎了信,日日都有丫鬟奴仆来打扫的。”陶陶关上柜门,呦呦已经倒了两杯茶水,递到谭丽娘和她手里。   最后定下来的房间安排是正房堂屋做客厅,东屋住花易岩谭丽娘夫妻俩,西屋住陶陶呦呦姐妹俩,两边的耳房一个做绣房,一个做呦呦的书房,而怀宇和怀瑾兄弟俩就住到了东厢房处,书房也安置在了那里。而西厢房则是设了厨房和饭厅。   安置完了,母女三人才坐下,怀瑾就从屋外探了脑袋进来,“娘,姐姐,饭菜送到了,爹叫你们吃饭!”   吃过了午饭,稍事休息一番,谭丽娘就带着陶陶和呦呦出门了,母女三人手里捧着几样东西:绣好的鞋垫,腌制的羊肉还有几样家里自己做的点心。   谭丽娘说,初来乍到,要同四邻和睦相处,送些见面礼表表心意,也算大家互相认识,方便以后往来,“这条街邻着县学,住户应该都是家里有读书人的,睦邻友好,将来你哥哥在此住下,也能有人帮扶一把。”   陶陶不明白,“不是有姑外祖家?姑外祖家照应的不是更好?”   “我知道我知道!”呦呦举手道,“娘的意思是‘远亲不如近邻’,好像不对,知县衙门不远,是‘远水不解近渴’,好像也不对……”呦呦抓着头发,嘀咕着。   “行了行了,快走了,送完东西我们去附近的菜市看一看,米面这些你二舅母着人送了来,可是菜还要自己买。”说完带着姐妹俩人出门去了。      ☆、第四十四章(捉虫)   第四十四章   谭丽娘这个人是个好人, 而且是个大好人。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她全都有:勤劳勇敢善良温柔体贴……她所秉承的信念是:与人为善。新到了一个地方, 她愿意去拜访四邻,并不是说以后会用到, 而是她认为,人与人之间就应该和睦相处。   呦呦对于谭丽娘的思想做了一个总结,最后得出的结论可以用一个词概括——和谐。当脑海中冒出了这两个字后, 呦呦愣了一下, 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喘不上气倒在了炕上。   陶陶问她笑什么,她只能摆着手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满脑子都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谭丽娘手里提上腌肉,身后跟着提了点心的陶陶和拿了绣花鞋垫的呦呦,这些东西要么是全家能吃用的,要么就是给女主人的, 呦呦把这个叫做“夫人外交”。谭丽娘听了之后呆了呆,竟还点了头,说挺有道理的。   母女三人出了二门绕过影壁往外头去了。走到大门口的时候, 怀宇从里面跑出来了,他说也想跟着看看, 毕竟附近都是县学的学生或者夫子,说不定明年就是同窗, 现在去结交也更好。就这样,四个人出门去了。   花家的小院在这条街上算是中间的位置,不前不后。来的时候呦呦发现四周的院子都是关着大门的, 不是很确定是否都住了人。   谭丽娘带着他们从这排房子的第一户开始拜访。第一户果然像呦呦想的那样,没有住人,第二户住着一家姓仝的,男主人是个秀才,也在县学读书,秀才娘子姓李,才生完一个小娃娃。他们去的时候仝秀才没在,是秀才娘子接待的他们。谭丽娘跟李氏说了一会儿家常,逗了一会儿孩子,就离开了。   呦呦他们住在第三户,除了第二户几个人就去了第四户、第五户。第四户住着的是县学的一个夫子,姓宋,不过宋夫子出门访友了,是管家接的东西。第五户,姓唐,也是夫子也没在家,只是离开时刚好遇到唐夫子回来。   当听说第三个院子里也有人住进来,而且明年也会入县学读书时,很是高兴,尤其听说了怀宇的名字,问他是不是今年的案首,怀宇腼腆的承认了,唐夫子当下就拉过怀宇过来,考问了他的学问。   送完了东西,谭丽娘等人没有回家,直接去了菜市。其实呦呦是不想去的,她一听到菜市就容易想到菜市口,古代的菜市口可都是砍头的地方啊,那个地方不知道有多少鬼魂,冤枉的不冤枉的,都在那,想想就瘆人。   可是,娘亲发话,不得不去。   呦呦之前一直以为菜市是个露天的地方,就像菜市口刑场一样。结果到了那里一看,跟想想中太不一样了,电视剧骗人啊。   这里的菜市场像现代一样,是在一个大房子里。不过说是大房子,其实就是一个棚子,四角檩子支撑起来,棚顶上铺一层稻草,和茅草房没什么区别,挡不住寒风和暑热,但是能遮一遮雨雪也很好了。   谭丽娘领着姐妹两个在菜市场里绕了一圈,菜品的种类很多,即使现在是冬天了,也能看到除了白菜以外的绿色,就是特别贵,连大白菜都比家里集市贵两文钱。谭丽娘带着姐妹俩边走边摇头,“太贵了,比家里的菜价贵多了,这些人都怎么过活的啊。”   呦呦心想要是不贵就不正常了。经济规律嘛,家里菜市场的菜都是从周边乡村运来的,也有自己家种了吃不了拿出来卖的,可是不管怎么样,经济成本都比县城里的低,而这些菜从乡下运到县城,出来原本的成本,还要加上路费人工费,自然要比城镇里物价高一些。   谭丽娘带着陶陶和呦呦在菜市场里兜兜转转,最后到底还是提了两篮子菜回去,要在这里住十多天呢,按照以往的经验,越近年物价越贵,最贵的时候能比平时翻一番,还是多买些的好。   回到家里,谭丽娘才发现买的着实多了些,光白菜就买了三棵,还不算土豆萝卜肉蛋之类的,不过好在现在是冬天,吃不完也不会坏,晚上剁了一棵白菜一块肉用来包饺子,另外一块肉被包起来悬挂在房梁上留着以后用,其他的诸如土豆萝卜就堆在厨房的角落了。   晚上一家人热闹地吃过一顿饺子,天色早就黑了下来,因为赶了半天的路又忙乎一下午,大家都很疲乏,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回屋休息。   呦呦这次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的时候还在纳闷,今天怎么怀宇怀瑾锻炼时的嘿哈声。听到她的疑问的陶陶噗嗤笑出声来,“人家怀宇和怀瑾早一个时辰就起床了,是在一进院子练的,没出声,说城里庭院虽深,可是四邻都还不熟悉,万一吵到别人总是不好的。”   一个时辰之前?呦呦向外看了看天色,冬天天亮的晚,现在不过才辰时初,按照前世的二十四小时制算的话,才清晨七点钟左右,一个时辰是两小时,也就是说怀宇和怀瑾在五点钟就起了?   “这比在家起的还早呢,身子受得了吗?”呦呦心疼完这对兄弟俩又心疼起自己,“他们倒是心疼别人,从来不肯心疼心疼我。”   陶陶知道呦呦不是真心抱怨,伸手捏捏她的鼻梁,“争宠小丫头,快起来洗漱吃饭吧!”   姐妹俩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坐在餐桌前了,看到呦呦打着呵欠进来,谭丽娘有点生气,“还不快点,全家就等你一个了!下次不许这么没规矩!”   呦呦在心底吐了吐舌头,应了一声“是”,表示再不敢了,赶紧拉着陶陶入座,才坐下花易岩就开口说开饭吧,谭丽娘本来还想多说两句的,花易岩一个劲儿地在桌子底下扯她的袖子,只好作罢,让大家安生的吃饭。   吃完了饭,谭丽娘和花易岩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出门前叮嘱陶陶,“我要和你们父亲去县衙拜访你们姑外祖母和姑外祖父,中午怕是不能回来,陶陶你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在家不要乱跑。”   陶陶郑重地点头,“娘放心。”却在说话的同时瞥了一眼呦呦。   呦呦低垂着眼睛心想都看我干嘛,我有那么不靠谱么?却还是答应着谭丽娘,“娘放心,我不会乱跑的,县城不比家里,人生地不熟的。”   谭丽娘听到呦呦的许诺,知道她心里有数,这才扶着花易岩的手上了马车,出了胡同上了大道。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在视线里,陶陶才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回了院子。   回到二进院子里,怀宇和怀瑾就回了东厢房去看书了,呦呦和陶陶回了正房,在客厅的桌子两旁坐下,姐妹不约而同地叹了气。听到对方也在叹气,两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笑出来。   “娘不在,心里头空落落的。”陶陶说。   “是呢,以前也出门过,都没有这种感觉。”呦呦其实明白陶陶的心情,“姐姐,咱俩就这么呆着啊?你带绣活来没有,找点事做吧。”   “没带,该做的都做完了,娘说这回来是散心的,谁带那东西啊。”陶陶坐不住干脆站起来找了帕子擦家具,说到这儿,突然回头笑着看呦呦,“我就是带了绣活,也不给你做,怕你给我做坏了。”   呦呦哼了一声,扭身回了房间,再过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旧衣服,然后拿起另外一块抹布来跟着陶陶一起收拾。   “啧啧,二舅母送来的什么丫鬟啊,你看看灰尘都没擦掉!”呦呦用手指头在椅背的雕花上抹了一把,果然一层厚重的灰尘。   “你又不给你人家钱,还想要什么样子?”陶陶倒是看得挺开,毕竟不是自己家的仆人,说到这里陶陶突然想起来,“等怀宇来读书,咱们是不是也要雇一个仆人啊?”   呦呦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上一世从初中开始就是住宿学校,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一直到大学毕业,还真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怎么办。   “等娘回来问问娘吧,或者家里来个人帮忙照顾一段时间?”这么想着呦呦就觉得可行,“你来还是我来?娘肯定不行,家里离不开她的。”   “谁都不用来。”怀宇突然推门进来了,不知道再外头听了多久,进屋后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才继续说:“我那天同唐夫子打听了,县学里有学寮,学生可以住在那里。考试前十名的可以免费住,吃的可以自己带粮食也可以交钱。”   呦呦:“是入学考试前十名还是一直前十名?”   “入学考试前十名。以后县学每年会有春考和秋考,考试的前十名免费住学寮,前五名还有别的奖励。”这些都是他昨天同那个已至而立之年的秀才说话时知道的。   呦呦听了点头,这和上一世大学里的奖学金差不多嘛,看来无论古今,国人的思想总是有相似性的。   陶陶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吃了午饭又安顿着睡了午觉,睡醒后姐妹俩将家里的所有家具摆设都清洗擦了一遍,甚至将几个用不到的屋子的门帘都摘下来清洗了,也不见花易岩跟谭丽娘归来。   做好了晚饭,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先吃,都坚持着等父母归来再吃。直到点灯时分,依然不见归来,呦呦已经饿的趴在了桌子上,怀瑾对着食物咽了好几次口水,就是最大的怀宇,肚子也唱了好几出空城计了。   “算了不等了,这么晚了,咱们先吃吧。爹娘一定是被姑外祖母留下了。”陶陶见到此种情形,怕再等下去把弟弟妹妹饿坏了,干脆地说。   怀瑾立刻欢呼着冲向餐厅,呦呦紧随其后,再不吃饭她就要晕过去了,俩人才在餐厅里坐下,就听到二门处有声响,紧接着就听到陶陶的声音,“爹,娘,你们回来了?吃过了没有?”   “吃过了。”谭丽娘下得车来,看到厨房和餐厅还亮着灯,诧异地问:“你们还没吃?快快,赶紧吃饭去,别饿坏了!”谭丽娘一边推着陶陶往餐厅走一边心疼地说:“以后时间太晚了就不要等了,我们肯定是在外头吃过的。一群傻孩子。”   花易岩跟在她们身后也进了餐厅,正好看到呦呦和怀瑾在狼吞虎咽地扒饭,桌上就一碗白菜炖肉和一碟咸菜,赶忙叫住他们,“怎么也不多炒两个菜啊,我昨天买回来的酱肘子呢,拿出来吃,都是长身体的时候。”   “橱柜最上头呢,我去拿。”谭丽娘也看到了桌子上简单的饭菜,急忙将肘子取出来切成块装盘。   “以为你们回来吃呢,”呦呦往嘴里填一块肘子肉,说:“我姐鸡蛋都打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炒了。也不找人送个信儿。”   “好好,是我们的错,下次一定找人给你报信儿,好不好?”花易岩在呦呦旁边坐下,笑着哄她。   呦呦则是一边扒饭一边点头,“下次能再带点好吃的回来就个更好了。”   “就惦记着吃!”谭丽娘从她身后路过的时候轻轻拍了她后背一下,“说说吧,今天在家都干嘛了?”   “也没干嘛,收拾一下子家里头,吃饭睡觉,就没了。”呦呦终于放下碗筷,抬起手背蹭了下嘴巴,被谭丽娘一把抓住了。   “这么大个姑娘,能不能有点样子,没有帕子吗?”谭丽娘先用帕子给她擦了擦手背,又抬手用帕子给她把嘴角沾到的饭粒擦掉,“整天没个女孩儿样,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呦呦撇撇嘴,刚想说“嫁不出去您就养我一辈子好了”,身旁的花易岩开口了。   “我花易岩的女儿还愁嫁?”花易岩的手心覆在呦呦的头顶,摩挲了一下,“这是在家里,干嘛那么拘束,再说呦呦还小呢,就是陶陶也不大,都自在一点,女孩子能自在的就这几年,不出大错就行了。”   呦呦点着表示“爹说的好说的对”,有了花易岩这句话,她从此以后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谭丽娘坐在一边瞪了他一眼,“你就惯着他们吧!”   花易岩笑得自得,“不惯着孩子,难道惯着大人?大人我也惯着啊,我难道没惯着你?”   呦呦很想捂上耳朵,当着孩子面,你们不要太过分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早吧?因为作者要出去浪,八点之前不一定回得来,先更了。 PS,这两天评论好少哦,害得我以为没人看,都没有日更的动力了。   ☆、第四十五章(捉虫)   第四十五章   在县城的头两天就这么过了, 接下来的三四天和头两天差不多, 每天的活动就是做饭吃饭闲聊睡觉,如此循环。五六天下来, 呦呦都觉得自己胖了一圈,冬衣都紧了不少。   到了第七天的时候,谭丽娘终于坐不住, 说干脆出门去买东西吧, 反正早晚都要买,离年根儿越来越近了,东西会越来越贵的, 而且就算有什么疏漏,也能又空闲再去补买。   谭丽娘带着陶陶和呦呦出门,花易岩要给她们当车夫,留下怀宇和怀瑾在家看书的同时看家。   如果, 如果能够重来,呦呦发誓绝对不跟她们出门。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女人, 无论古今,都十分热衷于购物。哪怕大鸿朝的商业或许还没那么发达, 但是依然不能小觑女人的购物欲。   出门的时候说好了,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出来买些绣线和布匹回去做绣活打发时间的。不过当谭丽娘母女走进一家点心铺子后, 事情的走向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县城的菜品肉蛋这些城里比乡镇贵上一些,点心零食却便宜不少。谭丽娘看着这样点心也好,那样糖果也不错, 价格又不贵,再加上有着呦呦这么一个吃货在一旁撺掇,买了不少。除了乡镇常见的江米条地瓜干,还买了不少炉果、杏仁酥、南瓜饼、树柿饼和饴糖。到后来呦呦都觉得有些多了,谭丽娘还意犹未尽呢。   每样点心都买了一大包,乐得老板都合不拢嘴了,称重的时候秤杆都是高高的,表示分量给的足且多。最后结账的时候还送了两串糖葫芦给呦呦。呦呦见状,就掏出自己的零花钱来,“再买两串吧,还有哥哥和弟弟呢。”就不信你还会收这两串葫芦的钱。   店老板是个十分会做生意的人,当然没有收呦呦的钱,十分干脆地又取了两串糖葫芦包上递给呦呦,还夸了她有教养知道友爱兄弟。   呦呦人小鬼大,立刻对着店老板行礼,“多谢大叔,祝大叔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呦呦一张嘴,就把前世大小店铺贴着的对联念出来了,反正好话不要钱。得了吉祥话的老板更加高兴,又抓了一小包蜜饯给呦呦。   谭丽娘怕再待下去没完没了,赶忙对店老板笑笑将呦呦从点心铺子拉出来。   “你嘴还挺甜。”谭丽娘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因为不耐烦而等在外头的花易岩,踩着凳子上了车,对早就爬进去的呦呦说。   “好话又不花钱,随便说呗,”呦呦满不在乎地吃着老板刚才赠送的蜜饯,还塞了给她娘和她姐一人塞了两粒,又爬到车厢门口塞了两粒给花易岩,然后才缩回来,“得到实惠才是最重要的。”说完用下巴点点纸包里的四串糖葫芦,又扬扬手里的蜜饯。   谭丽娘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干脆就随她去了。只有陶陶,在她娘看不到的角度用口形对呦呦说了句“常有理”,然后就抿着嘴笑。   出了点心铺子继续朝着布庄前进,不过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呦呦又被马路另一边的书店给吸引了。她想去书店看看有什么新书没有,就同花易岩说了一声,花易岩点头,将马车停在了书店门外。   于是一家人又一起走进了书店。不过呦呦很快就失望了,县城里的书店并没有什么新奇的书籍,最多的还是三千百和四书五经这些科考用书,她想看的话本啊野史啊游记啊,不是没有,而是她都看过。真要认真说起来,还没有谭家的藏书多呢。   从书店里空手出来,呦呦发现花易岩正站在书店门口看邸报。在大鸿朝,京城每个月都会向地方发一份邸报,类似于现代的内参,内容无外乎就是政策的颁布、官员的任用变变动等内容。这种邸报到了府城,府城会再附上一份府城的内容,然后下发到县城,到了县城知县看过后,由师爷抄写一份送到书店,供人们往来观看。   呦呦最开始知道的时候觉得这个办法还挺好,等后来知道这里不是人人都识字的时候,又觉得好像也没太大作用。   “爹,”呦呦凑到花易岩跟前,“有什么新鲜事吗?”   “没事,爹就看看,咱们走吧。”花易岩带着呦呦他们离开书店,脑子里却一直是刚刚的看到的邸报。邸报上说了一件事,上个月,御林军统领安国公意外去世,新任御林军统领叫毛大海。据他所知,这位毛大海是宫里丽嫔的表兄。而丽嫔,是夺嫡失败的先皇幼子盛王爷嫡妻盛王妃的堂妹。   也不知到皇上是否知道他们的这层关系。   从书店出来后,一家人不再耽搁,直奔布庄而去,进了布庄呦呦更是花眼了,她对布料从来就没什么研究,唯一能认出来的就是棉麻,其他的丝、绢、绫、罗、缂之类的完全分不清,所以她只能呆在一旁看谭丽娘挑选购买,倒是陶陶对这些挺了解的,能跟谭丽娘说上几句。   谭丽娘和陶陶在挑布匹的时候,呦呦无聊就开始自己在布庄里头转,转了一圈没什么意思,干脆就跑出去到车上去找花易岩,可是车辕上并没有人,车厢里也没有,呦呦绕着车子走了两圈,只好又走回店里。然后一进门就发现,花易岩坐在店铺的椅子上,一手捧着一杯茶,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呦呦呆了一下,跑到他身边嘟着嘴不高兴地说:“您就这么看着我傻转了两圈啊?”   花易岩终于忍不住乐出声,“呆丫头。要不要喝水?”   呦呦走了一上午,又吃了不少蜜饯,正好口渴,立刻就着花易岩的手喝了半碗茶,又靠在花易岩身边要他捏桌上的核桃吃,“这家老板真小气,不放瓜果点心,专门放一般人捏不开的核桃。”呦呦悄声同花易岩嘀咕。   花易岩拍拍她的胳膊,让她不要再说,伸手拿了一粒核桃轻轻一捏就开了,呦呦喜笑颜开地从他手心里捡核桃仁吃。   谭丽娘和陶陶挑挑拣拣了半天,买了两三种布料就离开了布庄,一上车谭丽娘就让花易岩往另外一条街道走,“我记得那里还有一家布庄,我们再去看看。”   “怎么了,他们家东西不好吗?”呦呦翻着谭丽娘她们买的东西好奇的问,“看着还不错呀。”   “太贵了,东西也不是很好,不值,再看看。”   又看了两家店,最后确定,并不是那家布庄的东西贵,而是整个县城的东西都贵。   “算了,先回家好了,反正也不急着用。”从第三个布庄里出来的时候,谭丽娘叹到。呦呦无所谓地点着头,眼睛往后一瞥,看到一个小二正提着一兜子碎布往外走,看起来是要扔掉不要了。   呦呦眼睛一转,想起来上一世看穿越小说的时候有作者写过买碎布拼衣服,她们家不缺布做衣服,不过,可以买来做垫子做书包,之前怀瑾有个书包和笔袋,就是陶陶用家里做衣服剩下的碎布拼起来的。   呦呦把这个想法同谭丽娘一说,满心以为她会同意,却不料谭丽娘摇了头,“你看他们就提了一包碎布头吗?那是一车。布庄里应该有自己处理碎布的地方,是不会卖给我们的。”   呦呦顺着谭丽娘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小二将碎布送到一辆车上,那辆车上不止有碎布,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等小二把碎布头倒进去之后,车子就被拉走了。   呦呦十分好奇那些东西被拉去做什么,不过没等她问,就听到一旁花易岩跟谭丽娘说要去前头老皮匠家一趟,让她们等一等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老皮匠是谁呀?”呦呦看着花易岩大踏步地离开,抬头问谭丽娘。   “一个皮草商,姓皮,又是做皮草生意的,大家伙都叫他老皮匠。”谭丽娘跟呦呦解释。   “那爹去做什么呀?买皮草?”那很贵吧,还有钱买吗?呦呦算计着今天带出来的银子,似乎不够了。   陶陶坐在车厢的另外一侧,正在整理刚刚买到的东西,“是上次的那张羊皮吧?我听说老皮匠家也能硝皮子,不少猎户都去呢。”   谭丽娘点头,“你爹说,等皮子硝好了,看看能做些什么,皮子比棉衣暖和多了。”   “给娘做件皮袄吧,张家婶子都有,咱也要有。”呦呦说。   “对,给娘做件皮袄,”陶陶也赞同道,“我记得以前娘有件灰鼠皮的,罩了雪青色的绸布,绣着杏黄的花样,可好看了。可惜后来为了补贴家里,给当掉了。”陶陶说着,语气就低落下来。   “衣服而已,够穿、能穿得暖就行。”谭丽娘倒是十分淡然,“陶陶,你要记住,食三餐寝三尺衣三季,适量足够即可,不可过于奢侈追求。呦呦你也是,”谭丽娘转头看向呦呦,“要记住了。”   姐妹两个都郑重地点头,表示记住了。不过呦呦有个疑问,食三餐寝三尺她都懂,怎么衣三尺呢?一年不是四季么?   然而,没等她发问,车帘就被掀开了。花易岩提着一大包东西上了车。呦呦好奇,就家里那只野山羊,一张皮子能有这么多?呦呦实在怀疑。   同样有此疑问的还有谭丽娘,“怎么这么大一包?”她想要伸手解开包袱,却被花易岩拦下来了,“回家再看,回家再看。”   话才说完,包袱已经被手快的呦呦给打开了,放在最上面的意见就是刚刚陶陶说的那件罩了青色绸布绣着杏黄花样的灰鼠皮袄。谭丽娘一愣,眼圈立刻红了,她偏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才转回头来。   “你给赎回来了啊。”她的声音哑哑的,很激动的样子。   “啊?啊。我那天看见了,一问才知道是你的,就给赎回来了。”说完转移话题似的看向呦呦和陶陶两个,“饿了吧?我买了排骨,咱们回去炖骨头吃。”   谭丽娘这会儿也不激动了,瞪了呦呦一眼,嗔了一句,“饿什么呀,一包蜜饯都快被她俩吃完了。”   呦呦不可置信地看向谭丽娘,似乎在说:娘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我没给你吃吗?算了,你是娘,你有理。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往回走,呦呦撩着帘子往外头看,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离家好几条街外来了。马车离开闹市区,绕过来时的第二个路口,就要驶上县学街了,呦呦突然叫住花易岩,“爹!爹!停车!”   她这一声喊,花易岩立刻勒住马停下车子,撩开车帘往里看,“咋了闺女?”谭丽娘和陶陶也看向她,不明白她要停车做什么。   呦呦指着车后头的一个方向,“那里是不是有个人晕倒了?”   花易岩跳下马车向后看一眼,果然在街角的墙根处躺着一个人,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蜷缩着身子,脚下还有一只袋子,干干瘪瘪的,不知道装了什么。此人看起来不像是走街串巷的商贩,倒像是贫困潦倒的旅人。   花易岩走过去,手还没碰到他的肩,那人就睁开了眼,眼中分明是戒备与警惕,“什么人?”   花易岩先是一愣,接着笑起来,“哎小伙子你没晕啊,我闺女看你躺在地上缩在墙角,还以为你出事了呢,怎么睡在这里?”   地上的人没有立刻回答花易岩的问题,而是抬头看向马车。   “那人一定是没钱住店没钱吃饭了,”呦呦缩回一直探头想向外看的脑袋,翻开自己的荷包,摸出几个铜板来,“给他点钱吃东西吧。”   被呦呦说的陶陶也好奇起来,凑到她的身边撩开窗帘向外看去,果然看到地上坐着一个年轻人,确实像呦呦说的那样,看起来十分贫困潦倒,不过他并没有一般潦倒之人的窘迫和卑微,反而落落大方十分自然。   陶陶看过去的时候,刚好那人也抬起头看过来,两对目光相遇,片刻那人便收回了目光,不再直视陶陶,还微微低头颔首,向陶陶致意。   虽然他看不见,陶陶也还是点头算是回礼,然后收回目光缩回头,接着从自己腰间摘下荷包递给呦呦,“算我一个吧。”   呦呦没有多想,接了荷包就下车去了。   “这位大哥,”呦呦跑到那人跟前,把荷包递给他,“别睡在地上了,我借钱给你,你去住店吧。”呦呦没有说给,这是临下车前陶陶叮嘱的。   那个年轻人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荷包,低头想了想,将自己脚边的袋子拖过来,“你的钱我不白要,就当我卖东西给你吧,这是奶酪,我从北境运回来的,很好吃,可惜咱们这儿的人不识货。”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奶酪!呦呦眼睛立刻亮起来,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糖:娘您骂我一句吧。 糖妈:???缺心眼了吧这孩子。 糖:“良言一句寒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啊,你骂我一句,我就凉快多了。 糖妈:我想打你 啊啊啊啊,热死了啊!天气太热,导致码字效率数量直线下降,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摊手】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呦呦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躺着一个人, 以为是个贫困潦倒要冻死的旅人, 就想着给他点零钱让他买点吃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也算是积累福报吧。   本想着给了钱就算拉倒了,那个年轻人却提出交换,用他袋子里的奶酪交换。   一听到奶酪两个字, 呦呦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最近一直在寻找奶制品的替代品, 给家里人补补身子,可惜本地并没有奶牛或者奶羊,而下了崽的牛羊给自己孩子喝还不够呢, 哪里分的出卖给她?   现在好了,也算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年轻人扶着墙站起来,身体有些摇晃,随时要倒的样子。他后背靠在墙上, 弯下腰把脚下的袋子提起来打开给花易岩看,他本想介绍一下奶酪的好处的,不过看到这对父女俩的神情就知道是识货的, 也不废话了,“今年的奶酪, 本来是打算带到鸿都城去卖的,走到前头沈家庄的时候被偷了盘缠, 想着进县城来卖掉,栎阳县又没人认识,既然你们识货那就卖给你们。”   呦呦很是兴奋, 伸手就要把袋子接过来。没想到却被花易岩拦了一下,他把呦呦拉倒身后去做出一个保护的姿态,上下打量了一番年轻男子,“你说你从北境过来?你是番邦人?”   年轻人看到花易岩眼中的警惕和戒备,知道他误会了,立刻摆手,“不是,我是大鸿朝人。”他语气真诚地回答,“我家就住在京都,是做生意的。我家男子成年时都是会给一笔钱出来历练,我本想着打了胜仗,做南北贸易生意。”说着年轻人微赧地低下头,大概是对自己马失前蹄被偷了盘缠觉得不好意思吧。   花易岩点头不再多问,回身拿过呦呦手里的钱袋子,把里头的碎铜板倒出来,把荷包放回呦呦手里,又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把碎铜板装进去,递给年轻人,“这些钱,买你的奶酪。”等年轻人接了钱,就提起地上的袋子,拉着呦呦往回走。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呦呦好奇地抬头看他。花易岩停下来转身对年轻人说了两句话,“年轻人想法不错,坚持下去,以后定有很好的前途。”   那个年轻人似乎没想到花易岩会又回头跟他多说两句,愣愣的直到花易岩牵着呦呦又走远,才回过神来,对着他的背影鞠了一躬,“多谢指点。”   花易岩没理他的道谢,领着呦呦往前走,走到一半儿,还没到车子跟前的时候,突然开口,声音压的低低的,“女孩子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万一他使坏怎么办?”这就是为什么他把钱倒出来,把荷包留下的原因。   呦呦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男女大防在她的心底还没形成。家里对这方面的约束并不厉害,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呦呦她对着花易岩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您不要跟娘说啊。”   “我要是想让你娘知道,就不在这儿说了。”花易岩揉了揉呦呦的头发,又走了两步才到马车跟前,抱着她上了车,然后才挥动鞭子,催动车子往前走。   到了家下车后,呦呦在心底感叹,花易岩的警惕性真是太高了,离开那个年轻人后,他没有赶车按照原路返回,而是多走了两条街,绕了点儿鹿,确定没被跟踪后才回家的。果然是军人出身,想的周到啊!   那天果然吃的炖排骨。栎阳人说的排骨不是一小段一段的那种小肋排,而是那种大骨头,带着肉,剁成块往锅里一扔,先用水烧开了,把煮出来的血沫撇掉,然后往里加上盐、和装了姜、花椒、八角、茱萸等调料的调料包放进去,大火开煮,到最后连骨髓都煮出来,满锅里泛油花。连汤带肉带骨头一起盛出来,喝汤吃肉啃骨头,在这种寒冷的冬天,最畅快了。   晚上谭丽娘将买回来的东西整理了一遍放在东耳房里收好,至于为什么不是放在西边的耳房,那包还没到家就被吃完的蜜饯是不会说因为它的。   吃完了饭,呦呦把那袋子奶酪找了出来,她力气小妹提动,还是怀宇去帮的忙。呦呦道了谢,甩甩被勒疼的手,让怀宇把奶酪倒出一些来在桌子上的果盘里。   一家人六个人虽然都知道奶酪这个东西,可是都是从书上看到的,除了花易岩和呦呦。花易岩是因为当初在北境打仗的时候见过,北境居民家里经常可见这种东西,虽然味道怪怪的,但是并不难吃,而且饱腹感非常强烈,可以当饭吃。   而呦呦见过,则是因为她是穿越来的。前一世的呦呦十分喜欢吃奶酪,尤其是奶酪糖,经常会买好多放在家里,方便她随时取用,不过也因为奶酪热量高,而长胖了不少。   面前这盘子奶酪都是一段段的,大概拇指粗长,质地坚硬,香气甘美,耐人寻味。呦呦拿起一块用牙咬了一下,不出所料的没咬动。   “不如,搁锅里煮着试试?”陶陶提出建议。   呦呦想了想,觉得可行,就跑去厨房找了一个茶吊子回来座到火盆上,往里倒上一半地白开水,放进三块奶酪,想了想又从盘子里多拿了两块放进去,这才盖上盖子等着。   奶香味很快就从缝隙中跑出来,揭开盖子,奶酪已经全部融解在水里了。花易岩用帕子包住茶吊子的手柄,给家里人挨个倒了一碗,呦呦喝了一口,味道很香。不过好像加水加多了,奶酪不够浓。不过其他人都说不错,尤其谭丽娘,她觉得这东西味道不错又不膻,很好喝。怀瑾更是喝了三杯,要不是怕他喝太多晚上尿炕被谭丽娘制止了,还要接着喝呢。   呦呦看家人的接受度都不错,想着明天可以加些茶叶一起煮,制成奶茶喝。   接下来的几天,谭丽娘和陶陶并没有时间做什么绣活,一家人先是去了福佑寺上香拜佛,求了一堆的平安符回来,接着又去了天星观给一家人挨个算了一卦,得出除夕之夜怀宇和呦呦要躲星以及陶陶明年不能穿大红的卦象。   躲星就是躲避灾星,从太阳下山开始,就待在屋子里,窗户关的严丝合缝,不漏一点光亮,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上了三竿,呦呦知道这都是迷信,就算是大白天的,星星也是存在的,但是她没有办法同谭丽娘她们说。   “那我想上厕所怎么办?”呦呦故意发问。   “日落之前都解决干净,实在不行,我给你准备了马桶。”谭丽娘一边归置物品一边回答。   呦呦点头,哦了一声,“姐姐明年一年不能穿大红啊,这是什么忌讳?”   说到这个,谭丽娘就发愁起来,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叹气,“不能穿大红,那就不能定亲成亲,你姐过年都虚岁十五了,别人家的女孩十五岁早就定亲了。”   陶陶正在给怀瑾缝裤子,今天去道观的时候他在院子里跑着玩,被干枯的荆棘丛树枝刮破了裤子,她听到谭丽娘的话笑了起来,“干嘛急着定亲去别人家?我还想在娘身边多待两年呢!”   “就是!”呦呦立刻从旁边帮腔,“嫁到别人家去,就是别人的媳妇,得给人家烧火做饭,多可怜啊,还是在娘跟前好。”   “我倒是想让你们在我身边多待几年,可是哪有孩子大了不嫁人的?结婚生子人之常情。把你们留大了,我还怕你们怨我呢。没听说过‘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么!”谭丽娘把手里的东西收好,坐回椅子上,呦呦立刻殷勤地给倒茶喝。   “娘,你放心,我绝对不跟你成仇,我跟你过一辈子。”呦呦信誓旦旦地说,她是真心这么想的。   不过谭丽娘却只当她在哄自己,并不往心里去,“我想着呀,等回去了去看看祝婆婆,那些个年轻后生的根底,她最清楚不过了。”谭丽娘抚摸着呦呦的脑后,对陶陶说:“娘也不是一直活着,你弟弟们还好说,娶了媳妇呢?”   陶陶理解娘亲的一片语重心长,不再多说,一边点着头应着,一边叫过怀瑾来穿裤子。   小怀瑾一直在炕上坐着呢,棉裤被刮破了,只好穿一条中裤盖着被子窝在炕头上。虽然他已经进学读书,可毕竟才六岁还不到,因此娘几个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他。   此时怀瑾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他伸着腿由着陶陶帮他穿好裤子站起来,三两步就跑到谭丽娘身边,“娘,娘,不要姐姐嫁人,等我娶了媳妇,让她也喜欢姐姐。”   怀瑾人小鬼大,几句话说的煞是认真,将所有人都逗笑了,搞得才从外头进来的花易岩和怀宇莫名其妙。   “笑什么呢?来来来,吃烤地瓜,特别香。”花易岩把手里装着烤地瓜的盆放到桌子上,对屋里的娘几个招呼着。   “你们爷俩这么半天不进屋,就是去烤地瓜去了?”谭丽娘从盆里拿起一个烤地瓜,一边剥皮一边问。   “没有。”花易岩说。谭丽娘再往下问,他就不说了,只招呼着孩子们快来吃烤地瓜。谭丽娘想着大概是有什么不能让孩子们知道的,就不再多说,将剥好皮的地瓜递给呦呦。   今年新产的地瓜,被埋在灶灰底下,经过一顿饭的高温烫烤,瓜皮都脱离了地瓜瓤,轻轻一捏就剥下来了,金黄色散发着淀粉的香甜,入口即化绝对不是虚词,好吃的呦呦都想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等地瓜吃完,就已经到了平时的休息时间,然而从养生的角度看,刚吃完东西是不适合立即入睡的,至少要再等半个时辰才能睡。   这半个时辰里,呦呦从西屋跑到东屋,又从东屋跑回西屋,一会儿又跑出了正房去了东厢房,没一会儿老实时候。最后还是花易岩抓住了她,“不要跑了,出来进去的把冷风都带进来了。坐下来喝口水一会儿好睡了。”   呦呦被他攥着手臂动弹不得,只好低下头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一口水。谭丽娘在一边看着,知道花易岩这是真心把呦呦几个当做了自己的孩子,才会有这样的态度——不止有宠溺、关爱,还有教导、教训。   等时间到了,孩子们各自去休息,花易岩才跟谭丽娘说起正事来。   “怀宇刚跟我说,入学后不在这里住,你知道吗?”   正在炕上铺被褥的谭丽娘一愣,抬起头看他,“不在这里住,那去哪儿住啊?”   “说是县学里头有学寮,考试前几名免费住,吃的可以交钱,也可以自己带粮食。”花易岩把怀宇跟他说的话都转述给谭丽娘,“他说他是来读书的不是来享受的,范仲淹以前还在破庙里吃过粥呢。我劝了他几句,没劝动,你要不明天再同他说说,住学寮哪成啊,墙说不定都是透风的。”   花易岩坐在地下的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看向谭丽娘,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范仲淹那是家里贫困没办法,咱们家这不是好好的,何必去受苦……”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谭丽娘摆手打断了,“就听他的吧,先看看,不行到时候再住回来。”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比我想的有主见。你也不用怕他受苦,读书本来就是一件很苦的事,这点儿哭都受不了的话,以后怎么成家立业。”   花易岩本想再劝说几句,谭丽娘却十分坚决,“就听怀宇的吧,他是家里最大的男孩子,应该有些担当。”   既然如此,花易呀就不再多说,吹了小几上的灯,爬上炕悉悉索索地脱了衣服在谭丽娘身旁躺下,过了一会儿又翻个身,“我记得,你月事昨天走了?”说着,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了。   第二天清早,呦呦顶着黑眼圈坐在餐桌边,一副没睡好的样子,“爹,娘,咱家是不是有老鼠啊,昨天晚上我听见有声音了。”   话才说完,就被陶陶用胳膊肘杵了一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谭丽娘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尤其眼角,像是哭过了似的,呦呦这才发现,她娘今早看起来格外慵懒妩媚。   她突然明白过来昨晚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时从哪里来的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   花易岩也挺尴尬,不过这种时候说话的必须是他,“嗯,可能是,吃完饭我好好找一找。”   怀宇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并没有多想,附和着花易岩的话,“那天西院的邻居也说过,冬天会有老鼠,等吃过早饭我去同他要点老鼠药来。”   接着,话题就转到了附近邻居的身上,刚才的尴尬气氛慢慢消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有人注意内容提要吗?没人注意的话我给放到标题里?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花易岩那天亲自动手“捉老鼠”后, 呦呦表示“再也没听到任何的动静”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老鼠们”的动静变得小了, 总之这一页揭了过去。   后来的几天里,他们几乎每天都要去上街一趟, 为的是将过年要准备的东西购买齐全。因为这几天几个孩子零食吃了不少,除了又补充了些点心零食,还要买鞭炮买烟花买对联挂钱还有肉蛋菜, 总之好多好多。   时间一晃就到了腊月中旬, 今年的腊月是个小月,只有二十九天,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 没有大年三十。在大年之前,还有个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小年按习俗是要送灶王爷上天的,所以一家人必须在腊月二十之前回家。   腊月十五那天, 谭丽娘去县衙给知县夫人她的表姑姑送年礼,顺便辞行。临走之前,谭丽娘请二舅母帮忙找个人看房子, “不要壮劳力,退役军人或者残疾军人, 都行,要不就一家子。”   二舅母想了想, 叫丫鬟从外头叫进来一家子。这家人一共三口人,爷爷奶奶带着一个刚会走的孙子。听二舅母介绍说,这家人原本是二舅母的陪房, 儿子因为意外没了,留下老爹老娘和一个怀孕八个月的媳妇,等到足月后媳妇把孩子生下来就立刻改嫁了,就剩两老带着一个小孙子,过得十分艰难。   “是我的陪房,人品没得说,身契也在,主要是两老一小的,什么都干不了,山庄的农活不会做,留在县衙吧手脚又笨又慢,再说县衙里也不养闲人。可这一家子又挺可怜的,我要不管他们就得流落街头。我想着就给你们看个家,日常打扫个院子什么的,也挺好。”二舅母把这一家子的身契找出来,放在炕桌上往谭丽娘身边推了推。   二舅母是明白人,知道这身契不能自己留着,否则显得自己似乎想要借人看视他们似的,谭丽娘用人用的也不放心,于是干脆大方地送给谭丽娘,既能做顺水人情,又能把这一家子闲人送出去。还有一点她想的更明白,只要当今皇帝在一天,花易岩就是他的救命恩人,背靠着这样一棵大树,当然要好好乘凉。   自己的男人是指不上了,还有两个孩子呢。芷兰二舅母心想。   谭丽娘想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   “但是人我也不能白要。等回去我就让石头哥送银子给嫂子。”看二舅母想要推辞,立刻抬手制止她,“二嫂要是不收银子,这人我也不要了。”   芷兰二舅母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于是谭丽娘回家的时候就将这家人带走了。到了家,先安排他们住到一进院子的倒座房,又给了些半新色衣裳做打赏,再留下他们几个月的月钱和过年的打赏和备用银子一共十两多,第二天一早,就是腊月十六一早,一家人赶着车回家了。   一个月没有人住,房子又空又冷,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火。西院的房子有地龙很快就热了上来,加上炭火可以烧很久,不用人特意看着。倒是东院里四个孩子的房子,没有地龙又不能生火盆,炉子的火力有限,谭丽娘干脆又在两个屋的锅里各加了半锅水,既能烧水喝又能烧炕,一举两得。   炕火加炉火的双重火力之下,炕很快就热了上来,呦呦脱了外头的大氅和厚衣服爬上炕,身子很快就暖和过来。终于可以住在自己的院子,晚上不用听“老鼠叫”了。呦呦心里偷偷想,同时又很是遗憾和惋惜,如果娘还能生,以他们俩人的勤奋劲儿,明年说不定又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之前一家人去庙里求平安符的时候,呦呦看到谭丽娘跪在送子娘娘的大殿里磕头,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十分虔诚的样子。呦呦知道她有心结,又不知道怎么劝解,只能装作看不见。   一家人休息整顿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谭丽娘和花易岩就又出门了。他们去附近的村子买黄豆去了,说是今年要自己家做豆腐吃。呦呦大为赞成。要知道,黄豆可是好东西,豆浆、豆花、豆腐,就连豆渣都是十分有营养的,不止营养美味,还能美白护肤,增强免疫力,简直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的好东西。   黄豆买回来之后,用温水泡上一天一夜,等到腊月十八一大早上,家里就开始做豆腐了。   做豆腐的工具是一台圆石磨,就在花家的西屋里。在花易岩清洗石磨的时候,呦呦曾经好好观察过石磨的构造,石磨直径大概一尺多,三寸那么厚,分上下两扇,下扇被固定在一个木凳上,还有一个石槽在底下接磨出来的豆浆。上扇有一个空槽,下扇有一个铁棍,用的时候两扇相互一套,推动上扇的木柄,就能转动了。两扇磨盘之间有齿轮,转动的时候齿轮咬合,将豆子磨成粉末,混着水,就成了豆浆。   谭丽娘把泡好的湿豆子用勺子舀了倒进石磨上扇的磨眼里,花易岩坐在她的对面开始转磨盘,两人一同用力,一开始磨盘磨出来的豆子比较粗,多磨了几遍才好。   谭丽娘和花易岩磨豆子的时候,呦呦就蹲在一边看着,看到豆子被磨成碎末混着清水变成豆浆顺着石槽往外流。呦呦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跑出去了。   花易岩和谭丽娘对视一眼,不知道她又要捣什么鬼。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片刻后,呦呦拿了一只碗跑进来,弯下腰就要从桶里舀豆浆,“我要喝豆浆!”   不过她的碗还没碰到豆浆,就被谭丽娘一手给拦下来了,“还生着呢,煮完才能喝!”   呦呦眨眨眼,把碗收起来,一副等不得的样子,“那什么时候才能煮呀?”   花易岩被她逗笑了,这个孩子永远对吃的这么感兴趣。他低头看看桶里的豆浆,抬起头对谭丽娘说,“差不多一半儿了,要不你先煮着,煮出来豆浆给孩子们一人喝一碗。”然后看着呦呦打趣她,“要不然,咱们的小馋猫就要趴桶里直接喝了。”   呦呦丝毫不觉得害臊,还直点头,表示真的有这种可能哦。   谭丽娘对呦呦这副爱吃的性子也很是无奈,就让呦呦另外找了一只桶来接着,自己提了半桶豆浆回了厨房。呦呦对花易岩眨眨眼,表示对他帮腔的感谢,然后跟着谭丽娘去了厨房,“娘,我帮你提!”   “去去去,还不够你捣乱的呢!”谭丽娘笑着把她赶到一边去,“找你姐过来帮我烧火。”   “哎,这就去!”呦呦蹦跶着出了房门朝隔壁院子去了。   “这个丫头,就吃上最来劲儿!”谭丽娘无奈地摇头看着她跑出去。   呦呦很快就把陶陶叫过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怀宇和怀瑾——一听说有吃的,都挺来劲儿。四个孩子一下子涌进厨房里来,空间立刻变得狭小起来,等到怀宇帮谭丽娘把半桶豆浆倒进锅里,她立刻往外赶人,“去去,都出去,不看书就去玩,都凑在这里干什么!烟熏火燎的!”   怀瑾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做豆腐,对什么都好奇。谭丽娘把他赶出了厨房,他就拽着怀宇跑到西屋看花易岩磨豆浆。怀宇看着花易岩又要转石磨又要舀豆子又要舀水,一只手忙不过来,就自动地坐到他对面的位子上,帮着舀豆子舀水,怀瑾则蹲在一边看着豆浆从石槽往下流,神情和呦呦刚才一模一样。   花易岩看着有趣,转石磨的动作就渐渐慢下来。要是自己和丽娘一起有个孩子该多好,如果女孩子就买好多好吃的给她,让丽娘做很多很多的小裙子,要是个男孩子,就自己带着他习武写字,把所有的功夫都教给他。   在得知丽娘妹妹不能有孕后,花易岩自己很是认真思考过。没有自己的孩子会不会遗憾,以后会不会后悔?想了很久后他确定,遗憾肯定会有,后悔就不会。他是要和丽娘妹妹过一辈子的,又不和孩子过一辈子。   回过神来,花易岩才注意到怀宇正盯着自己看,立刻对他笑笑。怀宇看了一会儿,让怀瑾去厨房看看豆浆好了没有,等到怀瑾离开,又继续往石磨磨眼里倒豆子加水。   花易岩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我以为你会问出来。”   怀宇摇头,“不必问。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我也知道你要答什么。所以不必问。”   花易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起来,继续用力转磨盘。这孩子真是通透啊。   磨出来的生豆浆先用纱布过滤一次,滤出豆渣然后再被倒进大锅里,灶里的火烧得旺旺的,谭丽娘站在灶台边上一手拿着一个大大的铁水舀,一边搅着锅里的豆浆一边同呦呦陶陶说着家常。   厨房里的热气渐渐多起来,即便开了一扇窗也依然雾气缭绕,呦呦最喜欢在这样的雾气中走来走去,整个人像是在仙境一般。   随着热气的增多,香气也慢慢从锅里散发出来。生豆浆被煮沸,变成了熟豆浆。   谭丽娘吩咐呦呦摆好六个陶碗,从锅里舀出煮沸的豆浆倒满每一只碗。豆浆刚刚从锅里盛出来的时候很烫不能立刻喝,呦呦就蹲在一边眼巴巴地盯着豆浆,过了一会儿,突然跑出去了,再回来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对着豆浆扇风,好让豆浆能快点降温。   滚烫的豆浆降了温,表面凝结了一层豆皮似的表皮,用筷子顺着碗沿轻轻戳下去,然后往上一挑,一张圆形的豆皮就被挑起来了。   呦呦踮着脚从柜子上拿了白糖罐子下来,挖出一勺来挨个碗里洒一点,然后用筷子搅拌一下,等糖化了就可以喝了。香浓的豆浆撒上糖,甜丝丝的,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整个人都是热乎的。   喝了豆浆,接下来就是点豆腐了。所谓“卤水点豆腐”,这里的卤水就是盐卤,具有固形的作用。谭丽娘把卤水倒进碗里,一滴一滴地往煮开的豆浆里加,同时用勺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直到豆浆起了花变得稀稠起来。   “豆腐脑还有人吃吗?”谭丽娘问了一句,问完突然觉得自己问了等于白问,有呦呦这个小吃货,怎么可能不吃?   果然,她的话音才落,呦呦就从外头跑进来了,“我!我!我要吃!”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豆腐脑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还是那句话,有吃的怎么能落下她花小胖呢?   等她进了厨房看到碗里的东西才知道,哦,豆腐脑就是豆花呀!她一个南方人,只知道豆花,不知豆腐脑。呦呦习惯性地去拿白糖罐子,却看到陶陶拿了酱油醋和虾皮出来,这才反应过来,北方人吃豆花是吃咸卤的,而她,是个甜党。   陶陶看到呦呦站着不动,好奇地看她,“你怎么了?怎么不吃?”说着把作料倒进呦呦的碗里。   呦呦看着碗里黑乎乎的酱油醋和混在其中的虾皮,又看了看吃的正香的陶陶怀宇和怀瑾,端起碗舀了一勺豆花送进嘴里,一种奇特的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口感在口腔中蔓延,还挺好吃的。   呦呦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然后就自己拿起舀子又盛了一碗出来。这次没有用陶陶帮忙倒作料,是她自己动手的,酱油醋少放了一点,虾皮捏了一小捏,最后想了想,还是加了一点点白糖进去。   谭丽娘给花易岩送了豆花回来后,就取了一个四方的木框和一块平滑的木板,把木框放到木板上,将豆腐花舀到纱布中,四角弄实后裹好,上头再压一块木板,用一块大石头压上,过小半个时辰白白嫩嫩的豆腐就好了。   此时花易岩也已经把第二桶的生豆浆磨好提过来了,之前的步骤重复来一次,几个孩子就又吃了一次,最后还是谭丽娘拦下了他们,“少吃点,中午还吃饭呢,新做出来的豆腐,拌着吃炖着吃都好吃。”   呦呦几个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期待着这顿迟来的午饭。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下了大暴雨,雨后就出彩虹啦!两道!特别好看!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做完了豆腐, 一连三天一家人都很清闲。除了花易岩。   新做的豆腐左邻右舍都送了一些, 送到张家的时候是花易岩去的,去的时候正遇上从外头回来的张大壮。张大壮是出去去山上打猎的, 每年这个时候他总会去山上下些捕兽架子,看看能不能捉到些野兔野鸡什么的。   花易岩听说他第二天还要去,就有些心动, 问张大壮自己能不能一起去。张大壮是见识过花易岩的功夫的, 自然求之不得,立刻点头答应下来。两个人商量了个时间,第二天花易岩就背着他的剑就出门去了。   那天中午饭才过, 花易岩就回来了,不过是空手而归的。他说明天还要去。   “今天在山上走了一遍,还下了不少捕兽夹子,明天再去看, 应该有不少收获。”花易岩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今天在山里头看到了鹿的足迹,还有獾子、野兔, 明天去看看,应该会有收获。”   怀宇和怀瑾听他一说, 心里也蠢蠢欲动,想要跟着去山上看一看。可惜话才说出来, 就被谭丽娘驳回去了,“不许去,怪冷的, 山上都是野兽,再伤到怎么办!”   虽然母亲会反对是意料之中的,怀宇和怀瑾还是失望地低下头。   花易岩在一旁看着,觉得谭丽娘反应太大了,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上山玩过,他小时候天天往山上跑呢。额热切男孩子嘛,上山去历练历练也不错,不过不能现在说,万一驳了丽娘妹妹的面子,吃亏的是自己。于是花易岩就偷偷对怀宇摇摇头又眨眨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怀宇虽然不认为花易岩能劝说得了自己母亲,不过他愿意帮忙说话他还是很高兴的,于是就恢复了情绪,好好吃饭等吃完了饭就带着怀瑾回了东院自己的屋子去看书了。   怀瑾本来就对去山上玩这件事就没什么兴趣,他完全是因为好奇和觉得好玩,就像他们母亲说的那样,天冷山上说不定还有野兽,不去也无所谓,他更愿意在家画画,他昨天不小心把湖绿和姜黄两种颜色混到一起了,居然调出了一种新的颜色。   不过怀宇不一样,因为有了期待,反而有些心不在焉,等回了房间后也没有看进去书,一炷香过去了,书一页都没有翻,隔了一会儿就看向门口,心神不宁的。直到快要申时末了,门口才出现花易岩的身影。   花易岩没有进去,而是对怀宇勾勾手叫他出来。怀宇立刻放下手里的书,脚步轻快地跟着他出了房间。   两个人来到院子里,花易岩手里提着的一个一头被削尖的棍子,指着大门口墙上挂着的一个草编蒲团,蒲团的中心被画了红圈,“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这个棍子不是练武用的,不过重量长度都差不多,你先用这根棍子练练手法。”花易岩把棍子递给他,让他站在五十步之外的地方对着红心开始投掷。   怀宇接过棍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觉得这根棍子重量不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投即中。   “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腰背挺直了,”花易岩拍拍怀宇的肩头,嘴里多说了两句,“平时走路看书也要挺直腰背,不能弯着腰做人。身体稍微下蹬,膝稍弯曲,头直目正,身端气静,眼睛看准红心,一二三,投!”   花易岩话音才落,怀宇的手猛然往前,棍子脱手而出,直直朝着草垫子而去,而后在距离红心一尺多远的地方,掉在了地上。   怀宇有些失望,没中。   这种结果在花易岩的意料之内,他走过去把棍子捡起来走回来递给怀宇,拍着他的肩点头,“不错不错,准头有了,力道还差一些,再试一次。”   于是怀宇用按照花易岩刚才的指导,站好姿势,举起手里的棍子。   “不要急躁,对准了,气沉丹田,深呼吸。”花易岩站在他身后两步的地方出声指导他。   怀宇站了一会儿,没有投出棍子,反而把棍子放下了,转头疑惑地看着他,“丹田在哪?怎么气沉丹田?”   花易岩被他问的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怀宇是读书人,不是他手下那些糙汉子,自然不明白这些。   “丹田就是脐下三指的位置,不知道气沉丹田就算了,就按照我刚才教你的方法,与肩同宽,平行而立,身体微下蹬,膝稍弯曲,头直目正,对,就这样,”花易岩身后扶了一下怀宇的腰身,让他站得更标准一些“松肩垂时,随意呼吸,不用过于紧张。眼睛看着草垫子,自己觉得可以了的时候,就投出去。”   不知道是该说花易岩教的好,还是怀宇有悟性,总之等到了晚饭前,怀宇已经能够在五十步之内轻松投中草垫子的红心,到八十步的时候也能将将擦过去,就是扎的不够深,几乎是刚碰到就掉了下来。至于百步,那就算了吧。   不过即便这样花易岩也已经很满足了,毕竟他才练了一下午,而且以他的经验看,怀宇是有这方面天赋的,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往这方面引导一下。练了一下午,天色擦黑,陶陶叫他们回去吃饭,怀宇竟然意犹未尽地不想走呢。   “今天就先练到这儿,你才开始学练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不能多练,不然晚上胳膊疼,循序渐进的道理你比我懂。”花易岩劝说着怀宇,拉着他回房吃饭去了。   等吃完了饭,一家人凑在一起聊天打牌。谭丽娘带着陶陶呦呦和怀瑾三个一起玩牌九,花易岩和怀宇两个自称“大男人不玩儿这个”,就坐在地下的两张圈椅里喝茶吃点心。   炕上四个人团坐成一圈,一人手里攥着几张牌,嘻嘻哈哈地玩牌,间或伸手去攒盒里摸块点心吃,或者端起水杯喝口水,一家人十分的自在。谭丽娘和陶陶还好,能正正经经地玩牌,两个小的就不了,也不知道是呦呦还是怀瑾中的谁耍了赖,叫着让谭丽娘主持公道。   谭丽娘笑着看了一会,然后才把缠做一团的两个人分开,让他们好好玩。   花易岩在一旁看着,见谭丽娘高兴,他也高兴。这样的情景他以前是不敢想象的,现在看着,心底无比的满足。   花易岩看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把茶壶往怀宇那边推了推,对着他朝谭丽娘那里使了个眼色。怀宇接收到眼色,立刻明白过来,提着茶壶就走到炕边上去,先给谭丽娘的茶杯倒满水,又给给陶陶几个添上一些,然后放下茶壶。   “娘,喝茶。”怀宇双手捧着杯子递到谭丽娘面前。   “嗯,好。先放着吧。”谭丽娘只看了一眼,就让怀宇放到一边了。不冷不热的语气和平时相差太多。   怀宇讪讪地放下茶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回头看了一眼花易岩。花易岩对他点点头,让他大胆点,直接说。   怀宇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娘,我想明天跟父亲一起去上山,我今天下午已经连了一下午投掷了,父亲说明天会保护我的,我也会听话地跟在父亲身后,绝对不乱跑。”他一口气把一串话说完,然后就一副“我说完了你发落吧”的样子,站在一旁等着谭丽娘发话。   怀宇说完了话,几个孩子都停下手来,看向他,然后又一齐把目光移向谭丽娘。   花易岩看到气氛有点僵持,轻轻咳了咳,站起身走过来坐在炕沿上把手搭在谭丽娘的肩上,开口,“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怀宇,我们不往深山里去,就走一走今天放了捕兽夹子的地方,不会有危险。”   谭丽娘偏开身子让花易岩的手落了空,然后瞪了他一眼,伸手给怀宇,怀宇立刻把杯子端起来。谭丽娘接过果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才慢悠悠地说:“人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们几个,”谭丽娘伸出手隔空点了点几个孩子,“你们几个是有了爹就忘了娘!”   花易岩这才明白过来,合着这是在跟自己吃醋呢!还是吃孩子们的醋!忍不住在心底笑,这都哪跟哪儿啊,难不成丽娘妹妹还以为自己会同她抢几个孩子的敬爱?难道不应该是怕自己和孩子们处不好关系?   谭丽娘话里的意思不止花易岩听明白了,几个大点儿的孩子也听明白,陶陶忍住笑,对谭丽娘说:“时间不早了,娘,我带弟弟妹妹们回去休息了。”说着就下了炕穿鞋,呦呦明白她的意思,也跟着下了地,怀瑾虽然还没玩够,但也在哥哥的眼神下伸出手,让他帮忙穿上大衣服和鞋子。   谭丽娘叮嘱着几个孩子“回去不要闹早点休息睡觉前再给火炕和炉子填一把柴省的不到天亮就冷了”等等事项,这才看着他们提了灯笼出了房门穿过东西两个院子中间那道小门,进了堂屋后,才关门回了屋。   四个孩子从这个院子回到那个院子,才一进堂屋呦呦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陶陶和怀宇也笑出了声,怀瑾被怀宇抱在怀里,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不明白哥哥姐姐们在笑什么。   几个孩子笑了一会儿,因为第二天一早不吃饭怀宇就要和花易岩上山,各自道了晚安后都回了房间。   回到西屋,呦呦把身上的大披风摘下来递给陶陶,让她叠好放起来,然后倒了两杯水给自己和她,坐到炕上,呦呦还是忍不住乐,“娘可真可爱,这醋吃的,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   陶陶也脱了鞋子上炕和呦呦并排坐着,拿起水杯喝水,又从炕桌上放着的碟子上抓一把瓜子,“这几年咱们几个有事就着娘,尤其是你和怀瑾,动不动就‘娘你快来’‘娘你去哪儿’的,早习惯了给咱们几个当主心骨,现在别说你,就是怀宇和怀瑾都愿意跟父亲一起玩,娘当然失落了。”   陶陶一边说着一边把扒好的瓜子仁堆在另外一只碟子里,呦呦从碟子里捏了两个瓜子仁放进嘴里嚼着,又捏了几个给陶陶,“明白,不就是觉得咱们和她不亲了。要我说,娘就是白操心,到啥时候她不都是咱们娘,咱们不都是她的孩子?就是几十年以后也是一样的。”   这个不就是和现代婆婆怕儿子娶了媳妇不亲近自己一个道理,都是觉得孩子大了对母亲没有依赖了,失落了。呦呦觉得自己十分能理解。   这屋姐妹俩在谈论着这个事情,隔壁院子里花易岩和谭丽娘也在说这个事。主要是谭丽娘负责沉默生气,花易岩负责哄和开解。   “你呀,就是想太多,怀宇和怀瑾是男孩子,不能一直关在屋子里,我这是为他好。你放心,明天上山我一步不离地看着他,不让他有半点闪失,一根毫毛都不缺地带回来。”花易岩决定还是先打消谭丽娘心里的担忧然后再说别的。   谭丽娘不理他,径直从炕柜里取出被褥来铺上,然后又一个人坐在铺盖上低着头玩着牌九,就是不搭理他。   花易岩没办法,只好继续哄着,“你是不是觉着孩子们跟我走的太近,跟你不亲近了?”   花易岩这句话说完,谭丽娘玩着牌九的动作一顿,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终于得到回应的花易岩挪到她对面坐下,说:“如果你这么想的话,丽娘妹妹,我可要说你了。”   谭丽娘不理解地抬头看他,“说我?我有什么错?”明明是你夺走了孩子们的注意力。   “你错在对孩子们不信任,对我不信任,也对自己不信任。”花易岩拉着她的手,开解着她的忧愁,安定她的心,“你不信任孩子们对你的孺慕之情,不信任我能将孩子们当成亲生的对待,不信任你自己在孩子们心中的地位。”   谭丽娘低头想了一阵,低声说,“我知道错了,石头哥哥。”   听到熟悉的称呼,花易岩知道,她这是从牛角尖中走出来了,心底舒了一口气,他才慢慢和孩子们和睦相处,尤其是怀宇,因为年纪比较大又是男孩子,之前陈士梅对他的影响也不小,现在能接受并且愿意接近自己,已经是很大进步了,可不能因为丽娘妹妹的疑虑再出现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很多读者朋友都觉得进度有点慢,其实我觉得这样刚好。因为所有的文字都是按照文章大纲走的,这些文字不只是日常生活,这是几个孩子的成长啊。 每个人都不是一下子长大的,这个过程中会很复杂。比如其实从第一卷就有交待,呦呦刚开始穿越来的时候胆子很大,或者说莽撞。 有几个细节,一个是陈公公来给谭丽娘送休书的时候,是呦呦第一个喊出来“他说爹死了”的。也就是因为这句话,加上谭丽娘自己也有心思,所以才默认了呦呦的说法。而实际上,别说一个古代孩子,现代这种情况也很少吧。 第二个细节,隔壁张婶来借钱,呦呦一下子就把真相给戳穿了。之前也说过了,谭丽娘和知县表姑姑家来往并不密切,一个是远亲不如近邻,再有一个后面会慢慢提到,二舅母其实有些势利眼。张婶子抹不开面子走了,两家关系就要僵不少,谭丽娘只好去县衙打点关系。而且我记得原文有说,呦呦自认为“是从文明先进的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见识眼界自认为比古人宽,所以就没了顾忌”,谭丽娘也在言语中教导了呦呦要“懂得底线和敬畏”。 所以这是呦呦的成长。同时陶陶、怀宇和怀瑾都在慢慢成长。比如陶陶对婚姻的看法,怀宇对生父和继父的看法,都有写到。 可能是因为我写的有点隐晦,大家没直接看出来。我是不喜欢那种斗来斗去或者大篇说教的文,我更喜欢把一些道理或者成长在日常中显露出来。 另外,很多人纠结的一点,赘婿能不能科考。这个我之前确实没查过,对不起大家。在中国现实古代的律法中,赘婿是不准许科考的,而且地位十分低下。但是咱们看的是小说嘛,又不是记录片,而且本文架空啊架空,毕竟中国历史上没有“大鸿朝”这么个朝代,所以大家就忽略过了吧,啊。谢谢了! PS,既然大家对这个有疑虑,后面我会改一改,谢谢大家支持! PPS,呦呦改姓那个,要等到除夕之夜才行,毕竟上族谱算是一件大事,虽然不用开祠堂。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 花易岩就带着怀宇出门上山去了, 呦呦在被窝里只听到一点声响,翻了一个身, 迷糊地看到陶陶还侧躺着睡着,她也就又闭眼睡去了。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的位子已经空了, 被褥都已经收好了。   因为他们住的屋子没有安玻璃窗户, 一到冬天就把草帘子放下来了,加上厚厚的窗帘,屋里其实还很暗。呦呦穿好衣服整理好床铺, 自己洗了脸梳了头,取出柜子里的大披风,去隔壁院子吃早餐。推开屋门,往外头看一眼, 头几天一直阴着的天变好起来,太阳从云缝中露出半边脸,就连寒风似乎都没那么凛冽了。   分两个院子住就这么麻烦, 吃饭都要走一段路,好在路不算长, 二三十步而已。这要是在大户人家,一人一个院子, 院子和院子还离挺远,那才叫麻烦呢。呦呦一边想一边小跑,免得在外头挨冻。   进了屋, 刚好遇上端着四个碗从厨房出来的的陶陶,陶陶看见她一乐,“馋猫就是有口福,饭刚做好可以吃了。”   呦呦没急着吃饭,先在东西屋转了一圈,没看到花易岩和怀宇,就问陶陶,“爹和哥哥已经走啦?不等他们回来一起吃吗?”   “不等了。”说话的是从外头进来的谭丽娘,手中端着一盆白菜炖豆腐,因为太烫了放到桌子上后立刻摸了摸耳朵,“你爹他们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咱们先吃,吃完你和你姐挑豆子,我去张家磨面,今天晚上蒸豆包和年糕。”   呦呦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在前世虽然也吃过年糕,不过是南方那种用捣臼捣出来的,和北方的不一样。来到大鸿朝后,谭丽娘一个人忙不过来,三年里只有去年蒸了豆包,蒸年糕还是头一回。   蒸粘豆包和年糕都要用黄米面,磨黄米面的磨和磨豆浆的磨不一样,要用那种大的石碾子,以前都是张婶谭丽娘加上张志林和怀宇轮流推碾子,今年花家有了马,自然不会再用人工。   吃完了饭,谭丽娘和陶陶一起把黄米放到大黑马的背上,叮嘱着他们快点挑豆子,然后就牵着马出门了。等她除了门,陶陶去西屋提了一袋子红小豆进来,呦呦估摸着怎么也得十多斤。把红小豆倒进一个大笸箩里,把里头混着的沙子和一些碎的半拉的豆子都挑出来,留下好的豆子煮豆馅。   姐妹两个坐在炕上挑豆子,怀瑾就在一边背书,背的是荀子的《劝学》。陶陶和呦呦小时候也都是背过这篇文章的,虽然算不上倒背如流,也能替怀瑾做个监督,帮忙提示或者纠正错误。等他能把一篇劝学完全的背下来,也坐到呦呦身边帮着挑豆子。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姐弟三个挑完了十几斤的豆子,谭丽娘将三十斤的黄米磨成了黄米面,花易岩和怀宇还没有回来。一家人免不了有些坐立难安,不时地抬头看看日头,然后再看一眼大门口。   午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大门口传来响动,坐在炕沿的谭丽娘看都没往外看,直接穿鞋下地出门,身后紧跟着陶陶和呦呦,小怀瑾在愣了片刻后,也撂了筷子跟着下地来了。   几个人出了堂屋一看,果然是花易岩和怀宇回来了。两个人都不是空手回来的,可以说是满载而归。花易岩的肩上扛着一只鹿,个头不小,怀宇则一手提着两只山鸡,另外一手提着两只兔子。   呦呦眼睛亮了起来,立刻跑过去从怀宇手里接过兔子来,“呀,这只兔子还活着呢!”呦呦的才碰到兔子,它就立刻蹬了蹬腿。   “没事,不用怕,去找个筐来把兔子放进去就行了。”花易岩看呦呦缩回了手,以为她害怕,“不咬人的。”   呦呦根本不是怕,她是喜欢,立刻从陶陶手里捧着那只还活着的兔子颠颠地跑进屋去了。小怀瑾跟她的身后屁颠屁颠的。   呦呦吩咐他去厢房找了一只筐,铺上以前不要的旧衣服,把兔子放进去,又去厨房揪了两片白菜叶放到筐里。小兔子大概是新到了一个地方不适应,先是蒙头转了两圈,然后闻到了菜叶的味道,嗅了嗅,抬起头看看呦呦,又低头嗅嗅,然后开始狂吃起来。   呦呦就蹲在筐边看着,怀旧呢蹲在她的身边,两个人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小兔子用两颗板牙一点点啃菜叶。姿势一模一样。   “我能摸摸吗?”怀瑾抬头问呦呦。   “当然可以啦!”呦呦抓住怀瑾的手腕,轻轻地放在兔子的后背上,小兔子感觉到有人在碰它,激灵一下回了头,过了一会儿大概感觉到他们没有恶意,就又转回头来继续啃菜叶。呦呦松了怀瑾的手,让他自己抚摸小兔子,怀瑾就从头到尾给兔子顺毛。   这只小兔子,是家里的第一只动物,不对,是宠物。哦,那匹大黑马不能算,那个太大了,宠不起来。   此时花易岩和怀宇已经把打到的猎物在院子找了个角落放好,洗手进屋了,谭丽娘走过来拉起呦呦和怀瑾,“去把手洗了吃饭,吃完饭再玩。”   因为花易岩和怀宇没吃早饭就走了,这大半天下来早就饿的不行了,因此大家都没有多问,只让他们多吃填饱肚子。花易岩是军人作风,吃的又快又急,怀宇本来是文人作风,细嚼慢咽,现在大概是饿极了,也狼吞虎咽起来。等吃完了饭,收拾好了,大家都坐在炕上,一边吃点心喝茶水一边听花易岩讲述他们一上午的经历。   花易岩和怀宇早上会同张大壮一起上山,张大壮看着怀宇也跟着去,就又回家把大儿子张志林也叫上了,张志林本来还没起床,等了他一会儿,因此出发的比预定时间就晚了一些。   等到了山上,花易岩也的确是像他和谭丽娘保证地那样,带着怀宇只在林子外边转了一圈,而且走的都是昨天看好的路,顺便去查看挖好的陷阱和布下的捕兽夹。   “前些日子下了场大雪,现在山上的雪化的差不多了,动物们都出来找吃的了,才一上山就看见了十好几只野鸡。最后只抓住了五只,张家三只咱们家两只,我看过年就不用买鸡了。”花易岩喝了一口茶说到,“抓鸡的时候怀宇出力了不少呢,第一次就能做到这样的,小伙子不赖!”花易岩哈哈哈笑着,拍拍身边怀宇的肩。   怀宇得了花易岩的认可与肯定,腰板挺得都格外直一些,嘴角微微抿起来,露出一个矜持的却自得的微笑。谭丽娘也笑,拍拍他的手臂,特别的高兴和欣慰。陶陶和呦呦也微笑,怀瑾更是目带羡慕。   这大概就是男孩子应该和父亲亲近的原因吧,无论自己夸奖过怀宇多少次“懂事”“听话”,都不如花易岩一句“不赖”让他高兴,男人之间的肯定,才让他信服。谭丽娘心想,自己是该放开手了。   上了抓住了山鸡之后,花易岩又教给两个男孩子如何打结才能绑的紧又不至于解不开,之后把四只山鸡捆在一棵树桩上,又用枯木枝盖起来,免得被别人或者别的野兽捡去,一行四人,又继续往前走。   “昨天一共挖了四个陷阱,下了十来个捕兽夹,一个里头是一只野猪,一个里头是一只鹿,另外两个里头应该也有东西,不过看起来已经被人拣走了。”花易岩说,语气还挺遗憾,“另外那两个里头应该是獾子,我之前听杏林堂的李叔说在收獾子油呢。”   不过这种从别人的陷阱里头捡东西的事情很是常见,只能私下说一句对方不讲究罢了,也没什么能制止的法子。   “那,那两只兔子呢?是在陷阱里还是在捕兽夹里?怎么一只死的一只活的?”呦呦给花易岩空了的水杯添满水,好奇的问。   “都不是。”怀宇告诉她,“捕兽夹一个都没动过。兔子是后来去拿野鸡的时候在大树后头的草丛里发现的,一只大的一只小的,大的都冻僵了,小的在大的肚子底下来着。”   呦呦瞬间就明白了,她也不说话了。   陶陶看着呦呦马上要伤感起来,赶紧扯开话题,“咱们这儿的山上还有鹿呢,我头一次听说。”   “别说你,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谭丽娘接话到,“不过这鹿肉怎么吃啊,别不会吃浪费了,你怎么不要那头那野猪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野猪就一身肉,啥都干不了,鹿身上好东西多着呢!”花易岩得意地说,“我特意说的咱们要鹿,把野猪给了张大哥他们,为了补偿,还多给了一只鸡呢。”   “娘!”一直睁大眼睛听父亲和哥哥说话的怀瑾突然叫起来,“娘,鹿身上有好多宝贝,鹿角可以入药泡酒,鹿血可以补身子,鹿肉可以吃,烤着吃最好吃!”   “是吗?怀瑾真聪明,这都知道,娘就不懂。”谭丽娘不忘夸奖怀瑾。   “那是因为娘整天做针线,不看书!”   呦呦倒是知道,中国古代对于鹿可是特别崇拜的,鹿是权利的象征,要不怎么就又“群雄逐鹿”的典故呢。更何况,鹿身上全都是宝贝,“人参貂皮鹿茸角”,把鹿茸同人参并列,可见药用价值。不过花易岩他们捡回来的那个,鹿角都长了那么长了,恐怕没有多少药用价值了,除了做装饰,也没别的用途了吧。   “我一会儿就先去放血,然后把皮子剥下来,明天送到县里去硝皮子,不然过些天过年了就关门了。”花易岩从炕桌上的攒盒里摸出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他有点没吃饱,不然他是不会动这些“女人和孩子才吃的”东西的。   冬日天短,午后没有了午睡,一家人坐在一起唠唠嗑喝喝水,休息了大半个时辰,就开始各归各位。   谭丽娘要带着带着陶陶去了东院蒸年糕,“两锅年糕蒸下来,你们就不用特意烧炕,炉子也不用一直旺火了,等睡觉的时候添一把柴就行了。呦呦你留在这儿看着火,锅里煮着豆子呢,明天好蒸豆包。”   呦呦点头,答应下来,她知道年底事多事忙,自然不会再任性地玩耍,该做的事情也帮着做,大事做不了,可以做一点小事。   谭丽娘安排完母女三个的事情,转头看向花易岩,问他们男人要做什么事。   花易岩拿起杯子仰头喝光杯子里的水,拍拍手也站了起来,“我去收拾那头鹿和野鸡。你们俩要不要一起来?还是去看书?”   “我去看书吧,今天的大字还没写呢。写完了再来帮忙。”怀宇自从中了秀才,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了,规定了每天要背多少书写多少字,没有一天落下的。这也是呦呦最佩服他的一点,持之以恒严于律己。   怀瑾刚刚听了父亲和哥哥的“历险记”,觉得十分好玩又新鲜,加上他的学业还没有那么繁重,今天要背的书已经背完了,决定跟着父亲去看如何处理那些猎物。   花易岩听了点头,尤其对怀宇的安排表示赞赏,“学习虽然不是一日之功,但是贵在持之以恒,你能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个,很是不容易了。今晚让你娘炖只鸡犒劳你。”   怀宇听到花易岩夸赞他,有一点点的害羞和欣喜,强压着才没有表露出来。   一旁的怀瑾听到这已经是父亲今天第二次夸哥哥了,立刻不高兴了,“那我呢?那我呢?我也有每天读书写字,今天还背了《劝学》!”   呦呦怕怀瑾闹起来觉得花易岩不公平,立刻帮腔,“是呢,我作证,怀瑾今天背的可好了!”   花易岩立刻笑起来,他伸手把怀瑾拉过来抱在怀里,小家伙软软香香的,特别可爱,“怀瑾也很好,为了奖励你们,今天的鸡腿只给你和你哥哥,别人都不许抢。”   得了夸奖有了吃的,怀瑾乐得直拍手,倒是怀宇连忙摆手说不用,给弟弟和妹妹吃就行了。呦呦摆着手拒绝,“我可不要吃鸡腿,我今天要多吃点豆包,新豆包最香了。”   “行了行了,该干啥干啥去吧,一会儿天黑了。”谭丽娘开始赶人,虽然话里头时嫌弃的意思,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她嘴角上的那丝笑最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今天,可能还有一章掉落,可能,不要抱太大期望。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谭丽娘带着陶陶去东院蒸年糕, 怀宇跟在他们身后回去背书写字, 呦呦则在西院东屋厨房看着灶火,不让火灭掉, 同时还偶尔抽个空去西屋看一眼花易岩怎么处理那些猎物。   花易岩猎回来的那头鹿体型不小,即便是花易岩也是费了些力气才把它挪到架子上的,然后他提着刀, 绕着鹿转了两圈, 才在鹿的脖子下方挑了地方一刀插进去,等刀再拔出来的时候,粘稠的血也流了出来, 滴滴答答的。   花易岩取了一只水桶放在地上用来接流下来的鹿血,准备到时看看入药还是做药酒。一转头,就看到呦呦站在门口看的兴致盎然。花易岩想起来谭丽娘曾经跟他说过,也不知道呦呦像谁, 女孩子该学的不爱学,就喜欢翻墙玩蚂蚁。   花易岩当时还想,还不是像你, 你小时候也淘气着呢。却不知道,呦呦的淘气已经保持了两辈子了。   现在呦呦除了翻墙玩蚂蚁, 还多了一项看人宰牲口放血。花易岩无奈地想完,开口赶人, “还不去看着灶里的火,一会儿灭了。”   呦呦这才想起来正事,嘿嘿笑了一声, 转身就跑。   花易岩再回过头来,刚好看到怀瑾把捂着眼睛的手放下来,忍不住轻声问他,“怕啊?要不回去吧?”   怀瑾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一点点怕。”两根手指头中间有一条细缝。   花易岩看他的神情,明显还是挺怕的,怕吓着他晚上做噩梦,干脆就让他出去玩了,“你去看看兔子吧,看看小兔子是不是又饿了,会不会冷。”   相比起屠杀放血这种事,怀瑾更愿意去看小兔子,立刻点头出去了。   谭丽娘再外头忙完往回走,才进屋就看到怀瑾正蹲在装着小兔子的筐前面,一边摸着兔子的毛,一边自言自语,“小兔子,你别怕,我来保护你,你怎么不吃菜叶了,不好吃吗?我也不喜欢吃白菜,我喜欢吃肉,不过我家里穷,不能一直吃肉,也不能把肉分给你,对不起,你还是吃白菜吧。”   谭丽娘刚听到的时候还想,呦呦自言自语的毛病怎么又传给了怀瑾,等在听到他说家里穷不能一直吃肉更不能给小兔子的时候,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谭丽娘偷偷笑了一会儿,没有打扰他,在他身后绕过去走进厨房,厨房里烟雾缭绕,呦呦坐在灶前,时不时往里头扔一根柴,锅灶里的火光映在她的眼睛里一跳一跳的,白皙的小脸被烤的有些发红,单这么看的话,还挺娴静的。   如果谭丽娘知道就在刚刚她还跑出看给如何给鹿放血,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此刻的自己是眼花了还是眼瞎了。   谭丽娘走进来的脚步声打断呦呦的发呆,她暂停了口里哼着的小曲,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娘。”   今天早上,八岁的呦呦终于掉了她的第一颗牙,比上一世晚了快两年。掉牙的时候呦呦忍不住感叹自己发育的迟缓,然后把牙埋到院子角落的枣树下。上牙埋起来,因为上牙往下长,如果掉的是下牙,就扔到房顶上,因为下牙往上长。   谭丽娘伸手揉揉呦呦的头顶,从她身后的架子上摘下一把勺子,用清水冲了一遍,掀开锅盖,热气蒸腾而上,立刻弥漫了整间厨房。   锅里的豆子已经被煮烂了,谭丽娘随便用勺子搅了搅就成了一锅“烂泥”。   “行了,撤火吧。我去和面,吃完饭蒸豆包。”谭丽娘刚才算了算,煮豆子做饭在西院的东屋,晚上炕的热量应该够了,年糕和豆包都去东院蒸,这样两铺炕能更热一点。   呦呦的任务完成,蹦跶着出了厨房继续去西屋看花易岩宰鹿杀鸡去了。当然,她对宰鹿和杀鸡没什么兴趣,她感兴趣的是那个鹿头和野鸡的鸡毛。她仔细观察过,这头鹿的鹿角很好看,而且花易岩说了,打算给风干之后留起来,然后挂在墙上当装饰。   鹿角很好看,当装饰也好。不过呦呦真正感兴趣的是野山鸡的鸡毛。野山鸡,又叫做雉鸡,那五彩斑斓的长羽毛,不留下来简直浪费!况且,还有很多很多的绒毛,可以用来做垫子呢。   谭家就有一个这样的东西。不过不是垫子,而是一张羽绒被,不大,像婴儿被,听说从陶陶倒怀瑾,四个孩子都用过,依然是她那位神奇神秘的外祖母的手笔,将鸡鸭的最柔软细密的绒毛收集起来,然后清洗高温蒸煮晾晒后,做成了这样一张小被子。怕被子扎毛,特意选用了最细密的苎麻布料。   呦呦觉得,两只野山鸡的绒毛不多,可能做不了被子,不过可以做一张薄薄的羽绒垫子放在椅子上,这样以后再坐椅子的时候就舒服多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硬板木头。   花易岩听说了呦呦的打算,自然立刻同意,还说会替她去张家说一声,请张家也把绒毛留下来,这样就能多做一张坐垫了。   呦呦点头,心里还是有些遗憾,要是有鸭绒就好了。   花易岩将两只野山鸡褪了毛开膛破肚清理了内脏后,将其中一只鸡用油布裹起来挂在房檐下,寒冷的天气就是一个天然冰箱,任何东西放在室外不出两个时辰,就会被冻住。另外一只鸡则被放在案板上剁剁剁,切成块留着晚上炖着吃。   处理完两只野山鸡,在处理兔子的时候,花易岩这才发现,大兔子不是像他们想象的冻死的,而是受伤死的。它的肚皮上又一支不长的飞镖,因为被长毛挡住了,所以才没看见。   “怕是大兔子被飞镖射中后逃脱了,然后小兔子不知道怎么钻出来了,为了保护小兔子,大兔子才把它藏到身子底下的吧。”花易岩把飞镖拔出来,带出的血将腹部的毛沾染的一片红,黏糊糊一片。   呦呦不忍心再看,从西屋里退了出来,走到小兔子缩着的筐前,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捏起一片菜叶送到它嘴边,小兔子嗅了嗅,张开嘴咬住,用舌头和两颗板牙一点点把菜叶子卷进去,然后嚼嚼嚼。   呦呦逗了一会儿小兔子,出了房门在院子里找到夹着一根棍当大马的怀瑾,拉着他回到东院。东屋里怀宇刚写完今天的大字,正从位子上站起来,见呦呦带着怀瑾回来,就拉他洗了手又脱掉被汗打湿的中衣,放在炕头烘干,又找出另外一件给他换上,套上棉袄,按住蠢蠢欲动的他,“不许再跑了,一会儿该吃饭了,新蒸出来的年糕和豆包,可香了。”   恰好陶陶从外头经过,听见他的话笑着点头,“饿了吧你们俩,年糕马上就出锅了,等会儿就能吃了。”   陶陶说完走进西屋,西屋的炕上,谭丽娘正在包豆包,从面盆里挖出一块黄米面来,左右两手来回拍两下拍出一个圆饼来,然后用勺子从豆子盆里挖两勺豆子放在圆饼中间,不能多,多了的话豆包要漏,也不能少,少了的话光吃面没有馅。   呦呦就坐在旁边看着,看见陶陶进屋来对她招招手,“姐,年糕好了没有啊?”   “快了,再等一炷香吧。给我倒碗水喝。”说完走到谭丽娘身边,问:“娘,晚上吃豆包还是吃年糕?”   “吃啥都行,呦呦去把你爹喊来,一会儿跟我拎屉盖,我一个人拎不动。”谭丽娘头也不抬地说,手底下飞快的包着豆包,“今天就在东院吃了,不去西院了。”   呦呦应了一声,把倒好的水塞到陶陶手里,跳下炕出去喊花易岩了。   花易岩很快过来,手里还端着装鸡块的盆,准备一会儿一起炖了。他一进厨房,就迷失在了白色的热气中,好一会儿才找到锅灶的位置。也难怪,花易岩很少进谭家的室内,就是进也不往厨房去,怎么会知道锅灶的位置。   他和谭丽娘一起把西厨房的锅里的年糕屉提出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又去了东厨房把年糕屉提出来也放到架子上,然后刷过添水倒油开始炖鸡。   谭丽娘回到西屋继续包豆包,花易岩则进了西厨房,屉盖上的年糕已经散去了热气,逐渐冷却成形。花易岩取了一把刀,沿着一条边开始切年糕,四个孩子从小到大一人捧着一个碗依次拍开,花易岩往每个人的碗里都放了一块儿年糕,还叮嘱他们放一点白糖吃才好吃。   晶莹的白色白糖颗粒遇到热热的粘粘的年糕,理解粘附在上头,夹一块放在嘴里,又甜又粘又热乎甚至还有一点点粘牙。   “细细的嚼碎了,不然不好消化。”花易岩一边切着年糕,一边嘱咐几个孩子们,“也不要吃太多,晚上肚子难受,一会儿还吃饭呢。”   呦呦来到这个世界这是头一次吃年糕,觉得确实和上一世的糯米面年糕不同。除了原料,大概和制作方法不同也有关系吧。上一世南方的年糕都是用糯米在捣臼里捣出来的,然后把白糖加水煮成甜浆,然后把糯米面倒进去拌均匀上过蒸就好了。   而北方的年糕用的是黄米,在石碾子上磨得细细的,蒸的时候在烧开水的锅里放上屉盖,屉盖上面铺一层豆子,又豇豆和芸豆,然后再一层层均匀地地撒上黄米面,大概要撒上三四层才行,然后锅盖一盖开始蒸就好了。   呦呦吃完一块拳头大的年糕,花易岩的年糕也切好了,分别放在另外两个屉盖上,端到院子里使之快速地冷却降温,而屋里的谭丽娘也将第一锅的豆包包好了,可以蒸了。   西厨房里蒸着豆包,东厨房的鸡块也炖好了,一家人也不回西院了,直接搬了桌子放到东屋炕上,将年糕装盘,鸡块盛出来,简单又丰盛地吃完这顿晚饭。饭后谭丽娘继续去包豆包,花易岩则回到西院继续去处理那头正在放血的鹿。   才穿过两个院子之间的角门,花易岩就看到大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张大壮。   张大壮看见花易岩从原来谭家的院子出来,恍然大悟,“我还说怎么敲半天门没人应,怎么都在那个院子?”   “蒸豆包呢,丽娘说在东院蒸省的再烧炕,我们那屋光做饭就够了。”花易岩解释了一句,“张大哥来有事吗?”   “哦,是这样的,我明天进城,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张大壮终于想起来正事。   花易岩想了想,说:“我和丽娘商量商量,一会儿过去跟你说。”   张大壮点着头走了,心里想:这个花兄弟怎么和个娘们似的,还要跟娘们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仅以此章,致敬那位明明不喜欢本文还要半夜不睡冒着老十岁的风险难为自己来给恶评的“路人甲”同志。不过估计以那位的尿性,大概不会看到这里,毕竟连登录都不敢的人,怎么会愿意花钱买V章呢? 毕竟我已经知道那位是谁了【就是这么任性】 我这个人吧,心比较宽大,偏偏我又不“心宽体胖”,所以呢,真的没必要用恶评来打击我。而且吧,我这个人,越挫越勇,这不是,今天爆字数了,双更啦!不过呢,存稿也没有了【摊手】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花易岩晚上跟谭丽娘商量了一下, 决定第二天同张大壮一起去县城, 带着剥下来的鹿皮和兔皮,准备把两张皮子糅一糅硝一孝, 燃当天下午就回来了,说多加了银子,等到腊月二十七去拿就好了, 另外还带回了两坛烧酒, 说要把鹿血掺进去,留着以后喝。   呦呦觉得这个方想法不错,毕竟花易岩和谭丽娘的身体虽然表面看起来不错, 但是一个失了一条手臂,一个曾经生产时大出血,到底都是亏了底子的,好好补一补, 为时不晚。   时间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一大早花易岩就在锅台墙上的灶王爷画像前摆好了糖果点心,又点了三柱香, 带着一家人对着灶王爷画像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叨着然后将旧的画像揭下来烧掉, 再贴上新的,画像两边还有一副对联, 曰:上天言好事,下届保平安。   呦呦观察了一下,灶王爷的画像还挺精致的, 如果不是之前问过谭丽娘知道这画像是版画印刷的,她会当成工笔画。看起来了,这个时代的印刷工艺已经非常先进了,可为什么书店里有些书看起来没那么好呢?不应该是更崇拜知识么?呦呦不得其解。   从呦呦还没起床的时候,外面就有鞭炮声了,零零星星一直没停过,饭后张家的小儿子来找怀瑾玩的时候,特别跟他显摆着张大壮给他买的鞭炮,“我爹买了那——么些,说从今天开始一直到过完年,天天放!”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比划着,划出一个怀抱那么大的圈。   花家为了过年也买了不少的鞭炮礼花,还是在县城买的,但是怀瑾并不知道,所以只能满眼羡慕地看着,想要伸手摸摸还得问问人家愿意不愿意。于是平时不玩到吃饭时间不回家的怀瑾,破天荒地才出去两刻钟就回来了。回到家之后还有点闷闷不乐,连小兔子都无法吸引他了。   呦呦觉得奇怪,端了一盘点心过去投喂他,一边吃一边套话。   “怀瑾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呦呦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芝麻酥。   “嗯,有点冷,就回来了。”怀瑾闷闷不乐地嚼着芝麻酥,声音低低的。   呦呦抬头看看窗户外头,艳阳高照。虽然是寒冬腊月了,但是太阳照在身上还算暖洋洋的,怎么也不至于就冷了。不过她选择不拆穿,并且顺着说:“哦,冷了啊?那要不姐姐给你找件厚衣服穿?或者你把张家小子叫家里来玩?”   “不要和他玩,他都不给我玩鞭炮。”怀瑾嘟囔着,看起来更郁闷了。   这才知道,是羡慕人家又鞭炮玩,而自己只能干看着。她有些好笑,还以为怎么了呢。   “鞭炮而已,咱们家也有,咱们呢家还有烟花呢。”呦呦捏了两块炉果,一块放自己嘴里一块塞怀瑾嘴里。   “那我能玩吗?”怀瑾把炉果从嘴里拿下来,期待地看向呦呦。   呦呦转了转眼珠,在怀瑾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怀瑾点点头,就下炕跑出去了。   一直在一旁看着陶陶忍不住出声,“你又给她出了什么馊主意。”   “怎么能说是馊主意呢?绝对是你好我好他好大家好的妙主意。”呦呦把水杯往前推了推,“姐,给倒杯水。”   “不管!自己倒,说你懒你还真的什么都不动了。”陶陶说了她一句。   呦呦撇嘴,不管就不管。你来月事心情不好,我不惹你还不行吗?   呦呦给怀瑾出了一个什么主意呢?她让他去找花易岩,她完全可以确定,只要怀瑾撒个娇耍个赖,花易岩肯定立刻同意下来。   不过呢,呦呦有一点失算了。花易岩同意是同意了,但没有立刻就带怀瑾去放。而是跟他说,等到晚饭过后再放,“天黑放烟花才好看”。   于是怀瑾就等啊等,等吃完了午饭没一会儿,就催着谭丽娘做晚饭。谭丽娘以为他饿了,就找出攒盒来让他吃点心,怀瑾却一撇头不肯吃,又跑出去了。搞得她莫名其妙的,“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终于等到太阳西斜谭丽娘开始做晚饭,怀瑾只吃了每天的三分之一就不肯吃了,要不是花易岩瞪眼说必须再吃一块馍馍,不然半夜饿肚子不准要吃的,他在勉勉强强又吃了一些。   呦呦在一旁看着花易岩吹胡子瞪眼,感觉还挺好玩的。原来爹爹也不是一味地娇惯着他们,还有教导的,果然是个好爹。   吃完了晚饭,夜幕早已垂落,一家人不顾外头凛冽的空气,都站在屋檐下。每个人身上都多加了一件衣服,就连特殊时期不爱动的陶陶都披着披风一起等着。   花易岩拿了几个爆竹从厢房里出来,身后跟着捧了一桶烟花的怀宇,两个人把炮竹和烟花放在院子中间,又捡了几块砖石固定住,免得燃烧时震动炸开,等这些结束怀宇就跑回屋檐下,从谭丽娘手里接过一支点燃的线香递给花易岩。   花易岩拿着香先吹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一眼屋檐下的人,示意他们捂耳朵,这才走上前去将炮竹点燃。炮竹炸裂升空的一瞬间,即便呦呦捂着耳朵都感觉到震撼了,仿佛地面都跟着震了一下。她的眼睛跟着升空的光看去,却被天上的星星吸引。   在正南的方向,有三颗成一列的星星,在它们周围还有四颗星。呦呦知道,这是猎户星座的星星,每当这三颗星星位列正南方向的时候,就快要过年了。呦呦忍不住感叹,空气真好啊,所谓繁星满天就是这样才对。   又一只炮竹爆炸,将走神的呦呦吓了一跳。她偏头看了看,身边的怀瑾虽然捂着耳朵,脸上却是兴奋的笑容,还有着跃跃欲试地期待,他们身后的谭丽娘和陶陶也捂着耳朵,面带喜悦笑容。   “娘!”怀瑾捂着耳朵大声地同谭丽娘说,“我也要去放!”怀瑾看到不知道何时跑过去燃放了第二颗炮竹的怀宇,有些跃跃欲试。   “不行!”谭丽娘断然拒绝,“太危险了,万一炸着怎么办?”   怀瑾嘟着嘴转回头来,看了一眼呦呦,希望她能给出个主意。呦呦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无力,毕竟娘亲说得对,太危险了。   怀宇也只是点了一颗就被谭丽娘叫回来了,还得了两句训斥,不过比起点炮竹的兴奋,挨两句骂大概也不算什么。   放完了炮竹,接下来要放烟花,花易岩回头看了看,然后对怀瑾招招手,怀瑾转头看了一眼谭丽娘,谭丽娘也无奈,点点头让他去,然后对院子里的花易岩喊:“你们可小心点!”   花易岩摆摆手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怀瑾跑到跟前,就把线香塞到他手里,蹲下来用自己的胳膊环住怀瑾,教给他慢慢往前凑,“看到那根捻子了没有?对,点那个,点完手离开收回来。”   怀瑾抖着手,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激动的或者两个都有,一点点靠近烟花筒的捻子。捻子其实就是烟花筒的引线,一碰到线香燃着的那头,立刻嘶嘶作响,冒出火花来。花易岩看捻子着了就立刻抱着怀瑾往后退,刚刚跑回屋檐下,第一响烟花就升空炸裂了。   怀瑾被花易岩抱着看着灿烂的烟花直拍手,线香早就不知道被他掉到哪去了。   这个时代的烟花比呦呦想象的要好看的多,工艺和花型都十分精美变换无比。这筒烟花一共二十响,光花型就有伞型金钱醒和梅花、梨花等等诸多类型,看的呦呦目不暇接,又在心底感叹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真高超,必须歌颂一把。   不过即便如此,烟花相比起炮竹也贵了许多,因此普通人家一般只买炮竹。花家的烟花一绽放,四周都被照亮了,也吸引的四方邻居出来观看。   呦呦拧着怀瑾的鼻子,这下他明天有得炫耀了。   烟花灿烂美好,却也不过转瞬即逝,一筒烟花很快就燃完了。别说孩子们,就是谭丽娘也意犹未尽。   “行啦,高兴了吧你们!”花易岩带着笑,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头,连陶陶也没落下,“该回去休息啦,剩下的等到初一晚上再放。”花易岩说初一没说除夕,因为他还记得除夕晚上呦呦和怀宇要躲星看不到。   孩子们虽然兴奋,但还是听话地同父母行礼告退。花易岩和谭丽娘站在屋檐下,看着怀宇拉着怀瑾陶陶拽着呦呦,四个小身影穿过角门走回东院。等孩子们都进了屋,花坛两人也回了房间。   一进屋谭丽娘就埋怨起花易岩来,“你还真是惯着他们俩,万一炸了伤着手怎么办?前年后头街上就又一家孩子被炸着手了,幸亏是左撇子。”   “你放心,我看着呢,”花易岩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高兴,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语气轻快动作轻佻,“那也是我儿子,你别一副老母鸡的样子。”   “老母鸡什么样子?”谭丽娘斜睨了他一眼。   “老母鸡的样子你不知道吗?哦对,你家没养过鸡。”花易岩笑着说:“老母鸡的样子就是把小鸡崽都藏在自己翅膀底下,生怕吓着一点。”说着还伸出手装成母鸡展翅的样子,“咯咯哒咯咯哒!”   “净胡说八道没个正行!”谭丽娘笑骂。   胡说八道的人这个晚上不止胡说八道还肆意妄为,等到第二次情事结束想要来第三次的时候,谭丽娘实在受不了他的热情推着他的肩膀推拒着,“不行,太晚了,明早还得做饭呢。”   “你放心,明天孩子们肯定起的晚,大不了我起来做,不用你。”说完又低下头吻上谭丽娘的唇,勤奋的耕耘起来。   谭丽娘心里头一半甜一半苦。甜是因为和爱的人做快乐的事,当然甜蜜。苦是因为石头哥哥大概这么多年都没碰过女人,从成亲开始,除了来了月事,几乎每晚都要做一次,她真的很累啊。   到了第二天,果然如同花易岩猜测的那样,不止最小的怀瑾和呦呦,就连最大的陶陶也比每天晚醒了半个时辰。   实在是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因为放了烟花,几个孩子都有些兴奋,怀宇和怀瑾更是,毕竟亲自点火燃放了。再说,自从谭家二老去世后,几乎连着五年谭家都在守孝。按照栎阳的习俗,守孝期间除了不能吃肉外,还不能燃放烟花炮竹,就连过年都不能贴对联,等守孝满三年过去才行。   呦呦上一世虽然也很常见烟花,可是到后面几年,随着政府禁燃政策的推行,就是春节的时候都看不到烟花了,所以这次看到烟花她真的挺兴奋的,尤其发现古代的烟花不比现代烟花的工艺差,甚至更出色。   相比呦呦,这是怀瑾第一次真正地有记忆的烟花,他拉着怀宇说了大半夜的话,怀宇也是精神很足,他第一次亲手燃放呢,怎么可能不兴奋。   于是头一次的,四个孩子一齐起晚了。陶陶快速地起床穿衣服洗漱后,告诉呦呦也快一点,“我先去西院帮娘做饭。”   呦呦点着头慢腾腾地穿衣服,眼睛还没全睁开。她才开始洗脸的时候,陶陶就又回来了。   “怎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呦呦取了一节牙枝对着铜镜揩齿,又取了用盐、酒、醋混合的液体漱口。   陶陶神情古怪,面色还有些微红,“娘还没起床。父亲在生火做饭。”   呦呦漱口的动作一顿,差一点呛着自己,她赶紧把嘴里的漱口水吐掉又喝一口清水漱口,“你说娘还没起床?”   陶陶点头。   呦呦又问:“爹在生火做饭?”   陶陶重重地点头。   从西屋门外经过的怀宇看到姐妹俩人还没走,就过来叫她们,“怎么还不走?比平时都晚了。”   呦呦把刚刚陶陶说过的话跟怀宇重复了一遍,怀宇先是吃了一惊,“娘是生病了吗?”然后看到陶陶和呦呦“你傻吗”的目光,才恍然明白过来。   “那,那就再等一等吧。”怀宇在地上的椅子坐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呦呦才噗嗤一声笑起来,“真是的,咱们紧张什么啊,是他们不知羞才对!”   她一笑陶陶也笑了,还伸手拍了呦呦一把,“瞎说什么!不许胡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发誓,三章内让男主上线,你们别走嘛!积极留言评论嘛!否则,我就直播卸妆!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二十三过完了小年, 二十四扫房子。吃过一顿比平时晚了许多的早饭, 一家人换上各自的旧衣服,把平时用的笤帚绑了长棍子, 将屋里的摆设用旧门帘盖好,免得落上尘土不好清理,然后就开始从开始扫房子了。   扫房子要从房顶开始扫, 其实花坛两家房子里的灰尘都不多, 毕竟是成亲时才收拾过的,因此只是简单清理一下就可以了。   二十五照例是应该做豆腐的,然而花家的豆腐已经做完了, 甚至都吃了好几天了,于是二十五这天就空了下来。   腊月二十六那天一早上吃过饭,一家人带上香蜡纸钱赶着马车上了山,今天天气不错, 一家人决定去山上扫墓祭祖。   腊月二十七那天花易岩赶着马车去县城里取硝好的皮子,谭丽娘带着陶陶和呦呦在家发面然后去集市采购,这是年前的最后一次集市, 商品会比平常多很多花样,闭市时间也会比往常晚不少。   腊月二十八那天开始蒸馒头, 东西两院三个厨房一起蒸,除了白面馒头还有肉包子糖三角, 呦呦还突发奇想要了一块面捏了个小兔子的形状,等到出锅的时候,小兔子变成了大兔子, 最后被呦呦和怀瑾分着吃了。   腊月二十九那天就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了,今年谭家算得上是好事成双,一是谭丽娘和花易岩有情人终成眷属,二是怀宇考中了秀才还是头名案首,于是谭丽娘决定今年好好过一个春节。   二十九那天一家人都起得很早,早饭吃的是年糕和炖白菜以及拌白菜粉丝,图的是“年年高”和“百财来”的迹象意思。   吃过早饭,花易岩带着怀瑾和怀宇开始贴对联和挂钱。用的是白面制成的浆糊:烧开一小锅底的水,然后一点点往里头撒面,一边撒一边搅合,直到面粉被煮成粘稠状。呦呦还偷着用手指头戳了一点尝尝,除了没有放盐没味道外,好像还不错。   花家今年的春联没有用买的,买的那几对留在了县城里,东西两院用的是昨天怀宇亲自写的春联。裁的整整齐齐的大红纸上用浓黑的墨汁写下耳熟能详的吉祥话语,为新的一年讨吉利。怀宇这些年每天都在坚持练字,字写得越来越好。   花易岩带着怀宇怀瑾分工明确,怀宇留在屋子里抹浆糊,抹好了交给怀瑾提着两边快步跑到门口,如果慢了的话浆糊降了温被冻住就没了黏性了。花易岩站在门口等着,等他出来就蹲下身子,让怀瑾坐在他的肩头,再站起来由怀瑾贴上。   而呦呦就站在旁边看着,嘴里含着一块糖,偶尔指点一下正了还是歪了高了还是低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来回看着,等好了之后怀瑾拍上半部分,她拍下半部分,将对联固定住就好了。父子父女四人分工明确合作默契,很快就贴完了所有的对联和挂钱。   屋里头,谭丽娘则带着陶陶在厨房煮东西。从早上起床开始花家东西两院一共三个厨房的烟囱里的烟就没停过,一只锅子里炖着鸡,另外一只锅子里炖着肉骨头,再一只锅子里熬羊汤,谭丽娘东西两院来回穿梭,一会儿看一眼肉骨头烂没烂,一会儿往炖鸡的锅里洒点盐。虽然屋门都大敞着,可还是烟雾缭绕。   呦呦贴完对联走到门口瞅一眼,又退了出来,厨房里头的烟雾都跑到外头来了,她才不要进去被烟熏火燎,不过,不等她跑远,就被谭丽娘发现了。   “呦呦!进来吃肉!”谭丽娘在屋里喊叫住了她。   啊!吃肉!这个不错,只要不是干活就好。   呦呦回过神迈步进屋。这才发现,屋里头,陶陶怀宇怀瑾三个已经在灶台旁排成了一列移动信号,她挤到怀宇和怀瑾中间去,将信号补充完整,还不忘张着嘴等投喂,“啊——”   谭丽娘正从一块骨头上往下拆肉,新鲜的肘子肉刚炖出来的时候最好吃,再过一会儿虽然也好吃,但是味道真的不一样。从小到大,每个孩子嘴里都被塞了好大一口肉,特别香。   屋里谭丽娘带着几个孩子分肉吃,屋外头花易岩正抱了一堆木柴进了院子,呦呦看见了,推了怀瑾一把,怀瑾就跑过去把花易岩也拉进屋里,一家大小一起被投喂。   花一眼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他要在院子里支一堆木柴准备架篝火。被投喂完的呦呦从屋里走出来,凑到花易岩身边好奇地看,“要烧整晚吗?”以前谭家没人能砍的都木头,都是用一个炭盆代替的。   花易岩把一根半米长小臂粗的木柴支在柴堆上,“对,一整晚,意味着来年一整年都红红火火。不过一般都是从酉时开始,过了子夜就行了。”   呦呦点头,从自己的荷包里摸了一块糖放进嘴里,“好浪费哦,应该利用火堆做点什么。”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话音一落呦呦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爹,咱们烤肉吃吧!鹿肉羊肉都行呀!哎呀,山鸡给炖了,不然烤着吃才好吃的啊!”   “嗯,也不是不行。”花易岩沉吟了一下,点头,“不过今天太忙了,过几天吧,过几天再烤。烤鹿腿肉。”   “好呀好呀!”呦呦答应着,把嘴里的糖要的咔吱咔吱响,顺手递了一根木柴给花易岩。   花易岩接过木柴,听到声音叮嘱她,“少吃糖,对牙不好,换牙呢。”说着把最后一块木头架在火堆上。   “又吃糖!”谭丽娘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身后,“这个孩子,怎么老也说不听呢?以后长一嘴虫牙看你哭去吧。”   呦呦不意偷吃糖被谭丽娘抓包,吐了吐舌头接过她手里的盆就跑回屋里去了,剩下花易岩一边笑一边安抚谭丽娘,“好了好了,过年呢,不要生气。”说着开始转移话题,“今天什么时候吃饭?我看正午可能来不及,未时怎么样?”   “午时,来得及,炒几个菜就行了。”谭丽娘一边说一边拉着花易岩进屋,然后舀了水给他洗手。   呦呦本来在抱着小兔子,此时默默地把兔子举高高——没眼看。   正午时分,左右四邻都响起鞭炮声,表示开饭了。谭丽娘炒好最后一个菜,也让花易岩去放了一挂鞭。花易岩在厢房里挑了挑,挑出一挂两百响的来,铺在地上点燃引线,然后就由着鞭炮自己噼里啪啦燃放着,自己回了屋吃饭去了。   花家的午饭虽然简单却很丰盛,一共有八个菜,四素四荤。素菜有炒土豆丝、炒白菜丝、小葱拌豆腐、拌三丝,荤菜有炖鸡、糖醋鱼、红烧排骨和羊肉丸子粉丝汤。   这两年来,因为有了陈公公留下的银子,再加上已经出了孝期,谭家的生活已经好多了,不止能经常吃到鸡蛋,偶尔还能吃到肉,过节的时候甚至还能吃到排骨和鸡。但是一下子餐桌上出现这么多菜,这还是头一回。   谭丽娘定亲成亲时的喜宴不算。   一家人围着桌子团团坐,四个孩子面前各自一碗加了很多糖的热豆浆,花易岩和谭丽娘面前则是一人一盅鹿骨酒。谭丽娘本来想和孩子们一起喝豆浆的,不过被花易岩和呦呦劝说着,也倒了一盅鹿骨酒。   花易岩坐在主位上看了一眼谭丽娘和按着大小坐了一圈的孩子们,脸上笑容洋溢,他举起酒杯说:“今天是咱们一家六口第一次一起过年,以后我们还会一起过好多个年!”说完,举杯仰头而尽。谭丽娘带着孩子们也举杯畅饮。   接下来,花易岩倒了第二杯酒,再次举起来,“这第二杯酒,敬丽娘妹妹。”花易岩将酒盅同谭丽娘的轻轻碰了一下,“你辛苦了。”然后再一次一饮而尽。   谭丽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红了眼圈,也举杯干了。呦呦赶忙端起酒壶给两个再满上。   “这第三杯酒,”花易岩看了一眼四个孩子,文静娴淑的陶陶,朗神俊秀的怀宇,伶俐娇俏的呦呦,天真可爱的怀瑾,这四个孩子是丽娘妹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这第三杯酒,敬你们四个。”   四个孩子都有些吃惊,赶忙站起来端着碗端正地听着。   “谢谢你们接受我接纳我,我,我以后会做个好爹!”第三杯酒又被花易岩仰头干掉了。   “父亲!”四个孩子异口同声叫道,然后各自喝掉碗里的豆浆。   “好了好了,都坐下来吧,一会儿菜都凉了。”谭丽娘在四个孩子看不到的时候悄悄擦了擦眼睛,然后招呼他们赶紧吃饭,又对花易岩说少喝一点晚上还得守岁呢。   在花易岩动了筷子吃了第一口之后,孩子们也各自动了筷子开始吃饭。期间花易岩和谭丽娘还在呦呦的起哄下喝了一杯交杯酒,因为她说“你们成亲的时候我都没看到”,还拉着怀瑾做帮凶。怀瑾不是很明白交杯酒的意思,但是他一向是呦呦忠实的追随者。   “娘,你吃排骨,这个排骨是我做的,好吃吧?”呦呦夹了一块排骨到谭丽娘的碗里,讨好的问她。   “好吃是好吃,就是没见过自己夸自己的。”谭丽娘很给面子地把红烧排骨吃掉了,还不忘打趣呦呦。   坐在呦呦身边的怀瑾看到呦呦给娘亲夹菜,也站起来夹了一筷子鱼到花易岩的碗里,“爹吃鱼,年年有余!”小家伙嘴挺甜,就是夹鱼的过程有点长,掉了不少。   花易岩被他哄的十分舒坦,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怀瑾听话懂事学问好。谭丽娘也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几个孩子能和石头哥哥相处融洽,她是最高兴的。   呦呦在一旁看到后觉得不服气,哄人这种事自己怎么能落在后面呢,于是她夹了一块鸡肉放进花易岩碗里,“爹,吃鸡,吉祥如意!”   怀瑾看到被姐姐抢了风头也不干了,他看了一圈,桌子上的荤菜就剩羊肉丸子没夹过了,他就想夹个丸子给谭丽娘,哪料丸子圆滚滚,而他筷子用的又不够熟练,夹了好几次都没有夹起来。最后还是怀宇帮他用勺子盛起来的。   怀瑾握着勺子颤颤巍巍地把羊肉丸子放进谭丽娘的碗里,“娘,吃羊肉,喜气洋洋!”说着还得意地看向呦呦。   而呦呦在一旁已经吃了好几块鸡肉了,根本不在乎,心里还在可怜怀瑾:傻弟弟,娘不吃羊肉的你不知道吗?   果然谭丽娘对着碗里的羊肉皱了皱眉,但是为了不辜负儿子的心意,还是夹起来放到嘴边,然后趁怀瑾低头吃东西的时候以非常快的速度把羊肉丸子搁到花易岩碗里,同时花易岩立刻夹起来填进自己的嘴里。两个人配合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呦呦都看呆了。   直到花易岩把丸子咽下去,两个人才发现三个大孩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谭丽娘当即红了脸,花易岩轻咳了一下招呼着他们,“吃菜吃菜,呦呦这个糖醋鱼做的真不错!”   呦呦撇撇嘴,“人家做的是红烧排骨,糖醋鱼是姐姐做的!”   花易岩愣了一下,刚忙陪笑脸,“都好吃都好吃,大家都多吃点!”   这时就听怀宇发出了“吭吭吭”的声音,大家看过去,怀宇的肩膀正一耸一耸的,感受到大家的目光,连忙摆手,“我呛着了,没事没事!”   花易岩&谭丽娘&陶陶&呦呦:鬼信啊!   怀瑾:发生了咩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晚了点,稍后捉虫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吃过饭所有事情都收拾整齐, 谭丽娘带着陶陶和呦呦去东院沐浴, 花易岩带着怀宇怀瑾在西院正房的西屋沐浴,将旧一年的所有不愉快所有霉运所有坏事通通洗掉, 以最干净最整洁最快乐的姿态迎接新的一年。   太阳很快西斜,呦呦终于在太阳下山前洗完澡,披着厚重的披风用帽兜裹住半湿着的头发, 小跑着回到西院去。一家人要在西院守岁, 过一个团圆年。   西院正房的东屋里早已经被谭丽娘挂上了厚厚的遮光挡风的窗帘,才一进去呦呦还有点不太适应呢。借着还没完全消失的光线,呦呦从桌子上摸到火折子将油灯点着, 屋子里瞬间亮起来,然后又去柜子里摸出一包红色的蜡烛,分别在墙角各处点亮,最后才脱了鞋子坐到炕上用帕子开始擦头发。   西院的东屋因为有着地龙, 又加上中午做饭做菜用的锅灶也是这屋的,所以房间一点都不冷,甚至有点热, 呦呦擦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就把帕子展开搭在一旁, 然后任由它们披散着,一个人坐在炕上玩牌九。   过了一会儿谭丽娘也洗完回来了, 看到坐在炕上披头散发的呦呦,忍不住皱了皱眉,“你看你懒的, 连头发都不愿意梳了,真想打你一巴掌。”谭丽娘虽然这么说着还是从自己的梳妆台上取了梳子过去给她梳头发。   呦呦嘻嘻笑着坐直了身子方便谭丽娘给她梳头发,手里把玩着牌九,“娘,你看我头发是不是比原来多点啦?也黑了?”   呦呦原来的头发真的是非常符合“黄毛丫头”那个词,又干又柴还少。这段时间家里条件好了,吃的不错营养均衡起来,人看着胖了点皮肤也白了一些,不再是一个干巴巴的姑娘了。   “嗯,是比原来好了点,整个人看着也好看了些。”呦呦本来不丑,小时候胖嘟嘟的可漂亮了,要不然怎么会有“小胖”的乳名呢?可惜后来奶膘消了下去后,家里日子苦了起来营养没跟上,人就看着干瘦干瘦的了。   谭丽娘让呦呦坐到炕沿来,面对着窗户背对着自己,然后将呦呦的头发铺开,用梳子从头到尾给梳几遍,然后分成两六股,编了两条辫子,“今晚虽然不睡,也用不着梳发髻,娘给你编两个辫子。”   呦呦的辫子才编完,陶陶从外头进来了,看着呦呦的辫子好看,也站在镜子前给自己编了两条辫子。姐妹俩穿着同样颜色同样款式的衣裙,又各自梳了两条辫子搭在胸前,还挺有点姐妹装的感觉。   呦呦下了地,也对着铜镜照了照,扯了扯谭丽娘的袖子,“娘,你也编两个辫子吧,咱们母女三个一样的发型呢!”   恰好花易岩从外头进来,看到并排坐在炕上的姐妹两个一愣,“丽娘妹妹你返老还童了吗?怎么还两个呢?”   像啊!可真像!小的那个就像七八岁的丽娘妹妹,伶俐俏皮娇柔可爱,大的那个像丽娘十四五岁快要及笄时,端的是贤淑俊雅温柔靓丽。再转头看向两个“小丽娘”的母亲,真正的丽娘妹妹,她也在自豪而欣慰地看着两个姑娘。   “丽娘,你,你也……”花易岩结结巴巴地指着两个姑娘比划着,意思让她也梳个辫子看看。   说话间怀宇和怀瑾也进来了,也跟着起哄。怀瑾甚至还说:“我和哥哥和父亲穿一样的衣服,娘和姐姐们梳一样的头!”   谭丽娘想了想,就把自己已经盘好的发髻给拆开了。谭丽娘的头发比呦呦的好多了,又厚又黑还长,她动作伶俐地梳了两条辫子垂在了胸前。   梳完之后,母女三个往一起一站,从大到小排一排,站在地上的父子三个都不自觉地咧开嘴笑起来。   呦呦左右看看,也咧起嘴笑起来,她真高兴呀,一家人这样的美满幸福。不过,高兴之余呦呦又略有遗憾,要是有个照相机就好了,拍下来一定是一幅经典。不过没有也没关系,这个场景她会记一辈子,深深的,在脑海里。   人的一生,不用很多,只要有那么几个能让人一想起来就要微笑的场景就很好了。   “行啦,天黑了,我去和面,你来给我和馅子,一会儿包饺子。”谭丽娘跟着几个孩子笑闹了一会儿,又走了出去,花易岩立刻跟在身后一起。   夜幕已经降临,外头不断地有炮竹声传来,还有几家在燃放烟花,不用躲星的怀瑾拽着陶陶出去玩,顺便看烟花,留下不能出去的呦呦和怀宇在屋里大眼瞪小眼,互相瞪了一会儿,兄妹俩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真没劲呀!”呦呦无聊地往大抱枕上一靠,随手从炕桌上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从现在到午夜,起码还要两个多时辰,至少五个小时,正是现代新闻联播开始的时候,漫漫长夜要如何度过啊。   呦呦一边嗑瓜子一边想,似乎无论哪个时代,过年的主题都是吃吃吃。现代还好,还有手机电脑可以玩,最不济还有春晚呢。古代这种时候,就只能吃吃喝喝了吧?   想着想着,瓜子皮就吐错了地方,吐到了怀宇的身上,怀宇本来是在一旁推牌九的,被呦呦吐了一身的瓜子皮不算,还有不少口水。   怀宇无奈地抹了一把脸,“没意思了?来和玩牌九。”   “我不想玩牌九,”呦呦嘟囔着,“你玩得比我好,还不让着我,我才不要玩。”然而,所谓“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说的就是呦呦这种人,嘴里说着不要玩,人却已经凑了过来。   还不是因为你老耍赖?怀宇很聪明地没有说出来,只是哄着她,“那你想玩什么,我陪你。”他知道呦呦心里烦闷,别人都出去玩耍看烟花去了,就她一个被关在屋子里头没意思。   “哥哥我教你玩斗地主吧!”呦呦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张牌九在转同时,眼珠子也在转,最后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我就不信我这个有三年牌龄的老手斗不过你才开始学的新瓜蛋子。   “斗地主?那是什么?怎么玩?”怀宇好奇地问。他倒是从没想过问呦呦从哪里知道的这种游戏,反正她整天忙来闲去的,说不定从哪本闲书里看到的,或者自己琢磨出来的。   呦呦一看怀宇回应她,立刻来了兴趣,下地从箱子上摸出两张宣纸出来,告诉怀宇裁成五十四张巴掌大的纸片,然后用笔在纸片上画上梅兰竹菊四种花色,又分别写上一到十,至于原来扑克牌中的JQK,就用星星月亮和太阳来代替。   这时候在外头玩了许久的陶陶和怀瑾回来了,也和怀宇一起看着呦呦写写画画。等到全都写完了,纸片在炕头上稍放一会上面的墨汁就被烘干了。   呦呦给陶陶和怀宇讲了斗地主的游戏规则,三个人试了两圈就正式玩了起来。所谓正式玩,是要带赌注的,赌注倒是也不大,就是谁输了谁就在脸上画一道墨汁。呦呦本来想贴纸条的,但是想想现在纸这么贵,就算了。而喝茶水的话喝多了还得茅房,不方便。   事实证明,牌技的好坏跟有没有经验之前会不会是没有关系的。即便呦呦顶着一个“穿越”的光环,她依然玩不过头一次听说的陶陶和怀宇。   玩了几局之后,呦呦脸上的墨汁印儿越来越多,而且不知道怀瑾是不是故意的,她总感觉往自己脸上画的时候就又浓又长,到最后恐怕都能上台唱戏了,还是唱大花脸包公。反观另外两个人,陶陶只有两撇八字胡,而怀宇也只不过在额头上多一个王字。   谭丽娘端着和好的面进屋来招呼孩子们包饺子,结果一进屋就被看到他们满脸的黑印子,先是愣了一瞬间,然后就被逗得仰头哈哈笑,要不是坐在炕沿的怀宇眼疾手快伸手接了一把,说不定要把面盆给摔在地上。   正在外头烧火的花易岩听见笑声还纳闷,几个孩子又闹什么呢,把丽娘妹妹逗成这样。于是他就放下手里的柴火,走进来看了一眼,看完之后也大笑了起来。   呦呦心想,这笑声一定传出去了老远。本来输了牌的那点儿不高兴也烟消云散了。算了,就当斑彩娱亲了。   等谭丽娘笑够了,才去打了热水来给三个孩子擦脸,呦呦被赶到最后去洗,因为她的脸最花最容易弄脏水。换了两遍水才把脸洗干净,一擦干脸呦呦就抓住了怀瑾按住了挠他的腋窝。   “小坏蛋,你是不是故意的,啊?说,是不是故意的?”   怀瑾被她按住了不能动弹,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喊着“娘救命,姐姐救命,哥哥救命”。呦呦挠了他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才松开,改为捏他脸上的肉肉,“叫吧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怀瑾被捏住了腮帮子,话都说不清楚,但还是很识时务的,双手抱拳冲呦呦作揖,表示自己错了再也不了。呦呦本来就是跟他闹着玩,也就撒开了手,自己下地去涂擦脸油,冬天天气干燥,不擦绷得慌。   玩闹了一气后,大家坐下来吃吃点心喝喝茶聊聊天,花易岩开始好奇起来呦呦他们刚刚玩的游戏,攥着刚刚呦呦他们玩的纸牌研究着。呦呦干脆给他和谭丽娘讲了一下规则,于是他们俩拉着怀宇又开始玩了一局。呦呦旁观了一会儿,觉得,大概她天生就适合做一个米虫吃货,智商已经被这一家子大小给碾压了。   于是就安心地坐在炕桌边嗑瓜子吃花生。   等到了戌时末的时候,一家人开始洗手包饺子。前几年的春节,孝期的时候都是白菜馅的,出了孝期因为谭丽娘不吃羊肉所以是鸡肉馅的。今年家里人多,又因为有一整头鹿,饺子馅有鸡肉、羊肉和鹿肉三种。   包饺子的时候又是一通闹,呦呦和怀瑾各自往对方身上弄了不少面,自己身上也是,最后是花易岩喝止了他们。   等到饺子包好,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子时初,花易岩将早就准备好的三牲贡品和酒水点心放到火堆前的供桌上,又去把事先找出来的千响挂鞭点上。   挂鞭在外头燃放,花易岩没有看着,而是回了屋里,找出早已准备好的族谱铺在炕上,在自己的名字下面添上“长女花呦呦”的字样,然后在屋子北墙的正中央挂起来,呦呦对着族谱三跪九叩,就算入了花家的族谱。   院子里鞭炮霹雳啪啦地响炸了满地的红纸,屋檐下火堆熊熊燃烧,房间里孩子们欢乐欢声笑语的玩乐着,厨房里水花在锅里翻滚,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像小娃娃一样跳进锅里,热气布满了厨房。   饺子煮熟出锅了,一家人围着桌子热闹闹地吃上一顿年夜饺子,等时间过了午夜,迎来新的一年。   在千里之外的鸿都城中,也家家在煮饺子吃饺子,就连都城中心的皇城也不例外。   这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年,今年的除夕皇上没有同先皇那般,要求诸位臣工都来宫中守岁过年,而是让他们都回家去同家人过一个团圆的除夕,初一早上再来宫里贺新年。   大臣们都对皇上的这个举措都表示称赞感谢,毕竟谁也不愿意在宫里吃一肚子凉菜半夜回到家没待上半个时辰就又得起床进贡贺新年。   今年宫中的除夕宴人并不多,除了后宫内院,来的都是皇亲国戚。比如先皇的幼弟当今圣上的皇叔端王爷和端王妃,比如皇上最信任宠爱的胞弟福贤王和王妃,再比如先皇最宠爱的女儿云瑶公主和她的驸马。   另外还有一个不算正统的皇亲国戚,福贤王王妃的娘家侄子萧沐仁。萧沐仁已经在福贤王家里住了快两个月了,自从老安国公去世不久他就搬出来了。本来萧沐仁是不想进贡的,但是皇上不知道怎么听说了他在王府上住着,竟然让王爷带他来进宫过年。   萧沐仁在一群认识但是不是很熟悉的人中坐着,有些别扭,又不能离开,只好一个劲儿地吃东西。   云瑶公主一向不喜欢福贤王妃,认为她霸占福贤王打压侧妃妾室不是一个贤良淑德大气的王妃,因此一见她将自己的娘家侄子带来参加宫宴,就出言讽刺,“安国公府已经没落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子孙都养不起,要姑姑给养孩子了吗?”   福贤王妃正同贵妃娘娘说话,听到云瑶公主的话诧异了一下,忍不住抬头先看了一眼太皇太后,见太皇太后面色无常,在心底琢磨了一下,笑着说:“云瑶妹妹想来是还没吃酒就醉了,怎么胡说八道起来,安国公府可是先皇赐了铁劵丹书的,你这样说岂不是在暗示皇兄亏待前朝老臣?”   云瑶公主被福贤王妃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再往下说岂不是要惹皇兄不高兴。   一直在上首同皇后说话的太皇太后这时突然开口,“孩子,来,到祖母这里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老安国公秋天去世后,新承爵的安国公对萧沐仁是百般看不顺眼,这个孩子干脆不在家里,住到了他的姑姑福贤王府里去了。甚至连除夕都不回家去而是跟着王爷王妃进了宫。   大家一时间大家嘀咕的都是安国公府里的那些龌龊事,不过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大家只能旁观者看看,但是并不能阻止他们看热闹。因此几乎没人注意到太皇太后对萧沐仁自称了祖母,而不是太祖母。   萧沐仁自己倒是注意到了,但是他并没有往心里头去,以为只是太皇太后一时的口误。   萧沐仁看了一眼自己的姑姑,看到姑姑又看向王爷,而王爷则看向皇上,皇上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萧沐仁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就算他上过战场,就算他是整个大鸿朝最年轻的五品世袭都骑尉,萧沐仁也才十岁,他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居然能引起皇上和太皇太后这两位本朝最尊贵的人的注意。   “孩子,过来。”太皇太后又叫了一遍,萧沐仁这才低着头站起来,走到太皇太后所在位子的台阶下,撩起衣袍跪下。   他低着头,盯着大殿上地毯的花纹不敢抬头。他似乎听到太皇太后轻轻叹气了一声,然后说:“好孩子,起来吧,以后要好好读书认真习武,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   萧沐仁不明白,太皇太后叫自己来就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的吗?不过他还是赶快应了是,然后才磕头退回自己的位子。   这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众人复杂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什么了?三章之内,必定让男主上场,我们男主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PS,说起来,我可能是个假女人,真的不化妆,所以,卸妆和不卸妆都是一样的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呦呦守夜守到子时过, 眼皮就开始慢慢打架, 甚至几番已经闭上了眼磕了头。最后终于撑不住,靠在大迎枕上偏着头睡着了, 胳膊耷拉在炕上,手里里还攥着两张牌九。   谭丽娘见了就放下手里的牌,挪过去将呦呦手里的牌九轻轻拿出来, 然后将她抱到炕头上早就铺好的褥子上, 然后盖好被子。   “行啦,都别玩了,天不早了, 都睡吧。”谭丽娘小声招呼着几个孩子,让陶陶从箱子里把其余的被褥拿出来铺上。   外头的鞭炮声还没完全停止,不知道在哪个方位,零零星星传进屋来, 因为遮了厚重的窗帘,反而听起来像离得很远。   花易岩出去转一圈,最后看一眼外头的篝火, 去将各自屋子里的多余的蜡烛吹灭,只留一支蜡烛。老一辈流传下来的规矩, 除夕也所有的屋子都要通宵亮灯。   再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孩子们已经从大到小按个排好在炕上睡了。一张张小脸带着困乏与满足, 在被褥之间,让人心生暖意,有着无限的满足   花易岩把屋子角落的蜡烛吹灭, 留下最大的那盏油灯,把炕桌搬下来,上面的各种点心碟子和攒盒取下来放到地上的小几上,这才在炕梢空余出一块地方。地方不大,一个人有余两个人稍挤。   “这得亏是家里房子多,不然这么多孩子挤在一铺炕上,想亲热都得小点声。”花易岩坐在炕沿上,悄声贴在正靠墙作者的谭丽娘耳边说。   谭丽娘瞪了花易岩,又觉得没什么力度,就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结果立刻被花易岩攥住了手,“小心点,我皮糙肉厚的,别再伤了你的手,等哪天孩子们不在了,要掐要咬随便你。”   “石头哥哥,我发现你回来之后越来越不正经了。”谭丽娘挨着怀瑾躺下,让花易岩也上炕。   花易岩爬上炕,靠墙侧身睡着,让谭丽娘能睡得舒服一点,然后用气音回答她,“这不是和你成亲了嘛。”   呦呦觉得过年其实挺受罪的,比如,睡得晚起得还早,比平时还要早一些,人还在梦乡里就被谭丽娘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快起来,一会儿有人来拜年来了。还要去别人家拜年呢。”谭丽娘托着呦呦的肩膀让她快起来,“你弟弟都起来了,你还不如一个六岁孩子。”   话才说完,正在怀宇帮助下穿衣服的怀瑾就抗议起来了,“娘!过完年了,人家七岁了!”一副“我大人了,你不能再小瞧我”的样子。   “好好,七岁了,大孩子了!”谭丽娘哄着他,让他快点穿好衣服洗脸,然后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她松了手就又倒回被子里的呦呦。   怀宇给怀瑾系完最后一颗扣子,一拍他的屁股,“七岁的大孩子,下炕洗脸去吧。”   呦呦从被窝里蠕动着钻出来,“还没过生日呢,不到七岁,依然是六岁。”然后耙耙不知何时散开的辫子脱掉昨晚滚得皱成一团的衣裙,穿着棉衣棉裤盘腿坐在褥子上披着被子,等着陶陶拿来的新的换上,“大一岁很好吗?长大有什么好,要操心很多事,我才不要长大。”   “就你歪理多。”陶陶把一套干净整齐的衣裙递给她,“他过几天就过了生日不就七岁了?”   说来也特别奇怪,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样,谭家连谭丽娘在内的五个人,除了呦呦是四月的生日,剩下的四个生日都在正月里。怀瑾是正月初五,陶陶正月十五,怀宇正月二十,谭丽娘和他差一天,正月二十一。   呦呦换了衣服下地洗脸整理好自己,走进厨房瞅了一眼,大年初一的早饭依然是饺子,不是昨晚剩下的,而是今早起来新包的,呦呦咋舌,“娘,你们几时起来的啊,包了这么多饺子。”   “天亮就起了,你以为个个跟你似的,恨不能睡到地老天荒去。”谭丽娘一边说一边捡饺子,从一个盘子夹到另外一个盘子里,免得刚出锅的饺子粘在一起。   “我的理想就是睡到地老天荒。”呦呦低声嘀咕着,塞了一个饺子到嘴里。   谭丽娘没听清她说什么,怀瑾倒是听得十分清楚,嘻嘻笑了一声,“姐姐是睡神。”   早饭吃完,在屋里憋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呦呦终于得了机会出来放风,从西院跑到东院又从东院跑到西院,谭丽娘并不管她,任由她消耗着过剩的精力,反正一会儿累了她就自己停下来歇着了。   等谭丽娘收拾完,这才和花易岩出门去拜年。这条街上大多数人家家里都有老人,之前谭丽娘又多得街坊四邻的帮助,自然应该主动去拜年。且今年是花易岩归来的第一年,自然应该去主动拜年。   他们要去拜年,别人也会来花家拜年,未免家里来了客人没人在家,谭丽娘把四个孩子留在家里,并且叮嘱陶陶好好带好弟弟妹妹。   大年初一是邻里间互相拜年,初二本应该是走外家的日子,不过花坛两家都没有什么亲戚了,因此一家人干脆在院子里架了一个火堆烤兔子吃。   为了避免小兔子“触景生情”,呦呦把它关在屋子里,放了一段胡萝卜在它的窝里,拍拍它的头叮嘱它要乖,然后就跑出去凑到火堆旁去了。   兔子被清理干净内脏,又在厢房里冻了差不多十多天,首先要做的是解冻。这样的天气自然解冻是不行了,花易岩就把兔子放在温水里化,果然吃过午饭后,兔子就完全解冻了。   将兔子穿在一根一头尖的木棍上,抹上油盐酱等调料,将木柴点燃就开始烤。花易岩在火堆旁站着,手里拿着刀不时在兔子身上割一刀看看,过一会儿又转动着木棍让兔子均匀受热。   呦呦搬了个椅子在房檐下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一边晒太阳一边看花易岩烧烤。温暖明亮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呦呦靠着椅背半眯缝着眼懒洋洋地想要昏昏欲睡。恍惚间看到花易岩正冲她招手,于是勉强地睁大眼睛看过去。   “过来,尝尝怎么样了?”花易岩片了一块兔子肉插在刀尖上招呼着呦呦。   呦呦终于清醒过来,从椅子上跳下来蹦跶着到了花易岩身边,仰起头张开嘴“啊呜”一下把刀尖上的肉吞进嘴里,然后嚼嚼嚼,一边嚼一边点头,“好吃好吃,要是撒点辣椒面就更好吃了。”   “什么?辣椒面?”虽然呦呦声音低又嘴里含着东西说的含糊不清,可一向耳聪目明的花易岩还是听到了,“你怎么知道辣椒的?”   “唔,唔,我,我……”呦呦支吾着说不清楚,脑子在急速转动,想着要编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骗过去。   不等呦呦编好借口,花易岩已经自言自语找出了答案,“是了,谭家书多,你是从书上看到的吧?”   呦呦连忙点头,“是的是的,就是从书上看到的。”为了避免花易岩问她是哪本书,还故意说“就是随手抽了一本书看了两页,觉着没意思就又放回去了,不记得是哪本书了”。   花易岩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话,又从兔子腿上片下一块肉来喂给呦呦,“行了,去叫你娘还有姐姐过来,再去看看怀宇怀瑾的大字写完没有,写完了的话也一起过来吧。”   “哦。”呦呦嚼着烤肉往回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爹的目光有些奇怪。   一只兔子只能做下午茶,完全无法填饱一家六口人的肚子,呦呦想着反正烧烤堆,干脆把腊月蒸好冻起来的馒头切成了片烤着吃了。怀瑾头一次知道这种吃饭,感兴趣的不得了,甚至还自己烤了两片馒头,吃得嘴角都是油渍。   呦呦对这次烧烤十分满足,甚至还做了一首不伦不类地打油诗:正月天气寒,火烤身前暖,我家烤兔子,好吃又好玩。   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家里另外五个人给嘲笑了,甚至花易岩也不例外。   吃完了晚饭,谭丽娘带着陶陶整理第二天要去县城所带的物品。正月初三走舅舅,谭家只有谭丽娘表姑姑一家亲戚了,自然要去拜访。   本来按照正常的礼节,应该是大年初一拜访长辈,不过因为表姑姑家也算是知县衙门,初一那天估计会有不少县城的士绅官员去拜年,所以谭丽娘同花易岩商量着就打算等到初三再去。   这趟去县城并不是全家都去,也不打算在县城留宿,而是当天去当天回,“我和你爹商量着,等到春天你哥入学的时候再一起都去,到时候全家在县城住一阵子,也好拆房子盖房子。”   把西院那三间位于两个院子中间的厢房拆掉,同时再在东边盖一座新的东厢房,这是很早之前就商议定下来的事情。这样的话院子就宽大了不少,两家的大门也可以合并成一个了,不再看着像两家人,而是真正的一家人。   呦呦点着头,咽下口中的点心,手里撑着布袋口,对正在往布袋子里装豆包和年糕的谭丽娘说:“那我就不去了,带怀瑾去吧。”   “为什么不去?我还以为你愿意去呢?”谭丽娘好奇。   呦呦拍掉手心里的点心渣子,帮谭丽娘装豆包,“时间太紧了,要一大早就起来,中午吃个饭就要往回赶。而且,二舅母家都是男孩子,我去了又没人陪着玩,不去。带哥哥和弟弟去吧,怀瑾肯定愿意去跟承信和承义玩。”   谭丽娘听了后想一想,觉得呦呦说的也不错,“那就你和你姐在家吧,我们走了把大门一关,你们俩在家自在着,想吃啥都自己做,晚上我们就回来了。”   “知道啦!您明天才走,不用现在就叮嘱我呀!”呦呦把装好的一布袋豆包用红绳扎好口绑好,“就半袋子啊,表姑外祖母家够吃吗?”   “够了,你姑外祖母和姑外祖父年纪大了吃多了不消化,其他人也不爱吃。”谭丽娘先回答了呦呦的问题然后才接着说:“明天走的早,怕是你还没起来呢,提前说了省的你回头闯祸。”   呦呦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心想至于这么对自己不放心吗,我乖起来也是很听话的好吧?呦呦提着布袋子玩外走,才走了两步就觉得手里好好重,干脆往上一提,抱着出了厢房送到花易岩身边。   花易岩正在车厢边上整理东西,看到呦呦过来赶忙接下她手里的东西,“重吧,等我去拿就行了。”说话间谭丽娘也替着装年糕的袋子过来了。   呦呦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对自己说的,真是自作多情了不可取。呦呦撇了撇嘴,撩开车厢门帘往里头看,除了年糕豆包和几样自己家做的点心,还有一包冻豆腐,另外一条鹿腿并一坛十斤的鹿血酒。   东西不少,不过都是自家的,倒不用额外花钱。呦呦本来挺心疼那条鹿腿,不过花易岩说啦,这几年知县老爷没少帮衬着家里,自然应该多表示一下。   呦呦想了想,并不记得帮衬了什么,不过,这样一座隐形靠山,又是长辈,孝敬一下也是应该的。礼多人不怪嘛。   所有东西都整理好装了车一家人就各自回了房间,谭丽娘放心陶陶和呦呦两个人在家,但还是忍不住去叮嘱了很多句,呦呦和陶陶都点头表示记住了,谭丽娘看时间不早了这才离开东院回了西院休息。   而这个晚上,呦呦突然有点失眠,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睡不着啊?”夜色中突然传来陶陶的声音,把呦呦吓了一跳。   “嗯,姐姐你也睡不着?”呦呦翻了个身,面对着陶陶,“想到明天就咱俩在家,有一点点兴奋。”呦呦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距离,“就一点点。”   “手放回去,别冻着。”陶陶伸手把呦呦的手给放回被子里,给她掖好又把自己胳膊收回去拽了拽被子,“娘不在家,你可以可劲儿疯了,是吧?”   呦呦轻笑了两声,说没有,“就是有一种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然后吧,还有一点点小紧张,这么大个家,就归咱俩管呢!”   陶陶轻轻笑,“行了,睡吧,挺晚了。”   呦呦轻轻应一声,也不再说话,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房梁,不知不觉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腻?都哪儿去了?   ☆、第五十五章(捉虫)   第五十五章   正月初三花易岩和谭丽娘去拜访了表姑姑, 顺便给留守在县学街看房子的陈家老小留了银钱, 而陶陶和呦呦在家里过了一天没有父母约束没有弟弟(指且仅指怀瑾)捣乱的自在日子。   正月初四那天又在家玩了一天,转天就到了正月初五。   正月初五迎财神。对于民间来说, 对初五迎财神的重视不比除夕夜差,有的商户比除夕看的还重。一般人家初五早上都是吃饺子,不过对于花家来说, 初五这天不仅是财神的生日, 还是最小的怀瑾的生日,所以早上吃的是谭丽娘亲手做的手擀面。   吃面之前,依旧是众人先送寿礼的环节。首先是谭丽娘, 送了一件鼠灰色的长袍,等到春天开学的时候就能穿了,然后是花易岩送了一串小金鱼,是真的用金子打的小金鱼, 每个只有呦呦小指肚大小,惟妙惟肖,连鱼鳞都看的清楚。呦呦很是眼馋了一阵。   接下来是陶陶和怀宇, 陶陶送了一个新书包,怀宇送了一套大小共六支的羊毫笔。最后就是呦呦了, 呦呦扭捏了一阵拿出一个荷包,这只荷包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连不料上的梅花枝都是她自己绣的,做了好一阵子,绣了拆拆了绣的, 最后总算是成了个样子。大概是呦呦自己也觉得拿不出手,后来又编了一个盘长结给坠在了荷包下面,寓意长命百岁。   怀瑾恭敬地接了每一个人的寿礼,又挨个行礼致谢,最后跪下来对着谭丽娘磕了三个头,被谭丽娘从地上扶起来后,一家人才动筷子开始吃面。   吃完了寿面,谭丽娘开始蒸元宝。所谓的元宝其实就是一对元宝形状的米糕,将白米和黄米一起磨成面,加入红糖和好了倒进元宝形状的模子里,然后放进锅里开始蒸。模子里的面不能放太多,免得蒸熟发起来的时候挤出模子外。   等到晚上点灯时分,花易岩带着怀宇搬了一张八仙桌靠着堂屋正对对门口的墙边放下,墙上供着的时候财神像,桌子上点着一堆红色大蜡烛,摆上蒸好的“金元宝”、猪头、鲤鱼、酥糖,有条件的人家还会摆水果,然后是一小笸的米上面插一把筷子。   等到东西都摆好了,全家人一齐跪下对着墙上的财神磕头行礼,祈祷新一年能够财源广进。   不过呦呦并不相信这套程序能让花家发大财,毕竟目前为止,花坛两家似乎并没有新的进项,一切花销开销用的都是花易岩的军饷和“退役金”——她并不知道她的爹爹现在还担着二品的虎贲将军一职,也不知道她们家在京城有着一座非常的院子和院子里很多很多的好东西。   拜祭过财神,接下来的就是吃了。为了不浪费,八仙桌上的贡品都被取了下来,放到了人的餐桌上,鲤鱼清蒸,猪头红烧,元宝糕也进了几个孩子的肚子,丝毫没有浪费。   吃完了饭,呦呦靠在大迎枕上摸摸自己的肚子,“这个年过下来,我大概要肥成猪了。”   “就是不过年,你也要懒成猪了!”怀宇提着茶壶进来,倒茶给花易岩和谭丽娘,然后又另外取了一只水壶给陶陶和怀瑾和自己倒水,和花坛二人的酽茶不同,三个孩子杯子里的是白水。   等到怀宇倒完了水走出去再回来,呦呦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哥哥你好过分啊,每个人都有水喝,为什么就我没有?”   “你再等会儿,有山楂水喝。”原来,谭丽娘看着几个孩子晚上吃了不少,尤其是呦呦,小肚子都鼓起来了,怕他们不一会儿不消化胃里难受,就吩咐怀宇煮一锅山楂水,一会儿大家都喝一点。   至于为什么喝山楂水之前,别人都有茶有水喝,就呦呦没有,当然是怀宇故意的啦!   喝了山楂水,一家人聊聊天玩玩牌,很快就到了就寝时间,四个孩子同父母们行礼告辞回东院去休息。走出房门才发现,下雪了。   没有风,雪花垂直地从天上洒落,洋洋洒洒飘飘扬扬自由自在。   对于此种情景,呦呦只能想出一句俗的不能再俗的“瑞雪兆丰年”,而怀宇却吟出了“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这种呦呦听都没听过的诗词,相比之下,陶陶更加雅致一些,“白雪镶红墙,碎碎坠琼芳”。不过这句呦呦是知道的,好像前一世被用来描写故宫雪景的。   相对于他们这些俗人和“诗人”,小怀瑾的反应则真实可爱多了。   “下雪啦!我们来堆雪人吧!”说完小小的身子就像一只小炮弹一样,冲进了雪堆里弯下腰捧起一捧雪扬了起来。   可惜不等他再次弯腰,就被怀宇拽回了廊下,“小心点别冻着,先回去睡觉,明天起来哥哥再陪你堆雪人。”   怀瑾被破坏了兴致,有些不高兴,不过也没有办法,因为屋里的花易岩和谭丽娘听到动静出来了,“去睡觉,明天再玩。”   得到许诺的怀瑾立刻又开心了,还同他们讲条件,明天不止要堆雪人,还要哥哥陪着打雪仗。谭丽娘看着小儿子稚嫩的脸庞,笑着点头答应,还送他们回了西院。   第二天早上怀瑾比往常醒的早多了,呦呦还在梦乡里就听到外头咚咚的脚步声,和怀瑾压不住的声音。呦呦翻了一个身,扯了被子蒙上头把这种噪音隔绝在外头。虽然她也很想出去玩雪,不过此时此刻温暖的被窝才更有吸引力。   和呦呦一样烦恼的还有西院的花易岩。怀瑾跑过来敲门的时候他和谭丽娘还没有起床,听到小怀瑾的敲门声忍不住头疼,“他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已经坐起来穿衣服的谭丽娘笑着睨了他一眼,“还是不是你,你不是答应他早上起来堆雪人的嘛?”   花易岩本来已经坐起来了,结果被谭丽娘这一眼看的又不想起床了,他只想抱着香香暖暖的媳妇睡觉。   谭丽娘似乎早就知道他的想法,瞪了他一眼,“快起来,一会儿孩子们该都起来了。”说着已经穿戴整齐下了炕。   花易岩无法,只好老老实实地穿衣服下炕。一推开房门,就看到怀瑾仰着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爹你可真懒,怀瑾都起来了呢!”   花易岩无语地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腰的小豆丁,弯下腰把他抱起来,怀瑾立刻环住他的脖子,方便他调整姿势将怀宇抱的更舒服一些,“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哥哥姐姐们呢?”   “哥哥姐姐们还在睡懒觉,怀瑾最勤奋,早早地起床啦!”说着还扬了扬头,一副自得的样子。   花易岩被他可爱的样子逗笑,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怀瑾的,父子两个玩了一会儿“顶闷儿”,花易岩就把怀瑾放到地上带着他去堆雪人了。   大雪下了一整晚,差不多有四五寸那么厚,怀瑾往下一踩,脚脖子都看不见了。怀瑾低着头吃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又回头看看花易岩,一副不知道要不要迈开腿继续走的样子。   花易岩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比这大的雪他都见过,在寒冬的北境,不止有大雪还夹杂着大风,那时候雪粒子就向冰雹一样往脸上吹,又冷又疼,脚下的雪没膝是最普通的,有时候都能齐大腿根,但是依然不止停止行军。   花易岩突然发现,这是回乡半年来,自己第一次想起从军时的事,竟然有些怀念起来。如此想着,就自嘲起来,人还真是贱,好好的日子不过,想以前的苦日子。他站在屋檐下摇了摇头,迈步走到院子里,去帮怀瑾堆雪人。   呦呦睡到和平时一样的时间才起来,因为西屋的窗户没有安玻璃窗而是糊的窗户纸,天一冷就放了草帘子下来,再冷就要挂棉窗帘,所以呦呦起床时看不到外头的光景,直到她一脚迈出门,立刻地就被一院子的白雪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莹莹白白的一大片铺满了整个院子,在太阳下反着光,甚至还折射出五彩的颜色。呦呦站在门口,愣是没敢抬脚踏出去,生怕破坏了整个院子的完整性。   陶陶从屋里出来看到她在门口站着不动,好奇地看了一眼外头,又看了一眼呦呦,“怎么不走啊?在看什么?有什么东西吗?”陶陶以为外头有什么东西吓到了她所以才不敢走的。   “啊,没,没什么东西。”呦呦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陶陶,然后指着外头的雪同她说:“姐姐你看,好大一片雪,多干净啊。”干净的像是一块冰激凌雪糕,咬一口甜丝丝冰凉凉,全身都舒服,不是,都哆嗦。   陶陶瞅了一眼点头,“是呀,雪是世界上最干净的。我从来没注意过,原来咱们院子这么宽这么大,一大片雪,一点痕迹都没有,平平整整……”   陶陶的话音还没落,平整干净的雪面上就出现了几个脚印痕迹,怀瑾手里正捏着一个雪球要往院子中间跑。   呦呦一看自己心中完美的雪面要遭到破坏,立刻喝止住了怀瑾,“谭怀瑾!你给我站住!”   正往前跑的怀瑾不妨突然被人叫住,回头往后看的时候不小心被自己绊倒,直接扑倒在了雪地上,倒下去的时候还保持着回头看的姿势。   呦呦不忍心看,默默地捂上眼睛。陶陶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愣怔了一会儿开始笑起来,不过她淑女,即便是哈哈哈笑也是捂着嘴的。   跟在怀瑾身后同他追逐打雪仗的怀宇此刻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他在原地停了几秒,快步上前扶起怀瑾,“怎么摔倒了?疼不疼?”   他这开口一问,呦呦和陶陶也想起来了,都走出屋子过来查看。幸亏地上雪厚,怀瑾跑得也不是很快,就是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沾了雪,尤其是棉鞋。他一起床就在雪里头踩,比怀宇的时间还长,棉鞋上沾了雪早就化了。   陶陶领着怀瑾进屋去换衣服换鞋,怀宇低头看看自己的袍子也湿了一个角,跟着进了屋。呦呦站在原地看了眼被破坏了一个角的雪地,干脆蹦跶着多踩了几步,踩出一个“田”字型,然后才去了西院,进屋前还特意跺了跺脚,不让身上和鞋子上沾着的雪珠带进屋里去。   因为早上怀瑾玩雪玩到全身都是,结果才回到屋里就立刻打了两个喷嚏,于是四个孩子被谭丽娘按着一人喝了一大碗姜汤,并勒令今天之内不准再去玩雪。   四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答应,“是!遵母亲大人命!”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两章日常,马上进入下一卷 三年后。 大家真的别急,因为前头这些埋了暗线啊,后面到京城,然后男女主成亲,成亲之后还有很多内容呢。至于说女主没有发挥作用的,她现在还不到十岁,发挥什么作用?赚钱?种田?要发挥作用后面有的是呢,而且是大作用,急什么。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不能玩雪, 那就只能闷在屋子里了。早饭过后, 怀宇带着怀瑾回了自己的屋子。从除夕到初六这几天都没有认真看书,是该认真学习起来了。   一场大雪下完, 小孩子们是高兴的,终于可以玩雪了,因为是在年里有着过年不打孩子的习俗, 所以可以起劲儿的玩儿和闹。   吃过早饭, 花易岩扫出了一条从西院房门口到东院正房门口的道路,然后有在西院扫出一条直通大门的路,至于东院原来谭家院子里的雪, 留给几个孩子吟诗作对好了。   下了这么大的雪,一般人家都不会出来走动,一方面是天气冷,另一方面是雪滑路上不好走, 毕竟像花家和谭家这样在院子里铺青石板的人家还是不多的,大多数人家都是土地面,雪一化踩一脚泥。   不能出去走动的时候, 呦呦就在屋里待着,但是不代表她会闲着。她撺掇着花易岩找了一个原来用过的火盆, 里边搁上炭火点燃,然后再把挑好的土豆和地瓜扔到里面。   呦呦甚至还找了一块特别特别薄的铁板, 洗刷干净后打了一个鸡蛋在铁板上,然后置于火上烤。加了盐和一点点紫苏碎的鸡蛋经过火烤,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呦呦看着铁板上的鸡蛋从液体逐渐凝固, 最后形成一个完美的煎鸡蛋,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幸亏熟了,不然浪费一个鸡蛋肯定要挨揍的。   后来呦呦还尝试了煎溏心鸡蛋,在快要熟的时候放一点红糖在蛋黄中间,经过全家人的投票,溏心蛋是最好吃的。不过因为铁板有点薄,再加上火候不太好控制,经常会出现一面糊了而另外一面还没熟的情况,呦呦琢磨着自己得再改进改进。   于是从此,花呦呦就踏上了研究吃食的吃货之路。   等到了正月十二那天,全家就再一次整理行囊进城了,准备在县城过一个正月十五。   “你二舅母说,今年的花灯会比往年更好看,再者十五你姐过生日,在家待一年少一年了,好好玩一玩,等到二十那天你哥过了生日,没几天他也要入学了。”谭丽娘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陶陶在一旁点头,把一件怀瑾的袍子叠好交给她,“二十一是娘的生日,也要好好过。”   “一个散生罢了,过不过的有什么。”谭丽娘无所谓地说。   大概世界上所有的父母都是这个样子吧,将孩子的生日看的十分重要,如果孩子要星星恨不得就上天去摘星星给他们,要月亮就给摘月亮,而对于自己的生日则是看的十分淡,一碗长寿面就十分满足了。   呦呦低着头扒瓜子,心里有了主意。   到了县城以后,第一件事不是吃饭也不是睡觉,而是坐在椅子上等着陈家一家祖孙三人来磕头。   谭丽娘和花易岩分别坐在八仙桌的两左右两侧,两边的椅子上分别坐着陶陶呦呦姐妹和怀宇怀瑾兄弟。一家人坐定后,陈家一家从外头走进来。   老陈头走在前头,看起来五十多岁,实际上才四十几岁,大概因为常年劳作和操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很多,他的老伴看起来比他更老,手里领着一个才刚会走的小娃娃,小娃娃头大身子小典型的营养不良症状。   一家人都穿着崭新的棉袄棉裤,这是谭丽娘给钱让老陈老伴刘氏新做的。老陈率先跪下,他老伴和孙子紧随其后,一家人对着上首的谭丽娘和花易岩磕头,磕完之后再对着怀宇怀瑾磕然后又转回来对着陶陶和呦呦磕,然后才站了起来。站起来后依然低着头,并不敢直视花家一家人。   花易岩给了些赏钱,说了些“好好做事,衷心为主”之类的话,谭丽娘看着那个陈家的小孙子小小的很可爱,就招招手叫他过来,问了几句话,又塞了好些点心给他,惹得他的祖母刘氏一个劲儿地对谭丽娘磕头致谢。   等他们离去的时候谭丽娘的目光还黏在那个小孩儿身上。花易岩知道她对小孩子有一种格外的情绪,就给呦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转移个话题。   然而呦呦并没有看到。她正在别扭。作为一个从富强民主平等和谐的二十一世纪种花家来的人,虽然她已经努力并且逐渐地融入了这个社会,也慢慢开始接受这个封建社会的某些规则,但是还是一时接受不了有人向自己下跪磕头,还是两个年纪差不多可以做自己祖父祖母的老人。   如果不是当时陶陶刚好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等人跪下来的时候,呦呦差不多都要从椅子上跳下来避让开了。   等到陈家一家离开很久了,呦呦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自然也错过了花易岩给她使的眼色。花易岩没有办法,只好看向怀瑾。怀瑾跟他对视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懂没懂他的意思,开口喊“娘,我饿了”,反正也到该吃晚饭的时候了,就当他明白了吧。   十五那天早上依然是吃手擀面,吃面之前先送礼,花易岩送了一只金簪,金光闪闪的,虽然很俗气,但是分量不轻,谭丽娘送的很雅致了,一对羊脂玉水滴形耳坠,怀宇送了一个琉璃镇纸,是他在县学附近的书摊上淘的,镇纸的一段有一个墨点似的瑕疵,他送到金匠那里去贴了几片金箔,做了一个梅花。   而呦呦和怀瑾,他们俩的礼物是合在一起做的,一盏荷花灯,树桩做底,铁丝和竹片做框架,用过年写春联剩下的纸叠花瓣,最后由怀瑾用颜料上色。   “这里有根铁丝,插上蜡烛头点亮就行了,晚上放在屋里,可好看呢。”呦呦十分自得地说。   怀瑾跟着点头,“这里还有两个洞,可以穿一根绳,用木棍挑着走,也能当灯笼使。”   陶陶看着花灯爱不释手,“难怪那几天你俩躲起来嘀嘀咕咕,呦呦的手还有伤口,疼吧?”陶陶真是既欢喜,又心疼,放下灯笼一手拉着呦呦一手拉着怀瑾,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疼不疼,两天就好了。姐,咱吃饭吧,你不饿,弟弟饿了呀!”呦呦捏捏陶陶的手跟着她撒娇。   “胡说!明明是你自己饿了吧!”陶陶笑了起来,松开两个弟妹,站起来撩起裙子对着谭丽娘磕了一个头,这才坐下来拿起筷子第一个开始吃面,然后其他人才陆续地吃起来。   陈家婆婆大概以前没做过灶上的活计,做饭并不好吃,少油少盐少糖的,这种饮食在现代可以算得上健康养生,可是现在是在古代啊,本来生活就已经很艰苦了。   因为不合口味,呦呦只吃了平时的一半就不再吃了,宁可晚上多吃两块点心。于是后来的餐饭都是谭丽娘和陶陶自己动手做的,陈婆子只负责家里的浆洗和厨房的打扫等家务了。   早上吃了手擀面算是给陶陶庆了生,等到吃过中午饭,一家人就换好衣服出门去了,花易岩过年之前就在同福楼定了位子,打算十五这天晚上出来吃饭,吃了饭再逛一逛夜市看看花灯走百病。   要知道,一年到头金吾不禁的日子只有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就算是鸿都城,也不过是十五十六两天而已。   呦呦虽然对花灯走百病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她对吃很有兴趣,而且她得出去帮忙看着陶陶,不是说这种时候最容易遇见登徒子的吗?就算遇不到登徒子,万一遇到个风流才子,她也得替陶陶观察观察。   同福楼的菜品还是上次来的那些,没什么变化。怀瑾坐在位子上,按照家人的喜好点菜。最近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呦呦都主张让怀瑾来做主决定吃什么。   可能是因为从小就被家人保护过度,怀瑾过完年七岁了,除了在家人面前,还是很害羞腼腆,性子又软,经常是别人说什么都好都点头。花易岩觉得一个男孩子这样不好,就想锻炼锻炼怀宇的胆子,让他学着自己拿主意。   怀宇一气儿点了七八个菜,要不是谭丽娘怕吃不完,及时制止了他,他还没完没了了。不过花家人多,同福楼的菜量又不大,七八个菜也就刚刚够吃。   “其实,我是怕姐姐不够吃,她最近可能吃了!”怀瑾瞅着呦呦笑嘻嘻地说,“我的点心匣子都被姐姐吃光了!”也不知道是在告状还是在取笑呦呦。   呦呦倒是满不在乎,一边大口往自己嘴里塞同福楼免费赠送的糕点一边摇头晃脑,“人家正在长身体呢,当然要多吃!难道和你似的挑食,今年都七岁了,长得和五岁的承义一般高!”   啧,同福楼的点心师傅也不知道在哪儿请的,苏式点心做的很不错很地道啊,趁着免费赶紧多吃两块,反正不要钱!   “根本不是你看到的样子,承义的鞋子都是厚底的,有这么厚呢!”怀瑾分辩着,同时伸出手跟她比划着承义鞋底的厚度,呦呦吃着点心的空隙瞅了一眼,差不多有一寸多,这是古代高跟鞋啊,还是男款的。   吃完了饭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花易岩结了账,带着一家人往外走。街上人已经多了起来,男女老少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谭丽娘一看这么多人,立刻把怀瑾拉了过去攥紧他的手,怕这么多人万一走丢了就糟了。   花易岩看了一眼,干脆蹲下来让怀瑾爬上自己的后背骑到他的脖子上,这样就丢不了了。   怀瑾骑在花易岩的脖子上,坐得高看得远,把整条街都收入了眼底,“爹爹,前面有猜灯谜的!我们过去看看!”怀瑾抬手指着前面叫到。   怀瑾被花易岩扛了起来,谭丽娘就将呦呦拉到身边,告诉她抓紧自己的手。若是平时呦呦可能还要反抗一下,但是今天她却乖乖地听话,牢牢地抓住她娘的手——人这么多万一被挤没了怎么办?挤没了再遇到人贩子怎么办?被人贩子卖到大户人家去做下人怎么办……   这么想着,呦呦就不自觉地拉起了身边陶陶的手,大家手拉手并排走,安全系数会不会高一点儿?   呦呦个子小人又多,她又不肯让谭丽娘抱着,基本没看到什么花灯,所以整个晚上兴致并不高,更何况她以前观赏过比现在丰富多彩多了的花灯彩灯。   不过她倒是吃了不少小零食。都是怀瑾坐在上面看到的,然后指挥着花易岩过去买来大家分着吃。什么棉花糖糖画人糖葫芦这些都吃了不少,其中最有趣的是一种用鹌鹑蛋做的食物,一只碗里头五只蛋半碗焦糖色的汤汁,鹌鹑蛋在汤汁里浮浮沉沉,散发着腻腻的甜香,光闻着就觉得有食欲。于是,呦呦一个人就吃了一整碗,要不是惦记着晚上的汤圆,啊不,北方叫元宵,要不是惦记着晚上的元宵,呦呦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碗。   相携着过了桥摸了钉,玩到了午夜,回去的路上呦呦强撑着没有睡着,到了家进了房间衣服都没脱就趴上炕了,后来还是陶陶来给她脱的衣服塞进了被窝。   直到正月十六早上呦呦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吃元宵。不过,元宵而已,什么时候吃都行,呦呦很无所谓的。   过完了元宵节,很快就到了正月二十谭丽娘的生日。这一天的早餐依然是手擀面,不过不是谭丽娘做的,而是陶陶做的,不过这并不是她的寿礼。她的寿礼是一件秋香色的褙子,绣着谭丽娘喜欢的玉兰花。相应的,呦呦的礼物就接地气多了,是她自己动手蒸的寿桃糕。   其余的人比如花易岩,送的是自己亲自动手雕的木雕像,虽然木头就是普通的树桩木头,但是雕像还是挺惟妙惟肖的。怀宇的礼物就有些呆,他给陶陶呦呦怀瑾准备的生日礼物都挺不错的,可是给谭丽娘的礼物居然只是两句写在红纸的话,还是最常见的“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不是怀宇不用心,他准备了好几样礼物,可是最后都一一否定了,觉得还是只有这两句话能代表他的心。像是为了呼应哥哥的礼物似的,怀瑾的礼物是一幅画,画的是除夕之夜梳着两条长辫子的谭丽娘。   谭丽娘看着画像中的自己,愣了一下后突然转过身去了。怀瑾愣了一下,“娘是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不是,”呦呦看谭丽娘忙着抹眼泪没功夫回答,就替她回答,“娘是高兴的。”   “哦,我知道了,那个词叫‘喜极而泣’,对吧?”怀瑾自得地回答。   谭丽娘过完生日紧接着就是怀宇的生日,依然是吃面送礼物,这次的礼物送得很有默契,除了怀宇寿星老之外的五个人,刚好凑成了“笔墨纸砚书”,就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其实并没有。   只能说这家人真的太默契了。   怀宇的生日之后没几天,县学就开学了。拒绝了家人送他入学的想法,自己一个人背着行李卷提着藤编的书箱去了离家一条街外的县学,从此以后成为一个“住校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了最后一章了!大家来留个言作为本章的纪念吧!下一章就三年后了,呦呦就大三岁了啊,大家不说点什么祝福祝福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冬去春来春去冬来一年又一年。转眼就到了皇上登基后的第三年, 这也是谭丽娘和花易岩成亲的第三年。   这一年陶陶十六岁了, 经过二舅母的牵线介绍,认识了县城米商赵老板家的小儿子赵田, 两家已经交换了庚贴合了八字,本来打算今年的端午过文定中秋过大礼,刚好那时候赵田乡试也考完了, 两家好好操办一下。不过春节才过不久, 赵家的老太君赵田的祖母就病逝了,这件事就暂时耽搁下来了,不过两家走动的频繁起来了。   根据怀宇的情报, 赵田比陶陶大两岁,也是秀才,不过并没有在县学读书,而是请了一个先生自己在家读书, 学问不好不坏,即便不是因为孝期不能参加乡试,他的学问恐怕也考不上举人。   至于长相, 呦呦曾经哄着陶陶让怀宇带着偷偷去瞧过,听说那天是赵田出来买书。因为呦呦和怀宇经常去书店里淘新书, 老板都认识熟悉了他们,就让藏在了书店柜台后头的小房间里, 帘子稍稍撩个缝就能一览无余。   看完之后别说见过无数帅哥明星的呦呦,就是陶陶都有些失望。倒不是说赵田长得很难看,不过不帅就是了, 中规中矩的,如果满分十分的话,梁朝伟金城武能打分到九点□□点五,赵田大概也就是个七分。这还是给了亲情分的。   要说七分其实也不算低,可是没办法,谁让家里的男人们都长得帅呢?别说怀瑾小家伙的可爱帅气,就是怀宇也很帅气,更何况成熟稳重的帅大叔花易岩,那是不输张涵予的硬汉。   审美起点那么高,七分当然不入眼了。   怀宇这一年已经十四岁了,在县学读了三年书,学问有了很大进步,之前花易岩去拜访学院的夫子,夫子说可以让他今年下场试试,考中头名解元可能有点困难,不过肯定能中举就是了。夫子还说,如果家里有条件,可以等孩子中了举之后送到府城的青藤书院,那间书院虽然束脩高了些,但都是真正有学问的人,而且非举人不要,教出来的学生在会试中,都是二甲必中的。   花易岩回来把夫子的话说给了怀宇听,怀宇听了后开始更加勤奋学习了,经常子时才睡卯出就起。为了能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来应对繁重的学业和辛苦的考试,怀宇每天都要锻炼半个时辰,风雨不间断,如果天气晴好就跑步练习花易岩教给她的棍棒,如果下雨下雪就在室内练拳。   呦呦见状,就把自己前世知道的诸如仰卧起坐和俯卧撑等适合室内的锻炼“传授”给了他,谎称是自己闲着没事儿研究出来的。怀宇也不多问,反正呦呦从小到大都是“无事忙”,而且经常能“忙”出些新鲜有趣的事。   长此以往下去,怀宇的身体比原来好多了。   因为怀宇读书辛苦,谭丽娘心疼他,于是隔三差五就做好吃的给他送去,头一年家里住在镇子上的时候次数还不多,后来越到后面次数越多也越来越频繁。   花易岩就提出来干脆全家都搬去县城好了,这样离得近,做什么事都方便。一开始谭丽娘还迟疑犹豫着,后来说到县城新开了一家私塾,专门教怀瑾这么大的孩子,听说夫子是从府城一家学院告老归乡的,谭丽娘立刻决定搬去县城住了。   相比陶陶和怀宇和怀瑾都长大了三岁,懂事了许多进步了不少,已经十一岁的呦呦虽然是一个大姑娘了,然而因为花易岩的宠爱和谭丽娘的娇惯,依然是一副活泼开朗调皮捣蛋的性子。   如果说陶陶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那么用“静若瘫子,动若疯子”来形容呦呦再合适不过了。   安静的时候,她能老老实实在椅子上坐两个时辰,只要手里头有一本书就行,不必拘泥于书的类型,话本可以、戏文也行,甚至史书和武功秘籍都看过。主要也实在是这个世界的娱乐消遣实在太匮乏了,对于女子的限制虽然没那么严格,可也不松快。   当然这是安静的时候,如果不安静的时候,用谭丽娘的话说,那真是“没一会儿老实时候”,从整个院子就没有她不到的地方,没有她找不到的东西。尤其是后来镇子上的的东西两院中间的厢房扒掉又在东边重起了一座后,原来厢房里的东西都被她找出来的,还有好些原本准备扔掉的东西也被她留了下来“玩”了。   不过,呦呦也不是真的玩,她总能用那些破旧的东西鼓捣出些有新的有用的玩意儿。比如怀宇和怀瑾现在用的可以放下一只毛笔一小块墨条的“文具盒”,就是用两片薄的木片做的。当然,主要动手的还是花易岩,呦呦大多数情况只负责口头指导。   不过,呦呦可以保证,在此之前绝对没出现过这种东西,怀宇和怀瑾是整个栎阳县,甚至整个大鸿朝的头一份。当然,前提是这个朝代没有再出现过一个类似的穿越女了。   除了爱鼓捣这些小玩意,呦呦最爱的是鼓捣吃食点心。自从那年正月十五在同福楼吃过了一次类似苏式的点心,呦呦就念念不忘,后来又去特意吃了一次,还打包了一些回去,然后就开始按照记忆里的口味开始自己做。   不过也不知道是比例不对还是配方不准,总是做不出同福楼的味道。不过家里人从谭丽娘到小怀瑾都说她做的好吃,比同福楼的好吃,就连不爱吃甜食的花易岩都吃了两块,呦呦也就不再多计较那些。家人的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呦呦心满意足地想。   “呦呦啊,别老捧着书看,你不是说过看书太久对眼睛不好吗?”谭丽娘从外头走到西屋发现没有人,再往里走就看到呦呦正捧着一本书看的入迷,“出来走一走动一动。”   呦呦抬起头看向她,头摇得像是一只拨浪鼓,“不,热。一动就要出汗,我不去。”   今年的夏天格外热,端午才过,天气就骤然地暴热起来了,比三年前那个夏天还热,不过雨水倒是不缺,一个月总能下上两场雨。下雨的时候天气很凉爽,雨过后天气放晴,阳光的热度一点都没有消退,反而水汽蒸发后更热了。   自打入伏后,呦呦就减少了她的室外活动,除非必要,比如吃饭、上茅房、逛街,她一步都不肯出房门,就连看书都是列了单子让怀瑾给从东厢书房带过来。   “那,不出去,就在屋子里走走,你老这么坐着,都要胖了。”谭丽娘果然是呦呦的亲妈,非常知道自己女儿的软肋,一句话就让呦呦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那我就从这屋走到那屋吧。”   呦呦才走出了西耳房,连西屋门槛还没迈出去呢,堂屋大门就开了,花易岩从外头满头大汗地进来了,身后跟着怀宇和怀瑾,两个人也是一脑门子的汗,衣领都湿了。   呦呦赶忙从装冰的盆子里把冰镇着的酸梅汤取过来一人倒了一碗喝。冰是买的,每年一到夏天就有人赶着车装了特别大块的冰来卖,一般稍微富裕的家庭都会买一点儿消暑。   花易岩接过来就咕嘟咕咚咽了下去,然后把喝完的空碗递给呦呦,用袖子蹭了蹭嘴巴,“哎呀,还是家里凉快啊,难怪呦呦不爱出门。”   呦呦嘻嘻笑着又倒了一碗给他,然后给同样喝完了正在掏帕子擦嘴的怀宇和怀瑾也又倒了一杯,“天气热,多喝一些降降暑气。”   “怎么样?报上了吗?”谭丽娘坐在八仙桌的一侧问。   他们父子三个一早上就出门去了。今天是院试和乡试报名的日子,以前院试和乡试考试的报名并没有这么复杂,只要有三个举人或者秀才举荐,就可以参加考试。今年不知怎么突然严格起来,流程也多了起来,除了要有推荐人的举荐,还要带着户籍去县衙审核,祖上三代以内没有作奸犯科的才准许考试,更有年龄限制,不到十三岁的不得参加乡试,不到八岁的不得参加院试。   “报上了。”花易岩喝完第二碗酸梅汤就不喝了,牙酸,吃东西都费劲,“能不报上吗,县太爷可是咱们的人。”   谭丽娘瞪了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我姑父成了你的人了?”   花易岩嘿嘿地笑了两声,没说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呦呦总觉得那笑容里头有着不一样的意味。   谭丽娘不理他,转头看向坐在下首的怀宇,“怀宇,你说。”   两杯酸梅汤喝下去,怀宇已经凉快了许多,头上的汗也消了,他瞅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酸梅汤,想了想到底没说再喝一杯——君子饮食需节制,不可过贪。才收回目光,就听到他娘在叫他。怀宇稍微愣了愣神,然后看了一眼呦呦。   “大哥,娘是问你今天报名的情况呢。你说说呗!我们都想听。”呦呦说到。这是几个孩子之间的默契,如果有人没听清父母的问话,但是不好意思再问的话,就由另外一个在场的帮忙说一遍打马虎眼。   怀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对呦呦眨眨眼,算是表示感谢。   “挺顺利的,到了那儿也没有麻烦姑外祖父,报上我和怀瑾的名字,把户籍书和举荐书交上去,对方又问了几句话,然后交了钱画押,然后就回来了。”怀宇说的十分简单。   其实谭丽娘不是不知道,总共也就这些步骤,只不过当母亲的总是习惯多问两句,仿佛从自己孩子口中得到答案,比别人口中的更有说服力,也更能安定她的心。   几个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等热意消退,怀宇带着怀瑾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去看书去了,剩下花易岩谭丽娘和呦呦三人在堂屋里说话。呦呦陪着父母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酸梅汤也回了自己屋了,将空间留给花坛夫妇。   等呦呦几个孩子都离开了,花易岩这才从怀里摸出一叠东西来递给谭丽娘,“上半年的分红。”   自从谭丽娘和花易岩成了亲,二舅母就一直游说着她和自己一起开铺子。谭丽娘观望考虑了一阵后,最后选定了二舅母陪嫁中的生药生意,入了二百两银子的股,事先说好并不参与生意的经营。   二舅母不只是主持中馈的一把好手,更是做生意的好手,当年就送了四百两的红利给谭丽娘,谭丽娘拿到银子把那二百两本钱放回原处,那本来是留给怀宇怀瑾读书娶妻的钱。然后用得到的二百两红利在乡下买了八两银子一亩的上等田十五亩,五两和三两银子的中等田下等田各买了十亩。   得知家里买了田地,呦呦先是吃惊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为了地主家的小娘子啦!   逗得谭丽娘和花易岩哈哈乐,心想,你不止是地主将的小娘子,你还是二品虎贲将军家的小娇女呢!   等一家人都平静下来,花易岩公布了这些田地的所有者:陶陶和呦呦!   嘎?还没从“地主家的小娘子”缓过来的呦呦,一下子就变成了地主,大脑有点短路,她眨巴着眼看向陶陶,陶陶也是十分震惊的样子。   花易岩解释说,怀宇和怀瑾都是男孩子,应该自己闯出自己的出路来,而陶陶和呦呦都是女孩子,“女子不容易,要有金钱傍身才安全,田地最牢靠”,而他自己和谭丽娘还年轻,还能挣,又有铺子里的分红,以后有合适的田地可以再买。   陶陶和呦呦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姐妹俩晚上商量了一晚上,最后决定还是把地契还给谭丽娘,“爹娘的心意我们都懂也心领了,不过我们俩还小,又不知道怎么打理,娘替我们管着,等以后出嫁了再给我们。”   谭丽娘见两个孩子坚持,也就不再推辞,接了下来。就这样,呦呦和陶陶都成为了有着十七亩半地的“清闲小地主”。   日头渐渐南移,天更热了,呦呦耍赖不肯去东厢房的餐厅吃午饭,花易岩娇宠着她,干脆让陈家婆子把饭菜端进堂屋里来了。谭丽娘虽然觉得这样实在太娇惯孩子了,但是想到呦呦前几天差点中暑,也就默认了。   吃饭的时候桌上有一盘菱角,是上午的时候呦呦听到一个小贩在街上叫卖,让陈婆子去买回来的。   “哎,也不知道姐姐今天有没有菱角吃。”呦呦对着盘子叹气,“吃完饭用冰冰起来吧,等姐姐晚上回来还能吃的。”   今天是赵田的妹妹做东请宴,一大早就有马车来接陶陶过去了,所以呦呦才一个人没意思地待在屋里看书。   正说着,大门口处传来喧哗声,紧接着就听到陈婆子的声音,“大娘子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一卷开始,剧情走起来,日常会少一些了。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一家人正在吃午饭, 还说要给出门去做客的陶陶留一些菱角, 话才说完,大门口就传来喧闹声, 陈婆子的声音传进来,“大娘子回来了!”   听到声音的一家人都愣住了,然后马上放下手里的筷子出门去迎接, 心里却同时有一个一样的想法: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谭丽娘走在最前头, 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她实在是担心,现在午时还没过,按理不应该回来这么早, 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又想到之前见过一次的赵家小女儿,看起来也很是娇惯刁蛮,会不会为难陶陶让她受了委屈?   几个人赶到二门门口的时候,陶陶已经走进来了, 身后跟着赵家主母的心腹田嬷嬷,看到谭丽娘立刻屈膝行礼。谭丽娘虽然心急陶陶,但是当着外人又不好立刻就问, 就对田嬷嬷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陶陶。直到陶陶对她微微摇头, 才转过去跟田嬷嬷说话。   “姐!”呦呦才不管那么多,立刻上前去牵住陶陶的手, “怎么了?”一边问还一边上下打量着她,见她面色无异,衣裳整齐干净, 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陶陶捏捏呦呦的手,摇头示意她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然后转过身去对着田嬷嬷,微微屈膝行了个半礼,“辛苦田嬷嬷了,天气炎热,夫人身边离不开您,就不留您了。”   那位田嬷嬷对呦呦屈膝行礼,面色中带着些尴尬,“娘子您好好休息,老奴先告退了。”   谭丽娘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她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让人回去了。而且听陶陶的语气好像很不客气,甚至还有些犀利,一点儿都不想平时温婉有理的她。   等送走了田嬷嬷,一家人相携着往二门里走去,没有人说话,一路上都很沉默。   等进了屋,只剩自己家六个人,陶陶才笑起来,“你们这么严肃干嘛?没事,我就是提前回来了。你们没吃饭呢吧,正好我也没吃呢,怀瑾,去给大姐再拿副碗筷,咱们一起吃饭。咦,还有菱角呢,看来我回来的很是时候嘛!”说着在桌边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伸手从菱角盘子里捏出一只来自己动手扒。   陶陶越是没事儿人一样,谭丽娘越担心,她刚想开口问,就被花易岩偷偷拦住了。谭丽娘转头看他,花易岩对她摇头,意思是陶陶现在摆明了什么也不想说,不如先吃饭,一会儿让呦呦去问,姐妹俩人比较好说话。   谭丽娘想了想,就点头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大家都先吃饭吧,吃完了饭再说。”   大家依次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怀瑾也从厨房取了新碗筷来给陶陶,一家人安静地吃饭,气氛比往常要沉重许多。   因为担心着陶陶,谭丽娘都没有吃几口,净偷着看她了。陶陶却好像毫无察觉一样,只顾着低头吃东西,而且吃的比平时还多,光菱角就一个人吃了三个了。   呦呦在一旁看着她吃有些心疼,不是心疼那几个菱角。她几乎可以肯定,陶陶受了委屈,而且是大委屈,说出来肯定会让全家跟着担心,可是她又无处发泄,只好使劲儿地吃东西来安抚自己。   一顿饭终于吃完,等陈婆婆把碗筷餐盘都收走,一家人按顺序坐好,呦呦提着水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水,到了陶陶这里则换成了一杯酸梅汤,一来消暑儿来消食。   所有人都不说话,目光一齐地聚集在陶陶身上。陶陶喝完一杯酸梅汤终于抬起头来。   对于家人的担忧和关心,陶陶不是没有感觉,而是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毕竟她自己心里也挺乱的。所以她接着吃饭的借口,给自己时间整理心情和思绪。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所以才不知不觉吃多了,并不是像呦呦所想的那样因为太悲痛了,就用食物来安定自己的情绪。   陶陶抬起头看到家人关心的目光,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娘,退亲吧。”   四个字,如同霹雳一样灌进家人的耳朵,从谭丽娘到怀瑾都震惊地看向陶陶。陶陶知道家人不可置信,就又说了一遍,“娘,退亲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呦呦,她吃惊地问陶陶,“发生什么事情了姐姐?是赵家的人欺负你了吗?”   呦呦话音落下,谭丽娘终于也反应过来了,她立刻想要站起来到陶陶身边去,却发现自己的腿有点软,扶着椅子站了两次才站起来,快步走到陶陶身边,拉起她的手,“怎么了孩子,出了什么事,怎么就要退亲了?受什么委屈了跟娘说,有娘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谭丽娘这一摸才发现,三伏天里陶陶的手竟然冰凉,就像在数九天里一样冷。她忍不住又心疼了几分。   “没什么大事,就是不想嫁了,娘别嫌弃我丢人。”陶陶被娘的手一握住,一股暖意就涌上了心头,眼窝子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一酸,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不丢人不丢人,退亲嘛,有什么丢人的,不想嫁就不嫁,娘养你一辈子。”谭丽娘不敢深问,只能先安抚着她的情绪,然后抬眼看花易岩。   花易岩立刻会意,“不嫁就不嫁,爹养着你们,爹有钱!到时候和你妹妹一样,在家招赘!”   谭丽娘听了他的话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说这个了?!不过她现在没功夫理他,她在忙着安抚陶陶,“不嫁了就不嫁了,有什么了不起。好了好了,不要多想了,出去半天累了吧,走,娘带你去午睡。”说着牵起陶陶的手往西屋走。   “我陪着姐姐一起午睡。”呦呦赶忙跑过来拉住呦呦的另外一只手,和她们一起走。   刚走了两步,陈婆婆就来通禀说赵家夫人来了。   陶陶的脚步一顿,抬头看向谭丽娘,谭丽娘却好像没听到似的拉着她继续走,“晚上想吃什么呀?我让陈婆婆买了鱼,晚上炖鱼吃怎么样?”   呦呦在一旁接道,“我看不如吃鱼肉火锅?用豆腐做汤底,把鱼片成鱼片。”   “你又不嫌热啦?”谭丽娘翻个白眼,对陶陶说:“你不知道你妹妹今天懒成了什么样,待在房间一步都没出门,说热,现在又要吃火锅了。”   “就是夏天吃火锅才过瘾啊,等太阳下了山,在院子里支上桌子,摆一溜的菜品,要是能烤肉才更好,你说呢姐姐?”   陶陶知道这是妹妹在转移话题哄自己开心,就露出了一个笑容,“都行,我觉得都好。”   “夫人,赵家夫人来了。”陈婆婆又来催了。   谭丽娘刚陪着陶陶进屋,才坐到炕上鞋子还没脱呢,听到赵家夫人来了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冲外头吩咐,“让她等着,我忙着呢。”   “娘,你去吧。让妹妹陪我就行了。”陶陶拦下了谭丽娘,“他们家没礼,咱们家不能失礼。”   谭丽娘想想也是,要是自己家怠慢了赵夫人,那有理也变成了没理了,就让陈婆婆去将赵夫人请进来,“呦呦陪着你姐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说完看了呦呦一眼。   呦呦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让她放心去,然后自己脱了鞋子上炕,“姐,我陪你午睡啊。”   谭丽娘从西屋出来,花易岩正从东屋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大红色帖子,谭丽娘认出来那正是赵田的庚帖。   “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谭丽娘接了帖子放堂屋中间的八仙桌上一放,笑着睨了花易岩一眼。   “因为我想的和你一样,都是心疼孩子的人。”花易岩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然后问,“你想好了一会儿见到赵夫人要说什么了吗?”   “有什么好说的,反正肯定是他们家的错,不然那个田嬷嬷为什么一副理亏的样子。”谭丽娘还是很气愤,“居然连午饭都没吃就回来了,这种人家办事太差劲,趁早退亲。”   花易岩点头,他就知道丽娘妹妹会这么说,“你不必过于咄咄逼人,只说什么都知道了,两家不合适,退亲。如果她们家一定要问理由,你就说等来年春天咱们要进京了。”   “进京?真的啊?为什么进京?”谭丽娘吃惊地看向花易岩,她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件事呢。   “假的。吓唬他们的。”话还没说完,脚步声已经传来了,“行了,你赶紧去接人,我到东耳房去。记着别激动。”   谭丽娘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他快点走。花易岩才撩了帘子进了东屋,赵夫人就进来了。   谭丽娘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赵夫人迎进来请到客座坐下,亲自倒了茶水给赵夫人。赵夫人落了座,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面的大红庚帖,眼睛暗了暗,心里知道恐怕事情无法转圜了。   赵夫人见状干脆后直接看门见山,“谭娘子,其实都是误会,我一定会好好处理此事,回去就将人送走,一定请大娘子不要生气,婚事……”   谭丽娘不等赵夫人说完鸡打断了她,“赵夫人,事情原委我已经知道了,”没知道也得说知道,反正不能让陶陶受委屈,“到底是不是误会,想必您心里比我有数,这个婚事,我看就作罢了吧!”说完把庚帖往赵夫人那里推了推,意思不必再商量了。   赵夫人见状还想再劝解劝解,“谭娘子,这婚事哪有说退就退的,这结亲退亲可不是玩笑话。对孩子也不好不是?”最后话中隐隐有着威胁的意思:我儿子退了亲可以再找,你女儿退亲可是好说不好听。   谭丽娘看着赵夫人哼笑了一声,面带讥色,“赵夫人不必多说,这亲肯定是要退的。庚帖或者您现在拿走,就当两家从来没有议过这件事,不然,我看我还是托我二嫂子给你送回去吧?”   赵夫人本想将谭丽娘一军,结果没想到反被谭丽娘将了一军,要是真的等谭丽娘的二嫂知县的儿媳上门送回庚帖,老爷非得揍田儿一顿。哎,都是那个贱人的错,回去就立刻送走了。   赵夫人见事情真的没有转变的余地了,只好叹气将庚帖拿起来,离开了。   一墙之隔的西屋里,呦呦没有睡,正趴在门边偷听,等赵夫人走了才轻手轻脚地回到炕上。   “怎么样?”陶陶趴在炕梢的毡子上,歪着头问呦呦。   “走了,庚帖也拿走了。”呦呦爬上炕在陶陶身边躺下,明显地感觉到陶陶放松了下来,然后也翻个身仰面躺了下来,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是一块大石头从心头搬走了。   呦呦侧身躺着,眨眨眼,刚想开口说话,陶陶就挥过来一巴掌,因为没看所以有点偏,直接拍在了鼻子上,感觉不对又往下挪了挪,才捂住呦呦的嘴。   “别说话,睡觉。”陶陶说完把手收回去交握在小腹上,闭上眼看起来真的准备午睡了。   呦呦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了好半天才咽下去,心里头却更加翻江倒海似的着急。陶陶这样越不想说,说明事情的原委真相越严重,她不想让家人跟着担心,所以才打算自己一人扛下去。可是她忘了,家人是什么?家人就是你可以对着肆无忌惮地哭可以毫不保留地说委屈的人啊!   呦呦仰面看着房梁,过了一会儿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知道爹和娘为什么愿意惯着我吗?因为我对他们撒娇。这么大人了还撒娇耍赖,听起来挺没出息的,可是爹和娘受用啊。因为这表示亲近,表示我愿意信任他们。虽然我是娇惯了一些,可不代表我不懂事,在面对外人的时候,我有礼貌着呢。”   呦呦偏头看了一眼陶陶,她躺着没动,似乎真的睡着了,对她的话没有一点儿反应。   呦呦转回头来继续自言自语,“退亲这件事,虽然还没过文定下大礼,可是在咱们这儿,合过庚帖没有别的意见就算定亲了。定亲是大事,没有轻易定了再退的,就算咱们有理,可是再外人眼中却不一定是这个样子。可是娘连个因由都没问,说退亲就退亲了,这是得多心疼你才会这样啊。”   呦呦再转头看陶陶,就发现她虽然闭着眼,可是泪水正顺着眼角流出来,滑落进了鬓角的头发里。呦呦微微叹气,往旁边她身边挪了挪,伸出一只手臂横过去搂住她,形成一种保护和安慰的姿态,“哭吧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哭完了,咱们好好过日子。”   话音落,陶陶一翻身,将头埋在呦呦的脖颈里,放声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被妈妈拉着去参加一个什么什么TCL答谢会,没写完,明天继续。 话说,谭丽娘和花易岩还真是宠孩子啊,都不问原因的。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谭丽娘站在西屋外头, 听到陶陶大声哭出来, 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花易岩跟在她身后有些奇怪, 原本以为丽娘妹妹在门口听了半天会进去,怎么又转身离开了?   谭丽娘在自己屋里坐着抹了好一会儿眼泪,花易岩嘴笨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 就在旁边坐着陪着。等她哭完了, 站起来对着镜子重新梳头匀脸,然后换了一件衣服,“你去套车, 退亲这件事总得跟二嫂说一声,然后告诉陈婆婆,晚上吃鱼,让她把那两条大黑鱼收拾出来, 至于怎么吃,到时候再说。”   这里谭丽娘和花易岩驾车出了门,西屋里陶陶还趴在呦呦身边在哭, 本来呦呦搭在她身上的胳膊随着后者翻身的动作被夹在了两人中间,时间一长, 胳膊就麻了,但是呦呦又不好意思说, 毕竟姐姐正哭得伤心呢。   陶陶哭了半晌,终于哭好了,她在呦呦枕头上蹭了蹭鼻涕眼泪, 翻身躺回自己的枕头。呦呦斜着眼看了眼自己湿透的这头,抬头抽出去扔到一边,干脆就那么着躺着了。   此时陶陶也慢慢恢复了情绪,侧头看到呦呦没枕枕头,有些不好意思,然后自己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大半个枕头来,拉拉呦呦的手臂,示意她一起枕着。   呦呦蹭了蹭,蹭到陶陶身边去,姐妹两个枕着同一个枕头,头碰头脚挨着脚,这让呦呦想起来以前的闺蜜,两个人也经常这样地躺在一起,多半是在逛街一整天被累瘫后,头碰头地在床上继续说悄悄话,然后不知不觉地睡着。   不过陶陶倒是没有睡,哭过之后心情反而很好,眼睛被泪水冲刷过后比平时更亮更精神。姐妹俩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后,陶陶开始主动说起了当天上午的事情。   陶陶前天接到赵田的妹妹赵小玉的帖子,说赵家池子里的荷花开了,请几个小姐妹一起吃宴赏花。陶陶作为她的准嫂子,自然得去。为了这个所谓的荷花宴,陶陶特意穿了前些天才做好的准备七夕时候穿的新裙子,还从呦呦的零食里挑了几样稀奇的点心,自己又准备了一个坠了平安扣的荷包,今天早上吃过早饭就由花易岩送去了赵家,说好了吃过午饭再来接回家。   “一开始的时候赏花喝茶都挺好的,县学陈院长家的女儿陈莲蓉还花了幅荷花图,小玉就让我题一首诗在上头,我本来不想出这个风头的,后来看大家盛情难却,我就说我自己不会作诗,用一首前人的古诗吧。”   呦呦点头,作诗的确不是陶陶的强项,这样也算是很保险,又不会夺了陈莲蓉的风头,“然后呢?你用了谁的诗?”   “白居易的《东林寺白莲》,‘中生白芙蓉,菡萏三百茎’这两句。”陶陶特意选了这一首,一来是这首诗映了当天的景,二来这两句话暗衬了陈莲蓉的名字,三呢,赵小玉学人家风雅取了个“菡萏”的小字,也算是衬了她。   “后来呢?”呦呦仰着头问。   后来,就有一个看起来很清高,一直没有同大家说笑的姑娘突然开口了。陶陶对这个姑娘还是挺有印象的,她似乎是赵夫人娘家的一个什么亲戚,姓张,并不姓赵夫人的母姓田姓。陶陶本着有礼在先的原则,刚见面的时候就对她表示出友好的态度了,然而这个人并不理睬陶陶,陶陶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上赶着去跟她说话。   等陶陶题完了诗,所有人都凑过来看,知道什么意思的就隐晦的夸一句,不知道的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时候那位张姑娘捏着帕子婷婷袅袅地走过来了,看了陈莲蓉的画和陶陶的诗,一副挑剔鄙视的神色。她先挑剔了陈莲蓉的画技,从配色到空间布局,说了个一无是处,气得陈莲蓉当时脸就白了。   接下来就开始挑剔陶陶的字。陶陶的字在所有人中虽然算不得最好,但是也是很拔尖的了,毕竟是当初陈士梅和谭耀宗手把手教出来的,虽然后头几年疏于练习,但是底子在,尤其这两年家里轻松了许多,她又慢慢捡了起来。   张姑娘挑剔她别的,比如字体疏密行书力道这些陶陶可能还会一笑了之,但是她竟然把陶陶写的圆笔颜体认成了清瘦的柳体,这就不得不让陶陶瞠目结舌了,毕竟“颜筋柳骨”区别大的很。   “小玉姐就这么看着呀,什么也不说?”呦呦好奇地问,毕竟赵小玉是主人,应该适时拦住她才是。   “说啦,也拦啦,小玉一直跟陈莲蓉赔礼道歉,也幸亏陈莲蓉分得清,才没有迁怒小玉,但是脸色十分不好,待了一会儿就走了。那个张姑娘挑剔着我的字出了错自己还不知道,小玉看再不拦着就要丢大丑了,赶忙拦下她来,语气十分不客气,话也挺难听的,张姑娘这才知道自己丢人丢大了。”陶陶说着。   可是这个世界上啊,总是有一些自以为是、固执己见的人,即便被别人指出了错误,也不肯承认。比如这位张姑娘。或许是被小玉指出来后觉得没面子羞恼了,张姑娘开始撒起泼来,话语里的意思是所有人都针对她冷落她,故意看她出丑。尤其陶陶,还没嫁过来呢就开始为难她,等嫁过来怕是更活下去。   花家赵家结亲的事还没有说开,毕竟赵田还在孝期,所以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小玉分辩了几句她就装弱不禁风要晕倒,恰好呢,杏林馆李爷爷的孙女你知道吧,就那个脸圆圆的叫白微的。”呦呦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陶陶接着往下说,“白微性子直,加上看不惯张姑娘的做派,就伸手给她把了脉,原本是想拆穿她假病装晕的,结果……”说到这里,陶陶语气变得讥讽起来,“结果竟然把出了喜脉!”   “啥玩意?!”呦呦惊叫出来,激动地从炕上坐起来,十分的不可置信。   她听到陶陶提到那位赵夫人娘家的表姑娘的时候后,就觉得是事情可能要狗血了,这位张姑娘恐怕想嫁给赵田,听到后面就越发肯定了,尤其是那副白莲花的姿态,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了身孕。   虽然呦呦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不得不再次同陶陶确认,以免是自己想错了,“孩子是赵田的?”   陶陶闭上眼睛,点点头,眼泪再一次流出来,“白微到底有分寸一开始并没有张扬出来,可是张表姑娘的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找了赵田,他恰好这个时候出现了,立刻一副保护的姿态,还责怪地看着我和小玉,然后,亲自扶着她走了。”陶陶苦笑了一下,“如果不是人太多,他怕是要抱着走的。”   呦呦十分气愤,她现在提着刀去砍了那个什么赵田的心都有。   “那,是白薇告诉你她怀孕了的?”   陶陶点头,“我看了那种情况后就完全待不下去了,但是还是顾忌着两家的面子,想着等到聚会都结束再走,结果白微悄悄跟我说了之后,你不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非常恶心,当时只想回家来,所以不管不顾就离开了。”   呦呦非常能理解陶陶的感觉,可是却无法感同身受,现在想想,幸亏刚才谭丽娘不知道真相,要是知道了,恐怕见到赵夫人第一眼就要挥巴掌上去了。   “我也是上了车才想起来,就这样走是不是给家里惹了麻烦,我一路上衡量了许多,觉得我的幸福在娘的眼中应该会比面子重要,就决定退亲了。”陶陶眼睛没有落点,放空一般,声音也很缥缈。   呦呦立刻接话到,“那是当然,姐姐的幸福最重要,那样的渣男,当然不能要。”呦呦重新在陶陶身边躺下来,“在娘的心目中,面子什么的从来都没在意过,娘说过,咱俩的婚事一定要咱俩愿意才行,绝对不会强迫我们。况且,赵田在孝期做出苟且之事,走到哪儿说,都是他们家理亏,不是我们。”   陶陶轻轻“嗯”了一声没说话,呦呦转过头去,看到她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呦呦看了一会儿,也转过头闭上眼慢慢睡去。   呦呦睡好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被搭了一张薄被单,身旁的陶陶已经不见了,看起来是起来了,她伸手揉揉有些僵硬的脸,从炕上爬起来去洗脸漱口重新涂了雪花膏,这才走出房门。   太阳已经西斜,一天中最热的时段已经过去,气温稍稍降下来一些,只要不站在太阳下面,人还是很舒适的。   呦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从廊下的屋檐的阴凉里去怀宇和怀瑾的厢房看了一圈,陶陶没在这里。她小跑着穿过被太阳照射着的院子,跑到另一边厢房去,果然在厨房找到了陶陶。她正在洗一颗白菜,旁边的盆里泡着一把木耳,再一个盆里泡着蘑菇。   呦呦走进去,转了一圈,看到厨房的另外一侧陈婆婆正在收拾鱼,呦呦了然,然后嘻嘻笑了两声凑近陶陶,陶陶听到动静转头看了她一眼,姐妹俩个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笑了起来,各自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与以往不同的神色。   “晚上真吃鱼肉火锅啊?”   呦呦明知故问,惹来陶陶一眼笑嗔,“如你的意了还不好吗?”   呦呦用力点头,“好的,不过你们也觉得好才好,”然后回头环视了一眼厨房,又问,“娘呢?怎么不见人?爹好像也不在家。”   “中午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干啥去了,你有事没,没事把那个胡瓜切了,拌着吃。”陶陶手里洗白菜的动作不停,还给呦呦吩咐了任务。   胡瓜实际上就是黄瓜,呦呦看了眼放在一边的黄瓜,皱了皱眉,挽起袖子开始洗黄瓜什么时候传入的中国。不是她不愿意干活,实在这黄瓜不太好洗,应该是今天早上新买来的,非常新鲜,顶花带刺的,手一摸都觉得扎得慌,更何况还要搓,把词和表面的浮土洗掉。   忍着手心里的刺痒,洗完了黄瓜放在一旁,等到一会儿吃的时候拍一下就行了,这是她的懒人做法,到时候切点蒜末,滴几滴香油麻油辣子(食用茱萸)油,随便一拌就行了。   陶陶把白菜、木耳、蘑菇都洗好了单独装在不同的盘子和盆里,看着陈婆婆把几条大黑鱼的鱼肉都片下来,又告诉她把鱼骨头和豆腐一起炖了汤,“多放点水熬一会儿,娘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说完转身出去,才走出厨房,就看到花易岩陪着谭丽娘从二门外进来,两个人的面色都不是特别好,谭丽娘明显哭过,花易岩板着脸,很生气的样子。陶陶有点诧异,然后立刻了然,恐怕是他们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了。   呦呦刚好搬了一把椅子出来,椅子上还有一本书,她原本准备在房檐下的阴凉里看会儿书,椅子才放好,人还没坐上去,就听到大门的动静。抬头看到谭丽娘和花易岩的面色,她和陶陶是一样的想法,知道了。   “娘。”陶陶走过去握住谭丽娘的手,“娘别生气了,反正已经退亲了,以后跟咱们也再没瓜葛了。”   谭丽娘本来很生气被陶陶这么一说,立刻变成了心疼,“委屈你了,都怪娘,没有好好打听他们家的人品作风,让你受委屈了,都是娘不好。”   “娘,”陶陶拉长了音调,语气略带撒娇,“看你说的,明明是他们家不好,不是你的错啊。我们应该庆幸发现的早,您不要自责啦,再自责下去我更难受了。”   “就是就是,”呦呦也凑过来安慰她,“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然后拉着谭丽娘进了院子,“外头这么热,快进屋。娘,我姐说啦,晚上吃鱼肉火锅,菜我都洗好了,陈婆婆再熬汤底了,等熬好了我们就可以吃啦。”   陶陶在一旁听了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就洗了几根胡瓜,还好意思说吗?既然你这么说,那还有一把油麦菜没洗呢,你去洗了吧。”   呦呦隔着中间的谭丽娘看向陶陶,“姐姐你怎么能说假话呢,厨房里明明没有油麦菜!别想骗我!”   谭丽娘被姐妹俩的插科打诨给逗笑了,心情也渐渐好起来了,陶陶和呦呦说的对,幸亏发现的早不然等生米煮成熟饭成了亲有了孩子就更不好办了。   花易岩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看到母女三人说说笑笑,心情也好了起来,但是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放过赵家,一定要找个机会一顿那个畜生。   花易岩的想法和怀宇怀瑾不谋而合,只不过他还在等待时机,而怀宇已经谋划起来了。在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赵田假借买书去茶楼听曲,“不小心”滑了一跤,整个人从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摔下来,鼻青脸肿不说,还掉了一颗牙。   呦呦听说了之后很是幸灾乐祸了一番,但是并没有多想,于是她错过了怀宇的第一次腹黑。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不说,母亲的某些行为对孩子是真的影响深远。比如 陶陶定亲这件事。关于陶陶的亲事,第一,陶陶年纪不小了,今年已经16啦,在古代定亲算晚了,第二,赵田家的条件吧,在小县城还是不错的,家有资产又是读书人,毕竟花易岩二品将军的身份没有公开,且最初他是不想回京城的。第三,知人知面不知心。 PS,上午突然断网了!心慌慌的我哟。结果中午又来了。然后,我是存稿箱,以防万一。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夏季炎热, 怀宇和怀瑾住在东厢房, 比正房要热一些,不仅东风吹不到, 下午炎热的太阳更是直接照射。   原本谭丽娘是打算在家里再找一间房子的,但是两进院子都走完了之后发现,并没有一间合适的房间, 一进院子的房子虽然也是坐北朝南, 但是因靠街太乱。搬到耳房吧,大家都不方便,最后是花易岩说, 先别搬了,干脆多买些冰,等考完试,看看考试结果再说。   谭丽娘以为他有什么打算, 问他又说没有,最后又说夫子说过可以去府城读书,他就是这么想的而已, 谭丽娘干脆也不再多问,每天变着花样地给怀宇和怀瑾做吃的, 补得兄弟两个一点儿都没有备考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消瘦,倒是因为吃得多动的少, 反而还长胖了一点。   花易岩在七夕过后去了一趟县衙,带回来一个消息:今年的主考官是从京里出来的,带着考试题目, 不到考试那天谁都不知道主考官是谁,更不知道主考官的文路。   这个消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如此一来就大家都公平了,不会有人占便宜也不会有人吃亏。怀宇更是淡定,虽然他觉得根本没必要去打听,不过花易岩的好意他还是很感激的。   其实通常来说,面对考试紧张的多数都是家长,考生大部分都是挺淡定的,而考生所谓的紧张情绪都是被家长感染的。   七月一过,花易岩就让谭丽娘开始给怀宇和怀瑾打点行李,在八月初二那天回乡去谭耀宗坟前祭告了一番,于八月初四启程去了府城。   谭丽娘带着陶陶和呦呦在大门口送走了他们父子三人,看着马车消失在街口这才转身回了院子。因为三年前经历过了一次怀宇的乡试,一家人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不过到底是当娘的,哪能一点儿都不挂心呢?一开始谭丽娘还表现的若无其事,结果到了第三天清早,呦呦就发现谭丽娘整个人都不精神了,眼睛周围已经是黑眼圈了,明显是晚上没睡好,而且饭也吃的少了。陶陶给她夹菜,让她放宽心怀宇一定能考得不错,劝她多吃一点,她却说苦夏吃不下去。   这话呦呦是不会信的,别说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她有苦夏的毛病,要是自己还差不多。再说了,都快中秋了,还苦夏呢。   结果到了初十那天早上,还没等起床呦呦和陶陶就听到东屋有动静,赶紧披了衣服起来过去查看,发现谭丽娘正趴在炕沿上对着地下的一只痰盂呕吐,不过痰盂里除了口水没有别的,似乎并没有吐出什么来。   陶陶扶着谭丽娘又吐了一会,一边给她顺后背好让她没那么难过,呦呦则去一旁的炕桌上倒了一杯水过来,“娘漱漱口吧。”   谭丽娘就着呦呦的手喝了一口水,漱了两下就吐了出来,然后又继续呕,过了好一会词停止,在陶陶的搀扶下坐起来。   呦呦站在炕边看着,谭丽娘靠在陶陶胸前大口喘着气,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眼周围的更是漆黑一片。呦呦一阵心疼,从她到这个世界来,谭丽娘好像从来从来没有生病过,甚至连头疼脑热都没有过,怎么突然发起急病来?   呦呦一着急就有些不知所措,陶陶到底大一些,比她镇定了点,她让呦呦去告诉老陈赶紧请个郎中过来,在让陈婆子烧点热水来,给娘擦一擦身上的冷汗,然后转过头来劝解安慰着谭丽娘,“娘你别着急,我已经让老陈去请郎中了,一会儿就来,你闭着眼歇一歇。”   呦呦得了吩咐立刻跑出去,吩咐了老陈和陈婆子之后,还取了一盘点心一盘蜜饯进来,想着让谭丽娘甜甜嘴,吐了那么久,嘴肯定是苦的。   谭丽娘张嘴吃了很快就又吐出来了,“腻。”陶陶用手接了,扔到痰盂里,然后接着用手掌心给她按摩胸口,呦呦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却帮不上忙,急的想哭。   陶陶看她着急,就打发她去门口看着,“要是郎中来了你就进屋说一声,我好给娘收拾一下。”   呦呦想了想反正自己在这儿也是白等着干着急,就出去了。才出了房门,就看到陈婆子从外头进来,一手提着一只簸箕,另外一手兜着衣服下摆,里头装了好几个青果子。呦呦有些不高兴,不是说让你去烧水吗?不过她没有直接责问,而是问陈婆子水烧好了没有。   “还没开呢,我刚出去倒灰。”陈婆子答道。   呦呦点头,又问她拿的什么果子,从哪儿来的。   陈婆子就说刚去倒灰的时候碰到东边林家的烧火婆子,“林家的秀才娘子怀了身孕,特别爱吃酸的,说是从府城买的青梅,这几个有虫眼不要了,林婆子就问我要不要,我想扔了怪可惜的,就拿回来打算留核种到墙边上去。”   陈婆子后面说的什么她都没有听到,只听到了“林家秀才娘子怀孕”“爱吃酸的”这几个字眼,电光火石间,呦呦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赶忙回屋子想要告诉谭丽娘去。   不过走到半路她又停下来了,万一不是怎么办?岂不是让娘白高兴一番?家里人都知道,谭丽娘这几年其实一直想再要个孩子,可是一直没有,渐渐的家里人都不报希望了。要是真的有了还好,要是一会郎中来说没怀,岂不是更失落。   这么想着,呦呦就停下脚步来,可是这么大个秘密不说出来她又觉得难受,想了想她决定把这个消息悄悄告诉陶陶。呦呦轻手轻脚地进了屋,陶陶刚给谭丽娘擦好后背换完衣服。呦呦对着端水的陈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然后走过去在陶陶耳边轻声说了自己的猜想。   陶陶刚听到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行呦呦,然后想了想表示自己知道了,又低声告诉呦呦,“先别乱猜,等郎中来看了再说。”   才说完,陈婆子就通秉说郎中来了,呦呦赶忙出去迎人,陶陶则避到里头耳房去了。   因为天才刚蒙蒙亮,时间又急,老陈没去杏林春,而是请了县学街的一位老郎中来的,老头都七十多了,白头发白胡子,不过人倒是精神抖擞的,步履稳健不输青年人,一大早被吵起来也不见不高兴或者显得疲惫。   呦呦心想早知道是个老头子就不让姐姐避出去了。老头已经走到门口了,呦呦赶忙过去行礼,然后搬椅子过来给他坐着,又把谭丽娘的右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给他诊脉。   老郎中伸出三只手指搭在谭丽娘的腕上,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诊脉,呦呦在一旁看着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人家诊脉。   过了一会儿,老郎中收回手示意呦呦换另外一只,呦呦赶忙过去先把谭丽娘的右手放回被子里,然后才将左手拿出来给老头继续诊脉。   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老头点点头收回了手,然后站起来出了东屋,呦呦把谭丽娘的手塞回被子,赶忙追出去,老头已经坐在桌边开始写方子了。   呦呦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郎中爷爷,我娘怎么了?病了吗?”   老头听到呦呦这句话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写字,“娃娃,你家大人呢?”   “爹带着哥哥和弟弟考试去了。郎中爷爷,我娘到底怎么了?”   老郎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又问,“女娃娃,你在家中排老几啊?”   呦呦着急,心想这个老头怎么净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但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从上辈子就知道,得罪谁也不要得罪郎中大夫,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老头,“我在家中排老三。”   此时老郎中已经把方子写完了,他拿起来吹了吹交给呦呦,然后才点头,“不错,能照顾弟弟妹妹。”   听到这句话,呦呦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你是说我娘真的有啦?”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啊。”老郎中收拾好东西站起来,笑着看看呦呦。   呦呦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猜的,不敢保证。”然后又紧张起来,“那几个月啦?有什么注意事项没有?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啊?要不要卧床休息几天啊?”   呦呦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老头笑了起来,他指指呦呦手里的那张纸,“注意事项都写在这上面了,自己照着办就行。”   呦呦低头看了一眼,确实纸上写了不少注意事项,还列了一二三四条,但是却没有一样中药,她疑惑地抬起头来看老郎中,“不用开药啊?那老吐怎么办啊?”   “呕吐是因为孕期正常反应,过几天就好了。先卧床两天休息休息就行了。不要随便吃药,是药三分毒懂不?”   呦呦猛点头,“懂,懂。”点完头才想起来,还没付诊资,赶忙进屋找陶陶拿了银子来,老头也不客气,拿了荷包揣进怀里就背着自己的小箱子走了。   呦呦等人走了之后立刻回到东屋,陶陶正站在地当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呦呦能感受到她的期待和忐忑,也不打算卖关子,直接对她点头,“娘有了!”   话音落,陶陶的眼泪就涌了上来!终于有了,可算了了她娘这么多年的心结了!家里人都知道,虽然花易岩说不在乎没有亲生骨血,也说过会把陶陶他们四个当亲生儿女看待,而且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但是谭丽娘心里一直觉得亏欠着他的。   这两年她也没少寻医问药,也经常去寺庙里道观里求佛拜佛的。家里人都知道,但是谁也不说不劝,就连呦呦也不说,就怕一不小心说错话,让她更加伤心难过。一家人都由着她去,反正补药什么的吃了也没什么害处,只要不是来路不明的偏方就行,每年不过是多花费些香火钱,就当做善事了。   两三年下来,不能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起码谭丽娘的气色看着确实越来越好了,皮肤也紧致了,原来的痛经也好了,整个人越来越好看了。但是依然没有怀孕的迹象。到后来谭丽娘自己都放弃了,从今年过完年开始,那些汤药什么都不吃的,没想到,到了中秋竟然诊出了喜脉!   呦呦和陶陶都很兴奋,兴奋之余又有些紧张,两个加起来还没有谭丽娘岁数大的姑娘,哪里知道要怎么照顾孕妇啊!更何况现在谭丽娘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只想躺着睡着,一点胃口都没有。陶陶给煮了手擀面也只吃了两口,就推开了,后来呦呦从陈婆子那里要了两个比较完好的青梅洗了切了给她,倒是都吃了。   “要不,咱们再找白微的爷爷看看?”等谭丽娘再次睡下,呦呦拉着陶陶出了房间同她商量,“倒不是信不过刚才的老郎中,不过咱们家一向都是在杏林馆看病,李爷爷能知道的更清楚一些。”既往病例和身体状况对此时此事还是有很重要的作用的。   陶陶想了想,点头,觉得妹妹真的长大了,“那我去换衣服。”   “不,不用你,我去。”呦呦按住陶陶的手,“家里得留一个人。还有,得赶快给爹报信才行,家里没有个大人不行啊。”   “不行,不能报信。”陶陶提出了不同的意见,“爹知道了,怀宇和怀瑾就知道了,马上要考试了,不能让他们分心,就是娘知道了也肯定不同意。”   呦呦想想也是,而且就算是报了信,一来一回,也差不多要考完了,不如让他们安心考完试再说,“那怎么办?咱们俩,谁知道怎么照顾孕妇啊?就是陈婆子,她那么大岁数了,娘也不愿意吧。”谭丽娘至今都不愿意让陈婆子贴身照顾。   陶陶低头想了想,片刻后抬起头来看向呦呦,“我看这样,你先去县衙。”   “去县衙?不是说不给爹报信吗?”呦呦奇怪。   “不是去给爹报信。你去县衙找二舅母,就跟她说娘被诊出了喜脉,爹不在家咱俩不知道怎么办,请她安排一个老嬷嬷过来先帮着教咱俩一阵,然后再请她派个人去杏林馆请李爷爷来。”   呦呦点头,陶陶这个办法很是不错,不过,“要是二舅母也跟着来怎么办?”   陶陶没说话,盯着东屋的门帘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要的就是二舅母跟着来。”陶陶收回视线看向呦呦,“你记住,二舅母若是来则好,若是不来,你就说要去告诉姑外祖母一声报个喜。”   呦呦不是很明白,不过她明显地能感觉到姐姐的气场不一样了,比刚刚更加正经严肃了。   陶陶看到呦呦眨着眼看自己,觉得先不跟她说那么多了,只是推着她让她赶紧出门去。呦呦懵懂着,带了些碎银子就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怀孕啦!花家要添丁进口啦!根据民意,是个男娃,这样呦呦就是花姓唯一的女娃啦! PS,下半年年了,七月了,抽两个送红包,嗯,就沙发和第七个好了。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八月十二科举试。今年北阳府乡试和院试一起考, 只是分别再贡院的东南角和西北角。皇上登基三年, 除了第一年的时候开恩科,这是第一次正常的考试。   今年参加院试的考生一共有两百二十人, 取其中六十人考中的为秀才,比三年前怀宇考的时候人数多了些。参加乡试的秀才考生共有一百八十人,取其中三十人为举人。   八月十一那天, 怀宇带着怀瑾老早就出了客栈, 今天官府的人会在贡院墙上张贴考场和考号,虽然是每个人一间,但是位置好坏还是很有关系的。   本以为自己已经出来的很早了, 到了贡院门口一看才发现,人早就挤得里三层外三层了。怀宇看了一眼,决定不跟着凑热闹,干脆带着怀瑾去街边的一个茶棚子坐下来要了两碗油茶当早点边喝边等, 还能顺便多背两篇文章。   兄弟俩在茶棚里才坐下不久,外头就停了一辆马车,高大黝黑的骏马, 甚至比花易岩的那匹还好,车厢也大了不少, 装饰华丽,从外观上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马车, 大概送家里的公子来考试的。   怀宇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怀瑾年纪小,好奇, 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马车停下来后,赶车的人从车辕上跳下来,虽然里边人看不见,但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爷,我过去了。”   里面的人没有露面,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去吧。”   等赶车的走了,马车里就再无动静。怀瑾刚想转回头来,马车里又说话了,“要等多久啊?我想撒尿。”   听声音是个小哥哥呢,可能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是考试的,或者和哥哥一样考乡试的?怀瑾就盯着马车车门看,想看看是个什么人。   “咳咳。”怀宇在他对面,清咳了两声,提醒他不要老盯着人家马车看,很失礼。怀瑾回过头来对自己的哥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然后低下头继续喝油茶,却在趁着哥哥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用余光觑一眼马车。   就在他第三次偷开的时候,马车车门突然开了,一个和怀宇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从车里头钻出来,蹦下马车,紧接着又出来一个大人,下了马车后就回身把车门关上了,还对着里头说了一句什么话。怀瑾猜测里头应该有女眷。   那个小哥哥和后下来的大人都穿着一样样式的长袍,大人的那件是月白色的,印着山水图,小孩的那件则是荼白色,图案是梅兰竹菊四君子。走动间露出脚下的黑色靴子,鞋面上的祥云纹里还掺杂着金线。   怀瑾吃了一惊,不小心脚就踢到了怀宇,怀宇一抬头,也看到了两个人,心底也是吃惊。这两个人,从气度和穿着上看,非富即贵,不只是大户人家那么简单了。想到此处,怀宇赶紧在桌子底下踢一脚怀瑾,示意他不要再看,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那辆马车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引来了不少目光,等两个人下了车,就更加引人注目了,尤其这里是贡院的路口,来来往往不少考生和考生家人,都要往两个人身上看一眼。   而那两个人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并不在意。那个大人带着小孩子下了车,左右看了看,朝着茶棚子走来。茶棚的老板是个精明人,拦下要过来的小二,赶忙自己过来招呼着,“二位,喝茶还是吃东西?”   那个大人没说话,用手里的扇子敲敲男孩子的头,男孩子似乎有些羞涩,又或者是嫌弃条件不好,不情不愿地开口,“老板,你家有茅房吗?借用一下。”   “有是有,就是十分简陋,怕小公子用不惯。”老板倒是十分好说话。   没等小公子开口,年长的那个就先说话了“有什么用不惯的,以后从军说不定还要露天解决呢,赶紧去!”   男孩子也是被尿憋急了,顾不得那些,赶紧点头,老板就让小二带着男孩子往后头去了,那个大人环视一圈,发现除了怀宇和怀瑾的桌子,其他的都坐满了,就走过去问:“二位小公子,我能坐这里吗?”   怀瑾仰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个人真好看,是和爹爹还有哥哥不一样的好看,好像比娘还好看呢。怀瑾赶忙端着自己的碗坐到另外一张凳子上,给他和刚才那个小男孩让出一个座位来。   怀宇则是打量了男人一样,气度雍容、举止自在、衣着低调却华贵,也不知这二位是什么人?还是赶紧吃,吃完了看了榜回客栈吧,父亲还在等着呢。   这两个人究竟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皇帝的胞弟福贤王,车里的是他的王妃,而那个男孩子则是王妃的娘家侄子、老安国公的幼孙萧沐仁!   这三个人到北阳府来做什么来了呢?   起因还是要从三年前说起。自从花易岩解甲归了家,皇上就一直挺想念他的的,觉得没有人说话了,别的臣子跟他说话都藏着掖着战战兢兢的,但是人都走了也不好立刻就追回来,加上皇上政务也挺繁忙,一来而去也就算了。   花易岩归家的那个秋天,老安国公得了一匹好马,在驯马的时候被从马上掀翻了下来,没半个月,撒手人寰了。老安国公一走,公府就闹翻了天了,主要还是爵位闹得。按照嫡庶长幼,爵位自然应该是嫡长子承袭,然而安国公的嫡长子自幼身体不好,在勉强撑着身体留下萧沐仁这个后,很快就病逝了,萧沐仁出生后不久,嫡母也因怀念亡夫而逝,生母贾姨娘因为产后褥症,半年后也没了。   萧家长房就只剩了萧沐仁一个人。可他是庶出,按当朝法律是没有袭爵资格的。安国公的嫡长子病逝,二儿子是庶出,三儿子是嫡出,于是家里就上演了一出争爵大战。而萧沐仁虽然没有了争爵的威胁,但是作为老安国公曾经最受宠的孙子,此刻在别的孩子眼里是“失去了靠山的”,于是就可劲儿欺负。   萧沐仁再聪明再能干,也是寡不敌众。加上底下奴才看人下菜碟,等到三七福贤王妃回去祭拜时发现,时间已是初冬,萧沐仁还穿着夏天的衣服,住在一个非常偏的院子里——原来大房的院子已经被袭了爵的他三叔夺去了。   福贤王妃见此情况十分气愤,当下叫人去喊了福贤王进来,让他主持分家,她要带着萧沐仁回福贤王府。最后家当然没没分成,不过是把萧沐仁应得的财产,包括房产若干、铺子若干、田地若干,都分走了,暂时油福贤王妃帮他打理,等他成了亲再交给他媳妇。   皇上对于安国公府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知道,但是并没放在心上,你们内部怎么斗都是随便,给我好好干活就行。而且他当下正有一个难题,老安国公没了,御林军谁来管?   大鸿朝实行的皇帝中央集权制,虽然下设有三省六部,但是兵权只能也必须是在皇帝之手的。除了东西南北和水军五个军部之外,还有一个御林军。御林军是直接拱卫鸿都城的军队,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防护线。   以前御林军一直是安国公统领管治的,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安国公就提出自己年纪大了,想要告老了,其实是他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应该尽快给皇上的心腹让位子。皇上也明白他的心思,不过不能才登基就打压老臣,好说不好听啊,就让安国公再干一阵子,等他想好了再说。   结果这话才说出去没几天,安国公就没了,他没了就没了,可是接班人还没培养好呢。皇上没办法,暂时先从御林军中挑了一个将领来统管。一年下来,不好不坏,两年下来,一盘散沙。到了今年,皇上终于受不了了,趁着秋闱的机会,派了福贤王做北阳府的主考官,同时给了他一道圣旨,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花易岩给召回京来。   福贤王带着王妃和萧沐仁在六月初出发,一路游山玩水,终于在八月十一早晨进了北洋府城。福贤王想起来之前打听到的信息,花易岩的两个继子都到了科举的年纪,就决定先来看看两个人的考场号,方便他明天偷偷观察,于是没有直接去客栈,而是先来了贡院。马车才停下,一直在车上补觉的萧沐仁就说要撒尿,于是两个人就下车来了。   福贤王在怀宇和怀瑾的桌边坐下来,先打量了两人一眼,看两人穿着书生袍,就开口问:“两位小公子也是赶考的考生?那个县的?”   “栎阳县的。”怀瑾对福贤王非常有好感,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就被自己的哥哥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意思是:你认识人家吗就告诉他?   怀瑾被哥哥踹了一脚有点委屈,不敢再多说,只好嘟着嘴低下头继续喝油茶。喝油茶的时候还不时地从碗边往上看,对上福贤王的目光的时候就不好意思地笑笑。   福贤王到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是陌生人,对方怀有戒心也是应当的。他就是觉得对面的这个小公子很可爱,脸上肉呼呼的还像是个娃娃,根本看不出已经是可以考秀才的年纪。   这时候茶棚老板过来问福贤王要不要吃点什么,“小店的豆腐脑和烧饼卖的最好。”也最贵。   福贤王点点头,“先上一份吧。”说话间萧沐仁上完茅厕出来了,小跑着回来在福贤王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看了眼对面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怀宇和小了点的怀瑾,没吱声,抬手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怀瑾吃惊地看向喝水的萧沐仁:这个哥哥方便完没洗手!   刚好老板这个时候来送豆腐脑和烧饼,他伸手就拿了一个吃了起来,然后就看到怀瑾在盯着自己看。萧沐仁虽然不认识怀宇和怀瑾,但是看到这两个人小小年纪就来科考,觉得十分钦佩,他最讨厌科考了,要不是姑姑压着,他三年前绝对不去考那个劳什子的秀才。   萧沐仁刚想问怀瑾看什么,怀瑾就把头低了下去,将碗里最后一口油茶吃完,嘴里都被填的满满的,脸颊一鼓一鼓的,看着就格外好吃。萧沐仁招呼了老板过来,“他们俩吃的什么,给我来一碗尝尝。”   听到他这句话,怀宇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萧沐仁的眼睛。萧沐仁咧开嘴对他一笑,表示友好,怀宇也点点头回应,然后看向旁边的怀瑾,“吃完了吗?吃完了去看榜了。”   怀瑾将嘴里最后一口油茶咽下去,点着头从怀里掏出帕子来擦擦嘴,随着怀宇走开了。走出去很远,一直到了贡院大门外,怀瑾还在回头看,萧沐仁觉得这个小弟弟挺好玩的,也不时地转头看他,就看到怀瑾拉了拉怀宇的袖子,对他说了什么。   怀瑾说了什么呢?怀瑾对怀宇说的是:哥哥,刚才那个小哥哥从茅房出来没洗手就拿东西吃!太不卫生了!还他可是一直谨记着“饭前便后要洗手”的规矩。因为呦呦曾经告诉他:如果不洗手,手上那些看不见的小虫子就顺着嘴爬进你的小肚肚,吃掉你肚子的饭菜,在吃掉你的肚子然后顺着肚脐眼爬出来……后面的怀瑾就没听了,因为实在太恶心了。   怀宇听了怀瑾的话忍不住笑出来,拍拍弟弟的肩膀,“那你不要学他,记得饭前便后要洗手,不然要生病的。”   怀瑾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萧沐仁在原处看着这兄弟俩之间的互动,眼里都是羡慕。真好啊,亲人,兄弟。他大概不知道,那兄弟两个正将他当做了反面典型,更想不到,这件事后来被告诉了呦呦,以至于多年以后,呦呦和他生气的时候都会拿出来嘲笑他,气得他无可奈何,只好抱着人一通乱啃。   说话间,一队衙役过来,前头四个人扛着两面大锣边敲边走,鸣锣开道,后头几个人捧着名单扛着刷子提着浆糊,人群给他们让开一条通道,然后又立刻合拢。衙役们走到墙下,几个人一组贴一张名单,一会儿工夫就贴完了,贴完后就离开了,剩下的人呼啦一下子都涌了过去,在名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和考场号,然后互相交流着离开。   怀宇很快就在乡试的那张名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栎阳县谭怀宇,甲字一号房,非常靠前。怀宇找完自己的又去帮怀瑾找,怀瑾的考场号则靠后了一点,在丁字七号房。   看完了名单,各自记下了各自的考场号,兄弟俩人就回客栈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千呼万唤始出来!男主上线啦!猝不及防吧?其实原本这张是第六十二章,前面还有个第六十一章,不过就是呦呦去找二舅母借人之类的,没大用。心疼我那近4Q字。难道不夸夸我吗?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怀宇和怀瑾只顾着说话, 没注意到刚好和福贤王的车夫擦肩而过。那个车夫回到茶棚, 对王爷恭敬的行礼,“爷, 名单上没有姓花的考生。”   “没有?你可看仔细了?”福贤王皱了皱眉,问道。   “回爷,看仔细了, 从头到尾, 乡试的和院试的都看了,看了好几遍。真没有姓花的考生,姓陈的倒是有两个, 不过不是栎阳县的,年纪也太大,对不上。”   “是不是你们之前的消息打听错了啊,那个什么什么怀宇, 小小年纪就考中了案首?会不会不是花兄弟家的那个?”福贤王又问,“肯定是你们哪个环节出错了。”   车夫想了想,摇头, “应该不是,前些天有兄弟去了花将军的老家镇上打听了, 花夫人的大儿子考了秀才今年要考举人的,所以不会是咱们出错了。会不会是他们觉得怕没把握, 不来考了?”   福贤王摇摇头,“算了,咱们先回客栈, 安顿下来之后,你们再去挨个客栈打听,看看有没有姓花的房客。咱们耽误太久了,我还得去见学政呢。烦。”   说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萧沐仁见状也连忙起来跟着走,车夫在后头和茶棚老板结了账,这才回去赶车离开。   怀宇和怀瑾回了客栈,花易岩立刻迎上来,“怎么样?看到没有?”   怀宇点头,“看到了,我在甲字一号,弟弟在丁字七号。”   花易岩点头,“没吃早饭呢吧,我在跟客栈要了粥和包子,你们吃点。”说完站起来走出去叫小二送早餐上来。   怀瑾想说他们在外头吃过油茶了,却看到哥哥对他摇摇头,他以为哥哥没吃饱想要再吃点,就闭口不做声了。其实怀宇是怕说出来花易岩尴尬多想,他带着怀瑾出门的时候以为花易岩会自己吃早饭,就带着怀瑾吃了油茶,现在看花易岩没吃,还会上陪着再吃点好了。   吃完了早饭,花易岩留怀宇和怀瑾在房间温书,自己说有事情要做就出去了,临走前还叮嘱他们看一会儿就歇歇,他中午就回来。   花易岩下了楼,先到了一楼的柜台前,站定问柜台里的掌柜的,“掌柜的,你们中午有什么好菜?”   正在算账的掌柜的抬头看了一眼,立刻笑了出来,他认得这位爷。三年前就是这位爷带着一个小公子来赶考,那个小公子中了案首,三年后又来,这次是两个小公子。别看这三个人穿的朴素,可是出手大方着呢,一来就要了一间上房,吃的顿顿有荤,肉蛋鱼不重样。打赏也很痛快。   “这位爷,小店昨天进了一篓螃蟹,清蒸红烧都好吃,要不要给您家两位公子来几个?”掌柜的满脸笑容,褶子都出来了。   花易岩听了很是心动,螃蟹这个东西是南边的玩意儿,在北阳府可不多见,刚想点头,又想起来在家临走时呦呦的话:到了那儿就按平时吃,两荤两素,切不可大鱼大肉,万一补过了,在考场里坏了肚子,噫,那气味……   想到此,花易岩就摇了头,“还是不要了,就按平时两荤两素给上菜吧,另外有什么时令水果也上一些,我好像看到你们买了石榴?”   听说花易岩不要螃蟹,掌柜的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面带着笑应答着花易岩,“是有石榴,还有苹果和梨。”   “行,都上点吧,过半个时辰送上去,要新鲜的啊,要是不新鲜吃坏了肚子,我可饶不了你。”花易岩面带笑容,好像只是开玩笑,可是掌柜的却觉得,绝对不是玩笑,说不定到时候揍一顿都是轻的。   “爷您放心,绝对新鲜!也不多上,一样上两个,给小公子们补补。”掌柜的心里头明白的,这科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万一今年落了第……这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要是说出来,那可就真是饶不了了。   花易岩笑着点头出了门,才走了两步就又回来了。掌柜的赶忙开口,“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螃蟹……”花易岩想了想,问到,“你能不能给我留着?等考试完了我带走。”   掌柜的想了一会儿,他进这篓螃蟹本就是奔着花易岩来的,一开始他说不要的时候还挺失望,以为可能会砸在手里,不过现在花易岩这么说,他当然乐不得地点头,“行!当然行!我让后头厨房给搁水里养着,保证全活的!”   花易岩点头,往柜台上放了一块银子,出门去了。   掌柜的拿着银子往半空抛了抛,扔到柜台底下的钱匣子,哼着小曲继续算账去了。没写两个字儿,柜台前头又站了一个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着倒是不像考生,腰间还配着一把剑。   来的都是客,掌柜的自然会好脸相迎,“这位公子,您有何贵干?”   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福贤王的车夫也是心腹侍卫,叫洪忠。洪忠往柜台上放了一块银子,“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人。”   他们做买卖的最乐意有这种事,不费力气还能赚银子,比一个穷书生住一个月店还多,掌柜的的笑容立刻放大了几分,“公子您说,只要我知道。”   “你们店里有没有一个姓花的客人,大概这么高,带着两个公子。”洪忠比划着。他将福贤王送到客栈后,就被打发出来找人了,他腿脚快,很快就将贡院附近的客栈都问过了,都说没有这个人,这是最后一家的,要是再没有,他也没有办法了。   “没有。”掌柜的连思考都没有,直接摇头,“这个姓不常见,要是有我一定记得住。带着两个公子的倒是有几个,不过没有姓花的,一个姓李,一个姓王,还有一个姓谭。”   掌柜的没有说谎,真的没有姓花的。当初住店的时候,花易岩想着为了方便怀宇和怀瑾跟同年的书生们交流,就用了怀宇的名字,谭怀宇,所以掌柜的就以为花易岩也姓谭。   当然,洪忠问的也有问题,他忽略了花易岩最大的特点——独臂,当然问不到人了。   花易岩从客栈里出来之后,直接朝城外去了,他要去城外的大佛寺替怀宇和怀瑾求签上香,再就是给家里每个人求个平安符,还有就是,他前几天听说郊外有一户人家种了青梅,他急起来从进了六月开始丽娘就格外地爱吃酸的,想着买一些回去。   等花易岩从外头回来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怀宇和怀瑾还没有吃晚饭,正等着他。花易岩看着两兄弟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欣慰和感动。这么些年的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花易岩下楼点了饭菜带上来,对怀宇和怀瑾说:“时间不早了,先吃饭,吃完饭带你们出去走走消消食,晚上回来就不要看书了,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要进考场了呢。”   兄弟俩点头,他们也饿了,洗了手坐在桌边上,尽管已经很饿了,他们还是等花易岩拿起筷子吃了第一口,才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花家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很多话都是边吃边说的,很多大事也是在吃饭的时候决定下来的。吃完了饭,花易岩带着怀宇和怀瑾下楼,正遇上几个怀宇认识的书生,花易岩干脆让几个少年人在一起说话,自己有回了楼上,躺到床上靠着床柱闭目养神。   他今天出门的时候好像看到了福贤王的侍卫洪忠。其实他也不是很肯定是不是洪忠,毕竟他在京城的时候,洪忠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做事也莽莽撞撞的,今天那个青年人倒是很利索,看起来也精明了许多。更何况,洪忠是福贤王的贴身侍卫,断不可能离开福贤王跑到千里之外的北阳府来。除非,福贤王来了北阳府。   一想到这个可能,花易岩一下子睁开了眼,然后就看到了床边被吓了一跳的怀瑾。   “怀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花易岩坐直了身子问。   “刚刚回来呀,我还以为爹睡着了呢。”怀瑾双手背在后背,歪着脑袋说。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怀瑾被大家疼爱着,性子就比怀宇晚熟了一些,经常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是睡着了。”花易岩点点头,“不过怀瑾回来了我就醒了啊!”然后看到他的手背在背后,就好奇地问他拿的什么。   怀瑾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只好把手伸出来,是一个用布缝的小狗,“本来想逗逗爹的。”怀瑾小声嘀咕,“哪想到这么快就醒了。”   花易岩无语,看来还是我的错咯?不过,“你从哪来的狗?”   “我下楼玩嘛,无意间就走到客栈后院去了,后院有个小女孩在玩这个,她给我的。”怀瑾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   花易岩知道,那是个客栈掌柜的的女儿,才三岁多一点儿,每天穿着小裙子被掌柜的抱着出来转一圈,再送回去。上次看到怀瑾还指着他啊啊啊的叫,没想到居然还记着他。这小狗上次掌柜的逗她跟她要都没给,居然就这么给了怀瑾。   他是该说小姑娘不懂事呢,还是该说怀瑾魅力太大?   “把小狗还给人家妹妹去,找不到到时候该哭了。”花易岩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桌边,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顺便再把你哥哥叫回来,该睡觉了。明天考试呢。”   怀瑾嬉笑着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花易岩一眼,欲言又止。花易岩挑挑眉毛,问他:“怎么了?”   怀瑾摇摇头,跑出去了。   洪忠将北阳府所有的客栈都打听了,都没有找到花易岩,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复命。福贤王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说他辛苦了去吃饭吧。   洪种说了些属下无能的自责话就退了下去,一直跟在福贤王身边的萧沐仁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卡兹卡兹吃着,见状就跟了下去,“洪忠大哥你是怎么问的啊?”   洪忠对着萧沐仁行个礼,就把自己今天的经历说了一遍,萧沐仁听了直摇头,“洪钟大哥你这样不行啊,就算花姓常见也不好找啊,你起码要说出花将军的姓名和最常见的特征啊。”   洪钟愣了愣,他一直是跟着王爷当侍卫的,找人打听消息的活一半都是有别的专人做的,他真没做过这种事,“什么特征?”   “独臂啊。”萧沐仁说着,又卡兹咬了一口苹果,“一只胳膊的人多好认啊。见过就不会忘。”   苹果很新鲜,呲出的汁水直接喷到了洪忠的脸上,可是洪忠并没有去擦,而是恍然大悟状,“是哦,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光比划多高多壮长什么样子了。”   “所以,是你的方法有问题啊,难怪找不到人。”萧沐仁将最后一口苹果吃完,向后一抛,苹果核准准地掉在了路边的树下头,然后还不忘伸手拍拍洪忠的肩,安稳他,“没关系,明天可以继续。”   “明天要跟着王爷去监考,恐怕没有时间了,只能以后再说了。”洪钟伸手拍了自己脸一巴掌,“我怎么就这么笨呢?”   萧沐仁笑了,“那是,像小叶这么聪明的能有几个?”萧沐仁自得。   “阿毓,”福贤王妃站在正屋门口对着萧沐仁招手,“回来吃饭了,不饿吗?”   “饿的!”萧沐仁回身跑回屋里,“姑姑,咱们晚上吃什么?”   福贤王妃拉住进了屋就要往桌子那里跑的萧沐仁,抽出袖子里的的手帕给她擦汗,“你看你跑得一脸的汗,就不能老实着坐一会儿吗?再过几年都该娶媳妇了。”   “书生才一直坐着,练武的人就应该活蹦乱跳的,还有,娶媳妇做什么,管东管西的。”说完最后一句,他立刻伸手敏捷地逃离王妃身边,免得被她一巴掌拍到。   跑出几步后回头看,果然姑姑的手举在半空中,做出了一个打人的姿势,“从哪儿学的这些不着四六的话?是不是跟你姑父学的?!”   “什么跟我学的?”福贤王从后头绕出来,走到王妃身边握了一下她的手,又问了一次,“什么跟我学的?”   王妃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斜睨了王爷一眼,“乱七八糟的话,肯定是跟你学的,你是不是偷偷跟阿毓抱怨我了?”   “没有!绝对没有!”福贤王立刻否认,“我都是跟他夸你来着,是不是啊阿毓?”说完站在王妃身后同萧沐仁挤眼睛。   萧沐仁正拿着一块点心吃起来,接收到王爷的目光立刻点头,“净夸你了,说你贤良淑德、温柔可爱、美丽漂亮!”萧沐仁把自己知道的夸女子的话都说了出来,只顾低着头,没看到王爷“过了过了”的眼神。   这样直白夸张的赞扬,福贤王妃当然不信啦,不过她也没有再纠缠,向后轻飘飘看一眼,“就当是你说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都是阴差阳错啊,就没碰到,就没找到,我有什么办法呢?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因为孕初期的反应, 谭丽娘一连好几天都没下地过, 陶陶和呦呦也只顾着照顾她,直到八月十五那天早上, 一家人才想起来,科考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啊。母女三人对视了一会儿,默契地把这一节略过不提, 坐在一起商量了过节的菜式。   像三年前一样, 家里人不齐的时候,八月十五中秋节就会推迟一天,变成了八月十六。呦呦说过, 也挺应景的,因为“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啊。   虽然说着家人不齐,但是该吃还得吃,所以中午的时候准备了六个菜, 又买了一斤月饼,把中秋节过完了。   “也不知道你哥哥他们考得怎么样了。”吃完了饭,谭丽娘倚靠在炕上的大迎枕上, 跟给她削苹果的呦呦 念叨,“大前年是半夜回来的, 今年不知道还是不是。”   “我倒是宁愿他们明天再到家,起码路上没那么赶。”呦呦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装在碟子里, 找了一根牙签插着送到谭丽娘嘴边。   谭丽娘张口吃掉苹果,等咽下去才点头,“也是, 本来考试就累,再赶路更累了。怀宇还好,经历过一次了,不知道怀瑾受得了受不了。”   呦呦插了第二块苹果到谭丽娘嘴边,“应该比哥哥那时候好点吧,这几年不是一只跟着锻炼呢嘛?”   “娘是不是想着,要是家住在府城就好,就不用赶路了?”陶陶端着针线笸箩从外头进来,里头装的是一件红色肚兜,给未出生的小婴儿的,她想问问谭丽娘,是绣个喜相逢的图案好还是绣个莲生子的图案好。   呦呦听了她的话,笑着说:“那要是按照姐姐的想法,应该家住在都城最好,反正最后得考殿试啊。”几个月后的冬日午后,呦呦坐在廊下边烤火边赏雪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说了一会儿的话,谭丽娘渐渐倦意上身,陶陶和呦呦服侍着她脱了褙子躺下盖上被子,这才退出去。   回到西屋,陶陶把手里的针线放在炕上,转身去倒水给自己和呦呦,回来就看到呦呦正拿着自己的针线活端详着,看到她进来,还晃了晃,“姐,你再做件小衣服给未出世的弟弟妹妹吧,这个给我怎么样?”   “噗……”陶陶刚喝下一口茶,听到呦呦的话忍不住笑出来,“给你?你穿的下去吗?给你当手帕都不够大。”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给我我来绣,当做我给未出世的弟弟妹妹的礼物,要不然没有一点儿见面礼,多不好意思啊。”呦呦的理由竟然还挺充分。   “不好意思?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陶陶从她手里夺过自己的针线,“想准备礼物自己你做去,别拿我的来充数!”   “可是人家不会做嘛!”呦呦扯着陶陶的袖子撒娇,“你就给了我吧,好不好啊,姐姐——”最后一句拉了好长好长的音。   “行了行了,服了你了,袖子都被你攥皱了,”陶陶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拽出来,抚平,然后语重心长地教育她,“你啊,要是以前能拿出看书一半的精力学学针线活,也不至于现在来跟我要。”   呦呦没有话可以反驳,只能嘿嘿地笑。不过陶陶却没有把手里的肚兜交给她,而是指着炕梢的一匹大红色棉布,“你把那个拿来,我教你做个小帽子吧,肚兜得绣花,更麻烦,帽子稍微简单一点。”   呦呦想了想觉得也行,绣花对于自己的确有点难,就点头答应了。   到了近傍晚的时候,天气突然阴沉了起来,似乎要下雨似的,谭丽娘坐在窗前就又发起愁来,“下雨了,这万一路上被雨浇了怎么办啊?”   呦呦知道她这是因为怀孕导致的多思多虑多愁善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出言好好安慰她,“娘不要担心,府城离咱们这儿远着呢,说不定咱们下雨,府城不下雨呢。况且这雨不是还没下呢嘛!”   谭丽娘听了觉得挺有道理,点点头,“也是,还没下呢。”   然而这话说完了还没一盏茶,就又担心起来了,“那照你这么说,咱们这儿没下,说不定府城下了啊。”   得,劝了半天,被她用自己的话给堵了回去。呦呦也是很无奈了。   府城,贡院大门口,花易岩午时才过就等在这里了,占据了最好的地方方便怀宇怀瑾一出来就能看到自己。这是花易岩第二次到这里来,大门上正中的“贡院”二字似乎被重新上了墨,正前方一座“天文开运”的牌坊,东西两侧的分别是“明经取士”和“为国求贤”。   花易岩没考过科举,不知道里头什么样子,但是听说考试时十分严格,除了地面的考试巡逻外,好像还有专门的角楼专供监考瞭望用,避免考生作弊。   花易岩把马车停在街边,也不怕别人偷走,他的马可不是一般的马,那是上过战场的宝马,其实会被一般人骗走的?   花易岩从午后的大太阳一直等到傍晚的乌云满天,终于在雨落之前等到贡院大门的打开。大门一开,考生们如同跳出堤坝的鱼一样,“呼啦”一下子涌出来,只不过鱼都是活蹦乱跳的,而考生们都是有气无力手软脚软的。   花易岩人高马大的,一下子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怀宇和怀瑾,在一众中青年甚至头发花白的考生中,这兄弟俩格外显眼,不只是因为年纪小,还因为别人都是弯着腰佝偻着身子甚至爬出来的,只有这兄弟俩是走出来的,虽然有互相搀扶吧,不过花易岩自动给忽略了。   看到人出来了,他立刻迎了过去,怀宇似乎比怀瑾好一点儿,一边拉着怀瑾走一边说他,“让你平时偷懒,现在知道吃亏了吧。”   花易岩在他们面前两步远站定,听着怀宇说着怀瑾,心里忍不住发笑:五十步笑百步,你偷懒的时候我不过是装作没看见罢了。   花易岩接了兄弟俩上了车,赶着车回了客栈,怀瑾一看走的是回客栈的路而不是出城回家的路,就撩帘子子问他,“爹,咱们不直接回家吗?”他记得三年前哥哥考秀才的时候可是一考完就往回赶,半夜的时候到的家呢。   “不了,来不及了,看天似乎要下雨了,晚上赶路不安全,明天早上再走吧。”花易岩赶着马车往客栈走,他已经感觉到风吹来的空气中的湿意了,恐怕不用多久就会下雨了。   果然,他们才到客栈雨就下了起来,一开始还不算大,后来竟然越来越大,雨水砸在地上溅起的水珠都成雾了。   花易岩拴好了马又添了些草料,这才顺着屋檐跑进客栈,顺着屋檐流下来的雨水将他左半边肩膀都打湿了,寒气进了体内,隐隐作痛。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一个人默默地换了衣服,对刚吃了点心正趴在窗口看雨的怀宇和怀瑾招手,“你们俩别在屋里憋着了,楼下书生们在聚会,你们也去吧,好好交几个朋友,以后都有大用处的。”   怀宇想了想,点头,带着怀瑾下楼,走到门口的时候问花易岩晚上想吃什么,让客栈做了送上来,花易岩正疼的难受,没什么胃口,随口说随便,然后又从袖袋里掏出几块银子来交给怀宇,“大方点儿,不要小气,这也是结交朋友的一种方式。”   怀宇也没同他客气,收了银子带着怀瑾下楼了。   等到两个孩子走了,花易岩才瘫倒在床上。自从为皇上挡了一刀断掉以后,他的左臂每逢阴天下雨就会疼上一阵,和谭丽娘成亲之后,她做了一个野鸭绒的垫子给绑在手臂上,管了不少事,不过这次出门没想到会下雨,所以垫子就没带。   花易岩正闭着眼养神呢,想着忍忍等雨停就能好一些,再加上外头雨声哗哗,有一种催眠的作用,渐渐的他就起了睡意,然后没等睡着呢,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谁?”花易岩睁开眼睛问。   外头传来掌柜的的声音,“爷,您家小爷让送东西来。”   花易岩以为是送晚饭来的,就起身开了门,门外,掌柜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仔细看,是一个小瓷瓶。花易岩挑眉,不是送饭吗?   “爷,您家小爷交待买来的,元胡散,咱们府城最有名的镇痛止痛药。”掌柜的将削瓷瓶往花易岩面前一递,说。   花易岩接了瓷瓶,对掌柜的道了谢,关门转身回屋。坐在桌边,花易岩拿着瓷瓶端详了一会儿,揪开盖子,从里头倒出几颗黄豆粒大小的药丸,放在手心里闻了闻,然后才就着开水吞服下去。   喝完了药,花易岩又对着药瓶看了一会儿,脸上慢慢扯出一个笑容,越笑越大,最后竟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贡院里,福贤王正在发脾气。考试结束,考生离开后,所有试卷封存后,统一运到贡院北边的一座小院里,由主考官带着若干名监考官进行评批。   然后考试结束后不久天就下起雨来了,运送试卷的衙役躲避不及时,使得一部分考卷淋了雨。考卷都是纸墨写就的,一遇水立刻模糊不清,黑成一团,只有部分文字能看。   “看见天色不好就不能打伞或者用油布遮一下吗?!”福贤王坐在长案后,怒视着下面站成一排的考官,心情非常不好!   “当时有用油布遮,但是突然来了一阵风,”一个中年留着胡子的官员出列禀告,“将油布吹开了,衙役们匆忙之间没有重新盖好。”   “哦?”福贤王笑着挑了挑眉。   笑了!王爷笑了!站在王爷右边的洪忠心想,这位大哥,真不是我不同情你,你这是找死啊。   眉毛动了!左边的眉毛动了!站在王爷左边的萧沐仁瞪大了眼睛,姑姑说过姑父一旦左边眉毛动,就是生气的前兆,我要不要现在开溜?   福贤王笑完了,随手摸了桌上的一个笔山就朝着刚才那个官员扔过去了,“所以你的意思是风的罪过了!”笔山是陶瓷的,不大也不重,可是福贤王毕竟是号称“戎马王爷”的,手劲儿不小,准头也好,正好砸在那个人的额头上,当下就冒了血。   站着的官员们立刻跪了下来,口呼“王爷息怒”。   萧沐仁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感叹,哇,姑父好大的威风哦。想着就转头看了一眼另外一侧的洪忠,洪忠接收到他的目光,点点头,那意思:这才是王爷本尊,你平时看到的那是你姑父,不是王爷。   “一个时辰,商量出一个对策,否则提头来见。”福贤王留下最后一句话,站起来走出去了。洪忠见状赶忙追上去,顺便捞起门口不知是那位官员的雨伞,撑开给王爷遮雨。萧沐仁慢了一步,也立刻追上,学着洪忠拿了一把不知道是谁的雨伞,跑了。   留下屋子里跪了一地的官员面面相觑。   雨一直下到半夜才停,花易岩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因此天还没亮就醒了,起来后没有出声,就一直坐在床边上等着,等怀宇和怀瑾醒来后好吃早饭然后回家。   离家十多天了,花易岩十分想念家里,迫不及待地早早赶回去。怀宇和怀瑾和他是一样的心情,因此花易岩醒来后没多久,他们兄弟二人也醒来了,父子三人收拾了东西,去楼下随便吃了点,又打包带走一些,路上吃,带上预定好的螃蟹,结了房钱,出门上车回家去了。   因为出发的时候早,他们是第一个出城门的,出了城门后就快马加鞭地往栎阳县方向去了。   然而事情总有不巧。父子三人才赶着车出了城门,一队衙役就过来到城墙上贴告示了,大意是因为雨水原因导致一部分试卷出问题,现在要求以下考场的考生重新回到贡院,由主考官亲自面试。仔细看的话,怀宇的考场号赫然在列!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来晚了,说件糗事。刚去寄快递,忘了给钱【允悲jpg】,都走出去挺远了才想起来,又回去给的,所以才会来晚,真是抱歉啊。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当天午后, 湿透卷子的九名考生中八个都到了, 唯独甲字一号的考生还没到。   福贤王看看太阳,对副考官说:“那就不等了, 让他们把湿透的试卷再重新写一遍吧,记住告诉他们,别妄想拿考试后听到的别人的试卷来充数, 会对比的。”   这些考官们本来对福贤王来监考恭敬有余但是尊敬不足, 心里总存了一分“纨绔”皇子的额看法,但是经过昨天王爷的一番发难,肚子里有没有墨水不知道, 但是直到了手上有刀,不听话随时砍头。因此现在所有官员都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事被王爷抓住,成为杀鸡儆猴的鸡。   等副主考立刻, 一直等在外头的洪忠进来了,弯腰拱手道:“王爷,查到了, 花将军的继子没有改姓花,而是随了母姓, 姓谭,名怀宇, 上一科院试的案首,这一科……”   没等洪忠继续往下说,福贤王抬手止住了他, “行了,等都结束了再说吧。”   洪忠愣了一下,恭敬地应“是”,就要退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王爷叫住了。   “你去打听好花将军现在住哪里,和家里的情况,告诉给王妃,让王妃准备好礼品,过些天咱们去拜访。另外把阿毓给找来,这小子又跑哪儿去了,可别惹祸。”福贤王虽然是嫌弃的话语,表情却是喜欢的。   洪忠答应下来,往外头去了,走到门口恰好遇到往里来的萧沐仁,行了一礼,“小公子,王爷正找您呢。”   萧沐仁对着洪忠使眼色:我姑父现在心情怎么样?   洪忠先点点头,再摇摇头,又点点头。萧沐仁一脸懵,什么意思?   福贤王早就听到萧沐仁的脚步声了,等了一会儿不见人进来,抬头就看到他们俩在门口站着搞小动作,“你们俩,别交头接耳了!洪忠该干啥干啥去!萧沐仁给我进来!”   萧沐仁立刻不敢多停,抬脚走进去对着王爷行礼,“姑父。”   “嗯。”福贤王让他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本来想训他两句,一开口又变成了语重心长,“你啊,别老是舞刀弄枪,坐下来看看书,上一科的案首,人家和你同岁,这一科又来考举人了。你呢,考个秀才都要愁死了。”   萧沐仁在椅子上坐下来,他是练武之人,手长脚长的,先喝了一口茶,然后才摇头晃脑满不在乎地回答王爷,“读书有什么好,都是书呆子!我要当将军的,大将军,武功好就行了!”   “胡说!”福贤王一瞪眼,“当将军就不要读书写字了吗?不读书写字不知兵法,只会成为莽夫!”   “那光读书只会成为纸上谈兵的赵括!”萧沐仁振振有词。   福贤王被他一噎,还真不知道要往下怎么说,毕竟是当初老安国公手把手教的,只不过那时候在老人家面前还比较乖巧,自从老安国公去世他竟然越来越随意了,如此想着就问他,“你又多久没练字了?笔都快不会拿了吧?今天晚上回家给我去好好练字,别到了花将军家给我丢人。”   萧沐仁一开始还支支吾吾,后来听到说要去花家去,立刻来了精神,“找到花将军了吗?我也去吗?哪天去?明天就去吧,在这个地方好没意思的。”   “早说不让你来了你不信。”福贤王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去继续忙自己的。   “我不来难道跟着姑姑在家绣花吗?”萧沐仁嘟囔了一句,看到福贤王不再注意自己,就从椅子上下来想要偷偷溜走,可惜脚还没迈出去,就被王爷发现了,一句“回来”就只好乖乖坐回原位等着了。   花易岩带着怀宇和怀瑾快马加鞭从府城出发,只在中途停下来吃点午饭,给马喂些草然后就继续往前赶路,总算在八月十六天黑之前到了家。   其实,不止着父子三人想念家里,家里的人也很是挂念他们。谭丽娘一直念叨着不说,就连呦呦都觉得吃饭不香了,中午也不午睡了,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大门口等着。听到马蹄声的时候就抬头望街口看,然而没有一辆车是拐进胡同来的,全都哒哒哒地走远了。   知道傍晚日落,呦呦依然没看到自己家的马车,心底微微失落,加上刚下完一场大雨,天气渐渐凉了起来,一不小心就连打了三个喷嚏。刚给怀宇怀瑾收拾完房间从院子里经过的陶陶听到,回屋取了一件薄披风过来给她披上,“别看了,今天说不定不回来呢,回屋洗手吃饭了。”   呦呦站起来,将披风接过来披上,又狠狠盯了一眼路口,恋恋不舍地跟着陶陶转身回家。姐妹俩才走了两步,还没到二门处,就听到外头又有了马蹄声,这次快且急。俩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回到大门,果然,熟悉地马车映入眼帘,还有马车车辕上坐的人。   花易岩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呦呦和陶陶,微微偏头对马车里的怀宇和怀瑾说:“你妹妹们出来接了。”   车帘立刻被撩开,怀宇和怀瑾露出头来,同正在向他们招手的呦呦和陶陶也招起手来。等马车在大门口停下来,怀瑾立刻跳下车,“姐姐!”   陶陶和呦呦接住他,一人拉着他一只手,笑着让他慢点。怀宇紧跟着也从车上跳了下来,花易岩则站在他们身后嘴角噙笑看着兄弟姐妹四人。   “姐姐你们想我了没有?我可想你们啦!”怀瑾最会撒娇耍赖,他拉着陶陶的手,仰着脸看她们,就差没把自己的身子拧成一根麻花了。   对于家里最小的这个,别说陶陶,就是呦呦都没有办法,他一撒娇所有人立刻投降,“想了想了,哪能不想我们怀瑾呢。”   呦呦也跟着凑趣,“我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想你,”顿了一顿后,接着说:“我想你可算不在家,没人跟我抢好吃的了!”   “好呀,我不在家你们就偷着吃好吃的!”怀瑾知道呦呦是在逗他,故意地上前去给她挠痒,呦呦立刻笑着跑开,两个孩子跑进院里去。   大门口的动静不小,老陈头听见了也迎了出来,花易岩指挥着他把车里的东西搬进去,自己的眼睛却盯着大门里。此时怀宇也注意到了,问还在大门口的陶陶,“姐姐,娘呢?娘怎么不出来?”   “娘可不能出来。”陶陶故意卖了个关子。   “你娘怎么了?生病了吗?”花易岩关切地问,他突然想起来好像自己离家前丽娘身体就有些不舒服的样子,难道说是这几天真的生病严重了?   花易岩正胡思乱想间,只见陶陶突然捂着嘴笑起来,这一笑把花易岩和怀宇都笑愣了,怎么笑了?   只见陶陶走下台阶,对着花易岩屈膝行礼,“恭喜父亲,贺喜父亲!娘有身孕啦!”   花易岩愣住了。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是出问题了,不然怎么听说了自己做梦梦了好几回的事。   “爹,你听到没有?”怀宇高兴地叫起来,“娘有身子啦!真是太好了!又要有弟弟妹妹了!”转头却发现花易岩正在发愣,忍不住推了一下,“爹?”   此时已经进了院子知道谭丽娘有了身孕的怀瑾又跑了出来,直扑花易岩,“爹!娘要生小娃娃啦!我要有弟弟啦!”   花易岩抬手摸了摸怀瑾的头,“嗯”了一声。   三个孩子都转头注视着他,有些疑惑。爹这是怎么了?娘有身孕了不好吗?怎么看着不高兴的样子。   怀瑾刚想问“爹你不高兴吗”,就感觉到肩头一道力量,然后他就被扒拉开倒在旁边的陶陶怀里了。三个孩子挺诧异的,要知道,花易岩平时最娇宠两个小的了,别说用力扒拉,就是重话都不忍心说一句,怎么今天这么失常?   花易岩把怀瑾扒拉开之后就大步地迈上台阶往大门里走,三个台阶只迈了一步,大步跨过门槛,却在平地上绊了一跤,要不是怀宇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恐怕就要趴在地上了。花易岩站起来,顾不上其他,大踏步地往院子里跑,恨不得自己会飞才行。   哦,不是不高兴,原来是太激动了啊。怀瑾偷偷笑了一下,然后心想,我就说爹不会不高兴的嘛。这么想着就牵着陶陶往回走,“姐姐,等弟弟生出来,我就把我所有的玩具给他玩儿,笔也给他,磨也给他,好吃的也给他。”   “好,都给他。”陶陶被怀宇拽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对于怀瑾的想法十分支持,还不往夸奖他,“怀宇真棒,知道友爱兄弟了!”   从屋里出来迎接的呦呦听到他们的对话,反驳到,“谁说一定是弟弟了!说不定是妹妹呢!”   怀瑾:“弟弟!就是弟弟!弟弟可以和我一起玩,妹妹就只能和姐姐一起绣花!”   呦呦:“妹妹也可以不绣花!我就不绣花。”语气还挺洋洋得意的。   怀瑾:……这下子他是真的没有什么说的了,因为他二姐真的不绣花。   “行了,别吵了,进屋。”还是陶陶适时给了怀瑾一个台阶,带着两人一起往里走。不料走到一半呦呦突然停住了,“你们说,娘有没有可能怀的是两个?双胎?龙凤胎?”   陶陶听了一愣,然后笑道:“要是能怀两个简直是莫大的福气啊。”要真是两个,我就茹素一年。陶陶在心底许愿。   “可能性不大,毕竟花家谭家都没有双胎的前例。”呦呦嘀咕着,径自往里走,心里也在许愿,如果怀了双胎,如果有这份幸运,她就给县城最大的寺庙捐一盏长明灯。   至于花易岩跑进屋里见到坐在炕上的谭丽娘之后,如何激动地说不出话,如何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又如何呆呆傻傻地趴在她还没鼓起来的小腹上听,孩子们都假装没看见,依次给父母娘亲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花易岩小心地搂着谭丽娘的腰,侧着耳朵在她小腹上听。当然什么也没听到,按照呦呦前世所知道的只是,现在肚子里的那个,还只是一粒黄豆大小的胚胎呢。   听完了花易岩就抬起头,对着谭丽娘嘿嘿笑,谭丽娘也对着他笑,两个人一起笑,温馨甜蜜的气氛流淌在房间了。   花易岩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点儿事来,“我走之前你就觉得不舒服了吧,又不肯说。我看着你爱吃酸的,在府城买了好大一筐青梅子,想着给你吃几个,早知道就多买点儿。县城这东西不好买。”   “我也就着几天才想吃酸的,大夫说是孕初的反应。”谭丽娘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累,干脆靠在了花易岩的胸前,“说不定过些天就不想吃了呢。”   “吃不完就酿酒,我听呦呦说青梅酒好喝。”花易岩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然后问谭丽娘,“万嬷嬷是谁?新请的人吗?”   谭丽娘就把他们走了之后自己不舒服两个孩子请了大夫又怕照顾不好自己去表姑那里请了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感叹,“这几天我在炕上躺着,事情都是陶陶和呦呦办得,安排的有条有理的。孩子们是真的长大了,别说陶陶,就是呦呦都很能干了。”   “孩子们总是不经意就长大了,你觉得她们还小,其实已经是大人了。”花易岩也感叹起来,说着就把下雨天自己手臂疼然后怀宇让人送了药的事情说了,“就是我和他那么大的时候也没想过那么多,他倒是十分细心细致,这一点像你。”   “那当然,我儿子!”谭丽娘微微得意,神情模样和呦呦洋洋得意的时候特别像。   “对了,我还买了一筐螃蟹呢!”花易岩突然想起来,“你现在有了身孕怕是不能吃了吧?”   “嗯,不能吃了,螃蟹寒凉,孕妇不能吃。”谭丽娘点点头,然后又语带抱怨地说:“你也真是,知道人家不能吃就不要说了吧,说出来害的人家又馋得慌了。真是讨厌呀!”   “好好,我的错,对不起,我道歉。”花易岩笑着同她赔礼,“那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我去给你买。”   “嗯,现在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我把万嬷嬷叫来你见见吧,这几天陶陶和呦呦跟着万嬷嬷学的都差不多了,明天你亲自送万嬷嬷回去吧。”谭里娘低声说,然后把万嬷嬷的来历同他讲了一遍,“姑母跟前就这么一个老人儿了,要是不在身边估计也想的慌。”   花易岩点头,扶着谭丽娘在炕上躺下,出去去见万嬷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想卖惨,谁不缺钱呢?就是马云叔叔也在想多赚些钱。一章一个人才一毛钱而已,网站再扣掉一半,作者真的没有多少,希望大家支持正版吧。 PS,我的劳动果实我一定会维护,已经将V章购买比例提高到60%防盗时间延长至72小时了。从今天起,开始投诉举报盗版!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一家之主回来了, 主心骨也就回来了, 家里从上到下一下子都精神起来了。别说谭丽娘了,就是呦呦和陶陶也觉得可以放松几分精神了。   花易岩洗漱换了衣服再从东屋出来, 发现堂屋客厅没有人,敲敲西屋门也没有人应答,撩开门帘看一眼, 没有人。走出正房, 院子里只有老陈抱着一堆柴进来,倒是有声音从厨房那里传来。   花易岩走过去一看,四个孩子正围着那筐螃蟹看着。没想到从府城赶了一天的路, 螃蟹居然还活着,不知道是谁的主意,把螃蟹倒进了一只木桶里,捆螃蟹的草绳也被剪开了, 这下好了,一桶的螃蟹正正横七竖八地四处爬呢。几个孩子又是尖叫又是笑的好不热闹。   四个孩子的身后,站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嬷嬷, 正面带笑容用慈祥地目光看着孩子们。老嬷嬷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转过头来, 两人目光刚好对上。   这就是万嬷嬷了吧。花易岩心想,的确和普通的婆子不一样, 不卑不亢,一看就是经过不少事情的。   万嬷嬷看到花易岩,知道这就是家里的男主人、解甲归田的花将军花易岩, 她从厨房里走出来,屈膝对他行礼,恭敬地请安。   花易岩侧开身半受了她的礼,“万嬷嬷客气了,这些天多亏您的照顾,是我该向你道谢才是。”   万嬷嬷有些老花眼,走近了才仔细打量了花易岩,生的极好,气度更是好,骨子里不经意流露出上位者的尊严,万嬷嬷再词客气地说:“老婆子原就是谭家的人,来照顾表小姐自然是应当应份的事。”   呦呦来到这个世界,已经看到过很多和上一世一样的事情了,比如西瓜,比如黄瓜(胡瓜),比如奶酪,现在又看到了螃蟹,她简直不能更高兴。   其余几个孩子比她还稀奇兴奋,螃蟹这东西都是见过没吃过的,尤其怀瑾,见到螃蟹顺着桶壁往上爬,居然还被吓得叫了出来,惹得呦呦一顿鄙视,“螃蟹八条腿,横着走,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可是人家头一回看到啊,难免吓到。”怀瑾嘟着嘴说,然后仰头问怀宇,“哥,咱们晚上吃螃蟹吗?”   “不知道啊。”怀宇盯着一只一直在努力往上爬却每次都在一半就滑落下去的螃蟹看,每次掉下去的时候那只螃蟹都会挥舞着自己的蟹钳和别的螃蟹掐架,然后再被别的螃蟹掐走顺着桶壁往上爬,如此反复。怀宇看着看着就笑起来,这只螃蟹怎么那么像呦呦呢?   哥哥没有给自己准确的答案,怀瑾只好转向呦呦,一般都是呦呦说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的,所以很多时候小怀瑾有什么愿望或者想法都是先跟他二姐讲,讲完就大部分就能实现的。   呦呦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她也想吃螃蟹,十分地想吃,可是听说孕妇好像不能吃螃蟹,所以大家也都不要吃了吧,免得孕妇嘴馋。   怀瑾一看她紧皱的眉头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太好,有些失落,不过他是懂事的孩子,姐姐说不吃就不吃吧,还是娘和小弟弟比较重要。   外头花易岩和万嬷嬷寒暄结束,走进厨房,对在另一头洗青梅的陈婆子说让她一会儿洗完青梅把螃蟹蒸了,“你们娘不能吃,就便宜你们几个吧!”   怀瑾立刻欢呼起来,“可以吃螃蟹啦!”   倒是呦呦,扯了下怀瑾让她小点声,院子空且浅,厨房声音太大的话会吵到正房的,“吃螃蟹不要紧吗?要不就不要吃了吧,娘吃不到会难过的。”   “没关系,不要带到你娘跟前去就行了。”花易岩的大手在呦呦和怀瑾头上按了一下,陶陶和怀宇大了,不好用对待两个小的的方式对待他们,花易岩就对他们笑了笑。   花易岩回来后,万嬷嬷又多待了两天才回知县衙门的,因为花易岩说有些事情他也要学起来,所以才又留了她两天。   听到花易岩的这种说法,谭丽娘和几个孩子都没感觉有什么,因为家里的很多事都是自己家人亲力亲为的,何况他和谭丽娘还那么恩爱。万嬷嬷却是非常吃惊,从来没听说家里男人伺候孕妇的,不说谭家和秦知县家这种有下人有婆子的人家,就是普通的农户人家,也没有听说这样的。不过看到花家一家都不惊奇的样子,自己还是别多说了,免得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花易岩让老陈套上马车,他亲自送万嬷嬷回去,同时还带了八只螃蟹和一兜子青梅当做回礼。等花易岩出了门,不久,呦呦也穿戴好出门了。家里的枸杞菊花黄芪这些都没有了,要去药店补一点。   花家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用枸杞和杭白菊泡水的习惯,呦呦说书上说啦,枸杞加杭白菊泡水对眼睛好,哥哥弟弟要读书科举,娘和姐姐要做针线刺绣,而她自己两个都会做(?),所以保护好眼睛很重要。谭丽娘觉得反正没多少钱,就买呗。   呦呦没有去别处,就去的街口的那家医馆,医馆里有个坐镇大夫,正是那天给谭丽娘诊出喜脉的老郎中。老郎中一看到呦呦,就对她颔首,然后继续给一个中年女子诊脉。   呦呦也不吱声,就在一边等着,她一直觉得中医是一门很神奇很神秘的科学,对这门科学她一直秉持着尊敬和敬仰的态度。等到老郎中诊完了脉抓完了药把人送走了以后,才看向呦呦,“又来买药啊。”   呦呦点头,“前一阵子都忘了,哥哥和弟弟回来才想起来。”然后对从药柜里往外抓枸杞的郎中说:“这次再抓一点去火降火的,我最近好像上火了,牙疼喉咙疼,嘴角还起泡。”   “张嘴。”老头回头看了她一眼,“舌苔略厚,咽肿目赤。肺火旺盛。”   这几句挺浅显,呦呦一听就明白了,总之就是上火了嘛,“那要怎么办?我不想吃药啊。”听说中药好苦的。   “没事,给你抓点栀子麦冬回去泡水喝就行了。”说完就迅速地开了写着麦冬栀子的药匣子。   呦呦买了药,提着四五兜的药材往回走,她还想着慢慢磨蹭着,说不定半路能碰上回家的花易岩,能搭个“顺风车”呢。结果一直等她拐进胡同都看到花家的马车出现。   不过倒是有一辆华盖马车慢慢地驶近了,呦呦感觉到马车追上来,就往路边让了让,靠着墙根儿走,免得被碰到。不过马车在追上呦呦之后竟然停下来了。   呦呦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就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啧啧称叹,这才叫马车吧。   在古代听说人么出行多数是步行,乡下人家有一辆板车就已经是小康之家了,就是地主家,也不过有一两头驴子,连马都少见,更何况马车。如果说板车等于现代的电动车摩托车,驴子应该属于十万以内的家用三厢轿车,花家的马车大概是奔驰宝马奥迪级别的,还是普通版。   而旁边这辆马车,大概应该属于马拉萨蒂或者保时捷?反正是那种升斗小民可望不可及的。   就在呦呦打量这辆马车的时候,车窗户被从里面推开了,一个脑袋从里头探出来。呦呦瞧了眼那个人,是一个和怀宇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不过明显没有怀宇看着稳重。   那个男孩子看一眼呦呦,开口喊道:“哎,那丫头,花将军家怎么走?”   呦呦本来就在猜想,从来没见过这辆马车,怕是谁家的亲友来探亲不认识路想要问路的。没想到来人一口一个“哎”一口一个“那丫头”的,呦呦抬脚就走,你才“哎”,你才“那丫头”,你全家都叫“哎”,你全家都是“那丫头”!花将军是谁?不认识!   走出去两步,呦呦突然醒悟!花将军?花?是我的那个花吗?这时从身后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小姑娘,你等一下。”   呦呦是个看脸的人,除了看脸她还看声音,声音好听的人她都喜欢,于是她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就看到从马车里出来一个成年男子,看起来三十上下,和花易岩岁数差不多,面白如玉,眼中含星。   那个男子从马车下来,然后把刚刚那个男孩子从马车上拽下来,往呦呦面前一推,命令道:“道歉!”   那个男孩子不甘不愿地走上前,“对不起,我刚没礼貌了。”   呦呦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眼,头上一只金冠将乌黑的头发束起来,身穿姜黄色绣荷花的袍子,脚下是一双黑色夹金线靴子,长得倒是不错,面容白净浓眉大眼高鼻梁,和他身边的中年男人长得有几分相似。   或许是呦呦打量太久了,萧沐仁没有得到回话有些羞恼,趁着福贤王看不到,偷偷瞪了呦呦一眼。呦呦对他的怒视视而不见,仰起头看向福贤王,“您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跟你打听一个人啊,这条街上有个花家,住在哪儿啊?”   呦呦看了一眼男人,又瞥了一眼他旁边站着的,十分不服气的萧沐仁,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来,“花家呀,是不是出了一个案首的那家?”   等看到福贤王点头,就笑得更明显了,“那您走错啦!”呦呦语气突然欢快起来,“你们直走,从这条胡同出去,然后右拐穿过一条胡同,然后左拐到第二条胡同直走到尽头,再左拐到第三个胡同里面的第三家就是啦。”说完呦呦提着药材包脚步轻快地回家去了。   福贤王转头问洪忠记住了没有,洪钟还在掰着手指头算胡同数,听到王爷问立刻点头。福贤王拉了一把萧沐仁,带着他上车,车里坐着福贤王妃,看到两个人上车,忍不住瞪了他们一眼,她在车上听得明白,那个小姑娘给指的路线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是拐来拐去,最后竟是又回到了这里,明显是因为阿毓没礼貌而故意刁难他们呢。   王妃想了想,不打算戳破,只告诫萧沐仁下次不可以如此无礼,否则会吃大亏的,然后就敲敲车壁让洪忠驾车往前走。   福贤王他们的马车才拐出胡同,另一辆马车就拐进来了,正是送万嬷嬷回县衙的花易岩回来了。   呦呦回到家才一会儿工夫,刚从厨房提了水回到堂屋,将枸杞菊花和栀子麦冬分别冲水,还端起来喝到就听见院子里有声响,一抬头果然看到了花易岩回来了,“爹!”   呦呦迎了出去,然后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什么呀?咦?柿子?哪里来的呀?熟了吗?”   “你二舅母给的,说是铺子里进货时带回来的东西,不多,带回来给你们尝尝。”花易岩往屋里走着,然后问呦呦,“你娘呢?”   “娘刚喝了一碗莲子百合粥,现在睡着呢。爹,我跟你说个事。”呦呦拉了拉花易岩的袖子。   “说吧,什么事。”花易岩在堂屋中间的桌子边上坐下来,刚提起水壶,呦呦立刻上前接过来,拿了杯子给他倒茶喝。   呦呦在他旁边坐下,两只胳膊放在桌上,下巴垫在上面歪着头,“我刚刚去药铺回来的时候,有几个人在找花将军的家,是不是找咱们啊?”   花易岩点点头,“嗯,你爹我以前是个二品将军呢!”   呦呦点点头,“哦——”   “然后呢?人呢?”花易岩问她。   “人被我打发走了呀!”呦呦说,然后就描述了一下来人的外貌,还把萧沐仁如何对她没有礼貌,她又如何“小小的”戏弄了他们的事情给说了,“我让他们绕了一点路,不过最后还是要回到这里。”   “噗!”当听到呦呦戏弄了福贤王,花易岩一口茶喷了出来,赶忙用袖子擦擦嘴巴,“你知道那是谁吗你戏弄人家!”   呦呦直起身子一仰头,一副“谁管他”的样子,“谁教那个男孩子没礼貌来着,我又不叫哎,还那丫头,哼,小孩子没教养都是大人的错,刁难他们怎么了,我还没直接说没有此人呢!”   花易岩对呦呦这番说辞无法挑毛病,只能问她为什么没直接说“没有此人”。   呦呦的理由更加充分,“首先,他们的马车和衣着都闲时出身份不一般,然后他们没有问花易岩,而是问的‘花将军’,说明应该是您的旧识,最后嘛,当然是因为他们长得还不错啦!”   花易岩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是夸她精灵古怪呢,还是要说她胆大包天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绕路那个,哈哈哈,我用过的!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父女两个正在堂屋里说话, 福贤王的马车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花家门前。福贤王撩开帘子往外看一眼, 皱眉问洪忠,“你确定没记错?怎么又走回来了?”   “爷, 小的是跟您上过前线打过仗的,这点儿事还能出错?”洪忠对于王爷质疑自己能力的事表示委屈,“那小姑娘说了嘛, 直走出了胡同右拐穿过一条胡同再左拐一条胡同直走到尽头再左拐到第三个胡同的第三家。”洪忠复述了一遍呦呦当时给的路线, 以此证明自己没错。   “姑父我知道!”没等福贤王开口,萧沐仁就叫起来,“一定是那个丫头故意刁难我们的, 哼,小肚鸡肠!”   他的话才说完,就被王妃喝止了,“萧沐仁!”   福贤王妃是萧沐仁的姑姑, 一向对他喜爱有加,等到老安国公去世后,更是直接把人接到了自己的府里头。她叫萧沐仁的时候多数都是叫他的小名“阿毓”, 很少叫大名,一旦叫了大名, 就表示,王妃很生气。然而萧沐仁这只呆头鹅, 并不明白王妃为什么生气。   倒是福贤王反应过来了,“你倒是没说错,那姑娘的确是在故意为难我们, 不过,你可知道为何?”   萧沐仁只是懒,懒得多想,并不是笨,只消片刻就反应过来了,“您是说,她是针对我的?”   王妃看他明白过来,没那么生气了,脸色也好了许多,“总算你还没那么笨,一会儿见到人要好好地赔礼道歉。”   “为什么?”萧沐仁从小到大被人养的十分骄,颇有些不管不顾目中无人,就是安国公府那些一直欺负他的兄长,他也是宁可对打也不道歉的,更何况是一个没什么关系的臭丫头。   “因为你无礼在先,况且,那是花将军的继女吧。”王妃看了福贤王一眼,似乎在跟他求证。   福贤王点头,“按年纪推算,应该是排行老三的那个,看着古灵精怪挺有趣的。”说完率先一步推开车门下车,在花家的大门前站定。   门口上的大红对联已经退了色,上头的字写得倒是十分不错,写得是楷书柳体,爽利挺秀结体严谨,已经初成规模,唯独力道稍差少了些斩钉截铁之势。   此时萧沐仁和王妃也下了车,分别站在福贤王的两侧,注意到他的目光,也瞅了一眼对联。萧沐仁自己本身字也写得很好,不过他学的颜体,对于柳体了解并不多,他觉得有趣的是对联的内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横批:平安喜乐。萧沐仁心想,这是谁想的主意,居然用古诗做对联,不过横批倒是很应景。   谁的主意,当然是呦呦的主意。其实这不是花家的春联,过年的春联早就在仲夏的一场大雨下给冲掉了,后来她觉得大门两侧太空了,就央求怀宇又写了一副贴上的,就当是个祝愿,祝愿每一年家里的人都能更好更上一层楼。   福贤王见人都下了车,就抬脚走上台阶,抬起门环叩门。过了小片刻,大门被打开,一个干瘪的老头露出面来,见门外站着三个陌生人,疑惑地问:“你们找谁?”   “请问花易岩是住在这里吗?”福贤王问。   “我家老爷是姓花,你们是谁?”   “麻烦通报一下,就说洪勍来访。”福贤王报上自己的姓名。   老陈点点头,“麻烦你们稍等,我去禀告。”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一边往里头小跑一边心想:老爷在这儿住三年了头一回有不认识的人找来,啧啧,一家三口长得那个好看哟,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老爷老爷,门外来了一个叫洪勍的人,说来找你。”   “吓!”呦呦听到老陈头的禀告,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回来的这么快?”   花易岩看一眼刚刚还在跟自己插科打诨胡说八道的呦呦,也是好笑,“没事儿,王爷人很好,不记仇。”   “王,王爷?”呦呦差一点叫出来,如果不是记得谭丽娘还在里屋睡着,“是姓王的大爷,是吧?是吧?”   花易岩哭笑不得,“什么姓王的大爷,王爷!皇上的兄弟,福贤王!你刚才不是胆子挺大的?”   呦呦:那是我不知道他是王爷啊,我要是知道他是王爷,我一定会很机灵很懂事的。王爷哎!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知县老爷,才七品。王爷,得是几品啊?   花易岩不知道呦呦心里所想,只是想着王爷到来不能怠慢,还是把丽娘妹妹叫起来比较好。在屋里睡着的谭丽娘被花易岩吵醒,皱着眉头本来想发脾气,却都被他“王爷来了”四个字给惊住了,赶忙起来穿衣梳头。   “慢点慢点,你现在才三个月,”花易岩急忙劝到,“一会儿跪的时候动作慢点,小心身子。”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叫怀宇他们准备着。”谭丽娘这些日子就是因为有了身子变得懒洋洋的,不过人还是利索,动作迅速地就穿好了衣服梳完了头发,在首饰匣子里挑了一根质地最好的葫芦形羊脂玉簪,和成套的玉耳坠,穿戴好了叫呦呦进来扶自己出去。   福贤王三个人在外头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萧沐仁就有点着急,“花将军怎么还不出来,该不会是姓花但不是花将军吧?”   正说着,里头传来纷沓的脚步声,花易岩带着一家子大小从里头出来了,花将军走在前头,落后他一步的是谭丽娘,呦呦和陶陶走在谭丽娘身侧扶着她,怀宇和怀瑾跟在后头,最后跟着老陈一家子。   一行九个人出了二门,一看到三人的身影就立刻下跪,然而还没等膝盖打弯,就被福贤王拦住了,“哎,别跪别跪,本王微服出访,切莫张扬。”   既然王爷这么说,那恭敬不如从命,再加上谭丽娘有身孕花易岩心疼她,也就没再勉强,急忙将福贤王、福贤王妃和萧沐仁请进来。   福贤王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着花家这个院子,心里嘀咕着这也太小了吧。不过看到花将军坦然的神色和愉悦的心情,大概他就是喜欢这种生活。   一群人寒暄着说着话往里走,几个孩子慢慢就落在了后面。   呦呦刚刚从出了门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倒不是怕被认出来,只不过知道是王爷和不知道是王爷,当然是两回事,这个时候还是越低调越好。不过还是感觉到了一道十分不友好的目光,不用多想,肯定是来自那个和怀宇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呦呦假装感受不到,然后偷偷往陶陶身后侧移了一步,把那人的目光遮挡住。   等进了屋,福贤王和王妃分别坐在上首的左右两侧,萧沐仁在王爷身侧站定,花易岩这才带着一家人跪在地上,“花易岩携家眷拜见王爷王妃,千岁千岁千岁。”   待王爷说过“免礼请起”后,一家人才从地上起来,呦呦和陶陶起来的时候还搀扶了谭丽娘一把,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磕过头之后,花易岩挨个同王爷介绍家人,“这是内人谭氏。”他拉着谭丽娘的手给王爷介绍。   福贤王之前都是一直同花易岩讲话,况且男女有别,因此并没有多看谭丽娘,现在花易岩郑重地将人介绍给自己,他当然要以礼代之,刚想说一句“嫂夫人有礼”,人就已经愣住了。   福贤王盯着谭丽娘的脸,呆呆地没了反应。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像啊,太像了!在大鸿都城的皇宫内,太皇太后居住的用手宫里,珍藏着一副画像,据说是太皇太后的妹妹,和她十分亲近。不过他从未见过这位姨祖母,太皇太后也闭口不提,只是经常地对着画像发呆思念。   而今见到这位花夫人,竟然同太皇太后有五六分相像,和那位姨祖母更是有着八分的相似。他一时竟看得呆了。   此时王妃已经察觉出了福贤王的异样,也看向了谭丽娘。她倒没见过太皇太后妹妹的画像,不过她认出了谭丽娘头上簪着的葫芦形玉簪和耳上垂着的一套的耳坠。   葫芦头的玉簪和耳坠并不少见,少见的是这两样东西的材质,绝对是罕见的羊脂玉,宫中都十分少见,她只在太皇太后宫里见过,那是一套手镯和戒指,听说本还有簪和耳坠等一套的。   不过,也不能说民间就没有过这样的好东西,说不定并不是一套的。   见王爷和王妃都盯着自己看,谭丽娘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失礼了,就转头看向花易岩。花易岩也注意到这种情形了,他也在纳闷,王爷平时不是那么失礼的人,而且平时除了王妃,他从不多看任何一个女人,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他给了谭丽娘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安抚她,然后轻声叫道,“王爷?王爷?王爷!”   福贤王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啊,啊,哈哈哈,没事。”然后站起身郑重地对谭丽娘拱手行礼,“嫂夫人有礼了。”王妃见此也站起来屈膝对着谭丽娘行了福礼。谭丽娘赶忙还礼,表示自己不敢当。   “王爷,这,这是何意?”从来都是别人给王爷王妃行礼,花易岩何曾见过王爷王妃给皇上皇后太后太皇太后这些人以外的人行礼啊?这一下子可把他惊着了,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福贤王对花易岩摇摇头,示意他以后再说,然后对着后面的几个孩子招招手,示意他们上前来。花易岩见此,只好扶着谭丽娘在下首第二个椅子上坐下,然后一一介绍家里的孩子。   福贤王此时已经知道谭怀宇就是湿了卷子却没有回去复考的那个,因此并不问他考试情况,只是简单问几句读了什么书,习了什么字。而王妃则拉着陶陶和呦呦询问,关怀备至的样子呦呦也挺奇怪。   这个朝代的王爷王妃这么近人情吗,还是因为自己的老爹是将军?就算是将军,也不至于对将军的家人如此礼遇吧?何况刚才这两个人盯着娘亲看了半天,很是诡可疑。   不过,没等呦呦多想,福贤王就对着自己招手了,“呦呦小姑娘,过来。”   呦呦低着头心想:完了,不会要秋后算账吧,不过他那么大的王爷,应该不会同自己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吧。   王爷自然不会同她秋后算账一般见识,王爷只是对她好奇,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有趣,在捉弄别人并且知道对方是王爷之后,居然还能如此淡定和落落大方,丝毫不见慌张和害怕,这种定力,就是王公贵族的人都少有,她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居然能做到,真是稀奇。   其实王爷不知道,呦呦不是不害怕,她只是豁出去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而且她心里觉得,既然王爷能纡尊降贵到她们家来,应该和爹的交情还不错吧,看在大人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和自己这个“小人”过不去吧,何况还是个小姑娘呢。   如此想着,她就更淡定了,只低眉顺眼地站在王爷面前,装出一副安静可爱的样子。   福贤王看了一会儿,开口问他,“你叫呦呦?哪两个字?”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呦呦。”呦呦恭敬地回答。   花易岩和谭丽娘在一旁都有些提心吊胆,没人比他们更知道呦呦跳脱的性子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花,惹得王爷王妃不高兴。花易样比谭丽娘担心的更多一层,因为他知道就在刚刚,呦呦还戏耍了这 三个人一回。   “你不怕我吗?”福贤王又问。   呦呦低着头,莫名就想起了某著名清穿电视剧里的情节,这种时候好像不管说怕还是说不怕,好像都不太对,要是拿电视剧里女主的话来回应,好像又不太准,毕竟电视剧里问这句话的是跟皇上说的,跟王爷说会不会不太贴切?   呦呦低着头想了一会儿,选了一个折中的答案,“有一点点怕。”与其说是怕您,您身边这位更可怕一点,呦呦偷偷往王爷身旁看了一眼,那位正用不快的目光瞪着自己。   王爷注意到她的目光,突然“哦”了一声,偏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萧沐仁,然后把他来过来在呦呦旁边站定,“呦呦啊,这是萧沐仁,是王妃的侄子,今天是他无礼在先,我让他给你赔礼。”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除了王妃之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谭丽娘和陶陶还有怀宇怀瑾惊的时候王爷口中的“无礼”,他们并不知道之前外头的插曲,还以为这位小公子把呦呦怎么了,都惊恐地看向她。   花易岩也挺吃惊,他知道老安国公去世了,王爷王妃把萧小公子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导虽然出人意料,但也算情理之中,可是没想到王爷竟然让萧小公子给呦呦赔礼,他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是呦呦不好,跟小公子无关。呦呦想萧公子赔礼。”   呦呦转头看了一眼花易岩,有点不高兴,眼里似乎在说:爹你居然帮着外人。不过她还是听话地对着王爷王妃行礼,“呦呦之前无礼了,请原谅。”意思是“我就我的行为向王爷王妃道歉,但是不会同萧公子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有人问我敢不敢多更一点,你们以为我这么容易被激将法激中的吗? 没错,我就是这么容易中激将法,所以,今晚十点,还有一更!哗啦啦!来来来,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和评论!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既然花易岩发了话, 那呦呦作为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自然要听从,于是就对王爷王妃赔礼说自己之前失礼了, 请王爷和王妃原谅。   王爷王妃自然满口答应着,而且一看人家小姑娘都主动赔礼了,萧沐仁也不能落后, 就让他对呦呦赔礼, 毕竟真的计较起来的话,自然是萧沐仁失礼在先。   可是萧沐仁却十分不乐意,同样是道歉, 为什么我得单独向她道歉,她只需向姑姑和姑父道歉,毕竟捉弄的人当中也有自己啊。   这么想着萧沐仁就站在那迟迟不肯开口。花易岩也觉得没什么大事,就摆着手说不是大事, 没必要计较。呦呦也假装大度地说不用了,“不知者不罪,小哥哥又不知道我是我爹的女儿。”   结果这句话说完, 萧沐仁更生气了。什么意思?对着乡下丫头就无礼,对着花将军的女儿就赔礼, 这不是明摆着说我看人下菜碟,只会捡软的欺负?虽然你长得还不错, 嗯,还挺好看吧,我一个大男人当然不能落后。   于是, 萧沐仁就弯腰拱手行礼,“花姑娘,之前是我失礼了,请多多谅解。”   “噗……咳咳……”正在喝水的王爷被萧沐仁这句“花姑娘”给惊的喷出了一口茶。其他几个人愣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了,都偷偷捂着嘴笑。   呦呦幽怨地看了一眼跟着笑的花易岩谭丽娘,以及她的兄弟姐姐,然后转头看向萧沐仁,屈膝福了一礼立刻站直身子,面带笑容,“没关系呀,木头人,下次注意就行了。”   第一次见面,花姑娘VS木头人,打了个平手。   一群人分别厮见过后,按顺序坐下来开始喝茶聊天。大人们叙旧,聊一聊皇上的身体健康,说一说近两年的时事政策,讲一讲附近的风水人情。   等说到谭丽娘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后,王妃娘娘立刻起身,“哎呀,才三个月,不好多坐,你们聊着,我们女人进屋去说体己话。”   谭丽娘不明白这位从京城来的好看的王妃娘娘和自己这个民间村妇有什么“体己话”要说,就转头看了花易岩一眼。   花易岩其实也不太明白,就转头看了王爷一眼,而福贤王此时正在端茶喝,什么都没感觉的样子,花易岩只好对谭丽娘点头,也好,回去就算不能躺着靠在大迎枕上也比这么端坐着强,就同谭丽娘点头同意了。   陶陶走过来搀扶着谭丽娘,送她和王妃进了东屋。呦呦依然坐在凳子上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出声。萧沐仁就坐在她对面,时不时地看她一眼,目光说不上不怀好意,但也绝对算不上友好。   呦呦偶尔抬起眼看一下,又赶快地垂下去。怀宇觉得自己作为主人不好冷落客人,就同萧沐仁说话。他也是刚刚才认出来,这位福贤王就是那天在茶棚子拼桌的人,而萧沐仁就是那位“上完厕所不洗手”的少年。   萧沐仁要应对怀宇的谈话,就无暇再盯着呦呦看了。等他应付过一轮之后再抬眼,对面的椅子上已经空了,人早就走了。   呦呦去哪里了?当然是跑了。就算她心里素质再好,一直被一个人不友好地盯着,也会内心烦躁。就在她被看地快要暴起的时候,怀宇开口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再过了片刻,陶陶从东屋出来了,边走边对呦呦做口形,“跟我来做饭”。呦呦当然立刻跟着走了。   “姐,幸亏你把我叫出来了,不然我都快烦死了。”呦呦跟着陶陶走进厨房,倚靠在门框上看着陶陶查看家中的食材。   “对了,我和娘都还没问你,你怎么招惹萧公子了?”陶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呦呦,“怎么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   “什么叫我招惹了他呀。”呦呦撇撇嘴,走到陶陶身边帮她摘豆角“明明是他先招惹的我。”说着就把之前的事同呦呦讲了,说完还十分不忿,“谁叫‘哎’呀,谁是‘那丫头’啊,就是不认识,说个请字很困难吗?没礼貌!”   陶陶听完了她的讲述,也是忍不住摇头,这件事的确是萧公子失礼了,不过,“你也有不对。”   呦呦瞪大了眼睛看向陶陶,“我不对?我哪里不对?”   “娘一直教给你,在外头要小心行事,要懂得敬畏懂得底线,凡事都要多思考一番再做再说。”陶陶说着脸色严肃起来,“你想一想,如果今天不是王爷王妃,而是别的人,或者什么其他的纨绔子弟,对你刁难起来,你想过会怎么样吗?”   呦呦想了想,辩解道,“我一开始都没有理他啊,也是后来才想要戏弄他们一下嘛,而且那时候爹不在家呀,总不能直接说‘我爹不在家,你们一会儿再来’?况且,谁知道他们好人坏人啊,万一是坏人,看爹不在家想要干坏事怎么办?当然要拖延时间啊!”   呦呦的理由让陶陶也说不出话来,的确她这种想法也不算错。哎,一切都是误打误撞,误会了。   “我说不过你,你等着娘知道了训你吧。”陶陶端着摘好的豆角去舀水洗,“我可告诉你,娘怀着身子呢,别惹娘生气。”   呦呦正捡了一颗白菜扒叶子,听到呦呦的教训老老实实地应下来,“是,娘骂我就听着打我就受着,绝不惹娘生气。”大不了骂完大碗再去找爹撒撒娇,要点好处。   说到谭丽娘正怀着孕,呦呦想起了一件搁在心头许久的事,“姐,你希望娘再生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都好。”陶陶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论男孩女孩,都是我的弟弟妹妹,倒是你,不怕再来个小的给你分宠爱?”   “所以我希望是个弟弟啊,这样我就还是最小的女孩,可以一直被宠爱啦!”呦呦扬着脸,仿佛自己出了一个绝好的主意,“而且爹爹这样好,总要留下个香火吧。”   “我看头半句才是你心里所想的吧?”陶陶无情地拆穿她,“行了,过来择木耳,把根择干净点。”   呦呦点着头,答应着,“姐,真的在家吃啊?这种大人物,会留下来吃咱们的家常菜吗?”   “是王妃说的,”陶陶舀水洗米,“我出来的时候娘让我去同福楼定一桌上等席面,是王妃说不用那么麻烦,吃家常便饭就好。”   呦呦撇撇嘴,嘟囔着:“一定是山珍海味饕餮大餐吃腻了,想吃清粥小菜粗茶淡饭了。”呦呦却是不知道,福贤王府平时也都是家常便饭,而且还是王妃自己下厨亲自做。   陶陶准备做十个菜两个汤,再准备两样主食。幸亏是因为谭丽娘怀孕,食材比平时多一些,就这样陶陶还是觉得不够。   “主菜用什么?昨天还有几只螃蟹没做,要不就那个吧?”陶陶跟呦呦商量着,她挺喜欢和呦呦一起做事,呦呦看的书多,鬼点子也多,很多时候能帮忙出主意。   “那是清蒸还是红烧?算了清蒸吧,没那么多时间了。”呦呦往外看一眼天色,日头西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吃上晚饭,家里可有孕妇呢。   “那,再做一个鱼?今早陈婆买了两条鲶鱼回来,你来红烧吧,你做鱼比我做的好吃。”陶陶看着呦呦说,呦呦也只能点头,自己拿手的就俩菜,一个红烧鱼一个拍黄瓜。   姐妹俩商议了一番,最后定下来十二个菜的菜谱,凉拌菜两个:拍黄瓜和拌三丝,热菜八个:木耳炒肉、土豆丝炒肉、煎韭菜沫鸡蛋、咸蛋豆腐、芹菜腰果、肉沫豆角、红烧鱼和蒸螃蟹,汤是羊肉丸子粉丝汤和青梅鸭片汤,甜点做了南瓜饼和鸡丝卷,最后主食准备了手擀面和米饭两种。   呦呦本来图省事想着去同福楼悄悄定几个菜回来充数算了,不过没等她实施自己的想法,怀瑾出来了,说爹说的,不让他们出去买,得自己做。   呦呦好奇,“爹不是在跟福贤王说话?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不会是你瞎说的吧?   “我和爹爹心有灵犀,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怀瑾对于姐姐的质疑十分不高兴,提高了音量反驳她。   呦呦撇嘴,还心有灵犀,你知道什么叫“心有灵犀”么?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吐槽,怀瑾又说了另外一件事,让呦呦十分感兴趣。   怀瑾告诉她,“屋里头和王爷王妃一起来的那个小哥哥,我见过哦。”然后就把在府城茶棚子的事情告诉了呦呦,最后皱着眉头用嫌弃地语气说:“不过那个小哥哥乱不讲卫生的,方便完不洗手就抓东西吃。”   呦呦愣了一愣,然后仰着头哈哈哈大笑起来,木头人啊木头人,终于被我抓到把柄了,看我以后怎么嘲笑你。   做好了饭菜,主客双方分了三桌,花易岩和王爷坐了一桌,谭丽娘和王妃在东屋坐了一桌,孩子们坐了一桌。   酒是福贤王带来的,上等梨花白,说是这一路上都没舍得喝,就打算带来和花易岩一起喝的。两个人一起对饮,说着以前从军时的事,到高兴出,甚至还敲碗唱了起来。   呦呦能感觉到,她爹今天十分高兴,而且和平时的高兴不一样。他和谭丽娘成亲的时候也是高兴的,那是一种夙愿得偿的高兴,谭丽娘有了身孕他也高兴,而且是激动混合着兴奋的高兴。今天的兴奋,似乎更带着些怀念和豪气。   呦呦又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认真吃起饭来,今天的饭菜,一小半都是她做的呢,除了拍黄瓜和红烧鱼,鸡丝卷、咸蛋豆腐和鸭片青梅汤也出自她的手,可把她累坏了,得多吃一点。   然而……呦呦看着再次从自己筷子底下抢走一颗羊肉丸子的木头人,皱了皱眉。你是客人,我忍。呦呦深呼吸一口气,调转筷去夹了一块鸡丝卷。可惜没等她筷子碰到,就又一次被萧沐仁给横“刀”夺爱。   是可忍,孰不可忍!可一忍二忍,不可三忍!夺食之恨最不能忍!   呦呦和萧沐仁之间的矛盾陶陶早已经发现,她怕呦呦忍不住发脾气,赶忙在桌子底下拍拍她的腿,意思让她忍一忍,王爷和王妃在呢。   呦呦冲陶陶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萧沐仁自然也看到姐妹俩的互动,以为呦呦被说服了,更加得意,甚至还对呦呦露出一个挑衅笑容!   呦呦:……你妹的,再忍我就白当了一回穿越女!然后对着萧沐仁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萧沐仁被他这个笑容惊着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筷子底下抢走最后一只螃蟹,然后一个“不小心”,螃蟹脱手掉在了她身后福贤王的胳膊上,“啪嗒”摔在了地上。   福贤王和花易岩正聊的高兴,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在了手臂上,吓了他一跳,手里的酒杯都翻了,一杯梨花白撒在了桌子上,顺着桌沿流下来,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的螃蟹盖上。   呦呦见状,立刻掐了自己大腿内侧一下,十分用力,然后立即地,眼泪就疼了出来,偏偏她还控制着不让掉下来,怯怯地对福贤王福了一礼,“王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然后转回身对着萧沐仁行礼,“萧哥哥,我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生气,我再也不捉弄你了,再也不更你抢螃蟹吃了。”   说完蹲下身子吧地上的螃蟹捡起来放在萧沐仁的碗里,却偷偷地把螃蟹身上的酒渍甩到了他的脸上。   萧沐仁此刻还在发呆,他根本没想到,对面这丫头居然变脸如此之快,刚刚明明还在挑衅自己,现在居然泫然欲泣,不过他一定是脑子里进水了,居然觉得这丫头哭起来还挺可爱的。   正在胡思乱想着,脸上就被甩了水,萧沐仁回过神来,瞪了呦呦一眼抬起袖子擦脸,等擦完脸却发现,自己的碗里已经堆满了食物。   都是呦呦趁他不不备给夹的,一边夹还一边念叨:“萧哥哥你多吃一点儿,我再也不跟你抢东西吃了,这是拍胡瓜,很好吃,这是木耳、这是羊肉丸子、这是咸蛋豆腐、这是腰果、这是南瓜饼,还有这个,最后一个鸡丝卷也给你。”然后假装十分舍不得的样子,“其实呦呦也很喜欢鸡丝卷的。”   此刻,别说萧沐仁和福贤王,就是花易岩和花家的几个孩子都看呆了,呦呦这是,突然开窍了?   转眼间萧沐仁的碗里就堆了冒尖的一大碗吃的,呦呦还在不停地给夹着,嘴里念叨着:“萧哥哥不要客气,多吃一些,我再也不跟你抢了。”   萧沐仁终于反应过来,“你……”   不过没等他把话说完,福贤王就开口了,“阿毓!”福贤王沉声道,“都吃光!”   萧沐仁:“啊?”他刚刚为了和呦呦作对,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了,都快要饱了,现在碗里的东西好像比刚刚吃的还多,这要都吃光,岂不是肚皮都要撑破?   福贤王其实心里也挺无奈,他也觉得以呦呦的性格,即便是和阿毓作对也不至于哭,可是看着小姑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让掉出来的样子,他也挺心疼,肯定是被阿毓欺负到极致了。   萧沐仁在福贤王的注视下,无奈地拿起筷子开始往嘴里填食物。   呦呦看着他越吃越慢越吃越难受,心里也在反思:是不是太过份了?于是转身出去倒了一杯水过来,“萧哥哥慢点吃,别噎着。”   话音落,萧沐仁就打了一个嗝。他幽怨地看向呦呦,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第二回合,花呦呦VS萧沐仁,呦呦胜。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到!怎么样,说到做到吧!辛苦大家一下,动动手指,收藏下专栏和作者,谢谢大家!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夜色渐深, 除了福贤王和花易岩还在对饮慢酌, 王妃和谭丽娘还有孩子们的饭桌早就撤下去了,呦呦给王妃上了家里最好的瓜片茶, 给谭丽娘倒了红枣枸杞桂圆莲子茶。再出来的时候给陶陶、怀瑾和自己也分别倒了一杯红枣茶,又提着瓜片茶壶给怀宇倒上一杯。   萧沐仁看着她挨个倒了一圈,唯独没有自己的, 十分不快, 心想这是什么待客之道。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在心里嘀咕,可不敢再说出来了,生怕那丫头又起了坏心思捉弄自己, 还是多一事少一事吧。   呦呦给每个人都倒上一杯茶之后,又走出了正房去了一趟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盅东西,放到萧沐仁的手边, 笑着对他说:“萧哥哥喝茶。”   萧沐仁惊奇地看向呦呦,居然有我的?然后就是迟疑,你不会是又出啥花招吧?   呦呦看到他迟疑的目光, 在心底翻个白眼,姐姐是那么小气的人么?你先跟我过不去的我才捉弄你, 不然我心好着呢,完美地继承了我娘的“与人为善”原则。   “哪, 山楂陈皮冰糖饮。”呦呦揭开茶盅的盖子,给萧沐仁看一眼,“你要不喝就算了, 我端走了。”   山楂陈皮冰糖这几样是花家常备的东西,因为有呦呦这样一个吃货在,偶尔怀瑾也会跟着变成小吃货,家中自然要常备这种健胃消食的东西,捡几颗山楂和一块陈皮,再加几粒冰糖,加水烧开就是山楂陈皮冰糖饮,方便简单还不贵。   萧沐仁看了一眼茶盅里红红的液体,一种酸酸甜甜的香气传到鼻子里来,知道呦呦这次没有说谎捉弄自己,才低声说了句谢谢,算是表达自己对呦呦的感谢。   呦呦这才哼了一声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不过恰好在她转身的时候,听到一声极为低微的“对不起”,呦呦一开始还疑心自己听错了,走出去了一步后才反应过来,赶忙回头看去,萧沐仁正端着茶盅喝茶,将整张脸都挡住了。   不过呦呦还是看到了他红起来的耳朵,笑了一声,得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端起红枣茶喝了起来。   夜色越来越深,福贤王和花易岩两个人终于喝光了两小坛梨花白,醉醺醺晕乎乎地从桌子上站起来,带倒了凳子。   王妃和谭丽娘听到声音从东屋出来,谭丽娘见状,赶忙让人去端了醒酒汤来,两个女人扶着自家男人,一人一碗醒酒汤灌下去,花易岩酒量不错,本就不是很醉,喝完醒酒汤清醒了一点,“王爷,我带你去休息。”   本来王爷王妃尊贵,应该让住在正房的,不过王妃说谭丽娘有身孕,不好移动,坚持要去东厢住。花家的东厢房有三间,中间堂屋和正房堂屋一样,摆放着八仙桌圈椅,右边那间是怀宇和怀瑾的书房,左边那间一直看空着,王爷和王妃就住在了那里,萧沐仁则和怀宇怀瑾一起住在书房。   当花易岩表示条件简陋委屈了王爷的时候,福贤王霸气地一摆手,“有片瓦遮身已经很好很好了,我又不是没住过帐篷!行军的时候露天都住过,怕什么!”   王妃知道福贤王这是还没清醒,或者说他不愿意清醒,抱歉地对谭丽娘笑笑,自己无奈地看着花易岩架着王爷进了厢房,斟酌着说:“王爷这几年,十分怀念花将军。”   谭丽娘微笑着点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说花易岩也怀念王爷吗?那为什么还辞官归乡偏安一隅?如果说不怀念,会不会太大不敬了一些。   等王爷王妃都安顿好,花易岩回了屋,几个孩子也各自安歇去了。   等到各个房间都熄了灯,福贤王突然从炕上坐了起来。   王妃以为他口渴,赶忙从茶壶里倒了茶水给他。福贤王却摆摆手,表示不用。   王妃把水杯放回桌子上,然后取了一旁的外衣给王爷披上,抚着他的胸口问他,“王爷怎么了?不舒服吗?”见王爷摇头,又问:“王爷有什么难处吗?皇上的圣旨给了吗?”   “还没有,打算等走那天再给。”夜色中,福贤王的目光灼灼,眸子明亮,一点也不像喝醉的人。他拉住王妃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今天看到了吗 ?”   “什么?看到什么?”王妃不明所以。   “花夫人,同太皇太后有五分相似。”福贤王说,“我和皇兄小时候,曾经在太皇太后的宫里捉迷藏。”   “然后呢?”王妃不明白怎么说着花夫人,突然一下子就又说到和皇上捉迷藏了。   “然后我为了不被皇兄找到,就躲到祖母寝宫后头的内室里,内室里都是箱子,我就想干脆藏到箱子里,然后发现每个箱子里都装着布匹首饰贡品,唯独一只大箱子,里面空空的,只有一幅画。我本来想展开画看一眼,然后听到皇兄的脚步声怕被找到,就赶紧躲进去。”   “王爷那时候多大?”能藏到一个箱子里,估计应该也不会很大吧。   “五六岁?还是七八岁?不记得了。”王爷笑了一下,“我在箱子里头等了一会儿不见哥哥来找,就从里面出来了,然后就把画打开了,画里头是一个少女,很好看很好看的少女,和祖母挺像,祖母进来找我的时候刚好看到,就告诉我说这是她的妹妹,再问就不说了。不过我从来没见过这位姨祖母。”   “你的意思是,花夫人很像这位姨祖母?”王妃终于明白了,“所以这就是你盯着人家看了半天的原因?”   王爷突然笑了,抬手捏捏王妃的鼻子,“你这个醋坛子,生气啦?”   “那倒没有,王爷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王妃觉得自己有点口是心非,怕被王爷看出来,就转移了话题,“其实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爷一愣,坐直了身子,“什么意思?你发现了什么?”   “花夫人身上的首饰,品位不凡。而且,有点像贡品。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花将军疼爱夫人,专门买了好东西回来,现在想想,怕是花夫人母亲的遗物。”王妃还说,她无意间看到了谭丽娘的首饰匣子,里面虽然好东西不多,但绝对都是上品。   “你明天旁敲侧击地问问,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王爷一耸肩,把衣服耸下去,“行了,睡吧,天不早了。”   这头这对夫妻睡下了,正房里,另外一对夫妻才开始说话。   花易岩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了一会儿,轻声问:“丽娘,睡了吗?”   “嗯。”谭丽娘闭着眼轻轻应了一声。   花易岩拿不准她是想继续睡还是没睡,只好说:“那你继续睡吧。”   话音才落,谭丽娘就睁开了眼,顺便还踢了他一脚,“有点饿。”   花易岩立刻爬起来,“想吃面条还是点心?”顺手摸摸炕桌上的水壶,觉得还算温热,就倒了一杯红枣茶出来,塞到谭丽娘手里。   “吃点心就行了。”谭丽娘先喝了一口茶,然后接过花易岩递来的点心大口吃起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饿了?”谭丽娘自从怀孕后就比较能吃,但是呦呦不同意她每顿饭吃很多,说少食多餐才健康,因此他们炕桌上常备着各种各样的点心和水果,供她半夜饿了的时候吃,不过今天似乎饿的比平时早两个时辰?   “晚饭没吃饱。”谭丽娘吃完一块糕点又要了一块,“估计王妃也没吃太饱,都不太好意思吧。”吃完了两块糕点又喝了一杯红枣茶,谭丽娘觉得差不多了,才抬头看向花易岩,“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问问你,对岳母的娘家你还有什么印象吗?”花易岩问。刚刚躺在炕上,他回想着王爷今天的反常,突然记起来一件事,他之前在庆功宴上远远见过太皇太后一面,当时他就觉得面善,后来急着归乡就忘了,刚刚想起来,之所以觉得太皇太后面善,是因为她和丽娘的母亲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眼睛与神态。而丽娘妹妹,似乎与之更相似。   王爷今天突然失态,恐怕也是因为突然看到丽娘妹妹和太皇太后的失态之处。   谭丽娘不知道花一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摇摇头,“娘的娘家,从来没听说过,娘也没有提起过。小时候你们都有过走外家,就我没有。不懂事的时候我也问过我娘,不过我娘绝口不提,问急了就说她没有娘家。”   “哦。”花易岩应了一声,“那,那么些的名贵首饰……”   花易岩还没说完,谭丽娘突然翻身从炕上坐了起来,吓得花易岩赶忙起来扶着她,“你慢点儿。”   谭丽娘没管那个,她神秘兮兮地对花易岩说:“所以,我有个猜测。”不等花易岩问就自己说了出来,“我觉得,我娘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上了我爹这个穷书生,结果家里人不同意,两个人就偷偷私奔了。”   花易岩听完她的的猜测,久久无语,很想说“丽娘妹妹你猜对了,至少猜对了一半”,自己这位岳母,恐怕真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还是很大户很大户。   “好了好了,我就随便问问,快睡吧,睡不饱明天又不舒服了。”花易岩把胳膊搭在谭丽娘的身上,“别胡思乱想了。睡觉。”说完就闭上了眼。   谭丽娘躺在他的身侧,无语,是谁先挑起的话题啊,真是。吃饱了有点睡不着的谭丽娘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然后不知道何时就闭上眼也睡去了。   夜深人静,星空朗朗,萧沐仁突然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以后,先是发了会儿呆,感觉到身边有别人的呼吸,才慢慢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北阳府栎阳县的花将军家里。当然不可能有食人花。   就在刚刚,他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梦到平地里长出了一朵花,特别地鲜艳妩媚,比他以前见过所有的花都鲜艳,而且是那种烈艳。因为从来没见过这种花,萧沐仁就忍不住好奇,他先站在很远处伸长胳膊用一根手指头碰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危险了才凑近去闻,结果才低头,就被花的叶子缠住了胳膊,接下来是腿,然后是整个身子,最后花朵一扬头,把他的头整个吞了进去。   然后他就醒了。   萧沐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偏头看一眼身侧睡得正熟的谭怀瑾,悄悄翻了一个身,拽了拽里衣,不然它一直粘在布满了冷汗的后背。   萧沐仁翻身过后,睡在怀瑾另一侧的怀宇睁开了眼,对着房顶的檩木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也不知道这位萧公子做了什么噩梦,居然叫了出来。应该是很吓人吧。   这是一个神奇的夜晚,天上银汉迢迢星移月转,地上的人沉浸在睡梦中,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转变与流逝。只是梦中的景象却让人不太愉快。   呦呦发现,自己又一次站在了河边。为什么会来到这条河边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一条什么河。是地府的忘川河吗?   就在她茫然四顾的时候,河面上开了一条缝,河水慢慢往两边分去,从里头走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老头在呦呦面前站定,呦呦抬起头看他,然后认出来,“咦,你不是那个河神?”   那个做梦问她要小金人还是小银人结果呦呦都没选选了一个和自己爱豆长得个一模一样的小木人。   老头点点头,“花呦呦,你的小木人收到了吗?”他的左手手心上站着一只小金人,右手手心上站着一只小银人,两个小人似乎是活的,歪着头含着手指头看自己。   “我醒来就在这个世界了,没有人给我送小木人啊?”呦呦很是疑惑。   “哦,这样啊,等我查查。”白胡子老头闭上了眼,过了片刻又睁开,笑起来,“已经到货了,去收货吧。”说完就想被太阳晒了的水蒸气一样,消失不见了。   呦呦在河边站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嘀咕,“小木人……小木人……”呦呦突然停下脚步,“小木人?萧沐仁!”   然后她就醒了,睁开眼就看到陶陶在眼前,一只手还搭在自己肩膀上,明显自己自己是被晃醒的。   见她醒来,陶陶松了一口气,“你说你,怎么越来越小心眼儿了,做个梦还念叨着人家萧公子,该不会喜欢上了吧?”   呦呦却没有理陶陶的打趣,她正在心里琢磨,那个木头人,哪里和自己爱豆长得像啊?话说,自己爱豆长什么样子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就进京啦   ☆、第六十九章(捉虫)   第六十章   萧沐仁觉得奇怪, 从今天早上起, 无论是吃饭还是喝茶还是聊天,她总是在盯着自己看, 还若有所思的样子,搞得他心里慌慌的,生怕她再起了捉弄自己的心。   不过直到午饭的时候, 呦呦都没有动作, 到后来也不盯着他了,萧沐仁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其实,呦呦不是故意盯着他看, 主要是那个梦让她疑惑。萧沐仁长得像自己的爱豆吗?不记得了呀,好像不一样啊,难道说是没长开呢?嗯,也说不定。   就在呦呦胡思乱想一大堆的时候, 陶陶对她招手,“来给我帮忙。”   呦呦点头,“这就来。”   早上九个人吃的是福贤王特意点的油条豆浆豆腐脑肉酱包, 花易岩出去买了回来,还强迫呦呦把她所剩无几的奶酪贡献出来煮了奶茶。早饭的时候, 呦呦一手拿着油条,一手端着豆浆, 时不时瞄一眼端着奶茶喝得稀奇的萧沐仁,腹诽:土包子,连奶茶都没喝过。   其实呦呦错了, 萧沐仁不是没喝过奶茶,当初跟着花易岩打仗的时候,没少喝。只是他当时喝的都是茶叶梗子,会同奶茶一起喝进嘴里。萧沐仁就学着兵营里的老油条们,用牙嚼了嚼尝尝茶叶味,然后就着奶茶咽下去,说是有预防风寒的作用。   从北境回来三年,萧沐仁再一次喝到奶茶,却是用上好的龙井煮的,他细细品味着,奶茶里有清香的茶味,却喝不到任何茶叶,哪怕一点茶叶沫子。   午饭是福王妃点的,说想吃饺子,谭丽娘就问想吃什么馅的,说这个时节的小白菜嫩着呢,不如吃白菜肉的,然后福贤王又点了一个三鲜的,萧沐仁跟着得寸进尺说想吃羊肉的。最后白菜肉的和三鲜的都包了,就是没有包羊肉的。   呦呦站在堂屋中央很抱歉地对萧沐仁笑,“哎呀,真抱歉,羊肉昨天都做了丸子了,没有了。”说完还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无力。   萧沐仁敢打赌,她一定是故意的,那笑容,真的很欠揍啊。萧沐仁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把骨头攥的咔咔响。   不过呦呦才不怕,她就不信萧沐仁敢当着王爷王妃的面打人。她对着萧沐仁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意思:来啊来打我啊,然后嘻嘻笑着走出堂屋,去厨房继续给陶陶打下手。   萧沐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无限挫败。这个人也太坏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女子?   吃过午饭后,王爷就要启程离开回府城去,毕竟他是“逃班”出来的,作为本次科考的主考官,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王爷又负有皇命,光是擅离职守就够砍头的了。   离开之前福贤王从他的袖子里掏出一卷明黄的东西,打开端在手里,花易岩一看,立刻认出那是一道圣旨,赶忙带着全家人跪下。   福贤王并没有像呦呦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的太监宣读圣旨一样说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而是被以一种类似于书信之类的语气读出来。   圣旨说,花将军你离京归乡已经三年了,想必已经娶妻生娃了,朕和皇弟在京城忍受着案牍之苦已三年,不能让你一个人继续逍遥自在了,现在给你四个月时间,除夕之前我要见到你,不然的话你还是快带着老婆孩子跑吧,因为朕绑也要把你绑回来了。   福贤王把圣旨卷好,搀着花易岩起来,然后交到他的手里,“花将军,花兄弟,皇兄也是无奈了才想把你召回京城的,御林军现在实在是不成样子,皇兄一直选不到心仪的人选,就等着你回去呢。”   “我……”花易岩想要说什么,却被福贤王摆手拦住了。   “花兄弟,别再考虑了,皇兄现在真的挺需要你的。”福贤王还说想说,男儿大好时光,怎能不去建功立业而是浪费在山野乡村呢?   不过等看到一旁淡然娴静又似乎若有所思的谭丽娘时,就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花易岩有些哭笑不得。刚刚在听到圣旨的时候,他挺感动的,就差一点开口答应下来了,然而,当天他余光看到身旁还没显怀的谭丽娘,又迟疑了下来。   谭丽娘其实从昨天福贤王的到来就有一种说不清的预感,不是不好但是也不算好,等到王爷刚才拿了圣旨出来,她就释然了。   此刻看到他们的表情,谭丽娘心想:按照为人、妻子为人臣民的守则,我是不是应该很明理知事地支持石头哥哥去京城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可是我不愿意啊。谭丽娘想到她小时候曾经读到过的那首《闺怨》诗,“悔教夫婿觅封侯”。一时间,十几年前无奈的错过、六年前陈士梅的背叛、三年前故人归来的喜悦,还有这三年来虽然平常却很温馨幸福的日子,全部涌上心头。   谭丽娘胡思乱想之间,没有注意到花易岩和福贤王先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王爷,等我商量一下吧。”花易岩斟酌了一下,皇上开口了,一下自己回绝实在是大不敬,“内人现在还有身孕,还没到四个月,容我们一家商议一下。”   福贤王又瞅了一眼谭丽娘,心想:你倒是说话呀,场面话不会说吗?你们不进京,我如何让太皇太后见到你啊。   可惜此时谭丽娘正低眉顺眼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看到王爷的目光。最后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王爷和王妃已经准备启程离开了。   在他们上车前,花易岩从怀宇手里接过一个红木箱子,打开,“这支鹿角,是我前年在山上打猎时猎到的,请王爷帮我带回去给皇上,算是我一点点小心意,另外还装了几坛鹿血酒,给皇上和王爷品尝,还有一些土产,希望王爷不要嫌弃。”   福贤王往箱子里看了一眼,抬手盖上盖子摇着头,“这东西,你还是自己进京的时候亲自呈与皇兄的好。我就不管了,哈哈哈哈。”说完,笑着上了车。   王爷王妃上了车,却发现萧沐仁还在车下磨磨蹭蹭地不肯上车,他正在同怀宇告别,先是希望他得中举人,然后好早日进京考试,“京城有很多好的学院好的老师,等你来了,我带你去见我舅舅,他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   怀宇对于这个新认识的这位同龄人也很喜欢,虽然一开始他同呦呦针锋相对的时候也让自己不快。不过如果刨除这一点的话,这位萧公子为人还是很大方的,又因为他跟着福贤王走过不少地方,甚至还上过战场,见识过许多怀宇不知道的东西,因此他对萧公子除了同龄人之间的合得来,还多了一些钦佩。   怀宇都已经如此了,怀瑾更是,这两天只要有空闲,他就缠着萧沐仁讲。萧沐仁虽然觉得有点烦,但还是会耐着性子给他讲一讲,就是这孩子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老盯着自己的手看。不都是两只手掌是个手指头?   邀请了怀宇,自然也要邀请怀瑾,“等你到京城来,我带你去西山玩,春秋打猎,夏天避暑冬天滑雪,管保你乐不思蜀!”   呦呦在一旁听着,一开始还好,听到后面这是要拐带着我弟弟不务正业啊,当然不行,急忙出声,“学业为主,玩乐适当就行了。”话说完才想起来,爹娘还没说去京城呢,搞得好像明天就出发了似的。   萧沐仁被呦呦一打岔,本来还有不少话要说,结果都忘了,只好瞪她一眼,然后说:“你就别去了,女孩子待在家里好好绣花就行了!”然后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想起来了,你不会绣花,听说把鸳鸯绣成了野鸭子?哈哈哈哈。”   呦呦一听就知道是怀臭小子出卖的自己,在身后掐了一把他的胳膊,然后瞪萧沐仁,“女孩子凭什么就要待在家里绣花!女子一样能上战场!古有妇好率兵征战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苏晨女将战场征伐立功无数!哪像你,就知道四处游逛。”   呦呦说着还上下打量了他一阵,“还不如苏姐姐!再说了,我不会绣花又怎么样,又不给你绣!”说我绣的不好?祝你以后找个绣的比我还糟糕的老婆!呦呦在心底暗暗诅咒。   怀宇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最讨厌别人拿男女之别来说事,怕萧公子回嘴后两个人再吵起来,赶忙拽了他一把,“萧公子上车吧,王爷王妃等着呢。”   萧沐仁这才狠狠瞪了一眼呦呦,踩着凳子上了车。   洪忠一扬鞭子,枣红大马迈开腿,马车向前驶动,哒哒哒,咯噔咯噔,慢慢走远。   直到马车消失不见,一家人才走进大门,回到二进院子走回屋子。   一天多的时间,虽然不用谭丽娘亲自做些什么事,但是紧绷着的神经依然让她很疲惫,几乎是才上了炕就躺下来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晚饭后,而花易岩就一直守在身边,连晚饭都没去吃。   呦呦端着餐盘从外头走进东屋,餐盘上是一大碗的卤肉面,还有一碟凉拌三丝,“爹,吃点东西吧。”   “嘘。”花易岩跟她比了个手势,站起来把餐盘接过来,轻声问她,“你们吃过了吗?”   呦呦点头,也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就剩怀瑾小磨蹭了。”然后转头看炕上谭丽娘的睡颜,“娘还没醒呢?睡了有两个时辰了吧?这么一直睡着好不好啊?”   “没事,你娘这两天太累了,让她好好睡,我看着就行了,你们去忙吧,让怀宇和怀瑾把功课补上。”花易岩端起碗大口吃面,一改往日的豪放作风,变得十分文雅。   呦呦又看了一眼炕上,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刚好在门口遇上吃完饭的怀瑾,赶紧叫住他,“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怀瑾本来就是怕呦呦查问他作业的,想着等她回正屋的时候赶紧加快速度吃完好回去写功课。结果还是被堵住了。   怀瑾站在院子中间,低着头纠缠着手指头,吭哧了一会儿,到底没敢说谎,“还没有。”上一次他贪玩说功课做完了其实没做完,结果被呦呦突击检查发现了,然后被罚了加倍的作业,一直做到子时。从那以后他都是按时完成功课的,如果当天没完成,也不会说谎。   呦呦点头,“那快去做,做完好休息,明天我要检查。”   怀瑾点着头,快步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姐,其实你可以女扮男装去科考,然后证明女子不必男子差。”说完就小跑着回了东厢房。   呦呦站在正房廊下,冲他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看小说看多了吧这孩子,还女扮男装,没等进考场呢就被人发现了好吧,发现了可就是砍头的死罪,就算咱爹是二品虎贲将军也救不了。   “站这儿干什么呢?”陶陶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呦呦站在廊下翻白眼,大大的眼睛一翻,在夜色里还挺吓人。   “哦,没,你忙完了啊姐。”   “嗯,刚煮了红枣银耳鸡丝粥,让陈婆婆看着火呢,”陶陶说完,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儿呢?不是让你给爹送饭去?”   “送去了,正吃呢,本来想回厨房帮你的,走到院子碰到了怀瑾,说了两句话你就出来了。”呦呦说完,屋里头就传来动静,呦呦一回头,花易岩刚好端着空掉的碗和盘子出来。   “你娘醒了,问有没有吃的。”花易岩把餐盘交给呦呦,问站在台阶下的陶陶。   “有,煮粥呢。”陶陶回答,“我去看看,应该快好了。”说完就转身朝厨房走去。   呦呦则转身回了房,去东屋看谭丽娘了。一撩帘子,就看到她娘抓着一个青梅往嘴里送,呦呦立刻觉得自己在分泌唾液,赶忙咽了咽口水。   等她走近了就看到炕桌上已经放了几个青梅核了,赶忙拦住她又一次伸向碟子的手,“娘,少吃几个,空着肚子吃杨梅不好。”怕谭丽娘忍不住,还把碟子端走了放到地上的小几上,“我姐煮了红枣银耳鸡丝粥,一会儿吃点粥。”   谭丽娘遗憾地看一眼被端走的青梅,将已经吐到手心上的青梅核又吞进去了,没有青梅,有青梅核也算不错吧。   呦呦一转身,就看到谭丽娘往嘴里送青梅核,急忙拦住她,“娘!您都多大了,怎么和小孩子似的?”   谭丽娘嘿嘿笑了一下,“那你快去端粥来给我吃啊。”   呦呦:算了,你是孕妇你最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章立了一个flag,哈哈哈。 PS,卡文中,痛苦的想哭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谭丽娘醒来之后, 先吃了几颗青梅, 压住了睡一觉后激发的恶心,然后陶陶就端着粥进来了。   红枣银耳鸡丝粥, 火候时间都刚好,米粒粘糯,和红枣、银耳、鸡丝都化在一起, 吞进嘴里立刻顺着喉咙滑进胃里, 再加上一碟凉拌三丝,和一盘现炒的醋溜土豆丝,谭丽娘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餐美美地晚饭。   吃完了饭, 呦呦端着碗盘出去,谭丽娘躺得久了想要下地舒舒筋骨,顺便消消食,就让花易岩陪着她到院子里走一走。陶陶和呦呦见状, 就识趣地回了屋看书做针线。   八月末快九月的夜晚天气已经有点凉了,花易岩先找了一间披风给谭丽娘披上,然后才搀扶着她慢慢走出去。外头已经繁星满天, 但是没有月光,好在家里每个房间里都有灯光, 屋檐下还挂着灯笼,地面也还算平整, 因此并不担心谭丽娘跌了脚。   两个人沉默着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半,谭丽娘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向花易岩, “决定好了吗?”   “啊?”花易岩有些懵,“决定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进京啊。决定好了吗?什么时候走,我去给你收拾行囊准备盘缠。”谭丽娘想,还是自己主动说吧,稍微,显得大方一点,就一点,他要是说不去,我立刻答应下来。   花易岩一愣,“不是你决定吗?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呢,你想去吗?”花易岩小心翼翼地问谭丽娘。   谭丽娘却是十分诧异,“我也去啊?”   “当然要去,你是我媳妇儿啊。”花易岩说的理所应当,然后突然想起来陈士梅也在京城,她会不会不想去,就迟疑着问,“你不想去吗?”   “你让我去就去,带着孩子们一起去。”谭丽娘走了一会觉得有点累,就拉着花易岩回了屋。   进京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了,前前后后总共用了不到十句话,也是很迅速了。   屋里面呦呦和陶陶并排坐着做针线。   陶陶手里做的是大红肚兜,最后选了一个童子坐莲的图案。陶陶算过了,谭丽娘生产的时候差不多要明年的五六月份,正是荷叶莲莲的时节,而且这个图案寓意也好,算是寄托了一家人的希望。   呦呦手里做的是一顶婴儿帽。因为小婴儿皮肤娇嫩,头部皮下脂肪还没有,所以用了柔软的白色棉布做里衬,外头是大红色的绸布,而且讲究一个针脚细且密,还不能有线头露出来,免得硌到孩子。   陶陶除了要做自己的,还要盯着呦呦的活计,时不时指点几句。呦呦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做,后来就有些不耐烦,干脆就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来,摸过一把瓜子嗑着吃。   “姐啊,你说咱爹会去京城吗?”呦呦嗑着瓜子,操起心来,“听今天福贤王的意思,皇上对爹好像还挺器重的?”   “嗯,听着是这个意思。”陶陶头都不抬,就着炕桌上的灯光一针比一针稳地绣花。   “那爹会去的吧?咱们一家子都去吗?”呦呦还是很好奇,大鸿朝的都城呢,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她连北阳府的府城都没去过。应该会很繁华吧。   陶陶绣完一片叶子,喊呦呦帮自己抽一根湖绿色的绣线,然后自己抬起手揉揉后颈权当休息,“去不去的得看爹自己的,至于咱们一家子,”陶陶接过呦呦递过来的线,举到眼前,给分成了八股,“爹要去,肯定带着娘,娘要是去,还能落下你?”   姐妹俩在屋里聊着天,对花易岩和谭丽娘的心思进行猜测,殊不知,人家夫妻两个人在院子里随便走了两圈,说了十句话就已经把这件事确定下来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花易岩在餐桌上把这个决定说了出来,四个孩子都很惊讶。怀宇和怀瑾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乍一听当然很惊讶。陶陶和呦呦惊讶是因为昨天晚上姐妹俩才讨论过这个问题,没想到人家两口子已经定下来了。   “不过你们娘还怀着身孕,不可能立刻启程。”花易岩说。   “那,要等生完弟弟妹妹再走吗?”怀瑾算了算,那就要明年夏天了啊。   “也不至于,等过了这头三个月吧,十月的时候就可以了,路上慢慢走,腊月之前到京城。”花易岩把最后一块馒头塞到嘴里。   呦呦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那还有一个月时间呢,来得及。”   “哪里来的及,你以为是从镇子上倒县城里呢,带几件衣服就行了。”谭丽娘过了最开始的不舒服时期,也出来同大家一起吃早饭了,“这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能带去的都带去。”   “娘,那咱们到了京城住哪儿啊?”怀瑾问。他现在已经对昨天萧沐仁说过的“打猎避暑滑雪”的生活开始向往了。   “当然住房子里,难道还能让你露宿街头?”呦呦捏捏他的鼻子,笑着说。皇上既然特召花易岩回京城,最起码也会给他一个房子吧,这也是拉拢臣子的一个手段。   “行啦,一会儿都回去想清楚,除了衣服还有什么要带去的,列个单子给我,我好预备车。”花易岩说完,就站起来了,“我今天回镇上的房子看看,还有一些东西在那,我给拉回来吧。”   谭丽娘想想,点头,“东院厢房里有个鼎,一尺半高那个,带回来,还有原来留在那的书也都带回来吧,都是爹和娘留下的东西,全都带走。”   花易岩点头,“行,我知道了,怀宇跟我一起去吧,怀瑾你去不去?”   怀瑾立刻点头,“去!”   于是父子三人动身回去镇子上的房子往回带东西,母女三人在家清点物件。   都说过日子过日子,日子越过越少,东西越过越多,这几年下来,花家的东西越来越多,即便谭丽娘已经很勤俭持家了,可是新买的用旧的,各种各样零零碎碎的,积累的越来越多。   母女三人对着谭丽娘耳房里的七八个箱子发呆,衣服首饰鞋子这些不算,光成匹的布就装了两个箱子。陶陶往下翻了翻,甚至还发现有三年前谭丽娘他们刚成亲时买的布匹。   谭丽娘站着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摇了摇,“算了,都先回去吧,明天再弄。”   陶陶和呦呦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娘!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看您的样子,可不像是打算明天再弄的意思,明明就是躲懒不想弄。   陶陶安抚她,“算了,您躺炕上歇着吧,我和呦呦收拾,您看着。”   于是谭丽娘就坐到了耳房的炕上,看着陶陶和呦呦开始整理物品。   先是把布匹抱出来堆在炕上,三年两个箱子十二匹布,还有两匹已经用了一半的,谭丽娘翻看了一下,挑出其中的四匹,“这匹嫣红和湖绿的给你二舅母,那个深蓝和紫色留给姑外祖母,那两个半匹一个给张家,一个留个陈婆婆他们,陶陶你记着点啊。”   “诶,知道啦,”陶陶头都不会滴答应着,开了另外一个箱子,从里头搬出一摞棉衣出来,“十月天都冷了,路上也两凉,要不要穿棉衣了?”   “说起来,路上得走多少时间?我刚去翻了一下《大鸿九州记》,北阳府城到都城有一千多里呢。”呦呦在一旁帮忙往外搬冬衣,“上头说日夜不停急行军也要半个月,咱们得走一个月吧?”   “差不多吧,慢慢走呗,赶上过年就行了。娘怀着身子,不用着急吧。”陶陶清完了装棉衣的箱子,开始清理装在另外几个箱子里的棉被褥子和毡子,全部都堆在炕上。现在炕上除了谭丽娘所在之处,已经全部堆满了,将她围了起来。   呦呦调皮,干脆捡了一件大氅盖在她的身上。谭丽娘本来都快要睡着了,结果被她的动作吵醒,嗔了呦呦一眼,没等开口,就被炕上的东西吓了一跳,“这么多呀!我都不知道家里攒了这么多东西了。”   “以后只会越来越多吧。”呦呦打开另外一个箱子,里头是一条鹿皮毯子还有其他的兔皮羊皮之类的皮子。把这些东西人也都扔到炕上之后,呦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歪在一张被子上。   陶陶也在一旁坐下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推呦呦去给自己倒水喝,“这么多,不用都带走吧,棉被什么的……”   “肯定不可能都带走,一人捡几身衣服带着,路上穿就够了,到了京城再做,你外祖母留下的首饰都带走,还有你外祖父留下的书,这些不能留下。”谭里娘接过呦呦递来的红枣茶喝了,又指使她去拿点点心来填肚子。   “那这样算,好像也没多少啊。”呦呦端着食盒进来。   谭丽娘抓起一块地点心送到嘴边,又拿下来,说:“应该吧。”   可实际上,东西远比呦呦他们想象的多得多。   九月中,桂花盛,乡试发榜。   怀瑾的院试在到家后没几天就收到了成绩,第五名,不如怀宇当初的时候,但是也是很不错的成绩了,毕竟他比怀宇考的时候年纪小,而且他好像也不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读书上,至少呦呦看过很多次,在怀宇读书时,他在画画。   呦呦想这样也不错,没必要非争一个头名,反正他还小,慢慢来。她一开始还挺担心谭丽娘会不会失望,不过谭丽娘好像完全不在意,甚至还挺高兴,偷偷跟陶陶说,怀瑾还小,要是一下子考了案首会不会骄傲自满啊,别变成第二个仲永。   后来院试发榜没几天王爷王妃就来了,这件事就都忘了,谁也没有再提过。   反而是对于怀宇,越临近乡试发榜谭丽娘越紧张,怀宇的起点太高了,一下子就是案首,当初只顾着开心兴奋了,现在有点担心万一考得不是头名,甚至不是头几名,他岂不是很伤心?会不会一蹶不振?   九月十五那天一大早上,花家的大门被叩开,来的人是福贤王的另外一个侍卫,叫洪石。他是来报信的,怀宇本科乡试中了举,但是排名有些不太理想,全府城取三十人为举人,怀宇考到第九名。   “王爷说,不是公子学识不足,是您的试卷被雨浇透了,后来贡院在城门口贴过告示的,但是可能你们没看到。”洪石把王爷让说的话都一一解释了。   怀宇其实挺失望的,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没有表露出来,还和花易岩客气地邀请洪石进来坐,不过洪石拒绝了,说王爷准备启程回京,他得赶快回去。花易岩塞了个红包给他,让他路上小心,希望王爷一路顺风。   等洪石离开,一家人慢慢往回走,怀宇虽然已经大了三岁,到底还是孩子,一时表情没控制好,被家人看出来了。   所有人都来安慰他,“不是你的问题,这是意外,你自己已经做到很棒了,”谭丽娘更是亲自拉着他的手开导他。   怀宇见大家都十分关心自己,感动之余也慢慢放下心结,但到底不能立刻回转过来。花易岩就跟谭丽娘说,他吃完早饭带着怀宇出去散一散心。   “也行,你们出去散一散,男人之间说话比我们方便。然后,什么时候去给姑母他们报信呢?对了,还有铺子的分红,还有呦呦和陶陶的田地,哎呀,好像事情还挺多,我之前怎么没想起来呢?”谭丽娘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觉得真是越来越笨了,“难怪人家说一孕傻三年。”   “说什么呢,哪里傻了,”花易岩扶着谭丽娘在炕上靠着大迎枕坐下,“你这是怀着身子经理不济,等生完了就好。”   等花易岩带着怀宇出去走了一圈,等到午饭前再回来的时候,怀宇果然脸色和心情好多了,呦呦问他他们都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没去哪,先去了一趟县衙,跟姑外祖母和姑外祖父说了要去京城的事,然后跟二舅母商量了一下铺子分红的事,我跟承义和承信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来了。”怀宇手下整理着他的书架,跟呦呦说。   “对了,承义承信不也去考试了吗?考得怎么样?”   “承义没中,就差一名,取三十人,他考到第三十一,承信考中秀才了,第二十九。”怀宇说完,嘴角忍不住翘起来,“这么看来我还是不错的。”   呦呦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不是散心散得心情好,是因为对比之后才心情好。她也忍不住笑了,十四岁,中二的年纪,这种心理,也算正常吧?嗯,一定是正常的。   半个月后,一家人将家里的东西全部都整理完毕了,除了要坐人的马车,另外又收拾出差不多两车六个箱子的东西,每个箱子都是两尺高宽的,其中光书就装了两个箱子。   还有一个箱子单独装着的是那座一尺半高的青铜鼎里头塞了些不怕皱的棉衣,免得碰撞,另外在棉衣里裹了些首饰。其余的三个箱子都是衣物布匹之类的,衣物之中同样掖了不少的首饰在里头。   谭丽娘说了,家里每个人随身只带三套衣物,都要最简单最朴素的,就连首饰母女三人也都换下了平时戴的金玉首饰,换成了素银的。   “出门在外,财不露白,小心为上。”谭丽娘如是说。   呦呦十分拥护谭丽娘的这个决定,这可不是治安良好的现代,即便是现代出门在外还有被偷窃的可能呢。在这种去庙里进个香都能遇到土匪的时代,真的是危险无处不在啊。   “那其他的东西怎么办?再买辆车装吗?”怀瑾瞅一眼院子的六个箱子,仰头问谭丽娘。   “不自己带,交给镖局。”花易岩替谭丽娘回答了,“北阳府有个顺安镖局,他们的镖头我认识,以前一起洗过马,我前些天给他捎信了,这两天就有人来拉。”   怀瑾第一次知道有镖局这种事,好奇的不得了,拉着花易岩的手问来问去,花易岩也很耐心,知道都告诉他,不知道还鼓励他等镖局的人来了可以亲自去问。   两天后,镖局的人来把箱子就拉走了,还细心地用防雨布包好,捆了好几道绳索。等到箱子都拉走了,谭丽娘把陈婆一家叫进来,“过两天我们就要进京了,这处房子不卖,你们继续看家,银子我给你们先留半年的,以后每个半年会叫人捎回来给你们,记得严防门户,头进院子的房子和你们可以租出去,但是正房和东厢房不能租,里头的摆设不许动。”   陈头和陈婆子都磕头表示对主家的感谢,谭丽娘的意思他们都明白,一进院子的房子租出去,房租就是他们老两口的了。更何况每年还有额外的钱送来。   安顿好了家里的一切,十月初二,宜出行,全家人上了南去京城的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启程啦!下一章,到京城!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十一月初五, 冬至, 走了一个多月的路,花家一家大小终于到了京城。   这一路上, 走路走得并不急,路上走得也慢。因为谭丽娘怀着身孕,不敢走太快, 陶陶和呦呦还怕她颠簸着不舒服, 在马车上厚厚地铺了两三层的棉被棉褥,让她做累了就躺着。加上马车空间不小,呦呦他们累了也可以躺下来歇息。   而且, 一家人几乎是每到一处县城都停下来住店,从来不在野外留宿。有时候遇到比较大的县城,还会多留一天走走逛逛,买些好玩的特产, 怀宇怀瑾去看看风土人情什么的。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玩,一个多月, 终于到了京城。   马车停下来排队进城的时候,车厢里只剩母女三个了, 怀宇和怀瑾早就挤到前头车辕去,与花易岩并排坐着了。   呦呦也想出去的, 不过谭丽娘不让,她说京城地界龙蛇混杂,还是小心为上。不过到底在车里憋闷的晃, 呦呦就把车帘撩了起来往外看。   一座高高大大的城楼门,和电视剧里演的差不多,城门上刻着“鸿都”两个字,长长的城墙,城墙上头插着写了龙飞凤舞“鸿”字的旗帜,城垛后面站着穿盔甲戴盔帽的士兵,手里把持一支红缨长枪。   不过以呦呦的眼光看,这些人怕是只能做个样子,似乎并不是很能打,她刚刚还看到有两个士兵在交头接耳,另外还有一个士兵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打了三个呵欠了。天气这么冷,寒风凛冽着居然还困,真不知道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目光从上头往下移,城门口两侧分别站有八个士兵,其中两个在查验路引,两个检查行李,有的就盘问两句,有的就直接放人入城。   呦呦瞅了一眼,从他们这儿到城门口起码还要四十几个人,不着急,慢慢等着吧,反正现在才辰时。   呦呦从外头缩回来,在一堆被褥里找出装点心的盒子,打开拈了一块自己吃,又把盒子递到谭丽娘面前,谭丽娘在一堆甜腻腻的点心翻了一下,问呦呦,“还有青梅吗?”   “有。”说话的一直闭目养神的陶陶,她从自己的荷包里翻出两个青梅干给她,“娘又恶心了?”   谭丽娘含了一块青梅干到嘴里,酸酸地味道压下了不舒服的感觉,这才点头,“一走一停的,晃的人头晕目眩的,有点难受。”   “要不,我让爹别等了,直接到前头去跟城门官打个招呼吧。”呦呦前世最讨厌插队行为,不过人都是自私的,看到谭丽娘这么难受,那点狗屁原则都不算什么了,赶紧回了家好好休息吧。   不过她才刚动一下,谭丽娘就拉住了她,“不用,我就是那么一会儿,用青梅压一压就好了。你爹说,这次回来皇上可能要把御林军给他管,他想要私下先看看什么样子,心里好有个数。”说完了又叮嘱两个孩子,“这是咱们私下猜测,不要说出去。”   陶陶和呦呦都懂,都郑重地点头。   走走停停地,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花家的马车。花易岩把路引和户籍什么的都递上去,指着车辕上的怀宇和怀瑾,“这是我两个儿子,带着进京城来找学院读书的。”这是一家人早就编好的理由,在这个时代,读书人更加受重视,走到哪里都会被行方便。   城门口的士兵看了一眼路引和户籍,有看向坐在车辕上的怀宇和怀瑾,怀宇只在开始看了一眼就偏头了,怀瑾倒是因为好奇,一直在看。   士兵看完了路引和户籍还给花易岩,又指着车厢问,“车里的行李要检查。”   “车里是内子和两个女儿,不好露面,行李不多,就几件衣服,兵爷行个方便吧。”花易岩笑着说。   “不行不行,必须检查,快点快点!”士兵有点不耐烦了。   “那这样,我把帘子撩开,您看一眼,内子怀着身孕,不好劳动。”花易岩假装拉扯士兵装作求情的样子,往对方手里塞了一块银子。   说是撩开帘子看一眼,其实就撩了一条缝,连呦呦的脸都没看见,更何况谭丽娘和陶陶。   士兵得了银子,自然糊弄了事。花易岩就重新拉了缰绳要进城,还没迈开步子,就又被士兵伸手拦住了,“哎,没交费呢,走什么走?”   花易岩这次可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交费?交什么费?”   “进城费啊!一个人五文,你们家六个人,三十文!”   “这是什么时候的规定,我怎么不知道?有文书吗?”难道是这三年里新定的规矩?可是不应该啊,自皇上登基,连赋税都降过一次了,怎么会又进城费这个东西?   “你一个乡巴佬怎么知道,去年新定的规矩。”士兵又催了一遍,“三十文,后边人等着呢。”   或许是这里的动静大了点,将城门楼底下坐着的一个城门官给引了过来,问清楚了怎么回事后上下打量了花易岩一眼,“这是我们统领上任后新定的规矩,一个人五文,已经不多了,快交了钱京城去吧,后边人等着呢。”   呦呦在车帘边仔细地听着,觉得这个城门官态度还不错,不过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八成是和那个统领沆瀣一气的。   花易岩看了一眼四周,所有等排队进城的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旁边一个大爷还劝花易岩,“年轻人,快交了吧,要是再纠缠下去,说不定就要把你家抓起来坐牢了,你娘子可是怀着身子的。”   花易岩更皱眉了,居然还要抓人去坐牢?还有没有王法了?不过他也知道再纠缠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就掏出了三十文钱,等士兵数了够数后,这才放他们进城。   呦呦坐在车里,感觉到马车穿过城门楼洞,然后哒哒地往城里驶去。马车在城里又走了快一个时辰还没有停下来。呦呦坐在车上趴在窗口往外看,发现这是一条和县城县学胡同差不多长的一条街,可是这条街上似乎只有一户人家,长长的围墙一直没停下来。   呦呦忍不住撩开帘子问花易岩,“爹,咱家到底在哪儿啊?还有多远?”难道还要往前头走?   “咱家在哪儿?在家在这儿呢。”说谎间,马车就停了下来,呦呦抬头一看,嚯呀,好大的一个朱门!原来,刚刚那堵长长的围墙,就是自己家的院墙啊!如此看来,爹的管制不小呀!   怀宇和怀瑾早就跳下了马车,呦呦紧跟在后面跳下车,然后毫不意外地惹来谭丽娘的说教,“京城呢,小心点,别疯疯癫癫的。”   呦呦已经听习惯了,左耳朵进了立刻从右耳朵出去,她先站在大门前来回走了两圈,再回身时陶陶已经踩着凳子下了车,正扶着谭丽娘下车。   听到门口的动静,已经有人开了大门出来查看了。一看到花易岩就立刻惊讶起来,“将军回来了!”然后那人不出门来迎接,反而往里头跑,“福伯!管家!管家!将军回来了!”   紧接着,就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听起来人还不少,有个苍老但是中气的声音训斥着,“将军回来了你不去迎接,跑回来作甚!”   很快大门里头就跑出来七八个人,为首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看着慈眉善目的,花白胡子花白头发,穿着深棕色的长袍,两手拎着袍子,小跑着出来,一看到花易岩等人就立刻下跪,“将军回来了!”情绪还挺激动的样子。   花易岩没有立刻叫人起来,而是指了指谭丽娘几个人,“这是夫人、大公子、二公子、大小姐、二小姐。”   老人就带着身后的一群仆人对着谭丽娘等人磕头。呦呦还是不习惯别人磕头给自己,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侧开身子。   谭丽娘赶忙弯下腰亲自扶人起来,“福伯快快请起,这些年辛苦了!”   “你慢点,怀着身子呢。”花易岩见谭丽娘主动弯腰去搀福伯,赶忙拉住她。   “对对对,夫人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说着就要叫两个丫鬟来搀扶谭丽娘。   呦呦和陶陶立刻一左一右地站在两边,“我们来就行了。”呦呦笑着说。开玩笑,你们这些人从上到下我们一个不熟悉,谁知道哪个衷心哪个有二心的?这可是我们家大宝贝和小宝贝,坚决不能有一点差错。   如此福伯就有些尴尬起来。   “行了,都别这里站着了,房间收拾好没有?”花易岩开口问福伯,“镖局的东西接回来没有?”   “都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请将军和夫人进去休息。”福伯引着大家往里走,同时跟花易岩介绍着,“镖局的东西也接了回来,因为不知道夫人打算怎么处置,就都安置在正房里了。”   进了大门,三顶平头小轿已经等在那里了,花易岩撩开帘子让谭丽娘坐进去,呦呦想了想也跟进去,“我和娘坐一起。”   花易岩没有反对,同意了,然后让陶陶和怀宇怀瑾依次坐了第二顶第三顶,他自己则和福伯一起走着,同时问一些京的事。   走了差不多两柱香的时间,一行人才到正院门口,呦呦忍不住在心里头感叹,这个家可真大啊,光一进院子就走了这么久了,整个家得有多大啊。她以前还说过一家人最好住一起,最好不要一人一个院子,结果这才几年啊,打脸来的真快啊。   花易岩让人直接把轿子抬到正房门口,等轿子停稳了,然后才撩起帘子,呦呦先下了轿,然后扶着谭丽娘出来,一家六口一起走进正院正房的客厅。   然而,呦呦才迈腿进去,就又出来了,同时拉住了谭丽娘。谭丽娘疑惑地看向呦呦,不明所以。跟在他们身后的花易岩和另外三个孩子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呦呦又有什么鬼主意。   呦呦这次可不是鬼主意,她转过头来看向站在花易岩身边的福伯,“管家爷爷?”   福伯赶忙对着呦呦弯腰拱手,“不敢当不敢当,二小姐有话请吩咐。”   呦呦侧着头,面带笑容,却神情认真地问,“房间里是不是熏香了?”   福伯点头,“是,”然后像是解释一样地说:“我想着时间太久不住人,怕有味道。”   呦呦点头,“哦,那先不住这儿了。去旁边的院子吧。把正房里的熏香撤出来,以后也不要点,以后我娘待的所有房间里都不要点熏香,什么香都不要点。”   “咱们家里头熏的都是百合香桂花香,没有麝香这些的。”福伯心里觉得这位二小姐管太多,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分辩道。   “不管什么香,孕妇的房间都不要点。”呦呦听了福伯的话,收起脸上的笑,正色道,“或者说,正院都不许点,以后再说。”   初到京城,可以说完全地人生地不熟,就是家里的环境还没摸头,这些下人谁真心谁假意完全不知道。她宁可“错杀一人”也不敢放过一个。   花易岩虽然不知道熏香到底有什么问题,但还是对福伯点头,让他按照呦呦说的去做。   福伯心里有点委屈,为了将军和夫人的到来,他可是动员了整个府里的下人,将家里好好整理清扫了一遍,处处都是他亲自过问的,尤其是正院这里,就连熏香都特意选了寓意好的百合香,表示“百年好合”,结果就被二小姐几句话给否定了。   呦呦看到福伯的脸色不虞,也不去管他,只招呼怀瑾去屋里取两个厚垫子过来放在廊下的长椅上,然后对着侍里在院子里的丫鬟吩咐到,“去一个人进屋把熏香灭了取出来。”   几个丫鬟在人群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甚至还有几个人在看管家的脸色,等他的指示。   呦呦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这种情况她早就预料到了。主人辞官归乡,不知道何时才回来,甚至永远不回来,皇上赏了这么大一个府宅,就这些下人,怕是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刚刚管家说了什么?“咱们家”?呵呵,我倒是不知道,这将军府什么时候成了他们家了。   花易岩的脸色很难看,他一开始只以为是呦呦对丽娘太紧张了,小题大做,现在看来,她这是在暗示自己呀。   管家一看花易岩面色不好,知道他怕是生气了,赶紧对人群里的几个丫鬟使眼色,立刻有几个站了出来,屈膝应是。结果才走到门口就被花易岩拦了回去。而原本在他身后站着的怀宇已经进了屋里,片刻后端着两个香炉从里面出来。   “将军恕罪!”管家见大事不妙,立刻带人跪了下去。他身后的二三十个下人也连忙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卡文,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我是存稿箱。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呦呦其实不是故意刁难管家和仆人们的。只不过赶巧罢了。她只不过是秉承着凡事小心为上, 多想一层总是没错的。可是是他们自己不给力呀, 她也很无奈吧。   大概是“土皇帝”当久了,真的以为自己是皇帝了呢。   不过还是有人很有眼力见的。怀宇把香炉端出来, 正站在院子里张望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就有一个小厮弓着腰低着头从人群里站出来,“大少爷, 给我吧, 我去放到旁出去。”   怀宇想了想,就把东西递给了他,看他端着东西出了正院。   有了第一个, 就有第二个,那个小厮才出远门,就有另外两个姑娘从人堆里出来了。他们走过来到廊下对着谭丽娘和陶陶呦呦福礼,“禀夫人、大小姐、二小姐, 房间要通通风才能把熏香的味道散开,不如奴婢去开开窗?”   谭丽娘点点头,让她们去了。呦呦坐在她身边, 让她们再准备一个高脚碗,里面装上清水, 又问了一句,“地龙生了吧?”听说一句生了的时候, 这才点头让她们去。   到了此刻,福伯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对着花易岩磕头, 口口声声说请将军恕罪,花易岩也挺为难,他本来就不擅长处理对这些事情,因此有点为难,就看向呦呦。   呦呦接触到他的目光,想了下,推了推谭丽娘,反正她们坐在一起,在外人看来,就是花易岩在征求夫人的意见。这样也好,等于确立了谭丽娘女主人的权威地位。   被呦呦这么一推,不知道谭丽娘时何时开了窍,竟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福伯快快请起,你也是好心。只是因为我怀了身孕,孩子们想的多了一些罢了。快些请起吧。”   管家又对着谭丽娘磕了三个头,这才站了,姿态已经比之前恭敬了许多,就是腰板都没那么挺直了,“厨房里已经准备了菜品,将军和夫人还有公子小姐们有什么想吃的,或者不想吃的,老奴去吩咐他们做。”   呦呦和陶陶还有谭丽娘三个商量了一会儿,各自点了两样菜,花易岩和怀宇怀瑾无所谓,只要快点上菜就行了,一家人都挺累了。   在外头待了这么半天,屋里的熏香气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呦呦和陶陶这才扶着谭丽娘进屋,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谭丽娘突然停下来了,转头看了一眼外头还跪着的仆人们,摆手,“你们也别跪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刚才那俩丫头,你们俩过来。”   叫的是刚刚主动要去开窗散香气的两个丫头。两个女孩子一愣,没想到主母夫人会叫她们,立刻答应着跟上来,留下外头十多个人羡慕地看着。   等到一家子六口都进了屋,管家这才开口,“都走了都走了,没听夫人说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等到所有人都退出院子后,又向正屋里看了一眼,才哼了一声离开。   等进了屋,陶陶和呦呦帮着谭丽娘脱掉外头的大衣裳,换上轻快的居家薄袄。屋里的地龙烧的很旺,窗户用的也都是玻璃窗,一点都不冷。   谭丽娘靠在客厅的大炕上,舒服地叹一口气,呦呦提起茶壶到了一杯水,看到里面黄绿色的液体一皱眉,又闻了闻,“老君眉?有白水吗?”   一个丫鬟立刻回答,“有,我这就去提。”说完看到呦呦点头就出去了,心里却在琢磨,看二小姐的样子,也不是不识货的,能一下子就闻出来是老君眉,为什么不喝茶水却要喝白水?只听说过穷人家喝不起茶叶的,没听说过有茶叶不喝的。不过主人家的事,管那么多呢,听吩咐就行了。   屋里头,谭丽娘让陶陶和呦呦也去换衣服,然后问站在地上的另外一个丫鬟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什么时候进府的,进府之前家里做什么的。   谭丽娘长得好看又和气,丫鬟很快就放松了心防,一股脑都说出来了。她自己叫秋桂,刚出去拿水的叫春柳,俩人都是西北安宁府的人,“因为大涝紧接着大旱,好几年颗粒无收,全家逃亡,后来实在养不起了,娘在半路上就把我卖给人牙子了,春柳比我大几个月,她是她娘要给她瘸哥哥换亲,让她嫁给一个五十的老光棍,自己跑出来的。”   谭丽娘听了一阵唏嘘,然后又问了她一些府里的情况。秋桂也都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这座将军府原来的主人是前朝一个老将军的府宅,后来老将军告老带着一家人回了闽南老家,朝廷将府邸收回,等到新皇登基就赏给了花易岩,“府里头现在有四十几个下人,都是原来府里的。”   呦呦换了衣服从外头进来,刚好听到这么一句,就问:“管家也是原来府里的吗?”   秋桂点头,“说是管家,其实就是以前将军府的一个外院管事,还没什么能耐的那种!”秋桂的神色有些不以为然,“后来咱们将军来了之后,还领了几个小厮回来,听说是在战场上捡回来的父母双亡的,刚才那个小井就是。”   一番盘问下来,谭丽娘几个人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家里头的这些人,除了这两个丫头,还有一个小井,可能算是忠心的,其余的全都不敢肯定。这等于是一家子主人被架空了啊。   陶陶和呦呦面面相觑。倒是谭丽娘打个呵欠无所谓的样子,“快去催催中午饭,饿了,还有让婆子们烧水,一会儿要沐浴呢。”   秋桂和春柳点着头,退了出去。等她们走远,呦呦才开口,“娘?”   谭丽娘摆摆手,“不用着急,咱们才回来第一天,就算要处理这些人,也得找个理由不是,要不然要被人说你爹苛待下人了。”见陶陶和呦呦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干脆把话说明白了,“这种情形我和你爹早就预料到了,现在咱们初来乍到,对这些人都不了解,咱们在明,他们在暗,轻举妄动容易吃亏。先摸摸情况再说。”   “啊,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你和爹计划好的?结果你们唱了红脸,我唱了白脸?”呦呦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为什么娘前后态度不同,像是突然开窍了。   “也不是,就是随机应变了。”   就这么随意聊着天,花易岩带着怀宇怀瑾换了衣服回来,然后厨房就送了午饭过来,一家人吃了午饭,各自先找了房间休息,其他事等到下午或者明天再说。   因为是冬至,宫里也要过节,福贤王下了朝就没有出宫,而是直接去了太皇太后的宫里,太黄太后正在炕上靠着枕头上看书,听到福贤王来,就放下了。   福贤王磕头请了安,坐在太皇太后身边撒娇,要点心吃要茶水喝。太皇太后赶忙让宫女太监们端东西来,“你皇兄怎么没一起来啊?你是不是又偷懒啦?”   “皇兄在御书房跟户部尚书议事呢,我懒得跟着扯皮,到您这儿来要口茶水喝。”福贤王说的十分大方,仿佛偷懒的并不是他,“您刚刚在听什么?”说完就自己把书拿过来看一眼,书看起来很旧,经常看的样子,“《浮生梦》?这是什么书?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本书啊,是一本讲梦的书。”太皇太后把书从他手里拿过来,摩挲了一下书皮,很是珍惜的样子。   福贤王看到太皇太后追忆的表情,识趣地不再问,拿了点心开始吃。然而才吃了一块点心,一杯茶都没有喝完,皇上跟前的太监小陆子就追了过来。   “王爷,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太皇太后忍不住笑,“看你还躲懒不,快去吧,处理完政事和你皇兄一起过来。”   福贤王无奈,只能再次起身。果然御书房里皇帝跟户部尚书在扯皮,看到福贤王进来,立刻对他招手,“你来,你来跟他们说,吵得我头疼。”   等议事结束后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皇上和福贤王两个人一起往太黄太后的宫里走去,商量着一会儿要把谁给灌醉,要在言语中敲打谁,像极了小时候一起恶作剧捉弄人。   “我去花将军府中见到他夫人了。”走了一半的时候福贤王突然开口了。   皇上转头看他,“怎么,他夫人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成?”不然为什么不提花将军,单提这位花夫人?   “我记得这位花夫人,和咱们那位陈驸马是有牵连的吧?”皇上突然想起来,“到底是个什么人,能让花易岩如此牵挂?”   福贤王想了想,斟酌着说:“性格温婉,持家有方,子女教导的也很不错,长子十一岁中了案首。最重要的,也是我想说的,”福贤王停下来看向皇上,“长得和皇祖母有五六分像,和皇祖母珍藏着的那副画有七八分像。”   皇上怔忪了一会儿,明白了福贤王的意思,“你是说,花夫人可能会和咱们的姨祖母有关系?”   “我觉得是,”福贤王其实心底几乎已经完全那么认为了,不过当着皇上话还是要留几分余地,“婉玉说,花夫人有几套收拾,看着像是宫中的东西。”婉玉是福贤王妃的闺名。   “那,怎么跟皇祖母说啊,老人家这么多年都没过问过,会不会并不想知道?不然以皇家的能力,早就找到了吧?”皇上提出疑问。   福贤王显然也考虑到这一点了,他思考了一会儿,说:“要是皇祖母想知道呢?这么多年,每次皇祖母看那张画,都会难受很长一段时间。或许她只是不打扰,不是不想找。”福贤王小时候课业没有皇上那么多,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时候也多,两人更亲近,“不如我们也不直接提,让婉玉和皇嫂两个人旁敲侧击下。”   皇上想了想也就点头了,太皇太后经历过了那么多的风雨,想来自有判断,“对了,花将军回来了没有?不是说已经出发了吗?”   “是已经出发了,想来也就这几天了,我一直让人在城门口盯着呢,有消息就来通报。”两个人说着,就继续往前走了。   “你说,要是花夫人真的和太皇太后有亲戚,等以后认了亲以后,陈驸马可是要管人家叫长辈的。”皇上突然八卦起来,“哈哈哈,想起来就有趣,哈哈哈哈。”   福贤王看着一边大笑一边往前走的皇兄,想了想还是别提醒他他和陈驸马是同辈人的事了。   到了晚宴的时候,皇上坐在最上头,右边坐着福贤王,下边除了一位皇叔几位堂兄弟就没别人了,左边第一位坐着太皇太后,下首是皇后和福贤王妃,然后就是其他的王妃了。   当朝皇帝同先皇不同,不喜欢玩乐,自登基后,就取消了舞乐坊这类银子消耗巨大的开支,除非端午中秋除夕,因此这种皇家宴席就真的变成了吃吃喝喝,额外再上些聊天聊天聊天。   太皇太后对皇上一向关心,但是并不问政事,只管拉着皇上的手,一会儿说手凉让太监再添一个手炉,一会说冷酒喝多了伤身子让皇帝少喝点,再过一会儿又叮嘱他要注意休息。   皇上都一一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在问太皇太后今天吃了什么早餐做了什么事看了什么书,又叮嘱她缺什么少什么要什么都去找皇后,“皇后那没有的,我开私库给您。”   “就你的私库,宝贝还没有我的多呢!”太皇太后打趣了皇上一句,然后转回头看向皇后,发现她正和福王妃咬耳朵,“哎,你们俩说什么呢?”   妯娌两个对视了一眼,由皇后先开口了,“我们在说弟妹这次出去看到的风土人情呢,真是开了眼界,民间也有不少好东西的。”说完转头看向福贤王妃,意思:我引出来了,该你了。   福贤王妃对着皇后点头,然后看向太皇太后,“可不是呢,就说我和王爷这次去的花将军家里,花夫人有两件首饰,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一支簪子,簪头是葫芦的,还雕着两片叶子,还有一对成套的耳坠,也是葫芦的,质地上乘雕工精美,就是咱们宫中都少见。”   皇后这时候接茬道:“说起来,宫里也不是没有,我记得皇祖母的首饰匣子里就有一个这样的葫芦玉坠,用金链子穿着的,还有一个一样质地的手镯,也雕着葫芦,这倒是巧了。”   “我也想起来了,那个葫芦雕的可真好看,连叶子的脉络都十分清楚,这样的首饰真真少见了。”福贤王妃感叹着。   “花夫人可真好命,花将军肯给她买这样的首饰。”皇后娘娘也感叹了一句。她之前听说了,这位花夫人可是再嫁的呢,前夫居然还是云瑶公主的驸马!   “可不是买的,”福贤王妃摇头,“听说是娘家的陪嫁。”说到这里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太皇太后的方向,果然太皇太后的神情变得恍惚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热热热!要热死了!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午饭过后, 呦呦叫厨房送了水来, 她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舒服澡,将这一路以来的疲惫和灰尘都洗去。在路上住店的时候也会跟店里要水清洗一下, 不过总是洗不痛快就是了。等洗完了澡,呦呦在正房里随便挑了一个房间先睡了一觉,等睡醒了一觉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 但是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   陶陶早就已经醒来了, 在屋子里陪着谭丽娘在说话,另一间屋子里,花易样正带着怀宇和怀瑾开箱子。   呦呦看了一眼, 觉得似乎用不上自己,就叫着陶陶和她一起出去看院子,“这么大的家,这么多的院子, 肯定不可能像以前似的都挤在一个院子,我们去看看,挑自己的院子住。”   “为什么要出去挑, 再屋里挑不行吗?”陶陶奇怪地看她,“天这么冷, 你也说了院子那么大,走着多累啊?”   陶陶奇怪, 呦呦对她的话更奇怪,“在屋里怎么看房子啊,连格局大小都不知道。”   “傻丫头, 有模型啊!”谭丽娘听了一会儿就明白这姐妹俩说什么了,于是就往茶几上一指。   呦呦顺着谭丽娘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上头正摆着一个小型的建筑模型,她好奇地走过去看,这才发现这个模型正是自家院子的模型。   这座模型不大,应该是按一比一百比例缩小的,虽然是缩小版,但是所有的东西都在上头,连窗户都能看的清楚。   从这上头可以看出,整个将军府有内外两院东西偏院。内院除了正院还另有五个小院子,格局都是差不多的,其中两座院子刚好在正院的左右两侧,于是呦呦和陶陶占了一座,怀宇和怀瑾占了一座其实完全可以一人占一座院子的,但是家里人都觉得隔的太远都生疏了。   外院又有三个院子,东西两侧的留香馆和息舒园是客院,中间还有一个院子是平时往来接待客人的。   呦呦听陶陶讲了一气也没记住多少,就记住了住在正院东边的院子,又大又宽敞,离花园和正院都只有几十步的距离。   呦呦对自己的院子很是好奇,坐了没一会儿就站起来,说是去看怀宇他们是否需要帮忙,其实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院子什么样。   这会儿花易岩已经让管家找人去把两箱子书抬到怀宇和怀瑾的院子去了,装衣物的也各自分好抬回院子里去,最后就剩下两只箱子,其中一只箱子里装的就是那尊一尺半高的青铜鼎。   花易岩想了想,到底没有在院子里开箱子,先让人把箱子搬进一个空着的房间,改天他们再来清理。呦呦对现在家里的这些人不放心,要了钥匙自己亲自保管。   “行了,你们先回自己的院子安置,然后收拾完了再过来吃饭。”谭丽娘对四个孩子说,“既然今天是冬至,吃饺子怎么样?”   见他们没有异议,就让人去厨房吩咐准备晚上的饺子,还特意叮嘱多包一样鸡肉馅的。   没了歌舞助兴,皇宫里的家宴就有些无趣。皇后和福贤王妃一唱一和地把话说完,太皇太后一开始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后来就面色如常了。   就在几个人以为没事了放下心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吃到一半就不吃了,称“人老了容易累”,要提前退席了。   皇上和福贤王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不会让老人家难过了吧,是不是不应该今天说?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头都有些没底,再回了头,太皇太后已经起身了,福贤王妃和皇后都站起来要搀扶她。   太皇太后将福贤王妃留下,让皇后回去,“你回去忙,还有不少人在,你要好好笼络这些人,做好皇帝的贤内助,一国之母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皇后看了一眼福贤王妃,王妃冲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这才扶着太皇太后从边上离开。出了宫门,上了太皇太后的大轿,福王妃在轿下跟着走,边走边顺着晃动的轿帘往里瞅,太皇太后正在闭目养神,似乎真的累了。   轿子直接抬进了太皇太后的寿安宫,回了宫里,福贤王妃帮着她脱了大礼服,换上常服,服侍着在床上躺下。   “婉玉,给我读会儿书罢。”太皇太后闭着眼,轻声吩咐。   “是。”福贤王妃站起来,想要去太皇太后的书房找一本书来,却被太皇太后叫住,“炕桌上。”   王妃走到大炕前,果然看到炕桌上摆着一本书,藏蓝色封面,书名叫《浮生梦(贰)》,看样子是一系列的书籍,不过,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听过?   打开书,里面更是奇怪,不是常见地竖排版,而是横版,从左到右写过来的,幸好字都认识。福贤王妃搬了个小杌子在床边坐下,开始给太皇太后读书。因为从来没看过这本书,读起来磕磕巴巴的,差点不成句子。   对完一页,太皇太后闭着眼对她摆摆手,示意停下来。王妃以为是自己读的不好,让太皇太后更加心烦了,忍不住羞红了脸,“皇祖母把这本书借我看两天,等我读熟了再给您读。”里面的内容还挺新奇,都是自己没见过的,什么在天上飞的大铁鸟,在地上跑的日行万里的大马车,还有不用见面就能听到对方说什么的“手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鸡。   太皇太后听了笑起来,“我可不给您,这是我的宝贝,每天就靠她过日子呢!”   福贤王妃惊奇起来,“您这么宝贝这本书啊,借我看看都不行?要不,您告诉我是从哪儿买的,谁写的,我也去买一本回来,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买不到咯,全天下就这么一套,谁也不给,等我死了,就带进棺材里去。”太皇太后露出一个说不清意味的笑容,似怀念、似洒脱。   “皇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福贤王妃拉着太皇太后的手,有些伤感地道,但是两个人都知道,衰老是无可避免的,没有人能长生不死。   “你之前说,见到了花将军的夫人?”太皇太后坐起来,看向王妃,“花夫人长什么样子?”   “长得可好看了,鹅蛋脸,柳眉杏眼,琼鼻樱口,一看就是一个和善人,”王妃把自己对谭丽娘的印象说给了太皇太后,又想到能够把背叛自己的丈夫当做死人并给办了一场丧事,又说:“但是骨子里的气度却是很雍容霸道,八成是个外柔内刚的人。”   太皇太后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有没有在花夫人那里看到过一个乌木耳坠?枣核大小,雕着三朵梨花。”   王妃回忆了一下,摇头,“并不曾见,这么精美的物件,应该不会随便放在外头吧?”   王妃不知道,自从呦呦见了那个耳坠后,就一直心心念念,去年生日的时候跟谭丽娘说别的什么都不要了,让她把那个耳坠给了自己当生辰礼物就行。谭丽娘就给了她,被她装在一个盒子里,非常珍重地藏在柜子深处。这次进京来,专门在里衣下摆内侧缝了个口袋,把耳坠藏了进去,贴身带着呢。   太皇太后问了两句话后就又闭上眼养神了,福贤王妃猜不透太皇太后的心思,只好沉默着不做声。一炷香后,外头又传来脚步声,皇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走进来看到太皇太后在睡着,就又要退出去。   不过太皇太后并没有睡着,听见脚步声就睁开了眼,“是皇后来了吗?”   皇后见此,就走进寝室,“皇祖母,是我回来了。”   福贤王妃站起来要把座位让给皇后,皇后摆手让她继续坐着,让宫女再搬了一个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皇祖母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让太医来给您看看?”   “不用,我就是年纪大了,不耐烦吵。”说着撑起身子就要起来,皇后赶快起身搀扶起她,福贤王妃已经倒了茶过来。   “宫宴结束了?皇帝和王爷呢?怎么没过来?”太后喝了一口茶,问到。   “还没结束,我找借口来看看您,没有不舒服就好,我还得回前头,您接着休息,我走了。”皇后说着话就站了起来,要回宫宴上,才走了一步,就觉得鼻子痒,立刻拿了手帕捂住嘴,果然打了一个喷嚏。   太皇太后见状也不让她走了,找了个大宫女过来,“去前头告诉皇帝一声,我叫皇后和王妃一起说话,让他也早点结束吧,天冷了,也少吃点酒,早点休息。”   皇后也不耐烦前头的喧闹,笑着说:“托皇祖母的福,让我也清闲一把。”然后重新在凳子上坐下来,“您刚才在和弟妹说什么呢?”   “说花夫人,刚想问问花夫人是怎么个情况。”太皇太后又看向王妃示意她来说一说。   福贤王妃不知道太皇太后问哪方面,她看了一眼皇后,皇后正低着头喝茶,仿佛没看到她的眼神,福贤王妃想到王爷曾经跟她透露过皇上对云瑶公主的不喜,干脆都说了。   “听说和花将军是青梅竹马,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地一个从军了另一个嫁了他人。”   太皇太后听到这里“哦”了一声,惊讶地问,“这么说和花将军是再嫁?那前头那个呢?是亡故了还是和离了?”然后感叹一句,“花将军也是个痴情种啊,居然还愿意。”   “算是和离了吧,不过对外宣称是病亡了。”   “怎么个算是?又为何对外宣称?”太皇太后更好奇了,这位花夫人的经历似乎不简单啊。   福贤王妃一副为难的样子,似乎欲言又止,还看了皇后一眼。太皇太后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就转头看向皇后。   皇后的表情也略带无奈,“皇祖母,不是弟妹不说,也不是我故意隐瞒,说出来怕是有损皇家威严啊。”   听到这句话,太皇太后直起身来,神情也严肃起来了,“说清楚,怎么回事!如何就关系到我皇家尊严了!”   太皇太后一怒,就是皇后也要下跪,福贤王妃紧跟着跪下来,“皇祖母息怒!”   “起来起来,起来说话。”   皇后和福贤王妃相互搀扶着从地上起来,坐回原来的位子上,“这件事要从六年前说起,彰武十六年春天,先皇在位时的最后一次科考,有一个考生叫陈士梅。”   “陈士梅?”太皇太后打断她,“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可不是耳熟,不止耳熟,您还见过呢!”福贤王妃接道,“不就是云瑶妹妹的驸马!”   “那个探花郎!”太皇太后终于想起来了。   皇后无奈点头,“就是当时的陈探花,现在的陈驸马!云瑶妹妹不知道怎么见到了人家,两个人还……云瑶妹妹有了身孕……总之最后就央求父皇赐婚了。”   王妃接着说:“然后云瑶妹妹让她府上的陈公公去送休书给人家,花夫人也是个烈女子吧,干脆对外宣传是病故了,还给办了一场丧事。守孝三年之后,刚好花将军归乡,两个有情人就又走到了一起!”   “简直胡闹!”太皇太后坐在床上,一掌拍在了床沿,手上的老坑玻璃种翡翠镯应声而断,可见太皇太后又多么生气!   “皇祖母息怒!”皇后和王妃两个人不得不再次跪下来。   太皇太后有些疲惫地摆手,“不是说你们,起来吧。”   两个人起来,一个上前去收拾被拍断的玉镯,一个去倒了一杯参茶回来,“皇祖母喝一口消消气,是我们不好,说了让您生气的话。”   “跟你们无关。”太皇太后想说是先皇太糊涂太胡闹,可是又不好当着两个小辈说,干脆接了参茶喝一口,舒了气,“然后呢?家里什么情况?”   “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现在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了,应该有四个月左右了。”福贤王妃答道,“长子今年十四,已经是举人了,次子才九岁,今年考中了秀才,长女十六,次女十一岁。”说着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竟然挂了笑,“您不知道,最小的那个姑娘,哎呦,可真是机灵古怪的。”   然后就把如何捉弄了萧沐仁、萧沐仁如何反击、呦呦又如何让他有苦说不出还提心吊胆的事情都说了,惹得太皇太后一阵哈哈大笑。   皇后见实际差不多了,就试探着问太皇太后,“听说花将军已经进京了,要不等皇上召见花将军的时候,您宣他夫人也进宫来?”   太皇太后很痛快地点头答应了,“行啊,就当替皇帝安抚臣子家眷。到时候你们都来,大家也热闹。”如果是,就最好,如果不是,也没什么。却没察觉到,做后面的假设时,心里的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  热疯了,刚去看空调,对方给的型号在网上查不到,是不是假的啊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这头花家一家人正在吃饺子, 并不知道自己一家子已经被宫里的贵人们给“惦记”上了, 呦呦还在挑剔将军府里的厨子,一会儿嫌弃面和的不够软, 一会儿挑剔饺子馅调的太咸,总之处处不满意。   “行了,快吃吧, 再磨叨几句都被你弟弟吃完了!”谭丽娘数落她。   “那更是厨房的错了, 做饭就不能多做点吗?万一不够吃怎么办?”呦呦塞了最后一个饺子到嘴里,然后喝了一口饺子汤给顺下去,放下筷子说到。   花易岩默不作声地吃完整顿饭, 等人将饭桌撤下去,喝了一口茶,面色有些凝重,“没想到家里乱成这样, 下人们不各司其职不说,居然还有偷奸躲懒的,今天光我就抓住了好几个!”   谭丽娘知道他在生气, 若是平时,她肯定会劝解他, 不再火上浇油,不过今天竟然一番常态, 附和起来了,“这是主人回来了,主人不回来, 怕是家都要被人搬空了!”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花易岩转头看向谭丽娘,他知道,以她的性格,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不会乱说。   “今天午后我随便走了几个房间,感觉屋子里比较空,就问了管家一句,他告诉我说好多东西都在库房,我说那就去库房看看吧,他又说库房里都是灰尘对孕妇不好,我又说那家里有册子把,拿来我挑几样,你找人摆出来,房间里这么空不好看。他又说册子太多,得整理一番,总之就是推三阻四,什么都不答应。”谭丽娘把下午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又不是要跟他抢权,我一个孕妇哪来那么多精力,我不就是想要布置布置房子嘛!”说着就委屈地哭起来。   呦呦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娘这是真的委屈,还是装出来的。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爹心疼了就行了呗!   要是说以前花易岩的心里还能分出一半来装四个孩子,现在,自从谭丽娘怀了孕,四个孩子已经不知道被挤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整颗心装的都是谭丽娘了。   呦呦一开始有些吃味,不过后来就好了,她无比期待着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出来一起玩,虽然怀瑾也比她小,不过两人年纪差距不大,怀瑾已经“不好玩”了。   她当时跟陶陶说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惹来陶陶的一对白眼,“还‘玩’,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玩’?再说小心娘听到。”   呦呦吐了吐舌头,就不说了。   看到丽娘妹妹哭起来,花易岩立刻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哄起来。他怎么哄的呦呦不知道,因为陶陶已经拽着呦呦走了出去,身后跟着怀宇和怀瑾,四个孩子在正院门口道了分别,分别回了旁边的两个院子。   虽然午后曾经睡了一觉,但呦呦和陶陶还是很快入睡了,因此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个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第二天一早去正院吃饭的时候才听花易岩说起。   “我昨晚半夜去外院了,抓住一多半的人。”花易岩吃完了一碗粥,突然开口。   包括谭丽娘在内的五个人都抬起头看他,一致地歪着头神情疑惑。花易岩有点想笑,不过没等他笑出来,谭丽娘已经开口询问了,“你昨晚半夜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得熟,我动作轻,你当然不知道。”花易岩解释完继续说:“到了外院,这些人果然在商量着分赃,被我当场抓了个现行,现在已经捆起来了,等吃完饭让小井子去报官。”要是在军队,一百军棍都是少的。   一大四小看他说完后又低下头吃饭去了,有些懵懵的,最后还是呦呦开口先问的,“爹你是说,你昨晚去抓赃去了?”   花易岩点头,“嗯”了一声。   然后是怀瑾,“他们偷了咱们家的东西?”   怀宇给他夹了一个包子,点头,“是这个意思,还打算偷偷卖出去。”   陶陶愣怔完了就是一阵气愤,“太不要脸了这些人,居然偷东西!”   呦呦无语,姐姐这关注点有点偏吧,仆人盗窃主人家财物还打算出去贩卖,可不是要脸不要脸的问题,这是不要命啊,按律法平民盗窃室两银子以内仗六十,二十两仗八十,若是有五十两,除了仗刑之外,还要蹲一年大牢,六十两就仗七十,徒刑一年半,以此类推。   这些人都不是平民,而是奴籍,恐怕要罪加一等了。   四个还是都挺解气的时候,唯独谭丽娘叹气,“你把人都送了官,家里谁来给我干活啊?”   “啊?”花易岩这才幡然醒悟,自己一时冲动竟然做了错事,“那,我再把人叫回来?”   “算了,你都抓到现行了,留下来肯定也是祸害,早点送走吧,出去的时候找个靠谱的人牙子来,得买些人回来,不然今天午饭都吃不上了。”谭丽娘叮嘱花易岩,“找个靠谱的,你要是不知道谁靠谱,就照最大的那家。”   花易岩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三两口吃完一个包子就出门了。等他出了门,谭丽娘看向四个孩子,“你们吃饱了没有?”   四个孩子表示吃饱了,“吃饱了怀宇就带着怀瑾去看书吧,陶陶和呦呦来帮我打理事情。”   谭丽娘说的所谓打理事情,其实就是让春柳把家里还剩下的二十几个下人叫来,在正房的院子里站成了两排,男的一排女的一排。   秋桂搬了一把椅子在廊下,谭丽娘穿着大氅抱着手炉腿上盖着鹿皮毯子坐下来,看了一圈后缓缓开口,“昨晚的事,想来你们都听说了。将军抓住的那二十几个,已经送去官府了,剩下院子里站着的你们,我猜想也不是全然干净的。以往如何我不追究,从今天起,谁要是再如此,将军说了,一百军棍是不会少的。”   “所以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从哪里拿的东西该放哪儿放哪儿我明天早上要查库房。”说完,就静静地看着两排人,她的语气 并不严厉,甚至很温和,但是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她。   安静了一会儿,不见有人答应,陶陶就轻咳了两声。这时才有人刚醒悟过来似的,跪下来应“听到了”。   谭丽娘点点头,“以前你们有什么事,从今天开始就一笔勾销,既往不咎了,管家福伯晚节不保,家里的人我一个不认识,不知你们之中可有会写字认字的?”   似乎是谭丽娘的态度让大家稍稍安心下来,话音落就有人站了出来,首先是小井,说他曾经上过三年学,学过三字经和百家姓。   然后是一个看着三四十岁的女子站出来,“奴婢家里姓罗,男人以前是唐侍郎家的外院管事,后来唐侍郎被抄家,我们就被卖到将军府里来了,奴婢的男人和奴婢都认字,也会写字。”   谭丽娘就冲旁边点点头,让春柳和秋桂进屋里搬出来一张小几和一个矮凳,对着罗家的点头,“你过来,坐那。”指着一旁的小几和矮凳,然后对小井招手,让他过来,对罗家的说:“我一会儿问他的话,你都一一记录下来。”   罗家的在凳子上坐下,这才发现桌子上除了笔墨,还有一摞装订好的白纸,白纸上画了几个格子,分别是姓名、性别、年龄、职位、特长。前三个她明白,这“职位”和“特长”是什么意思?她不解,又不太敢问。   陶陶注意到她的疑惑,就给解释了一下,职位就是这些仆人现在做的事和他们的等级,比如一等丫鬟二等管事还有洒扫、厨娘、采买等这些,特长就是每个人的做的比较好的事,“比如你会写字这就算特长,有人点心做的好,这也是特长。”   接下里就是问话和记录,第一个是呦呦问小井子,当做示范。小井子都一一回答下来,然后就站到一边去了,接下来是春柳,春柳问完了呦呦就退回去了,让她代替自己问。   “一定要详细地问,最好把一家子一起问。另外,还有把以前的主家都问清楚了,包括在前主家做的事,为什么会来将军府,是被卖的还是别的原因,在之前有没有什么奖惩记录,因为什么而奖惩,这些都记录下来。”一开始母女三人都没想到,府里居然还有从别的府中卖来的人,所以表格中遗落了这部分的备注。   天气寒冷,就算穿得再多总还是会冷,陶陶怕谭丽娘着凉,就扶着她回了屋里,留下呦呦在这里看着听着。呦呦坐在谭丽娘刚刚的椅子上,裹着皮袄,腿上盖着鹿皮毯,一边听着一边做问题补充。   等到将二十几个人都问完了,已经到了平时午饭时分了,其实这已经很快了,主要是罗家的字写的慢,加上天冷冻手,写得更慢,呦呦就让她男人罗管事去替她,这才加快了些速度。   等到这二十五六个人都一一记录完,呦呦就让他们赶快去吃饭,自己也拿着一摞记录下来的资料回了屋。   “冷了吧,快喝点水。”陶陶拉着她在炕上坐下,换给她换一个手炉,又塞了一杯红枣茶给她,“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手擀面,一会儿就好。”   呦呦捧着茶杯一口气将温热的茶水喝下去,然后舒服地叹一声,“管家可真累啊,真是费心费神,娘你还是不要管了。”孕妇就应该好吃好喝地养着,不要操心受累。   谭丽娘歪在炕桌的另外一侧,手里拿着花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绣着,听到她的话笑起来,“我也不想管,那你来管吗?”   呦呦想了想,她倒是不怕累,就是没那个耐心,“不如让姐姐管呀。”   话音才落,陶陶就摆起手来,“不行不行,我不会呀,我可做不了。”   “不会可以学嘛,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呦呦劝到,“说句大不敬,皇上也不是天生就会当皇上的。”   “净瞎说!”谭丽娘斥了她一句,“小心祸从口出,这是京城,可不是咱们栎阳乡下。”   呦呦吐吐舌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谭丽娘又转头看向陶陶,“我倒是觉得呦呦这个提议不错,我现在怀着身子,肯定操心不到那么多,你妹妹是个不定心的,没那个耐性。只有你合适。”   其实谭丽娘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今年陶陶已经十六了,过完年都十七了,别的女孩子这个年纪早就定亲了,陶陶被耽误到现在,都是自己当初识人不明,谭丽娘又在心底自责了一次。现在到了京城,就算不是石头哥哥的亲生女,将来的婆家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家,有些事早点学起来的好。   既然谭丽娘都这么说了,陶陶思索了一下就答应下来了。呦呦见陶陶答应下来,立刻把手边的一摞纸交给她,“记录都在这里了,你慢慢看啊。”   然后就下地穿鞋去了餐厅,厨房刚好送了饭菜过来,她转头冲内室喊了一句“可以吃饭了”,又让春柳去隔壁院子请怀宇怀瑾过来,就去净手了。   说起来,一开始负责净手的丫鬟以为他们乡下来的不懂,只用净水给他们洗手,还是呦呦问起来皂角在哪里,才拿来给他们用的。如果呦呦将就一点没有要的话,不知道她们是否又要嘲笑她们“土包子”了。   等吃完了饭,花易岩才说,他上午出去的时候顺便找了一个官府登基在册的牙婆,让她下午过来,到时候谭丽娘想买什么样的人,就跟她说就行了。   谭丽娘打着呵欠答应着,说要是自己起不来就让陶陶和呦呦处理,然后就去卧房睡觉了。果然等牙婆来的时候,她还在睡着,就由陶陶和呦呦去见了。   这个牙婆自称姓蒋,有着整个鸿都京城最大的牙行,呦呦看她穿着整洁,头饰虽然都是银的,但是也很是雅致,整个人态度也不卑不亢,就对她比较满意。   蒋牙婆自己介绍说,她们那里的“货物”是整个京城最干净的,“绝对没有来路不明的,有污点的也不留,绝对不给将军府惹事。”   呦呦和陶陶都对她口中的“货物”有些不习惯,但是并没有表露出来。姐妹两个听完了她的介绍,商量了一会儿,让她现在就回去,带人过来给她们看。   “不过,我们有几个要求。”陶陶尽量表现的十分熟练淡然,“第一,太小太老的不要,第二抄家没籍的不要,第三,可以有一家子的,但最多只能有三家。”   “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空缺的人手多着呢,”呦呦紧跟着接道,“这次之后肯定还有进人的时候,到时候少不了你的生意。”   蒋牙婆自然会算数,这将军府三年没有主人,一来就是一大家子,听说今天上午还处理了二十几个下人,要么是将军不好惹,要么是将军夫人是个厉害的。而从她一进门到现在,听说的都是夫人和善可亲,可是出来接待自己的却是两位小姐,而且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乡下来的样子,教养气度都不比京城世家的小姐们弱。   蒋牙婆忙不迭地答应着,承诺会选她那里最好最本分的下人们送来,然后同呦呦陶陶商量了男女长幼的人数,这才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应该啊,不一定,看我的效率,大概九点钟以后吧。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十一月初十早上从起床开始, 就有几只喜鹊在呦呦的窗前叫个不停。呦呦披了衣服从被子里钻出来, 趴在窗台上往外看,然后回身同陶陶讲:“今天会有什么喜事呀, 喜鹊一直叫个不停。”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因为天冷了,小丫头又在外头撒了米粒儿了。”陶陶穿好衣服, 把呦呦的棉袄从熏笼上拿下来, 催她快点。   “大小姐二小姐起了吗?”外头传来丫头的声音,“奴婢进来了。”   “进来吧。”陶陶答应着。   那天花家最后在蒋牙婆那里一共买了三十人,加上原来家里的二十几个下人, 花家现在有五十几个下人。与旁的世家大族,甚至是普通的官绅动辄近百人的仆人无法相比,但是对于呦呦和陶陶来说,算得上是“穷人乍富”。   陶陶和呦呦商量着, 把这五十多个人按职能和年纪大小给分分派了工作,并给谭丽娘看过后,稍微做了一点调整, 就让他们去安排了。   人手不多,陶陶将所有人都根据他们的特点尽量合理的分派了工作。原来府中那二十几个下人因为本就是看家护院的杂工, 就依然还做他们的原职,洒扫、护院、车夫马夫、厨房杂事。罗家的被安排做了内院的管事娘子, 而她男人,陶陶本来想安排做外院管事,却被谭丽娘否决了, 最后安排到了人事房。   “大小姐,二小姐。”进来的是一个名为双喜的丫头,这个丫头和另外一个叫元顺的都是陶陶的丫头,两个都是二等丫头,另外还有一个叫小米的四等小丫头,负责琐碎跑腿等杂事。   同样,呦呦也有两个二等丫头,一个叫三元,一个叫四喜,四等小丫头叫谷子。   双喜端着水盆进来,四喜跟在身后拿着牙具。姐妹两个洗漱完毕后,带着元顺和三阳去了正院。在门口遇上了刚端着脸盆出来的春柳,呦呦就问她谭丽娘起了没有。听说都起了,这才撩起帘子进去。   春柳和秋桂在人事变动后从原来的一等丫鬟降等成了二等丫鬟,而从蒋牙婆那里买来的,经过训练的丫头夏荷与冬梅成为了谭丽娘的二等丫鬟,另外还有其他的杂事丫鬟婆子什么的好几个。   谭丽娘见到陶陶和呦呦过来,赶忙让她们进屋上炕,又叫夏荷端茶给她们,“一早上喜鹊就在外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陶陶接了茶喝了一口,然后问夏荷,“这是太平猴魁吗?”   夏荷对这种情况已经不见怪了,她的新主人一家虽然是从千里之外的栎阳县而来,却并不是那种暴发户,从平时的点滴中能看出来,底蕴还是挺深厚的。   呦呦对于这些茶的了解不多,但是也知道是好茶,就好好地品了品,喝了几口茶后才想起来回答谭丽娘的问题,“喜鹊上枝头,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好事了?”   “没准儿,”这时候花易岩带着怀宇怀瑾从外头进了来,拦住了要行礼的陶陶和呦呦,“我算是奉旨回来的,回来第二天就爱往宫里递了牌子,估计皇上今天该宣我进宫了。”   “呀,那是不是就是说爹就要有实职了?”呦呦小声叫了一下。   另外一大三小也看向他,目光灼灼。有了实职的将军,还只顶着二品 官衔的闲职将军自然不一样。   花易岩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好说。嗨,说不定就是喜鹊饿了来找吃的了,没那么说道。先吃饭吧。”   花家的厨娘也是从蒋牙婆那里新买来的,听说能做闽粤淮京好几个菜系,花家的饮食花样也多了起来,光早餐主食就好几样,包子、烧麦、馅饼、酥饼、小米粥、粳米粥,还有小菜也挺多种。至于原来手艺还不如陶陶的厨子,已经被降等到下人厨房去了。   吃过了早饭,一家人如同前几天似的,花易岩出门去“看看”,顺便打听打听书院,孩子读书的事情不能耽误。怀宇和怀瑾继续回去读书,陶陶和呦呦陪着谭丽娘聊天做针线。因为赶了一个月的路,针线活都耽误了,得加快起来了,还有小被子小衣服要做呢。   “哎,不是说大户人家都有针线房吗?”呦呦总算将一定小帽做完,开始跟着陶陶学做贴身小衣服,此刻她低头缝线累了,揉揉自己的肩膀,发出疑问。   坐在炕下小矮凳上陪着做针线的夏荷笑道,“不少人家是有的,之前那位老将军的时候也是有的,规模小一点儿,后来老将军告老,就给解散了。这些人要么回家,要么去了别家。”   呦呦点头,表示知道了,想着什么时候把自己的针线房也重新组织起来。正想着,春柳进来了。   “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小井通报说门口有个萧公子来了。说要见将军,门房告诉他将军不在家,他就说要见大公子。”   萧公子?怀宇才来京城才几天,什么时候认识过萧公子了?疑问刚刚升起,答案就出现在她脑海里了,萧沐仁!呦呦忍不住皱眉,那个木头人来干嘛?   此时谭丽娘已经吩咐春柳让小井把人请进来,然后叫秋桂去隔壁院子请怀宇去接待萧沐仁,“京城不比乡下,男女有别,我们就不去了。”   呦呦坐在炕上又缝了几针针线,然后就说肚子疼要去茅房,跑了出去。出了正房,呦呦当然没有去茅房,而是绕过花园,溜去了外院。   果然不出所料,来人正是萧沐仁。他正坐在前厅中央的椅子上,身穿一件靛蓝色长袍,腰间束一条蟹壳青色的腰带,脚下依然是黑色靴子,正一边晃荡腿一边打量屋子里的摆设。   呦呦正趴在门边偷着看,对面走来了怀宇和他身后端着茶盘的小井。怀宇看到呦呦趴在门边偷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是觉得这种行为没什么的,毕竟呦呦以前在家也没少偷听偷看。不过这里到底已经是京城了,不同于家里了。这要是被外人知道……   这么想着,怀宇就回头看了一眼小井,小井正低着头眼观鼻鼻观茶杯,似乎并没有看到呦呦。不管他是真没看到还是假没看到,怀宇觉得小井是个聪明敏捷之人,可用。   再转回头来,呦呦已经不见了,想来因为被自己发现,已经离开了吧。怀宇这么想着,就迈步进了前厅。殊不知,呦呦也觉得在门口偷听不雅,就绕了半个圈,从后门进去,躲在一旁的屏风后偷听。   萧沐仁来没有别的事,他从福贤王那里听说花将军已经进京了,一直央求着带他来拜访,然而福贤王最近有点忙,况且也没有他一个王爷来拜访将军的道理,于是萧沐仁就自己骑马跑来了。   “我都特意来看你了,你要请我吃饭才行。”萧沐仁像是和怀宇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似的,十分自来熟。呦呦在屏风后面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吐槽。   然后就听到萧沐仁继续说:“我也不白吃你的,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神秘兮兮的样子。   怀宇在桌子另外一侧坐着,有些哭笑不得,“你就是不告诉我,我也会留你吃饭的。”马上就到饭点了,让客人空肚子走可不是我们家的待客之道。   “其实吧,这个消息我不说你待会儿也会知道,皇上听说花将军回京了,已经下旨要召见他了,听说太皇太后也要见见你的母亲呢。”萧沐仁语气中有些羡慕,他不羡慕花家可以被皇上和太皇太后召见,他羡慕的是谭怀宇有母亲,而且是那样温柔和气可亲的母亲。   萧沐仁想起两个月前在栎阳县的时候,他、怀宇还有怀瑾一起玩,玩到一半的时候花夫人和姑姑出来散步,看到他们跑的满头是汗时,她拉过怀瑾温柔地替他擦汗,然后又叮嘱怀宇要小心不要磕了碰了。虽然也关心了自己,可是那是对待客人的客气,并不是可亲。   怀宇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吃惊,没想到父亲在皇上面前竟然如此有面子。因为他正在吃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萧沐仁的略带失落的表情。正想着要不要找人去给母亲报个信,就听到旁边屏风后面传来碰倒东西的声音,不用想,肯定是呦呦。   “什么声音?”萧沐仁显然也听到了,站起来想要去查看查看,怀宇赶忙拉住他,“让小井子去看一眼就行,你给我说说,太皇太后怎么会要见我母亲?就太皇太后一个人见吗?还有没有别的人?”希望呦呦能够赶快离开。   屏风后面的声音的确是呦呦发出来的,她在屏风后面听萧沐仁和怀宇说话,一开始她是站着的,后来觉得累了,就自己搬了个小杌子坐着。   结果刚坐下,就听到萧沐仁说太皇太后要见谭丽娘。惊得她一下子从杌子上站了起来,就在她要转身回去给谭丽娘报信的时候,忘了自己身后有个杌子,转身太猛,把杌子碰倒了。幸亏她的小丫头谷子站在身后扶了一把,但是到底还是弄出了声响。   趁着怀宇拖住了萧沐仁,呦呦赶快带着谷子离开前厅了。   萧沐仁被怀宇拖延了一会儿,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怀宇,“刚才偷听的,是你妹妹吧?她叫什么来着?嗷嗷是吧?”   “什么嗷嗷,”怀宇哭笑不得,“她叫呦呦,呦呦鹿鸣的呦呦。”等说完了才发现,自己无意间透露了呦呦的闺名不说,还差点承认了偷听的是呦呦。   果然,萧沐仁脸上露出了“如我所料”的表情。   “你诈我!”怀宇苦笑。   “是你自己太不当心。”萧沐仁晃晃脑袋,然后突然面容严肃起来,“这是咱们一起说话,如果在外头,千万千万多留个心思。”   怀宇知道萧沐仁这是为自己好,郑重地点头道谢。   再说呦呦,她得了这个消息就想着赶快回去报告给谭丽娘知道,却忘了自己是偷跑出来的。直到走到了正院门口余光扫到跟在自己身后的谷子,问她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谷子说是夫人见她去茅房太久,就让自己到前厅来找了。   小不点有点不开窍,还问呦呦,“二小姐,您明明说的是去茅房,为什么夫人让我到前院来找你啊?”   “因为我去的前院茅房。”呦呦随口胡诌糊弄谷子,心里想的却是“知女莫若母”。   回到屋里,呦呦把从萧沐仁那里听到的消息跟谭丽娘说了。没想到谭丽娘却对这个消息丝毫不关心,反而数落呦呦,“你又跑去偷听,下次再这样,罚你绣十个荷包!”   “娘,人家跟你说正事呢!”呦呦急了,皱起眉头。   “知道了,不就是太皇太后要见我,到时候就进宫去见呗。”谭丽娘语气淡定,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倒是陶陶,听到这个消息有点不安和紧张,“娘,太皇太后要见您,用不用准备一下?听说这些贵人们规矩可大呢。”   谭丽娘嘴角微微翘起来,无奈地看向两个女儿,“你们愁什么呀!有什么好准备的。又没有圣旨下来,急什么,娘教过你们很多次了,要宠辱不惊,要淡定不要急,急中容易出错,不记得了吗?”   “记得记得。”呦呦点着头答应,“不过那个木头人可是福贤王妃的侄子,说不定他是从福贤王爷那里听说的呢!爹不是说,福贤王可是皇上唯一的胞弟呢。”   呦呦猜得倒是没有错,萧沐仁的确是从福贤王那里听说的,而且是福贤王故意说给他听,又默认了让他来提前报信。   “就算是真的,也要等圣旨下来,我们光急有什么用?万一不是真的呢?大张旗鼓的岂不是丢人现眼?”谭丽娘跟呦呦和陶陶认真地摆开了说,“咱们现在可不是在栎阳了,你爹这次回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慎重再慎重。”   两个孩子都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时候秋桂进来了,说小井刚来禀报,萧公子进来来给夫人请安来了。呦呦和陶陶面面相觑,倒是谭丽娘赞了他一句有礼貌,呦呦在心底撇撇嘴,那是您没看见没礼貌的时候!   因为“男女有别”,陶陶和呦呦避到了内室去。才进去,一阵脚步声就传来了,怀宇陪着萧沐仁来给谭丽娘请安。   萧沐仁这时候倒是一副十分懂礼的样子,请了安之后就要告辞,谭丽娘自然不可能让人空着肚子走,就留他吃了午饭再回去,“若是怕王妃担心,我让府里的管事去王府禀报一声。”   萧沐仁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让我的小厮回去说一声就行。那就叨扰花夫人了。”   怀宇站在他身边忍不住翻白眼,忒能装了。   萧沐仁用眼睛扫了一圈屋里,看到内室微动的门帘,知道呦呦躲了起来,也不多问,就告辞同怀宇回了前院。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万达买了身衣服,后悔了,太成熟了,不知道能不能退掉【鬼脸】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萧沐仁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空穴来风没人知道, 反正第二天辰时过, 就有面白无须嗓音尖细的太监来宣旨,召花易岩花将军一家进宫觐见。   花易岩接旨后从地上站起来, 塞了一个荷包给宣旨太监,然后不确定地问:“圣旨说,全家都去?孩子们也去?会不会冲撞了贵人们?”   这个太监他是花易岩之前没有见过的, 因此问的很是客气。   “花将军, 您没听错,是说让您一家都去。”太监得了花易岩一个大红包更是客气,“皇上说, 让您收拾收拾这就进宫去,他已经等了您三年了!”   花易岩又说了些是皇上赏识自己愧不敢当的话语,然后回去和谭丽娘她们一起回去换衣服准备进宫。   按理说二品虎贲将军的夫人也应该是有品阶的,但是懿旨没下, 谭丽娘就只能是平民身份,所以也没有大礼服这些繁琐的衣饰,就换了得体稳重的衣服。   “宫里没有派嬷嬷来教导礼仪, 你们也不必担心,”花易岩替谭丽娘穿上鞋子, 她现在肚子已经显怀了,弯不下腰, “到宫里只要记住少听少说少看多留心,说话一定要谨慎但必须据实。”   谭丽娘点着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陶陶我很放心,她一向都是谨慎稳重的,就怕呦呦,”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埋怨了花易岩,“都是你,娇惯的她没了样子,昨天居然还跑前头院子偷听萧公子和怀宇谈话。”   说的好像是你没有娇惯似的,花易岩心想,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还安慰她,“你放心,呦呦懂事的很,知道什么时候撒娇什么时候稳重,你不要担心到时候注意自己。”然后又拿了好几个荷包出来给谭丽娘,“进宫不要手软,该打赏的打赏,别委屈了自己和孩子们。”   皇宫位于鸿都城的正中心,东西南北中轴线的交点,从将军府坐马车过去大概要走近一个时辰。呦呦听说后忍不住咋舌,难怪听说古代官员们几乎都是凌晨就起来准备上朝,离这么远当然要早点走才能赶得上。   因为旁边有着太监和宫里侍卫的跟随,呦呦不敢撩帘子往外看,只听得到外头的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各种声音,人生鼎沸。到了宫门外后一家人也没有等很久,宣旨太监进去不知道和谁说了什么,就有人叫他们下车进宫。   因为被叮嘱了不可乱看,因此呦呦全程低眉顺目,都不敢抬眼,因此也不知道皇宫的大门到底什么样,是否和前世故宫似的雄伟辉煌。   进了宫门不久,她们母女三人就和花易岩父子三人分开了,花易岩要带着怀宇怀瑾去见皇帝,而谭丽娘三个则直接被领去太皇太后的宫里。   分开之前,花易岩重重地看了谭丽娘一眼,谭丽娘对他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又拉了呦呦一把,呦呦也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这才又跟着太监继续往前走。   谭丽娘等人继续往前走,因此并不知道此时宫门口又出现了一队人,宫女太监们见了都下跪,口称“公主”“驸马爷”。公主的车驾没停,直接朝后头而去,而驸马爷刚好看到花易岩等人往御书房去,还有另外几个人步行着往后宫去了,就问守门太监是什么人,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尤其那个成年女子,背影很是熟悉。   守门太监就告诉他,是花将军带着家人进宫请安。然后还偷偷觑了一眼驸马爷,心想:听说这位将军三年前揍过驸马爷呢。果然就看到驸马也皱了皱眉。   这位驸马不是旁人,正是忘恩负义攀附荣华抛妻弃子、云瑶公主的驸马陈士梅。陈士梅一听太监说是花将军,那些不好的记忆也迅速涌上了心头,心想:他不是回老家去了吗?怎么又回京了?   此时,陈驸马还不知道,不止花将军回京了,还带着他的前妻、现今的将军夫人一起回来了,更没想到,短短三年时间,原来的“糟糠之妻”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己的“表姨”。   不知道是不是花易岩打点好了领路的太监,在往太皇太后宫里去的时候,这个略微健谈的小太监给她讲了不少宫里的事情。   于是呦呦知道了,当今后宫里地位最高的自然是太皇太后,然后就是皇后,至于太后,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病逝了。皇后之下有两位位份比较高的妃子,一个是德妃,一个是丽妃,不过今日她们要觐见的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后,还有福贤王妃。   穿过层层的宫殿园林,一行人终于在寿安宫门前停下。   小太监停下介绍,对谭丽娘弯腰说:“花夫人稍候,小的进去禀告。”   “有劳公公了。”谭丽娘塞了一个荷包给他。   片刻后,出来另外一个小公公,也对谭丽娘三人非常客气,“花夫人请随我来。”   陶陶和呦呦每个人落后半步,跟在谭丽娘身后,由太监领着,继续往前走了差不多两柱香的功夫,才停到一所大殿前。   大殿门口站着一位和谭丽娘差不多年纪的女官,见到谭丽娘的时候对她屈膝行礼,“花夫人好。”   谭丽娘赶忙也屈膝还礼,她虽然是将军夫人,可是并没有诰命,对方可是太皇太后的女官,少说有四品呢。谭丽娘都还礼了,陶陶和呦呦也跟着行礼。   “奴婢姓黄,单名一个英字,是太皇太后跟前的女官。”黄姑姑自我介绍着,引着几人往里头走。   大殿里头十分宽敞,大红色万福字地毯延绵开铺了整个大殿里头,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可以猜测非常厚实。太皇太后就坐在上首,身侧分别是皇后和福贤王妃,还有众多宫女侍立在身后。   呦呦只大概地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跟随着谭丽娘和陶陶一起跪了下去,“民妇花谭氏、携女谭陶陶、花呦呦,叩见太皇太后、皇后、福贤王妃。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个人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得到太皇太后叫平身的声音,不敢起来,只能一直趴伏在地上。地上铺了厚地毯,倒是不怕硌得慌,但是一直这么跪趴着实在是不舒服,尤其谭丽娘还怀着身孕,更加难受,可是三个人都一动不敢动。   呦呦不禁在心里想:太皇太后这是在给自己一家下马威吗?不是说爹爹很得皇上的器重,那不应该是善待他的家人才对?   其实呦呦想多了。太皇太后没叫起身其实是因为她在发呆。从谭丽娘带着两个孩子进入大殿开始,她就盯着她们看,乍一见谭丽娘的面容,真的和她的妹妹李筱默有五六分相像,可是再仔细打量,似乎又有些不同。   若是说之前太皇太后还觉得有七八分可能是自己妹妹的女儿,此刻竟然有些不确定了。   皇后见太皇太后一直在发呆也不叫人起来,只得出声提醒,“皇祖母?皇祖母?让花夫人起来吧,听说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呢。”   太皇太后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叫他们起来,又让宫女给她们看座。谭丽娘推辞了一番,在一个小圆凳上坐下,陶陶和呦呦则在她身后站定,低着头不敢随意看。   此时太皇太后已经恢复了神情,开始问一些家常话。谭丽娘都小心斟酌着一一回答了。当说到怀宇和怀瑾分别以十四岁和九岁的年纪考中了举人和秀才,太皇太后也夸了一句年轻有为,又说谭丽娘教导有方。心里想到几个孩子的生父陈驸马,又觉得并不意外。   “哀家刚听你说,两个孩子一个姓谭,一个姓花?”太皇太后好奇起来,怎么一家子四个孩子还分出三个姓来了?   谭丽娘心里在苦笑,面上却要恭敬地回答问题,又想到花易岩叮嘱的一定要据实回答,心底斟酌了一番,说:“家里四个孩子,长女长子次子随了我娘家的姓,姓谭,次女上了花家的族谱,姓花。”   太皇太后吃了一惊,原来只有两个姓,居然没有一个姓陈,这是怎么说的?然而太皇太后也知道,这是别人家的事,不好再多问了,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北阳府的的风土人情上。   言谈间,太皇太后听得出,这位花夫人并不似普通民妇那样无知,读了不少书,甚至有不少见解,就越加对她感兴趣起来。   皇后见太皇太后来了兴致,就让人给谭丽娘续茶,又说两个小姑娘一直站着也怪累的,坐下来说话。   也不知道是皇后有意安排,还是真的出了巧合,给谭丽娘倒茶的宫女和给陶陶呦呦搬座位的宫女竟然撞到了一起,宫女手里的茶杯一下子倾倒,茶水全都洒在了呦呦的衣服上。幸好茶水不烫,冬天穿的又厚。   两个宫女见状,赶忙跪下求饶。呦呦能说什么?宫里的人,就算是个宫女也不敢责怪,只能说没有关系。倒是皇后娘娘脸色不好起来,刚想发作,却见陶陶站了起来。   “那个,不怪她们,”陶陶红着脸低着头轻声说,“是我,我的脚收回的迟了一点,才绊倒了这位姐姐,与她们无关,是我的错。”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还是福贤王妃率先反应过来,推了皇后一下,皇后立即开口,“哎呀,可不是你的错,巧合罢了,快别自责。”然后就招呼着自己的大宫女,让她带着呦呦去后头整理一下。   此时太皇太后福至心灵,对皇后说:“让黄英带着去吧,我那里好像还有长公主没出嫁时候的衣服,找一件先换上。”   呦呦知道这位长公主乃是太皇太后的长女、皇上的姑姑,也知道这是天大的殊荣了,没什么说的就跟着黄姑姑去了后头。心想:幸亏不是她那位“后妈”公主,不然得膈应死。说起来,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应该遇不到那位“后妈”吧?   然而,事实并不遂人愿,呦呦的那位“后妈”公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到了后边黄姑姑让两个宫女服侍呦呦脱了外衣,呦呦连忙摆手说不用,微微羞赧,“我自己来就行,我不习惯。”   见呦呦这么说,黄姑姑也不再勉强,去更里面的一间内室取了一件长公主以前的衣服来,结果穿上发现,太大了,袖子长了一截,下摆也拖地了。然而这已经是最小的一件了,黄姑姑有些发愁。   “黄姑姑。”呦呦人长得甜美,也很有礼貌,声音脆脆的,黄英很是喜欢她,听到她叫自己,就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什么事?”   “我看衣服就不用换了吧?”呦呦用征询的目光看黄英,“我的衣服也没有湿很多,放在熏笼上烤一烤很快就干了的,而且,”呦呦说着,假装露出一个羞涩的笑,“长公主的衣服太好了,我穿上都不敢迈步了。”   黄英被她的话逗笑了,想想也可以,就让宫女去烤衣服,自己帮呦呦往下脱长公主的外袍。呦呦脱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动作大了些,将里衣扯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项链。   黄英一看到那个项链坠儿,就移不开眼睛了,呦呦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看去,是那只由乌木耳坠改成的项坠。那只乌木耳坠原本在路上一直被呦呦贴身带着来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虽然看起来耳坠不是很贵重却来头不小。   到了京城后才发现,耳坠上的勾子被她不小心压断了,于是她就给谭丽娘要了一条金链子,从梨花之间的镂空穿过去,改成了一个吊坠。   呦呦自然感觉到黄英在盯着自己胸口看,她低头瞅了一眼,除了领口开了,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呦呦姑娘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个?”黄姑姑指着她胸前的吊坠问,面色还挺古怪的。   “母亲给我的,似乎是外祖母的遗物。”呦呦看着黄姑姑的神情,实话实说。   黄姑姑之前跟来是想着呦呦年纪不大,说不定能套出几句话出来,看看有没有更准确的证据能表明花夫人同太皇太后有关系,结果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开始问,就有了这么直接明显的证据出现在了面前。   黄姑姑到底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主事姑姑,很快就稳下心神来,“样子可真精巧,这么小的东西居然能雕出三朵花来,挺贵的吧?”   呦呦摇头,“我不知道,家里的首饰大部分都是外祖母留下来的,我还不记事的时候老人家就不在了。”   黄姑姑心里一惊,太皇太后的妹妹已经去世了?不过黄姑姑到底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心中虽然翻滚着,表面并没有异常,她笑着对呦呦说:“姑娘在这里稍坐,我让宫女给你上茶和点心,我离开太久了,得去照看太皇太后了。”黄姑姑说着,就告退离开了。   呦呦坐在位子上有些懵,就这么把我扔这儿啦?不过她也不敢乱动,只好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宫女送了点心和茶水上来,也恭敬地道谢,却并不吃喝。   黄姑姑脚步匆匆地走到前头,太皇太后正听福贤王妃讲呦呦和萧沐仁之间的官司,听得津津有味的,谭丽娘在下头坐着,有些尴尬。心里想着回去一定要给呦呦立规矩了,丢人都丢到太皇太后这里了。   黄姑姑环视了一圈,看着挺祥和的气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说出这个消息,还是说要不先请个太医来以防万一?正犹豫间,太皇太后看到了她,转头问什么事。   黄姑姑摸了摸袖袋里的人参片和薄荷油,又想着太皇太后经历了幼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这些都能坚持下来,应该会没问题吧。于是她走上前去,附在太皇太后耳边将刚刚的发现说了。   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的皇后眼尖地发现,太皇太后放在膝上的手在抖,而且抖的越来越剧烈,询问黄姑姑是否确定时的声音也是抖的,还有控制不住的尖利。   随着黄姑姑的点头,太皇太后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水,她转头看向谭丽娘,对她招手,“孩子,来,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空穴来风”这个成语,对的,没用错。成语来源于战国时期楚国人宋玉的《风赋》有“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句子,比喻有根据有缘由。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谭丽娘虽然一直在前殿坐着, 可是心里一直惦记着后头的呦呦, 生怕她说出做出些什么不得体的话不得体的事。正忧心着呢,黄姑姑就从后头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还先看了自己一眼,谭丽娘立刻紧绷起了神经。   等到太皇太后开始手抖起来的时候,谭丽娘突然就释然了。想来就算呦呦闯出天大的祸, 只会让太皇太后愤怒, 也不会激动,何况还是激动成这个样子。   没想到,下一瞬, 太皇太后居然对着自己招手,还流着泪让自己过去。谭丽娘刚放下的心,有提起来了。但是她并不敢迟疑,还是听从吩咐走过去, 在汉白玉台阶前停下来。   “来,过来,到我身边来。”太皇太后招呼她。   谭丽娘有些犹豫, 看向皇后和福贤王妃,皇后和福贤王妃都对她点头, 让她遵照太皇太后的话过去。   谭丽娘提起裙摆,拾阶而上, 才在太皇太后身前站定,刚想跪下,就被黄姑姑拦下来, 同时双手被太皇太后拉住了,“孩子,告诉我,你娘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纪?”   谭丽娘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实话实说,“母亲姓李,闺名筱默,乐昌十三年生人。”   太皇太后的泪水流得更厉害了,颤抖着声音接着问:“你娘这里,”太皇太后在她手臂靠近肩膀两寸的地方比了比,“这里是不是有三颗痣?”   谭丽娘怔怔地点头。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有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呼之欲出,却没等她想明白,自己已经一把被太皇太后拦腰搂住,“我可怜的妹妹!我可怜的孩子啊!”   太皇太后生平第二次,嚎啕大哭。第一次是在自己的夫君容合皇帝撇下她和年仅五岁的孩子而病逝时,她身为皇帝正宫娘娘,不得不装装样子。而这一次,谁都看得出来,这是真心实意。   呦呦在后边等着衣服被烘干,正无聊地坐着,突然前头传来一阵嚎啕大哭,吓得她都来不及拿衣服,穿着里衣衬裙就跑了出来。跑到前殿一看,太皇太后正抱着她娘在哭。   呦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跑到陶陶身边问她怎么回事。陶陶也刚从刚刚的事情中回过神,听到呦呦的询问,面色复杂地告诉她,“外祖母,和太皇太后,是姐妹。”   呦呦:嘎?当场大脑死机。   寿安宫这里一通闹腾,御书房却是气氛诡异,皇上坐在御案后面,福贤王坐在他的左侧,接下去是云瑶公主的驸马。在他们的对面,坐着花易岩和怀宇和怀瑾。   皇上本来在同花易岩说话,还考察了怀宇和怀瑾的学问,正聊天聊到一半的时候,有太监通报说陈驸马来请安了。   陈士梅在宫门口的时候听说花易岩在此,本不想来,他被花易岩给打怕了。但是进了宫却不给皇帝请安,这是大不敬,只好硬着头皮来。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御书房里不止有花易岩,竟然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真是又惊又喜。他已经有六七年不曾见过孩子们了,没想到怀宇都和自己一样高了,还有怀瑾,他走得时候还没出生,现在已经是这么大了。   陈士梅走上前去,刚想要摸一摸怀瑾的头,却见怀宇突然对自己抱拳行礼,“见过驸马爷。”   短短五个字,如同晴天霹雳般惊醒了陈士梅,他站在那里,嗫嗫地说不出话来。说什么?说自己不是驸马爷而是他们的父亲?公主知道了非闹翻天不可。承认自己是驸马爷,那就要父子相见而不得相认。   皇上和福贤王也没想到陈士梅会来,也是挺措手不及的。福贤王抱歉地看向花易岩,花易岩摇头,这种情形他早就想到过了,甚至之前还问过怀宇,进京后要不要见见他的生父,怀宇一口拒绝了。   皇上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回事,就招呼着陈驸马请坐,又让太监给上茶。陈士梅僵硬地坐在福贤王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看。   怀宇带着怀瑾给陈士梅行礼后就坐回去了,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看地板,甚至还在脑子里黙了一遍《大学》。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越加浓重的时候,一个寿安宫的太监求见,说是皇后让给报信来,“皇后娘娘说,太皇太后找了三十年的武夷红茶到了,皇上要是忙完了,就去太皇太后宫里一趟。”   这是皇上和皇后事先约定好的暗号,若是花夫人真的同太皇太后有关,就派人来禀报一声。皇上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转头看向花易岩,“花爱卿,随朕走一趟寿安宫吧。”   花易岩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况且也知道丽娘妹妹母女三个也在寿安宫,正好带上他们,一会儿就出宫去吧,宫里是个是非之地,因此当下就站了起来,怀宇紧跟着站起来。   唯独怀瑾,他不明白为什么从驸马爷进了之后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见现在一起往外走,就悄悄问怀宇,“哥哥,我们是去找娘和姐姐们回家吗?”   怀宇对他比了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多问,跟着走就行了。   一行人,皇上走在前头,落后一步是福贤王和花易岩,花易岩身后是怀宇和怀瑾。陈士梅则跟在他们俩身后,亦步亦趋,盯着两个孩子的后脑勺,盯得怀瑾有些毛毛的。不过想到刚刚哥哥说不要多问,他就闭上嘴了,不过却偷偷往怀宇身边靠了靠,心想:这位驸马爷好奇怪。   陈士梅跟在他们却从心底往上泛苦意,自己的儿子就在面前,却不认识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受的吗?而他跟在这些人身后,越发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   同样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的,还有站在寿安宫大殿的云瑶公主。她同陈士梅一起进宫,没有先到太皇太后的宫里,也没有去皇后的正阳宫,而是去了丽妃的宫里。丽妃是她的表姐,丽妃的母亲和云瑶公主的母妃庆太妃是堂姐妹。   等云瑶公主从丽妃宫里出来,又在后花园磨蹭了一会儿才到寿安宫来,结果一进大殿就看到她的祖母太皇太后身边坐着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这个女人无论穿着还是首饰都很普通,但是和太皇太后长得竟然有五六分相像。   云瑶公主好奇,就问福贤王妃那人是谁,怎么太皇太后对她如此礼遇亲近。   福贤王妃一脸无语地看着云瑶公主,到底没忍心告诉她那是陈士梅前头的那位夫人,只说是花将军的夫人,进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结果发现是太皇太后妹妹的女儿。   云瑶公主很是惊讶,忍不住叫道:“太皇太后的妹妹?那岂不是咱们的姨祖母?那花夫人是咱们的表姨?”   话音才落,皇后就看了她一眼。她和福贤王妃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对此事装作没想起来,只有这个云瑶公主,居然说出来了?   云瑶公主的声音不小,太皇太后当然听到了,于是就对她招手,“你说的有道理,你的确应该叫表姨的,来,和你表姨见个礼吧。”   谭丽娘听了太皇太后的话赶忙站起来,诚惶诚恐地摆手,“不可不可,怎能让公主同民妇见礼?应该是民妇叩拜公主才对。”   “没关系,你是长辈,她给你见礼是应该的。”太皇太后将谭丽娘拉回来,同时给她介绍,“这是云瑶公主。”   谭丽娘不傻,立刻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这个恐怕就是陈士梅现在的妻子了吧。她看了云瑶公主一眼,皇家出美人,长得自然不错,加上年轻和皇家公主的气度,的确是比自己这个人老珠黄的糟糠让人心悦的多。   她知不知道自己就是陈士梅的前妻呢?谭丽娘如此想着,竟然真的就没有跪下去,站在那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云瑶公主以为没想到谭丽娘真的不给自己见礼,甚至还想让自己给她行礼,不禁气愤起来,可是当着太皇太后还有皇后的面,她不得不“委屈”自己,屈膝同谭丽娘见礼,“见过表姨。”   谭丽娘也赶忙屈膝。   “行了,见了礼就坐下吧。”太皇太后替谭丽娘答了,“以后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礼有度,不可做出无礼的事情。”太皇太后话里有话地说道。   谭丽娘知道太皇太后这是在为自己出气,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太皇太后握着谭丽娘的手,捏捏她的手心,同她点头。   已经回后头穿好了衣服又回来的呦呦将这些都看在眼里,觉得自己get到了了不得的信息,转了转眼睛,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云瑶公主屈膝行礼,“见过公主姐姐。”   云瑶公主气闷,如果按君臣之间的礼节,他们可是要给自己下跪的,结果现在只需福礼就行了。她不想应,可是刚得了太皇太后的教训,不敢造次,只好应了下来。   皇上一行人就是这时候来的。皇上一到,除参见了太皇太后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皇上一边招呼着免礼平身,一边往里走,他身后的福贤王、花易岩等人也跪了下来给太皇太后请安。见皇上来了,太皇太后十分高兴。   “皇上,你看,哀家找了你姨祖母的女儿!”太皇太后是真的高兴,语气轻快声音愉悦,这是很多年不曾有过的了。   此时谭丽娘已经从太皇太后身边退开,来到了台阶下面,她注意到花易岩正看向自己,目光中有些担忧,就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然而目光还没移开,就看到了他们身后站着的陈士梅,笑容就僵在脸上,一股吞了苍蝇一样的感觉涌了上来。   呦呦一开始还没有察觉,毕竟她和怀瑾差不多,对他们的生父都没什么印象,但是当她看到谭丽娘和陶陶僵住的神情,以及怀宇从来没有过的阴郁,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尤其是看到刚刚那位云瑶公主笑得灿烂地挽住那人的手的时候,一切都如此明显了。   这就很尴尬了。   呦呦打量了一眼陈士梅,听说他比谭丽娘大了三四岁,那么如今应该是三十五六的年纪了,长得很是不错,粉面无须,眉眼明朗,风度翩翩,颇有些文人雅士的姿态。想来七八年前应该会更加隽秀吧,不然公主也不会看上他了。   此时的陈士梅也在盯着谭丽娘看,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抛弃了的糟糠之妻,时隔六年后,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夫人,还得了太皇太后的青眼。   谭丽娘感受到陈士梅的目光,低下头悄悄往后站了站,呦呦立刻走上前来挡住她,却忘了自己还没有她肩膀高,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此时此刻,皇上和皇后站在太皇太后身边,福贤王和福贤王妃站了他们对面,花易岩一家站在一起,大殿中央就只有陈士梅一个人还呆愣在那里,云瑶公主给使了好几回眼色都没注意到,最后是公主亲自上前去把他来回来。   “你在发什么呆呢?”不过公主显然并不关心陈士梅为什么发呆,她没等他回答就继续小声说,“你不知道,刚才太皇太后说她找到她妹妹的女儿了,还让我叫表姨!”云瑶公主翻了一个白眼,“哼,一个没品没阶的半老徐娘,居然真的受了我的礼!哎,我跟你说话呢,你倒是也说一句话啊!”   陈士梅心里苦笑,你让我说什么,说那个“半老徐娘”其实是我的前妻?你还不得撕了我!陈士梅也只敢在心里埋怨,嘴上应着“公主说的对,公主说的是”。   云瑶公主斜睨了他一眼,“驸马,你最近越来越无趣了!”   这次陈士梅没有说话。同公主成亲后不到一年,陈士梅就发现了,云瑶公主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柔可爱,皇家贵族有的娇气和霸道一点都不少,甚至还很刁蛮无礼。   先皇还在时,公主作为皇帝最小的女儿,倍受娇宠,宫里的好东西也流水一般往公主府送,公主过得顺心顺意,加上刚成亲,新婚燕尔的,两个人如胶似漆确实很甜蜜。可是随着先皇去世,他就发现问题了,云瑶公主作为幼女对自己父皇的去世并不是很悲痛,整天想的就是将来皇上登基后自己还回不回受宠。   尤其皇上登基后,对驸马们并不重用,随着大长公主驸马主动卸职同大长公主去了封地,其他的驸马们陆陆续续都卸职或者明升暗降了。   而当初和他一起科考的进士们,或者成为地方要员,或者在京中任职,虽然品阶未必很高但是都是手有实权的或者前途大好的。这些年,有不少时候陈士梅都会生出“如果没有做驸马就好了”的想法,但是又很快被自己按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在想,要不要让呦呦当着太皇太后等人的面,撕逼一把小三公主?按原剧情是有的,但是你们又说呦呦太不懂事了,我……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皇上到了寿安宫, 先跟太皇太后说了几句话, 问了问今日的饮食和身体,然后就被太皇太后拉着讲述着刚才的事情, 皇上认真地听着,并没有半点不耐烦。说到怀宇和怀瑾分别考中了举人和秀才时,还附和着说自己刚才也考查他们的学业, 很是不错。   太皇太后笑着说:“那是, 你姨祖母当初读书就读得好。我爹常说,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能科考出仕, ”说着一副怀念的样子,“后来她自己偷偷做了一套科考题,被爹发现了,说是不比那一科的状元差呢!”   皇上很是吃惊,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有关姨祖母的事,更为吃惊的是,太皇太后的父亲, 那可是开国元老,三朝老臣, 做过内阁学士太子少傅的巨擘。看来这位姨祖母很是有才华,身为女子, 也的确是可惜了。   陈士梅在下面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是我儿子, 怎么功劳竟成了他们谭家的了?   太皇太后夸完了怀宇和怀瑾,开始夸陶陶和呦呦,夸陶陶温婉可人、稳重大方,夸呦呦精灵可爱、活泼开朗,“这两个姑娘陶陶的长相、呦呦的秉性,真真地像极了你姨祖母!”   皇上陪着太皇太后才坐了一会儿,就又御书房的太监过来启禀,说临安侯参见皇上,问皇上见还是不见。太皇太后连声说让他去忙,不必陪着自己,“哀家要同花夫人好好说说话,你去忙你的。”   皇上去处理政事,女眷们要说话,福贤王就带着花易岩和怀宇怀瑾去太皇太后的旁厅坐着。   太皇太后在正殿坐了这么久,因为是要见臣子夫人,所以穿的还很正式,加上认亲心情激动情绪起伏,早就有些疲惫了,所以大家起身往后殿而去。   太皇太后走在前头,特意召了谭丽娘在太身边,一手搭着太监的手腕,另一手拉着谭丽娘,慢慢往后面走去,边走边问些谭丽娘母亲生前的事情,听说李氏跟着谭耀宗在外头游历了七八年,忍不住大笑,“是那丫头的性子,从小就向往着游历山川河湖,那这么说的话,你娘有你的时候都快三十了?”说完不等谭丽娘回答,又自言自语,“也是,我都快七十了。”   谭丽娘不知道要如何劝解太皇太后,只能说一些母亲生前的趣事,和对她的教导与影响。   进了后殿,皇后和王妃亲手帮太皇太后脱了外头的大衣服,换上便装在榻上歇了,“你们也坐,丽娘也坐,都是至亲之人,不用拘束。”   太皇太后虽然如此说,但是谭丽娘可不敢当真,还是福贤王妃按着她,又说她还怀着身孕,这才在小圆凳上坐下来。   呦呦看了眼那个小圆凳,又矮又小,也不知道谭丽娘坐得舒服不舒服。   太皇太后在榻躺着,闭目养神,听着皇后和王妃与谭丽娘叙话,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了,“刚刚忘了问,丽娘啊,你的长女今年多大了?可结了亲?”   谭丽娘不知太皇太后何意,不过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也瞒不住,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就实话实说,“回太皇太后,结过亲的。”   “结过亲?意思是没成?”皇后问。   “回皇后娘娘,是没成。陶陶是我的长女,从小娇惯了些,虽然看着稳重,可是性子十分执拗,尤其后来……”谭丽娘说到这里顿了下,大家都明白,后来父亲的背叛对孩子自然有影响。   谭丽娘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去年经过我一个表嫂介绍同当地一个士绅家的儿子说了亲,是个秀才,不过因为在孝期没有立即定亲。不想那个秀才德行有亏,陶陶不愿,我就退亲了。”   皇后紧接着就问,“那秀才做了什么,让你宁愿退亲?”要知道就,结亲退亲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可是一件大事,若不是出了十分大的事情,是不会轻易退亲的。   “那秀才与他的一个表妹有情,且那姑娘已有身孕,我儿说不愿与他人共享夫婿,且对方的做法实在不够尊重,于是退亲了。”   太皇太后一愣,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但是想想又不意外,按陶陶的年纪算,恐怕还是自己的妹妹带大的,耳濡目染又这种想法,应该也是正常。   太皇太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来两个女孩子来,问她们平时在家做什么,读书没有,会不会写字。   陶陶说平时在家多是做做针线,有时候也看看书,都是外祖母留下的书,各种书都看一点。   到呦呦的时候,她的脸就微微红了起来,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我偶尔也做些女红针线,不过,我笨,针线刺绣做不好,只能多读些书来填充自己,不至于看起来空无一物。”   太皇太后点头,“女子也要读书写字,这样才能明事理,至于针线女红,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指着这个生活,会一两样就行了。”   呦呦心中窃喜,好了,这回得了太皇太后的话,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了!   要不说知女莫若母,谭丽娘在旁边听到呦呦和太皇太后的对话,也和呦呦一个想法:这回她能光明正大地偷懒了。   太皇太后带着皇后王妃说话,云瑶公主插不上嘴,就只好在一旁吃吃点心喝喝茶,偶尔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说几句话,皇后和王妃虽然没有呛声怼人,但是呦呦能看的出来,云瑶公主和她们似乎并不融洽。   不过比起云瑶公主起码还有个座,能自在地吃喝,她和陶陶就有点惨了,只能站在谭丽娘身后。站久了,呦呦的脚就有点疼,她借着谭丽娘的坐姿遮掩下,微微挪了挪脚,将重心放在另外一只脚上。   “咱们在这儿说的起劲儿,孩子们怕是没意思了。”太皇太后突然笑着说,“黄英啊,你带她俩出去走走吧,在花园转转也行,去书室看看书也行。”   陶陶和呦呦不知道太皇太后这句话是何意,但是想来她们是有话要说而不让自己听到,就点头了。   还没等动,就听到太皇太后又转头冲云瑶公主说:“还有,云瑶啊,你没事也出宫吧,也是成了家的人了,大冷天的不用一直进宫请安。”   这话乍听起来像是祖母在关心孙女,怕她天冷出行冻着,可是仔细一想,这其实是不待见吧,真正喜欢的话,恨不得整天看见。   云瑶公主没办法,只能站起来离开。   云瑶公主走在前边,然后是陶陶和呦呦,黄英落后她们半步,边走边给她们介绍寿安宫里的景致。然后一行人就到了出寿安宫的主路和去太皇太后书室的小路的分岔口,呦呦和陶陶想去书室看看,听说皇宫里有着天底下最全最多的藏书。   虽然云瑶公主是强烈她们爹的后妈,不过到底是皇家公主,陶陶和呦呦就转过身来准备同公主行礼告别。哪料,云瑶公主还记得刚刚谭丽娘受了她的礼的事,心想既然不能为难谭丽娘,那为难一下她的两个女儿出出气也行。   于是云瑶公主上前一步挡住呦呦和陶陶的去路,“刚刚听说谭姑娘因为对方想要纳妾就退亲了?这样不好啊,女子要大度不得善妒,这才是女德。否则就已经犯了七出了。”   黄姑姑没想到云瑶公主会来这么一出,根本来不及阻止。心底一阵无奈,云瑶公主真是被先皇宠坏了,看不清事实。她转头看了看陶陶和呦呦,没多说话,也是想看看她们俩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云瑶公主的话让呦呦十分生气,谁都能说我姐姐,就你没有立场知道不?女子要大度不得善妒?那怎么不见你给我那个便宜爹纳两房妾室?!   呦呦想着要不要反驳公主?不过这是宫里好像爹和娘说了不能多说话。陶陶和呦呦一样的心思,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置之不理。就牵着呦呦的手打算绕过去。   云瑶公主一见她们想走,立刻拦住了,“喂,跟你们说话呢,果然是和你娘一样的乡野村妇,不止没有礼节,还善妒,早晚要被人休掉!”   云瑶公主要是不说后面的话,也许姐妹两个就算了,可是公主说到了谭丽娘,陶陶和呦呦就不能忍了。谁都可以说谭丽娘,唯独云瑶公主没有资格!呦呦刚想出声呛回去,却被陶陶抢了先。   陶陶的目光越过云瑶公主看向远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古诗有云:‘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男子要求女子忠贞不二,女子为何不能要求男子从一而终?男女并没什么不同,都是女娲造人捏出来的,男子并不女子高贵,女子亦不比男子弱势,如果有机会,女子也能出仕上战场!”   呦呦在心底暗暗替陶陶叫好。这话说的实在太好了,忠贞就应该相对,而不是绝对,这才是尊重。   其实呦呦被陶陶拦在身后没看到,但是陶陶个子高看得清,在大路一侧的梅花树下,陈士梅正站在那里。陈士梅本来同王爷和花易岩在偏殿坐着,但是气氛实在太过尴尬了,他坐不住了就出来准备叫上公主出宫去。却没想到看见了这样的场面。   最初公主开始说话为难陶陶呦呦的时候,陈士梅就听见了,他本来想出来阻拦的,后来听到她的那番话时,他只觉得愧疚难当,心口就像有一把钝刀子似的在磨割,根本没有颜面站出来。   呦呦不知道陈士梅在偷听,想着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单枪匹马,于是瞥了一眼身后的黄英,见她低垂着眼,好像没有看到他们的争执似的,想了想,往前走了一步。   “公主才是没有道理,难道我姐姐说得不对?还是要像你说的那样不得善妒?”呦呦反问完,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公主自己就这么大度,为驸马纳了好几个妾室!驸马姐夫真是有福气呢!”呦呦故意把“驸马姐夫”几个字说得很重。   陈士梅再也听不下去,从树后面快步走了出来,匆匆对着黄姑姑行了一礼,拉着云瑶公主就往外走,云瑶公主猝不及防地被拉了一趔趄,等反应过来已经出了寿安宫的大门。   陈士梅来的太快走的也很快,没等陶陶和呦呦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消失了。陶陶和呦呦对视一眼,然后又一齐转头看向黄姑姑。黄姑姑对她们俩微微一笑,伸手往小道上一指,引导她俩往书室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三人继续往前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在一座三间房子前面停下来,黄姑姑推开门,带着陶陶和呦呦进去。这座房子中间是正厅,摆着桌椅,还有不少海棠、木棉、芍药等花木,虽然是冬天,但是都十分茂盛。左边似乎是休息室,南炕北窗,正对门一条长案,摆放着水仙和银边吊兰,墙上是一张稚童牧牛图。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名家之手。   黄姑姑引着二人右拐进了对面的屋子,才进门呦呦就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是书房啊,这是一间小型图书馆啊!   一人多高的书架横向排了整整四排,书架同墙壁之间只能容一人通过,每个书架上都整齐地排列着各种书籍,呦呦仔细看了一眼,从官修到私撰样样俱全,按派别分又九流十家,按目录分又经、子、史、集,非常先进的图书分类法。呦呦甚至还在第二张书架上看到了几捆竹简。   除了这四排书架,在房子的南面窗下,一张非常大的书案,差不多和一张单人床一样大了,上面笔墨纸砚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圆形的分了十几个格子的颜料盘,里头还有干涸的颜料痕迹。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倒扣着的书,看起来像是上一次没看完,随手放在那里的。   黄姑姑指着书架上的书告诉陶陶和呦呦,这些书都能看,书案上还有纸笔,可以做笔记也可以留感想,“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看完一本书就会写一篇笔记,听说也是跟二小姐学的。”这里的二小姐自然不是指呦呦,而是呦呦的外祖母李筱默。   呦呦走到桌前拿起倒扣着的那本书看了一眼,线装书的蓝色封面上写着三个字《浮生梦(三)》,呦呦翻过来看了一眼,第一个想法就是:同类!可算找着老乡了!   虽然字还是繁体字,但是再熟悉不过的自左至右横排版,以及非常标准而现代的标点符号,这些都可以让呦呦确定以及肯定,这本书的作者也是穿越过来的!   呦呦捧着书,看向站在一旁的黄姑姑,欲言又止。问什么?问这本书的作者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还是问太皇太后是穿越来的?   黄姑姑察觉到呦呦的目光,笑着解释,“这是你们外祖母在闺中写下的,一套一共四本,好像还没写完,说的是她有一天做梦,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醒来后记下来的。她走了之后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了着四本书。太皇太后让人多印了几套,书房、寝宫、大殿,好几个地方都有,随时拿来看。”   呦呦瞪大了眼睛,居然是自己那个神奇的外祖母的手笔?这可真是太奇幻了!   等呦呦阅读了书中的内容后更加觉得惊奇了,这位外祖母和自己还不是一个时代的人,而是来自比自己那个时代还要晚几百年的未来。   等等!那岂不是说,其实在现代社会,自己是她的先人?然后,这个时代,她又称为了自己的长辈?   呦呦心底跑过一万匹羊驼:这玄幻而微妙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公主找驸马这件事,通常来说驸马都是从世家子弟中选拔。比如唐朝的太平公主,太平公主的第一任驸马薛绍,就是唐高宗的嫡亲外甥,城阳公主的二儿子,等于是她表哥。太平公主的第二任驸马武承嗣,是武则天伯父武士让的孙子、武则天的堂侄。 还有的驸马从民间选,比如明朝时期的很多公主都是这样,因为要提防外戚势力。 很多公主因为是金枝玉叶都是有优待的,驸马也不怎么敢造次,公主养面首啊对驸马家人横眉冷对啊甚至随意打骂啊,也是有的。不过也有比较悲惨的,比如唐高宗时期的新城公主,新城公主的驸马叫韦正矩,也是出身贵族,尚公主的目的就是攀附荣华,不过新城公主最后被他害死了。 还有些公主,比较彪悍。比如王承衍,他尚的公主名为昭庆公主,是赵匡胤的女儿。传说赵匡胤为了收回王的父亲手里的兵权,逼着王休了原配妻子,娶了公主。公主是不是自愿的,不得而知。不过听说王长得帅、善骑射、懂音律、好吟咏,公主应该是乐意的吧。 另外一位境遇类似的,就是大名人王献之了。王献之尚的公主是晋简文帝的女儿新安公主,这位公主还是二婚的。王献之为了拒亲,还把自己弄残废了。 古代这些公主和驸马的故事,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自己找来看一看,很有意思,也很令人深思。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从太后宫里回来的时候, 已经是午后了, 谭丽娘上了马车就靠在了陶陶的怀里,脸色苍白, 吓得呦呦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赶忙询问。   谭丽娘摇摇手,叫她不要声张, 陶陶从马车的小匣子里取出一个荷包, 倒出一粒青梅干放到谭丽娘嘴边,青梅的酸酸甜甜的味道暂时压下了翻涌的恶心,花易岩见她感觉好多了, 就让车夫赶紧走,他则带着怀宇和怀瑾骑马在一旁跟随。   到家的时候,谭丽娘已经睡着了,花易岩让管家将大门还有内外圆之间的门槛卸下来, 马车不停直接进了内院,最后在正院门前停下来。   花易岩本来想抱她进屋子来着,但是看看自己缺了的一条手臂, 苦笑了一下,要是背着的话, 她的肚子会背压倒,正在犹豫间, 谭丽娘自己醒了过来,“怎么不叫醒我?”说着自己撩了车帘下车。   进了屋,花易岩仔细观察了谭丽娘的面色, 发现好像比刚出宫的时候好多了,但还是不太放心,问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谭丽娘摇头,“不用,”喝了一口夏荷呈上来的红枣茶,“我要睡一会儿,晚饭要吃上次呦呦做的那个什么煲饭。”她说得是简易版瓦煲饭,呦呦前几年自己鼓捣出来的,十分方便。   呦呦立刻点头,“好,我一会儿就去准备,娘先睡,睡好了就吃饭。”然后看向陶陶,陶陶对她点头,让她去,娘这里自有她守着。   花易岩换了衣服出来,看见陶陶还在这里,就让她也去休息。陶陶以为花易岩有话同谭丽娘说,就行礼告退了。   谭丽娘小睡了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夫妻两人也不要下人服侍,在炕桌两侧对坐,一人捧着一碗饭,就着两样小菜和鱼汤,吃着迟来的晚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花易岩突然抬头,对对面的谭丽娘说:“今天在御书房的时候,怀宇对陈驸马很是疏离。”   “嗯。”谭丽娘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咽下一口饭,抬头看向花易岩,“然后呢?”   “然后,”花易岩想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然后皇上跟我说,幸亏我们去的晚,要是赶上云瑶公主去的时候,那岂不是他也要管你叫一声‘表姨’?”   谭丽娘也笑了,“那我是表姨的话,你不就是表姨夫了?”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哈哈笑了起来,结果因为笑得太大声了,谭丽娘不小心呛到了,在外头守着的冬梅站在帘子后头紧张的问夫人怎么了。   “没事没事,呛到而已,”花易岩不妨有丫鬟在外头,吓了一跳,板起声音,“这里没你事了,下去吧。以后记住我和夫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叫不要出现。”   等到吃完了饭,又叫了丫鬟进来将东西收下去,谭丽娘才长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花易岩好奇地问,从刚才他就发觉丽娘神情怏怏的,和亲人相见不应该是激动高兴的?   “今天太皇太后问起了陶陶的婚事,后来又说到前朝有一个皇帝,我不记得是谁了,有个皇帝纳了自己的表妹进宫,说完后皇后的脸色就不太好看,我当时还没明白过来,糊里糊涂地说了一句‘表妹也是糊涂’,然后皇后的面色才好起来。后来王妃将话岔开了。”谭丽娘抬头看向花易岩,“我是出宫的时候看到陶陶才恍然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的。”   “你是说,太皇太后想让陶陶进宫?”花易岩觉得不太可能,“不能吧,这才见了一面,怎么可能?”   谭丽娘倚靠在大枕上,眉头紧锁,“我也觉得不能,可是皇后的面色可不是特别好啊。也是怪我反应迟钝。”   “怎么能怪你呢,这种事谁都想不到的。”花易岩安慰她,“不过,我倒觉得太皇太后可能也就是随意说说,补偿的意思多一些吧。你不用往心里去。你看后来不久没提了吗?别想太多。”   谭丽娘得了花易岩的安慰,稍稍放下心来,“陶陶的婚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今年已经十六了,过了年就十七,不能再拖了,越拖越遇不到好人家了。”   花易岩也点头,然后又笑着摇头,“你别急,这才到京城,谁都不认识谁,哪能那么快定亲?不是我说你,上一个赵田要不是你着急,我还能再打听打听的,得亏还没换庚帖。”   “就你知道!”谭丽娘白了他一眼,“那你当初怎么不拦着我?”   花易岩摊手,意思:我也得拦住你啊?   放下这件事不急,花易岩说了另外一件事。皇上考察了怀宇和怀瑾的功课,提出让他们俩去太学读书。   “我觉得这件事不错,太学里的老师都是一代鸿儒大家,有时候内阁学士们也会去讲课,往来的学生也都是有才能的人,对怀宇和怀瑾以后学学问考科举走仕途都是很有好处的。”花易岩说到这里皱起了眉头,“可是怀宇拒绝了。”   “拒绝了?”谭丽娘也很是奇怪,怀宇不是最愿意接触有学问有品德的读书人了吗?怎么会拒绝?   “嗯,也不是直接拒绝,就是,好像不太乐意,说要想一下。”花易岩回忆了一下怀宇当时的表情,“好像有什么为难的样子。”   “皇上当时什么情况?生气了吗?”谭丽娘不得不先考虑这个问题,若是生气了,对怀宇以后的仕途可是影响极大的。   “那倒没有。”花易岩十分肯定,“皇上也是挺惊讶,大概没想到会被拒绝,笑了一下就说起别的事情了。所以我回来跟你说一声,有些话我问怀宇未必会说,你明天问一问他,到底为什么,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过也不着急,太学今年已经放假了,明年春天才开学呢。”   谭丽娘郑重地点头,“行,我几下了,明天我去问问,我要是问不出来,让陶陶或者呦呦去,他们兄弟姐妹的关系好,能说到一去。”说完仰起头打了一个呵欠,“有点困,睡吧?”   花易岩扶着谭丽娘在大迎枕上靠好,后背又垫上一个垫子,在盖好被子。自从肚子慢慢大了起来以后,谭丽娘睡觉就是个问题了,很多时候仰躺着根本躺不住,觉得喘不过气,若是侧躺着时间久了身子又会难受,很多时候都是半躺半坐着睡的。   花易岩从来不知道怀孕居然如此辛苦,心疼的不得了,甚至有一次说出了“要不就不要了”这样的话,气的谭丽娘随手抓起花绷子就扔过去了。   “胡说些什么!孩子不是你的?”谭丽娘双手叉腰怒视着花易岩,“我辛辛苦苦怀的孩子,你说不要就不要了?”说完就又随手抓了一样东西扔过去,一边扔还一边念叨,“叫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   花易岩一开始还躲着以为谭丽娘跟他闹着玩,可是躲着躲着,发现她不扔了,坐在椅子上开始掉眼泪,吓得他赶紧过去哄,谭丽娘就一边骂他没良心一边哭。   花易岩知道自己是真的惹她伤心了,就赔礼道歉,然后解释,“我这不是怕你辛苦嘛,人家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个鬼门关,你之前生产伤着了,这次要有个好歹……”花易岩说着也有些哽咽,“我宁愿没有孩子,我想和你过完下半辈子啊。”   从那以后,花易岩再不会说些丧气和消极的话,而是每天更加尽心尽力地照顾谭丽娘,让她尽可能的不那么辛苦,家里的一切也都交给了陶陶和呦呦。   陶陶和呦呦以前在帮着谭丽娘管家过,虽然将军府比以前县学街的房子大了不知几倍,但是管家的流程和内容都是差不多的,只是将军府更加繁琐一点而已,不过好在除了花易岩的压阵之外,下人们都很给力,当然也有个别掉链子的,姐妹俩都冷眼看着,只要不坏了大局就行。   第二天吃过早饭,陶陶和呦呦去前头理事,怀宇和怀瑾本来要一起回房去温书,却被谭丽娘叫住了,“怀瑾你先回去,怀宇你等等,娘同你说会儿话。”   怀瑾看了怀宇了一眼,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目光,就离开了。怀宇坐回去,看向谭丽娘,十分坦然,似乎知道谭丽娘要说些什么。   结果谭丽娘看到他这个样子又问不出来了,母子两个对视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或者说两个一起没忍住,同时笑了出来。   笑完了,谭丽娘对怀宇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自从她和花易岩成亲后,就很少和怀宇这么面对面地坐谈了,更多的时候是由他爹管教他,而怀宇也是个懂事明理的孩子,并不需要人操心太多。   “说说吧,你怎么想的?”谭丽娘歪在炕上,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拉着怀宇的手。   怀宇没有立刻回答谭丽娘的话,而是抬起另外一只手,在他娘的肚子上比了比,迟疑地问,“这里头,是弟弟还是妹妹?”   “娘也不知道呢,你希望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其实谭丽娘自己心里有点感觉,应该是个女孩子,因为除了最开始的孕吐,这个孩子安静的像是不存在,比陶陶和呦呦那时候还安静。   “我?我希望是个弟弟。”怀宇想了下说:“爹是个好人,应该有个自己的儿子。”   谭丽娘没想到怀宇会这么说,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听见怀宇接着说了下去,“娘其实想问的是昨天说的太学的那件事吧?”   谭丽娘点点头,“你怎么想的?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太学里头可都是大学者,往来的同窗学生也是很优秀的,对你以后的道路很有帮助啊,怎么会不想去?”   谭丽娘说一句怀宇就跟着点一下头,说到最后气得谭丽娘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别光顾着点头,你倒是说说呀!”   怀宇这才开始说话,“娘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娘知不知道,官员家子女进太学,只能进两个?若是男女同进的话,只能一男一女。”   谭丽娘坐了起来,“居然还有这种说法?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我想着,反正我已经中了举人,不如将机会给您肚子里这个。”怀宇说了自己的打算,“其实无论怎么算,好像都不够,我想让怀瑾去读太学,又想让呦呦也去,又想让姐姐也去,还有您肚子里这个,”说到这里,怀宇笑了一声,看向谭丽娘,“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谭丽娘也笑了起来,“人哪有不贪心的,谁不是希望好事越多越好?”说完叹一口气,“这件事,我和你爹商量一下,不过,我想你爹肯定是要让你去的,肚子里这个还不知道男女呢,要是个女孩,她和呦呦你要怎么选?”   怀宇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   “再说,要明年五月才出生,出生后等长到能进太学的年纪,起码要十年后了,你都成亲了,做什么想那么远!”谭丽娘劝解着怀宇,让他回去好好想一想,至于另外一个名额,她和花易岩要商量一下。   母子俩这里才说完话,前头呦呦就派人进来禀报,说宫里又来人了,让谭丽娘赶紧出去接旨。   谭丽娘和怀宇都很疑惑,昨天才进宫回来的,一个晚上怎么又要去吗?不过两人还是赶紧起身,怀宇去外头叫夏荷进来帮谭丽娘换衣服,他自己则是回去叫怀瑾准备了。   花易岩被人匆匆找回来和谭丽娘还有四个孩子,带着一家子下人在地上跪了,还没跪满半个院子。等到人都齐了,太监才开始宣旨。懿旨内容一大堆,内容比较直白,大意就是:太皇太后历经三十多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妹妹及其后人,特追封谭李氏筱默为北阳郡主,赏金百两、银千两、布匹绸缎若干、首饰若干,又封栎阳郡主之女花谭氏丽娘为栎阳县主,依然是赏金银布匹首饰,然后年俸多少多少。   呦呦在心底默默算了下,听起来“郡主”“县主”挺高贵,可是都是虚职,除了谭丽娘一年还有些俸禄冰薪碳薪什么的,实际好处并不多,逢年过节还要进宫朝贺请安什么的。不过就算是只有名头也很不错了,起码能唬人。   就在呦呦胡思乱想的时候,太监已经念完懿旨了。全家磕头谢恩,花易岩刚想站起来,接过懿旨,就被宣旨太监拦住了,“哎,花将军别忙着起,杂家这里还有一道圣旨。”   人小动作快的呦呦已经站了起来,听完只好再跪下。第二道旨就不是懿旨了,而是圣旨,圣旨上说,二品虎贲将军花易岩之妻谭氏,“出身名门,训典娴明,允协珩璜之度;礼仪纯备,克彰苹藻之风”,封为二品诰命夫人,赐文书卷轴、大妆礼服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要说一句,作者是英语专业不是历史专业,即便查资料也会有缺漏。看小说,不要太认真,太认真不如去看正史。 PS,防盗的事,设了50%的比例72小时,也就是说,当你订阅达到50%以上的时候,其实是没有防盗的,不然的话就是JJ抽了,抽啊抽的,就习惯了【歪头摊手】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本以为作为大臣妻子进宫请安, 没想到来了一出认亲, 认亲完毕后本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哪知道一夜过后, 又来了两道旨意。赐诰命的圣旨并不意外,册封郡主县主的懿旨就很出乎意料了。   花易岩同宣旨太监客气一番,然后让管家招待着, 他自己则回了内院。正院里, 四个孩子同谭丽娘正对着两道圣旨和颁布的文书劵册还有赐下来金银布匹首饰研究观赏。   呦呦对那些黄绸云锦的诰命文书没有兴趣,在她看来那不过就是几块精美的布而已,还是金银比较实惠, 看在眼中金灿灿,拿在手里沉甸甸,最让人放心踏实了,为了证实这些金锭是真的纯金, 呦呦还拿起来咬一口。   花易岩一进屋,刚好看到呦呦这副财迷的样子,哭笑不得, 赶忙拦下她,“那金锭子不知道多少人摸过, 脏死了,你还咬!”   呦呦嘿嘿笑着, 把金锭子放下,“我就试试,还没咬呢。爹, 宫里的人走了啊?”   “没呢,我让李管家招待着呢。”花易岩在炕边的椅子上坐下,随意翻了翻摆在炕上这些东西就放下了,“你们在说啥呢?得了赏赐是不是特别高兴?”   谭丽娘让冬梅去倒茶给花易岩,“高兴着呢,哪能不高兴,怀瑾刚还说,以后我就是县主娘娘了,你可不能欺负我!”   “我哪儿敢欺负你!”花易岩赶忙分辩,“你就算不是县主娘娘,也只有你欺负我的份儿啊!”   谭丽娘自得地笑了一阵,想起一件事,问花易岩,“这县主娘娘,有没有啥特权?”   花易岩一愣,“啥特权?”   呦呦在一旁欣赏完那些金银财宝,转回注意力的时候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撇撇嘴,“啥特权?就能唬个人,连封邑都没有,一年那点冰炭银子而已,什么都干不了。”   “倒也不能这么说,能唬人也挺好。”怀宇安慰她,“起码有些人再也不敢对县主娘娘不敬了。”怀宇心里琢磨,虽然娘是县主对方是公主,可是娘好歹是长辈,应该也不惧她了。   花易岩倒没注意怀宇的话里有话,正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怀宇说的倒没错,起码你娘有个封号,听说云瑶公主的女儿连封号都没有,就那么‘郡主’‘郡主’的叫着。”   这些年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家人越来越温馨越来越幸福,云瑶公主和陈士梅的名字也已经不是忌讳,提起来都是很淡然,就像一个普通的路人那样,就连怀宇也没那么记恨了。   说到昨天的事,谭丽娘突然想起一件,开始冲呦呦瞪眼,“听说你们在宫里冲撞了贵人?皇宫里是什么随便的地方吗,简直太乱来了,知不知道你这是藐视皇家之罪,在家里时你是怎么跟我承诺的?少说少做多听!”   被谭丽娘斥责,呦呦赶忙站起来听训,陶陶也站到了她的身边,等到谭丽娘训完了才开口,“娘,昨天我也有错,是我没给妹妹带好头,不能怪她。”   呦呦看到陶陶帮她说好话,就小声辩解,“人家也是太气愤了嘛,她说娘的坏话啊!就想出个气而已。”   谭丽娘心里点头,是挺解气的,不过脸色依然没有和缓,花易岩给呦呦使眼色,让她撒撒娇哄一哄,结果被谭丽娘看到,也被瞪了一眼,“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使眼色!”花易岩就不敢再有小动作了。   “嘻嘻。”这时候突然发出一声笑,一家人都转头过去,是怀瑾。“我是笑,娘做了县主就是不一样了,看这气势威严。”   听了怀瑾的话,其余人也都偷偷笑了起来,只有谭丽娘埋怨他,“连你都学会取笑我了!哪里有县主的威严气势?”不过倒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谭丽娘的话音落,陶陶就带着几个弟弟妹妹站起来了,“我们知错了,县主娘娘恕罪!”话中却一点知错的意思都没有,还嬉皮笑脸的。   谭丽娘也被他们几个给逗笑了,“行了行了,都去忙你们自己的,一会儿过来吃饭,呦呦和陶陶每人罚写十遍《幼学》里的人事篇,明天交。”   陶陶和呦呦恭敬地应了,回去写字了,不然一晚上是写不完的。   第二天姐妹两个把连夜写出来的字交给谭丽娘,然后匆匆地吃了早饭去前头处理家事了。   因为谭丽娘被封了二品诰命夫人,又被册封了县主,整个将军府都震惊了,好多人都到正院来磕头道喜,呦呦怕吵着谭丽娘休息,都给拦了回去,不过她同陶陶商量了一下,让管事们搬了两筐铜钱,给家里的下人们分发下去,还告诉厨房,今天多加两个大肉菜,阖府庆祝。   下人们自然十分高兴,虽然自从进了将军府,五天里有两天饭菜里是有肉的,不过毕竟少,而今天加了两个大肉菜,那就意味着至少有一个肘子,当然高兴了。   在账房划银子的呦呦却在心里感叹,幸亏家里下人少。同时他也发现了,家里应该再添一些人手了,刚开始还不觉得,时间长了就会发现,有些地方顾不过来。   添人就要花银子,进府之后吃喝工钱都要银子,而现在家里除了花易岩和谭丽娘的薪俸,没有其他进项,是时候要考虑开源了。   呦呦把这个想法同陶陶一说,陶陶略微思索就明白了,点头赞同,“可是怎么开源呢?买地吗?”陶陶想到再栎阳县时自己和呦呦的那五十多亩地,“现在买地倒是正好,等来年开春就能种了。”   “买地太慢了吧?要等明年秋天才有收成,家里可不一定能等那么久。不过地也是要买的,有地才有保障。”呦呦在心里计算着。   “那,除了买地,”陶陶沉吟了一下,“做生意?不好吧?不是说官不与民争利?”   呦呦翻了一个白眼,姐姐您也太天真了,官不与民争利,就凭官员的俸禄别说家里怎么会过着奢华的生活,就是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不过她不会同陶陶说明白,她宁愿陶陶还保留一份纯真。   “就说是娘的嫁妆呗,”呦呦含糊地说道,“就是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好,京城这地方太大了,一块牌匾掉下来砸到十个人能有七个官,可别得罪了什么人。”   “你都哪儿学来的这些话,”陶陶被呦呦给逗笑了,不过她说得也很有道理,“不如问问爹吧,爹应该能知道不少。”   “那我现在就去找爹,”呦呦说着就站起来,“早点商议好也好早做打算。”说完就蹬蹬地出去了。   陶陶坐在位子前笑着摇头,一说到这些呦呦就最来劲,一点儿都不像个大家闺秀。   片刻后,呦呦就拽着花易岩回来了,陶陶还诧异呢,这么快啊?   “我走到一半就碰到爹了,他要出门,我干脆就直接拉人过来了。”呦呦走在前头,花易岩跟在后头被他拉着,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看见陶陶就对他一笑。   “你们俩有什么事啊,搞得神秘兮兮的。”花易岩往椅子上一坐,接过陶陶递来的茶杯喝一口,问她们。   “爹,我们想知道京城里店铺的事!”呦呦迫不及待地问,她的本意是想知道京城中开什么店铺会赚钱,在哪儿开比较好。   “咦?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去铺子查账?”花易岩这几天一直往外跑,除了去给怀宇和怀瑾找学院、对御林军明察暗访之外,还有就是对将军府的资产进行清查。   花易岩说出的话却让她和陶陶都吃了一惊,尤其呦呦嘴长了好大,就连陶陶也瞪大了眼睛。   “家里在京城有店铺?”过了一会儿呦呦反应过来,“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你什么都想知道啊!”花易岩拍拍站在面前的呦呦的头,“如果没有店铺,光我那点俸禄怎么买得起房子?”   “那,我和姐姐管家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部分的收支啊,还有店铺的房契呢?租约呢?都不曾见啊?该不会爹爹想攒私房钱?”呦呦笑嘻嘻地跟花易岩开玩笑。   “再胡说我揍你啊。”花易岩笑着瞪呦呦,但是一点都不像生气。   呦呦也知道他就是说说,成为一家人快四年,别说揍她,就是怀宇一手指头都没动过,怎么可能舍得。   然后呦呦就扯着花易岩的袖子跟他撒娇,“爹,爹,你带我和姐姐去家里的铺子看看呗?我们俩掌家,总不能连家里有什么产业、在哪都不知道吧?”   花易岩点头,“是应该知道,不过,”他揶揄地看向呦呦,“其实你是想出去玩儿吧?还拉上你姐姐?”   呦呦被拆穿,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拽着花易岩的袖子跟他磨,“反正您要出去啊,就带我们一块去看看吧,到了京城这么多天,连二门都没出过呢,”看到花易岩想要反驳,立刻补充,“领圣旨进宫不算啊,那么多太监侍卫的,我都不敢偷偷撩帘子看,光听着外面热闹了。”   陶陶在她身后不自觉地微微点头,其实她也好奇也想看,但是她是大姑娘了,在父母面前一直是听话懂事乖巧文静的形象,因此不太好意思说。   花易岩见两个孩子都挺渴望的,就点头,“可以,不过我有要求。”   呦呦现在是只要让她出去玩,管花易岩叫娘都行,当然痛快地说好。   “第一,不许乱跑,陶陶你要看着你妹妹。”   陶陶立刻点头,呦呦在一边暗自翻白眼,说的好像我是三岁小孩子一眼,我又那么不靠谱?不过她现在有求于人,要忍。   花易岩见陶陶点头,呦呦也没有提出异议,就继续往下说,“第二,不许乱说乱问,看到什么都记在心里,回来再问我。”   这个呦呦明白,也点头答应下来,“还有第三吗?”   花易岩点头笑着说:“有。第三就是,不要告诉你娘。”   呦呦眨眨眼,想了想说:“这样吧,如果娘不问,自然不会说。”意思就是谭丽娘要是问了,该说还得说。   花易岩哈哈哈大笑,“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行了,走吧,我让马房备车。”   “就这么走了?不用准备一下吗?”呦呦疑惑。   “准备什么?不用准备。”他打量了一下两个女孩,“都挺好的,整洁得体,走吧。”   呦呦纳闷,不是说女孩子出门都要穿成小厮衣服,、女扮男装?哪个电视剧骗人的?!呦呦跟在花易岩和陶陶身后,屁颠屁颠地出门了。   出了大门口,一辆和以前在栎阳很像的马车停在门前,陶陶和呦呦依次上了车,花易岩亲自赶车,朝闹市区而去。   路上,花易岩同陶陶和呦呦讲了一遍家里产业的情况。   朝廷给花易岩的奖赏只有一座将军府,另外还有些金银布匹之类的,花易岩将一部分金银换成了银票,另外一部分则购置了一些店铺,还有一座山头。   “咱家的店铺并不在东大街正中心,那里的店铺贵而且大部分都是王公贵族的产业,咱们家的在东大街往南一点,两间铺子,一间兵器店,一家布庄,还有一家饭馆,在靠近城门口的地方。”花易岩易对姐妹两个说。   呦呦盘算了一下,兵器店和布庄她不清楚,但是饭馆她大概能猜到一些,离城门口近,那就说明人来人往而且鱼龙混杂,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那山上呢?”陶陶问,“是林地啊还是耕田啊?山坡地的话,种田有点难吧?”之前在栎阳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同谭丽娘接触土地粮田的事宜了,因此对这些事还是挺清楚的。   “都不是,”花易易岩摇头,“是一座马场,规模不大。”花易岩顿了顿,转回头小声对两个姑娘说:“告诉你们可以,不要声张出去,除了布庄完全是自己的产业,其他皇上都有插手。”   呦呦一听就明白了。就拿兵器店来说,什么人才会买兵器?当然是练武之人,江湖人、官兵,甚至外族人。而养马,除了民间能用,还可以供给部队。   陶陶不经常接触这些,有些懵懂,呦呦附在她耳边解释了一番,也就立刻明白了。   说话间,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呦呦往外看了一眼,刚好看到门上方的牌匾,“易记布庄?”下一瞬就明白过来了,取的是“花易岩”三个字中间的那个。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花易岩带着陶陶和呦呦来到第一间店铺, 一进店铺他就被人认了出来, 掌柜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一看见花易岩就从柜台里头走出来, 对着花易岩拱手行礼,“东家,东家又来了。”听起来像是花易岩已经来过一次了。   花易岩对掌柜的点点头, “我带着两位小姐来挑点布料, 你把店里的好东西都搬出来给他们挑挑。”   掌柜的一听是东家小姐,赶忙行礼,陶陶和呦呦对着掌柜的行了半礼, 然后四处打量着自家这间布庄。布庄布置有点像七八十年代供销社的布置,一圈柜台将前厅分成两部分,摆着不少的布匹,墙上也有不少, 靠近南边窗子的地方辟出一块地方做收银台。   正对大门的后墙开了一个小门,用蓝布帘子遮住,想来后面应该是仓库或者库房。   掌柜的拿来两个册子给呦呦和陶陶, 每个册子大概有现代菜谱那么大小,打开里面粘着不同的布料样子, 顾客喜欢什么就叫伙计将店里的好东西都搬出来挑选。   “这册子里的布料,是一直就这么多, 还是说会有增减?”呦呦一边翻着册子一边问。   掌柜的很是恭敬,“回二小姐,是会随着每次采购来的布料的不同来增减的, ”掌柜的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花易岩的吩咐,说的很是详细,“这种册子,会有两种,针对不同的买家,布料都是一样的,但是顺序不同,一种会把好一点贵一些的布料放在前头几页,另外一种则会把积压太久或者比较便宜的布料放在前头。”   呦呦点头,没想到店家很有经营策略嘛,能够针对不同的消费者做出不同的营销调整,挺好。所以说,古人没有现代人想得那么落后,思想都是一样,那些一穿越就各种发家致富的,得是多大的机遇啊。呦呦觉得自己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陶陶想要好好挑几种布回去,马上要过年了,家里人总要做新衣才好。呦呦对布料没什么研究,只看着花色和布料的手感挑了几样布匹,然后就放下来有着陶陶自己选,她则走到花易岩身边去,拿起放在柜台上的账册翻看着。   呦呦前一世是学语言的,还是学外语,平日对经济金融的接触最多就是银行存点定期存款、买些投资理财,然后自己做个手账,对于店铺的账册只能看明白收支比,至于会不会是做过假账,完全看不出来。于是他就随便翻了几下就放下了。   然后再一次感叹自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这辈子大概只能靠着家人做米虫了。嗯,说起来就,自己也是大学全日制本科毕业生,看过的名著小说电视剧没有上万也有几千,要不要走个套路写点话本子什么的?   没等呦呦理出个头绪,那头陶陶已经挑选完布料了,花易岩让掌柜的找人送到将军府里去,看到小二往车上搬布料,呦呦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除了咱们家人要做衣服,还等给下人做吧?府里没有针线班子,难道都要自己做?”   花易岩是个不管家事的,自然不知道,陶陶也是呦呦提起来才想到这个问题,“要不找人来做吧?不知道现在找裁缝来得及来不及。”   于是呦呦就转身回了店里去问掌柜的,京城里有没有直接卖成衣的,或者大批量接活的裁缝也行,“家里佣人不少,过年了,总要添件新衣服。”   掌柜的一听就笑了,“二小姐,这一般的普通人家都是自己做衣服穿,谁出来买啊,大户人家有自己的针线房,又用不着买,所以还真没听说京城里有成衣铺子。”   呦呦点头表示知道了,要回去再跟娘和姐姐商量了再说。   呦呦跟陶陶上了马车拐了几个弯,渐渐往城西走去,原来市区里的喧闹慢慢消失,马车驶入一条宽阔的大街,呦呦往外看一眼,路上的行人几乎都是男子,而且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或剑,她觉得这里应该就是兵器店所在的街区了。   果然,在这条街上走了不远,马车就停下来,呦呦下了车抬头看,兵器店叫做“山石兵器行”,她一看就知道这是花家的兵器店。   花易岩带着姐妹两个往里走,给他们介绍兵器行的布局,兵器行分两部分,前边的部分是店面,后面的部分是锻造厂,“这里可以定制定做,也可以买现成的,一般人都是买现成的。”   一进店里,呦呦真的觉得有一种冷意扑面而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杀伐之气?事实证明,完全是呦呦自己心理臆想罢了,这些刀剑很多都是不开刃或者半开刃的,开刃的兵器十分少,大概只占了两成。感觉到冷是因为店铺上方开了一个天窗透气。   呦呦对兵器没有研究,看不出好坏,只觉得所有东西都反着冷光,摆放的倒是整齐,除了卖给练武之人的刀枪剑戟之外,还有不少当做摆件玩物的,这些刀剑都很精巧而且还十分华美,甚至上头还镶嵌了大量的珠宝玉石,价格也更加昂贵。   花易岩会京城后还没到兵器行来过,因此假装成普通顾客挑拣了一番,还让呦呦和陶陶一人挑一样回去,“就当个摆设,镇邪。”他自己则和店掌柜攀谈起来。   呦呦知道花易岩想考察一下店里的员工,就和陶陶装作是真的来买东西的,不止挑挑拣拣,还问了许多问题。不过小二态度倒是不错,并没有不耐烦,还给陶陶和呦呦讲解了不少。呦呦就一边听一边问,直到花易岩着急地问她们挑好了没有,“马上就中午了,要去吃东西了。”   呦呦才发现,自己拖延时间拖延的有些过了,赶紧说挑好了。她看中的是一把一尺左右长的匕首,装饰精美,匕首鞘上镶嵌着红绿宝石,刻着麒麟赑屃等神兽。这把匕首花易岩花了一百五十两。呦呦在心里吃惊,不过后来花易岩告诉她,掌柜的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故意少要的,不然的话会更贵。   陶陶没有买匕首,而是挑了一个一捺多长一指多宽的小刀,她说这是根据古时候刀形钱币仿制的,做的很相似,又精致。   陶陶的话惹来兵器行掌柜的的一阵夸赞,说她有学识眼光,搞得呦呦觉得自己是个暴发户。不过,别看那枚仿古刀币不大,价格可比呦呦那把匕首还贵。   她们两人随便花花就超过了三百两,呦呦心疼了两下,又想到这事自己家的生意,也不算亏。然后再次记起那句“京城居,大不易”的话,更加坚定她要赶紧想法子多赚小钱钱的决心。   父女三人各自挑了心仪的物品要离开,花易岩说他先去赶车,让姐妹俩在门口等着。车停的不远,一会儿就过来了,马车刚到门口,就有另外一群人走过来了。呦呦定睛一看,哟呵,熟人!   打头的那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呦呦不认识,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她可知道,那不是那个木头人萧沐仁嘛!   此时花易岩已经看到萧沐仁了,萧沐仁也看到了他赶车过来,赶忙上前行礼,“将军。”   花易岩还礼,“萧公子,萧公子来买兵器?”   萧沐仁点头,给他介绍身边的几个人,“这是我母舅家表哥,进京来准备武举的,这几位是他的朋友,他们想买些趁手的东西,我就带着过来看看。”然后又向另外几个人介绍花易岩,那些人一听是新进京的二品虎贲将军,都对他拱手行礼。   花易岩点了头,没有多说什么,他看到自己的车挡住了萧沐仁进店的路,就又往旁边挪了挪,好让他们进去,然后回头招手叫呦呦和陶陶上车。   陶陶和呦呦看马车过来的时候已经要往这儿走了,结果还没到马车跟前,就被人拦下了,“这位姑娘,站在这里可是和家人失散了?你家在哪里?在下找人送你们回去?”说话之人正是萧沐仁的那位表哥。   陶陶和呦呦都没想到,这人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原来是个登徒子!没想到萧沐仁家里还有这样的亲戚?如此想着,她就偏头看了一眼萧沐仁。   萧沐仁正满脸羞愧地扯他那位表哥的袖子,不料每次都被甩开。萧沐仁忍不住出声了,“表哥!不要无礼!”然后在心底发愁,他表哥什么都好,就是好女色这点没治,听说家里有点姿色的丫鬟都被收房了,现在竟然光天化日地同陌生女子搭讪!   这女子还是新晋县主的女儿,要命了 !   萧沐仁转头看一眼身后,原本站在马车边上的花易岩正一步步往这边走,眼里都是怒气。   陶陶和呦呦被萧沐仁的表哥挡住,因此并没有看到花易岩正朝这边走来,不过她俩并不害怕,因为她们知道花易岩不会让人伤害她们。因此两人往旁边挪了一步,表示“我不认识你,不要和你说话”。   萧沐仁见状觉得不好,正让他表哥赶紧道歉,不过已经晚了,此时,花易岩也从后面走了过来,他伸出手提着那个登徒子的衣服后脖领子将人一个抡转,冲着他的脸就来了一拳。   花易岩刚要打第二拳的时候被旁边一个人拦住了,“将军,不好在门口打人,小姐还要做人的。”   花易岩反应过来后,一下子就把人拽进了兵器行里,一个转身就将人压在了门边的墙上,胳膊横在那人的脖子上,压住他的喉咙,使他喘不过气来。   那人不知道刚刚那个将军看着还挺和善的人,怎么突然间就翻脸了,因为脖子被压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花易岩。   花易岩压得用力,那个登徒子很快就喘不上气开始翻白眼了,萧沐仁虽然觉得表哥活该,但到底是他亲表哥,赶忙对花易岩行礼,“将军,将军对不起,请饶了他吧,他再也不敢了。”   萧沐仁的表哥被按在墙上,因为缺氧快要窒息导致头晕目眩,但他还是听清了萧沐仁的话语,赶忙呜呜地点头,表示萧沐仁说的对。   花易岩转头看了一眼萧沐仁,萧沐仁着急又恳切,而且那人似乎真的快要被自己压死了,于是就松了手。   萧沐仁的表哥一被松开,就背靠着墙出溜到了地上,手捂着脖子直咳嗽,他觉得,如果不是表弟替他求情,这位将军一定会杀了他,真是后怕至极。   萧沐仁顾不得他表哥的惊魂未定,直拉着人让他赔礼道歉。   那位表哥现在也明白过来了,知道自己惹了了不得的人物,立刻站下来弯着腰对花易岩赔礼,“请将军恕罪,晚辈并不知道那是将军家小姐,请将军恕罪,我再也不敢了。”车轱辘话说了好几遍。   萧沐仁也在一旁跟着赔礼,表示自己的歉意。   花易岩点头,算是接受了萧沐仁的道歉,同时又用非常凌厉的目光看了一圈店里的人,那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才会有的目光,他在警告所有人,今天的事不得说出去。   刚刚萧沐仁称呼花易岩将军的时候店掌柜就知道了这是东家,自然立刻明白并承诺,其他萧沐仁带来的人也识趣的点头,表示不会说出去。   花易岩这才往外走,同时对刚才拦了他一下的人点头表示对他提醒的感谢,又在心里想这人是谁,怎么这么眼熟呢?   出来兵器行所在的那条街,花易岩让马自己走,他回头抱歉地看向陶陶,“吓着了吧?真是对不起,以后爹会注意的,再出来要多带几个人才行。”   “没有吓到,知道您在呢。”陶陶摇头又笑着点点头,“您刚才看到了吗?那个穿黛色衣袍的人,就是上次我们买奶酪的那个年轻人。”   “是他啊,我就说看着眼熟呢。”花易岩笑了一下,“那他认出你来了吧?”   “不知道,可能没有吧?”陶陶想了想,对方不像是认出自己的样子。   呦呦坐在一边被两个人的对话弄得挺迷惑,“你们在说啥?哪个人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忘了?就是三年前刚进县城的那阵子,你不是从一个年轻人那买了奶酪?”陶陶提示她,“刚刚有个束发穿黛色袍子的,站在几个人后面的。”   呦呦努力想了一阵,并没有想起来,她光顾着看萧沐仁阻拦他表哥了,同时她又敏锐地发现一个问题,“他要是没认出你来还好,要是认出你来了还看着那人故意搭讪你,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饼。”   陶陶一耸肩膀,表示她也不知道。   本来父女三个还应该去一次城门口附近的小餐馆的,不过在半路上遇到了来寻找他们的外院管事,“将军,夫人让小的来找您回府。”   花易岩三个人心底同时升起一个相同的想法:被抓住了,要惨了!   花易岩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唐管事先回去,他带着陶陶姐妹俩在后头赶着车慢慢走。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平时的午饭时间了,谭丽娘已经带着怀宇怀瑾兄弟俩吃过了,见到花易岩他们故意惊讶道:“你们还没吃午饭?我以为你们再外头吃了呢?”   三个人都知道谭丽娘这是在气她们不告而去,因此都十分识时务地低下头不做声。然后,呦呦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发出一阵咕噜声,谭丽娘装不下去,笑了出来,招呼夏荷送饭菜上来,怀宇和怀瑾也从里间走出来了。   三个人这才知道,这是他们母子三个故意捉弄人。也很是哭笑不得。一家人围坐一起吃饭,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今天的行程汇报了一遍,不过都很是默契地把遇到萧沐仁的那段给略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50%订阅,订阅达标的读者如果看不到正文,可以试着清除一下APP缓存,或者换网页看看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花易岩和陶陶还有呦呦把那天的过程说了一遍, 还默契地略过了遇到萧沐仁他们的那件事, 以为不说谭丽娘就不会知道了。然而,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过了两天,她还是知道了。   因为,萧沐仁心底觉得抱歉, 亲自来赔礼道歉了。   这件事不止谭丽娘, 就是怀宇和怀瑾也不知道。因此萧沐仁和怀宇提出要见谭丽娘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想,他以为萧沐仁只是想要简单的问个好见个礼罢了, 平常也是有这种事的。   而更巧合的是,那天刚好是给下人们发月银的日子,呦呦和陶陶都在账房里核对账目发银子呢,因此并不知道萧沐仁来。等听说的时候, 已经晚了。   姐妹俩从外院账房匆匆赶回正院,就看到谭丽娘如水般的面色,就知道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姐妹俩在门口“谦让”了一会儿, 最后一起视死如归地走过去,一齐叫到“娘”。   谭丽娘一掌拍在了炕桌上, 震的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还知道我是你娘!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陶陶和呦呦腿一软, 直接跪了下去,呦呦跪下去的同时还不忘偷偷瞪一眼站在一旁围观的萧沐仁,多管闲事!而站在一旁的萧沐仁也是一脸懵逼,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跪下来了?不过他不是笨,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合着自己做了一回长舌妇。   萧沐仁有些愧疚,赶忙过去劝解谭丽娘,“夫人不要生气,本就是我们的错,陶陶姐姐和呦呦妹妹是无辜的,是我表哥太过无礼了。”   呦呦这回连瞪人都不愿意瞪了,木头人你这是在帮倒忙啊,本来我和姐姐就没有错,娘生气是因为她们的隐瞒事情呀,这个笨蛋。   谭丽娘一激动,忘了还有萧沐仁这个外人在,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让萧公子见笑了,怀宇带萧公子去前院吧,好好招待。”   呦呦低着头想了想,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不如把主动权抓在手里,主动承认错误。这么想着,她就膝行到谭丽娘跟前,“娘,我们错了,不应该对您隐瞒,我们那不是怕您担心吗,您现在怀着身孕,万一着急上火怎么办?”   萧沐仁站在一旁听到呦呦的话,这才明白呦呦他们为什么跪下,也知道了自己这个举动可能会带来多大的后果。   呦呦还在开解着谭丽娘,“而且,是我不让爹和姐姐告诉您的,您要生气要怪罪,就怪我一个人好了,姐姐被登徒子搭讪,已经很委屈了,爹爹也帮姐姐出过气了,就我最没用了,您要责罚就罚我吧。”呦呦说着,故意做出一副“我知错了我很悔恨我甘愿受罚”的样子,还推了一把陶陶,“姐姐你起来吧,你才是最委屈的那个。”   怀宇也过来将陶陶从地上搀扶起来,陶陶看了呦呦一眼,呦呦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继续表演着自己的满心悔恨和泫然欲泣。   怀宇和陶陶都很放心地退到一旁,他们知道呦呦出马肯定能搞定娘亲,只有萧沐仁,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呦呦——这丫头刚才瞪自己那一眼可是火气十足,这么快就能哭出来了?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全靠生姜。从呦呦知道了事情露馅,她就开始想着对策,在往正院走的时候她就决定自己一人背锅了,这样免得三人受罚,还让谷子去厨房弄了两片生姜来在手帕上蹭了蹭,只要往眼鼻处一放,眼泪鼻涕就立刻被呛出来了。   呦呦一边抹着鼻涕眼泪,一边哭诉,“这件事真的不能怪我们,我和爹还有姐姐我们是去巡视铺子的,那兵器行是咱们自家产业。我们哪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竟然有如此不要脸的登徒子?!”   萧沐仁听到后面,只好再次鞠躬行礼向谭丽娘赔礼向陶陶道歉。   呦呦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没看着我这儿正哭诉求情呢嘛,打什么岔,一边待着去。正在弯腰行礼的萧沐仁感觉到呦呦的目光,又疑惑了,怎么又瞪我?我这不是正在赔礼道歉呢吗?   怀宇倒是明白呦呦的意思,这是嫌弃萧公子打断她呢,就过去拉开萧公子 ,“别打岔,‘作秀’呢。”   萧沐仁恍然大悟,然后又奇怪,“什么是‘作秀’?”   怀宇小声跟他解释,“我也不知道,是呦呦自己说的,大概就是说一个人装模作样虚张声势的样子。”   “哦。”萧沐仁点着头表示明白了,再看呦呦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嗯,的确是在作秀,太夸张了,一个被他筷子底下抢食的人都不曾哭过,现在哭的像是天都要塌了,别说花夫人了,就是自己也不信啊。   呦呦也很无辜,这不是她的错啊,谁知道生姜的作用怎么会这么大,持续时间这么久?呦呦捏着手帕刚想擦一把鼻涕,才放到鼻下就又被呛出了一阵眼泪,只好置之不理,实在受不了了就用手蹭,却忘了手捏着手帕这么久早就沾染上了生姜味,没办法,她抖了抖袖子,直接用袖子蹭了一把,蹭完之后开始心疼她这间新做的衣服,忍不住又想哭。   谭丽娘坐在炕沿上看着呦呦唱念哭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点头,“起来吧。”然后还往她身上扔了一块帕子,“擦擦眼泪鼻涕,挺大个姑娘,像什么样子!”然后转头对着萧沐仁笑道:“让萧公子见笑了。”   萧沐仁赶忙摆手,然后又再一次地满面羞愧地赔礼。   作为擅自出门之后出了事还隐瞒不报的惩罚,她和陶陶要抄写整本《论语》三百遍,十天内抄完,还不能耽误家里的事。呦呦为表诚意,还自我加罚了一项:禁足一个月。   呦呦真的是诚心诚意加罚的。她后来也想过这件事情,出去巡视铺子是她提出来的,若是当时没有花易岩在场,或者他来的晚一点,后果还真不敢设想。呦呦也很多次的想,要是自己不多嘴提出去看铺子就好了,害得姐姐受委屈。   谭丽娘想了想,点头,“行吧,不过不用禁足了,家里的事你还得帮着你姐姐操心,绣五张帕子五个荷包吧,过年之前交给我。”   呦呦心里叫苦,五张帕子五个荷包,还规定了时间,这比禁足还要惨啊。不过她刚惹了娘亲生了一顿气,可不敢再有异议了,只能答应下来。   这么闹了一通,她也累了,就让几个孩子下去了,还留了萧沐仁在这里吃饭。   呦呦乖巧地同谭丽娘行礼告退,跟着哥哥姐姐离开正房,一出房门,呦呦就忍不住瞪了萧沐仁一眼,萧沐仁也知道是自己弄巧成拙了,就对着呦呦行礼。   “呦呦妹妹请不要生气,是我的错,我道歉。”   呦呦瞪他,“管谁叫妹妹呢你,我就一个哥哥,没事别乱认亲戚!”然后就甩着袖子走了,她一手的生姜味,得赶快去洗洗。   “我知道这次是我的错,我赔礼,送你件东西好不好?”萧沐仁追着呦呦走,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你想要什么?匕首?首饰?还是牙雕?”   呦呦无语,“我又不是男孩子要匕首做什么?牙雕那么贵重我可不敢收,首饰就算了吧,留着你自己攒老婆本吧!”   萧沐仁不明白老婆本是什么,不过呦呦不喜欢,那就换一样,“那书怎么样?”他想到怀宇说过呦呦是家里除了他之外最喜欢的读书的,就想到这个了。   果然,呦呦脚步一顿,停下来了,她转头看向萧沐仁,“什么书?”   萧沐仁一愣,他虽然也算得上文武双全,可是并不爱读书,他读书都是为了完成功课或者研究兵书兵法,不知道这些呦呦会不会喜欢。   呦呦见他说不出来,干脆自己提出了要求,“我倒是有一套想看的书。”   “什么书?”   “《浮生梦》,太皇太后看的,外头没有流传,不如你找来给我看看?我也不要,就借来看看。”呦呦实在好奇自己这位神秘外祖母的身世,更好奇种花家几百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萧沐仁一听是在太皇太后那里看到的,就露出了迟疑的表情,“太皇太后不是你姨外祖母么?你去借应该会更方便吧?我跟太皇太后没有关系啊。”   呦呦撇嘴,甩袖子继续往前走,“那算了,一看你就不诚心道歉。”   “哎!等等等等!”萧沐仁跑到她前面伸出手臂拦住她,“我只能试试,能不能行我不保证。要是借不到,我就送你本别的书,行吧?”   呦呦想了想,也不算亏,就答应下来了。   “那你可以原谅我了吧?”萧沐仁问到。   呦呦点头,“行,原谅你了。”   “那我中午能不能吃上次的瓦煲饭?”上次萧沐仁来,正好赶上怀瑾想吃,呦呦就让厨房做了端上来。萧沐仁第一次吃这种饭菜肉放在同一只瓦罐里蒸的饭,里面还有些别的他认不出来的东西,咸咸甜甜的还挺好吃。   呦呦翻个白眼,“其实你来赔礼道歉是假,蹭吃蹭喝是真吧?”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时间一晃就进入了腊月,进入大腊月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腊八节。天下的腊八都一样,吃腊八粥、腌腊八蒜,只不过以前在栎阳的时候是以及六口人吃,现在到了京城,不止主人们要吃,下人们也要吃,唯一一点的好处就是,不用自己去熬了。   另外还有一个不同,宫里头会给王公贵族以及皇上看重的大臣们赏八宝粥,以示皇家恩宠,今年花易岩奉旨进京了,谭丽娘又摇身一变成了太皇太后的外甥女,自然也是有份的。   宫里赏赐的腊八粥当然不能随意食用,况且也不够分,一家就那么一碗而已,花易岩单手高捧着粥碗高高举起来,带着一家人将粥送进祠堂放在供桌供起来,然后一家人再下跪磕头表示郑重。   过了腊八之后,家里就忙碌起来了,这里所谓的忙和栎阳县是过年的忙又不一样。豆腐年糕豆包都不用自己家做,将军府有固定的采买店铺,等到年末的时候让店家送货来就行了。   呦呦和陶陶主要忙的是管家之事。要过年了,不论主人还是下人,都要有新衣服穿,上次想着回来和娘还有姐姐商量,结果后来就忘了。花家自己没有针线房,外面也没有成衣铺子,最后是布庄掌柜给出的主意。让下人们自己量好尺寸,汇总到管事哪里,他去京城附近的乡下找了人做的,一人做了一套冬衣一套单衣,除此之外,陶陶和呦呦还商量着又一人多赏了两尺布。   “府里还是得赶快置办自己的针线房。”谭丽娘知道了之后说,“以后出门应酬的时候多,衣服也不能太次,不然没面子。”   呦呦点头,是啊,怎么也是太皇太后的亲外甥女呢,虽然没有封地税收,到底有个县主的名头,太寒碜了皇家没面子。   然后要过年了,家里要买花树要布置房子,买什么花什么树,这种花多少钱那种树多少钱,正厅要如何布置、宴息室要如何布置,博古架上放什么花瓶、来客用什么茶具,种种件件件件种种,非常繁琐零碎。   呦呦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以前看小说,感觉那些当家主事的似乎坐着就把家管了,然后还能分出好大一部分精力来宅斗宫斗或者谈情说爱,为什么到自己这里就觉得时间根本不够用?她恨不得一天能有十三个时辰或者自己能像孙悟空那样分出好几个来。   而且,之前因为犯错罚抄的论语倒是很快抄完了,就是呦呦的帕子和荷包,虽然陶陶偶尔会帮着她偷偷做,可是因为两个人水平相差太多,陶陶做太多的话还是容易穿帮的。   不止她,就是陶陶也渐渐露出疲态来,几天下来,姐妹俩都瘦了一圈。   谭丽娘见状,不得不将两人叫到身边来,她先是细细询问了姐妹两人最近的的日程安排,然后就明白了两个人为什么会如此疲惫消瘦的这样快了。   这两个孩子,事无巨细全都一一过问了,就连前厅椅子的坐垫实用并蒂莲还是万字纹都得她俩决定。   “你们不能这么管啊,操心太多,难怪会累。”谭丽娘摸了摸靠在自己身边的呦呦的头。   “那他们都来问啊,这个也来问那个也来问,然后姐姐还要每天早上走一遍看哪里不对,再给一一指出。”呦呦抱着谭丽娘的胳膊跟她撒娇,“别人家也这么管家吗?时间一长岂不是要累死?”   “哎,这些下人,看你们俩小孩子没管过,欺负你们呢,还没想明白吗?”   陶陶到底大了,一下子就明白了,呦呦却是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立刻气愤道:“这些人太过分了!亏得我和姐姐还想着过年的时候多发点赏钱呢!”   “其实现在想想,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刁难,”陶陶回想了一阵,慢慢说到,“最开始的确只有几个人,后来好像另外几个人也加入进来,而且,这些人里不少都是上次没处理的。”   陶陶这么说,呦呦也仔细想了一下,点头,“看来还是对他们太好了!”   谭丽娘没说话,陶陶和呦呦都看向她,“娘,我们要怎么办?”   “别着急,我想想,你们先去休息吧。”然后对立在门边的夏荷吩咐,“传下去,就说姑娘们累了休息了,下午再有什么事让他们来回复我。”   夏荷屈膝应是,出去了。   呦呦和陶陶对视一眼,知道谭丽娘这是要给她们做主了,呦呦说着“谢谢娘”的同时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轻点,娘肚子里有弟弟妹妹呢!”陶陶拉着呦呦,生怕她压着谭丽娘。   呦呦直起身,摸摸谭丽娘的肚子,“弟弟乖,不要闹娘,等你出生我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呦呦话音才落,就感觉手掌下被触动了一下,她吃惊地抬起头,看向谭丽娘,“他,他动了!娘,娘,弟弟动了!他是不是听懂我的话了!”   谭丽娘心想,都快六个月了可不是得会动了,不过还是点点头,表示呦呦说的对。陶陶也好奇,也把手覆在谭丽娘的肚子上。谭丽娘看着两个女儿在自己的肚子上摸来摸去,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露出幸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啊大家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呦呦不知道谭丽娘是怎么替她们出气的, 反正就是第二天姐妹俩再去理事时事情少了很多, 但是却并没有出什么错,陶陶和呦呦私下里嘀咕, 姐妹俩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呦呦现在无比盼望着过年,过完年时间就会走的飞快,到了五月娘就生产, 做完月子就可以接手管家不再用她操心了。   时间其实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如梭飞逝的, 最后的十几天过的飞快,转瞬就到了除夕,一家人吃了年夜饭聚在一起守夜,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了,洪武四年来了。   初一的早上,天才刚蒙蒙亮,花易岩和谭丽娘就换上各自的官服礼服按品大妆地出门了, 他们和京城里的许多官员一样,要进宫去朝贺新年。   谭丽娘怕进宫时想要如厕不方便,连水都没敢喝, 只吃了两个饺子就出门了,还是呦呦怕她挺着大肚子饿, 在荷包里给装上了两块点心和两块糖,不过估计也是没有机会吃的, 以防万一吧。   花易岩和谭丽娘出门了,还没睡饱的呦呦就又躺回了自己的床上,打算睡个回笼觉, 陶陶没有同她一起,她先吃了点粥和点心,又回自己院子换了一声衣服,叫库房搬出一筐银馃子出来,让怀宇和怀瑾给一会儿来拜年的下人们发下去。   “一等管事五个,二等三个,三等两个,普通的就一个就行了,别记错了。要是有喜欢的小厮下人,就自己私下单独打赏,记住了吗?”陶陶一一交代着,这是她和呦呦商量好的,这个家将来还是怀宇和怀瑾的,这种收买人心的事,他们做最好。   怀宇和怀瑾表示都记下来了,让陶陶放心好了。等都交代完了,自己这才回了正院。一边往正院走,一边交代自己的丫鬟元顺去厨房,“告诉他们准备好热水热饭,等娘他们一回来就能吃。”然后小声嘀咕着,“天这么冷,在外头跪一通肯定要呛一肚子冷风,真遭罪。”   “小姐放心吧,太皇太后这么喜欢咱们县主,肯定不舍得县主挺着肚子吹冷风,说不定特赦县主免跪呢。”双喜跟在陶陶身后安慰她,“我听说前朝就有这样的特例,说是八十以上的老太太们还有怀着身孕的夫人们,都不用进宫朝拜的。”   “但愿吧。”陶陶叹口气,接着往前走,才走到正院,后面就又一个婆子跑过来禀告,“禀小姐,外头萧公子来拜年了。”   陶陶一愣,抬头看看天,又转头看向双喜,“现在什么时辰?”   “辰时末吧,可能不到。”双喜也抬头看了看天,“萧公子来这么早啊?不用回家拜年吗?”她听陶陶和呦呦说过萧公子平时是住在福贤王府的,不过春节了,总是要回家的吧?   “谁知道呢?”陶陶也挺纳闷,转头跟还在等着的婆子吩咐,“你让大公子和二公子去招待去,要吃什么喝什么,自己跟厨房要。”   婆子领命而去,陶陶则带着双喜回了正院。呦呦说是睡回笼觉,其实并没有睡很实,只稍稍眯一会儿就起来了,陶陶回来的时候她正在洗漱。   昨晚一家人在一起守夜,谭丽娘带着陶陶和呦呦睡在大炕上,怀宇和怀瑾则睡在对面的床上,花易岩比较惨,睡在了地上的一张软榻上。软榻是大户人家给丫鬟值夜睡的,不过谭丽娘和花易岩都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人在一旁,因此软榻其实闲置了很久。   呦呦已经起来,正在洗漱,但是炕上的被褥还没收起来,小丫头谷子正要脱鞋上炕,看见陶陶进来就先行礼,陶陶让她赶紧收拾,“一会儿夫人要回来了。”话是对着谷子说的,却是说给呦呦听的。   呦呦吐了吐舌头,加快了洗漱的速度,又换好了衣服,才跟着陶陶出了内室去到正院外厅,三元刚好带着厨房的人送早饭过来,陶陶刚走了挺远,这会儿又饿了,于是姐妹两人对坐着一起吃饭。   外院里,怀宇和怀瑾也在陪着萧沐仁吃东西,但是气氛却不像姐弟俩那样温馨,而是有些沉闷。主要是萧沐仁比较沉闷,不像他平时那样开朗大方。怀瑾不明白他是怎么了,不过他没有多问,而是和哥哥一样沉默着,陪萧公子吃东西。   萧沐仁确实不是很开心。昨天是除夕夜,他拒绝了他的姑父福贤王要带他一起进宫的提议,一个人待在福贤王府里放放鞭炮吃吃喝喝也就过完了前半夜,等到子时后,福贤王和王妃回来,他拜了年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去睡觉。   第二天福贤王和王妃早早进宫去朝贺,他故意没有起身送他们,等到人走了,随意吃了一口东西就出门了。萧沐仁去了距离王府两条街之外的安国公府,不对,现在应该叫安宁侯府,祖父没了,爵位也降了一等,爵位称号也变了。   萧沐仁回去当然不是去看安宁侯的,他是回去祭拜祖父的。他老人家辛辛苦苦把他带大,他不能日日请安,初一时总是要来祭拜一番才是。   萧沐仁是故意挑这个时候去的,侯府里有品阶的人基本都进宫去了,他也不用去看那些人的脸色。   萧沐仁到了侯府,熟门熟路地直奔祠堂而去,到了祠堂,管家们早就准备好祭拜物品,牌位图像也擦的十分干净,不过祠堂里并没有一个人,连洒扫小厮都不在。   他猜想大概是自己的那些堂兄弟们又要耍什么花招,不过他才不管那些,大步地走进祠堂,燃了三炷香对着墙上的画像和案桌上一长溜的牌位行礼,然后将线香插进香炉,在蒲团上跪下三叩九拜,走出祠堂。算是祭拜完了。   就想萧沐仁认为的那样,果然他才走出祠堂,身后就传来一阵响动,他回头看去,原本立在祠堂右侧的一扇屏风倒了,那扇屏风似乎是御赐之物,琉璃的,此刻已经碎成了好几片。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吗?栽赃陷害?太低级了吧?萧沐仁挑挑眉没有理会,转回头想要离开,而刚刚还空旷的院子,现在聚满了人,有管事有小厮还有几个他的叔叔。所有人都在看他。   一位不知道排行第几的叔叔站出来,对着他就是一通指责,然后就是几个大一点的堂兄,到后来那些管事也开始用异样的目光看他,那些小厮也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萧沐仁扫视了一眼这些人,冷笑了两声,“不管你们信不信,总之不是我砸的。”说完就迈开步子要离开。   那位最开始跳出了指责他的叔叔指着他愤怒道:“你!你,你实在是太不敬了!那是御赐之物,毁了御赐之物是要砍头的!”   “那你们就去告诉皇上好了,看他是信我还是信你们。”萧沐仁满不在乎地说,迈开步子出了安宁侯府。   一出侯府的大门,萧沐仁的脸就沉了下来。太不像话了这些人,为了栽赃陷害自己,居然连毁坏御赐品的事都干的出来,祖宗的基业早晚要败坏到这些人的手里!   萧沐仁骑着马一边往前走一边郁闷生气,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到了花将军的府门前。抬头看向将军府的牌匾,他突然就生出了一些艳羡。   萧沐仁曾经听福贤王说过,花夫人嫁给花将军之前,已经成亲过一次,现在的四个孩子也都是前头丈夫的,不过根据他的观察,花将军对他们很好,怀宇他们也很尊敬亲近花将军,和一家人没有两样。   思想间,将军府的门子已经看到他并且迎了出来,“萧公子过年好!将军和县主还没回来,两位公子和两位小姐在家!您进来等等?”把他当成来拜年的了。   也好,进去看看,反正现在回王府也没意思,早上出门的时候顺手把给花呦呦的书揣上了,一会儿交给她。萧沐仁这么想着,就从马上跳了下来,把缰绳交给门子,还给了一个银馃子当做拜年红包,然后就自己熟门熟路地往花家前厅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花家的下人,大年初一一大早就看到他似乎一点都不奇怪,还同他拜年,萧沐仁也大方,每个人都赏了一个银馃子,等一路走到前厅的时候,他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萧沐仁见到怀宇怀瑾,互相拜了年恭贺了新年如意,一个婆子过来传陶陶的吩咐让怀宇他们想吃什么就自己同厨房吩咐。于是怀宇就客气客气地问萧沐仁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真的只是客气一下,谁能想到萧沐仁大年初一早上空着肚子来拜年呢?   于是,前厅的气氛就有些微妙。   萧沐仁在将军府吃完了一个早饭,花易岩和谭丽娘还没有回来,萧沐仁不想走,就和怀宇聊天。说起来,怀宇和萧沐仁一个文一个武居然能说到一起,而且共同话题还挺多的,对有些事两人的观点也很是相似。   怀宇和萧沐仁聊天的时候,怀瑾就在一旁听着看着,偶尔露出沉思的表情。   几个人说着说着,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引向了呦呦,萧沐仁突然记起来自己怀里的那本书,就对怀宇说带了书给呦呦,一边说还一边笑。   萧沐仁欠了呦呦一本书的事情怀宇是知道的,因此也没有多想,就叫人去内院请呦呦,正好来给萧公子拜个年。不过他总觉得萧沐仁刚才的笑不怀好意的样子。   呦呦其实都快忘了这一茬了,毕竟二十多天了,她以为那个木头人已经忘了呢。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呦呦就挺意外的,拿到书之后,先是看了一眼萧沐仁,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萧沐仁连连摆手,“说到就要做到嘛!”然后就催促呦呦快看一看这本书,“我之前看了一遍,完全看不懂,你家那么多书,你肯定能看得懂。”   呦呦觉得木头人今天有点反常,就仔细看了他一眼,不过没看出什么来,然后就低头翻开了手里的书,等看到书里的内容,她就愣住了。   怀宇也想知道萧公子带了一本什么样的书,就凑过去看一眼。这一看就明白了,刚才觉得萧公子不怀好意不是错觉,而是真的不怀好意。萧沐仁给呦呦的那本书,是一本根本就看不懂的书,上面画了很多歪歪扭扭的符号。   谭家曾经有一捆竹简,上面刻了一些古老的文字,虽然艰涩难懂,但是有些诸如水、火、人、木这样的文字还是能认出来的。而这本书上的文字,简直就像是著书人闭着眼睛写出来的,全不认识。   呦呦发愣的原因又和怀宇不一样,她发愣其实更多是吃惊。因为萧沐仁给她的那本书,是一本英文书!花式字体和熟悉的单词以及略微古老的语法,这些都让人眼前一亮,先是喜,然后是惊。这种地方什么时候有这种书了?难道说有事她那位神奇的外祖母的手笔?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本书?太皇太后那里吗?”呦呦晃着书问萧沐仁。   “不是,是从孟大哥那里看到的,他说来自遥远的西域。”萧沐仁给她解释,然后又略带得意地问,“全大鸿朝就这一本呢,你看吗,不看的话我还回去?”   呦呦翻了个白眼,也看出了这是萧沐仁在故意刁难自己,找了一本谁都读不懂的英文书来糊弄自己。然而,她花呦呦是什么人啊,从二十一世纪种花家穿越而来的,具有全日制大学本科学历的,英语专业毕业生!   就这么一本类似于书虫简写本之类的小话本,怎么可能难倒她?不过当然不能直接说自己读得懂,不然别人问起来,她要怎么解释?而且,呦呦又看了萧沐仁一眼,他脸上的是十分明显的洋洋得意,和不太看得出来的紧张。   得意能理解,终于刁难了自己一回,他当然得意,不过紧张什么?呦呦拿着书想了一下,想到他刚刚说“看不懂就还回去”,有些明白了,这家伙,该不会是就跟人家借了一天吧?   想到这儿,呦呦忍不住在心底笑了几声,你打了如意算盘,我偏不让你如意。   呦呦右手拿着书在自己的左手心拍了拍,沉吟了一下道:“嗯,我研究研究吧,有得地方好像明白,有得地方好像不明白,一个月之后还给你怎么样?”   “一个月?!”萧沐仁叫起来,他就跟人家借了五天,这么久,他要怎么跟孟大哥说啊?而且,“你真能看懂?不是蒙我?”   呦呦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到处蒙人?”然后看他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想想一个月确实有点多,“那就半个月,半个月就还你怎么样?”   “十天!不能再多了!”萧沐仁心想,得想一个借口跟孟大哥说一声。   陶陶见两个人讨价还价地终于商定了,赶紧让人送点心茶水上来,将这一茬岔过去。   等大家重新落座,呦呦坐在下首椅子上问开始喝茶的萧沐仁,“对了,你刚刚这书是从孟大哥那里借的?哪个孟大哥?居然有皇宫里都没有的东西?”   “孟大哥家里是皇商!家里有一条通西域的商路,还是孟大哥自己开辟的呢!”萧沐仁说,这个孟大哥三年前被家主放出去历练,今年年初才回,“家里人都以为他回不来了呢。后来才知道,他本来是去北境的,结果从北境回来的时候在北阳府被人偷了盘缠,带回来的奶酪也没人认识,幸好后来有一家子识货,把东西都买了,然后他就有哪些银子吃了顿饱饭,买了些最便宜的丝绸和瓷器,想再跑一趟,结果迷路了,跑到西域去了,哈哈哈哈哈!”   萧沐仁放声大笑的时候,呦呦兄弟姐妹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他们好像应该认识?   “你说的那个孟大哥,是不是那天在兵器行里的一个?”呦呦打断萧沐仁的笑,问他,“穿黛色袍子,浓眉大眼的那个?”   萧沐仁脱口而出,“是啊,怎么了?”   “没,没怎么。”呦呦摆着手,然后和陶陶对视一眼。   花易岩和谭丽娘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了,萧沐仁知道大年初一人家都忙,最起码也要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因此很是识趣,给花易岩和谭丽娘拜了年,得了两个大红包后就走了。   等走出大门,他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这才是家啊,不止有房子。回过头来,接过门子递来的缰绳上马,慢慢往王府走,心里发愁,要想一个什么样的借口给孟大哥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JJ抽了,我点了十分钟才进入更新页面。也是没谁了。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呦呦得了一本英文原文书, 不说如获珍宝, 也是欣喜万分。得了书之后,她就窝在自己的书房里认真阅读。   书不厚, 和现代的“书虫”系列差不多,薄薄的一个小册子,字是很漂亮很美的花式字体, 大部分单词呦呦都能认出来, 就是语法略有生涩,似乎和她以前学过的中世纪英语语法差不多。   虽然单词有一些不太认识,但是并不影响呦呦阅读。呦呦到底是有着很多年功底的专业生,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后,简体字都快不会写了,居然还能读懂英文。书里讲的是一个童话故事,类似于《爱丽丝游记》之类的那种, 很是浅显易懂。   呦呦合上书,看一眼窗外休息一下眼睛,心底叹气, 人家别人都是不懂装懂,自己是懂装不懂, 好累呀。   呦呦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时候,她两个丫鬟中的叫四喜的那个就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做针线活, 看到呦呦休息了,就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在呦呦面前,“小姐这是看的什么书呢?怎么和平时的文字不太一样?弯弯勾勾的。”   “咦?四喜你认字?”呦呦很是惊奇, “以前没听你说过啊。”   四喜却慌慌张张地跪了下去,“二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您别赶我走!”说完还往地上磕头。   呦呦一头黑线,让她起来不要磕了,“我又没说要责怪你,起来起来,记住以后和我在一起不要随便跪啊跪啊的,读书习字是好事,又不是坏事,跪什么跪?”然后就让她回答问题,“你是进府以后学的字还是以前学的?”   四喜从地上站起来回答问题,“以前不认字的,进了府里之后,跟着姐姐们学了几个字,也不是很多。”她口中的姐姐们是谭丽娘身边的春夏秋冬几个大丫头,她们都是认字的,是陶陶和呦呦特意放到谭丽娘身边,以便以后帮她的。   呦呦点头,又问她,“你怎么会想到学认字的?府里头想要学认字的丫头多吗?”   “不多,一般都忙着做活,就是做完活也想多歇一会儿。”四喜回答的很认真,“我想学字是因为上次大小姐要找一本书,元顺和双喜都不识字没找到,后来是大小姐自己亲自回来找的,其实就在书架上,只是大家都不认字,就没找到。我就想着,我也学学认字,以后二小姐要是找东西我也能帮的上忙。”   呦呦点头,觉得四喜倒是挺有上进心的,然后又问她认识几个字都是什么字。   “不多,有天、地、鸿、花、谭、大、小、牛、羊、猪,鸡、男、女,”四喜掰着手指数,然后脸红起来,“奴婢愚笨,一天就学一个字。”   呦呦点头,“很不错了。”表示可以理解,毕竟她还要轮值,还要管自己屋子里的一摊事。   呦呦突然觉得,下人学字认字也是个不错的想法,从近处看可以帮着自己整理书房更好的做事,从远处看,这些大丫头以后都是要跟着姐姐和自己一起嫁人的,让她们学写字也会成为自己以后的助力。要知道,进了京成为了太皇太后的侄外孙女、栎阳县主和二品虎贲将军的女儿,可是和在栎阳县不一样了,虽然未必会嫁到王宫贵族家里成为宗妇,但是婆家的家世肯定不会太差,到了那种大家族里,自己的心腹不能少。而且,这种心腹能力越强越好。   这么想着,呦呦就看向站在桌案前的四喜,“你愿不愿意跟我学字?”   四喜没想到二小姐不但没责罚她阻止她,还要教她,当下乐的都不会说话了,用力地点着头,好半天才想起来跪谢。这次呦呦没有拦着她,就当拜师礼了。   打那以后,呦呦带着三元和四喜认字,把她们俩教会了,再让她们去教几个小丫头。陶陶听说了呦呦的做法,一开始还不太以为意,后来等呦呦把原因都说了,也让自己的丫鬟元顺和双喜学起来,一时间,花家的丫头们之间掀起了一股学习热潮。   不过学习到底是一件辛苦事,很多人没有耐心,学了几天就放弃了。最后只有四喜、元顺、还有两个小丫头谷子和小米完完全全坚持下来了,也成为了陶陶和呦呦以后的心腹人。   呦呦用了小半天的时间看完了那本书,晚上一家人凑到一起吃饭,花易岩跟谭丽娘还有几个孩子说起在宫里的事,“皇上今天透了口风,让我开春就解任御林军统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恐怕明天就该有拜年的人来了。”   谭丽娘也点头,“今天朝贺的时候,太皇太后特意把我叫过去说话,不少人都看到了呢。”   呦呦明白,这是太皇太后在给谭丽娘撑腰,一方面告诉别人:这是我外甥女,我罩着的,你们都放尊敬点;另一方面,皇上重视花易岩,后宫就要同时重视花易岩的家眷,这是常理。   “从此以后,咱们家就是大鸿朝的新贵了。”呦呦感叹一句,隐隐有一些说不清的失落。   谭丽娘被呦呦给逗笑了,“什么新贵,哪里就那么多说道了!”   花易岩却是神色认真,“呦呦说的没错,以后,真的是新贵了。”   怀宇也立刻明白过来,“皇上重视,娘又是太皇太后的亲外甥女,虽然只是县主,可是到底是有品阶的。可是在外人看来……”   “我们还只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怀瑾在一旁接话,“未必是真心尊敬我们。”   呦呦转头看向怀瑾,“你从哪儿听来的话?是不是有人当面说你了?”   “不用当面,想也能想得到了。”怀宇不在意地说,“下人背后嘀咕主子,这不是正常吗?”说着他转向陶陶,“不过,大姐,小妹,你们明天还是要约束下人,人来人往的多了,内言莫出外言莫进,口舌最易惹是非了。”   花易岩点头,别看怀宇过完年才十五岁,他看得很明白很通透,比自己还明白些,花易岩想起来曾经在军营里听到的话,是一个上了岁数的伙头兵说的,原话不记得了,大意就是:有的人不止一样精通还样样多能。怀宇大概就是这种人吧。   同样在沉思的还有呦呦,怎么同样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怀宇就已经和个大人似的了,而那个萧沐仁还像个孩子,净和自己作对?听说他也是经历过家庭变故的人,怎么一点成长都没有?还是被福贤王妃保护的太过了吧?   其实呦呦完全想错了,萧沐仁不是没长大,他也很聪慧很通透,甚至比怀宇更加成熟,只是他从来没有把心底的那些勾心斗角用在花家一家人身上罢了。   “呦呦你在干嘛?这么摇头晃脑的?”谭丽娘疑惑地问她。   “啊?”呦呦回过神来,“没,没什么。”她刚刚只是在想,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想起萧沐仁来了,用力摇头只是为了把萧沐仁的影子从心底赶出去。   吃完了晚饭,兄弟姐妹四人离开正院,回到各自的院子,呦呦本来想今天抽个时间把那本外文游记抄完,不过写了几个单词后发现,毛笔太软了不适合写英文,于是就放下了,打算第二天找块碳磨成笔再说。   不过,就像一家人预测的那样,从第二天开始,家里就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来拜年了。女眷们多数是王公贵族家的,冲着太皇太后的外甥女栎阳县主谭丽娘来的。   男人们则多数是官员,还是武官,文官都没有几个。还有一些是花易岩以前在战场上的旧部,人高马大嗓门也大,但是并不多,前前后后才来了十几个。花易岩跟这些人太久不见,聚在一起喝了好几天的酒。   一开始谭丽娘还嫌弃他喝了酒一身的酒气熏得慌,后来又一天听到他说了句梦话,就再什么也不说了。花易岩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谭丽娘当时就流了眼泪下来,一将功成万骨枯,短短七个字,都是磨人的钝刀子。   谭丽娘下了地,走到外间轻声吩咐春柳去把准备好的醒酒汤端上来,自己亲自给花易岩喂下去,然后在他身边慢慢躺下,抱住他的手臂,依偎在她的肩头,闭上眼睡下。   家里不断的有人来拜年,呦呦和陶陶也不能躲清闲,每来一个人她们俩都要被叫出来“展览”一番,然后再听一番“伶俐可爱”“冰雪聪明”“稳重大方”“贤淑从容”这样的夸奖。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就从第一次见面的她们身上看出了这么多的优良品质。   所谓“睁眼说瞎话”也不过如此了吧?不过有红包就行了,管她说的是不是瞎话呢。   整个过年期间,呦呦和陶陶收了不少的压岁钱和红包。银票当然是没有的,多数都是金银玉的首饰,当然了,有来有往,自己家得了红包也要给对方带来的孩子压岁钱,所以,其实算是收支平衡的。   来拜年的女眷很多都带着孩子来的,呦呦看着面前坐着的两个小女孩,心想这大概也是一种外交方式?不是有“夫人外交”的说法嘛,她们现在是“孩童外交”?   “呦呦姐姐,你的名字是来自‘呦呦鹿鸣’吗?”问话的是一个叫苹苹的女孩子,圆圆的脸蛋红润润,确实像极了苹果,别看她只比呦呦小了半年,个子却高了半个头。   呦呦点头,“是的,妹妹的名字是‘食野之苹’的苹吗?”   “并不是,”苹苹不好意思地笑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出现在腮边,“听说是我娘怀我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苹果,所以就叫苹苹了,是不是挺俗气的?”   “苹苹也很好听呀,一听就很可爱,反正我很喜欢呢!”呦呦赶忙说,“再说,苹果甜甜脆脆的,多好吃,和你一样,也甜甜脆脆的。”   “真的呀?!”苹苹小姑娘大概很少被人这么直白地夸奖,羞涩之余还挺惊喜,“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太俗气,还说我‘人如其名’圆敦敦的。”语气又带了落寞。   苹苹长得确实有点胖乎乎的,不过算不上“圆敦敦”的,何况她个子很高,呦呦就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来了。苹苹告诉她,她们家都很高。   “我堂姐,那才是真的高,有近七尺呢!是我们家里最高的,比我堂哥还高。”苹苹眼里都是羡慕,“不过堂姐说了,要高一点才好,这样在军营里才能镇住别人。”   这个年代一尺是差不多二十四厘米,七尺就是一米六八将近一米七,确实很高了。   “你姐姐是当兵的?”呦呦好奇地问,没听说大鸿朝有女兵呀。   “我没跟你说吗?”苹苹的腰背突然挺直了很多,脸上也露出了自豪的表情,“我姐姐叫苏晨,大鸿朝第一位女将军!”   呦呦瞪大了眼睛,“你姐姐,就是那个大破黑水军的苏晨?!”   苹苹点头,十分骄傲自豪,好像她才是苏晨一样。   苏晨的故事,简直就是一部古代女性励志史,还是不断更新的那种,搞得呦呦都快以为她也是穿越而来的了。   听说这位苏晨女将军今年芳龄十八,十四岁女扮男装入军营,一路从小兵丁开始做起,一步步升到骁骑尉、游击,十六岁那年奉命调往大鸿朝最北边的黑水河,收复被外族侵占的黑水河辖地,奋战了三天三夜,自此一战成名天下知。直到班师回朝、皇上想要把皇后的妹妹自己的小姨子赐婚与她,这才知道本身是个女子。   按理说欺君之罪按律当斩,但是皇上不止没砍头,还封了一个副将的职位给她,太皇太后也奖赏她,说她是天下女子的楷模,是女英雄。   呦呦想起外头说书的说的那些苏晨女将的事迹,就蠢蠢欲动,她拉住苹苹的手,让她改天一定要将苏将军介绍给自己认识,“我特别特别特别仰慕苏将军,她是大英雄!”呦呦一连用了三个“特别”,可见她的诚心。   “不用改天!”哪料苏苹小手一挥,特别豪气,“今天就行,我姐跟着我哥来给花将军拜年来了,就在前院!”   于是,呦呦带着苹苹偷偷溜出内院,绕过家里的小道,直奔前院而来。   而前院正厅中,怀宇正陪着花易岩接待今日来的访客。从初二有人来拜年开始,花易岩就让怀宇陪着他一同接待客人,一来是因为这是怀宇作为家中长子不可推卸的责任,二来花易岩认为他可以就此机会结识一些自己想认识的人,不论长幼。   怀宇自己也觉得很不错,他最近迷上了观察人,从言谈举止眼神表情观察一个人,进而琢磨思考对方的心理性格。   不过今天的怀宇有些反常,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观察人,也不对,不是没有观察人,而是没有观察所有人,他的注意力,全被一个人所吸引了,那个人就是女将军苏晨。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前厅里, 主客四人分两侧落座, 苏严和苏晨兄妹两个是特意来拜访花易岩的。花易岩叫了怀宇陪自己招待客人。   怀宇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女将军苏晨。他从未见过如此爽朗大方的女子, 在同花易岩讲话时态度不卑不亢,所有的话题都有她自己独特的见解,就连花易岩都连连点头。   她的声音凛冽又带一点沙哑, 但是意外地好听。她的气场太足, 气势太强,往往让人忽略了她还是个女子,一个虽然不是花容月貌, 却十分英气的女子。   苏晨作为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本能,对盯着自己看的视线更加敏感。因此她只要稍稍抬眼,就能看到怀宇在一直观察自己。不过她并没有不高兴, 甚至还在说话的空隙对怀宇微微一笑。   怀宇的目光接触到她的笑意,微微一愣,然后也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 之后他就移开了目光,结果余光就瞥到了扒在边偷偷往里瞅的呦呦, 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小女孩,两个人都好奇地往里看。   呦呦对上怀宇的眼睛, 先是讨好的笑笑,主要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包,她原本想着先看一眼, 看看是不是好说话的人,然后找个丫鬟进去请出来。结果才探头就被环宇看到了,不过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也别找丫鬟了,呦呦直接对怀宇手示意他出来。   此时苏晨也注意到了怀宇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也是瞪起眼来,苏苹怎么在别人家乱跑?!她旁边那个小姑娘,不会被她带坏了吧?   苏苹一眼就对上了她姐姐苏晨的目光,立刻被吓到,一下子就躲到了呦呦身后去,“呦呦姐姐,我们,我们走吧,被我姐姐看到了,我回家要挨训的。”   “别啊,我还没见到你姐姐呢。我可仰慕她了,总得让她知道我呀。”呦呦说着就叫住   两人说话间,怀宇就已经从里头站起身出来了,走到门口假装严肃地看向呦呦,“干什么呢你?鬼鬼祟祟?”   呦呦拉住怀宇的袖子,晃了晃,“哥哥哥哥!听说大鸿朝第一女将军在这里?介绍我认识认识呀!那是女中豪杰呢!”   怀宇身后跟出来查看的苏晨才迈出门槛,就听到呦呦的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不是没听过赞美的话,不过每次听都觉得对方是虚情假意不真心,可是从这个小姑娘的口中说出来,为什么就这么中听呢?   苏晨从怀宇身后绕出来,对着面前的两个小姑娘说:“谁要见我啊?”   呦呦看到面前这个一身男装个子高挑英气十足的女子,怔怔地张大了嘴:哎哟天哪,这个姐姐,好高啊,比哥哥还高呢。   呦呦回过神来眨眨眼,问到,“这位姐姐,是苏晨将军吗?”   苏晨点头,“我是苏晨,不过并不是将军,只是一个副将。”   “副的早晚要转正的!”呦呦脱口而出,“你好高啊,比哥哥都高呢!”   苏晨偷偷看了一眼怀宇,他果然一脸尴尬,忍不住翘起嘴角,不过还是客气了一句,“我们家人长得都高。”   呦呦点头,“嗯嗯,遗传因素。”   苏晨见呦呦这个样子,忍不住哈哈哈笑起来,没想到这花将军的女儿如此有趣,跟她哥哥一点都不像啊。   哇,苏晨姐姐刚刚一笑好霸气!简直就是女神!气场攻的不得了。呦呦星星眼看她,就差流口水了,“苏晨姐姐,你要是个男的,我就嫁给你!”   “呦呦!”怀宇连忙喝止她,语带训斥,“胡说些什么!”然后转头向苏晨拱手道歉,“小妹无礼,在下这里向苏将军赔礼了 。”   “不会,我觉得你妹妹很可爱。”苏晨说的是真的,娇娇俏俏的小姑娘,柔柔软软的,不想自己家的孩子们,从小习武脾气脾气秉性都是硬的。   不过,“你们出来有没有跟大人说过?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苏苹赶紧带你妹妹回内院去!”   呦呦一头黑线,苏苹在一旁抿着嘴偷偷乐,怀宇也转过头去憋笑,抖的肩膀都快像打摆子了。不过他到底是亲哥哥,笑了一阵就转回头来,“行了行了,快回去吧,一会儿娘找不到人了。”   呦呦吐吐舌头,做个鬼脸,转身要走,又被怀宇叫住,“娘要是问起,就说是我让你送《几何要略》来了。”   呦呦甜甜一笑,微微屈膝,“知道了,谢谢哥哥!”这才带着苏苹回去内院。   等两个人离开,怀宇转回身,再对着苏晨拱手作揖,“小妹刚刚多有得罪,小生这里代她赔礼了。”   苏晨连忙摆手,让他不要这么客气,“令妹很可爱,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然后笑起来,“你还挺心疼她的。”说的是怕呦呦回去被花夫人责怪替她找的借口。   “过年之前妹妹因为做了错事被罚做了好多针线,要是被娘知道她又跑出来偷听偷看,肯定要挨训的。”怀宇露出无奈的表情,语气却是宠溺的。   苏晨不便打听呦呦之前做错了什么事,不过看他们兄妹俩的样子,总觉得这所谓的“禁足”就是一道空令,“你们兄弟姐妹的感情很不错。”   怀宇点头,同她说起来呦呦小时候的趣事,两个人竟然就这么站在这里聊起天来了。   如此过了三四天,一直到正月初五,来拜年的人慢慢少了,呦呦才有功夫坐下来细心抄写那本英文书。抄写之前,呦呦还做了几只炭笔,写字效果都不是很理想,最后灵机一动,想起来西方人曾经用过的鹅毛笔,竟然自己跑到厨房去更厨房的人要了好多的鸡毛鸭毛鹅毛,搞得厨房的人都用异样的光看她。   呦呦在家抄写外文书,萧沐仁却在王府里发愁,要如何对孟大哥说无法及时还书回去呢?做人不可失信啊,第一次跟人家借东西就这样,以后怎么好意思再开口?   “公子,您坐在这儿发呆很久了,有什么为难事吗?”说话的是王妃派来服侍他的小太监,叫小荣子,小荣子将一杯茶放到萧沐仁面前,“公子要是觉得没意思的话,不如去外头转转?听说西街新开了一家赌坊。”   萧沐仁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小荣子,“你怎么知道新开了赌坊?小荣子,你是不是去赌钱了?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敢出去赌钱,小心爷再阉你一回!”   小荣子赶忙承诺道:“工资放心,小的可不敢,小的外头还有个妹子等着攒嫁妆呢,哪敢去赌钱。”   萧沐仁点点头,“那就好。”然后从荷包里抽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来,“给你妹妹做嫁妆吧。”   小荣子赶快跪下双手接过来又不断磕头谢恩,萧沐仁让他起来,他也没有立刻出去,“公子在发愁什么?说出来小的替您解忧?”   “你能替我解什么忧?”萧沐仁随口答到,接着想到小荣子是个机灵鬼,这种事情说不定会又主意,就把已经要退下去的他给叫了回来,“小荣子,你有没有跟别人借过东西?要是到了期限,你还不上怎么办?”   “小的没怎么跟别人借过东西,一半都是别人跟我借。”小荣子一副得意的样子,这在下人中可不多见,“不过还不上的时候可就多啦,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都什么借口?”萧沐仁好奇。   “什么手头紧啦,什么月银还没发呀,什么又被别人借走了,反正好多,”小荣子好奇地问萧沐仁,“公子,你跟别人借什么啦?”   “一本书,明天就要还了,不过暂时换不上,哎,小荣子,你鬼点子多,快给我想个好法。”   “为什么还不上啊?您很喜欢那本书吗?”小荣子好奇,“要是很喜欢就买下来,买不了的话,找人抄一份?”   “哎!这个主意好!”萧沐仁哈哈笑着拍了拍小荣子的肩膀,“给我备马,我要出去!”   “好嘞!小的这就去!”小荣子乐颠颠地下去了。   萧沐仁骑马出门,去了皇商孟家,那位孟大哥孟许刚好在家,一听说萧沐仁来了,以为他还书来了,赶忙叫人进来,话才吩咐下去,书房里就进来一个人。   “哥!”来的是孟许的妹妹孟玫。   孟许见她不请自来,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他实在不喜这个妹妹,娇生惯养大小姐脾气,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一点不顺心就不高兴,对下人打骂发货泄愤。   “哥,听说萧公子来了是不是?”孟玫凑到孟许身边,眼睛亮亮的。   “是又怎么样?你别告诉我你痴心妄想于萧公子。”孟许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她今年十四了,家里正在准备给说亲,不过说了好几个人家都不满意,看着样子,是看中了萧公子。   被自己的哥哥猜中心思,孟玫竟然难得地露出了羞涩的表情。不过羞涩并没有持续很久,孟玫抓着孟许的袖子跟他撒娇,“就让我见见萧公子吧,就让我见见吧。”   孟许可不是怀宇,孟玫也不是呦呦,所以他对她的态度很是不耐烦,“见什么见?赶紧给我回内院!让我再发现你又出来偷窥,下个月月银减半!”   一听到月银减半,孟玫就不敢造次了,不过还是很不忿地跺跺脚,扔下一句没什么力度的威胁话,“坏哥哥臭哥哥,我要告诉娘给你娶一个母老虎回来!”   孟许才不怕她的话,他从西域回来的时候他爹就答应他了,他的亲事由他自己做主。   孟玫才从后门跑出去,小厮就引着萧沐仁进来了。萧沐仁同孟许说了几句拜年的话,就将话题引到正题上,“孟兄,此次前来是特意来告罪的。”   孟许一听很是诧异,不明白萧沐仁的话从何而来。   接着就听见萧沐仁说:“上次从孟大哥这里借去的书,姑姑觉得很是有意思,决定抄下来仔细研读,恐怕无法按时归还,还请孟兄宽容些时日。”萧沐仁小小地耍了心眼,想着姑姑是王妃,王妃既是皇亲又是女眷,孟大哥肯定会同意的。   “哦,那个呀,没事没事,本来也不着急,我说五天是因为我另有他用,但也不是必须的,换一样就行了。”孟许摆手,然后好奇,“怎么,王妃认得那些奇奇怪怪的文字?”   “呃,不是很认识,所以才要研读研读嘛!”萧沐仁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孟兄最近在忙什么?新开年有什么计划?”   “过了正月,去西域的商队要启程了,萧兄弟要不要参一股?”孟许也不客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如果萧沐仁肯参股,那就等于有王府做靠山了。   萧沐仁不明白为什么孟许为什么找上自己,但他还是想听听对方的计划,他对未知的事情总是抱有极大的兴趣,因此就让孟许说出来听听。   所谓的计划无外乎就是带大鸿朝的东西去西域贩卖交易,再从西域带回他们那里的东西来交易贩卖,互通有无罢了。   萧沐仁听了很有兴趣,不过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说要回去商量商量,“你也知道,我现在手里没什么钱,分家的那点子东西都是姑姑给我管着。”   作为京城人,孟许当然听说过萧沐仁家里的那点事,虽然很想说“你可以入干股”,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了,转而问起另外一个问题。   “萧兄弟和花将军一家熟悉?”   “算是熟悉的,”萧沐仁不知道孟许什么意思,就有所保留的说:“跟着王爷见过几次。”   孟许点头,“那能不能请萧兄弟帮个忙?”说着就把三年前自己如何被花将军家救助的事情说出来,“我前些天在兵器行看到你认识花将军,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我怕他们不记得我,我要是冒昧上门,感觉又些冒失,能不能请你将我带我去给花将军拜年?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总是要去拜个年才好。”   萧沐仁盯着孟许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他说的事情的可信度,然后才说可以,“等我……”萧沐仁想说:等我哪天跟花将军商量一下。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孟许就站了起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初五拜年日,正好正好。”   萧沐仁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心想:你不能因为我亏欠了你的人情就得寸进尺啊。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反正带着去,将军在不在家还两说着,在家的话会不会见还是另外一回事。   也不知道是萧沐仁心想成真还是他们去的不是时候,花易岩果然不在家,说是现任御林军统领在家里办宴,请他去吃酒了。接待二人的是怀宇。   怀宇不认识孟许,他只是听说过三年前的事情而已,不过上门是客,他也没有怠慢人家。几个人坐了一会儿,孟许才告辞离去,萧沐仁也跟着离开了,临走时还同怀宇做口型:我明天再来。   送走了萧沐仁和孟许,怀宇慢慢往回走着,一边走一边想事情,他觉得很是奇怪,那位孟公子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打听家里的情况,但仔细想好想又没有什么问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大哥!”   怀宇正想着,呦呦从花园里走了过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木头人走了啊?”说着还往后看一眼,似乎想知道萧沐仁有没有跟来。   “别看了,刚走,说明天还来。你怎么来了?手这么凉,也不多加件衣服,”怀宇把自己的披风接下来搭在呦呦肩上,拉着她的手往回走,“本来就怕冷,也不多穿一点。生病了怎么办?”   呦呦“嗯嗯”地敷衍着他,到最后被念地烦了,抽回自己的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哥哥,你这么好,谁嫁给你真是幸福!”   怀宇立在原地,看着呦呦往会走,心想:成亲吗?如果是那个人,好像也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来着,应该还会有吧,大家将就一下,不影响阅读就好了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萧沐仁第二天果然又去了花将军府上, 呦呦早就在等着他了, 一听说他来了,就拿着那本英文书去了前院, 到前头的时候,怀宇都还没到,只有萧沐仁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喝茶。   呦呦走进去, 把书往桌上一放, “哪,还给你!怎么样我说七天还,还没到七天呢, 不用担心被人说言而无信了吧?”   萧沐仁拿起书翻了翻,保存的很好,和自己拿来的时候没有区别,连翻看的印记似乎都没有, 不禁 质疑呦呦,“你看了没有啊?不会是故意捉弄我吧?”   “嘁,我捉弄你干嘛, 有好处吗?”呦呦转身在桌子另外一侧坐下来,“我们家一向爱惜书本, 我每次翻书都要洗手呢。”   呦呦倒没有夸张,一开始她的确是这样做的, 因为用的笔是炭笔,就是找一块布条把一段削尖的木炭裹上,不过因为布条滑木炭不够圆等等原因, 总是弄脏手,所以每次翻页前都要重新洗手。后来她研究出了鸡毛笔,情况就好多了。   萧沐仁点头,他也听说过这些文人的习惯,什么看书前要洗手焚香之类的。   “你真的看得懂这本书?”萧沐仁很好奇,他可是曾经去问过太学老师的,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文字。只有一个胡子头发都花白了的老头说着应该来自一个叫什么“大不了点”的国家的文字,不过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听说他们的文字是由二十六个字母组成的,类似于大鸿朝的点横撇捺。再往下问,他也不知道了,就这么多还是听他年轻时的一个洋人说的。   面对萧沐仁的疑问,呦呦想了想只是含糊地说要研究研究,感觉文字挺有意思的。看到萧沐仁还想往下问,呦呦赶紧扯开话题,“我还是对太皇太后的那本《浮生梦》比较感兴趣,你真的不能帮我弄到吗?”   萧沐仁扶额,“那是太皇太后的妹妹也就是你外祖母写的书,全天下就那么一套,你都借不来,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他也不是没试过,不过没有跟太皇太后提,而是跟福贤王说的,没说是呦呦借,就说是自己听说了,想看看,结果当然没借来。   呦呦略微失望,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好玩的书?我最近在家待着快要憋坏了。”   萧沐仁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可以帮你找找,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看的,列个书单给我,我去忙你找?”   我想看的书……我想看四大名著,我想看莎士比亚,可是都没有……呦呦低下头,将自己的失望与落寞藏起来,然后再抬头,“我也不知道现在市面上有什么有趣的书,算了再说吧。”   萧沐仁这才想起来,她一个女孩子,到了京城两个月,整天待在家里,就是出门也是和家人一起出门,恐怕连书店都没有去过呢,哪里知道会又什么有趣的书?   如此想着,萧沐仁就觉得同情起她来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好看,她竟然都不能去,真可怜。   呦呦要是知道萧沐仁此刻心里所想,一定会笑掉大牙的!我可怜?你们这些古代人才可怜好吧。你们坐过汽车吗乘过飞机吗知道什么叫航天飞船吗见过机器人吗知道女子一样能读书写字当兵做官吗?你们见过电话吗玩过手机吗有过平板吗知道最流行的手游是阴阳师还是王者荣耀?   你们都不知道,而我都知道。可是现在我却永远的不能再接触了。   所以说,一只永远待在井底只能看到井口大的天空不知外面诱惑的青蛙,和在天上飞翔了很久见识过世界的广阔却受伤掉进井里再也不能飞的小鸟,哪个更可怜?   呦呦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很反常,动不动就多愁善感起来,实在不好。她慢慢地摇头,想驱散心底的阴霾。   萧沐仁看到她失落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就烦躁起来,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大厅中间的空地走来走去。呦呦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萧沐仁转了两圈突然停下来,他眼睛亮亮地看呦呦,看得她心里一阵发毛,“你看我干嘛?”   “我带你出去玩?”萧沐仁提议道,“先去书店,去买书,把你想买的书都买回来,然后我带你去听曲怎么样?天桥底下新开一个园子,有说书的有唱曲的还有杂耍的,等从天桥出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有一家福满居烤肉做的相当好!”   萧沐仁眼睛亮亮的,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提议好,就差拉起呦呦立刻出门了。   呦呦被他说的很心动,真的想要立刻跟他一起出门了,然而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花易岩带着怀宇就从门口进来了,只能又咽了回去。呦呦起身将主座让给花易岩,自己在下首第二位坐下,第一位留给怀宇。   “萧公子来了,昨天就听怀宇说您来了,想着今天去王府见王爷的时候再同你说话的,没想到来这么早。”花易岩在椅子上坐下,同另一侧的萧沐仁说话。   “晚辈昨天是陪孟大哥来的,他说三年前您在栎阳县救过他,特地前来道谢。今日前来是为昨天的事道歉的。”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花易岩行礼。   花易岩赶忙站起来搀扶住他,诧异道:“这是怎么说话?怎么就要道歉赔礼了?”   “晚辈回去想了想,是我太过冒昧了,一味地相信了孟大哥,没有跟您求证过就将人带来了,幸亏昨日将军没在,若是只是对方的一面之词的话,就是我的过错了。”萧沐仁说完就又弯下腰行了一礼。   花易岩没想到是这件事,连忙开解他没什么冒昧的,也不需要他赔礼道歉,“要说冒昧的话,是孟公子冒昧了,与贤侄没有关系。而且其实也算不得冒昧,我的确是认识孟公子的。”   呦呦在一旁听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呀,萧沐仁这不是挺有礼貌的?为什么之前在栎阳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那么失礼?难道,就因为自己当时是个平民小丫头,而现在自己是二品虎贲将军和县主的女儿?   想到此处,呦呦就生气起来,还以为是个心无城府的少年,原来也是一个看身份下菜碟的虚伪小人。呦呦哼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   呦呦哼那么一声声音不算高但是也不低,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听到了,都很是莫名其妙。萧沐仁心想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脸了?花易岩和怀宇也奇怪,进门时还挺好的呀?   三个人面面相觑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花易岩开了口,“嗨,女孩子家,心思一会儿一变,每个月总有几天不高兴,不用管,一会儿就好了。”他是用以前同谭丽娘相处时的经验来说的。   “哦,好。”萧沐仁呆呆地答应了,继续同花易岩和怀宇说话。   再说呦呦回到内院,正碰上陶陶从花园那头过来,身后跟着捧了一个包袱的元顺。呦呦三蹦两跳地凑到陶陶身边,“姐,这什么啊?”   “你哥的衣服,太学的学服不太合身,我给改一改。”陶陶伸手摸摸呦呦的手,发现不凉,这才牵着她往前走。   “咦?哥哥同意去太学了?不是说要考虑一下吗?”   “昨天爹去拜访太学院长,本意是想求情通融,结果院长说,咱们娘是有品阶的县主,是皇亲,子女不受限制。”陶陶说着就笑了起来,“爹也是老实人,怕院长反悔,当下就拉着人家去太学交了学费领了衣服回来。”   呦呦也跟着笑起来,难怪刚才哥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姐妹两个说着话,就进了正院,谭丽娘正扶着腰在堂屋里走步,看见她们俩进来,就让人送点心茶水上来,呦呦在桌边坐下,又补充了一句,“再捡两个冻橘子来。”   谭丽娘封了县主以后,太皇太后就隔三差五地赏了东西下来,一开始谭丽娘还诚惶诚恐,觉得太皇太后对她太好了,每次接了赏赐都要递牌子进宫谢恩。太皇太后也愿意跟她一起说话,尤其是说一些谭丽娘母亲生前的事情。   等到快要过年的时候,就不让她进宫谢恩了,太皇太后拉着谭丽娘的手给她解释,“我给你东西,不单单是给你,也算是补偿你娘,你娘不在了,我就一个亲外甥女了。”太皇太后说的没错,她的娘家虽然还有人,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人丁渐渐衰落,主枝现在只有两房人,而且都是男子,带着家眷在外做官,都不能经常进京,能和她说体己话的,只有谭丽娘了。   太皇太后还说,让谭丽娘月份渐渐大起来,出门一趟很辛苦,让她好好养着,等以后生产了,在带着小娃娃进宫来请安。   谭丽娘见太皇太后说的真诚,就答应了。不过即便不进宫,谭丽娘也没有忘了太皇太后,一个月来,做了好几件衣服鞋子昭君套之类的东西送进宫里,太皇太后的东西多数都是尚功局御制的,很少有别人亲手送了来的,因此觉得格外贴心。于是,宫里更加流水一样往谭丽娘这里送东西了。   过年之前,两广总督往宫里进贡了几箱橘子,宫里的主子人人都得了不少,太皇太后吃了一个后直呼牙酸,将自己的份例分给了皇上、皇后、福贤王府和几个重孙子,另外还留出了半筐赏给了谭丽娘。   谭丽娘那些日子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怎样,正闹着不舒服,吃了几个橘子竟然觉得好多了,于是花易岩一激动,又去买了一筐,结果他被人骗了,买了一筐青橘子回来,酸得连谭丽娘都不吃,呦呦就让人放到地窖里,说不定捂一捂就熟了,还挑了几个放在雪地里冻上,想吃的时候拿进屋来用热水一烫,皮很容易就扒下来,但是里面的橘子瓣还没软,放进嘴里简直就一个字:爽!   母女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东西。   陶陶把改好的太学学服拿出来给谭丽娘看,谭丽娘点着头,表示挺好,应该刚好合身。   呦呦这是第一次看到太学的学服,仔细观察了一下后得出结论:原来校服的难看是从古至今的传统啊。   所谓的学服其实就是一件乌灰色的长袍,黑色的交领右衽,表示中正公平,做人不可偏倚,中间一条三寸宽的藏蓝色大带,还有一条稍窄的系带。整个颜色款式都是灰扑扑的,一点儿也不亮眼。   呦呦撇撇嘴,吐出两个字,“真丑!”   谭丽娘听见了,瞪她一眼,“小孩子知道什么?不要胡说八道!”说完将学服交给秋桂,让她拿下去熨烫平整。   秋桂接了衣服就要往外走,呦呦瞥了一眼,突然叫住了她,“等等,这衣服的前后裾怎么不一样长啊?是我看错了吗?好像后面要长一点?”呦呦说着,就走过去提起衣服,将两肩对齐后比了比,“果然不是错觉。姐,你是不是给改坏了呀?”   “不可能!”陶陶立即否认,“我是用尺子比着剪得!”然后就过来翻看,看了一阵也是奇怪,“诶?怎么不一样长?不可能啊?”   谭丽娘看两个女孩捧着一件太学服看来看去,就是摸不找头绪,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好了好了,别看了,应该就是这样的,跟你们没有关系。”   陶陶和呦呦一齐转头看她。谭丽娘从凳子上站起来,伸手,呦呦立刻扶着她往内室走,一边走一边听她说,“我以前听说过,很多人的衣服的前后裾是不一样长的,年轻的后裾稍长,年长的前面稍长。”   “为什么啊?”   “年轻人嘛,要谦逊一点,无论见到谁都要弯腰行礼,这样的话后面就要长一点。而上了年纪的经常是大腹便便,前裾就要长一点。”谭丽娘将自己知道的说给她们听。   姐妹俩都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不过也没有再继续问,因为谭丽娘开始犯困打呵欠了。   呦呦扶着谭丽娘上床躺下,陶陶扯了毯子来给盖上,姐妹俩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才在桌边坐下,还没等说话,小米从外头跑进来了。   “大小姐,二小姐,刚刚小井子进来问,夫人现在方便不,萧公子要回去了,离开前想进来请安。”   陶陶回头看了一眼里间,摇头,“跟萧公子说夫人刚睡下,他的问候我会跟娘转达。”   小米听了就转身又跑出去了。呦呦转了转眼珠子对站在一旁的谷子招招手,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拍拍她的手,“去吧。”   “你又搞什么鬼?”陶陶无奈地问呦呦。   “没啥,让谷子去帮我找点东西。”呦呦笑了笑,转移话题,说起最近家里接到各种邀约赴宴的帖子。   萧沐仁听说谭丽娘在休息,就不再多逗留,同花易岩和怀宇告辞。小井子带着他往外走,将人送出了门。萧沐仁在将军府外接过缰绳,还没等离开就看到角门边站着一个小丫头。   那个小丫头他见过,应该是花呦呦身边的。萧沐仁干脆松开缰绳走过去,问她有什么事。   都说仆随主人,呦呦胆子大,有些时候不好带着三元和四喜,很多“坏事”都是带着谷子一起,因此谷子也被“锻炼”的机灵又胆大。   谷子看到萧沐仁过来,就微微仰起头,声音脆脆地重复了一遍呦呦的话,“我家小姐说了,你别忘了刚才答应她的事!”   萧沐仁想了想,应该是指给她带书或者带她去书店听曲吃东西的话,就点头表示知道了,“还有吗?”   谷子点点头,“二小姐说,让您对人要真实真诚,对待村姑和对待将军府小姐的态度要一样,不然名声不好听。”   萧沐仁又点头,表示知道了,“还有吗?”   谷子摇摇头,“没有了。”   “行,我知道了,跟你们二小姐说,我过两天给她带书来。”说完就翻身上马离开了。   谷子在原地对着萧沐仁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感叹,“真帅真好看啊,要是以后姑爷也这么帅就好了。”关键是,听我们小姐的话呀!不如,让二小姐努力一下,嫁给萧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评论好少哦,是以为小木人没上线吗?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陶陶手里攥着一贴请帖给呦呦看, “没想到, 到了京城之后不止是管家这些事,还有人情往来更多了, 我还以为正月间拜拜年就没事了,这,又开始宴请了?”   呦呦看了一眼也是挺无奈的, 赴宴这件事, 应该挺郑重的,穿什么衣服带什么礼物,这些都很有讲究, 可是自己家到京城也不过才两个月,完全算得上初来乍到,对这些官员也好皇亲也好,根本就不熟悉不知道, 就连对方家里有几房人口彼此关系如何都不清楚,万不可轻易上门。   而且,“要是赴宴, 娘得去吧?这么大的肚子了,一坐一天, 得多累啊?”呦呦发愁,两个姑娘对坐着, 竟然没有一点主意。   皇宫里,皇后用过早膳带着自己的心腹大宫女去了寿安宫。   太皇太后正靠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一个宫女坐在旁边轻声读一本游记, 听说皇后来了,就睁开眼直起身子,宫女合上书退到一边去了。   太皇太后对皇后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来,“不是说了不用来请安了吗?天冷地滑的,你月份还轻,可要好好保养。”   皇后在除夕的晚上诊出了两个月的喜脉,喜得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多喝了几杯酒,皇上最近夜夜宿在皇后宫里,太皇太后也免了她的请安。   “没事,正好看看雪景,老在宫里待着都闷了。后宫里的事有德妃打理,也不用我操心。”皇后在太皇太后身边坐下,接过宫女的书,要继续给太皇太后读书。   “看书费眼睛,你就不要操心了。”太皇太后拦住了她,然后问:“听说昨天国公夫人进宫了?”   太皇太后话里的国公夫人是皇后的母亲诚国公夫人。   皇后点头,“母亲进宫来问我,初十那天家里要请宴,要不要给姨母一家下帖子。”皇后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眯着眼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儿臣觉着,以后姨母一家是要在京城里常住的,来往交际应酬肯定少不了,就同意了。”皇后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有一个原因,儿臣觉得姨母才来京城,对各家的关系恐怕都不熟悉,少不了要人点拨,就想着母亲也算是个稳妥人,让她帮着姨母认识认识,好过两眼一抹黑。”   太皇太后点头,“是这个理。你能这么想,哀家就放心了。”太皇太后拍拍皇后的手,“年前那件事,哀家还一直怕你心里有芥蒂,其实你该明白,哀家只是想要补偿而已。”   “儿臣明白的,皇祖母。”皇后笑得得体大方,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不过还是赶紧让母亲给说个好亲事,免得太皇太后整天惦记着。   “既然要有交际了,总得派个人指点一番才是,我看就让黄姑姑跑一趟吧。”太皇太后说,“正好我这儿暖房里的玉儿开花了,让人送一盆去,你宫里我就不送了,你花粉过敏呢。”   所以午饭过后,不等陶陶和呦呦商量出个结果,黄姑姑就上门来了。呦呦一听说黄姑姑来了,生出一个主意来,“姐,不如一会儿我们请黄姑姑指点一番,黄姑姑在太皇太后身边知道的恐怕比管家娘子还要多。”   陶陶犹豫了一瞬,“行吗?黄姑姑怕是未必肯,人家忙着呢。”   “又不用她说很多,就随意指点一番就行了。要是没时间也没关系,咱们总得试试吧?”呦呦劝解到,陶陶想了想,就答应了。   不过等黄姑姑来了之后,不等呦呦和陶陶开口,直接就将来意说明了,“太皇太后和皇后怕县主和两位小姐对京城的关系不明了,就让我过来解释一番。”   呦呦陶陶对视了一眼,同时屈膝想黄姑姑行礼,“请姑姑指教!”   黄姑姑赶忙同她们还礼,“不敢说指教,是分内事。”说完跟着陶陶和呦呦去到内书房,给她们仔细讲解。   黄姑姑在书房里坐下来,首先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来,“第一张纸上是京城里的王公贵族皇亲国戚,第二张上面是四品以上的武京官,第三张上是文官。”   黄姑姑说,因为京城里大家互相联姻,很多时候关系是错综复杂的,比如安定侯夫人,就是翰林院侍读学士韩大人的嫡女,而韩大人的夫人是骁骑营副参领的妹妹。所以在记这些的时候不能单独记,要对比着记。   “咱们将军府,将军是二品武官,夫人是县主,以后大公子二公子走仕途是文官,所以这三方以后都会交际来往。”黄姑姑说的累了,就端起茶来喝一口。   陶陶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用心地记,呦呦就在一旁奋笔疾书,这是姐妹两个商量好的,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书面笔记加大脑记忆双重结合,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漏了。   黄姑姑说了很多,而且尽量详尽地给她们解释了京城里的关系,以及去什么人家里穿什么戴什么。然而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宫门落钥的时候,黄姑姑只能离开,“太皇太后说了,第一家先去皇后的母家诚国公府赴宴,诚国公夫人不是皇后的生母,皇后的生母在十多年前就病逝了,现在的国公夫人是皇后的表姨,两人关系很好,国公夫人也是很和善的一个人,到时候会照顾县主的。”   陶陶和呦呦点头,表示记下来了,然后带着黄姑姑去与睡醒了的谭丽娘辞行。黄姑姑同谭丽娘说话的时候,陶陶和呦呦出去准备给黄姑姑的谢礼和呦呦做的给太皇太后的香囊。   等到她们姐妹二人离开黄姑姑才把太皇太后的话转达给谭丽娘,“太皇太后说,陶陶小姐的婚事,要有个定论了,或者相看人定亲,或者留在家做居士,皇后心里到底有了芥蒂。”   谭丽娘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然后又禁不住苦笑,“陶陶过完年都十七了,一般和她适龄的男孩子都有了婚配,若是续弦……”说到此处谭丽娘摇头,“我宁愿她在家做居士,要不,就招赘!”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果决。   黄姑姑知道确实有点难,好在刚才看着陶陶似乎心中还算平静。   “我会跟太皇太后说的,你们也不要太着急,女孩子一辈子的事,千万要慎重,不然太皇太后也会不高兴的。”黄姑姑说完这件事,又叮嘱谭丽娘要好好保重身体,这才告辞离开。   呦呦和陶陶将准备好的谢礼装上车,目送黄姑姑上了马车离开。   姐妹俩转身刚要进大门,就看到不远处一棵老槐树下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个人察觉到呦呦发现了他,立刻小跑着溜走了。   呦呦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和陶陶一起往回走,等走到前厅的时候借口想要问花易岩些事,让陶陶先回内院。陶陶不疑有他,告诉呦呦不要一直缠着爹,早点问完早点回去,这才离开。   呦呦没有立刻去找花易岩,而是先找来外院的管家,告诉他让门房看紧门户,“若是有人窥视窥探,捉住了直接送官,不管对方说他是谁!”   管家知道呦呦虽然人小,可是说的话十分有分量,因此并不敢怠慢,十分严肃认真地记下来,下去吩咐了。等到管家离开,呦呦这才去了外院的书房找花易岩。   花易岩正坐在窗前看书,呦呦惊奇,她一直以为花易岩不认字的!花易岩注意到她走进来,把书倒扣在桌上,就对她招手,“过来。”等呦呦走近,“黄姑姑走了?”   呦呦点头,看了一眼被倒扣在桌面上的书,《兵纪》。呦呦没看过,兵书这种他只看过《孙子兵法》,不过倒是听说过《兵纪》这本书。   “好看吗?”呦呦在花易岩对面坐下来,问。   花易岩笑起来,“肯定没有你那些话本子好看,不过很实用,练兵很有用。”然后叹一口气,“我都三年没接触过这些了,也不知道还行不行。”   呦呦看花易岩有些消极,就给他打气,“有什么不行的,爹可是上过战场的!用来训练这些御林军都大材小用了!”反正不管行不行,皇上已经决定了,不行也得行了!   “战场上的兵丁和御林军可不一样!”   呦呦眨眨眼,歪着脑袋看花易岩,等他往下讲。   “战场上的兵丁多数都是像爹一样从平民中征选的,而御林军里很多都是恩荫的官员子弟。”花易岩给呦呦解释,“这样的人要么是纨绔子弟要么只是将御林军做个踏板日后好外放,没有几个真心训练的。”   呦呦明白了,这御林军说好听叫拱卫皇城,其实就是给世家子弟们的闲职,然后白养着他们。这和大清晚期的八旗子弟差不多啊,长期这么下去,岂不又是一个大清?   花易岩见呦呦明白了,就接着往下说,“皇上看得明白,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才让我回来的。可是……”   “可是爹爹又不知道战场训兵那套对他们好用不好用,怕训过了头?”呦呦替他说下去。   花易岩点头,“呦呦有什么好办法吗?”花易岩并不是随口问的,他知道呦呦虽然是女孩子,但其实是个很有主见很有思想的女孩子,而且经常会有些与众不同的想法,听起来有些不太靠谱,但是挺实用。比如她以前就常常作为怀瑾的军师帮他对付那些学院里因他年纪小而欺负他的人。   呦呦摇摇头,她是有些小聪明,对付小孩子还行,治军练兵这种事可不敢乱说。不过,训兵嘛,“武力解决,奖惩并行,做的不好就罚,做的好就奖,关键是,您是皇上亲点的人,不用怕得罪谁。”   呦呦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自古臣子如果不是违反法纪,倒霉就倒霉在过早站队,现在皇后生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未成年,丽妃生的三皇子五皇子一个才会走,另外一个还在襁褓,皇后现在又有了身孕,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爹您只要一心忠于皇上,想来将来应该不会错。”   花易岩点头,呦呦的确聪慧,进京连个月,看得很是明白。不过,“这些话,只能同爹说,不可再对别人说!记住了吗?”花易岩神情严肃。   呦呦吐吐舌头又点点头,“知道了,爹。人家这不就是跟你说么,连哥哥我都没说过呢。”   花易岩点头,然后又叹气,“说起你哥哥来,最近有不少人家跟我打听,想要结亲的样子。”   “啊?”呦呦这次瞪大了眼睛,“那您答应了吗?娘知道不?”然后又喃喃道:“哥哥才十五啊,就要说亲了?”这,这不是鼓励小孩子早恋嘛!   “我这不是和你娘还在看嘛,听说你们过些天要去赴宴了,你娘不可能回回跟着去,累人,”花易岩心疼谭丽娘,只让她挑几家重要的去,呦呦觉得有道理,也点头,然后听花易岩继续说:“你哥做为家里的长子,媳妇可要好好挑一挑。”   “我明白,我去赴宴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观察一下这些适龄女子的品行,给哥哥挑个好媳妇!”呦呦拍拍胸脯,“爹放心,我会和姐姐好好观察的!”   花易岩点头,“这是其中一件,还有另外一件事。”   呦呦好奇,“还有?”   花易岩点头,斟酌一下说:“你哥哥的这件事并不着急,毕竟他才十五,完全可以推脱说要科举考试先立业再成家,倒是你姐姐,年纪不小了,之前皇上又暗示了我一次。”   呦呦恍然大悟,然后立刻摇头,“不行,不行!姐姐绝对不能进宫!”以陶陶的性子,进了宫就是一个死,不是被人玩死也是自己抑郁而死,当然不可以进宫。   “小点声!”花易岩瞪了呦呦一眼,“我当然知道你姐姐不能进宫,太皇太后之前的默许不过是出于对你娘的补偿罢了。所以你们这次出去赴宴,要好好看看,给你姐选个好婆家。”   呦呦点头,表示记下来了,然后好奇,“您怎么跟我说这些啊?不怕我年纪小不懂?或者口风不紧漏出去?”   “因为我知道,咱们呦呦是个关爱家人体贴姐妹兄弟的好孩子啊。”花易岩笑起来,然后微微惆怅,“过完年你都十二岁了,再两年也要定亲嫁人了,爹是真舍不得你们啊。”   “不是说让我招赘?”呦呦才不害羞,反而笑嘻嘻地反问。   “净瞎说,入赘的男子,能有几个好的?”   呦呦没反驳但是也没说赞同,“爹你放心,我会仔细观察然后把信息报给您和我娘。对了,”说到谭丽娘,呦呦想起一件事,“娘最近好像越来越嗜睡,吃的不少,可是人却瘦了。”   花易岩也皱眉,“我也发现了,你娘说是怀孕的反应。怎么?你觉得不是?”   “我也不知道,不过娘现在特殊时期,还是找大夫看看吧。”呦呦觉得这种症状她好像有点熟悉,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行,我明天早起就去请太医,你快回内院吧,一会儿你姐姐要找你来了。”   呦呦点头,又问了花易岩晚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好让厨房准备,这才离去了。   呦呦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嗜睡、多食、多饮、体重下降,这症状真的很熟悉啊,怎么就想不不起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有社交就难免会遇到公主和驸马,所以……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 花易岩就请到了太医, 一通望闻问切并查看饮食后,太医给了一个诊断:消渴症。然后大笔一挥开始唰唰地开方子。   花易岩将方子交给陶陶, 让她派人去抓药回来,然后亲自送太医离开。呦呦就坐在一旁思考,消渴症是什么病?这名字这么熟悉啊?   光坐着是不可能得出答案的, 呦呦让四喜去自己的书房找一本名为《鸿民医典》的书。这本书上记录了不少人们常见的病症, 以及对应的药方,还有各种草药的作用与用途,类似于现代的《大众医学》类书籍, 很是实用。   四喜很快就回来,捧着一摞四五本的装订书放在呦呦的面前,呦呦循着记忆在第三本的中间部分找到了关于消渴症的论述,“此肥美之所发也, 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 故其气上溢,转为消渴”, “得食则渴减,饥则渴尤甚”, 还说消渴症是“富贵人病之而贫贱者少有也”。   呦呦一头黑线,这消渴症就是古代糖尿病嘛!谭丽娘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啊,哪里算得上“富贵人”?明明就是妊娠期高血糖。吓死人了。   于是呦呦给谭丽娘制定了一套治疗方法:除了太医的药方外, 还要少食多餐尽量减少一些鱼肉补品,然后就是多运动,“也不用多,就走步就好了,您看,书上说了‘先行一百二十步,多者千步,然后食’,您肚子大,不用一直走,一个时辰起来走上几百步就行了。”   谭丽娘其实有些不愿意,自从怀了孕,她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慵懒,睡得时候也多,现在一下子这样要求,难免有些心烦,不过呦呦说了,着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是全家人的事。   “您的身体健康状况直接关系到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我们现在一大家子。”呦呦用手在空中划拉一下子,将坐在床边的花易岩、站在地上的四个孩子都包括进去。   谭丽娘看看握着她手的花易岩,还有认真点头十分严肃的四个孩子,想到陶陶还没有婆家怀宇还没有说亲,呦呦和怀瑾更是小,还有肚子里这个没出生的,终于点头,“好,我按照你们说的做。”   呦呦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谭丽娘仗着怀孕有身子任性不同意,现在好了,“也不用一开始就走千步,先循序渐进来,饭前五十饭后百步,饮食上再注意一下,配合太医的药方,娘一定会很快就好的!”   谭丽娘点头,然后忍不住自嘲道:“人可真是贱,以前家里困难生活不好的时候连个风寒咳嗽都没有,这才好了几年,连消渴症这种富贵病都出来了?”   花易岩和陶陶怀宇怀瑾赶忙安慰她,让她放宽心好好养病。呦呦倒是知道,不过就是妊娠期高血糖而已,应该分娩后就会好的。   确诊了谭丽娘的病症并制定除了调理方法,呦呦和陶陶开始准备去赴宴的事情。关于谭丽娘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去赴宴,在询问过太医后一家人商议了一下,皇后的母家诚国公府是一定要去的,另外两家到时候再看。   如此,母女三人开始商量赴宴的事情。根据黄姑姑的指导,去赴宴的时候要根据对方来选择要穿的衣服佩戴的首饰和携带的礼物。   皇后的母家身份算得上公卿中头一份了,因此谭丽娘虽然不用穿大礼服,但也要非常郑重,但同时又不能喧宾夺主。   母女三人对着衣裳柜子选了很久,最后终于选定了。   等到了初十那天早上,谭丽娘穿着缥色大袄,胭脂红绣藤黄花枝的裙裾,戴李氏留下来的那套羊脂玉葫芦形玉簪玉耳坠,还有太皇太后赏下来的和那个一套的玉镯与玉坠,还有花易岩新给打的金镶红宝石的鬓花。   陶陶和呦呦依然是一样款式的对襟齐腰襦裙,陶陶是上荼白下品红,呦呦是上桃红下月白。各自的首饰有金有玉,不寒酸也不高调,非常合自家的身份。   按理说谭丽娘身为县主,是有自己的配套马车的,不过她觉得没什么必要,在这贵族遍地的京城,一个没有封邑的县主,真的不算什么,于是谭丽娘带着陶陶和呦呦一同乘坐着将军府的大马车,花易岩带着怀宇怀瑾两兄弟骑着马,一家人慢悠悠地往诚国公府而去。   怀宇和怀瑾不是第一次骑马,以前在家里花易岩也带着他们在后院的跑马场骑着马走几圈,不过这是头一次在大街上独自骑马,心情是既激动又紧张。   花易岩在他们身后看着,怀宇还好到底大了几岁,怀瑾腰板挺的直直的,手紧紧攥着缰绳,他只得驱马上前告诉怀瑾要放松,“不要紧紧拽着缰绳,会勒到马脖子,马不舒服就容易颠。”   怀瑾听了立刻松开紧握着的手。   诚国公府不愧是皇后的母家,虽然不是京中第一家请宴的,但是来的人却是最多的,离大门口还老远呢,等待进门的马车就已经排了长长一溜了。   一般来赴宴的男人们早就各自骑马率先进府了,花易岩却没有,他在车边上陪着谭丽娘母女三个,一边陪她们说话解闷。又往前走了一段,国公府的管事终于看到了花易岩和他旁边的马车,赶紧过来开路,让谭丽娘她们先走进府。   诚国公夫人原本正在花厅同长公主、几位郡主郡王妃以及几位来的早的国公夫人侯夫人们说话,听管事娘子禀报说栎阳县主来了,急忙起身出去迎接。   这些夫人已经听说了谭丽娘虽然后到的却率先被迎进府里,不禁都在心底暗想,这位栎阳县主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能让皇后母亲出去迎接,因此虽然大家还在说话,但实际上不少人已经心不在焉了。   大长公主看了眼这些人,心底摇摇头。她是年尾才从封地回来的,只见过一次这位表妹,要说和母后很是相像她倒不觉得,只是那种端庄温婉淡然的气质,和母亲倒是真的很像,而按母亲的话来说,这位表妹和那位不曾见过面的姨母,才是真的相像,从相貌到气质。   诚国公夫人到二门处接了谭丽娘,两人互相见礼,就拉着打量了谭丽娘一番,“不怪太皇太后喜欢的紧,这模样这气度,谁能不喜欢呢?”   谭丽娘微微垂头,“国公夫人客气了。”   “诶,不要这么客气,你我二人是同辈,我闺名嘉昕,你叫我昕姐姐就行了。”国公夫人拉着谭丽娘的手说,等谭丽娘叫了“昕姐姐”,又转头打量陶陶和呦呦,“这是两位小姐吧,长得真是可人儿。”说着从袖子掏出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牌,陶陶和呦呦都恭敬的感谢后收下。   一行人往里走了不远就到了花厅,一进门,除了大长公主和几位位份较高的郡主郡王妃,其他人都站了起来。   谭丽娘环视了一圈,发现除了大长公主和两位曾经到家里拜年过的夫人,其余一个都不认识。她垂着眼,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走到大长公主面前屈膝见礼,“见过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赶忙拦住她,“你身子不方便,快起来。”问了几句关于身体的话,谭丽娘答了都好,就让身后的陶陶和呦呦上前来给大长公主见礼。   陶陶和呦呦上前,恭敬地给大长公主行礼,过些过年的吉祥话,大长公主拉着二人仔细地打量,不住地夸陶陶端庄温婉,呦呦可爱伶俐,又问了些诸如读过什么书平日在家做什么的话,然后就对身后的大丫鬟伸手,丫鬟立刻递上两个荷包来,正红色的给了陶陶,绯红色的给了呦呦,两个人谢过大长公主就将荷包交给身后跟随着的元顺和四喜。   接下来诚国公夫人带着谭丽娘给她一一介绍在场的夫人,呦呦跟着认过去,将这些人同黄姑姑说的对应起来,同时记下哪位夫人家里有适龄的女子或者公子,都默默记在心里。   等认了一圈人后,谭丽娘就被诚国公夫人安排在大长公主身边坐下,大长公主也很喜欢谭丽娘,跟她靠在一起小声说话,再有人来的时候就给她简单介绍一下,让谭丽娘将人物和黄姑姑所讲的对上了号。   谭丽娘发现,大长公主对家里又适龄公子的夫人总会多说一点,介绍的详细一点,想到黄姑姑转达的太皇太后的话,谭丽娘不禁在心底苦笑,从来没想到,陶陶的婚事会让这么多人跟着“操心”。   谭丽娘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陶陶和呦呦坐在后面两排的椅子上,跟国公府上和其他来做客的小姐正在说话,既不张扬也不内向,既能加入别人的话题,也能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倾听。谭丽娘转回头垂下眼睛,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千娇万宠的女儿,不能因为触了别人的痛处就随便嫁出去。   想到此处,谭丽娘转头看向大长公主,“表姐。”   大长公主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声“表姐”是在叫她。可不是嘛,要是在寻常人家,自己和丽娘就是表姐妹,而且是这一辈唯二的女孩子,很亲的表姐妹,因为中间隔了这三十多年,所以才生疏的。如果谭丽娘从小就在京城,身份会和自己一样尊贵的。   大长公主应了一声,“妹妹有什么话要说?”   谭丽娘看着大长公主的眼睛,真诚又坚决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陶陶是我的长女,虽然她退过亲,年纪也不小了,可是我还是想挑一个她自己愿意的人家,不管对方是什么家世身份聘礼几何,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想陶陶自己乐意。”   大长公主也是有女儿的人,知道做娘的心思,立刻点头,“你放心,我会跟母后说,让皇后不要那么着急。你也不要着急,民间有句话叫‘好饭不怕晚’,陶陶这么优秀,肯定能找到称心如意的郎君的。”   陶陶和呦呦初入京城的交际圈并没有受到冷落孤立,呦呦一开始还挺诧异吃惊,后来一想就明白了。京城里的大家小姐什么世面没见过,不就是新加入两个人,表面的客套功夫还是会做的。   而且,这些小姐中有几个随同母亲去给谭丽娘拜年时已经见过了,比如苏苹。陶陶和呦呦才过来坐下的时候,苏苹就看到她们了,还举起手同她们打招呼。   呦呦看了看,发现大家好像都是随意坐的,就走到苏苹身边坐下了,才坐下苏苹就拉住了呦呦的手,“呦呦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不过你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我姐刚走。”   苏苹说的她姐姐是女将军苏晨,苏晨来同大长公主和诸位夫人请了安就离开去了前头。   呦呦点头,也挺遗憾,就差一点而已,于是摊着手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早知道就早来一会儿了。”   “早来一会儿估计你也见不到,”苏苹吐吐舌头,“今天人可真多,我们在外头等了少说有两柱香!”   呦呦也点头,今天人是挺多,要不是花家被优待了,要不然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   说了几句话后,苏苹就给呦呦介绍在场的小姐们。首先是主人家诚国公府,国公府一共有七位小姐,四嫡三庶,呦呦顺着她的指点看过去,并不能分清哪个是嫡哪个是庶。毕竟是皇后的母家,就算平时有嫡庶之分,对外总还是一样的。   不过后来人多了起来的时候,就很容易分清了,毕竟嫡出的和庶出的圈子不一样,共同话题也不同。   在苏苹的介绍下,呦呦认识了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头一次见面的小姐,有的是文官家的,说话经常会引经据典,有的是武官家的,性子爽朗大方很容易交流。   而陶陶和呦呦出身二品虎贲将军府,算的上是武官那一派的,可是两个人又是从小读书写字的,因此跟文官家的小姐们也算说的来,一时间竟赢得了所有小姐们的一致好感。   呦呦略微放心下来,看来花家初入京城的第一次交际,至少成功了一半,就是不知道爹和哥哥弟弟们那里怎么样了。   呦呦抽空瞅了一眼谭丽娘,发现她正在和大长公主说话,气氛算是挺和谐的,她就收回目光,看向隔了两个位子的陶陶,就看到她正在听大家说话,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并不像随意敷衍,如果有人问她话,她也回答的很认真,而且因为陶陶声音温柔好听,她说话的时候别人都不怎么说话了,全看她了。   呦呦点头,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将陶陶推进京城的社交圈,目前来看,算是成功了。   戏台上唱完两出折子戏,国公夫人请大家来入席了。   谭丽娘跟大长公主以及诸位郡主郡王妃公侯夫人等分别在大厅正中入席,陶陶和呦呦和国公府的小姐以及其他来做客的小姐们在偏一点的位置坐了。   才坐定,就听到有人问怎么不见云瑶公主。呦呦看过去,是一个瓜子脸尖下巴的年轻夫人。她偏头问苏苹,这人是谁,苏苹告诉她,这是靖远伯的二儿媳,丽妃娘娘的妹妹,也是云瑶公主的表妹,三个人关系特别好。   呦呦点头,心说这人知道不知道云瑶公主的驸马和谭丽娘之间的关系呢?不过肯定有别人知道,因为她注意到有些人正有意无意地看向谭丽娘。   关于这样的事,一家人早有预备,那就是,装不懂。只有傻子才会说出来这种既得罪皇家又不讨好花家的话吧。   “听说她家莱雅又病了。”大长公主状似无奈地说,“我说她养孩子养得太娇了。”   于是话题成功地转到了育儿经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没写完,明天继续,看怀宇表现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花家第一次进入京城社交圈, 可以算是圆满成功。如果, 忽略男宾那里的某些插曲的话。   事情是这样的,花易岩带着怀宇和怀瑾进了诚国公府后, 就一直在不停认识各种不同的人,同不同的人寒暄说话。而怀宇和怀瑾也认识了不少的同龄人,在听说兄弟俩小小年纪就考中了举人和秀才、而且怀宇之前是案首的时候, 所有人又对他们俩刮目相看了。   原以为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没想到还是有些学识的。对于众人的刮目相看,怀宇和怀瑾都表现的很淡然,依旧不卑不亢, 这样更赢得了现场的人的好感。   气氛很融洽很和谐,除了一个人——云瑶公主的驸马陈士梅。   其实花易岩带着两个孩子一进厅门,就看到了陈士梅,陈士梅也看到了他们。同时也有别的人注意到了他们, 他们都记起了一件事:四年前,花将军才从北境战场回来,就与陈驸马起过冲突, 据目击者说,陈驸马被揍的很惨, 花将军一边揍还一边骂驸马爷“忘恩负义”“攀附权势”。   现在两人再次相见,不知道会发什么事, 都一脸等好戏的样子看着他们。可见,男人八卦起来,一点都不比女人差。   不过, 让他们失望了。花易岩按照君臣之礼同陈士梅见礼,身后跟着怀宇和怀瑾,都是口称“见过驸马”,然后就去同其他的王爷公侯见礼了。   没有了热闹看,众人又重新投入了刚才的话题。   花易岩和怀宇怀瑾好像没事人一样,陈驸马却不一样,他坐在位子上心里头十分不是滋味。上次从宫里出来后,他就一直想找机会见一次怀宇和怀瑾,可是总也遇不到他们单独出门的机会。   陈士梅的走神和失态都被众人看在眼里,但是没有人提醒他。   花易岩和怀宇怀瑾倒是若无其事一半同在场的人说话交流。怀宇和怀瑾同样也结交了一些同龄公子们,这些人当中很多都是正在或者曾经在太学里读书的。他们跟怀宇讲了很多太学里的规矩和习俗,还有诸位夫子的脾气秉性,让怀宇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怀瑾在怀宇旁边坐着,也瞪大着眼睛听大家说话,对他们说的那些名人趣事,感兴趣的不得了。不过听了一会儿他就有些坐不住了,之前因为紧张和无聊,喝了不少的茶水,于是这个时候,怀瑾就有些急了,尿急。   怀宇不愧是哥哥,很快就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于是跟花易岩说了一声,就叫一个国公府的小厮领着他去茅厕了。怀瑾有些小害羞,非要怀宇陪着不可,怀宇没办法只好跟着去。   小厮领着他们绕过前院的花园,将兄弟二人带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偏院。怀宇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在别人家里,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等到兄弟两人从偏院的茅房出来,带他们来的小厮已经不见了,院子中站着的是陈士梅。怀瑾被怀宇拉着手停在了院子中间,奇怪地看向对面的人,然后又仰起头看了眼他的哥哥。   怀宇第一眼看到陈士梅的时候,是很不高兴的,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这个人和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见到他只需要一礼说句“驸马好”就行了,不必在意。   怀宇确实是这样做的,他拉着怀瑾的手没有松开,微微低头,“见过驸马。”怀瑾跟着怀宇做,也是微微鞠躬行礼,礼毕后怀宇就拉着怀瑾绕开陈士梅要离开。   “怀宇!”陈士梅拦下了他。   怀宇面无表情地看向陈士梅,没说话。   陈士梅又叫了一声怀瑾。怀瑾自觉自己跟这位驸马爷并不熟悉,于是没有做声,还往怀宇身边躲了躲。   “驸马有事吗?没事我们兄弟要先走了。”怀宇用不带感情的语调,平静地说。   “怀宇,你不记得爹了吗?”陈士梅怕怀宇真的离开,离开往他们跟前前进了一步,还伸出手想要拉怀宇的手。   怀宇拉着怀瑾往后退了一步,“驸马请自重!”   怀瑾更是长大了嘴,哇,京城的人好自来熟啊,随便认儿子啊,可是,“哥,咱爹不是将军吗?”   怀宇摸摸怀瑾的头,“对,怀瑾你记住,咱爹是二品虎贲将军花易岩,咱娘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女栎阳县主。”   怀宇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过陈士梅怎么可能随便放弃呢?   “怀瑾,花将军只是你们继父,我才是你们的生父,我才是你们生父啊!”陈士梅很是着急,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甚至将谭家人的姓名都说了出来,“你外祖父姓谭叫谭耀宗,你母亲叫谭丽娘,是常武十七年……”   “够了!”怀宇喝止了陈士梅,怒视着他。如果说陈士梅半途拦路,他还可以漠然视之,自曝生父之实,他也可以无动于衷,可是他无法忍受自己家人的名字从这人的口中说出来!   “驸马爷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云瑶公主的驸马,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当初是你抛弃了我们一家,忘恩负义抛妻弃子!你背叛了我娘,你知道我娘有多伤心多难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荣华富贵官位权利,你只知道讨好公主卑躬屈膝!”   “我没有生父!我的生父已经死了!死了!就算他没死,我也恨不得他快去死!”话语中,满满的恨意。   陈士梅听到这些话,不可置信地看向怀宇。   怀宇激动之下,有些口不择言,怀瑾从来没见过怀宇如此激动,心里有些惧怕,轻轻拉了下怀宇的手,“哥。”   怀宇回过神来,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冷静下来,对着陈士梅义正言辞,“想来驸马之前是看错人了,那希望驸马以后认清楚,我,谭怀宇,这是我弟弟谭怀瑾,我们的生父已经死了,病逝的,在科考路上,不信您可以去我家乡打听,乡邻们都知道这件事,我娘给他守孝了三年,任谁也挑不出错。”   陈士梅呆呆地站在他们面前,不知听到没有。   怀宇并不在乎,他继续说着:“我再重复一遍,我爹叫花易岩,二品虎贲将军,我娘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女栎阳县主。”说到这里,怀宇轻笑了一声,“若是从亲戚角度,您得叫她姨母呢,我的驸马表姐夫!”   怀宇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拉着怀瑾绕过陈士梅出了院子。之前领他们来的小厮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兄弟俩按着记忆里来时的路往回走,才走到花园里,就遇到萧沐仁和另外几个公子从另外一头过来。看到怀宇兄弟俩很是奇怪。   “咦?你们怎么从偏院过来?”   怀宇此刻已经明白过来,恐怕陈士梅早就已经吩咐人等着自己兄弟俩落单呢,一旦身边没了别人,就将他们俩引到别处,至于那个小厮是不是国公府的还不一定,就算是,恐怕也是受人吩咐。因此他没有照实全说,在别人家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我带怀瑾去如厕,回来的路上迷路了,这不正想找个人问问,就遇到了你们。”   萧沐仁虽然奇怪怎么没有小厮引路,但并没有多问,他点点头,示意他的同伴先走,等人都走了,这才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怀宇,指指自己的眼角,“擦一擦吧。”   怀宇没有接,直接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怀宇自嘲地笑笑,为了那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哭,真不值!   萧沐仁不知道怀宇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多问,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亭子,“要不过去坐一坐?”   怀宇想想也好,不过他们刚刚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怕花易岩等着急,他想找个小厮回去说一声。   萧沐仁看出他的心思,就让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荣子去禀告一声,“就说我和谭公子在湖心亭说话,要是有别的公子想来……”萧沐仁看了一眼怀宇,见他没什么表示,继续说,“若是有别的公子想来就带路过来。”   小荣子领命而去,怀宇带着怀瑾跟着萧沐仁往湖心亭去了。不过两人才走到一半,小荣子就又追了上来,原来是告诉他们,前头宴席开席了,请他们去入座。   结束了在诚国公府的宴请,一家人乘车骑马地回到家。因为太过疲惫,谭丽娘一到家就睡着了。陶陶和呦呦也有些疲惫,同花易岩行礼告退,回了自己院子休息。   怀宇和怀瑾原本也想行礼告退离开,却被花易岩喊住,“你俩等一等。”   怀宇和怀瑾对视一眼,恭敬地应是,等花易岩安顿好谭丽娘,才带着他们俩出了内室。   花易岩在前头走着,怀宇和怀瑾看不到他的脸色,两人边走边看对方,互相做着鬼脸。他们倒不担心花易岩是否知道了今天两人于陈士梅的对峙,十分坦然的样子。   花易岩带着兄弟俩到了外书房,让小厮上了茶水点心后,父子三人在书案两侧坐下,花易岩喝了一口茶水,看向对面,“说说吧,今天的事,”然后拦下想要开口的怀宇,看向怀瑾,“怀瑾先说。”   怀瑾看了怀宇一眼,意思“我说啦?”,不过怀宇没有看他,正低头喝茶呢。怀瑾再转回头,嘴已经嘟了起来,“不怪哥哥的,是那个人,他突然出现拦住我和哥哥的路,还说是我们父亲,哥哥才和他起了争执的!”   乍一听到怀瑾的话,花易岩一愣,然后随着怀瑾的讲述慢慢明白过来,一定是陈士梅趁着怀宇怀瑾出去,私自拦下见面了,至于怀瑾说的“争执”,花易岩觉得未必,怀宇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最多是言辞激烈一些,还达不到“争执”的地步。   听怀瑾讲述完这些事情,花易岩点点头,“你们俩吃亏了吗?”   “当然没有,我们走的时候驸马还蒙着呢!”   “那就好。继续说吧。”花易易岩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啊?还说?说什么?”这回不止怀瑾,就是怀宇也疑惑了,还要说些什么?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完了啊。   花易岩笑笑,“这些事很重要吗?我问的是,今天赴宴,你们有看到些什么听到些什么,由听到的看到能想到些什么。”   怀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爹问的是这个意思,问的是对整个京城圈子的观察和思考。怀宇不禁脸红起来,看来自己的格局还是太小了。   “没想过没关系,给你们两天的思考时间,好好想一想。”花易岩和颜悦色,说出的话却十分严肃正经,“《论语》上说‘学而不思则罔’,这里面的‘思’不只是思考学问,还要学习思考周围的人物和事物以及它们的联系。”   怀宇和怀瑾知道这是花易岩在教他们为人处世,都站起来恭敬地应“是”。   第二天早上,呦呦借口头一天累着了想要歇歇,让陶陶自己一个人去处理了事情,自己则在谭丽娘那里赖着不走了。陶陶没有多想,自己去正院的花厅安排家事。   等到陶陶离开了,呦呦立刻掀了被子从炕上爬起来下地,凑到正做饭后运动的谭丽娘身边,一手搀着谭丽娘,另一手一挥让丫鬟们都下去。   “你又捣什么鬼?”谭丽娘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问。   呦呦搀着她在屋子里转圈走,等到丫鬟们都离开并且把门带上后,才开口,“娘,你昨天有看中的人家吗?我看了一圈,好像合适的没有几个。”说完不禁微微叹气。   谭丽娘知道呦呦人小鬼大心思通透,而且主意正想法多,因此也不瞒她,“娘倒是看中了几个,可是不知道你姐愿意不愿意啊。”   “您说说呗,”走了一会儿,呦呦扶着谭丽娘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清水给她,“我帮您参谋参谋,咱们挑几家,然后姐姐自己定。”   谭丽娘喝了一口水,叹气,“现在哪而还是咱们挑人家啊,没什么好挑的了。”   然后把看中的三家给呦呦介绍了。一家太医院凌御医家的幼子,今年二十,因为一直在外游历,所以没有成亲,家中兄弟姐妹共八人,只有两个庶出的女孩,剩下都是凌夫人所出,凌夫人看着和颜悦色的,应该是个好相与的。   呦呦摇头,“未必,凌太医家的女孩这次来了四个,两个嫡出的明显优秀与另外两个,而且,嫡出的两姐妹一开口说话,庶出的那两个立刻不敢说了,恐怕家里外头是两个样。”说完想了想,话音一转,“不过,凌夫人自己的幼子媳妇,应该不会太苛刻吧。”   “我还没说完呢,凌太医家的规矩,成亲后媳妇要和儿子一起外出游历,至少两年。”谭丽娘伸出两个手指比了比,“听说都是往西南东南这样的地方去。”   呦呦皱了皱眉,没发表意见,直接问第二家。   “第二家你也知道,苏苹的堂哥,天津卫千户,正五品的官职。”   “苏苹的堂哥?”呦呦在脑子里把苏苹给她说的苏家的关系顺了顺皱眉,“不会是那个死了老婆的吧?”   谭丽娘此刻也顾不得呦呦说话不文雅,发愁道,“是苏把总的夫人亲自来探的口风,说苏千户的夫人没了已经五年了,因为夫妻情深,一直不愿意续弦,这次是他们家老夫人拍板的。”   苏把总就是苏苹的父亲。   呦呦依然摇头,“去世五年,就算守了三年,两年后依然不愿意续弦,又说夫妻情深,恐怕是个长情的。”   谭丽娘也点头,接着说第三家,“这第三家,是大长公主封地上知府的儿子,虽然是庶出,但是才华学识人品都不错,和你哥哥同年中的举人。”   呦呦点头,这家还算靠谱点,不过就是恐怕以后要远嫁。这个时代的远嫁可不像现代,飞机几个小时火车两天三天就行了,这个时代远嫁,基本上就意味着后半生基本不会再见了。   母女俩说着话,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呦呦吓了一跳,以为陶陶回来了,转头看去,进来的却是花易岩。   “你们娘俩说啥呢?怎么还关着门?”花易岩在后院刚练武回来,渴得不行,直接端起谭丽娘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下去。   “在说昨天看到的适合陶陶的人家。”谭丽娘把跟呦呦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花易岩听完点点头,“不用着急,谁家说亲不得好好看看,就算皇后娘娘再着急,她还能一道懿旨给赐婚?”   安抚了母女俩的情绪,他接着说:“我这儿也有一家,还是小伙子自己毛遂自荐来的呢。”   “谁啊?”呦呦和谭丽娘都十分好奇,睁大着眼睛看向花易岩。 作者有话要说:  私以为,怀宇的反应很合理。虽然他口头上说不在乎陈士梅,但毕竟是他生父,以前也十分宠爱他,也正是因此,所以他的恨才会更加激烈。那话怎么说:爱的越深恨的越深。哪能一点都不在乎呢?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听说有人毛遂自荐来求娶陶陶, 谭丽娘和呦呦都是和吃惊, 并不是吃惊有人要求娶陶陶,陶陶那么好, 有人主动上门求娶一点都不奇怪,她们奇怪的是,自家到京城才两个多月, 别人还在观望中的时候, 什么人动作如此迅速?   “其实你们也认识那人,或者说知道,呦呦见过丽娘你还没有, 就是三年前我们从他手里买了奶酪的那个小伙子,他叫孟许。”花易岩笑着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呦呦皱起眉头很生气,“孟家是商啊, 他是觉得我姐姐嫁不出去了吗,要嫁给商人!”   不是呦呦瞧不起商人,而是这个社会的大环境如此, 士农工商,阶级分层如此鲜明, 花家虽然是新贵,可是依然算是这个社会的顶层, 而孟家,说是皇商,就算沾了一个“皇”字, 依然是商。   花易岩和谭丽娘都很诧异,他们没想到呦呦反应如此激烈,甚至都不打算考察一下,花易岩只好说:“孟家是皇商。皇商准备把内务府的采购交给他们家。”   呦呦撇嘴,“那又怎么样,依然是商,而且,”呦呦看了一眼花易岩和谭丽娘,说:“谁知道是真心娶我姐姐,还是因为咱们家的权势。”   谭丽娘笑了起来,“咱们家能有什么权势?”   呦呦知道谭丽娘是个好人,而且对权势荣华财富并不看重,她有时候天真的可爱,以为别人和她一样面对一切都有平常心。或许她有意识到自己家正在变得不一样,但是究竟怎么不一样,她又说不太清楚。   倒是花易岩,这么多年看得更明白些,不得不承认呦呦说得有道理。   呦呦见谭丽娘不明白,只好说得更明白一些。   “他来求娶姐姐,为什么呢?对姐姐一见钟情?报答我们之前的救助之举?若说是对姐姐一见钟情,那应该是三年前就见到了,为什么他从西域回来后不去栎阳求亲?若是说报答之前的救助之举,还是同样的原因,根据萧沐仁说的,他回来已经有一年了,为什么不去栎阳?”   “或许,他回来有事情要安排呢?”谭丽娘习惯性地为别人找借口。   呦呦毫不留情地翻个白眼,“娘,那人还不是你女婿呢,现在就是一路人,别为他说好话。”   “行行行,娘没有帮他说好话,娘就是说个可能,可能。”谭丽娘安抚呦呦,让她赶紧去看看陶陶,“每天这时候差不多都结束了,今天怎么还没完事啊?”   呦呦知道她这是找事想把自己支开,没办法只好站起身离开,结果才开门出去就看到陶陶转身快步离去的背影,呦呦心里一惊,不知道陶陶什么时候在门外的,也不招待哦她听了多久又听去了多少。   呦呦顾不得跟花易岩和谭丽娘说,立刻提着裙摆追了出去。   陶陶其实早就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完了,她回到正院的时候比花易岩还早一点,不过因为她藏的好,所以没被发现。   陶陶将他们三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他们是为她好,可是她心底还是很别扭。娘说过她的婚事会让自己做主,爹说过会养她一辈子,可是到头来还是要给她安排亲事。   她快步走回院子,走进正房,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跟她行礼。双喜从屋里迎出来,“大小姐回来了。”   陶陶点头,脚步不停地走进房间,没有回到她和呦呦的房间,而是去了另外的房间。   “大小姐,您累了吧,要喝茶吗?吃点心吗?”双喜跟在陶陶身后一叠声地问,不过陶陶没有回答问题,将门一关想要独自待一会儿。   说起来也很有意思,自从进了京城住进将军府,姐妹两人虽然各自有各自的房间,可是这段时间还是和以前一样住在同一间房间里,另外的房间就相当于摆设,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呦呦追着陶陶的脚步回了院子,却发现她将自己关在了屋里,还是另外一间闲置不用的屋子。她有些拿不准陶陶是不是生气了,如果生气了,是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他们背着她讨论她的婚事还是因为对这几家都不满意?   呦呦在房间外头敲敲门,“姐,我进来啦?”没有回应,呦呦推门进去,就看到陶陶坐在炕上靠着窗台向外看。   转身关上门,呦呦也脱了鞋子上炕,在窗台边上坐下,将两只胳膊交叠着放在窗台上,然后把下巴放上去,也不说话,和陶陶一样盯着窗子外头。   陶陶一开始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就转头看了呦呦一眼,她以为呦呦会说些什么,不过不说更好,自己需要想想清楚,于是陶陶就又把视线调转回窗外。   陶陶开着窗外盛开的梅花,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思考。从进了京城开始,家里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多事都要重新考虑。她不知道皇上为何会看中自己,是为了补偿母亲、拉拢父亲?她自问不是什么国色天香,肯定不可能才见面就得皇上的垂怜。   母亲和自己当时是拒绝了,后来也再没提过这件事,似乎真的只是因为皇上要拉拢父亲、太皇太后要补偿母亲。皇上和太皇太后一笑而过当做没有发生,可是皇后心里不好受了,自己就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可是我也很无辜啊。陶陶心里委屈,这一切又不是我的错。   陶陶看着窗外,一群麻雀在雪地里觅食,打头的是一只老麻雀,蹦跶着在前头,后头跟着七八只小一点儿的,有喜鹊过来的时候,老麻雀就拦在前头,虽然不顶啥事。   陶陶知道,爹和娘已经尽力维护自己了,嫁人已经成为必然,一家人都在为自己操心,自己也应该懂事一点。如果,如果真的不能避免,那娘当初答应自己的会让她选一个自己称心的人,应该还算数的吧。   想到这儿,陶陶转头过头问呦呦,“呦呦,娘和你……”话才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了,呦呦趴在窗台上歪着头已经睡着了,嘴角甚至还有口水隐隐流出来。   陶陶一怔,然后哑声失笑。   呦呦睡醒的时候,陶陶早就走了,肩上倒是多了一张毯子。呦呦直起身子,转了转僵硬的脖颈,将毯子叠好,下地穿鞋出门。   三元一直等在门外,此时听到动静,已经吩咐谷子去打水来给她净面,趁着呦呦擦脸漱口的时候给她传达陶陶的话,“大小姐说,让您醒来之后去夫人那里。”   呦呦把帕子交给三元,“大小姐说了什么事了吗?”   三元摇头,“不过我看大小姐走的时候心情好了很多了,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   呦呦点头,心里差不多有数了,等整理好自己后,就出门去正院了。正院院子里,谭丽娘被陶陶扶着慢慢走,两人身边没有随从,正边走边说话,看起来主要是陶陶在说,谭丽娘在听,然后再不断地点头附和着她的话语。   两个人看到呦呦,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对她招手,“呦呦过来。”   呦呦站在距离他们几百米的地方,看到这母女二人的笑颜,也露出一个舒展的笑容,“娘,姐,”呦呦迈开步子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   “你姐跟我说,你把上午的事都跟她说了?”谭丽娘拉着陶陶的手,问呦呦。   呦呦看了一眼陶陶,陶陶对她眨眨眼睛,意思你自己看着说。   呦呦这几年很少见陶陶如此狡黠的一面了,不自觉地就点点头,把这口锅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啊,话赶话地就说到了,你们在说这个啊?”呦呦走到谭丽娘另外一侧挽住她的手臂。   “对,你姐跟我说,不想远嫁,我看大长公主说的那个,就推了吧。”谭丽娘转头看陶陶,对上她的笑脸,就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臂弯里的手。   “好啊!”呦呦道,“我也不想姐姐远嫁呢。”   “苏家那个,还是算了吧,感觉怪尴尬的。”陶陶接着她的话说到,“我刚刚跟娘说,我想见见凌小太医和孟公子,既然是以后要和我一起过后半生的人,我得自己考察一下。”   谭丽娘和呦呦都点头,“应该的应该的。”谭丽娘还问陶陶想什么时候见,让花易岩安排一下。   呦呦倒觉得不能“光明正大”地看,要“微服私访”,“都告诉他们了,他们有了准备就不真实了呀!”   陶陶点头,“不过,要怎么‘微服私访’啊?咱们又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去哪里。”   呦呦转了转眼珠子,“这个交给我,我来安排。”   当天午后,萧沐仁正在房间里看书小荣子轻手轻脚地进来了。萧沐仁听到声音,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什么事?”   “公子,刚谷子来说,他们家小姐想跟您借本书看,让您明天去一趟将军府。”   刚才吃完饭,才往院子走,王府的门房就过来说有个小丫头找他,小荣子立刻挥手,“什么小丫头,不认识!”   “我就说嘛,一个小丫头,叫谷子?这是什么俗气的名,咱们荣公公怎么可能认识?我这就去赶她走!”   “等等!”小荣子叫住人,“你刚刚说那人叫‘谷子’?”见人点了头,他骂了一句“怎么不早说”,就匆匆跑出去了。   得了谷子给呦呦传的话,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回去传话了。   萧沐仁听了他的话,放下手中的书问:“谷子说了是什么书了吗?”   小荣子摇头,“没说。”   萧沐仁点头表示知道了,让他先下去。然后一个人坐在位子上思考,呦呦传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记得自己几天前才跟她说过会找几本书给她,怎么今天迫不及待地又叫人传话过来了?   萧沐仁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干脆就不再想了,他喊了小荣子进来,“你去孟府跟他们家孟公子说一声,就说我明天有别的事,改天再跟他约。记得恭敬点。”   小荣子答应一声就走了,刚迈出门槛就被萧沐仁叫住,“再去书店挑一本有趣的书回来。”小荣子知道这是给花家小姐准备,自然当做重中之重记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萧沐仁就带着小荣子买来的新话本去了将军府。呦呦早就让谷子在大门口盯着了,人一进门她很快就知道,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从内院出来。   萧沐仁还奇怪呢,怎么今天不请自己去前厅做,大冷天反而往花园领?呦呦今天搞什么鬼?这么想着,他就问了一句前头领路的谷子,“去花园做什么?你们二小姐说没说有什么事?”说完就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她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呢。   果然谷子说不知道,她最近主要就是跟着小姐认字。因为她年纪小,聪明伶俐,呦呦决定将她培养成自己以后的大丫头,现在三元和四喜都十三四岁了,过几年怕是要嫁人了。   萧沐仁听说了笑了一声,“你们小姐还当起夫子来了呢!可真厉害!”   他随口说了一句,原本是反话,可是谷子年纪小没听出来,立刻点头,用十分崇拜的语气说:“二小姐真的厉害,不止会写方块字,还会写弯弯勾勾的外国字,写的可好看了,和书上一模一样呢!”   萧沐仁知道呦呦字写的好看,书也看的多,因此并不稀奇,至于上次的那本外国书,她说“研读研读”,他也不觉有他。   谷子将萧沐仁领到花园的一个亭子里就离开了,留他自己在这儿等。亭子里倒是不冷,四面分别一个火盆烧着,亭子中间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石凳上有厚坐垫,桌上铺着桌布,桌上两个手炉,还有一盘点心水果。   萧沐仁在凳子上坐下来,将怀里的书掏出来放到桌面上,拿起一块点心吃起来,一块点心吃完,呦呦就已经走过来了,身后除了谷子,再没有其他人。谷子也没有一直跟着,而是在亭子外头不远停下来等着。   “你来了?”呦呦笑着,走进亭子,在萧沐仁对面坐下,“点心怎么样?吃着好吃吗?”   萧沐仁嘴里还有半块点心,他赶忙嚼了嚼咽下去,“嗯,挺好吃的,你自己做的啊?”   “你怎么知道啊?”呦呦惊奇,“谷子告诉你的?”   “不是,”萧沐仁摇摇头,“好像和上次在栎阳吃过的那个鸡丝卷味道差不多。”   呦呦无语,她是该说萧沐仁吃货舌头好使,还是说自己做的东西太有辨识度?   两个人就吃食茶水随便聊了几句,终于进入了正题。呦呦把自己请萧沐仁来的意思说了:请他安排个机会,让自己和陶陶暗中观察一下凌小太医和孟公子。   萧沐仁觉得呦呦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议,“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呦呦瞪了一眼,萧沐仁不服气,“大家都这样呀,你以后也是!”   呦呦更来气了,“日子不是自己过得呀,相公不是自己的相公呀,是跟自己过日子,又不是跟爹娘媒人过日子!”说完又瞪了萧沐仁一眼,“你也是!妻子是和自己过一辈子的妻子,连见过都没见过,都不知道对方长相秉性,日子怎么过?整个后半辈子呢,起码得五十年!知道不?!”   萧沐仁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自己身上来了,不过这次他可是真正理解了怀宇说过了“呦呦外号‘常有理’”的意思了,因此立刻答应下来。   “刚好我约了孟公子谈事情,明天怎么样?我把我们要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提前告诉你,到时候你们找个僻静看不到的地方,仔细观察一下。”   “会不会耽误你们说事情啊,要不换一天也行。”呦呦其实觉得越快越好,不过总还是要客气一下的。   萧沐仁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呦呦一眼。呦呦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偏向旁边,小声说了一句“那就听你的吧”。   萧沐仁回去后就重新定了地点和时间,让小荣子去问孟许。孟许之前提到想让萧沐仁入股他的西域商队,知道最近会有回复了,因此也一直在等着他,小荣子一说他就立刻答应了。   小荣子之前得了萧沐仁的吩咐,一旦孟公子同意了,就直接去将军府报信。这次是呦呦亲自见的小荣子。知道时间在明天的巳时中,地点在太白居三楼的松涛阁和青柏阁。   “公子说,请您明天早点去,最好巳时初就到,松涛阁和青柏阁是相连的两间包间,中间有一道暗门,方便您观察。”小荣子话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偷听偷看。   呦呦点头,表示记下来,然后赏了小荣子一根金镶玉的簪子,“听你家公子说,你妹妹要出嫁了,送给她做添妆。”   小荣子立刻对呦呦连连行礼,然后才离开将军府。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JJ最近抽,避免晚上抽过头无法更新,还是现在更了吧。不知道你们的JJ抽不抽?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第二天呦呦和陶陶在巳时之前就到了太白居, 而萧沐仁比她们更早地就来了。三人见面互相行礼后, 萧沐仁陪着姐妹两个在松涛阁和青柏阁观察了一圈,最后选了面积较小, 却有一个长榻可以休息的青柏阁,将较大的松涛阁留给萧沐仁他们谈事。   选好后,萧沐仁揭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 画后面是一扇朝里开的小窗子, 小窗子后面能看到隔壁屋子里的情况,“这扇窗子能看到对面,但是正对着有一扇屏风, 所以因为角度的原因,对面并不能看到这里。”   呦呦怕有疏漏,还派四喜过去走了一圈,将各个角度都走完, 确定完全无法看到这里之后,才放下心来,然后对着萧沐仁浅浅一礼, “多谢萧公子帮忙。”   萧沐仁惊奇,哟, 这丫头居然会对自己说谢谢了,真是少见。萧沐仁如此想着, 还是赶忙同呦呦还礼,免得以后又被她说嘴说自己不尊重人。   陶陶也过来同萧沐仁见礼,她的感谢要真诚许多, “真是麻烦萧公子了,只是婚姻大事,总是慎重一些好。”   萧沐仁也是赶紧还礼,毕竟陶陶比他岁数大多了,“陶陶姐姐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和怀宇算得上是好友,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   萧沐仁的话音才落,呦呦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沐仁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她,似乎在问“你笑什么”。   陶陶却回头瞪了呦呦一眼,但是没能控制好表情,露出了眼里的笑意。她知道呦呦在笑什么。话还要从进宫认亲之后说起来,谭丽娘成了太皇太后的外甥女,就是皇上、王爷的表姨了,陶陶呦呦等人就是皇上王爷的表兄弟姐妹,而萧沐仁作为福贤王妃的内侄,又比他们矮了一辈儿。   所以,萧沐仁其实应该管陶陶和呦呦叫“表姨”。当然,两家这种拐着弯的联系,不算也罢。   萧沐仁本来还想再问一句呦呦到底笑什么,不过小荣子敲门进来了,说孟许已经到了楼下,萧沐仁赶忙离开去隔壁,然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指指桌上的东西,“点心茶水随便吃,不喜欢就再叫别的,我挂账的。”   呦呦点头,示意他赶紧走,别一会儿穿帮。萧沐仁这才出了门往隔壁去。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上楼的脚步声,然后就是隔壁的开门关门的声音,呦呦和陶陶都赶忙走到那扇小窗子旁,屏气凝神地观察那里面的情况。   孟许今日穿了一身青色长袖广衣,外头披了件狐裘,进屋后先同萧沐仁见礼,然后才将狐裘脱下来交给小厮,在萧沐仁的对面坐下来。   他们二人不偏不斜,刚好一人露出一个侧面。原本呦呦还担心那个孟许会背对或者面对这边,面对就有被发现的风险,毕竟没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背对的话,很多表情眼神就容易错过。现在好了,虽然不能看清正脸,但是也能看到一半了。   相比三年前在栎阳见到的那个落魄小子,现在的孟许看着明显尊贵了不少,而且气度修养什么的都很不过。不过他三年前落魄的时候似乎也很有教养,呦呦回忆了一下,然后轻轻摇头,不记得了,太久了。   萧沐仁坐在孟许对面,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两张纸来,其中一张是银票,另一张是他找王府的长史官帮忙拟的契约,上头写明了萧沐仁入股多少多少银子,占股几成,将来按比例分红。上头甚至还有三个中间人的签名,以及鸿城府知府的印章。   “孟兄看一眼,若是觉得没有错误,将这几处填上具体数字,这契约就算成了,算是我入股了你的商队,你看,中间人和知府的印章都盖好了,替你省了多少事。”萧沐仁面带着微笑,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当初孟兄邀我入股,我可是跟姑姑磨了好久,还以入伍当兵为交换,才拿出来这三千两银子啊。”   孟许尽量表现的面不改色,可是心里却在苦笑,当初嘴上一出溜邀请了萧沐仁入股,看中的是背后福贤王的势力,同时以为福贤王作为皇上的兄弟,应该会避嫌不会答应,没想到却算错了。现在后悔不知道还来得及不?   当然来不及,而且孟许的确是算错了,这件事不是福贤王的主意,虽然萧沐仁问了福贤王,不过福贤王让他自己去问皇上。萧沐仁还奇怪,自己跟皇上没那么大的交情吧,不过还是听话地去见了皇上。皇上一听,当下同意下来,还给了他一万两银子让他入股,萧沐仁推辞了很久,才同意拿了五千两。   至于为什么用三千两来入股,萧沐仁觉得不能把宝都押在同一件事上,得分着来。   孟许心底苦笑着,拿过那张契约纸,又叫小厮准备笔墨,在契约上填上具体数字,在填写占股比例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咬咬牙写了“贰成”,而实际上,萧沐仁拿来这三千两银子,真正占股连一成都不到。   萧沐仁看着孟许竭力掩饰的肉疼,忍不住好笑,安慰他,“孟兄不必心疼,好处还在后头呢。”   孟许能说什么,当然只能忍下去。   他们二人在这里谈生意,陶陶和呦呦二人在对面看得听得一清二楚,两人都面露沉思。陶陶想的是这人看着还成,虽然心中有算计,但到底没有出格。而呦呦想的则是“果然无奸不商,无商不奸”。   正事谈完了,萧沐仁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孟许,难怪他会主动上门求亲,确实是有资本的。长得好,家世好,前途好,虽然是商,但是是皇商,而且未来会成为孟家的主事人,配将军府的小姐一点都不差。   孟许将一式二份的契约写完,将其中一份还给萧沐仁另外一份叠好自己留下,再抬起头来就发现萧沐仁正盯着自己看,“萧兄弟在看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哦,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孟大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有说亲?”萧沐仁将话题引到了亲事上,好知道孟许的想法。   其实萧沐仁自己也有点感觉奇怪,为什么自己对花家的事这么上心?难道是因为他们家温暖和睦的环境让自己向往?嗯,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孟许不知道萧沐仁何时成了八卦之人,不过对方问起来,他也实话实说了,“萧兄弟可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三年前我曾经因盘缠被偷差点饿死在街头?当时是一位好心的人家救了我,我和他家的大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这一面之缘可以说是惊鸿一瞥。这家人你也认识,就是新进京的花将军。”   孟许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呦呦忍不住看向陶陶,陶陶微微垂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呦呦转回头,继续看对面的情况。   只听萧沐仁问孟许,“所以你就对人家一见钟情了?”这个姑娘应该就是陶陶姐姐了吧。   孟许点头,“算是吧。不过我也知道,我爹是不会允许我娶一个驾驶如此普通的女子的。当时想的就是若是有命从西域回来,就好好报答她。”   萧沐仁微微皱眉,既然那个时候知道不可能娶一个家世普通的女子,现在却又求娶,这是看中了花将军的权势?   孟许并没有注意到萧沐仁的表情,还在继续说着,“我从西域回来后,因为忙于家中内斗,直到去年年初才算站稳脚跟,但是一时分不开身就派人去栎阳打听,不过打听的人回来禀告说,她已经定亲了,我这才死了心。不过没想到,去年花将军一家竟然又进京了,而且听说她退了亲,我自觉有了希望,才上门求娶的。”   孟许说着,微微偏了偏头,看向呦呦他们这面,似乎知道有人在隔壁偷听。   陶陶听到这里,便不再听,转回身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啜饮着。呦呦见状,也不再听再看,走过来在陶陶身边坐下。   “姐?”呦呦试探着叫了陶陶一声。   陶陶捧着茶杯,眼睛盯着桌上的纹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沉思的样子。呦呦不知道要不要打断她,往隔壁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一眼陶陶。   陶陶沉思了差不多有一刻钟,呦呦就在一旁默不作声地陪了她一刻钟,不过她也不是干坐着,而是一边吃点心喝茶水一边陪着,还隔一会儿就往陶陶嘴边送一块点心,陶陶就张开嘴将点心吞进去然后嚼嚼嚼咽下去。   一刻钟之后,陶陶终于沉思完毕抬起头来,她对双喜招手,吩咐她去隔壁请孟公子过来。   “啊?”呦呦不知道陶陶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不是等于告诉他,我们一直在偷听?”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陶陶斜睨了呦呦一眼,“人家怕是早就猜出来了!”   呦呦想起来刚才孟许看过来的似有若无的那一眼。   正说着话,包间的门打开了,孟许站在门口,冲里头揖手行礼,“谭小姐、花小姐。”   呦呦一听就知道自己这头是完全落了下风了,人家连一个姓谭一个姓花都打听出来了,恐怕早就做了不知多少的准备。   陶陶站起来,对着孟许浅浅一礼,“孟公子请进。”然后看向呦呦,给她使眼色,意思让她出去。   呦呦不乐意,嘟着嘴看陶陶:你们俩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不好啊。   不过到底在陶陶的目光下站起来离开了,在经过孟许的时候还背着陶陶偷偷瞪了他一眼,其实她更想踩一脚来着。   孟许被她瞪一眼,无奈地笑了下,心想:完了,夫人还没娶到手,已经得罪了小姨子了。   呦呦出了青柏阁一转身就进了隔壁的松涛阁,萧沐仁正坐在桌边喝茶,看见呦呦骨朵着个嘴进来,就冲她笑,“被赶出来了吧?”   呦呦瞪他一眼,没说话,直接跑到和对面窗子相对的墙壁处去,双手扒着墙壁耳朵贴在上面,可惜什么都没听到。   “没用的,对面已经把窗子关死了。”萧沐仁对着她招手,“别瞎操心了,你姐既然让人过去就是有话要问私下问,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呦呦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叹口气回到桌边坐下。萧沐仁给她倒了一杯水,开解她,“知道你是姐妹情深,你昨天不是也说了,日子是自己过的,要你姐自己做主才行啊,你再操心有什么用,嫁人的是她。”   “那……”呦呦“那”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只好继续叹气。   萧沐仁好笑,“你小小年纪,操心挺多,这么叹气小心早生华发!”   “你才生华发!你全家……”呦呦说到一半顿住,然后摆摆手,“你不懂,我们家要操心的事多着呢!”   萧沐仁笑了一声没有反驳,继续喝茶。   呦呦喝了半杯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遂问萧沐仁,“你要去当兵了啊?去边境军队吗?”然后又好奇,“你哪来那么多银子啊,王妃给你的?真舍得。”   萧沐仁不好说是皇上给的,就含糊的应付过去,“入伍当兵是早晚的事,刚才随口说而已。”说完又看了一眼隔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说完,要不,我现在带你出去玩?要不然你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门了。”   呦呦听了很是心动,不过又怕一会陶陶不见她着急。   “给丫鬟留句话就行了,也不去别处,不远粗有个书店,我们先去书店看看,然后再回太白居来吃午饭。”萧沐仁替呦呦计划好了,“估计陶陶姐姐和孟大哥也不会那么快说完。   呦呦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一会儿早点儿回来,省的他们俩人待一起太久。临走前,呦呦还叫了在门口守着的双喜进来,“你一会儿看着点时间,隔一两刻钟就进去问问要不要茶水点心什么的,懂吗?”   双喜知道二小姐这是为了避免以后有闲话说出来,立刻点头表示自己懂了,呦呦还留下谷子在这里帮忙,自己则跟着萧沐仁一起下楼去旁边的书店。   不得不说,京城就是京城,太白居旁边的书店门脸并不大,但是里头的书却是很全很新,一楼是一排排的书架,上头有按经史子集分类,靠墙的柜台上摆着笔墨纸砚供人购买。   不过萧沐仁带着呦呦并没有在一楼停留,而是穿过厅堂,直接朝后院走了,呦呦这才发现,别看前头门脸小,后边才是别有洞天。   后院中间挖了一个大大的池塘,直径至少有三丈,不知道店家用了什么方法,冬天居然也没有结冰。池塘周围是一圈房子,似乎是很多个包厢,池塘上方架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从门口延伸出去,然后中间又岔出去好多个分叉到包厢门口。   呦呦跟着萧沐仁往前走,左右数了数,岔路口有十二个,也就是说池塘周围一共有十二个包厢,在看看包厢上头的牌匾,分别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加上十二月的别称命名,比如“子端”“辰蒲”“戌畅”“亥冬”。   萧沐仁往前走了一段回头,发现呦呦被落下很远,还一边走一边四处看,不得不出声提醒,“看路,小心掉进水里。”   呦呦本来看的入神,被萧沐仁突然出声给吓得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落下很远了,于是快步追上他,“这里是谁设计的?还挺精巧的。”   “听说过鲁石木吗?鲁班的后代,前朝非常有名的建造师。”萧沐仁带着有哦有走到中间挂有“巳荷”牌匾的包间,推开门让她进去。   呦呦跟着萧沐仁进了包厢,在桌边坐下回答他的话,“听说过,好像皇宫里有一座祭祀台就是他建造的?听说全木的没用一块石头,还做了防火处理,就算祭祀是火再大都不会烧着。不过后来好像隐退了?”   萧沐仁点头,“不是隐退,是嫁人了。”   “嫁……嫁人了?女的啊!”呦呦惊讶,这可是头一回听说。   萧沐仁笑起来,“谁也没说过是个男的啊。”   呦呦点头,也是,没人说过是个男的,不过,“为什么嫁了人就一定要隐退呢?”   萧沐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还有一种说法,因为恃才傲物,被皇家给……”说着抬起手在脖子上坐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啊?”呦呦瞪大了眼睛,片刻后恢复神情,“我觉得不可能,那么聪明的女子,一旦发觉自己可能有生命危险,肯定会早做打算的。”   萧沐仁笑笑没说话,似乎是肯定了呦呦的想法,呦呦刚想问他怎么知道那么多,门口响起敲门声,就不说话了。   萧沐仁扬声叫人进来,片刻后,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了,看起来是书店的管事,见到萧沐仁和呦呦率先打了个千,“见过萧公子,见过姑娘。”   萧沐仁让人起来,吩咐他把书店里最近卖的好的有趣的书找来,不拘是什么类型的,都拿来看看,中年男子应了是才退出去。   过了一会儿果然端着厚厚一摞的书进来,呦呦翻了翻,将几本家中有的挑了出来,剩下的留下,“是我们带走还是直接送府里去?”呦呦问萧沐仁。   萧沐仁想了下,说:“直接送将军府吧,我们一会儿还要去吃饭。”   呦呦就请管事将书送到花将军府,又坐了片刻,才出了书店回太白居。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烦,卡文,然而还是要按时更新。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呦呦不知道陶陶和孟许说了些什么, 她后来威逼利诱撒娇耍赖都没有问出来, 总之是半个月后,孟家请的媒人来提亲了。   不知道孟许怎么做到的, 居然请到了瑜郡王做媒人,不过幸好花家的媒人身份也不差,大长公主驸马周清扬。   因为两家早就说定了, 所以问名这些就走个过场, 亲事就定了下来。   出了正月,进入二月,怀宇和怀瑾开始去太学读书了, 谭丽娘的肚子也更加大了起来,肚子一大显的人就瘦了,太医来的也更加频繁了。   到花家来问诊的,是太医院在妇产方面最出名的胡太医, 因为得了太皇太后的吩咐,隔十天就来将军府诊脉一次。对于人越来越瘦,胡太医将其归咎为胎儿太大吸收走了孕妇的营养, 等生产结束就好了。   时间突然一下子过的很快,过了龙抬头清明节端午节, 节后的一次诊脉之后,胡太医告诉花易岩, 胎儿有可能提前出来,就在夏至左右,让他们做好准备。   幸好一家人早就将产房、产妇和婴儿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不至于到时候抓瞎。当天晚上,花易岩就将早就请好的产婆请到府里来住,以防万一。   夏至那日天还没亮,谭丽娘就发作了。稳婆扶着她进了产房,将要跟进去的花易岩和呦呦给赶了出去,呦呦没有办法,只好叮嘱稳婆“要消毒要消毒”,然后就被推出了门外。   门外头,怀宇和怀瑾站在廊檐下等着,陶陶正在安排人往里头送热水纱布。花易岩被赶了出来也不肯离去,就在门口转悠,转的呦呦眼都要花了,但是并没有出声阻止,她知道他是心急。   这时候外院管事进来禀告,说马备好了请花易岩上朝去。一家人这才反应过来,花易岩却摆着手让管事回去,“派管家去吏部请假。”   等吩咐完了,花易岩看向怀宇和怀瑾,想说“你俩快去上学”,还没说出口,就见怀瑾往后退了一步,明显是不要去,怀宇也期翼地看着他。花易岩想到几个孩子同丽娘的感情,也就同意了,“可以不去,不过功课必须补上。”   怀宇和怀瑾都用力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注意力又被屋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呜咽声给吸引了,瞬间又紧张起来了。   别看花易岩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爹,可严格说起来,只是便宜爹,他也是第一次经历女人生产,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可言。父子五人就这么在门口站着等着,还是内院管家罗娘子看不下去,招呼下人端了椅子凳子过来让他们坐下。   不过并不能坐得安稳,一会儿站起来走一走一会儿翘起脚往里看看,虽然并不能看到什么。因为心底有事担心,所以午饭都是只吃了几口就放下来了。   谭丽娘这一胎一直到天快黑了才生出来,当听到屋里传出婴儿的啼哭时,屋子外头等着的一大四小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花易岩率先站起来想要进屋去看谭丽娘,才刚迈开步子,就感觉腿一软差点就摔了,要不是怀宇的小厮小井子提前拦了一把,人就摔了。   不过这些呦呦都不知道,她已经跑进屋里去了。屋里头,两个稳婆正带着一个粗使婆子收拾产房,因为不敢着风,屋子没有开窗,血腥味久久没有散去。   呦呦走到床边,谭丽娘在睡着,面色苍白,头发上的汗还没有干,小婴儿被包裹在襁褓里,躺在她的里面,似乎醒着,又像是睡着,眼睛闭着,嘴巴动啊动的,像是在吮吸。   一个婆子出去同花易岩说收拾好了,可以进去看了,他立刻带着另外三个孩子一起进去。一家大小在床前围着兴趣盎然地看了一会儿,呦呦问其中一个稳婆,“宝宝这是饿了吗?”   稳婆说小娃娃都是这样的。呦呦不懂,只能点头,然后陶陶又问:“我娘什么时候才醒?一直这么睡着没问题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夫人是太累了,要休息一下,过一会儿就醒了。”然后劝花易岩,“房间里血腥味太重了,将军带公子小姐们出去吧,不要熏到了。”   花易岩坐在谭丽娘的床边点头,回首冲几个孩子说让他们也去休息,“去吃点东西,我守着你娘,等醒了你们再来看你娘和……”   说到这里花易岩顿了一下,看向一旁的稳婆,手指着睡在床里头的孩子,“男孩女孩?”   稳婆虽然有些无语,心想我刚才那句“母子平安”白说了吗,不过还是很快回答道:“男孩。”   花易岩点头,不惊不喜的样子,继续说没说完的话,“都回去吧,等你娘醒了才来看。”   谭丽娘醒的时候已经近午夜了,一睁眼的第一感觉就是饿,手覆上自己的腹部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生产了,于是就偏头去看身边的孩子,这一看把她惊出一身冷汗,孩子不在!   “石头哥哥!石头哥哥!”谭丽娘惊恐地叫道,“孩子,孩子不见了!”   听到声音的花易岩从外间走进来,听到谭丽娘最后一句话,有点好笑,“孩子没有不见,孩子在这儿呢!”说着就把在自己臂弯里睡着的小娃娃给谭丽娘看,“他怎么一直睡觉?都不睁眼的?喝东西的时候也是。”   看到孩子在花易岩的怀抱里,谭丽娘突然就放下心来了,“小孩子都这样呢,要快满月才睁眼。”说着伸手接过襁褓里的宝宝,“你刚才给他喝什么了?”不会是奶娘的奶吧?   “喝的水,他刚刚醒了一阵,我怕他哭再把你闹醒了,就抱走了,稳婆说能喝水,就喂了一点点的水。”花易岩将孩子递给谭丽娘,看她解开扣子给孩子喂奶,竟然有一点点羞涩,干脆转过头去。   听说谭丽娘醒了,一直在厢房等着的四个孩子都进来了。谭丽娘刚给小婴儿喂完奶,看到孩子们进来立刻招手让他们过来。   四个孩子呼啦啦一块儿过来,将床边赌的个水泄不通,谭丽娘问了问孩子们今天都做了什么,吃了晚饭没有,话音才落,她自己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这时候两个稳婆中的一个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鱼汤,“鲫鱼汤,夫人喝了吧。”   因为谭丽娘要求自己给孩子哺乳,所以将军府里没有请奶娘。当初请稳婆的时候就说好了,雇佣她俩三个月来伺候产妇,洗三满月的银子她们照拿,每个月还有月银。   其中一个莫稳婆是个会算计的,没要月银,说自己家里有些小孙子,比和二公子差不多大,想送进了伺候二公子。   稳婆话说的好听,呦呦一听就明白,不过就是想进来借伺候怀瑾的名义跟着读书博前程,她倒是不反对,不过这种事还要花易岩说的算,而且也得看怀瑾乐意不乐意。   怀瑾无所谓,花易岩也觉得还不错,谭丽娘却不同意了。   “她想把小孙子放到怀瑾身边伺候,用什么名义呢?签不签身契?长契还是短契?她想博前程,会衷心对待怀瑾吗?”   谭丽娘一串的问题问的呦呦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回绝了莫稳婆,将洗三的银子以及原本的佣金和赏银给了她,打发她走了。   另外一位顾稳婆就没有那么多要求,顺势而为地留下来给谭丽娘当了“月嫂”,照顾她的起居和饮食。谭丽娘觉得被照顾的舒服,花易岩觉得满意,陶陶和呦呦就觉得高兴,三个月后不止将原本说好的银子给了她,花易岩还介绍她的十五岁的小儿子进了御林军。虽然是从管马匹的小兵丁做起,但是也算有份正经收入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前的要事是:给小婴儿起一个大方响亮又令人记忆深刻的名字。花易岩虽然不是文盲,也读过几本兵书,可是用来给孩子起名字并不够用,后来是谭丽娘说了一个。   “就叫怀信吧,取自《九章·涉江》,‘怀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谭丽娘微微叹气,“爹当初跟我说,生孩子名字都要从诗经里取,要是怀瑾后面还有,就叫怀信。”   花易岩一听是已逝老泰山预备下的名字,立刻答应下来,“还是咱爹有远见,怀信好,怀信好。”   花怀信、花怀信。呦呦坐在一旁念叨了两句名字,总觉得有些绕口,还有些,嗯……花花公子的感觉。   “另外再取个乳名吧。”谭丽娘想到唯一的一个孩子石头哥哥都没能取到名字,有些不好意思,“石头哥哥再取个乳名吧。”   “我看就叫宝宝就行啦!”呦呦再一旁插嘴道,然后立即被谭丽娘瞪了一眼,她还挺无辜,心想:瞪我干嘛?   “要不叫闹闹吧,男孩子嘛,闹腾一点活泼一点比较好。”花易岩沉吟了一会儿,道。   谭丽娘点头觉得好,怀宇怀瑾没意见,陶陶抱着小婴儿叫了两声“闹闹”“闹闹”,小家伙还很给面子的挥了挥手。于是闹闹这个乳名就确定下来了。   洗三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小家伙往水里一座,也不哭,睁着大眼睛挨个一圈看下来,等到开始洗的时候,似乎是感觉到了水的乐趣,一边拍水一边咯咯地笑,来参加洗三的众女眷都十分惊奇。   等到满月的时候,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来了,谭丽娘两个在外地做官的表哥甚至还派了人来,各种礼品土产拉了四车来。   其中有一个伺候过李氏姐妹母亲的丫鬟,后来嫁给了李家的管事成了女管事,这个女管事进来给谭丽娘请安的时候,才一见到就立刻哭了出来,看到呦呦更是难以自已,直说她简直是二小姐转世,气度容貌十分之像。   呦呦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二小姐应该是指自己的外祖母李筱默。陶陶赶紧让人将这位女管事扶起来,又派内院管家娘子罗家的亲自陪着说话招待。   送走了那位女管事,陶陶和呦呦在桌边坐下来,一人捧着一杯茶喝,喝完水又开始吃点心。谭丽娘在床头靠着,看见她们俩这么辛苦,免不得要心疼下。   “要不,我还是不做双月子了,早点把事接过来,你们俩也不至于这么累,尤其是陶陶,还要准备婚事。我看你最近都瘦了。”谭丽娘说的倒不假,陶陶这头要操心谭丽娘坐月子,还要给自己绣嫁妆准备成婚十一,别的姑娘成亲前都要好好养着,养的白白胖胖,她倒瘦了下来。   呦呦没说话,看向陶陶,陶陶则是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谭丽娘的想法,“不用,就坐满两个月。不差这一两天。”   正说着话,前头管家来禀报,说是太皇太后派人来了。呦呦和陶陶赶紧迎出去,到前头的时候花易岩已经在了。来的人太皇太后宫里的一个管事太监卫公公,卫公公带来了太皇太后赏赐下来的补药若干布匹若干。   花易岩等人都知道这是太皇太后特意挑满月宴这天赏赐是为了给谭丽娘做脸,于是恭敬地请卫公公入席吃酒,卫公公却说宫中还有事务要走,花易岩只好塞了一个大红包给他,然后恭敬地送人离开。   等到前边开席,陶陶和呦呦忙完了一应事务,也在谭丽娘的房间坐下来准备吃东西,外头春柳进来禀报,“孟太太和孟小姐来了。”孟太太就是孟许的母亲了,孟小姐则是他的幼妹、孟家唯一的嫡女孟玫。   谭丽娘让人赶紧请进来,陶陶和呦呦也站起来,让人将饭菜撤下去,整理好仪容,等孟太太进来后依次行礼。孟玫也同谭丽娘见礼,对陶陶和呦呦敷衍的随意一礼就直起了身。   呦呦同陶陶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怎么了。   孟太太是个和善人,见过陶陶之后就喜欢的不得了,又是自己儿子相中的,当然乐意。不过陶陶和呦呦也看了出来,这位孟太太要么其实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要么就是扮猪吃老虎那种的,总之恭敬对待就行了。   不过他家这位大小姐,不知道是不是被娇惯的,总之很是刁蛮无礼,尤其对待呦呦和陶陶。对待陶陶还稍微好一点,似乎是因为孟许有话,除了头两次比较无礼外,后来见到陶陶都算是恭敬的。   但是对呦呦就不一样了,每次见面都恨不得能将眼白翻出来给她看。呦呦有时候都想问问她,怎么对自己态度这么差,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她嫂子的妹妹,将来会让陶陶吹枕边风给孟许,克扣她的嫁妆?后来一想,不过是青春期的中二少女罢了,不要理了。   不过不久之后呦呦就知道了为什么孟玫对她那么敌视了,归根结底,“蓝颜祸水”啊,都是那个木头人惹的祸,自己完全是被牵连的。   孟太太显然也注意到了孟玫行礼的敷衍,她一脸无奈地叹气,也不去管,不知道是真的管不了还是故意放任孟玫这样。这也是陶陶和呦呦为什么觉得孟太太要么没主见要么腹黑的原因了。   孟太太在谭丽娘的床边坐下,问了一些坐月子的家常问题,然后就说起来她这次来的主要意图。   “过了今年中秋,许儿就已经二十了,我想着,咱们要不商量商量婚期?”孟太太等陶陶呦呦带着孟玫出去后,同谭丽娘说,“等他们俩成了亲,我好把家都交给陶陶,我也能清闲清闲了。”   孟太太说的情真意切的,好像真的迫不及待地要迎娶陶陶进门一样。   谭丽娘先是迟疑了一下,“不是说说好了明年开春成亲?急也不急在这几个月了,况且,有些东西还没置办好。”谭丽娘低头拍拍怀里有些闹腾的小婴儿,再抬起头时,笑容依然温和,“我正跟她爹商量着,想去湖广置办些田地给她做嫁妆,若是湖广来不及,就只能去山东了。”   孟太太听了心底喜笑颜开,面上却表现的矜持,一副“我们家不看嫁妆多少”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看了战狼2,虽然个人英雄主义浓重了些,但是很燃,很感动,那一声“开火”吼出来的时候,我是真哭了。值得二刷。 至于,建军,还没想好要不要去看。   ☆、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谭丽娘被陶陶呦呦和花易岩等人按着坐满了双满月, 出月子的时候已经是处暑了, 一年中最热的两个月份过去,虽然快要进入八月了, 可是秋老虎来袭,除了早晚,正午时分天气还是十分炎热的。   中午的时候, 花易岩满头大汗地从外头进来, 一进屋就要去婴儿床里抱一抱还睡着的小怀信,不过人才凑过来,就被谭丽娘拦下来了。   “一身汗臭味, 别熏到我们,快去洗洗!”说着就将人推进了浴室。   自从年初花易岩完全接手了御林军之后,除了谭丽娘生产那天和洗三满月外,几乎每天都泡在军营, 早出晚归的,一个夏天下来,整个人黑了一圈。   呦呦听萧沐仁讲, 不知道花易岩用了什么方法,不过半年的时间, 御林军居然从原来的一盘散沙,脱胎换骨成了。虽然和萧沐仁之前见过的在战场拼杀的军人相比还差一点, 但是也算训练有素了。   花易岩换洗完再回来,怀信也醒了过来。按说两个月的小婴儿还不认人呢,但是每次花易岩出现, 怀信的目光都会追着他移动。   呦呦曾经对这种现象研究过,她觉得,两个月的婴儿真的看不到什么,应该是花易岩身上的气味比较特别。如果一定要说是什么气味的话,呦呦觉得,应该是汗味?   “我刚从军营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亲家,又再催了。”花易岩抱着怀信逗着玩了一会儿,将孩子还给谭丽娘,自己坐在桌边吃东西。   “催呗,是他们家孟许自己允的婚期,我们嫁妆还没备齐呢,急什么。”谭丽娘经过了最初的局促和紧张,现在越发的淡然安定起来。   “我知道,我就说这么个事。”花易岩喝完一碗汤,用袖子一抹嘴,说。然后毫不意外地得了谭丽娘一个瞪眼,笑嘻嘻地接过她手里的帕子随意在嘴巴擦了擦放下了。   “说到嫁妆,我派出去买地的人回来了。”花易岩擦完嘴,脱了鞋上炕,晃着在摇篮里的怀信,跟在地上忙碌着的谭丽娘说,“湖广的地不好买,只买到二十亩中等田,我想着陶陶和呦呦一人一半吧。”   谭丽娘点头,拿着花绷子坐到了花易岩对面,“那山东呢?”   “山东,呵呵,”花易岩突然笑了起来,“山东可顺利啦,良田买到一百亩,中等田一百五十亩,另外还有一片山地,有两百亩多。”   谭丽娘瞪大了眼睛,“这么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我让三个人分别去买的,”花易岩摇头笑,“其中两个人相中了同一块地,差点打起来,最后才发现是一家子。”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太大了,吵醒了刚刚睡着的怀信,怀信瘪瘪嘴就要哭起来,谭丽娘眼疾手快地将他抱起来,一边晃着一边拍着后背,同时还瞪了花易岩一眼。   自从谭丽娘出了月子,她就慢慢把管家接手回去了,即便有些忙不过来,也是陶陶帮着操持,呦呦开始变得清闲自在起来,于是又恢复了她从前在栎阳时的“吃饭睡觉看看书”的悠闲生活。   天气炎热,呦呦嫌弃房间里闷热,从入了夏她就把休息地点改到了花园的凉亭里。花园里郁郁葱葱地都是植物,凉亭又靠近水边,不止遮阳还有水汽,微风吹过,树叶飒飒地响,将毛孔都吹开,整个人都舒服极了。   呦呦嫌弃石头凳子硬,让人搬了一个长椅过去,她躺在长椅上自在地看书,桌面上摆着新鲜的时令水果点心茶水,想吃的时候一抬手就能摸到,看书累了的话,就放下书远眺或者看向池塘,池塘里摇曳着几株将开未开的荷花。   陶陶帮谭丽娘理完了事,回到自己院子里,却发现除了值守的几个婆子外,呦呦和她的丫鬟们都不在。等知道她又跑去凉亭里避暑去,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吩咐元顺取了自己的针线,转身也朝花园去了。   到凉亭的时候,呦呦刚好看完一章话本站起来走动休息,老远就看到池塘另一面走过来的陶陶,于是抬起手臂大力挥舞,“姐!”   陶陶心情好,也同呦呦招招手,不过等她走进凉亭的时候还是说了呦呦几句,无外乎就是“动作太过粗鲁不够淑女有失风范”等等的话语,呦呦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地应着,让陶陶躺在长椅上休息。   “忙活了一天了,歇一歇,针线活不急在一时。”呦呦在石头凳子上坐下来,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给陶陶,又从她的针线筐里拿起花绷子看,“你这是绣的什么啊?”好像不是新婚夫妇用的?   “给孟玫的手帕和荷包,第二天认亲用的。”陶陶喝了一口水,捏了快点心吃,看到果盘里有苹果,就拿起刀子来削苹果。   呦呦看到赶忙拦下来,让谷子来削,“马上要成亲了,万一割到手怎么办?”见了血光,多不吉利。   陶陶不甚在意地将手里的苹果和水果刀交给谷子,自己则躺在长椅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笑着对呦呦说:“难怪你要来这儿待着,是舒服,微风花香美食美景,真是不错。”   “是吧?”呦呦得意地道,“这是夏天,池塘里有荷花,等到了秋天花园里有桂树,再在凉亭边摆上一圈的菊花,对坐饮酒,冬天的话坐这儿赏梅观雪,烧一个红泥火炉,烤肉吃酒。”想想就很美呢。   陶陶好笑地看着她,“想得美啊,冬天还出来赏雪,又不嫌冷了啊?不是一到冬天就捧着手炉不撒手了?”   “嫌,”呦呦点头,“但是我们可以把亭子弄得暖和点,比如多放两个火盆,或者弄个帘子挡住三面。”呦呦畅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错。   陶陶也不打断她,一边自己画花样子一边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呦呦“胡说八道”。   傍晚的时候,怀宇和怀瑾回来了,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木头人萧沐仁。   一看见他,呦呦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木头人!你来干嘛!”   萧沐仁站在通往凉亭的甬道上,一脸目瞪口呆,“我又怎么你了?再说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哥哥的。”   “这是我家,管你来找谁的!”虽然过完年又过了一个生日,呦呦已经十二岁了,但是面对萧沐仁,她总是忍不住怼怼人。   “呦呦!”怀宇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你太无礼了。不可以如此对待萧公子。”话虽然听起来很严厉,可是语气却不如此。因为他知道呦呦为什么会如此,让她小小地发泄一下也好。   “不过,”怀宇的话音一转,“萧公子大人大量,不会计较你的,快回去吧。”   萧沐仁好笑地看一眼怀宇,难道我还会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吗?呦呦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怀宇是在替她找台阶下,就答应下来转身离开了,不过在经过萧沐仁的时候,还是悄悄地在他衣袍的下摆留下一个脚印。   等到陶陶和呦呦带着一众丫鬟离开,萧沐仁在凳子上坐下来,看着坐在对面倒茶水的怀宇,面带笑容地问他,“你护短护的也太明显了吧,这是你们家,我还能把她怎么样啊。”   怀宇倒了两杯茶水,放了一杯到萧沐仁的面前,“我这是帮着你,要是真说起来,到时候就是你理亏了。”   “我理亏?我又干什么了我理亏?”萧沐仁问,从刚才他就奇怪,怎么一段日子不见,花呦呦对自己的态度又糟糕了,他好像最近没惹到她呀。   怀宇也是无奈,“其实是无妄之灾,你们俩都是无妄之灾,不过起源还是在你身上,所以肯定怪你。”   “怎么说?”   “春天的时候妹妹自己画了样子在银楼打了一样首饰,我姐夫的妹妹不知道怎么看到了相中了,不过那是妹妹自己定制的嘛,人家老板就没卖给她,结果宴会上她看到了,一开始想要,妹妹没给,然后孟小姐就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言外之意,和你……”   怀宇没有说完,但是萧沐仁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不是个笨人,之前几次去孟家的时候,也会无意间遇到孟小姐,孟小姐对他格外热情,他自然感觉得出来。   怀宇虽然没具体说孟小姐说了些什么,但是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罢了,甚至很难听,萧沐仁有些抱歉,“这样说来,是我的不是,连累了呦呦妹妹了。”   怀宇摆手,“也不全怪你,是孟小姐的问题。我现在就是在想,这家人这样,姐姐过去会不会受气?毕竟是孟兄的胞妹。”   怀宇说的这个还真是一个问题,萧沐仁再没常识,也知道嫁人是嫁过去做媳妇的。他姑姑嫁给福贤王,再受宠地位再高,见到云瑶公主不还是要客客气气。   想到云瑶公主,萧沐仁突然看向怀宇,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怀宇也注意到他的表情,抬抬眉毛,示意他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   “我前天,在宫门口遇到了陈驸马。”和怀宇他们交往久了,萧沐仁对他们家的□□多少了解了一些,知道了部分陈年旧事,但是不是他偏心,怎么说怎么听都是陈驸马的不对。   “你怎么遇见他了?”怀宇好奇,“还有,你进宫干嘛去了?”   说到这个萧沐仁就一脸的烦躁,“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让我去给大皇子做陪读。你知道我最讨厌读书了,宁愿让我去练十套拳法。嗨,不说这个,接着说驸马。”萧沐仁摇摇头,似乎想将那些烦恼的事从脑海中赶走。   “驸马跟我说想见见你。”萧沐仁觑了一眼怀宇,见他要瞪眼起来立刻摆手,“我可没答应他,我说我没那么大的能耐。让他自己来找你。”   怀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皱眉,“过年的时候在诚国公府见过一次,我说了些不留情面的话,这才安分了半年,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萧沐仁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后转移了话题,“怀瑾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不是也在太学读书吗?”   “是林夫子,见他画画得不错,就收他为徒,他现在每天太学放学后要去林夫子那里学两个时辰的画。”怀宇是十分支持怀瑾的,他希望怀瑾能多方面发展,而不是像自己只会读书。   说话间,呦呦又回来了,身后跟着的四喜手里头端着一大盅银耳雪蛤汤和两只碗。呦呦指挥着她把汤放在石桌上,掀开盖子用勺子舀汤,第一碗放在了怀宇面前,“消火降暑的,天这么热,哥你多喝一点。”   接着盛了第二碗,放到萧沐仁面前,碗刚放下又被她端了起来,“哎呀,萧公子这样的人物,一定不屑于喝这种雪蛤汤,喝的一定是美人亲手煲的顶级的雪蛤。”   萧沐仁知道她这是故意的,加上知道了刚才的缘由,就站起来对着呦呦躬身一礼,“是我的不是,连累了呦呦妹妹被为难,我向你道歉。我发誓,我和那位孟小姐,真的没有什么。”   呦呦“哼”了一声,“你和她有没有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虽然嘴里是这么说着,呦呦还是把汤碗放到他面前,小声说:“算了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无辜的。”   萧沐仁知道这篇算是翻过去了,偷偷和怀宇对视一眼,坐下来喝汤,喝完一口还不玩夸奖一句,“这汤真不错,和太白居的有的一比了,呦呦妹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呦呦看了一眼萧沐仁,面色古怪。怀宇也咳了两声,又对萧沐仁使眼色。   萧沐仁一脸懵:我又说错话了?   “萧公子嘴还挺厉害,”呦呦盯着他,幽幽地说:“这就是从太白居买回来的。”   “咳,咳咳。”萧沐仁一口汤呛在嗓子眼里,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怀宇和萧沐仁一人喝了两碗的银耳雪蛤汤,呦呦就不让喝了,怕一会儿晚饭吃不下去,本来怀宇读书就很辛苦了,营养当然要充足。   当然,这话还有一半意思是逐客令,在暗示萧沐仁:我们要吃晚饭了,你该回家了。   不知道萧沐仁是没听出来,还是听出来故意装不懂,转着头看向亭子四周,直夸这个地方好,环境优美凉爽舒适,“干脆,我们俩在这儿吃吧?”萧沐仁对怀宇说,然后不等他回答就又看向呦呦,“呦呦妹妹,我想吃佛跳墙,让你家厨子给做一道吧?”   呦呦看着萧沐仁得寸进尺,很是无语。怀宇怕她说出些逐客的话来,赶忙答应下来,又催着呦呦快去吩咐厨房,顺便自己也点了一个烧茄子。   呦呦气闷,瞪了他们俩一眼往外走——还佛跳墙,我想让你跳水!   呦呦愣神的功夫,谷子已经腿快地跑去厨房吩咐了。等她回来,呦呦气得直拽她的耳朵,“你是谁家的?啊?干脆跟木头人走得了!”   “哎呀呀,二小姐饶命,要疼死啦!”谷子虚张声势地喊,呦呦当然没有用力,不过还是松了手,谷子跟在她身边讨好她,“二小姐不要生气啦,我这不是怕你累着么!况且,萧公子都说出口了,大公子也同意了,您还能真不给他做呀!”   呦呦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一时气不过而已。   谷子跟在呦呦身边,看她表情好了一些,眼珠转了转,问:“二小姐还记得之前萧公子说什么吗?”   “说什么?”   谷子凑到呦呦跟前,压低了声音说:“萧公子说他和孟小姐没有关系呀!这是在向您表忠心呢!”   “我当然知道他和孟玫没关系,大姐说了,孟玫已经和她表哥定亲了。”呦呦径自往前走,还在心里琢磨着:古人怎么这么爱结表亲?这不是近亲婚姻吗?对后代不好的。幸亏自己家里没什么表亲了。   谷子看着呦呦走进房门的背影有些无奈。唉,二小姐什么都好,人聪明能干长得漂亮美丽,就是不开窍这个比较麻烦,萧公子这么好的人,可千万不能放走了。      ☆、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日子匆匆如流水而逝, 夏去秋来, 秋去冬至,第一场大雪悠然飘落。   呦呦抱着手炉肩上披着一件披风, 站在廊下看着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   昨天孟家的媒人又来了一次,这次两家将陶陶的婚期终于确定下来了,在明年的二月初九。这样算的话, 陶陶在家也就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了。   呦呦对着飘雪叹气: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   “发什么呆呢?走了, 去正院,娘要等急了。”陶陶从房间里走出来,低着头系披风的带子, 双喜跟在身后捧着手炉。   “啊,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又下雪了呢。咱们进京城都一年了。”   陶陶在心底算了算, 今天刚好冬月初一,可不是进京整整一年了,“是啊时间真快啊, 都一年了呢。”陶陶伸出手牵住呦呦,带着她一起往院门口走去。   正院里, 花易岩上朝还没回来,谭丽娘正靠在炕上的大迎枕上闭目养神, 小怀信在她身边趴着,一拱一拱的,似乎正试着往前爬, 可是并不能前进,反而在后退。小家伙听到姐姐们进来的声音,停下动作抬起脖子向声音的来源看,可惜人小力微很快就挺不住,整个人就又趴卧在小被子里。   呦呦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立刻被逗笑了,谭丽娘听见声音睁开眼睛,“来了?冷不冷啊?呦呦怎么不拿个手炉?”   “不冷。”陶陶将外头的披风脱下去交给身后跟来的丫鬟,走到炕边抱起小怀信逗她玩。   呦呦也把披风脱了下去,回答谭丽娘的问题,“拿手炉来着,刚进来交给秋桂了。”说着凑到陶陶身边,捡起炕上的一只拨浪鼓逗弄着小怀信,逗得他哈哈哈笑,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呦呦见状赶忙抽出帕子来给他擦口水,不料小怀信抓住她的帕子就要往嘴里塞,吓得她赶紧哄着他松开,“这个不好吃,松开啊。”   别看怀信小,手劲儿还挺大,呦呦怕强拽会弄伤他的手,哄了好一会小家伙才把已经嘬湿的帕子吐出来,呦呦松一口气的同时惊喜,“娘,闹闹长牙啦!”   陶陶赶紧调整了抱姿,谭丽娘也走了过来,掰开怀信的下巴看,两颗米粒大的洁白乳牙出现在怀信的上牙龈上,小小的尖尖的。   “果然是长牙了呢,我就说前些天怎么有点闹腾,一定是长牙不舒服。”谭丽娘从陶陶的手里接过怀信抱在怀里,仔细观察着,怀信就抬起手要把手指头往嘴里塞。   呦呦看了赶忙拦下来,“手指头不干净!”不过看是看不住的,一不留神他就开始咬手指头了。谭丽娘说不用管,这是因为要磨牙,不舒服,“你们小时候也这样。”   这时候怀宇和怀瑾也过来了,今天是初一,是太学休沐的日子,只要不用去上学,怀宇和怀瑾都要到正院来陪谭丽娘吃饭。   怀宇过来也是立刻把怀信抱在里怀里,听说他长牙了,又掰着下巴好一通看,见他一直抬手要往嘴里塞,就一直拦着他不让塞,怀瑾在一旁看了就说“要是有个东西既能吃又能磨牙就好了”。呦呦转转眼珠,这不是磨牙棒嘛。   为了解决怀信磨手指头的,呦呦开始琢磨着鼓捣磨牙棒出来。其实磨牙棒做起来也容易,和当初给怀宇做“旺仔小馒头”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把丸状面团改成了长形的面条,而且也不用炒了,用烤的。   呦呦也是后来才想到的方法,从烤红薯那里得到的启示,找了一个大瓦缸,里头放上炭火,然后弄个支架,支架上头放一块薄铁板,这样的话传热比较快,将要烤的食物放在铁板上,食物上头三四寸的地方再放一个铁板,铁板上面依然是木炭,这样双面烤起来比较快,也不用一直翻动食物,只需要中间的时候翻动一次就好了。   不过因为这个方法实在太麻烦了,呦呦很少才用,上一次用是因为她想吃烤鸡翅了。   呦呦正在和面,面粉筛了又筛,挑了最细的,和完之后要醒两刻钟,然后打鸡蛋。因为呦呦准备多做一些,这样不止能给怀信做磨牙棒,也能给大人做零食吃。   打了十多个鸡蛋,放了一点点冰糖磨的糖粉,倒上食用油。说起来,这个世界的食用油是荤油,也叫板油,其实就是猪肉里的脂肪,呦呦觉得这种荤油不是特别健康,花家的食用油都是花生油或者菜籽油,也叫素油。不过呦呦喜欢吃炼油之后剩下的油渣,尤其用来包饺子格外香甜。   因为鸡蛋太多了,呦呦一个人打不散,就交给了厨房大娘,她出去看了一眼烤炉,炭火已经放进去开始预热了。再回了厨房,面已经醒好,拿出来开始揉面。   呦呦怕自己力气小揉的面不均匀,就让点心师傅揉,自己在一旁指挥。面揉开了之后,切成两寸多长半寸宽的面条,然后稍稍拧了两圈,像麻花似的。   呦呦正在帮忙拧面条,三元从外头进来了,先看了一眼厨房的人,然后走到呦呦身边附耳说话,“萧公子来了,要见您。”   呦呦抬起头,诧异地问,“见我做什么?哥哥不是在家吗?”   “大公子和二公子已经过去了,听小顺子说,萧公子一来就问您在哪儿,让您过去。”   “说什么事了吗?”呦呦拿了一只小刷子往面条上刷蛋液。   “没说。”三元又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才小声说:“小顺子说,萧公子好像不是很高兴,眼睛还红红的。”   眼睛红红的?和人生气了?还是哭过了?呦呦想了想,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对厨房的人吩咐,“就照我刚才的样子,将面条拧成条然后刷鸡蛋,最少要刷三次,烤的时候中火就行了,一刻钟翻动一次,翻动的时候再涂一遍鸡蛋,然后再烤一个半刻钟就行了。”   说完转身,谷子早在一旁捧着水盆等着了,三元过去把围裙给她摘掉,呦呦洗了手,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觉得不算失礼这才披上披风,出了厨房往前头去。   到了前院待客厅,怀宇怀瑾都在,怀宇坐在上首左侧萧沐仁坐在右侧,怀瑾挨着怀宇坐在下首第一位,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一点点诡异。   呦呦走进前厅,在怀瑾身边坐下,看了他们三个一眼,“怎么都不说话?”气氛太微妙了,“出什么事了?”   她仔细看了一眼萧沐仁,他的面色不是十分愉快,不过眼睛已经看不出来红过了。看完了萧沐仁,再转头看向怀宇,怀宇也是一脸的茫然,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到底怎么了?说话呀你们!”呦呦着急地问。   “咳咳,没什么,就是萧公子说今天下雪天气不错,”怀宇看一眼萧沐仁,“要带我们去王爷的山庄赏雪喝酒烤肉。”   呦呦转头看一眼外头还飘着雪的天气,这是,天气不错?不过天气错不错的,她先不管了,“去赏雪喝酒烤肉?不错呀!带我吗?”   “带!”萧沐仁点头,“大家一起去,叫上陶陶姐姐一起吧,我让小荣子去请孟大哥,大家一起去聚一聚,以后机会不多了。”说着,声音就低落了下去。   呦呦不理解,怎么就叫机会不多了?不过她识趣地没有多问,大家慢慢都长大了就,每个人都渐渐忙了起来,怀宇怀瑾要忙着准备科考,陶陶开春要嫁人,自己过几年也要嫁人了,可不机会越来越少了。   “你们收拾收拾,带些衣物什么的,山庄有点远,咱们在那住一晚上,明天再回来。”   “要住一晚啊?”呦呦和怀宇对视一眼,“那得去跟娘商量商量。”   萧沐仁点头,确实是自己唐突了,之前没有商量过就直接来了,确实太过突然了。   于是呦呦就回到后院去跟谭丽娘商量,顺便叫上陶陶一起收拾东西。   谭丽娘听说萧沐仁来邀请呦呦出去玩,还要在山庄过夜,一开始是不同意的,觉得麻烦别人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女孩子家在外过夜不好。   呦呦拽着她的袖子跟她撒娇,“娘,让我们去吧,大家都去呢,”呦呦掰着手指头给数,“哥哥、弟弟、姐夫都去,就让我和姐姐去吧。”   谭丽娘不为所动,拿一只布老虎逗着怀信。   “娘,那我不去了,让姐姐去吧。”呦呦突然说到,谭丽娘诧异地看向她,不明白呦呦的话从何而来,为什么非要让陶陶去。   呦呦坐在炕边上拿了另外一只木头雕的小鸭子逗怀信,跟谭丽娘解释,“姐姐明年开春就嫁人了,嫁了人以后就是人家的妻子人家的媳妇了,要孝顺公婆友爱妯娌小姑,还要服侍夫君,等以后有了孩子还要照顾教养孩子,能这么轻轻松松地出去玩的机会不多了。”呦呦抬起头看向谭丽娘,“反正我还要等几年才出嫁,说不定还有机会,就让姐姐去吧,王府的山庄呢,以后再婆家说起来也是很了不起的面子呢。”   呦呦说的是实话,虽然她也很想去王府山庄玩,可是如果不能都去的话,她宁愿把机会给陶陶。怎么说她穿越前也是见识过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的,不像陶陶,这一生大概都要被关在着四方院子之中,抬头看天也只有这方寸天空。   谭丽娘被呦呦说的心酸,想想陶陶这么多年还真没怎么松松快快地玩过,就是一家人出去上香啊远足啊,都是要么帮自己张罗要么就是照顾弟弟妹妹们,想到此处,她终于点了头,“去吧去吧,也别就你姐姐去了,都去,你也去,赶紧让丫头们去收拾箱笼,别让人家萧公子久等。”   呦呦眨眨眼,怎么这么快就同意了?是因为自己说了一番“懂事谦让”的话吗?   谭丽娘见呦呦奇怪,干脆给她解释,“你说的对,你姐姐以前就没怎么轻松地玩过,她不像你,没心没肺的。”   呦呦无辜脸:一种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   谭丽娘假装没看到呦呦的表情,继续说:“等以后嫁了人,更没机会了。”说到此处她轻轻叹气,“以前你外婆就跟我说过,女孩子最好不要整天关在屋子里就知道绣花,嫁了人以后也不要整天围着锅台孩子夫君转,要学会走出去,多看看多听听,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呦呦点头,穿越而来的外祖母说出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奇怪,毕竟有着先进思想的现代人。   “娘年轻的时候也是爱玩爱走动的性子,可惜后来不知道怎么被灌了迷魂汤,真正地开始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听不闻起来,”谭丽娘自嘲地摇头,“你外婆还说过我,不能这么依赖男人,要有自我,我那时候刚新婚燕尔,被甜言蜜语冲昏了头,没听。”   呦呦忍不住点头,外祖母说的话很正确,女人相夫教子也不是错,最重要的要独立,性格要独立,要自我,如果可以,经济上也能独立就好了。所以,攒嫁妆吧花呦呦!这样以后就算遇人不淑,起码可以和离自己养活自己。   “对了娘,外祖母到底多大年纪啊,我那天算了算,乐昌十三年生的话,要比您大三十岁呢。”难道外祖母到了这里也讲究“晚生优生”“只生一个好”?   “可不是大三十岁!”谭丽娘笑起来,“听你外祖母说,她和你外公在外头游历游学了七八年才回家定居下来。”   呦呦长大了嘴瞪大了眼,哇!这么有个性!好潇洒啊!   “娘啊,”陶陶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来,紧接着人就进屋来了,“呦呦让丫鬟跟我说让收拾箱笼出去住一晚,去哪啊?我怎么没听说?”   谭丽娘看向呦呦。   呦呦嘻嘻笑着,“我这不是为了节省时间嘛!姐姐带着丫鬟们收东西,我来跟您请示,这样等姐姐收拾完东西,您也答应下来了,我们不就可以直接出发了?”   呦呦一边说着一边出溜着下炕想要往外溜走,结果被谭丽娘一个布老虎扔了过来,幸亏她躲的快,布老虎掉在了地上。   小怀信一看自己的玩具被丢在了地上,立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棱着胳膊就往前爬,谭丽娘赶忙拦住抱起来哄。   呦呦就趁着这个功夫跑出去了,跑出去片刻又回了来,趴在门口扒着门框跟她说:“娘,哥哥和弟弟的行李我也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你不用操心了。”说完一摆手人影就不见了。   等到真的要走的时候,四个孩子还有萧沐仁来同谭丽娘辞行,呦呦本来应该是第三个,愣是“谦让”着让怀瑾排在第三,自己排在了第四。   谭丽娘一一叮嘱着陶陶和怀宇怀瑾,一偏头就看到呦呦缩头缩脑地挤在最后头,对上自己的目光时就开始躲躲闪闪,谭丽娘好笑,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也没有多说,就告诉她要听哥哥姐姐的话,好好照顾弟弟,最后隐晦地给了她一个眼神:谨言慎行。   呦呦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明白了,还是装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想一下子一章几十万字全写完啊,可是还是要按时日更。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出发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但是道路上依然没什么人, 雪松松软软的虽然比平时难走了点,但是也还算顺利。   等到达王府山庄的时候, 早就过了午饭时间了。不过路上吃了些点心,几个人倒是不怎么饿,最后商量了一下, 萧沐仁说雪后应该会有猎物出没, 不如男孩子们去打猎,女孩子们就在山庄里走一走赏赏雪,饿了先吃点别的, 等晚上大家一起烤肉。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呦呦和怀瑾的赞同,呦呦也想跟着去看打猎,不过也只能是想想,她和陶陶站在二门门口看着萧沐仁带着孟许还有怀宇怀瑾兄弟俩, 骑着马出去了。   主人不在,陶陶和呦呦也不好随意乱走,就在花园的一处凉亭里坐了下来。这座凉亭位于湖心, 名字就叫“湖心阁”,位于水上, 四面环水两侧是廊桥,通向内外院。   亭子里并不冷, 甚至十分暖和,呦呦四圈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火盆, 不禁好奇地问山庄的丫鬟,“这亭子靠什么取暖,一点都不冷?”   王府山庄的丫鬟很是知礼,先对着呦呦一礼,然后恭敬地道:“回花二小姐,这座亭子的取暖靠的是这六根柱子。”   “哦?这柱子有什么不同?”陶陶也来了兴趣。   “回大小姐,着六根柱子是用铜做的,里头是空心的,冬天的时候往里面塞上烧着的木炭就能取暖了,若是夏天,可以往里边放冰块消暑。”   陶陶和呦呦都觉得这个办法好,呦呦甚至想到要在自己家也弄一个这样的,陶陶一看就明白她的心思,立刻给她泼冷水,“你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吗?你知道工匠是哪里的吗?别瞎想了,我看现在家里的亭子就挺好的。”   呦呦无语,然后不得不承认陶陶说的对,家里银子还是留着生银子好了。   “两位小姐,山庄后山有温泉,您二位要不要去泡一泡?”小荣子端着茶水过来给呦呦和陶陶一人倒了一碗,建议道。   “咦?”呦呦诧异,“小荣子你没跟你家公子去打猎啊?”   小荣子躬身笑着说:“公子吩咐小的留下来服侍二位小姐,二位小姐要是有什么需求的话就直接跟我说。”   呦呦看了一眼陶陶,不敢自己做主。陶陶也拿不定主意,在别人家泡温泉,是不是不太好?   小荣子看出了她俩的犹豫,就劝道:“公子临走前吩咐过了,说二位小姐要是想要去泡温泉就经管去,不用拘束,派信得过的丫鬟守着就行了,保证安全,”然后又补充“公子他们差不多要天黑才回来呢。”   既然这样,陶陶就点头同意了,呦呦在心底雀跃。   小荣子吩咐人去准备东西,自己则亲自带着姐妹俩往后山去。说是后山,其实是一座依山修建的温泉馆阁,房顶是椭圆形的,像个立在热水里的鸡蛋壳,除了通向前边的道路,左右两侧都是山丘,山上种植了松柏等植物,此刻被皑皑白雪覆盖。   小荣子将两个人送到温泉馆阁门口就停了下来,门口站着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这名女子看到陶陶和呦呦后恭敬地弯腰行礼,“二位小姐午安,奴婢常安,是王府山庄温泉馆的管事。”   呦呦和陶陶也屈膝浅浅行礼。   小荣子在她们身后对常安弯腰拱手,“常安姑姑,这二位是咱们萧公子的客人,是花将军家的小姐,您可要仔细招待。”   “看荣公公说的,”常安姑姑笑得十分矜持,“不管是谁来,咱们不都得好好招待,何况是萧公子头一回带女客来。公公过半个一个时辰再来接人吧,我得带小姐们进去了。”   陶陶和呦呦同小荣子告别,跟随常安姑姑进了馆阁。常安引着她俩往里走,同时给她们介绍温泉馆阁的布局。   “咱们现在的这个是女宾专用的,山对面的是男宾专用,咱们这里服侍的都是丫鬟。汤池分双人池和单人池。”说着看向陶陶和呦呦,询问她们选单人的还是双人的。   “双人的吧,我们姐妹两个,没有那么多讲究。”陶陶略微思索就做出决定,呦呦也点头,这样的话过后清洁也没那么麻烦,毕竟不是自己家。   常安姑姑得了话就转身冲身后的丫鬟点头示意她们去准备,然后自己引着她们继续往前走,“这座山很神奇,虽然有温泉,但不是处处都有,这也是为什么男宾女宾在不同的山谷里的原因。女宾这里单人厢在左侧,一共四个,双人厢两个在右边,包厢私密性很好。”   呦呦和陶陶跟着往前走,虽然好奇,眼睛却不敢乱看,然后在一间换衣间停下来,换衣间门口站着两个侍女,手上捧着白色的浴袍和束发带。   呦呦陶陶接过来,进到里面换了衣服,包了头发,再出来的时候就进了温泉汤池。圆形的汤池腾腾地冒着热气,相对地两侧有步入石阶,水面上还飘着两个盘子,一个上面放了一个小水壶两个水杯,一个上面是几样水果,在水中飘飘荡荡的。   呦呦看了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这王府的人就是会享受,不来还真亏。   呦呦前世是会游泳的,所以并不怕,直接踩着石阶就下了水。陶陶却不是,她在岸边上站着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敢下水。   “要不,我还是在岸边上看着吧,我,有点怕。”陶陶略有不好意思地看着水中的呦呦。   “啊?为什么啊?”呦呦坐在水里看她,“怕水啊,水很浅啊,不深的。才到大腿腰。”说着从汤池里站起来给陶陶看,确实水才到呦呦的膝盖上一点,如果是陶陶的话说不定才到膝盖呢。   呦呦趟着水走到陶陶石阶边,伸出手给陶陶,示意她没关系的。陶陶看了看水面,伸手搭上呦呦的手腕踩着平滑的石阶往下走。   呦呦扶着陶陶在水里走了几圈,等她克服了恐惧感后,才带着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泡了一会儿,呦呦坐在她的身边,撩着水把盘子转都跟前,拿了水杯给自己和陶陶倒水补充水分,喝了水之后,又拿了水果给两个人吃。   “姐,你不用太客气,其实说起来,福贤王还是我们表哥呢。”呦呦捏着一粒葡萄往嘴里送,笑嘻嘻地说,“你看姨外祖母对咱娘的态度各种好东西往咱们府里送,就这葡萄,可能除了王公贵族,一品以下的官员没有几个府里有的,咱们府里就有,还有夏天的荔枝,咱们家得了两盘子呢。”   陶陶先点点头,然后摇头,“还不是因为沾了已逝外祖母的光,这是太皇太后在补偿,若是以后……”陶陶想说“若是以后太皇太后薨逝了”,不过想到隔墙有耳,没有说出来,只是叹气,“以后这种事未必常有的。”   “那有什么!”呦呦想得很开,“雨露君恩从来都是看贵人们的心情的,心情好的时候给个甜枣,心情不好的时候给两巴掌,不管甜枣还是巴掌,做臣子的不都得受着?”   呦呦说着,往陶陶身边挪了挪,两个人靠的更近,“与其战战兢兢地受着,不如痛痛快快地受着,贵人给了甜枣就欢欢喜喜地吃了,起码要贵人知道自己的敬意,贵人们说不定更高兴。贵人打的巴掌也得受着,不然怎么办?”   最后呦呦长长地叹一口气,“人生就这么多天,能快活一天算一天吧,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呢?”   想想自己的前一世,为了房贷车贷辛辛苦苦,舍不得买包舍不得买衣服,就连两百块的口红都要想一想,当然,她也不是没钱,可总是担心着未来,辛辛苦苦攒了两年,才定了一个欧洲十五日游,结果,没等出发就穿越了,这去哪儿说理啊。   陶陶听了笑着敲敲她的头,“小小年纪,哪儿来那么多感慨啊。”   呦呦笑笑,自己才不是小小年纪,她比陶陶多活了二十多年呢。而且,她这番话不单是说给陶陶听的。常安姑姑说温泉包厢私密性极好,谁知道真的假的,是否真的隔音。若是真的隔音,就算她小人居心,若不是,这番话就算她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还真让她给猜着了,常安姑姑那番话,几乎对每个来的人都这么说过,但实际并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和相邻的包厢隔了一条走廊,但是若是站在甬道上,仔细听还是能听到的。   姐妹俩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温泉就出来了,早有侍女等在一旁,陪着两人去了旁边的清水池冲洗了一遍,然后服侍着穿衣、重新梳头。再出来的时候常安姑姑正在门口等着。   常安引着陶陶和呦呦往外走,告诉她们萧沐仁他们已经回来了。   “已经回来了?这么快么?”呦呦好奇,等走到温泉馆阁门口,这才发现天暗了下来,又开始下雪了。   小荣子已经等在外头,见到呦呦和陶陶问了好,第一句话也是“公子们已经回来了”。陶陶和呦呦转身同常安姑姑道了谢,这才跟着小荣子往回走。   “小荣子,我哥他们回来多久了?”呦呦边走边问。   “回二小姐,公子他们也是才回来不久,正在房间里洗漱。”小荣子说,萧沐仁他们虽然出去的时间短,但是收获颇丰,萧沐仁猎到了一只狍子,孟许猎到了一只狐狸一只兔子一只野鸡,怀宇则是一只兔子一只野鸡,这三个人都是用的弓箭,怀瑾用的是弹弓,居然也打中了一只兔子,另外还有麻雀好几只。   “这么说收获颇丰呀。”呦呦都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了。   小荣子带着姐妹俩进了花园,男孩子们都已经在了,正指挥着下人架火准备烤肉吃。猎物们不在此处,而是在厨房由专人处理。   因为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没有分什么男女之分别,而是都在一起坐了,围着架起来的火堆,一边烤火一边喝酒聊天。萧沐仁把王府里储藏的十年元正酒搬出来给怀宇他们喝,而给陶陶和呦呦准备的则是荔枝酒。   呦呦这一世还是头一回喝酒,前一世她虽然不是个酒鬼,但是也喝过不少好酒,萧沐仁的荔枝酒甫一入口,这是用岭南荔枝酿造的上等荔枝酒,醇和适口,酸甜适中,有着荔枝的果香和酒香。   陶陶在她身边看着她喝完一杯又倒一杯,忍不住劝她要少喝,“小心喝醉了。”到底是酒,喝多伤身。   正在同孟许怀宇的萧沐仁听到了,看过来笑着说:“无妨,这荔枝酒是今年新酿的,度数低,和果子水差不多。”   呦呦看了萧沐仁一眼,他不是在同怀宇他们聊天,怎么会注意到自己这里的动静。不过她还是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跟陶陶保证,“姐,你放心,我不多喝。”   陶陶点头,然后又看向对面,“怀瑾你也少喝,你还小,少试一点就行了。”   怀瑾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他身旁的孟许抬手拍拍他的肩,然后微笑地看向陶陶,“你放心,我看着他们呢。”   陶陶点头,又叮嘱孟许,“你自己也注意,别贪杯。”   “我酒量好着呢。”孟许说,然后看到陶陶不赞同的目光,赶忙补充,“你放心,我不多喝。”   陶陶这才点了头。在一旁捏了点心吃的呦呦听着直想翻白眼,要不要这么秀恩爱呀!哼!   火架上的肉是一条狍子腿,厨房有专人在一旁转动看着,不时地往上涂油和调料。怀瑾喝了三杯酒之后就不允许再喝,就好奇地凑过去接过小厮手里的刷子,要自己往上涂。   小厮看了一眼萧沐仁,见他点头,将刷子递给怀瑾,指点着他要如何涂,涂的时候要如何转动。怀瑾聪明,很快就上手了,呦呦看了觉得有趣,于是干脆放下手里的杯子也去同怀瑾凑热闹。   陶陶一开始还怕她俩烫到,后来萧沐仁走过去帮忙,她就放心下来了。   怀宇端着酒杯看了一会儿,识趣地立刻座位也去了火堆旁看他们烤肉,于是这里就只剩下了孟许和陶陶两个。孟许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走到陶陶那里去,在原来呦呦的位子上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同陶陶说话。   孟许走过很多的地方,见识颇广,说话也风趣,陶陶认真地倾听着,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笑容来。   呦呦在火堆旁往他们那里看了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萧沐仁刚好在她身边,听到她哼了一声,忍不住笑起来。虽然没什么声音,呦呦还是察觉到了。她偏头看了一眼萧沐仁,语气不善地问:“你笑什么?”   萧沐仁赶忙收敛笑意,一本正经地否认,“我笑了吗?我没笑,你一定是看错了。”   “是吗?可是我觉得你笑了。”呦呦歪着头,看向萧沐仁,语气肯定。   “萧大哥,这肉什么时候好啊,我都饿了。”萧沐仁面对呦呦的质疑,觉得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刚好怀瑾这时候转过来问话,解救了他,他立刻逃离呦呦身边,去怀瑾那里查看烤肉的状态。   呦呦看着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烤肉这件事需要一边烤一边片肉, 然后一层层地吃完。   萧沐仁和孟许算是都有野外生存经验, 萧沐仁和孟许又不一样,萧沐仁是随着军队一起, 有组织有纪律,孟许则是单枪匹马。所以两个人在削肉的时候,一开始还好, 后来就暗暗较起劲儿来了, 比着看谁片下来的肉又薄又多。   呦呦才不管两个幼稚的男人之间的较量,她只负责从两个人装肉的盘子里挑好的夹走,然后端到位子上去喝陶陶一起吃肉喝酒。   怀宇一开始还在给萧沐仁和孟许帮忙, 后来看完全用不上自己,也回到座位上去了。而怀瑾早就吃得满嘴都是肉了。   萧沐仁猎到的狍子虽然是一头未成年的狍子,但是一条腿依然不小,即便呦呦他们是六个人, 也没吃完。呦呦揉着肚子,端着一杯茶水看着还剩了大半的狍子腿,有点可惜, 早知道刚才先不吃点心了,这种现猎现杀现烤的烤肉, 能吃到的机会可不多。   陶陶看着她遗憾的表情,立即知道她在想什么, 严令禁止她再吃,“吃多了要积食的,晚上还睡不睡了。”   呦呦吐吐舌头, 应了声“知道了”。   萧沐仁端着酒杯说没关系,他已经让人准备了消食茶和解酒汤,“狍子还有挺多,明天给你们带回一半去,反正也吃不完。”   陶陶还想谦让一下子的,呦呦却已经点头答应了下来。陶陶无奈地看向呦呦,却又舍不得责怪她。孟许在一旁看着,帮呦呦说话,“没事,萧公子不是外人。我已经说了,把我猎到的狐狸皮给王妃做谢礼。”   陶陶瞪了一眼孟许,那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讨好呦呦的心思。孟许只是笑,心想姨妹本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我不赶紧讨好一下,她再跟你说我坏话怎么办?   呦呦歇了一会儿,喝了一点山楂茶,觉得自己还能再吃点,就站起来打算再片些肉吃,走到一半却被萧沐仁拦住了,呦呦转头看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萧沐仁站起来让人将火堆撤走,然后从铲走一堆热热的木炭灰,呦呦这才发现,在火堆底下埋着一个泥球。经过高温炙烤和炭烧,泥球已经干燥爆裂。   萧沐仁从小厮手里接过一把斧子,敲敲打打地把泥球敲开,露出里面灰黑色的一层皮。呦呦蹲在他身旁,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那是荷叶。   “这是什么?”呦呦疑惑地问身边的萧沐仁,看着他扒掉裹着的几层荷叶,露出里头金黄的鸡皮,呦呦惊诧地叫道,“荷叶烤鸡?!”   萧沐仁点头,“没有用猎到的野鸡,这是才长成的小雏鸡,掏空了内脏,里头放了不少好料。”   烤鸡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呦呦吸了一口口水,目光灼灼地盯着萧沐仁拿着刀将烤鸡的肚子剖开。呦呦往里头探头看一眼,鸡肚子里头塞着蒸熟的米饭、大枣、土豆、还有不少呦呦不认识的材料。   “香吧?”萧沐仁偏头看了一眼呦呦,只见她盯着烤鸡不挪眼。   呦呦用力点头,“香。”   萧沐仁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嘴角上翘,心情也好了起来,不过依然不忘吐槽她,“你说你怎么这么爱吃啊,以后嫁人了万一被婆家嫌弃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凉拌!”呦呦撇撇嘴,催着萧沐仁快点切肉。   “急什么,现在切出来你也吃不到嘴,烫着呢!”萧沐仁虽然这么说着,手底下的动作却不停歇,“哎,问你个事啊。”   呦呦和萧沐仁是属于不打不相识的那种,本性在最初的时候就基本暴露无遗,已经用不着在对方面前伪装,所以相处起来也挺自在。呦呦有时候觉得,和萧沐仁相处就想前世和大学里的好哥们相处相似,非常自在。   “说呗。”呦呦抬头看了一眼陶陶,发现她正在同孟许说话没注意自己,就伸手从萧沐仁切下来的肉里捏了一条放进嘴里,然后快速地闭上嘴嚼啊嚼。   萧沐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侧了侧身,挡住他身后的小厮,免得她这副吃货样被外人看到,“我问你啊,你为什么对孟大哥不满意?明明陶陶姐姐自己喜欢啊。”   呦呦惊奇地看向她,“我表现的那么明显?”   萧沐仁点头,“挺明显的。”   呦呦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我觉得我不是对他不满意,我是对任何要成为我姐夫抢走我姐姐的人都不满意。”   “噗……咳咳咳,”萧沐仁被呦呦的话给呛住了,无语地看她。   “我是说真的,”呦呦认真的说,“当初你说凌小太医有个青梅竹马,就算没有青梅竹马我也能挑出毛病来。”   “这都能?”萧沐仁惊奇。   “当太医嘛,接触的王公贵族肯定多,知道的龌龊也多,你懂吧?”见萧沐仁点头,呦呦接着往下说,“若是嫁个书生文人呢,对方要是个心计多阴险狡诈的怎么办?若是个武官,万一是个粗鲁不懂风情的怎么办?商人的话,商人重利轻别离,无奸不商呀!”   萧沐仁傻眼,他本来以为呦呦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还真能挑出这么多毛病来,“那,难道要招赘?好人家的男子,谁愿意入赘?”   “对啊,入赘的就会一心一意吗?比如说,那个谁,就是那个谁,你懂吧?”呦呦对他眨眨眼。   萧沐仁一开始还有些懵懂,然后就明白过来了,说的是她们的生父陈驸马嘛,不过,“可是我觉得花将军就很好啊,和县主可是琴瑟和鸣了。”萧沐仁对怀瑾招手,让他来把切好的一半的鸡肉端过去给大家吃。   等到怀瑾来了又走,呦呦才开口继续说:“是啊,他们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吧,也是缘分。所以说啊,”呦呦突然露出和她年龄不太相符的姿态和表情,“女孩子嫁人,其实就是一场豪赌,但是不能把赌注都押到男人身上,起码要自己做庄家才行!”   呦呦说完,就站起身来,才站直身体,就又蹲了下来。   “怎么了?”萧沐仁看她。   “腿,腿麻了。”呦呦呲着牙回答萧沐仁。此刻她的两条腿就像被扎满了针一样刺着疼,蹲也蹲不住,站也站不直,恨不得立刻坐在地上。   萧沐仁看她呲牙咧嘴的样子,想叫个婆子过来背她去坐着歇着,还没等开口就被呦呦拦下来了,“别声张!”这要是被她姐知道了,非得好一顿说不可。   “我挺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你别出声。”呦呦小声说着,就弯下腰揉自己的小腿肚,以便能血流的更快一些。   萧沐仁知道她的顾虑,让她扶着自己的肩膀,他蹲着给给她揉另外一条腿,一边揉还一边说她,“站太久了吧,你也是,就不能站着看吗?这回难受了吧?”   呦呦想反驳什么,又说不出话来,萧沐仁的手劲儿不小,揉着她的腿肚子比她自己的力气大多了,血流的通畅了,麻劲儿就过去了,呦呦跺了跺脚,对萧沐仁笑着说,“好了!”   萧沐仁也站起来,端起刚切好的肉,“行了,去吃吧,别吃太多了。”   “知道啦!你也快点过来!”呦呦接过盘子,朝人堆走去。   一群人笑笑闹闹的,直到三更天才散去。呦呦和陶陶住内院,男孩子们住外院,闹腾忙碌了一天下来,每个人都很累了,所以都很快睡去。   第二天,虽然头一晚玩闹到很晚,但是呦呦的生物钟还是准时的将她叫醒。呦呦翻个身,自己坐了起来,“四喜?”   在外头等着的四喜立刻应了一声,“哎!二小姐您醒了?奴婢进来了?”   “进来吧。”呦呦掀开被子,从床上下地,要去衣服架子上摘衣服,还没等够到,就被四喜拦了回去,怕她冷着着凉。   呦呦倒是没有觉得冷,这王府山庄虽然不经常有主人们来,可是总归是皇家山庄,布置摆设什么的都很是富贵考究,屋子里也不冷,“一点儿都不冷,我还觉得有些热呢。”   “那更不能就这么起来了,一冷一热最容易风寒,这不是二小姐您说的吗?”四喜从架子上取了衣服,然后过来伺候着呦呦穿上。   “姐姐呢?起来了没有?”呦呦微微抬起下巴让四喜帮忙给系扣子,这件薄袄是秋天新做的,最顶上的扣子是一粒红宝石。   “大小姐已经起来了,吃过早饭后和孟公子出去看雪景了,让您起来后别忘了吃东西。”四喜给呦呦穿好衣服,外头就有山庄的侍女送吃的进来了。   呦呦撇撇嘴,心里嘀咕一句“见色忘妹”,坐下来开始吃东西,正吃着呢,外头禀报说萧公子来了。   话音才落,萧沐仁就进来了,“你才吃?快吃,吃完我带你去玩。”   呦呦吞下一口烧麦,带着头往萧沐仁身后看,“就你自己?我哥哥和弟弟呢?”   “怀瑾昨天说看到一处好景想要画下来,怀宇陪着他去山上画画了。”萧沐仁看呦呦慢条斯理地喝粥吃烧麦,着急,“我说你快点吃行不,行军打仗要像你这么磨蹭,早被人灭了。”   呦呦把眼睛从粥碗里挪出来,看他一眼,“你要着急你就先去呗,反正我得吃饱了。再说了,就算行军打仗也得让人吃饱饭吧?”然后还把盛烧麦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你要不要也吃点?这位姐姐,请你去给你家公子再拿副碗筷吧?”最后一句话是对侍立在一旁的王府侍女说的。   侍女抿着嘴笑看了一眼萧沐仁,见他没有反对,就屈膝应是下去了。心里还嘀咕着,他们家这位表公子,虽然是王妃的侄子,可是平日和正经公子待遇没差的,而且这位脾气拗,从来不吃早饭,刚刚居然没反对?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萧沐仁无奈地陪着呦呦吃完一顿慢条斯理的早饭,然后才收拾整齐了出门。呦呦也没问萧沐仁要带她去哪儿玩,总之不会把她卖了就是了。   萧沐仁也没带她去别处,而是往后山走,不过并不是去温泉馆阁的路,而是另外一条路,似乎还是上山的路。萧沐仁走在前头,呦呦跟着他身后,再几步远之外是小荣子和四喜以及几个王府的下人。   “看路,小心雪滑。”在经过一处有些崎岖地山路时,萧沐仁伸手拉了呦呦一把,等过了那一段路,就松开了。   呦呦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缀着的下人,加快脚步追上萧沐仁,“你现在心情好了吗?”   萧沐仁吃惊地看向呦呦,“我表现地那么明显?”   “不明显,”呦呦摇头,指指自己的腮边,“不过你不高兴的时候,嘴角会下撇,这里比较僵硬。”   萧沐仁默然,心想:你观察的还挺仔细,我自己都不知道。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视野中赫然出现了一座亭子。走近了呦呦才发现,亭子还挺破旧,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前朝古迹。不过这座亭子似乎是周围山峰的最高点了,环视一圈,周围的景色都能看到,除了王府山庄,还有周围的几座其他人家的山庄。   “那边,”萧沐仁指着东边一座更大的山庄告诉呦呦,“是大长公主的山庄,是这里所有山庄里最大最好的,太皇太后亲自挑选的。再过去是安王的、景王的。”然后又指着北边和南边的几座山庄告诉呦呦都是谁家的,呦呦听了听差不多都是京中显贵的,不过……   “没有云瑶公主的?”呦呦好奇,云瑶公主已经混到在京里连个山庄都没有了吗?   “皇上这一辈的公主在京里都没有山庄,主要是也分不过来了。”萧沐仁语带嘲讽地说。   呦呦点头,她能明白,贵族人越来越多,京城附近就这么大的地方,狼多肉少。况且能在京城附近有山庄的,要么是辈分更高一些的皇族,要么是久居京中的世家,皇上又不能当昏君,压着臣子“卖”山庄给公主们。   呦呦看向萧沐仁,“你领我来就是带我来看这些山庄的?”   萧沐仁抬起手,指向最西边的一座山庄,告诉呦呦,“那座山庄是我的,是先皇赐下来……”   “停!”不等萧沐仁说完,呦呦就打断了他,“不要说了,宫闱秘闻什么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萧沐仁哭笑不得,“谁说是宫闱秘闻了,我是说那个山庄是先皇赐给我祖父的,我祖父又给了我。”虽然这其中的确有一些宫闱秘闻,但是就像她说得那样,知道太多没有好处,所以他现在不会告诉她的。   “哦,这样啊,那你现在也算小有资产了。”呦呦笑嘻嘻地说,然后突然抬起手指向对面的山坡,“哎,那是不是怀瑾啊?我哥呢,怎么没看见?”   萧沐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怀瑾,过了一会儿,怀宇从林子里出来了,手里还提着只兔子。   呦呦和怀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又站了一会儿,呦呦对萧沐仁说:“咱回去吧?山上有点冷。”   萧沐仁点头,引着呦呦从另外一条路下了山,这条路没有直达山庄,而是通往一个山洞。站在洞口,呦呦看向萧沐仁,询问他这是哪儿。萧沐仁却示意她先进去再说。   呦呦走进山洞,往里走了不远就闻到一阵酒香,呦呦吃惊而激动地问萧沐仁,“这是酒窖?”   “王府的酿酒厂,酿酒师都是宫里的,里头有不少好酒,给你们挑一些带回去。”萧沐仁引着呦呦往里走去,没走多远,一大片的酒缸就映入眼帘,还有好多木制的酒桶。   萧沐仁告诉她这些酒缸酒桶里都分别是什么酒,有什么特点,适合什么人喝,有什么作用。呦呦听得天花乱坠的,最后也没挑选出来。最后是萧沐仁帮她选的,四种各一坛,十斤一坛的那种,两坛药酒,给花易岩的,说是对手臂的伤处又好处,两坛十年杏花白,可以用来招待朋友客人,还有两坛昨天呦呦他们喝的荔枝酒,给女眷的。   呦呦看着萧沐仁吩咐下人往外搬酒,有些不太好意思,她拽拽萧沐仁的袖子,“要不,拿两坛药酒就行了,别的不要了,又吃又拿的,多不好意思。”   萧沐仁看着她这副想要又觉得不好意思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就想揉揉她的头,手都已经抬起来了,才觉得太他突兀了,就顺势掸掸自己的袖口,“没事,反正多得是,尽管喝,喝完再跟我要。”   呦呦见他如此说,就不再坚持。   看过了酒窖,萧沐仁就带着呦呦往回走,眼看着就要到温泉和酒窖的岔路口,萧沐仁突然停了下来,还吩咐小荣子把下人们都带到原处去。   四喜看了眼呦呦,看见呦呦点头,这才跟着离开。   等待到下人们都走了,呦呦微微仰起头看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萧沐仁,“行啦,有话就说吧,憋了一路了,不难受吗?”   萧沐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他说:“我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暴雨把电梯基坑淹了,已经停运两天了,上下楼爬楼梯累成狗,整个城市都看海了。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萧沐仁一大早就来找呦呦, 说带她去玩。两个人先是走了一段山路去山顶吹了一阵冷风, 然后又去了王府的酿酒坊挑了几坛酒给呦呦带走。   而呦呦丝毫没发觉,酒只有自己家有, 好像孟许并没有。   从酿酒坊出来后,快要回到山庄的时候,萧沐仁突然停了下来, 告诉了呦呦一个消息——他要离开京城了。   呦呦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是吃惊, 然后是疑惑,“走?走去哪儿?”   “去嘉峪关,要两年后才回来。”好像一旦开口, 所有的话都特别自然地就说了出来,“你这两年,在京城要乖乖的,好好听将军和夫人的话, 对太皇太后要敬爱,”然后声音低了下来,“趁老人家还在世, 为家里多争取一些。”   呦呦眨眨眼,不是很明白萧沐仁说这些话的目的, 只能捡她脑子地的第一个问题问出来,“去嘉峪关做什么?没听说有战事啊?什么时候走?在家过年吗?”   “没有战事, 初九走,不在家过年。”萧沐仁一一回答了呦呦的问题,在她吃惊的目光里说:“最近发生了点事, 我想出去静静,等以后又机会告诉你。”   “哦。”呦呦点头,“所以你才在今天把大家都叫出来好好玩一玩,算是告别吗?”   “嗯。”萧沐仁模棱两可地应了句,然后问呦呦,“我刚说的你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快走吧,吃了午饭要赶路回京城呢。”萧沐仁的话呦呦确实记住了,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似的。   中午时六个人凑在一起吃的火锅,用的是昨天剩下的一条狍子腿,还让厨房做了炒兔肉。饭桌上萧沐仁也说了他要离开京城去往嘉峪关的事。   餐桌上的人都很是吃惊,唯有呦呦趁机夹了好几筷子烫熟的肉吃了。   等大家的震惊过去,陶陶碰碰呦呦的手臂,悄声问她,“你早就知道?”   呦呦摇头又点点头,“早上才知道,我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她说了一个善意地谎言。   陶陶看了她一眼,只是呦呦的表情动作实在太自然太正常了,她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好继续吃东西。   等吃完了又喝了些茶休息了一会,几个人在午时末未时初上车启程回京。他们来的时候是一辆马车,四匹马,回去的时候依然是四匹马,马车却变成了三辆,一辆依然是陶陶和呦呦乘坐的将军府的大马车,另外两辆分别装了萧沐仁送给花家和孟家的礼物。   昨日出京城的时候刚下完雪,雪地是松软的,路不算难走,但是回来时则完全不同了,经过昨天午后和晚上以及今早行人车辆的往来行走,雪被踩实了,路变得滑起来。为了安全,路上走得极慢,所以回城时所用的时间比去时多了不少。   马车里,陶陶在询问呦呦今天早上的事,呦呦就把事情给她讲了一遍,不过把最后萧沐仁说的那些什么“两年里要乖乖的”之类的话给隐去了。   两个人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惯性呦呦往前俯了一下,幸亏陶陶拉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   陶陶扶着呦呦坐稳坐好了,扬声问车夫,“怎么突然停车了?”   “回大小姐,遇到了公主出城的车驾。”车夫恭敬地回答,“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走。”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哪位公主?”   “回两位小姐,是云瑶公主。”这回说话的是小荣子,“公子说,两位小姐在车里安坐就好,别的事他和两位公子会处理。”   “知道了,”陶陶说,“替我们跟萧公子说谢谢,也辛苦小荣子你了。”   小荣子说着不辛苦,就甩着拂尘赶回前头去了。   原来从山庄出来,萧沐仁和孟许怀宇怀瑾分骑四匹马并列而行,在走到距离京城还有七八里地的时候后,就看到遥遥走来的华丽马车和马车旁高头大马上的人,萧沐仁辨认了一下,对右侧的怀宇低声说:“是云瑶公主和驸马。”   怀宇点头,他不认识云瑶公主的车驾,可是马上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怀宇垂下眼,想起来呦呦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京城说大不大,可是有些人一辈子也互相不认识,说小又不小,有些人偏偏一转身就遇到。   怀宇上一次和驸马见面还是正月时,在诚国公府赴宴那天,他自认为将话说的很明白,虽然夏天时驸马还是千方百计地想见他,但是都被他躲过去了。没想到,在这里又一次偶遇了。   陈士梅自然也看到了萧沐仁等人,毕竟四个意气风发地青少年骑着马在大路边上一站,是谁都会多看两眼。于是双方队伍相遇的时候,陈士梅一抬手,队伍也停了下来,然后他自己翻身下马。   其实陈士梅作为云瑶公主的驸马,见到萧沐仁等人只需拱拱手行个礼然后继续往前走就行了,毕竟萧沐仁等人无论是从年龄、辈分、官职上来说,都比陈士梅这个驸马要低,哪怕他这个驸马只在礼部有个闲职。   可是陈士梅不止让队伍停下来,甚至自己还下了马,萧沐仁等人见状也赶紧下马同驸马见礼,然后再高声同马车里的公主请安。怀宇站在萧沐仁旁边,低眉垂目姿态恭敬,看不出丝毫异样。   云瑶公主在马车里听见声音,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哦,是萧公子啊,这是出城去了?”   “是,昨日雪后同友人出城赏雪。”萧沐仁回答,然后偷偷瞥一眼身旁的怀宇,怀宇依旧是刚才的样子,没有任何不同。   倒是站在怀宇身后的怀瑾,他慢慢大了之后,有些事家里人也不瞒他了,他已经知道了对面站着的驸马就是自己的生父,马车里的公主就是抢走自己父亲抢走母亲夫君的公主。他虽然躬着身,却偷偷抬头看了一眼。   生父已经见过,打心里说,怀瑾对他没什么感觉,大概因为从出生身边就没有过这个人,好的坏的全都无从而知,只是单从可观角度来看,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眉目疏朗,的确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听说是因为中了探花才被公主相中的,那也算是才貌双全了。   不算上一次在太皇太后的大殿里匆匆一见,这是怀瑾头一次仔细打量公主,皇家公主底子好,长得当然好看,再加上金银玉饰的修饰,的确高贵大方,如果追溯回十年前,恐怕更是娇俏可爱。母亲长得也很好看,在怀瑾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可是但从客观上说,年轻貌美身份高贵的公主,的确更有吸引力。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抛弃了自己的原配妻子,琵琶别抱另娶他人的。   怀瑾撇撇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就在他打算收回目光的时候,突然看到公主身后露出一张脸来,天真可爱娇俏非常的一张脸。   怀瑾想起来之前听说的,猜想着大概就是公主和驸马的长女,莱雅郡主。“莱雅”是名,并不是封号。听说这位莱雅郡主只比自己小两岁。   怀瑾看想莱雅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原本是个嘲讽的笑,可是在小郡主却不知道,只以为这个清新俊逸风度偏偏的少年在冲自己笑。羞的她立刻躲回到母亲身后,再探出头来的时候,怀瑾已经低下头去,又恢复了恭敬状。   云瑶公主本来都要放下帘子了,忽然看到了萧沐仁他们身后的马车,抬抬下巴示意,“车里坐的谁啊?怎么不出来见礼?”   陶陶和呦呦在车里听到声音,对视一眼,不知道要不要下车。萧沐仁不急不忙地回答,“那是花将军府的马车,原是怕路上冷不能骑马时准备的,车上没人。”   云瑶公主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放下了帘子。陈驸马站在萧沐仁他们面前却没有离开,而是同他们寒暄了好一会儿,同萧沐仁说了几句话后,就转向了怀宇等人。   他先是“关心”了怀宇和怀瑾的学业,虽然得到的只是他们俩“还好”“习惯”“不错”的敷衍回应,但是他依然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哪那位夫子脾气好哪位坏,哪位夫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藏特长,甚至把怀宇他们一个姓岳的夫子喜好吃臭豆腐的小癖好都说了出来。   怀宇面无表情,微微躬身拱着手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可是要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怀宇的心思根本不再这上头,以至于陈士梅都说完停下了很久,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态,怀瑾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回了神,恭敬地同陈士梅弯腰,“驸马教训的是。”   陈士梅尴尬。   萧沐仁在一旁听了无奈,怀瑾在心底好笑,孟许看到陈士梅一脸的尴尬,想着对方毕竟是驸马,不能让他太下不来台,就出声提醒他公主还在等着。   哪知,陈士梅突然转向了他,“哦,这位是孟公子吧?听说定了亲?何时成亲?”   孟许没想到突然被询问,一时有点诧异,不过还是恭敬地回答,“明年春天成亲,到时候还望驸马赏光。”孟许只知道花易岩以前揍过陈驸马,但是并不清楚两家的具体恩怨,他没问过,陶陶也没说过。但是对方突然问到,他就客气地邀请了一下。   “好说好说,到时候一定会去的。”陈士梅等的就是孟许这句话,忙不迭地答应下来,然后转身回去了。   孟许本来就是客气客气,以为他和自己岳父有过节,不会来,没想到这位驸马竟然就坡下驴答应下来了,不禁一愣,然后转头看向萧沐仁和怀宇几个。   怀宇和萧沐仁都看着他,眼底有些促狭,怀宇甚至还幸灾乐祸地做了个口型:该!   孟许傻眼,我这是做错了什么?偏偏陈驸马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冲他点头。   等到公主的车队过去了,几个人重新上马往前走。呦呦和陶陶感觉到马车重新驶动,知道这是过去了,呦呦忍着掀开帘子看的冲动转头看向陶陶。   陶陶正在低头抠手指头,其实她私心里还是想在出嫁的时候,有父亲在的。不是说花易岩这个父亲做的不好,总归他是自己的生父,曾经将自己如珠如宝对待的生父。   “姐?姐!”   “啊?什么事?”陶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呦呦正在叫她,“什么事?”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呦呦问她,直觉陶陶心里有事瞒着没说。   陶陶摇头,“没事,你刚才问我什么?”   呦呦看了陶陶一眼,摩挲着下巴,觉得暂时还是先不问了,于是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姐,你说公主知不知道咱娘就是跟驸马的事?”   陶陶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呦呦问了她才开始仔细想,然后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应该知道吧,当初不是有个公公去过家里吗?”   “可是从这几次看下来,感觉公主不像知道的样子,要不然能见到娘的时候那么无动于衷?”呦呦想了想不是很确定,然后又想到了什么,笑起来,一副窃喜的样子。   陶陶奇怪,不知道这孩子又想到什么,不过也不多问,总之她是“常有理”,就摇摇头,随她去了。   其实呦呦笑得不是别的,而是想到,如果有一天公主娘娘知道了,自己驸马的前妻不仅过的生活美满还成了她的长辈,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马车慢慢悠悠地往城里走,进了城之后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内城,此时天已经快要黑了。萧沐仁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跟着一起去了将军府。按他的话是“我把人带出来的,总要把人送回去才行”。   到了将军府,陶陶和呦呦自然是回内院去,萧沐仁和孟许则去见了花易岩。谭丽娘听说呦呦和陶陶回来了,赶忙让人准备饭菜热水。呦呦和陶陶倒是不饿,就是头一次独自在家以外的地方住,有点想念。   “娘!”一看到谭丽娘,呦呦就立刻奔过去,给了她一个的大大的拥抱。   谭丽娘不习惯被她这样抱着,但还是拍了拍呦呦的后背,安抚了她。等到被松开后,也拉了站在一旁的陶陶过来,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和想念。   母女三个一起往屋里走,两个女孩在谭丽娘一左一右,扶着她的胳膊进了屋。等进了屋,呦呦立刻松开了谭丽娘的胳膊,去炕上的摇篮里抱了小怀信起来。   “闹闹,有没有想姐姐啊?姐姐可想你了!”呦呦抱着怀信在他肥嘟嘟的脸蛋上亲了好几口,弄得小怀瑾挺着身子直往后躲,还用手推着呦呦,让她离自己远点。   “这个孩子,早上不见你们还找呢,现在又不理人了!”谭丽娘站在一旁笑道,在怀瑾脸上捏了捏,“小人精!”   陶陶走过去,笑着从呦呦手里把怀信接过来,先用帕子擦了擦他脸上被呦呦嘬出来的口水然后颠着他,在桌边坐下,取了一块点心送到他嘴边,小家伙立刻抬起手想要自己捏着吃。   谭丽娘和呦呦也在桌边坐了下来,母女三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话。   外院里,萧沐仁和孟许见到了花易岩,花易岩自然要留他们俩吃饭,再加上怀宇和怀瑾,五个人开了一桌酒席,花易岩还特意让人做了一个萧沐仁的喜欢的佛跳墙。   餐桌上萧沐仁又同花易岩说了他要离开京城去往嘉峪关的事,花易岩也很是吃惊,他最近一直在忙着御林军训练的事,皇上特许他不用上朝,所以并不曾听说这件事。   “是我自己要求的,”萧沐仁手里捏着酒杯低着头说,“最近发生了些事,我想出去静一静。”   花易岩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但是想到当初老安国公去世安国公府闹成那样他都没有走,不知道这次是什么严重的事。不过,不管什么事都不是自己该问的。   花易岩点点头,不多问,但是跟萧沐仁讲了不少去嘉峪关的注意事项,“虽然我没在嘉峪关待过,但是听说那里比当初北境还要艰苦,你要做好准备。”   萧沐仁点头,表示自己有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爬楼要类似了,十七楼,用了快半个小时……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萧沐仁说他会在十一月初九出发, 呦呦回到家后跟陶陶和怀宇商量了一下, 决定给萧沐仁办个践行宴。因为怕萧沐仁跟别的朋友和家人有聚会,呦呦就把时间定在了初六, 还让谷子去问问行不行。   谷子回来时告诉呦呦初六可以的,呦呦的头,然后注意到谷子的面色有些古怪, 就问她出了什么事。   谷子往四处看了一眼, 凑到呦呦身边小声告诉她,“二小姐,其实我没有见到萧公子, 是小荣子说的。我去到王府的时候,四周都是兵丁,要不是侧门的门子认识我,就被人赶出来了。”   “兵丁?”呦呦好奇地问, “是王府自己的护卫吗?”   谷子摇头,“不是,比王府护卫威严多了, 和那儿的护卫差不多。”谷子说着伸出一个手指头往天上指了指。   呦呦想了想,才明白谷子说的应该是指当今天子, 自己的皇上表哥。虽然皇帝出宫时候不多,不过福贤王不是别人, 皇上出现在那里并不奇怪。   呦呦觉得这些和自己都没什么关系,也不再多问,只在心里琢磨着送点什么东西给萧沐仁带走。第一一定要实用, 萧沐仁是去当兵的,不是去享福的。第二一定要简单,太难了呦呦也做不来,而且时间还挺紧迫的,初九人就要走了呢。   唉。呦呦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树枝上的雪和蹦来跳去的麻雀,惆怅地叹气。可是为什么惆怅为什么叹气,她又说不清楚,只能用一句“成长的烦恼”来解释。   呦呦思来想去的,觉得人无论在哪儿,躲不开的都是“衣食住行”四个字,住和行她管不了,送点吃的吧,另外再做一对兔皮护膝。结果陶陶听说了之后,让她把护膝交给她做,自己再另外准备一样。   “姐,人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啦,你还跟我抢。”呦呦跺着脚,抱怨着。   “兔皮硬,你缝不动。我原本就准备做个护膝再做两副鞋垫的,”陶陶已经从开始动手缝制了,“而且缝护膝用的时间多,你做不完。反正你主意多,再想吧。”   呦呦没办法,只能先去做给萧沐仁准备的吃的。从京城到嘉峪关路途遥远,快马加鞭听说也也要一个月,路上不可能天天有客栈住,若是不幸露宿了,那就要自己找吃的。   呦呦让人先烤了五斤的手指饼,其实就是怀信的磨牙棒。不过要比磨牙棒粗一点,既能当点心,又能当零食。这种烤制食品花家的厨子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呦呦只需动动口,就有人去动手做。   其实呦呦犯难的是另外一样食品——方便面。方便面是个好东西,方便快捷携带方便,能煮能泡能干吃,简直是居家犯懒出门旅行之必备。   关于方便面的做法,现代自然都是大批量机器制造。关于最初的发明,她记得有一次在三鲜伊面的包装上看到过,好像说是清朝有个人发明出来的,具体话语不记得了,只记得大概过程是把面条先煮再油炸。   呦呦决定先试试吧,然后再说。   呦呦让谷子去吩咐人先去做面条,还特意叮嘱她“要细要薄”,她自己则坐在桌前取了纸和笔开始描样子。   刚刚陶陶把护膝的活儿给要走了,又说要做鞋垫,呦呦就想起来脚要保暖,手也要啊,于是就想做一个手套送给他。这个时代的要想给手取暖,要么是手炉要么是手套,这种手套只有两部分,大拇指一部分,剩下四个手指和手掌一部分,虽然保暖,但是做事情不方便。呦呦准备做一个五个手指头的手套。   呦呦把自己的手按在纸上,先描出了一个轮廓,然后举起来看了看,啧,这么小吗?木头人戴不进去吧,他的手是不是应该和哥哥差不多大了?   不管了,先做出个样子来试试,要是不成功,那就再说。   呦呦让三元去找了一块做衣服剩下了的布,将纸铺在布上准备裁减。她手里握着见到比划了半天发现好像无从下手,然后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干嘛在纸上画轮廓,直接在布上画不就行了?!真是越来越笨了。   在布料上画了轮廓时,呦呦还特意多留出了一块,为的是缝的时候备用。将布对折,画完了轮廓剪下来,就是两层,用针线缝起来,手往里一套,算是做成了一只。   可是呦呦接下来又发现了问题,这只手套是单层的,并不能起到保暖的作用,要想保暖的话起码中间得能填充保暖物才行。   她把手套拆开,研究了半天,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头绪了,刚要动手再剪一块布料,谷子进来了,说是厨房里的面条已经做完了,正在煮。   呦呦一听,就扔下了手里的东西,告诉三元不要让人动,自己出了门和谷子一起去厨房了。等到了厨房,呦呦大失所望。   她心目中方便面的面,应该是细且圆的面条,可是厨房里煮出来的面却是平时吃的那种宽面,虽然在谷子的嘱咐下刻意切的窄了,还是不像。   厨房的下人看着呦呦皱眉,都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二小姐哪里不满意。最后还是厨房大厨吴大嫂过来福了一礼,“二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呃……”呦呦被这么一问,又不好意思说了,说到底是自己没说明白也不能怪厨房里的人。   吴大嫂还在看着她,一脸期盼,“二小姐要是有什么不对的您只管说,我们再改。”倒不是吴大嫂奉承呦呦,是呦呦琢磨出来的几样吃食都很稀奇。   她吴桂花从八岁起在厨房当小工,烧了两年的火洗了三年菜切了三年墩又当三了年的面点五年的帮厨后,终于掌勺到现在,在一堆五大三粗的男厨子里,算得上是一枝独秀,不说大江南北八大菜系都会做,为将军府操办个宴席是没问题的。   可是将军府里的这位二小姐,却是个能钻研的,从最开始的瓦煲饭到烤饼干到前些日子的寿喜锅,看起来平白无奇,却另有一番滋味。所以吴大嫂很是期待二小姐这次的主意,想知道又研究了什么吃食。   呦呦见吴大嫂问的真诚,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自己想要的是那种细细长长的面条,有点像粉条的那种。   吴大嫂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您说的是抻面吧?”说着,她就另外取了一块面过来,面团在她手底下一会儿圆一会儿长,然后又甩了几下,竟然真的拉出了和前世拉面差不多的细长面条。   呦呦看了直笑,“没错,就是这个,下锅煮吧,然后让人先预备着油锅。”   煮面倒是很快,吴大嫂让自己的帮厨去煮面烧油,自己搬了个凳子请呦呦坐下,然后陪她说话,“二小姐这是研究的什么吃食?”   呦呦告诉她这是自己看书琢磨出来的“快面”,“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做一种随时随地都能吃到的面,不用像现在似的又是水又是面的。”   吴大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说话间面就煮开了,呦呦叫人把面捞出来沥干水,然后将面条装在一只平底盘里,弄成一个圆形,等冷却成形后,把面倒进油锅里。   炸面的时候是吴大嫂亲自炸的,虽然这对于她来说跟切个土豆似的那么简单。呦呦在一旁看着,盯着油锅里的面,还有灶下的火。炸面时的油不用大火滚油,而是小火温油,将一面炸到金黄再翻个面炸另外一面。   面炸完的时候已经完全定型了,捞出来控干油,降温冷却,方便面的面饼就做出来了。   呦呦看了看觉得应该成功了,就让厨房里的人再做一些,还告诉他们在和面的时候可以加些油、盐、糖,这样能添加些滋味。   呦呦让谷子在厨房等着做面,她又回了自己院子,继续去研究做手套。一进屋,呦呦就看到陶陶正拿着她剪下来的布料在翻来覆去地看,听到呦呦进来就问她这是什么。   “想做个手套,五个手指头的那种,里头絮上棉花,既不耽误干活,也能保暖。”呦呦给她介绍了自己的设想,“就是做完发现不对劲儿,这不是拆了正在改。”   陶陶拿着两片布看了一会,问:“你是打算给萧公子吧?”   呦呦点头,“还有个问题就是,开口这里,手要是进去的话开口口起码要和手掌一样宽,可是手腕却是细的,戴上去要怎么固定住,这个还没想好。”   陶陶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剪了几剪子,就剪出四片手掌布,然后拿了三元早准备好的棉絮铺了两层在其中一块上,又拿了另外一片盖上缝好,如此又做了另外一个,将两份合在一起缝上,手套就做出来了。   只不过这个手套有点小,当然不可能给萧沐仁当礼物,呦呦拿过来戴一下,有点大,陶陶又试了一下,刚好。   陶陶戴着手套握了握拳又松开,点头,“这个主意不错,挺实用,手腕那里你试试缝个带子,然后这里缝一颗口,带子缠一圈系扣子就行了。”   呦呦点头,觉得可行,于是就按照陶陶说的做了个样子,结果做完之后发现依然不行,因为右手可以帮左手扣扣子,左手戴上了手套却无法帮右手扣扣子。看来还得改进。   刚好时间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候,用用决定先放下,吃了饭再说。今天的午饭,除了早上安排下去的菜单,呦呦让人把方便面和一壶开水也送到了正院的餐厅。   呦呦到达正院的时候,花易岩正拿着一块方便面的面饼在看,还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又掰了一点放到嘴里尝了尝,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点了点头。   “爹!你今天没去军营啊?”呦呦喊了一声,迈过门槛进屋,“吃着怎么样?”   “去了,又回来了。”花易岩点头,“挺好,挺不错的,就是有点淡,这是啥?”   “这个叫快面,又叫干脆面。”呦呦终于想起来小浣熊宝宝了,“能干吃,也能泡水吃。”   “干脆面,挺符合名字的,又干又脆。”花易岩点头,“还能泡水吃?怎么吃?”   恰好此时谭丽娘和陶陶也进来了,呦呦就给他们展示了一下方便面的吃法,“这种面是煮熟了之后又炸过的,能直接干吃,也能泡水吃。”   呦呦说着就把面块分别放进四只碗里,然后倒上没过面的开水,捏了一点虾皮放里面,又找了盘子盖挨个盖上,“等一炷香左右就能吃了。所以其实这个面还可以叫速食面。快捷方便,我准备送几个给萧公子。”   陶陶知道她上午的时候不止鼓捣了手套,还在厨房鼓捣了半天,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她掰了一块给谭丽娘,又自己掰了点尝了尝,觉得还挺好吃的。谭丽娘吃了也觉得不错。   呦呦有点小得意,抿着嘴笑了,刚好一炷香时间到了,她就把盖着面碗的盘子掀开,经过开水冲泡,方便面已经完全泡开,用筷子一搅,就散开了,散发着方便面特有的香气,呦呦捧着面碗先放到了花易岩面前,然后是谭丽娘和陶陶,最后是自己。   花易岩用挑了一筷子泡面送进嘴里,觉得甚是不错,于是就大口吃了起来,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呦呦咋舌,她给花易岩的那晚面是两块面孔呢,吃的这么快!   花易岩不直把面吃完了,还把面汤都喝了,最后一擦嘴,赞道:“好吃!”   谭丽娘和陶陶吃面时讲究文雅不能出声,因此吃的满,不过看她们的表情应该也是很满意的。呦呦这才开始吃。不过,第一口泡面进嘴,呦呦有些失望,这和前世的泡面完全不能比啊,虽然自己已经往里放了虾皮和盐,可是还是觉得滋味不足。   呦呦皱着眉把面吃完,谭丽娘和陶陶也吃完了,都表示这个速食面很好吃。   “这要是在外头赶路的时候带上,能干吃还能借点水泡着吃,真是方便呢!”谭丽娘觉得这个东西好。   陶陶也觉得好,想着可以告诉孟许,商队出去的时候可以带着路上吃,和干粮大饼这些换着吃。不过还是得先问问呦呦,毕竟是呦呦想出来的点子。   “呦呦啊,”等到下人们把盘碗都收了下去,花易岩突然开口,“你这个什么方便面,能保存多久啊?路上容易不容易带啊?从京城到嘉峪关,快马也得走两个月呢,能不能放住啊,还有,我看这个东西好像很脆,一压是不是就碎了?”   呦呦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迟疑着道:“应该不会碎吧?”她记得前世的方便面也有简易袋装的,虽然有又碎渣,但是并不是粉碎。至于存放时间,“这不是熟的嘛,和大饼差不多,面里面还放了盐和油,起码能保存七天吧。”   花易岩点点头,“你先试试,要是能多存放几天就给萧公子带着,要是时间太短,我看也没有必要。”   呦呦知道花易岩说的对,就点头答应下来。而且,她自己还想再改良一些,看看能不能使方便面更好吃一些。   而此刻的当务之急是,手套到底要怎么办?呦呦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方法,就跑去问谭丽娘,谭丽娘看了一会,觉得可以试试抽绳。   “可是这样一来就更难做了……”呦呦皱眉。   谭丽娘把手套塞回呦呦的怀里,用一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地语气说她,“现在知道针线不好了吧,早干啥去了?”   呦呦理亏说不出话来,只能忍着,拿着东西自己回去慢慢改。   回了院子,陶陶早就在屋子里等着她了,手里拿着没做完的兔皮护膝,看到呦呦进来就对她招手,“等你一起做针线呢,怎么现在才回来?”   呦呦把刚才在内院的事情说了,情绪怏怏的。   呦呦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偷偷笑笑,“行啦,娘就这么说一句,说的也是实情,你从现在学起来也不算晚。”说完,又叹了一口气,“现在家里在京城了,爹是将军,娘是县主,你以后的婆家身份也低不了,太皇太后不是也说了,针线这东西会就行了,不用特别精。”   呦呦点点头,但还是不太高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像往常那样随意,就是突然想要做的好一点,然后郑重地送给萧沐仁做赠礼。   “哎呀,烦死了!”呦呦把手套往旁边一扔,仰面躺在炕上。   陶陶看她这个样子,似乎懂了些什么,就挥手让三元等人退下去,她也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放,凑到呦呦身边,刚想挨着她躺下,就被呦呦按住了大腿,然后蹭啊蹭啊的,把她的脑袋放到了陶陶的腿上。   陶陶好气又好笑,她倒会找地方。本来也想躺下的陶陶就停下里,然后从探身从不远处够了一个大枕过来塞到身后自己和窗台的缝隙中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上去,姐妹俩开始说悄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电梯的第三天……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陶陶没有急着替孟许问呦呦方便面的事, 而是先问了一件八卦, “呦呦,你对萧公子, 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呦呦装傻,“姐姐你在问什么,我不懂呀。”   “少给我装傻!”陶陶捏捏呦呦的鼻梁, “你真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那我明天让娘来问你。”   “别!”呦呦赶忙投降, 要是被娘问起来,肯定没完没了。呦呦思考了一会,才开口, 语气是慢条斯理的,“对木头人,呃,对萧公子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你知道的, 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就是互相看不顺眼,后来不说针尖对麦芒,也是互相别扭过好一阵呢。后来虽然慢慢平和了一点, 我也只拿他当小朋友啊。”   呦呦没有说错,她是真的一开始拿萧沐仁当小朋友的, 毕竟如果认真的算起来的话,她比他大了起码有十多岁呢。而且, 她也从来没想过这么早就开始想嫁人的事情啊,陶陶明年嫁人,刚好过了十八, 她也以为自己可以十八岁嫁人,那样的话,至少还有五年呢。   陶陶听了呦呦的话笑了起来,“你们俩,哪里是互相看不顺眼,明明是欢喜冤家。”陶陶替呦呦按摩着太阳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萧公子在京城交友也算广阔,为什么只带咱们一家去王府庄园?你也听到王府丫鬟的话了,这是萧公子第一次带女孩子去呢。”   呦呦撇撇嘴,“那是平时没有女孩子跟他一起玩!”这大鸿朝的风气算是开放的,女孩子们能随意上街,到了外头不用包头裹脸,只是仍然有男女大防,礼数禁锢依然不小。   况且,“反正我还‘小’呢,爹和娘舍不得我那么早嫁人,急什么。”呦呦晃了晃头,“再说木头人不是要去当兵了嘛,少说得两年才回来呢,等他见识了外面的广阔天地花花世界,要是真不变心再说呗。”   陶陶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萧沐仁才十五岁,和怀宇一样大,哪里知道什么是玩伴什么是共度一生的良人,等再过几年再说好了。   “那你费这么多心思给他准备东西,为什么呀?”   “人家请了咱们一家去做客,又是吃又是喝还泡温泉,回来的时候还送了不少好东西,虽然我觉得爹和娘也会回礼,但是咱们也得用心准备一点,不然不是失礼吗?”呦呦如此解释。   陶陶点头,“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更加觉得萧公子对你不一般了。”   呦呦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管了,以后再说。”说完转了转脑袋仰头看向陶陶,“姐,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出嫁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还有,陪房娘给你选好了,贴身丫鬟呢?”   “有什么可紧张的,又不是不认识。”陶陶不甚在意,“双喜和小米我打算都带去,元顺就不带了,她年纪也大了,心思多了,留在家让娘给找个人家嫁了吧。”   咦?呦呦觉得陶陶这话里有话,就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怎么?元顺动歪心思了?”   陶陶也很无奈,“她可能觉得我对她不好,想要自谋出路了,这几次你姐夫来的时候都特别积极地往前去。”   呦呦无语,元顺和双喜、三元、四喜四个人是一起进入将军府的,四个人年纪也差不多,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没想到元顺居然有了这种心思。   “元顺怎么这样,亏得当初还让她学读书认字了呢。”呦呦很气愤,“真是白瞎了这份好心。”   陶陶现在已经不生气,“随她去吧,她现在还以为我会带着她走呢,先让她得意两天,到时候再说。”然后又感叹,“幸亏小米也跟着学了读书习字,不然到了孟家恐怕要两眼抓瞎了。”   呦呦点头,然后叮嘱陶陶,“姐,你得抓紧培养几个心腹了,尤其是到了孟府,到了那除了姐夫,也就自己带去的人是信得过的,一定要好好利用拉拢。”   陶陶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然后替呦呦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我要出嫁了,你哥哥和怀瑾不由你操心,怀信还小还在吃奶,家里的事你多替娘看着点帮衬着点,别整天就知道瞎玩瞎琢磨。”   呦呦点头,“知道了,姐你放心好了,你现在就要安安心心地准备做你的新娘子,不要想这么多啦。”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话,陶陶继续缝制兔皮护膝,呦呦接着往厨房跑去研究她的方便面。   之前午饭时花易岩的话提醒了呦呦,要如何才能让方便面保存的时间久一点而且不至于被压得特别碎呢?   在这个没有防腐剂的年代,即便是大饼,干了之后的保存期限大概也就三四天,冬天能保存七八天左右,那么方便面呢?   今日已经初三了,距离萧沐仁初九离开,还有六天,试一试吧,如果不放盐和其他调味料的素面块能放五天还不坏,那就说明是成功的。另外再做一些加了盐和其他调料的,都给他带上,标好了,让他路上吃完了给自己一个反馈。   一想到萧沐仁要给她当小白鼠试吃员,呦呦就忍不住要偷偷乐一下。   接下来果然按照呦呦的设想,分别做了素面块、咸面块各五块,而咸面块又分了少盐、中盐、多盐三种,等到这十块面都做完了,呦呦突然想起来,光放盐也不行,还得放点其他的东西,比如鸡精味精五香粉之类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这个时代似乎都没有啊。   呦呦坐在厨房角落抱着手炉看人煮面炸面,发愁。鸡蛋好办,可以和在面里,盐也能,可是这样吃太乏味了,若是能放点虾皮啊海鲜啊青菜啊肉啊,就好了。   现代的泡面里都有什么来着?哦,除了面块,还有调料包,调料包通常分油包、粉包,有的甚至还有一小包咸菜。   嗯,油包不好弄,咸菜的话倒是可以单独放,粉包、粉包、粉包……   对了,可以磨成粉!盐本身就是晶粉状,虾皮也可以磨成粉啊,还有蚬子、牡蛎,这些都可以,不过现在这个季节没有蚬子和牡蛎,那就磨虾粉好了,她还记得几种药食同源的药材,也可以研磨成粉,既能掺在面里和面,也能单独装到一个小包里做调料。   时间不多,呦呦想出来后立刻叫人去办,因为之前方便面做出来的时候,呦呦让谷子给专门煮面炸面的几个厨房小工一人一把赏钱,因此这次一听二小姐又有事情派下来,立刻有好几个人过来主动请缨,叽叽喳喳的。   呦呦笑着看了他们一眼,虽然笑得很温柔,可是那些人都不自觉地闭了嘴,有的还偷偷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愿意来干活?”呦呦明知故问,盯着这些人的脸色。   “是。”其中一个叫郑婆子的妇女笑着凑上来说,“大家都想来给二小姐来干活。”   呦呦点点头,表示赞赏,“挺好,知道为主人分忧,不错。”   郑婆子讨好地笑,“是奴婢们分内之事,应该的应该的。”   “既然是应该的分内之事,那我就不给赏钱了。”呦呦突然话音一转,顺势而说,然后告诉谷子,让她指点她们如何做,她自己要回房了,临走前还叮嘱了一句,“活儿不多,估计一会儿就做完了,别耽误做晚饭啊。”   郑婆子被呦呦将了一军,有苦说不出,只好硬着头皮听谷子给安排活计。   呦呦早就听说厨房有些人偷奸耍滑好吃懒做,本来没想着今天有这番动作,可是是她们自己撞上来的,有活的时候不上前帮忙,而是袖手旁观,一听说有了赏钱这才过来,哪有那么多好事等着她们!   呦呦觉得一会儿有必要跟娘请说一下,好好观察观察这些人,以及家里的其他下人,该罚的罚该惩的惩,实在不行干脆放出去,再重新买。反正陶陶出嫁时要带走三房陪房,家中人手短缺起来,还是要买人进来。   呦呦心情不错地回到自己院子,陶陶已经将护膝的其中一只做完了,看到呦呦进来,先是扬脸对她笑笑,然后好奇地问她怎么这么高兴,“是解决了什么事吗?\"   呦呦脱了鞋子上炕,把刚才在厨房的事说了,又把自己心里的打算说了,陶陶听完也很赞成她的做法,“先给他们一个警告,若是以后再犯,处理起来也不会让人说咱们家随意苛罚下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呦呦一边说一边从针线筐里拿出刚才那副手套,斟酌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用扣子,因为她又戴上反复查看了几次之后发现,只要没有大的动作,手套不会轻易掉下来,甚至手腕处还可以再窄一些。   “对了,我刚才就想跟你说个事,然后刚才一打岔,给忘了。”陶陶手底下飞针走线动作不停地同呦呦说话。   做了决定一身轻的呦呦只需等晚上怀宇回来借他的手画个轮廓就行了,因此此刻没有事情做,就拿了陶陶的鞋垫绣两针,“啥事?您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我想着,等你那个什么方便面做好了,能不能给你姐夫尝尝,看看能不能用在商队里?前天他跟我说,上一次商队出去,大饼没放住馊了,好多人吃坏了肚子。”   陶陶说完等了一会儿不见呦呦回答,就从针线里抬起头看她,刚好对上呦呦戏谑的笑容,忍不住疑惑,“笑啥?”   “没,没笑啥。”呦呦先是否认,然后在陶陶质疑的目光中说出来,“我就是笑,姐姐您这还没嫁到孟家呢,就开始替他们家着想了。”   “好啊,你这是笑话我呢!”陶陶放下手里的针线直扑呦呦,在她腋下咯吱起来。   呦呦连忙往旁边躲,却还是被陶陶挠到了痒痒肉,忍不住哈哈乐起来,一边笑一边讨饶,还要往旁边躲,“小心,小心针线!扎着!”   姐妹俩很是笑闹了一会儿,直到呦呦乐得没了力气,仰躺着干喘气不出声,陶陶也累得在她身边躺下来。   “告诉姐夫也不是不行。”呦呦歇了一会儿,恢复了力气,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不过不能白告诉。”   “那当然。”陶陶点头,侧了个身看向呦呦,“当然不能白告诉,我让你姐夫给你钱。”陶陶说了他的打算,“你姐夫的商队,一本万利的那种,你也不要要现钱,当入股就算,两年下来你的嫁妆就攒下来了。”   呦呦惊讶,“姐,你这么帮着妹子算计自己相公,你相公知道吗?”   陶陶白了她一眼,“小没良心的,我这是为了谁?”姐妹说笑了两句,陶陶转入正题,“这个,其实是你姐夫的意思。”   萧沐仁对花家如此另眼相待,孟许早就觉出了不一样,萧沐仁在京中认识人不少,伙伴也多,但是和大家的关系都是不偏不倚,和这个吃了饭就会和那个喝一次茶。   可是自从花易岩他们进京,萧沐仁来的就十分频繁。虽然他自己跟别人说是因为当初在北境战场上花将军帮助了他,可是孟许却知道,萧沐仁来十次,最多有四次能遇上花易岩在家就不错了,剩下六次都是怀宇招待他,而这六次中,恐怕又要又三次能见到呦呦。   孟许曾经说,假设萧沐仁真的对呦呦有心思,这也算是良缘一段。   说到这里,呦呦撇嘴,“八字一撇都没有呢,怎么就良缘一段了,姐夫想的可真多!”   “那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呦呦点头,“您继续!”孟许或许会算计,但是这么长时间下来呦呦也看出了,他对姐姐是真情实感,爱屋及乌的话,应该也不会害自己。   “萧公子的性子,跟他结交过的知道,只要他想做的,只要不出格都能做到,背后又有王府这么大的靠山,将来只要他提出来,王妃就能上门提亲,虽然你的身份也不低了,可是咱们家毕竟才进京几年,没什么家底,总得给你攒些嫁妆才行。”   “我自己的嫁妆,我自己攒,再不济还有爹和娘呢,他跟着操什么心。”呦呦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谢谢他,你下次见到他跟他说啊。”   “看你这个别别扭扭的劲儿!”陶陶笑着念叨她一句。   呦呦嘻嘻笑着,心里却有了个主意。这方便面看着挺新鲜,其实很容易做,吃过看过之后大部分人都能明白了,与其放在自己手里,不如交给孟许,或许让人批量生产然后销售,毕竟他是商人,有销售渠道。   不过,无论是入股也好,还是买断,呦呦不会写自己名字的,她准备把这个写到陶陶的名下,若是真要论靠嫁妆撑腰,陶陶才是正需要。   不过呦呦暂时没打算同陶陶说,说了陶陶肯定不会要。呦呦晚上找了个机会冲怀瑾使眼色,让他找借口将陶陶给支了出去,把这件事同谭丽娘和花易岩说了,他们俩倒是都同意呦呦这么做,就是谭丽娘有点怀疑,这东西真的能赚钱?   “我觉得能,”呦呦不敢把话说死,然后看向花易岩,“爹觉得呢?”   花易岩也拿不准,沉吟着思考。倒是一旁的怀宇,觉得可行。   “我晚饭的时候吃过了,觉得很方便。用开水一冲就行了,快捷方便,时间还短。我觉得应该能卖的出去。”怀宇还举了个例子,“以前在栎阳县学的时候,有家境贫寒的学子只能吃硬干粮啃咸菜,虽然县学提供热水,可是到底不方便。要是又这种面,泡上一碗有汤有水热热乎乎吃一碗,应该会很好。”   怀宇想了想,又出了个主意,“咱们家不是在城门附近有个小饭馆?我看不如现在那卖了试试,要是能行,就再说。”   呦呦觉得这个办法好,花易岩也觉得可行,谭丽娘自然没有异议。这件事就交给呦呦和怀宇来操办,呦呦负责面块的制作,怀宇负责和饭馆的交涉以及面的售卖方法。   第二天呦呦让厨房加班加点做出了二十几块面出来让人送到城门饭馆,她跟怀宇还亲自到了饭馆后厨去。怀宇告诉饭馆的伙计,让他们给客人推荐这种面,“而且要给那些急着赶路的人推荐,告诉他们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就好了,然后再推荐他们带一些路上走。”   呦呦甚至还给他们写了几个套餐菜谱,比如可以加煮好的鸡蛋、酱好的牛肉。   事情当然不会那么顺利,小二接连推荐了几个人都没有人要,呦呦有点着急。她在后厨里转圈踱步,思考着要如何把这个东西推销出去。呦呦回忆起前世超市促销的办法,有了办法。   她让小井子回家去叫了两个管事,装作是要匆匆赶路的样子,问了什么才菜最快后就同意让小二送上推荐的方便面,同时还要了四个煮鸡蛋二两牛肉。   小二不知道这是呦呦找来的“托儿”,立刻喜笑颜开地冲后厨喊:“方便面两碗碗,煮鸡蛋四个,酱牛肉二两嘞!”   小二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嗓门敞亮,这么一句话几乎整个餐馆都听见了,此时正是用餐高峰时间,饭馆里不说座无虚席也差不多,小二一句话引起大家的注意,所有人都看过来,好奇“方便面”是什么东西。   接着,就看到小二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头除了一碗酱牛肉两个煮鸡蛋外,还有一个碗,里头放着两块圆饼。小二把这些东西一一摆放在桌子上,然后提了开水壶往里倒水,开水没过面饼后盖上盖子。   “客官,等一盏茶的功夫就好,您二位先说话。”小二恭敬地退下去。   过了大概一炷□□夫,泡面开始散发出香气,陆续的开始有人讨论这事什么食物。两个管事的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的人物就是推销这方便面,于是其中一个就把盖子打开了,方便面的香气更加浓郁了。管事用筷子搅了搅面,面饼遇水膨胀,显示出金黄的颜色。   旁边桌子有人被香气吸引,觉得新奇,就让小二也给自己上一碗。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要吃面,甚至还有人要带走。   方便面上市第一天,反映良好。   过了两天后,孟许来到将军府,他已经听说了这两天方便面销售不错的事。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后,觉得这门生意可行,就过来商议。   呦呦在花易岩的陪伴下,将写好的契约放在他面前,然后告诉他,无论是买断还是入股,这钱或者股份的持有人都是陶陶,以后的支配使用权只有陶陶一个人才能决定。   “我可以把方便面的制作方法和配料告诉你,以后方便面的经营生产我不再管,不过,将军府城门口的餐馆可以继续经营方便面。”   “这是姐姐的嫁妆,赚了你们得益,赔了你们也没有损失。”呦呦看向孟许,“怎么样姐夫,条件不错吧?”   孟许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花易岩,花易岩正端着一杯茶仔细地品着,仿佛没感受到孟许的目光,也没听到呦呦的话。   孟许再转头看看呦呦,呦呦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声,拿起笔在已经写好了中间人签名和盖了官府官印的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来,孟许偷偷跟陶陶讲:不愧是两口子,手段都差不多,强买强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告诉你们这卷就要结束了吗?   ☆、第一零零章   第一百章   转天就到了初六, 为了准备给萧沐仁的送行宴, 呦呦很是研究了一番菜谱,除了萧沐仁平时喜欢吃的那几样, 还另外准备了几样其他的,比如古老肉、酸菜鱼,呦呦还感叹这个时代还没有辣椒, 不然做个剁椒鱼头好了。   为了招待萧沐仁, 怀宇和怀瑾都同夫子请了家留在家里。也得亏是怀宇和怀瑾成绩好,不然连着五天请假两次,夫子肯定会不高兴的。   萧沐仁那天来的很早, 辰时正才过不久,呦呦还在安排厨房的事,谷子就来禀报说萧公子来了。呦呦抬起头看看天色,诧异, 这么早?   “哥哥过去了吗?”呦呦手里没停,问谷子。   “大少爷一直在前厅呢。”   “行,我知道了, 你先去吧。”呦呦拍拍手上的面粉,洗了手, 回院子去换衣服了。   谷子看着呦呦的背影,有点没搞懂, 怎么二小姐反应这么平淡?不过她也不会多问,按照呦呦吩咐去前头伺候着了。   呦呦换了衣服,又去了正院谭丽娘那里看了一眼, 抱着小怀信逗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往前头去。   前厅里,怀宇在陪着萧沐仁说话,怀瑾在一旁陪着,看起来气氛还挺融洽。呦呦迈步进去,屈膝同萧沐仁见礼,又给怀宇问好,又拍了拍怀瑾的肩,然后才在椅子上坐下来。   呦呦看了一眼萧沐仁,他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眼睛里似乎并没有笑意,就知道他还是不太愉快。呦呦没多问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然后笑着问怀宇,“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嘉峪关。”怀宇告诉呦呦,“嘉峪关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冰封了,我劝阿毓不如明年开春再走。”   萧沐仁却摇头,“留到开春就会有人要我过完端午,过完端午就会有中秋,一直一直有借口,到时候怕是一年都走不了。”   呦呦看向萧沐仁,他倒是看得明白,而且意志坚定。呦呦忍不住赞同的点点头,既然做了决定,就一往无前地往前去。   “嘉峪关东通古肃州西有安西,虽然地处西北荒漠,却是城中有井,山上有泉,用水不患匮乏,那里虽然经常有吐蕃等外族侵扰,但是城池兼顾,里面城台、墩台、堡城都有,很安全的。”呦呦说了些她之前从《大鸿九州记》上看到的内容。   萧沐仁的眼睛亮了亮,“呦呦妹妹知道这么多?”   “书上都有写啊。”呦呦倒是不隐瞒,“而且自从三年前的北境一战后,西北地区也老实安分多了,我觉得起码十年内应该不会有战事了。”   怀宇点头赞同,“有点道理,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吐蕃游牧民族觊觎我大鸿朝许久了,此时又是冬季,吐蕃恐怕会有进犯,你到了那里,可万万要小心啊。”   萧沐仁点头,“会的,你放心。”说完又笑了起来,“又危险有战事,才会有军功啊。”   呦呦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不然,他还去什么边关啊,直接在御林军里混个官职好了。挑战越大机遇越大,不过,“还是安全为主,不可贪功。”   “好!好!我会的!”萧沐仁忙不了迭地点头,心中琢磨,呦呦妹妹是在关心我吧,是吧是吧。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就到了正午时分,花易岩也从军营归来,孟许也推了手头的事过来了。午饭没有分开男女两桌,而是都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   宴后,呦呦找来纸和笔,让萧沐仁留下一个手的轮廓,萧沐仁问她要做什么,呦呦神秘地一笑,“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呦呦从初六晚上开始赶工,在陶陶的帮助下,用了两天的时间,终于在初八晚上将手套缝制好完工了。呦呦用绸布将手套包好,和已经包好的十块方便面一起装在一个大包袱里,等到明天早上怀宇他们去送行时,一起带上。   初九那天送走了萧沐仁 ,呦呦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规律,看似淡然的表面下,她还是有一点点的怅然若失。倒不是说她有多舍不得萧沐仁,只是任何一个朋友离去,都会产生离别之情吧。何况,萧沐仁算得上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一个朋友了。   他还答应自己去喝茶听曲呢。呦呦闷闷地想,说话不算数的家伙。   不过她并没有很多时间来埋怨萧沐仁,她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陶陶开春要出嫁,谭丽娘现在一门心思地给她理嫁妆看嫁衣做首饰,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了她和陶陶。   而陶陶作为准新娘,呦呦又舍不得让她跟着瞎操心,只想让她轻松自在地过完最后这一段闺阁时光,于是只好自己一个人将所有的事情担起来。也幸好之前谭丽娘怀孕时她管家过一段时间,加上家里的下人都已经被谭丽娘□□的十分知礼能干,因此呦呦也没有觉得很难。   过完年,进入洪武五年,照例是花坛夫妇进宫朝拜贺新年,等到朝拜结束,各大臣公侯纷纷出宫离去,谭丽娘却被叫住,让她到太皇太后的寿安宫去一趟。   再从泰安宫出来的时候,谭丽娘手里捧着一块玉如意,是太皇太后问了她陶陶出嫁的日子后,赏给她做添妆。谭丽娘感念着太皇太后的恩德,决定把玉如意放在嫁妆的第一抬。   二月初八那天,陶陶的嫁妆从花家出发,抬往孟府。第一抬自然是太皇太后赏的玉如意,第二抬是福禄寿三星,后面跟着珠宝首饰金银玉器布匹衣服以及床桌橱凳等大件物品,以及象征着土地宅院的土块和房子模型,一共有七十二抬,这其中还不算孟家给的聘礼,那些也让陶陶给抬了回去。   二月初九,陶陶正式出嫁的日子。这一天虽然全家人脸上都带着笑,可是每个人眼睛都是湿润的,尤其是谭丽娘,一想到自己如珠如宝疼了十八年的女儿,就要嫁到别人家去做妻子媳妇母亲,要操持家事要立规矩,心里就像剜了一块肉似的。   呦呦并不劝她,因为她自己心里也难受着呢。   沐浴、开脸、上头、梳发,吉时到,新人堂前跪拜父母,花易岩说“往之女,家以顺为正,无忘肃恭”,谭丽娘说“必恭必戒,毋违舅姑之命”,等到陶陶被媒人扶着出了门,谭丽娘倒在花易岩怀里泣不成声。   陶陶出嫁后,家里的日子一如往常,只是呦呦一时半会还无法习惯一个人睡觉的日子,经常会早上醒来张嘴就喊“姐”,喊完了才发现,哦,姐姐已经嫁人了。然后她就自己做起来穿衣洗漱去正院陪谭丽娘吃早餐。   之前怀宇去太学时怕名额不够谦让过,现在除了怀宇和怀瑾,家里还有四个名额,花易岩提出让呦呦去太学读书,却被呦呦“严正”地拒绝了。   我好不容易逃离了学校这个老笼,才不要再进去。呦呦心想。   陶陶出嫁后不久,呦呦收到了来自萧沐仁的信件。信是小荣子送来的,同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大包袱,说是萧沐仁送给她的嘉峪关特产。   呦呦打开来看,发现都是些具有西北少数民族特色的物品,帽子、头巾、裙子,一家人都有份,还有一堆的发饰装饰品,呦呦辨认了一下,只能认出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其他的完全无法分辨。   信是装在信封里的,一共三份,一份是花易岩的,一份写了怀宇的名字,最后一份是给呦呦的。呦呦对比了一下,好像她的比较厚。   信里开头的内容差不多,都是报平安,然后描写了一下嘉峪关的风土人情。不同的是,给花易岩的信中有不少关于作战或者训练的请教,给怀宇的那封说了不少吐蕃和大鸿两方之间的不同和相似。   而给呦呦的那封,除了报平安、介绍风土人情、感谢一番呦呦送的手套和方便面,说着两样东西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还另外有两张纸,上面是四个菜谱,写了所需材料用法用料,其中有一道菜居然还提到了孜然,最后在信的末尾说孜然是一种大鸿朝不曾听说过的食材,他已经包了一包让人捎回来。   呦呦在心底翻个白眼,心想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吃货?不过她比较感兴趣的是拿包孜然,呦呦翻了翻那个包袱里的东西,并不曾见到包孜然的包,就问怀宇看到没有。   怀宇想了想,指着地上的一个箱子,“你看看那里头,那是萧公子让人捎来给咱们的书,里头好像还有别的,你自己找找。”   呦呦打开箱子,先看到的是卷成卷的两幅画立在角落,呦呦摊开看了,应该就是想萧沐仁信里说到的那两幅画,一幅是大漠风光,一幅是西北民居图,呦呦看了一眼就放到一旁,准备一会儿再看。   然后是一摞书,有甘肃当地的风物志还有讲吐蕃的书,呦呦翻了翻就放到了一旁,继续往下找,然后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布包,体积还不小。呦呦还想着,这么大一包孜然,得吃到何年何月啊。   然而,一打开袋子,呦呦当时就震惊了,震惊过后就是喜出望外。这袋子里有没有孜然呦呦没看到,不过却看到了满满一袋子的红辣椒。   辣椒啊!那是辣椒!日思夜想的辣椒,才想完剁椒鱼头,就有辣椒送来,真是心想事成啊!今天晚上就做剁椒鱼头吃!   后来呦呦才发现,这一袋子装的都是辣椒,孜然被装在另外一个小纸包里,大概就二两多一点。   呦呦觉得,果然还是得走出去啊,走出去才会看到世界的广阔,才会接触到更多更好玩的新鲜事物。能走出去,真好,她也想出去看看,不过,估计这一生没什么可能了吧,最多就是出去巡个铺子什么的。   呦呦眨眨略微酸涩的眼睛,从箱子前直起身,让谷子把给自己的东西给搬回院子,她自己则宝贝似的提着 那袋子辣椒和孜然。   回到院子呦呦让人找出称来称了称,这些辣椒都是干辣椒了,这么大一袋子也才两斤不到。呦呦看着这些干辣椒,觉得不能就这么单纯的吃了,不然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洗了手不用别人,自己亲自一颗一颗的辣椒剖开,将里面的辣椒籽挖出来,攒到一起,留着以后生芽种起来。不过辣椒就是辣椒,干了的辣椒威力也不曾消减,才扒了七八个,呦呦就已经被辣到涕泪横流,又不敢用手揉眼睛,只好一边剥一边让三元给擦眼泪。   不过好在两斤辣椒也不多,半天就剥完了,辣椒籽剥出来有差不多一捧,呦呦将这些东西辣椒籽仔细地包起来放在书柜最上面的一个抽屉里,叮嘱谁也不许乱动,不然她绝不饶恕。   等春天一到,天气回暖,呦呦立刻将辣椒籽找了出来,可是接下来又犯愁了,这要怎么种?直接撒土里吗还是先用水泡发芽?家里这么多人,从来没有人种过田,自然不知道要如何。最后呦呦决定两种方法都试试,最后证明,水泡发芽后再种土里的成活率最高。   春天过去夏日跟随而至,小怀信满了一周岁,办了抓周宴,小家伙先是抓了笔墨纸砚,然后抓了木刀木剑,最后小手一划拉,竟然将这几样全都划拉到自己身边去了,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秋天的时候,呦呦赶在霜降前将让人将辣椒摘下来,刨除之前边长边摘了吃的部分,仍然收获了五十多斤的湿辣椒,呦呦挑出其中不少个个头比较大的留种,剩下的全部晒干磨粉或者炸成辣椒油。   从此以后花家的餐桌上又多了几道不同的菜。等到第二年的时候,呦呦的辣椒开始大面积种植,除了自己家吃,还开始供应城门口和孟许名下的两间饭馆,不过都是限量销售,而且价格高的离谱。可即便这样,还是供不应求。   一时间,京城里兴起了一种辣椒热潮。这种热潮连皇城里的皇帝都惊动了,甚至还在早朝上询问了,花易岩出列启奏的步子都要迈开了,又被他收回来了。他想起了呦呦说过的话:物以稀为贵,这辣椒用不了几年就会传遍大江南北,自家能多赚些就多赚些,过两年在推广。   不过他的动作被上面的皇上看的一清二楚,退朝后就被留了下来。花易岩对皇帝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因此就说了出来,甚至连呦呦的叮嘱都实话实说了。   皇上听了后哈哈大笑一场,“早就听说阿毓通你家呦呦交好,果然如此啊。朕不拦着呦呦攒嫁妆,不过,你家有这等好东西,为何不请朕品尝一番啊?”   花易岩什么人,听话听音立刻明白,“皇上若是不弃,明日臣带些辣椒进来,请御厨烹调之。”   “不不不,不用带来,朕跟你去你家!”说着就站起来叫太监给他准备便服换上。   皇上莅临臣子家中,这是多大的恩赐。上一次还是十七年前先皇围猎归来路遇暴雨到老安国公家避雨,花易岩当然马上答应下来,同时立刻着人安排车马仪仗,却被皇上拦了下来。   “哎,朕此次为微服出巡,不可声张,不可声张啊。”   呦呦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有机会跪拜皇帝了,就算以后嫁人封了诰命也是见皇后太皇太后等人。   花易岩回来时呦呦刚好写完给萧沐仁上个月来信的回复,正要给他送来请他找人走军驿送去,就听说花易岩带了客人回来,请夫人和小姐前去拜见。   呦呦还在纳闷呢,什么样的客人竟然要全家出动去见?到了前院,见到皇帝,呦呦立刻跪下,行参拜大礼。   等跪拜了皇上,得知他老人家(?)微服出访一趟竟然只为了吃一次辣椒,呦呦觉得自己简直要“黑人问号”了。   不过人家到底是皇帝,呦呦只有听从的份,没有质疑的资格,得了吩咐就立刻去了厨房,边走边想前世关于辣椒的做法,最后想出来的也不过三四道而已。   不过,就这三四道应该已经足够了,毕竟不能全都吃辣椒,总要有些别的菜才行。   一个时辰后,呦呦端了四道辣椒主菜,身后跟着几个人手里也端着装菜的餐盘。   呦呦端着盘子一一放到皇帝面前,给他介绍,“这是虎皮辣椒,用油文火煎之后表皮有焦黄之色,与虎皮相似而得名,这个是辣椒炒鸡蛋,将辣椒剁碎了同鸡蛋一起煎炒,这个是辣椒酿肉,将辣椒剖开填上肉糜上屉蒸之,这个鱼叫辣椒鱼,鱼腌好煎炸后勾芡汤汁,再撒上碎椒。”   “皇上第一次吃辣椒,可能不太适应,请酌情。”呦呦介绍完全部后,对着皇上一行礼,就要退了下去,由花易岩继续招待皇上。   呦呦虽然离去了,却留下了谷子在这里伺候,呦呦还怕皇上受不住辣,让人早早准备了凉白开备着。她自己则回了内院去陪着谭丽娘,然后思索着改天要不要试着炒个底料推出个麻辣火锅?冬天的话一定会广受好评的。   皇上微服出巡是在洪武六年的七月,距离萧沐仁离开已经一年半了。   接着秋天就到了,呦呦今年收获的辣椒有两百斤之多,除了进贡于皇宫内院、赠送与孟府、诚国公府、大长公主府等往来交好的人家,剩下的只够供应自家的饭馆和自己家中食用的了。   秋天到了冬天来了,一年又一年,过完春节,进入了洪武七年。这一年,是大鸿朝的大比之年,这一年的春天,怀宇迎来他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完事啦!即将开启下一卷!   ☆、第一零一章   第一零一章   洪武七年才过元宵节没几天, 正月还没出去, 太皇太后就将皇帝叫到寿安宫去了。   太皇太后去年腊月染了一场风寒,断断续续一个月都没好全, 同皇上说话时,声音还略嘶哑。皇上心疼她,劝说有什么话等全好了再说也不迟。   “没什么大事, 风寒已经已经痊愈, 就是喉咙发痒而已。”太皇太后拉着皇上的手让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关心了皇帝的身体起居饮食得到皇上“一切都好”的回答后,太皇太后才问起正事。   “阿毓他, 是五月初五的生辰吧?”   皇上不妨问起这个,想了一会儿才模模糊糊地应道,“是五月的生辰,怎么, 皇祖母有什么交待吗?”   太皇太后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今年他都十七了, 明年就该十八了。虽然不为世人知,可到底是我洪家血脉。”说着又生起气来, 在炕桌上拍了一巴掌,“都是你那个没出息的老子, 喝了两盅酒,竟然做出如此无德之事!”   皇上苦笑一声,父皇当年糊涂, 在安国公府避雨时“酒后失德”将安国公长媳认作了普通侍女,十月后生下了阿毓,而后“难产”而死。   可是他一个当儿臣的能说什么呢?只能暗中不着痕迹地给这个皇弟些好处,毕竟若是被人发觉了,丢的是皇家的颜面。也幸好,勍弟王妃出自安国公府,关照起来没那么突兀。   本来以为随着安国公去世,可以瞒一辈子的秘密,前年洪勍和王妃闲聊时被阿毓无意间听到,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两夜不吃不喝,再出门第一句话就是要去西北从军。   皇上安抚了太皇太后几句,请她保重身体莫要生气,“皇祖母是想召阿毓回来吗?按说参军两年了,是该回来探探亲了。”   太皇太后点头,面上带笑,“不止要回来探亲,还要说亲!”太皇太后握着皇上的手,叹气,“别人家的孩子从十三四就开始相,十五六定下来,十七八成亲,就是你和勍儿,十八长子都有了吧?”   皇上羞涩一笑,点头,“是。”然后重新说起刚才的事,“皇祖母刚才说,要给阿毓说亲,可是有相中的人选了?”   太皇太后摇头,“现在适龄的名门贵族之女我已不熟悉,想着请皇后帮忙操持操持?”   “皇祖母有事只管吩咐梓潼就是,何需请字?”皇上取了一个迎枕放在太皇太后身后让他靠的舒服一点,“不过,孙儿倒是有个人选,不如皇祖母听听看?”   “哦?”太皇太后来了兴趣,“你一个皇帝,如何知道人家闺阁闺女的?”   “其实不只是我知道,勍弟也知道。”皇帝想起福贤王曾经跟他说过的萧沐仁与呦呦的种种,忍不住笑意上涌,“其实要是仔细说起来,皇祖母恐怕也知道,就是花将军家的次女呦呦小姑娘了。”   “竟然是呦呦!”太皇太后惊喜,然后仔细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内,“两个孩子虽然不是两小无猜,也算青梅竹马,呦呦是将军之女,还是我外孙女,阿毓是我孙子,身份也配得上,好!好!”太皇太后拊掌,“这是一门好亲事!”   皇上还给讲了不少从福贤王那里听来的萧沐仁和呦呦来往之事,这些事中,十中有七八呦呦是占了上风的,“阿毓从军这两年,每次往京中寄信都会有将军府的一份,偶尔也会同花将军就练兵等事讨论,不过次次都是有呦呦小姑娘的信,除了信,还有不少其他的东西。”   太皇太后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门亲事真是不错,两个孩子彼此有情又意,起码比“洞房花烛才初见”来得好。   “那你赶紧下旨,让他早点回来,嘉峪关现在还冰封着呢,这旨意路上就要一个多月,阿毓归来再一个多月,差不多就到五月了,等他回来,你就赶紧下旨赐婚。这收拾房子准备婚事也要一年呢,等到呦呦及笄就成亲!”太皇太后吩咐道,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皇上立刻答应下来,然后又想到花易岩对呦呦的疼爱,劝说道:“皇祖母也别着急,这婚事讲究两家情愿,咱们还是问问花将军的好,”然后又想到那个不卑不亢里里外外一把好手的小姑娘,说:“也得看人家姑娘乐意不乐意。”   太皇太后直点头,“是这个理是这个理,都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是小日子还得人家夫妻俩一起过不是?”   “是这个道理。”皇上也点头,“那,改天我让梓潼请花夫人进宫来你们商量商量?您也有几年没见过呦呦小姑娘了吧?”   “好,不过不着急,等梓潼忙完这一阵子再说。”这件事算是这样定下来,太皇太后又问起皇上春闱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今年定下了徐大学士为主考官,殿试的题目现在列出了三个,还没确定最终选题,我要再想一想。”皇上说。   太皇太后点头,说了这么久的话,她也疲惫了,就让皇帝去忙,她要睡一觉。皇上扶着她躺下,又给盖好毯子,这才轻手轻脚退下去,刚走到宫门口,就遇到御书房的太监,说西北有八百里加急战报送来。   皇上当即一皱眉,西北战报,会有何事?皇上接了战报奏折只看了一眼,就沉了脸。一旁跟随的太监们都忍不住神经一紧,生怕皇上发怒。   皇上捏着奏折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过神来,转身上了车辇让快走回御书房,然后吩咐人去请福贤王进宫,“要快!”   福贤王一进御书房就看到皇上在中间转圈走,眉头皱的紧紧的,一副焦躁的样子,他忍不住叫道:“皇兄”。   皇上一回头就见到福贤王,立刻对他招手让他进来,然后挥手让太监宫女们都退下去,指着案上,让福贤王自己看。   福贤王不解其意,走过去拿起桌案上摊开的奏折看了一眼,不禁大吃一惊。   奏折是嘉峪关总兵王成峰写来的六百里加急:洪武七年除夕夜,一队百余人的吐蕃士兵突然来犯,烧毁房屋十余座,死伤民众近百人,当晚值守官兵奋勇杀敌,歼灭大半,领队之人吐蕃三皇子在士兵掩护下逃走,校尉萧沐仁罔顾鸣金之命擅自带人追击,七日未归,臣遍寻嘉峪关附近方圆百余里,至今未曾寻得。   福贤王看到此处腿突然一软,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伸手扶住了桌子才站稳。后面的内容他已经不想看了,无非是王成峰的请罪之词。   最后看一眼日期,是正月初七那日发出的,除夕之夜走丢的人,初五那天依然不曾寻得。寒风凛冽数九寒天的荒漠之中,连干粮都未必有,说不定还有野狼猛兽。七天,七天还能回来吗?   “皇兄……”福贤王看向皇上,说不下去。   皇帝拍拍福贤王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也在长案后面坐了。萧沐仁这些年几乎是以福贤王府为家的,福贤王对他的照顾又多,乍听闻这样的消息难免伤心失态。   皇上叹一口气,“这消息送来的时候,朕刚从寿安宫出来,皇祖母刚才跟我说,要我下旨早点将阿毓召回来,然后给他指门如意的亲事。结果这话音还没落地呢,这消息就传来了。”   福贤王默不作声,许久才点头,然后抬起头看向皇上,“说不定阿毓在王成峰奏折发出之后就回来了呢,说不定,说不定……”眼中一片希冀之色,可是兄弟俩都知道,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嘉峪关除夕之夜被偷袭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虽然皇上严令宫人不得告诉太皇太后,但是太皇太后这些年在宫里总有消息渠道,晚上皇上和福贤王去请安的时候,特意问了一遍萧沐仁在嘉峪关如何了,皇上和福贤王眼神飘忽着,告诉她一切都好,心底送一口气,幸亏还不知道失踪之事。待老人家歇下后,皇上严令宫人不得将萧沐仁失踪的事告诉太皇太后天,违令者严惩不贷。   元月十八日那天是个不怎么好的天气,一早上就阴风阵阵,似乎要下雪一般,呦呦抱着手炉歪坐在炕上往外看一眼,再转回头看一眼在自己身边捧着九连环玩的怀信。她最近心里有些烦闷,她把这个归结于大姨妈的到来。   是的,呦呦今年十四了,就在过年的头两天,她的第一次月经悄然而至。幸亏她是过来人,所以早上醒来看到褥子上的一片红渍时,并没有惊慌,而是十分镇定地叫三元找来月事带,然后再让她去告诉谭丽娘,她今天不过去了。   并不是呦呦躲懒,实在是这个时代的月事带太不方便了,不能固定,防漏不够好,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来月经的关系,呦呦的小腹一直有胀痛感,最少要持续三天,实在是难受的很。   今天是她大姨妈第二次大驾光临,依然比较痛苦,呦呦捧着红糖水,看三元和四喜在地上忙来忙去,暗自感叹幸亏家里条件好了人多了,很多事不用亲自去做了。   呦呦不愿意动,谭丽娘怕她一个人在院子没意思,就把怀信抱过来陪她玩。可惜她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只好将玩具什么的堆在炕上,由她自己玩。好在怀信听话乖巧,自己低着头玩的起兴,并不一定要人哄。   呦呦忍不住掐了怀信肉嘟嘟的脸一把,小家伙仰起头,对着她露出一个笑脸,呲出一口洁白的米粒牙,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去解九连环。   呦呦呼噜了一把他的头顶后转头继续往窗外看去。院子里头,谷子提着裙子匆匆忙忙跑进来,“二小姐!二小姐!不好了!二小姐!”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就不能稳重点吗?”呦呦先斥责了谷子一句,然后才问她出什么事。   谷子顾不得刚刚挨了训斥,着急地道:“我刚刚去厨房给您端乌鸡汤,听说昨天西北来了军报,除夕夜嘉峪关遭到偷袭了!”   嘉峪关地处大鸿朝和吐蕃的交界,西北部国防重地,吐蕃这几年虽然没有大的动作,但是偷袭侵扰等小战事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谷子这几年跟着自己也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丫头,于是她就问,“你听谁说的?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谷子突然觉得自己如此惊慌失措地将消息告诉二小姐是不是不对的,因此就有些吞吐。   呦呦本机心情好不好,见谷子吞吞吐吐不爽利,就皱起眉头来,“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听唐毅说的。”呦呦平常很温和,一旦严肃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唐毅是花易岩的随从,每天跟着他上朝下军营,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一般都不会假,“唐毅还说什么了?”   “唐毅还说,唐毅还说,”谷子一闭眼,干脆把知道的一股脑都说出来了,“唐毅说奏折上写萧公子‘罔顾’鸣金之令‘擅自’追击至总兵发信时七日未归。”谷子一口气说完就低下眼大气都不敢喘。   “什么!”呦呦惊闻此消息,一下子从炕上跪坐了起来,“七日未归?!”   正在解九连环的怀信感受到呦呦情绪的变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把九连环一扔,扑进了她的怀里。呦呦措手不及被扑了个满怀,不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怀信在拍她的后背,“姐姐乖。”   呦呦的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说不清是因为怀信那句“姐姐乖”还是因为惊闻萧沐仁追敌七日未归。她抱着怀信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震惊过去,担忧涌上来,呦呦心底百转千回。   七日寻人不见,是被人引入了圈套还是贪功冒进追击迷了路?过了年虽然就立春了,可是西北的气候依然是严寒冷冽滴水成冰,敌人突然来袭虽有防范但是追击定然是准备不足的,不知道身边干粮可够?西北荒漠风沙肆虐野兽出没,千万别背腹受敌。   呦呦自嘲地笑笑,自己也太冷静了,居然还能一条条地分析他现在的情况,难道不应该是捏着手绢涕泪横流吗?或者,自己在心底就不认为萧沐仁会有事?   呦呦抬起袖子蹭了把眼泪,拍拍怀信的后背,“姐姐没事了,我让三元送你回娘那里好不好?”   怀信看了一眼呦呦,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说谎,然后点头,“好。”   “那你不要跟娘说刚才的事。”作为交换条件,她说可以让怀信偷偷吃一块糖——因为他还小怕长虫牙,所以谭丽娘都不怎么给他吃糖的。   怀信想了想点头,伸出两根短粗的手指头,跟呦呦讨价还价,“两块。”   呦呦假装迟疑了一下,点头,“行。”   小家伙得了承诺,就从炕上爬起来,走到炕沿由着三元给穿大衣服披披风戴帽兜,然后被抱着出门回正院了。呦呦让四喜和谷子也出去,说自己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谷子看她的脸色不好,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四喜扯了扯袖子拦住了,“那二小姐您歇着,我去厨房看看今天吃什么,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呦呦想说不吃,到底在二人担忧的目光下挥挥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等到双喜和谷子出去了,屋里只剩了呦呦一个人,她看着窗外枯坐了半天,不说心乱如麻也是一时半刻理不清头绪的。   转回头来看到怀信留在炕上的一堆玩具,呦呦往前蹭了蹭,开始动手往箱子里收拾起来。古代的玩具花样还挺多,有复杂如九连环、七巧板、华容道、鲁班锁这种,也有简单的像小鸡啄米、竹蜻蜓、沙包、蹴鞠之类的。   其实花家不怎么给孩子买玩具的。从陶陶到呦呦几乎小时候都没什么玩具玩,沙包跳格子是最场见的,就是九连环也是后来花易岩给买了才有的。   所以这些东西里头,十个竟然有八个是萧沐仁送的。也不全是送给怀信的,还有送个呦呦的,比如那个华容道和七巧板,然而呦呦真正玩过的只有七巧板,华容道太难了,有那功夫她还不如多看两本书。   也不知道哪个小丫头找的东西,除了这些玩具,箱子里头竟然还有几样萧沐仁从西北给她捎回来的东西:一把民族风情的梳子,几样吐蕃族的首饰饰品,还有两个皮影人偶。仔细看皮影的模样,一个穿甲戴盔是个将军,一个簪钗罗裙,是个小姐。   呦呦还记得刚收到这对皮影时还回信给萧沐仁吐槽说,小姐的下巴太尖,像个蛇精。萧沐仁那个呆子竟然说是他按照记忆中她的模样画了找人做的。她哪里尖下巴像蛇精了,两年前的她还是个婴儿肥!   呦呦捏着这两片皮影人偶,回忆起从前种种,潸然泪下:苍天佛祖观音上帝,一定要保佑他,保佑他平安归来!   谭丽娘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半伏在炕上睡着了,手里捏着皮影,睫毛上还挂着眼泪。谭丽娘在炕边上看了一会,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长长叹一口气,吩咐三元四喜她们好好伺候着,自己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一卷开启。   ☆、第一零二章   第一零二章   西北, 嘉峪关外的一处荒漠中, 眼看太阳西垂将消失在茫茫戈壁中,一天又将过去。这已经是萧沐仁等人迷路的第六天了, 依然没有找到回去的路,他甚至感觉越走越远了。   除夕夜吐蕃三皇子带人来偷袭,先是纵火烧毁了民房民居, 之后又趁火打劫, 真正烧杀抢掠。萧沐仁追击时的确听到了城楼上的鸣金声,但是他还是追出来了。   因为萧沐仁在追击的时候看到吐蕃三皇子的马上有一片麻布,上头有一个用红色圈圈起来的 “鸿”字。这种麻袋装军粮的, 专供军队使用,每个麻袋装的粮食都是相同重量,一百斤。   秋天时朝廷上新拨了一批军粮到嘉峪关,运抵时刚进入腊月。本来秋冬时节就是吐蕃和游牧民族袭击多发的时节, 这样一批军粮送到嘉峪关,岂能不被关注。当时为了保证军粮的安全到达,嘉峪关总兵还有几位副将加上萧沐仁商量了两条路线, 其中一条路线是真正的军粮路线,而官道上的那条路线上的车里实际上都是干草, 没有粮食。   计划虽然不是万无一失,但是军粮到底平安运抵了军营, 可是清点的时候却发现,少了四袋子,四袋子军粮那就是四百斤, 够一个二十人小队吃半个月的。   嘉峪关总兵将这件事交给萧沐仁查,但是始终不曾找出真正原因,就暂时搁置了。没想到居然在吐蕃三皇子的马上看到了,萧沐仁怎么可能不去追。   萧沐仁带了一队十人的小队追击,其实在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就将吐蕃三皇子和他的四个随从围住了,放走了一个让回去报信,剩下的三个都杀了,然后将三皇子绑住捆好,拷问他他们的大本营在哪儿,军粮袋子怎么来的,可惜三皇子是个嘴硬的,什么都不肯说。   不过不说没关系,好歹是三皇子,押回去让吐蕃过来谈判,割地赔款不宰到他哭才怪。萧沐仁计划的十分美好,可是往回走了三天依然不见自己的营盘和嘉峪关城楼,萧沐仁确定自己是迷路了。   因为出来的匆忙,没有多少干粮,只有各自马上的一袋不到一斤的炒面,自己的这里还十块方便面面饼。不过好在吐蕃王子他们有,后来粮食越来越少,依然找不到回去的路,萧沐仁虽然万般不舍,还是让人宰了一匹吐蕃马当做补充食物。   “校尉,我们又绕回来了。”一个士兵驱马到萧沐仁身边,指着路边的之前留下来的标记,同他说。   萧沐仁勒住马,顺着士兵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用三块三角形石头搭起来的标志立在路边上。萧沐仁叹气,正准备调转马头往回走,想了想又停下来,“快中午了,原地休整吧。”   士兵们赶了一上午路都很是疲乏,纷纷下马休整。萧沐仁解下腰间的水壶想喝口水,晃了晃听到里头水撞击壶壁的声音,忍住了没喝。   荒漠里缺粮缺水,粮不多可以斩马吃肉,可是水怎么办,人没有水最多能坚持七天,现在大家的水都不多了,接下来接下来怎么办呢?   萧沐仁又往队伍后头瞅了一眼,那里坐着吐蕃三皇子。怕饿坏了他没有了利用价值,萧沐仁都是好吃好喝供着的,这人也是脸皮厚,大口吃肉大口喝水的,完全不在乎。不过就是不说话罢了,要不是之前听他给他部下下过命令,还以为是个哑巴呢。   吐蕃三皇子也注意到了萧沐仁的目光,对他露出一个挑衅笑容,“你们粮食和水不多了吧,不如放了我?起码能省出一个人的口粮来,怎么样?”   有几个士兵看向萧沐仁,似乎很赞同三皇子的想法。   萧沐仁平静地看了吐蕃三皇子一眼,“别做梦了,要么同归于尽,要么就老实当你的俘虏。”萧沐仁说完就不再看,吃了几块士兵送来的烤肉,就站起来去查看地形了。   他绕着人群走了两圈,四外看着,怎么看怎么都不觉得是原来走过的路,起码三天前走过这条路的时候,两里地外的那座土丘旁是没有树的。   如此想着,萧沐仁就走到那个三块三角石搭的标记旁边蹲下来,拿了其中一块石头仔细看,又拿了另外一块石头看,然后放下其中一块拿起第三块看。   “校尉,”一个士兵走到萧沐仁身边,“校尉在看什么?石头不都是一样的?”   萧沐仁正拿着第三块石头端详,听到士兵问话就冷笑了一声,“石头当然不一样。”说着就站起来径直朝吐蕃三皇子走去。   那士兵跟在他身后,“校尉,兄弟们说的没错,宰了这个什么三皇子!他吐蕃人杀我国民掠我钱财,早就该杀!”   萧沐仁没有说话,走到三皇子身边一把将人薅了起来,同时从腰间抽出刀来架在了三皇子的脖子上,“说!你们是如何联络的?他们有几个人?他们如何知道我们要走哪条路的?”   “校尉?”士兵们不解萧沐仁的举动是何意。   “我们放回去报信的人,恐怕并没有回吐蕃王宫,而是找来了几个帮手尾随着我们,想要将三皇子救出去,还将我们做的路标提前挪到这里来做出我们迷路的的假象。”萧沐仁给士兵们解释一句,然后看向三皇子,“我说的对不对啊三皇子?我劝你还是赶紧让他们出来,不然……”   萧沐仁露出一个笑容,将刀从三皇子的脖子上拿了下来,放到他的臂膀处,“我不会杀你,杀你是便宜你,我先切你手臂,听说您是左撇子,那不能只切写字的右手,连握刀的左手也得切。切完手臂若是还不出来?那就剁腿。”   萧沐仁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是这笑却让三皇子及一众士兵莫名觉得寒意扑面,虽然这天气已经十足够冷了。   萧沐仁见三皇子无动于衷,握刀的手一用力,三皇子的衣服就被割裂了,冰凉的刀刃贴在肌肤上,下一瞬就能割破肌肤割断血管。   “也不知道缺胳膊断腿的皇子吐蕃王还喜欢不喜欢。吐蕃王喜欢与否我不知道,不过你的两位哥哥肯定喜欢,一个废人如何与他们争权夺位。”萧沐仁又用了一点力气,将三皇子的手臂已经割伤,又劝说他,“与其成为一个废人,不如先将自身保全下来,再图日后。”   吐蕃三皇子说是三皇子,其实才十四,正是逞强斗勇的年纪,不然也不会被两位皇兄撺掇着只带那么点人来偷袭了。之前的那些骨气坚持,不过是因为知道有人回来救他,可是现在被萧沐仁这么一说,他就有些怕了。眼前这个大鸿校尉可是敢生吃马肉徒手擒狼的,而且,手臂已经开始流血了,只怕他说的不是闹着玩的。   萧沐仁见他已经开始动摇,就开始给画大饼,“你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孩子,我们皇上肯定不会为难你,最多就跟你父王要点钱来交换你,你回去之后奋发图强学文习武,效仿勾践卧薪尝胆,日后定比你两个皇兄强,何必要在着荒郊野外做人彘呢?”   吐蕃王子只会说最基本的汉话,将“人彘”理解成“人质”了,于是诧异地问:“同样是人质,在荒漠和在鸿都城有何区别?”   萧沐仁被问的一愣,这才明白他听岔了,于是十分“好心”地解释,“我说的人质不是质子的质,而是豚猪的意思,人彘是一种刑罚。就是把四肢剁掉,”萧沐仁抬刀在三皇子的胳膊腿上敲敲,“割去鼻子,”点点三皇子的鼻尖,然后是眼睛耳朵嘴,“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再用暗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扔到茅厕马桶里。”   三皇子被萧沐仁一番话吓得腿软,若不是有士兵架着,恐怕已经跪在地上了,萧沐仁好像没有看到似的,还在继续说着,“当然了,这西北荒漠没有茅厕马桶,那就只能暴尸荒野了,到时候血腥味引来狼群……”   “我说!我说!”不等萧沐仁说完,就点头了,“我有一个无声笛,吹奏不会发出声音,但是随从身上有一条笛虫,会有感应。”   萧沐仁示意士兵搜身,果然搜出了一个类似于埙的乐器,这么大个东西却被三皇子藏在了裤裆之中,萧沐仁哭笑不得,“你不硌得慌吗?”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硌不硌得慌,拿了那个无声笛就让三皇子吹了一下,吹完了问他要多久,三皇子说要看距离有多远,快则一刻钟慢则半个时辰。   萧沐仁点点头,坐下来继续烤肉吃。果然一刻钟多一点,两个穿着吐蕃族的士兵出现在眼前,三皇子对着他们叽里咕噜的喊了一串吐蕃语,那两个人就扔了到走了过来。   萧沐仁这边的士兵都提着刀严阵以待,萧沐仁则往这两个人身后看,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吐蕃三皇子,那意思:不是吧,才两个人?   等人走近了,被萧沐仁的人给押着捆绑了,三个人又叽里咕噜地对话了一阵,三皇子明显地气愤起来,说了几句什么,似乎在骂人。   萧沐仁估计是那随从之前去找救兵没找来不说,还被人奚落一番赶了出来,三皇子在生气呢。他也不多问,让人将几个人捆好,收了东西灭了火堆继续往前走。   上马之前萧沐仁一脚踹翻了那个假做的用来迷惑他们的路标,这路标看似和之前的相同,其实还是有不一样的。他记得清楚,三块石头中有一块是有着鱼形花纹的,可是这里的三块却全都没有。   又往前走了两天,这次是真的断粮断水了,西北多荒漠,夏日太阳时炙烤得人如被架在火上,冬日时寒风肆虐吹在人脸上如同被刀割,多日没有粮草补充,士兵没都没了力气,马也快要支撑不住。   萧沐仁生平第一次后悔起来,自己一人出来就出来了,带着这些兄弟们跟自己受苦,实在不该。此时已是正月初八了,仍不见嘉峪关总兵派人寻找自己,心中明白了些什么。   这日傍晚,萧沐仁见军士们疲乏实在不能前进,就想找个背风且视野开阔之地休息,还不等发话,就有士兵惊叫起来,“校尉,看!有湖!”   萧沐仁看过去,的确是一片湖水,一开始他还疑心是海市蜃楼,可是通常来说海市蜃楼是出现在夏日白昼,并不会出现在冬天的傍晚,更何况此刻已经开始起风了。因此萧沐仁也甚是惊喜,他扬扬手,对身后的士兵们道:“军士们,冲吧!”   一得了命令,士兵们立刻驱动马匹朝湖水奔去,以至于被拖在马后的吐蕃三皇子和他的两个随从都被带的一踉跄。   萧沐仁微笑着看大家奔去湖畔滚下马就趴在水边开始饮水,马匹们也开始低头畅。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自己也翻身下马,趴在水边喝了个痛快。待喝够了水,他才取下腰间的水壶装满水,然后又招呼着大家把水壶装满。   水有了,可是食物依然没有。萧沐仁四处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一匹最瘦最虚弱的马身上。然后不忍地撇开眼睛。   马同刀剑一样,都是军人最亲近的伙伴,他已经迫不得已杀了一匹马了,难道,还要再杀一匹?   “田季。”萧沐仁对一个士兵招手,“让大家把干粮和的烤肉都聚在一起,看看还剩多少。”   名为田季的士兵答应着过去招呼了,最后数了数,干粮只有萧沐仁还剩了两块面饼,其余每人还剩了一点儿的黍米面,凑到一起大概一斤多一点,烤肉剩的比较多,还有一整条马腿没吃。   萧沐仁盘算了一下,指了三个士兵,“你们去拣点柴火狼粪马粪回来回来点火,”然后又指了另外几个,“去查看下附近地形。”自己则和剩下的两个人警戒。   有火有水,可惜没有锅,不能将食物煮了吃,那就只能烤。夜色降临前,终于支起了一堆篝火,一条马腿被分成几块,插在被削尖的棍子上烤。   因为有了水,虽然粮食有点少,不过军士们心情都很好,于是很大方地分了块大肉给吐蕃三皇子和他的两个随从。   吃喝完毕,萧沐仁将十个人分成了三组,轮流警戒,其他人休息。他自己在第一组。   不知道那几个士兵从哪找来的柴火,居然有一棵枯死的小树,所以并不发愁晚上柴不够。萧沐仁手里握着匕首,一下下从枯树上往下砍树枝添进篝火里。   今天已经是正月初八了,自从大雪封了道,萧沐仁就已经快两个月没往京里寄信了。不过他依然保持着一个月写一次的频率,打算等到三四月份雪化的时候一起寄回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二月份怀宇就要考会试了吧,他之前在信里说二甲肯定没问题,若是殿试能发挥的好一些,进了前三甲也是没有不可能的。   怀宇还说,呦呦种出来的辣椒卖的可好了。小丫头的私房钱恐怕又要涨了吧,自己回去得跟她要点好处才行。听说还把皇上给招去了,对她做的菜赞不绝口?啧啧,越来越厉害了呢。   过了年,呦呦十四了吧,也不知道变样了没,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应该不会变丑吧?十四了,会不会有人上门提亲了?不行,过了这段时间,得抽空请假回京城一趟,可别被人抢了先机。   “校尉,时间到了,你去休息吧,我们来值守。”田季带了第二组的人过来替换。   萧沐仁也的确有些累了,就答应了下来,“别让火灭了,柴省着点,可以添些狼粪了。”如此叮嘱了才站起来。   然而不等他迈开步子,腰刀就被抽了出来,“谁!”   田季正打算坐下,被萧沐仁这一声喝给吓一跳立刻站起来抽出腰刀,其他正在休息的士兵也纷纷醒了过来,抽出腰刀围了过来。可是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黑暗,不曾见到有任何东西。   萧沐仁神经紧绷,他至少能确定,肯定不是野狼等猛兽,若是人的话,这种荒郊之地,是敌是友?   萧沐仁对身后的士兵做了几个手势,几个人立刻摆出一个宜攻宜守的阵势。才列阵完,对面突然灯火通明,看火把和阵势,对方起码有近百人。   萧沐仁就这火光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对面的人穿着的都是大鸿朝的军甲,知道是自己人,于是就冲他们喊:“我们是嘉峪关的,迷路走失了!你们是哪儿的?”   对面的队伍安静了一会儿,从   中间分成两队,然后从后面走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个络腮胡子的将领,那将领打量了一会儿对面的人,惊讶到,“小萧?!”   萧沐仁这才看出来,竟然是花易岩帐下曾经的一个军官,似乎是叫张大柱?看他的衣服,已经是副将了啊。   萧沐仁试探着叫了一声“张副将”,果然对方哈哈笑了起来,“小萧你还记得我啊!”   萧沐仁收了军刀,对身后的士兵一摆手,“自己人自己人,收起来吧。”   “张副将怎么在此处?”萧沐仁走到下了马的张副将身边,奇怪地问。   “我还想问你呢,嘉峪关的人怎么跑到北境边界来了?”张副将指了指他们身后的那条湖,“过了这条湖,就是匈奴了,太危险!”   “已经是北境边界了吗?”萧沐仁吃惊,掏出随身携带的司南,这才发现司南已经不好用了,萧沐仁装起来,拉着张副将往回走,“张副将的营盘在哪里?怎么找过来的?快带我去歇歇,我们已经断粮断水了!另外,那三个是吐蕃三皇子和他的两个随从,看好了千万别跑了。”   张副将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吐蕃三皇子,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萧沐仁拉着走了。   等到了吐蕃的营地,张副将让人安排了萧沐仁的士兵,又请他吃了两碗热面条。之后萧沐仁才将来龙去脉说给张副将,末了在张副将的吃惊中说:“借张大哥笔墨一用,赶紧给嘉峪关和京里写信,王总兵久寻不到我,恐怕已经往京里送信去了,若是被我姑父姑姑知道了,家里非乱套不可。”   萧沐仁猜的没错,王总兵的信已经在昨日凌晨发往京中了,这个时候已经在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海市蜃楼的形成原因:第一要夏季,因为天热,第二要有太阳,尤其是正午,第三,不能有风,不然水汽都吹散了。   ☆、第一零三章   第一零三章   尽管皇上和福贤王一再命令萧沐仁失踪的事不得往后宫传, 可是太皇太后在宫中经营这么多年, 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现在一副修身养性的姿态只是因为这前朝后宫有着各自正经的主子, 如果自己胡乱插手,只会名不正言不顺扰乱秩序。   所以,元月十七日午后收到的奏折, 太皇太后在十七日晚就寝前就已经知道了。   黄姑姑站在太皇太后的身边, 想要替她拆卸头上的首饰,却被拦住了,之后束手立在一旁, “大小姐。”私下无人时,太皇太后一向只让黄英如此称呼她。   太皇太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对着铜镜一样一样地从头上拆卸簪钗耳环,“黄英, 这镜子糊了,明儿找人磨一磨。”说完搭着黄英的手站起来回去床榻了。   太皇太后上了床躺下由着黄英盖好被子,却突然叹气起来, “你说我当初要是狠狠心,安国公府暴毙一两个人, 是不是也没有这么多事了?结果临老临老,事情越多起来, 搞得皇帝也很难做人。”   黄英知道太皇太后只是这么说,从没真心这么想过,只好劝解她萧公子毕竟是皇家血脉天子泽袍, 定会吉人天相佛祖保佑的。   太皇太后不再多说,闭上眼睡去。   黄英将帘幔放下来,退出去在外面的榻上坐下来,替太皇太后守夜。   后空还算平静,前朝却已是波涛汹涌。十八日消息传出,从十九日开始,竟然开始有御史上奏折弹劾萧沐仁,说他不听命令,擅自追击,导致他和十余个士兵身陷险境命丧荒漠,无组织无纪律,对军队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要求皇帝收回给给他的五品世袭职位。   皇帝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脑子进水了的御史,惊讶了片刻笑了起来,将这种弹劾搁置一边了。   呦呦听说了冷笑一声,这御史哪里是脑子进水了,明明是被驴踢了被门夹了。   皇上以为将弹劾奏折置之不理,御史就会消停,没想到二十日那天竟然变本加厉,说萧沐仁自小养在福贤王府,现在这种散漫无纪律的性子,定是福贤王教出来的,开始弹劾起福贤王来了。   这回不止皇上惊讶了,连百官都目瞪口呆了。皇上哭笑不得地当廷宣布“御史病重需修养十天,十天后再来上朝”。   御史被生病了,可是皇帝依然烦心,他已经命令嘉峪关总兵继续去寻找萧沐仁等人,是生是死总得有个说法。   而与皇帝和福贤王的忧心完全相反,安宁侯府对萧沐仁的失踪竟是漠不关心,皇帝暗中摇头,若不是现在的安宁侯还算安分守己,真想找个由头给将侯爵给收回了。   呦呦在经过了十八日那天的一场哀哭后,竟然平静下来了,再没有流过一滴泪,该吃吃该喝喝该看书看书,只是多了一项平时不曾有过的活动,早中晚三次对着佛龛里的观音娘娘烧香磕头,虔诚地堪比信了一辈子佛祖的老人们。   呦呦每次对着观音磕头的时候都在心中默念望佛祖保佑望萧沐仁平安归来。她不知道是不是佛祖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元月二十一日那天,宫门落钥之前,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到了皇帝手中。   皇上看了加急信后立刻喜笑颜开,急忙叫了心腹大太监进来,“赶紧,去福贤王府告诉王爷,找到了,还抓住了吐蕃三皇子!快去,赶紧去!”   大太监朱宝同知道皇上和福贤王对萧公子失踪的事都十分忧心,立刻答应了一声拿着令牌就出宫去了。   王府里,福贤王因为心烦,找了花易岩来说话,可是人到了之后,就变成了两个人心烦,对坐着互相叹气。呆坐了快半个时辰,福贤王刚要开口说让花易岩回去,朱宝同就到了,将皇上得到的这个消息一说,两人都是非常惊喜,福贤王一高兴就不让花易岩走了,留他在王府喝起酒来。   萧沐仁平安无事而且还抓住了吐蕃三皇子的消息迅速在王府里传开,小荣子知道后简直是喜极而泣,他坐在萧沐仁生活过的院子里哭了一场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侧门出了王府,一路朝将军府奔去。   呦呦照常在饭后洗了手坐在桌前抄书,她现在抄的书是萧沐仁给她捎回来的《嘉峪关风物志》,书捎回来的时候就有些破旧了,第一个看的是怀瑾,然后又是怀宇,等一圈看完轮到她的时候,书更加破旧了。   呦呦嗔了怀宇和怀瑾两句,然后开始自己从头抄书,按照计划,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她抄完最后一个字,正在检查是否有错误,然后好叫四喜进来将书页整理好送去装订。   还没等她开口,四喜就从外头进来了,满面的激动与高兴,“二小姐!二小姐!找到了!找到了!”   呦呦抬起头看她,“什么找到了?这么激动。”   “萧公子!萧公子找到了呀!”   啪嗒。呦呦手里的毛笔掉在桌子上,滚了两圈,将她刚刚抄好的几页纸全部染上了墨迹。可是呦呦顾不得,她蹭一下子从位子上站起来,差点带翻了椅子。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语气并不像很惊喜的样子,反而很严厉。   四喜呆愣了一下,似乎被呦呦的语气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小,小荣子刚才来说,萧公子已经找到了,平安无事,还,还抓住了吐蕃三皇子!”   “找到了……找到了……”呦呦喃喃地念叨着,然后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四喜见呦呦这幅模样,也是十分动容,本想劝她几句,但还是悄悄退了出去。   呦呦一个人坐着流了一会儿泪,才想起来让四喜把小荣子叫进来她有话要问。可惜内外院之间的门已经锁上了,而且据四喜说,小荣子知道的也不多,就这么两句,还是皇宫落钥之前的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到王府传的话。   呦呦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消息必然是真实可靠的。人平安无事,还抓住了吐蕃三皇子!果然老天开眼,好人总是有好命!   这么想着,呦呦就赶快去佛龛前烧了三炷香拜了拜插入香炉里,又磕了三个头,这才喊了小丫头进来打水洗漱,又让谷子进来收拾书桌。   “哎呀!”呦呦突然想起来什么,三两步走到书桌旁,果然,刚刚抄的书已经被毛笔墨汁染黑了,十多页的书全都白抄了。   若是以前因为萧沐仁的消息导致她的生活中出了什么错,她一定会抱怨几句的。可是今天并没有,她只看了几眼,就将被污染的纸张叠起来扔进废纸篓里了。和萧沐仁相比,几张纸算什么!   因为萧沐仁的信中写了会在信件发出两日后,也就是元月十一日启程,带着俘虏的三皇子进京,这一路并不是急行军,所以时间会久一点,大概要二月中旬才会从北境边界到京城。所以皇帝并不着急,眼前要紧的事还是春闱会试。   春闱三年一次,先会试再殿试。会试时间是二月初九进场,考三日,二月十一出场,三月末发榜,考上为贡士,四月考殿试,考上为进士。   自从过完年,除了萧沐仁失踪又找到这件事之外,呦呦严令禁止任何事去打扰怀宇,颇有些现代家长为了孩子高考做一切让步的感觉。   不过怀宇自己倒没那么紧张,依然是每天卯时初起床,和怀瑾一起在院子里打一套拳,跑两圈操,然后吃早餐,读书写字,子时初就寝休息,一切按部就班。   呦呦看怀宇并不紧张,自己也就放松下来,每日看看书写写字帮着谭丽娘管管家,然后静待着萧沐仁归来。   出了正月进入二月,先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到了初八日张贴考试场次,刚好有同窗约怀宇喝茶,怀宇就决定自己去看考场榜。   临出门前被呦呦叫住。原来是谭丽娘看呦呦最近一直在家待着,加上萧沐仁的事她虽然不说,但是到底心中烦闷,就让她跟着怀宇出去散散心,“要不去你姐家看看你姐也行,她怀孕八个月了,我这心里还挺着急的。”   呦呦想了想就点头,她也有半个多月没见陶陶了,就点了头快步追了出去,幸好怀宇还没走远。   怀宇吩咐车夫先送呦呦去孟府,呦呦却要先去太白居旁边的书店,“先去澜园,挑几本话本子给姐姐,另外再看看又什么好玩的没有。”   恰好,怀宇的同窗约定的地点也在澜园。   到了澜园,怀宇和同窗去了后面的院子坐下来喝茶说话,呦呦自己在前边挑了几本新出的话本子,又选了几样文雅的玩意,结了账之后看了眼天色。   “也不知道哥哥他们要说多久,谷子你去说一声,让车夫先送我们去姐家,等会儿再回来接哥哥。”   谷子应声而去,过了片刻面色古怪地回来了,“二小姐,大少爷在里头发火呢,我没敢进去。”   呦呦奇怪,怀宇的脾气一向很好,对人从来彬彬有礼,怎么会在外头发火?不是说和同窗喝茶聊天?   “走,我们去看看!”呦呦迈步朝后头走去,谷子紧跟在身后,三元无奈,只好跟上。   按照谷子的指引,呦呦来到名为“辰蒲”的包厢外头,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动静。她伸出手敲敲门,“哥?哥,我进来啦?”说完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打开,呦呦就知道怀宇为什么发火了。这房间里坐着的不是怀宇的任何一位同窗,而是他们的生父、云瑶公主的驸马陈士梅!   “你来做什么!”呦呦脱口而出,想了想似乎太无礼了,就对着陈士梅一礼,“见过驸马姐夫。”最后两个字特意咬了重音。   听到呦呦管陈士梅叫“驸马姐夫”怀宇一个没忍住,乐了出来,然后离开忍住,但是嘴角却总是抑制不住的上扬,“呦呦买完了?”   呦呦点头,“我买完了,哥你还有事没有,咱走吧,不然一会儿晚了。”   怀宇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陈士梅打断了,“呦呦出来买书吗?很喜欢读书?都喜欢什么书,爹……我,我去给你找。只要这世界上有的,我就能给你找来。”   呦呦盯着陈士梅看了一会儿,摇头,“我爹我娘说了,不可以要陌生人的东西,驸马姐夫虽然是姐夫,但是咱们不熟,不好要的。”   呦呦一口一个“陌生人”“不熟”的,将陈士梅说的十分难堪。他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来,只好转头看向怀宇。   怀宇倒是好像没看到他的难堪似的,帮着呦呦说话,“她最近想看《浮生梦》,不如驸马爷找来试试,我这个妹妹,最喜欢读书了。”   陈士梅听了先一皱眉,“《浮生梦》?我并不曾听过,你们是在哪里见到的?”   “在太皇太后宫里!”呦呦脆生生地回答,然后假装十分期待地看向陈士梅,“驸马姐夫能借来吧?不然,让公主姐姐去试试,她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女嘛!”   陈士梅一噎,心中苦涩,这位太皇太后的亲孙女,与太皇太后并不亲近啊。他抬起头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呦呦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讽,再转头看向怀宇,怀宇也是一样的表情。这才明白,自己竟是被这兄妹俩给耍了。   陈士梅想要生气,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生气,憋得脸都红了。   怀宇收起了嘲讽,恢复了严肃,“驸马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考试的事,没有您我也考过两次了,多谢您惦记着了。不过,您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我的好。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回头了,不然被公主知道了,我们都很麻烦。”说完站起来对他拱手行礼,带着呦呦转身出门了。   呦呦甚至来不及看陈士梅的表情,就被怀宇拉着出了门,不过料想他的表情也不会很好看。出了门走了几步怀宇就送开她自己大步走在前面,呦呦跟在怀宇身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步伐,“哥,哥!你等等嘛,人家要追不上了!”   怀宇闻言这才放慢脚步,转头看她,一脸的无奈,“你说你进来干嘛,叫个人进来说一声就行了。”   “谷子说你在里头发火呀,我想着能让好脾气的哥哥发火,一定是了不得的事,我得来给你助威才行!”呦呦追上怀宇,和他并肩往外走,然后好奇地问,“哥,他来干嘛呀,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发火?”   “也没说什么,就告诉我今年的主考官和副主考官是谁,喜好是什么。”   呦呦点头,这个她懂,科举考试写文章嘛,若是得了考官的欢心,自然容易靠前些。   “他还说,让我在试卷上做个记号,他会跟主考官说。”怀宇面露讥讽,“他以为我会和他一样吗?”   呦呦瞪大了眼睛看向怀宇,“哥,你是说他考试时候……”   “不知道,我就随意说说,既然他能说出这种话,八成是自己曾经做过吧。”怀宇摇头,“我发火是因为他说娘,说娘不知道讨好太皇太后没给咱们几个要好处什么什么的,我没仔细听。”   呦呦不可置信,“这,这,这人脑子坏掉了吧?!”果然没有最渣,只有更渣?   怀宇也是摇头,“亏得我以前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是指没变心前曾经是个好父亲吧。   “人呢,是会随着环境和年纪变化的,当他周围的诱惑多了,他心底的欲望也多了,就会变得不像你曾经认识的人。他也许是个好父亲,但未必是个好丈夫,也未必是个普遍意义上的好人。毕竟好人的标准太宽泛了。”上了马车后,呦呦坐在怀宇对面同他说。   怀宇对自己妹妹一会儿小赖皮一会儿小大人也是无奈,“你又知道了,怎么那么多道理?当个小孩子不好吗?”   呦呦用力点头,“好!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呀!哪能一辈子当小孩儿。”   怀宇心有戚戚焉地点头,颇为赞同。   而呦呦心里想的却是前世的一句毒鸡汤:知道了那么多道理,却仍然过不好这一生。   马车晃晃悠悠地就到了孟府,怀宇在前院和孟许说话,呦呦则被领到后院去见陶陶。虽然才半个多月不见,可是呦呦觉得陶陶的肚子好像又大了点。   呦呦小心翼翼地同陶陶拥抱了一下,然后赶快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这么大,可别累着。”   “没关系,稳婆说了,这两个月得多走多动了,不然生的时候不好生。”陶陶让小米去把家里才买回来的橘子端上来。   呦呦见只有小米在跟前伺候着,就问怎么只有小米一个,双喜还有绿萝和红梅去哪儿了。   “双喜去年不是和你姐夫身边的孟路成亲了嘛,前些天查出身孕了,我就让她回家歇着了,等过头三个月再说,绿萝去厨房端燕窝了,红梅今天轮值,别的还有些孟府的丫头我没让他们在跟前伺候,站那么多人在跟前,烦。”陶陶扒了一个橘子分成两半递给呦呦,然后自己拿了帕子擦手。   呦呦点头,这个习惯是从家里带来的,谭丽娘和花易岩在屋的时候,就不喜欢又丫鬟在一旁。   “对了,你俩怎么来这么晚,娘说你们一早上就出门了啊。”陶陶问到。   “啊,没事,去书店挑了几本书和些小玩意给你。”呦呦让谷子把东西送上来,就让她去和小米说话了,并没有提及他们遇到陈士梅的事。      ☆、第一零四章   第一零四章   初九的早上, 在怀宇的坚持下, 他独自去往考场,花家一家只在门口送别。无论是花易岩、谭丽娘, 还是呦呦或者怀瑾,都故作淡定一样,只有怀信, 他是真正的镇定——毕竟还小, 不懂什么是科举,唯一知道的就是大哥要出去三天不回家,所以有点着急, 一个劲儿地“哥哥哥哥哥哥哥”,惹得呦呦忍不住笑话像只母鸡“咯咯咯咯”。   怀宇笑着嗔了呦呦一句让她在家别欺负弟弟,好好帮着娘。最后郑重地对着花易岩和谭丽娘鞠躬行礼后,上了马车去往考场。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早上还老母鸡似的“哥哥哥哥哥”的怀信,到了下午就已经玩的忘了吃饭,等到了晚上, 却又闹着要找哥哥,因为每晚睡前怀宇会给讲故事, 找不到哥哥他没有故事听。   至于怀瑾,怀瑾一向对最小的小家伙没什么耐心, 虽然还没出生时无比期盼着,刚出生时又无比兴奋,可是也就那么几个月, 等到了两三个月后就没什么兴趣了,加上他课业繁重,所以并没有很多时间和耐心对待小家伙。   呦呦无奈,只好把怀信抱到了自己的院子,晚上睡前给他将故事,小家伙却说她讲的的和怀宇不一样,气的呦呦在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小家伙才消停了下来。   三天时间过去,二月十一日傍晚申时末酉时初,花易岩早就带着怀瑾和呦呦等在了考场外头,时间一到,大门一开,众考生如水般涌了出来。   怀宇的小厮小井子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等怀宇一出来就赶紧上前搀扶着他。怀宇也的确很累了,面色苍白腿脚虚软。花易岩和怀瑾一人一面扶着怀宇的胳膊,呦呦在车上又拽了一把,才把怀宇给拽上了车。   怀宇上车后只对着呦呦勉强一笑,然后就闭着眼靠在车壁上闭目休息了,怀瑾也上了车坐在怀宇身边,给他哥做依靠,免得车晃动的他滑下去。   马车到家后,怀宇勉强自己走回去院子,然后一头就栽倒在炕上,呼呼大睡起来。这一睡就一直睡到了第三天早上,期间谭丽娘去看过很多次,怕一直不吃东西饿坏了,强扶起人来灌了些稀饭鸡汤。就是这样,等到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还是“饿死我了”。   这样一次考试,怀宇一直吃了两天才补回来,等到二月十五的早上,带着怀瑾两个人穿戴整齐精神奕奕地出现在正院,看到呦呦还穿着家常的衣服在炕上逗着小怀信,诧异地问她怎么还不准备出门。   “出门?出门去做什么?”呦呦拿了一根自制的类似逗猫棒之类的东西逗怀信,听到怀宇的话转头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怀宇才是奇怪,“今天午门献俘,皇上说为了显示我大鸿国威,让阿毓押着吐蕃三皇子从城门一路到午门,到时候百姓夹道欢迎。爹没跟你说?”   呦呦摇头,“没有呀。”   “那大概是去准备献俘时候的仪仗军队了吧。”怀宇猜测了一句。   怀瑾则催促呦呦,“二姐你快点去换衣服,大哥在姐夫家的酒楼留了最好的位子,我们去看萧哥哥,他肯定十分威风。”   怀宇也点头,两年多不见阿毓,也不知道变样没有,听说嘉峪关的气候非常糟糕,在那里待上三个月,人就被磨砺地“脱胎换骨”了。   “他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又不会和二郎神似的三只眼。”呦呦嘟囔着,人却已经麻利地下了炕出门了。   怀信虽然不明白谁是阿毓什么事午门献俘,不过他已经两岁多快三岁了,明白什么是“出门”了,“出门”就是坐大马车吃好吃的看美女姐姐。这等好事怎么能少得了他呢?   于是怀信自己扶着窗台站起来,几步就扑进了怀宇的怀里,“哥哥,出去,玩。”他话还说不利索,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怀信出生的时候,怀宇已经十五岁了,因为带过呦呦和怀瑾,所以对小娃娃比怀瑾又耐心,见小家伙露着米粒的乳牙撒娇,当然会同意。等丫鬟们拿了新衣服新鞋子出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换上,又给系了一个大红色的披风。小怀信本来长得就可爱又胖乎乎,一时间竟分不出是男是女了。   谭丽娘从外头进来,知道他们要出门去看热闹,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又塞了些银子和银票给怀宇,让他不要舍不得花。   怀宇也没有客气,接过来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若是只有他自己出门还好,现在要带着弟弟妹妹,当然要多带些钱。   呦呦很快就换好了衣服过来了,她的衣服也是为了过年才做的,才穿了两回,还重新匀了面化了妆,找出了最喜欢的首饰戴上,整个人看起来还真不一样了。   出了门,呦呦带着怀信坐车,怀宇和怀瑾骑马来到了位于中正大街上孟家的酒楼。   因为皇帝下旨,允许百姓夹道观看,所以道路两边早就站满了人,各自找着最佳的观看地点。在人群的前头,御林军也十步一人地列着队看守着秩序,一个个军容整肃不苟言笑,和最初呦呦他们到京城时已经完全不同。   马车停在孟家酒楼前,早就有小二等着,为他们分开围观的人群,让出一条往里去的通道。怀宇抱着怀信,怀瑾护着呦呦,四个人快步进入酒楼。   孟家给他们留的包厢在三楼,地方宽敞装潢精致,两边摆放着高凳花树,一圆桌在包厢中间,靠墙处摆了一张软榻,房间四角都是火盆,就算窗子打开也不会觉得冷。顺着窗户往外看,视野极好,从侧面的窗子还能看到城门,如果萧沐仁他们进城,老远就能看到了。   酒楼掌柜的认识怀宇和怀瑾,亲自带着人送了茶水、点心、水果,见呦呦他们把怀信带了来,又让人重新冲了一杯蜂蜜水给他,然后留下一个小二在门口伺候着,自己下楼了。掌柜的离开不大工夫,包厢门又被推开了,孟许扶着陶陶从外头进来了。   “姐!”呦呦赶紧过去掺着陶陶的胳膊,带她在软榻上坐下,“姐,你怎么来了?”   “在家闷得慌,出来透透气。”陶陶拉着呦呦坐下,又摸了摸凑到她腿边怀信的头。   大冷天不顾八个月大的肚子出来“透气”?呦呦转头看向在和怀宇说话的孟许,内心直觉有问题,该不会是在孟家受气了吧?   “别看你姐夫,跟他没关系。”陶陶拍了一下呦呦的胳膊,“正好我也想出来看看热闹。”   “跟姐夫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呦呦才不会被陶陶岔开话题,“是你婆婆又给你立规矩了?还是你孟玫又给你找茬了?又是孟玫吧,该不会又是因为我?”合着跟别人没关系,跟自己有关系!   陶陶无奈,自己这个妹子太聪明,三句话内总能猜到。陶陶点头,“婆婆最近忙着给孟玫相婆家,顾不上我。说了好几个人家,孟玫都不太满意。”   陶陶说到这儿就不说了,呦呦也就明白了,其实也不完全是是因为她,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萧沐仁!   “招蜂引蝶的木头人!”呦呦暗自翻了个白眼,在心底埋怨了一句萧沐仁。   正在城门外等吉时进城的萧沐仁突然打了个喷嚏。田季在一旁听到了关心他,“校尉,是不是着凉了?”   萧沐仁揉了揉鼻子摇摇头,“不是。一定是有人在念叨我。”是呦呦妹妹吗?一定是,肯定是她想我了。   包厢里,呦呦心虚地笑笑,岔开话题,“姐,你喝蜂蜜水吗?还是吃橘子?还有苹果。要不吃点心吧?”   陶陶知道她心虚,对她的献殷勤也不戳破,由着她伺候自己吃喝。   巳时正,城门楼上号角吹响,献俘队伍进城。走在最前头的是四个旗手,擎着写有“鸿”字的军旗,接下来就是萧沐仁,他骑一匹黑色高头大马,身穿锁子甲,头戴红缨盔,手臂上缝着代表校尉的臂标,目不斜视地朝前走来。   跟在萧沐仁身后是两列二十个骑着马的士兵,然后是六十个步兵,然后就是装吐蕃王子的囚车,而他的两个随从连囚车的待遇都没有,只能跟在马车后一路小跑,在囚车两侧有各有二十多人警戒,最后又是六十个步兵压阵。   从打献俘队伍进了城门,道路两旁的百姓们就激动起来,一开始还是交头接耳,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大鸿万岁”,紧接着整条街的人都开始喊了起来,不说响彻天际,也是十分震撼的。   呦呦站在楼上也很激动,从以前到现在,她最尊敬的就是这些为国为民舍生赴死的军人。而这些军人里,有着她熟悉的人,因此除了激动和尊敬外,还有一份她自己没察觉到的自豪。   萧沐仁从城外往里走,一开始还眼观前方目不斜视,等到越往里走靠近城中心的时候,他的眼珠子转的越快,不断地在两侧的酒楼饭馆中搜索呦呦他们的身影。   可惜队伍虽然走的不快,也无法让他将每个人都看清,而且骑在马上,被众人注视着,他又不能回头,只能“走马观花”。   队伍走近时,呦呦终于能看清萧沐仁的面庞了。样子没有太大变化,就是黑了不少,精神状态也很好,不像两年前准备离开时的颓馁,整个人的气质锋利起来。   呦呦看到他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地经过窗前,偷偷撇嘴,人家特意来看他,他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呦呦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回到包厢中间,也正是此时,本来已经走过了的萧沐仁突然回头向后看了一眼,虽然马上就回过头去,呦呦还是看到了他眼角眉梢的笑。   萧沐仁最开始的确没注意到,直到队伍走过去了,他才想起来刚刚经过的那栋三层酒楼是孟家的,立刻回头,也正是这一眼,他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呦呦,她似乎长大了些,还是一样的好看。虽然只有一眼,却让萧沐仁一直回味到午门前。   献俘队伍过去了,再往前走就是朱雀大街,那里已经戒严,寻常百姓是不能去的,于是路两边的人满满散去,街道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   呦呦坐回包厢中间的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小口啜着,忍不住敲敲自己左胸处的心脏:跳什么跳,又不是没见过,激动个屁啊,老实点!   好吧,呦呦承认,刚刚同萧沐仁对视的那一眼,的确很令她激动。   “二姐,你脸红什么?”怀瑾在她旁边坐下来,好奇地问。   “有吗?”呦呦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是有一点点热,“风吹的吧,快把窗子关上吧,一会儿热乎气都跑没了,还有孩子和孕妇呢!”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激动的。   “哦,好。”怀瑾坐在她身边没动,转头看向窗边,“姐夫!我姐说让你把窗户关上!”小家伙偷换了概念,反正都是姐,大姐还是二姐,没什么区别。   怀信看了好一会儿热闹,此时有些累了,呦呦喂他喝了几口蜂蜜水,就抱着他晃着睡。陶陶让呦呦把他抱到榻上去睡,呦呦却怕怀瑾睡觉不老实踢到陶陶,坚持自己抱着。最后还是孟许让人又抬了一张软榻进来放到陶陶卧着的那张旁边,让呦呦把怀信放上去,她自己也在上面躺了,陪着陶陶说话。   一行六个人直到吃了午饭才各自回去,呦呦不放心陶陶,拉着她的手好一顿叮嘱,还说了好多暗示的话给孟许听,孟许倒也微笑着听了,等到怀宇和呦呦他们各自上车骑马离去,才拉着陶陶的手说:“娘子,呦呦一直不喜欢我,我好伤心。”   陶陶知道孟许这是故意地,就拍拍他的肩,“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   呦呦回到家后将怀信交给谭丽娘,自己回到院子里去休息,却并没有真正睡着,而是在炕上翻来覆去了很久,最后终于翻身坐了起来,穿鞋下地做到桌案前,打开《心经》开始抄写。   这是呦呦最近才养成的习惯,确切地说是从萧沐仁失踪的消息传来后,才开始的。一开始她的本意是想祈福的,结果抄写了之后才发现,抄写《心经》竟然有静心的作用,算是一个意外发现吧。   抄完心经,呦呦去正院吃了晚饭,逗了一会儿小怀信,又和谭丽娘说了一会儿话,就回了自己院子,还没进门,就被四喜叫住了。   “二小姐,大少爷请您去外院一趟。”   呦呦诧异,夜幕早就降临了,暮色四合夜风起,这个时候叫自己去外院,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只有哥哥吗?我爹在不在?”呦呦边走边问。   “将军还没有回来,”四喜停了一下,四处看看,附到呦呦的耳边,悄声说:“萧公子来了。”   呦呦吃了一惊,“他怎么来了?宫中宴饮结束了?”   四喜摇摇头,心想:您都不知道我哪能知道啊。   呦呦快步朝外院走去,前厅门前只有小荣子和小井子在守着,附近再无他人。二人见到呦呦请了立刻请安。   “他来,王爷王妃知道吗?”呦呦问门口站着的小荣子。   “王爷和皇上都知道的。”小荣子别有深意地回答,然后推开前厅的门请她进去,同时拦住想要跟进去的四喜,再然后门就被关上了。   前厅里并没有怀宇,只有萧沐仁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在喝,听到开门关门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呦呦进来就放下了茶碗,对她嘿嘿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   “就你自己?我哥呢?”呦呦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皱皱眉,“你这是喝酒了?喝了多少啊?!”然后抬起手又倒了一杯茶给他,让他解酒。   萧沐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伸出两个手指头,“两,两壶……”   呦呦想了想,皇宫里的酒壶应该不会太大,两壶酒竟然醉成这样,“你不是酒量挺好的吗?”   “酒,酒不醉人人自醉。”萧沐仁挥了一下手,看着呦呦说。   呦呦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太自在,转头假装轻咳了一下,再转头回来觉得已经恢复如常了,“怎么,抓了俘虏高兴啊!”   萧沐仁点点头,又摇摇头,“高兴,但是不及看见你高兴。”说完又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喝下去,“你今天是去见我了吧,看见了吧,我骑着马,威风吧。”   呦呦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心想这是喝了多少啊,稳重呢矜持呢?这么琢磨着,就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呦呦摇头,“没有,我不是去看你的,我是去看吐蕃王子的。”   “他有什么好看!”萧沐仁一听呦呦居然去看别的男人,立刻不高兴了,“不准看他!看我!”说完径自站了起来走到呦呦面前,伸出一只手点着自己的鼻尖,“看!我!”   呦呦嫌弃他一身的酒气,就推了推他,指挥他坐回去,“好,看你。看见了,我可以走了吧?”   “不准走!”萧沐仁拦住她,让她坐回去,“不准走。”   呦呦无奈,这人真的是只喝了两壶吗?以他的酒量,喝两坛子也不会醉吧。于是她就叫小荣子进来想问个清楚,结果小荣子才推开门腿还没迈进来就被萧沐仁给赶走了,“出去!”声音严厉,目光狠戾。   小荣子被吓了一跳,赶紧看向呦呦。呦呦知道萧沐仁这是从战场上下来后怕是还没调整过来,也不奇怪,就点头让小荣子出去了。   “你到底来干嘛来了?”呦呦无奈。   “我来看你呀!”萧沐仁歪着头笑着说,眼睛在烛光的照耀下亮晶晶的,一点都不像喝醉了。   噗通!噗通噗通!呦呦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不行了,那句话怎么说?老夫的少女心啊!她自己都能感觉她的脸红起来了,热热的感觉。   “那,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吧?”   “不走。”萧沐仁摇头,“呦呦妹妹,我不走,我不想走。”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我不走,我不想走,呦呦妹妹!”   呦呦不明白怎么又突然哭起来了,赶忙走过去拍着他的肩安慰他,“不走,不走。那我让小荣子扶你去休息好不啦?你这样明天起来会头疼的。”   “头疼?我不头疼,皇上才头疼,皇家有我这么个孽种,才头疼!”   呦呦不知道萧沐仁此话从何而来,她只是下意识地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这章没写完,因为我太困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也睡不醒,我先去补个眠,说不定睡好了明天就会多写点。   ☆、第一零五章   第一零五章   呦呦本想叫小荣子和小井子进来带萧沐仁休息, 免得他酒喝多了第二天头疼, 结果萧沐仁却说出来他不头疼皇上才会头疼,“皇家有我这个孽种才会头疼!”。   呦呦甚至没用思考, 就伸手捂住了萧沐仁的嘴巴,“你胡说些什么?!不要命啦!”   萧沐仁突然被捂住了嘴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唔唔唔唔唔(我没有胡说)!”   萧沐仁说话的的时候嘴唇撅起来碰到了呦呦的手心, 痒的她立刻松了手,手心里还沾了一点口水。为了防止萧沐仁继续“瞎说”,呦呦连忙用眼神制止他, “不许再说。”   萧沐仁立刻把刚张开的嘴闭上,眨巴着眼看向呦呦,透露出一种“我很乖我不说”的信息。   呦呦回到位子上坐好,抽了帕子擦了手心的口水, 示意萧沐仁继续说,“小声说!”   “哦!”萧沐仁点头。   呦呦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醉着还是清醒着。如果他清醒着,是不会有现在的姿态也不会把那么重大的事情说出来的吧。可是要是说他醉着, 真的不像,眼神挺明亮清醒, 语句匀速清晰,完全不像一个醉酒之人。难道是, 装的?   萧沐仁可不知道呦呦心里所想,他正把他憋了两年多的秘密倾吐而出。   呦呦一边想着自己的心思,一边腾出一只耳朵来听萧沐仁的心腹话。等听完之后她庆幸, 不管萧沐仁是不是装醉的,自己都得当他是醉的,如果他记得,那就是酒后胡说八道,如果不记得,那才最好。   “行了,说完了吗?”呦呦问了一句,“说完去睡吧,好吗?”像哄小孩似的。   萧沐仁的眼睛迷蒙起来,这才真正地像一个醉了酒的人,开始哼唧起头疼难受来。   “小荣子,你俩进来吧。”呦呦冲门外喊了一句,小荣子和小井子就推门进来了,呦呦让他俩赶紧把人扶到外院客房去。   呦呦看着人进了客房后,才带着四喜回到内院,在走到自己院子门口的时候,又停下来了,转身往怀宇他们的院子走去。   怀宇他们院子也已经关门了,呦呦将门叫开,守门的婆子一见是呦呦,立刻露出讨好的笑脸,“二小姐这么晚有事吗?”   “我来找哥哥。”呦呦说着,脚步不停地往里头走。   这么一折腾,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其实才戌时左右,也就是现代的时间晚上二十一点左右。怀宇还没休息,听到动静已经出来了,一看是呦呦,立刻笑出来,“我一猜你就得来找我。”   呦呦没说话,跟着怀宇进了客厅,自己从桌上剃了茶壶倒了一杯茶,先放到怀宇勉强,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知道他来啊?”   怀宇点点头,“啊,知道,说了我的名字才进来的。”   “那你怎么不在前边啊,就让我和他独处啊?放心?”呦呦斜着眼看了他一眼,笑着问。   怀宇讪笑了一下,“那什么……”   呦呦就这么看着他,看的怀宇更加不好意思了,赶忙对她讨饶,“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然后又小心地试探她,“阿毓跟你说什么了吗?”   “你想知道吗?”   “不想不想。”怀宇连连摆手,他自作主张让她单独见了萧沐仁,估计呦呦已经不高兴了,不能再问了,“不过……”   “不过什么?”   怀宇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说了,就挥挥手,“没什么。”   呦呦奇怪地看了他,没有多问,而是说起了准备春闱和殿试的事情,呦呦问怀宇有没有预测过自己会考成什么样,怀宇摇摇头,但是表情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呦呦觉得,二甲贡生肯定没问题了,殿试发挥的好一点,说不定有希望中个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   兄妹俩又坐了一会儿,呦呦就告辞回去了,还叮嘱怀宇晚上看书不要太晚要注意休息和保护眼睛之类之类的,惹得怀宇又笑话了她几句,“这么啰嗦,也就阿毓不嫌弃。”   “啊?”呦呦正仰着头让四喜给系披风,没听清怀宇的话就又问了一遍。   怀宇却不肯再说了,让她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晚上睡觉关好门窗之类的,看着她出了大门才转身回房。   更深夜重,将军府除了值夜的,其余各处均熄灯安寝了,除了外院的某一处客房。   萧沐仁睁大了眼睛盯着头顶上的床幔,心里一片杂乱。把事情说出来其实是他临时起意的,他原本没想这么快说出来,他最初的打算是成亲以后再说出来的,他今晚就是打算来看看呦呦就回去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呦呦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睛他就不忍心隐瞒,于是就顺着她的话音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现在他心里越来越没底了,皇家子的身份听起来好像很好听,若是一般人非要凑上来不可,可是他知道呦呦并不在乎这个,甚至敬而远之。如今这层身份暴露,而且要是深究起来,还挺不堪的,呦呦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坏很不好,会不会疏远自己?   萧沐仁胡思乱想着,酒意上涌,慢慢地睡着了。睡梦里,他又看到了那盆食人花,那朵花长大长高了一些,而且更加好看了,身姿摇曳繁华茂盛。而且,这朵花现在不吃自己了,甚至见到自己的时候还往后躲了躲。萧沐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一盆花会有生命。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之前很亲近自己的花,现在变得疏离,他靠近一步,花就往后躲一下,靠近一步,躲一下。   萧沐仁想要问问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说不出口,他就着急啊,然后一着急就醒了。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既不是在军营的营帐,也不是在王府的寝房,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自己是在将军府的客房,然后捂着头开始□□——不只是因为头疼。   呦呦醒来后听说萧沐仁天不亮就已经离开了,先是诧异了一番,然后就恢复了正常,该洗漱洗漱该吃饭吃饭了。饭后不到半个时辰,将军府里来了太皇太后宫里的一个太监,说是太皇太后想见谭丽娘了,让她带着呦呦一起进宫去。   谭丽娘猜不透太皇太后叫呦呦进宫做什么,不过宫里发话了不得不去,就让人去叫呦呦收拾收拾准备进宫。呦呦听说之后也是疑惑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也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事,因此也就平常心了。   一路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进宫,没想到竟然在宫门口遇见了萧沐仁。萧沐仁也没想到能在宫门口遇到呦呦他们,稍稍一愣就下了马,恭敬地给谭丽娘行礼,“县主。”   谭丽娘只觉得萧沐仁今天格外多礼,但是也没往心里去,和他还礼后就一起往宫里走,一路上问些他在嘉峪关的事,关心些气候吃食冷暖的问题。   在谭丽娘看来这不过是路上偶遇没话找话时的客套,可是萧沐仁却不这样认为,他把这份客套看做了关心,虽然姑姑或者应该叫嫂子也问过差不多的问题,可是他只觉得那是例行公事,并不一定出自真心。   所以说,人心难捉摸,不能单纯凭自己臆测。   几个人边走边说,最后在去御书房和去后宫的的岔路口分手。呦呦跟着谭丽娘往后宫去,萧沐仁往御书房去,临分别前萧沐仁看了一眼呦呦,正对上她的眼神,呦呦冲他笑了一下,萧沐仁就呆立在了当场。呦呦偷笑,说他木头人还真木头人了。   直到呦呦走了挺远再回头看,萧沐仁还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有点痴。最后还是引路的太监提醒他,站这儿挺久了,皇上还在等着呢。萧沐仁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继续往前走。   太皇太后见了谭丽娘和呦呦很是高兴,尤其见到呦呦,拉着她的手问了好多话,问的谭丽娘十分奇怪。呦呦一开始还保持微笑,后来就笑不出来了。太皇太后这也太明显了,就差没直接下懿旨了吧。   太皇太后终于问完了,让一个大宫女带着呦呦去书室休息看书,留谭丽娘在这儿说话。呦呦看了一眼她娘,什么都没说,跟着宫女出去了。谭丽娘不笨,此刻也隐约明白了什么。   到了太皇太后的书室,呦呦跟领路的大宫女道谢,请她继续“忙”她自己的,她在这儿看书就行了。大宫女表示自己会在一旁的耳室伺候,然后就屈膝退了下去。   呦呦在桌案前坐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真是瞎操心,若是太皇太后打算下旨,自然没有推脱的余地,如果只是暗示,扪心而问,自己其实也不讨厌萧沐仁的。而且,嫁给他,比嫁给一个陌生人好多了吧。   “嘿!”   “哎呀!”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呦呦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萧沐仁正背着手站在她身后,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吓死人了,你怎么来了?”呦呦拍了拍心脏表示自己受了惊吓,“这可是后宫,小心冲撞了妃子们!还有,你怎么进来的,宫女呢?都不拦你?”   萧沐仁没有回答呦呦的问题,反而问她,“你想什么呢,我进来半天了你都没发现!”还笑的一脸荡漾。   “没啥。”才不会告诉你她竟然觉得嫁给萧沐仁好像也不错,“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呦呦指指旁边的椅子,让他坐下来说话,她仰着脖子怪累的。   萧沐仁从善如流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了,“我来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宫女呀,每人拦着我我就过来了。哦,是皇上让我来的,我刚从御书房过来。”然后故意神秘似的问呦呦,“你想不想知道皇上找我做什么?”   呦呦知道他是故意的,摇摇头表示不想知道,然后反过来问他,“你想不想知道你昨天晚上都说了什么?”   果然,她看到萧沐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就知道他其实是记得的。   呦呦欣赏了一会儿萧沐仁窘迫的表情,决定放过他,“皇上找你做什么?”   萧沐仁慢慢恢复了如常的表情,清清嗓子把刚才在御书房的事讲给呦呦听。   昨天午门献俘,皇上为了彰显大国的“仁德”,没有当即斩杀俘虏,而是赦了死罪,然后让刑部和礼部一起好好“招待”了吐蕃的三皇子,除了问出了一些吐蕃的兵力官职设置等问题,还得到一个重大线索——大鸿内部有官员私贩粮食给吐蕃。   所以,去年初冬丢失的那些粮食有了线索,皇上已经开始让人着手调查了。同时派人给吐蕃王送信要求谈判,而萧沐仁作为最了解吐蕃状况的人,被留在京里成为谈判小组的一员。   萧沐仁说到这,呦呦问:“这么说,你不走了?”   “暂时先不走了,谈判没那么快,少说也得一年。”萧沐仁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皇上说,皇上说,先定亲……”后面他说不下去,因为呦呦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怎么不说了?说啊?”呦呦微笑着问。   你这么看着我,我哪还敢说。萧沐仁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小声嘀咕,“我明天请姑姑去提亲,你可得在家啊。”说完站起来有些慌不择路地逃出去了。   出宫时已经临近中午,上了车谭丽娘就若有所思地盯着呦呦看,呦呦有点心虚,尽量让自己表现地平静且无辜,“娘在看啥?我脸上有东西?”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应该“敌不动我不动”才对。   谭丽娘深深地看了一眼呦呦,收回目光摇头,“没看啥。看我的老闺女也长大了,再过两年,也要嫁人了。”   呦呦竟然难得地羞涩起来,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厚脸皮”的呦呦,“娘,就不能不嫁人吗?”   谭丽娘惊奇起来,“你不喜欢阿毓吗?”   呦呦黑线,进宫时还是“萧公子”呢,出宫就变成“阿毓”了,这才多大功夫啊?   “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我就是问,能不嫁人吗?我还没准备好要嫁人啊。”呦呦从自己的位子挪到对面谭丽娘的身边,“嫁了人就要管家,还要生孩子养孩子,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最后一句话又带上了她惯有的撒娇语气。   “说什么傻话呢!”谭丽娘轻轻敲了呦呦后背一下,“姑娘大了都要嫁人生子,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为什么别人这样我就一定也要这样?呦呦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想起前世流传很广的鸡汤:希望你的婚姻是因为爱情,而不是别的什么。   因为爱情么?可是婚姻里不单单有爱情,还有责任有义务。呦呦自认为,她还没准备好承担婚姻将会带来的责任。那么萧沐仁准备好了吗?   呦呦觉得,她有必要同萧沐仁好好谈一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呦:我还是个宝宝呢!宝宝求评论呀!   ☆、第一零六章   第一零六章   呦呦长这么大, 头一次这么有行动力, 说要和萧沐仁好好谈谈就要好好谈谈,而且, 择日不如撞日,刚到家就把谷子打发去到王府,请萧沐仁下午来一趟。   萧沐仁得到“邀请”后还挺奇怪, 怎么上午才见到下午还要见?是出了什么事了吗?他还挺理智, 没自作多情到以为呦呦上午才见了他下午就想念了。   萧沐仁到将军府的时候,呦呦正陪着谭丽娘吃午饭,一起的还有不用上学在家准备殿试的怀宇, 听到这个消息三个人都面面相觑,谭丽娘是疑惑,不知道萧沐仁来做什么,呦呦就是无奈, 让下午来,这中午还没过呢,怀宇就直接了很多, 直接噗嗤笑了出来。   “我去看看吧。”怀宇三两口把碗里的饭吃完,放下筷子, “他这么早来,午饭吃没吃都不一定。”   呦呦一脑门子黑线。谭丽娘见他这么说, 就点头,转身吩咐秋桂去通知厨房赶快做几道菜,“那个佛跳墙太久了就别做了, 做个鸡丝卷,再煎条鱼,我记得阿毓愿意吃!”   怀宇站着听谭丽娘吩咐完了,笑起来,“怪不得人家俗语说‘女婿进门小鸡没魂儿’,看娘的样子就知道了。”   “哪里听来的诨话,尽瞎说!”谭丽娘嗔了怀宇一句,又看向呦呦。   呦呦捧着一碗饭正在吃,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她咽下嘴里的饭后,用力定投,“我倒觉得哥哥说的没错,我都不知道家里有鱼,娘都不给我们做了吃,偏心哪!”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谭丽娘伸出手点点呦呦的额头,“我是为了谁?”   “就是,你也好意思说!”怀宇在一旁附和,“我说还差不多。”说笑完,他才慢悠悠出门,“你也快点儿,人家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来找我的。”   呦呦瞪着怀宇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再转回头看谭丽娘,“娘!你看哥哥!”   谭丽娘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不要同怀宇计较。   吃完了饭,呦呦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在谭丽娘的驱赶下去了外院。   外院前厅里,怀宇正陪着萧沐仁吃东西,他果然没吃午饭就来了。其实谷子之前根本没有见到萧沐仁,她是在王府外头遇见的小荣子,小荣子说萧沐仁还没从宫里出来,等他回了王府就转达。   “呦呦妹妹你来了?”萧沐仁一见呦呦就要站起来,还是萧沐仁拦住了他,让他赶紧吃东西。   呦呦走过去在桌边坐下来,看桌上不止有鸡丝卷、煎鱼,还有一盘酸辣土豆丝和一盘凉拌白菜粉丝。呦呦皱起了眉头,让三元去厨房看看今天是谁当值,罚她取消两个休息日。   “这种天气上凉菜,怎么想的?”呦呦不高兴,这要是传出去,该让人家说他们花家怠慢客人了,“另外我记得让灶上煮了鸭架汤,送一碗上来。”   “不,不用吧,我快吃完了。”萧沐仁觉得不用这么麻烦,却被呦呦瞪了一眼,只好闭了嘴继续吃东西。   怀宇在一旁看着摸摸下巴,默默地点头,没错,对我妹子就要用这么顺从的态度才行。   萧沐仁吃饭很快,虽然不至于狼吞虎咽,但是以前的那种慢条斯理的贵公子的样子已经找不到了。   两年多的军营生活肯定十分磨砺人,萧沐仁黑了不少更瘦了不少,确切地说是精壮了不少,帅倒还是很帅,但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帅气。原来还有些翩翩贵公子的样子,现在已经蜕变成了硬汉。   萧沐仁和怀宇坐在一起,气质简直就是两种极端,一个冷硬如铁,一个温润如玉。   等到鸭架汤送上来的时候,他刚好吃完最后一口米饭。呦呦瞅了瞅装饭的木桶,那只木桶不大不小,直径和高差不多都是半尺,送来的时候是半桶的,现在里头一粒饭粒都没有了。   呦呦眨眨眼,心想,他才十七,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正常,很正常。然后转念再想:这得亏有个官职有些俸禄,不然将来饭都吃不起了。   萧沐仁吃光了一桶饭四个菜,又喝了一大碗的鸭架汤,这才感觉饱了。刚想抬袖子蹭嘴巴,呦呦就递了帕子过去。   萧沐仁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那什么,在军营都是大男人,都习惯了。”   呦呦点头表示自己懂,“我没说嫌弃你。”   吃完了饭,该说正事了。怀宇说他要去看书了,识趣地将空间留给他俩。   “你找我什么事?”等到怀宇离开,萧沐仁看向呦呦,他直觉呦呦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才这么急着见他。   呦呦点头,“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萧沐仁点头,“你问。”   “第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是婚姻吗?”   萧沐仁很意外,他没想到呦呦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呦呦也不着急,就坐在那静静地等着。   “《礼仪》里说‘士娶妻之理,以昏为期,因以为名焉。必以昏者,阳往而阴来。’”萧沐仁下意识地就开始背书,念叨完这几句觉得好像不太对,呦呦又不是在考学问,他定了定心,重新开始回答,“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共同组建家庭,夫妻和顺两个人一起生儿育女白首偕老。”   呦呦点头,“你说的不错,不过,我理解的婚姻要比你多一点。”   萧沐仁看到呦呦严肃正经的表情,也挺直了腰板,认真听她说。   “婚姻除了是结两姓之好,我觉得,更是一种契约关系。”呦呦提起桌子中间的茶壶,给自己和萧沐仁分别倒了一杯水。   “契约关系?”萧沐仁接了水喝一口,不是很明白。   呦呦点头,“对,或者叫盟约。合法盟约,将双方的财富、身体、思想互相结盟,受法律保护。不过,既然能结成契约,也能解约,或者你们叫做,和离。”   萧沐仁更懵了,这怎么就又说到和离上去了,都哪儿跟哪儿啊?还没成亲呢,就想着和离?   “第二个问题,维系一段婚姻要具备哪些品质?”呦呦又问了一句。   “啊?”萧沐仁其实现在整个都是懵的,他还没从刚刚呦呦那句“和离”里抽离出来。   呦呦半天没有等到萧沐仁的回答,歪着头看他一脸傻傻的样子。   “忠,忠诚?”萧沐仁到底没有呆到无可救药,大概明白了呦呦心中所想,试着说了一句,果然看到呦呦微微地颔首点头。   “这个,我觉得吧,婚姻之中除了忠诚,还要有别的,比如,夫妻之间要遵循道义互敬互爱,这样才能百年好合夫妻恩爱。”萧沐仁敏捷的思维才智终于找了回来,对着呦呦咧嘴一笑,说。   呦呦知道萧沐仁说的是指《女诫》里“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她虽然不屑于《女诫》里那些封建糟粕思想,但是还是要读一读的,就像她以前大学时马毛课上做兼职翻译赚钱,可是期末考试依然能考九十分一样,面子工程而已。   而且,《女诫》里的话也不全是糟粕,有些还是挺有道理的。   呦呦点头,表示有道理。   “还有第三个问题吗?”萧沐仁问。   “嗯……”呦呦点头,“有一个,你做好成亲的准备了吗?和一个女人共度一生,抚养儿女。”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只有一个妻子。你要想好,我是不会允许我的丈夫纳妾的,如果那样的话我宁愿和离!”   呦呦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萧沐仁这才明白她刚刚那句“和离”是什么意思。几乎不假思索地立刻点头,“好!”   “好?”   “啊,我不是说说和离好,我是说不纳妾好,就咱们俩,就咱俩好,不要那些东西来搀和!”萧沐仁反应迅敏,给出的答案甚是合呦呦的心意。   呦呦点头,没有说话,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萧沐仁有些慌张,他觉得他的回答应该挺好的,而且呦呦刚刚陶陶点头了啊,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呦呦妹妹?”萧沐仁试探着叫了一句。   呦呦听到萧沐仁叫她,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从茫然慢慢变得坚定。   “萧沐仁。”呦呦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而缓慢地说到,“我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温柔贤淑的女孩子,我甚至对婚姻有些排斥,不过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愿意试一试,就为着你肯把你最深处的秘密告诉我,我愿意和你试一试。”   萧沐仁也郑重地点头,“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好。”然后伸出手,握住呦呦的。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光。   萧沐仁没有在将军府停留太久,审问吐蕃三皇子的事虽然交给了刑部、礼部和大理寺,可是他作为京城谈判小组一员,还是有很多事要做的。   第二天福贤王妃来的特别早,辰时才过就已经到了,也幸亏昨天呦呦提前得了萧沐仁的话,谭丽娘他们早有准备,因此一切事情来的有条不紊。   福贤王妃这次来其实算是提亲加上换庚谱。本来应该是要先纳彩再问名,最后交换庚谱,三次分在不同的时间,不过两家算是十分熟悉了,并不需要那些虚礼。   呦呦被丫鬟请进客厅,对着谭丽娘和福贤王妃见礼,然后福贤王妃往她头上插了一根蝠头白玉簪,呦呦再见礼,就由丫鬟搀扶着下去了,屋里头谭丽娘和福贤王妃交换了庚帖,又留下一对鸳鸯玉佩,亲事就算初步议定了。   福贤王妃和花家也算是早有往来,和谭丽娘比较熟悉,就应邀决定留下来吃了午饭再回去,还特意点了一个辣椒炒肉,“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就老想吃这一口,顿顿饭都要有。”   谭丽娘当然立刻答应下来,让冬梅去告诉呦呦,让她中午亲自做辣椒炒肉给王妃吃,这可是阿毓的姑姑,一定要好好孝敬才行——谭丽娘还不知道萧沐仁其实是皇家子的事,按呦呦的想法,这种宫闱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王妃笑着点头,知道这是为了给自己展示呦呦的厨艺,不过她并不在意。阿毓和呦呦这门亲事,是阿毓自己愿意的,就随他去好了。   谭丽娘请王妃在榻上坐了,又让怀信过来来给王妃请安,小家伙白净净肥嘟嘟的,头上扎着两个发篍,上身穿一件大红色夹袄,下头是一条金色缀银线撒腿裤,跟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似的。   福贤王妃一见到就抱进怀里了,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她自己和福贤王育有两男两女,都是龙凤胎,最小的那两个比萧沐仁小两岁,这些年一直想再要一个,可以一直没消息,导致了王妃见到一个可爱点的小孩就要抱一抱。   定了亲之后的日子并没有太大变化,呦呦依然是固定作息时间,同时开始慢慢准备绣嫁妆,嫁衣有绣娘准备,被套枕巾帷幔这些她不太重要的由她自己动手,同时每天必须抽出两个时辰来看书写读书笔记。   定亲之后十多天,孟府里传来消息,陶陶于二月二十七日凌晨诞下一个女婴,是孟许和陶陶的长女,孟家的长孙女。   天才亮,陶陶现在身边的大丫鬟小米就来将军府报信了,谭丽娘听说后喜上眉梢,问了小米不少生产时的事,小米一概说“很好”“很顺利”,呦呦却看出了不对劲儿。等到谭丽娘兴冲冲地去库房准备洗三要带去的东西时,将小米叫到自己的院子里。   还没等呦呦开始问,小米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呦呦更是皱眉,让她先别急着哭,把事情说清楚。   小米掉了一会儿眼泪,开始跟呦呦讲述。   原来,从陶陶嫁入孟家没几个月,她婆婆就把管家的事交给了陶陶,陶陶一开始推辞,但是孟太太先说早晚这个家要交给孟许他们,又说她年纪大了身体不舒服,总之就是没有一点过渡地陶陶就开始管家了。   陶陶虽然在将军府管过家,但是毕竟有花易岩和谭丽娘给撑腰,而且人口简单。但是孟府不同,孟府别看地方不大,人口不少。   因为孟许的祖父尚健在,所以没有分家,孟许的三个叔叔依然住在孟府里头,每个叔叔家里妻妾儿女下人又一大家子,所以事情要比在将军府的时候复杂的多。   而且陶陶接手管家后发现,内院账目有不少的疏漏甚至亏空,好在陶陶还没傻到拿自己的嫁妆出来补上,而是跟孟许说了。孟许查了账后处理了几个管事,而这些管事,其实都是孟太太的人。于是孟太太就有些下不来台。陶陶发觉了之后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因此对待孟太太就格外好一些,可惜孟太太不领情。又过了差不多半年,孟太太以陶陶要管家还要伺候孟许太辛苦为由,塞了一个她身边的丫鬟过去,说是帮着陶陶照顾孟许,其实就是给了一个妾。   “大姑爷怎么说?”呦呦静静地听到这里,问了一句。   “大姑爷没收,找了一个外院的小厮给配人了。”小米说。   呦呦点头。无论什么时代婆媳都是天敌,这种时候男人的态度就至关重要了。   “后来大小姐怀孕后就以怀相不好怕操劳为由,将管家之事还给太太了。今天早上大小姐生了小小姐,太太一听就先叹了一口气,然后摇着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见太太如此,下人们就不怎么经心了。”   “大姑爷呢?”呦呦还是问孟许,她要看一看孟许的态度,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除了生产的时候,大姑爷一直守在大小姐身边,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下人们才没有太过分。”小米说到此处更加郁闷,“孟太太似乎并不喜欢咱们大姑爷。”   呦呦点头,“我知道了,这些事不要跟夫人说,我会安排。回去告诉你们大姑爷,就说我说的,我将军府的女儿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苦不吃亏。”   呦呦心底其实是自责的,她后悔没仔细调查过孟太太的为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家,以至于这一两年慢慢对孟许的改观又回去了。   陶陶是喜欢孟许的,这一点她能看出来,两个人之间应该也是恩爱甜蜜的,事情也没到和离的地步,可是也不能让陶陶的气白受了。对于孟太太这种人,没什么办法,以势压人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放心,不会虐陶陶的,别说古代的女孩子,就是现代,婆媳关系也难调和,矛盾肯定有,陶陶作为晚辈不可能轻易发作,但是不代表不发作。   ☆、第一零七章   第一零七章   陶陶洗三那天, 才吃了早饭谭丽娘就急匆匆地要收拾着出门, 结果才站起来就被呦呦拦下了,“娘, 你先别急,我有话说。”   “说啥?不能路上说吗?我能不急吗?你姐头胎呢。”谭丽娘一连串说了好几句话,心想呦呦平时不是最关心陶陶的, 怎么今天不慌不忙的样子?   呦呦拉了谭丽娘坐下, “娘,我们今天去,不单是给外甥女洗三。”看到谭丽娘疑惑的目光, 呦呦就知道,她从来就没想过那些婆媳问题,也是,她最开始是招赘的, 后来是没有公婆的,从来就不存在婆媳问题。   “我们今天去,给外甥女洗三是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要看看姐姐在孟家过的好不好。”呦呦给她解释着, “姐姐成亲到现在两年了,我虽然偶尔去看看, 但你是头一回去啊,总得摆出一副娘家人的矜贵来。娘家人就是姐姐的后盾,我们是去撑腰的, 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去了。”   “当然不随随便便就去了,我准备了不少东西呢,布匹衣料药材补品,装了一车。”谭丽娘得意的说。   呦呦简直想扶额了,怎么进了京,她娘的思想比在栎阳还简单起来了,难道是被人宠的?这就是所谓爱情让人愚蠢?   呦呦不敢说重话,只好点头,“当然,这些也要带去,我的意思是,您不能就这么,”呦呦往她身上一比划,“就这么朴素的去,好歹,得穿件正式的衣服去。今天洗三虽然不像满月,但是估计姻亲故旧人也不会少。”   谭丽娘点头,这话她明白,自己不能给陶陶丢脸,于是就拉着呦呦的手,让她帮自己挑衣服。   呦呦假模假样的帮谭丽娘参谋着,一会儿觉得红色太张扬,一会儿觉得绿色不衬时节,一会儿又说褚色显老,最后挑来跳去,谭丽娘都快生气了,她才说,“要不,穿县主的礼服?到底是皇家制式,总是挑不出错来。”   谭丽娘不是很愿意,她觉得太正式了,而且,“今天穿县主礼服,满月穿什么呢?”   “满月再说,不是还有一套么。今天可是您第一次亲自上孟家的门,必须穿县主的衣服。”呦呦说着,就替谭丽娘拍板做了决定,吩咐丫鬟赶紧去把礼服取出来服侍着谭丽娘穿上,她自己则回了院子换衣服去了。   等一切准备妥当,呦呦这才扶着谭丽娘上了县主规制的马车,朝孟家而去。   孟府中,孟太太正头戴抹额歪在床上一副虚弱的样子,孟许站在床前,一脸无奈又着急。   “娘,今天洗三亲朋好友都要来的,您这幅样子,洗三礼怎么办?您好歹起来先把事情安排下来,不然咱们孟家岂不被人笑话?”孟许的语气中带着些哀求。   孟太太抬起眼皮看了孟许一眼又垂下来,“儿啊,不是娘不起来,娘是真头疼啊,起不来啊,你总不能看着我为了办你闺女的洗三礼病再严重了吧?”   “娘!”孟许知道娘不高兴陶陶头胎生了女儿,不过他自己确实格外高兴的。   “许儿啊,你现在对娘越来越不好了,是不是你媳妇让你来的?”孟太太话里话外竟然有陶陶挑拨着孟许不孝顺她的意思。   孟许无奈,知道说的再多只会让他娘不高兴,只能退出去,吩咐丫鬟们好好伺候孟太太,转身出门去外院找孟老爷去了,希望孟老爷能来劝劝他娘。然而,还没等他到前院,小厮就来通秉,说将军府的马车已经到了街口了。   谭丽娘的马车从将军府驶出来后,也不知道谭丽娘是太兴奋激动了还是怎样,一路上念叨着陶陶才出生时候怎样怎样,孩子肯定跟陶陶相似怎样怎样的,呦呦一边嗯嗯啊啊地应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心思。   马车停下来,谭丽娘迫不及待地就要起身,就又一次被呦呦按住了,她忍不住生气,“呦呦啊,你今天怎么了?”   “呃,娘啊,起码得让姐夫来迎接你吧?”   谭丽娘想想也对,就点头又重新坐下了。呦呦在心底数着数计时,果然过了挺长一会儿,孟许的声音才从马车外传来,“恭迎县主娘娘。”   呦呦掀开窗边布帘往外看了一眼,发现门口跪迎的竟然只有孟许一个主子,其他五六个都是下人。呦呦皱眉,孟家这是搞什么,不要命了吗?县主都到门口了,竟然只有一个主子来迎接,这可是藐视皇家之罪。他们不要命不要紧,先写了和离书让陶陶回家!   就在呦呦这么一走神的功夫,谭丽娘已经站起来了。呦呦阻拦不及,谭丽娘掀了帘子下车了,她没有办法,只好也跟着下车。   谭丽娘下了车看到门口这么几个人也是一愣,然后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呦呦下了马车站在谭丽娘身边,也是无奈。她虽然在车里那么想,可是并不能真的这么做,只好安慰谭丽娘,说不定孟老爷和孟太太腿脚慢,还没到。   孟许听到呦呦这么说,就抬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同时希望孟太太快点出来。刚刚小厮来禀告说将军府马车到街口的时候,他就让人赶紧去请孟太太和孟老爷了,但愿他们能快点来。   不过,事情总是不那么一切都遂人愿的。谭丽娘和呦呦站在门外等了快一柱香的时间,依然不见孟家大门里出来人,谭丽娘的脸色越发难看。自己这个县主上门他们孟家都如此怠慢,对陶陶恐怕更不用说了。   谭丽娘冷哼一声,绕过地上跪着的人自己迈步进了大门,呦呦赶快跟上,在经过孟许的时候偷偷冲他摊手,表示自己也救不了他了。   孟许一看大事不好,赶紧吩咐着小厮赶紧去请他的祖父孟老太爷,他自己则爬起来追着谭丽娘她们而去,路上不断赔礼认错,然而谭丽娘并不搭理他,呦呦也是沉默着跟在她身边快步走不说话。   好在孟家还有几个明事理的人,孟太太这个正经婆婆不在陶陶这儿照顾着,在这儿忙前忙后的反而是孟许的二婶孟二太太。   孟二太太见谭丽娘穿了县主礼服而来,赶忙跪下请安,谭丽娘停下来客气地说请起,“辛苦二太太了,要劳烦您来看顾。”   “并不辛苦,陶陶是个好孩子,又生了孟家长孙女,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孟二太太十分会说话,“要不是大嫂突然头疼发作,也轮不着我来。”算是解释了一句为什么孟太太不在的原因。   谭丽娘笑笑没说话,转身朝陶陶走去。   “娘。”   陶陶看见谭丽娘过来,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岂料谭丽娘并没有理她,而是直接抱起了她身边的小婴儿,“叫什么名字?”   “夫君给起了乳名叫玉儿。”陶陶看出来谭丽娘心情不好了,乖顺地回答她,同时眼睛看向呦呦,呦呦再对着她耸耸肩摊摊手,表示她无能为力。陶陶就看向跟进来后一直站在门口的孟许,孟许露出一个苦涩无奈地笑。   谭丽娘抱着小婴儿逗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头看向陶陶,她右手抱着孩子,空出左手来伸出食指在陶陶额头上点了点,“你个傻丫头,受苦不会回家说?!我将军府的女儿就这么被人磋磨!”   这句话既是数落陶陶,又是说给孟许听的,孟二太太是精明人,打谭丽娘和呦呦进来没一会儿,就退了出去,说留出空间来给她们母女说话。   “等回去我就送两个嬷嬷过来,出了月子就跟我回家!”谭丽娘说,言外之意竟然有要和离的意思。   孟许闻言噗通地就跪了下来,“娘!我错了!”   谭丽娘没有理他,陶陶在一旁着急起来,拽着谭丽娘的袖子,哀求道:“娘,不干夫君的事,夫君待我很好的。”   谭丽娘没出声,然后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孟老太爷苍老的声音响起来,“草民孟平远,携家人拜见县主娘娘!”   谭丽娘瞪了陶陶一眼,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她身边,由呦呦扶着站起来走到门口,经过孟许的时候也瞪了他一眼,还踢了一脚,“傻站着做什么?看孩子去!”意思是不让他出去了。   呦呦扶着谭丽娘出了门,就看到院子里跪了十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胡子发白的老头,看着得有七十岁了,这位就是孟许的祖父,孟家的当家人孟老太爷孟平远。   孟老太爷身后跪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一大串,谭丽娘和呦呦都发现了,孟太太也在其中,穿一身素白衣裙,头上还箍着抹额,低眉垂首地跪在孟大老爷身后。   母女两人对视一眼,谭丽娘向前迈了一步,微微弯腰做出一个搀扶的姿态,“老太爷快快请起,天寒地冻切莫着凉,”又对着其他人抬抬手,“大家都起来吧。”   孟老太爷带人谢了恩,站了起来。谭丽娘看来眼站在人群后头一直默不作声的孟太太,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听说孟太太身体不舒服,还是回去养着吧,千万别累坏了,为了我儿的洗三在累坏了,那就还是陶陶的罪过了。”   孟老太爷刚来的时候就听说了早上的事,尤其听说亲家夫人是穿着县主礼服来的,就猜到大儿媳坏事了,人家这是给女儿撑腰来了。   谭丽娘说完这几句话就不再多说,转头请孟老太爷在外厅坐下然后寒暄起来,孟老太爷也就假装没听出谭丽娘的画外音,才说了几句话,就有外院管事来报说花将军带着两位公子来了,同来的还有萧公子。   孟老太爷这就要告辞去前院见花易岩,临走时同谭丽娘“商量”,“许儿他娘自打年轻时就有头疼的毛病,想来是昨天在产房外头等久了被风吹了,我看不如洗三就让老二媳妇主持吧。”   谭丽娘心里好笑,儿媳妇自打年轻就有头疼的毛病,您这老公公怎么知道的?   孟老太爷看栎阳县主没出声,也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毛病了,脸上一红,但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了,不然要怎么说?难道说老大媳妇不满意你闺女生了个丫头、儿子向着媳妇,所以故意使绊子?再给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   谭丽娘也不打算为难孟老太爷,不过,若是就这么算了,不知道以后孟太太还要出多少幺蛾子。这么想着,谭丽娘就扫了一眼下头的几个人,又想到刚进屋的时候正好听到二太太在慢声细语地吩咐丫头做事,又派人去厨房取鸽子汤,隐约听见一句“应该开个小厨房”。   “我看不如这样,”谭丽娘放下手里的茶碗缓缓开了口,“既然亲家母身体不好,还是静养好最好别操心,尤其是这个头疼,不治好了以后麻烦大着呢,要是亲家有需要,我可以介绍个御医给亲家。”   呦呦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扯了扯谭丽娘的袖子,“娘,那姐姐的洗三怎么办?还有满月呢。要静养不能操心,那谁来管家呢?”   孟老太爷知道这么息事宁人是不行了,总得表个态,于是就说先让孟二太太管家。   话音才落,孟太太就抬起头看过来了。   “家先让老二家的代管着,等到她大嫂好了再接回去,”孟老太爷说完看向谭丽娘,“县主您看怎样?”   谭丽娘笑着摇头,“这是您的家事,我不插手。”   呦呦没说话,心里却明白,孟太太本身就没病,什么时候病好还不是他们自己说的算。况且她们是来洗三的,不是来闹事的,陶陶以后还要在孟家过下去,不可能完全撕破脸皮,只需要让孟太太知道,她们随时能让她失去最重要的东西让她心里有忌惮就行了。   等孟老太爷带人走了,谭丽娘这才又带着呦呦回陶陶屋子里去。一进屋就看到孟许又跪到了地上,对着谭丽娘先磕了一个头,谭丽娘知道这件事也不能怪他就让他起来。   孟许倒是实心实意的,并没有起来,“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娘她会如此。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护着陶陶。”   谭丽娘叹一口气,“起来吧,你也算是个好孩子,别和你娘生分,到底是你娘。”   呦呦在一旁撇嘴,娘怎么了,娘犯错就应该纵容吗?这可不是孝顺,这是不孝。要知道,“不孝者三,阿意曲从,陷亲不义;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不娶无子,绝先祖祀。”明知父母有错误不指出来,甚至还纵容顺从,这是让父母陷于不义之地。   其实在呦呦看来,这件事非常好解决,俩字:分家!可是分家说出来容易办起来可就难了,先不提孟老太爷还在,就是不在了,最多也就是孟许的父辈们分家,孟许又分不出去。更何况孟家这么大一片家业,谁都不愿意放手的,等到孟许真正独立出来,恐怕最少也要二十年,孟老太爷和孟大老爷要是活的久一点,说不定三四十年也独立不出来啊,还不如现在开始努力,成为孟家真正的当家主事人,这样陶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客人们陆续到来,时间也接近了午时,天气温暖了许多,陶陶的院子中间摆了一张朱红色大长案,上头是一个矮帮平底大铜盆,还有其他诸如香炉糕点秤砣锁头大葱等洗三用的吉祥用品。   吉时到后,孟二太太烧香磕头,本来这一步应该由孟大太太来的,可惜她“病”了。孟二太太烧香磕头完事后,收生婆也磕头叩拜。之后就开始洗三了。稳婆一边往盆里添水,一边念叨着吉祥话:“洗洗头,做王侯”,“洗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洗洗手,金银财宝年年有”……   稳婆添水的同时,本家和亲友按辈分高低,往里添盆,一般都是金银馃子表示一下就行了,毕竟这添盆的东西最后是给稳婆的。   孟家的几个太太和姻亲们都是添的十两或者五两一个的银元宝,等到了谭丽娘这里,稳婆念一句,一出手就是一个金元宝,念一句一个金元宝,看的这些围观的人眼睛都直了,心说这将军府就是大方,这么会儿功夫,十个金元宝出去了。   稳婆得了这么多赏赐,高兴的合不拢嘴,各种好话花儿似的往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更晚了,下午陪家人去了医院,很晚才回来。   ☆、第一零八章   第一零八章   陶陶的洗三结束后, 谭丽娘回家生了一番闷气, 呦呦知道她在气什么,也不多说, 自己躲回院子,将哄人的事交给了花易岩。   又过了两天呦呦派人去孟家打听了一番,听说孟二太太管家管得可好了, 对下人也温和, 孟家上下交口称赞。再过了几天去打听,孟大太太的“病”已经好了,管家权也接了回来, 整个人精神抖擞的,听说将军府来送东西,笑容满面和蔼可亲。   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撇着嘴,一副十分鄙视的样子, 呦呦告诉她不可对亲家母不尊敬,面上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心说:对待孟太太这样的人, 果然以势压人最简单也最有效。   日子很快到了春闱发榜时,一大早天不亮就有外院管事带了几个小厮去贡院外头等着, 花易岩虽然也着急,可是他还得上朝去, 几乎比外院管事走的还早。家里就剩下谭丽娘带着呦呦着急紧张。   怀宇自己看起来倒是不紧张,依然是平常的时间起床,起床后练拳跑操。只是在练拳的时候错了几个步骤, 跑步的时候又不小心撞到了海棠树,仅此而已。   幸亏的是怀瑾一直跟着他,在他马上要同海棠树亲密接触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不然糟蹋了一棵海棠树不要紧,这要是脸上挂了花,可就不好看了。   一家人心不在焉地吃了早饭,谁也没有离开正院,都坐在这儿等着,谭丽娘心里没着落,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走两步,一会儿拿起绣花绷子缝两针,一会儿又扔下抱起怀信来。   怀信还小不知道他娘这是怎么了,不过看到大家都不说话,也就不吱声老老实实任谭丽娘抱着,或者不抱的时候就坐在炕上玩七巧板。   等到呦呦心焦地都要坐不住了,忽然喧闹起来,出去看榜的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夫人!夫人!中了!中了!大公子中了!”   一家人忽地一下子都站了起来,呦呦迈开步子冲出房门了,“第几名?哥哥中了第几名?”   话音落,谭丽娘和怀瑾也到了她身边,都等着小厮回话。倒是怀宇,虽然比呦呦反应还快站起来的还早,但是心里又觉得应该表现得“神情玄定,处之弥泰”,所以就比母亲弟妹们落后了一步,然后就听到小厮禀告。   “大公子中了会元|!会试头名!”   “会元!我儿中了会元!”谭丽娘抓着呦呦的手,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听到没有,你哥哥中了会元!”说这话就哽咽起来,竟是喜极而泣了。   呦呦顾不得手腕被她攥的生疼,也跟着点头,脸上的笑容绽放的大大的,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眼角的湿润,大概是被谭丽娘的情绪感染了吧。   此时怀瑾已经转身大步回了屋里,看到怀宇站在地当间也没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就扑了上去给怀宇一个大大的拥抱,“哥!你考中了,考中了!考中会元啦!”怀瑾似乎怕怀宇没听清似的,晃着他的肩膀说了三遍。   怀宇当然听清楚了,他对着怀瑾露出一个笑容,也拍拍他的肩,点头,“我知道了。”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波澜不惊,颤抖的音调却出卖了他。   怀宇拉着怀瑾的手往外走,正好听见院子里的下人们在同谭丽娘道喜,谭丽娘十分高兴,立刻叫人去开库房,“开我的私库,统统有赏!”谭丽娘的私库就是县主的私库,平时宫里的赏赐冰炭银子什么的。   谭丽娘吩咐完就拉着怀宇进屋了,呦呦知道此刻除了怀宇怕是谁都入不了她的眼,因此也不往跟前凑,就让怀宇好好享受娘的关爱吧。她站在房门口,问刚来报信的小厮,花易岩和孟府那里有没有去报信,小厮说已经有人去了,呦呦这才点头,使人单独赏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回去了。   中了会元固然高兴,可是接下来还有一个殿试,怀宇就婉言拒绝了谭丽娘要办酒宴给他庆祝的事情,说等殿试结果出来再说,“既然中了会元,殿试时成绩总不会坏,一甲不敢保证,二甲传胪总是没问题的。”   谭丽娘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他别说丧气话,然后又觉得他说的对,就同意等到殿试后一块庆贺,“你也不用太紧张压力太大,中了会元娘已经很知足了,身体第一要紧。”隐隐切切地嘱咐了很多。   呦呦觉得虽然宴请可以等到殿试以后再办,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家人一起庆贺,于是当天晚上,谭丽娘和呦呦亲自下厨,做了十来个菜,一家子围坐成一圈,就连平时要让人喂饭吃的怀信也单独坐在了一张圈椅里,别人喝酒,他喝果子汁。   唯独遗憾的是,陶陶嫁人了又在月子里不能来,不过没关系,等到殿试结束的时候陶陶月子都坐完了,到时候再全家一起聚。   其实下午的时候孟许已经来过了,带了不少礼品贺喜,还关起门来和怀宇怀瑾神神秘秘地商量了什么,然后就说要回家去看陶陶和玉儿,匆匆走了。   孟许是直接从生意场上下来的,作为孟家的大公子,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尤其是经过了洗三事之后,他更加成熟,致力于让自己尽快掌握更多的孟家生意,成为真正的主事人。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每天按时回家,总要抱一抱小玉儿,同陶陶吃一顿饭。   三月中旬放了榜,三月二十五就是呦呦的生日,过了这个生日,她就满十四岁进入十五岁了,这天的早饭依然是谭丽娘亲手做的手擀面。   花易岩送了六百六十六两的银票,不是他图省事,实在因为他最近太忙已经忘了,直到今天早上看到手擀面才想起来。不过呦呦并不在意,银子最好了,她最爱银子了。   谭丽娘除了早上的手擀面,还送了一双鹦鹉衔桃的睡鞋给她做生辰礼。呦呦是十分感动的,谭丽娘要管家要带孩子,还能抽出空亲自给她做一双睡鞋,她当然谢了又谢,甚至还亲了一下,惹的谭丽娘又羞又笑的。   怀宇和怀瑾一人送了一本书,是一套游记的第一本和第二本,呦呦听说还有两本的,就问题怀宇和怀瑾另外两本呢,结果他们俩说另外两本留着下次送。合着要是一套书有个十本八本的,她出嫁前的生辰礼他们都不用操心了吧。呦呦暗自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就是最小的怀信了。怀信的礼物是他最喜欢吃的手指饼一包,呦呦数了数,这一包手指饼十根,够他吃三四天呢,也算是挺大方了。   除了家里人的生生辰礼,还有陶陶和孟许一起送了一对玉佩,另有一张在相国寺供了三个月的平安符。   而萧沐仁的礼物,是一沓地契,有京城的有山东的又西北的,还有一座关外的山头,听说建了马场养了马。   呦呦原是不想要的,不过萧沐仁说是王妃让给的,还说反正早晚都要给她,不如现在就给了,“主要也是我想不出要送你些什么,金银玉器首饰衣料你都不缺。”萧沐仁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呦呦见此,就不再多说,表示感谢后将东西收下了,反正她只是暂代保管而已。   呦呦过完了生辰没几天,就是玉儿满月了。满月的时候孟家办的比洗三隆重的多,邀请了的不只是孟家的本家,就是二太太三太太那里的姻亲也来了不少,更别提还有孟家的生意伙伴和往来的朋友。   看到院子厅里热热闹闹的,呦呦这才知道上次洗三宴有多么冷清,心里庆幸幸亏上次让谭丽娘穿了县主服饰又发作了一番,不然人家该以为陶陶在孟家不受宠,娘家也不给撑腰呢。这么一想,更觉得孟太太过分。   说到孟太太,真是一个趣人,今天见到谭丽娘和呦呦时,笑得那个灿烂言语间格外亲近,似乎上次喊着“头疼”冷落她们的不是她一样,这脸皮得多厚或者说得多不要脸才能做出这种事来?   呦呦有时候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孟家既然能拿到皇商至少说明孟老爷还是有些本事的,怎么内宅竟然是这幅样子?难道他和现代那些大家族一样,是商业联姻?   今天谭丽娘没有穿县主礼服来,呦呦也没勉强,母女两个在陶陶的房间里陪她说话。   陶陶今天出了月子,一早上就让丫鬟们烧了一大桶水好好洗了头泡了个澡,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由着呦呦在她身后拿着一个帕子给擦头发。   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七八年前还在栎阳的时候,那时候她娘和爹刚成亲还不到一年,两家院子中间开了一道门,也是这个时节天气乍暖还寒的,洗完了澡天气冷,头发要快些擦干不然怕风寒。呦呦洗完现出来,等换水的功夫陶陶就站在她身后给她擦头发,一绺一绺的,细细地擦干。   一晃都这么些年了,一家人从镇子里搬到县城,又从县城迁居到京城。妹妹也大了,都定了亲了,自己也是当母亲的人了,然后才明白娘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宠着呦呦,因为她现在也一样,恨不得把世界上一切的好东西都给玉儿。   怪不得人家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   “姐,你笑啥?”呦呦把手里的帕子递给一旁伺候着的丫鬟,又换了一张干的,问陶陶。   “没啥。”陶陶下意识否认,然后又解释,“就是想起以前在栎阳的时候,净我给你擦头发了,现在也轮到你给我擦了。”   呦呦听了也笑起来,“欠的债早晚得还。”   “那你们俩什么时候还我的债?”谭丽娘抱着玉儿也过来了,笑眯眯地问她俩,然后不等回答就抱着怀里的小玉儿给她们看,“你看看这孩子乖的,姥姥抱着一点儿都不哭,睁着大眼睛看。”   “那是!姥姥多亲啊!”陶陶今天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她往外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别人在,压低了声音同谭丽娘和呦呦说:“前些天我婆婆抱过她一次,也不知道是抱的不舒服还是孩子是不是心里就不喜欢,一抱就哭一抱就哭,我婆婆脸色那个难看呀。不过也没说啥。”   “她能说出啥来,她都不稀罕孩子,还指望孩子亲近她?”谭丽娘在陶陶身边坐下来,用一只银勺舀了茶杯里的清水喂给小玉儿。   “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看夫君也没有十分勉强,说孩子怕是困觉了所以才哭闹,然后就接过来就给我了。算是让婆婆有个台阶下。”陶陶说着摇摇头,“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么折腾,洗三之后要不是爷公公说她七天之内不好,以后家就不用管了,她这才着急起来。”   “多好理解啊,”呦呦估摸着陶陶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就把毛巾收起来拿了梳子梳头发,“你是将军的女儿县主的闺女,要是你都怕她,她不就成了这后宅最大的了,到时候想怎么作怎么作。”   谭丽娘和陶陶对视一眼,都觉得呦呦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说话间就有丫鬟进来禀报说吉时将到,满月礼要开始了。陶陶赶紧让人给自己挽了头发,谭丽娘和呦呦已经率先出门由下人引着去往正厅了,等她整理好衣饰给玉儿包了小报备也出门了。   正厅里,孟老太爷站在中间,说一大段骈四俪六的告文,然后焚香告祖,接着陶陶抱着玉儿从屏风后走出来,孟许走过来将一块瓦状玉片给玉儿带上,是为弄瓦。接下来由孟老爷将孩子的名字写入族谱,孟玉正式成为孟家一员。   之后就是孟许和陶陶抱着玉儿站在院子中间,由孟许指天地四方给她认识,虽然玉儿还是一个奶娃娃,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天什么是地哪里是东南西北。接下来就是指认亲朋好友,孟许在前头介绍这是谁谁谁,陶陶抱着孩子屈膝行个礼,被介绍的哪位来宾就要放个礼物到小孩儿的襁褓中,礼物一般是装在荷包里的。   谭丽娘依然出手阔绰,金锁金手镯玉佩银票的堆了不少在襁褓里,呦呦更是奇思妙想,让人去银楼里打了一串九个小金鱼,个个都有小拇指那么大。   满月礼的最后一个程序是剃胎发,由怀宇拿一把剃刀在婴儿头上剃一撮胎发,然后由嬷嬷接手只留下头顶和脑后的“聪明发”和“撑根发”同时剃光眉毛,把剃下来的胎发用荷包装好,由舅舅,也就是怀宇带回将军府。   最后由孟老太爷带着孟老爷孟太太还有孟许陶陶夫妇向来宾致谢,请大家入席,满月礼这才算结束了。   宾客由孟许和孟太太请着分别去往前院和后院的花厅,呦呦没跟着去,她陪着陶陶回了她们院子,进了屋后赶紧七手八脚的把襁褓里的东西取出来——小玉儿恐怕是被硌着了,路上一直皱眉,不过倒是没哭。   等东西都取出来了,陶陶抱着玉儿喂了奶哄睡了,姐妹俩才开始整理这些玩意。这种东西算是私下的随礼,关系好的多送点,关系一般的少送点都没有关系,不过还是要搞清楚哪些是谁送的,以便将来有事的时候还礼。所以当时认人的时候,不止陶陶在心里记着,呦呦也帮她记着呢。   玉儿满月宴的第二天,怀宇和怀瑾骑马带着将军府的马车亲自去孟府接了陶陶和玉儿回来。按习俗,孩子满月后,外家或者舅舅要接孩子小住,意为“开眼界”。   陶陶不用管家,加上出嫁两年多从来没在娘家过夜过,因此孟许让她住够一个月后再回去。陶陶见他这么说,而公公也没有意见,于是自动忽略了孟太太不是很高兴的脸色,拜别了孟老爷孟太太又去给孟老太爷辞行后,高高兴兴地跟着怀宇和怀瑾上了马车回将军府了。   陶陶带着孩子在娘家住了七天,孟许就跟来了七天。头两天只说是来看看,呦呦等人以为他想念孩子就没吱声,结果一看就看到了晚饭时分,吃完了晚饭又磨磨蹭蹭地不想走,怀宇就将他安排在了外院住。等到第三天也不用人说了,吃完了饭抱着孩子逗一会儿,等孩子睡了自己就熟门熟路地去外院客房休息了。   呦呦这么看着,面上虽然取笑着陶陶和孟许,心里却暗自点头,别管孟太太作什么妖,至少孟许是个靠谱的,而孟太太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不想儿子真的跟她生分了,以后应该会老实的。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本来住外家的时间到了,但是陶陶并没有立即回孟家,因为怀宇殿试的日子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更晚了。 去看了“二十二”,看完之后挺平静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冷血,唯一的想法就是“感谢”,感谢什么一时之间又说不清楚,不想太煽情,真的很值得看也很值得思考。 PS,看完电影从万达出来发现下雨啦,偏偏只带了手机没带钱,想坐车都不行,然后顶着雨回家才想起来,为什么不用滴滴打车呢?   ☆、第一零九章   第一零九章   四月十五日子时正, 怀宇在全家人的陪同下跪拜了天地祖宗, 然后由花易岩陪着出了大门。   殿试按规定寅时初入宫,寅时三刻进入考场, 考场设在保和殿,开考之前要跪拜皇帝,寅时正考试开始, 因为此时正是日出前后。   殿试要考一整天, 从日出到日落,中间六个时辰,考试的人专注于答题或许不觉得, 考场外的人就十分煎熬了。一整天里,上到谭丽娘,下到花怀信(玉儿太小啥也不懂不算),全家上下的主子都不安稳, 谭丽娘是自己着急,怀信是看她着急被传染的烦躁不安。陶陶抱着玉儿一会儿坐一会儿站的,呦呦捧着一本书很久都没翻一页。   花易岩自从早上跟着出了门就没有回来, 在离皇宫最近的一间酒楼找了个包间坐下,等着怀宇考试结束出来。   凌晨时开考前文武百官在保和殿广场前分列两侧, 迎接殿试考试入殿。入殿的顺序是按名次从前到后排的,怀宇走在最前头的左侧, 昂首挺胸姿态翩翩,真正的君子端方。花易岩当时心想,这场面如果让丽娘妹妹看到, 会有多自豪多欣慰。   此时注视着怀宇的,不只是花易岩,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陈士梅。陈士梅的品阶没有花易岩高,又是文官,站在另外一侧,按官阶排的话靠近宫门,比花易岩先看着怀宇。怀宇一进宫门他就看到了,然后眼睛就粘在怀宇的身上摘不下来了。   等到考生们进了保和殿,殿门一关,文武百官出了宫,立刻所有人都围住了花易岩,七嘴八舌地跟他夸着怀宇,文官比较讲究,都是文词,什么“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武官就直接多了,“长得真好看”“个子高”“不像一般书生那么弱气”。   甚至还有人打听怀宇多大年纪、生辰八字是否定亲,言谈中透露出“家中有一掌上明珠待字闺中正是要说亲的好年纪不如咱们两家结个亲家”的意思。   陈士梅在一旁听着十分不是滋味,心里头在咆哮:那是我儿子我儿子我儿子啊!然而这话并不能说出来,只能噎在喉咙,不上不下。   花易岩对这些人的夸奖照单全收,嘴上却说着“哪里哪里”,又对那为自荐女儿的官员哭笑不得,言说“不急不急孩子还小”,然后立刻告辞说还有事情,快走两步追上了前头的苏煜苏将军。等到了酒楼门口就各自分手,苏将军回了家,花易岩上了酒楼包间。   在酒楼包间坐下不久,萧沐仁就带着怀瑾和呦呦来了。   原来这一个月来,萧沐仁一直跟着礼部准备谈判的事情,除了玉儿满月那天和呦呦在孟家匆匆见了一面,再没抽出空来见面。他昨天和礼部的那帮老头将谈判的最终方案研究出三个来,在宫门落钥前给皇上看了,皇上终于点了头,然后放了他三天的假。   萧沐仁在府里狠狠地补了一觉,今天一早就又是那个干净整齐的萧公子了,早饭都没吃就奔去了将军府里。呦呦一听说萧沐仁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书跑到前厅去了。   萧沐仁还以为呦呦对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才见面一句“呦呦妹妹”才说出口,就被她抓住了手,他当时激灵一下子,就呆立在了原地。此时还没有“电”这个东西,如果是在现代,萧沐仁大概就明白了什么叫“电流流过全身”。   不过还没等他细细品味这滋味,呦呦就拉着他的手要往外走,“你带我出去,去宫门口等,我娘不让我去,你去说,你去说她就让了。”   萧沐仁被呦呦推着出了前厅的门,这才反应过来,他有些哭笑不得,“你慢点,慢点,去可以,我要吃你做的手抓饼。”萧沐仁趁机讨价还价。   “你还没吃饭?”呦呦停下来皱着眉看他,然后又抬头看看天色,现在起码已经辰时正了,居然还不吃早饭,身体不要了吗?不知道不吃早饭有很多坏处吗?   “我这一个月净忙着起谈判了,昨天才定下来,皇上给了我三天假,我早上起来就来了。”萧沐仁略带委屈地说:“我现在搬出王府了,家里连个主事人都没有。”   “你搬出王府了?!”呦呦惊讶,“为什么啊?不在王府住?回安宁侯府了?”   “没有。”萧沐仁摇头,带着呦呦往后院走,“皇上赐了我一个府邸,就在东大街上,马车两刻钟的功夫就能到。我本来是想接你来看看,然后让你自己布置房子的,不过你刚才一说我才想起来,今儿殿试了,我都给忘了。”   “皇上赐你府邸啦?为什么呀?”呦呦跟上他的步伐,问。   “你说为什么?”萧沐仁停下脚步看向呦呦,笑得意味深长。   呦呦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不过她是那种一提亲事就害羞的人嘛?呦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等哪天有空咱们再去布置房子吧,先不急。”   萧沐仁在将军府吃了一顿有点完的早饭,然后带着呦呦和怀瑾一起出门来找花易岩了。   等待的时间特别难熬,幸好大家吃吃喝喝也就过去了。申时不到的时候,呦呦就坐不住了,一遍又一遍的问时间,花易岩被她问的烦了,干脆让萧沐仁带着她往宫门口去。   萧沐仁当然不可能真的带呦呦往宫门口去,那里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出现,就宫墙上头的弓箭就已经对准了。   不过准岳父发话了,萧沐仁不得不遵从,于是带着呦呦出了包厢,“我们去点点儿吃的吧,一会儿怀宇出来肯定很饿,先垫垫肚子。”   两个人下了楼,站在挂着水牌的墙前看了一会儿,点了一个燕窝粥,让人备着。萧沐仁怕呦呦回去再觉得无聊,就带着她出了门,说随便看看要不要买什么。   嗯,萧沐仁的“随便看看买”真的是随便看看就买,几乎是呦呦看到什么,或者拿起来什么,他就立刻掏银子买下来。   “我就看看,没说要买!”呦呦瞪向萧沐仁,“你很有钱啊?”   “看上了就买,咱不差钱!”萧沐仁以为她怕花钱。   呦呦觉得跟这个人说不清,干脆不再理他,自己一路慢慢逛着走着,看到好东西就停下来看看,萧沐仁就跟在她身后,看她停下来就想掏银子,然后被呦呦瞪一眼只好又收回手。   呦呦慢腾腾地逛着,可是街道就这么长,早晚要逛完,逛完的时候也不过才申时正过两刻,呦呦没打算回酒楼里去,而是就在街口来回溜达着。   她估摸着酉时左右考试就应该结束了,干脆就在这儿等着,等到殿试结束学子们出宫的时候,她一眼就能见到。   太阳落山后,宫门终于大开,学子们陆续从门口出来。怀宇出来的比较晚,不过看着状态还不错,脚步虽然有点拖沓,但是面色并不难看,至少是自己走出来的。   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等他一到呦呦他们面前,才笑了一下,还没等说话,人就软了下去。萧沐仁眼疾手快地搀住他的胳膊,立刻有小厮上前来左右搀扶着他上了马车。   殿试虽然只有一天,可是并不比三天的会试轻松,甚至更加紧张,毕竟考官是皇帝本人,谁不想给皇上留下一个好印象。   到了家,在谭丽娘和陶陶殷殷的目光下,怀宇只说出了“挺好的”三个字,就闭着眼歪倒在怀瑾肩膀上了。   三日后,四月十九,皇上于御书房单独召见了头十名新科进士,怀宇自然在列。这次单独召见皇上单独考校了他们的学问,考察的内容五花八门,从四书五经到琴棋书画,从诗词歌赋到民俗传说,什么都有。   皇上召见完的第二天,也就是四月二十日,在太保和殿举行传胪典礼。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由礼部尚书宣读皇帝制书,从后往前,赐三甲同进士共一百五十人,赐二甲进士宫一百七十人。   等到二甲名单都念完了,站在保和殿广场里的怀宇开始走神,竟然中了一甲吗?那么,是探花还是榜眼?   “一甲第一名,北阳府栎阳县,谭怀宇!”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从皇宫里飞出来,然后传遍京城,也传进将军府里,谭丽娘听说后竟然意外的冷静,只说一个“赏”字!   呦呦觉得不太对劲儿,怎么没有喜极而泣呢?然而在谭丽娘转身回内室的瞬间,她看到从她脸上滑落的泪水。呦呦默然,没有多问,和陶陶一起出去安排事情。   虽然怀宇没那么快回家,可是有些事情要准备起来了,家里下人的打赏不算,还有些亲朋好友来道喜的,也要设宴招待。但这不算是正式宴请,正式宴请定在了三天后。   放榜结束后,传胪典礼还不算结束,之后还要赴琼林宴。   琼林宴上,皇上看了好几眼怀宇,只见他穿着大红色衣袍,头戴插翅帽冠,在这些年纪参差不等的进士中,他应该是年纪最小的,长得又好,这样的才貌双全,难怪那些官员们都拉着他说话,只怕是早就动了招之为婿的心思,可惜还没说几句话,就被花将军给打断了。   皇上有些遗憾自己的长女才会走,不过就算是到了要招驸马的年纪,他也不会让谭怀宇尚公主,本朝驸马都没有实权不得重用,这么有才能的孩子,还是用到实处的好。   皇上的目光从谭怀宇身上收回来,继续往下看。花易岩虽然不是状元的亲爹,可是脸上的笑还有得意都是不做假的,而且一直就没停过。皇上摇摇头,这花将军对前头的几个孩子还真不错,后爹要是都这样就好了。   想到后爹,就不能不看亲爹。皇上换了个方向看向陈驸马,他眼睛也粘在状元郎的身上,和其他人没什么差别,就是这郁闷的表情和紧锁的眉头,以及一口一杯地喝闷酒,在这满场兴高采烈的人中,有些与众不同。皇上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收回目光。   宴会之后,新科状元郎要率众进士到孔庙拜谒然后再去国子监立碑,等新科进士的姓名都被刻于石碑上,殿试的程序才算全部结束。   出宫的时候,一甲三名由只有皇帝才能走的太和门、午门等正中的御路出去,以示皇帝特优之礼。到了宫门口怀宇利落地翻身上马,榜眼和探花却是被人扶着上马的,这鲜明的对比更惹来不少赞赏的目光,已经有人开始同花易岩毛遂自荐自家女儿了。   骑高头大马,穿大红官袍,头戴插翅冠,身系大红花,街道两侧都是围观人群,怀宇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淡定一些。为了保持姿态是不可能转头的,可是他还是转着眼珠子搜寻,想看看有没有家人的身影。很快就在孟家的酒楼上看到了怀瑾身影,他旁边是呦呦和抱着玉儿的陶陶,以及抱着怀信的孟许。   怀宇扬起一个笑脸,透着亲近和宠溺。然后就听到道路两侧发出了压着嗓子的“啊啊啊——”声,他眨眨眼看过去,一个女子正软着身子晕倒在同伴怀里,还有一句被风吹走、他没听见的“好帅啊”。   怀宇是直到了戌时正,也就是晚上八点的时候才回了将军府,不过人看着依然是精神奕奕的,眼珠子里的光比十盏灯都亮。   “回来啦!”一见人进门,呦呦立刻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拽着怀宇的胳膊就往椅子上按,然后带着怀瑾怀信对着他行了一礼,“见过状元郎!”   怀宇一看就知道是呦呦出的怪主意,笑了起来,等他们直起身来,他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了。呦呦和怀瑾都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抱着怀信退到一边,看着他撩起衣摆,面向花易岩和谭丽娘跪下来。   怀宇仰头看着他的母亲,母亲的眼里有着泪水,嘴角却是挂着笑容,笑容慈和温柔,好像在他的记忆里这个笑容就不曾变过。   再转头看向另一侧,那是他的继父。最开始的两年,怀宇说不上对继父喜欢还是不喜欢,就是那么平淡的相处着,随着时间的流逝,怀宇在他身上学到的东西很多,而花易岩对他的教导是真的十分严厉,做得好就夸,做不好虽然没有打过,训斥也是有的,怀宇却明白,这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   怀宇仰着头,眼眶湿润,“父亲!母亲!”怀宇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张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磕头,不断地磕头,一个,两个,三个……   等怀宇磕到第五个的时候,谭丽娘忍不住了,赶紧离开座位过来搀扶起他,“别磕了别磕了……”一边说一边给他揉额头。   陶陶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流泪,呦呦自认为是个不容易哭的人都红了眼圈,怀信不知道为什么考上状元要哭,左右看看,最后捏着自己的帕子爬到谭丽娘的腿上给她擦眼泪。   “看我,”怀宇抬起袖子擦擦自己的眼泪,“弟弟都懂事了要给娘擦眼泪,我却惹得娘掉眼泪。”   “娘是高兴的,高兴的!”   “娘高兴,不哭。”怀信奶声奶气地说,然后转头看向怀宇,“状元大哥,也不哭。”   呦呦被他这句“状元大哥”给逗得忍不住笑出来,“好了,娘,哥哥在外头奔波一天了,饿了吧,赶紧让丫头们上菜吧,吃完了好去休息。”琼林宴好是好,可是吃不饱呀。   “对!对!我都忘了。”谭丽娘一边说着一边对丫鬟吩咐,让他们赶紧上菜。   这次的庆祝晚宴才是一家人齐全了。这么大的喜事,当然要喝酒,除了怀宇单独向花易岩和谭丽娘敬了三杯酒,之后就变成了怀瑾和呦呦起哄着怀宇给他灌酒,结果一不小心灌多了,才不大功夫怀宇就醉倒了。   呦呦顶着谭丽娘嗔怪的目光嘻嘻笑着,让小井子和小顺子赶紧进来把人背回院子,然后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子怀瑾,怀瑾立刻会意,说他回去照顾哥哥,免得小井子他们照顾不到,边跑边说“二姐别忘了醒酒汤”。   “你们俩,又作什么怪?”等宴席结束了回自己院子的时候,陶陶抱着已经睡着的玉儿问呦呦。   呦呦嘿嘿笑着,说没啥。陶陶才不信她,只威胁她,“不告诉我,到时候穿帮了我可不帮你们。”   “告诉你也行,不许对娘说。”呦呦看到陶陶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丫鬟们,她们立刻放慢脚步拉开和姐妹俩的距离。   “都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哥哥已经金榜题名了,这洞房花烛,似乎也有点眉目了。我这不是让怀瑾趁着哥哥喝多了,看看能不能酒后吐真言嘛!”说到后面看到陶陶不可置信地瞪眼,忍不住又吐吐舌头,“你刚才可是答应了帮着我们的啊。”   说完,小跑着溜进了屋里。   陶陶愣在原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告急!啊啊啊,谁有优酷会员啊?   ☆、第一一零章   第一一零章   关于怀宇“洞房花烛”可能会有眉目这件事, 并不是呦呦随便说说的,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差不多两年前说起。   那时候萧沐仁刚刚去西北,可能军务训练还没那么繁忙, 几乎每个月都有信来,为了避嫌也是因为萧沐仁同怀宇关系好,所以寄来的信中多数是写怀宇的名字, 当然也有给怀宇的信, 就是内容和字数都比呦呦的少得多。   萧沐仁写信来,怀宇自然要回信,直到过了差不多半年, 有一次萧沐仁随信寄来基本书给呦呦,其中还有两本兵书,说是给怀宇的,信里头还说怀宇谈起治兵策略来十分有见地, 就像上过战场似的。   呦呦一开始没有在意,论见地,纸上谈兵的赵括也很有见地。倒不是她把怀宇比作赵括, 而是觉得萧沐仁说的“像上过战场似的”这种话太虚。   然后又过了几天,小荣子来将军府取要寄出的信, 好和朝廷公文一起从官驿寄走,怀宇知道了, 也拿了信过来,两封,一封寄给萧沐仁, 另外一封呦呦偷偷了一眼,竟是寄往黑水河的,收信人为苏晨!   呦呦回去想了很久,怎么也想不明白怀宇和苏晨是怎么开始来往的。她后来约苏苹出来问过,苏苹比她还惊讶,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呦呦叮嘱她先不要声张,等自己打探好了再说。   呦呦所谓的打探,就是找个机会把怀宇灌醉了,让怀瑾趁机套话。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躺在床上,陶陶问呦呦,“万一怀瑾套不出来呢?”   “套不出来就算了呗。”呦呦满不在乎地说,“就是想试试,看看哥哥和苏将军到底怎么回事。”说着翻了个身看向身边的陶陶,“难道姐姐你不想知道吗?”   陶陶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不想”两个字来。   转天就到了宴请的日子,从一早上开始就陆续不绝地有人来。第一个来的是萧沐仁,然后是孟许。孟许作为花家的女婿来帮忙招待客人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为什么萧公子也这么早就到了?   后来看到萧沐仁和怀宇有说有笑,又有人记起三四年前萧沐仁曾经跟着福贤王去花将军的老家拜访过,想来应该是那个时候认识并熟悉起来的。   这次宴请,几乎半个京城的官员公侯都来了,花家这一家,可以说皇亲、文官、武官都有了。文官冲着新科状元郎而来,武官冲着御林军统领二品虎贲将军花易岩而来,而公侯贵族们,则是因为谭丽娘这位太皇太后的外甥女而来。   除了官员公侯们亲自来了,同来的还有各家的夫人,而夫人们又每人各自带了一位小姐,有的甚至带了两位。   幸好谭丽娘和陶陶呦呦早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给的见面礼都是一样的一串四个金葫芦,每个金葫芦大概八分多重,还是上次玉儿满月时打的。   谭丽娘知道,这些人带了女孩儿来,是有着让自己相看的意思。谭丽娘也的确好好观察了这些姑娘,可惜人太多,她有要忙着接待夫人们,并没有时间好好观察这些孩子。而陶陶要帮着谭丽娘招待客人,也没什么功夫,最后这项任务就交给了呦呦。   呦呦倒是很乐意接手这项任务,她将这些小姐们带到花园凉亭里去,让人上了点心茶水,甚至还有笔墨纸砚,称自己有事先离开一会儿就回来。   实际上,她是躲到了假山后面去了,只是想暗中观察一番这些小姐们。不过也不知道是这些大家闺秀们真的互相友好,还是演技太棒装的太好,总之就是,一片平和,并没有什么小团体或者谁怼谁谁瞧不起谁之类的事情发生。   内院的宴席午后不久就散了,外院男宾们喝酒一直喝到了晚上。来的人比预期中多了近三分之一,幸亏家中准备充足,才使得宾主尽欢。   等宾客散去后,孟许和萧沐仁架着喝多了的花易岩,怀瑾扶着怀宇,脚步不稳地回了内院。谭丽见状赶紧让人将提前准备下的解酒茶送上来,一人灌了两碗下去,然后一个安置在炕上睡了,一个安置在床上休息。   萧沐仁见人安置好了,就提出要告辞,本以为孟许会同他一起离开,岂料孟许却说要留下来。   “我是女婿,自然能留下来。”孟许说着,冲萧沐仁挤挤眼睛。   萧沐仁:欺负我还没成亲吗?!   呦呦淘了两条帕子一条给谭丽娘让他给花易岩擦脸,另外一条给陶陶让她给怀宇擦,听到萧沐仁和孟许的对话,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一眼,然后捅捅陶陶的胳膊,示意她回头看。   陶陶自然是听到了孟许的话,她看了一眼孟许,又看了一眼呦呦,笑了,“他说的也没错么。”   呦呦黑线,你们这是夫唱妇随么?   萧沐仁知道他们这是把他当做自己人,才会这样打趣,因此并不在意,反而笑了起来,跟呦呦说他先回家了,明天再来接她出去玩。   呦呦看了一眼谭丽娘,见她没有反应,就当做默认了,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比了个四的手势,示意他明天巳时来找接她。   结果没想到,萧沐仁来的比巳时早多了,花家还没吃早饭呢,他就来了,而且十分熟门熟路地直奔花家饭厅。   本来一听说他来这么早,陶陶还十分疑惑怎么来这么早,倒是谭丽娘揶揄地看呦呦,谁知呦呦十分淡定,转头吩咐丫鬟再添一副碗筷来。   等到萧沐仁进了饭厅,就看到大家都围坐在圆桌边,只有怀怀宇和孟许中间空了一个座位,还有一副碗筷,然后每个人都还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什么,大家都吃着呢哈。”萧沐仁挠挠头,站在门口,一步步蹭到桌子跟前,想坐又不意思坐的样子。最后还是花易岩开口说“坐下吃饭吧”,他才坐下来的。   吃了饭,孟许要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早早就走了,怀宇虽然被授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但是距离报道还有二十多天,所以这一阵子他都很清闲,因此就陪着萧沐仁去前头喝茶,等着呦呦准备妥帖了,带着她出门。   呦呦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换了好几套裙子,又根绝裙子搭配了好几套首饰,可是都觉得不满意。   陶陶抱坐在一旁看她折腾来折腾去,忍不住好笑,她低头捏了捏怀里玉儿的小胖脸,“看你小姨这个折腾,不就是出去玩么,又不是没去过。”   再抬头的时候,呦呦又在换衣服了,换的还是她第一次挑的那套,“行啦行啦,别折腾了,我看这身就挺好看的,藕荷配水绿,首饰就戴那套珍珠的好了。”说着站起来把玉儿交给奶娘,自己拿起妆盒里的首饰给她戴上,又拿起水粉给匀了脸,然后扶着她的肩膀,端详了一阵,“真好看。”   “那当然,因为我娘和我姐都好看呀!”呦呦扬扬头十分得意,可是脸上还是不自觉的爬上了红晕。   等到了前厅,萧沐仁看到呦呦的时候,两只眼睛都直了,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呐呐地说:“呦呦,你今天真好看。”   “我平时不好看吗?”呦呦瞥了一眼萧沐仁。   萧沐仁立刻点头,“也好看,你每天都好看,今天特别好看。”   呦呦低下头偷偷笑了一下,然后率先走出门去,“走吧,一会儿天晚了。”   萧沐仁点点头,立刻跟上呦呦的脚步。   怀宇坐在他们身后的椅子上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摇摇头,自己这么大个人坐在这儿,他们没看见吗?还是我太没有存在感了?   后来怀宇才慢慢知道,原来真的有一种感觉叫做“我的眼里只有你”,其他的一切,都不在眼中。   萧沐仁所说的带呦呦出去玩,没有去别处,而是直接让马车去了皇上新赐给他的府邸。府邸不远,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两刻钟不到的距离。   马车停下来,呦呦搭着萧沐仁的手下车,先左右看了一遍,幽深的街道十分安静,大门前的道路非常宽阔,起码可以并排行驶三两马车还有余。台阶两侧是一对石狮子,左雄右雌,三级台阶上是高大的门楼,门楼上……没有门匾?   呦呦看了一眼萧沐仁,表达出自己的疑惑。   萧沐仁却没有注意,而是拉着她往里走,“走走,我带你去花园。”   之前萧沐仁说府邸才赐下来还很乱,呦呦还信以为真,现在一看,明明就收拾的很好很整齐嘛。纵横交错的甬路平整干净,茂密的花树排列整齐,来往的下人恭敬有礼。   两个人在外院逛了逛,萧沐仁给她介绍了外院的景致布局,哪里是客院哪里是会客厅,哪里是大宴会厅哪里是小宴会厅,花园里的山水石从哪儿来,金桂银桂有多少年,恨不得一股脑都说给呦呦听。   呦呦被萧沐仁领着逛了一圈外院,还没等他说内院格局怎么样,就被呦呦止住了,“停!有没有模型?或者图纸也行,我要走不动了。”   “啊,对不起!”萧沐仁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我忘了你走不动。”然后指着花园里重重绿荫后露出来的一个建筑物屋角,“要不,去那里歇歇?”   呦呦想了想,就点头说好。萧沐仁对缀在后头的小荣子吩咐,让他派人送些茶点过来,然后又转头问呦呦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点心和想喝的茶,让人给她准备,“府里的点心师傅是从宫里退下来的,厨子也是,你中午想吃什么就说了然后让他们做。”   “点心的话,想吃杏花糕,茶……”呦呦想了想,说:“还是喝白水吧。对了,有没有白梨啊?”   萧沐仁看向小荣子,小荣子点头,“有是有,就是有点蔫了,都没有汁水了。”   “没关系,”呦呦摆手,“让厨房从中间切开,把核挖掉,中间填上百合冰糖枸杞,然后两半对一起,放在盘子里上锅蒸。”说完看着小荣子。   小荣子眨眨眼,将她说的做法重复了一遍,看到呦呦点头,这才退下去去厨房传话了。   萧沐仁领着她七拐八拐地绕过几条绿荫路,拐到了花园里的一个角落,绕过两颗西府海棠后,眼前出现了一座了一层半楼那么高的建筑。   萧沐仁走在前头将小楼的门推开,呦呦跟上去站在门口往里看,一楼其实只有半层楼高都不到,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右侧有一角十级的木楼梯,直通二楼。   萧沐仁带着呦呦走到楼梯跟前,示意她先上。呦呦扶着扶手往上走,每走一步楼梯都发出一阵咯吱声,呦呦甚至怀疑会不会突然塌掉。   待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呦呦长舒一口气,转头问身后的萧沐仁,“这楼有多少年了?我都怕楼梯塌掉。咯吱咯吱的。”   “是有些年头了,听说和园子里的金桂差不多年纪了。”萧沐仁带着呦呦走到窗边坐下,“我这不是想着找人来修缮么,就是最近忙,没腾出功夫来。”   呦呦想了想园子里那棵一人都抱不过来的金桂树,越发觉得这楼危险了,总感觉待到一半的时候会塌掉。   在窗边坐下来,呦呦这才发现,这栋小楼只有刚刚进门那一侧是朝花园的,其余三面都是面水的,这要是夏天的时候,绝对是个避暑胜地,最好到时候搬个长榻过来,午后骄阳在外头肆意,小楼里头四面开窗,对流风穿堂而过,带来花香水汽,真真的惬意。   坐下不大工夫,小荣子就带着人送吃的喝的上来了,还有两份冰糖白梨煲。这时候的白梨实际上就是后世的雪梨,和百合冰糖枸杞一起蒸,最是清热润肺了。   白梨煲香甜的味道是很诱人,就是呦呦揭开盖子后发现白梨的皮没有削掉,皱皱眉,想说这还是宫里大厨呢,连果皮都没削,然后想了想又忍住了。她拿起勺子想挖一口,却发现果皮自动脱落了!一长条,从顶端直接掉进了小碗的底部,浸在了汁水里。   几乎是下一瞬,白梨从顶端开始往外倾倒,一层一层塌在了碗的内壁,裂成一口一个的小块,除了中间的部分。中间的那部分是白梨中心填充的百合枸杞冰糖,枸杞通红地聚成一小堆,外层是几片百合干。配合着塌开的白梨块,竟形成了一个花朵的形状!   呦呦盯着眼前的这朵长得像木槿似的花,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破坏这样的美。抬起头看对面的萧沐仁,唔,一个白梨煲已经让他快要吃完了。   呦呦迟疑了一会儿,也动手吃起来。   吃完了白梨煲,小荣子送了一个画轴上来,萧沐仁将画轴接过来打开,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挪了一架屏风过来,端详了一会儿从桌子上拿了一把叉子随手一甩,叉子就插进了屏风上头的木头里。   呦呦虽然不至于目瞪口呆,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技能,因此十分给面子地鼓了掌。   萧沐仁羞涩地笑笑然后把手里的画轴挂在叉子柄上,呦呦这才看出来,那并不是什么画作,而是一副府邸内部平面图。   萧沐仁带着呦呦把平面图看完,告诉她过些日子他就要找人来修缮房子了,刷漆,换瓦,补墙,树木移植,池塘清淤……好多好多的事情。   呦呦一边听一边点头,心想自古以来装修都是很愁人的一件事呢。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萧沐仁问呦呦。   “嗯,我其实不是很懂,你看着来就行了,不过内院的话,我觉得除了花园树木还是不要太多了,尤其是正院正房前,不要种高大的树木,挡光还招虫子,种几棵矮树就行了。另外,”呦呦顿了顿又补充,“排水还有防火,这么大个院子,防火定要做好,不然一旦走水……”呦呦没有说下去,水火无情,想想都可怕。   萧沐仁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了,“好啦,先不想这些了,等房子修完了,我再接你过来布置房子,现在要准备吃午饭了,你想吃什么?”   呦呦摸摸自己的胃,刚刚吃了一个白梨煲,又在沐仁介绍解说的时候吃了不少糕点,现在还真不怎么饿呢。   萧沐仁见她迟疑着拿不定主意,就说干脆带她出去吃,“上次不是说带你去听曲,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听曲的附近有一家卖虾仁馄饨的,虽然说是早点铺子,其实全天都卖的,他们家还有珍珠丸子,做的也好吃。”   呦呦很是心动,立刻答应下来,想着反正一会儿到了地方说不定肚子就空出来了。结果没想到,珍珠丸子和虾仁馄饨没吃到,还惹了一肚子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新,我要去看直播啦 !   ☆、第一一一章   第一一一章   呦呦跟着萧沐仁出了门, 马车达达地往前走着, 晃晃悠悠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萧沐仁带着呦呦下了车后, 吩咐车夫把车停到远处去,等过两个时辰再来路口接他们,然后就带着呦呦拐进路口右边那条街。   走近了呦呦才知道萧沐仁为什么让人把车停远, 实在是这条街太窄了, 不不,确切地说不是太窄了,而是太拥挤了, 道路两旁都是小摊,卖什么的都有,不知真假的古玩字画、千形百状的摆设玩具、图案漂亮的布匹以及不甚名贵但是造型精美的首饰饰品。   呦呦觉得自己心底的那份购物之魂在熊熊燃烧,她控制控制再控制, 没控制住,从街头走到街尾,一路扫货下来, 身后跟着的四喜和小荣子手里都已经满的快要拿不下了。   等到了街尾扫完货,萧沐仁又带着她往回走, 走到街中间的地方往左一拐,进了一条胡同。   呦呦左右瞅了瞅, 抓住萧沐仁的手臂,“咱们刚刚不是走过这儿了吗?怎么……”话没说完她自己就想明白了,萧沐仁这是让她先买得尽兴了, 再带她来吃东西。于是嘴角就微微翘了起来,跟着萧沐仁并肩往里走,接着宽大袖子的遮掩,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萧沐仁突然被握住手,脑袋“轰”地一下懵了,直到被呦呦带着往前走才反应过来,嘴角立刻咧开,大步跟上呦呦,同时反握住呦呦的手,紧紧的。   胡同两边也都是小摊,而且都是小吃摊,别看每个摊点就那么三四张方桌,却都坐满了人,有的摊点前面甚至还有几个端着碗站着吃的,一点都不在意。   萧沐仁带着她停在一个卖馄饨的摊点前,馄饨摊的棚子下有三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着了人,也许是因为午饭的时间吃馄饨的少,因此除了萧沐仁和呦呦这两个,没有其他要等待的人。   呦呦和萧沐仁站在角落里等位子,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当初还在现代的时候,周末假日是和闺蜜好友逛街时也是这样啊,先扫货然后找个好吃的小摊吃东西,好吃的小摊往外很难有位子,可是因为逛街扫货累了加上东西好吃都不愿意再走,就在角落找个地方等空位。   呦呦接着萧沐仁的遮挡四处看了看,按说他们俩的穿着打扮和小吃街的环境挺不符的,就像是、就像是穿着巴宝莉风衣挎着香奈儿包包踩着周仰杰高跟鞋的名媛突然进了大排档,当然不是说大排档不好,很多时候好吃的都隐藏在大排档里,就是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竟然没有引来些好奇的目光?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靠门口的一桌有人吃完走了,萧沐仁动作敏捷地拉着呦呦坐下,抬头冲里间厨房喊:“老板!两碗馄饨两碗素面一份珍珠丸子!”   不多时,一个老头端着珍珠丸子送了上来,“面和馄饨还得等一会儿。”说完盯着萧沐仁看了起来,萧沐仁对着老头一笑,对方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这不是萧小子嘛!好几年没见你啦!长这么大啦!去哪儿了?”听他话里的样子,萧沐仁似乎没少来过。   “去参军,年初回来探亲的。”萧沐仁笑着回答,然后给老头介绍呦呦,“我未婚妻!”语气里的嘚瑟让呦呦忍不住红脸,但还是微笑着对老人家问好,“身体康健,生意兴隆!”   老头立刻喜笑颜开,“托您吉言托您吉言!”   老头回了厨房后,萧沐仁给呦呦解释,这个老头原来是安国公府的家将,后来跛了一条腿,不愿意让萧家白养着,就带着儿女离开了安国公府,儿子带着媳妇常年外出做生意,只有老头一个人带着孙女在京城,前些年开了这个买卖,他经常来光顾,一方面算是照顾生意,另一方面也的确是做的好吃。   正说着话,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端着两碗馄饨出来了,一看到萧沐仁立刻灿烂地笑起来,“萧哥哥!”   呦呦正夹珍珠丸子的手一抖,一个溜圆的丸子就从筷子中间掉到了桌面上,然后骨碌骨碌地滚了下去刚好掉在萧沐仁的衣服上,然后又掉在了地上沾了土,最后不知道滚到了何处。   呦呦的视线跟着珍珠丸子一路移,直到看不见了才慢慢抬起眼来,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抬眼的时候视线从萧沐仁的下面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脸上,然后又移回到桌子上装珍珠丸子的盘子里,若无其事地再夹了一个丸子吃了。   将丸子咽了下去,又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仿佛自言自语道:“好吃是好吃,可惜落了地沾了土。”   说完这句话,呦呦才抬头仔细打量旁边这个女孩子,十五六岁的年纪,水红上衣碎花裤子蓝围裙,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大眼睛,殷红菱唇长辫子,头上还簪了两朵海棠花,隆起的胸脯随着说话起伏着。   啧,海棠花呀海棠花,风流最属它。   呦呦这里打量着人家,人家却完全无视了她,正泪眼婆娑含情脉脉地看着萧沐仁,“萧哥哥,你瘦了!也黑了!”   “唐妹妹。”萧沐仁却对她的目光一无所觉,只当她说客套话,同她打了招呼笑着说:“当兵哪有不黑的。”说着从桌子上端了一碗馄饨放到呦呦面前,又端了一碗自己吃。   呦呦对他回以微笑,低头用勺子舀馄饨吃,一颗馄饨才进嘴,就听到那位唐妹妹带着嗲音问:“这位姐姐是谁呀?”   这一句“姐姐”把呦呦吓得,馄饨都没嚼,直接咽下去了,差点没噎着。呦呦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心说:尼玛啊,管谁叫姐姐呢,无论是从个头还是大小(胸部的)上看,你才是姐姐吧。   呦呦用余光瞟了眼萧沐仁,说他木头人还真是木头人,正咽了馄饨介绍自己呢,“这是我未婚妻。”   然后呦呦就看到唐姑娘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萧哥哥、萧哥哥已经定亲了吗?”   呦呦看着她这副姿态,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把筷子一撂,“咱们走吧。”   萧沐仁惊奇地看向呦呦,“不是说饿了?吃饱了吗?”然后看看她面前的碗,皱眉,“要不再吃点儿吧,再吃两个,要不然吃点素面?不吃饭可不行。”萧沐仁哄她。   唐姑娘看到萧沐仁殷勤温柔地劝呦呦再吃一些,语气中的柔和是从来不曾对自己有过的,终于忍不住流出泪来,一转身跑回了里间厨房。   呦呦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怎么就这么哭着跑了?一点成就敢都没有。转头再看萧沐仁,还皱着眉头极力地想劝说自己再吃一点,眼珠子转了转,就点头,“行吧,那就再吃一点。”   吃馄饨么,当然得放醋,呦呦拿起桌上的醋瓶子往自己的碗里倒醋,然后“一不小心”就倒多了,她满意地看着泡在红红的醋汁里的馄饨,“哎呀”一声,等到萧沐仁看过来,再惋惜地说:“不小心醋倒多了。”   萧沐仁想都没想就将她的碗端到自己面前了,“我替你吃吧,你等会儿吃素面?”   呦呦瞥了眼站在厨房窗口往外看的唐姑娘,收回目光,“把你那碗给我吃吧。”   馄饨吃到一半,唐老头送了素面上来,呦呦立刻撇了馄饨要吃素面,萧沐仁十分自然地把馄饨端了过去倒进自己的碗里,然后端了面放到呦呦面前,“吃吧。”   呦呦似乎听到老头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一眼,然后就低下头默默地吃面了。   恰在此时,一阵吵闹声从对面的一个小酒馆传来,似乎是有人喝多了耍酒疯被店家赶出来了。附近的人都循声看去,呦呦也回头瞅了一眼,才转回头就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呢?   她正想仔细看呢,唐老头就开口介绍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看着穿着打扮挺富贵,人是个疯子,每天喝的醉醺醺的,逢人就跟别人说状元郎是他儿子,这满京城谁不知道,状元郎是人家花将军的儿子,娘是县主,我看啊八成是自己儿子没考中,疯了。”说着摇摇头走开了。   呦呦和萧沐仁对视一眼,一齐回头看过去,那人刚好被店小二推出门,正叉着腰指着人骂,头几句呦呦没听清,后几句听得清楚,听完脸就黑了。   “我儿子是状元郎!我大老婆是县主,小老婆是公主!你们对我不敬,等、等我回去叫人来,把你们统统关进大牢,统统!”然后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刚好露出一个正脸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喝多了的陈士梅。   萧沐仁眼见呦呦的眼里都冒了火,赶紧让小荣子就拦住人。小荣子也是机灵,怕动静太大惹人注意,直接从后背偷袭,给了陈士梅一手刀,人立刻就被砍晕了,软着瘫在了地上。   呦呦嫌恶地回头,想到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越想越生气,啪地把筷子一拍,就想去给他几巴掌。还没等站起来,就被萧沐仁按住了。   呦呦瞪他,“你干嘛!”   萧沐仁对他摇摇头,“大庭广众的,不好动手。”说着对小荣子使了个眼色,小荣子点点头,轻轻一提就将人扛到了肩上。   萧沐仁从钱袋里掏出块银子放在桌上,拉着呦呦站起来离开小吃街。   萧沐仁带着呦呦又回了府里,两个人走大门,小荣子赶着装了陈士梅的马车从偏门进。进门之后萧沐仁立刻吩咐一个小厮去将军府请怀宇过来,然后带着呦呦进了会客厅。过来一会儿,小荣子扛着头被蒙上的陈士梅进来,将人放在一张椅子上,就退了出去。   萧沐仁在地中间走了两圈,然后抬头看呦呦,“你想怎么办?”   “我想怎么办?我想宰了他!”呦呦咬牙切齿。   “那不行,杀人犯法。”萧沐仁假装严肃地说,然后走到她跟前抬手揉了揉头顶,“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自己怎么办?你忘了你常说的‘亲者痛仇者快’了?”   呦呦顺了顺气,提起水壶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发水壶是空的,刚想发作萧沐仁就安抚她,“别气别气,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你没吃饱,还想吃点别的吗?”   呦呦摇头,“哪还吃得下去,气都气饱了。”   萧沐仁笑着摸摸她的头,出去吩咐人送水,再让厨房准备两碗面送上来——他也没吃饱呢。   过了片刻,水和食物都送了上来,萧沐仁哄着呦呦多少吃了一点。又过了一刻钟多一点,怀宇来了,萧沐仁亲自开了厅们把他迎进来,然后让小荣子在门口守着,谁也不准接近。   “什么事?你们不是出去听曲了?怎么火急火燎地把我叫来了?”怀宇一进门就着急地问,四月的天骑马愣是给他急出一身汗来。   怀宇这么问,萧沐仁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他看看呦呦,呦呦此刻也有点后悔,不应该让怀宇来的,若是让他知道陈士梅说的那些话,怕是会被气死。   而此刻,怀宇已经注意到歪在椅子里还昏迷着的人,不过因为蒙着头,所以不知道是谁,于是就转头问了萧沐仁一句。   恰好椅子上的陈士梅被砍的那个劲儿过去了,正在慢慢苏醒,只觉得后脖颈一阵疼,先是□□了两声,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一片漆黑,又急又怕,“谁?你们是谁?我告诉你们,我是驸马,不要放肆!”   呦呦撇着嘴翻白眼,心说她外祖父当初是近视眼吧,就这么个东西也往家招?萧沐仁却怕他动静太大引起别人的注意,上前一步又是一手刀,陈士梅脑袋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不过就他刚刚那几句话,已经足够怀宇才出来是谁了,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萧沐仁又看了看呦呦,“你们怎么把他弄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萧沐仁看向呦呦,呦呦丝毫不再乎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指指陈士梅,“那家伙,喝多了,在街上说自己是状元郎的亲爹呢!”那几句大老婆小老婆的话没有说出来,她怕怀宇忍不住直接掐死陈士梅。   怀宇“嗤”了一声,“果然是喝多了。”   “听说都好几天了,幸好那儿的人不太关心这个,就当他是个喝醉酒的疯子。”萧沐仁看看着兄妹俩,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怀宇觉得吧,陈士梅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是自己的生父,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被他宣扬出来,自己是没什么的,只是娘和爹——哦,这里的爹指的是花易岩——知道了的话会很不高兴吧。   “把他弄醒了,给个警告吧。”怀宇说。   呦呦却觉得不满意,“不行,单单给个警告太便宜他了!”一想到陈士梅那番话,呦呦就十分气愤,“既然不能宰了他,那就……打断他的腿!”呦呦咬牙切齿,“起码让他老实一阵子,不然这么下去,整个京城就要传开了。到时候传到公主耳朵里去,又要找娘的麻烦了。”   怀宇听呦呦说要让人打断陈士梅的腿,先是吃惊而后是皱眉,呦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不过等听到她后半句话,想想也挺有道理,云瑶公主那个人,可不是好惹的,而且万一真的把事情闹到明面上,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家,毕竟云瑶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子,总要顾及皇家的颜面的。   怀宇思考完这么多,假装沉吟了一会儿,就点头表示赞同呦呦的主意。   萧沐仁在一旁看他们做了决定,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开门叫小荣子拿了一块帕子来,然后把陈士梅头上蒙着的黑布袋子撩起来,把帕子塞到他嘴里,再把黑布袋子盖好,将人从椅子上扯下来扔到地上,退后一步,深呼吸一口气,抬腿下踹,咔嚓一声。   “唔!”一阵闷哼传来,然后就是听不清的哼哼唧唧声。   呦呦没想到萧沐仁居然会自己动手,不是,动脚,在骨头断裂的咔嚓声传来的时候,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心想:这人这么暴力,以后会不会家庭暴力啊?   怀宇也被他这一脚吓得倒吸一口气,这人怎么说来就来一点准备都不给人的?   萧沐仁将人踹完不算,似乎要确定一下是否真的把人腿踹断了,还用脚尖在刚踹的地方踢了踢,疼得陈士梅抱着小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头一歪又晕过去了——疼的。   萧沐仁对外头招招手,小荣子和小井子一起进来了,萧沐仁让他们把人抬到客院去,然后让人去请个太医来。等人被抬了出去,才转头看向呦呦,“怎么样,出气了没有?”   呦呦点头,绽开一个微笑,“哥哥,你闭眼。”   怀宇和萧沐仁都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呦呦又说了一遍让怀宇闭眼,怀宇虽然不明白,但还是闭上了眼。萧沐仁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也闭上眼睛,就看到呦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自己跟前,他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呦呦的脸突然靠近,放大再放大,然后嘴角被一个柔软的物体轻轻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萧萧沐仁反应了很久才明白这是什么。等了半天没动静地怀宇睁开眼睛,就看到他正抬着手摸着嘴角,脸上还带着傻笑,似乎在回味着什么,而屋里已经没有了呦呦的身影。他奇怪地看了一眼萧沐仁,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下,看到呦呦正在丫鬟的引导下往客院而去,再回头看一眼萧沐仁,他还在傻笑着,干脆不管他,追着呦呦去了。   太医来的很快。陈士梅早就已经醒了过来,正躺在萧沐仁府里客院的床上,先看到的是太医院擅长跌打损伤的郑太医,然后是萧沐仁,吃了一惊,立刻坐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萧沐仁不知道陈士梅到底记得多少,不过反正全程是蒙着眼的,肯定没看到自己还有呦呦和怀宇,就撒谎说他喝多了酒在大街上跌倒了,摔断了腿,找了御医来给他医治,还说已经叫人去通知公主过来接人了。   陈士梅倒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气,又看到衣服上沾的尘土,觉得萧沐仁说的应该是真的,一定是自己喝多了酒跌倒了导致的,于是十分诚挚地给萧沐仁道了谢。   萧沐仁厚着脸皮说着“应该的应该的”,然后面色严肃起来,对着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十分识趣立刻背起药箱退了出去。等到门关上了,萧沐仁才郑重地同陈士梅说:“驸马爷,有些事虽然是事实,但是还是要守口如瓶的好。”   陈士梅不明白萧沐仁什么意思。   “您喝多了的时候,在大街上喊着您是状元郎的生父,不少人都听到了!不过大家都以为您是说胡话,没什么人在意。不过,”萧沐仁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若是被公主听到了,恐怕事情不会简单吧。”   陈士梅点点头,想到家中那个嚣张跋扈的公主,有些头疼。   萧沐仁见状,假装安慰他,“您放心,我已经给了封口费了,他们应该不会乱说,我跟公主也只是说你喝多了不小心跌倒摔伤,一会儿公主派人来接您,您回府可千万别说漏嘴,不然公主该怪罪我了。”   “一定不会,一定不会。”陈士梅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又问萧沐仁花了多少封口费。   萧沐仁摆手,“几百两银子而已,驸马不用在意,不用还了。”   “要的要的,回府就让人送来。多谢萧公子多谢萧公子。”   等到公主派来的人将陈士梅接走,听了全套的呦呦和怀宇从屏风后绕了出来,都对萧沐仁竖大拇指,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不仅让陈士梅对他感恩戴德,还坑了人家好几百两银子。   萧沐仁得意地笑,“等银子送来,给你买首饰怎么样?”   呦呦撇嘴,“我才不要,嫌脏,你捐了吧。就当做好事了。”   萧沐仁点头,“好。”   怀宇也欣慰地点头,呦呦虽然爱财,但是知道什么样的钱财能要什么样的不能要,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撩汉啦撩汉啦! 揍人啦揍人啦! 亲亲啦亲亲啦! 那句“海棠花”,出自京剧《游龙戏凤》。 PS,第8、18、28评论的,有红包,统计时间为明天早上八点。其实应该昨天发的,忘了。   ☆、第一一二章   第一一二章   那天之后, 萧沐仁突然一下忙了起来, 因为吐蕃使臣进京了,谈判开始, 他作为最了解吐蕃地区的大鸿军官,自然要全程参与。   呦呦在家闲着没事,鼓捣了几样菜, 在得到了全家医治的好评后, 决定以后在自家小饭馆和孟家酒楼推出——将军府的小饭馆和孟家酒楼的消费虽然不同,但是呦呦觉得好吃的就应该全民享有,只不过是孟家酒楼卖相好看点, 用料多一点,价格贵一点。   而且,孟家酒楼现在可是有陶陶的股份的,虽然只有三成。   时间很快就到了五月份。五月初一那天, 谭丽娘带着呦呦进宫请安。这是定了亲后呦呦第一次进宫,少不得打扮地郑重了些,作为外孙女和准孙媳妇的见面礼, 呦呦针线不行,想做些吃食, 又怕不能带进宫。她想到萧沐仁家里那位从宫里退下来能把一颗白梨做成一朵花的御厨,觉得自己还是别去出丑了。   最后想来想去, 只能发挥自己的特长,用了三天时间,抄了三遍的心经, 用了楷书、隶书、行书三种字体,抄的她手都快断了。   太皇太后对她的这份礼物十分喜欢,呦呦却知道,只不过是她老人家的爱屋及乌罢了。至于这“屋”是谭丽娘还是萧沐仁,她就不知道了。   来太皇太后这里请安的除了谭丽娘和呦呦,还有皇后及后宫的各位妃子、福贤王妃,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谭丽娘和呦呦都不想见的人——云瑶公主,还有她的女儿莱雅。   说了一会儿话,后宫的嫔妃识趣地行礼告退,最后大殿里只剩下了皇后、福贤王妃、谭丽娘和呦呦母女、云瑶公主和莱雅母女。   因为云瑶公主在场,太皇太后他们有些话不方便说,只能聊些吃食布匹天气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云瑶公主倒是识趣,并没有多待,先是愁眉不展地跟太皇太后说驸马陈士梅前几天吃醉了酒摔了一跤,腿摔断了,公主府里的田七用完了,想同皇祖母和皇嫂讨一些田七还有药酒等贵重药材。   太皇太后关心了几句怎么摔到的,伤势如何了,转身让黄姑姑开了私库把云南上贡来的贡品田七找一些,一会送到公主府去。皇后也也点头,说这就让人去后宫开库房找,等她出宫的时候带走。福贤王妃也说等回府让人送些补品药材去。   谭丽娘和呦呦在一旁默不作声,与谭丽娘淡然的申请相比,呦呦脸上多了些幸灾乐祸,不过她一直低着头,掩饰地很好。   云瑶公主挨个谢过后,说要去丽妃那里看看,就要带着莱雅离开,哪知莱雅郡主却不想同她一起走,说要留下来陪一陪老祖宗,尽尽孝心。   太皇太后十分高兴,嘴里念叨着“好好好”,招手让莱雅到她身边去,拉着她问了好多话,莱雅也而很乖巧,脆生生的回答了问题。   从莱雅的言谈举止,呦呦看得出来,她教养很好,而且一副天真可爱的性子,可见是被家人宠爱着长大的。   云瑶公主离开了,太皇太后也不可能一直带着莱雅说话,就让黄姑姑带她出去去花园玩。黄姑姑带着她往走,哪知莱雅郡主竟然在呦呦面前停下了,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四五双眼睛盯着她们俩。   小姑娘却一无所觉,站在呦呦面前微微抬头问,“姐姐,你愿意和我一起玩吗?”   呦呦无语,虽然从血缘上的确是你姐姐啦,但是小姑娘你要不要这么自来熟,上来你就叫姐姐?要知道,从你娘和我娘的辈分上算,你要叫我姨哒!   呦呦转头看向谭丽娘,又看了眼太皇太后,向她们询问“我要怎么说”。   谭丽娘也从来没想到过居然会有这种情形,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转头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沉吟着要怎么说。她觉得呦呦不会愿意同莱雅一起玩的,甚至会厌恶莱雅,毕竟她的母亲抢了她的父亲,可莱雅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一时之间竟也陷入了两难境地。   呦呦一看太皇太后迟疑了,心里就明白了,再看看莱雅小姑娘天真懵懂的笑脸,就点头,“好呀!”   谭丽娘一惊,立刻转头看向呦呦。呦呦冲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眨眨眼,示意不要担心,然后站起;来拉着小姑娘的手走了出去,边走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几岁啦?”语气柔和的,就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她,并且一见就喜欢的大姐姐。   谭丽娘看着她们走出去的背影,心里隐隐担忧,希望呦呦不要闯祸才好。   呦呦当然没有闯祸,她牵着莱雅的手,在寿安宫的一处亭子里坐下,看着宫女们上了茶水点心后退下去,想着刚刚莱雅的话。   莱雅说,她叫陈莱雅,乳名叫明明,取自曹孟德的《短歌行》,今年十一岁。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呦呦。明明。她今年十一岁,而怀瑾十二岁。   呵,呵呵。呦呦在心底冷笑一声,面色却更加和煦如春风,做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来,“名字真好听。人长得也漂亮,娇娇俏俏的,真是可人儿。”   莱雅被呦呦夸的脸微红,“姐姐过奖了,姐姐才是真的漂亮,一家子都那么好看。”   呦呦眨眨眼,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是没有多问,就换了话题,问莱雅上学了没有,读了什么书,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来到京城这么久了,平时也会和那些大家闺秀来往,这些互相客套的小话题,根本不在话下,不大工夫就把公主府的情况问个清楚明白了。   莱雅说她是早产的,云瑶公主在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因为她是早产,所以“爹和娘格外疼我,比弟弟还疼”,对的,她还有个六岁的弟弟,是个“非常非常淘气的大坏蛋”。   呦呦笑着劝她,“弟弟还小,你要哄着她啊,我在家也哄弟弟的。”   莱雅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呦呦没听太清,就又问了一遍。   “我说我的弟弟要是有你的弟弟那么乖就好了,我爹让他今年秋天下场考府秀才呢,不过就他那副笨样子,肯定考不上。”莱雅气呼呼地说。   看样子小姑娘和她弟弟之间矛盾还不小呢。呦呦正暗自想,就听到莱雅又说:“不像谭怀瑾,一样大的时候都中了秀才了。”   “你认识谭怀瑾?”呦呦看着她,惊讶地问,心想:怀瑾什么时候认识了你,我怎么不知道。   莱雅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他的,不过他肯定不知道我。”语气略带失落,想了想又补充,“整个太学都知道谭怀瑾的。”   呦呦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在太学知道的啊。太学里都怎么评价怀瑾呀?”   “评价很好的,夫子们都喜欢他,说他聪明知理。学生们也喜欢他,因为他待人和气,功课又好画画也好,大家都喜欢他。”我也喜欢他,莱雅在心底说。   呦呦听着莱雅近似吹捧地夸奖怀瑾,多看了莱雅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不过没有多想,“评价好就好。”   “姐姐,怀、谭怀瑾他在家是什么样子?”莱雅脸红红地问,“也是像在太学里一样不理人吗?在家都做些什么?喜欢读什么书?喜欢吃什么点心?喜欢喝什么茶?”一连串问了好多个问题,然后看到呦呦奇怪地目光,连连摆手,“不是我问的,是帮别人问的。”   呦呦不疑有他,就挑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回答了。不一会儿就有宫女过来请莱雅,说云瑶公主要出宫了,请她去跟太皇太后辞行。   莱雅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对跟呦呦说“姐姐再见”,呦呦也点头,然后叫住要离开的莱雅,“下次不要叫姐姐了,我把公主叫姐姐,你得叫我表姨呢!”   云瑶公主不是很理解她的话,不过时间紧就没有多问,点头后就转身离开了。   等云瑶公主他们离开没多久,谭丽娘和呦呦也出宫了。走到宫门口正要上车的时候,呦呦看到老远一个人跑过来。她停下动作,等人到跟前了才抽出手帕递过去,“跑什么,就在这儿,又不会没。”   萧沐仁接了手帕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对她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冲车里的谭丽娘行礼,“见过夫人,夫人安康。”   谭丽娘让他起来不必见外,又问了些衣食住行的事,就让他去同呦呦说话。   两个人十来天没见了,若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没到那种地步,但多少还是有些思念的,可是突然面对面了,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就这么静立了一会儿,直到宫门口士兵过来催促说马车挡着路了,萧沐仁才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荷包里头似乎装了两个圆球。   “这是吐蕃使者送的夜明珠,你拿着玩。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萧沐仁就转身离开了。   呦呦握着荷包“哎”了一声,萧沐仁听到了就停下脚步转回头看她。   “记得按时吃饭!”呦呦叮嘱他,然后晃晃手里的荷包,“还有,谢谢!”   萧沐仁翘起嘴角,大步地往来处去了。   上了马车,帘子放下来,谭丽娘问她荷包里是什么。   “夜明珠,说是吐蕃使者给的。”呦呦一边说一边解开荷包的抽绳,从里头倒出两个龙眼大小的珠子来。刹那间,被遮挡了光线的车厢里亮了起来。   谭丽娘和呦呦都盯着她手心里的夜明珠看,不是他们没见过夜明珠,就是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都见过,龙眼大小的夜明珠算不得稀奇。让她们稀奇的是,这两颗夜明珠竟然是黑色的!黑珍珠那么黑!   夜明珠又叫“随珠”、“悬珠”“明月珠”等,多数是黄绿色,也有浅蓝、橙红色。黑色的夜明珠,这可是头一回见。   呦呦手心里捧着这两颗珠子,看向谭丽娘,有些不知所措。萧沐仁收了人家使者的东西,还是这么贵重稀有的东西,皇上知道不?   因为一直惦记着这个问题,呦呦到家就找了个管事去找小荣子,让小荣子问问私自收使者的东西又送了人好不好,别给皇上惹麻烦。   哪知道晚饭前小荣子突然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来。呦呦亲自在前厅见了他,看着堆在桌上的礼盒布匹,满面的不解。   “这些都是皇上让送来的。”小荣子指指礼盒,“皇上今天夸公子呢,说公子不止办差办的好,看人眼光也好,特意赏了这些下来。公子让直接送到将军府来。”   小荣子想到萧沐仁对自己这么吩咐时皇上的脸色,眼底带上一份笑意。   呦呦脸上泛起一阵红,知道自己下午着人去问萧沐仁的事被皇上知道了,再想到萧沐仁直接让人把东西送到将军府来,更是一阵臊得慌。   几天后,就到了端午节。今年的端午节是皇上登基以来办的最宏大的一次,甚至还在护城河里办了一场龙舟大赛。不只是因为吐蕃使臣的到来,皇上要给他们展示一番大鸿的繁华,也因为今年是皇上的而立之年,还是太皇太后的古稀之年。   端午过后,京城下了一场大雨,给自清明后就没吸收过雨水的大地来了一场痛饮。之后的半个月里,就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雨。有时候明明早上还阳光灿烂,午后就突然一场瓢泼大雨。有时候从半夜就开始下雨,一直到午饭时都没停过,都以为会下一整天,没想到午饭后竟然开晴了。   五月二十那天是铺子盘账的日子,吃过早饭呦呦和谭丽娘就坐在前厅里等掌柜的们来对账了。将军府进京三年了,除了最初的布庄、饭馆、兵器店和一座山外,又入股了孟家的商队,在京城、北阳、山东等几个府城里零零散散地买也好换也好,攒下了近千亩的田地,有良田有次等田,同时布庄和饭馆都开了分店,山头也利用起来了,除了耕种土地外,主要是养殖,养鸡养猪养奶牛,除了供应自己家和饭馆,也对外卖。   谭丽娘看账本的本事是呦呦的外祖母教的,如果做假账,虽然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仔细多看几遍肯定能看出来。而呦呦就负责复核,她虽然不会用算盘,可是她会阿拉伯算数加减乘除啊,因此算起来还是很快的。几次下来,这些外管事掌柜们再也不敢小瞧谭丽娘和呦呦了。   这次对的账目,是第一季度的账目,不算多,很快就完事了,等送走了掌柜们,呦呦让人把账册全都搬进专用库房,按时间编码放好,这才拍着手上的灰从库房出来。   用完了午饭,呦呦让马房备车她要出门,也没别的事,就是突然在家没意思了,想去看看陶陶和玉儿,等晚上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太学接上怀瑾。自从那天在宫里被莱雅小姑娘打听了一通怀瑾的事,她就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关心过怀瑾的学校生活了。   到了孟家,却被告知一家子女眷都出去做客了,说是孟许的姑姑过寿辰,留在家里的小米请呦呦等一等。呦呦抬头看看突然阴下来的天,摇头,“不等了,姐姐回来后跟她说一声就行,我去太学接二少爷,这天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   呦呦离了孟家就直奔太学而去,到达太学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放课——本来还有一节书法的,不过太学院长也注意到了阴沉的天气,云压得那么低,恐怕要有一场大雨。   呦呦在外头瞪了没多久,怀瑾就从太学大门口出来了,身边一起走的应该是他的同学,三个人都是一样的学生学袍,每个人手里夹着几本书。这么多人里,呦呦还是觉得怀瑾是最帅气最有气质的,没有任何私心,绝对客观。   怀瑾一出大门就看到家里的马车了,于是跟同窗们就此分别,准备上了马车跟呦呦一起回家。可惜脚步还没迈开,就被人叫住了。怀瑾回头看去,又是莱雅郡主的侍女,他忍不住想扶额,“跟你们家郡主说,不要再给我送东西写信了,我和她不可能的。”   侍女固执地将手中的食盒和信件递给怀瑾,“谭公子就收下吧,最后一次了,我保证!”   怀瑾无奈,将东西接过来。等侍女离开了,另外几个同窗凑上来了,胳膊搭在怀瑾的肩上,笑嘻嘻地说:“怎么,旌德,又有女同学来跟你‘交流’诗词啦?这次是什么点心啊?”   “不知道,你想吃吗?送你。”怀瑾把食盒往前一递,十分大方。   对方也不客气,立刻接了过来,“那就谢谢啦!”   呦呦在马车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想怀瑾也到了有女孩子喜欢的年纪啦,都有人送情书了呢!不过看起来他好像不喜欢人家呀,把食盒都送给别人了。   呦呦虽然好奇对方是谁家的姑娘,不过她也没有多问。怀瑾和怀宇不同,怀宇已经中了状元,而且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感情婚姻之事可以提上日程了,怀瑾还小,举人都还没考中,离成家早着呢。既然他把食盒送给了别人,就说明他不喜欢。   怀瑾慢慢走过来,上了马车坐在了呦呦对面,看到他二姐一脸兴趣盎然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瞪人,“看什么?”   “看我弟弟,”呦呦笑着说,“我弟弟长得这么好看,难怪已经姑娘们喜欢。放心,二姐不会说出去的。”说完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怀瑾心想:你要是知道对方是谁,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归来了!看中了一件衣服没有码!小个子的悲哀【哭】 PS,渣驸马造的孽,要有报应了。   ☆、第一一三章   第一一三章   呦呦的确没有说出去, 事实上她早就见惯了这种男女生互相爱慕或者单相思的事, 压根没放在心上。而且,进入六月了, 家里要准备怀瑾秋闱考试的事宜了。   按说八月考试六月准备确实太早了,不过怀瑾不像怀宇,就在京城, 他要回北阳府去考。   “八月十二考试, 考完就中秋节了,又不能全家一起过了。”呦呦一边帮着谭丽娘整理行李,一边说。   “唉, 谁说不是呢。”谭丽娘放下手中的衣服,在炕沿上坐了,叹气,然后把呦呦刚放进去的一间长袍拿出来, “八月份了,北阳府要冷了,这种长袍已经穿不上了。”   “哦。”呦呦吐吐舌头, 把长袍拿出来,“在京城待习惯了我都忘了。”果然习惯是个十分可怕的东西啊。   当初花家从北洋府进京, 因为谭丽娘彼时怀着身孕,所以走得慢, 差不多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这次怀瑾只带一个小厮一个管事,算得上是轻装上阵, 大概半个月多一点就能到了。   即便到了现在,呦呦还是无比怀念从前的汽车高铁飞机,嗖一下,别说国内,就是从大洋这头飞到大洋那头,也不过一个昼夜都用不了。   谭丽娘算了一下时间,八月十二考试,总得八月初就到,休息一下再温温书,“那,七月中旬就得启程了。”   “早一点吧,”呦呦把箱笼整理好,提了一下,挺重,“路上不要太赶了,不然人太劳累了。过了七夕就挑个日子启程吧。”   谭丽娘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六月六那天又是一个大雨天,呦呦站在廊檐下看着雨水倾盆而下,水帘哗啦啦地从房檐流下来砸到地上,顺着院子两边的排水沟流走。   再这么下下去,就要洪涝了吧。呦呦叹气,转身刚想回屋,小腿就被一个小“炮弹”撞击了,害得她没站稳一下子坐在了廊下的长椅上,低头一看,果然是怀信这个小淘气的。   “你怎么出来了?描红写完了吗?”呦呦揉了揉怀信的头。非常奇怪,谭丽娘也好花易岩也好,头发都是又黑又多,几个孩子也是头发浓密黑亮,就是呦呦自己除了最开始营养不良那几年头发枯黄外,都一直是很好的,只有怀信,头发不够黑也不够粗,两个总角梳起来都是不大点个小揪揪。   “写完啦,娘让我来找姐姐玩。”小家伙腻在她的膝盖前扭来扭去,偏头看一眼外边,嘟着嘴,“又下雨啦,不能出去玩,真没意思。”   呦呦揉着他的头,想了想自己小时候都玩过什么,不过想了很久都没想到,毕竟前世玩的那些穿裙子的洋娃娃什么的虽然说可以做出来,但是也没有给男孩子玩这个的。至于这一世,跳绳跳房子玩蚂蚁……呦呦摇摇头,站起来,“走吧,我去检查检查你的课业,检查完了带你玩。”   “玩什么啊?”怀信把手塞到呦呦的掌心里,由着她牵着自己回了书房。   “先保密,一会儿告诉你。”其实是她也没想起来到底要玩什么。   查看完了怀信的描红,把几个描错的字指出来,握着他的手教了一遍,然后又让他自己重新写了五遍,这才算完事。   从书房出来,雨还在下,但是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了,呦呦一手牵着怀信,一手撑着从丫鬟递过来的雨伞,走近雨里,“走,姐姐带你去厨房玩。”   怀信长这么大,活动范围也不过就这么大,正院以及两边的院子,顶多加上花园,花园里因为有池塘,谭丽娘怕他不小心落水,很少同意他去,每次去,后面都跟着一大帮丫鬟婆子,不是这儿不让去,就是那儿不准动,厨房这种地方还是头一次去,因此格外好奇。   进了厨房里先左右看看,第一感觉就是人多,然后是热。可不是热嘛,虽然外头下着雨天气凉爽,可是厨房里大灶小灶煎煮烹炸的,哪能不热。   怀信仰着头,瞪着眼睛看着,厨房里的人都很忙,见到姐姐和自己的时候行了礼就立刻重新忙了起来。姐姐问了几句今天中午的菜单,点点头然后低下头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怀信不挑食,几乎什么都吃,因此对于“想”吃的没什么概念,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了一个鸡丝卷,然后又说了一个小酥鱼。都是今天早上和昨天晚上吃过的。   呦呦揉揉他的头顶,对大厨点点头,立刻有人去做。呦呦领着他在厨房转了一圈,看起来是在巡视厨房,其实是在想要不要做些什么,于是就转头问采买的管事,今天有没有新鲜牛奶。   管事说因为下雨送奶的人还没到,呦呦有些失望,刚想说算了吧,门外就有人喊管事,“包嫂子!奶送到了!”   呦呦心里笑,这可这是才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牛奶不多,就一小桶,呦呦估计也就一公斤左右的样子。   “还有没有闲着的小灶?”呦呦问管事。   “有的,炖甜品的小灶有一个闲着的。”不等管事回答,吴大嫂就抢先回答了,“我听说二小姐带着三公子到厨房来,就过来看看。”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二小姐又研究出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呦呦知道她是来偷师来的,也不拦着,只说了一句“不可耽误午饭”,就由着她提起牛奶同跟上了。   采买的管事在一旁气得鼻子差点都歪了,心想:我正伺候着呢,你上来献什么殷勤?可是心里又不得服气,毕竟吴大嫂是做菜的,能帮的上二小姐。转念一想,家里还有个小丫头,改天求求大管家送到二小姐身边,以后肯定有出息。   到了小灶处,呦呦让人揪了一块面团给怀信玩,自己开始指挥人煮牛奶打鸡蛋,她准备试试能不能做出双皮奶来。方法是她前世从网上看到的,不过这个时代的工具和材料没那么齐全,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牛奶从农场送来之前就已经是高温煮过的,在这个没消毒流水线的时代里,只能这么做了。   牛奶加热不煮开,倒入碗里冷却,用筷子在凝结了奶皮的碗壁戳个冻把里头的牛奶倒出来,将鸡蛋蛋清加白糖打散,过滤好了倒进牛奶里,再放入冷水锅蒸。   最后双皮奶做出来倒是做出来了,不过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颜色白一块黄一块的,像是长了斑。不过味道倒是不错,尤其是撒了些蜜饯后。   怀信看到姐姐在吃好东西,立刻扔下手里的面团凑过来。呦呦换了一只勺子舀了一勺喂给他,小家伙吃了一勺还要,喜欢的不得了,抱着呦呦的脖子给了好几个奶味儿的亲亲。   呦呦吩咐人将剩下的几碗用食盒分别装好,送一份到孟府去给陶陶和玉儿尝尝,还有一份送去了福贤王府,再有一份送到了萧沐仁的府邸。等都装好了,呦呦想了想,又把福贤王府的那份叫了回来,皇宫里都还没送去,王府也先等等吧。等她再研究研究,改进一下,再往宫里和王府里送。   提着食盒回了正院,谭丽娘正站在廊下刚刚她站过的地方往外看,见到他们姐弟俩回来,立刻露出一个笑容,“去哪儿了你们,我刚理完事出来就不见人影了。”说着伸出手拉过怀信。   “娘!姐姐做了好吃的,可好吃啦!”怀信钻进谭丽娘的怀里,叽叽喳喳的。   “是吗?你姐姐做东西就是好吃,是不是把你的小肚肚填满了?”谭丽娘牵着怀信的手往屋里走,“中午不用吃饭了吧?”   “要吃的,还要吃鸡丝卷和小酥鱼。”像是怕谭丽娘真的不让他吃午饭似的,小家伙急忙说倒。   呦呦跟在他们身后,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取出双皮奶放到谭丽娘面前,“娘尝一尝,新做出来的小吃,冷热都好吃,要是能冰镇更好。”   谭丽娘端过来一瞅,这什么东西呀,白一块黄一块的,真那么好吃吗?谭丽娘还在迟疑,怀信已经再催她了,“娘,快吃,好吃。”   谭丽娘接过呦呦手里的小勺,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还温热着,吃到嘴里有点像蛋羹,柔柔的滑滑的,但是是甜的,还有股奶香。   “不错,挺好吃的。”谭丽娘点着头,又吃了一勺,然后舀一勺喂给一直眼巴巴看着就快流口水的怀信,“还有吗?送一份给你姐,她肯定喜欢吃。”   “已经送去啦!”呦呦在凳子上坐下来,拦住谭丽娘把碗推给怀信的手,“他刚刚在厨房吃过了,您自己吃,大不了我明天再给他做。”   怀信本来已经都做好准备伸手接了,结果被姐姐拦住了,有些不高兴。   “这里面有糖的,一会儿还要吃午饭呢。”呦呦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趁机给他讲道理,“好东西你喜欢别人也喜欢,不可能什么都是你的,要学会同大家分享,知道吗?”   “知道了,那,刚刚娘给我吃,不也是分享吗?”怀信反问。   呦呦没想到他居然会拿她的话来将她的军,一时间愣住了,心想这个小家伙,反应真快啊,不过要是被他就这么给噎住,岂不是白活了三十多年了?   呦呦深呼吸一口气,弯下腰认真地对他说:“没错,娘给你吃,也是分享,所以你也要和娘学,分享给娘啊?”   怀信被她的话给绕懵了,睁大了眼有点懵,逗得呦呦和谭丽娘都笑了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果然有鸡丝卷和小酥鱼,小家伙乐颠颠地吃了饭,然后就着落雨的声音去午睡了。   吃完饭的谭丽娘和呦呦没有立刻去休息,而是绕着回廊走了两圈。这是自打谭丽娘怀孕查出消渴症后养出来的习惯,一开始她还不愿意动,后来养成了习惯竟然改不掉了,每天不走两圈竟然觉得浑身不得劲。走的也不快,就像散步似的。   呦呦挽着谭丽娘的一只手臂慢慢走着,听她娘跟她絮叨着,一开始她还嗯嗯啊啊地附和,直到谭丽娘突然问起苏苹,“最近怎么不见她来找你玩了?”   “她堂姐回来了,就是那位苏晨女将。”然后好奇地看向谭丽娘,“您问苏苹干嘛?”   “我觉得这个姑娘性子不错,挺开朗大方的,他们家门第也不错,想说给你哥。”   “啥?苏苹?”呦呦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啊。”谭丽娘见她这么惊讶还挺奇怪,“你觉得不好吗?我听说最近你哥去了好几趟苏府呢。”   呦呦黑线,去苏府不一定是去见苏苹,也有可能去见苏苹她姐姐苏晨,好吗?可是呦呦不能说,虽然她让怀瑾套话而且怀瑾也不负所托地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可她还是不能说,怕怀宇揍她。   “那个,娘啊,苏苹年纪会不会太小了,比我还小几个月呢。”呦呦开始找苏苹的不合适,“况且,哥哥不喜欢她呀。”   “不喜欢她?那你哥哥去苏府干嘛?他一个文官,苏府可都是武将。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苏苹了,再没有别的适龄女孩子了。”谭丽娘走累了,在长椅上坐下休息。   呦呦跟着坐在她身边,“谁说没有别的女孩子了?不是还有苏晨姐姐嘛!”说完小心地觑了一眼谭丽娘的脸色。   “苏晨?她比你哥哥大吧。”谭丽娘迟疑着道。   “女大三抱金砖啊!”呦呦说,然后笑起来,“咱们俩在这儿瞎操心,哥哥自己心里有主意的,您不如问问他。”   谭丽娘也跟着笑起来,“也是,你哥主意那么正,心里有数吧。”说完就站起来了,“行了,你也回去吧,我去睡一会儿,昨晚没睡好。”   呦呦长大了,已经不会问她为什么没睡好了,反正不不外乎那几个原因。   等到晚上怀宇散了衙,一起来的还有萧沐仁。   “你怎么也来了?”呦呦看到他,奇怪地问。不是说最近很忙吗?然后仔细打量他,大鸿与吐蕃的谈判已经接近尾声了,萧沐仁也越加忙了起来,加上他最近苦夏,整个人瘦了一圈不止。   “今天结束的早,我路上遇到了怀宇,就一起来了。”萧沐仁笑着说,然后就看到了桌上的双皮奶,“这是什么?给我准备的吃的吗?”   “你没吃到吗?我让人给你送去了啊?”呦呦把勺子递给他,“本来是给哥哥和怀瑾留的。”   萧沐仁接了勺子,假装为难道:“既然是给怀宇和怀瑾留的,我吃了不太好吧?”   “你吃吧,我明天再给他们做。留一碗给他们俩就行了。府里的那两碗最好用冰镇上,虽然不容易坏,不过冰一下更好吃。”呦呦叮嘱着,然后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萧沐仁一边吃着双皮奶一边点头,“嗯,嗯,好吃。你让我留下来吃饭吗?你若是让,我就留下来。”   呦呦知道这就是要留下来的意思了,就让人去厨房通知,晚饭再加一个佛跳墙一个糟鱼。这两样都是萧沐仁爱吃的,听到呦呦如此吩咐,他就笑了起来。   吃完了双皮奶,萧沐仁将碗一推,接过呦呦递来的帕子擦擦嘴,然后神秘兮兮地问呦呦,“你知道我今天是在哪儿遇到的怀宇吗?”   “在哪儿?”呦呦十分捧场地直接问,思考都没有思考过。      ☆、第一一四章   第一一四章   萧沐仁吃完了双皮奶, 神秘兮兮地抛出个问题, 让呦呦猜他是在哪儿遇到的怀宇的。   “在哪儿?”呦呦问,联想到谭丽娘今天说的话, 吃惊地问:“不会是在苏将军府上吧?”   萧沐仁咂着嘴点头,“差不多吧。不是在府里,而是在府门口, 送他出来的是苏晨。苏晨你知道吧?就那个女将军。”   呦呦点头, “知道,我还拿她举例子噎过你呢!”就是三年前在栎阳县的时候,萧沐仁跟着福贤王他们去找花将军, 临走前两个人又差一点掐起来。   萧沐仁似乎也想起了那件事,抿着嘴笑起来,“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呦呦想了想,好像是说她就算女红不好也不给他做让他不要瞎操心, 这才几年啊,就自己打脸了,“那时候谁能想到会有现在的事啊。”呦呦笑起来。   萧沐仁点头, 是呀,谁能想到当初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 现在竟然定了亲?   “那,你知不知道哥哥去苏将军府做什么?”呦呦重新回到这个话题。   “我没问, 不如你自己问问啊。”萧沐仁说,“不过我觉得,你们家可能好事将近了。”   “你是说……哥哥和苏晨姐姐?”呦呦小声问, 伸出两个大拇指相对着弯了弯。   萧沐仁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猜而已,不敢确定。”他的想法和呦呦差不多,虽然苏晨比怀宇大了几岁,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重点是怀宇自己怎么想。   “什么我怎么想?”回内院换了衣服又回来的怀宇听到这么一句,问。   “啊?”呦呦眨了眨眼,心想要怎么说。   “说呦呦给你和怀瑾一人留了一份双皮奶,结果被我吃了一份,你知道后会怎么想。”萧沐仁反应迅速,立刻想到了借口。   怀宇听到落后并没有多想,看了一眼桌上空掉的碗和勺子,“我能怎么想,我只能想女大不中留呗!”   呦呦被怀宇打趣并不气恼,十分淡定地反击,“嗯,我也觉得,苏晨姐姐也大了呀!”   怀宇被她的话噎住了就,转头看向萧沐仁。   “您别看他,不是他说的。”呦呦笑起来,“哥哥最近总往苏府跑,娘都知道啦。”说着笑意慢慢扩大,“娘还问我,你是不是看上苏苹了,哈哈哈哈!”   伴着呦呦的笑声,怀宇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娘,娘都知道啦?!”   “嗯嗯。”呦呦点头,“所以哥哥,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应对咱娘的盘问吧!”说完想起来什么似的,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你和苏晨姐姐,真的?”   与刚才的惊吓不同,这回怀宇倒是挺坦荡,十分大方的点头,“原本就想等找个时机跟娘说的。”   “你可想好了,苏晨姐姐比你大,又是武将,恐怕没有寻常女子的温柔多情。和你们普通文人要求的什么红袖添香,差距有点大呀。”呦呦说。   “那你也不温柔多情啊。”萧沐仁突然在一旁插嘴道。   “我是一般女孩子吗?”呦呦瞪了萧沐仁一眼,“我们兄妹说话你不哟插嘴!”   怀宇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看着,不说话,心想:该,让你多嘴!   后来怀宇果然找了个时机同谭丽娘说了,谭丽娘之前被呦呦打过预防针,并不是十分吃惊,可是依然皱起眉头。不是她觉得苏晨不好,苏晨很好,巾帼英雄功绩斐然,长得也英气人品性格都非常好。若是做为通家之好的子侄,谭丽娘一定会十分喜欢,可是若是作为自己的儿媳妇,谭丽娘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怀宇也看出了谭丽娘的不虞,知道想让她接受这件事不太容易,于是并不着急,只是以非常平和的状态说完,“娘,苏晨她真的很好,虽然可能暂时没那么好,但是等你接触久了,就知道了。”   谭丽娘叹口气,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点头,“知道了,快走吧,点卯要晚了。”   怀宇知道这件事急不来,自己一个人恐怕没办法说服母亲的,还是得求助呦呦。   呦呦却是很认真地同怀宇谈了一回,态度严肃正经。   “哥,你为什么要娶苏晨姐姐,你想好了吗?成亲后,如果发现苏姐姐和你想象中不是完全的一样,甚至没有变的更好,反而变的更糟,你要怎么办?如果,如果你以后遇到更喜欢更心仪的人怎么办?”呦呦抛出一系列的问题后,直视着怀宇的眼睛,“婚姻可不单单是两情相悦就行了。”   怀宇被她注视着,突然笑了,“你对阿毓也是这么想的?”   呦呦不防怀宇突然问到自己的头上,顿了一下才迟疑着点头,“我是跟他说好了的。”   “那你为什么怀疑我不能做到?”怀宇又问,“我又那么靠不住吗?”   呦呦摇头,“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就是想说,你和苏姐姐同我和萧沐仁是不一样的,苏姐姐毕竟比你大,又是武将。”   怀宇嗤笑,“说来说去不就是这两种理由。没听说过‘女大三抱金砖’?她是巾帼女将,我还是新科状元呢。”   呦呦黑线,哥哥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啊,连“女大三抱金砖”这种话都听说过?不过她没急着吐槽,只问了一句话,就把怀宇难住了,“那等成亲后,苏姐姐还会去军队吗?还是同大部分女子一样,守着内宅每日在家等你回来?”   怀宇迟疑了,呦呦一副“看吧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还趁怀宇没注意偷偷翻了个白眼。   怀宇迟疑了一下,对伺候着的丫鬟小厮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在呦呦好奇的目光里压低了声音告诉她,“一般新科进士在京中任职一年后,有两种选择,一个是继续留在原来的职位,一个是外放。”   呦呦猛地抬起眼看向怀宇,怀宇对她点点头,表示她没有想错,就是她想的那么回事——他想外放。   “娘知道吗?”呦呦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话。   怀宇摇头,“不知道。”   呦呦又问,“那爹呢?”   怀宇还是摇头。呦呦无奈了,“你考虑好了吗?要知道,外放容易,再回京可就难了。”   怀宇点头,“想好了。你知道,读书人有句话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不能囿于一隅,而且说实话,我不像在京城里蹉跎青春,这么说好像也不完全准确,总之就是……”   “我知道,做些利国利民的实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呦呦接话道,“不过你要好好好好同娘说,苏晨姐姐这件事我能帮你,外放这件事,我可就插不上嘴了,你懂吧?”   怀宇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   “爹呀!你可以去找爹帮忙,咱们家里,就属爹最能说动娘了。”呦呦提醒他。   怀宇恍然大悟,立刻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番谈话后没几天,呦呦同谭丽娘好好谈了一次,中心思想就是“父母会先离去,孩子们会有各自的生活,最终要一起生活的只会是哥哥和嫂子两个人,他们的日子别人插不上手”,期间伴随众多听到过看到过的例子,最后谭丽娘虽然没完全松口,但是态度已经有很大松动了。   怀宇对此表示郑重的感谢,说以后会送她一个大礼。呦呦表示礼不礼的不在乎,只希望他以后别“新人入洞房媒人扔过墙”就行。   “怎么可能,你毕竟是我妹子呀,扔谁也不能扔你啊。”怀宇揉揉她的头顶。   坐在他们旁边吃东西的怀信仰起头,拽拽怀宇的胳膊,“也不要扔怀信。”   “好,不扔,也不扔怀信。”怀宇也揉了揉他的头,抱到自己怀里,端起桌上的小碗,舀土豆泥喂给他吃。   时间飞快到了六月末,呦呦找到了双皮奶颜色不纯的原因——糖的纯度不够,不过这属于这个时代的工艺问题,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尽量做到完美,然后在下一次进宫的时候带上几份给太皇太后等人,连同方子。   太皇太后第一次吃就赞不绝口,“入口即化香甜美味”,尤其大公主,正是喜欢吃甜食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吃一份。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双皮奶成为了京城贵族们餐桌上的新宠。   七夕过后,怀瑾启程会北阳府赴考,花易岩让外院的二管事和小顺子还有一个护院护送他回去,谭丽娘带着呦呦和陶陶在门口送行,谭丽娘拉着怀瑾的手叮嘱了又叮嘱,最后是花易岩说再不走赶不上天黑住店了,谭丽娘这才松开手,看着他们骑马离去——怀宇和花易岩会骑着马将他送到城门外十里亭的地方。   送走了怀瑾,谭丽娘坐立不安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终于给自己找了件事做,一大早收拾整齐坐上车出门去了,呦呦问了好几次都没有告诉她,只让她在家带好弟弟不要闯祸。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啊?”呦呦跟在谭丽娘身后走来走去去,像个跟屁虫。   “晚上之前肯定会回来的。”谭丽娘脚步匆匆地上了车,又叮嘱了一遍让她带好弟弟,然后就出门了。   呦呦站在门里看着马车尾越走越远,身边站着小豆丁怀信,叹气一声,弯下腰抱起他,“咱们俩好可怜哦,成留守儿童了。”   怀信不知道什么是“留守儿童”,但是他知道今天没有家长在家,可以为所欲为了,于是就对呦呦说:“姐姐,出去玩!找哥哥。”   “哥哥上衙啦,不能随便出来。”呦呦抱着他往里走。   “找小哥哥。”   “小哥哥出门去考试啦,前天才走啊。”   “不是小哥哥,是小哥哥。”   怀信又重复了一遍,呦呦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萧”不是“小”。她沉吟了一会儿,觉得今天萧沐仁未必会有时间,但是又不想让怀信失望,决定带他去孟家找玉儿玩。   不想到了孟家门口才下马车居然遇到了萧沐仁 ,双方一照面都是一愣。呦呦愣了一下就注意到了他身后的马车,马车华丽非常,很明显是女眷的马车。   “萧哥哥,已经到家了吗?”一个尖细的女声从马车里传来,接着车帘就被掀起来了,孟玫的脸从帘子后面露出来。   呦呦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萧沐仁,什么都没说,抱着怀信往大门里走去。   “那个,呦呦你听我解释。”萧沐仁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是偶遇,真的是偶遇,别的什么都没有。”   “哦。”呦呦点头,依然什么都没说也没问,只是停下脚步看向萧沐仁。   萧沐仁有点疑惑,不问吗,就这么放心?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微的失落,不知道为什么。   “接着呀!”   “什么?”萧沐仁不明白。   呦呦翻个白眼,把怀里的怀信往前递了递,“快点,我要抱不动了。”   萧沐仁赶紧伸手把怀接过来抱在怀里,不过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抱孩子,并不知道要怎么抱,加上怀信最近又胖了,整个人粗圆粗圆的,以至于趴在萧沐仁怀里像一只无尾熊似的。可是这样并不舒服。   “这样,”呦呦扶着萧沐仁的一只手臂托住怀信的臀部,另外一只手臂搂住怀信的腰,“这样才舒服,不然他要闹了。”   “哦。”萧沐仁点点头,抬起托住怀信臀部的手臂颠了颠,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更舒服一点,跟在呦呦身后继续往里走。   才走出几步去,就看到陶陶抱着玉儿在瞅着他们俩笑,“阿毓怎么来了?吃过早饭没有?”   不等萧沐仁回答,呦呦先开口了,“为什么不问我?我才是你妹妹。”   “我还不知道你,一日三餐加下午茶加夜宵,没有一顿落下的。”陶陶笑着睨了她一眼,把手里已经张开手要抱的玉儿递给她,“去吧,就稀罕你小姨。”   “那是,我是她小姨呢!”呦呦一脸的得意。   “我吃过了大姐。”萧沐仁一副自己的人的样子,“我来找姐夫商量点事。”   “哦,你姐夫在家呢,来吧。”说着带他们俩往回走。   孟许正坐在桌边吃早餐,看到他们进来立刻招呼着坐下,原本乖乖被呦呦抱着的玉儿一见他立刻张开手臂要抱,呦呦只好把人递给孟许,自己在桌边上坐了下来。   孟许抱着玉儿逗着玩了一会儿,就把她还给了陶陶,萧沐仁也把怀信放了下来,两个人离开去前头书房说事情,陶陶和呦呦带着怀信还有玉儿在院子里玩。   过了不到一刻钟,孟许的小厮进来叫人了,说萧沐仁要说的事和陶陶有关,请她过去一趟。姐妹俩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好奇。   陶陶叫呦呦带着怀信和玉儿在院子里玩,她自己带着丫鬟往前头去了。   陶陶走了没一会儿,陶陶的院子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门外遇到的孟玫孟大小姐。孟大小姐今年已经十六了,六月才及笄,十月份的时候就要出嫁了。   呦呦看到孟玫先是一愣,然后对她点点头,示意丫鬟给上茶。孟玫挺喜欢小玉儿,抱着亲热了好一会儿,才让奶娘抱走出去玩,呦呦见状,就让怀信一起跟着去了。   等孩子们都离开了,孟玫才看向呦呦,目光中都是打量。呦呦不喜欢她的目光,不过也没有太在意,她甚至猜到了孟玫来的目的,大概还是不甘心吧。   果然孟玫喝了一口茶,就开启了攻击模式,“真不知道萧哥哥看上你什么了,长得又不是天姿国色,对他还不体贴温柔,连你姐姐一半儿都没有。”   呦呦点头,“这句话说得没错,我真的是没有我姐姐一半,所以,能娶到我姐姐是你们孟家的福气。至于萧沐仁看上了我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孟玫被她的话给气到不知道说什么,站起来就走了。   呦呦摊摊手,这么弱吗?太没有成就感了。   孟玫走了不一会儿,陶陶的丫鬟回来了,说陶陶叫呦呦也去前边的书房。呦呦诧异,什么事情,不止要问陶陶,居然还牵扯到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文,怎么办呢?   ☆、第一一五章   第一一五章   萧沐仁和孟许商量事情, 先把陶陶叫走了, 然后又来请呦呦。呦呦诧异了一下,没有多问, 只叮嘱嬷嬷和丫鬟们把孩子看好,自己跟着来传信的丫鬟去了孟家的书房。   书房里头,孟许和萧沐仁分别坐在上首左右两侧, 陶陶坐在左侧下首第一位, 听到呦呦进来的声音,三个人都转过头来看她。   呦呦在陶陶对面坐下来,感受到他们的目光, 问:“什么事啊还要叫我?”   孟许看了眼萧沐仁,示意让他来说。萧沐仁却摇头让孟许说。   呦呦用眼睛在他们俩之间看了看,“没人说我走啦?”   最后还是萧沐仁说的。他先递了几张纸给呦呦,让她接过来一边看着一边听他解释。   前些天皇上叫萧沐仁去说话, 第一次问起追击吐蕃三王子的事,然后就说到了这么多天吃食是怎么解决的。萧沐仁说杀了一匹吐蕃的马,然后就是马背上的干粮袋子里装着的方便面, 那些方便面还是呦呦后来寄信的时候给捎去的,刚好是年前的最后一封信。   “然后皇上就问我什么是方便面, 我就带他去了孟家的酒楼,皇上吃过之后就赞不绝口, 当然了,酒楼里的大厨肯定又加了佐料了,皇上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就还买了些面饼外带回去,这不今天早上又把我叫进宫里去了,问这个方便面能不能批量生产,皇上觉得真的十分方便,能干吃泡水吃煮着吃,如果能当做军队的供应粮就更好了。”   孟许此刻接话道,“我刚才想了想,工艺上没有问题,量大的话恐怕要建个作坊,还不能是小作坊,要大一些。”   此时呦呦已经看完了那几页纸,纸上所写的内容不过是利润分成双方权责等等事情。她把几张纸放下来,看了看萧沐仁,又看了看孟许,再看一眼陶陶,他们仨都盯着呦呦。呦呦忍不住笑起来,“都看我做什么?这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一,”呦呦伸出一根手指,“方便面现在的生产经营全在你们家,谁管我就不知道了,”呦呦又伸出两根手指,看向陶陶,“第二,股份是你的,”最后,转头看向萧沐仁,“第三,跟皇上和皇家有关系的是你,所以怎么看怎么都跟我没关系呀,叫我来做什么?”   陶陶瞪她,“怎么跟你没关系,这不是你研究出来的吗?”   “哦,也对,”呦呦点头,“那我顶多算工艺技术人员啊。”   萧沐仁无语地看着她,心想这姑娘是真没明白还是假没明白啊,这很明显是姐姐和姐夫想要让她也入股给她赚钱的机会啊。   “我是这样想的,”孟许开口说——有些话他这个做姐夫的必须得说,表明一个态度,“这桩生意主要是靠萧兄弟得来的。”说着对萧沐仁拱手致谢。   萧沐仁赶忙摆手,“不客气不可,都是自己人,姐夫不用客气。”   呦呦心底翻个白眼,谁是你姐夫谁是你自己人啊,自来熟的倒快。   孟许笑笑,然后看向呦呦,接着往下说,“虽然方便面的股权在你姐姐手里,但是你姐姐说的对,这是你发明出来的东西,你应该有权利知道。”   呦呦被孟许用的“发明”这个词给说的脸一红,客气着说“哪里哪里,侥幸侥幸”,这都是山寨啊山寨,金手指什么的,也就只能这么用了吧。   孟许和陶陶看到呦呦红了脸都觉得好奇,不过也没有在意。孟许继续往下说着,“我和你姐的想法是,你也入股,按工艺入股,占四成,你姐占四成,剩下的,阿毓,”孟许说着看向萧沐仁,“给你两成,别嫌少。”   “不行不行,”萧沐仁摆手,“这是你们家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还是你自己留着自己留着吧。”   “怎么说话呢,刚刚不是还说都是自己人嘛?”孟许瞪起眼前,佯装生气。   陶陶也点头,“是啊是啊,毕竟是你牵线的,不然也没有这个机会。”然后又看了眼呦呦,“你们以后也是要成家立业养孩子的。”   “那,就我和姐夫平分,就当跑腿费了。”萧沐仁提建议。   呦呦在一旁看着他们推来推去谦让来谦让去的,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的美梦,“你们想这些太早了吧也?就好像马上有金堆银堆入账了似的。”   另外三个人一起看向她,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大鸿朝军队有多少人?”呦呦看向萧沐仁。   “到去年冬天,有十三万多人。”萧沐仁说,“皇上登基后一直没有战事,虽然年年有征兵,但是也年年有裁撤,超过四十五岁的士兵一般都会给丰厚的饷银让他们归家种田。”   “好,按十四万人算,没有战事就不说了,若是有战事,或者小规模的训练,这种会有吧?就是一队人带好粮草出去实地演练?”呦呦转头看向萧沐仁。   萧沐仁点头,好奇呦呦怎么会知道这种军队的事,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静静地听着呦呦接着往下说。   “不多算,每日按一千人训练,不,全国算的话,起码要一万人,每个人按一天三块面饼算,这已经是最少的了,一万人一天要三万块,十天就是三十万块,一块面饼最低也要二两起,一斤面十六两做八块,三十万块面饼起码要四万斤面。四万斤面啊。”呦呦着重强调了一下,“大鸿朝一年能产多少斤面粉?”   “另外,方便面是怎么做的你们知道吗?面条先煮再炸,工艺看起来简单,可是要是一天做三十万……”呦呦没有说下去,意思是你们自己想一想吧。   孟许点头,粮食产量这是个问题,但也算是容易解决的,“普通平民家里是舍不得吃当年的新面粉的,我们可以换。”孟许说,“就我所知,各地粮仓都有陈粮,让皇上发个圣旨下去,用一斤半或者两斤的陈粮换新粮。”   呦呦想了想,觉得可行,就点点头。   “人工的问题,或许,我们可以招人做。”萧沐仁思考了一会儿说,“皇上最近还在发愁呢,很多士兵都是先皇在位时征纳的,也快到年龄了,皇上登基头两年给退役士兵都是一人发二十两银子,这两年修路修水库治洪涝,国库越发不足了。我去同皇上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以工代薪。”   呦呦想了想,觉得倒也可行,就点头,“不过,这并不是唯一的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陶陶就奇怪了,怎么什么事到呦呦那里,问题就那么多呢?   “保存期限的问题。”呦呦说,“之前的那些,可以保存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没试过,不知道能保存多久。”   孟许沉吟,这的确是个问题。就在他们都在思考的时候,萧沐仁突然开口了,“最少半年。”   “半年?那么久?”孟许惊讶。   呦呦也很惊讶,她记得她写信叮嘱过萧沐仁的,最多存放一个月,放太久吃坏了肚子,在这种没有抗生素消炎药的古代,一次痢疾一次风寒就可能让人丧命。自己一再地叮嘱,他居然还放了半年?呦呦眯着眼看萧沐仁。   萧沐仁感受到她的目光,立刻讨好地笑笑,用目光传递着他的话: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呦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等到孟许和陶陶萧沐仁他们讨论完了,她才开口,“你们股份怎么分我不管,我只负责去研究新品,我刚刚有点想法,说不定还能改进改进。”   “那就有劳姨妹了。”孟许站起来对着呦呦郑重地行了一礼,要知道,有了这单生意,孟家皇商的位子起码还能再坐三年——前些天听说江南的林家大少进京打点了内务府,明显是为了皇商之位而来。。   呦呦不知道孟许为什么郑重,只以为他是因为陶陶,就不甚在意摆手,“姐夫客气了,这是大家利好的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之后就留下孟许和萧沐仁在书房说话,陶陶和呦呦姐妹俩就回去后院,尤其是陶陶,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玉儿哭了没有。   进了院子,一片安静,没有听到任何的孩子们玩闹的声音,哪怕是哭闹都没有,姐妹俩很是奇怪,慢慢走近堂屋,不禁都愣住了。   堂屋里也是一片安静,虽然丫鬟和婆子们都在,但是没有人说话,都静立在一旁,而地中间的地毯上,怀信端坐着,他的怀里是睡着的玉儿,玉儿的脸上还带着泪珠,怀信一只手托着她的头,一只手在她的小肚子上拍着,就像往常谭丽娘或者呦呦哄他时那样,一下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头却一下一下地点着,好像也要睡着了。   呦呦走过去,把他怀里的的玉儿抱起来,小家伙被打扰了睡眠立刻哼唧起来,然而不等呦呦安抚她,就听见一声稚嫩地童声,“玉儿乖,不哭。”   陶陶和呦呦都呆愣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会心地笑起来。   呦呦把玉儿交到陶陶的怀里,自己弯下腰抱起怀信,拍拍他的被,“好了,玉儿睡了,怀信也睡吧。”   怀信撑着睡眼看了一眼呦呦,叫了一声“姐姐”,就闭上眼睡去了。呦呦抱着他放到床上和玉儿并排放好,留下一个呦呦在这儿看着,陶陶转身出去。   坐在外间的凳子上,陶陶示意玉儿的嬷嬷过来,“怎么不抱小姐和舅爷去床上睡?不知道地上凉吗?”   呦呦坐在里屋,手里捧着杯子喝水,眼睛却顺着门口看向外头,静静地听着外头陶陶问话。问话时陶陶的语气听起来是温和的,可是在场的下人们个个神经紧绷,没有一个敢怠慢的。   “回大少奶奶,”那个嬷嬷走过来对着陶陶屈膝行礼小心翼翼地回答,“小小姐久不见您回来,就哭了起来,舅爷不让去找您,自己抱着小小姐哄起来,奴婢要帮忙,舅爷不同意。后来小小姐哭累了睡着了,奴婢想抱小小姐上床,但是一抱就哭,舅爷也不让,就只好这样了。”   陶陶点头,表示知道了,“今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一人十下手板,嬷嬷十五下,去找双喜领罚吧。”   地上的七八个下人有几个动了脚步乖乖去了,有几个磨磨蹭蹭小步蹭着,还有几个一动不动。   “怎么?没听清吗?”陶陶语气严厉起来。   “回大少奶奶,这样的惩罚,奴婢不服。”一个略有姿色的丫鬟上前一步,梗着脖子道,“明明是嬷嬷的错,凭什么让我们也受罚?”   呦呦听了差点没笑出来,连坐懂吗?不懂?不懂的话,什么叫上下有别主仆有别懂吗?还不懂?枪打出头鸟,懂吧。   “真想知道?”陶陶打量了这个丫鬟一眼,又转头看向刚刚回答的嬷嬷,“嬷嬷知道吗?”   “奴婢知道。”嬷嬷十分镇定,“奴婢不应该只听舅爷的话,虽然尊敬主子是应该的,但是还是舅爷毕竟还小,奴婢应该早点去书房请大少奶奶回来。”   陶陶点头,心想总算有个聪明人了,“那嬷嬷的责罚减半,你,”陶陶用下巴点点刚刚说不服的那个丫鬟,“顶撞质疑主子,加罚一倍。”   这下原本在一旁磨蹭着想逃脱掉的其他下人脚下都加快了速度,跑出去领罚了,生怕完了也被加罚。   呦呦在屋里看了个全套,心底默默叹气,陶陶也学会了那些恩威并施算计人的手段了——今天哪里是要惩罚下人,明明只是想要惩罚那个顶撞人的丫头,却一直没有好借口罢了。   呦呦很想去孟许面前质问:我那个善良温柔平和可爱的姐姐呢?又想去萧沐仁面前问问他,是不是以后自己也会变得这样?成亲真的不好玩。   午后,呦呦带着怀信从孟府回家,发现谭丽娘回来的比她还早,正在捧着账本在库房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几个丫鬟都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并不知道她们的主母到底在干什么。   呦呦把怀信放到地上,让他自己去玩,自己则走进库房,“娘,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呀。”   “哦,没找什么,就是清点清点,这两三年里连着两门亲事,聘礼嫁妆的,我总得心里有个数才行。你帮我看看那个玉桃是不是在上头那个盒子里?”说完才回头看呦呦,“你们来去哪了?我回来都没有人在家。”   “去我姐那了,遇到了阿毓。在那吃了一顿饭,商量了些事。”呦呦搬来一个圆凳一手搭着谭丽娘的手臂一手扶着架子踩上去打开盒子看一眼,“是在那里头。”   “商量了什么事?”谭丽娘扶着呦呦下来,接着往前查看去。   “一会儿跟您仔细说。”呦呦跟上她,“您这一大早是去哪儿了啊?”   “去拜访了翰林院掌院夫人。想请她做你哥哥的媒人,改天去苏府提亲去。”   呦呦既惊喜又诧异,追上她的脚步问:“您想通啦?”   “想通了。”谭丽娘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日子是你哥他们俩过的,自然要两个人情投意合才行,而且苏将军吧,也还不错。”说完把账本往呦呦手里一递,“你替我查吧,我累了,回去歇歇。”   呦呦捧着才翻了三分之一的账本,又看看库房里摆放了满满登登的和礼盒的七八个木架子和地上敞开着的大大小小的箱子,突然觉得自己家也算是小有家底了。   呦呦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终于在晚饭前把库房清点好了,刚走进正院就遇到了怀宇,于是迫不及待地把谭丽娘今天去请了媒人的事告诉他,“娘说明天看皇历选个好日子,还说要用那个紫玉的镯子当见面礼呢。”   怀宇听了自然高兴,然后又对呦呦拱手行礼,“多谢妹妹仗义相助。”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举手之劳,以后记得让嫂子多宠我就行了。”呦呦哈哈笑着,跑进了院子。   怀宇在她身后看着,摇摇头,跟上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呦其实是个小富婆啦!PS,呦呦其实是懒,不想管事,哈哈哈   ☆、第一一六章   第一一六章   谭丽娘动作很迅速, 当晚和花易岩商量了之后, 决定把提亲的日子定在了七月十九日。那天早上,翰林院掌院白院长的夫人一早就到了将军府, 同谭丽娘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后,就拿着写了怀宇生辰八字的庚帖去往苏将军府了。   这里的苏将军府并不是指苏晨的府邸,而是指苏老将军府。苏家还没分家, 祖孙三代都住在苏老将军府中。苏晨的父亲早年战死沙场, 母亲缠绵病榻后没多久也去世了,她的婚事自然要由苏老将军做主。   待白夫人走了没多久,花易岩也要带着怀宇也出门了。白夫人是去内宅见女眷, 花易岩却是带怀宇见苏老将军了。同样作为武将,他更能明白苏老将军的心思,他们是不讲究生辰八字这些的,他们更看重人品。不让老将军亲自见见怀宇, 这门婚事没那么容易成。就算苏老将军见了,也未必同意,谁让怀宇是个文官呢。   花易岩没让怀宇穿他的官服, 也没让穿谭丽娘给他做的那些“花花缭梢”的衣服,而是单选了一件湖青色长袍, 长袍里头是一件袖口紧收的习武衣,脚下是黑色长靴, 头发用玉冠簪了,书生气竟收敛了不少,多了几分男人气概。   花易岩看了之后点点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于是让人牵了两匹马出来,一黑一白,自己上了黑马,白马留给怀宇,白马青衣,风姿翩翩地往苏府去了。   花易岩带怀宇去见苏老将军的情形如何,谭丽娘和呦呦不得而知。白夫人回来的倒快,满面笑容地将女方的庚帖交给谭丽娘,“苏老夫人非常爽快,还夸了你家怀宇不少呢。”然后又叹气,“真羡慕姐姐你,儿女教养的都这么好,我们家那几个可愁死我了。”   白夫人看着谭丽娘谦虚中透着得意的表情,微微遗憾。她是见过怀宇的,仪表堂堂翩翩君子,又是自己夫君手下的官员,刚好长女小了两岁,一直挑挑拣拣没定下人家。前些天才跟丈夫说想找人透透口风,这得亏没有,不然要丢人了。   庚帖拿回来之后,送到相国寺给主持方丈算过,然后在佛前摆放了两天,又在将军府的祠堂里放了一天,第四天的时候,谭丽娘穿戴一新,在白夫人的陪同下,带着那只紫气东来的镯子到苏将军府亲手给苏晨戴上,过了文定写了聘书,亲事定下来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秋,怀瑾不在家,中秋节过的都没有意思,一家人围在一起随便吃了顿饭,连月都没赏——傍晚的时候突然阴天了,还起了风,不过没有下雨。   过完了中秋谭丽娘就开始掐着日子算,算怀瑾还有多长时间到家,等啊等到九九重阳节,只等回了管事带回来的一封信,信里头怀瑾说考完试先不回家了,要在外游历几个月,路线没说,只说会在春节前回来,中间会不定时寄信回来的。   谭丽娘捏着信想骂人,最后只说了一句“儿大不由娘”,脸色很是失望。   呦呦倒是觉得挺好,拉着谭丽娘的手劝她,“好男儿志在四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再说不出去碰碰壁吃吃苦,怎么知道家的温馨娘的温柔?到时候他就后悔啦。”   怀瑾会不会后悔怀宇不知道,不过他看娘倒是被呦呦哄好了,心底也就放下心来,决定换个话题转移下谭丽娘的注意力,“十月初十是太皇太后的千秋,娘,咱们家准备什么呀?”   今年太皇太后的千秋和往年不同,今年是太皇太后的七十寿辰,古语云:六十花甲七十古稀。七十岁寿辰过完人真的是过一年少一年了,所以皇上决定大办,同时让吐蕃使臣好好领略一下大鸿的繁华实力。   说起来,大鸿和吐蕃的谈判早就告一段落了,各种割地赔款也都协商好了,皇上甚至还跟他们要了许多吐蕃才有大鸿还没有的种子,可是无论是三皇子还是使臣,没有一个提出要离开。呦呦甚至跟萧沐仁打趣说过,一定是吐蕃三皇子和使臣们喜欢上了大鸿的繁华,舍不得走了。   话说回来,谭丽娘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从年初开始,我和呦呦两个一起绣了一副千寿图的屏风,到现在还有五六个字就绣好了,我又另外单独做了一双鞋,呦呦说她又做了一道点心?”说着转头看向呦呦。   呦呦正在桌子上写东西就,是她最新想出来的集中方便面的配方,听到谭丽娘问话就点头,“我让人打了几个寿字、菊花、寿桃的模子,准备做些山药枣泥糕。”她其实想用紫薯来着,可惜这个时代居然没有。   怀宇点头,“那不用着急,还有一个月呢。”   “还不着急呐,”呦呦笑起来,“你不知道娘绣个字要几天?快的话用五天,慢的话要十天。那线分的,一根线要分成八股,我分线分的眼睛都花了。那扇屏风,就这么大,”呦呦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图形,“要绣一千个字,每个字只有这么小。”   “我知道。”怀宇笑,“你忘了那一千个字还是我写的?光找字我就找了一个月,家里的字帖都快被我翻烂了。结果抄完一遍娘告诉我,字太大了。”说完,兄妹俩一起笑了起来。   “你们俩就笑吧,呦呦不快点帮我分线,等到日子了绣不完怎么办?”谭丽娘嗔了他们俩一句。   “知道啦,这就来。”说着让人将桌上的纸笔收起来,自己洗了手擦干去帮谭丽娘分线。   十月初一那天,是花苏两家商议好的过大礼的日子。花家的请了诚国公夫人、皇上的表姑新城郡主、内阁学士曲学士的夫人、大理寺卿赵大人的夫人四个父母公婆健在儿女双全的夫人做全夫人,会同媒人白夫人,带上聘礼聘金到女方家中。   谭家的聘礼除了一百九十九两金和一千九百九十九两银、九样玉器首饰、四样糖果点心外,另外还有三十种,用玉雁代替的活大雁、代表祥和的整羊、清酒白酒、粳米黍米、卷柏蒲苇、缕缝衣五色丝……一共四十抬,全都由花易岩请的御林军里精壮的小伙子们抬着送去。   八十个精壮俊俏的小伙子抬着精心准备的聘礼聘金,浩浩荡荡地穿过大街小巷,声势浩大,引来不少围观的民众,有好热闹的人跟着送聘队伍到了苏将军府,这才知道竟是新科状元郎聘了大鸿第一女将军为妻,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状元郎好胆色,居然敢娶一个母夜叉,还有人说状元和女将,一文一武天作之合。   外边人怎么说的呦呦他们并不知道,也不在乎,等送聘礼的队伍从苏将军府回来,并带回了女方的回礼后,花家大开宴席,宴请宾客,那些帮忙的御林军小伙子们每人得了五两的红包,又饱饱地美餐了一顿,都十分高兴。   过了大礼,就意味着婚事正式订立,以后两家就要以姻亲之好往来了。等到过完年怀宇十八岁了,就找个吉祥的日子成亲,又是将军府的一等大事。   纳征过后没几天就到了十月初五,各地进献给太皇太后的寿礼都陆续送进京里,放在了各省府的会馆里,等到初十那天再搬出来送到宫里。既然是进献给太皇太后的寿礼,自然都是十分贵重的,为了防止又丢失盗窃等事,京里的治安管的格外严,不止京都府衙役捕快们,就是御林军都加入巡逻队伍了。   自从花易岩任职了御林军总兵,御林军一改以往的自由散漫,变得纪律严明起来,训练强度加强了,整个御林军的的面貌都与往不同了,走在大街上十分引人注意,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的,有大胆的还上前塞个荷包手绢什么的。   御林军一忙起来,花易岩自然也不得清闲,这些天早出晚归的,能赶上家里按时吃饭就不错了,有几天晚上甚至都不回来。虽然忙是忙了点,好在并没有出什么岔子,平安无事地到了十月初十。   寿诞典礼在寿安宫的大殿举行,未时正,寿诞典礼正式开始。首先是皇上带领皇后和皇子们磕头叩拜,接下来是一众有品阶的嫔妃叩拜祝寿,然后是亲王郡王公主们携家眷分别叩拜,最后是官员和女眷们三叩九拜贺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皇太后受了众人的拜贺,接下来由太监唱礼,这个王爷送了什么,那个公主献了什么,这个府献了什么特产,那个府献了什么祥瑞,都一一唱喝出来。因为贺礼太多,光唱礼就唱了近一个时辰。   贺寿唱礼结束后,是自由活动时间,贵妇夫人们在寿安宫的花园里闲坐聊天。为了太皇太后的此次寿诞,宫里好好布置了一番,光寿安宫里,就摆了几百盆不同品种开的正盛的菊花,供人闲坐休息的石凳长椅上也铺了垫子防寒。   呦呦在石桌旁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旁边是几个其他郡王公主的孩子,见到她都热情的打招呼,呦呦也打招呼,坐下来问她们在聊什么,心里却是暗自嘀咕,不是说吃食就是说首饰衣服,反正没别的。   “我们在说洋人啊,呦呦啊,你知道吗?”大长公主家最小的郡主敏敏往她身边挪了一个位子,“你经常上街,肯定听说了吧?”   呦呦还真不知道,她最近不是坐在窗前给谭丽娘分线,就是坐在桌边研究方便面的配料,已经有一阵子没出去过了,于是就十分捧场地问她,“什么洋人啊?我最近在家帮我娘做事,有差不多一个月没出去过了,有什么新鲜事吗?”   敏敏一听连呦呦都不知道,那显然是自己最先知道的,忍不住洋洋得意,告诉呦呦始末。   重阳节之后,京城里来了一个长着黄色卷发的老头,说着含糊不清的大鸿话,信奉什么上帝,说“信上帝得福报得永生”,每天在菜市口砍头的台子上演讲,鼓吹别人跟他一起信上帝,不过京城里的百姓就看个热闹,看完到点就回家吃饭,吃完饭再来接着看,这几天把小商贩都招来了,于是就有人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跟戏台底下似的。   “那,那个洋人现在在哪儿啊?他平时吃什么?”呦呦假装好奇地问,心里却在嘀咕,洋人什么的,她见过一大把,还见过黑头发黑皮肤的人呢。   “听说被皇上召进宫里了,每天给皇上讲授天文和算学,还教洋文,大皇子跟着听过几回,说可绕舌了,管请安叫‘哈喇’,”说完大笑起来,“你说有意思吧,请安叫哈喇,哈喇哈喇,哈喇子嘛!”   几个女孩子被她的话给逗的大笑起来,呦呦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心底不知是同情她们还是嘲笑她们。   几个人正坐着聊天喝茶吃点心,太皇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过来来请呦呦,说太皇太后请她过去说话。这么多女孩子,郡主县主的都在,却单单只叫了呦呦一个人,立刻有羡慕嫉妒的目光看过来。呦呦假装无所察觉地站起来,对大家点头然后跟着宫女离开。   正殿只有皇后等人在,宫女领着呦呦绕过正殿,到了东配殿。东配殿里,太皇太后靠在榻上,正闭目养神,黄姑姑站在她的身后给按摩肩膀,见到呦呦进来伏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太皇太后缓缓睁开眼,对着呦呦招招手,“过来,丫头。”   呦呦走过去,屈膝福礼,“太皇太后。”   “叫皇祖母。”太皇太后轻轻笑道,“和阿毓定了亲,就得叫皇祖母。”   呦呦走过去,在脚凳上坐下拿过一旁的小锤给太皇太后敲腿,“不和阿毓定亲,也叫您祖母,外祖母!”   太皇太后听了更加高兴,“所以啊,咱们这叫亲上加亲,要更加亲近才行。”   呦呦点头,笑着答应下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找你唠唠嗑,没意思了吧?给我读会儿书吧,就那本《浮生梦》,从第八章读起。”太皇太后说完,就又继续闭目养神了。   呦呦转头找了一下,在旁边的小几上找到那本《浮生梦(三)》,打开翻到第八章,匀速地读起来。   读了一刻钟多点,外面就有宫女进来了,说时辰到了,宴会要开始了。呦呦收起书本放到一边,扶起太皇太后,由着黄姑姑帮她穿上大礼服戴上冠,搭着呦呦的手,朝正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存够了。   ☆、第一一七章(捉虫)   第一一七章   太皇太后的千秋宴过后, 都城里又恢复了往常的秩序, 百姓安居乐业商业繁荣昌盛。   这日福贤王“闲来无事”,在街上闲逛, 逛到了吐蕃使馆门前,“一时兴起”就进去坐了坐,顺便问了问吐蕃使者归期的问题, 吐蕃使者以“十月后西北天寒地冻路途艰难”为由, 请王爷向皇上转达容他们过完这个年再走的请求。   福贤王一脸的黑线,他都上门来问了,就差没直接下逐客令了, 居然还想过完年?你们吐蕃一行一百多人,吃喝不用钱还是人工不用费啊?这是赖上我们了是吧?   皇上听了之后倒是无所谓,“告诉吐蕃使者,在我大鸿就要一切遵守我大鸿的律法, 若是有胆敢闹事的,定严惩不殆。另外,吃喝用度什么的, 给他们记账,等吐蕃送赔款来的时候, 让他们给补上。”   呦呦听萧沐仁转述了这一段的时候,忍不住笑起来, 同他说:“这种呢,就叫做‘碰瓷’,明明是对方的错, 却偏偏要己方付出代价。不过我们要有大国气度,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反正皇上说了,会让他们补上,急什么。   萧沐仁看她睁眼说瞎话,摇摇头,然后说起他今天来的正事,“那个方便面的工厂,厂房已经建好了,就差制面机器了,”萧沐仁将一张纸铺在桌上,“这是工厂的图纸,你看看。”   呦呦拿起那张纸看都没看就叠起来还给萧沐仁了,“看图纸有什么意思,不如你带我去现场看啊?”趁机出去转一圈,之前一直关在家里,连京城里来了洋人这样的事都错过了。   “也行。”萧沐仁想了想,点头,“你确实得去看看,有些地方我和姐夫觉得不太好,又说不出哪儿不好,好像有些重要的事被遗忘了,你一向心细,去看看说不定能看出来。”   呦呦点头答应下来,吩咐丫鬟去马房安排马车,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笑着斜睨了一眼萧沐仁,“以后别姐夫姐夫的,那是我姐夫,还不是你姐夫呢,别自来熟!”   萧沐仁嘻嘻笑道:“怎么是自来熟呢?是你姐夫,不就是我姐夫?现在还不是,早晚不得是?”   呦呦无语,这人自从定了亲就越发没脸没皮起来,蹭吃蹭喝不算,居然还开始嘴上占便宜。   恰好此时丫鬟来提醒说马车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呦呦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先回内院去跟谭丽娘说了一声,又给自己和萧沐仁一人拿了一件披风,一件桃红色一件鸭青色,鸭青色的那件是呦呦新给萧沐仁做的,正好给他。   两个人出了将军府,呦呦坐马车,萧沐仁骑马,一起往工厂去了。   方便面的工厂在出了北城门后七八里外的一处空旷之地,这块空地差不多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上面建了两排房子。房子的格局是请工部的一位官员设计的,建筑队请的是当初建造城门的建筑队,技术绝对没的说。   来接待他们的是孟家的一个外管事,姓田,是孟家经年的老掌柜了。   根绝田掌柜的介绍,其中一排房子是厂房,另外一排是工人们住的地方,宿舍在前面,厂房在后面,两个中间挖了一口井。房子周围种了一圈的松柏——是呦呦提议的,一方面松柏四季长青,另一方面没有种杨柳是因为呦呦觉得春天时的杨柳絮太讨厌,万一飞进食物里就不好了。   “我们先去看厂房吧,住的地方就不看了。”呦呦看向萧沐仁,头微微扬起——这人又长高了,虽然自己的个子也在长,可是总是追不上他,年初的时候还到他肩膀呢,现在竟然只到腋下了。呦呦无比怀念有高跟鞋的时代。   萧沐仁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住的地方都是一帮糙汉子,有什么好看的。于是两个人直接绕到后面的厂房,厂房建设的要比住房高一点,窗子也多,还开了几个天窗,都是方便通风的,因为有些设备还没运到,工厂还没开工。   这得亏还没开工,呦呦想,这要是开工了得多危险?   整个厂房占地十好几亩地,厂房里面分了好几个区域,原料区、生食区、水煮区、油炸区,一共四个,可是其中一半是危险区域。制作方便面的原料是面粉,可是距离面粉不远的地方就是水煮区,水煮区再过去就是油炸区。刹那间,她就想起来影视剧中常用的梗:粉尘爆炸——这两处可都是用火的。而且,潜在的危险不只不止粉尘爆炸这一项,这里还有油呢,虽然是荤油吧。   “赶紧,”呦呦指着靠墙边堆着的面粉袋子,“另建个仓库,把面粉和油挪到仓库里去,不要和明火放一起,面粉一个仓库,油一个仓库,别挨着。”   萧沐仁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们以前打仗的时候也用过这招,泼上油再点火,火烧的更旺更快。不过,“这是猪油,应该没事吧?还没听说过猪油也着的啊?还有面粉,应该没事吧?”   “不打算用猪油的。”呦呦这才想起来忘了跟萧沐仁他们说,“猪油太贵了,我打算用瓜子油,山庄里已经建好了榨油坊,等改天我用这种油做两个菜你尝尝。至于面粉,反正都要挪出去,就一起吧。”   萧沐仁对这些研究不大,呦呦说什么就是什么,对身后的掌柜点头,让他记着点。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对商业不敏感的。”呦呦随便绕了一圈出来,“我就知道人多火多的地方要防火,不然一旦走水了,就很可怕了。”   田掌柜一拍大腿,“啪”的一声,“哎呀,我就说院子里那么空缺点什么嘛,水缸呀。”说完匆匆找人去安排了。   呦呦和萧沐仁相视一笑,慢慢往外走,萧沐仁让呦呦再看看这院子,要不要再添些什么。呦呦笑着说她又不会看风水,哪里知道要填些什么,然后又问萧沐仁,制面机器什么时候才会到。   既然要大量制作面条,光人工肯定不行,而且这些从兵营退役下来的大男人根本不会做面条,自然要用到机器。面条机器依然是请工部的官员给设计的,当然理念来自于呦呦,不过她连图纸都没见过,更别说实物。   “那天工部陆大人请我去看过一次,一个小型的,”萧沐仁比划了一下,“用手摇的,他给我演示过一次,压出来的面条确实不错。”萧沐仁回想了一下那台压面机,“里头有个轴能转的,然后盖是带孔的,非常非常小,压出来的面条和你家厨子抻出来的一样细。”   萧沐仁这么一说,呦呦就十分好奇了,就问他能不能带她去看看。   萧沐仁迟疑了一下,点头,“机器还在工部,我可以带你去,不知道陆大人会不会同意。”   “没关系,我们去试试,要是不让再回来。”呦呦并不是一定要去,只是好奇古代的生产能力竟然这么厉害了。   萧沐仁带着呦呦去了工部,不巧,那位陆大人不在,他的同僚说他去工部的制造厂验收去了,刚走一炷香不到。呦呦就同萧沐仁猜测会不会是去查看压面机了,萧沐仁立刻让车夫驾车往工部制造厂去。   马车走的快,很快就在制造厂的门口遇到了陆大人,陆大人一听说他们是来看机器,十分欢迎,立刻带领他们往里走。   “今天早上制造厂来人告诉我制成了,我在部里忙完就过来了。”陆大人走在前面带路,给他们介绍。   压面机就放在门口的仓库里,被防雨布盖着,陆大人将布扯掉,呦呦这才看清这台机器。这台压面机比她想象的要大多了,一个架子上头架着一个离地一米多的圆柱体,底部是出面孔,上面有转轴,把面放进去后由两个工人推动把手,面条就从底部出来了。   “现在这个还是不够简单。”陆大人摇头,“我在想,研究一个把面和水一起倒进去,能和面然后直接压出来的。”   呦呦点头,觉得这种设想还是可以有的,到时候工作效率就大多了,这样不用三年,大概两年工厂就可以盈利了——她原本是打算三年后才盈利的。   从工部制造厂出来,呦呦和萧沐仁直接回了将军府。在门口刚好遇到孟家的一位女管事,一见到呦呦就立刻屈膝福礼,“给亲家小姐请安。”   “嬷嬷请起。嬷嬷来可是有事情?”呦呦边说边请女管事往里走,“亲家伯母最近可好?头疼可有复发?姐姐最近如何?”呦呦一连串问了好几句,听起来像是十分亲近,实际话里的意思双方上是心知肚明。   女管事先回答了孟太太一切都好头疼已经好彻底了,然后停下来再一次向呦呦福礼,“恭喜姨小姐贺喜姨小姐,大少奶奶怀孕啦!”   呦呦听到她道喜的时候心底就有这种预感了,没想到是真的,当即高兴的兴奋起来,快步地往内院走给谭丽娘报喜去了。   三元看着二小姐光顾高兴,把孟家的女管事留在了原地,抱歉地对她笑笑,“嬷嬷请跟我来吧,二小姐和大姑奶奶感情好,高兴呢!”   孟家的女管事立刻摆手,“姐姐有事去忙,找个小丫头带我进去就行了。大少奶奶有姨小姐感情这样好的姐妹,我看着也高兴,太太也高兴。”   能不高兴嘛,听说就是因为姨小姐和大少奶奶,孟家得了那笔什么面的生意,才能保住今年的皇商,不然怕是要被人挤下去了。女管事心里暗自想。   两个人到了内院的时候,呦呦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谭丽娘了,谭丽娘一听也是乐得合不拢嘴。陶陶又有身孕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孟许他俩感情好。等孟家女管事进来,详细问了怀孕几个月怀相好不好吃什么喝什么等等问题,然后才让将军府的内管家带人下去招待。   等人走了,屋里只剩下她和呦呦,谭丽娘才开口问道:“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   呦呦从外头跑了一圈正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完了,放下杯子点头,“要啊,不止要去,还要带些人生鹿茸灵芝虫草的去,不过不必急着今天,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去吧。”   谭丽娘想想又有些忧心,“也不知道孟太太这回还会不会使些小心思。”   “不会了,娘放心吧。”呦呦十分肯定地说,“她要再使心眼儿,就让她‘头疼’好不了,把家交给二太太。”   谭丽娘知道她什么意思,嗔了她一句,站起来去准备明天过孟府的礼物,剩下呦呦一个人在桌边坐着,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茶水一边想心思,玉儿才生完半年多,姐姐这就又有了,是打算三年抱俩吗?三年抱俩听起来很好,可是对女人身体的伤害也是很大的,要不要劝劝陶陶,生完这个先等等再生第三个?   等到了晚上,花易岩回来后知道了陶陶又有了,也是很高兴。他和谭丽娘的想法差不多,为夫家添丁进口是好事,而且女人孩子越多越好,这样才能尽快在夫家站稳脚跟。   呦呦听了他们的话忍不住偷偷撇嘴,孩子应该是爱的结晶,才不是为了男人为了夫家为了站稳脚跟。不过这些话她只敢偷偷想想,撇嘴也只敢偷偷撇嘴,要是被谭丽娘知道了,一定会磨叨个没完没了的。   说起来,谭丽娘最近的脾气确实不小,而且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总不会这么早就进入更年期了吧?   因为陶陶怀了二胎,谭丽娘似乎着急起来,于是就跟花易岩还有怀宇商量什么时候去请钦天监挑个好日子,准备好婚期吉日书和礼品等,好去苏家请期了。   请了期,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早点成亲她好早点抱孙子。一想到有一个和玉儿似的白白胖胖的小婴儿躺在自己怀里,谭丽娘就觉得干什么都有劲儿了,于是畅想的更长远了。   呦呦看了一眼谭丽娘,再看看怀宇,心说得亏现在她现在还不知道怀宇有外放的打算,要是知道的话,估计会疯,然后就是两种反应。一种是软硬兼施软磨硬泡地拦住不让怀宇外放,反正用些手段总能行的。第二种就是知道拦不住,那就压着怀宇立刻成亲,成亲后立刻要孩子,等孩子生下来,他们俩爱去哪儿去哪儿。   眼看着谭丽娘已经畅想到未来的孙子上太学要几个小厮伺候了,呦呦赶忙打岔,把两个痛不欲生的男人救下来——怀瑾在外游历还没有回来,怀信还小只知道玩,痛苦的自然只有花易岩和怀宇。   “娘,你不是说明天去孟府,都准备了什么?”呦呦开口打岔,同时接收了两道来自父兄的感激的目光。   “也没啥,包了两包燕窝两根五十年的人参,挑了两匹太皇太后赏的大环绢,让你姐给孩子做小衣服做尿布,还挑了两匹大红色的缂丝,好给玉儿做披风。”   呦呦囧了囧,先不说宫里的东西八成来自孟家的布匹生意,就说拿成匹成匹的大环绢给还是个豆芽胚胎做小衣服做尿布,就够奢侈的了。这得亏是谭丽娘自己干的事,这要是别人,一定会被说败家的。   “我听说,你今天和阿毓去工厂了?”花易岩喝完了茶问呦呦。   呦呦点头,“是去了,条件不错,比我想象的好多了,陆大人的机器也造好了,等都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就可以开工了。”   花易岩点头,“御林军里最近有一批退下来的士兵,能不能去那里做工?”   呦呦没想到花易岩说这个是为了走后门,愣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工厂里招工好像有要求和标准的,我不知道姐夫是怎么定的。我只管技艺,不管经营管理的。”   “也是,这种事,应该去和你姐夫说。”花易岩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怀宇,“你明天和我一起去找你姐夫吧。”   怀宇一愣,这种事还用带上自己吗?不过他注意到花易岩冲他眨了眨眼,显然还有别的事,就点头答应下来。   呦呦也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估计这爷俩怕是有什么事要背着她们,不过她也没有多问,静观其变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BUG   ☆、第一一八章   第一一八章   十月二十七八的时候, 京城终于下了第一场雪, 呦呦算了算,竟然比往年还早了些。雪是趁夜下的, 早上一睁眼,外头就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呦呦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雪还在下似乎没有停过, 搓棉扯絮的, 地上积雪已经很厚了。   起床穿戴好后到了正院,院子里的积雪都被扫起来了,正对院门坐落着一个矮胖的雪人, 圆身子圆脑袋,头顶上戴着一个圆圆的老虎帽,眼睛是两颗冻梨,鼻子是一根胡萝卜。   怀信就站在雪人面前, 手里拿着一块鹅黄色的布,似乎想给雪人戴上。听到呦呦进院子的声音,怀信转过头来, “二姐!”   呦呦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问他干什么呢。   “我给雪人穿衣服!”怀信扬扬手里的东西。   呦呦仔细看了一眼, 惊讶,“这不是你的披风嘛?怎么给雪人穿上啦?”呦呦伸手想要拿回来, 却被怀信躲开了。   听到声音的怀瑾从屋里走出来,他是昨天傍晚到家的。一共游历了两个月多,路线从北阳府开始一路向东, 经过直隶一直到了山东,返程时走的天津水路。除了他自己回来了,还带回了两箱子的玩意儿,东西不多,不过人人有份。   此时怀瑾从屋里出来到了院子,先同呦呦打招呼,“二姐,”然后看到怀信手里的披风也是一愣,“你不是说冷让我给你找披风么?现在这是干什么?”   “是冷呀,不是我冷,是雪人冷!”怀信指着身后的雪人,振振有词。   呦呦顿了一下,然后蹲下身问怀信,“你怎么知道雪人会冷啊?它又不会说话。”   “因为它没有穿衣服啊,我不穿衣服也会冷。”怀信说,说完继续踮脚给雪人穿披风。   怀瑾想拦下他但是被呦呦阻止了,“让二哥来给雪人穿衣服,你跟姐姐回屋吧,一会儿冻到了染了风寒还要吃药,汤药很苦的。”   小家伙迟疑了一下把披风交给怀瑾,“哥哥,你记得一定要给穿好呀,不然一会儿冻到了染了风寒还要吃药,汤药很苦的。”   呦呦和怀瑾都笑起来了,小家伙现学现卖,说的还挺溜。   不过,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不知道是呦呦乌鸦嘴,早饭过后没多久,怀信就打了几个喷嚏,一看就是凉到受了风寒了。谭丽娘赶忙让厨房煮了姜汤给他喝,不过他嫌弃姜汤辣,不肯喝,宁肯打着喷嚏流着鼻涕也不肯喝。   呦呦对自己的乌鸦嘴有点自责,就哄他不喝姜汤了。谭丽娘听到了就说不准让她惯着怀信,不喝姜汤就要喝汤药。眼看着怀信要哭出来了,呦呦赶快对谭丽娘使眼色,然后回头哄着怀信不喝姜汤,姐姐给他熬苹果水。   所谓的苹果水,其实就是把苹果切了丁,加上冰糖和姜汤一起煮,苹果的香甜和冰糖的甜意中和了姜汤的辣味,多多少少倒是能喝了半碗,剩了最后一点呦呦秉承着“浪费就是极大的犯罪”的理念,将碗底的汤喝完了。然后,就交叉感染了。   “阿嚏!”呦呦又打了个喷嚏,用帕子擦了一下鼻涕,对萧沐仁说了一遍她得风寒的缘由,然后又指了指两米外的一张椅子,“你坐那,离我远一点。”   萧沐仁没有听她的,而是挑了一张离她最近的椅子坐下来,疑惑地问:“什么叫‘交叉感染’?”   “呃,”呦呦一不小心把现代名词带了出来,“就是传染,我从那本洋文书上看的。”呦呦胡乱回答了一下,赶紧岔开话题,“这大雪天,你怎么来了?不会又想带我们出去玩吧?”   “本来是想来着,”萧沐仁点头,“不过你这得了风寒,那就去不了了。”   呦呦捏着手帕擦了一下鼻子,点头,“风寒真讨厌,鼻子都堵住了,呼吸困难。”   “喘不过气儿呀?”萧沐仁凑过去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帮你?”   “啊?”呦呦往后躲了一下,“怎,怎么帮?”不会是想人工呼吸吧?   “用这个帮呀。”萧沐仁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递到呦呦鼻子底下,呦呦还没等反应过来,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鼻子立刻通气了,她嗅了嗅,一股薄荷的清凉之意传进鼻腔,格外清爽,然后立刻打了一个喷嚏,鼻子通了!   呦呦鼻子通畅了,整个人舒服多了,就从萧沐仁手里接过那个东西,“这是什么?哦,鼻烟啊,哪儿来的?”   那是琉璃制的内画鼻烟,比鸡蛋大一点,也是椭圆形,里头绘着一幅蝴蝶牡丹图,非常艳丽精巧,蝴蝶翅膀上的花纹纤毫毕现,牡丹的花蕊也栩栩如生。拔下盖子,里头传出来的清凉薄荷。   “前门街上淘的,还是个古董货呢,里头原来装的麝香,我前些日子跟吐蕃使者谈判,经常一磨就一天,头晕脑胀的,全靠这个维持清醒呢。”萧沐仁把塞子给塞回去,拉过呦呦的手把鼻烟放到她手心里,“送给你了。”   萧沐仁的手挪开的时候,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在她手心里轻轻划了一下,痒的呦呦下意识就收紧了拳头,然后萧沐仁的手指就被攥在了呦呦的手心里。呦呦愣了一下,立刻又松开了,然后抬头看向萧沐仁。   萧沐仁也在看她,眼睛里盛满了情意,就这么盯着呦呦。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出声。呦呦不知怎么就羞涩起来,垂下了眼睛,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却感觉面前的光线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两辈子加起来活了三十多年的女人了,这种情形代表着什么她当然懂,于是现在她心里的想法是要不要躲,还是就这么等着萧沐仁亲上来?   正在内心挣扎间,萧沐仁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了,就差一点就亲上了。。   “姐姐!”小家伙从外头跑进来,不知道去哪儿玩了一通,头上都是汗,脸上还蹭了一道泥印子。   旖旎的气氛立刻消失。   萧沐仁听到声音立刻直起身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着进来的怀信笑笑,然后弯下腰将他抱起来,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泥印子,“闹闹去哪儿了?怎么蹭了一脸啊?像个小花猫似的。”   整个将军府几乎所有人都忘了怀信还有一个“闹闹”的小名,也就孟许和萧沐仁这两个人偶尔叫他两次。呦呦抬起头看向他们俩,经过上次的指导,萧沐仁现在抱孩子的姿势已经相当标准了。大帅哥怀里抱着小帅哥,可以说非常养眼了。就是怀信不知道在哪儿踩了雪,进了室内雪化成泥水,蹭了萧沐仁一身。   “好了好了,快把他放下来吧。”呦呦拽拽萧沐仁的袖子,“肯定出了一身汗,我带他去换衣服。”   怀信从萧沐仁身上下来,跑到呦呦身边,拽着她的裙子问她,“姐姐,刚才你们在做什么?亲亲吗?”   呦呦没想到怀信居然问出这样一句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抬头瞪了萧沐仁一眼,萧沐仁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那意思:不能怪我,谁知道他会突然出现呀。   呦呦管不了萧沐仁,只好去管怀信,“我们没有亲亲,是姐姐的头花外了萧哥哥帮忙扶正。”   怀信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呦呦牵着他的手往内院去,边走边低着头和颜悦色地问他,“你从哪儿知道的亲亲呀?见过谁亲亲?”   “你们呀。”怀信步子小,尽管呦呦已经放慢速度了,他还是落后了一步,“你们不是总是亲亲我么?”   带着怀信换了衣服,把他交给已经忙完了的谭丽娘,自己往外院走,才走到一半就有婆子过来禀告,说萧沐仁留下一个盒子然后就离开了。   呦呦接过盒子看了一眼,知道就是刚才装鼻烟壶的盒子,只是这个盒子比较精美,是一个一捺见方的方盒,锦盒通体锦纹为地,雕刻着盛开的梅花、茶花,花枝间两只比翼鸟正在聚精会神觅食,寓意“比翼齐飞”。   一个小小的鼻烟壶,弄了这么精美的一个盒子,是不是有点……买椟还珠?   呦呦假装没有理解盒子的寓意,交给身后的谷子让她放回屋子里,自己转身往正院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算了给我吧,我自己放起来。”这算得上是萧沐仁自定亲后送的第一件礼物呢——那个些吃的喝的不算。   下午的时候呦呦觉得风寒好了些,就跑到院子里和怀信两个玩起了打雪仗,出了一身汗后,竟然风寒就好了。呦呦一开始还挺沾沾自喜,结果第二天就痛不欲生了。   玩打雪仗的时候没注意,把鞋子打湿了,她想着反正快要到晚上了,就没有去换,却忘了月底的时候是小日子来临的时候,一下子着了凉,痛经就肆无忌惮地发作起来了。   谭丽娘知道后想训她几句,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又不忍心了,只能吩咐厨房给她熬红糖姜汤,又热了几个汤婆子放在小腹处暖着。   “娘,你去忙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呦呦气若游丝地说。   谭丽娘还真有点事要出去,李家一个出了三服的表舅,也就是太皇太后和李筱默的一个表兄弟过寿辰,她要去贺寿,看她没有大事就答应下来,“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再喝一碗红糖水。”见呦呦点头,又叮嘱了三元四喜等人好好照料,自己就回了正院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可惜,衣服才换好,还没等走呢,家里就来了客人。谭丽娘一开始还挺纳闷,怎么之前没有收到过拜帖?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不知礼,做客之前都不下帖子的?不过客人都已经上门了,就见一见好了。   客人进了待客厅谭丽娘才知道,来的竟然是安宁侯夫人。   关于安宁侯府,谭丽娘知道一些。正理来说,和将军府是姻亲才对,可是萧沐仁从十来岁就搬出了安宁侯府,而且听说当初为了爵位,府中曾经闹的非常不堪,甚至亏待过阿毓,一想到这里,谭丽娘就很不高兴。   安宁侯夫人进来一见到谭丽娘穿着大衣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敢是我来的不巧,夫人这是要出门?”   谭丽娘笑了笑,“一个表舅过寿辰,要去赴宴。侯夫人请坐,不知是什么风将您吹来了,这可真是贵客,一点准备都没有。”都不提前下个拜帖的。   安宁侯夫人似乎没有听出来谭丽娘话里的意思,坐下之后反而先是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我哪里算得上贵客,要说尊贵,您才是尊贵,二品诰命夫人,又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女,钦封的栎阳县主,以后咱们两家要常来常往才好呀。”   谭丽娘笑笑没搭茬,将桌上的点心盘子往前推了推,“您尝尝这个糕,用的山药枣泥和牛乳一起蒸的,味道不错。”   安宁侯夫人倒是挺不客气,捏了一块放到嘴里,夸了几句香甜好吃入口即化之类的话,“要说整个京城谁最好命,还属夫人您。夫君体贴没有妾室,儿女听话成材,又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女,身份尊贵,我们是真羡慕啊。”   谭丽娘不知道安宁侯夫人说这些事真心还是假意,只能接着笑。   安宁侯夫人的话还没完,还在继续说着,“尤其我呀,最羡慕您,您看将军隔了三年再回京,一回来就接了御林军统领的位子,不想我们家侯爷,跟着老国公这么多年,连个副统领都没混上,也怪我,娘家不打腰。”   谭丽娘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说到最后就生气了,这是说花易岩靠夫人吃软饭?她轻轻笑了笑,“这可跟娘家打腰不打腰没关系,我们将军和我成亲前就是北境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军,可是真刀真枪的。”言外之意你们家侯爷要是有能耐,也上战场去,净想着吃老子算什么本事。   安宁侯夫人被谭丽娘的话噎了噎,讪讪地笑了,心想谁说的栎阳县主是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这不是啥都懂?   谭丽娘见安宁侯夫人无话可说,就转头看了眼落地钟,心里嘀咕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人家等着要出门呢看不出来吗?   安宁侯夫人注意到了谭丽娘看向落地钟的眼神,但是并没有理解她的用意,以为她是在向自己显摆那座西洋落地钟,就十分好奇地询问,“哎呀,这座钟表可真好看,这么高,这么大。”   这座西洋落地钟是孟家商队带回来的,有一人多高两尺宽一尺厚,制作非常精美,木制外壳及钟摆上都雕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报时的时候会从钟摆顶端弹出来一个唱歌的小人儿。刚送来的时候,呦呦和怀信经常按时坐在厅里,听小人儿出来唱歌。   谭丽娘谦虚了几句,“是女婿送来的,跟着孟家商队一起运回来的,还有一个更大更好的贴金箔在宫里。”   安宁侯夫人就露出了羡慕的目光,然后说起了自己家的产业,什么哪条街上有什么铺子哪个州府有良田,最后恨恨地说:“若不是那个贱人分家分出去好多产业,侯府产业应该更多才对。”   谭丽娘知道她说的“贱人”指的是萧沐仁,听了十分不高兴。怎么能这么说呢,先不说侯府产业本来就应该有阿毓的一份,就是安宁侯夫人一口一个“贱人”的,也太粗鄙了!   “夫人还是口下留情的好,毕竟是萧家子侄。”谭丽娘脸上淡淡的,然后不想同安宁侯夫人继续闲聊下去,就又问了一遍侯夫人来可是有什么事,“您看,我这还要出门。”   安宁侯夫人这才重新笑起来,“是这样,我是来毛遂自荐的。”   与此同时,呦呦在隔壁的院子也听说了安宁侯夫人来访的消息,心里奇怪,自家将军府和安宁侯府好像没什么往来。虽然萧沐仁算是出自安宁侯府,可是他早就分家出来了,这么多年除了初一早上他会去府里给老安国公上香请安,再没有进过安宁侯府一步,而且侯府里的人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他,怎么现在突然上门了?   难道说,是听到了亲事的风声?当初定亲的时候虽然不隆重没有特意宣扬,但是也没有故意隐瞒。应该是听到了风声来表达一下萧家的关心?   呦呦猜的没错,是为了亲事来的,不过也只猜对了一半,不是为萧沐仁的亲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个怀瑾【笑哭】,抱歉哈,对不起!已经改过来了!我也不知道我当在想什么……   ☆、第一一九章   第一一九章   谭丽娘不耐烦安宁侯夫人东扯西扯的一大堆, 干脆直接问了她的来意, 并说自己还要急着出门,请她有话直说。   既然谭丽娘这么说了, 安宁侯夫人就笑起来了,“我是来毛遂自荐的。”   谭丽娘不解,毛遂自荐?自荐什么?   “我和侯爷的长子, 安宁侯世子, 今年二十了,因为一直在准备科考,他父亲又说要先成家后立业, 所以一直到今年殿试完才准备说亲。”说着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跟你们家状元郎没得比,只考了一个二甲第十名。”   谭丽娘惊讶,“这个成绩很不错了。”这句话是她的真心话, 安宁侯府往前数三代从老安国公的祖父开始就都是武将,从来没有出过文人,能考到二甲第十名真的很不错。   “哪里哪里, 比不得状元郎文曲星。”安宁侯夫人谦虚着想要矜持一下,可惜挤成鱼尾的眼角和高高翘起的嘴角完全出卖了她心底的得意, “我们家一窝子武将,成天舞枪弄棒的, 总算出了一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了。我这个儿子,虽然年纪大了点,可是年纪大知道疼人啊, 他是长子,又是世子,以后的爵位肯定是要传给他的。”   谭丽娘听了点头,“年纪大确实知道心疼人。”这是她的亲身体验。不过说着话的同时又在心里想,你们家的爵位,想传给谁传给谁,跟我说什么呀?阿毓已经分家出来了,不会跟你们抢爵位的。真要计较起来,是你们这些叔叔婶婶的不仁慈,还好意思往外说?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安宁侯夫人接着说:“这孩子啊立业了自然要成家,我满京城看了一圈,就你们家的姑娘最合我心意。”说着示意身后的丫鬟把庚帖递过来,接了之后就递给谭丽娘。   谭丽娘愣了。我们家的姑娘?家里就两个姑娘,陶陶嫁人了,孩子都有俩了,那就只能是呦呦了。呦呦?谭丽娘一开始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还特意地问了一遍,“你是说,呦呦?”   安宁侯夫人点头,“这姑娘,我是看着长大的,又文静又可爱。”   谭丽娘听到安宁侯夫人这句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用呦呦的话说,正是“将一面脸皮揭下来贴到另外一面去——一边不要脸一边二皮脸”。文静可爱这个就不计较了,毕竟在外人面前呦呦一向表现的这样,“看着长大的”这种话是从何说起,我作为呦呦的亲娘我怎么不知道?   谭丽娘心里犯嘀咕的这么会儿功夫,安宁侯夫人见她没有接庚帖,就放在了桌上推到她面前,“既然夫人还有事情要忙,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这个庚帖……”   话没等说完,谭丽娘就打断了她,“夫人,这张庚帖,您还是拿回去吧。您家的请帖,我是万万不敢收的。”谭丽娘将桌上那张大红洒金庚帖推回到安宁后夫人面前。   安宁侯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夫人这是何意?可是嫌弃我家不成?”   谭丽娘没想到安宁侯夫人这么不知趣,但是她又不能直接挑明了,只能笑着往下说:“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花,侯府门第高贵,哪里轮得到我嫌弃?只不过,您来这里提亲,王妃知道吗?”这里的王妃自然指的是安宁侯府的姑奶奶福贤王妃。   安宁侯夫人听到这话一愣,心想自己儿子的婚事还用得着她一个做姑姑的多嘴?   谭丽娘见她这副表情就明白了,“贵公子既然是世子,婚事肯定非常重要,您不如去同王妃商量商量?”然后又提醒了一句,“既是长子又是世子,想来您也急着抱孙子,不如请王妃帮您挑一个年纪相仿出身尊贵的女孩。”看到侯夫人的表情有了松动后,又加了一句,“以世子的品行容貌,想来就是县君郡君也是娶得的。”   谭丽娘的话说的诚恳,一点儿头听不出来是故意恭维,安宁侯夫人当下就觉得很有道理,我儿人品出众相貌堂堂才华横溢,花家二小姐虽然长得不错,可是年纪的确太小了,确实不太合适。如此一想,安宁侯夫人就越发觉得得早点去王妃那里,因此不再同谭丽娘多说,当下起身告辞。   “那我就不多留夫人了,等孩子亲事定下来,我再带着礼品去恭贺!”谭丽娘站起身送安宁侯夫人出门,目送着马车离开。   等安宁侯夫人走了以后,谭丽娘回屋补了补妆,在位子上对着镜子坐了一会儿,笑着摇摇头,心想安宁侯夫人可真有意思,得亏呦呦他们成亲后分府另过。坐了一会儿发觉时辰真的不早了,这才感觉出门去赴宴。   呦呦是睡醒了一觉之后才听说了安宁侯夫人到来所为何事,一时间竟是哭笑不得,心说这位侯夫人不知道改说她是无礼还是说有趣,给自己儿子说亲既不找一个两家都认识的人来探听,也不请媒人上门提亲,竟然自己亲自来了。而且,她和萧沐仁的婚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是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萧沐仁和花家往来频繁过从甚密,怎么会做出这样突兀的事?   四喜站在一旁心说二小姐果然是夫人的亲生女,连嘲笑人的笑模样都是一样的。   谭丽娘去赴宴之事压下不提,单说安宁侯夫人去了福贤王府见王妃。王妃一听说安宁侯夫人来访还挺奇怪,她这位嫂嫂,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自己出价这么多年来王府的次数数都数得过来。这次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王妃一边想着,一边叫人给自己穿鞋再将夫人请进来。安宁侯夫人进来撩了裙子要跪下给王妃行礼,福贤王妃赶忙让丫鬟拦住她,“嫂嫂何必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   “君臣之礼不可废。”安宁侯夫人口里说着,最后虽然没有跪下磕头也还是行了一个正经的福礼。   安宁后夫人坐下后一直不说正事,东拉西扯地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事,王妃也不催促,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点心吃了一盘,茶水都喝过三泡了,还不见安宁侯夫人提到正题,福贤王妃有些不耐烦了,她这个嫂嫂,说正事前从来都要七扯八扯的,不像阿毓的母亲,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爽快得很。   就在福贤王妃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提起的时候,安宁侯夫人终于开口了,“我今天去了花将军府里。”   本来懒洋洋地靠在躺枕上的王妃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你去花将军府做什么了?”难道是听说了花家和阿毓的亲事,去将军府充萧家长辈的款去了?   侯夫人对王妃这种态度很是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就把她在将军府的事说了一遍。   王妃听完后简直不可思议,“你,去将军府,给阿疏提亲?”   安宁侯夫人点点头,小心地觑着王妃的脸色。她现在突然觉得事情好像很不对劲。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花家二小姐今年虚岁才十五吧?咱们家阿梳可是已经二十了!你是打算他二十二三才有长子吗?”王妃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哎呀,我这不是已经知道错了嘛!”安宁侯夫人低着头难为情地说,“而且县主也说不合适,让我来找你商量商量。”   王妃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问道:“县主怎么跟你说的?”   安宁侯夫人就把谭丽娘说的那几句话转述了一遍,“我后来想想县主说的也挺有道理,你是孩子的姑姑,又是王妃,跟着王爷走过不少,知道的比我在内宅知道得多,来问问你总是没有错的。”   王妃放下心来慢慢靠回靠枕,心说这位栎阳县主还挺聪明,知道拿世子长子和世子媳妇的身世来劝说安宁侯夫人。   “县主说的有道理,阿疏今年都二十了,过了年就二十一,就算找到适龄的女孩子,三书六礼走下来也要一年,成亲的时候都二十二了,等到长子生了就二十三了,”王妃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又埋怨了一句,“当初我就跟你们说,不要听他说什么‘先立业后成家’的话,成了亲难道就不能继续举业了?那些而立之年还在科举的难道就不成亲了?大理寺卿王大人的长子和阿疏差不多大,听说长子都满地跑了。”   安宁侯夫人被王妃说的不断点头,“是的是的,我们已经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押着他先成家,给自己生个小孙孙出来,也不用眼馋别人的。   王妃见安宁侯夫人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就不再往下说,“嫂嫂放心,我是阿梳的亲姑姑,怎么可能让让他吃亏,等我挑选几个年纪相仿家室又好人品又好的女孩子,就亲自回府去给你报信。”   安宁侯夫人得了王妃的承诺就放下心来,在王府吃了午饭后离开。   等到安宁侯夫人离开了,王妃才彻底放松下来,心里庆幸谭丽娘会说话,将安宁侯夫人支到自己这里来了,同时又对自己的这位嫂子感到无奈。   谭丽娘下午回来后没有回正院,而是直接去了呦呦的院子,看到她脸色好了很多精神也恢复了不少,才算放下心来。呦呦问了谭丽娘一些赴宴的事情,是否有什么见闻,谭丽娘问了一些呦呦在家的事,吃了什么睡了多久,怀信听不听话闹没闹。   母女两个说着说着就说起安宁侯夫人来了。   “幸好你成亲以后辟府单过,不然的话上头有这么一个拎不清的长辈,日子可不好过。”谭丽娘替呦呦庆幸,然后又疑惑,“听说老安国公是个挺明白的人,怎么给世子娶了这样一个夫人?”   谭丽娘进京晚,萧家的事是他们进京前好几年的事了,加上她平时不爱走动,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宅女”,所以并不知道萧家的事,呦呦就跟她普及了一下。   “现在的侯爷并不是安国公的长子国公世子,长子是阿毓他父亲嘛,当时往朝廷报的世子也是他,虽然三世而斩到承爵的时候会降为侯,但是依然很诱人啊,然后当时国公爷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小妾,生了一个儿子只比阿毓的父亲小了几个月,然后这个小妾就不甘心,就伙同阿毓父亲的奶娘下了毒,并不是烈性□□而是慢性的,以至于阿毓父亲的后半生身体都非常不好。”   谭丽娘听了不断地唏嘘,“所以说啊,我一开始不愿意让你么嫁到大户人家去的,这些妾室啊通房啊,太可怕。”   呦呦也点头,确实挺可怕,不过我不怕就是了,“说到底,还是要看男人。”   “也不知道阿毓……”谭丽娘说到一半就停下来,担忧地看向呦呦。   “哎呀,不要担心啦,”呦呦知道谭丽娘心里的想法,就拉着她的手宽慰她,“娘你放心吧,我能应对过来的,再说,不是有你们给我做主呢嘛,木头人欺负我的话就让哥哥和弟弟一起去揍他!”说着还挥了挥拳头。   一直在呦呦这里陪着她吃喝睡玩的怀信听到最后这句话,从炕上站起来跑到呦呦身后,一把搂住谭丽娘的脖子伏在她的背上,“欺负姐姐,揍他!”   谭丽娘和呦呦都是一愣,接下来呦呦就哈哈笑起来,从谭丽娘背后把呦呦扯过来抱在怀里,“我的弟弟哟,你可真棒呀!”   晚饭的时候萧沐仁又来了,现在对于萧沐仁随时会出现在花家的餐桌上,不对,餐桌边,花家的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要是哪天没来的话估计还会不习惯。   今天萧沐仁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虽然他已经极力地表现的很高兴的样子,还是被怀宇看出来了,不过开解他的心情这件事可不是自己做的。   “呦呦今天不太舒服,在自己房间,你要不要去看看?”怀宇建议道。   萧沐仁一惊,“怎么不舒服?病了吗?什么病?请御医了没有?”一连串的话语显得非常关心和着急。   “呃……”怀宇虽然也是快要成亲的小伙子了,但是对于女孩子的大姨妈这件事还是羞于启齿的,最后只能用花易岩经常搪塞自己的话搪塞萧沐仁,“女人一个月总用那么几天不舒服心情烦躁。”   萧沐仁心想这算什么毛病?不过还是问了是否方便他去看一看,怀宇说让他等一等,先派个小丫鬟去问问,让她换个衣服梳个头什么的,自己家人无所谓,见阿毓的话,还是打扮一下吧。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回来回复说二小姐请萧公子过去,萧沐仁这才起身往后院去。怀宇当然不可能让呦呦单独见萧沐仁了,他安排了怀信这个小间谍。   本来应该在堂厅见萧沐仁的,可惜呦呦懒怠不想动,呦呦就请他进了内室了。   这是萧沐仁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女子的闺房,忍不住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北床南炕玻璃窗,床帐帷幔窗帘用的是雪青色,窗台上一盆含苞的水仙,还有一缸墨色大尾金鱼,一架屏风挡在内室和耳房之间,再其余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装饰物了。   而呦呦正在炕上斜靠着大迎枕,怀里抱着暖炉贴在小腹上,一手拿着一本书在看,她身边一张炕桌,怀信正跪坐在桌边描红,桌上还有几盘点心蜜饯。听懂他进来的声音,两个人都抬起头来。看到他,呦呦先笑了起来,“你来了。”   “萧哥哥!”怀信也停下来,对着萧沐仁甜甜地笑。   萧沐仁走到炕边,抬手揉揉他的头,“怀信在做什么?”   “描红!”怀信声音脆脆的,然后歪着头问萧沐仁,“萧哥哥来做什么呢?又来我家蹭饭吃吗?”   萧沐仁一愣,抬起头看向呦呦,呦呦正抬起手中的书挡住自己的脸,他就知道这种话一定是呦呦说的,眼睛转了转,转头对怀信说:“是啊,萧哥哥很可怜,没爹没娘,平时回家都没有人做饭吃,只能来你家吃饭,那,怀信给不给我吃饭呢?”   “萧哥哥没有爹娘给你做饭吃啊?太可怜了。”   萧沐仁点头,“可怜吧,那把你的爹娘分给我好不好啊?”   呦呦翻了个白眼,心说你那么大的人跟个孩子逗,你羞不羞呀。刚想出声拦一下,就看到怀信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萧沐仁的手臂,“没关系,萧哥哥不要担心。”   呦呦听到这句话就觉得事情绝对不会按照萧沐仁的想法发展,果然,接下来就听到怀信继续说:“那把我们家厨子分给你一个吧,反正我们还有。”一副十分大方的样子。   “哈哈哈哈……”呦呦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她就是没忍住,笑得手都抖了,手里的书都掉下来了。   萧沐仁也是一愣,然后也跟着笑起来,抬手呼噜了一把怀信的头顶,这个小家伙太精明了,一点都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更新晚了。大家留言哦,随机发红包。   ☆、第一二零章   第一二零章   经过这么一打岔, 萧沐仁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就好了很多了, 呦呦也笑完了从炕上爬起来了,喊了丫鬟过来让她们把怀信抱下去玩去, 谁知小家伙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去!我要看着你!”手指指的是身后的萧沐仁。   “看着我?看着我做什么?”萧沐仁伸手捏捏他的脸蛋。   “大哥说,要看着你不让你做坏事。”怀信振振有词, 然后又疑惑地问, “萧哥哥你会做什么坏事啊?偷吃糖吗?还是晚上睡觉尿裤子?我昨天晚上睡觉就尿裤子了。”说完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要尿床的,是小鸡鸡自己要尿的, 我管不住它。”手指还往自己下半身指了指。   呦呦伸手捂住脸,怀瑾这个孩子怎么什么都说啊。捂着脸的同时又偷偷从指缝间向萧沐仁。   “我也尿过床。”萧沐仁趴在桌子上悄声对怀信说,“不过呢,等你长大之后就知道, 尿床也不是一件坏事。”   怀信似懂非懂,歪着头看向萧沐仁。呦呦却是全懂了,拾起炕上的书就冲着他扔了过去, “胡说八道些什么!”   萧沐仁微微一偏头就躲过了呦呦的袭击,冲着她邪气地一笑,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呦呦撇过头去,“不明白。”   萧沐仁笑笑, 也不拆穿她,然后从腰上解下来一把两寸长的小木刀在怀信面前晃了晃,“好看吗?”   怀信立刻被他手里的木刀给吸引了, 目光随着萧沐仁晃动的动作转来转去。   萧沐仁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就递给他,“你上次是不是说想要一把小刀?这个给你好不好?”想着等他爱上了之后再跟他讨价还价。   怀信对这把小木刀简直爱不释手,立刻握着不松手了,翻来覆去地看,玩了一会儿不等萧沐仁主动开口提出要出去玩,四喜赶忙过来给他穿鞋子披披风。   穿好了鞋子,怀信自己从炕上溜了下去站在地上,然后没有急着出去,而是仰起头看向呦呦,“二姐,我明天想吃杏仁酪,两碗。”怀信竖起两根肥肥胖胖的手指。   呦呦拿他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下来,等四喜抱着他出去了,才摇着头笑道,“这个小人精!”   萧沐仁也摇头,“怀信可比他两个哥哥精明多了。”   呦呦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他,“别站着了,上炕坐吧。”   “哎!”萧沐仁高兴地点头,就要再呦呦身边坐下,结果呦呦伸手一指桌子对面,“坐那面。”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省得哥哥瞎猜瞎想的。”   萧沐仁没听清,不过也没有多问,盘着腿坐在了呦呦对面,低下头翻了翻怀信写的描红,别看小家伙才三岁字写的倒是十分工整。正看着就听到呦呦问他,“你今天不高兴?”   萧沐仁一愣,“你又看出来啦?”然后笑一笑,“也不是不高兴,就是有些烦躁。”   “那,为什么烦躁?该不会是因为安宁侯夫人来访的事 ?”呦呦试探着问了一句。   萧沐仁下意识否认,“不是,”然后抬起头来,“安宁侯夫人来将军府了?她来做什么?”萧沐仁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呃……”原来他不知道哦呀,呦呦吐吐舌头,心说早知道就不多嘴了,现在要怎么回答?她正犹豫着要怎么说,萧沐仁就已经追问了,“你倒是说呀!”   “急什么急!”呦呦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在组织语言呢嘛!就你这副急性子,在军营没少往惹祸吧?肯定净当急先锋了!跟你说过多少次,要稳重稳重……”   萧沐仁一开始被呦呦瞪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挺直了身板,就想每次他被呦呦数落一样,不过等她说到后面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呀,是我在问她啊,说这么多,一定是心虚了她!萧沐仁 好笑地看向喋喋不休的呦呦。   呦呦被萧沐仁一看,慢慢声音就变小了,“那什么,安宁侯夫人来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一天都没出屋了,是我娘接待的,不过听说安宁侯夫人出了我们家之后去了王府。”   萧沐仁点头,没有继续往下问,说起了自己的事,“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军粮被私贩的事嘛。”   呦呦点头,“有眉目了?”   萧沐仁点头,“前天皇上邀吐蕃三皇子饮酒,不小心让他多喝了些,然后吐蕃三皇子酒后耍酒疯说胡话,说嘉峪关有一个副将将军粮私自卖给了吐蕃。”   呦呦听了十分诧异,“居然是这样!”然后又问,“皇上怎么说?”   “皇上派了人去调查。”萧沐仁很是气愤,“要我说就应该把那个副将给抓起来就地砍头。”   呦呦轻轻一笑,“皇上这么做自然有皇上的用意,再说了,没凭没据的就把人砍头了,皇上又不是昏君。”   “我知道,就是这么一说。”萧沐仁说,“总觉得这事后面还有大鱼。这种事不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   呦呦点头表示赞同,“而且这种事哪能轻易张扬,往小了说叫官员里通外国,要是被有心人做文章该说皇上没有能力了。再说,谁知道吐蕃三皇子是不是故意挑拨离间呢。”   两个人说着话,时间就慢慢流逝,外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呦呦叫人进来掌了灯,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得知怀信已经回了正院,呦呦就让人把萧沐仁的饭菜也端到她这儿来。   “知道你要来,特意让人早早准备了佛跳墙。”呦呦动手收拾了桌子上的纸笔交给萧沐仁,让他送到对面的书房去,三元本来想自己接过来,却被呦呦用眼神拦下来了,只好充当领路的,将萧沐仁引到书房去。   萧沐仁进了呦呦的书房,忍不住大吃一惊,他知道呦呦喜欢书,没想到她有这么多藏书,靠北墙整整一面墙的书,非常壮观。   桌案放在窗前,上面倒扣着一本书,是上次自己给她的那本外文书,桌上还铺着纸,上面写了字,不过很明显只写到一半,笔放在笔山上,磨已经干了。椅子后面是一张长榻,上面放了靠枕颈枕,看书写字累了的时候可以歇一歇。其余的地方就摆了几盆大的盆景花树。   等萧沐仁从书房回了内室,饭菜已经摆上桌了,见他进来呦呦就招招手,“过来吃饭啦。”然后又问他怎么去这么久,“没有偷看我写的东西吧?”   “当然没有。”萧沐仁说到,“我就是看了看格局,感觉你们家书真多。”   呦呦点头,“圣人不是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这辈子行万里路估计是没有机会了,那只能读万卷书了,多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呦呦虽然是笑着说这些话的,萧沐仁却觉得她的话里充满了无限的悲伤与失落,就像是、就像是他小时候曾经有过一个特别喜欢的玉石球,后来不小心丢掉了再也找不回来一样,悲伤、失落、难过。   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一顿饭,萧沐仁离开的时候都已经快要二更天了,呦呦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今天是月月末,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非常少,外头黑乎乎一片,只有院子门口两盏灯笼晃悠着。   “要不今晚就别走了,都快宵禁了,在客房睡一晚吧。”呦呦坐在炕上对萧沐仁说,“反正你回府里也是一个人,明天早上还得再跑来吃饭。”   萧沐仁倒是挺乐意,可惜除了呦呦,再没有其他人提过这一茬,他再厚脸皮,也还没成亲,不好意思赖在花家,只好走了。   到了月中的时候,谭丽娘挑了一个良辰吉日,带着钦天监选定的三个吉祥日期和若干礼品,同媒人白夫人一起去了苏府,请苏老夫人挑一个成亲的吉日。最后两家一起商定了四月初十这个日子作为成亲的正日子。   之后的日子一直到过年前,家里的事都交给了呦呦,反正她又不是没管过。而谭丽娘则全心地准备怀宇成亲的事,虽然还有四五个月,但是很多事情都需要慢慢准备起来了。   半年前下聘的时候,谭丽娘就给怀宇他们选了新房院子,挑了正院后头的银枫院,因为院子里种了一棵枫树而得名。之后又陆续换了瓦涂了漆好好修饰了一番,半年下来,油漆味都散的差不多了。   有了房子就要有家具,夏天的时候苏家派人来量过一次房子,要按房子尺寸做家具。除了苏家带来的嫁妆,花家自己也新打了不少家具。经过三次上漆后,家具总算是各归其位了。   谭丽娘在银枫院的房子里走了一圈,每间屋子都看了一番,然后开了库房开始一样一样往里布置东西。呦呦去看过一次,忍了又忍没忍住,还是说了,“娘,您布置些基本的东西布置了就行啦呀,房子布置这么满,等嫂子来了嫁妆往哪儿放啊,还是按照哥哥嫂子的喜好布置吧?”   谭丽娘拍了一下脑袋,“哎呀,我都给忘了,光顾着想把好东西都放上了。”   呦呦看了一圈,可不都是好东西,几乎把库房里一半儿的好东西都搬出来了,还真是偏心呢。   “娘,您把好东西都给哥哥了,弟弟怎么办呀?我怎么办呀?”呦呦扯着谭丽娘的袖子撒娇。   “放心,少不了你的嫁妆,都是好东西!”谭丽娘伸出手指点点呦呦的额头,“你弟弟的才多大,离他成亲还远着呢。”   呦呦笑嘻嘻地挽住谭丽娘的胳膊,“那就好,我就怕您把我的嫁妆都搬走了。”   “真是女孩子外向,还没成亲呢,就要搬娘家的东西了!”谭丽娘顺着呦呦的话开了几句玩笑,然后指使着丫鬟将布置下来的东西收回一半放到新房院子的厢房里,“等大少奶奶进了门,让大少奶奶看着布置,记得做好登记。”   布置房子的事告了一个段落,谭丽娘又开始去忙别的事了,呦呦也不多问,因为她要准备过年的事情了。过年的衣服、菜品,虽然这些具体琐事都由管家管事们去具体操作,不过拍板决定发对牌的事还要呦呦来。   过了没几天,呦呦正在查看除夕祭祖时要用的器具,谷子从外头进来说萧沐仁来了。   呦呦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巳时过三刻,现在既不是午饭时分今天又不是休沐,他怎么来了?呦呦想着,就将手里的册子交给四喜,让她帮自己同管事一起核对,自己则去了前头见萧沐仁。   萧沐仁正在前厅里磨地板呢,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了,一见呦呦过来就奔过去,“走走,跟我进宫。”说完拉着呦呦的手就要往外走。   呦呦被他扯得一趔趄,赶忙叫停,“什么事啊这么急,你慢点呀摔到我了,就算有什么事,我也得去跟我娘说一声啊。”   萧沐仁脚步不停,但是速度放慢了一些 ,对跟在呦呦身后的四喜摆手,“去同夫人说,我带小姐入宫,晚上回来。”然后转头对呦呦说,“来不及了,到车上告诉你。”   等到外头,呦呦叫住要翻身上马的萧沐仁,让他也坐进马车,等都坐好了才开口问:“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着急,连亲自跟我娘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吗?”   “好事,大好事!”萧沐仁特别激动的样子,“皇上今天高兴,让二品以上官员的子女和皇亲国戚们进宫,说下午请西洋来的那个洋人在德阳殿讲课。”   “真的吗?”呦呦惊喜地问,十分激动,“都讲什么?一家只能去一个还是都能去?哥哥呢?弟弟呢?”   “你哥哥是翰林院修撰,你弟弟是太学学生,肯定都有机会的,我这不是怕把你落下赶紧来接你嘛。”萧沐仁解释了一句,“而且你知道有多少人吗?除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还有不少官员,而德阳殿就那么大,得提前占位子。”   这不是和前世大学图书馆自习室差不多吗?呦呦知道萧沐仁肯定是为自己好,刚刚也只是一时着急而已,就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你哦,小木人儿,你对我真好。”   萧沐仁似乎是被呦呦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脸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假装镇定地抬手揉揉呦呦的头,“我当然要对你好,我喜欢你嘛!”说到后面“喜欢”二字的时候,稍微含糊了一下。   不过即便是这样,呦呦还是听见了,于是她的嘴角翘啊翘,翘的都快合不拢嘴了,萧沐仁看了她一眼,一副得意的样子,如果有条尾巴就要翘上天了,“别忍了,想笑就笑吧。”   他的话音落,呦呦就“嘿嘿”笑了起来,“这可是你先跟我表白的。”   萧沐仁被她那点小得意逗笑了,点着头,“是,是,是我先给你表白的。”   说着话,就到了皇宫门外,两个人下了马车,萧沐仁给宫门侍卫晃了眼令牌,就带着呦呦往里走,“我现在带你去太皇太后的宫里,出宫前我跟太皇太后说过了,你午饭就在她那里用,陪着老人家多待一会儿,等都午后德阳殿要开始的时候,我让小荣子去接你。”   呦呦点头表示知道了。两个人又走了几步就到了后宫和前朝的岔路口,后宫都是妃子,萧沐仁轻易不得去,只能就此停步,而呦呦,自有别人引导她去见太皇太后。   “你去吧。”萧沐仁停下脚步对呦呦说。   “哦。”呦呦低低应了一声,但是脚下没有动,用余光瞅了一眼跟着的小太监,小太监立刻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萧沐仁还是头一次见到呦呦这个模样,欲言又止忐忑不安的,就问她还有什么事。   呦呦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因为头一次独自一个人待在宫里,觉得有些手足无措罢了,她站在原地嗫喏了半天,最终也没说出什么其他的来,“那,那我进去了。”   萧沐仁点头,又一次抬手揉她的头顶,“别担心,我午饭的时候去陪你们。”   呦呦这才点头跟太监一起往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怀信关于尿床的言论,是我小外甥的话:妈妈不是我尿床,是小他自己尿的。“他”指的是小鸡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外甥女说过类似的:妈妈不是我不起床,是我的眼睛他不起来。 小孩子怎么这么多道理啊,真可爱哈哈哈哈   ☆、第一二一章   第一二一章   呦呦走在前头, 身后跟着小太监。走了几步, 呦呦突然回头,“太皇太后宫里还有别人在吗?”   小太监似乎没想到她突然回头, 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说早上云瑶公主进宫了,将莱雅郡主和小公子留下后, 自己出宫了。   呦呦心里苦笑了一下, 早就应该猜到的,既然自己都被来了,云瑶公主不会不可能不把她的儿女送来的, 虽然上一代的恩怨和这一代没有什么关系,而且真要说起来,都是无辜的孩子,但是心里总是膈应尴尬的。   偏偏莱雅还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对自己还挺有好感。呦呦不知道是天生的血缘关系还是别的什么,但是她真的觉得挺别扭的。   到了太皇太后的寿安宫,呦呦被直接领到了后院, 太皇太后没有在大殿,而是在东配殿的暖阁里。呦呦进门是太皇太后正站在窗前画画, 不是像平时似的铺一张纸在桌面上,而是用了一个画架的, 将画纸夹在了上面,画上画的是半角屋檐和一枝斜伸出来的腊梅。   听到宫女禀告说呦呦来了,立刻转身回头对她招招手, “呦呦来了,来来过来,看看哀家画的这画,怎么样?”   呦呦对画没有研究,不过还是假装仔细端详了一阵,然后用她所有能想到的词来夸赞,“空间布局很好,也很有层次感,不过我觉得意境最好,房檐水滴,腊梅唤春。”   听了她的话太皇太后笑了起来,“你个小人精最贴心了。可不就是这个意思。”说完又仔细端详了一整,用画笔在画纸的右下方点了点,“你觉不觉得这里,是不是有点空?“   “但是画什么呢?”呦呦往窗外看了一眼,本来就是很空什么都没有的呀。   “傻丫头,又没说非得照着外面画,”太皇太后嗔了一句,“你就想一想,你想画些什么。”   呦呦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读书还可以,画画不行。”   “我来我来!”呦呦话音才落,一个小孩从呦呦后面冲出来,先是撞了一下呦呦,将她撞得一歪差点摔倒,然后跑到太皇太后跟前,一把夺下太皇太后手里的画笔,在画纸的空白处随便涂了两笔留下两大团墨迹,将整幅画的意境布局全都打乱了,然后把毛笔往宫女身上一扔,回身看向太皇太后,“老祖宗,你看我画得好吗?”   小孩儿冲过来捣乱的时候呦呦就心想这是谁家的熊孩子,要知道宫里的皇子们是不可能这么无礼的。等到他破坏完太皇太后的画转过身来的时候,呦呦想她知道这是谁了。那张脸,和□□年前的怀瑾还是有三四分相似的,就是性格明显没有怀瑾可爱。熊孩子一个。   这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云瑶公主和驸马陈士梅所生第二子,莱雅小姑娘的弟弟,叫什么名字呦呦忘了。   “对不起!对不起!”接着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传来,莱雅跑了过来先把她弟弟扒拉到身后,然后对呦呦匆匆行了一礼,又对太皇太后行礼,“老祖宗对不起,是我没看住弟弟让他跑了过来,这画……”说完再次对太皇太后一礼,“莱雅再重新画一幅给您吧。”   太皇太后其实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一脸抱歉羞愧的莱雅,又看到她身后懵懂天真的辰轩,以及一旁态度冷漠无所谓的呦呦,再看看被涂抹得一塌糊涂的画,心底也是无奈,“好了好了,老祖宗没有怪你们,出去玩吧。”   莱雅又观察了一眼,确认太皇太后没有生气,这才领着辰轩出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莱雅停住脚步又返回来,对着呦呦郑重地行礼,“对不起表姨母,刚刚撞到你了,我替弟弟道歉。”   呦呦一脸地黑线,“啊,啊,没关系。”   “谢谢表姨母。”得到呦呦原谅的莱雅笑了起来。   “不,不用叫表姨母,叫姐姐就行了,叫姐姐。”呦呦连连摆手,她上次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当真了。   莱雅只觉得呦呦有些飘忽不定,不过也没有多想,而且,既然她是怀瑾的姐姐,那就一切都可以接受。于是她只低低“哦”了一声,就带着弟弟离开了。   等到他们离开,太皇太后才转头看向呦呦,“表姨母?是什么?”   呦呦低着头抠了一会儿手指头,决定实话实说,“我就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没想到莱雅当真了,小姑娘也挺单纯的。”   太皇太后听完了微微一笑,吩咐宫女不要动画架,自己带着呦呦往东殿宴息室去,“莱雅算是皇室中不可多见的好孩子,心思单纯,人也乖巧。”听起来语气中满是喜欢。   呦呦扶着太皇太后的手臂,一边慢慢走着一边点头,“是挺乖巧的。”如果不是云瑶公主的女儿,自己恐怕也会喜欢她的吧。   东殿的宴息室是太皇太后平时起居用膳的地方,布置以舒适温馨为主,不过在皇宫里再舒适温馨,还是华贵富丽的。   正对门的墙上是一副山水画,靠墙一条长案,上头摆着插了木芙蓉的花斛和两盆盛开的水仙,旁边一座博古架,摆着些器皿古玩。南边是炕,炕上有枕头和炕桌,炕桌上放了点心水果,北边两个墙角是一人高的大花瓶,墙上挂着一座挂钟,同花家的落地钟不同,更为精巧。地中间是一张圆桌,四个小凳,圆桌上放着茶壶茶碗。   进了宴息室,宫女帮太皇太后脱了鞋子上了炕拷在大迎枕上,又拿了毯子盖在膝盖上,这时候宫女端着装了温水的铜盆、香胰、帕巾进来,请太皇太后和呦呦洗手——水盆里还泡了玫瑰花瓣,呦呦眼角抽了抽,镇定地由宫女给她洗手、擦香胰、按摩、冲清水、擦手,等到宫女退下去后,她才走到桌边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接了水喝,呦呦则在炕桌对面的炕沿上坐下,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不过您也知道我们两家事,我只能礼貌待她,亲近,怕是亲近不起来了。”   “能平常对待就很好了,不强求不强求。”太皇太后喝了两口茶就放下了,“你在家做什么呢?哀家听皇帝说,那个什么什么面,你研究出来的?”   “啊,是。”呦呦羞涩的点点头,“就是无意间发现的,算不上研究。”说着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揉了揉,掰开递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接过来吃了一瓣,“不用谦虚,皇上跟哀家说了,说是非常有用的东西。”   呦呦点头,把之前去方便面工厂考察的情况给太皇太后介绍了,“虽然平时在军营用不到,但是因为能储存的时间久,最好放在急行军的包裹里,遇到突发情况也不至于仓皇。”   就想萧沐仁上次的情况,若不是他马背上的袋子里装了方便面,恐怕也不会坚持那么久。   说着说着就到了午饭时间,太皇太后虽然身份尊贵,可是生活倒是十分简单,午膳也就四冷盘八热盘四样点心两样主食另有两种例汤,就这样还是因为中午多了呦呦、莱雅、辰轩三个孩子才这么多的。   “平时要少一半呢。”黄姑姑说。   莱雅立刻站起来对太皇太后行礼,呦呦慢了半拍,也站起来道谢,辰轩还小,懵懵懂懂地不明白她们在做什么。   太皇太后摆手,“没那么多客套,坐下吃东西。”等到莱雅和呦呦都坐下了才说:“哀家平时就一个人,吃不得那么多,吃不完又浪费。我大鸿虽然近几年风调雨顺人泰年丰,但是仍然要推行勤俭节约。你们要记得,享受可以,奢侈浪费不可。”   呦呦三个人都用力点头应是,表示记下了。   太皇太后看他们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就笑了,“好了好了,不说了,用膳用完膳让黄姑姑送你们去德阳殿听课。”   然后一桌人就安静地吃午膳。午膳后小憩了片刻,未时三刻刻的时候黄姑姑亲自送了她们三个到德阳殿,到的时候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皇子们和皇亲国戚在前边,一桌一椅,大臣子女只有一个小凳,有的甚至连凳子都没有,虽然说的是大臣子女,可是女子依然不多,只有几位皇上心腹重臣家的女儿,而且,似乎都是适婚年龄的女孩。   呦呦眼珠转了转,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呦呦被黄姑姑安排在了一个不算显眼、但是视野开阔、能十分清楚地看到前面的地方,身边还有一个空位不知道是谁的。   隔了一条过道是她的准嫂子苏晨和大理寺卿的次女——大理寺卿的长女是苏晨的嫂子、苏煜将军的夫人,呦呦悄悄同她们摆摆手打招呼,然后就看到她俩对自己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呦呦正奇怪呢,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子,她吓了一跳,立刻回头,就看到萧沐仁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这才知道旁边空着的位子是谁的。   “你们怎么坐这儿了?”呦呦悄声问萧沐仁。   萧沐仁挑挑眉头,刚想开口说“我坐这儿不好吗”,眼角余光就看到皇上的大太监进来了,立刻让呦呦坐好,果然下一瞬就有拉着长音的“皇上驾到——”随后皇上出现在大殿里,身后是福贤王和那位洋人。   众人都从位子上站起来,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里人虽然多,但是除了一开始撩衣袍的摩擦声,再没有其他声音,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皇上对众人说了免礼平身,然后给大家介绍跟他进来的那个洋人,“这是西洋来的史密斯,会算术、天文、还有文学等等,我请他来给大家讲一讲关于西洋的事。”说完在正中的宝座上坐下,福贤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众人起身各自归位坐好站好,呦呦偷偷用余光看了看周围,男孩子们还好一些,这些女孩子们明显不是来听课的呀,一个个地都摆出最优雅的姿态最得体的表情最可爱的笑容,显然是为了皇上来的呀,整个大殿里,好像认真听讲的除了自己,就是过道对面的苏姐姐和大理寺卿的次女赵二小姐。   萧沐仁发觉呦呦在走神,赶忙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呦呦回过神来,瞪了萧沐仁一眼:碰我做什么?!萧沐仁无奈地摊手,因为不能说话,只能以眼神示意她:皇上在看了。呦呦顺着萧沐仁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视皇上的眼睛,皇上正以不赞同的目光瞪她,她露出一个心虚讨好的笑容,然后立刻端正姿态严肃地听课起来。   这位西洋来的史密斯先生大概四十多岁,金黄色卷曲的头发扎成一束在脑后,胡子一大把也是金色的,身上穿着黑色的牧师袍,胸前挂着十字架,手里一直拿着一本手掌大的书,呦呦猜是一本圣经。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的大鸿话,半生不熟,跟舌头捋不直似的,每个字儿的音都不准。   此时这位史密斯先生正在宣扬他们信奉的真主耶稣,他说人的一切都是耶稣赐予的,人是被上帝收纳拯救的,并不是基于自身的善行或其他任何的行为,如果不是耶稣做出牺牲将自己钉在了十字架上,人类是不会这么幸福的。   呦呦上一世虽然是学外语的,但是她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优秀而合格的共产主义接班人,因此并不清楚圣经的内容,所以对于圣经只是听说,并不清楚,只能继续听下去。   底下的这些人像听天书一样,不对,其实就是听天书,实在是他的话说的太不清楚,要反应好一会儿才能明白。   讲完一通后,史密斯停下来环视一周大殿,见大家都沉默着,露出一个笑容,继续用捋不直的舌头问:“大家有什么疑问吗?”   大殿里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一直没人说话。皇帝见状,就笑着说让大家不要拘谨,有什么话就问就说,畅所欲言,说出你们的想法,说对了有奖说错了不罚,   大家面面相觑了片刻,大皇子和四皇子同时站了起来,大皇子转头看三四皇子,沉默了一下笑着说:“三弟是弟弟,你先说吧。”   这位三皇子是丽妃的儿子,平时一向喜欢拔尖,对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多有不敬,这些都是呦呦平时听萧沐仁和怀宇说的。   三皇子也不谦让,说了一声多谢大哥,就转头问史密斯,“你说人是被上帝拯救的,不是因为自身的善行,所以,你认为的是‘人之初性本恶’?”   “NONONO,”史密斯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继续舌头捋不直,“不不不,我们基督说,无论人性善性恶,死后都是要由耶稣做判决,然后上天堂,”史密斯往天上指指,又指指地下,“或者下地狱。”   “你又没见过耶稣,怎么知道耶稣做的判决公正不公正。”呦呦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手肘就被萧沐仁怼了一下,她低下头偷偷吐了吐舌头,结果还是被前头的人听到了,皇上对她招招手,“来来,呦呦,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呦呦不可置信地看向皇上,那意思:你说真的?皇上有对她点头,示意快点,萧沐仁也在一旁推他的胳膊,呦呦只好站起来,在过道站定对着皇上先行了一礼,“皇上,我要说错了您可不能罚我。”   皇上笑着点头,“不罚不罚。刚不是说了,说对有奖,说错无罚。”   呦呦点头,就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况且,善恶并不是那么容易界定的,同样一件事,有的人可能觉得是善,有的人可能觉得是恶,不能单纯以一个人,哦,不,您的耶稣是神,不能以一个神的喜好来界定。”   史密斯先生沉吟了一下,摇头,“对不起,我没有听懂。”   呦呦囧了一下,想了想然后说:“举个例子吧,如果有个人偷盗,您觉得是善是恶?”   “偷盗是大恶,应该下地狱。”史密斯理所当然地说到。   呦呦接着提出另外一个假设,“可如果这个人是为了给母亲治病呢?他家里很穷,他的母亲重病,他偷盗是迫不得已,而且偷的是为富不仁的人,”呦呦怕史密斯不懂什么叫为富不仁,还特意解释了一遍,“就是很有钱但是做坏事的人。这个人虽然偷盗了但是他孝顺母亲,您认为这是善是恶?他该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皇上坐在宝座上,同一旁的福贤王对视一眼,都在眼里看到了惊讶和兴趣。呦呦这个小姑娘,说起来福贤王比皇上了解一点,从五六年前就知道她伶牙俐齿,进了京这几年不怎么接触,听王妃说已经很文静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能言善辩。   史密斯沉思着,似乎觉得这是一个难题。见史密斯不再说话,呦呦就看向皇上,“我说完了皇上,能坐下了吗?”   皇上点头,示意她坐下,然后接着问大殿里的人,“还有谁想说什么吗?”   安静了一会儿,大皇子站起来,“父皇,儿臣有话想说。”   皇上点头示意他说。大皇子站出来一步,先回身对呦呦行了一礼,呦呦吓得赶忙站起来还礼,不明白大皇子什么意思。皇上也不明白,问他这是何意。   “父皇,儿臣认为……”大皇子迟疑了一下,皇上能叫她呦呦自己可不能这么称呼,按辈分是表姑,管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小姑娘叫表姑,他做不到,迟疑了一下后继续说,“儿臣认为花二小姐的话很有道理。一个人是善是恶,不能轻易界定,人的善恶,也不能随意由神来界定。”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皇子看到皇上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知道自己赌对了,“儿臣觉得我们不应该单单看善恶,无论人性本善还是性本恶,作为统治者,我们应该教化百姓,让他们多多向善,少做恶事。”   呦呦在后面心想大皇子果然聪明,比那个三皇子聪明多了。   “那你觉得,刚才那个例子,应该怎么做?”皇上又问。   “儿臣觉得……”大皇子刚想说出自己的想法,突然记起了母后的话,转而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儿臣觉得,作恶当用刑,行善当有赏,但是怎么罚怎么赏,一时还没想明白。”   大皇子的表情变换全被皇上看在眼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点头让大皇子坐下,“你们说的都很好,都有赏。史密斯先生,既然说到天堂神仙,不如我们来说说星宿?”   呦呦心底翻个白眼,心想皇上您这话题转的可真够生硬的。   史密斯点头,鞠躬感谢皇上让他不至于很尴尬,然后开始讲天文,这部分呦呦听懂了,就是星座嘛,不过这个时候的星座是48星座,包括后世的十二星座外,还有很多呦呦没听过的,比如:人马座、长蛇座,宝瓶座等等。   不过呦呦觉得,还是大鸿的星官、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比较容易懂,虽然星星们都是一样的只是说法和分类不同罢了。而且,我们的名字多好听啊,苍龙白虎玄武朱雀。   史密斯先生还画了一幅西洋四十八星座的图,呦呦看了一下,只认得后世的十二星座,其余的都不认识。倒是萧沐仁,竟然把四十八星座和大鸿二十八星宿对上了,甚至还指出了原本史密斯图里的某些错误,反正呦呦是没看出来。不过史密斯倒是非常虚心地接受了,还不断地同萧沐仁竖大拇指说“good”,等到反应过来,又说了句“浩!肥肠浩!”。   “怎么样,史密斯先生?我大鸿比你想的好多了吧?”皇上得意地问。   史密斯右手放在胸前对着皇上鞠躬,“大鸿朝人才济济,皇上定能成就盛世千秋!”   这个老外,溜须拍马倒是挺溜的。呦呦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爆字数了,不评论夸夸我吗?哪怕一个字也好啊。 天气凉了,效率上来了,终于有存稿了。哈哈哈。最近看了个韩剧,《大力女子都奉顺》,很好看。我可是有很多年没看过韩剧了。   ☆、第一二二章   第一二二章   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特意交代过, 史密斯先生竟然没有提他们国家的政治制度。说完了天文, 又说了些文学艺术,介绍了十四行诗、戏剧、油画等等, 不过也没有说很多。   呦呦回想了一下这个时期的西洋文学和艺术,文学还好,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艺术……尤其是绘画艺术, 好像比较暴露,大概不太适合温柔含蓄的大鸿人。   不知不觉就两个时辰过去了,呦呦后来都快坐不住了, 这可比大学的时候上大课久多了,然后就觉得腰有些酸,她想揉一揉,然而偷偷看别人, 人家都坐得端端正正的,于是她也不好意思动了。   这么一走神,她就错过了皇上对史密斯说的话, 等反应过来,才发现, 史密斯开始教英语了,还是一对一这样单独教学, 每个人教几个单词,史密斯先生听一听,说得好的就点点头多教几个单词, 说的不好就摇摇头继续下一个。   呦呦有些吃惊,皇上表哥这是要做什么呀?普及外语?她转头看向萧沐仁,表达自己的不解。   萧沐仁感受到她的目光,先看了一眼皇上,然后又看了眼还在教大皇子的史密斯,附在呦呦耳边告诉她,皇上的意思是挑几个资质好的人以后集中跟史密斯先生学西洋话。   “学西洋话做什么?”呦呦不解地问,难道还打算出使西域吗?   还真让她猜对了,皇上真有这个意思,不过是私下里同福贤王、萧沐仁还有几个心腹重臣说过,真正实行起来怕是还要很多年,现在要做的是培养人才,首先得会说西洋话。选拔标准就是由史密斯先生教了二十六个字母和几句简单的用语,看看谁说的标准谁就选入选,如果人多的话,就在其中挑选十个统一教学。   “不过皇上也说了,以后会让史密斯先生隔两天去太学上一次课,到时候大家都能学到,所以不用担心。”萧沐仁说的是怕呦呦担心怀宇怀瑾说的不好不能学。   呦呦点点头,并没有理解萧沐仁的意思。她在思考自己,怎么说也是英语专业的八级,几个生活用语单词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不过,她要不要来出这个风头呢?   此时史密斯先生已经到了四皇子五皇子跟前。呦呦看着这些人卯足了劲儿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样子,在心底摇摇头,打定主意做一个中庸派,绝对不说标准口语。   等到史密斯先生来到她的面前,先说了几个字母,呦呦都按标准发音说了。等到开始教单词的时候,呦呦就开始“嘴瓢”了。让一个英语专业八级的人说不标准英语,其实还挺难的。不过幸亏她小时候深受赵老师小品的影响,唐山英语还是会说的。   呦呦说了几个单词后,史密斯先生就摇头了,大概是因为实在太不标准差太多太令人失望了。呦呦的下一个就是萧沐仁,她不知道萧沐仁的想法,只能就这么看着聪明的他得到史密斯的赞赏。最后当然是毫无悬念地入选了。   结束的时候已经申时正了,皇上起身离开,众人再次下跪恭送,然后才站起身纷纷离开出宫去。   萧沐仁陪着呦呦走在最后,突然拉了呦呦一下,抬手指着人群里一个高个子的男子对她说:“那个冬天穿白色袍子脑后束辫子的,就是我堂兄萧沐致,今年的新科进士二甲第十名,文采虽说比不上怀宇,也是很不错了,而且长得也不错吧?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一开始呦呦还奇怪萧沐仁给她指认别的男的做什么,说到那个人是他堂哥后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安宁侯夫人去将军府给她的长子提亲,吃醋了呀!   不过,呦呦是那么容易被套路的人么,她看了一会眨巴眨巴眼,仰起头状似无辜地问:“哦,你堂哥啊,我需要认识吗?”   萧沐仁她的话一噎,当即摇头,“不需要。”难道要说需要吗?自己的未婚妻,做什么要认识曾经提过亲的男人啊,就算那个男人是自己的堂兄也不行,何况自己和萧沐致又没有多亲近。   别人出了德阳殿都是出宫去的,萧沐仁却带着呦呦拐了几道弯往寿安宫去了——他们俩要陪太皇太后用了膳才能出宫。   路上萧沐仁偏头问呦呦,“刚才,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呦呦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你看出来了?其实是有话说,不过后来想了想,好像又不急着问了。”   “到底什么事呀,让你这么纠结犹豫的?”萧沐仁好奇。   “也不算什么大事,”呦呦想了想觉得还是先问问吧,“我看史密斯教西洋话的时候你学的可认真了,你是打算去出使西洋吗?”   萧沐仁被她问的一愣,抬手挠挠头,“我,我没想过,我就是觉得你都会这种西洋话,我也应该会才行,倒不是一定要比着,总觉得要配得上才行。”   冬日黑夜来的早,除了前后领路跟随的太监手里的灯笼,周围再没有什么光亮,呦呦就借着灯笼的光线打量萧沐仁。萧沐仁无疑是帅的,经过两年多的军队打磨,气势更加内敛。在她注视着他的时候,萧沐仁也在看她。呦呦不想用“眼里有大海星辰”这样用滥的词语形容他,但事实就是这样,如豆烛光映在他的眼中都像一条银河。   “看什么?”萧沐仁奇怪地问。   “没啥。”呦呦摇摇头,笑真说:“快走吧,别让太皇太后等久了。”   萧沐仁虽然觉得并不是没啥,但还是没有多问,带着呦呦快步向寿安宫走去。寿安宫里,太皇太后早就等着了,见到他们俩就招手,“刚还说让人去迎一迎,别是走岔了道。”语气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晚膳的时候虽然人少了一个,但是萧沐仁一个人吃的却比得上三个人了,所以晚膳的菜品不止没有少还多了几个。安静地用完了膳,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太皇太后就让人送他们出宫了。此时已经快要二更天了,出了宫没有逗留,萧沐仁直接送呦呦回家。   到了将军府门口,呦呦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叫住要重新上马离开的萧沐仁。   萧沐仁停下来,转身回头看她,“什么事?”   “没,没事了。”呦呦说,“你回去路上小心点 。”   萧沐仁点头,表示记住了,然后翻身上马,立刻了将军府。   呦呦目送着他的背影融进浓浓的黑夜里,这才转身往府里走,才一转身就看到抱着双臂站在前面不远出处的怀宇和怀瑾,两人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我做什么?”呦呦瞪了他们一眼,她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看她,但是她不准备理他们,径直绕过两个人往回走。   怀宇和怀瑾跟在她身后往里走,“没什么,就是看看,我妹子也是会心疼人的人了。”怀宇笑着说。   怀瑾也跟着猛点头,假声假气地捏着嗓子学着呦呦刚才的样子,“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尖声尖气的让人听了忍不住起一层鸡皮疙瘩。   呦呦回头瞪了他一眼,怀瑾一向跟她没大没小,翻着白眼吐着舌头跟她做鬼脸,呦呦被他逗笑了,嗔了一句“调皮”,然后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爹娘休息了没有,怀信调皮了没。   “你呀,还是快点成亲嫁出去吧!”怀宇走过来,“小管家婆似的,什么都管,不嫌累!”   “什么管家婆,人家这是关心家人好不好!”呦呦跟着怀宇往前走,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我看,是哥哥你嫌弃我在家碍事了吧?迫不及待想要赶我出门子了吧?”   说完就快步小跑着往前去了,留下怀宇和怀瑾在后面,怀宇转头看向怀瑾,怀瑾拍拍他的肩,“咱们家的常有理!”说完也摇着头甩着袖子跑到前头去追呦呦了。怀宇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摇摇头,迈步往前走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呦呦都很忙,并没有功夫再同萧沐仁出去玩。年底了,铺子山庄的掌柜庄头都到府里来报账了,光山庄的就账就对了四天,别的铺子更久,导致她那几天晚上做梦都在对账。   不过好在呦呦算数还不错,没有出现算错的情况,至于掌柜的和庄头们有没有做假账,几年前呦呦就说过了,水至清则无鱼,但是也不能让鱼把水给搅浑了,若是被她发现了,“鱼的做法可多着呢,随便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腊月二十朝廷封印,花易岩除了偶尔去御林军军营看看,多数情况都在家里待着了,而怀宇更是哪儿也不去,专心在家里跟着谭丽娘布置新房,惹的呦呦笑话了好几回。倒是怀瑾,太学腊八那天就已经放假了,可是他依然早出晚归整天不见人影。   二十二那天傍晚,呦呦特意在前院等着拦住风风火火从外头回来的怀瑾,十分严肃地问他最近都在干什么,怎么整天不见人,“我可警告你,在外头不要给我招惹是非,不然有你苦头吃!”   “姐,我就是在外边参加了几次文会,哪里能招惹是非,你别胡思乱想。”怀瑾安慰她,脸上带着笑容,惹得旁边几个小丫鬟差点流口水。   呦呦腹诽了一句招蜂引蝶,带着他回正院去吃晚饭,一边走一边叮嘱他明天不要往外走了,“你算算你都多少天没在家吃午饭了,太学放假跟没放假一样,明天小年了,老实地给我在家待着,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怀瑾被她念的不耐烦,扔下一句“知道了”就率先跑进正院,边跑边喊,“娘!我回来了!有没有吃的,饿死了!”   呦呦在身后听着摇摇头,转身告诉丫鬟去厨房说可以上菜了,然后自己才慢慢地走进院子。屋里头,谭丽娘已经拉着怀瑾的手嘘寒问暖了 ,“放假了怎么不在家休息呀,零钱够不够花,缺钱跟娘说,自己去账房支也行。冷不冷饿不饿?”说完想起来他刚刚进院子就喊饿,赶忙让丫鬟上菜。   “娘,你就别操心他了,那么大个人,还能亏着自己?他是亏着谁也不会亏着自己的。”呦呦从外头进来,“还有你,别往娘身上歪,挺大个小伙子了……”没等说完,怀瑾就做了个鬼脸跑走去洗手了。   “娘!”呦呦凑到谭丽娘跟前,“你看他!”   “你还说他呢,你也别往我身上歪!”谭丽娘伸手点点呦呦的额头,然后推她起来,“洗手吃饭去!”   呦呦吐吐舌头,也起来去洗手了。   第二天怀瑾果然没有出去,一早上穿戴整齐地到了正院,等人都凑齐了,花易岩带着一家人磕头上香祭了灶王爷,然后才吃早饭。吃了早晚,花易岩带着怀宇和怀瑾去前头书房议事,谭丽娘则带着呦呦去准备午饭——即便进京已经六七年了,每到节日或者重要的日子,谭丽娘和呦呦依然会亲自下厨做菜,虽然只有一两道。   腊月二十三过去后,离过年就越来越近了,时间也过得越来越快了,腊月二十八那天花易岩带着怀宇和怀瑾去铺子里和庄子上给大家发年底分红和赏钱,铺子就此歇业,直到正月初八再次开门营业。晚上的时候在太白居宴请了掌柜的庄头们,描绘了下一年的蓝图并给大家画了一张大饼,得到掌柜们和庄头们的感激涕零,几个年轻的二掌柜恨不得肝脑涂地了。   除夕一大早上花易岩就起来了,那么多下人贴春联的事自然不再需要他们自己动手,等到春联都贴完了,由花易岩接了怀宇递来的桃符换下大门口旧的桃符,管家带着人在大门口放了二十八个双响炮,院子里也开始一一地换下旧桃符,除夕正式到来。   祭祖的事由花易岩和怀宇操心,怀瑾没事做就带着怀信玩,呦呦和谭丽娘依然是在厨房忙活,谭丽娘要准备年夜时的饺子馅,呦呦则主要准备中午的团圆饭,鱼是不能少的,鸡是必须有的,还要有羊肉牛肉,虽然有吴大嫂帮忙,呦呦依然是满头大汗。   午时过,远远地有鞭炮声传来,花易岩又让人去厨房问了一遍,得知还有一刻钟就可以开席了,就让管家准备过一刻钟去放鞭炮。一刻钟后所有菜肴都被端上桌,全家人围坐一起,举杯畅饮。   一顿饭吃完都已经未时正了,因为除了怀瑾都饮了酒,各自回了房里休息,等睡醒了各自洗漱清理,等到晚饭时间就不再吃东西,只吃了些点心甜品,等到二更天的时候全家一起包饺子。这是花家年夜的保留项目,这么些年下来就是怀宇和怀瑾也能包得相当不错。   看到父母兄姐都围着面案馅盆擀皮包饺子,怀信十分好奇,自己拿了一张饺子皮用勺舀了馅倒进去,结果馅放多了,饺子皮包不住,整个露馅了,小家伙攥了一手黏糊糊的饺子馅。   呦呦干脆放下自己手里的饺子,一步一步地教他包饺子。两个人废了十几张饺子皮才将将包出一个完整的饺子,包是包上了,就是丑了点,只希望下水煮后不要煮露了。   吃了年夜饺子后自然还是守夜。其实呦呦不赞成谭丽娘和花易岩守夜的,他们俩基本上丑时左右就要出门进宫贺岁拜年了,根本睡不了多久,太辛苦了。从宫里回来后还会有人来拜年,又是一通折腾。   正月里照例是往来拜年吃吃喝喝。初三开了印,朝廷里一切如常,因为还在正月里,官员只需点卯即可。到了正月初八,各个商铺开门迎客,立刻成为男女老少们的消遣新去处。   正月十五那天,花家全家出动去看花灯,不过到了街上没一会儿,队伍中就混入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萧沐仁,过了片刻,队伍又走失了一个人,那就是怀宇。花易岩和谭丽娘对视了一眼,然后说累了带着怀信进了早就在孟家酒楼定好包厢,让萧沐仁好好保护呦呦让两个人去独自赏花灯,至于最后落单的怀瑾,他先是同之前开溜的怀宇敲诈了一套绝版书和一块前朝砚台,然后又跟萧沐仁狮子大张口说要借他的府邸用,但是做什么并没有说,然后在呦呦气急败坏中施施然离开了。   萧沐仁只顾着安抚呦呦的情绪,根本没看怀瑾去哪里,只能喊一句让他子时前回家,然后就带着呦呦重新往前走去看花灯了。   过完了正月十五这年就算过完了,从朝堂到民间又都一切都回到正轨,二月开始,史密斯先生开始去太学授课,除了针对之前挑选出来的那些人,对普通的太学学生也进行两天一次的教学。   二月过去,三月到来,三月二十五的时候呦呦过了十五岁生日,这一天她和萧沐仁定亲的事也慢慢被散布出去了。   安宁侯夫人听说了之后一开始听生气,“难怪把我支到王妃那里,王妃也不说说好,越来是说给那个贱人了!真是有眼无珠,一个庶子有什么好?”不过后来转念又一想,幸好将军府没答应,要不然也不会说到陈王的孙女陈郡君做儿媳,比她一个将军府的女儿好多了。   呦呦的生日过完,怀宇的亲事也开始进入最后的准备阶段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评论一个字你们还真评论一个字啊 【笑哭】,多俩字呗?   ☆、第一二三章   第一二三章   作为娶亲的和作为嫁女的, 从来都不是一样的心态和心情。自己如珠如宝地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 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女孩儿哭嫁娘家不舍, 虽然不至于哭天抢地,但是欢喜背后肯定藏着伤感。   反观娶亲的男方家里,家里要添人口了, 儿子要成家立业了, 当然是欢欢喜喜喜气洋洋的了。   苏家为苏晨准备的嫁妆本来就不少,加上花家的聘礼只象征性地留了几件剩下的全都陪嫁过来了,塞得满满的七十二抬嫁妆。两家都觉得数量太多了, 怕初九那天搬太久招人瞩目,于是决定初六那天先送一半也就是三十八抬过来,嫁妆摆在院子里,有苏家的陪嫁专门看守。   搬完嫁妆, 接下来就要安床。安床这件事花易岩请了大长公主的驸马王来,这种安床是指新床移到依据男女双方的八字以及神位等决定的适当位置。请大长公主驸马来安床当然不是真的要他来搬床,而是将安置好的床放在一个偏差的角度, 最后由大长公主驸马推一把移到正位就行了。   安床完毕后,是铺床。铺床要由女方家里请一位父母公婆健在兄弟姐们俱全儿女成双的全福人, 是苏晨一位出了五服的伯母,这位伯母的丈夫是扬州同知, 哥哥是吏部郎中,也是身份尊贵的人。   床架上挂了绣着并蒂莲连理枝成双鸳鸯比翼鸟的床幔,床上铺了大红色鸳鸯喜褥喜被, 然后撒上大枣、花生、桂圆、栗子等东西,还特意摆成了“早生贵子”的字样。   呦呦在一旁看着,原来“早生贵子”这种摆法意寓不管哪个朝代都有的啊。   安床之后,床上就再也不准有其他人坐卧,有些属相尤其要避讳。不过大人不能坐,小孩儿却是可以的,在床上放上一男一女玩耍,寓意添丁发财。   初七初八就都是些琐事了,等到初九那天苏府发了另外一半的三十八抬嫁妆。   初九晚上吃完了晚饭,茶还没喝上呢,呦呦和怀瑾就被谭丽娘赶了去。呦呦愣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花易岩和谭丽娘要对怀宇进行成人教育了,于是只笑嘻嘻地看一眼怀宇,然后就放下茶杯拉着十分不解的怀瑾出门去了。   怀瑾不是很明白,还一边走一边问呦呦是不是爹娘要给哥哥什么东西不能让他们知道,“不然为什么把我们赶出来,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哎呀问那么多做什么!”我难道会告诉你是讲关于“爱的鼓掌”的事,呦呦拉着怀瑾快步出了院子,“等到你成亲的时候爹和娘也会告诉你的,不要急!”   怀瑾懵懵懂懂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怀宇也回来了,脸还通红的,非常窘迫的样子,惹得怀瑾更加好奇了,忍不住凑上前去,“哥,爹和娘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他这一问,怀宇更加窘迫了,推了他一把,“小孩子别瞎打听!”   怀瑾不乐意了,“谁小孩子呀!我十三了!十三啦!我都中举人了我!”   “是是是!谭举人,你不是小孩子了!”怀宇有些无奈,“你不用着急,早晚你也能知道,赶紧去休息去,明天跟我去迎亲!”   于是,为了早点知道爹和娘给哥哥讲了什么秘密事,怀瑾就十分期盼着快点长大娶媳妇。   初十那天寅时正才到,怀宇就醒了。不过,与其说是醒了,不如说是压根就没睡,不过精神倒是一点都不差,醒这么早都没有黑眼圈,整个人精神奕奕荣光焕发的。   呦呦醒的也早,不过不是自己醒的,是被小玉儿踹醒的——才进了四月陶陶就带着小玉儿回娘家来了,小家伙似乎知道小姨宠爱她,每天都吵着要和她一起睡,然后早上在用小手小脚把她踹醒。   呦呦睁开眼,从枕头底下摸出怀表来看一眼,卯时刚过,距离怀宇出发去苏府迎亲还有一个半时辰。转头看一眼身边睡着的玉儿,小家伙睡得还挺香,就是睡姿不太好看,一点都不像陶陶,八成是遗传了她父亲。   呦呦悄悄地坐起来,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穿上鞋子轻手轻脚下来床,又转身给玉儿盖好被子,然后才拿了放在床头的外衣披上,出了内室。   “二小姐。”听到声音值夜的四喜从榻上坐起来。   呦呦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冲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让四喜进屋去看着玉儿,又让小丫头去打水来给她洗漱。这时候陶陶也醒了,从另外一个房间走出来,看到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进去她的内室,没一会儿工夫抱着玉儿出来在她对面坐下了。   呦呦打了个呵欠,伸出手捏捏玉儿的小肥脸,“你醒啦?睡得好不好呀?”小玉儿咿咿呀呀地,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呦呦在谷子的服侍下洁面漱口,换了新衣服。衣服是特意为怀宇成亲特意做的,包括已经出嫁两年的陶陶和玉儿,家里每个人都有,在每个季度四身衣服的份例之外。   呦呦换好了衣服出来,陶陶也已经给玉儿收拾干净整齐了,小家伙本身就是胖嘟嘟白净净的,穿着大红色夹袄草绿色裤子,胸前别了一张小猫戏球的手帕,头发被梳成了两个小揪揪,脖子上挂着写了“长命百岁”的银锁,手腕上带着两个银手镯,脚下是大红色的鞋面绣了一只卡通猪,花样子是呦呦画的。老远一看就十分可人儿。   呦呦从陶陶手里接过玉儿,抱着她先喂了一点温水,对她身后的玉儿的奶娘叮嘱着,“今天人多,一定要看好小小姐,身边最少要有两个人,离放鞭炮的地方远一点,不要去水边……”   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出来的陶陶听见呦呦叮嘱着奶娘,忍不住笑道:“你比我还啰嗦。原本还担心你十六岁嫁人太小,现在看来倒是不用担心了。”   呦呦闻言奇怪地抬起头来,“谁说我要十六岁嫁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陶陶看她一眼,原本以为她是害羞,可是仔细看她奇怪的表情不像是作伪,于是也吃惊,“不十六嫁你什么时候嫁,京城的女孩子不都是十六嫁人?”   “我……我以为……”呦呦顿了顿,她原本想着十八岁再嫁呢,但是好像确实不太现实啊。   “你以为怎么样?”陶陶追问她,同时挥挥手让奶娘把玉儿抱走带着下人们都出去,屋里就留下她们姐妹俩,“你不会以为你能和我似的,等到十八再嫁吧?”   呦呦点点头,她是这么想的来着。   陶陶见她点头也无奈了,“你和我能一样吗?别的不说,阿毓比你大了三岁,你十八的时候他都二十一了,你哥二十一的话,孩子都该会走了!”   “那姐夫不也是二十一才娶的你。”呦呦嘟嘟囔囔地说。   “你姐夫是要历练出来才能娶亲的,是他们家的规矩。”陶陶见呦呦又要说别的,赶忙拦下她,不能让呦呦掌握话语权,不然每次都要被她带偏,这是陶陶总结出来的经验,“不提别的,太皇太后可都七十了,人活七十古来稀。”   后面的话再说下去就有些大不敬了。   呦呦默然。她知道,虽然萧沐仁没有正经在皇家长大,但是总归是皇家血脉,太皇太后不可能没有一点关心,尤其是人老了,总愿意看到个美满团圆。   过了一会儿,呦呦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   陶陶欣慰地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走吧,好去陪爹娘用早饭了,今天怕是有的忙呢。”   等陶陶和呦呦到了正院,听说怀宇还没过来呢,问在做什么,怀瑾故作老气地摇头,“在挑腰上要系的玉佩,我说鸳鸯配就很好,他觉得应该用龙凤佩,转头看见双鱼佩,又挑了双鱼配戴上,戴上后由觉得不好,要把三块放在一起对比了再挑,我来的时候还照镜子呢。”   陶陶和呦呦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接着就是了然,怀宇对这门亲事这么上心,自然今天的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完美。   姐妹俩在桌前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就连孟许和萧沐仁都来了,怀宇还没到呢,谭丽娘又让人去催了一遍,话音刚落,怀宇就出现在视野之中了。   人到齐了,时间刚好是辰时正,花易岩带着一家人往后边的祠堂去祭祖。祠堂里并排排放着四块牌位,分别是花易岩的父母和谭丽娘的父母——两家将祠堂合二为一了,等到花易岩和谭丽娘百年后分家的时候在再分开。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祠堂都这样,呦呦每次进来都觉得凉飕飕的。在地上的蒲团跪下,一家人先一起磕了头,起来后先由花易岩点燃了相助,然后交给怀宇由他正告祖宗后插、进香炉里。   祭祖结束后一家人才又回到正厅用早饭,用完早饭已经快要巳时正了。已经有宾客陆续地到来了,此时迎亲出发的吉时也到了,怀宇在正厅中间下跪给父母磕头,花易岩伸手帮他正了正冠,谭丽娘整理了下领子,然后怀宇就带着各位文武二郎骑上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八抬花轿,在家人和众宾客的注视下出门去苏府迎亲了。   通常来说,从将军府到苏府大概也就两刻钟多不到三刻钟的时间,但是今天是迎亲,不说绕城一周,起码要多走两条街,但是又不能走得太慢,因为到达女方家里的时候也是要看吉时的。   “哥哥他们应该快到苏家了吧。”带着玉儿去花园转了一圈回来的呦呦看了一眼大厅里的落地钟,时针才刚刚指向中间的。   谭丽娘也看一眼落地钟,摇头,“还早着呢,进苏家府门的吉时是差一刻未时。”谭丽娘嫌早上那身品红色衣服太艳了不符合婆婆的身份,等怀宇走了又去换了一身茜红色的,看着倒是庄重了,但是也看起来老气了不少。   “娘,你今天就要做婆婆了,有什么感想没有?”呦呦忍不住凑到谭丽娘身边八卦起来。   “什么感想?我就想啊,你们一个个都大了,各个都嫁人娶亲了,娘也慢慢老了。”谭丽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可是啊,我又不敢老,还没看到你们生儿育女呢,哪里敢老。”   呦呦没想到谭丽娘突然伤感起来,赶紧把怀里的玉儿塞到她手里,“娘哪里老了,一点都不老,您还要看着怀信娶妻生子看着玉儿成亲嫁人当太姥姥呢!”   “对对,我呀还要给我小玉儿带孩子呢,可不能老!”谭丽娘抱着玉儿晃着哄着,丫鬟们说有客人到了,这才把玉儿还给陶陶,自己起身去了前厅,走之前还把呦呦叫走了,“肯定有夫人带了小姐们来,你来给我招待客人。”   “为什么是我,不应该是姐姐嘛?”呦呦嘟囔着站起来跟着她往外走。   陶陶抱着玉儿得意,“我出门子再回来就是姑奶奶了,当然不能让我做事。”   呦呦都走到门口了,听到陶陶这句话回过头来冲她做了个鬼脸,却把玉儿给逗得咯咯地笑起来了,呦呦跟她招招手,转身追着谭丽娘跑了。   陶陶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玉儿,看着呦呦跑到谭丽娘跟前伸手挎上她的胳膊,母女俩有说有笑地就走了。   “大少奶奶,出嫁的姑奶奶和没出嫁的姑娘在娘心里是不一样的……”玉儿的奶娘看着陶陶盯着谭丽娘和呦呦的母女的身影沉默不语,低声劝道。   陶陶一摆手,“在娘的心里,我和妹妹永远是一样的,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面色虽然淡淡的,但是很是严厉。   奶奶立刻应声应是,束手站在了她身后。   陶陶抱着玉儿坐了一会儿,小家伙大概是起太早了现在困了,张开小嘴打了一个十分秀气的呵欠,微微垂了头闭上了眼。陶陶见状就起身晃着她入睡,然后进了内室把她放在床上。   小米端了茶水点心给来给陶陶,“大小姐,吃一点吧,一会儿还要帮着夫人待客呢。”小米了解陶陶知道她是不可能留在后面躲清闲的,等会儿小小姐睡熟了就要往前头去了。   陶陶点着头,捏了一块奶糕吃了,又喝了一口茶。   “大小姐在想些什么?”小米站在身后给陶陶按着肩膀,轻声问。   “我在想啊,呦呦是对的。”陶陶吃完一块奶糕喝了一口茶后说。   “二小姐怎么了?”小米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陶陶却没又继续说下去,像是陷入了深思。   自从成亲后,陶陶偶尔会想起以前在栎阳的生活,每次在回忆起来的时候总会想到呦呦当初的一些话,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句“三十年,一个人过三十年,得多寂寞啊”,如果当初娘没有再嫁,一个人支撑着这么大一家子,自己出嫁,怀宇娶妻,呦呦出嫁,怀瑾娶妻,果然最后真的只剩母亲一人了,那得有多寂寞啊。   如果母亲没有跟爹成亲,家里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的际遇,从栎阳一个小县城到了大鸿都城,自己嫁了如意郎君,怀宇中了状元,一切都好了起来。   “大小姐!”四喜撩着帘子从外头进来了,“二小姐请您去前头呢。”   陶陶笑起来,呦呦这是催呢,不过她才不信她会这么恭恭敬敬地“请”自己去呢,“二小姐原话是什么?”陶陶边走边问。   “原话,原话是‘请出嫁了的姑奶奶不要躲清闲’。”四喜嘻嘻笑着,跟在她身后。   忙碌起来的时间总是过得快的,呦呦替谭丽娘招待着夫人们带来的小姐姑娘们,好像没多久就有丫鬟过来传话说花轿要到了。   申时正,花轿到了将军府大门,跨火盆射轿门跨马鞍,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响的鞭炮和二十八个双响炮后,怀宇终于用大红绸子牵着新娘子进了正厅。正厅中,花易岩和谭丽娘分别端坐在正位左右两侧,都是带着欣慰的笑容看着他们。   傧相看着两个新人在正厅中间站好,这才开口,“一拜天地!”夫妻俩朝着大厅门外弯腰拜下去。   “二拜高堂!”两人在丫鬟和小厮的搀扶下转身对花易岩和谭丽娘弯腰行礼。   “夫妻对拜!”再转个身两人面对面拜下去,一声“礼成!”后,新人被送入洞房。   花易岩和谭丽娘全程都是喜笑颜开合不拢嘴的。   目送着新人往后院去了,花易岩对着诸位宾客弯腰鞠躬,谭丽娘也屈膝郑重行礼。花易岩郑重地感谢了宾客来参加怀宇的婚宴,引着众人往宴会厅去入席。谭丽娘则引着众位女眷夫人们往内院的宴席去。   还没等人群散开,就有管事进来禀报,“将军、县主,云瑶公主的驸马来贺喜来了。”   人群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花将军和陈驸马不和已经不是新闻,而栎阳县主和云瑶公主走得也不近。平时人们还没怎么感觉,听说这次花将军的长子成亲,满京城有一个算一个的官员公侯都收到请柬了,唯独云瑶公主府没有,怎么驸马爷此时竟不请自来了?   听到禀报的谭丽娘也是一愣,转头看向花易岩,花易岩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放下心,然后转头对管事说:“快快请进来,驸马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这可是贵客!”   花易岩话音才落,陈士梅就已经进来了,一边走一边摆手,“不用不用,我不请自来,还请花将军见谅啊,哈哈哈。”   “哪里哪里,驸马说笑了。”花易岩松开扶着诚国公的手臂,示意怀瑾过来搀扶着老国公,自己则亲自去同陈士梅寒暄。   后院的新房里,怀宇和苏晨进了新房,按男左女右盘坐在床上,先揭了盖头然后喝了合卺酒,有人送上宽心面和生饺子,照例是吃了一个饺子后有人问生不生,苏晨当然要说“生”。   呦呦在一旁听着心里却在翻着白眼,几百年都是这一套,烦不烦呢?   此时全福人已经拿了剪子过来分别在新郎新娘头上剪下一撮头发,然后系上一个结装在绣了游龙戏凤的荷包里,压在新人的枕头下面,意为“永结同心”。   怀宇在新房里少坐片刻就不得不离开了,前头那么多的宾客等着他去应酬呢,而且刚刚有小厮来报,陈驸马爷来了,怀宇觉得自己得去看着点。   临出门前,怀宇看了眼呦呦,呦呦对他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会照应这里。然而实际上,她一个未婚的小姑娘并不能在新房里多待,照应新娘子这件重担,还是要放在陶陶的肩上,而她自己还要去宴会厅里应酬那些姑娘小姐们。   酉时初,宾客陆续散去,将军府恢复了安静。   怀宇作为新郎,免不了被灌酒,幸好呦呦早有先见之明,将坛子里的白酒给换成了白水,即便这样,也还是免不了喝了几杯,不过并没有喝醉。等到宾客散去后,他还能自己家走着送谭丽娘回去正院,本来还想进屋说会儿话,却被谭丽娘转身推了出去。   “去去去,跟我进屋做什么!回去陪你媳妇去,你媳妇一个人来到咱们家哪儿哪儿都不习惯,你去好好陪着,昨天跟你说的那些话还记得吧?”谭丽娘问。   怀宇被她问的脸上一红,幸亏天暗看不出来。他对谭丽娘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快回去,娘还等着明年抱上个大孙子呢!”谭丽娘打趣他。   怀宇脸皮薄,到底没说出什么,转身出了谭丽娘他们的院子,一出门就看到呦呦和萧沐仁正站在她的院子门口话别。   “你喝了多少啊?酒味儿这么大?”呦呦嗅了嗅,然后皱了皱鼻子。   “没多少,喝一半洒一半,酒味都是衣服上的。”萧沐仁笑,呦呦妹妹关心我呢。   “晚上回去再喝一碗解酒汤。”呦呦叮嘱他,听到萧沐仁嘀咕了一句“难喝”,忍不住瞪眼,“难喝也得喝,不然明天又要跟我喊头疼。”   “好,知道了,会喝的。”萧沐仁点头答应着,心想反正你又没看着,我没喝说喝了你也不知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呦呦眯着眼借着门口的灯笼看了他一眼,“明天认亲的时候我会问小荣子的。”   听到她这么说,萧沐仁的眼睛亮起来,“明天认亲我也来啊?”   “不想来吗?”呦呦歪着头问。   “来!”萧沐仁用力点头,“哪能不来!呦呦妹妹……”萧沐仁说着抬起手,似乎想摸摸呦呦的脸。   “咳咳!”怀宇十分及时地清了清嗓子,“阿毓啊,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好好,这就走了这就走了。”萧沐仁暗中翻了个白眼,真是过河拆桥啊,不是昨天请我挡酒的时候了!   呦呦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忿,借着夜色和角度的掩饰,握了握萧沐仁的手,权当安抚他,“你快回去吧,明天早点过来。”   萧沐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你们俩也给我差不多一点!”怀宇伸出手敲敲呦呦的额头,“还没成亲呢,也不怕让人说闲话。”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知道哥哥你成亲了,不要同我来炫耀,赶紧回去陪新娘子吧!”说完在怀宇抬手再次敲上来的时候,退后两步跑回院子了,一边跑一边吩咐下人快关门。   怀宇站在门前,门柱上的大红灯笼衬的他脸色越发红润,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怀宇成亲了,呦呦还会远吗?   ☆、第一二四章   第一二四章   虽然谭丽娘惦记着第二天的认亲里, 但是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揉自己的腰和肩膀,感叹着到底是年纪大了加上这几年养尊处优, 才这么操劳一天就觉得浑身难受的不行。   花易岩也起来穿衣服,听她这么说,就提议他给她按按松松骨。话音还没落, 听到里边动静的夏荷就在外面请安了, “夫人,大少奶奶已经过来了,说要伺候您起床洗漱。”   谭丽娘听了一惊, 连忙掀被子穿衣下床,“不用不用,赶紧请大少奶奶去正厅坐,你去伺候着, 叫冬梅进来服侍我洗漱。”说完同花易岩抱怨着,“怀宇可真是的,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媳妇, 这么早就过来。”   怀宇正拉着苏晨往正厅走,“我就说不用, 娘不是那种给媳妇立规矩的婆婆。”说完四处看了一眼,见四周没有什么人, 小声地问她,“昨天累到了吧,还难受不难受?”   苏晨微微红了脸, 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了,不过怀宇还是让人找了个垫子来放在她后背,“靠着能舒服一点。”   呦呦抱着玉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情形,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然后趁人没有发现的时候又悄悄退了出去。怀瑾领着怀信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呦呦抱着玉儿站在外头,可是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像是挺开心的样子。   “二姐怎么不进去?”怀瑾好奇地问。   “嘘——”呦呦竖起一根手指头,指指正室里头,“不要吵,一会儿再进去。”   怀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怀宇,他那位自从中了状元就越来越严肃的大哥,此刻笑得跟朵花似的,正捧着茶杯往他大嫂面前递,于是下意识地,怀瑾就捂住了怀信的眼睛。   辰时初,谭丽娘和花易岩来到正室,家人都到齐了,就连孟许也到了,倒是萧沐仁还不曾见人影。谭丽娘倒是想等上一等,不过小荣子来禀告说萧沐仁一早上就被皇上召进宫里去了,让他们不要等。   “吉时不能错过,娘,不要等了,反正还没成亲,算不得咱们家的人。”呦呦劝了一句。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谭丽娘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内院管事,“那就不等了,开始吧。”   丫鬟们团垫来放在地中央,新人跪上去给父母三叩九拜然后敬茶并改口,“爹,喝茶。娘,喝茶。”   花易岩和谭丽娘接了茶喝了,然后一人给了一个九百九十九两的红包当做改口费,苏晨又送上她自己做的鞋子和鞋垫等绣品给公婆。   不过谁都知道苏晨十三岁就参军去了,于女红一道并不精通,估计这鞋子和鞋垫,也就象征性地缝了两针,剩下都是丫鬟做的。不过花家也没人在乎这个就是了,反正都是虚的,两口子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才行。   谭丽娘说了些“互敬互爱白头偕老”之类的话语,就让他们俩起来了。   见过父母后就是见小辈的。先从陶陶开始,陶陶比怀宇大,但是又比苏晨小,成亲前陶陶也是和呦呦一样叫她“苏晨姐姐”的,但是现在苏晨和怀宇成亲了,就变成了苏晨对陶陶叫姐姐了。而陶陶做为长者,是要给见面礼的。   陶陶的见面礼有一个六百六十六两的红包,还有一个说贵重倒是不贵重但是很别致很精巧的礼物,是她当初在兵器铺子挑到的那枚仿秦小刀币,不过即便是仿的,也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   苏晨接了见面礼道了谢,然后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拿过一串八颗一颗一两的打制成小兔子形状的金链子,这是给玉儿的见面礼——玉儿属兔的。   接下来就到了呦呦了,呦呦不等怀宇介绍就从位子上站起来,笑嘻嘻地对着苏晨行礼,“嫂子好!”   苏晨给了她一套的笔墨纸砚,另外一对珠花做见面礼。   呦呦结束之后就是怀瑾和怀信了,怀瑾和怀信和呦呦是一样的,也是成套的笔墨纸砚,只是珠花换成了一块玉佩。   认亲结束后,一家人又去了一趟祠堂,由怀宇亲自将苏晨的名字填在谭家的族谱上,这就代表着苏晨正式成为谭家的媳妇了。   从祠堂出来,一家人回到正院的宴席室,厨房里早就把早膳准备好了,谭丽娘让人赶紧送上来,折腾一早上肯定都饿了。等大家按了次序都落了坐,唯有苏晨站在了谭丽娘的身后。谭丽娘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知道苏晨是想要给自己立规矩。   早就听说大户人家的媳妇都是要伺候婆婆吃饭的,谭丽娘自己是早就没了婆婆所以就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反应过来,赶紧回身把人拉过来,“坐坐,咱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都一桌吃饭,坐下。”说着还把原本坐在她身边的怀宇给赶到了旁边去,“你去边上坐,让你媳妇坐这儿。”   苏晨推辞了很久,见谭丽娘是真心的,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早膳有特别准备,除了将军府惯常吃的,还特别做了些寓意吉祥的菜品和汤水,一共六种粥八种小菜四种汤四种主食,其中还特别有一碗红枣燕窝粥。   呦呦对着燕窝粥发愣,这不是家里女人小日子时才有的待遇?不过,好像今天谁都不是小日子吧?娘不是,自己也不是,苏晨的话,不是说洞房日都会特意避开月经期吗?是不是娘记错了日子?她刚想开口问,就看到谭丽娘将燕窝粥端到了苏晨的面前。   “晨晨啊,给你吃这个,补血养颜,对女人特别好。”谭丽娘十分和气地说到,“你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苏晨红了脸,微微点头。   “娘,看你说的,什么叫‘当是’自己家呀,本来这里就已经是苏晨姐姐的家啦!”呦呦笑着纠正谭丽娘。   “你还说娘呢,你也要改口啦!”陶陶纠正呦呦,“要叫嫂子啦!”   “哦,对,嫂—子—!”呦呦故意拉了一个长音说,说的苏晨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呦呦又指着苏晨面前的燕窝粥,“嫂子你快吃啊!娘特意给你准备的呢。”然后揶揄地看向怀宇,“哥哥你没有,不许吃醋啊!”   “吃你的吧!”怀宇夹了一个奶香馒头放到呦呦的碗里,“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呦呦看着碗里的奶馒头,嘟起嘴,“嫂子!你看我哥!”   苏晨知道呦呦不是在打趣她,而是在帮她缓解新婚才见面的紧张,于是她也笑起来,盛了一碗紫米粥放到呦呦面前,“别理他,嫂子和你一伙儿的,好好吃饭啊,好好吃饭才能长大个儿。”   呦呦黑线,当我是小怀信吗?   饭前这一通的打趣,让本来还很紧张的苏晨放松了下来,她早听怀宇说过家里气氛非常轻松和谐,现在看来还真的挺轻快的,至少让她感觉不像是一个外人,而是家里的真正一分子。   吃完了饭,苏晨想要服侍谭丽娘漱口喝茶,被谭丽娘拦了下来,然后牵着她的手坐到了坐到了宴息室的炕上,“咱们家呀,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你是嫁过来做媳妇的,不是来干活的。”   苏晨不好意思地笑笑,微微点头应是。心想:媳妇不就是给人立规矩的吗?就是自己家里的婶婶也要服侍祖母吃饭喝茶休息呢。   “你不要觉得紧张,平时在家什么样在咱们家就什么样。”谭丽娘拍着苏晨的手,问她,“你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   “我……”我在家早上卯初起床,起床后会绕着院子跑一周,然后练半个时辰的刀剑,然后吃早饭,吃完早饭会读兵书。   谭丽娘见她停顿,大概也就明白了,拍了拍她的手,“还和往常在家一样就行了,不过家里的事也要慢慢熟悉起来了,呦呦明年过了十六就出嫁了,家事不能我都管着,早晚都要你担起来的。”   苏晨点头,“娘,我知道了。”心中想的却是,怀宇还没和家里提想要外放的事吗?   谭丽娘和苏晨在屋里聊天的时候,呦呦自己一个人在前头处理事情,婚礼结束了,该收进库里的东西要收进库里去,破损的器具要统计起来重新采买,还有之前各个店铺赊欠的账目也要一一结了,还有之前客人们带来的礼物,也要一一整理入库。   忙到一半的时候丫鬟送了茶水过来,她随口问了一句娘在做什么,丫鬟说,夫人在同大少奶奶说话呢,大少奶奶把夫人逗笑得合不拢嘴。   呦呦挺惊奇,她原本还担心苏晨和谭丽娘会相处得不融洽,哪知道她们不但相处融洽和谐,居然还能笑得合不拢嘴。她当下决定回内院去看看,家事什么时候理都行,相处的融洽的婆媳可不多见,得去围观一番。   “走,我们回去看看!”呦呦将手里的炭笔一放,站起身来。   四喜惊讶,“不理事了?”桌面上还堆着高高的账册和礼单呢。   “不着急,下午再理也一样,明天也再理也行。况且,如今大嫂进了门,本来就应该她管家了。也是时候轮到我清闲一阵了。”呦呦面带微笑地往外走着。   四喜无奈,只好任她而去,让谷子好好伺候二小姐,她留下来将账册礼单这些锁进橱柜里,然后才离开房间。   正院里,苏晨正陪着谭丽娘绕着回廊散步,听说了谭丽娘有走步的习惯,当即拉着她要去走一走,一边走一边教给她如何吐纳以及步履频率如何保持的诀窍。   “这样走,既能保持体态轻盈,又不至于太累。”苏晨搀着谭丽娘的手臂,陪着她慢慢走着。   呦呦站在院门口看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婆媳培养感情了,于是就转身离开了。谷子不明白为什么二小姐到了正院门口又不进去了,不过二小姐做事一向有道理,她只需要跟着走就行了。   呦呦从正院门口离开,并没有回去前头继续处理家事,而是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了。院子正房的内室里,陶陶正在哄玉儿,大概是刚睡醒,小玉儿有些不高兴,头枕在陶陶的肩头,两道秀气的小眉毛微微蹙起。   呦呦想要接过来让陶陶歇歇,小家伙却不肯,她有些无奈,拍了拍她的后背,自己在桌边坐下,倒了水喝。   “你不是去前头处理事情了?这么快就处理完了?”陶陶也坐下来,问。   “没有。”呦呦给陶陶也倒了一杯水,“我打算,等下午的时候把家事交给嫂子,我要躲清闲了。”   陶陶吃惊地看向呦呦,“就这么交出去啦?”   “早晚都要交的,明年这个时候我差不多都要出嫁了,嫂子得慢慢把家掌起来了。就算以后他们……”说到这里呦呦才突然停了下来,暗自吐吐舌头,差一点说漏嘴。   见她停下来,陶陶好奇地追问,“以后怎么样?”   “以后……以后时间长了总是要管家的呀。”呦呦说。   陶陶点头,这倒是没说错,“对了,早上你姐夫离开的时候我让他中午来吃饭,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去了。”   “这么快就回去了?我还想你多住几天呢。”呦呦有些不舍的说。   “毕竟是出嫁为人妇的了,哪能一直住娘家。”陶陶一只手抱着玉儿,一只手伸到呦呦面前捏捏她的鼻子,“最近怎么总皱鼻子,鼻子上都要有细纹了。”   “啊?真的呀?”呦呦吓了一跳,“谷子快拿镜子来我看看!”   到了中午的时候,孟许果然来了。同来的还有萧沐仁,萧沐仁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想来皇上找他应该是好事。   午饭后,送走了陶陶和孟许,萧沐仁也没有多待,言说有事就上马离开了。之后返回内院,各自回房间休息。回自己房间休息之前,呦呦笑着拦下了苏晨。   “嫂子下午有时间没有?帮我个忙呀?”   呦呦笑得天真无害,十分乖巧的样子,苏晨当下就要答应下来,却被怀宇拦下了,“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我找人帮你。”   “这事你帮不了。嫂子,帮帮忙嘛。”呦呦推开怀宇,抓住苏晨的袖子,她是想挽住手臂来着,半路收住了。   苏晨被呦呦抓住袖子这么一撒娇,当然要答应下来。怀宇在一旁看着,叹口气,“你就信她吧,肯定是要把什么事交给你做,她自己跑去躲懒。”   不得不说,怀宇真是很了解呦呦,居然猜到了。呦呦才不怕他,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下午的时候,苏晨果然来找呦呦了,呦呦却还在午睡中没有醒,四喜按呦呦之前的吩咐把人领到她的书房里,然后才去叫醒呦呦。苏晨在呦呦的书房里看了一圈,发现呦呦这里的藏书比怀宇还多,而且种类繁杂,竟然还有一本西洋话的书。   苏晨在呦呦的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呦呦才穿戴整齐的过来,不过似乎没有睡醒,眼睛还是半眯着的。苏晨听怀宇说过,呦呦小时候曾经差一点饿死,以至于全家对她都十分娇宠,不过幸好娇惯是娇惯了一些,好在还算知礼懂事。   呦呦带着苏晨去了前厅,从柜子里取出账册和礼单来,然后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块对牌来,“都在这儿啦!”   苏晨诧异,“这是什么?”   “这些,是昨宾客送的礼单。”呦呦拿起一摞红色纸帖放在苏晨面前,然后又搬了一摞四五本的账册和礼单并排放着,“这些,是第一季度的账册,有些还没理完,放心我会帮你的。”呦呦拍拍苏晨的肩膀。   苏晨被她着很男人气质的动作给逗得忍俊不禁,没等她开口说话,呦呦又把对牌也放在了账册上面。   “以后啊,这个家就归你和娘管了,哥哥说的没错,我呀,终于可以躲清闲了!”呦呦在苏晨对面坐下来,一副十分轻松的样子。   “不行不行,让我做事行,管家我可管不了。”苏晨推脱着,她虽然在家跟祖母学过管家,但是到底不熟练。况且,才进嫁进来就“夺”了小姑子的管家权,这让外人知道了该怎么看。   哪知呦呦只是一笑,然后挥手让丫鬟们推了下去,等到门被从外面关上,呦呦趴在桌子上,神神秘秘地看想苏晨,“嫂子,我知道我哥肯定跟你提过外放的事。”   苏晨一惊,没想到外放这件事呦呦居然都知道,那别人……   呦呦看她被吓到,赶忙安抚,“放心放心,娘不知道。”然后继续说:“你们既然想要外放,那就要能表现得能独立生活才行,要不然,娘是不会放你走的。”呦呦特意强调了是苏晨而不是苏晨和怀宇两个。   苏晨这就明白了呦呦的心思,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两个人在前厅忙着,不到一个时辰,怀宇推门进来了,呦呦回头看了他一眼,笑起来,“我就知道哥哥要忍不住啦!”然后站起身走过去把怀宇往前面一推,“你们俩忙吧,我要去躲懒啦!”说完施施然地出去了,还十分贴心地在外面帮忙把门关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呦呦嫁人了吗? 还没有。   ☆、第一二五章   第一二五章   三朝回门满月住娘家, 苏晨和怀宇在娘家住了五天后回来, 时间就已经到了五月中旬。   从今年开春开始,花家的山庄就开始挖池塘了, 这是今年将军府几个重大的计划之一。挖了池塘,种上莲子,夏天长了荷叶开了荷花的时候能来避暑, 秋天能的时候能挖莲藕吃, 池塘里还能养鱼,观赏的也好食用的也好,总之都是一项产业。   呦呦还让人在池塘边上建了两座凉亭, 凉亭里放上鱼食和鱼竿之类的,坐在凉亭里钓鱼也是一件美事。   其实池塘只是呦呦所有计划中的一小部分,她想的是将山庄建成一座类似于农家乐一样的山庄,就算是不对外, 自己家人来玩也是很好的。   于是进了六月,池塘这一块的工程完工后,庄头就来将军府了, 说是想请主子们去山庄视察,指出不足他们好改正。   呦呦和谭丽娘商量了一下, 将去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十五,刚好这一天是休沐日, 花易岩、怀宇、怀瑾、萧沐仁都不用去上朝点卯,一大家子人一起去放松一天,是非常难得的。如果第二天赶u币回来的话, 再叫随从帮他们请假好了。   因为得知要出去玩了,全家都很兴奋,不只是主子们,下人们更是。要知道,出去玩的机会非常难得,将军府里自从有了主子后这么多年,也就呦呦的丫鬟们偶尔能随她出门去,其余人基本是没有机会的。   因此最近有不少人往三元四喜和谷子身边凑,就希望她们能跟呦呦说说好话,被带着去山庄玩。   谷子被不堪其扰后找到呦呦抱怨,“二小姐,您倒是管管啊,这些人没完没了啦!”   呦呦不慌不忙地翻译着那本外文书,对谷子的抱怨并不在意,“这种出去玩的好机会人人都惦记,也不奇怪嘛!难道你不想去?”   “我想去啊,可是这样人心浮动的,事情都不好好做了。”谷子见桌上砚台里没墨了,就动手给她磨墨,“今天早上的蛋羹里都有蛋壳了,要不是四喜姐姐看的仔细,我就要端上桌了。”   呦呦终于停下笔抬起头来,“那又怎么样呢?现在又不是我们当家,难道还要让我去跟嫂子说‘嫂子你快点儿把名单定下来吧这些下人都去骚扰我的下人了’?嫂子会不会以为我惦记着管家权不松手?就算不这么想,我去说的话,嫂子会不会难堪?”   谷子被呦呦说的没话说了。   呦呦收回目光,抬手蘸墨写了两个字又停下来,“要我说,也是这些人看不明白,现在谁当家不知道吗?我又不在家一辈子。”   谷子想了一会儿,笑起来,“二小姐我知道,再有人来问我的时候,我就指点他们去问大少奶奶的丫鬟,这样大少奶奶既能得到提醒,又不会尴尬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教给你。”呦呦说,同时在心里点点头,谷子到底是聪明的。   “是!都是我自己想的,我今天只给二小姐磨了墨,二小姐什么都没跟我说。”谷子十分上道。   呦呦满意地点头,又写了几个字后放下笔,“你来给我按按肩膀,不知道是不是睡落枕了,脖颈子有点难受。”   谷子就放下手里的墨条去洗了手然后给呦呦按脖子。   呦呦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由着谷子给自己按摩,过了一会儿开口问:“咱们院里有人来找你说情要跟着出去吗?”   “没有。”谷子说,“咱们院里的都知道您的规矩,没人主动开口,轮到谁就是谁了。”   呦呦点头。这是她前两年定下来的规矩,两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三等小丫鬟若干,大家就像轮值一样,第一次的时候哪几个人跟呦呦出门,第二次的时候换另外一批,第三次再换一批,如此轮流循环,不得争抢,若是有不舒服或者不想去的可以招人换,但若是出现争抢的状况,呦呦就不会客气了。   第二天的时候,果然有苏晨的大丫鬟来问呦呦出门那日要带多少下人,她好安排马车。呦呦就说还按往常,带一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一个小丫鬟就行了。   等又过了七八天,到了六月十五日,全家起的都很早,用过了早饭就纷纷上马上车往庄子上去了。这次算得上是将军府全家出动,一家主子全出门了,得用的下人也跟着去了。出门前,花易岩和谭丽娘分别找到内外院的管家,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得到保证后才放心地离开。   花家的山庄跟萧沐仁的庄子并不在一起,萧沐仁的庄子在城东郊,附近都是达官贵人,而花家的庄子还是当初皇上赐给花易岩的,在西南郊,完全两个方向。   这座庄子说是庄子,其实是一整座山头,占地几百亩,高有近两百丈,换成现代距离大概五六百米高,整个山头算起来大概要几千亩。   除了山脚下开辟了农田山庄,呦呦他们要去视察的那座池塘就在在农田山庄里。半山腰建了养殖场,养了马牛羊猪鸡鸭鹅等牲畜,山头其余的大部分都没有得到开发利用,仍然是茂密的丛林,丛林里的树木既供给木柴,也有特意种植用作木料的大树。   这是呦呦初步建立起立的大型农场的雏形,还有很多细节要改要建,也不知道自己出嫁前的一年里能不能建好。呦呦坐在马车里想。   从城里到山庄大概要走近两个时辰,辰时初出门,一家人到山庄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庄头早就等着了,下了车马也不急着就去参观,先吃午饭,饭后休息一阵再四处逛逛也行。   午饭是山庄里就地取材,新鲜的蔬菜,早上才捡的鸡蛋,为了迎接主人家第一次视察山庄,还杀了两只小公鸡,虽然菜色看起来没那么好看,但是吃起来却是最新鲜最美味的。   午饭过后,丫鬟下人们早就将房间收拾好了,正房是谭丽娘和花易岩带着怀信,东厢房住着呦呦,西厢房住着怀宇和苏晨,至于怀瑾还有孟许和萧沐仁,他们仨则住到了外院去。   各人回了房间休息,不过一路都是马车过来的,并不是很疲惫,休息了一会儿都陆续起来了,主要是大家在深宅大院住久了,乍一到山庄里来,还是挺新鲜的。   池塘在距离他们住的院子大概七八米处,到了之后呦呦才发现,池塘比她想象的要大,上面已经有了翠绿的荷叶在漂浮着,池塘上面修了两座亭台,一东一西,中间有廊桥连接。   “怎么是两座亭子?不是一座吗?”呦呦记得图纸上只画了一座亭子。   “是这样,之前二少爷来看过一次。”跟在呦呦她们身后的女管事回答,“又添了一座,这样以后有宾客来的话,可以分男女。后来又觉得两座亭子池塘就会感觉小,于是又多挖了一半。”   呦呦听了点点头,估计多半是怀瑾想要以后请朋友来做客,他最近的交际越发的多了,这么想着,呦呦又问:“那多挖了一半的池塘,会不会占了你们的耕地?”   “不会的,本来这一块儿就是泥地,前几年填了多少土都没用。”说着恭维起呦呦来,“还是主子们有见识,想到挖了池塘蓄水养鱼,才不至于闲下一块空地。”   呦呦笑了笑,抬起头发现谭丽娘带着苏晨已经走进亭子里的,亭子里置了石桌石凳,石桌上铺路桌布,石凳上是锦垫,桌上茶水水果点心都有。   呦呦也快走两步进了亭子里坐下,然后就听到谭丽娘正在跟苏晨回忆以前在栎阳的日子,忍不住在心底翻个白眼,是不是所有的中老年妇女都喜欢忆苦思甜啊?忆苦思甜就忆苦思甜吧,每次还要讲些他们小时候的糗事。讲糗事就讲糗事吧,为什么回回都是自己的多啊?难道不应该多讲些哥哥小时候的事,然后供嫂子和哥哥回房讲私房话吗?小说里不都是酱紫写吗?   呦呦完全忽略了怀宇小时候是个小古板整天只知道看书没有糗事、而她是个整天“无事忙常有理”经常出糗的事实。   在凉亭里坐了片刻,孟家的马车到了,陶陶怀了二胎此时已经八个月了,她倒是胆子大,居然挺着大肚子跑来了,谭丽娘少不得说她几句。玉儿被奶娘抱在身后,一见到呦呦就张手要抱,呦呦也很乐意抱她,小家伙软绵绵肉嘟嘟奶香香的,抱在怀里跟抱只抱枕似的,你跟她说话她还能咿咿呀呀地回应,比抱枕好玩多了。   “姐姐用午饭了吗?”苏晨将谭丽娘身边的位子让给陶陶,不等她回答就转身让丫鬟去厨房准备饭菜。   “不用不用,我吃点点心就行了。”陶陶连忙拦下她。   苏晨却摇头,“那怎么行?点心哪能吃得饱,要不,让人下碗面吃?”   陶陶想了想点头,“也行。”然后又问有牛奶没有,“给玉儿热一碗吧。”   苏晨点头,“早就准备着呢,马上就好。”说着就下去吩咐了。   等到苏晨离开,陶陶看向谭丽娘,“这不是管的挺好的?娘就放心吧。”   谭丽娘点头,“挺聪明的,就是心思不太往这上用,成亲也快两个月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呦呦在一旁听着她们谈话,眨眨眼,心想什么动静?   陶陶听了谭丽娘的话却是了然,“娘也太心急了些,我不也是成亲半年多了才有动静的?弟妹这么多年沙场征战,身子虽然有些亏,但是底子终归是不错的,你平时多给做些滋补的汤食就行了,也别给太大压力。”   呦呦这才明白这母女两个说什么,原来是在讨论苏晨到心在还没有身孕的事。呦呦很是赞同陶陶的说法,“压力太大才不容易受孕,顺其自然就好了,娘三个儿子呢,还怕没有孙子抱?”   “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懂什么?!”谭丽娘斥了她一句,“还有,这话在家说说就行了,出去不准说。”   呦呦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过了不到一刻钟,苏晨带着厨娘端了一碗面一碗热牛奶过来了,面是个陶陶的,雪白细圆的面条,卤子是什锦卤,面里还卧着一只荷包蛋。热牛奶是给玉儿的,小家伙一闻到奶香,立刻就从呦呦腿上站起来,蹦跶着想要去够了,一边够还一边说“奶”“奶”。   苏晨喜欢小孩,于是就伸手从呦呦怀里把玉儿接过去,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她则手持一只银勺,一勺勺舀了奶喂给她。   陶陶吃面的间隙见苏晨喂的小心翼翼,忍不住翻个白眼,“弟妹你不用那么精致,还一勺勺喂,多累啊,直接拿碗递到嘴边她自己就喝了。”   “没事,不累,我挺喜欢的。”苏晨抱着玉儿,看起来是十分喜欢的。   陶陶见苏晨坚持,也就不在多说,然后转头看向谭丽娘,“娘,你不知道,这孩子越来越调皮了现在,今天其实不至于这么晚的,早上起来不吃东西,喂粥给她吃几口就不吃了,还耍脾气扔东西,要不是她爹,我都不想带她来了。”说完转头瞪向玉儿。   玉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还是没有听到陶陶的话,总之埋头苦吃不理人。   谭丽娘见她这个样子,喜欢还来不及,哪里会说一句她一句不是,所有的不是都是别人的,“不吃东西一定是你们厨子做的不好,小孩子哪有什么脾气,一定是下人伺候的不好的。”   “哪有伺候不好,伺候的不知道多精心!”陶陶反驳了一句,见谭丽娘还要说什么,赶忙岔开话题,“我吃饱了,咱们就一直在这儿坐着呀?呦呦你没安排点什么活动?”   呦呦心想,我到时想要安排一出也得娘同意啊。不过她娘就在这里,她是万不敢说出口的,于是想了想,问:“要不,去山上养殖场看看,前些天爹说进了两匹滇马,比平常的马矮,咱们去看看?嫂子去不?”呦呦转头问苏晨。   苏晨倒是挺想去的,可是她是不是应该留下来伺候婆婆,带玉儿?   谭丽娘见状就伸手把她怀里的玉儿抱出来了,“你们去玩吧,不用你伺候,孩子有奶娘,不用担心。你们去玩去,我们娘俩要回屋歇着了。走咯,外婆带着回屋觉觉咯!”说完抱着孩子带着下人们回屋了。   剩下陶陶呦呦和苏晨相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走吧,我们出去逛。”   六月间的天气还是挺炎热的,午后的太阳更加烤的慌,呦呦叫人备了一辆马车,姐妹姑嫂三人分别上了车,晃晃悠悠地往养殖场去。   从住的地方到养殖场要经过一大片农田,农田里种了粮食,呦呦只认得高高的红高粱,其余的是谷子还是麦子还是黍子,完全不认识。倒是苏晨,竟然能分辨出来,还问了小丫头几句关于收成的话。小丫头别看小,才七八岁的样子,倒是不怕生,回答问题时也脆生生的十分有条理。   农田的周围还散布着几栋房屋,有好有坏,想来是山庄里村民们的住所。   穿过这片农田,就到了半山腰,上山的路并不是土坡,还是人工修建一侧是石阶,一侧则是平整的石板路,方便行人和车马上下车。道路两侧都是树林,树荫投在石板路上,   马车走了两刻钟多,就到了养殖场。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座院落,院落两边是竖了篱笆隔起来的园子,园子里种了菜,中间夹出一条小路,小路刚好能并肩行三个人,路的尽头是一排七八间的房子。   呦呦三人慢慢往里走,得到消息的怀宇几人匆匆处理迎接,尤其是孟许,见陶陶挺着大肚子上山来了,露出十分不赞同的目光,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快步上前搀扶住陶陶的胳膊。   “你们怎么来了?”怀宇停下脚步,问:“娘呢?”   “娘带玉儿睡觉了,”陶陶率先回答,然后瞪了怀宇一眼,“怎么,你们能来,我们就不能来啊?”   陶陶是家里的老大,这几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嫁了被孟许宠的还是怎么样,脾气越来越大,有时候还挺不讲理。   不过,跟女人从来就不用讲理,顺着她说就行了。怀宇忙不迭地答应着“当然行,谁敢说不行”,一边觑陶陶像揣了两个西瓜似的大肚子,“要不,我让人给你做一个担架椅好了。”担忧的情绪表露无遗。   “不用,”陶陶断然拒绝,“我好着呢,走走走,你在前头领路,带我们好好转转。”   怀宇拗不过陶陶,孟许也管不了她,只好在前头带路。走着走着就分成了几组:陶陶和孟许走在一起是一组,怀宇和苏晨落后他们两步是一组,他们俩后面跟着的是呦呦和萧沐仁,两人窃窃私语完全不顾人。在他们俩身后,是抱着怀信的怀瑾,他们俩被前头这六个给挡住了道路,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   时间长了怀信就不敢了,被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啊。而且怀瑾觉得为了怀信的健康发展,还是远离着六个卿卿我我的(准)夫妻们。于是就抱着怀信小跑着越过他们六个,跑去了前边。   养殖场其实和大部分农场差不多。大型牲畜和家养牲畜以及家禽是分开养殖的,马场明显占得地方比较大,虽然数量最少,成年马匹一共才九匹,马驹有四匹,但是这也在京城里也算是挺多了。然后就是牛棚,牛的数量就多了,除了山庄种田要用十四头黄牛,还有十来头小牛犊,另外还有成年奶牛四头、奶牛牛犊两头。   再然后就是猪啊羊啊以及鸡鸭鹅的圈棚了,这些没什么好看的,而且味道挺大,陶陶受不了,他们就离开了。   几个人就这么随便走走绕了一圈,天色就暗了下来,最后也没玩成什么,就坐着马车回山庄了。晚饭是在亭子里吃的,女人们坐在一座亭子里,男人们在另外一座亭子里,菜色依然是山庄里自产的,女人们喝的是带来的果子酒,男人们喝的却是山庄里用粮食酿的烧酒,劲儿大,却不容易上头。   天空圆月挂,地上人欢乐。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烦忧明日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烦忧明日理。 四个字儿:活在当下。   ☆、第一二六章   第一二六章   因为高兴, 头一天晚上大家喝的都有些多, 尤其是几个男人们,花易岩还有怀宇和萧沐仁提前一天请了假, 明天不用去点卯,于是几个人凑在一起打算好好喝一顿,然后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吩咐了下人将男人们分别抬回各自房间后, 女人们也各自带了酒意散了去, 沉睡着一觉到了天明。   第二天清早,呦呦醒的挺早,睁开眼的时候陶陶已经醒了, 正披着一件衣服靠着一个大迎枕看书,一手握着书,另外一只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   她们俩中间睡得是玉儿,小人儿依然熟睡着, 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美梦,竟然微笑起来,脸颊两侧露出两个黄豆大小的梨涡, 格外招人稀罕。   呦呦在被窝里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轻轻掀开被子坐起来, 扯了一旁的衣服披上。   陶陶感觉到她的动静,抬起头看过去, 对着呦呦露出一个笑容,一如以前那样温和柔软。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呦呦自己去了外间, 丫鬟们见呦呦出来,纷纷站起来,倒水的倒水,拿帕子的拿帕子,动作轻柔,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呦呦洗脸用的是白糖和大米水,这两种对皮肤真的很好,刷牙用的是掺了田七粉和细盐的牙粉,洗漱完后,脸上涂得是玉肌膏,这个东西以前在栎阳的时候是她们家用来修复有伤疤的皮肤的,现在居然用来做日常护肤,呦呦自己都觉得奢侈。   等她将自己整理好回了屋换了衣服,玉儿也醒了过来,醒来也不吵不闹,就躺在炕上睁着眼睛自己玩,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陶陶就坐在边上看着她,呦呦轻手轻脚地在陶陶身边坐下,悄声问她,“你说,她在看什么呢?”   陶陶摇头,“不知道,小孩子能看什么,就随便玩吧。”   “我觉得不是。”呦呦说,“小孩子其实懂挺多的,我很小的时候其实就懂很多了,你小时候不是吗?”   陶陶想了想,还真记不起来自己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了,于是就问呦呦,她小时候都懂些什么。   “懂的可多呢,比如其实我早就猜到陈士梅抛弃我们了,也知道来的那个是个公公。”呦呦同陶陶举例子,“还有,隔壁那个张婶你记得吧?”   陶陶点头,“当然记得。”   呦呦笑眯眯地点着头,“当时她来借钱的时候我不是噎过她一句嘛,她后来还银子的时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陶陶点头,“我那时候也奇怪来着,张婶脸皮还挺厚。”   “为什么呀?还不是因为姑外祖母是县令夫人。”呦呦撇嘴,“人哪,就是这么现实。”   陶陶和呦呦说这话,不自觉地就忘了放低声音,本来一个人玩的玉儿被吸引了注意力,看了她们一会却发现她俩没有注意到自己,忍不住委屈地叫了两声,这才得到两人的注意力。   陶陶身子不方便,呦呦挪过去把她抱起来,哄了两声然后叫奶娘过来给她洗漱喂奶。陶陶也从炕上下来洗漱换衣服了。   三个人收拾好以后,去了正房谭丽娘那里,谭丽娘早就醒来了,正坐在桌边数落花易岩,“你也不看你多大岁数了,还跟他们小年轻的一起闹!早跟你说少喝少喝,喝多了头疼,就是不听!”   花易岩端着醒酒汤默默地喝着,对谭丽娘的数落不发一言,看到呦呦跟陶陶进来后对她们眨眨眼,什么也没说,呦呦和陶陶会心地一笑,在桌边坐下来。   没过一会儿,怀宇和苏晨也来了,怀宇明显脸色不好,看起来也是喝多了宿醉头疼,苏晨跟在他身边也是没有睡好的样子,估计照顾了一整宿醉汉。   刚数落完花易岩的谭丽娘见到怀宇这副样子更是来气,结果还没等张口,怀信跑进来了,身后跟着怀瑾、孟许和萧沐仁,也各个是没睡醒的颓废样子,于是,谭丽娘更加气不打一出来,没等怀瑾坐下,就一拍桌子,“都给我站着!”   屁股刚要挨着凳子的怀瑾被吓得激灵一下子站了起来,动作太迅猛以至于差点将凳子带倒了。刚坐下的怀宇看了看,心想自己要不要也站起来呢,正犹豫着呢,就看他娘冲他一瞪眼,“看什么看,你也站着去!”   于是,从孟许到怀瑾,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站成了一排移动信号。   苏晨看了看,想着要不自己也站着,还没等动,就看到陶陶和呦呦一个使眼色一个摇头,只好安坐不动。   花易岩喝完解酒汤,拿起谭丽娘手边的帕子擦擦嘴,站起来。呦呦的视线随着他移动,心想不是吧老爹,你打算去跟儿子们一起罚站,这也太没面子了吧?   结果花易岩擦了嘴站起来,说了句“我和庄头约了谈事情”,然后就站起来离开了,谭丽娘瞪了一眼,没做声,由着他离开了。   怀宇用余光目送花易岩离开,心里腹诽:爹呀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昨晚喝酒时不是说我们挨罚你会帮忙说情吗?怎么不说情就算了,居然还躲出去了?   怀宇哪里知道,花易岩刚刚已经被谭丽娘说过了,还被女儿儿媳听到了,本来就已经没面子了,留下来万一被战火波及再被训斥一次,在儿子和女婿面前,那岂不是面子都丢光了?以后还怎么管教儿子镇压女婿?   等花易岩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谭丽娘才抬头看向地上站着的几个人,刚想开口,怀信抬起头来了,“娘,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呦呦在心底给怀信点三十二个赞,怀宇他们也投来感激的目光,本以为谭丽娘会让大家都坐下吃饭,结果她却让苏晨带着呦呦陶陶还有怀信去呦呦她们的东厢房吃早饭,“我让厨房热了牛奶,一人都喝一碗,怀信不要挑食,吃肉也要吃青菜。”   陶陶几个人对视一眼,无视了怀宇他们四个求助的目光,抱着孩子带着丫鬟婆子们陆续离开,留他们四个面对谭丽娘的怒火。   谭丽娘冷静下来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她知道这是忙碌紧张了半年多,几个大男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加上昨晚气氛环境好,免不了多喝了两杯。   不过,她若是生气还好,至少他们四个还能好受些,现在她突然不生气了,他们四个还挺惴惴不安的。   谭丽娘看向这四个人,孟许过完年虚岁二十五了,是四个人当中年龄最大的,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和陶陶成亲的这几年下来,越来越独立,已经慢慢成为了孟家的主事人,话语权也越来越大了,听说在外头很是成熟稳重,这种醉酒的时候怕是不多见。   孟许身边站着的是怀宇,怀宇今年十八岁,才成亲了三个月还不到,因为知道自己是家里的长子,又因为小时候的一些家庭变故,所以从小到大都是老成持重的性子,中了状元后更是一副谨慎拘紧的模样,只有偶尔在家人面前才轻松自在起来,这样的醉酒更是十八年头回见,就是中状元都没有过呢。   挨着怀宇的是阿毓。阿毓这个孩子也算的上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十岁开始就和自己家有了来往,也正是因此,阿毓和呦呦的婚事她才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虽然这个孩子的身世有些特殊,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份特殊,以后成了亲的日子其实能省心很多。自从两年前他参军回来,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既有军人的锐利又有君子的端庄。不知道是不是在军营历练的原因,听说昨天他喝得最多,不过现在看着精神最好。   阿毓身边是怀瑾,怀瑾是这个家里除了怀信之外最小的孩子了,也是在有怀信之前除了呦呦以外一家人最娇宠的孩子了,不过因为是男孩子,也没有娇宠太过,而且他已经十四岁了,所以谭丽娘对他的管制就没那么严格了,不过怎么说都还是个少年,身上还带有一股稚气,这样醉酒实在不该。   这个样四个人气质完全不同的男子站在一起,就算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如平时,也算是赏心悦目的。谭丽娘看他们一脸地忐忑不安小心翼翼,摇摇头。   “行了,去用早饭吧。”   四个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怀宇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娘,我们走了啊?”   谭丽娘点点头,“二十日之前交三遍《礼记》上来,怀宇加三遍祖训,怀瑾加三遍《大学》。”然后才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四个人依次鞠躬行礼,从正房退出去,到了院子里个个才露出庆幸的表情。   被罚抄书这种事,怀宇和怀瑾虽然不常有,但是也算是习以为常,呦呦经常被罚抄书,萧沐仁自然听说过,所以也不奇怪。   只有孟许,陶陶从小打到大都是听话的乖乖女,被罚抄书的事实在不多,孟许只听说过,见还是头一回见,于是好奇地问怀宇,“罚抄书这种,常有吗?”   怀宇摇头又点头,什么都没说,出去找吃的了,他要饿死了。   等吃了早饭,男人们又去了马场,决定跑跑马放松一下,陶陶和谭丽娘留在院子里哄孩子,呦呦和苏晨去田里摘毛豆和花生了,她打算中午煮盐水毛豆吃,最好再配上烤肉。   烤肉当然不会有,暑热的天气吃烤肉,一定会整个人都上火的。呦呦她们不只摘了毛豆,还自己摘了青菜,最后回到院子的时候,呦呦突发奇想想要自己做一顿饭,谭丽娘随见她兴致勃勃地,就没有拦她,随她去了。   在庄子里的厨娘和苏晨以及陶陶口头的帮助下,呦呦准备了一共十四道菜,二凉六热二汤,花样不多,都是十分朴实的家常饭菜。   午饭依然设在凉亭,不过这次没有分在两处,而是设在同一处。“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讲究那些,随意一些就好。”谭丽娘说。   花易岩自然坐了主位,左边是谭丽娘,谭丽娘边上是陶陶,然后是苏晨呦呦,再然后是怀瑾,萧沐仁孟许怀宇怀信,形成了一个圆圈。   “咱们一家也有两个多月没聚在一起吃饭了,趁着这个机会大家团圆一次,来来了,都举杯,”花易岩说着拿起桌上的酒杯,“孟许你们一会儿走就不喝酒了,以茶代酒!”   其余人也都举起杯子来,陶陶和怀信一个是孕妇一个是小孩,他们俩杯子里的不是茶而是果子露和牛奶。   吃完了午饭,休息了片刻,萧沐仁和孟许还有怀宇三个就各自上马,准备回京。他们明天各自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在留下来陪女眷们玩耍。花易岩倒是不急着走,他明天早上直接骑马去御林军军营就行了。   本来陶陶也应该带着玉儿离开的,但是谭丽娘觉得他们男的骑马,怕照顾不到坐马车的陶陶,而且她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产了,生完孩子就要坐一个月的月子,谭丽娘心疼她,想让她好好散散心,第二天早上再和将军府的马车一起回城。   孟许觉着也不错,这样路上不至于太赶,慢慢走也不累,还能让她同岳母姨妹好好说说话。   到了未时正的时候,他们几个男人就骑马上路了。太阳虽然炙热且大,但是马跑起来带风,也很是凉爽的。   目送了怀宇他们离开,剩下的人各自回了房间休息,呦呦怕苏晨一个人没意思,问她们要不要过来和陶陶她们一起住,“炕很大,完全睡得下,晚上时候我们仨可以玩牌呀。”   苏晨见呦呦说的诚恳,也就不推辞,就跟着陶陶和呦呦进了东厢房。小玉儿玩了一上午已经困了,才送走她爹就趴在奶娘的肩头上睡了。   苏晨就让奶奶带着玉儿去西厢房睡,她和陶陶还有呦呦进了东厢房。三个人玩儿了一会儿牌也各自起了倦意,尤其呦呦,呵欠连天。   呵欠这个事是会传染的,呦呦打完了一个呵欠,苏晨也捂着嘴打了一个,然后又是呦呦,呦呦完了就又是苏晨,倒是陶陶这个孕妇,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她见这两个人呵欠连天了,也不玩牌了,把纸牌往桌面上一扣,招呼小丫头进来收拾,“看你们俩困的,赶紧睡吧,怀宇媳妇昨晚照顾一宿醉汉估计也没睡好,赶紧睡去,睡醒了再玩牌。”   “也没有,怀宇喝醉了挺老实的。”苏晨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两天就特别容易困。”   陶陶想了想,问她除了困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没有。   “倒是没有不舒服,就是困,睡醒了就吃,吃完了没多久就又困了。”苏晨是个实在的女子,见陶陶关心自己,就都说出来了。   “没事,”陶陶安慰她,“春困秋乏夏打盹,困是正常的。”然后就让她和呦呦去睡去,她现在睡不着,看会儿书再睡,心里却想着得提醒娘明天回了京城要找太医给苏晨把把脉才行。   呦呦在一旁听了他们的对话,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个差不多了,不过她怕苏晨脸皮薄不好意思就什么都没说,拽了枕头躺下睡午觉了。   感觉好像是刚睡着,呦呦就被吵醒了,外头一阵的喧哗。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竟是萧沐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萧沐仁为什么回来了? 有点累……困……   ☆、第一二七章   第一二七章   萧沐仁跟着怀宇他们一起出发回京城, 结果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又回来了, 说是忘了点事儿要跟花易岩说。呦呦奇怪,什么事不能等花易岩明天回京城说, 非要走到半路回来说?而且,半个时辰,都快要走到一半了吧。   她跟陶陶对视一眼, 决定去看看。走之前看了一眼还睡着的苏晨, 心想自己大概要当姑姑了,外头吵成这样居然都不幸,看来是怀孕错不了了。   出了东厢房, 对着正房门口守着的小丫头招了招手,就有人过来听呦呦问话。   “夫人在做什么?将军在屋里吗?萧公子呢在哪?”呦呦特意压低了声音。   “夫人在屋里带小公子睡着呢,将军跟萧公子出了院子,具体去哪儿奴婢也不知道。”小丫头倒是十分机灵, 见呦呦压低了声音,也低声回答,不吵醒谭丽娘他们。   呦呦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她回门口继续守着, 自己则往外院去了。到了外院根本不用找,花易岩和萧沐仁两人就站在院子中间说话呢, 花易岩背对着呦呦,萧沐仁站在他的对面,表情有些严肃。   呦呦一出现就被萧沐仁发现了, 他停下同花易岩的交谈,对她露出个笑容,“呦呦你来了?”   花易岩也转头看过来,见到呦呦倒是不意外。   “爹。”呦呦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不知道萧沐仁同花易岩说了什么,如果是朝堂里的事,她是不方便过问的。这是家里的规矩,除非花易岩主动跟她说,否则她从来不主动问朝堂政事。   “呦呦过来。”花易岩对呦呦招手,示意她过去。   “出什么事了爹?”呦呦走过去在他们俩身边停下来,担忧地看着他们。   萧沐仁看向花易岩,没有得到准许他不知道要不要说。   花易岩沉吟了片刻,觉得还是要对呦呦说一下,她一向聪明伶俐有主意,他想听听她的看法。   “刚才二管家来通报,说上午的时候云瑶公主带人去了家里。”   呦呦一愣,“她去做什么?”   花易岩看向萧沐仁,萧沐仁这才开口解释,“具体原因是为什么还不清楚,但是云瑶公主的脾气……”萧沐仁苦笑了一下,“听说带人把外院砸了,花木桌椅家具摆设都砸了,满地狼藉。”   呦呦一听就气愤起来,音量也忍不住提高起来,“她凭什么呀!那是我家!我家!将军府!不是公主府!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随便砸别人家!还有没有王法啦!”   “小声点,小声点!”花易岩赶忙制止住激动的呦呦,让她控制住音量,免得引起内院里谭丽娘他们的注意。   “怀宇和姐夫先回去处理了,我来通知家里一声,看接下来怎么办。”萧沐仁说,然后又分析道,“将军府和公主府都不是普通人家,这么大的动静京里怕是已经传开了,而且宫里恐怕也已经知道了。”   花易岩点头,皇上的耳目遍布京城,就是自己的府里恐怕都有,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无外乎就是之前那点儿事,这件事咱们家可没错,不用太担心,你回去多注意点儿宫里的动静,我不能立刻就走,一走你娘就都知道了。”   呦呦在一旁点头,“不管怎么说,咱们家都是受害者,不用着急。”她估计着,应该是公主知道了谭丽娘是陈士梅前妻的事,不过呦呦有一点想不通,公主又不是不知道陈士梅有前妻,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还是说,因为突然知道了谭丽娘身份的转变,从陈士梅原来的糟糠妻变成了她的表姨母,心理上接受不了?   呦呦猜的没错,不过她只猜对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   回到东厢房,才一进屋就感受到来自陶陶和苏晨的注视,两人一齐开口问她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吧,”呦呦坐回炕上,“可能是朝廷上的事,我没问。”   陶陶和苏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定她没有说谎,才转移了视线。等到她们俩转移了视线,呦呦才松了一口气,“玉儿呢,还没醒吗?”   “娘带着和怀信一起玩呢。”陶陶回答她,然后转头看向苏晨,“明天什么时辰出发回京城?”   不等苏晨开口,呦呦就抢着回答了,“不用太早吧,午后吃了饭慢慢走,天黑之前到家就行了。”回去那么早哥哥他们万一没把家收拾好怎么办?   “娘说要辰时正走,这样午饭前到家,吃了午饭好好休息一下。”苏晨等呦呦说完笑着将她之前和谭丽娘商量好的时间说出来,“不过你们要是觉得太赶的话,我再去同娘商量商量。”   “也行,再商量商量,辰时正太早了点。”陶陶点头,“我怕到时候起不来。”   呦呦惊奇地看向陶陶,居然没有反对?这句话说的,好像今天卯时不到就醒了的人不是她一样。   苏晨昨晚没有和她们一起住,并不知道陶陶说得是假的,不过她也听说过孕妇容易疲惫,就理解地点头,“我去跟娘说。”说完就下地穿鞋。   呦呦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急忙溜下炕,“嫂子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和姐姐待着就行啦,我顺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苏晨说完就出去了。   呦呦没来及追出去,只好在炕沿坐下,转头讪讪地对陶陶笑笑。   陶陶也对她露出个笑容,就在呦呦以为躲过去的时候,陶陶突然板起脸,“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呦呦垂下脸,“姐姐怎么知道肯定有事的,我明明掩饰的很好吧。”   “你呀,自己的毛病一直记不住,”陶陶伸出手隔空点点她,“一说谎就声音大,还抢话说。”   “我有吗?”呦呦想了想,完全不记得。   “你没有吗?”陶陶反问。   “好吧,就当我有好了。”呦呦向来想的开,既然被拆穿了那就坦诚承认了,然后在陶陶的追问下将事情原委讲了出来,最后恨恨地说:“这个云瑶公主真是有病,生怕京城里不知道她抢了别人的丈夫是怎么的!”   陶陶听完之后一直没出声,呦呦见状,催了她一句,“姐,你倒是说话啊!”   陶陶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我觉得肯定不只是十年前的事,估计有别的事。”陶陶给呦呦解释了她的猜想,“公主再小气无礼再刁蛮霸道,到底也是皇室中人,该有的礼节规范还是有的,轻易不会去亲自到臣子家里去,更别的砸了人家的家,肯定还有别的让她气愤事。”   呦呦想了想,觉得陶陶说的有道理但是一时又想不到是什么事情。不过既然想不到那就不要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呦呦想的是挺好,花易岩也以为只要第二天回去到宫里跟皇上解释一番就行了,毕竟两家的恩怨皇上还是挺清楚的,而且如果真的要论偏袒,花易岩相信皇上会更偏袒自己一家,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占着理。   结果还没到晚饭,花易岩就让人来找呦呦了,告诉她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牵扯上了怀瑾,皇上要求明天让花易岩和怀瑾一起去面圣。   呦呦也挺吃惊,“那您问过怀瑾了吗?”   花易岩摇头,“怀瑾拿着画架子上山画画去了,还没回来。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和怀信走的近,有没有听说他说过什么?”   “没有。”呦呦坐在一旁也是忧心忡忡,“我跟怀瑾走的近那还是以前,自打他上了太学,我们俩就没单独坐下来好好地说过话,每次见到他不是匆匆出门去会友就是才从外面回来一身尘土,他忙我也忙,我不忙了他还忙。”说着小声抱怨了,“要我说,他现在才是‘无事忙’人。”   花易岩对她他的抱怨无可奈何,心想:别说你,就是我这个当爹的要找他谈谈话都要提前打招呼。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哪里来的那么多应酬,竟比自己还多。   “不过,我好像能猜到一点儿,不知道对不对。”呦呦抱怨完了思考了一会儿,说。   其实说不好猜的确很难想到,说好猜的话稍微仔细想想就能想到了,和怀瑾还有云瑶公主都有关联的人不多,一一排除掉,几条很容易忽略的线索就出来了。   “我有几次进宫的时候,遇到云瑶公主带着她女儿,就是那个叫莱雅的小姑娘。”呦呦给花易岩解释,“莱雅问过我几次关于怀瑾的事,她说是太学里的学生对怀宇好奇,她打听几句好跟同窗们显摆,我就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啊?”花易岩说,“还有同僚跟我打听怀瑾呢,说他们家的公子们回家后都经常提到怀瑾,尤其你哥哥中了状元之后,都夸奖他们兄弟俩呢。”   呦呦听到花易岩语气中除了不以为然还有浓浓的得意之情,忽然就好奇起来,问出了她这么多年一直想问但是不敢问的疑惑,“爹,我看你对哥哥和弟弟的成绩都特别满意?”   “啊,非常满意。”花易岩点头。   “那,您就没想过,他们俩是陈士梅的儿子,身上流着陈士梅的血,毕竟不是您的亲儿子?”越说到后面,呦呦声音越小,直到没了声音,她整个人也缩起了脖子。   花易岩没想到呦呦会问出这种问题,一开始一愣,还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摇头,“你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我是真的把你们几个当做亲生孩子看待的。”   呦呦点头,十分用力地点头,“嗯,我相信你。”   “至于你们同驸马,”花易岩沉低头吟了一下,再抬起头的时候露出一个自信得意的笑,“谁都会生儿子,可不是谁都能培养出状元的!”   呦呦恍然大悟。说到底,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教育因素要比遗传因素重要的多!   “别说没用的,接着往下说,郡主跟你打听了怀瑾之后呢?”花易岩发现话题扯远了,赶忙拉回来。   “之后……之后有一次我去姐姐家回来的时候刚好天要下雨,我想着怀瑾早上上学的时候没带伞,然后我也没往太学那里去过,就打算去接他放学。等到他出来的时候有一个丫鬟拦住了他,要给他一个点心盒子好像还有一封信,怀瑾没有要。”   “等他上了车,我还打趣他已经有女孩子喜欢了。我当时还觉得那个丫鬟有点眼熟,不过没有在意,”呦呦看着花易岩苦笑了一下,“现在仔细想一想,难怪觉得眼熟,那个丫鬟就是莱雅身边的丫鬟。”   花易岩听了没有立即说话,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听你的描述,怀瑾应该是拒绝了她,既然如此,没理由公主来咱们家找麻烦啊,又没有欺骗她女儿感情。”   呦呦点头,对于公主府与将军府的那纠葛在怀瑾要进入太学的时候花易岩就跟他说过了,所以他不可能真的跟小姑娘有纠缠,兄妹禁断什么的,不可能。   “对了,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既然这件事涉及到了怀瑾,明天你们就暂时先不要回去了。你娘回去的话少不得要进宫,到时候太皇太后怕是要左右为难。而且到时候见了怀瑾就算他没错,也少不了一顿训斥。”花易岩叮嘱呦呦,“怀瑾挨了训倒没什么,你娘生气才是了不得的,气坏了我心疼。”   呦呦一开始听他说“你娘生气才是了不得”的时候,以为他也惧怕了谭丽娘的怒火,结果听到后面,真的是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嘴的狗粮。   “那用什么借口拦下娘啊?总不能说我还想玩不回家。那样我也得挨训了。”呦呦发愁,“说不定到时候娘直接说让我留下自己玩,她要回家照顾你。”   “那就是你的事了,你这么聪明又有主意,一定能拦住的。”花易岩站起来拍拍呦呦的肩,走了。   呦呦看着花易岩离开的背影,一脸懵逼。   “哎?你在这儿呢?”外头传来谭丽娘的声音,应该是在同花易岩问话,“看到呦呦了没有?我找她好半天了。”   “在里边呢。你找她做什么?”花易岩状似无意实则警惕地问。   谭丽娘倒没有多想,迈着步子往屋里走,“我记得我带了一件茜红的衣裳,找不到了,我记得是呦呦收起来的,问问她记得不记得。”   “记得记得!”呦呦听见声音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去,“不是在那个怀信的箱笼里吗?您的那两个装不下了,我就放他那里面了。”呦呦搀扶着谭丽娘慢慢走回内院去,经过花易岩的时候对他点点头,表示她已经有了主意了。   晚饭的时候天气突然凉了下来,于是晚饭就不在外面吃了,而是回到了正房的中厅里。   晚饭后花易岩对怀瑾递了一个眼色,带着他出去了,留下谭丽娘她们娘几个在屋里喝茶说话打牌。消遣了一会人,陶陶就打了呵欠说困了要去睡,谭丽娘本来还想多玩一会儿,可是看见除了陶陶就连苏晨也一脸倦意了,就放了纸牌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回到东厢房,三个人并没有立即收拾睡去,而是坐在炕上听呦呦说话。呦呦传达了花易岩的意思,看向另外两个人,“你们怎么看?”   “京城里的事咱们管不了,明天不回去,找个什么借口?”陶陶看和她们俩,问:“而且,我不能再住了,不年不节的,一直住在娘家别人会说的。”   “谁说?你婆婆啊?”呦呦撇嘴,“让她先告诉孟玫不要这么隔一天就回娘家住三天啊。”   孟玫是去年腊月成亲的,听说成亲之后跟她婆婆也就是姨母相处的并不十分愉快,五天里头得有三天回娘家住,搞得孟太太和她姐姐的关系也越来越僵了。所以说陶陶回娘家住孟太太是真的没有立场说话。   “不是我婆婆。”陶陶摆手否认,“跟别人没关系,主要是你姐夫。”看到呦呦又要开口说话,立刻阻拦她,“你姐夫也没有说过什么,是我自己心里想着,我老在娘家住,尤其是这快要临盆了还一直住着,外人该以为你姐夫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陶陶这么说的话呦呦就明白,为了孟许的面子嘛,而且有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可以给男人在商场上加分,显得他成熟稳重有责任感。她懂。   “那,姐姐回去了,谁来拖住娘啊?”苏晨提出了关键性问题。   呦呦和陶陶两人对视了片刻,看向苏晨,异口同声地说:“你啊!”   “我?”苏晨疑惑,“我怎么拖住?不行吧?我,我没干过这种事啊。”   “没事,我教给你嫂子,明天早上吃完早饭,你站起来的时候就假装晕倒的样子,就这样,”呦呦说着抬起手支在额头上做出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娘看到你不舒服,肯定就要去让人找大夫,然后让大夫下一个需要静养的医嘱,你们在山庄待上两天就行了。”   苏晨一脸地不赞同,不行不行,“这不是骗娘吗?让娘知道了得多伤心?”   陶陶和呦呦对视一眼,见她不是担心说谎被拆穿后自己被训,而是担心谭丽娘知道后感到伤心,不约而同地又增加了不少对她的好感度。   陶陶安慰她,“你放心,绝对不是骗人,你就听我们的吧,这事我比你有经验。”我可是怀了两个了,再有经验不过了。   苏晨见陶陶和呦呦都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会出错,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上,苏晨果然按照呦呦说的假装不舒服,谭丽娘并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她的不自然,但是也没说什么,半信半疑地让人请了郎中过来。   郎中是山庄附近村子里的郎中,平时给人看个风寒感冒的普通郎中。郎中来了之后隔着帘子给苏晨诊了一会儿脉,半天没说话。   谭丽娘忍不住催促问到到底怎么样。   郎中收回手站起来对谭丽娘行了一礼,“回夫人,少奶奶的脉象不是很明白,但是十之七八是喜脉了。夫人若是不放心,就再请个郎中来吧,小的医术有限不敢随意定论。”   “你是说,我儿媳妇,有了?”谭丽娘还有些不可置信。   “十之七八。”郎中没有把话说死。   陶陶和呦呦对视一眼,看来赌对了。苏晨在帘子后微微放松,看来陶陶她们买通的这个郎中没有把话说死,这样以后穿帮也能有个缓冲。 作者有话要说:  怀瑾也算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了”。 其实这章没写完……   ☆、第一二八章   第一二八章   要出发回京城的早上, 苏晨按照呦呦教给的假装不舒服, 谭丽娘请了郎中来,却诊出了喜脉, 虽然郎中说的是“十之七八”,但是谭丽娘却是宁可信其有的,立刻给了郎中赏钱, 让人再去请别的郎中来。   苏晨见到谭丽娘如此兴奋, 欺骗她的那种愧疚感再一次涌上心头,差一点就说出来自己是假装的,幸亏陶陶一直注意着她, 及时拦了下来。   “哎呀,难怪你这两天吃的多睡的也多,原来真的有了啊!”陶陶走过去经过苏晨的时候悄悄拽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安心, 然后在谭丽娘身边坐下,“我还想说回了京城让娘找个太医给你诊一下,果然是有孕了啊, 什么十之七八,一定是那个郎中怕不准自己担责任才说的, 要我说就是怀了身子了,这事我有经验, 错不了!”   “你才生了几个,有什么经验有经验!”谭丽娘笑着嗔了一句陶陶,“别听你姐的, 你小日子什么时候,多久没来了?”   谭丽娘这么一问,苏晨才想起来自己的小日子确实推迟了,具体几天她不大记得了,只好迟疑着回答,“迟了七八天了好像。”   “那错不了了!”谭丽娘一拍手,高兴地说,“你姐说的对,这帮子郎中,还没有咱们这些妇人有经验!”   苏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陶陶和呦呦根本没有买通郎中,她们就是在赌运气!   恰在此时,花易岩从外头进来了,“我说,你们完事了没,走不走啊?”   “爹!”听到声音,呦呦转过头来,“爹,我嫂子有孕了,你要当祖父了!”   “真的?!”花易岩仔细看了呦呦一眼,见呦呦重重点头,知道这不是计策,自己是真的要当祖父了,“那赶紧,赶紧收拾着回京城,回到府里好好养胎!”有了孕妇要照顾,估计丽娘妹妹就没工夫计较怀瑾的那点破事了。   没想到谭丽娘却阻止了他,“不行不行,不能急着走,月份还浅,不能赶路。”   “应该不要紧吧,到京城也就两个时辰,慢慢走三个时辰总能到家了吧。”呦呦假装出主意,实际打的是以退为进的计策。   “不行,不能冒险。”谭丽娘斩钉截铁,片刻间就做出了安排,“怀宇媳妇今天早上觉得不舒服,我陪她在山庄再住些日子,呦呦和陶陶回去,呦呦你路上照顾好你姐姐。”   呦呦点头,表示记住了,“那,娘,你们啥时候回去?”   “我们……”谭丽娘转头看了一眼苏晨,“等两天吧,等你嫂子好一点,没那么难受了再回去。”说完站了起来,“石头哥哥你也回去吧,我送你。”   既然谭丽娘这么说了,大家都没有反驳,按照她说的做了。而且呦呦觉得,两天时间也够安排处理完所有的事了。   谭丽娘站起来送花易岩出门上马,陶陶和呦呦留在屋里陪苏晨,等他们出了内院,苏晨才长长地送了一口气,“可吓死我了。”   “不怕不怕。”陶陶拍拍她的后背,“你就当在这儿多散两天心。”   呦呦也点头,“嫂子你放心,我估计事情两天就能结束,两天后我让哥哥套车亲自来接你。”   “我自己呀?”苏晨诧异地问:“你呢?”   “我得送姐姐回去啊,”呦呦回答她,“顺便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然后看看得怎么解决。我要是没猜错,云瑶公主肯定回去找太皇太后做主,我得递牌子进宫看看。”   陶陶和苏晨都点头,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正想着再说两句,谭丽娘就回来了,见陶陶她们还坐着,就说要不她也晚几天再回去,“反正你闲着也没事,留下来陪陪你弟妹。”   “不用了,都准备好了,这就走吧。娘你留下来陪弟妹修养,让呦呦送我回去。”陶陶站起身,吩咐身后的丫鬟把收拾好的箱笼搬到车上去,“咱们辰时正过两刻启程。”   谭丽娘想了想,到底是出嫁的姑娘,不可能一直在娘家住着,住久了人家会说的,自己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干脆让呦呦送她回去,正好家里一个主事人没有也不行。   到了辰时两刻,呦呦扶着陶陶上了孟家的马车,孟家的马车同普通的马车不一样,车轱辘包裹了好几层棉布用来防震,车厢箱体也很大,车厢内部空间更加宽大,还铺了厚厚的棉被,还有三四个大抱枕,车厢中间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桌子,是钉在车厢底部被固定的,桌子上有茶水有零食点心。车厢里起码能容纳五六个人同时坐着,躺着的话也能容纳两个人躺着,还绰绰有余。   陶陶上了马车就十分自然地脱了鞋子拽过抱枕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上去,呦呦跟在她身后上了车,坐在厚厚的棉被打量了一圈马车,忍不住“啧啧”两声,“有钱就是好,这样豪华的装修,一般人家弄不起吧。”   “也没有多少钱吧,几百两银子好像,我不清楚,你姐夫弄的。”陶陶说的云淡风清的,好像几百两银子就是一块扔到水里听响的石头一样。   呦呦听了更加来气了,有钱了不起啊!好吧,有钱是了不起,于是,她十分自然地凑过去,露出谄媚的笑,“那什么,过两天把这马车借给哥哥用用啊,让他来接嫂子呀?”   陶陶白了她一眼,“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   未时不到的时候,马车进了京城城门,孟许早就带人在等着了,见到他陶陶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了,孟许看了一眼她略有疲惫的脸色,“我刚从宫门处过来,小荣子说皇上还没处理完国事,还没见爹和怀瑾呢。”   呦呦点头,“姐,你先回家吧,怪累的,宫里头我去,等有了结果立刻告诉你。”   陶陶也确实累了,就点头,“那先送你回家吧,换身衣服再进宫。”   呦呦点头,马车就继续往将军府走去。   到了将军府,陶陶没有进门,呦呦下了马车回到内院,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到了宫门口,出示了腰牌,说要求见太皇太后,侍卫说得去通报一下,呦呦点头表示理解,这是规矩,于是就站在宫门口等,过了片刻有太皇太后宫里的太紧出来来带呦呦进宫去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宫里人不少,除了皇后在,还有别人,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贵妇,还有一个就是云瑶公主,云瑶公主脸上还带着泪,她身边坐着的是莱雅小姑娘。   呦呦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心里有了数,走进去先拜倒在大殿中央,“呦呦拜见太皇太后、皇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皇后娘娘千岁吉祥!”   太皇太后见她来了,立刻喜笑颜开地对她招手,“有阵子没见你进宫来了,最近在干吗呢?”   “这不是山庄的池塘挖好了,娘说带我们去玩一天,昨天晚上才回来,”呦呦故意说了个谎,以免太皇太后以为觉得自己为了怀瑾进宫而不高兴,虽然她是真的为了怀瑾而进宫的,“今天一早就进宫来了给您请安来了,还带了些山庄自己产的莲藕和鲳鱼、鲤鱼什么的,给宫里尝尝新,虽然不多,但胜在新鲜。”   “还是你有心,回回进宫带东西来。”太皇太后高兴地拍着她的手。   “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宫里有的比我带来的好千百倍,就是尽尽心,还要太皇太后您不要嫌弃才行。再说,孝敬太皇太后,就跟孝敬外祖母一样的。”呦呦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真的觉得这些东西不算什么,太皇太后算是谭丽娘现在唯一的亲人了,当然要好好孝敬。   皇后笑起来附和着,“呦呦就是孝顺,不愧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眼睛却瞟向对面的云瑶公主。   这时坐在云瑶公主旁边的一直沉默着的上了年纪的妇人开口了,“这位小姑娘,就是栎阳县主的女儿吧?长得真是漂亮,人也可爱。”   “是啊,这就是我外甥女的女儿,我外孙女。”太皇太后拍着呦呦的手对她介绍,“这是庆太妃,云瑶公主的母妃。”   呦呦上前两步盈盈拜下去,“见过庆太妃。”   庆太妃弯腰虚扶了一把,“快快起来,”然后从自己的手上撸下来一个碧玉镯子,递给呦呦,“早就听说过你了,却是头一回见到,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只镯子我戴了三十年了,给你做见面礼。”   呦呦心底微微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太皇太后,看到太皇太后对她微微点头,这才恭敬地从庆太妃手里接过那只镯子,再次行礼,“谢太妃赏赐。”然后笑着说:“我是很早就知道庆太妃的,不过听说太妃在专心礼佛,早就不问俗事了,所以不敢轻易去打扰。”   庆太妃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心底却是百转千回。她也早就听说栎阳县主一家是七八年前才进京城的,进京城之前一直是在栎阳县城郊外的小镇里,原本以为只是因为血缘关系才得了太皇太后的喜好,没想到教养气质都很好,这礼节姿态谈吐一点都不像乡下来的土老帽啊。别的不说,自己那只镯子当初先皇是想赏给先皇后的,是自己用了手段才夺来的,虽然不是极品,但也是上品里的上品。那女孩子的眼里居然没有一点艳羡欣喜得意之意?   还有,自己在用话刺她每次进宫从来都不曾去给自己请安的时候,竟然说因为自己礼佛不问俗事所以不敢娶打扰自己,用不软不硬地话把自己给挡了回去,小小年纪就这么不简单了,庆太妃不敢再轻视。   庆太妃想着心思的同时,呦呦已经坐回了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正在问她怎么谭丽娘没有一起进宫来,“我都快两个月没见她了。”   “我嫂子在山庄的时候查出了有孕,娘怕路上颠簸,打算过几天再和嫂子一起回来。”呦呦说。   太皇太后也高兴,妹妹的骨血可以流传下去了。   “栎阳县主的媳妇,是不是人称‘巾帼英雄’的苏晨苏将军?”庆太妃微微探身,“苏将军配谭状元,一文一武郎才女貌,真是一门好亲事啊!将来生的孩子定会是文武双全。”   面对庆太妃的恭维奉承,呦呦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好对她笑笑,口称多谢。   然后,庆太妃身边的云瑶公主开口说话了,“从怀孕到出生要十个月呢,能不能生下来还两说着呢!就算生下来,能不能活着……”   这话可以说是十分恶毒了。   “云瑶!”庆太妃喝止住她,然后赶忙看向太皇太后,见太皇太后的脸色十分难看,站起身来跪倒在地上,“太皇太后恕罪,是妾身教导无方。”一边说着一边拉扯着云瑶公主,示意她也跪下来赔罪。   云瑶公主其实很不乐意的,但是自己的母妃都跪了下来,她也不好躲在一旁,只好也跪下来,却是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倔强的很。   太皇太后确实很不高兴,先不说苏晨怀着的孩子有妹妹的骨血,也不提谭家苏家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单说云瑶公主的言辞,就很没有礼数了。   不过庆太妃已经跪下求情了,太皇太后也不能说出什么了,只好转头看向呦呦,呦呦脸色阴沉着,明显不高兴。想想也是,云瑶公主的话的确太过恶毒,这么诅咒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她自己都觉得颜面无光,哪里像是皇室中人该有的教养。   呦呦默不作声,太皇太后不好替她开口处置,只能由着庆太妃在地上这么跪着,庆太妃不起,云瑶公主当然也不能起,时间久了当然受不了,腿脚渐渐地麻胀起来。   莱雅在一旁看着心急起来。一开始呦呦进来的时候,莱雅就看到了,还对着她笑了一下,可是呦呦却好像没有看见她一样,从身边走过去了。   刚才庆太妃和呦呦言语之间的官司她是没有听明白的,但是刚刚云瑶公主的话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一开始她还有些不可置信,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自己的母亲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等她反应过来就开始满心的自责,都是自己的错,因为自己的事,母亲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了。   莱雅这么想着就撩起裙子噗通一声跪下来,哀求着,“老祖宗,都是我的错,求您不要责怪母亲和外祖母,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你这孩子,快起来,跟你没有关系。”太皇太后到底是老人,心软的不行,赶紧让宫女将莱雅搀扶起来,同时也让庆太妃起来,“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替孩子担责任,赶快起来吧。”   庆太妃被宫女搀扶了起来坐回椅子上,云瑶公主也想站起来,皇后却注意到呦呦的脸色还没好转,于是咳嗽了一声,云瑶公主又停了下来。   太皇太后无奈地看向云瑶,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皇室中竟然养出了这样的孩子,明明小时候很是乖巧可爱伶俐听话啊。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呦呦,欲言又止。   呦呦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想让自己说几句话随意地将这件事揭过去,可是呦呦并不愿意。云瑶公主的话是恶意诅咒,而且是当面诅咒,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轻易揭过去,岂不是说以后人人都能诅咒自己家人,人人都能这样恶毒?   不过既然太皇太后有这个意思,她也不能拂了老人家的面子,于是眼珠子转了转,做出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既然太皇太后有这个意思,那我也不能违背。不过,我有个请求,请太皇太后答应。”   太皇太后点头,示意她说。   “公主刚才的话,真的很过分,很让人生气!”呦呦气呼呼地表示,“不过,我知道公主是无心的。”   才怪!呦呦心里吐槽。   太皇太后继续微笑着颔首,就知道呦呦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不可能再收回了,这满天的神佛的可都听到了,万一当真了怎么办?”呦呦一副苦恼又难过的样子。   “有话就说!大不了跟你赔礼道歉!”云瑶公主看她吞吞吐吐的,知道她在算计,“不要耍花招!”   “云瑶!不得放肆!”这次不用呦呦和太皇太后开口,庆太妃率先开口训斥了。   云瑶公主得了训斥,又沉默起来。   呦呦不理她们,径自往下说着,“我看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也为了向满天神明忏悔,不如就请云瑶公主抄一百遍《地藏经》,给未出世的小侄子祈福吧。”   “嗯,这个办法好,既能消业障又能做道歉补偿,也算是为神佛尽心。”不等庆太妃和云瑶公主开口,太皇太后就一锤定音,“云瑶啊,你起来吧,记得在苏将军生产之前将一百遍的《地藏经》送过去啊。”   既规定了日期又规定了数量,呦呦想了想《地藏经》的字数,觉得抄写一百遍,其实还是便宜了云瑶公主的。   云瑶公主很是不忿,但是没有办法,只好点头答应下来,然后才在宫女的搀扶之下起身。   庆太妃也暗自点头,一百遍的《地藏经》,不提别的,起码能够磨磨她的性子。   太皇太后等云瑶公主坐下,这才又面带微笑地看向庆太妃,“你一直礼佛,很久没出来了,今天就留下来好好陪陪我老婆子吧。”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庆太妃身边的云瑶公主,“我看你刚来的时候红着眼睛,莱雅也是,你们娘俩怎么了这是,哭过了?为什么哭啊?”   呦呦这才明白,原来太皇太后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看起来云瑶公主这是将庆太妃请出来打算跟太皇太后告状了?正好,她也想告状呢,无缘无故被公主砸了院子,她们将军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太皇太后的话音一落,云瑶公主就又哭了起来,她一哭旁边的莱雅公主也跟着哭了起来。   庆太妃在一旁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你看你这孩子,哭什么有什么话跟太皇太后说,太皇太后一定会给你做主的,让欺负莱雅的人得到惩罚。”庆太妃本来想说报应的,话到嘴边换了一个词。   云瑶公主哭的更大声了。   呦呦冷眼旁观,心底翻了无数个白眼,暗自思忖着,要不自己也哭一场?咱们比比谁哭的更优美更动人更让太皇太后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件事还没结束,明儿继续,其实一切都是误会。 PS,中元节了,大家晚上注意安全。 PPS,东北的小伙伴们,你们还好吗?听说国家气象局发布了核污染预警?   ☆、第一二九章   第一二九章   呦呦当然不可能哭, 她就静静地坐在太皇太后身边听云瑶公主哭诉, 不时地在心底翻个白眼,表面却十分平静。   云瑶公主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按照她的说法, 自从莱雅七八岁开始她就开始给她相看婆家,这么些年终于选了一个可心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姑姑的的小孙子含祎。”云瑶公主说。   这里的“姑姑”指的是大长公主, 太皇太后的长女, 皇上等人的姑姑。   云瑶公主对这件婚事满意的不得了,当天回来就跟驸马陈士梅显摆,陈士梅虽然觉得大长公主的幼孙学问不是很好人又娇惯, 但是也没有反对,毕竟出身相当,算是门当户对。夫妻俩说话的时候没背人,没想到很快就被莱雅知道了, 小姑娘哭着跑进去说不嫁要给含祎,她不喜欢含祎。   云瑶公主一开始以为她不懂事,苦口婆心地劝了很久, 讲了很多这门亲事的好处,可是莱雅就是摇着头不肯, 说什么都不愿意,公主就急了, 要发脾气了。   陈士梅见莱雅哭个不停,就劝公主不要急,慢慢说, 然后转头问莱雅为什么不喜欢这门亲事。   “她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这们亲事多好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哪里能由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云瑶公主冲陈士梅喊。   莱雅本就看不惯云瑶公主对陈士梅呼来喝去的,见此更加不高兴了,大哭着喊:“我不嫁不嫁就不嫁!我不喜欢他我不要嫁!”   “胡说八道!”云瑶公主也怒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拍得茶杯都响起来,“不喜欢就不嫁?!好!那你告诉我,你喜欢谁!啊?喜欢谁?!”   “我喜欢怀瑾,不喜欢含祎!”莱雅大声地喊出来,满脸带泪。   云瑶公主没想到莱雅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十分诧异,“怀瑾是谁?”   莱雅就说怀瑾是栎阳县主的儿子,状元郎谭怀宇的弟弟。云瑶又问她怎么认识的,莱雅说是在太学里认识的。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吗?”云瑶公主好奇地问。   莱雅羞涩地点点头,“之前给他送过点心和信,都收下了,应该是喜欢的意思的吧。”   云瑶公主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安抚了莱雅的情绪,“既然这样,倒是也不是不行,只是得好好计议一下才行……”   哪知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士梅拍桌子打断了,“不行!”从莱雅说出怀瑾的名字开始,陈士梅的脸色就变的异常难看。   母女俩都是一愣,看向陈士梅。尤其是云瑶公主,成亲这么多年来,陈士梅对她只有言听计从的,从来不曾提出过任何异议,因此乍一听陈士梅说不行还挺诧异,就问她为什么。   可是陈士梅支支吾吾地一直不说,云瑶公主就让莱雅先回去,自己亲自问陈士梅为什么不同意。陈士梅一开始说是因为云瑶公主已经跟大长公主说好了,不能失信于人。云瑶公主觉得不可信,再说还没换庚帖,随时可以反悔,于是就追问再三,陈士梅终于说了实情。   “怀瑾是我的儿子,是莱雅同父异母的哥哥!两个孩子怎么能成亲呢?”陈士梅苦恼地说,“怀瑾也是不懂事,明知道是这样,还收莱雅的东西!”   “什么?!”云瑶公主又拍了一下桌子,这回用的力气比刚才大多了,竟然直接将手腕上的镯子震碎了。   “你别生气,我和丽娘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咱们是一家子。”陈士梅手忙脚乱地过来安抚云瑶公主。   云瑶公主是很生气的,没想到陈士梅的那个前妻竟然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还成了自己的表姨!不过她更生气的是,或者说愤怒,那个什么怀瑾既然已经知道他和莱雅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竟然还欺骗莱雅的感情,真是不可饶恕!   云瑶公主在厅里绕了两个圈,砸了一套茶具,两个花瓶,吼了一句先是震惊后是难过的莱雅别哭了,就叫了马车直奔将军府,结果将军府里的主子一个都没在家,她满肚子气没出发,就将将军府的前院给砸了。   当然,跟太皇太后告状的时候,最后一段话被隐瞒了下来。   太皇太后听了很震惊。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啊,往小了说是欺骗女子感情,当然这也不小,往大了说可是罔顾人伦意图和同父异母的妹妹乱伦啊。   所以,太皇太后震惊过后,面色严肃地问云瑶公主,“你说谭怀瑾明知道他和莱雅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件事,可是真的?”   云瑶公主拿手帕往鼻子底下一放,眼泪又开始如同雨下,“是真的。”然后还断断续续地咒骂,“您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坏?怎么能罔顾人伦欺骗莱雅的感情?果然什么人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和他娘……”一样没有廉耻!   “咳咳!”云瑶公主的话没说完就被庆太妃的咳嗽打断了,后面的话可不能让她说出来。谭怀瑾的娘是什么人?是栎阳县主谭丽娘,再往上数,谭丽娘的娘那可是太皇太后的亲妹子。要是真说出来,太皇太后能高兴吗?就算是秉承着公理,也难保心里生了芥蒂。   别看庆太妃在佛堂里整日不问世事的样子,对宫里的事情却是什么都知道的,知道自从栎阳县主认了亲,在太皇太后心里的地位就节节高升,连带的她的孩子们都十分心疼,就眼前这个叫呦呦的小姑娘,从来都是说进宫就进宫,请人通报一声太皇太后必然要见。   经过庆太妃这么一咳嗽,云瑶公主顿时醒悟过来,不再咒骂,改成了抽泣,“就是可怜了我儿,小小一颗痴心,却错付了!呜呜……”   呦呦毫不避讳地翻了一个白眼,怪谁呢,还不是你自己做的孽,抢人夫婿逼人下堂,既然做出了那样的事,就该承担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呦呦到现在还以为云瑶只是想让谭丽娘下堂,殊不知她当初打的是要人命的主意。如果呦呦知道了,她就是豁出去了赔上命,也要抓烂云瑶公主的脸!   云瑶公主跪在地上哭得正伤心的时候,皇后开口了,“云瑶妹妹说是昨天上午的事?那怎么不早点来进宫让皇祖母帮你做主啊?”   云瑶公主被皇后一问,哭泣的声音顿了一下。   “她这不是太伤心了,一直在家哭个没完没了么。”庆太妃转头看一眼云瑶公主,“今天早上才进宫来找我,也是真够没出息的,被人欺负了只会哭个没完!”   呦呦皱眉,庆太妃这么说,是真的不知道云瑶公主砸了将军府吗?呦呦才不信呢,她们母女两个一定是串通好的。   “云瑶公主是这么跟庆太妃说的?”呦呦做出十分惊讶诧异的样子,“这么说来,砸了将军府的是另有其人?还是有人冒充公主的名义?要是那样的话,可真是太糟糕了,居然有人冒充公主假冒皇族,这可是大罪,一定要抓住了严惩!不,要砍头才行!还要诛九族!”   呦呦说的义愤填膺,好像真的似的。   皇后听了呦呦的话,忍不住低下头翘起嘴角,呦呦这个孩子,真是太有趣了。   “什么?什么砸了将军府?呦呦你在说什么?”太皇太后原本还在震惊云瑶公主哭诉的事情,结果呦呦的一番话又把她给说蒙了。   “外祖母您不知道!”呦呦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昨天下午的时候家里管事到山庄报信,说是上午的时候云瑶公主气冲冲地到了将军府,说是要讨说法,结果家里没人,然后公主带来的人就把将军府前院给砸了,我昨天回来也就是为这个。”说着摇摇头,“啧啧,砸的那个干脆利落呀,满地的残枝落叶,家具也给砸了,瓷器摆设也砸了,遍地狼藉无处下脚啊,粗略算算,没有上万两银子,起码也几千两了。”   呦呦说这些话的眼睛一直在觑着庆太妃和云瑶公主,庆太妃垂着眼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身边的云瑶公主修炼不到家,一副尴尬的样子,云瑶公主身边的莱雅更是手足无措,似乎是头一次知道云瑶公主去砸了将军府。   呦呦收回目光,看向太皇太后,“不过既然公主昨天在家哭了一上午,那肯定是有人冒充的,公主肯定是不会说谎的。”   太皇太后面色阴沉,恨恨地看向云瑶公主,隔空点着她,“荒唐!”   云瑶公主低着头沉默不语,也不哭了。庆太妃牙关要的紧紧的,手里的丝帕在手心里被攥成了一团。   “咦,都在啊。”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所有人都循声看去,皇上正站在大殿门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久。   皇后率先站起来跪下,呦呦、云瑶公主和莱雅跟宫女们也都纷纷下跪给皇上请安,庆太妃从位子上站起来也屈膝福礼,“皇上。”   皇上走进来,让大家都平身,走向太皇太后,呦呦急忙退开,将太皇太后身边的位子让给皇上,自己退到皇后的下首去。   “皇祖母怎么了,谁惹您不高兴了?”皇上一到太皇太后跟前就发现了太皇太后的怒意,拉起她的手安抚她,“告诉孙儿,孙儿替您出气去。”   太皇太后微微叹气,没有回答皇上的问题,反而先问了皇上,“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前朝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我来呢,是想跟皇祖母商量一件事,正好云瑶和莱雅也在。”皇上看过去,面带笑容,“朕听御林军报告,说公主昨天带人砸了将军府,今早朕问了花将军,他说确有其事,但是朕觉得不能偏听偏信,总得问问云瑶。云瑶,此此事是否属实?”   大殿里一片安静,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云瑶公主身上。   庆太妃闭上了眼,现在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云瑶公主原本指望着庆太妃给她支招,看到庆太妃也闭上了眼,知道这次躲不了了,只好点头承认下来。   皇上见她承认了,面上也没有什么波动,就点点头,然后问她为什么,“要知道花将军可是我大鸿朝的重臣,你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事情恐怕不会轻易过去,人家会说皇上昏庸,任由皇族欺负功臣。”   这句话说得就很是诛心了。   呦呦一听皇上这么说,心里就知道皇上是向着自己家的,心就安稳了大半。   云瑶公主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皇上当然早就知道了是为什么,而且也早就将花易岩和怀瑾宣进宫来了,听完了云瑶公主的讲述,沉吟了片刻,“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是也不能听你一家之言。”说着看向太皇太后,“孙儿已经将花将军和谭怀瑾宣进宫来了,不如双方对质一二吧。”   太皇太后点头,“的确应该如此,花将军是功臣,云瑶是公主,无论委屈了谁都不好,所以这件事一定要说清楚说明白。”   自打皇上来了,云瑶就一直站在皇后身边,此时听到花易岩和怀瑾一起来了,她是又安心又担心。   “大殿里都是女眷,就不让花将军父子进来了,唐叶,”皇上叫了一声,一个小太监从门口进来跪在地上听皇上吩咐,“你去东配殿问一问谭怀瑾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他说清楚,一个细节都不能落下。”   那个叫唐叶的小太监应声去了东配殿,大殿里安静闲来,这样的安静实在让人难熬,不过都没有出声,只有皇上喝茶时的茶盖碰到茶碗时的磕碰声。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唐叶总算从外头进来了。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聚在唐叶身上。唐叶站在地上弯着腰复述着配殿里怀瑾说的话。   “谭公子说,郡主确实送过几次信件和食盒,一共四次,前两次和最后一次是在太学门口,第三次在孟家酒楼,是郡主的随身侍女送去的,谭公子都没要,也说过不要再送了。直到最后一次的时候,郡主的侍女说是最后一次,于是只收了食盒,没收信件,后来食盒送给同窗了他自己没留,有好几个人都能作证的。谭公子还说,他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过是不想破坏郡主心目中父亲的形象,所以才没有说出来的。”   皇上放下手里的茶杯,面色平静。他相信谭怀瑾不会说谎,而且也没必要说谎,要知道这种谎言只要把人叫来一对质,就会被拆穿了。   “说下去。”皇上点点下巴,示意唐叶。   “谭公子还说,这件事如果追溯源头的话,无论如何算不得他和花家的过错。烦请公主将修复庭院的银子择日送过来。”说完最后一句,小太监就垂下头不再出声。   “不可能!”   云瑶公主还没什么反应,莱雅先尖叫起来了,“不可能!明明都收了的!明明都都收下了啊!”   皇上挥挥手,让那个太监先退下去,怜悯地看着趴在云瑶身上大哭的莱雅,叹气:真是作孽啊!   不只是皇上,大殿里头所有人都挺同情莱雅,就连呦呦也是。客观来说,她对莱雅没那么反感。莱雅长得漂亮可爱,性格也温和乖巧,属于大家都会喜欢的那种女孩子。其实,她也很无辜,或者说最无辜,小姑娘的一片痴心就这么付诸流水了,归根结底是她娘作的孽啊。   这时候莱雅的侍女进来了,皇后开始问话,侍女一开始还吞吞吐吐的,后来就实话实说了,她知道自家郡主对谭怀瑾心仪已久,甚至是情根深种了,“头两次奴婢都是实话实说的,可是说完郡主就哭了,哭了一天一夜,奴婢们又不敢让公主知道,如果公主知道了,一定会责打奴婢们,骂我们没有伺候好郡主。后来第三次被拒绝的时候,奴婢就跟郡主说食盒收下了,信退回来了。”   虽然信被退回去了,但是莱雅并没有那么伤心了,决定再接再厉,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定能感动谭怀瑾的的。所以第四次送信和食盒后侍女跟她说全收下的时候,她是很高兴甚至有些欢呼雀跃的。   “其实谭公子只收了食盒,信又退回来了,还说这是最后一次了,让奴婢不要再送了。”侍女跪在地上磕头,“奴婢不是有意要欺骗郡主的,请皇上恕罪,请公主恕罪!请皇上恕罪!”   皇上让人将她带下去,然后转头看向太皇太后。   此刻太皇太后的面色简直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应该说是非常糟糕,是皇上长这么大不曾见过的糟糕。   整个大殿里头,除了莱雅的哭泣声,再没有别的声音。所有人都沉默着,似乎除了沉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连呦呦都有些惶然。怀瑾的清白被证明,自己家是无辜的那个,云瑶公主恐怕要赔礼道歉不说,还要赔上些银子,可是她竟然高兴不起来。   莱雅的哭声越来越小,慢慢变成了抽泣,就在她的哭声停止的时候,一直沉默和的云瑶公主突然放声哭起来。   可惜还没哭几声就被太皇太后喝止了,“别哭了!”   云瑶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   “现在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太皇太后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当初做出那种夺人夫君的事,现在就要面对这种后果!”   才停下了哭声的云瑶公主就又哭了出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太皇太后被云瑶公主哭得心烦,不愿意再在大殿待着,索性对皇上说让他处理,自己会后头歇着了,皇后接到皇上的眼色,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扶着太皇太后往后头去了。   太皇太后要走,自然所有人都站起来恭送。不过太皇太后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回头看向还站着的庆太妃,用不带情绪的声音说:“庆太妃也回去吧,你岁数也不小了,不要总跟着孩子们操心了,该歇歇了。”   庆太妃听出了太皇太后话里的意思,这是让她不要再管这件事了,甚至以后都不要管事了,老老实实地在佛堂里拜佛吧。   庆太妃其实知道太皇太后不喜欢她,从先皇在的时候就不喜欢,因为自己是“宠妃”,让先皇沉迷于自己冷落的先皇后。可是如果可以,她宁愿皇上不来自己的宫里,当一个真真正正不理俗世的出家人。可是她不行啊,她要为自己的女儿争夺啊。她算计了人心算计了宫廷,可是人算却不如天算。   庆太妃苦笑了一下,垂着眼屈膝应是。从今往后,大概真的要不问俗世了。   庆太妃离开了,云瑶公主却不想离开,难道自己女儿受的委屈就这样算了吗?   “皇兄……”云瑶公主期期艾艾地看行皇上。   皇上往下压了压手,示意她稍安,看着地上还跪着的那个侍女,轻描淡写地说:“这个奴才欺骗主子隐瞒真相,拖下去杖毙吧。”   呦呦打了个冷颤。一条鲜活的人命,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这么没了。侍女的确有错,可是错不至死。这就是皇权,掌握生杀的皇权,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和时代,人命如草芥。   呦呦垂下头闭上眼不想再看。   “云瑶,”皇上怜悯地看了一会儿还在抽泣个不停的莱雅,转向云瑶公主,“你先带着孩子回去吧。朕已经宣驸马进宫了,剩下的事会跟驸马说的。”   云瑶公主大概也知道也只能如此了,就对皇上行礼带着莱雅告退了。   皇上等云瑶公主走了,特意等了一会儿估计着公主走远了,才让一旁的太监宣驸马陈士梅、御林军统领花易岩和太学学生谭怀瑾进殿觐见,为的就是怕云瑶公主和莱雅与花易岩和怀瑾他们遇到。   可惜皇上没有想到,云瑶公主带着莱雅出了大殿后,母女两个对着哭了一会儿,公主又着安慰了好一会儿女儿,哄着她说定会让皇上为她出气,饶不了那个谭怀瑾。   莱雅还沉浸在被怀瑾拒绝的伤心里,对母亲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听进去,只顾着摇头。等再迈开步子往前走的时候,刚好和从东配殿出来的怀瑾他们打了个照面。   两厢对视,云瑶公主当然地眼里带火地瞪向花易岩和怀瑾,如果她不是在宫里,如果不是刚受了太皇太后的训斥,恐怕早就扑向怀瑾手撕了他。   怀瑾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她们。到底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然明确拒绝过,但还是心软,看向莱雅的时候欲言又止的,还带了些惶然。   莱雅眸中含着眼泪也看向怀瑾。其实,在刚得知怀瑾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时,莱雅很是震惊多过难过的,大概她其实心底早就明白,怀瑾是不喜欢她的。   “咱们走!”云瑶公主怒视了他们一会儿,哼了一声,拉着莱雅离开。   莱雅被云瑶公主拽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怀瑾,这是他们彼此的最后一眼,这一眼里的情绪太多,有抱歉有遗憾,唯独没有恨。   等到云瑶公主和莱雅走远了,花易岩才看向怀瑾,“走吧,别让皇上久等。”   花易岩和怀瑾进了大殿给皇上请了安。   “花将军请起吧。”皇上抬抬手,却没叫怀瑾起,怀瑾只好继续在地上跪着。   没一会儿陈驸马就到了,陈士梅一进大殿就以头抢地,“臣,罪该万死!”   呦呦站在一旁毫不避讳地翻了一个白眼,这个时候知道请罪了。   皇上没让他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皇上不让起陈士梅就只能一直跪着。不过他也不孤单,和他并排跪在大殿中央的,是怀瑾   “谭怀瑾,你今年多大了?”皇上突然发问。   “犬子今年十三岁。”花易岩在一旁开口,“正月初七的生日。”   陈士梅跪在一旁心中苦涩,他似乎从来不记得怀瑾的生日,自己这个亲爹,还不如一个后爹。   “问你了吗?”皇上剜了一眼花易岩。   花易岩笑了一下,“我这不是怕他见到皇上紧张得说不出话失礼嘛,就替他回答了。”   “你倒是心疼他!”皇上好笑。   “我儿子嘛!”花易岩跟皇上倒是不见外。   呦呦站在一旁看花易岩和皇上一来一回,心想他俩故意的吧,故意给陈士梅难堪,一定是。   还真让呦呦给猜对了,皇上和花易岩就是故意的,但是二人并没有商量好,纯粹是临时起意。   陈士梅跪在地上确实很尴尬,因为尴尬因此不敢说话,只能把头垂的更低,恨不得埋进地底下。   皇上说了花易岩两句就不再多说,看向陈士梅,“这件事,的确是你的罪过。”   “是,臣罪该万死。”陈士梅再次磕头,“请皇上惩罚。”他倒是没有求饶,也知道求饶没用,躲不过去惩罚。   皇上点点头,“公主砸了将军府的外院,请花将军算个数出来,你赔银子吧。”   “是。”陈士梅跪在地上低着头答应着,等着皇上往下说,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忍不住抬起头,正好对上皇上的目光。   “怎么,不服吗?”皇上问他。   “呃,没有。臣心服口服。”陈士梅立刻回答。   “没有就退下去吧。”皇上挥挥手,让陈士梅离开。   呦呦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什么?这就完事了?赔点银子就完事了?不惩治渣男吗?可是皇上都发话了,花易岩也没有提出异议,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呦呦有些泄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爽不爽,过瘾不过瘾? 关于渣男的处理结果,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不过皇家到底还是要面子的,不可能直接来。总之大家要相信,渣男会有报应的。   ☆、第一三零章   第一三零章   呦呦看到皇上只让陈士梅赔了将军府银子, 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地过去了, 因此还是挺气愤的。可是花易岩什么都没说,她也只好忍气吞声认下了。后来时间一长她也就忘了。   直到半个月后, 吏部突然传来消息,陈士梅被外放到关外隆和州去做了州判,命云瑶公主跟着一起去了, 带着儿子女儿。   隆和州, 在关外渤海府西部,丘陵地貌,盐碱地多, 十年九旱,民风彪悍。即便州判算得上是有权的实职,这地界也是太艰苦了一些。   得了圣旨以后,陈士梅自然没什么说的, 吩咐着管家收拾东西,准备过了中元节就启程——隆和州路途遥远又在关外,气候和嘉峪关差不多, 过了中秋就霜冻,九月末十月左右就要下雪了, 到时候路上不好走,耽误了报道的日期。   陈士梅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不代表云瑶公主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她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怎么能去那种破地方受苦?于是, 脑残了云瑶公主哭哭啼啼地进宫去了。她先去了庆太妃的宫里,庆太妃没见她,然后又去了她表姐丽妃宫里,丽妃倒是见了她,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皇上已经月余不曾来自己宫里了,她也无能为力。   最后云瑶公主去了太皇太后的宫里,自从出了上次的事后,太皇太后对云瑶公主就是又气又恨,一听她来求情,立刻拒绝了,说这是皇上下的旨意,她若是求情,让皇上一国之君的颜面放哪里。   云瑶公主见事情再无转圜之地,只好改变策略,说自己去就去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是不能让两个孩子也跟着受苦去,“莱雅还要嫁人,轩儿也才五岁啊。”   太皇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心疼小辈,想了想就同意让两个孩子留下,又说为了避免父母不在身边没人教导,太皇太后会安排嬷嬷和先生进驻公主府,帮忙管教教导两个孩子。   云瑶公主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说到莱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长公主怎么可能再同意莱雅和自己孙子的亲事,即便是太皇太后帮忙说情也不同意,一个心里有着别人的孙媳妇,是怕自己的孙子头上不绿吗?   最后是太皇太后心疼莱雅,总觉得她是受了父母的拖累,帮着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两广总督的小儿子,长得过得去,才情也还可以,算是门当户对了。   不过,关外条件多艰苦啊,云瑶公主只住了两年就受不了了,就以准备莱雅出嫁事宜为借口,留下陈士梅自己在隆和州,她回了京城。   也不知道是关外条件太过艰苦,还是陈士梅太过鞠躬尽瘁,或者两者皆有,总之他在隆和州待了两三年就病了,到了第五年,病重不治,直接“死而后已”了。   陈士梅死了之后还不满百天,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到了公主府,说孩子是陈士梅的,每年陈士梅都会送一笔钱过去,今年已经迟了两三个月了,母子俩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得到公主府来找驸马。   原本正沉浸在丧夫之痛的云瑶公主一听,最开始以为是骗子,可是等她看到那个孩子之后,就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了,那孩子那张脸,几乎和陈士梅一模一样。然后,云瑶公主一生气,晕了过去,再醒来后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云瑶公主成为了大鸿朝第一个才不到四十岁就中风的病例,后半生都在床上过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说回皇宫大殿里。   “呦呦啊。”等到所有人都离去了之后,皇上突然叫了她一声。   呦呦立刻抬起头来,走到中央去对皇上屈膝行礼,“皇上。”   “呦呦明日再进宫一趟吧,鼓捣点新奇的玩意儿给太皇太后看看。”皇上对呦呦说,言外之意让她来哄一哄太皇太后,经过今天这件事一闹,太皇太后的心情应该会很糟糕。   呦呦立刻答应下来,这是自己家闯的祸,自己来哄太皇太后,应该的。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花易岩就同皇上告辞,带着呦呦和怀瑾离开皇宫。怀瑾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他跪的时间有点长,因此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一瘸一拐地同花易岩和呦呦出了宫。   “等一等阿毓吧。”到了宫门口,花易岩停下来,“他说要一起的。”   呦呦点头,没说什么,目光落在怀瑾身上。   怀瑾比呦呦只小了两岁,今年虽然才十三岁可是个子已经赶得上呦呦高了,甚至隐隐还高了那么一些。怀瑾本身底子就不错,小时候虽然亏着了一阵子,可是后来家里条件好了,早就补回来了,等进了京城后活得就更加滋润了。少年的十三四岁,本来就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再加上他风采翩翩的,有人倾慕那是自然的。   不过,呦呦才不管那些,她一想到刚才的事被皇上轻轻揭了过去就气不打一处来,火气就全发了怀瑾身上,伸手就在怀瑾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啊,你才多大就学会招蜂引蝶了!这种事怎么不跟家人说,啊?!臭小子!”说着又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到底怕把脑子给打坏了。   怀瑾被呦呦冷不防地拍了两巴掌给吓了一跳,“姐!”不过他理亏不敢说什么,只能抬手揉着自己的后脑勺。   “姐什么姐!你当我是你姐了吗?!”呦呦这次不拍巴掌了,拍巴掌拍得她手也疼,改成拧耳朵了。   怀瑾“哎哟哎哟”地叫着,嘴里还不服输,吐槽她,“你这么凶残,萧哥哥知道吗?”   “知道啊。”一道男声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萧沐仁从宫门外出来了,“我就喜欢她这样,而且我也愿意这么惯着。”   呦呦不妨萧沐仁突然出现,脸红了一下。倒不是脸红自己发飙被萧沐仁看到,而是被萧沐仁如此直白的话给羞到的,她认不出嗔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回家吧,我要饿死了。”然后就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又忍不住在心底唾弃自己,怎么越长大越害羞了,真丢人啊!   马车外,花易岩拍拍萧沐仁的肩,笑了。唯有怀瑾,捂着脸觉得日子没法过了。   回到家,孟许和怀宇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他俩没有在宫门口等着,是萧沐仁说的,说如果去的人太多皇上未必高兴,而且容易被人窥探到,追根溯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皇家还得要面子。   他们俩一见四个人回来就立刻迎上前去,“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没事了,先进去再说。”花易岩对他俩摆摆手,率先进了大门。   等到了正厅分主客长幼依次坐下。花易岩坐在上首左侧,怀宇坐在右侧,左侧下首是孟许和萧沐仁,右侧下首是呦呦,怀瑾先是跟着花易岩在御书房外站了两个时辰,又在太皇太后的大殿里跪了很久,终于可以坐下歇歇了。   结果他屁股还没挨到椅子上,就被呦呦踢了一脚,“边儿站着去,闯了这么大的祸还好意思坐?!”   怀瑾自知理亏,也不辩解,站到呦呦身后,低着头抠手指头。   花易岩看了一眼他委屈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忍心,“好了好了,呦呦也别生气了,他也不是故意的。”然后又看向怀瑾,“你也是,明知道涉及到公主府会有麻烦,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不好意思跟我和你娘说,跟你哥哥说总可以吧?”   “人家不好意思嘛!”怀瑾低着头小声说。   呦呦忍不住一乐,看着招蜂引蝶风流倜傥的,结果还是个害羞的男孩。   天色不早,呦呦让几个男人在厅里说话,自己要去厨房吩咐晚饭,孟许见状就站起身告辞。   “陶陶还在家等着呢,虽然派人回去报信了,我还是亲自说一声比较好,省得她着急。”   花易岩见状就不再留他,让他路上骑马注意安全。   孟许走之前看了一眼萧沐仁,那意思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别看我,我不走。我跟你不一样,我还没成亲,孤家寡人一个,留在岳丈家蹭饭理所当然。”萧沐仁笑着摆手,然后看向花易岩,“您收留我吗?”   花易岩笑着点头,倒是呦呦,轻轻啐了他一下,“没脸没皮!”说完红着脸离开了前厅。   等到孟许走了,花易岩又重新看向怀瑾,这次表情十分严肃,“皇上虽然没有处罚你,在外头我也维护你,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不然你不长记性以后会闯更大的祸。”   怀瑾点点头,“我知道错了,您罚吧。”说完走到厅中央跪在了地上,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花易岩这些年来对这几个孩子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当然不可能骂他,也更不可能打他,别的不说,万一打出痕迹来被谭丽娘看到肯定要问的。但是不罚也不行。   花易岩想了想,看向怀宇,“长兄如父,怀宇,交给你了,一定要让怀瑾长记性,但是又不能让你娘看出来,如果被你娘看出来,你也跟着一起罚吧。”   怀宇被“委以重任”还没有反应过来呢,花易岩已经站了起来,甩着袖子离开了。   萧沐仁见花易岩离开,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他拱手,“将军慢走。”他虽然同孟许说话时将花易岩称作“岳丈”,但是并不敢真的就这么称呼。   等到花易岩离开,怀宇愁眉苦脸地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怀瑾,思索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来到底要如何惩罚他,最后只能先挥手让他起来,“等我想好再说。”然后忍不住偷偷在心里想:是不是父亲也不知道要如何惩罚才把这件事扔给自己的?   不得不说,怀宇真相了。   萧沐仁在将军府蹭了一顿晚饭,过了一更天就趁着宵禁未到回去了。呦呦把他送到大门口,告诉他明天她还要进宫,“太皇太后今天特别生气,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太皇太后又不是生你的气。”萧沐仁安慰她,抬手拍拍她的头,“没事,我明天陪你去。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呦呦点头,看着他翻身上马离开将军府,融进夜色里。转回身的时候怀宇就在几步之外站着,神情有些担忧,“今天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娘和你嫂子呢?”   “啊呀!”呦呦这才想起来,苏晨怀孕的事还没告诉怀宇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怀宇被她一叫吓了一跳,紧张地问她,然后就看到呦呦笑了起来。   “恭喜哥哥贺喜哥哥!”呦呦屈膝对怀宇行礼。   怀宇一脸地茫然,“恭喜什么?”   “恭喜哥哥要做父亲了!”   “我……要……要做父亲了?”怀宇一开始有点不太敢相信,迟疑着看向呦呦,直到看到呦呦肯定的眼神,茫然这才慢慢变成惊喜,“我做父亲了!”   呦呦点头,是呢,大哥要做父亲了!然而怀宇并没有理她,而是自己自己径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念叨着“我做爹了……我做爹了……”   呦呦见她一副魔障的样子,摇摇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天清早,花易岩去御林军军营之前,将家里的所有的下人都集中在了外院。七八十个下人乌泱泱地站了满满一院子。花易岩站在大厅门前的石阶上,来回踱了两圈,然后停下来。   “将军府自从开府以来至今已经四年多,我尚未给大家训过话,我今天只交待一句话,这句话我只说一遍——公主来的事情,不得对夫人露任何口风,若有违者……”花易岩把话说到这儿,伸出右手,手心里是两枚核桃,他一收拳头再张开,核桃就已经碎了。   呦呦躲在门里悄悄看着,脸上三条黑线要掉下来,爹呀爹,你刚才那招,虽然很帅,但是实在太土啦,像个杂耍卖艺的!   呦呦胡思乱想这么一功夫,花易岩已经把话都说完了,“除此以外的所有事,依然听夫人吩咐。”说完挥挥手让他们各司其责去,自己回了厅里。   一进去花易岩就看到了躲在门后的呦呦,伸出手指弹了她脑门一下,“不是说今天进宫吗?怎么还不出门?”   “萧沐仁还没来接呀。”呦呦跟着花易岩往后头走,“爹,你打算哪天去接娘他们啊?”   “看你哥的,不是说你嫂子现在不易挪动?”花易岩走到后满的宴息室,先端了一碗粥喝了,“午膳在太皇太后宫里用?”   “嗯。”呦呦咬了一口包子,眼睛转了转,快速嚼了几口咽下去,“爹啊,我晚上能不能晚点回来?”   “干嘛去?”花易岩抬起头看呦呦,“和阿毓出去玩?”   “嗯,想去听曲。”头几次听曲不是有这样的事就是有那样的事,都没听成,呦呦一直在心底里头惦记着呢。   花易岩点头表示同意下来,他其实还是很赞同呦呦和萧沐仁一起出去玩意玩的,一来阿毓靠谱,二来女孩子不能老在家闷着,三来,未婚男女多多往来,也是培养感情嘛!   不过,他还是有要求的,“宵禁之前必须回来。不然,出嫁前别想出去了!”   “知道了!”呦呦吐吐舌头,外头丫鬟来报说萧公子已经到了。   呦呦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往嘴里一塞,“爹我走了!”   才走到门口就撞到了从外头进来的萧沐仁,“去哪儿啊?”   呦呦用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仰着头瞪大眼睛,“不是进宫吗?”   “进宫也得吃饭啊。”萧沐仁抬脚走进宴息室。   “吃完了呀。”   “我还没吃呢。”萧沐仁坐在桌边无辜地看着呦呦,那意思:你觉得我像是会吃了早饭再来的人吗?   呦呦没有办法,只好坐下来,再陪着他们吃一点。等到萧沐仁吃完,两个人先目送了花易岩出门,然后呦呦才上了马车萧沐仁上了马,两人一齐往宫里去。   呦呦见了太皇太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来请罪。   太皇太后吃了一惊,赶紧让萧沐仁将她扶起来,“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阿毓快将呦呦扶起来。”   呦呦站了起来,“虽然怀瑾是无心之过,但到底让您老人家跟着操心,我替弟弟给您赔礼,让您伤心了。”   “不至于。”太皇太后摆摆手,让呦呦坐到她身边去,“我都活了七十多岁了,没什么能让我伤心难过的了,顶多就是无奈一下,早就好了。你怎么又进宫来了?家里事都安排好了?”太皇太后又问。   “安排好了。”呦呦先回答了后面那个问题,然后笑着回答前面那个,“是皇上,皇上怕您不高兴,让我进宫来陪陪您。”   “就他多事。他张张嘴,你就得跑断腿。”太皇太后嘴上虽然埋怨,心里却是熨帖的,脸上的笑容更是不容忽略的。   “皇上这是心疼孝顺您。”呦呦当然要捡好听的说,而且太皇太后明显是受用的。   呦呦其实对于哄老人没什么经验,昨日皇上让她研究点好玩的,她想了一晚上就想出两样来,一样是跳棋。跳棋这个游戏其实是从国外传进来的,不过这个时候还没有,她先拿来用用。   跳棋的棋盘是她昨天回去连夜画的图纸请人做的,好在并不难,就是在一块圆木板上画了一个适中的六边形,然后按照记忆画出交错的棋盘线,棋子用的是围棋子,挑了六十个,将其中四十个分别用颜料染成了红黄蓝绿四种颜色。   呦呦带着太皇太后黄姑姑又找了另外三个宫女一起玩,玩了一会儿太皇太后就明白了,“这不就是格五嘛!不过叫跳棋也挺贴切。”   格五?那是什么?呦呦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决定回家问问怀宇再说。   玩游戏最容易打发时间了,尤其是认真玩游戏的时候,感觉还没有玩多大一会儿,就有宫女递单子来请太皇太后勾选午膳的菜品了。   太皇太后意犹未尽地放下棋子接过单子看起来。大概是上了年纪了,眼睛有些老花,太皇太后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单子要拿的远远的才能看清楚。   呦呦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心酸。虽然她跟太皇太后之间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但是或许是因为身体里留着八分之一的相同的血,感情上还是很亲近的。以太皇太后的年纪,在这个时代算是很长寿的了,可越是长寿等人老去,越是难受。   “呦呦啊,你来,你也挑两个喜欢吃的。”太皇太后对呦呦招手。   呦呦赶紧收敛好情绪,凑到太皇太后跟前去,只见那张单子上密密麻麻写了四五十道菜品,从凉菜到热菜,从粥到汤,从点心到主食,各色各样眼花缭乱。重点是,有些名字呦呦听都没听过,更不知道是什么菜。而且,这些名字文雅的,啧啧,什么“小楼听雨”“春风碧玉”“池塘水波”,总之光看名字是绝对不会猜到是什么菜的。   “这个,小楼听雨是什么菜啊?”呦呦秉承着不懂句问的原则,开口问。   太皇太后想了想,转头问黄姑姑,“这个是不是就是那个牛肉片?”   黄姑姑点头,“是的,这道菜是用牛肉和莴笋一起做的,莴笋片成片,将牛肉搭起来,搭成小楼一样,吃之前把热油往上一浇,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下雨一样,就叫小楼听雨。”   呦呦一听,这不就是水煮牛肉吗?名字还挺文雅。不过她也确实很久没吃过水煮牛肉了,就点了一个这个,然后又点了一道“池塘水波”,其实就是清蒸鲈鱼。然后想了先,问:“有没有佛跳墙?来一个这个吧。阿毓喜欢吃。”   “你点你的,不要管他,他来再让他点。”太皇太后虽然嘴里是这么说着,可是眼里脸上都是满意的笑容,等到点完午膳,宫女们都退了下去,太皇太后才接着问她,“阿毓喜欢吃佛跳墙?还喜欢吃什么?”   呦呦轻轻点点头又摇头,“我就只知道他喜欢吃佛跳墙,还是好几年前他跟我置气时候故意为难我点的,后来基本没有特意点过什么,我问他他就说什么都喜欢,都是我吃什么他吃什么。”呦呦有些不好意思,忽然发现自己这个未婚妻好像不是很合格?   “男人都这样,”太皇太后倒是不苛求,还安慰她,“再说他是军人,有时候没那么多讲究。”   祖孙两个说了一会儿,午膳就一一呈进来,两人洗了手安静的用了午膳,呦呦服侍着太皇太后休息了一会儿,自己也在旁边的榻上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PS,呦呦今天嫁人了吗?还没有。   ☆、一三一章   第一三一章   萧沐仁因为陪皇上处理事情, 被皇上留在了前朝用膳, 一起的还有福贤王,等他们前朝的事情处理完都已经未时末了。   “走吧, 去皇祖母那里看看。”皇上率先站起身,“你多少天没去给皇祖母请安了?”这话问的是福贤王,毕竟萧沐仁今天上午还去了呢。   “这不是最近忙着皇兄交给我的事?”福贤王跟在皇上身后回答, “本来就打算今天陪着皇祖母用膳的, 皇兄又拖着我说事情。”言语中有着兄弟间的亲近。   “这么说还怪朕了?”皇上反问。   福贤王给了他一个“难道不是”的表情。   “你看看他,”皇上转头对另外一侧的萧沐仁说,“是不是蹬鼻子上脸。”   萧沐仁虽然知道了自己是皇室中人, 但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权,况且那时候他都十五六了,什么都懂了,虽然亲近不起来, 但是也不会疏远,就把自己当一个普通臣子好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改变,他偶尔也会同皇上和福贤王说笑几句, 听到皇上这么问,也笑起来, “那还不是您宠的。”说的倒是实话。   “嘿,你小子!”皇上抬手隔空点点他, “你们爷俩儿就合起来吧。”   萧沐仁和福贤王对视一眼,一起拱手弯腰,“臣\\臣弟万万不敢。”说完却是嘻嘻笑着的。   皇上摇摇头, 也笑了。又走了一会儿,皇上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萧沐仁,萧沐仁没有提防,差点撞上去,将将停住脚步,就听到皇上开口问他,“阿毓,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嘉峪关总兵里通外国私贩军粮的证据已经收齐了,年底就要押解回京了,嘉峪关的战略重要性你比朕清楚,那里不能没有主事人。”   皇上说的事福贤王也知道。之前阿毓从嘉峪关押送吐蕃三皇子回朝的时候带回了一个消息,大鸿朝有人在私自贩卖军粮给吐蕃,具体几次数量多少全不清楚,只能根据他自己的回忆划定出几个嫌疑人。   后来皇上忙完了同吐蕃谈判的事,派出了自己的暗卫去嘉峪关调查,用时不到一年,今年端午前送回了情报,将调查的过程、结果都写了下来,人证物证俱全,主谋不是别人,正是嘉峪关总兵王成峰,从犯包括他的心腹副将、几个校尉、小兵,一共二十多个人。   皇上得到暗卫的呈报后,就下了圣旨,派了兵部侍郎范大人为钦差,去嘉峪关将人押解回京。王成峰被押解回京了,其他的副将、校尉、小兵也被押回来,这些人会有别人来替补,但是总兵的人选皇上却在重新考虑。   按照以往的处置方式,自然是将副总兵提拔上来。嘉峪关的副总兵一共有三个,一个被王成峰收买,一个年纪已经五六十岁头发胡子花白,另外一个倒是可用,但是皇上却有了自己的考量。   这些人大部分还是先皇时期任命的,对大鸿肯定衷心这是不用怀疑的,可是对自己呢?   所以皇上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萧沐仁。他前些天就同萧沐仁说过了,一开始萧沐仁拒绝的非常明显,后来见给皇上一再坚持,他只说要考虑考虑,没想到皇上今天又提起来了。   “怎么,不想去?”皇上挑眉问他。   福贤王的目光也看过来了,“阿毓,这是很好的机会,皇兄这是心疼你喜欢你才让你去的。”   萧沐仁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也很感激皇上的好意。”说着还行了一个礼。   皇上伸手虚扶起他,“既然知道,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我得问问呦呦,嘉峪关太艰苦了,怕她受不了。”萧沐仁虽然是男孩子,但是提起未婚妻的时候还是有些羞赧的。   福贤王点头,的确应该。皇上也想起呦呦来,那个娇娇俏俏的女孩子,的确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是被家里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不过他倒是觉得,呦呦不像是吃不了苦的女孩子,只看她自己愿意不愿意。   “行,你们商量吧。”皇上没有多说,转身继续往寿安宫走了。   到了寿安宫,宫女说太皇太后不在大殿而是在后头的慈宁殿,于是三个人就又绕到慈宁殿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一阵阵的欢笑声,太皇太后的笑声格外爽朗。   “谁在这里?”皇上好奇地问,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皇祖母如此舒心地笑了。   守门太监回答说栎阳县主的女儿上午来的,皇后下午带着大公主也来了,正在屋里玩游戏。   皇上带着福贤王和萧沐仁迈步走进去,就看到呦呦正带着大公主搭房子,用的是呦呦带来的积木,是她之前让人给怀瑾做的。皇上让她想两样好玩的,她做了一个跳棋,另外一个就是这个积木了。本来是带来给太皇太后解闷儿的,两人下午才玩了一会儿,皇后就带着大公主来了,大公主一看到积木就爱不释手了,大公主就比怀信小了几个月,也三岁了,正是好玩好动的时候。   大公主此时已经搭了很高的积木了,手正拿着最后一块长方形的琢磨不定,不知道要放哪里好,一看到皇上就大喊一声“父皇”,结果声音太大了,声波太强了,将积木震塌了,哗啦一下子全掉在了地上。大公主握着最后一块积木,盯着地上的榻了的积木看了一会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着还一边说父皇坏弄塌了她的积木还让皇上赔。   皇上儿子已经有六个了,最小的还在襁褓,可是女儿就只有这一个,还是皇后嫡出的,当然是千娇万宠的,一见宝贝女儿大哭,就算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也只有服软的份,连忙弯腰把大公主抱起来哄。   其实皇上也很茫然,“明明是你自己声音太大把积木震塌的,怎么成了父皇坏了呢?”   “可不是你坏!”太皇太后也帮着大公主,“要不是你突然来了,她哪会出声,没见我们都不敢出声?”   皇上觉得冤枉,不过也不敢跟太皇太后反驳,就抱着大公主来回走着哄着,许出去了许多好东西才算把人哄好。   萧沐仁看了一会儿,转头开始转头找呦呦。呦呦正站在一旁,嘴角带着标准的淑女笑,看起来像是在看皇上和大公主的天伦之乐,但是萧沐仁知道,她心里头肯定早就走神了。   萧沐仁走过去,站在呦呦身边,借着袖子的遮掩捏捏呦呦的手,“想什么呢?”   呦呦被他突然捏了一下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缩回手,却被极有先见之明的萧沐仁先一步抓紧了,像是一把锁一样,咔哒一下子,就锁上了。   呦呦转头仰起脸看他,看了一会儿都把萧沐仁看毛了,这才摇摇头,偏着头小声问他:“咱什么时候走?”   萧沐仁了然,这是在宫里拘束到了,迫不及待地要出去吃饭听曲儿去了。就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说让她再等一会儿,“我才来,不好现在就走的。”   呦呦点头,然后又悄声问他一会儿去哪儿吃饭。萧沐仁就问她想去哪儿吃,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呦呦刚想说想吃烤肉,突然想起来午膳之前点菜时同太皇太后的交谈,就问萧沐仁想吃什么,“今天听你的。”   萧沐仁不明白呦呦今天怎么突然学会谦让了,不过也没有多想,想了一会儿说前门大街上新开了一家淮扬菜的馆子,问她要不要去尝尝。   呦呦虽然前世做了二十多年的南方人,可是她的口味却是典型的北方口味,喜欢浓油赤酱重口麻辣。不过既然萧沐仁这么说了,她也就同意了。   他们俩人在这里嘀嘀咕咕的,丝毫没有发觉整个大殿里已经没有了其他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俩身上,脸上还带着笑容,有欣慰有高兴有有趣。   呦呦正和萧沐仁说着去听曲的地方有没有零食吃、若是没有要带些什么去,就看到萧沐仁若有所觉似的抬起头看向前方,于是她也停下来转头看去,就看到上从太皇太后下到普通宫女,所有人都微笑着看着自己和萧沐仁,笑容还挺意味深长的。   呦呦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她甚至还分神出来想了一下自己要不要脸红一下下,没等她做出决定,太皇太后突然收回视线对皇上说:“站着做什么,坐啊,前朝的事处理完了?”   呦呦这下子是实打实的脸红了,太皇太后这是怕自己害羞故意扯开话题呢。皇上等人也明白过来了,纷纷找位子坐下说话,把刚才的事岔了过去。   结果众人才坐下,大公主从皇上怀里蹭了下来,蹬蹬几步小跑到呦呦和萧沐仁跟前,对他们俩招招手,呦呦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就半蹲下身子来和她平视一眼,萧沐仁见状也蹲了下来,“大公主有什么事吗?”   “你转头,”大公主指挥着萧沐仁转头看向呦呦,又对呦呦说:“你也转头。”   于是现在变成了呦呦和萧沐仁面对着面,而且距离非常近,比刚才说话的时候还近。呦呦觉得,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萧沐仁的呼吸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而她自己也是,好像生怕一用力将人吹走了。而且,这种距离近的,只要稍稍有一个外力,两人怕是就要亲上去了。   正这么想着,呦呦眼角余光突然瞥到大公主一伸手,拍在了自己和萧沐仁的后脑勺上,下一秒,她和萧沐仁就亲上了!   在场所有人的人都愣了。从大公主下了地开始,大家的目光就盯着她,一开始只是以为她要和呦呦他们俩玩耍说话,毕竟她还小,能做出什么来呢?结果大公主真是震惊了所有人,她甚至什么都没说,就做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   呦呦和萧沐仁亲上了之后,两个人都呆了。虽然不是正好亲个嘴对嘴,可是也是实实在在地亲到了。惊呆之后再反应过来,就是立刻分开,结果都忘了自己是在蹲着,一个重心不稳就又都摔了一个屁股墩。本来就通红通红的脸,这下子简直有如火烧。   萧沐仁先站起来的,然后弯下腰扶着呦呦也站起来,两个人眼神游移着,谁都不好意思看向对方。   而始作俑者大公主,或许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已经跑回了太皇太后身边。在宫里长大的孩子从来都知道看脸色,她现在要是回去父皇或者母后身边,怕是少不了一顿训斥,还是去找老祖宗吧。   大公主跑到太皇太后身边,太皇太后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老人家先是抿着嘴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放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搂着大公主心肝儿宝贝儿地叫着。   大公主看着老祖宗少有的大笑,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也知道自己应该没事了,于是神情也放松下来了,得意洋洋地看向呦呦和萧沐仁。   呦呦被萧沐仁从地上拉起来之后,手就被攥住了再没松开,她抽了两次没抽出来,反而被握得更紧了,呦呦也就随他去了。   此时太皇太后正在同大公主问话,问她怎么会做出刚才那种事情。   大公主头一歪,脆生生地说:“长得好看的人都不是都要亲亲?父皇和母后就亲亲过。”   这回脸红的变成了皇上和皇后。   太皇太后心里明白,怕是皇上和皇后私底下亲热的时候被大公主见到过,于是就笑着睨了一眼皇上和皇后,心想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又有重孙子可抱了。   日头慢慢西斜,天边起了晚霞,萧沐仁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了,却被太皇太后抢先了一步,“行了,你们俩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出宫出吧,呦呦以后有时间再来。”   呦呦和萧沐仁都答应下来,然后同太皇太后、皇上、皇后、王爷行礼告退后,出宫去了。   俩人出了宫,先去了萧沐仁提到的那家淮扬菜馆子吃东西。馆子的厨师手艺挺好,菜品什么的都不错,呦呦吃了几口,不过到底不是她想吃的,慢慢就速度慢了下来。   “怎么了?不合胃口?”萧沐仁看了,倒了一杯大麦茶放到她面前。   “嗯,也没有。”呦呦拿起杯子和了一口,抬头看向萧沐仁,“你喜欢吃淮扬菜?”   “还好吧,没什么讲究,我以为你会喜欢。”萧沐仁看到呦呦这个样子,知道她是不喜欢吃了,“早知道你带你去吃烤肉了。”   呦呦点点头,“烤肉好吃,你喜欢吃吗?”   “喜欢。”萧沐仁不假思索地说,“多简单啊,往火上一烤,撒了盐和孜然芝麻,等熟了就好了。”   喜欢吃烤肉,因为简单。呦呦默默地记下来,然后又问:“那你还喜欢吃别的吗?”   萧沐仁觉得呦呦今天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问,说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菜,说完才发现,这些菜都还是小时候特别喜欢的,长大了之后好像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呦呦得了萧沐仁的答案,都用力地记在心里,“除了这些喜欢吃的,还有别的喜好吗?比如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有没有特别的喜好什么的?”   萧沐仁听了呦呦的一串问题,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呦呦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净问些奇怪的问题?”   呦呦放下筷子,说了她今天在宫里和太皇太后一起吃午膳时的事情,“我也觉得我确实不够关心你,以后日子长着呢,总得多了解一些。”   萧沐仁听完忍不住笑,抬起手揉揉她的头,“急什么,你也说了我们以后日子长着呢。”   呦呦一缩脖子,把头从她手底下缩回来,也笑了,用力点头。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按头小分队出动!   ☆、第一三二   第一三二章   吃过了饭, 两个人就去听曲了。   听曲的地方离淮扬菜馆不远, 萧沐仁就提议带着呦呦走过去,呦呦看了一眼华灯初上的街道, 人刚才来吃饭的时候好像好多了些,就点头答应了。   一路走了两柱香不到,呦呦估摸着也就十几分钟, 就到了听曲的地方, 是一栋三层小楼,门眉上挂着一块扇形牌匾:云逸阁。名字倒是挺优雅的,不过里面却是人声嘈杂。   正对着门的地方是一方舞台, 舞台中间放了一台高架小鼓,旁边还有几只凳子。舞台下面是一溜的四排四行的方桌,每张桌子边上放了三张椅子或者三条凳子。二楼上面是包间,开着的窗子正对着舞台。   呦呦他们来的不早也不晚, 表演还没开始,不过最前面正对舞台的位子已经被人占了,主子虽然还没来, 下人正翘着脚嗑瓜子吐皮呢。   呦呦瞬间脑补出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纨绔子弟。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萧沐仁问她:“要不, 咱们去二楼吧,二楼包间安静。”   呦呦摇摇头, “那就没有意思了,听曲嘛,就要人多乐呵。”   萧沐仁看了她一眼, 怎么听着话里的意思像是她听过?应该没有吧,谁能带她来啊。说不定是从书里看到的,反正她看书多,不稀奇。   既然呦呦要在一楼听,萧沐仁也就不再反对。这家曲艺阁算得上是京城里比较高档的,来的人也都是京城里的的名门贵族,不是有权的就是有钱的,因此安全上萧沐仁倒是不担心。   萧沐仁在第二排靠左边挑了一张桌子,虽然没有正对舞台,但是视线也很不错,而且刚好被两个盆景挡住,十分清净不会被人打扰。   呦呦在椅子上坐下,偏头问萧沐仁:“我看还有三楼?干嘛的?”   “三楼是雅间,通常是单独请人上去表演的。”萧沐仁抬头看一眼房顶,说。   呦呦也跟着他抬起头,然后再低头的时候脸上就带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只是表演?”   “不是表演还有什么?”萧沐仁奇怪的问,片刻后就明白过来,瞪了呦呦一眼,“你可真是什么都明白!”   呦呦撇嘴,装什么大尾巴狼,难道你不明白?   萧沐仁在心里叹气,以后啊还是少让呦呦看些书吧,都看得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不过他也就是随便想一想,他自觉自己是管不了呦呦的,不论是现在,还是成亲以后。   “人家云逸阁是正经买卖,不做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的。”萧沐仁解释。   呦呦点头,“哦”了一声,不再多说。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七八岁的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从后台出来了,胳膊里挎着一个篮子,在座位间穿梭着,嘴里还吆喝着“花生红枣大杏仁,核桃榛子甜蜜饯”,然后看到呦呦他们桌上光秃秃的,就快步走了过来。   小姑娘还挺会做生意,不奔呦呦去而是直接问萧沐仁,“大哥哥,给大姐姐买点点心吃吧,一边吃点心一边儿听曲才有意思呢!”   萧沐仁和呦呦对视一眼,呦呦笑着看他,“给不给买呀?”   “买,买!”萧沐仁最怕呦呦这么语调上扬地跟他说话,觉得全身都是酥麻的。   萧沐仁问小姑娘都有什么,她就把盖在篮子上面的一块白布揭开了,呦呦探头往里瞅,还真就她刚刚吆喝着的那六样:花生红枣大杏仁,核桃榛子甜蜜饯,哦,还有一盘瓜子。   呦呦想了想,要了花生核桃大杏仁,又要了一小碟蜜饯。都是她喜欢吃的,然后问萧沐仁要什么,萧沐仁摇头,他是不爱吃零食的,偶尔跟着呦呦才吃点点心什么的。   四喜站在呦呦身后想要帮她扒花生,却被呦呦拦了下来,指指另外桌子的另外一面,让她和小荣子也坐下,“不然一会儿开始了要挡着后面的人的。”还把零食盘子往中间推了推,“你俩也吃,别拘束,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不然下回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四喜是知道呦呦的脾气的,就应了是,让人把对面的椅子换成了条凳自己率先坐下了,小荣子看了一眼萧沐仁,等到他点头后说了谢也坐了下来。   呦呦在桌子上挑了一会儿,拿了一个核桃放在萧沐仁面前,自己又拿了一个杏仁吃起来。   萧沐仁看着面前桌子上的核桃还挺高兴,吃饭的时候呦呦说想多关心我这就关心起来了,请我吃核桃呢。如此想着就从桌上拿起核桃来,用大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捏,核桃就从中间裂开了,然后在手心轻轻一扣,两瓣核桃仁就掉落手心。   萧沐仁故意耍了个帅,单手轻轻往上一抛,然后一仰头一张嘴,核桃仁稳稳地掉落到他的嘴里。   呦呦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萧沐仁得意地一笑,“怎么样,帅吧?”   呦呦呆了一会儿,缓慢地点头,帅是帅,呆也是很呆了,明明是让你掰开给我吃的,怎么进了你的嘴了?   小荣子在一旁都要捂脸了,公子啊公子,怎么关键时刻突然呆了起来?   好在萧沐仁也还没有呆到无可救药,自己吃了一个后又拿了一个捏开放到呦呦面前,“给你吃。”   呦呦从他手心里拿过核桃,放进嘴里吃,心想:算了,谁让他叫了那么个名字呢?虽然对自己偶尔会不解风情,但是对别人是从来都不解风情,这就够了。   萧沐仁见满桌的零食却没有喝的,就问呦呦想喝什么。   呦呦想起来自己进门时看到角落的柜台里挂在墙上挂着的茶水牌,有龙井毛峰还有大红袍老君眉,好像还看到了酸梅汤,想想这一桌的零食都是火气大的,就说要一份酸梅汤。   小荣子领命去取了酸梅汤,回来后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些,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竹筒,从竹筒里倒出一根银针来,先用银针在杯子里探了一下,然后他自己喝了一口,觉得没有问题了才给呦呦和萧沐仁倒。   呦呦看着小荣子着一系列的动作,有些无语,幸亏他们坐的偏,没那么引人注目不至于招来别人的侧目。   “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在外头开始验起毒来了?”呦呦小声问萧沐仁。   萧沐仁也很无语,“今早,皇兄的人参汤里被验出毒来了。”   “啊?!”呦呦吓了一跳,“怎么会啊?”宫里的饮食不都是验过很多次的,怎么会出这种事?   “谁知道呢,不过下毒的小太监已经被抓住了,皇兄正在审,说让我先小心着点。”萧沐仁苦笑,“你说这事跟我又什么关系啊,人家要害也是害姑父嘛,跟我有什么关系。”   呦呦也是无语,皇上这是生怕别人不关注萧沐仁吗?不过她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宽慰他,“皇上也是为你好。”   说话间一声锣响,大家的注意力就被舞台上吸引了,舞台上站了四个人,其中一个人空着手,另外三个人手里拿着乐器,她只认得月琴和二胡,还有一个似乎是什么鼓,和用架子架着的那个书鼓不同,这个是带手柄的。   四个人对着台下鞠了一躬后也没说什么,空着手的那个站在书鼓后面,其余三个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站着的那个右手执一根鼓箭在鼓上敲了一下,左手抬到与肩高摆出一个架势。   呦呦这才开到,这个人也并不是空手的,他的手里拿着两片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板,夹在两只手指中间,这手指这么轻轻一动,敲出来一声清脆悦耳的的响声。   呦呦其实并不懂曲艺音乐,她对曲艺音乐的接触最多就是前世有空时去个KTV,这一世嘛,就是出去赴宴的时候看过几出寓意吉祥的戏曲。呦呦听了一会儿,听出来台上讲的是类似于白蛇传这样的一个故事,就是一个神仙下凡动了凡心,和凡人生儿育女,等天庭知道了以后就来棒打鸳鸯。   故事虽然俗套,但是台上人的声音清亮脆如黄鹂悠扬婉转,呦呦听得也挺入迷,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还跟随着台上的演奏敲击着,一会儿摸一颗大杏仁吃,过一会儿再扒一颗花生,吃得嘴干了就端起酸梅汤喝一口,台上唱到高潮的时候,也会跟着其他人一起拍手鼓掌,十分地悠然惬意。   萧沐仁其实对这些娱乐活动没什么兴趣,他更愿意在书房里推沙盘看兵书或者在院子里练一套剑法,不过现在的他却觉得,陪着呦呦看这么一场唱曲也是挺好的,那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心满意足。   这么想着捏核桃就捏的更起劲了,捏完了把核桃仁都装在小盘里放到呦呦手边,然后再把那盘花生端过来接着扒花生,四喜要接手的时候还不同意。   呦呦看的起劲,抬手想再摸一颗花生吃,摸了半天只摸到了核桃仁,只好转头看一眼,然后就看到萧沐仁正在同花生较劲,再看看他面前桌面上已经堆了一堆的核桃仁,心里就想像了水,胀胀的满满的。   呦呦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感动”。   “行了,别扒了,够吃了。”呦呦抓住萧沐仁的手阻止他,“一会儿扒得手都疼了。”   “没事儿,”萧沐仁冲她笑了一下,“我皮厚。你接着看,想吃什么再跟我说,咱们再买。”一副不差钱的样子。   我是心疼你呀。呦呦心说。可是到底没有说出来,她看了一眼萧沐仁,他正对着自己笑,手底下的动作没有停,一颗颗的包着红衣的花生米从花生壳里跳出来,落在他的手心里。   “那,你扒完这盘别扒了,万一吃不了不是浪费。”呦呦只能这么说。   萧沐仁“嗯嗯”地答应着,“你接着看,接着看,不用管我。”   呦呦就转头继续听曲,一出白蛇传正唱到许仙偏白娘子饮了雄黄酒,白娘子现了真身却将许仙吓到,白娘子真到真相后言辞激烈地指责着许仙,言语中的怨懑指责哀怨,毫无保留地被凄婉地唱腔表达出来。   萧沐仁手里扒着花生的时候眼睛和耳朵也没闲着,听到这里不由得说了一句“人妖殊途,不是一个世界的总是不行”。   呦呦听了,突然若有所思。   当然最后的结局还是大团圆了,舞台上的先生右手着鼓箭往鼓面上一敲,“咚”地一声,伴着拉长了音的“美—满—团—圆—”,结束了这场表演,连同伴奏一起鞠躬,从舞台的另外一侧下台。   底下的观众都大声叫好用力鼓掌,还有大方的甚至往戏台上扔银子。   呦呦看了一眼萧沐仁,萧沐仁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你要是想打赏,就让小荣子送十两银子去。”呦呦想着刚才看到了掉在舞台上的银元宝金元宝,迟疑地问:“十两会不会太少了?咱们还吃了喝了呢,他们也不容易。”   “那就打赏二十两,就这么多,估计先生们自己也就拿到一半。”萧沐仁知道呦呦一向好心,没有告诉她光他们点的这些吃的喝的就要十多两了,比外头贵一半呢。   呦呦点头,她知道的,店里要抽成嘛。   一出白蛇传也就唱了半个时辰还不到,听说后面还有一出玲珑调,萧沐仁就问呦呦还要不要看。呦呦从袖子里掏出怀表来看一眼,离宵禁还早,这么好的夜晚,都浪费在这里听曲,好像有些不太划算。   于是呦呦就凑到萧沐仁耳边问他,附近还有什么好玩的没有,“比如,那个什么楼啊什么台啊什么城的,我没去过的地方。”   萧沐仁一看到她那意味深长的笑,就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过要是真的带她去了那什么楼什么台什么城的,估计明天自己脑袋就不在脖子上了。不过,他倒是知道另外一个有趣的地方。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去!”萧沐仁率先站起来,呦呦见状也站了起来,一行人贴着边尽量不遮挡别人的视线,出了云逸阁。   “咱们去哪儿?”出了门呦呦就问他。   这回不走着了,萧沐仁扶着呦呦的手让她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上去了,吩咐了车夫一句去城隍庙,然后给呦呦解释,“城隍庙那儿其实晚上有个夜市,从日落到宵禁,有杂耍卖艺的,有摆摊卖吃食的,挺热闹的。”   呦呦一听就来了兴趣,微微仰着头问他是不是都去过,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好吃的,“一定要带我去啊。”还伸出手扯着萧沐仁的手腕晃了晃,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这是在撒娇。   萧沐仁被她晃的心神不宁,只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自己的手腕上爬,痒的他抓心挠肺的,赶紧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带你去带你去,只要你愿意,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   呦呦正在要吃到好吃的兴头上,对他的这句话没有多想。   到了城隍庙,老远就听到鼎沸的人声传来,叫卖声此起彼伏。呦呦和萧沐仁在街口下了车,一下子就被人群给淹没了,要不是借着小荣子和四喜的遮挡下,呦呦被萧沐仁牵住了手,说不定没走几步就被人群给冲散了。   萧沐仁见人这么多,有点不放心,低头跟呦呦商量,“要不咱不逛了,回去吧?”他上次来这个地方还是当兵之前两三年,人没感觉有这么多,算起来不过五六年间,人居然多了一倍。   呦呦一听萧沐仁要打退堂鼓,当下就不乐意了,“别呀,咱们好歹逛一会儿啊。”   “人太多了,我怕不安全。”萧沐仁迟疑着。   “没什么不安全的,这不是有你呢嘛。”   萧沐仁被她这句无意间的话给彻底取悦了,既然呦呦妹妹都这么说了,那自己绝对不能让她失望啊,必须保护好她!于是他牢牢地牵住呦呦的手,时刻不敢离开她半步。   呦呦只觉得手腕又被萧沐仁给箍住了,不过她正被旁边一个卖面具的摊位给吸引了注意力,就由他去了。   萧沐仁护着呦呦站在面具摊位前避免她被不息的人流碰到,身后是小荣子和四喜形成另外一道保护墙。   呦呦挑了几个生肖的面具买下来打算带回家哄怀信玩,又从另外一个摊位上挑了几样玩具,再想往前走的时候就越发困难了。   呦呦踮着脚往前看了一眼,发现前头人群站住不动了,于是就转头问玩具摊的小贩怎么今天人这么多。   “二位是临时起意来的吧?”小贩看了一眼呦呦和萧沐仁,“今天城隍庙替富贵人家布施,大家都是来领寿糕的,您二位看着也挺尊贵的,还好是别往里去了,再挤坏了。”   萧沐仁对小贩的话深以为然,就劝呦呦回去,呦呦却抬起头看他,委委屈屈地说:“我饿了。”   萧沐仁看了一眼四周,只看到一个卖酒酿的,就让小荣子去买一碗,自己带着呦呦和回去马车上。   小荣子机灵,连着碗钱一块儿给了卖酒酿的,坐在车辕上吩咐车夫赶车回去。   从城隍庙到将军府走了快半个时辰,一碗酒酿将将垫了垫呦呦的肚子,现在她就盼着快点回家,好吃上一碗面。   到了将军府,萧沐仁搀着呦呦下车,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呀,别犹犹豫豫的。”呦呦催着他,她饿了要回去吃东西呢。   萧沐仁看着呦呦的脸,鼓起勇气说:“呦呦,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京城?”   “啊?什么?”呦呦不明白。   “我是说,外放,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萧沐仁满眼希冀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完结,呦呦成亲不完结,还要去嘉峪关过日子呢!小两口甜甜蜜蜜的。 PS,今天呦呦成亲了吗?还没有!我发誓,五章以内!不然直播卸妆   ☆、第一三三章   第一三三章   萧沐仁带着呦呦在外头玩了一圈, 回到将军府门前, 拦住要往里走的呦呦,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外放出京城。   呦呦乍一听到要外放很是吃惊,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还以为自己以后就在京城里生活一辈子了呢。呦呦反应了一会儿,收敛自己的思绪才重新问道:“外放去哪儿呢?”   所有的官职, 只要离了京城都叫外放, 可是就算外放也还有个离京城远近和官职迁贬的问题。往远说可以去岭南蜀地关外,往近说有天津金陵山东,萧沐仁现在的官职是正五品的云都尉, 以他的身份只可能不可能降。   如果外放去天津金陵山东这些地方,他应该不会这样子小心翼翼吧。呦呦觉得自己能猜到了一点。   “去嘉峪关。”果然,萧沐仁这样回答她的问题,“你愿意跟我去吗?”   呦呦看着满脸期待的萧沐仁, 摇摇头,“我不知道,我, 我得想想,嘉峪关……嘉峪关太远了, 我从来没想过会离开京城,我……”呦呦此刻有些语无伦次, 她头一次满脑子的话却说不出来。   好在萧沐仁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没有勉强她立刻给出答案,“那你好好想一想, 想好了告诉我,好吗?”   这句话他说的十分温柔,生怕语气强硬了一点儿给呦呦造成心理压力。   呦呦点头,郑重地答应下来,“我一定会好好想一想的。”   萧沐仁笑着点头,叮嘱她,“好了,回去吧,别太为难自己,晚上要是吃东西的话,记得歇两刻钟再睡,不然肚子难受。”   呦呦点头,等到萧沐仁上马离开后才转身回了府里。回去院子的路上,呦呦一直都在想萧沐仁刚刚提出的那个问题,外放嘉峪关,要去吗?   “二小姐回来了!”守门的婆子见到呦呦立刻请安,“来找二公子吗?奴婢去给您禀报。”   呦呦这才发现自己一路想着心思,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怀瑾的院子门口,院子大门还没到关闭的时辰,书房的房间灯火通明,怀瑾似乎在温习功课。   呦呦刚想说不用了,听到声音门口谈话声音的怀瑾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呦呦的时候也是一愣,“二姐?你回来了?找我有事吗?”   呦呦呆愣地在门口站着,摇头,“我找大哥。”   “大哥不在这儿住了呀,在他自己的院子呢!”怀瑾说,然后看向呦呦,见她有些魂不守舍,脸色也不是很好,就担忧地问:“二姐你怎么了?萧沐仁欺负你了吗?”怀瑾连“萧大哥”都不叫了。   “没有。就是想问大哥点事儿。”呦呦摆摆手,笑了,怀瑾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思单纯,“你回去继续看书吧,我去找大哥。”说完转身就走了。   怀瑾看着她魂不守舍的背影,交待四喜和打灯的丫鬟好好照看,自己也回去院子了。   呦呦绕了几条路来到了怀宇成亲后的新搬进去的院子,这座院子是仅次于正院的院子,格局也相似,一看就是为家长长子准备的。   因为苏晨还没有回来,带了一部分下人跟她走,所以院子里很安静,看门的人看到有灯光走近立刻从门房出来迎接,“二小姐来了。”   呦呦点头,也不说话,径直往里走。一个丫鬟从正房耳房里面撩着帘子走出来,“二小姐来了,快快请进,可是来找大大公子的?”   呦呦瞅了一眼,丫鬟似乎是苏晨从娘家带来的,有点眼生。呦呦点头,“我来找大哥,大哥在做什么?”   “大公子下衙回来就进了书房,一直没有出来。”丫鬟引着呦呦走进正房正厅里,请她坐下后让小丫头上了茶水点心,“我去请大公子过来。”   呦呦在椅子上坐下,打量了一圈这间正厅,门两边立着两个高大的大花瓶,正对门靠墙是方桌和椅子,下首是两排相对的椅子,墙上挂着山水图,两侧是一副对联,桌上的花斛里插着木芙蓉,中间是青花瓷的茶具。   左边椅子后五步左右是一扇花鸟屏风,屏风后面是通往外头的,右边椅子后则又摆着几个木凳,再过去是一张长案,案上摆放了笔墨纸砚,书案后头是一张圈椅,再后头是一张书架,放了几本书。   正在打量着,怀宇从左边的屏风后绕出来,“妹妹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哥哥吗?”呦呦歪着头问,“果然是有了娘子不要妹子。”说完还撇撇嘴,假装委屈起来。   “当然能,我这不是怕你出去玩累着了嘛!”怀宇在呦呦对面坐下来,提起水壶给呦呦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茶,又把八宝攒盒往她面前推了推,“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来要玩到宵禁才回来呢。”   “哪能那么晚,真的要那么晚爹下次肯定不让我出去了。”呦呦说,然后把他们这一天的经历说了一遍,“我觉得城隍庙那叫的酒酿好吃的,不过现在又饿了。哥,让你们小厨房给我做碗面啊。”呦呦半带着撒娇对怀宇说。   “饿了不早说!”怀宇斥了她一句,语气倒是没有多么严厉,然后转头吩咐下人做一碗什锦面,“阿毓也真是,跟着出去玩了一趟还饿着肚子。”   “没有啦,吃的挺饱的,就是突然想再吃点。”呦呦赶忙解释,“人家还在长身体呢嘛。”   怀宇笑起来,隔空冲她点点手指,“女生外向。”   不一会儿什锦面就被端了上来,面是方便面,下锅水煮就好了,浇上什锦卤子,特别好吃。怀宇看她吃的香,自己也觉得饿了,就让下人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来。   兄妹俩吃完了面,等下人将碗收下去,又喝茶漱口,怀宇才严肃正经地问呦呦,这么晚了来到底有什么事,“总不会就是为了来吃一碗面吧?”   “当然不是。”呦呦摇头,“我就是想问问,哥哥你为什么想外放?嫂子也是支持你的吗?如果外放的地方不好怎么办呢?”   怀宇没有先回答问题,而是反问她,“阿毓跟你说什么了?”出去玩了一下,突然问起这种问题。   “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外放,”呦呦顿了一下,“去嘉峪关。”   怀宇愣了一下,“嘉峪关吗?”想了想似乎又不意外,他看向呦呦,“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呦呦摇摇头,一脸的茫然,“我不是吃不了苦,我是……我是……”呦呦想了一会儿,斟酌道:“大概是一想到离家人那么远,从此孤独无依,心里头有些空落落的吧。”   “怎么是孤独无依呢?不是还有阿毓?”怀宇反驳到。   呦呦当下就愣住了。是啊,不是成了亲之后和萧沐仁一起去吗?为什么自己会认为孤独无依?是不是说,她的潜意识里,萧沐仁还没有值得让她依靠?   怀宇见呦呦突然愣住了像是在思考什么,于是也不打扰她,自己端了茶杯喝茶,同时默背着前些天从史密斯先生那里学来的外语单词。   呦呦还在沉思。要说萧沐仁没有安全感吗,当然不可能,无论是从身高还是从气质上说,萧沐仁都会给人安全感。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依靠他信任他?   呦呦其实很明白自己的性子,她看上去很好说话,其实骨子里头最是薄凉,再说难听一点,是冷漠是自私。她不愿意轻易对别人好,穿越过来之后,她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才慢慢地对谭丽娘和呦呦怀宇他们亲近起来。她认识了萧沐仁到现在有五年了,却依然不愿意为他敞开心扉。   呦呦知道这是不对的不应该的。她愿意和萧沐仁一起玩一起吃一起做坏事(踹断陈士梅的腿),可是为什么她还无法信任他?萧沐仁将他的身世告诉了自己,这说明他信得过自己,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给他一些信任?   呦呦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怀宇,却发现他正靠在椅背上直着眼不知道想什么。呦呦伸手在怀宇面前晃了晃,“哥?”   “干什么?”怀宇伸手抓住她的手,转头看她。   “我以为你睁着眼睡着了呢。”呦呦笑了一下。   怀宇对她的话好笑,“你见谁睡觉睁着眼?”说完又问她,“你想明白了?”   “嗯……明白了一点儿吧,不过做起来可能有些困难。”呦呦说,毕竟敞开心扉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怀宇却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只是点头,“既然想好了,哪怕做起来有困难也不怕,就算路途中出了岔子也没事,目的是对的嘛,大不了,”怀宇说到这里笑起来,“大不了回家来哥哥养你!”   说不感动是假的。呦呦用力点头,“那哥哥要说话算话哦。”说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啦,哥哥你接着忙你的吧,我回去休息啦!”   怀宇也站起来送她出门,走动门口的的时候呦呦又突然停下来回身,“哥,你明天是不是该去接嫂子了?”   怀宇点头,“嗯,明天就去。你在家好好准备着啊。”   “知道了,我走了,你回去吧。”说完对着怀宇摆摆手,径直出了怀宇他们的院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呦呦在下人的服侍下洗漱完毕,让丫鬟帮着通了头发,从头到尾梳了九十九遍,然后自己对着镜子编了两条辫子搭子胸前。   梳妆台上的镜子是一座两尺多高的铜镜,虽然磨得已经很光亮了,但是到底不如平面梳妆镜照的清楚。这个时代已经其实也不是没有平面镜,只是不多,大块的更少,多数都是靶镜,镜面和手掌差不多大小,镶嵌在带柄的木框里。   呦呦从妆匣里拿起靶镜照了照,无论是在穿越前还是在穿越后,她见过不少美女,别的不说,就是宫里的那些女子都是千姿百态千娇百媚的,皇后和福贤王妃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气质更是一等一的尊贵。   所以其实她有时候会奇怪,萧沐仁到底看上自己什么了呢?长得又不是十分漂亮,以前脾气还那么差,就是最近这两年才慢慢有所收敛了。   这些话要是被萧沐仁知道了,一定会对她竖个大拇指,夸一句“真有自知之明”,不过就算真的知道了,萧沐仁也不会告诉她原因。怎么说?告诉她她生气时特别生动特别可爱吗?还是说自己喜欢并享受被呦呦怼的感觉?这不是受虐狂么。   呦呦对着镜子看了好半天,直到丫鬟进来说夜深了请她休息吧,她才放下靶镜,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只能归结于穿越的套路了。   那么如果按照穿越的套路,自己要不要跟着萧沐仁去嘉峪关呢?   “谷子,谷子!”呦呦对外面喊了两声,值夜的谷子应声进来,“你去书房把那本《大鸿九州记》给我拿来,还有那本《西地录》。”   谷子得了吩咐去书房找了两本书回来,手里还另外拿了一盏灯,怕呦呦房间里的灯光不够亮,对她眼睛不好。挑了灯芯,又把书放在呦呦手边,“二小姐别看太晚,早点休息,明天夫人和大少奶奶就回来了。”   呦呦点头,“我知道。你把灯挪到床头去,我倚在床头看,一会儿困了就直接睡了。”   “要不,我在这儿守着您吧。”谷子说,“这样您要个茶水点心什么的,也好有个人支应。”   呦呦摆摆手表示不用,让她去外头歇了就行,她自己看一会儿书就睡了。   呦呦脱了睡鞋上了床,扯了一件外衣披在肩上,薄被盖在小腹以下,拿起《大鸿九州记》翻到西北甘肃嘉峪关那一页,看起来。   这本《大鸿九州记》还是在栎阳时怀宇送她作生日礼物的手抄本,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从这本书起,让她对这个时代和朝代慢慢有了了解。这本书她从最开始到现在被她翻看了很多遍,书页都起了毛边了,可是她并不愿意换新的,依然用着这本书。   《大鸿九州记》这本书本来就不是很厚,像初中课本一样两百多不到三百页,这么厚一本书要写下整个大鸿的九州,留给嘉峪关的篇幅自然不会很多,总共就几千字而已,将嘉峪关的地理位置、气候环境、人文习俗全部都做了一个概括。   嘉峪关位于甘肃府,在河西走廊中部,东走一千五百里是府城兰州,西边是玉门关,就是那个春风都不度的玉门关。南边是终年积雪的祁连山,北边是色如铸铜的黑山,中间是大片的荒滩戈壁,零星分布着绿洲。   因为地形平坦,又多有荒滩戈壁,嘉峪关的气候是干旱少雨的,而且是“全年昼短夜长,百天夏日,九月始霜,十月初雪,至次年三月方可化冻,五月雪消,六月入夏”。气候寒冷干旱少雨,夏日时间短,日照时间也不会很长,这样的环境下,能种植的并存活下来的农作物就不多了,更何况这个时代农作物的种类本来就少。   不过,农业发展不起来,矿产却是十分丰富的,铁矿、金矿、铜矿等矿藏,而且产量不低,“兵器铸造者多”。   至于嘉峪关当地人,“热情好客爽朗大方”这种形容词,呦呦并不往心里去。作者只是去游玩采风,和自己这种常年驻扎的完全不同。   呦呦合上书拧灭灯芯窸窸窣窣地躺下,在黑暗中微微叹气,光书上就已经写得这么艰苦了,现实情况恐怕会比这个更严重,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坚持的下去。      ☆、第一三四章   第一三四章   第二天一早, 怀宇早早就出了门, 带着孟家昨天下午送来的那辆孕妇专用买车,去山庄接谭丽娘和苏晨回到京城, 呦呦也安排着家里的下人准备好迎接事宜,还叮嘱了苏晨带来的丫鬟将房间收拾干爽。   “那些熏香什么的就不要点了,摆放一些玉器啊兰花呀流水盆景什么的, 房间里点心和水要常备, 不要茶水,就喝白水,果子汁想喝什么跟夫人或者我说都行, 小厨房要全天都有火,”呦呦叮嘱了一大通,突然笑了起来,“看我,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苏老夫人肯定都已经想到叮嘱到了,我就不多说了。”   “二小姐也是为了我们大少奶奶好, ”苏晨的丫鬟很是会说话,“而且您看得书多, 见识也广,老夫人和大少奶奶早就叮嘱我们要多听您的呢。”   不得不说, 呦呦被这几句话说得很是熨帖,不过也不会很往心里去就是了。她见过苏老夫人,是个非常通透精明的女老妇人, 她调理出来的丫鬟当然很会说好听的话。   从怀宇他们的院子出来,呦呦才去了正院的宴息室吃她的早餐。   花易岩今日上朝,鸡鸣时分不到就出门了,怀宇前脚出门去山庄接人,怀瑾后脚就去太学了,全家上下七八个主子,今日竟然只有她一个人用早餐。空荡荡的宴席室里,呦呦一个人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碗面和两样小菜。   并不是厨房偷懒,而是呦呦特意交待的,早上人少少做一些,等大公子将夫人和大少奶奶还有小公子接回来,大家再一起吃一顿丰盛的。   用完了早餐,呦呦掏出怀表看一眼,才辰时正,时间还早着,她干脆回了自己的院子,继续拿起昨天没看完的书接着看。不过才翻了没几页,就打了呵欠,她干脆把书一扣,脱了褙子上床拉扯被子盖好睡了一个回笼觉。   萧沐仁和花易岩一同退了朝从宫里出来,花易岩原本是要去御林军军营的,听萧沐仁说要去将军府找呦呦,沉吟了一下也回家了。   开玩笑,今天整个家里就呦呦一个主子,他当然得回去看着点,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萧沐仁不知道花易岩心里所想,只以为他是回家等着谭丽娘他们归来,因此一路上跟花易岩说着闲话聊聊兵法,很快就到了将军府。   进到府里,花易岩还没说几句话就被随从叫走了,说是御林军副统领请他去商议事情。花易岩没有办法,只好再次出门,出门之前深深看了萧沐仁一眼,把他给看的毛毛的。   等到花易岩离开了,萧沐仁从府中下人口中得知呦呦在她自己院子里,也不用人领,自己就过去了——整个将军府里其他的女眷都不在家,而且一时半刻不会回来,因此他就没有避嫌。   进了呦呦的院子,院子里面很安静,没有人在也没有声响,萧沐仁在院子中间迟疑地站了一会儿,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就有丫鬟从正房里出来,“什么人!”等看清是他的后立刻屈膝行礼,“萧公子来了,萧公子请进。”   萧沐仁进了正房的正厅,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们二小姐呢?”这么久不出来,是在躲着自己吗?难道是不想跟自己外放,所以不好意思面对自己?   “二小姐在休息呢!”丫鬟回答。   “怎么这个时候还在休息?!”萧沐仁吃了一惊,“生病了吗?”别是昨天累到了吧?   丫鬟见萧沐仁如此紧张,抿着嘴笑了,“没有生病,就是累了睡一个回笼觉。”   萧沐仁这才松了一口气,没生病就好,还以为是昨天玩太晚走太多给累到了。也不知道呦呦睡着了是什么样子,应该和平时的牙尖嘴利不同吧?这么想着,就趁呦呦的丫鬟没注意的时候进了呦呦的内室。   等丫鬟提着水壶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正厅里空无一人,“咦,人呢?去哪儿了?”转了一圈没发现,突然一阵风吹来,将内室的门帘吹了起来,露出一条缝,丫鬟顺着这条缝隙发现,二小姐的床边出现了一双腿,略一思索,她就明白了,将茶壶轻轻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萧沐仁进了内室,在呦呦床边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就搬了一个小杌子在脚踏前坐下了。呦呦睡觉时很文静,仰卧着,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眼睫毛长长的,脸颊红润润的。萧沐仁看着就想伸手摸摸她的脸。   不过没等手碰到呦呦的脸,就看到了她放在枕头边上的《大鸿九州记》和《西地录》。萧沐仁知道,这两本书都是地理游记,《大鸿九州记》写了整个大鸿,但是并不详细。而《西地录》则是真正的针对西北地区写下的游记,里面记载了很多关于嘉峪关、玉门关、天山等地的地理、气候和人文民俗的资料和事实。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两本书是呦呦特意找出来看的,只是为了想要更多的了解嘉峪关的情况。那么,她看完了吧,知道了多少呢?当她知道嘉峪关特别艰苦的时候,还会想要跟自己一起去吗?   萧沐仁拿着两本书陷入深思的时候,呦呦睡醒了。她一睁眼就看到床前坐了一个人,吓了她一跳,差点喊出来,还好及时看清了那人是萧沐仁。   只是这个家伙怎么跑到内室来了?呦呦想,丫鬟们呢,也不拦一拦?不过想来,拦也是拦不住的。   呦呦打量一眼萧沐仁,他是下了朝直接从宫里出来的,身上还穿着他五品云都尉的官服,整个人看起来不止威严,更加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肃穆。如果他脸上的表情不是这么呆,就更完美了。   呦呦躺在床上,从被子里伸出手举高到萧沐仁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发什么呆?”   在想心思的萧沐仁被呦呦突然出声给吓了一跳,手里一松,拿着的两本书就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噗嗤”笑了起来,然后又异口同声地问对方:“你醒啦?”“你来啦?”   然后再一次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呦呦双手撑在床上坐起来,背靠在床头上,看着萧沐仁弯腰把书捡起来,掸了掸上面沾到的灰放到呦呦的枕头边,然后盯着她看,目光里都是情意,当然,还有别的。   “看我做什么?”呦呦知道萧沐仁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昨晚的那个问题,不过她现在不打算告诉他,就让他着急去吧。   “看你呀!”萧沐仁笑着说,他虽然心里着急想知道,但是嘴上却不肯说的,于是就认真地同呦呦插科打诨起来。   呦呦没想到萧沐仁居然还真的认真回答了,虽然不至于害羞地红了脸,但也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不敢看萧沐仁的笑脸,嘟囔着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萧沐仁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呦呦,看得呦呦真的脸红起来后,才收起笑容转移视线,“还不起床吗?一会儿怀宇他们接人都要回来了。”   “哦。”呦呦点头,“那你出去把四喜叫进来帮我洗漱。”   萧沐仁点头,也不起身,冲着门外喊“四喜进来”。   呦呦在一旁目瞪口呆,“我是让你出去,然后再把四喜叫进来。”这人怎么偷换概念呢?   “四喜这不是进来了?有什么区别吗?”萧沐仁不以为然,“赶紧起床洗漱去。”他不为所动地坐在凳子上,还一脸笑容,好整以暇地等着呦呦起床。   呦呦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指着内室的门口,语气严厉,“你,出去!”然后收回手的时候突然扯住萧沐仁的袖子,露出了可怜兮兮的笑容,“你出去嘛!”   后面这个“嘛”说的一波三折,别说萧沐仁,呦呦自己都肉麻的起了鸡皮疙瘩。   萧沐仁经不住她的哀求,况且本身也就是逗逗她,此时觉得已经逗得差不多了,要是再继续下去,恐怕呦呦就要真的翻脸了,于是就站起身走出内室,离开前还不忘叮嘱她快一点。   呦呦只顾着挥手让他快走,等他一出了内室,就立刻撩起被子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直奔后面的更衣室而去。在一旁站着的四喜只觉得一个影子从身边飞过去带起一阵风,然后她们家二小姐就不见了。   到了更衣室,呦呦以最快的速度坐在了马桶上,然后忍不住舒服地叹气。可憋死她了,本来早餐就是吃的粥又喝了汤,回笼觉之所以会醒就完全是被憋醒的,偏偏萧沐仁还不肯出去,要不是使出了撒娇这个杀手锏,怕是还不肯出去呢。   痛痛快快地如厕后,呦呦终于提了裤子站起来,喊了四喜进来帮她换衣服。   萧沐仁出了内室后也没有在正厅待着,而是直接出了正厅,在正房门口站着等。萧沐仁虽然经常来往将军府,但是到内院却只是第二次,许多内院的丫鬟都没见过他,此刻都藏在各个窗口下在偷看。   萧沐仁是当兵的,怎么会感觉不到被人偷窥,他看了一眼院子的东西厢房,低头从袖子里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两柱香了,怎么呦呦还没出来,换个衣服要这么久?   他哪里知道,女孩子从古至今,出门都要花费很久时间的。   呦呦换衣服洗漱重新梳头发,她自觉已经用了最快最短的时间了,萧沐仁还是等得不耐烦了,重新返回屋里,站在内室门口隔着帘子问她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呦呦嘴里答应着,眼睛却盯着镜子,抬手将头上一支银嵌珍珠的钗拿下来,换了一支如意头的碧玉簪——嫂子怀孕是好事,要隆重一些。   簪子换完了,又拿起唇脂对着靶镜用细毛刷细细地涂了涂口唇,抿了抿,这才出了内室。   两个人到了前院,在正厅坐着等怀宇他们将人接回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桌旁,喝着茶水吃着点心,萧沐仁终于忍不住了,问起呦呦昨晚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呦呦想了想,斟酌道:“嘉峪关离京城几千里远,环境挺艰苦的,到了那里没有父母兄弟姐妹。”   呦呦说到这里,萧沐仁的心一沉,他觉得他已经知道呦呦的决定了。想想也是,呦呦才多大,从小到大几乎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就算以前在栎阳的时候,听怀宇说也是家里最娇宠的。嘉峪关的条件和栎阳县相比,真的是差远了,更别说和京城的生活相比,那绝对是天差地别。   呦呦不知道萧沐仁心里所想,还在继续说着,“那里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就算通信一走也要一两个月,更别说见面了,这一去,恐怕没有三五年是不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呦呦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萧沐仁。   萧沐仁还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尚未回过神来,感觉到呦呦盯着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这回轮到呦呦奇怪了。怎么了这是,自己都说陪着他去嘉峪关了,怎么一点都不惊喜不激动?就算不惊喜不激动,那起码也应该表示一下高兴吧,怎么这么平静,甚至还有些低落不开心?   “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呦呦拉了一把萧沐仁,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到了嘉峪关以后,我的父母兄弟都不再,只能依靠你,你不要欺负我才好。”   萧沐仁等着呦呦把话全说完,这才彻底清楚明白呦呦呦呦的意思,表情也从最开始的低落到迷茫又到恍然,最后是惊喜。   他一把抓住呦呦的手,欣喜地问她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愿意同我去嘉峪关了吗?”   呦呦好笑着点头,“是真的。我同你去嘉峪关。”然后话锋一转,“你可别以为我一个人跟着你去了嘉峪关,你就能为所欲为地欺负我了。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自己回家来。”   这个“回家”可不是指回她和萧沐仁成亲后的萧府,而是指花将军府。言外之意,萧沐仁若是欺负了她花呦呦,那她就直接回娘家了。   对于呦呦从嘉峪关回家这句话,萧沐仁丝毫不认为她是开玩笑,她绝对能做的出来的。于是当下就毫不犹豫的保证,绝对不会让呦呦受到一丝一毫的委。   “你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除了公事,家里外头,你都说的算。”萧沐仁举起一只手来竖起三根手指,表示指天发誓,而另外一只手却还在紧紧握着呦呦的手。   “我信你。”呦呦点头,微笑着看向萧沐仁,“那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手松开?”   萧沐仁低头看看握着呦呦的手的自己的手,然后摇头,“不。”   “可是,”呦呦的笑容更盛了,“你再不松开,我爹就要揍你了。”说完,转头看向门口。   萧沐仁顺着呦呦的视线看过去,几乎是立刻松开了呦呦的手,然后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嗫喏了一会儿,低着头开口,“将军。”   门口处,花易岩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右手握在横在腰间的剑柄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呦今天嫁人了吗?还没有……   ☆、第一三五章   第一三五章   谭丽娘他们一行人是午时末了才回到将军府的。在这之前, 萧沐仁都非常老实, 可以说是夹着尾巴做人,除非必要的答话, 是绝对不敢再开口的。   呦呦同花易岩说话的时候悄悄看了他几次,然后不厚道地在心底大笑三声,该!   等谭丽娘他们回到家, 一家人吃了一顿安生饭, 怀宇陪着苏晨回房休息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苏晨自从知道有了身孕后,一夜之间就各种孕期反应都来了, 嗜睡、孕吐、情绪异常这些孕期最基本的反应都不算什么,比较折磨人的是,口味挑剔无比。   青菜必须是当天两个时辰内摘下来的,超过两个时辰绝对会孕吐;猪肉必须是自家山庄里吃细糠、骨粉、豆饼掺了糖和盐的猪身上的;鱼必须是从洞庭湖来的, 山庄池塘里的鱼觉得有股土腥味。   就连苏晨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她也不是没听说过妇人有孕会口味挑剔,只是从来没听说过像自己这般挑剔的。   谭丽娘安慰她不要多想, 有什么只管说,家里有农庄, 能做到的都做到,“青菜和肉都是自己家的, 不怕,鱼去跟京城最大的鱼商定,有就吃, 没有就少吃。   因为苏晨怀孕挑口的这件事,苏老夫人特意亲自到花家来拜访。苏老夫人是和太皇太后年纪差不多大的老人了,近几年除了年节去宫里朝拜,基本不出门了,今年春节的时候,太皇太后甚至下令免了她和京里另外一位七十多岁老太君的朝拜。   老人家为了自己的孙女做到这样,花家当然要更加精心地照顾苏晨,更何况她肚子里怀的是花家的子孙。   苏老夫人得知花家现在管家的是呦呦,而且呦呦将苏晨照顾的特别周到,怕苏晨新妇不好意思所以连每日的菜单都定下来送过去,让苏晨自己挑选,而且菜单里有荤有苏有水果有点心。   苏老夫人坐在听了丫鬟将菜单念了一遍,不住地点头,“就算是在咱们府里,我自己都未必会想到这么周到。你这个小姑子,真是不简单。”   “所以祖母,您就放心吧,我在这儿过得好着呢。”苏晨挽着苏老夫人的手臂,说到。此时的苏晨不是战场上勇悍的女将军,也不是怀宇面前懂事稳重的妻子,她此时只是一个想同祖母撒娇的孙女罢了。   苏老夫人回到苏将军府,第二天就让人又送了一车东西,除了有给苏晨的补品布匹外,还有给别人的,比如给谭丽娘的一株百年老参,给花易岩的一把精美匕首,给怀瑾的一套绝版书,给怀信的一套檀木刀剑,以及给呦呦的整套红珊瑚首饰。   这么多东西里,呦呦的红珊瑚首饰最贵重,呦呦一收到就爱不释手,对着镜子比了好几次,但是都不敢轻易戴上。   她捧着首饰匣子欣赏了一会儿,就抱着匣子去了苏晨那里,“这套首饰太贵重了,听说是苏老夫人的嫁妆,你都没给,我怎么好意思要。”   苏晨见她把东西送过来一开始还挺诧异,听完她的话后就更诧异了,然后就立刻摇头,“祖母给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拿,你还是收回去。况且,让祖母知道了你不要她的东西,肯定会生气的。”苏晨靠在靠垫上,笑着对呦呦说,“要还啊你自己还去,我可不想又挨祖母的揍。”   呦呦无奈,只好将东西收下,想着那就先放在自己这里,当做一个寄存处吧,等到以后嫂子生了女儿,再给小侄女做嫁妆。   这么想着,呦呦就将东西收了起来,然后同苏晨逗趣,“听嫂子话里的意思,莫不是被苏老夫人揍了不止一次?”   苏晨愣了一下,没想到不小心说漏嘴了,只好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下来,“小时候调皮嘛,不小心用棍子打伤了伺候的丫鬟,被轻轻打了几巴掌。”特意强调了是轻轻的。   呦呦抿着嘴笑,她是不会相信是“轻轻的几巴掌的”,苏老夫人那力气,她觉得掰手腕的话,花易岩都未必能赢。   不过,说来也奇怪,别看苏晨现在孕期反应强烈到她每天都要再心底骂一通怀宇“死鬼”“坏人”,可是等到了四五个月的时候,孕吐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这些都是几个月以后的事,现在要操心的是,既然呦呦决定了要跟萧沐仁去嘉峪关,那两个人的婚事就要加快进程了。   谭丽娘他们从山庄回来的第二天,福王妃带人上门来请期了,她请钦天监卜算出了两个日期,都在明年,一个是在四月二十五,呦呦过完十六岁生日一个月之后,还有一个是明年八月十九。   谭丽娘提起茶壶给福贤王妃斟了一杯茶,笑着点头问:“太皇太后可有说哪天的日子好?”   “太皇太后……”   福贤王妃想到太皇太后的知道了皇上要派萧沐仁去嘉峪关做总兵后,生气的摔了一个茶杯,还说皇上是故意的让她到了晚年都不能享受天伦之乐,还说皇上肚量狭窄容不下弟弟在身边,把皇帝说的哭笑不得。   “太皇太后怎么样?”谭丽娘等了一会儿不见福贤王妃接着往下说,就主动开口问。   “太皇太后没说,不过我想着她老人家说想让阿毓和呦呦在京城多留一阵的。”王妃回答说,言外之意就是说八月的日子好。   谭丽娘点点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王妃有没有听王爷说,皇上给阿毓派的差事让什么时候到?”   福贤王妃没想到谭丽娘会突然问这个,心想难怪花将军这么得皇上看重,这一家子都是衷心为主的人啊。她想了一会儿,说:“之前好像听王爷提过一句,成了亲过三个月吧,好像还说最晚也是转年这个时候也得到了。”   谭丽娘点点头,沉吟起来。   谭丽娘沉吟着的时候,呦呦也在屏风后头听着到她们的对话思考着。听起来两年的时间好像还很长,可是从京城到嘉峪关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而嘉峪关九月就开始霜降,十月就开始下雪了,到时候路途恐怕会非常难走。   而且,呦呦其实有个私心。若是真的一辈子关在内宅最多能逛逛京城的话,呦呦其实也就认命了,可是现在既然有机会出去了,能离开京城了,那就不能辜负这么好的机会,总要四处走走游玩一番吧。等到了嘉峪关,萧沐仁一忙起来自然没有时间陪自己游山玩水,自己一个女人也不好独自出门。   那么,不如就趁着成亲后到任前这段时间,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哪怕是走马观花地看看也好啊。   呦呦这么想着,轻手轻脚地出了正房,对着站在门口等着伺候的春柳招招手,春柳过来对着呦呦一礼,刚想说“二小姐好”,就被呦呦拦住了不让出声,呦呦让春柳去取今年的雨后茶沏两杯送上去,春柳虽然不知道呦呦的用意,但还是照着做了。   春柳端着茶进了屋,按照呦呦教给的同谭丽娘说:“这世上二小姐亲手沏的雨后茶,请王妃和夫人品鉴。”   谭丽娘一开始还挺奇怪,之间没有安排这一项啊,怎么突然送了茶过来,还特意强调了是雨后茶。雨后茶……谭丽娘顿悟,呦呦的生日刚好在谷雨日三月二十五,雨后,雨后是指四月?呦呦的意思是将婚期定在四月二十五?   王妃倒是没有多想,以为是呦呦对自己的尊敬,特意亲手沏茶送来。   谭丽娘和王妃喝完一盏茶,又说了一会儿话,谭丽娘才重新起了话头,“我看,婚期就定在四月好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听到谭丽娘这么说,王妃还挺吃惊,一般人家不都是姑娘能多留一天就留一天,怎么花将军竟然将婚期定在前边了?   谭丽娘自然看出了王妃的疑虑,不过并没有多做解释,实在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呦呦自己的决定。谭丽娘倒是不想按照呦呦的暗示说,不过,一来呦呦说做的事说的话都有她自己的道理,二来如果呦呦说的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到时候可以跟王妃说自己舍不得呦呦婚期要推迟到八月。   王妃在花家没有多待,得了谭丽娘的准信后,就离开了将军府,婚期定下来,要操办的事情还多着呢,都要王妃一个人处理,她很忙的。   等送走了福贤王妃,谭丽娘没有回自己的院子,直接奔呦呦的院子而去,结果被告知呦呦不在院子里,去了花园。谭丽娘又转身往花园去,在凉亭里找到了正躺在躺椅上看书的呦呦。   谭丽娘两步走过去就捏住了呦呦的耳朵,捏得呦呦“哎哟哎哟”地直叫唤,立刻从躺椅上坐直身子。   “娘,娘,轻点轻点,耳朵要掉了。”呦呦被捏的直求饶。   谭丽娘捏着她的耳朵捏了一会儿才松开,然后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隔空点了点呦呦,“你个臭丫头啊,又闹什么幺蛾子?要不是我反应快,差点下不来台!”   “您这不是反应过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不仅您反应迅速,更说明咱们母女俩心有灵犀心意相通啊!”呦呦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笑嘻嘻地跟谭丽娘说,“我这是说的真心话,绝对不是拍马屁。”   谭丽娘被她的话给逗笑了,嗔了她一眼,然后说起正事来,“为什么定四月?八月不好吗?就这么急着嫁出去?”说完,就红了眼圈。   呦呦知道谭丽娘这是舍不得她出嫁,伤心了,于是心里也有些自责,应该先跟娘商量一下的。她赶忙从躺椅上起来,坐到听你身边去,伸出手握住她的,“娘,你别伤心,是我的错,我不该没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你千万别哭,你要是哭了,被爹知道了要揍我的。”   谭丽娘本来正在伤感,被呦呦这句话给气笑了,“净瞎说,你爹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你,怎么会揍你?”说完了,重重叹气一回,“你爹要是知道你没有选八月的日子而是选了四月的,得多伤心啊。”   “所以,就要靠您了啊,娘!”呦呦双手握住谭丽娘的手,还放到嘴边亲了一下,“请您,一定一定要安抚好爹,实在气不过的话,可以揍一顿萧沐仁嘛!”   “为什么要揍阿毓?”而不是揍你?   “因为娶了您们的宝贝女儿啊!”呦呦说的大言不惭毫不脸红。   谭丽娘更加无语了。   母女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将谭丽娘的心情哄得好了很多,呦呦这才开始解释起来她的目的。   “不管四月八月,总是要出嫁的。”呦呦一针见血地指出真相,“您也听见了,萧沐仁转年的六月之前就必须到任,如果八月成亲的话,就只能等到转年三月化冻再上路,时间太紧迫了。若是让他先走,我后去的话,怕是路上不安全呢。”   “而且吧,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呦呦用大拇指和食指碰在一起,中间只留出一条小小的小小的细缝,表示真的很小很小。   谭丽娘用眼神示意她,到底藏了什么私心。呦呦说她要是听了不能生气,谭丽娘就说,你要不说我就生气了。   呦呦坦白,“私心嘛,就是想着路上游玩一段时间。外祖母不是说过,女孩子要多走多看张见识?以后真的到了嘉峪关,就是总兵夫人,言行举止都要注意,哪儿还有时间出去玩,等再以后,”呦呦掰着手指头给谭丽娘数,“生孩子带孩子养孩子,管家管阿毓的衣食住行,孩子大了要操心课业学业,会越来越不自由的。”   这么说着,她自己都伤感起来,抱着谭丽娘的手臂撒娇,“娘,要不,我不嫁了吧,一辈子留在家里陪着你陪着爹。”当女儿才最自在啊。   “净说傻话,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谭丽娘摸摸她的头顶,“这回知道当娘的有多辛苦了吧?”   呦呦点头,不过目前也还只能想想,真正体会怕是还体会不到。   谭丽娘抱着呦呦的肩膀沉思着,呦呦说的也是有道理的。然后忍不住叹气,女孩子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想的事情也多了。   于是这么想着,谭丽娘就忍不住开始叮嘱呦呦,“你呀,出了嫁之后收一收你的性子,不要太随意,嫁了人和在家时候可不一眼。要把肩上的担子担起来,到了那里不要给阿毓添麻烦,做好贤内助。到时候你不只是总兵夫人,还是将军府的女儿,是县主的女儿,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可不要给我们丢人。”   “哎呀,娘!人家还有八九个月才出嫁呢,你这么早就说,我到时候万一忘了怎么办?”呦呦扯着谭丽娘的袖子同她撒娇,“有功夫操心这个,您不如去看看嫂子中午要吃什么,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等到明年四月,你嫂子怕是还没出月子呢。”谭丽娘掐着手指头开始算,“嗯—好像差不多,将将出月子吧。”   “那,就辛苦娘了!”呦呦站起来走到谭丽娘身后,给她按着肩膀,“嫂子的事呢,交给我,我的事,就劳娘多费心了!”   还没按几下,谭丽娘却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了,“行了,不用奉承了,肯定能让你风风光光出嫁,我去看你嫂子了,你接着看你的书吧。”   等谭丽娘离开了花园,呦呦才坐回长榻上,叹了一口气后慢慢仰躺下去,也不看书了,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凉亭顶发呆。   嫁人啊。好像还没准备好呢,自己明年才十六岁,十六岁在前世还是个中二女生呢,每天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同闺蜜说悄悄话,偷偷关注着喜欢的人,更多的是为了卷子上的家长签字和零花钱发愁。   而现在,也是十六岁,就要嫁人了,突然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像是还能再在家待很久样子呢。嫁了人,和在家的时候是真的不一样吧。看陶陶就知道了,虽然呦呦不是陶陶,萧沐仁也不是孟许,可到底是不同了。   花易岩中午的时候从御林军军营回来,才到家就知道了呦呦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四月,在家里还能待的时间不到一年,他的脸色当时就变黑了,沉默着不说话。   谭丽娘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出声劝他,说辞和呦呦劝她的说辞是差不多的,只是隐去了呦呦想提早离京出去游玩的话。最后谭丽娘说:“女孩子总是要出嫁的,早晚有这么一天,不可能一直留在家里。”然后开玩笑似的说:“我这当亲娘的还没说舍不得呢,你这当后爹的倒是矫情起来了。”   “那也是我闺女!别人的闺女你看我在乎吗?!”花易岩被她的玩笑态度给惹生气了,吼了一句之后,甩了袖子离开。   将军和主母一向恩爱,连红脸都不曾有过,今天将军竟然同主母大吼,吼完没有哄人居然还离开了,看起来事情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于是下人们都屏气凝声,假装自己不存在,希望将军不要迁怒才好。   谭丽娘见他吼自己先是挺生气,“冲我撒什么火!我这不是哄他吗?”也不知道话是对谁说。生了一会儿闷气,谭丽娘就气消了,叹口气摇摇头,“随他去吧。”她也知道花易岩是因为呦呦是自己的女儿才舍不得。更何况他也是真心把呦呦当亲生女儿疼的,女儿出嫁,总是要难受一阵的。   想完,自己也难受起来。   花易岩生着气从正院里出来就后悔了,呦呦要出嫁,丽娘妹妹才是最伤心最舍不得的,想想陶陶出嫁的时候哭了一整晚呢,呦呦这回是出嫁后没多久就要离京,没有个三五年回不来,自己跟她质什么气呢?   可是就这么转身回去好像面子上又挂不住,花易岩就去了外院书房,在书架上方取下一个匣子,打开里头是一匣子银票,也没看随手拿了一叠就放怀里了,然后叫了管家来问了两刻钟的话,等管家走了自己在书房又待上两刻钟,磨磨蹭蹭地终于到了半个时辰,这才往内院回去。   花易岩回到内院,从怀里掏出那叠银票递给谭丽娘,“嘉峪关寒冷,多买些皮子带去吧,剩下的给呦呦做私房钱。”   谭丽娘捏着一叠银票,看着花易岩还假装故意绷紧的脸色,“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现代好,想不嫁人就不嫁人。 只要你能顶得住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和推来的各种相亲对象。   ☆、第一三六章   第一三六章   接下来的日子呦呦就不怎么出门了, 除了处理日常家事、照顾孕妇苏晨, 就是准备自己的嫁妆。嫁妆其实主要还是由谭丽娘来操心的,比如床柜几案桌椅箱匣这些其实从进了京就已经开始准备, 包括陶陶的也是,只是陶陶出嫁的早,现做的少, 大部分还是直接采买的, 呦呦的却是做的多买的少,而且样式都是呦呦自己选定的。   呦呦虽然不用特意操心嫁妆,不过就是新房里新人要用的绣品, 虽然她女红不好,可是到底是自己房里要用的东西,不能全靠别人,除了两个人的贴身衣物鞋袜要她自己亲自动手缝制, 彩缎衾褥、鸳鸯枕、绣着满床笏缎子床帘、幔帐这些也要挑几样自己绣,至于其他的八铺八盖,各式不同的门帘、窗帘、椅披、凳套这些, 每样上头做做样子缝一两针就行了。   定下了婚期后没几天,孟家就有人上们报喜了, 七月初三傍晚,陶陶诞下一个男婴, 取了名字为“琰”。琰,美玉也。可见孟家人对其抱有多大的希望。   洗三那天呦呦去孟府,抱着小婴儿晃来晃去, 对着已经开始学走路的玉儿说:“这是弟弟,他叫琰琰,你叫玉儿,你们俩都是玉呀。”   玉儿虽然不全明白呦呦话里的意思,但是她听懂了“弟弟”两个字,于是也奶声奶气地说“弟弟”,逗的呦呦笑了起来,将琰琰还给奶娘,自己抱起了玉儿,“就算你有了弟弟,小姨也最喜欢你!”说完还在玉儿脸上吧嗒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口水印。   陶陶生了儿子,孟家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就连孟老太爷都出了院子亲自来看了。呦呦一开始还怕孟许也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新出生的小婴儿身上,后来发现,孟许好像更喜欢玉儿,她就放下心来了。   呦呦和萧沐仁上次见面还是在请期之前。一晃一个多月过去,再次见面是在洗三日上,萧沐仁来给孟许贺喜,两个人离开时,在孟家的花园,由怀宇陪着见了一面。   乍一见萧沐仁,呦呦吃了一惊。倒不是说一个多月不见有什么变化,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确实有变化,变化还不小,比如他眼角嘴边的青紫乌黑,而且能明显看得出来,这应该已经是挺长时间了,因为正在消下去,所以青紫分布的并不均匀,呈点状分布。   “你,你这是怎么了?”呦呦指着他的脸,诧异地问。   “没什么。”萧沐仁瞥了一眼站在呦呦身后瞪着自己的怀宇,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骑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   骑马的时候摔的?那为什么没摔坏胳膊没摔坏腿,偏偏磕碰到了眼睛和嘴角?欺负她没骑过马吗?没骑过马她也是懂常识的好不好?!   呦呦这么想着就回头看了一眼。怀宇没料到呦呦会突然回头,立刻收回瞪向萧沐仁的目光,面带微笑地看着呦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过她还是发现了他的目光,略一思考就明白了。   不过,自己有什么办法呢?呦呦心想,反正打都打了揍也揍了,大不了以后对小木人好一点。再说了,他既然要娶自己,就得面对怀宇怀瑾甚至花易岩的考量,这是他必须经过的关卡,也是花易岩作为自己的父亲、怀宇怀瑾作为自己的兄弟的特权。   看到呦呦露出不忍的目光又轻轻叹气,萧沐仁以为自己的苦肉计奏效了,于是对扯扯嘴角想对怀宇得意的笑,然而他忘了自己的嘴角还有伤,一扯就疼了起来,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一开始还想着这一声略带隐忍有能被听见的嘶声会不会让呦呦更加心疼她一下,结果呢?   呦呦只是拍了拍萧沐仁的手臂,“既然如此,那下次注意安全吧。”说完扶着丫鬟的手离开了,留下萧沐仁目瞪口呆,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怀宇心情好的很,哈哈笑着上前在萧沐仁的另一手臂上拍了拍,“阿毓,呦呦到底是我的亲妹子呀!”语气中尽是得意。   而萧沐仁,正捂着被怀宇拍打的肩膀吸气呢。嘴角和眼角处的青紫是大舅哥怀宇和小舅子怀瑾的杰作,拳头揍的,至于后背手臂和小腿的伤,则是花易岩这个准岳父的杰作,以考察他的武艺的名义用棍子揍的。   等到陶陶满月后,回到将军住了半个月娘家,就到了中秋节。这个中秋节是呦呦最后一次在家里过的中秋了,谭丽娘准备过得隆重一些。不过自从家里生活好了些,花家的生活上都没有亏过,因此肉蛋鱼菜这些几乎都是随时就有的,尤其自家有了山庄后,更是想吃什么吃什么,而且都是新鲜的。她实在是想不出还能再怎么隆重。   谭丽娘的心思自然是瞒不过呦呦的,她找了个时间去跟谭丽娘好好说了一次。   “娘,家里今年确实应该隆重地过一次中秋,不过,不能是因为我要出嫁离开。”呦呦帮谭丽娘整理着针线筐里的东西,说:“哥哥今年成了亲,嫂子又有了身孕,这些都是值得庆祝的,而且,您应该考虑的是嫂子,而不是我。”   “你嫂子我也考虑了啊,所以今年中秋我都没让他们买螃蟹呀。”谭丽娘解释说。   呦呦笑了,将收拾好的东西放在炕桌上,“我知道,我就是说一下。反正您不要对外说是为我过节就行了。”万一搞得苏晨心里有了芥蒂,那多不好啊。   中秋节那天天气很好,所谓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一大早上山庄里就送来了新鲜的蔬菜水果鱼肉蛋奶。因为是节日,怀宇和花易岩没有去点卯,怀瑾去太学也只去了一上午,中午午饭前就回来了。   花家的惯例,节日的正餐都是在中午,满满地一大桌子的菜,花样繁多种类齐全,有谭丽娘亲手做的也有呦呦亲手做的。苏晨听说了之后十分不好意思,全家上下,好像就自己一个女人不会做菜。   “哎呀嫂子不要多想,”呦呦注意到苏晨的情绪,赶忙笑嘻嘻安抚她,“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就只能围着锅台转转挥挥锅铲,你不一样啊,你是将军,那是上阵杀敌安邦治国的。”   苏晨被呦呦说的更加不好意思了。谭丽娘听到她们这里的动静,也笑着劝她,“我们就是个习惯,咱们家又不是没有下人,用不着你们做饭。”说完了又跟呦呦说,“我啊今年也是最后一年了,以后不做了,折腾不起了。”   “就是就是,以后啊,娘就好好享清福好了!”呦呦看着苏晨笑,“有了嫂子这么个大能人,您就放心吧!”   “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孝顺娘的。”苏晨也郑重地道,似乎有些保证的意味。   等到了晚上,一家人聚在花园里饮酒赏月赏菊吃月饼,因为家里有孕妇,所以今年没有买螃蟹,不过呦呦有自己做菊花饼和菊花糕,用的原料都是她自己挑选的上好的菊花瓣,清洗干净后,煮成菊花水和面,剩下的菊花瓣捣成泥和豆沙搅拌均匀做馅,包进酥皮里压扁沿着边切几道口子,稍微整理就是菊花形状,然后放进烤炉里烤熟就行了。   菊花糕的做法也是类似,只不过是按照蒸食点心的步骤做好上锅蒸的。   苏晨知道这两样糕点的做法后忍不住咋舌,“这么难啊?”然后拽着呦呦的袖子让她将步骤写下来,“以后我也好学着做。”   “嫂子可真是,”呦呦笑起来,不知道要说她好强还是什么,“娘刚刚不是说了,家里有下人,这些事以后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怕苏晨多想又补充,“我是喜欢鼓捣这些东西。”   苏晨也笑了起来,她是个通透的女子,自然明白呦呦和谭丽娘的好意,因此也不再强求,“不过,”苏晨拉着呦呦的手说,“以后妹妹要是再研究出什么吃食,可别忘了给娘家一份方子。”   呦呦自然是答应下来,“嫂子放心,一定忘不了。”   怀宇在一旁看着,嘴角隐隐带了笑,又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盅酒,今年的菊花酒好像很好喝啊,甜滋滋的,是不是加了糖?   过完中秋节,接着而来的就是重阳节和太皇太后的生辰。将军府的给太皇太后的重阳节礼和寿礼依然和往年相似,除了将军府里写了礼单经过内务府贡上的寿礼,还有谭丽娘亲手做的衣物鞋子,怀宇写的一万个不同的寿字,怀瑾画的寿翁牵鹿图,呦呦自己做的点心,今年还多了一样,苏晨亲手雕刻的一个寿字雕刻,用的是十年桃木——桃又有长寿的意思。   太皇太后的生辰过完,十月份过去,十一月初五那天一场雪飘然而下,冬天来了,年底到了。   呦呦早上照例差一刻辰时起床,起床后没有先叫丫鬟,而是自己伸了一个懒腰,披了一件衣服到窗前撩开窗帘看一眼,外头白茫茫一片,几个洒扫婆子在院子里扫雪,扫出一条通向门口的干净整洁的道路。   三元去厨房看早餐回来一进院子就看到正房内室窗帘被掀起来一角,知道是二小姐醒了,就进了正房,在炉子上提起热水壶倒了一杯水,又从架子上拿了蜂蜜用筷子滴了两滴,搅拌了一下,放在托盘里,端着站在内室门口问:“二小姐,我进来了?”   “进来吧。”呦呦应了一声,“顺便倒一杯蜂蜜水来。”   “早上醒来喝一杯蜂蜜水,奴婢都记着呢。”三元吧茶杯递到呦呦面前。   “可惜没记着冬天屋里要用碟子装清水。”呦呦瞥了三元一眼,淡淡地说。   三元一愣,转头看了一眼炕桌,上面果然没有装清水的碟子,三元对呦呦屈膝认错,“大概是小丫鬟昨晚收拾的时忘记了,我这就去处罚。”   呦呦点点头,“不是大错,不用太严厉了,取消两次轮休就行了。”   三元应下来,服侍着呦呦洗漱换衣服梳妆,等到呦呦确认一切没有问题了,这才扶着人出了房间,一出门就有一个小丫鬟冲了过来直接跪到了地上,把呦呦吓了一跳,不等她说话,小丫鬟就开始对着她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谢二小姐开恩,谢二小姐开恩。”   呦呦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三元,目带询问:这是谁啊?   呦呦附在她耳边解释,说就是那个忘了放清水碟子的丫鬟,应该是知道呦呦只对她从轻处罚了过来来谢恩的。   呦呦觉得好笑,这也值得谢恩?她对丫鬟说了一句“起来吧”,然后就径直出了院子了。路上三元告诉她,这个丫鬟是前些年新进府的,听说是被人贩子从西北拐卖到京城来的,一直在外院来着,今年春天院子里一个缺个洒扫的小丫鬟,三元见她老实本分,就叫进来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错。   “没事,一时疏忽罢了。”呦呦不甚在意地挥挥手,“你刚才说她是从西北来的?西北哪儿?来京城多少年了?”   三元没想到呦呦会突然对一个洒扫的小丫鬟上了心,微微一愣,立刻回说一会儿回去问。   呦呦点头,让她好好问一问,“看她还能对西北记住多少,以后说不定就有大用处了。”   三元不明白日后一个洒扫丫鬟能有什么大用处,不过二小姐做事一向有她的道理和安排,于是也不多问,照着吩咐下去了。   其实呦呦的想法挺简单的,问一问她是西北哪里的,看能不能得出些有用的关于西北的消息,或许也可以带着她去嘉峪关。不过她并不抱很大希望,小丫鬟看起来才十岁左右,如果来京城早的话,对西北的记忆怕早就没多少了。   等三元再回来,得到的回复果然如呦呦所料,小丫鬟对西北的印象并不深刻了,只记得满天黄沙、缺水缺吃的,她也不是被人贩子拐卖的,而是被她娘卖给人伢子的。   呦呦点头,不过她还是打算带着她去西北,至少不会水土不服吧。   下了第一场雪后,第二场雪第三场学就接二连三的下起来了,一直到了年底,地面上的积雪都不蹭化过,每次要化雪的时候,下一场雪就来了。   就这样一场雪接着一场雪的,洪武十年到来,距离呦呦出嫁,还有五个月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恐怖的事,我今天不小心删掉了六章三万字【哭】,包括你们想要的洞房花烛夜。 不过后来找回来了,一部分。 求评论安慰我这颗受了惊的小心心。 再说个鬼故事,今晚说不定双更。【坏笑】   ☆、第一三七章   第一三七章   洪武十年, 花易岩和谭丽娘一家进京的第五个年头。   他们的大女儿三年前就已经出嫁, 孩子也生了两个,儿女双全。大儿子中了状元娶了妻, 儿媳妇还有了身孕,今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诞下一个小孙子,谭丽娘和花易岩都非常喜爱, 抱着就不肯松手。   他们的二儿子在太学读书, 成绩骄人而且已经考中了举人。他们的小儿子也马上就要五岁了,从三岁时就开始跟着他的哥哥姐姐背诗,今年春节一过完, 花易岩就请了先生来给启蒙了。至于为什么家里已经有了状元举人不用,却要另外请先生,怀宇和怀瑾的说法是:太心疼了,下不去手管教。   花易岩和谭丽娘还有一个孩子, 是他们的小女儿呦呦。呦呦过完年虚岁十六岁,生日在三月二十五,过完生日周岁也是十六了。过完生日一个月后, 就是她的嫁期了。   三月二十五当日,呦呦举行了及笄礼, 虽不盛大,但是隆重。正宾请的是福贤王妃, 有司请的是大长公主家最小的敏郡主,赞者则是苏晨。而及笄用的束发簪子,则是太皇太后赐下来的蝙蝠头羊脂白玉簪, 簪子是黄姑姑送来的,黄姑姑还在将军府观了礼,说回去好跟太皇太后讲一遍。   及笄礼结束,婚期进入倒计时。呦呦突然就紧张起来了,每日虽然不是坐立不安,也算得上是心神不宁。而且,她心神不宁的时候,也不让别人安宁,一遍遍地查点嫁妆,一次次地检查嫁衣,搞得谭丽娘也跟着紧张起来。   四月二十那天,一部分假装先发了出去到萧沐仁的萧府,剩下的等到正日子跟着新娘一起走。半碗嫁妆后,花易岩让人请呦呦到前院书房一趟。   外院书房是花易岩自己的书房,平日里是多是用来接待访客的,花易岩自己都很少待在外书房,更多的是在内书房,也不知道找她做什么。   到了外书房,呦呦敲了敲们,得到花易岩的允许后推门进去,就看到他一脸严肃地坐在书案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爹?”呦呦进了门在花易岩对面坐下,“你找我啊。”   花易岩回过神,笑起来,“呦呦来了,坐吧。哦,已经坐下了啊。”   呦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爹你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呢?出啥事了吗?”她最近也挺忙的,都没注意京城里发生的事。   “没啥事,就是好长时间没跟你聊聊了,”花易岩说,“再不说,姑娘嫁人了就没有机会了。”语气中有无限的伤感。   花易岩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呦呦,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呦呦的时候,到现在差不多有十年了吧,那时候呦呦还是个小不点,梳着双丫髻,虽然已经五岁了,可是人却是瘦巴巴的,歪着脑袋看向在爬墙头的自己。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那时候的小不点豆芽菜也长成大姑娘了,人也水灵了,气质更是卓然。呦呦虽然不是他亲生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将她视为己出,呦呦也和他亲近,有时候不敢跟丽娘妹妹说的话,也会跟他说,两个人比一般的父女之间更加亲近。   此时呦呦一如多年前那般歪着头嘴角带笑,好奇地看着自己。   花易岩眨眨眼睛,从桌上拿起一个盒子放到呦呦面前,“给你的。”   呦呦也眨眨眼,边问“是什么呀”,边自己打开了盒子。一打开盒子,就将她吓了一跳。呦呦猜到了花易岩叫她来会给她私房钱,毕竟当初陶陶的时候也有厚厚地一沓银票。不过呦呦没想到,盒子里头除了银票,还有十根金条!金灿灿的,一看就是新近才打了不久的,一根差不多有小拇指粗长,非常方便携带。   “爹?”呦呦捧着盒子看向花易岩,“这,这这么多?”   花易岩摇头,“不多,和你姐的一样。你姐的全是银票,因为她在京城里想兑就随便兑。你不一样,你要去西北,钱庄本来就不多,而且金子保值,傍身最划算,还能熔了做首饰。”   呦呦很是感念花易岩的周到,不禁红了眼圈,“谢谢爹。”   “谢什么,我是你爹呀。”花易岩伸手揉揉呦呦的头顶,“可别哭,让你娘知道了以为我训你,要说我的。”然后做出一副怕怕的表情。   呦呦被他的表情给逗笑了,本来要哭出来的泪水也收回去了,“才不会呢,娘知道您不会训我的,娘也不会说您的,她只会说我。”   “哈哈哈!”花易岩隔空点了点呦呦,“你娘说你当然也是为了你好啊。”   “是——”呦呦拉着长音说,整个人完完全全地靠在椅背上,姿态十分随意放松,用揶揄地语气调侃花易岩,“反正娘在您心里是怎么都好的。”   呦呦本来就是打趣花易岩,她还以为他多少会有点不好意思,起码也要谦虚一下子吧,没想到花易岩光明正大地点头承认了,“你娘就是好啊。”   呦呦丝毫不掩饰地翻个白眼,我也是快要成亲的人了,不要再来刺激我了。   父女两个说笑了一会儿,花易岩又转回了正事,他从桌案上拿起另外一个盒子放到呦呦面前,这个盒子就小得多了,呦呦接过来打开,里头是两张盖着花易岩私章的名帖。   “嘉峪关处我没有熟悉的人,不过兰州去年新调去一个守备,是从御林军去的,和爹算是莫逆之交,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派人去请他帮忙。”花易岩给她解释,然后话锋一转,“当然,最好不要用的到。”   呦呦点头,感谢花易岩想的这么周到。   “要不是你自己愿意,我是真不愿意让你去嘉峪关啊。”花易岩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嘉峪关多苦啊,你自己看了书,肯定知道。”   “我知道。”呦呦点头,“我把能找到的跟嘉峪关相关的书籍都看过了,我也知道那里很艰苦。”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到了现代,西北的条件和首都相比也是差了很远的。   呦呦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两个盒子上,面带微笑地同花易岩说:“可是爹,我想自己选择一次,也算是赌一把吧,赌小木人是个好男人,也赌我的运气会一直很好。”   呦呦说的是真话,她是真的想要自主选择一次。穿越这件事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婚事的决定不是她自己选择的,然而这些被动选择的事,目前看来都还很不错。所以她想试试自己选择一次,选择以后要生活的环境和道路,赌一把她不会那么倒霉,她会是好运的。   花易岩不知道她心里想的那么多,但是还是感叹女儿长大了,心思多了做爹的管不住了。如果这些话被谭丽娘知道,谭丽娘一定会啐他一口,然后说“小时候你也管不住她”,不过现在谭丽娘不在,花易岩的伤感得以继续。   “长得再大,岁数再老,我也是您闺女啊。”呦呦站起来走到花易岩的身后一边给他捏肩膀,一边笑嘻嘻地安慰他。   “闺女长大了,爹也老了。”花易岩抬手拍呦呦的肩,“你这一去,不知道几年才回来,再回来,爹就更老了。”   呦呦被花易岩说的也有些伤感,吸了吸鼻子,笑着安慰他不老,“再说我又不是一成亲就出京,起码还要再待一个月呢,就算离京了我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的,爹不要多想啦!”   父女两个在书房里聊天一直聊到了午饭时分,谭丽娘到处找人不到一直找到前院来,才发现俩人关在外书房说的正起劲,她在房门上扣了扣,不等里头说话就直接迈步走进来,“我说你们俩,还吃不吃饭啦?”   “吃!吃!”花易岩和呦呦异口同声地回答,站起身来和谭丽娘一起走出书房往内院去。   第二天一早上,陶陶就带着玉儿和琰儿从孟家回来了。玉儿一见到呦呦,就喊着“姨姨”,还伸手要抱,呦呦把她从奶娘的怀里接过来,问她吃早饭了没有,都吃了什么。   玉儿这个年纪正是见风长的时候,几天不见就又重了一些,话也比一开始说的利索了,掰着手指头告诉呦呦她早上吃了粥吃了糕。呦呦又问粥是什么粥,就说“红豆沟(粥)”“桂发(花)糕”,呦呦把脸埋在她柔软的小肚子里哈哈大笑。   得知陶陶带着孩子来了,苏晨也抱着孩子过来了。苏晨的儿子还小,才一个月多一点。小婴儿遗传了怀宇和苏晨的有点,已经能看出来是个漂亮胚子了。   不过,别看怀宇是个状元,可是行动力还不如孟许,孩子都出满月好几天了,名字还没起好呢,全家上下就“宝宝宝宝”的叫着。   把三个小婴儿放在炕上,一个已经开始会走了,一个学会翻身,另外一个还是睡得时间多睁眼的时间少。陶陶和苏晨坐在一起交流的育儿经,呦呦坐在一旁偶尔听一耳朵,也算是提前学习,更多时候在照顾三个孩子。   苏晨嫁进来已经一年有余了,对于家里的事情慢慢熟悉,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了。因为呦呦的婚期在即,很多事谭丽娘忙不过来,都要靠苏晨来帮忙,所以她才做了没一会儿工夫,就又下人来请说谭丽娘找她。   苏晨对着陶陶抱歉地笑,陶陶笑得更欢畅,“当人家媳妇的就是要做事,不像我姑奶奶,你快去吧,我给你看孩子,放下吧?”   “姐姐是孩子的亲姑姑,哪能不放心,那就有劳姐姐受累了。”苏晨怕谭丽娘等得急,说完就走了。   等到人走了,陶陶才收起笑容,“你出嫁了,一开始还怕娘累着,现在你嫂子能担起事来,真是太好了。”   呦呦正带着玉儿翻绳玩,听到陶陶这句话,斜睨了她一眼,“我要嫁人了,姐姐不说舍不得,竟然说这种话,就不怕我不高兴?”   “你?哼。”陶陶哼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顿了一会儿又问呦呦,“不是说你哥要外放?怎么还没动静?”   呦呦摇摇头,“没那么快,我问过哥哥,哥哥说决定在翰林院再多待两年,等到弟弟大一些,可以娶亲了,他再外放,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为了给娘找个帮手。”   其实呦呦还有个猜测,都说“非翰林不入内阁”,不知道怀宇是不是有这个计划和意图。   “你哥哥是个有章程的,我不操心他,”陶陶见玉儿打了呵欠,就抱进自己的怀里晃着她哄睡觉,声音也放低了下来,“我呀,我操心你。”   “我有什么好操心。”呦呦知道陶陶是何意,避开她的眼神,小声嘟囔着。   “我还不知道你,看着好像是个好脾气的性子,其实心里头冷淡的很,就说进京这么些年来,我还认识了几个闺蜜呢,你一个朋友都没处下来,苏苹算是走的亲近的了。”陶陶瞪一眼呦呦,“你也别跟我犟嘴,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对阿毓,根本不像是夫妻。”   “当然不是夫妻,这不还没成亲呢吗?!”呦呦还嘴。   陶陶被她气得抬起手来做出要大人的手势,呦呦赶紧指着她怀里的玉儿说“孩子孩子”。陶陶放下手来,看一眼已经睡着的玉儿,轻轻放在炕上拉了小被子盖好,然后叮嘱奶娘丫鬟看好三个孩子,自己带着呦呦去了书房。   书房里空荡荡的,原来的那些书啊竹简啊大部分都已经搬到萧沐仁的府里去了,只留下地上两只箱子,等到二十四那天搬嫁妆的时候充作一抬一起搬过去。   陶陶环视了一眼,自己出嫁的时候因为呦呦还留在家里,所以并不明显,现在呦呦要出嫁了,把东西都搬走了房子空出来了,突然就有种伤感袭来了。   让婆子又搬来一个躺椅,姐妹俩一人一个并排躺好,陶陶还握着呦呦的手,开始跟她谈心,还是接着刚才的话说的,“以后成亲了就是大人了,别耍小孩子脾气,跟阿毓亲近点,别像现在似的,夫妻不像夫妻,玩伴不像玩伴。”   呦呦被陶陶的说法逗笑了,“那像什么?”   “像……”陶陶想了一会儿,在脑子里选出一个差不多的词,“像生意伙伴。”   陶陶的一个词说的呦呦一愣,她仔细思考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共同经营一桩婚姻,彼此要信任,却没有依赖。理智,又冷静。   陶陶见她思考起来,也不打断她,自己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会儿。   呦呦越想越觉得可怕,难怪自己最近会觉得烦躁。其实并不是对即将到来的婚姻的紧张,而是自己对即将被打破的“合作伙伴”模式的恐惧。   “姐!”呦呦突然坐直身子抓住陶陶的手,“我现在退亲还来得及吗?”   呦呦话音才落就被陶陶一巴掌拍到手心了,“疯了吗你!”   呦呦泄了力气,靠回躺椅靠枕上,“我就说说,随便说说。其实小木人也挺好的。”起码不会约束自己太多。   陶陶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刚才只是一时冲动,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喊了小米进来,让她拿进来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给你的。”   呦呦接过来,颠了一下这个手掌大小的匣子,觉得挺沉的,一边好奇地问“给我的添妆吗”,一边打开匣子,然后她就愣住了,匣子是不大,也挺重。她原本以为是一只镯子或者鬓花或者别的什么的,可是她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袋子瓜子,金的。   “姐?”呦呦看向陶陶,有些迟疑要不要收。   “收下吧,你姐夫我们俩给你的私房钱,不算在添妆里。”陶陶笑着说,然后指着匣子,“那袋金瓜子底下,还有张名单,是你姐夫写下来的孟家在西北的往来商业的伙伴名单,留给你备用。”   如果说单有这那一袋子金瓜子,呦呦或许就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这名单,她可是万万不能收的。   陶陶看出了她的心思,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拒绝,“是你姐夫特意备下的,你就收着吧。”   呦呦合上匣子,挽住呦呦的手臂开始跟她撒娇,“姐,你真好,我最爱你了。”   陶陶被她揉搓的衣服都皱巴了,不过也没有说她,就由着她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姐妹俩相依相偎地靠在一起,静静地享受着难得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说双更就双更!就是这么霸气!求评论安慰我这颗受伤的小心心。心疼我另外一万字【哭】   ☆、第一三八章   第一三八章   四月二十四发嫁妆, 四月二十五嫁女儿。几乎是从二十三日开始, 花家就开始有宾客往来,到了二十四更是门庭若市, 几乎整个京城的大小官员都来了,场面不比怀宇中状元时小。   到了二十五那天正日子,呦呦一早上还没睡醒呢, 就被陶陶和苏晨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她吭唧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睁开眼睛,一睁开眼睛发现房间还点着蜡烛,立马又不乐意了, “天还没亮呢,让我再睡会儿!”说着就要倒回被子里,被陶陶一把给拽住了。   “睡什么睡!你看哪个做新娘子的睡懒觉,赶紧起来!”陶陶个苏晨一人拽着她一只胳膊, 总算把她拉起了起来,看着呦呦还闭着的双眼,也是无奈, 只好亲自动手,一个撑着她的后背, 另外一个搬着她的腿放到床下,立刻有丫鬟蹲下身子给穿上鞋子。   呦呦闭着眼, 任由她们摆布着。   等穿好了鞋子,陶陶本来打算一人一边把呦呦架到更衣室去,没等动作呢, 苏晨就对她摆摆手,然后一个弯腰,就将呦呦给打横抱起来了。   呦呦没有防备,惊呼了一声睁开眼,就看到她嫂子近在眼前的笑脸,愣了一下,然后十分自然地抬起双臂搂上苏晨的脖子,“嫂子,你这样我会爱上你的。”   苏晨被她说的脸一红,啐了一口,“醒了的话就自己走吧。”说着就要把她放到地上。   “没醒!没醒!”呦呦赶忙说到,同时眼睛一闭头一歪靠在苏晨胸上,“我还没醒呢,嫂子你抱我过去吧!”然后忍不住在心里想,人生第一次公主抱,居然是个女的,多么神奇的体会,不知道哥哥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陶陶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她对呦呦的脸皮越来越厚并不奇怪,她吃惊的是苏晨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呦呦个子可不小,人也圆润,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抱起来了?苏晨自己也不过是和自己差不多胖瘦的女子,虽然高了半个头吧。   等陶陶回过神来,苏晨已经把呦呦抱进更衣室,直接放进浴桶里了,她赶忙跟着走进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下人们,下人们立刻低头垂首,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陶陶进了更衣室,看着丫鬟们伺候呦呦沐浴洗头,将苏晨给拉倒一旁断货了几句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之苏晨再过来的时候,脸比被热水水汽熏蒸了的呦呦脸还红。   等洗头沐浴完毕,擦干了身子换上大红色的里衣,呦呦整个人也清醒了,自己走回内室,谭丽娘和全福人已经在等着了。先由全福人给呦呦涂了厚厚一层海棠粉,呦呦觉得自己都快被涂的透不过气了,然后全福人拿了一红一绿两根细线,抻紧了之后开始在呦呦脸上绞。   很疼,疼的呦呦忍不住呲牙咧嘴。现在她终于明白海棠粉为什么要涂那么厚了,原来也算是一种麻醉效应啊。   等全福人开完了脸,就由谭丽娘年给梳头。从头到尾,梳的认认真真,一下是一下的,一边梳一边念叨: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后面就说不下去了,音调都是哽咽的。   呦呦也忍不住红了眼圈,透过铜镜里的影子看向谭丽娘,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娘”。   全福人在一旁看着赶快圆圆场,“哎哟,新娘子可不兴掉眼泪,让人家说金豆子都留给娘家了。”然后捏着帕子给呦呦擦眼角,再转回头来安慰谭丽娘,“将军夫人也别哭,女孩子到大了总要经过这一出,咱们也都是过来人,不出嫁,哪有现在的日子?”   呦呦心想:我娘还真没经历过,她头婚是招赘,二婚又没有亲娘在跟前,算不得过来人。   谭丽娘给呦呦梳了头盘了一个祥云发髻,插上金簪金钗鬓花,呦呦的眉毛生的好,顺着眉骨长出来的,不用特意修,轻轻擦一点眉黛就好,嘴唇用小刷子涂了大红色的口脂,整个人就更加明亮鲜艳起来了。   谭丽娘弯下腰一手扶着呦呦的肩膀,一手从梳妆台上拿起那块靶镜举起来对着呦呦的脸照。“我闺女真好看。”一句话没说完,再次红了眼圈。   “好了好了,”陶陶早就已经去对面屋子哭过一回了,现在重新涂了粉回来,一进屋就看到谭丽娘情绪激动的要哭,赶紧劝她,“妆都化好了,一会儿再花了,娘你去前头看看吧,客人都快来了。”   谭丽娘这才收好情绪带着丫鬟出门了,等她出了门,呦呦转头看向陶陶,可怜巴巴地问:“姐,有没有吃的,饿。”   陶陶这才想起来,本应该先吃东西再梳头的,一折腾给忘了,于是一面吩咐人去拿小点心,一面又埋怨她,“本来应该沐浴完吃了东西再开脸梳头的,都是你,磨磨蹭蹭地不起来,耽误了时间。”   呦呦睁大了眼睛,又怪我?不过她现在没有力气同陶陶争辩这些,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丫鬟端上来的零食上,那零食不是别的,正是呦呦以前研究出来的旺仔小馒头,一口一颗,不会沾染口脂。出来旺仔小馒头,还有几样差不多大小的糕点,被做成了梅花或者三角的形状,用筷子夹起来送进嘴里,非常方便。   正吃着呢,院子里突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片刻后脚步就进了正房,然后内室的帘子被撩开,一个小脑袋从帘子后头钻了出来瞪大着眼睛满屋子看,在确定自己可以不可以进去。来人正是怀信。   呦呦注意到了他的动静,伸出手对他招手,“进来。”   怀信撩开帘子,迈着步子小跑着到了呦呦身边,“二姐!”然后又仰起头来乖乖地叫陶陶,“大姐!”   陶陶弯下腰将怀信抱起来,然后在呦呦旁边坐下,拿起桌上另外一双筷子夹了小馒头和小糕点喂他吃。怀信并不饿,只吃了几口就摇头不肯再吃了,而是瞪着大眼睛开始打量呦呦,“二姐,你今天真丑。”   “噗……”呦呦正拿着芦苇做的吸管喝汤呢,听到怀信的话一下子就喷了,幸亏她转头迅速,一口人参汤直接喷到了地上,不然一整桌子的点心都要遭殃了。   陶陶听了这句话也是一愣,然后第一反应就是安慰呦呦,“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他什么都不懂。”然后又开始斥责怀信,“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啊,新娘妆就这样!”   怀信撇嘴,“就是很丑嘛!”他说的是事实呀!   呦呦倒是没觉得怀信说错什么,本来就很丑啊,于是也跟着点头附和,“他说的没错呀,是很丑,雪白雪白的脸,通红通红的唇,亏你们能说出好看来。”怀信会觉得很丑,说明他审美很正常啊。   陶陶拿这姐弟俩没办法,只好摇头,并没有说出来,其实她也觉得很难看。然后在心里暗自庆幸,这得亏是婚前就见过了,不然新婚之夜看到这样像鬼似的妆容,非得吓死不可。   陶陶陪着呦呦坐了一会儿,因为前头的事忙,就被谭丽娘叫走去帮苏晨做事了,顺便把怀信给带走了,最后房间里只剩呦呦一个人了。   呦呦在炕上坐着,心里头觉得没着没落的,再抬眼看一看这间房间。她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了五年多了,这五年里的点点滴滴都在她的心头脑海,都成为了她这一生不可磨灭的记忆,她会带着这些所有的记忆,连同以前的所有的,慢慢走过后面的一生。   过了不知道多久,陶陶带着人呼啦一下子从外头涌了进来,“赶紧赶紧,赶紧把嫁衣穿好,迎亲的队伍到了!”   “这么早?”呦呦掏出怀表来看一眼,这才午时还不到呢,人就来了啊?   “不早了,吉时快到了,你大哥和怀瑾他们挡在前头呢,估计也拦不了多久,你也知道,阿毓怎么说也算是文武双全的。”   呦呦点头,从炕上下了地,伸着胳膊仰着脖,任由丫鬟帮她穿嫁衣。大红色的嫁衣,绣着金色并蒂连理枝和龙凤呈祥纹,金线是外祖母留下来的除了给陶陶的嫁衣用上,其余的都在呦呦的嫁衣上了。   穿好了嫁衣,呦呦就盘腿坐在了床上,床上也铺着大红的铺盖,床幔帘子也都是大红的,她盘腿坐上去,若是再盖上大红盖头,就是红成了一片。   就像陶陶说的那样,怀宇和怀瑾果然没能拦着萧沐仁很久,两刻钟以后,萧沐仁就冲破了大门和内院们的阻碍,来到了呦呦的院门前。   “咱们院门口谁在挡着呀?”呦呦转头问陶陶。   “苏苹带着几个小丫头,要红包呢。”陶陶站在床前再端详了一阵呦呦的妆容,觉得没什么要补的地方了,才从丫鬟手里接过盖头给呦呦盖上,叮嘱她不要再说话了。   呦呦点头,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苏苹和敏敏她们能挡多久。然而事实上,根本就没怎么拦,外头递上几个丰厚的红包,几个女孩子就让开了——拦门本来就是为了热闹,不会有人真的拦住门的。   萧沐仁经过了大门口怀宇的武试,当然,怀宇武力值不行,但是可以考兵策,经过了二门外怀瑾的诗词考验,又用红包收买了呦呦的闺蜜好友们,他以为这下子可以畅通无阻了吧,结果却在正房门口被怀信给拦住了。   怀信站在正房门外,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歪着头看着他。萧沐仁停在他面前,然后屈膝蹲下来,毓怀信平视着,“怀信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屋外头的动静呦呦也听到了,不过她盖着盖头,什么都看不到,也不能说话,只好竖起耳朵仔细听。   怀信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交给身边的丫鬟,自己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早上哥哥他们教的话,“你是真心实意想要娶我姐姐吗?”   呦呦在屋里坐着,只觉得这句话十分耳熟。   外头屋门前,萧沐仁蹲在怀信面前点头,“是真心实意的。”   “那你会一直对她好吗?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说到一半怀信有点卡壳,想了一下才继续说:“无论长得美丑。”最后这句话是怀信的心里话,今天的二姐实在太丑了,怕萧哥哥半路反悔啊。   屋里坐在床上的呦呦泪盈于睫,这是,这是当初娘她们几个孩子主要是呦呦想出来的刁难计策,后来陶陶出嫁时也用过一次,现在,轮到自己了。   萧沐仁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关,最初是觉得好笑的。可是当他看到怀信严肃的面容(主要是担心呦呦今天妆容太丑了),以及已经走到怀信身边来的怀宇和怀瑾,立刻明白这不是玩笑,而是认真的。   “会。我会一直对她好,一生一世。”萧沐仁郑重地说,眼睛虽然看着的是怀信,话却是说给怀宇怀瑾听的。   怀信这松了一口气,又重新笑起来。   萧沐仁以为这就结束了,正想站起来绕过怀信去推门,就听到怀宇又咳嗽了一声,怀信小手一拍,“哎呀,差点忘了!”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萧哥哥签字吧!”   “咳咳。”怀宇在一旁又咳了一声,手往前送了一下,“笔。”   “印泥。不想写字按手印也行。”怀宇旁边的怀瑾往前一步,递上红色的印泥盒子,笑嘻嘻地说。   若是一般人,此时恐怕已经生气了,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可是萧沐仁并不惧,他又不会反悔,为什么要怕,于是萧沐仁站起来,十分痛快地接过怀宇手里蘸饱了墨的毛笔,在怀信手上的那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又伸手在怀瑾手上的印泥里按了一下,在纸上按下手印,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帕子把手指擦干净,微笑着看怀宇和怀瑾,问他们可以了吧。   怀宇和怀瑾将纸收起来,侧开身子让萧沐仁进去,萧沐仁对着他们俩弯腰拱手,走进堂屋,走到内室门口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撩开大红色绣着鱼水合欢的帘子进去。   内室里,呦呦蒙着盖头坐在床上,大红色的绣花鞋放在脚踏上,陶陶站在一旁,微笑着对萧沐仁点头。萧沐仁也对陶陶拱手行礼。   呦呦坐在床上被盖头蒙着脸什么都看不见,可是能听见声音,从怀宇怀瑾让萧沐仁签字到房门被推开,脚步声一步步靠近,最后停在了自己的床前。   萧沐仁屈膝跪在呦呦床边,一手握着呦呦的脚腕,另外一只手拿起脚踏上的鞋子,给她套上,等两只鞋子都穿好了,这才抱着呦呦走出房间。   院子外头已经铺好了长长的红毯,也有全福人举着红伞在等着了。萧沐仁抱着呦呦走进前院的正厅,然后把呦呦放到地上,两人一齐跪在团垫上,对着谭丽娘和花易岩磕头。   花易岩还好,能稍微控制一下情绪,只是稍微红了眼圈,谭丽娘从打呦呦两个人进了前厅开始,眼泪就忍不住地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一开始还能控制着不发出声音,到后来连声音都忍不住了。   呦呦跪在地上,听着谭丽娘的啜泣声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为了不哭花妆,只能一直低着头,让眼泪垂直地掉在地毯上。   待呦呦和萧沐仁对着两人磕了三个头后,花易岩说了“往之女家,以顺为正,无忘肃恭”谭丽娘说了“必恭必戒,毋违舅姑之命”后,奏乐声响起,全福人扶着呦呦站起来,怀宇上前让她趴到自己的背上,一步一步走出正厅。   从正厅到将军府大门口,要走五百二十一步。这是呦呦无聊时数过的,这五百二十一步是从女孩儿到女人的距离,是从娇惯到责任的距离,是从依赖到独立成长的距离。   怀宇背着呦呦,就像三年前他背着陶陶一样,什么话都没说,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声音颤抖暴露出自己的难过。呦呦伏在他的背上,目之所及除了盖头的红就是怀宇的肩和他脚下的大红地毯,她想要不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犹豫间,怀宇背着她已经出了公主府的大门,站在了花轿门前。   丫鬟掀起轿帘,怀宇转了一个身让呦呦坐进轿子里,嗫喏了一下,只说了一个字,“乖。”   呦呦本来挺伤感的,这下子真的是破泣为笑,她盖着盖头,重重地点头,表示知道了,丫鬟等了一会儿,见两人不再说话,就将轿帘放下来了。   怀宇回身,萧沐仁就站在他的身后,对着他弯腰拱手,没说话,怀宇却什么都明白,拍拍他的肩膀,退到一旁,等萧沐仁重新上了马,就有司仪高喊“起轿”,丝竹声再起,迎亲的队伍缓缓移动离开了将军府前。   人群后头执意跟出来的谭丽娘,哭倒在陶陶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呦今天嫁人了吗?嫁啦! 明天洞房花烛夜!   ☆、第一三九章   第一三九章   为了凑吉时, 迎亲队伍在京城里绕了好几条街道才回到萧沐仁的府邸。呦呦坐在轿子里虽然不用自己走, 可是就算轿夫们走的再稳,也还是避免不了颠簸, 所以当轿子终于落地时,呦呦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不落地她就要吐出来了, 此刻正后悔早上多喝了一碗参汤。   萧沐仁用弓箭射了轿门, 待轿帘被掀开,全福人将大红绸布的一头塞给萧沐仁,另外一头给呦呦, 搀着她出了轿门同萧沐仁一起往里走。跨马鞍过火盆,最后走进挂着“萧府”牌匾的大门。   众所周知,萧沐仁出身于安宁侯府,然而双方的关系是实在不怎么样, 就连他的婚事都是已经出嫁的姑奶奶福贤王妃替他操办的。当然,只有知道内情的人知道,福贤王妃不单单是替安宁侯府萧家出面, 也是替大鸿皇室洪家操劳。   所以,当萧沐仁牵着呦呦进入正厅后, 一拜的是天地,三拜的是夫妻, 唯有中间的二拜高堂,拜的是两个牌位。   夫妻交拜之后,自然是送入送入洞房。出了前头大厅后, 路上铺的就不是红毯了,而是麻袋,一条接着一条,取“传宗接代”之意。   说起来,萧沐仁这座宅子从一年多前就开始翻新修葺,修完之后呦呦来看过一次,才发现这宅院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而萧沐仁装修的也繁华奢侈的多。   现在想想,其实呦呦有点后悔,在这宅子里总共也就能住上一个月多,装修这么好实在浪费,要知道,房子不住人是最容易破败的。   当时萧沐仁是怎么说的?他说他也觉得有点过,不过这是皇上做主的,大概是为了补偿他。于是两个人就谁也不说什么了。   进了洞房,呦呦坐在床上铺着的大红色鸳鸯被上,萧沐仁接过全福人递来的秤杆,将盖头挑起来,对着呦呦一笑,笑容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僵住,这是什么鬼?!白无常吗?   不过幸亏他反应的快,立刻将笑容继续笑下去,才不至于让外人看出来。然后在全福人的指挥下,坐在床上,将呦呦的裙角压在身下。萧沐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呦呦倒是明白,心里暗暗不屑,男尊女卑那一套。   等两人都坐好了,全福人在各自的头上剪了一段头发然后打一个结装进荷包里挂在床架上,又端了两杯合卺酒过来,呦呦和萧沐仁交臂而饮。饮完了合卺酒,萧沐仁少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外头一大帮的宾客在等着他招待呢。   萧沐仁走了没多大功夫,新房里就涌进来一批女眷,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宁侯夫人,身后跟着其他的王公贵族或者官员的女眷,一进了房门就开始用毫不掩饰的□□裸的目光打量着呦呦,那神情,不像是在看新娘子,倒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呦呦在心里骂了一句你丫的,脸上却是一片平静,甚至还露出了得体温婉的笑容,“各位伯母婶婶请坐,呦呦不能亲自招待,还望各位见谅。”   这句话说得可谓是有理也有礼。   安宁侯夫人率先在椅子上坐下,其他的几位夫人也坐了下来,站在安宁侯夫人身后的一个夫人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发现房间里竟然摆了不少好东西,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出自安宁侯府,那就是将军府的陪嫁了。看看竟然还挺高雅,并不是一股子暴发户的气质。   待人都纷纷落了座,三元带着人上了茶就退到一边去。安宁侯夫人端着茶杯啜了口茶,开口了,“阿毓媳妇啊。”   呦呦面带着微笑应了一声,心里想这位不靠谱的侯夫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安宁侯夫人把茶杯放下,说:“阿毓媳妇啊,你们这成亲都不在侯府里成亲,我和侯爷很伤心啊。”   呦呦暗自翻个白眼,伤心个屁啊,鬼才信呢。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只好欠身,“是侄媳的错。”   “哦?你的错?原来是你不让阿毓回侯府成亲啊。”安宁侯夫人接话接的十分快。   呦呦:……卖麻批的,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就是啊这就是。呦呦的心里的小人已经跳起来揪着安宁后夫人的衣领问她良心不痛吗,表面上却是一脸的茫然,然后是不知所措,然后开始泫然欲泣。   “婶婶的这句话,侄媳妇可是万万不敢当的。是王妃说,既然十年前夫君就从侯府里分家了,公公婆婆的牌位也迁出来了,我们就不再是侯府的人了。听说当初分家时侯爷也说过这句话。我和夫君两个外人,怎么敢去打扰叔叔婶婶的清净呢?”说完呦呦就开始哼哼唧唧地哭出来。   “打扰谁的清净了?”正哭着,外头传来说话声,接着王妃就从门口进来了,一看正拿着手帕擦眼睛呦呦,当下就愣住了,“怎么了这是,哭什么?”   呦呦没想到福贤王妃回来,赶忙欠着身子给王妃行礼,“呦呦无法见礼,请王妃恕罪。”   “没事没事,你们在说什么呢?”福贤王妃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目光从这些女眷们脸上扫过,发现都是她嫂子安宁侯夫人的亲戚好友,基本上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安宁侯夫人一对上福贤王妃的目光,立刻就心虚了,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王妃行礼,将位子让给她坐。   王妃摆摆手,“我就不坐了,诸位夫人,前头开席了,我是来请大家入席的。”   福贤王妃的面子谁敢不给,于是夫人们都纷纷起来离开新房,有的人跟王妃亲近,还问怎么是她亲自来叫人。   “阿毓这个孩子,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我这个当姑姑的少不得多操心操心。”王妃笑着跟那位夫人说,那位夫人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话,讪笑里出去了,留下面色不太好的安宁侯夫人。   王妃瞪了她一眼,“嫂子也去入席吧,虽然不是在侯府里办婚礼,作为婶母也要尽尽心帮忙招待客人才行。”   安宁后夫人立刻点头离去了,生怕王妃在说教她。   等到安宁侯夫人离去了,王妃才在椅子上坐下,安抚呦呦,“你不要多想,你婶婶她……”王妃大概也是被自己的嫂子给弄无语了,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她就是有口无心,你别在意。”   呦呦立刻点头,露出甜甜的笑容,“王妃放心,我知道的。”   “怎么还叫王妃呢?该改口了。”福贤王妃笑着逗呦呦。   呦呦却是一脸地为难,改口啊,改口叫什么,叫姑姑还是叫嫂子?王妃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茬,恍然地笑起来,“叫姑姑吧,叫姑姑顺耳些。”   呦呦从善如流,“姑姑。”   福贤王妃在新房里坐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出去,整个府里没一个靠谱的长辈盯着,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等王妃走了,谷子见呦呦依然挺直地坐着却一脸的倦色,就问呦呦要不要给她打水洗脸卸妆换衣服,呦呦想了想,估计也不会有人再来了,就点头同意了。   谷子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是空着手,呦呦奇怪,就问她水呢,话音刚落,小荣子就就带着两个丫鬟分别端着水盆和皂角毛巾进来了,一进来就跪倒在呦呦面前的地上,“奴才小荣子,见过夫人。”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也跪下来,“奴婢北斗、奴婢南井,见过夫人!”   呦呦连忙让他们起来,又叫谷子取了红包给他们。   等人起来后,两个丫鬟端着水盆皂角等放在脸盆架上,小荣子则站在呦呦面前跟她汇报,这两个丫鬟都是萧沐仁的丫鬟,主要是负责生活起居,就是衣食住行中的衣和食,“爷说了,请夫人先见见这两个,其余的下人,等明天一起见。”   呦呦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对小荣子说让他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了,我快要饿……坏了。”本想说饿死了,话到嘴边想起来不吉利。   “奴才该死,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去。”小荣子一叠声地答应着,就要出去去给呦呦准备吃的,才走到门口就被呦呦叫住了,“小荣子。”   小荣子停下脚步回头看,呦呦说:“以后对着我还想以前一样就行,另外记得告诉厨房准备解酒汤。”   小荣子等她吩咐完这才下去,等他带着厨娘送了食物回来时,呦呦已经洗脸卸妆换衣完毕了。菜色是萧府的厨子准备的,并不是十分合呦呦的口味,不过她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几颗小馒头和小糕点外加一碗参汤,实在是太饿了,顾不得那么多,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过别说,到底是宫里退下来的厨子,虽然口味不太合,但是并不妨碍人家做的好吃,送上来的八菜一汤,不一会儿就被呦呦吃掉一半。并不是呦呦吃的太多,而是盘子有点小,一只盘子大概也就十几口菜就能吃完,呦呦是每个都尝了些,结果一尝就尝了一半。等她感觉饱了放下筷子的时候才发现,好像吃的有点多。   但愿府里的厨子不会把主母当成一个饭桶。   等丫鬟们把东西都撤下去,就剩呦呦一个人在房间里了,她东看看西瞅瞅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屋子。作为一间卧室来说,以呦呦的目光看,有点太过华丽了。   和大部分卧室一样,这间卧室也是北床南炕的结构,床是呦呦的嫁妆,一张缠花枝的架子床,床位出有一樽到她腰那么高的石瓶子,青色古朴,里头插着鸡毛掸子。床上铺着的被褥、床架上罩着的帘幔、窗前挂着的窗帘这些都是呦呦陪嫁来的。   南边是炕,炕上摆了炕桌,炕桌上燃着一对小二手臂粗的龙凤烛。还有一只金鸡形状的香炉,金鸡高高昂首鸣叫,遍身錾刻羽纹,腹部是中空的,翅羽可以打开,将香料放在腹部里点燃,香气通过张开的鹤嘴飘出。底座是椭圆形铅座,双足底出榫,插于座中。   呦呦轻轻吸吸鼻子嗅了一下,熏香里有玫瑰的香气还有鸢尾花和橙花的香气,闻着挺平和的,慢慢氤氲成舒服和慵懒的气息。   除了一般的卧室应该有的,房间里还有一块椭圆形的玻璃镜子,镜子被镶嵌在乌木里,木头上还雕刻着花纹,贴了金箔。镜子立在梳妆台上,人坐在梳妆台前,能将整个上半身照进去,而且照的非常清楚纤毫毕现。   呦呦听陶陶说过,自己那块小靶镜市面上卖大概二两到十两银子不等,那么这么大的一块镜子,怎么也得个五十两起吧。   卧室就差不多这么大,几乎一圈就看完了,看完了呦呦就没意思了,坐在床上无聊地瞪床幔上挂着地装了她和萧沐仁打成结的头发的荷包,心想:早知道就应该拿本书进来看。   萧沐仁送走了宾客们,腿脚打着晃回到内院正房,北斗听见动静出来想要扶一把,却被萧沐仁一把挥开了,他晃晃悠悠地进了卧室,发现里头悄无声息,走到床边才发现,呦呦竟然已经睡着了。   想来是自己回来太晚的原因,萧沐仁心想,于是转身打算去更衣间洗漱换衣服,结果身体反应地慢了一步,两条腿一打别,噗通一下,萧沐仁竟然坐到了地上,动静还不小。   呦呦揉着双眼从床上坐起来,“嗯?你回来了?怎么坐在地上,还没到夏天呢,地上凉,快起来。”说着踩了睡鞋到萧沐仁身边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然后自己差点被他身上的酒气给熏一个跟头,“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对,对不起啊,”萧沐仁一手撑着地一手接着呦呦的拉力从地上站起来,“高兴,一不小心,喝多了。”   呦呦知道他为什么高兴,微微有些害羞,低声道:“再高兴也不能贪杯啊,要注意身体。”   萧沐仁点着头,握了握呦呦的手,“我记住了,下次不了。”说完转身进了更衣间去洗漱了。   呦呦站在摇摇头,才做到床上,就听见更衣间里头劈了啪啦的一通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赶忙站起来奔过去。一撩开帘子就发现,萧沐仁正坐在更衣间的一张椅子上,水盆皂盒毛巾什么的掉了一地。呦呦就知道他是真喝多了。   呦呦摇摇头,迈步走进去,见萧沐仁脸色通红直喘气,就上前去想要帮他把扣子解开。不过呦呦自己都是被人伺候的那个,伺候起人来当然不行,抠了好久才解开了一颗扣子,然后还因为不小心指甲划到了萧沐仁的脖子,划出一道挺老长的红印子,幸亏萧沐仁喝多了才没觉出疼来。   解开了第一颗扣子,后面的就顺利了,解开扣子把外面的大红色新郎服脱下来扔到一旁地上,呦呦挽起袖子将地上水盆捡起来,又重新舀了水浸湿了帕子,给他仔仔细细又笨手笨脚地擦了脸又擦了手,再抬头发现萧沐仁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   呦呦跟他对视了一下,见他一直不眨眼,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睁眼睡着了?”   结果话音才落,萧沐仁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等呦呦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惊得她手里的帕子都掉了。   萧沐仁将呦呦抱起来,先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呦呦的,然后抱着人大步出了更衣室。回到内室,萧沐仁轻轻一抛呦呦就被抛在了厚厚的被褥上,她来不及计较他居然敢扔自己,人就已经覆了上来。   呦呦被萧沐仁压着,声音弱弱地问:“你想做什么?”问完就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这不是问的废话嘛,他还能想做什么,当然是做夫妻该做的事。   这么想着,呦呦干脆心一横,早晚得经过这一遭,来吧,想完就闭上了眼。   萧沐仁看着她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哭笑不得,双臂撑在呦呦身子两侧,微微低下头,呼出的热气都打在呦呦耳边,呦呦的耳朵很快就红了,她轻轻闭上眼,不得不说,其实她也有着期待。   “有茶吗?渴。”萧沐仁在她耳边说。   呦呦一下子睁开眼偏过头看他,正对上萧沐仁调笑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被耍了,抬起手臂将人一推,萧沐仁就势一歪身子躺在了她身边,“我是真渴。”   “渴也是自找的,谁让你喝了那么多?”呦呦丝毫不顾忌地翻了一个白眼,下床开门叫丫鬟端解酒汤和热茶过来,然后转头问萧沐仁饿不饿,要不要让小厨房做碗面吃   萧沐仁躺在床上点头,他喝了一肚子酒,唯一吃得东西就是从新房离开时呦呦偷偷塞给他的一颗红枣两颗花生。不说不觉,一说立刻觉得饿了。   醒酒汤是一直温着的,很快就送上来,萧沐仁只喝了一口就不肯继续往下喝,“怎么这么苦?不喝了不喝了。”   呦呦端起来问了问,是挺苦的,和自己家放了甘草枸杞等甜兮兮的解酒汤不一样,不过,“苦也得喝。”说着就往萧沐仁面前一递。   萧沐仁看到呦呦坚决的表情,接过来又喝了一口,就说什么也不肯喝第三口了,呦呦端着碗心想难道要自己给他捏着鼻子灌?还没等动手,敲门声就响了,小荣子端着面碗站在门外,“爷,夫人,面好了。”   呦呦把解酒汤碗放下,让小荣子进来,萧沐仁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要不要也来吃一点?”   呦呦是不想吃的,她今天早上沐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腰又粗了。不过没等她开口,萧沐仁已经挑了一筷子面到另外一只空碗里了。   两人分吃一碗面自然很快就吃完了,吃完了面丫鬟把空碗收下去关了门,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萧沐仁和呦呦两个人了,炕桌上的龙凤蜡烛跳动了一下,气氛突然暧昧了起来。   “那个,”萧沐仁吞了吞口水,喉头滚动了一下,“吃完了,你想做点什么?”   “我……”呦呦心想,你问我我要怎么说?于是干脆眼一闭张开了双手,意思是:来吧!   萧沐仁当然不会同自己的好运气作对,当下将呦呦抱起来,不是打横公主抱的那种抱,而是像抱孩子一样,让呦呦坐在了他的手臂上,微微一仰头,嘴唇就触碰到了呦呦的。轻轻的,叼啄碾磨噬咬。   呦呦被萧沐仁吻得情动,情不自禁地搂住他的脖子。这一动作,给了萧沐仁鼓励,干脆更加用力的啃咬呦呦的嘴唇,直到将她的牙关撬开,舌头像一条蛇一样横扫她的口腔,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舔舐过她的每一颗牙齿。   萧沐仁一边吻着一边抱着呦呦往床铺走,从炕沿到床边总共不过十步都不到,却走了半柱香还没到。到后来呦呦都坐不住了快要从他手臂上滑下去了,萧沐仁干脆掰开呦呦的腿让她跨在自己的腰间,一手托着她的臀一手扶着她的脑袋,边走边吻。   因为分不出精力来看路,结果走到床边就被脚踏给绊到了,两个人一起想床上倒去,幸亏萧沐仁反应敏捷,在呦呦的头即将挨到床的时候,他一个拧身就从上面的那个变成了下面的那个。   啪嗒啪嗒两声,鞋子掉在了地上,惊醒了沉迷在甜蜜里的两个人,亲吻暂时停顿,然后呦呦就发现自己正骑在萧沐仁的身上,而且是骑在比较尴尬的位置,那里的隆起已经十分明显。   就算呦呦平时脸皮厚,上一辈子也读过不少类似于X瓶梅之类的传统文学精华,可她到底没有经过这些事,难免不会害羞脸红,于是她就撑着床想要下来。   然后,更尴尬的来了,她才起来,一道细而长的透明液体就出现在了她的嘴和萧沐仁的唇间,显得特别色、情。   萧沐仁看到呦呦尴尬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笑,胸膛就震动起来,然后那丝液体就断了,挂在呦呦下巴上晃悠着。   “笑什么笑?”有哦有拍了一巴掌在他的胸上,“不许笑!”   萧沐仁笑的更大声了,然后他扶着呦呦的肩膀坐起来,伸手解开绑着的床幔。大红色床幔垂下来,遮住旖旎遮住春光。   彤云接巫峡,绮罗翡翠香,莺啼惊桃李,锦被遮鸳鸯。 作者有话要说:  严打期间,不开车不开车不开车。 最后着四句是我自己想的,估计很不通顺,大家随便看看就忘了吧。 最近这几天吃瓜吃太多,从娱乐圈到文学圈,吃到饱。   ☆、第一四零章   第一四零章   呦呦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脖颈僵硬, 整个人像是被车碾过一样, 稍微动一下,就四肢百骸都疼的要命。   她才刚刚动了一下, 腰间就覆上一只大手,“别动,疼。”   “你疼什么疼!我才疼好吧!”呦呦闭着眼, 鼻子也皱了起来, 因为疼和累,责怪的话语听起来更像是呻吟着埋怨。   “说的就是你疼。”萧沐仁用下巴蹭蹭她的头发,手放在呦呦腰间的那只手替她按摩着, 力道不轻不重,过了一会儿果然舒服多了,骨头不在像是错了位,慢慢舒展开了。   呦呦又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 才睁开一只眼,“什么时辰了?”   萧沐仁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怀表来,按开盖子看了一眼, “辰时不到。”   “哦,那我再眯一下, 就一下下,辰时叫我起床啊。”呦呦打了个呵欠,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萧沐仁给她按摩的手没停,一直按着,直到她真正睡熟了才拿开。萧沐仁又摸出怀表看一眼, 时针刚好指在辰正处。他轻轻地抬起呦呦的头,把自己的胳膊从呦呦脖子底下挪出来,又拿了个枕头让她枕着,确定人没有醒后,自己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在床尾找到皱成一团的衣服披上下了床,还不忘回身把帷幔挡好。   外头早就天色大亮了,只是房间里还拉着大红色的窗帘,营造出了一种旖旎的气氛。炕桌上的龙凤蜡烛马上就要烧到底了,烛焰跳动着,萧沐仁皱起眉头,三两步走过去鼓起腮帮子一口气将两只蜡烛都吹灭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龙凤烛同时点亮,哪个后烧代表哪个活得久一点,哪个先烧完代表哪个先离世。   吹完了蜡烛才发现动作大了一点,披在肩上的衣服滑了下去,就弯下身低头去捡,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前密密麻麻都是咬痕,然后后背后知后觉地开始疼起来了,他走动镜子前背对镜子回头去看,后背一道道的都是抓痕红印子,看得萧沐仁怀疑自己昨晚到底多用力才会让呦呦给抓成这样。   呦呦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三元”,床的帷幔就被撩开了,一道男声凌空响起,“醒了?醒了就起来吧,吃了午饭收拾收拾要进宫了。”   呦呦被这个声音吓得立刻睁开了眼,萧沐仁的大脸就映入了眼帘,“你怎么在这儿?”她惊叫到,最后一个字发音都劈叉了。   萧沐仁一脸黑线,“我当然在这儿,这儿是我们的家,呦呦。”   呦呦转动脖子打量了一眼周围,四周一片大红,就连萧沐仁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暗红色的,她的记忆慢慢回笼,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成亲了,是别人的妻子了。然后萧沐仁刚才说的话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刚刚说,吃午饭?”呦呦迟疑着问。   萧沐仁点头,“吃了午饭咱们俩去进宫,太皇太后还等着磕头呢。”   “所以,现在已经中午了?!”呦呦又问,等再次得到萧沐仁肯定的回答后,她嗷一声就要从床上坐起身,起到一半的时候又哎哟了一声,她的腰虽然被萧沐仁按摩过了,可是两条腿还是疼的,整个下半身都用不上力气,疼得她嘶嘶直抽气。   “没事吧?”萧沐仁一忙凑到她身边去,“我给你按按?”   呦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先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对他勾勾手指头,“你过来点。”   萧沐仁以为呦呦要对他说什么悄悄话,于是就听话地凑了过去。呦呦等他凑了过来,立刻伸手搂过萧沐仁的脖子扯开衣领,张开嘴一口咬在了肩膀上。萧沐仁疼地闷哼了一声,知道呦呦这是气自己昨晚太过分,也不敢分辨,单手搂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对不起对不起,昨晚弄疼你了,我以后小心点。”萧沐仁安抚她,“你轻点,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疼,万一硌掉你的牙齿可怎么办?”说完还调笑了一句,“到时候那么多好东西都吃不到,只能每天喝粥喝汤了。”   呦呦被他给气笑了,干脆就送了口,不过还是留了两道挺深的牙印在他的肩膀上。萧沐仁偏头看了一眼,得,这回这道印子没几天怕是消不下去了,也得亏呦呦还算有分寸,咬在了被衣服遮住看不到的地方。   两个人逗了一会儿,萧沐仁才替呦呦叫了丫鬟进来洗漱,然后让小荣子传饭进来,等她洗完了饭菜也摆好了。两个人都是从昨晚到现在只吃了那么一点儿面条,又进行了一场消耗不小的运动,早就饿的肚子咕噜咕噜的了。   两个人吃完了饭,换了比较正式的衣服,萧沐仁是官员就穿了他的官服,而呦呦的诰命还没下来,所以只挑了一件大红色的正装穿了。   快要上车的时候,萧沐仁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对跟着的小荣子说让他去取几个靠枕来,这样呦呦就不至于颠簸的难受了。   两个人到了宫门口才下了车就看到太皇太后宫中的大太监陈奎正站在宫门口等着,一见到他俩就立刻上前请安,“萧校尉萧夫人来了,快进宫吧,太皇太后等着呢。”   呦呦脸红了一下,偷偷瞪了一眼身旁的萧沐仁,意思是:都怪你不早点叫我起来。   萧沐仁目视着前方,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本来时间就已经是午后了,萧沐仁两个不敢多耽搁,直接奔寿安宫而去。寿安宫里不止有太皇太后在等着,还有皇后和福贤王妃。   进了太皇太后的宫里,萧沐仁就带着呦呦跪在了地上,请安磕头,虽然没有口称“孙子”“孙媳”,但是一切理解都是按照这个身份来进行的。   对着太皇太后要磕头,皇后和王妃却不用了,毕竟从皇家这里算,几个人是平辈。分别行礼后,皇后和王妃还分别给了见面礼,都是用盒子装着的,而且还挺重的,虽然呦呦十分好奇里面装的什么,但是场合不对,到底没有打开。   萧沐仁在给太皇太后见了礼后就离开了寿安宫,他要去前朝见皇上和福贤王,只留下呦呦一个人在寿安宫。走之前还借着衣袖遮挡捏捏呦呦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呦呦忍不住在心底翻白眼,:我是第一天进宫第一次见这些人吗?有什么好怕的。但她还是对着他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太皇太后在宝座上坐着,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往的,露出了十分欣慰地笑容,她身边的皇后和王妃悄声道:“你们瞧这小两口,有尊有让的,多好啊。”   王妃跟着点头,“年轻人,情意绵绵的,看着就让人心里高兴。”   两人虽然压着声音,但是呦呦还是听到了,忍不住面红起来。太皇太后看到呦呦害羞了,赶忙制止住皇后和王妃,“你们两个脸皮厚的,自己不害臊,可别打趣我们呦呦,人家脸皮薄着呢。”说着对她招招手,“来来,呦呦,到外祖母这里来。”然后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一巴掌自己的大腿,“哎呀,我这到底是祖母还是外祖母呀!”   呦呦往前走了几步,但是没有直接坐到太皇太后身边去,而是在福贤王妃下首停下来站定,不急着坐,先开口说说话了,“不管是祖母还是外祖母,我们都亲近尊敬您啊。外祖母还是祖母,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太皇太后被呦呦的一席话说得十分开心,高兴地笑起来。   皇后和福贤王妃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朝太皇太后道喜,“恭喜太皇太后!”   “咦?喜从何来啊?”太皇太后不知道这两个人卖的什么关子,好奇地问。   “恭喜您不止有孙子又外孙女,现在又多了孙媳妇和外孙女婿!”皇后答话道。   太皇太后想了一会才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笑得合不拢嘴,伸出手指隔空点着皇后和王妃,“就你们俩鬼精灵,会说话!”   女眷们在寿安宫里聊天说笑,萧沐仁也到了前朝御书房。御书房里,皇上和王爷都在,听太监禀告说萧都尉来了,不等皇上开口,福贤王就说赶紧让人进来。   皇上带着笑意觑了一眼福贤王,福贤王有些讪讪的,“那什么,我这不是替皇兄吩咐嘛!”   皇上知道他和萧沐仁亲近,萧沐仁又刚刚经历了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此刻当然心急着要见人,也就笑着摇摇头不说他的了,然后斥一声太监,“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将人请进来!”   太监得了吩咐应声而去,将萧沐仁请进了书房。萧沐仁一进书房就跪下来磕头见礼,皇上才让他站起来,自己也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萧沐仁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眼,点头,“嗯,不错,成了亲果然看着不一样了。”   福贤王也点头,“确实,看着稳重多了。”   萧沐仁不是很明白,不过就一个晚上而已,怎么就能看出来自己稳重了不一样了?不过他当然不会问出来,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学会了不多问,刺死他只露出羞涩地笑,然后低下头,掩下眼里的情绪。   待各自入座后,皇上才问起正事,“怎么样,你媳妇答应你去嘉峪关了没有?”   “答应了。”萧沐仁点头,然后说起呦呦之前同他说过的计划,“我们俩准备下个月就走。”   这下子皇上和福贤王都吃惊了,“这么早?为什么?”   寿安宫里,太皇太后也问到了这件事,呦呦也回答了说准备下个月就启程,太皇太后十分吃惊,“这么早就走?皇上定的日子?”然后转头问皇后,“你听说没有?”   皇后先摇头再点头,“我不太问皇上前朝的日子,不过之前倒是听皇上提过一句,说的是让在明年五月前到就行了。”说着还看向了呦呦。   呦呦点头,“阿毓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想着,既然时间还充裕,不如早点离京,四处走一走看一看,也领略领略咱们大鸿的大好山河。”   太皇太后听了拍手赞同,“这个好这个好!出去走一走见识一下,眼界也开阔起来,到时候也能帮着些阿毓,做个贤妻良母。”   呦呦面上顺从地答应着,心里却是不屑,虽然帮着萧沐仁做个贤妻良母她并不反对,但是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这难道不应该是为了自己?   太皇太后又问他们打算都去哪儿玩,呦呦就说还没想好呢,“我想着先到山东拜孔圣人瞻仰泰山之巍峨,然后顺运河而下,先到秦淮赏景听曲,然后到苏杭,”呦呦说到这里,笑起来,“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得去看看这苏杭到底哪儿好。”   太皇太后也笑起来,点着呦呦同皇后和王妃道:“看见没,这也是个会玩会闹的!”   皇后和王妃都不明白这“也”字从何说起,太皇太后已经继续说下去了,“当初你外祖母也是,规划了一整条的路线,说是要把整个大鸿走遍……”太皇太后说着说着就伤感起来了,叹口气,“原以为她离了京城能活得快活些,谁知道走的那么早。”   皇后和王妃都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呦呦见状只能也伤感地说:“命数吧,说不定外婆真的去了天堂呢。您也不要太伤心难过了,要是被外婆知道,肯定不愿意您伤心的。”   皇后和王妃都附和,赶忙岔开话题,问起太皇太后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和一见没有,好告诉给呦呦她们,让他们去开开眼界去。   “哀家还真没什么建议的,哀家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了,做梦都想出去看看。”太皇太后略带伤感的说,然后突然来了兴致,“要不,哀家也跟你们一起去?不去别处,哀家就到山东就行了,先去拜孔圣人,然后去泰山朝圣。”   太皇太后越说越是心动,立刻叫人拿黄历来,她要选个吉日。   呦呦目瞪口呆,太皇太后的行动力要不要这么迅速啊?她看向皇后,希望皇后能说句阻止的话。先不说太皇太后着七十多的年纪,皇上恨不得给供起来了,她哪敢带着人出去。况且还有就是这身份,太皇太后一旦出行,那没有几千个护卫都不叫太皇太后的仪仗,她还能好好玩吗?   不过皇后却没有开口,还微微地对呦呦摇了摇头,示意她都先不要说话,说不定太皇太后就是随便说说,过会就忘了。   宫女得了太皇太后的吩咐,去取了黄历来,太皇太后捏着黄历翻啊翻,一直把黄历都翻到头了,都没挑出一个日子来,最后合上黄历,竟然问皇后她刚刚拿黄历是要做什么,她怎么不记得了。   呦呦在一旁愕然,太皇太后这是,突然间失忆了?   皇后倒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您说要选个日子收拾书房,说书太多了,得清一清,怕长虫子。”   “是吗?”太皇太后质疑了一下,等看到皇后和王妃都点头,这才相信了,“那就六月六吧,古人说六月六晒经书,总是有道理的。”   此时呦呦也回过神来了,顺着太皇太后的话接道:“对的,老人们都很有智慧,比如外祖母您啊,您简直就是我们心目中的启明星引路明灯,难怪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不止是咱们家的宝,还是大鸿朝的宝呀!”   呦呦发誓,她绝对拿出了小学写作文的功力,实在是很久没这么直白的夸过人了。别说,太皇太后还挺吃这一套,被呦呦夸的立刻喜笑颜开合不拢嘴,“哀家这孙女,就是会说话!”   得,这么一会儿,呦呦就涨了辈分。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太皇太后就有些疲乏了,宫女服侍着她睡下后,皇后就带着福贤王妃和呦呦回到了前头的配殿,准备等着萧沐仁和皇上说完话莱带呦呦回家。   到了前头配殿,三个人分主次坐下,才坐下呦呦就问出了心里一直有的疑问,“太皇太后这样多久了?”   “不算长,三个月吧,”皇后微微叹气,“从正月初三开始,一早上突然就说起来要给蓝盈公主送一份早上吃着好吃的糕点。”   呦呦纳闷,“蓝盈公主是谁?”进京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即便是不在京中的几个公主郡王,多多少少也有些消息八卦,这个蓝盈公主,似乎是凭空出现了这么一个人。   “你不知道蓝盈公主是正常的,蓝盈公主是太皇太后的小女儿,”皇后给呦呦解释着,“太皇太后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大长公主一个蓝盈公主,蓝盈公主只比皇上大了五六岁,听皇上说小时候都是蓝盈公主带着玩的,蓝盈公主因为有太皇太后撑腰,所以其实挺无法无天的。”   呦呦点头,其实很好理解,当时还是先皇在位,皇上是自己的亲哥哥,母亲是太后,她当然活得肆意。   “可惜,蓝盈公主命不好,出宫玩耍的时候遇上了歹人,歹人以为她就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女孩儿,让她给家里报信送赎金,结果后来知道了她是公主,就撕票了。”皇后说到后面也挺难过,想想那么一个小姑娘,下场却如此悲催。   呦呦也沉默了,难怪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谁敢提起啊,那不是往太皇太后心头上插刀子嘛!   “那这么说,太皇太后突然想起来蓝盈公主,是记忆力错乱了?”呦呦又问。   “怕是如此。”皇后点头,“后来皇上叫御医给诊脉过,御医没什么大问题,只能说是人老的原因。”   呦呦点头,衰老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除此之外,还有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亡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是一间早晚都会到临的节日。 最近三次元发生了些事,随便发个感慨。   ☆、第一四一章   第一四一章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近傍晚, 等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就黑了下来。回到家, 呦呦的第一件事就是倒在床上,她虽然一觉睡到午饭前, 可是身体依然还是疲惫,再加上在宫里的这一下午,整个人僵的快成一块铁板了, 尤其是脖颈以下, 腰部以上。   呦呦趴在床上,揉着自己的腰呻、吟。坐了一下午,可累死她了, 整个后背和颈椎都是僵硬的。萧沐仁跟着她进了内室,走到床边看着她揉着腰吭吭唧唧,就在她身边坐下来,伸出手给她揉着按着, “早知道就不今天进宫了,应该明天,明天不行明天三朝回门, 应该后天进宫的。”   成亲第二天不进宫,还要不要混了?虽然他们不是赐婚, 两人也不是名义上的皇亲国戚,可是萧沐仁这么个身份, 不进宫去又不是这么回事。   呦呦翻了一个白眼,但是她此刻没什么力气去怼萧沐仁,只张嘴说了两个字, “往下。”   “嗯?哦,好的。”萧沐仁理解迅速,立刻把按摩的手从后背蝴蝶骨的位置挪到腰的位置,他的手劲儿不大不小正合适,按在身上十分舒服,他手下按摩着的同时,跟呦呦商量明天回门的事,“东西都让管家准备好了,我想着,这次回门你要不要在家多住些天,咱们满月就走了,再回来不知道要几年之后了,我看先住个十天好了。”其实他想说住半个月,可是半个月不能跟呦呦一起,他觉得自己有点亏。   大鸿朝时有成亲住娘家的习俗,不顾三朝回门是不住的,一般都是出嫁满一个月后再回娘家住,时间也不长,一般是三天,毕竟是出嫁了的人。不过若是女儿跟娘家亲近,或者婆家通情达理,又或者娘家势强些,也有住五天的,比如陶陶当时就住了五天。   萧沐仁他们打算成亲满一个月后就启程,这一走,按萧沐仁的任期算最少也要一期三年,三年时间很久,何况嘉峪关有远离京城不是一般的远,因此也萧沐仁就不打算拘泥守常,准备随意一些。   呦呦将左半整张脸埋在厚厚地被褥中,眼睛直直地盯着炕桌一角,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将脖子拧成一个非常奇怪又别扭的角度,半仰着头抬着下巴对着身后的萧沐仁说:“谢谢你,夫君。”   对于萧沐仁的好意,呦呦是真心的表示感谢,谢谢他能体谅自己和花家一家人。不过萧沐仁却被她这一声“夫君”给喊得当下就抖了一下,他一边缩着肩膀忍不住吐槽,“你还是叫直接叫我名字吧,或者阿毓也行,木头人也行,这么情意绵绵地‘夫君’,我有点受不住。”   “嘁,看你那怂样!”呦呦翻了一个身,朝床里滚了一圈,仰躺着看着萧沐仁,“这些名字都是别人叫的,娘啊太皇太后啊这些人都叫你阿毓,你的上级皇上等人直呼你的大名萧沐仁,至于木头人……本来就很呆了,越叫越呆!我要想一个别人都没用过的词才行。”只属于他们俩的,最亲密的词。   “我很呆吗?”萧沐仁见呦呦躺进了床里头,干脆就收回了手,自己俯下身双臂撑在呦呦身子两侧,低下头靠近呦呦的脸,用气声问她,“那,要不要我对你不呆一下?”   呦呦自然之道萧沐仁说的什么意思,立刻伸手推拒着他的肩膀,“起来起来,我饿了,要吃饭!”   萧沐仁当然不会起来,他扶着呦呦的脸,深入浅出地好好吻了一回,才起来出去叫下人传饭。等他走了呦呦在软着身子大口呼吸着从床上起来,将散落在被子褥子里的簪环首饰捡起来下床坐到梳妆台面前。   萧沐仁从外头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呦呦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正照,镜子里的人头发微乱脸颊通红眸中含水嘴唇红肿。   呦呦从镜子里看到萧沐仁的身影,忍不住瞪他一眼,要不是这个家伙刚刚胡来,自己也不至于嘴唇肿得跟蚊子叮的似的,一会儿下人看到可怎么办?   不够,呦呦此时的眼睛是水汪汪的,瞪这一眼根本没有什么力度,反而像是带着撒娇的嗔视,还有一点点如丝的媚眼,看的萧沐仁立刻夹紧了双腿,同时看一眼窗外,心想天怎么还不黑啊。   呦呦自然不知道萧沐仁心中在想什么,见他转头看窗外只他心虚了,刚想开口,三元就站在了门外请他们俩入席用膳。   萧家的主子虽然只有两个人,可是菜品却是摆了满桌子,尤其在看到满桌的人参鲍鱼鱼翅的时候,呦呦忍不住皱皱眉,不过没有立即说什么,安静地吃完了晚饭,送来漱口的茶水都是带着茉莉花香的。   从餐厅回到内室,萧沐仁去前院吩咐管家事情,呦呦叫了谷子进来服侍她换衣洗漱,待从更衣室出来,呦呦趁着没人的时候问谷子,“今日的晚膳是谁安排的菜单?”   谷子摇摇头,“不清楚,好像是府里的厨子自己定的,怎么了二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呦呦摇头又点头,“有点事,不过不着急,等明天回门回来再说也行。”   因为第二天要回门,这个晚上萧沐仁老实了很多,只做了一次就抱着呦呦睡了。第二天天才亮,怀宇和怀瑾就赶着马车来接呦呦回门了。   彼时呦呦还没醒,萧沐仁也才刚刚在演武场练完一套剑法,听说怀宇和怀瑾这么早就来了,忍不住无奈地笑着摇头,这是赶早过来接呦呦了,生怕自己欺负她吗?嗯,如果理解成另外一种欺负,确实没少欺负,而且他觉得欺负地不够呢。   萧沐仁回去洗漱换好了衣服到前厅去见人,见到怀宇和怀瑾两人一抱拳,“怀宇,怀瑾。”   怀瑾站起来对萧沐仁拱手行礼,“萧大哥。”   萧沐仁连忙摆手,“不不不,应该叫姐夫了。”再叫“萧大哥”就不对了。   “叫姐夫?也不是不行。”怀瑾突然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那,改口费总有吧?”   萧沐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立刻点头,“有!有!”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来往前一递,然后等到怀瑾伸手来拿的时候又往回收了一下,“改口。”   怀瑾十分地从善如流,“姐夫!”说完立刻从萧沐仁手里抢过红包坐回位子上打开看一眼,里面是几张银票,最上头的那张是一百两的,乐得他十分开心,“谢谢姐夫!”   萧沐仁笑笑,拿他没有办法,掏出另外一个红包,走到怀宇面前,“怀宇,你要不要也改口?”   他跟怀宇几个兄弟亲近惯了,没大没小也是正常。   怀宇却是摇头,“难道不是你应该改口?”   “我改口什么?”萧沐仁奇怪。   “你,不能再直呼我的名字了,应该和呦呦一样,要把我叫大哥了。”怀宇端坐着,手捧着茶杯,好整以暇地等着萧沐仁管他叫“大哥”。   萧沐仁点头,是这个理,既然娶了呦呦,管怀宇叫“大哥”也是对的,不过,“那你有改口红包吗?”   怀宇坐在椅子上,抬起眼以一种“你在开玩笑”的表情和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我们家把我宝贝妹子嫁给了你,你居然反过来给我要红包?”   “什么谁跟谁要红包啊?”此时得了消息的呦呦从后院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听到他们再说什么红包红包的,“红包有没有我的份儿?”   “你啊,都出嫁了,还一副小财迷的样子!”怀宇见到呦呦进来,立刻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站起来走到呦呦身边,从头到脚地仔细地打量了一次,觉得气色还是不错,就是好像没睡好,刚进门就打了个呵欠。   怀宇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过,怀宇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收拾好了没有?收拾好了就走吧,娘他们在家等着呢。”   怀宇没有说的是,自从呦呦出嫁后,谭丽娘就有些魂不守舍,经常做着做着事,就开口喊一句“呦呦”,喊完了半天没等到回答,这才想起来呦呦已经嫁人了,就自己露出一个苦笑,然后才继续做事。有时候定晚膳菜单的时候还会定几个呦呦喜欢吃的菜,等人齐了才发现,哦,她出嫁了。   这一整天魂不守舍精神恍惚的,苏晨看在眼里,都跟怀宇说了,她还跟怀宇建议着,让呦呦三朝回门的时候多住些天,“反正萧家也没有什么正经的长辈了,而且他们下个月就要离京了,在娘家多住些日子有什么的?”   怀宇当时怎么说的?他什么都没说,抱着苏晨好一顿亲,要不是炕上摇篮里的那个宝宝突然哭了起来,他一定会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夜晚。   回到将军府,才进了二门,呦呦就忍不住提起裙角小跑了起来,一进正厅就立刻跪了下来,“爹!娘!”接着泪水就流了下来,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快起来快起来!”花易岩几乎立刻想要上前去将呦呦拉起来,是身边的怀宇拦了下来。   等到萧沐仁同呦呦一起跪拜了父母站起身后,谭丽娘就一把将人拉倒自己面前,握着呦呦的手上下打量着,穿着水红色的衣裙,梳了一个海棠髻,鬓边是一朵山茶花,脸颊红润有光泽,气色看着还不错,整个人透着一股少妇的慵懒,这样看的话,眼睑下的一点点黑眼圈也就不算什么了。   “你们爷们说话,我们娘儿几个进屋说话去。”谭丽娘对花易岩说,然后拉着呦呦的手带着苏晨和陶陶往内室去了。等到几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正厅后门,花易岩也站了起来,同怀宇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萧沐仁,“走吧,咱们去前院聊。”   萧沐仁:有一种心慌慌的感觉,夫人你快来救我!   呦呦被谭丽娘拉着进了宴息室,才在她身边坐下,谭丽娘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阿毓对你好不好?欺负你了没有?吃的习惯不习惯,下人有没有为难你?”一连串儿的,问了好几个问题。   陶陶和苏晨也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盯着呦呦,仿佛只要她说一个不好,两个人立刻就能出去揍一顿萧沐仁。   呦呦被他们的架势搞得无语,不过还是认真地回答问题,“阿毓对我很好,算是百依百顺。成亲第二天不用拜长辈,一直睡到了中午才叫我起床。他哪里敢欺负我,不是一直都是我欺负他?厨子是宫里下来的厨子,手艺好着呢。下人们只见到了几个在正院服侍的,全家的下人还没见呢。”   谭丽娘见她说的一切都好,又想到阿毓和呦呦平时的相处,觉得不会有假,这才放下心来。等听到她说成亲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就嗔她不应该那么晚,就算家里没有长辈也应该早些起。   “又不是我不想起,他说时间还早啊,而且人家累嘛!”呦呦拽着谭丽娘的袖子跟她撒娇。   在场的都是已婚女性,都明白她说的“累”是什么意思,各自心照不宣地笑起来。谭丽娘甚至还问了她舒服不舒服有什么感觉这样的话,呦呦就算脸皮再厚也架不住她说的这么直白,红着脸扭着身子不要听。   最后还是陶陶把她拽回来的,“你听话,娘是为你好,你们马上就走了……”   “什么马上,还有一个月呢。”呦呦嘟囔道。   “一个月很长吗?!”谭丽娘突然提高了音量,声音也哽咽起来,“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养了你这么大!你嫁了人要跟着去外放我不拦你,你连半年都不想在家待吗?成亲满一个月就要走,外头就那么好玩?就那么不待见你娘?!”   这话说的可谓是十分诛心了,呦呦沉默着,等谭丽娘骂完发泄完,这才凑上去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娘。”   谭丽娘往后躲了一下,故意不搭理她。呦呦被躲开了也不气馁,接着往上凑,“娘。”   谭丽娘再躲,呦呦再靠,再躲,再靠,一直到谭丽娘退了炕里的窗台根底下,退无可退了,就由着呦呦靠着了。   苏晨睁大了眼吃惊地看着,她嫁到将军府来差不多一年了,呦呦在她面前一直都是稳重大方的形象,偶尔笑闹一番也没什么,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她还是头一回见。   陶陶倒是见习惯了,毕竟比这更过分的呦呦也不是没干过的。   “娘,”呦呦挽着谭丽娘的胳膊捧着她的手,拉长了音调,“您不要伤心也别生气,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您放心,不管到哪儿,只要有官驿我就写信给您,等到了嘉峪关,两个月,不,一个月写一封信回来。娘,我知道您心疼我,可我也不能一直在您裤腰上拴着啊。”   “呸!谁要从裤腰上拴着你。”谭丽娘让她最后一句话给说的乐了,“我还怕你拽掉我的裤子呢。”说完之后又轻轻叹口气,“我是心疼你,小小年纪才嫁人就要跟着夫君去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啥啥都得自己从头来,得多辛苦啊。”   呦呦靠在谭丽娘的肩膀上点头,“是啊娘,我得多辛苦啊,所以你就不要再说我了嘛,让我在家这段时间轻轻松松的不好吗?”   “好,让你轻轻松松的,反正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也管不了你了。就这三天,在家撒欢吧!”谭丽娘搂着呦呦晃了晃。   “才三天?”呦呦叫起来,“夫君让我住上十天八天的呢!”   苏晨在一旁听着一拍手,“这个好,多在家住些日子,”然后转头看向陶陶,“大姐也不要急着回去,也住上几天,我派人去同你婆婆说,她肯定同意。”   陶陶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答应,呦呦看了翻了个白眼,“就这么定了,姐你也住几天,我一会儿去同姐夫说,这点面子总还是要给我的吧。”   “给,肯定给!”陶陶笑起来,“你姐夫说过,谁的面子不给也得给呦呦面子啊。”   快到午饭时,花易岩让小厮进来同谭丽娘说,他们男人们要再前院吃,喝酒划拳痛快一下,让谭丽娘给选两坛好酒送到前头去。谭丽娘应了一声知道了,让小厮吃饭的时候把怀信送进内院来,“他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要跟着男人们闹了。”   话音才落,外头就想起了咚咚地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怀信跑进来了,手里还拉着已经会跑了的玉儿,身后跟着抱着琰儿的奶娘和抱着怀宇儿子宝宝的奶娘。   “娘!娘!你看二姐夫给我的红包!”怀信一进屋就举起双手显摆着,左手是红包,右手是一把镶嵌了猫眼、碧玺、琉璃等的精美匕首。   玉儿学着她的小舅舅也冲着陶陶喊:“娘!娘!你看二姐夫给我的红包!”她还小,只会人云亦云。   呦呦哈哈地笑起来,陶陶也笑,弯下腰把她抱起来,“什么二姐夫,你要叫小姨夫!”   玉儿点头,重新说:“娘,你儿小姨夫给我的红包。”说着就扬了扬左手捏着的红包,右手拈起脖子上的一条珍珠项链给陶陶看。   见到姐姐在同娘显摆,琰儿也不甘落后,他还不会说话,只会“啊啊啊啊”,一边叫着一边挥着手,手上戴着的银手链上的铃铛哗啦哗啦响,脖子上挂着一条用金链子穿起来的观音玉牌,陶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可不是自己家里的东西,就看向抱着琰儿的奶娘。   奶娘笑着告诉陶陶,这些东西都是萧沐仁给的见面礼也是改口礼。宝宝的奶娘也附和,说小公子也得了一条相似的,只是链子上的接头花纹不一样,一条是螭吻的,一条是蒲牢的,玉牌也是观音像。   谭丽娘很高兴,并不是她没见过好东西,何况这些东西都不算特别贵重,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嘱咐了呦呦一句,“你才嫁过去没多久,不要拿那么贵重的地回娘家,人家该说你拿阿毓挣的补贴娘家了。”   呦呦摊手无辜脸,“不是我管的呀,这些都是萧沐仁自己收拾的,他都没跟我说过。”   谭丽娘带着女儿儿媳并小儿子和孙子外孙外孙女们在内院里用午饭,花易岩带着两个儿子两个女婿在外院用午饭,顺便给萧沐仁灌酒——谭丽娘只说了不让花易岩喝酒,可没说不让给女婿灌酒。 作者有话要说:  问大家一下,是想看几章他们出行时的蜜月旅行呢,还是直接到西北开新地图打怪?蜜月旅行大概有个四五章的样子,也不会很多,这几章会尽量让呦呦的心态有所改变,开始学着敞开心扉接受萧沐仁。若是直接到西北嘉峪关的话,大概就要拖一阵子。 我倾向于蜜月旅行的。你们觉得呢?   ☆、第一四二章   第一四二章   呦呦和萧沐仁在将军府住了一共七天, 每天的生活就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醒来之后吃早餐,吃完早餐带着怀信宝宝还有玉儿玩, 玩到中午的时候再继续吃午饭,吃了午饭带孩子睡午觉,午觉睡醒了继续玩, 玩到吃晚饭, 然后继续睡觉。   如此几天下来,呦呦明显地感觉自己的腰围在变粗,裙子穿到身上都紧了, 脸也圆润了,尖下巴都快不见了。谭丽娘也在吐槽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跟只小猪似的,你倒是动一动啊。”   “我为什么要动?我是姑奶奶, 回到娘家当然要好吃好喝了。”呦呦倚在抱枕上,手里拿着一只波浪鼓在宝宝的眼前晃,像拿着逗猫棒逗猫似的, 小家伙的眼睛跟着拨浪鼓转,还时不时地伸着双手要够。   谭丽娘说不过她, 隔空点了点,“过来帮我算账!”   “不要了吧?”呦呦假装为难着, “我都是出嫁的姑奶奶了,再看娘家的账本,不好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谭丽娘让丫鬟把账本堆到呦呦面前去, 自己出门去了。   在娘家住了六天后,谭丽娘开始发话赶人了,让呦呦这两天就回家去,“成亲了就是大人了,要管家要理事,哪有天天在娘家住着的!”谭丽娘坐在炕沿一边绣鞋面一边唠叨呦呦,“你看你姐,在家就住了两个晚上就回去了,你跟她学学!”   “姐姐那是有婆婆,不敢不回去,我这不是没有人管着么!”呦呦不服气地顶嘴回去。   “没婆婆你就自在啦?”谭丽娘瞪了她一眼,“你到现在连家里的下人都还没见全过呢,还不赶紧回家理事去。”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您这是彻底不要我啦!”呦呦撇撇嘴,状似委屈一样,心想这种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后来想明白了,这就是妥妥的寒暑假放假回家母亲对待孩子的态度啊,刚回家时心疼的不行,过了一段时间就开始嫌弃了。   “我倒是想要你,你能一直留下来吗?”谭丽娘是不会怕她的,于是停下针线抬起头笑着反问她。   呦呦语塞,还真留不下来,虽然她要是真的留下来萧沐仁也不会说什么,只好假意答应下来,“知道啦!再住一晚上,明天回去。”然后像是为自己找借口似的说:“我也得回去见见下人们了,再安排安排出门的事,还得选一批跟着去嘉峪关的下人,然后行李打包,整理库房。”   谭丽娘听着她一项一项的计划着,斜睨了一眼,“你看,事不少呢吧,还在这儿躲懒,说你你还不信。”心里头却在默默叹气,虽然知道呦呦一向计划周全周到,可是嫁了人却什么都要自己承担,不像在娘家,觉得累了就有自己分担。   唉,早晚有这一遭,心疼怕是心疼不过来了。   晚上萧沐仁下了衙,直接跟着怀宇来到了将军府,听说呦呦明天终于要回家了,心底仰天长笑,果然早上跟岳母撒娇是有用的。成亲十天,呦呦在娘家已经住了六天了,虽然也是天天见面,可是成亲了和没成亲到底不一样。   所谓食髓知味,没成亲前见一面就很满足,能拉拉小手心里就乐开了花,要是能一亲芳泽,那简直就像过年一样满天烟花。可是现在成亲了,行过周公之礼经过夫妻敦伦,前面这些就变得微不足道了。吃过肉的人,你让他再吃素,吃一两天可以,时间长了可受不了。   从呦呦开始住娘家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吃到了,早就饿坏了。明天,明天终于有的吃了。萧沐仁默默地在心底盘算着,要吃几次才好呢?既要自己吃饱吃好,也不能累着呦呦。   因为呦呦明天就要回去,所以谭丽娘让萧沐仁晚上留下来吃饭,等到大家都落了座,没等开动,怀瑾听说了呦呦明天就要回萧府安排出行和西去的事,也宣布了一个消息——他要跟呦呦他们一起出行,一路跟着游玩到西北再回来。   这下子除了还不是很明白的怀信和尚在襁褓里的宝宝,所有人都吃惊了,包括怀宇和花易岩。   过了一会儿,呦呦才反应过来,“你去嘉峪关做什么?你明年,你明年该春试了吧?不考试了吗?错过这一次,可要等三年啊!”呦呦倒不是怕他做电灯泡,就是单纯地怕耽误怀瑾考试。   呦呦话音才落,谭丽娘的筷子就“啪”地一声拍在了桌面上,“出什么行出行,给我老实在家准备考试!”   怀瑾是除了怀信以外家里最小的一个了,因为从小懂事听话,跟着呦呦和怀宇的时候也多,所以谭丽娘没怎么管过他,也不知道怀瑾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竟然也喜欢往外跑,连春试都不打算参加了。   怀宇却并不惧怕谭丽娘的话,他梗着脖子振振有词地道:“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应该被束缚在一个地方!”   完!呦呦闭了闭眼,怀瑾要是只说前面的话倒是还没所谓,最后一句话明显要惹怒谭丽娘的。呦呦心想:这个孩子,怎么越来越耿直了,话就不能婉转点说吗?   果然,谭丽娘听了他后面那句话,立刻从不高兴转为发怒,“什么叫‘被束缚在一个地方’,你这是嫌我束缚着你了是吧?觉得被我压制了是不是?是不是?!”最后一句话 突然提高音量,吓得被抱在奶娘怀里的宝宝一激灵,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宝宝一哭,苏晨就着急了,可是谭丽娘此时正在气头上,她又不敢随便动,只好不断地给奶娘使眼色让她赶紧把孩子哄好。   谭丽娘吼完就后悔了,别的还好,把孩子吓着了可怎么办,她停了一会儿,平息了一下怒火,然后才尽量平静地同苏晨说让她先去哄孩子,“可别哭坏了嗓子。”   她这一开口,花易岩也把筷子放下了,冲怀瑾抬抬下巴,“你跟我来。”然后又对谭丽娘安抚道:“我去跟他好好说说,你也别生气了,气大伤肝,身子是自己的,要爱惜,吃得下就吃一点,吃不下就算了,一会儿让小厨房做碗面吃。”   到底是花易岩,十分明白谭丽娘,几句话就将人安抚好了。谭丽娘不那么生气了,对着花易岩点头,示意他她自己知道了,让他放心,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花易岩,让他也不要太生气,“跟那么个东西生气,不值当的。”   这个“东西”当然是指怀瑾了,怀瑾也明白是在说自己,低声反驳了一句“我不是东西”。   呦呦几个人在一旁先是吃了一碗狗粮,然后又听到谭丽娘干脆不顾教养,把自己儿子叫做了“东西”,等到再听见怀瑾说自己“不是东西”的时候,都是无奈加哭笑不得。   呦呦心想:这就是更年期遇到青春期,都是情绪不定心情烦躁容易发怒的年纪,一旦一方引爆,另外一方也就爆发了。于是她左右看了看,果断地逃离了餐桌,“我去看看爹别揍人。”然后冲萧沐仁使眼色,让他和怀宇一起开解开解谭丽娘。   相对于谭丽娘,呦呦觉得还是怀瑾比较容易沟通。倒不是说谭丽娘不讲理,而是作为母亲,总是容易不自觉地拿出长辈的姿态,尤其是面对自己亲生的孩子时,如果让呦呦来劝,恐怕不止劝不好,还会起反作用,觉得所有人都帮着怀瑾。相反,如果劝说的人当中有一个外人,当然也不是说萧沐仁就是外人,只是关系总司隔着一层,谭丽娘不好轻易发怒,往往比较容易被劝服。   至于怀瑾,这根本就不是沟通不沟通的问题,能沟通能听话当然最好,如果不能沟通不能听话,那最好办了,直接武力辈分镇压。   花易岩也没带怀瑾去前院,而是直接进了内书房,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诚布公地问他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出行。   面对花易岩,怀瑾也不知道是怕还是怎么样,总之没有刚才那么冲动了,情绪也平和下来了,于是说出了他自己的想法,“多走走看一看涨涨见识这是一方面,另外我不想那么早入仕。”   “为什么?男子汉成家立业,这不是应该的吗?”花易岩没想到怀瑾竟然有这种想法,很是不能理解。   “咱们家三个男人,怀信还小,不算他,已经有两个在朝为官的了,娘是县主,嫂子是将军,实在太招人眼了,我觉得还是低调点,我先等两年再说。”怀瑾心情平静下来,心平气和地同花易岩解释。   “也没人说春试完立刻就让你入仕啊。”呦呦从门口走了进来,坐在怀瑾的对面,说到。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怀瑾笑起来,“我之前的精力没有全放在科举上,画画、诗作、弹琴、棋艺都学了不少,要是明年就春试,火候总是差一些,成绩恐怕不会很好,二甲还好,若是三甲,岂不是丢人?”   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自古就有“给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的戏语。“如夫人”就是妾室,将同进士和小妾相比,可见身份尴尬。   呦呦沉思着,要说怀瑾说的有道理没有,有道理,毕竟他自己的课业如何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可是这并不能说服呦呦,让她同意怀瑾跟着一起走。   怀瑾当然也知道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说服了呦呦,于是他眼珠子转了转,转头看向花易岩,“爹,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吧?”说完眼睛还往呦呦这面瞅了一眼,假意问到,“姐,我说了啊?”   花易岩也看向呦呦,眼里一副茫然。呦呦直觉不太好。   怀瑾没有多留什么空隙,直接说了出来,“我哥之前有外放的打算,这两年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提了,但是您也该知道,我哥想做的事,哪有做不成的,他早晚要外放的,等他外放了我再入仕,这样比较不惹人眼红,皇上也不会太往心里去。”   花易岩没做声,打量了怀瑾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总觉得这小子没说实话,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怀瑾也知道光说这些花易岩是不会信的,干脆把最能打动他的但是最不实际的理由搬出来,“您就不担心姐姐刚嫁人会被欺负?嘉峪关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个咱们家里的人跟着去亲眼看一看吧,顺便这一路好好考察考察我姐夫,他要是对我姐不好,不等到嘉峪关我就把我姐带回来。”   呦呦翻个白眼,然后瞪向怀瑾,找理由就找理由,不要拿我做挡箭牌!   要说怀瑾拿呦呦做挡箭牌,也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但也不全是,他是说真心话的。他打算跟着萧沐仁和呦呦一起走固然又出游搭伴的意思,要考察萧沐仁也是事实,到了西北,呦呦人生地不熟,萧沐仁一到恐怕就要忙于兵事,有个自家人陪着些日子,也算是有个慰藉,当呦呦慢慢熟悉了嘉峪关的生活,他再回京来,顺便把嘉峪关的事跟谭丽娘和花易岩汇报一下,也好让他们放心。   “绝对是真心话,爹,我发誓!”怀瑾竖起右手,表示自己可以发誓。   花易岩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先回去吧,记得给你娘赔礼。”没说答应没答应。   怀瑾此时也不急着得到了答案了,反正从他爹的面色上看,这件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最后拍板得他娘拍板罢了。   宴息室里,因为宝宝一直哭个不停,苏晨只好抱着他进了内室喂奶,也算躲过了谭丽娘的一腔怒火,留下怀宇和萧沐仁两个人给她做思想工作。   最先上阵的是怀宇。怀宇的说辞和怀瑾差不多,只是隐去了他想要外放的那段,“娘,怀瑾的功课如何,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既然他暂时不想参加春试,就说明他火候还不到。让他走一走看一看,多涨涨见识也是好的,省得在京城里跟着些纨绔子弟不学好。”   最后一句是怀宇真实的担心,从最近的形式看,还是让他出去躲一阵子的好,不然早晚要被卷入党争之中。   对于怀宇的说法,谭丽娘虽然知道是真的,但是并不打算相信,脸色依然阴沉着,哼了一声,“还不是他自己想要躲懒跑出去玩!”   呃……怀宇无语了,虽然这句话也不算错。怀宇败下阵来,给萧沐仁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轮到你了,你上!   萧沐仁硬着头皮开口,“岳母,您,您不要生气,怀宇说的有道理,怀瑾的课业他自己心里有数。”   怀宇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在谭丽娘看不到的角度对他瞪眼,让你劝人,怎么净重复些自己的话?   萧沐仁假装没看见,继续往下说着,“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去别的地方拜访名师也算是学习,而且往往会有不同的收获。我们去山东拜了孔圣人,到金陵的时候会到白鹿书院看一看,还有苏州的德昭堂,不会让他耽误功课的。您要不放心,就由我督促着他每天写一篇小记,五天写一篇文论,随着家信一起寄回来,您看怎么样?”   萧沐仁到底是女婿,谭丽娘的脸色好了很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是态度上已经算是默认了。   萧沐仁再接再厉,又加了一把火,“况且,也算是为了陪陪呦呦。到嘉峪关之前还好,到了嘉峪关,我恐怕就要立刻投入到练兵整治之中,能陪呦呦的时候怕是不多,让怀瑾跟着去,有个家里人在身边陪着,呦呦也不至于太孤单,等她适应了再让怀瑾回来。”   谭丽娘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了,萧沐仁和怀宇也都松了一口气。苏晨站在耳房门口将帘子撩起来往外头看一眼,见气氛和缓了不少,这才抱着孩子出来。   谭丽娘喜爱孙子,一见到立刻伸手要过来抱在自己的怀里逗弄着。   萧沐仁见谭丽娘心情好了,就站起来出门借着重新传热汤热饭热菜的功夫,叫丫鬟去将花易岩和呦呦怀瑾他们叫回来,才吩咐下去,三个人就进门了。   一见到萧沐仁,呦呦就问他怎么样了,劝好了没有。萧沐仁先看了一眼花易岩的脸色,又瞅了瞅怀瑾的神色,还没等说什么,就听到屋里谭丽娘在让他们进去,“先把饭吃了吧,都没吃几口呢,别饿着。”   呦呦吐吐舌头,绕过萧沐仁进了宴息室,也不急着问同意与否了,先凑到谭丽娘身边去逗一逗孩子。等到饭菜热了重新上来,一家人吃了饭,谭丽娘最后也没说同意不同意,怀瑾就有些着急了,他焦急地看了一眼怀宇,又看了看呦呦,刚想开口问,就被萧沐仁的咳嗽声打断了。   “娘,那我今晚不走了,在客院住下,明天带呦呦回家。”萧沐仁跟谭丽娘商量着,“您看怎么样?”   谭丽娘当然没有意见。   于是众人散去,萧沐仁和怀宇算是连拖带拽地把怀瑾带出了宴席室。等出了正院,怀宇才伸出手指在怀瑾的额头上点了点,“你啊,急什么?我和你二姐夫才把娘哄好,你现在再问岂不是又点火?”   “那到底成没成啊?”怀瑾着急,催问着。   呦呦翻了个白眼,推了他一把,“赶紧滚回去睡觉,三天内把要带的东西列个单子给我,我好准备车马,还有,不准带太多东西,一切从简听到没有?!”   怀瑾反应了片刻,这才明白,乐得一蹦高,立刻跑回自己的院子了,一边跑还不忘了冲怀宇和萧沐仁喊谢谢,呦呦在一旁瞪眼睛,“他怎么不谢谢我?没有我他跟你搭得上边吗?”   怀宇和苏晨对视一眼,转身回自己院子了,留下萧沐仁一个人在这儿哄着呦呦。 作者有话要说:  改文,抱歉更晚了。 青春期VS更年期,真的是火星撞地球啊   ☆、第一四三章   第一四三章   第二天吃过早饭, 谭丽娘一叠声地赶着呦呦赶快回家, 呦呦想着也确实得回去了,还有好些事要做, 于是也没耽搁,就上了车走人了,若不是身后还带着一马车的谭丽娘给她准备的带去嘉峪关的东西, 还真的就和三朝回门之后回婆家似的一样呢。   回到家第一件事, 呦呦就是召了家里所有的下人到前院大厅前的广场集合。   萧府开府不久,主子虽然才两个,下人倒是不少, 密密麻麻乌乌泱泱地站了满满一个广场。呦呦想反正不会在家待多久,也就没打算一一认识这些人,况且也认不过来。   等人齐了以后,呦呦坐在大厅廊下的椅子上, 只问了一句话,“半个月后我和将军就要离开京城了,现在要选一部分带去西北, 我不强迫大家,有人愿意去的, 就站在左手边。”呦呦抬手指了指,“不想去的就留在京城府里。”   下人们似乎是头一次知道主子们居然要去西北,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似乎在商量着。   呦呦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站出来, 就咳了两声,引起所欲人的注意,院子里安静下来。呦呦转头对谷子点点头,示意她可以了。谷子就拿着两张纸往前走了一步,大声宣读起来。   她宣读的内容是呦呦这些天在娘家写出来的去西北的“招聘书”。嘉峪关和京城离那么远,条件可谓天壤之别,总要许之以利,才能打动人心。   呦呦设定,所有跟随去嘉峪关的下人按等级提一等,即原来在京城是三等的下人,到嘉峪关去可以提为二等,同时月银也比在京城的二等下人的月银每月多出三成,同时会有衣服布匹等补贴。如果是一等的管事和丫鬟,会另外有其他安排,至于是什么安排,呦呦没有说。若是全家一起去的,满十年后可以脱籍一人。若不是全家同去的,五年可回京探亲一次。   谷子将“招聘书”念完,就退回到了呦呦的身后。呦呦看着面前这些下人,半天没人站起来。她心想会不会条件太苛刻了,以至于没有愿意?其实呦呦是真的觉得自己给出的待遇真的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说十分之差,唯一能令人动心的,大概就是“脱籍”这一条。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举手了,呦呦点头,示意他说。   “老奴白榉,是外院负责采买的一等管事,老奴的儿子是替爷跑腿的二等,孙女是内院的三等丫鬟,孙子今年五岁,还没有安排事务。”老头说的很是详细,然后询问愿意,“若是老奴一家跟着去了嘉峪关,可否安排老奴儿子作一等管事,老奴愿意降等,等满十年后,老奴孙子脱籍。”   呦呦打量了几眼这位白管事,心想你这是看我年轻以为我压不住事,跟我讨价还价呢吧。   院子里安静着,所有人都等着呦呦发话,呦呦偏偏不急着开口,往右边一伸手,三元立刻端了一杯茶放到她手心,呦呦喝了几口茶后,等到白榉弯腰行礼要挺不住了,才把被递给三元,开口,“我说过全家跟去的满十年后脱籍一人就一定会脱籍一人,至于是谁,我看你也不用着急,说不定十年后孙子不成器孙女成器了呢?”   白榉在呦呦这里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只好点头应是,心里为自己抹一把汗,希望不要被主母记恨才好,也是自己倚老卖老了,主子到底是主子,再年轻也是主子。   呦呦又问了一遍还有谁想去西北的,自己到谷子和三元这里登记,“下人而已,买人也不是难事。但是你们要知道,京城府里没有主子,我是不会留那么多人在府里的,到时候全都给我去庄子里!”   这正是呦呦的真正打算,京城府里除了留下必要的下人,其余的去庄子里,然后一年一轮,这样既能节省开支,也免得他们再京城招惹是非。不过这个计划她此刻不打算说出来,就从刚才这些人的态度来看,八成正等着自己走了好把萧府当成自己的家为所欲为呢。这种下人她又不是没有见过,当初将军府的那些人不就是如此?   呦呦站起来往内院走,立刻有丫鬟跟上,等进了内院的二门,就看到萧沐仁站在门口对着她笑。呦呦瞪他一眼,“笑什么笑!”   萧沐仁对丫鬟一摆手,让她们离得远些,自己在呦呦身后跟着走,笑嘻嘻地说:“我笑你好大的威风啊!甩下一句话就走了?”   呦呦点头,“我也是才想到的,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去了西北再买人就是,家里又不是买不起!”   “对!对!”萧沐仁立刻点头回答,“又不是买不起,跟着他们淘什么气!”   两个人没有急着回房,而是在内院的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呦呦一边走一边叹气,“为什么你府里的这些下人这么难管啊,我们府里就没有!”   “什么我的府里你府里的,这也是你的府宅,也是你的家!”萧沐仁先纠正了呦呦的用词错误,才给她解释,“当然难管,这些人要么事王妃送来的,要么是内务府送来的,统统没有经过我自己的手,说不定还有别的府里插进来的探子,都是老油条。”   呦呦停下脚步,看向萧沐仁,萧沐仁以为她有什么花想说,就也跟着停下来奇怪地看她。呦呦面上露出同情的身躯,微微踮起脚在萧沐仁的肩膀上拍了拍,“辛苦你了。”   萧沐仁哑然,忍不住笑起来。   等到午后呦呦睡醒一觉起来,谷子和三元两人已经将报名的人统计好了,甚至还做了一个表出来,分了年纪、等次、职位、家庭关系等等好几栏,让人一目了然一下子就清楚了许多。   “哎呀,你们俩越来越能干了,我都不想将你们俩留下了。”呦呦手里捧着这一叠纸感叹着。   “二小姐不带我们俩去嘉峪关吗?”谷子愣了一下,“是我们哪里没做好还是没做对,二小姐竟然要抛弃我们?”   啧,抛弃这个词,怎么听起来她好像始乱终弃的渣男似的。   “倒不是不想带,”呦呦捏着几张纸跟俩丫头说,“嘉峪关那么冷那么苦,你们三个都是在京城长大的,受得了吗?”   “有什么受不了的,”四喜从外头端了银耳莲子汤进来放到桌面是,“二小姐都不怕苦,做下人的还怕苦?再说,再苦能有进府前受的苦多?”   谷子用力点头,表示赞同,“二小姐去哪儿我们去哪儿的。”   三元却没有说话,谷子和四喜都看她,似乎是好奇她为什么不说话。三元感受到两人的目光微微笑了笑,“别看我,我也是一样的心情,想二小姐去哪我们就跟着去哪儿。不过,你们想过没有,大家都走了,府里谁来看着,外头那些,”三元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不偷着使坏儿就不错了。”   呦呦点头,三元不愧是几个人当中年纪最大的,果然想的多。   “不过,我们这一走,怕是没有个三五年回不来的。”呦呦看向三元,“你可想清楚了。”   三元点头,“想清楚的,就是想请二小姐给做个主。”三元说着竟然跪了下来,脸色也慢慢红了。   “咦?说话就说话,跪什么呢。”呦呦让她起来,“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居然还要下跪?莫不是,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   “奴婢以前跟小姐出门的时候,认识了姑爷身边的一个小厮,他对奴婢挺好的,前些天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块儿过日子,奴婢,奴婢答应了。”三元知道这样其实算是私定终身,若是再别人家肯定会被主人家打死的,但是她觉得二小姐不会,二小姐是个十分开明的人。   呦呦倒是不会棒打鸳鸯,就是挺吃惊的,“萧沐仁身边的小厮?他身边除了小荣子,还有别的小厮吗?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三元跪在地上没有起来,“是替姑爷打理铺子的一个小厮,您和姑爷去铺子里挑东西的时候见过他,当时我是去问有没有烧水的炉子,他不但把炉子提了过来,还给奴婢拿了一只板凳,后来又送了一个坐垫过来,说凳子硬,坐垫子能好一点。”   “所以,你觉得他人好心细,就喜欢上了?”呦呦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都没认真交谈过,就这么决定一起过下半生了?   “并不只是这一点,我跟在您身边见过的管事小厮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个了,别说给垫子,就是给奴婢板凳让奴婢坐的都没几个,每次都是蹲到腿发麻。”说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太对,好像自己在埋怨二小姐似的,赶快解释,“我是说……”   “不用解释,我明白。”呦呦摆摆手,“你起来吧,这门婚事我不反对,但是,他要娶我身边的丫头,我总得见见吧。”   三元在谷子和四喜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点头,“所以我来跟二小姐说,看二小姐什么时候有空见一见才好。”   呦呦点头,“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谷子,你去前头跟爷说一声,我要见见那个叫,叫什么?”呦呦看向三元。   三元赶快回答,“叫陈度。”   “我要见见那个叫陈度的小厮,让他把人找来。”谷子嬉笑着领命而去,等她走了,呦呦突然想起件事来,“你说你们成亲后留在京城?他年纪轻轻地,为什么不想跟着萧沐仁去西北?”在主子身边,总会有发展机遇的。   “陈度他还有一个老母亲,卧病在床,平时只靠着她妹子照顾。他若是离了京城,娘两个就活不下去了。”三元眉头微微蹙起,显见着也是发愁的。   呦呦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郑重地对三元说:“这件事你可想清楚,陈度今年二十有了吗?”   三元赶快回答说二十二了,然后小声嘀咕一句自己也十八了。   呦呦翻个白眼,恋爱中的女子,没救了。   “陈度今年二十,母亲卧病再床起不来,家里还有个妹子待嫁,全家就她一个劳动力,以后你们的日子会很难过。”呦呦替她分析道,若是按照她的意愿,是要将身边着几个丫头嫁给一个自己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精明可靠体贴的人的,而不是这么一个……呦呦连形容词都想不出来的人。   反正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好。不过那句话怎么说?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丫鬟大了自然也就不由主子了。   三元点头,“再难过,也不会有小时候的日子难过了。只要有人在,总能将日子过出来的。”她面带着笑容,坚定地说。   呦呦默然。   四喜见呦呦沉默不语,以为她伤感,急忙开口打趣着三元,“三元姐姐定了亲这可是大喜事,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去,夫人,我们不如让三元姐姐做东,请个宴吧。”   呦呦笑着点头,“好啊,今天晚上就由着你们去闹,不过可不能耽误明天的差事。”   四喜和谷子点着头,推拉着三元出了内室,闹着让她好好出血一番。   等萧沐仁带着陈度来见呦呦,呦呦见人虽然长得一般,但是看面相是个老实人,跟呦呦的对答也算是机敏。于是,等到了傍晚的时候,“夫人身边的三元姑娘将要嫁给爷身边的陈度、等主子们走了三元就是内院的总管事”这样的消息就传出了内院,不等一顿饭的功夫就所有下人都知道了。   确定了三元的亲事,呦呦就让她暂时先不要出来伺候了,她会挑一个出发前的吉日给她办一场婚礼,“嫁妆什么的我已经让人去采买了,嫁衣你自己赶一赶这几天快点做好,虽然仓促了些,但是由我主婚,等我走了你才能名正言顺地做事,不然很难服众的。”   三元原本是想再多伺候呦呦几天,见呦呦这么说,就答应下来。   将三元的婚事定了下来,呦呦开始定带去嘉峪关的下人。   按萧沐仁的介绍,他办公是在总兵衙门,家眷可以在衙门的后院住下,也可以自己另外置办宅子住下。不过他倾向于自己另外置办宅子,衙门的后院地方窄小不说每日人来人往的,并不十分方便,而且有些单身文官是要住在衙门里的。   呦呦点头,她也觉得另外置办宅子好,起码地契在手说明房子是自己的,心里有底气。   “那,咱们什么时候派人去买房子呀?”呦呦眨巴着大眼睛看萧沐仁,“还是说,要住上一任总兵的宅子?”那样感觉有点晦气啊。   萧沐仁被呦呦眨巴着眼看得骨头都酥了,独守空房了好几天的人蠢蠢欲动,一边往呦呦身边挪近一边回答她的花,“我已经派了管事买了,到时候我们直接住就好了。”   “哎,哎,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啊。”呦呦被萧沐仁摸的发痒,忍不住笑起来。   萧沐仁哪里是那么乖乖听话的人,呦呦越那么说他越来劲,后来,就把呦呦压在了上,那几张写着名单的纸飘落在地下,帷帐低垂,浪翻红被,这个夜色,十分的美。   第二天早上,小荣子对着热了三遍已经烂了的粥菜笑着摇头,“倒了吧,让厨房准备午膳,选些好克化的精致的食材。”   萧沐仁醒来时呦呦还睡着,被他翻身的动作打扰,忍不住皱皱眉嘤咛了两声,然后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什么时辰?”   “还早,你接着睡。”萧沐仁将手心捂在她眼睛上,避免光太亮对眼睛不好,“我起床去练会儿剑,你睡吧,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呦呦“唔”了一声,翻了个身,接着睡去了。萧沐仁捡了衣服轻手轻脚地下床,结果一脚就踩在了昨晚散落在地上的纸张,他捡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主动报名要跟着他们去嘉峪关的下人的名单,上头列的还挺详细,从年龄到家里几口人、和谁是什么亲戚、做什么工的都有写清楚。   萧沐仁不禁感叹,呦呦的确很会调、教下人,几个丫鬟被调、教的很好。就是昨天定下来要和陈度成亲那个,看着都是一副稳重精明相。他自己也跟陈度说,能娶到夫人身边的丫鬟是陈度福气,让他一定要好好对人家。现在看来,根本就是陈度高攀了。   萧沐仁出了内室,现在院子里练了一套剑法和拳法,然后才去了西梢间的更衣室换衣洗漱,等小荣子送了早(午?)饭进来,他先喝了一碗粥垫肚子,然后点着手边的几张纸,告诉小荣子让他把纸上的人都叫到前院去,他一会儿有话说的。   等萧沐仁吃完了一碗粥三个小笼包后,瞅了瞅墙角角落放着的落地钟,已经快要午时,于是他放下碗告诉南井先撤下去,“等会夫人起来了直接传午膳吧。”他自己则去了内室准备去做人形闹钟。   呦呦在萧沐仁起床的时候迷糊着醒过一次,后来睡得也不踏实,没一会儿就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磨蹭着,就是不想起床。直到她偷偷撩起帘子看外面的天色时,才发觉再不起床估计天就要黑了,这才伸个懒腰准备叫四喜进来服侍她起床。   嘴还没张开呢,床幔突然被掀开,吓了她一跳,赶忙往被子里缩了缩,然后才看清楚来人是萧沐仁。   萧沐仁以为她会和成亲第二天一样一直睡到他来叫醒才起床,没想到人已经醒了。似乎是没想到突然有人撩帘子,给吓了一跳,像一只受惊了的小白兔一样,眼睛红着似乎还带点水,被子只盖到肩头,露出雪白欣长的脖子,乌黑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和大红色的被子一起将人映衬地格外甜美。   啧,这么鲜嫩甜美的小白兔,不吃一口都对不起老天爷。   于是萧沐仁一低头就在她脖子上啃了一口,这一啃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于是两个人又在床上厮磨了半天,知道萧沐仁将外衣给蹭皱、呦呦的脖子肩头又多了一片红痕,这才算完。   萧沐仁伏在呦呦的肩窝大口呼吸着,然后吭哧吭哧笑起来,“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呦呦:你才妖精!你全家……哦,不行,现在他的全家也包括自己的。呦呦伸手推推他的肩膀让他赶快起来,“再不起来,我就真成了不管家不顾家只知道缠磨咱们英明的萧公子的狐狸精啦!”   “谁说的?谁敢说?”萧沐仁立刻抬起头,不高兴地说,“我娶夫人回来是宠的爱的,又不是用来管家的,整天要你操心的话,养那么多下人做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呦呦笑嘻嘻地抬起手伸出手掌,“君子一言。”   萧沐仁也伸出手掌,“驷马难追。”   “不许反悔!”然后两个人双掌相对,啪啪两声。対掌完了呦呦又觉得好蠢啊,居然还学小孩子対掌,然后就抱着被子笑了起来。   等到两个人终于从床上起来并换衣洗漱完毕坐到餐桌前时,已经快要午时末了,呦呦的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计了,饭菜一端上来,她立刻先抓了一只包子塞进了嘴里。看得萧沐仁生怕他烫着,一个劲儿地催她慢点慢点。   直到吃完了两个包子,呦呦才扯了帕子擦手,然后拾起筷子来好好吃东西,“我饿得都没有力气拿筷子了。”   萧沐仁被她这句话逗的哈哈一笑,然后盛了一碗汤给她,“不着急,都是你的。”   吃完了午饭,萧沐仁去前院见下人,定下最终的名单,让他们交接工作收拾行李跟家人告别。最后萧沐仁选了三家全家一起的,一共十七个人,以及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除此之外,花家还送来了一个绣娘、一个厨娘、还有一个医娘,都是专门为呦呦准备的。   呦呦他们出发了之后,让这三十个人分三批,在三个月内出发。等呦呦和萧沐仁在外游玩一番到达嘉峪关时,起码一切都算收拾好了。   萧沐仁选好了下人之后,接下来的几天就是赴宴告别。他在京城内还是有不少朋友的,听说他要去再去嘉峪关,都纷纷办了酒宴酒席给他践行。   萧沐仁在往来应酬的同时,呦呦在内院清点库房,将要带去嘉峪关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主要是皮毛、布匹,成衣带的少,到了现做就行。还带了一部分家具,甚至还有茶具瓷器。   当挺萧沐仁说要带瓷器茶具花瓶什么的过去时,呦呦当时是不可置信的,就不能到了再买吗?从京城带过去到时候不知道要碎多少,简直是暴殄天物极大的浪费!   “不不不,”萧沐仁连忙摆手,“你不懂,这些东西不只是使用,更多的是一种排场。咱们从京城来,初来乍到往来之间总要带些礼品,京城的东西,就算是二等的瓷器,在嘉峪关看来也是极大的面子。”   呦呦点点头,觉得自己懂了。这个时代不像是现代,南北往来甚至国内外往来都极为便利。如果拿从京城带去的东西作为拜访礼,不止自己有面子,对方也会很高兴,物以稀为贵嘛!   明白了这一点后,呦呦立刻着人去采买这些花瓶茶具瓷器用具,还特意叮嘱不用买一等一的好东西,“就二等三等的看着采买就行,多买几套也没有关系。”带不了就自己留下用,况且路途遥远,万一碎了也有个准备。   将带走的和留下的东西分别登记造册,带走的装箱,留下的锁进库房。库房的钥匙分三把,一把交给内院管家,也就是三元,一把交给外院管家,是萧沐仁亲自定下来的一个姓路的中年管事,还有一把,呦呦交给了怀宇。   若是想要开启库房,必须三把钥匙同在才能打开。   五月二十那天,宫里来了圣旨,正式任命萧沐仁为嘉峪关总兵,官拜正二品,夫人花氏呦呦为二品诰命夫人。   二十一那天进宫去谢恩,同时辞行,太皇太后和皇后赏了好些东西,布匹药材首饰等,林林总总一大车。呦呦挑了一部分好的给谭丽娘送去,第二天谭丽娘又带了些别的装了满满一车让怀宇送了过来。   看着那一车的布匹物件还有人参燕窝田七甘草枸杞,甚至还有茶叶,呦呦忍不住扶,不得不把库房再次打开,锁进去一部分,带去西北嘉峪关一部分。就为了多出了的这些东西,呦呦又叫人现打了两口箱子。   等到最后出发前一天清点箱笼的时候,呦呦简直目瞪口呆,这哪里是去上任,简直是搬家好不好?不过说回来,上任和搬家也没什么区别。外院的前厅地上,桌椅屏风都搬到一旁去,光两尺高宽三尺长的樟木箱子就装了三十个,另外还有不少装不下的家具没有装箱子呢。   得亏是分批走,不然这样太招人眼了。呦呦心想。不过回过头来再一想,在嘉峪关起码要五年呢,当然要多带些东西了。   五月二十五日清早,京城外十里亭。面对着来送别的家人,呦呦极力忍着,依然没有忍住泪水。她跪在地上,对谭丽娘和花易岩磕头,磕到头都青肿起来,被怀宇和怀瑾拉扯着,才站起来。而谭丽娘早已经哭晕过两次去了。   “走吧,再不走天黑前到不了驿站了。”花易岩抬袖子擦一把眼泪,对呦呦说完,又看向萧沐仁,“阿毓,我把呦呦交给你了,要对她好。”   萧沐仁郑重地点头答应下来,跪在地上给花易岩和谭丽娘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后和怀瑾扶着一步三回头的呦呦上了马车,然后各自翻身上马,鞭子一挥,车马行动带起烟尘滚滚,待尘埃落地,车马已经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丧,非常丧,特别丧。 连续四个月日更,终于挺不住了,耳鸣加重,偏头痛,颈椎疼,各种大麻烦小毛病都找来了。 想哭。短短半个月多一点,听力下降特别快,原本戴助听器还能听差不多,现在调到最大值都很费劲。 我努力着,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加油加油加油!!!坚持住,你可以的。   ☆、第一四四章   第一四四章   郊外有个村镇, 镇子名叫十里堡, 顾名思义,距离济宁城十里地。小镇虽然人口不多, 但是因为在交通往来之地,经济倒很是繁荣发达,人来人往的也很多, 客商官员旅人, 形形色色,人们早已见怪不怪。   六月中旬的一天,小镇里出现了三辆马车。马车算不上富丽堂皇, 顶多能看出来装饰中上等,在这座小镇里并不少见,算得上平常。比较吸引人目光的是那几匹马,不说两位公子骑着的那两匹, 就连拉车的马都是好马。纯黑色高头大马,毛色油光水滑,这样的马可不常见。   两骑三车在镇子上最豪华最贵的客栈前停下。马上的两位公子翻身下马, 停驻在马车前,年长的那位让车夫把脚凳放下, 对着车厢说:“到了,收拾收拾下车吧。”   然后马车的门就被推开了, 露出一只戴着银镯子的手,接着手的主人就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头上是一只福字头的银簪和一只珠花, 还有一朵水红色的芙蓉花,耳朵上是一对赤金的杏花耳钉,身上穿的却是丫鬟的服侍。   丫鬟踩着脚凳下了车,然后伸出手递到车门口,这时候又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这只手白皙修长,腕间戴着一只碧玉镯子,手臂上的衣服是藕荷色。接着从车门里迈出一双绣花鞋来,紫色鞋面绣着掺了金线的鹅黄花朵,鞋上面是一条月白色二十四幅湘裙。   站在门口招徕客人的酒店老板客栈伙计都盯着车上看,想知道从里面出来一个什么样的天仙。   天仙当然不是,就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妇,头上带着和镯子一套的碧玉簪,还有两支镶了金刚钻的金钗,鹅蛋脸,很白,不过似乎因为坐车疲惫,所以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少妇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车后,丫鬟就退到了一旁,由刚才说话的年长的那位公子牵着少妇的手走进客栈。   客栈的老板早就迎了出来,笑容可掬地问:“客观贵姓?可是住店?本店是十里堡最好的客栈,干净舒适。”   那公子点头,“住店,上房两间,要挨着的,中等房要六间。”   客栈掌柜却为难了,“爷,中等房空着就三间了,您看……”   那位公子也皱了皱眉,转身看向身后跟着的几个下人,其中一个立刻站出来,“爷,小的们没关系,两人一间就行,挤一挤就睡下了。”   “也好。”那位公子点头,然后对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下人一偏头,下人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五十两的银元宝放在柜台上,“定金。”   掌柜的知道这是大客户,立刻答应下来,然后说要带着伙计上楼去收拾,问客人是在客栈里用些吃食还是去隔壁酒楼,“看几位可是府城来的?小店食物粗陋怕不合客官心意,不如去隔壁酒楼?隔壁酒楼的饭菜虽然不如府城精致,但是品类繁多别有滋味,不妨试试。”   那位公子知道这是店家常用的伎俩,说不定两家是一个主子,就算不是一个主子说不定暗下也有协议,两方互相介绍客人,到时候分别从对方那里得提成。于是就点了头,然后对下人们说让他们派几个人跟着收拾房间,他自己带着夫人去隔壁酒楼了。   掌柜的却说收拾放假这点小事,让伙计做就行了,“不敢劳几位动手。”   一个抱着包袱的丫鬟轻轻笑了一声,“掌柜的,不是我们信不过你,我们夫人的习惯,要用自己的铺盖才行。”   掌柜的恍然大悟,立刻笑起来带着人上楼,心里却想:看着好像不起眼,却是几个讲究人。   这几个讲究人不是别人,正是出京游玩的萧沐仁和呦呦一行人。三辆马车一辆是呦呦和丫鬟乘坐,一辆装的是几个人的行李箱笼,还有一辆用来装这一路买的物品书籍等。好玩的物品和特产都是呦呦买的,书籍什么的都是怀瑾收集的。   萧沐仁和怀瑾则是一路骑马随行,有时候天气不好,赶上刮风下雨,丫鬟们就挪到后面的车去,将地方让给主子们。萧沐仁他们这次出行带的人不多,谷子和四喜两个丫鬟,小荣子还有两个小厮,分别叫程禇和甲剑,另外一个中年的马夫叫义伯。   呦呦跟着萧沐仁和怀瑾到了隔壁酒楼,对着墙上的水牌一溜地点了八菜一汤,就坐在窗边等着。酒楼的老板自然也是见识过刚刚隔壁客栈的阵仗的,立刻亲自提着水壶来倒茶,身后还有个伙计用托盘托着四盘零食。   “客官请喝茶,”然后转身从伙计端着的托盘里端出零食来,“这是伏苹果,本地特产,伏天才有的苹果,不用等到秋天,这是糖蜜莲藕,用的是冰糖,这是樱桃蜜饯,这是咸花生,是小店赠与夫人品尝的。”酒楼掌柜的说。   “没有鲜樱桃吗?”呦呦看了一下问,“听说山东的樱桃是最好吃的?”   “夫人,您来晚了,樱桃已经过季了,现在是伏果子上市的时候。要是再早来半个月,说不定还能吃到。”酒楼掌柜的也挺遗憾,一看这几位就是有钱的主,要是有的话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没事,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萧沐仁安慰呦呦,虽然他也知道机会不多了,“要不然就等明年让人过来早点采买。”   “拉倒吧,从山东买樱桃送到嘉峪关,你以为我是杨贵妃吗?千里一骑只为樱桃?”呦呦撇撇嘴。   先用竹签插了一块伏苹果吃,有点酸,然后才是甜,入口软绵绵的,不像以前吃的那么脆。呦呦吃苹果吃桃都是坚定的脆党,绝对不吃软的,于是只吃完了一块就不肯再吃了,接下来主攻糖蜜莲藕和樱桃蜜饯,偶尔吃两粒萧沐仁给扒好的咸花生。   萧沐仁被呦呦怼了也不在意,倒是怀瑾开始替他打抱不平了,“二姐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泼辣了。”   呦呦剜他一眼,不等她说话,萧沐仁开口了,“别说你二姐,她是真性情。”   怀瑾翻了个白眼,对萧沐仁的惧内无话可说。不过萧沐仁自己却不认为是惧内怕老婆,他只是心疼呦呦而已,她肯嫁给自己又肯同自己去艰苦的嘉峪关,自己对她好点让着点也没什么,何况老婆么,娶回来不就是对她好的。   萧沐仁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在远处的酒楼掌柜的,招招手让他过来,问他从镇子上到曲阜还要多远,还要走几天。   “远倒是不远,看客观您选陆路还是水路了。走陆路起码也要半天的时间,要是走水路,”掌柜抬起手指指北面的方向,“镇子北边有条河,叫泗水河,河边每天都有摆渡船,到河对面也就半个时辰都不到,上了岸之后再走个七八里地,就进曲阜县城了。”掌柜的说完,又问,“客观去曲阜是探亲还是访友?”   萧沐仁没说,只笑了笑,“我知道了,多谢掌柜了。”   等呦呦他们吃完了饭,小荣子带着几个下人也过来了,说房间都收拾好了,可以请爷和夫人入住了。呦呦他们三个起身离开回到客栈,让小荣子他们几个坐下来安生吃饭。   回到了客栈,各自洗漱就歇下了。第二天一早,萧沐仁和呦呦商量着要怎么走,“是多休息一天还是怎么样?”   呦呦此时还赖在被子里呢,身下铺的身上盖的都是他们自己的行李铺盖,睡着习惯也舒服,虽然已经睡意全无了,可她还是不想起来。   萧沐仁见她不想起来,也不勉强,自己在床沿上坐下背靠在床架上,伸手摸着呦呦的头发,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不用多待了,我早上问了掌柜的,这个小镇除了渡口附近有几座石碑值得一看,没什么好玩的,我看不如这样,让义伯带着两个小厮一个丫鬟赶着车先去曲阜,找客栈安顿下来,咱们俩等到吃了午饭再坐渡船过河就行。”   呦呦懒洋洋地打个呵欠,觉得办法不错,“在曲阜挑个好一点的客栈吧,最好带独立院子的,要不然租个院子也好,这样的客栈实在太吵了。”呦呦说的是昨天半夜里,客栈突然来了一群客商,七八个汉子们喝酒吃饭吵嚷了半宿,直到天快亮了才消停。   这也是为什么呦呦到现在了还没有起的原因。   “怀瑾呢?他跟咱们俩一起,还是跟义伯他们先走?”呦呦终于肯从被子里起来,因为她饿了。   “他和我们一起,起的比我还早,带着小荣子已经去渡口边拓印石碑去了。”萧沐仁拿了衣服递给她,“我先去告诉义伯让他们收拾着准备启程,你穿好衣服让谷子进来服侍你洗漱,然后……”萧沐仁停顿了一下,想到刚刚在楼下见到了那些客商中的几个,接着说:“不要下楼去吃了,我让小二送上来。”   说完搂过呦呦的脖子,在她额头上眼睛上亲了几下,又在肩颈处啃咬出好几处痕迹,惹得呦呦抬手推开他抱怨着“你是属狗的吗”,才肯离开房间。   萧沐仁离开后不久,房门就被敲响,呦呦握住枕头下放着的匕首,警惕地问了一声是谁,门外传来谷子的声音,“是我,夫人。”   呦呦这才放松下来,将匕首放下,让谷子进来。谷子端着热水进来的,在外间把水放下后,才绕过屏风进了里间。里间里头犹豫刚系好裙带,正弯腰穿鞋。谷子上前想要帮忙,被呦呦拦下来了,“一双鞋而已,我手还没废呢。”再这么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伺候下去,就真的要成废人了。   等穿好了鞋,谷子服侍着呦呦洗漱完毕,取出随身带着的玉容膏擦脸,又涂了胭脂水粉。这些东西都是一开始呦呦都忘记了,是离京前一天才想起来的,匆匆忙忙买了些随身带着,又让三元继续采买了到时候带去嘉峪关。   都收拾好后,就有小二送了早餐上来,两样粥两样小菜四样点心主食,呦呦在桌边坐下,对谷子吩咐着,“爷呢?去请爷来吃饭吧。你也去吃饭吧。对了,你和四喜谁留下来谁跟车走?”   “我留下来,四喜姐姐跟车到曲阜先去安置住处,”谷子一边给呦呦布菜一边回答问题,“爷刚才说让夫人先吃,不用等他。”   既然萧沐仁这么说了,呦呦就不再多管,“你也坐下来吃吧,不要去二楼了,都是些男人,怪不方便的。”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女人出门有诸多不便,虽然不用幔纱遮面,能大方地出门逛街购物,可是多数情况下在没有自己人陪同的时候,还是不能往人多的地方去。   等到呦呦吃完了早饭,萧沐仁也推门回来了,他已经将义伯等人送走了,怀瑾带着帮忙拓印的小荣子也回来了,他们三个在一楼大厅里用过了早饭回到呦呦他们的房间。几个人准备休息一下就离开。   “我还有三处石碑没有拓完,在离渡口比较远的地方。”怀瑾在桌边坐下,喝了一口茶后说,“下午你们和我一起去吗?还是就在渡口附近游玩?”   呦呦看了萧沐仁一眼,萧沐仁沉吟了下,“时间恐怕不够,渡船过了申时就不再发了,我们游玩就不去那么远了,你去拓印也早点去,免得赶不上渡船。”   怀瑾点点头,“知道了,吃过午饭就去。”   “其实,我有个想法,你们想不想听?”呦呦故意神秘地问萧沐仁和怀瑾。   哪知道,这两个人竟然同时摇头,“不想!”   “为什么?”呦呦挑起眉头,还有点气呼呼的,“你们又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猜也能猜个差不多。”萧沐仁说。怀瑾跟着点头,“无非就是早点出去玩,中午随便吃一吃就好之类的话。”   呦呦目瞪口呆,“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我一直这么聪明!”这是怀瑾。   “我是你的相公嘛!”这是萧沐仁,言外之意“我们是夫妻所以我才明白你”。   怀瑾翻了个白眼,表示没眼看,“你们俩聊吧,我回房间去了,可不给你们做‘电灯泡’了。”   “电灯泡”这个词是呦呦之前无意间说漏嘴的,当时是因为她嫌弃怀瑾一直拉着萧沐仁问东问西,两人都没有单独时间了,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开口赶人,不小心就把这个词给说了出来,还好两个人一个忙着说她“女生外向”,一个为她肯为自己吃醋而高兴着,都没有追问“电灯泡”什么意思,不然呦呦还真解释不清。   打那以后,怀瑾就动不动拿这个词来揶揄他们俩。不过呦呦是什么人啊,在自己人面前她一向是脸皮厚的,当然不会脸红。   比如现在,呦呦不止不脸红,还告诉了怀瑾一个不是太好的消息,“别回去,你的房间已经退掉了,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怀瑾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退,退掉了?为什么?”   “省钱啊,”呦呦说的理所当然,“反正一共就我们这五个人了,这么大的房间,难道坐不下?”   这下子别说怀瑾,就连萧沐仁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夫人,咱们家还没清贫到这种地步吧?”   “哎呀,大家凑一起热闹嘛!”呦呦从桌上的碟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嗑着,“把你上午拓印的碑帖拿出来我看看。”   等快要到了中午,一行人才出了房间下楼,先退房结账,给店家留了五两银子的“小费”,然后去隔壁吃午饭。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五六个男人从外头进来,笑闹喧哗着,看起来正是昨晚半夜到达客栈的那些人。双方一打照面,立刻有人目光扫到呦呦和谷子身上来。   萧沐仁和怀瑾带着小荣子立刻将两个女子挡在身后,萧沐仁还用警告的目光看向对方,手中握紧了挂在腰间的剑柄,对方似乎看出来他们这一行人不好惹,往一旁挪了挪让出一条路来。萧沐仁和怀瑾还有小荣子这才护着呦呦和谷子出门,谷子甚至还故意走在外头,四个人相当于把呦呦给围了起来。   在隔壁的酒楼吃过午饭,几个人就朝渡口去了。到了渡口后,小荣子陪同怀瑾去稍远处的石碑拓印碑帖,萧沐仁陪着呦呦在四周看看,谷子随侍。   渡口附近的石碑差不多有六七块,这里原本可能院里是间书院或者寺庙之类的地方,石碑多且聚集。刻了不少名人文章,有古代的有当代的,还有几块雕刻着《心经》《地藏经》等。   “这是用的什么字体?”呦呦指着其中一块问萧沐仁,“我怎么没见过?像是颜体,又有些像褚体。”石碑上刻的似乎是一篇策论,起承转合大概百字不到。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久远,有些字都模糊了。   萧沐仁凑过来看一眼,摇头,“我也看不出来,”然后自嘲一句,“我那点功底,还不如你呢。”   呦呦转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嘴偷笑,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去看下一块石碑。下一块石碑呦呦认得出来,是柳体的《心经》,不过不像是名人字帖刻的,更像是一个什么人的练笔,有几处字都错了。   两个人一边随意走着一边游玩着,将几处石碑都看过了,路也走到了尽头,两个人就慢慢往回走,等走到渡口时,怀瑾都已经回来了,正背着手面向泗水河远眺,从背后看一副才子风流的样子。   呦呦和萧沐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走上前去,“快去叫船家过来,天边起云了,看着要下雨的样子,赶紧过河好去住地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来晚了。感谢大家的关心,非常感谢。我就是昨天突然丧了一下,会尽快调整好的。应该不会断更,只是字数可能没那么多,大家见谅。   ☆、第一四五章   第一四五章   重叠的团云从天边翻滚而来, 但是并没有带来一场骤雨, 而是蹒跚着慢慢往下游去了。轻舟逆水荡过河面,推开一层层波纹。半个时辰后, 一行人到达对岸,踩着船家搭好的跳板下了船,才上岸就看到牵着马站在马车边等着的义伯。   “义伯。”萧沐仁带着人走过去, 先打了招呼, 然后才问:“房子找好了吗?”   “找好了,在县城内的一间客栈里租下了一个院子,正房三间, 东西厢房各三间间,另有小厨房,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只等爷和夫人住进去了。”义伯说着从马车后头取了脚凳放下来。   萧沐仁点头, 要扶着呦呦上车,呦呦却不着急,先对着义伯屈膝行了半礼, “辛苦义伯跑一趟了。”   义伯赶忙侧开身对着呦呦弯下腰,“夫人哪里话, 都是小人应该的。”   呦呦笑了笑,不再说话, 搭着萧沐仁的手上了马车,随后萧沐仁和怀瑾也上了来,小荣子和义伯一边一个坐在了车辕上, 谷子坐在两人中间靠车门的地方,以防车厢里要人伺候。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炷香多的样子,才算进入了曲阜县城城里。   曲阜县原名鲁县,曾是战国时鲁国的国都,儒家圣贤孔子孔圣人就出生在这里。曲阜县城有著名的“三孔”:孔府、孔庙、孔林,都是为了纪念孔子而建立的。因为是孔子的出生地,又曾经是鲁国的故都,曲阜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也还是人来人往的,尤其以读书人为多。   萧沐仁问了义伯怎么这么多人,是不是都是来祭拜孔子的。没等义伯出声,怀瑾先开口了。   “应该不是,孔子的诞辰是在九月。”怀瑾撩开帘子往外头瞅一眼,又缩回头来,“往来学子穿的衣服有三种,每一种都不下二三十人,好像是本地书院的学生。”   “舅爷好眼力。”义伯哈哈笑着,夸了怀瑾一句,“咱们住的客栈那条街上,就有一家书院,听说人还不少,很多都是外地来求学的,就为了在曲阜沾沾孔圣人的圣贤气。”   “荒诞!”呦呦翻个白眼撇撇嘴,“住在空腹就能沾圣贤气?那住在京城怎么不见我黄袍……”话没说完她自己就停下来了,这几年她长大了很多,也不再像最开始穿越那几年口无遮拦了,停下来后顿了顿,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全都是扯淡!”   怀瑾点头,萧沐仁也点头,一个说“要是那样的话怎么不见状元是曲阜的却是哥哥”,一个说“要是那样的话……”说到一半没说下去,他实在找不到类举的例子。   呦呦见他憋了一会什么都没说处理,不禁大笑起来,整个上半身都外在了萧沐仁的怀里,笑声将他的胸膛带起了一阵震动。   笑声从车厢里传出来,小荣子和谷子还有义伯都见怪不怪,他们家的夫人高兴就好,反正是爷惯着的。不过笑声倒是惊动了从马车旁经过的行人,个个都把目光看向马车,心想这是谁家的女眷,笑得一点都不矜持。   马车带着笑得不矜持的呦呦和愿意惯着她的萧沐仁以及觉得快要闪瞎眼的怀瑾在县城的马路上行驶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到达他们租住的客栈。   曲阜不愧是名人圣贤之乡,就连客栈的名字都十分的讲究,取名为“学而客栈”,一进客栈左手边是柜台,右手边是大厅,大厅里放置了有五六张方桌和椅凳,穿过大厅后面是几个不同的院子,呦呦他们的院子就在右边的尽头,非常僻静。   一进了院子,四喜和其他两个小厮就出来迎接了,“爷、夫人、舅爷。”   呦呦让人起来,自己径直往里走,四喜快步跟上,询问她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漱,“小厨房一直有热水,可以沐浴。”   一听到可以沐浴洗澡,呦呦就心动了,她已经有五天没有沐浴了,这对于在在京城时日日沐浴的她已经很难忍受了,一想到到了嘉峪关每五天甚至更久才沐浴一次,她就觉得生无可恋。   “沐浴,先沐浴!我要难受死了!”呦呦让四喜赶紧去准备沐浴,然后转头看向萧沐仁,“你们饿了就先吃,我一会儿再吃。”   萧沐仁知道她这是洁癖的毛病又发作了,也不去管她,偏头对身边的怀瑾说让他先去吃饭,他等着和呦呦一起吃。   怀瑾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其实早就饿了,既然呦呦和萧沐仁都如此说了,他自然不会客气,放下行李就让小厮甲剑带着他去前头大厅吃饭。   当呦呦坐进浴桶的时候,整个人都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温热的热水包裹着她,四喜和谷子帮忙洗了头发又包起来,然后往浴桶里再添了一通热水,就退了出去。这是呦呦的习惯,沐浴时不喜欢有人在跟前盯着,唯一一次有人伺候的沐浴还是出嫁那天早上。   呦呦坐在浴桶里,后背放松地靠在桶壁上,掬起一捧一捧的温水浇在身上。水其实有点热,不过呦呦喜欢这种被热水包围的感觉。穿越之前的呦呦曾经看到过一种说法,说这样的人其实通常是没有安全感的,之所以喜欢被热水包围,是因为这样的包围使人像是在母亲体内被羊水包围一样,能让人感觉到安全放松。   专心泡着热水的呦呦太过投入,没有听到更衣室的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又被轻轻合上。直到一个人影投在浴桶。   “什么人!”呦呦惊觉后的第一反应是撩起水往身后的人身上泼,为了然后准备连滚带爬地滚出浴桶,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身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沐仁,被她泼了一身水的萧沐仁。   呦呦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直接捧起水往萧沐仁身上泼,一边泼一边骂:“要死啊你!就不能出个声吗?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知道!”   萧沐仁没想到会把呦呦吓成这个样子,连忙讪笑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我是真的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呦呦气鼓鼓地瞪着他,然后抹一把脸,“吓死我了!”   “我错了我错了。”萧沐仁蹲到浴桶边,摸摸呦呦的脸,“我没想到会把你吓成这样子,对不起。不过你想一想呀,除了我还能有谁呢?怎么会吓成这样?”   “就是知道除了你应该不会有别人才害怕!”呦呦在水底转个身坐回浴桶里的小凳上,“悄没声息地突然进来个人,还是个男人,你说多吓人!再说,谁也没有想到你会突然进来啊!”跟个登徒子似的!   萧沐仁突然明白了呦呦的恐惧,于是站起来扶在浴桶边沿上额头贴到呦呦的额头上,亲亲她的鼻尖又在嘴唇上啄了啄,温柔地哄着她安慰着她,“对不起,是我没想周全,我只是想进来看看。”   呦呦抬起手推开萧沐仁的肩,“你进来看什么?”嘴角带出的笑容仿佛在说: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   萧沐仁被呦呦看穿也不觉得害臊,眼珠子转了转,看到一旁放着的空木桶和水瓢,说:“我来看看你要不要再添些水?”   呦呦才不信他的说辞,不过既然他提出来了,而且浴桶里的水确实有些凉了,当下点头,“好啊,你去再提一桶来吧,正好水有些凉了。”   萧沐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提着水桶出去了,过了片刻就一手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热水回来了,他先拿了木水瓢从浴桶里咬了部分凉水出来,然后才往里倒了半桶热水,水面上迅速蒸腾起热热的蒸汽,迷蒙住了呦呦的视线。   热水包围了呦呦,她舒服地叹口气,一边往肩膀上撩水一边隔着水雾对萧沐仁说:“你先出去吧。”   萧沐仁低低地“嗯”了一声。呦呦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动静,转头一看,发现萧沐仁正在脱衣服,已经脱完了外衣了,惊得她瞪大了眼睛,“你要干什么?”   “洗澡呀!”萧沐仁回答的理所当然,手下不停地继续脱衣服,片刻间中衣也脱完了。   “啥?”呦呦目瞪口呆,“你洗澡?用什么洗?”然后在他看过来的眼神中明白过来,立刻摇头,“不行不行,浴桶太小了,洗不了两个人,你等会儿,等我洗完你再洗。”说着用一咏三叹的语气“求”他,“好不好嘛?”   萧沐仁:好想答应,可是鸳鸯浴什么的,机会不多啊!于是果断的摇头,大长腿一迈就进了浴桶,本来就已经快满了的水一下子就溢了出来,洒在了地面上。   “不行不行,再外头呢,你快出去!”呦呦推着萧沐仁让她立刻出去,不过,萧沐仁都已经进来了,怎么可能再出去?而呦呦又没有勇气赤身裸体着在萧沐仁面前迈出浴桶,虽然再亲密的事两个人都做过了。   萧沐仁其实想着的鸳鸯浴不过就是两个人一起泡个澡而已,他还真没什么勇气做些其他的什么事。虽然自己租了院子安静很多,毕竟算是外头,出格的事真的不敢做,最多就是亲亲抱抱上下其手。   既然人已经进来了,呦呦也只能听之任之,好在萧沐仁还是有分寸的,两个人在浴桶里笑闹一番将桶里的水弄出了大半,直到水快凉了,萧沐仁才起身,先扯了帕子帮呦呦擦干净水换了衣服,然后让她先出去,自己提起地上的还剩的一桶水兜头浇了下去,这才擦干净,换了裤子裸着上半身出去了。   出了更衣室就是卧房,不过呦呦并不在这儿,走到门口听到外间有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呦呦在吩咐丫鬟可以准备饭菜了,他嘴角微微一翘转回身往里走,然后发现床上放着一套男装,萧沐仁拿起来抖开看一眼,是自己的衣服,于是快速地换上走出卧房,“有东西吃了吗?饿了。”   呦呦正在同四喜说让她明天趁天气好把箱笼什么的搬出来晒晒,虽然这几天没下雨,可是总在箱笼里放着也容易发霉。听到萧沐仁的声音一转头,就看到他换好了衣服出来,嘴里还喊着饿。   萧沐仁身上的衣服是呦呦给挑的,浅绿配银白,靴子是深蓝,整个人锐利的气质被淡化了很多。   “洗完了?马上就能吃饭了,等一会儿啊。”呦呦对萧沐仁笑笑,然后转头继续吩咐四喜,“去吧,先传饭,然后喝谷子把更衣室收拾出来。对了,舅爷去哪儿了?”   不等四喜回答,坐在呦呦身边的萧沐仁就说了,“怀瑾刚才跟我说吃完饭要去附近走一走,我让小荣子跟着呢。”他端起呦呦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我让他们戌时正之前回来。”   呦呦点点头,然后才发现萧沐仁喝茶的杯子是自己刚刚用过的,“水都凉了,你倒是换一杯啊!”   “有什么,在嘉峪关大冬天冷水一样喝。”萧沐仁满不在乎地说,不过倒是听从她的意见倒了一杯热水,不过不是自己喝了,而是放到了呦呦面前,“热的,你喝。”   呦呦看着他关心注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偏了头说了一句“傻帽儿”。   “什么?”萧沐仁没听清她的话,往前探了探身子。   “没事。”呦呦转回身来轻咳了一声,“我想说,一会儿饭菜送上来,有道什锦粥你吃一碗,还有汤,饭前喝汤对身体有好处,现在这天气又热,嘴唇都起皮了,上火了这是。”   萧沐仁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是有点干,只好苦着脸答应下来。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喝汤,汤汤水水什么的都是女人和小孩子吃的玩意,男人么就应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碗吃饭,稀汤寡水的怎么能饱?不过,夫人发话了,他又不敢反驳,只能苦着脸应下来,同时在心里想:我上火不是天热,是憋的啊憋的啊我的夫人。   晚饭送了上来,果然有一道什锦粥,还有一道龙眼银耳汤,萧沐仁硬着头皮喝了一碗汤又喝了一碗粥,最后吃馒头的时候只吃了三个,比平时少了俩呢。   萧沐仁眼巴巴地看着盆里的馒头,然后控制不住地打了第三个嗝,心里苦,这不是饱嗝这是水嗝水嗝好吗,粥和汤根本不顶饿。   所以一向用过晚饭就不再吃东西的萧沐仁,今天非常罕见地在呦呦吃宵夜点心的时候也跟着吃了不少,吃的呦呦奇怪地看他。   萧沐仁发觉被盯着看了,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吃饱,就说他帮着呦呦吃一点,“你看天这么热,点心不吃完要坏的,到时候岂不是浪费?吃完了这些明天再买,再买。”   呦呦虽然对萧沐仁的这几句说辞表示怀疑,但是也挑不出什么不对来,就暂且相信了她的说辞。两个人分坐在炕桌的两侧,中间放着点心匣子干果碟子,手边是一人一杯茶,都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呦呦手里握着的是一本书,走在半路上收来的话本子,讲的是秦朝时秦始皇的使臣秦福东渡去替秦始皇找长生不老药的故事,传奇故事添加了历险色彩,还挺有意思的。她看的津津有味,等看到一半的时候一抬头,萧沐仁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   “写什么呢?”呦呦探头看一眼。   “给家里写的信,报个平安,再把这一路以来的情形给皇上汇报一下。”萧沐仁放下手里的笔,揉揉手腕,“刚才程禇从官驿取了几封信来,是怀宇提前寄来的,你看看。”说着递了一个信封给她。   “你又不管哥哥叫哥哥啦,又叫上名字了?”呦呦接过信封,一边拆着信一边斜睨着萧沐仁,“哥哥寄来的信,怎么不早给我?”   “刚送来,你看书看得入迷没听到罢了,我也没看呢。”萧沐仁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说:“怀宇现在又不在身边,叫名字又能怎么样,我比他大半年呢。”   “哎?你比他大吗?我以为哥哥大才对的。”呦呦边说着边展开信纸细细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同萧沐仁讲,“没什么大事,让咱们到了曲阜后报个信回去,说宝宝定了名字叫名禾,意为茁长成长。”说完径自念叨一遍这个名字,“谭禾?”   “挺好的。”萧沐仁点头,“我看,以后咱们孩子的名字也请大舅哥起好了,这名字既好听又好记,真好。”   “又肯叫‘大舅哥’啦 ?”呦呦从信纸沿上看他一眼,然后突然脸红起来,小声反驳道:“谁要跟你谁生孩子?”   “你啊。”萧沐仁从炕桌对面挪过来,坐到呦呦身边,嘴凑到她的耳朵边上用气声说:“我只跟你生孩子,好不好?”说着手底下就不老实起来。   “二姐,姐夫!我回来了,买了好多……”怀瑾从外头跑进来,到了门口就看到了这样的情景,脚下一停急刹车背过身去,“咳,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我好累啊好困啊,我要去睡觉!”说完迈开腿就要离开。   “站住!”   怀瑾才走了一步,就被呦呦给喝止住了,他只好慢慢转过身来,眼睛还是闭着的。   “你给我进来!”呦呦一手推开萧沐仁让他坐好,一边穿鞋下了地走到门口去,“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呦呦点着门外的夜色,“不是让你早点回来吗?外头人生地不熟的,遇到强人怎么办?”   萧沐仁知道呦呦这是两人亲热被怀瑾撞破后恼羞成怒拿他开刀呢,就在呦呦背后一边下炕一边对怀瑾使眼色,让他赶紧认错,别跟他姐顶嘴,变得她的脾气暴涨。   好在怀瑾很机灵,立刻接收到他姐夫的好意,对着呦呦拱手求饶,“姐,我错了,姐,下次不了,下次一定按时回来。你别生气,那什么,姐夫找你有话说,我先回去了,明天给你看我买的好玩的。”说完就脚下抹油迅速逃离现场。   “我还没说完呢!”呦呦伸手拽了一把没拽住,眼睁睁地看着他跑进了西厢房,气得她跺了下脚,回头看萧沐仁,“你看他!”   萧沐仁对她这副娇嗔的样子完全没有抵抗力,他走过来,把门一关,拉着呦呦往回走,“没事没事,我明天替你教训她,别生气别生气啊。”走着走着,两个人就走回了床上,“你看今晚月色这么美,我们不如早点歇息。”   “月色美不应该出去赏月吗?”呦呦被萧沐仁拉着一边往前走一边嘟囔着,然后顺从地上了床。   月色这么美,夜晚这么长,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怀瑾:啥?我不是应该被讨好的小舅子吗?怎么就成了不相干了? PS,谢谢大家的鼓励和加油,我会努力调整,尽快让自己好起来。   ☆、第一四六章   第一四六章   生物钟是一件让人欢喜让人忧的事。虽然呦呦很累很累了, 可是这些天的生物钟已经形成, 她还是在辰时正之前就醒过来了,她醒的时候萧沐仁还没有醒, 呦呦想着自己先起来,结果不等坐直身子就又歪倒了,不偏不倚正好一胳膊肘杵在了萧沐仁的胸上。   萧沐仁一下子被砸醒, 闭着眼咳嗽了两声, “咳咳,夫人,咳咳, 你是要谋杀亲夫吗?”   呦呦趴在他赤裸地胸膛上,张嘴一口就咬在了萧沐仁的胸上了,“你有意见吗?”   呦呦这一口,不偏不倚刚好在萧沐仁小豆豆上, 虽然不疼,但是她抬起头的时候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是故意的,舌头在小豆豆上舔了一下, 萧沐仁一下子睁开眼,随之而来的就是翻身把呦呦压在了身子底下, 用气声说:“只要是为你,去死我都乐意。”   萧沐仁的声音虽然很色、气, 表情却十分认真,仿佛只要呦呦一发话他就立刻去执行。这句话,其实在这个场所有些不合时宜, 若是平时的呦呦或许只听一听就算了,根本不往心里去。可是今天或许是气氛太好,或许是萧沐仁太认真,呦呦被他感染了,忍不住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你不要死,要好好活着。”呦呦一边亲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然后主动权就立刻被萧沐仁夺了回去。   两个人又在床上厮磨了一会儿,萧沐仁才掀开被子下床,先按照呦呦的指示在箱笼里给自己和她挑了两身衣服出来,把呦呦的递给她,自己快速地穿好衣服进了更衣室。   呦呦坐在床上慢腾腾地穿了里衣中衣袄裙,等萧沐仁洗漱完了从里面出来,呦呦才站在床边穿鞋。萧沐仁对她这种磨蹭的性子无可奈何,只好率先出门去叫丫鬟进来服侍她洗漱。   这么收拾完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快中午了,呦呦干脆将早饭午饭一起吃了,吃完之后去孔庙和孔府孔林参拜。   原本呦呦不想今天去的,她觉得半天时间太短了,哪里能走的完。听说孔府占地就有十多顷,前后有八进院子,殿堂廊庑、亭台楼阁,还有牌坊石桥石门这些,参观怎么也得一整天吧。哪知萧沐仁听完她的话却突然笑了起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忘了?”   呦呦眨眨眼,不明白萧沐仁的意思。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萧沐仁摇头,“六十年前一场大火,孔林烧掉了大半,孔府和孔庙被殃及,也被烧损了不少,虽然后来修复重建了,但毕竟是项大工程,还没完全修好呢。”   呦呦歪着头仰着脖子思考一会,故作深沉地摇头,“六十年前的事,比先皇在位还早呢,我又没出生,哪里知道。我不知道。”   萧沐仁对她的歪理不做评说,摇摇头吩咐甲剑去告诉小二给马喂好粮草饮水,“等吃完了饭我们就动身。”   呦呦对他甜甜一笑,啥也没说。   虽说时间已经是六月中旬,但是天气并不炎热,到了中午的时候竟然还起了微风。萧沐仁和怀瑾骑马,呦呦带着一个丫鬟坐车,小荣子赶车,其余的人留在客栈看守。   孔府、孔庙、孔林的位置不在曲阜县城内,而是在县城西边十里地的样子,府、庙、林三者挨着,互相之间相隔了两里地左右,就是这两里地,也没有拦住六十年那场大火。   孔庙和孔府相距不远,呦呦等人先去的是孔庙。站在孔庙前面,呦呦忍不住感叹,水火无情是真的,尤其在古代这种都是木质结构建筑的时代,一旦起火,基本就是火烧联营了。   和现代孔庙的八进庭院不同,这个时代的孔庙是六进庭院。烧毁的大门已经被修缮好了,头进院子里栽种了不少的松柏,就在曾经失火的土地上,但是没有栽满,火灾的痕迹在西侧还遗留着一部分。第二进院落是奎文阁,也就是藏书楼,木质书楼加上依然的书卷竹简,是大火里损失最惨重的部分。   “真可惜,那么多书,付之一炬了。”呦呦和怀瑾都是爱书之人,听说藏书楼里的书差不多全被烧毁烤坏,惆怅地道。   萧沐仁也很是惋惜,毕竟都是先贤之道,就这么一把火烧没了是挺可惜的,“听说,还有不少竹简和书画卷轴,都是名人之作,古董。”   呦呦听了更觉得心里难受了,越看越心疼于是不肯再多停留,一行人继续往里走。   奎文阁后面一进是碑亭院,算是孔庙里保存最好的一部分。也是石头什么的毕竟不易燃烧。碑亭院里的石碑和碑亭总共七座,都是历代帝王和名人文人所立,阁高檐重形宏体大。   再往里走,是一樽高大的门楼,是为大成门,大成门里的大成殿,就是供祀孔子像的正殿。大成殿因为被碑亭院的保护,损毁没有那么严重,只有西侧的廊庑和挨着的圣迹殿的一半被烧了,不过现在已经修缮完毕,甚至连大成殿和寝殿一起都重新维修过了。   大成殿前有一座宽阔的露台,为祭祀时舞乐之处。殿前相传是孔子讲学的所在,建有“杏坛”亭,周围保留了年代久远的柏树,环境安静肃穆。   这样的安静肃穆感染了呦呦等人,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一脸庄重地抬步走上台阶,进入大成殿。   大成殿是整个孔庙的主体部分,正中供祀孔子像,两侧配祀颜回、曾参、孟轲等十二哲像。进了大殿,几个人不敢随意地东张西望,直接走动大殿中央。呦呦在殿中央停下来,萧沐仁和怀瑾走到供桌边从上面取了三把檀香,就着桌案上的长明灯点着了,将其中一把分给呦呦,三个人对着孔子像拜了三拜,然后呦呦把香还给萧沐仁,等他把香插进香炉,三人在中央的垫子上跪下来,三叩九拜,十分郑重。   叩拜完从垫子上站起来,对着孔子像再鞠躬一次,然后转身出了大殿。一出大殿门,呦呦就松了一口气,吐吐舌头跟身边的萧沐仁说:“太严肃太紧张了,我都不敢喘气了。”   “你还有怕的时候?”萧沐仁打趣着呦呦,“我可是听说你当初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就敢和云瑶公主对峙的。”   “那不一样。”呦呦摇头,“当时心里憋着一股气,见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可能态度会好,也顾不上怕不怕了,后来其实还是挺后怕的。”   怀瑾见呦呦要和萧沐仁说话,就提出他自己去逛一逛,看看碑亭檐柱什么的,若是不让拓印他就抄一些回去。   “你还带了纸笔?”呦呦忍不住笑起来,“真是,一会儿都不放松。行了去吧,不要走太远。”   萧沐仁也叮嘱了一番,又让小荣子跟着,“注意安全,懂吗?”   小荣子会意地点头,跟在怀瑾身后出了大成门往前走了。   “咱俩还往里走吗?”萧沐仁停下来问呦呦。   “里面还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吗?”呦呦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里走,其实她有点累了,正借着四喜的遮挡将半个身子倚靠在了萧沐仁身上。   萧沐仁回想了一下,点头又摇头,“后面是内宅,主要是住处吧,感觉没什么看头了。”说完四处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亭子,“要不,坐一会儿?”   呦呦点头,于是两个人就慢慢走过去,等到了亭子的时候,四喜已经铺好了坐垫,又拿出了一个点心攒盒,摆放在桌面上。   “你刚才说到哪儿了?”萧沐仁在呦呦旁边坐下来,问她,“为什么又后怕了?”   呦呦捏了一块点心吃了,然后回答萧沐仁的问题,“云瑶公主怎么说也是皇家的女孩儿,我那么说人家,万一皇上或者太皇太后吃心了不高心了,追究起来必然是我比较惨,所以还是挺害怕的。”   萧沐仁点点头,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呦呦不解地看向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萧沐仁接触到呦呦的目光,笑着说:“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呦呦微微向前探身,笑着问他,“是不是觉得这个丫头片子挺欠揍的?应该找个机会蒙上麻袋揍一顿?”   “哈哈!”萧沐仁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是怀宇吗?找机会就揍一顿别人?”   “咦?这么说你真的被哥哥揍过了?”呦呦状似好奇实际嘲笑地跟萧沐仁说。   萧沐仁被噎了一下,僵硬地点头,然后在呦呦额头上敲了一个爆栗子,“还不是因为你?”   “那,你因为我挨揍难受不难受啊?”呦呦问萧沐仁,嘴角是憋都憋不住的笑。   萧沐仁当然明白她什么意思,当即摇头,十分认真地说:“不难受,为了你挨揍,我甘之如饴,谁让我好命地娶到你了,挨揍几次也没关系。”   “净油嘴滑舌!”呦呦白了萧沐仁一眼,嗔道。   “怎么是油嘴滑舌……呢……”萧沐仁正反驳着,冷不防脸颊被呦呦啄了一下,柔软的唇一触即离,让萧沐仁直接结巴了,嘴半天没有合上。他往四周看了看,四喜在远处站着,因为是正午,孔庙里并没有什么游人,只有他们俩。   “不用看了,没有别人,”呦呦瞪了他一眼,“木头人,呆。等等,说远了,你还没说你对我什么感觉呢。”呦呦终于想起来之前的话题了。   “我当时就想啊,这个姑娘真有意思,一定要买到身边每天伺候自己给自己逗乐才行。”话才说完就感受到从呦呦眼里射出的冷刀子,赶忙摆手,“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是你嘛,而且我那时候也还小,不知道天高地厚。”   呦呦对他的想法无话可说,但是对他的说法却是认同的,的确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不喜欢你。”   萧沐仁看向呦呦,微微有些吃惊,并不是吃惊呦呦不喜欢自己,这件事他早就有感觉,他吃惊的是呦呦居然会说出来,“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说出来了呢。”萧沐仁笑着说。   “原本是没打算说出来的。”呦呦笑了一下,“交心嘛,是要相互的,你对我交心,我也要对你交心。互相尊重罢了。”   两人正说着,怀瑾从外头进来了,见到他们坐在亭子里就走过来,“你们还在这里啊!找了好久不见你们,孔府和孔林还去吗?”   萧沐仁转头看向呦呦,“还去吗?你要是觉得累就不去了。”   “去!”呦呦从石凳上站起来,“其实没那么累,就是走得不习惯。”想想前一世可以逛街一逛就一整天,现在才一个时辰还不到居然就觉得累了,果然是被娇惯的太过了。   挨着孔庙的就是孔府,孔府又叫衍圣公府,是孔子嫡裔子孙世袭的公爵府邸。不过同样的,孔府和孔庙一样,被六十年前的大火吞噬毁灭,不止房屋建筑被烧毁,里面收藏的大批历史文物名人字画,全部没有幸免,保留下来的只有三座牌坊和仪门、大门等不易烧毁的建筑。   孔府虽然已经重建了,但是观赏和历史价值都没有了,只能随意走一走看一看,欣赏一下建筑工人和修缮工人的伟大构思,毕竟建筑上的精美和机关也很价值。   几个人在孔府待的时间不长,不到半个时辰就出门了,继续往东就是孔林。六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就是从孔林开始烧起的,据说是因为清明祭祀不当引起的火灾。六十年来,孔林算是被修缮得最好的一个,原来被烧毁的树木也已经在原地重新栽种了,榆、槐、柏、桧、杨、柳等树木近千亩。   这个时代的孔林还没有修建那么多的碑林,仅有二十几座,其中大部分是孔氏后人的墓碑。除了碑林,还有一处建筑,名为“万古长春坊”。   万古长春坊是一座石质结构的牌楼,一共六柱五间五楼,中间坊殿顶上有红漆描绘的“万古长春”四字,石坊上雕有盘龙、舞凤、麒麟、骏马、斑鹿、团花、祥云等精美图案,非常的优美漂亮,气势看上去也十分宏伟。   呦呦绕着这座牌坊转了好几圈,一边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和技艺,一边问萧沐仁:“这万古长春坊,是后来重建的?看这工艺,不像是本朝的啊。”   萧沐仁却摇头,“并不是,一直就这一座,当初孔林失火走水的时候别说木头,就是后头碑林里有离得近的石碑都烤脆了,一碰就裂开了,唯独着万古长春坊,除了沾了些烟灰有的地方被熏黑了之外,一点问题都没有。”   呦呦惊讶起来,“这么神奇啊,是石材特殊吗?”   “不清楚。”萧沐仁也仰起头来看向坊顶上的字,“不过听说,这座万古长春坊建成之初,请京城相国寺、洛阳少林寺和蜀地大佛寺的高僧来祈福过。”   呦呦眯着眼看一圈四周,不相信地摇头,“不可能吧,怎么说也是儒家圣贤的地盘,会请佛家高僧来念经祈福?两家不说势不两立,也不像是能和睦融洽相处的啊。”   萧沐仁学着呦呦以前的样子,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都是野史传说罢了。   两个人在并间在树林里走着,闲聊着说些有趣的事。四喜挎着篮子抱着坐垫远远地跟着。   孔林虽然被烧过,后来也重新栽种了不少树木,到现在都是五六十年了,参天大树遮天庇荫的,走在里面太阳晒不着,偶尔有风吹过,十分凉爽,林间还有鸟儿在树枝间蹦跳飞舞,也不怎么怕人,有的还飞过来往跟前凑。呦呦甚至还跟四喜要了两块点心,掰开捏碎了撒在地上,立刻引来一群羽毛五彩斑斓的不同种类的鸟。   萧沐仁见她喂得高兴,也拿了一块捏碎了往地上撒,却被呦呦拦了下来,“够了,鸟儿们平时都是自己捕食吃,吃白食吃习惯了就懒了,不肯自己捕食吃了。”   萧沐仁笑话她杞人忧天瞎操心,“这么大片林子多少鸟儿呢,别说四块点心,就是再来四块也不够吃的。”   或许是为了证明萧沐仁说得没错,突然几只鸟从不知道何方冲了过来,直接对着呦呦手里的点心啄了下去,有几下没啄对地方,直接啄到了呦呦的手,吓得她一下松开了手里的点心,萧沐仁见状也赶紧扔了点心替她赶鸟。   鸟儿们见食物落了地,就一窝蜂地又扑棱着翅膀落到了地上,争先恐后地啄起点心来了。   萧沐仁扔了点心就抓住了呦呦的手,十分紧张地查看,“怎么样,疼吧?”拂去手心里的点心渣子之后这才看到,倒是没有破皮也没有伤口,就是白皙的掌心被叼青了几处。心疼的萧沐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干脆将火气发泄到了地上的鸟儿们,抬脚就踢了出去,吓得这些扁毛畜生腾一下子飞走了。   呦呦拉住他不让他迁怒,“没事,不怎么疼,是我肉皮子太嫩了,回去涂些玉肌膏就好了。跟它们生什么气,畜生又不懂事。”   “那咱们回去吧,赶紧涂上药膏,免得再肿起来。”萧沐仁牵着呦呦的手腕,注意着小心避开她的掌心,然后吩咐四喜去找怀瑾,一行人驾着马车回了客栈。   上了车呦呦还在遗憾惋惜,“本来说好了今晚在外头吃的。”说着还嘟了嘟嘴。   萧沐仁对自己这个一心惦记着吃的夫人也是丝毫没有办法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孔府是山东曲阜的孔府孔林孔庙没错啦,不过加了些自己杜撰的东西,大家随意看看就好,不要考究,经不起考究。   ☆、第一四七   第一四七章   回程的马车倒是不快, 不过呦呦一直觉得没有玩够, 所以心情不够好,然而一转眼,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呦呦一撩帘子,“学而”客栈的大门就已经在窗外了。   搭着丫鬟的手, 被萧沐仁和怀瑾还有两个丫鬟小厮护在中间往里走, 一进大厅,发现里面做的人不少,几乎坐满了大厅里的四五张桌子。   萧沐仁打眼一瞧, 还是熟人。也不算是熟人,两面之交而已,连话都没说过。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十里堡遇到的那群商人, 没想到居然又遇到了。   萧沐仁看了那群人一眼,刚好那些商人的领头人也听到门口的动静转头看过来,两人目光短暂地接触后, 又各自分开。   萧沐仁带着自己的人回到院子,一进院门就让小荣子将院门关闭, 又叮嘱他晚上注意安全,“两人一班轮值, 这几天你们辛苦辛苦,等到了西北我再好好奖励你们。”   “爷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们做下人的本分, 哪里用得着奖励。”小荣子跟在萧沐仁后头恭敬地回答,然后试探着问:“爷可是觉得刚刚那些人不安全?”声音压的还很低,   “也不算。总之小心为上。”萧沐仁说着,就进了正房,小荣子没法再跟了。   其实小荣子猜的没错,他的确是觉得刚刚那些人不是很安全。如果他没有记错,其实在济南的时候就和这些人打过照面了,当时两帮人住的客栈并不是同一家,而是对面。   到了十里堡的时候两队人马又住在了同一间客栈,只是对方比自己等人晚了半天住进去,萧沐仁觉得还挺巧合的。可是到了曲阜再次住进了同一间客栈,还是巧合吗?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八成都是人为。   凭着他作为军人的警觉性,以及同那位商人领头人的对视之中,萧沐仁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所以他吩咐了小荣子要做到谨慎警戒,以免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一直到他们离开前的头两天,那些商人都没有任何不轨动作和行为,别说呦呦笑话他操心太过,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太谨慎了。不过自我怀疑是自我怀疑,谨慎警戒的行为都没有放松。   萧沐仁和呦呦原本计划在曲阜待上三四天就行了,一天用来参观孔府孔林空庙,一天用来参观钟鼓楼,然后去看一场关于孔子的戏曲表演。   呦呦有时候真的觉得,现代人的血多办法套路,真的是从老祖宗那里来的,就说那场关于孔圣人的戏曲表演,无论是服装道具剧情表演,精美程度一点不比现代差。当然,门票价格也是很好看的。   怀瑾有的时候跟着呦呦等人出去玩,有的时候自己在房间里抄写临摹拓印下来的碑帖,有的时候则跑去曲阜有名的书院跟着上课,用的名帖是怀宇给的翰林院编修的名帖。   第四天晚上,萧沐仁沐浴完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四喜抱着一床被子往炕上铺,他奇怪起来,问这是做什么。   四喜有些为难,“夫人说今晚请您睡炕,她睡床。”   “为什么?”萧沐仁其实不管谁睡炕谁睡床,他在乎的是为什么两人要分开睡,今天好像没有吵架也没有生气吧,难道是自己在回程是偷偷捏了一把她的臀部不高兴了?   不等四喜回答,呦呦从外头撩了帘子进来了,一见这种场合呦呦就知道是萧沐仁在问了。她挥手让四喜先下去,自己则脱了睡鞋盘腿坐到了床上。   “怎么分开睡了?”萧沐仁不顾头发还湿着,立刻跟了过去坐到呦呦的身边,“不是都一起睡吗?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说完还往呦呦的肩膀上蹭了蹭。   “头发还湿着呢,怎么不擦干?”呦呦从萧沐仁手里拿过帕子,让他转过身去,她好给他擦头发。   自从那天和萧沐仁在孔庙里“小小”的谈心过一次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更加亲密起来,偶尔以前呦呦不愿意做的事,也慢慢学着动手为萧沐仁做,刚开始的时候萧沐仁还挺不习惯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受宠若惊”。   “那下次我不管了!”呦呦嗔道。   “别,别啊。”萧沐仁当时涎着脸把头伸到呦呦面前,“来吧,使劲儿擦,我不怕疼。”   气得呦呦用帕子蒙着他的脑袋好一顿揉搓。   现在呦呦让他转过身去要给他擦头发,萧沐仁很虽然很听话,人背过了身去,头却还是要倔强地转过来看着呦呦,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为什么要分开睡?”   呦呦双手掰着他的头让她转回去,然后开始帮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说:“我小日子来了,血腥味可能有点重,你去炕上睡几个晚上。”   古代女子月经期被认为是污秽的,夫妻俩是不能同榻而卧的,有的人家甚至会砸主母小日子的时候安排通房小妾侍寝。呦呦当然不会,把自己的丈夫拱手送人,她才不干呢。   “不。”萧沐仁斩钉截铁地摇头拒绝,因为摇头的幅度有点大,忘了头发还在呦呦手里,扯痛了头皮,不过他现在不肯管那些,他是绝对不同意分床睡的,“你不在身边我睡不安稳。”   “你怎么和小孩子似的,”呦呦笑道,“人家怀信过了上年岁就不找我娘一起睡了,你还不如小怀信。”说完把帕子搭在萧沐仁的肩膀上,“好了,去睡觉吧,别任性啊。”   萧沐仁什么话也没有说,拿着帕子出了卧室。呦呦见他什么话也没说,心底还微微有些惆怅,就这么走了啊,不是说没有我在身边睡不着吗?都不多说几句,再说两句我说不定就同意了啊。   呦呦坐在床上发呆了一会,突然自嘲地笑笑,果然爱情让人烦恼,真是讨厌啊。不管了,睡觉!这么想着就扯了被子盖在身上,闭眼睡觉。当然不可能立刻睡着,就闭一会儿眼又睁开,睁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闭上,闭上之后就又睁开。   不大功夫,萧沐仁从外头回来了,呦呦赶紧闭上眼装睡。耳朵听着萧沐仁在炕那头鼓捣着被子,窸窸窣窣的。呦呦睁开眼看一眼房梁,心底叹气一声,又闭上眼准备睡觉。   不过下一刻,床上就上了一个人,在她的身边躺下,还特意正了正枕头,然后掀开呦呦的被子,钻了进去。   呦呦虽然很是窃喜,最然却还是要客气一下,“你干嘛,不是说让你去炕上睡?”   “我真的去炕上睡了,你还睡得着?”萧沐仁翻了个身,调整一下睡姿,将手臂搭在呦呦的腰上往自己身边搂了搂,“别闹了,快睡。明天先不走,等你身子舒服了再走。”   “哦。”呦呦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发觉自己的嘴角翘了起来,顺从地闭上眼,过了没一会儿,就又睁开了,然后问:“怎么又不走了?我没关系的,反正在车里坐着。”   “路途总是会有颠簸,还是等你舒服了再走好了。”萧沐仁闭着眼拍拍她的腰,“不困吗?快睡。”   “哦。”呦呦应了一声,身子不自觉地往萧沐仁身边挪了挪,再挪了挪,又挪了挪,然后啪地一声,一只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哎呀,你干嘛。”呦呦抬起头瞪向萧沐仁。   “别招我啊,惹起火来你负责灭吗?”萧沐仁睁眼看了一眼呦呦,小巧精致的鼻尖就在嘴边,于是不自觉地轻轻咬了一下,权当小小的惩戒。   “你属狗的吗?”呦呦从被子里伸出手揉揉鼻尖,毫无力度地瞪向萧沐仁,然后又笑了起来,“你上火了啊?上火自己解决啊。难道以前自己没解决过?那你在军营的时候怎么办呢?”眼里的调笑意味丝毫没有遮掩。   萧沐仁这次干脆不回答了,闭着眼睛开始装睡。呦呦等了会儿不见回答,自己也没意思起来,就睁着眼等着床顶上的帷幔,企图看出一朵花来,然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呦呦的小日子持续了四天,于是他们决定第五天的时候启程出发去泰山。那天晚上,萧沐仁抱着呦呦好好做了几回,终于将前几天被呦呦撩拨地浑身冒火却又不敢动她的窝囊气给报复回去了。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下半夜,呦呦被萧沐仁折腾的精疲力尽,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哼出一个字来,“水。”   萧沐仁立刻爬下床,提起炕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回到床上一手搂着呦呦的肩膀将她扶坐起来,一点一点地把水喂进去。等喂完了水,这才让她重新躺下睡了。等放回了水杯他自己也睡下来。   结果才刚刚有一点睡意,就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呦呦皱着眉头嘤咛了一声,嘟囔着“什么声,吵死了”,然后就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没事没事,我去看看,你先睡啊。”萧沐仁隔着被子拍拍她的头安抚着,叫了谷子进来守着,然后自己才披了衣服出去查看。   “出了什么事事?”萧沐仁走到院子里,对着守在门口的义伯和小荣子发问,“怎么这么吵闹?”   小荣子听见萧沐仁的声音,立刻回过头来,“爷,是隔壁两个院子突然走水了,幸好火势不大,很快就灭了,不过听说烧了一批货物。”   “走水了?已经灭了吗?那就好。你们晚上也注意警戒。”萧沐仁说完就转身要回房里,不过才走了两步,外面的喧哗就又起来了,这一波比刚刚那波声音还大,转瞬间就来到了萧沐仁他们小院门外。   “开门!开门!”吵闹声一波大过一波。   萧沐仁皱了皱眉,穿好衣服大步走到门口,对小荣子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开门。   小荣子点头,上前一步去开了小院的大门,外头的人没想到里面会突然开门,砸门的手还没有收回去,愣了一下子。   萧沐仁站在院子中间,虽然门楼上挂着的灯笼散发出的不甚明亮的灯光,但他目光锐利,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些人正是那些从济南开始就不断“偶遇”的商人们,五六个人堵在门前,有几个还伸长脖子往里看。萧沐仁看了一下,似乎没有看到他们的领头人。   两厢都安静了一会儿,对方站出来一个人率先对着萧沐仁一拱手,“这位公子,我们院子失火了,不止烧毁了货物,还进了贼人,偷走了我们头领重要的东西,有小二说看到贼人往这面儿逃跑了,所以请让我们进去搜查一番。”   萧沐仁披着衣服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没说话。这些人还没资格直接同他说话。   小荣子上前一步,挡住了那几个商人查探的目光,“这位爷,我一直在这院子里守着,不曾见到有什么人进来,您还是去别处找吧。”   “小二说亲眼看见人进来的,莫不是你们要包庇罪犯?”刚开口的那个人说,然后他身后的那些人就开始跟着附和,“对对,一定是你们包庇,别的院子我们都去看过了,就你们院子不然看,做贼心虚吧!”   小荣子笑了,这么叫莫须有,这就是。不过这个黑锅他们可不背,而且眼看这些人就要挤进来,当然得赶紧拦住,“几位别激动,我们院子真的没有,小二一定是看错了,不然我们把人找来对质一番。”   不过想也知道,小二说不定是被他们买通了,于是小荣子不等对方开口,就又补充了一句,“再说抓贼这事是官府的职责,不能您几位说是就是,对吧,要不咱们报官吧?”   “报官……”对面的人迟疑了一下,“报官就不用了吧,咱们就进去看看,没有就走了,还惊动官府,不好吧?”   萧沐仁在院子里听的明白,这些人简直就是胡搅蛮缠来的,且不说屋里有女眷,就是没有女眷,他萧沐仁的院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来就进来的。   “怎么回事?”这时候被外头声音吵醒的怀瑾也起来了,披着外袍走到萧沐仁身边,“这是有人挑衅你啊姐夫。”   萧沐仁转头看了他一眼,给了一个白眼,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了。   “甲剑,带着舅爷回屋,看好了别出来。”萧沐仁说,眼睛还是看着大门口的,像是在空气里说。   “是,爷。”一个影子从墙上跳下来,轻轻地落在院子的地上,无声无息,然后走到怀瑾身边对着怀瑾一拱手,“舅爷,请回吧,外头不安全。”   怀瑾撇撇嘴,回了自己的厢房。   门外那些商人被突然出现的甲剑吓了一跳,他们从来没有注意到墙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恐怕事实真的像是对面这个下人说的那样,并没有贼人进去,不然墙上的人不会看不到。于是他们就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继续,是现在见好就收,还是坚持着等头儿回来再说。   不管是哪一样,萧沐仁都没有给他们机会,他对着空气又叫了一声“程禇”,从墙上又跳下来一个人影,萧沐仁让他去客栈前头把前门堵住,“记得注意看好,不要让任何人出去,免得被凶手跑了我们说不清。”   话里说的是注意贼人,程禇却明白,萧沐仁这是让他看好对方这些,不要溜走一个。程禇应是,几个跳跃后消失在墙的那头。   萧沐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喊了一声小荣子。小荣子回过头来,对着萧沐仁拱手,“爷。”   “拿我的帖子去请知县过来,客栈走水失火烧了货物,还有人看到了贼人,这是大事,让父母官出来给个解释。”说完转身往正房走,“爷的时间宝贵着呢,没时间跟这些人扯皮。”大晚上的就应该搂着夫人去睡觉,跟他们浪费什么时间。   小荣子也应了是,走到门口跟义伯说了两句话,然后也飞身一跃上了墙头后出去了。   几个商人面面相觑。本以为萧沐仁他们就是普通客商或者富户,带着夫人出来玩耍,想要趁机敲一笔,没想到竟然惹到了了不起的人物,这要是真的等知县来了,他们恐怕是跑不了了。看着他们人也不算多,一共就三个主子六个下人,其中还有三个女眷,不如突出重围去?只是不知道老大得手了没有?   原来,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商人,而是专门以做局为手段的的团伙。最常用的是仙人跳,还有藏宝图,今晚的手段也经常用,无非就是自己点一把火,大喊救火,等人都跑来救火别的院子人手不足守卫薄弱的时候派一个武功好的进去偷盗。   他们这些人当中武功最好的当属他们老大,所以几乎每次都是老大去的,这次也不例外,尤其这次要偷窃的物品不太寻常,他们老大这次看中了一个人,就是这院子里的夫人。老大动身前一再叮嘱他们要将男人和家丁拖延住,这样即便夫人身边有丫鬟他也好对付。   现在那个男人要进屋了,发现人不在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当然也有可能为了面子忍气吞声,毕竟自己头上戴了绿帽子,没人愿意张扬出来。   这几个人就在门口等,既是等老大发送已经得手的信号,又是等里头的男人冲出来算账,无论是哪样只要稍有动静他们立刻打出去逃跑。可是等啊等,一直没有等到。   这些人哪里知道,他们老大才跳上萧沐仁他们的房顶,就被一直在黑暗里守夜的小荣子一支飞镖给打下去了,不偏不倚,刚好掉在了客栈后面的池塘里。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来晚了。   ☆、第一四八章   第一四八章   萧沐仁进了屋, 正拿着扇子给呦呦扇风的谷子就极有眼力见地出去了。萧沐仁走到床边看一眼, 床上呦呦还在睡着,大概是真的累着了, 外头这么吵闹也不愿意醒来。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是三伏天的天气依然炎热的很,虽然谷子已经给扇风了好一会儿了, 她的额头上仍然是汗。   萧沐仁在床沿盘腿坐下来, 面朝呦呦,先拿帕子轻轻地给她把额头上的汗擦了,然后拾起床上的团扇继续给她扇风。   过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 谷子又进来了一次,轻声禀报说知县来了,请萧沐仁一见。萧沐仁点头,把扇子交给谷子, 让她继续给呦呦扇风,自己则出去应酬知县去了。   知县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整个衙门里的衙役都被叫了起来, 呼啦啦二十多个人将整个客栈围了起来,惊的老板以为自己偷税被人告密了。拉了一个眼熟的衙役往他手里塞了一块银子, 这才打听出来,自己这客栈里住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二品的总兵!   老板一边庆幸着自己偷税漏税的事没有被抓住,一边感叹怪不得那个院子里的客人看着不寻常,原来是从京城来的, 要去嘉峪关上任的总兵。果然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怪不得人家能抓住吐蕃三王子。   萧沐仁和知县应酬了一番,知县老爷将这些闹事的人连夜带回去审问,萧沐仁这才重新回到房间。此时已经是丑时正了,离天亮也没有多久了。他重新接过谷子手里的扇子,一边打扇一边打呵欠,折腾了这一整晚,先是体力劳动,再是操心应酬,他早就累了。   看着怀里依然睡的呼呼如小猪的呦呦,萧沐仁笑着点点她的鼻尖,“就你最自在了。”然后也闭了眼,手里的动作却不停,直到不知不觉睡着。   本来以为将一群贼人交给知县就算结束了,第二天可以消消停停安安稳稳地上路去泰山了。却不料才醒来还没等穿衣服,门就被敲响了。   正打算做个晨起运动的萧沐仁刚和呦呦逗了一阵,还没进入正题,就被打断了,因此心情态度十分不好,语气也特别差,“什么事!快说!”   小荣子听到萧沐仁的语气就知道来的不是时候,自从爷成亲后,小荣子从来不敢再正房的门还关着的时候上前去打扰,谁知道里面正干什么呢,可是现在曲阜知县已经站在了院子门口,大有不见到萧沐仁或者萧沐仁不答应就不走的架势。   一群下人们都知道这时候不好去打扰爷和夫人,因此谁也不想去禀报,可是也不能就任由曲阜知县在那儿站着。最后几个人猜拳,输的人去,小荣子命不好,输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顶着萧沐仁极有可能发作的火气禀告道:“爷,曲阜知县带着知县夫人来给爷和夫人请安了,说中午的时候要设宴款待爷和夫人。”   “设什么宴款什么待,爷又不是他上司,不去!”萧沐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让他回去,将治下管得太太平平的就行了,爷没空跟他扯皮!”说完就继续埋头苦干。   小荣子的禀报呦呦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此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轻轻的传进人耳朵里像是一只羽毛在里面搔一样,痒的很。   “你笑什么?”萧沐仁忍不住问。   “我笑你活该!”被人问上,呦呦的笑意不止没有收敛,反而放大了一些,“居然还拿帖子给人去,生怕人家不知道即将上任的嘉峪关总兵被人做了局堵了门口?真是的,直接当做普通百姓报官不好吗?这回被人缠上了吧?让你胡乱耍威风。”这人,怕是从来不知道低调为何物   萧沐仁也皱眉,“就是请人办个事而已,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吧?”心里也在埋怨曲阜的知县不识趣,请人就请人吧,居然来这么早,人家还没有睡醒呢好不好?   “起吧,”呦呦推了推伏在身上的萧沐仁的肩膀,让他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见人去,“请人办事就是个人情,既然托了人情就要还,再说人家都请上门来了,不能不给面子,吃顿饭而已,若是对方有别的所求,你到时候再看着办,你也说了又不是他顶头上司,大不了再推辞呗。”最后又推了一下,劝道:“起吧,人都上门了。”   萧沐仁千般不愿万般不想地从她身上起来,觉得不甘心,又重新趴下来扳着呦呦的下巴好一通亲,这才起床。萧沐仁起来后,呦呦也叫了四喜进来服侍自己起床洗漱,洗漱完早饭也送了上来。   吃早饭的时候,呦呦叫了小荣子进来,问了他一些关于曲阜知县的事。这是临出发前呦呦让他做的准备,毕竟出门在外,谁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意外的事,多个准备总是好的。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说来有趣,曲阜的知县姓曲,夫人刚好姓傅,连在一起读刚好和曲阜同音,倒是格外巧合。曲知县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在知县这个位置上坐了快十年了,政绩不好不坏,没有大错,也不出大彩。   呦呦点头,不过她不关心这个,她要打交道的是曲夫人傅氏,“内宅如何?”   “内宅……”小荣子赶紧往后翻了翻,“哦,曲夫人是曲知县的远房表妹,当初科举就是傅家给的盘缠,所以中了举后就娶了傅表妹,二人育又嫡子二人嫡女一人,均已成家,孙辈三女两男。此外内宅还有妾室两名,各育有一女,庶长女已经出嫁,庶三女今年十五岁,待字闺中。”   呦呦默默记下来,然后让四喜去准备见面礼,“行了,我记下来了。还有别的事吗?知不知道曲县令来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所图?”   “有一件事。奴才也是刚刚得知的,昨天的那伙人,是一群惯犯,各地流窜作案,已经三四年了,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做局巧妙,因此一直没抓住。如今被咱们爷给抓住了,曲阜知县立了一功,怕是能再升一级。”小荣子将刚刚程禇从衙役处套来的消息禀给呦呦。   联想到刚刚小荣子说过的曲知县做了十年的知县,呦呦明白了,这是感谢宴啊,看来不是自己家承了别人的人情要还,是对方承了他们的情要感谢啊,难怪大张旗鼓的,“行了,我知道了,你去跟爷回一声,我收拾收拾就出来。”   等到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正了,呦呦算计着,到了知县家里聊一聊很快就会到午饭时间,用了午饭再稍作一会儿就能回来,这样还有时间收拾行李,明天出发应该耽误不了。   “学而”客栈原本就在县城的繁华地段,离县衙只有两条街的距离,马车骨碌碌地晃悠着很快就到了,男人们直接去了前院正厅,女眷换了轿子直接被抬进后院内宅。   呦呦从轿子出来的时候,曲夫人已经跪地等着了。论品阶,夫人的品阶从丈夫的一样,所以呦呦是二品诰命夫人,而曲夫人只是八品,只能称为“敕命夫人”,所以曲夫人对呦呦行礼是应该的。不过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曲夫人已经近五十岁了,和谭丽娘差不多的年纪,她哪里敢受得起她的礼,急忙走过去搀她起来,“可使不得。快快请起。”   等曲夫人起来后,拉着呦呦的手仔细地打量了她,就开始不住地夸赞,“不愧是京城里的人儿,就是生的水灵有气质。”   呦呦假装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寒暄客气了一番,曲夫人请呦呦进了厅里坐,然后让自己的儿媳孙子孙女都来见礼,于是呼啦啦,两个儿媳一个女儿,三个孙女两个孙子还有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满满当当的挤了一屋子。挨个儿厮见了一番,又给小辈儿们发了见面礼,呦呦发现都是嫡系,没有庶女,想来是十分不待见,再联想到两个妾室却没有一个庶子,就知道曲夫人是一个十分有手段的人。   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呦呦想,她就当不知道好了。她却不知道,这件事后来还真的跟她有关系了。   曲夫人这个人,一看就是那种做了很多年的官夫人,非常善于夫人外交,虽然不是世故的让人讨厌,但是也可以算得上是十分圆滑有手腕了。   呦呦看在眼里,心中如此想,却又觉得不得不佩服,因此也暗暗地跟着学了些。   曲夫人虽然只是一个知县夫人,但是从其言谈之中可以看得出来,也还是颇有些见识学识的,比如说起京城的某些景致,呦呦都没有听过,她却说得头头是道引人入胜。如此这般,话题算是打开了,几个人随意聊了聊京城与曲阜的风土人情,谈一谈呦呦她们路上的旅程以及接下来的行程。   就这么随意聊了聊,就到了午时,曲夫人的大儿媳安置好了酒席,来请呦呦和曲夫人入席。到了餐厅,分了大人小孩儿两桌,屏风后头还有女先在弹唱词,琴鼓铮铮,很是高雅。   呦呦心想也算是大排场了,曲夫人请呦呦入座,说:“小地方,都是些特色菜,比不得京城,夫人可不要嫌弃”。   呦呦连忙摆手,“出来游玩就是讲究吃个特色,千篇一律倒没什么意思了。”说完请曲夫人上座。曲夫人却要让呦呦上座,两人谦让着,最后还是让呦呦坐到了主位,她怕谦让太过了让曲夫人以为他们不肯承情,心里又芥蒂。   等都呦呦坐下来了,曲夫人才在她右边的位子坐下,接下来是长女、长媳、次媳,一桌子主客五个人,边吃边聊,呦呦听着曲夫人给她介绍桌上的菜色以及由来典故,一顿饭吃得很是畅快,甚至有些心满意足。   女眷在内院用膳,曲知县带着两个儿子在外院宴请萧沐仁。菜色都是一样的,酒水不同而已,女眷们喝的果子酒,男人们喝的却是鲁地特产的孔府家酒,度数适中不易上头。   男人们吃饭当然不只是吃饭,佐餐的也不只是酒菜,还有着谈论的政事军史。原本以为就这么吃一顿饭,随便聊聊军政史实就算完事,赶紧带着夫人下人离开去泰山的萧沐仁,后来才发现,自己想的有点简单。   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个年轻姑娘从屏风外走了出来。萧沐仁本来正在喝酒,不意突然出现一个年轻女子,他是规矩的君子,立刻放下酒杯低下头避开视线。   曲县令在一旁看见了,十分满意,果然是个君子,然后转头对出现的年轻女子点头,示意她继续。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曲县令唯一一个还没出嫁的女儿,闺名曲媚的庶女。曲县令在见到第一次见到萧沐仁的时候就对此人十分看好,年纪轻轻立过大功,又是皇上钦点的二品总兵,若是能拉上关系……   苦思冥想一阵,金银钱财恐怕对方是看不上的,对方又已经位高权重了,女子……听说萧夫人长得美丽漂亮家世又好,只是性格不大好人不温柔,既然如此,男人哪有不贪恋温柔的,于是就起了将自己的小女儿送给萧沐仁做妾的心思。   这位名为媚儿的庶女原本是不愿意的。她见多了大娘磋磨生母的手段,知道做妾室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她父亲说了,对方的嫡妻是个刁蛮霸道的人,若是她能温柔小意奉承,定能得对方的欢心,将来生下一男二女,还怕没有出头之日?   于是她又想到父亲近年来越发愿意往生母姨娘的房里来,去正房的次数少了,尤其她姨娘还在一旁敲边鼓,于是就心动了些。此时来到前厅一见萧沐仁,见此人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原本就有些摇摆不定的心思就坚定起来了。   曲媚儿对着桌前微微屈膝,声音清脆又带着些女子的羞赧,“小女曲媚儿,见过父亲、萧公子。”说完就在侍女搬来的凳子上坐了,接过琵琶来,芊芊手指拨动琴弦,随着铮铮鸣鸣的乐声响起的,还有清脆如黄莺的歌喉。   萧沐仁没想到会突然有这样一段插曲,低着头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曲知县,见他不止没有生气居然还颇为满意的样子,就知道他是知情的,甚至猜想这些怕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萧沐仁忍不住心里恼火,没想到你曲县令居然是这样一个人,这不是害我呢么,要是让呦呦知道了可就惨了。更何况,我萧沐仁是那种见色起意随随便便的人?这简直是侮辱人!   “曲知县,既然菜也吃了,酒也喝了,我看宴饮就到此处吧。”萧沐仁说完将酒杯倒扣在桌上,放下筷子站了起来,甩着袖子径直出了门。   一直在身后伺候着的小荣子立刻跟上,走出前厅还不忘拉住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往她手里塞了一块银角子,“这位妹妹,帮我去内院通秉一声,跟我家夫人说我们萧爷吃好了要回去了。”小丫头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银子,立刻点头跑进内院去了。   小荣子见她走了,这才赶紧回身追萧沐仁去,别人家里人生地不熟的,爷可别走错了路再落入什么圈套。   呦呦和曲夫人在内宅吃菜喝酒,酒是也是鲁地特色阿胶酒,用阿胶与就相调煎制的,说是对女子最好,补气益血。呦呦喝了也觉得好喝,打算回去买一些让镖局送到京城给谭丽娘和陶陶,自己再带一些到西北去。   正吃着,外头一个洒扫的小丫头突然跑进来了,因为跑得快,没人注意到,等到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来到跟前了,小丫头十分机灵,对着唯一一个不认识的女子重复了刚才给他银子的人的话,就跑出去了,这么大一块银子,得给娘看看去。   小丫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转瞬间就不见了人,留下坐着的人面面相觑。   呦呦呆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的四喜,四喜微微摇头,表示没有得到任何通知。今日萧沐仁和呦呦出来,只带了小荣子和四喜两个人,连个中间传话的也没有。   不过,看知县夫人管家十分严厉的样子,那个小丫头看起来不像是敢恶作剧的,之所以说完就跑,八成是害怕。而且,她刚刚隐约地看到小丫头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现在想来怕是赏钱,那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如此想着,呦呦就站起身来对着曲夫人微微屈膝,“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咱们有缘的话日后再见。”   曲夫人不知道前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倒是很喜欢萧夫人,可是此刻也知道不能再留了,只好将人送上小轿。到了大门口,曲知县正赔着一副笑脸小心翼翼地同萧沐仁说话,萧沐仁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连场面话都不愿意说了。   两位夫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心知肯定有事发生,但是此时却不是说话的时候。彼此假装和谐地道了别,呦呦上了马车,萧沐仁弃马不骑,也上了马车,等人走坐好了,小荣子这才一挥鞭子,赶着马车回客栈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真抱歉,晚了这么久。这章本来是放在存稿箱的,可是蠢作者设定错了时间,设定成明年这个时候了【哭】真的很抱歉。   ☆、第一四九章   第一四九章   一回到客栈, 呦呦连话都还没来得及问, 萧沐仁就把径自进了屋子自己去生闷气去了。听到不算厉害的关门声,看着还晃动的门帘, 她无奈地摇摇头,让人把把小荣子叫了进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小荣子苦着脸把事情的原委经过一说, 说到曲县令看似吃惊实际默认说不定还是一手安排的这件事, 他就十分地气愤,同呦呦抱怨道:“夫人您说,世界上怎么有如此不知廉耻的人家, 居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男宾宴上弹琴唱曲儿。咱们爷是正人君子,一见到有陌生女子出来就低了头看也不看,若是别的登徒子,哼!”   话里话外净是为萧沐仁说好话的。   呦呦笑着看他一眼,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若是知县来请罪就说不见,另外收拾收拾, 明天启程。”已经在曲阜这个破地方耽误了六七天了,现在居然还有了这么一出破事, 说烦心倒是也不至于,所谓“癞蛤蟆上脚背,不咬人它膈应人。”   等小荣子和四喜都出去了, 呦呦在椅子上做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才站起来回了内室。进了内室后也不急着同萧沐仁说话,先自顾自地换掉身上的衣服,穿了一套家常衣裙,首饰也摘掉了,然后又对着镜子重新挽了个发髻。   萧沐仁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在炕上坐着,脸色阴沉沉的,很明显的不高兴。本来以为呦呦会进来问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安慰安慰自己,结果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进来,等人进来了也没有搭理自己,竟然自己换起了衣服还卸妆梳头发。   萧沐仁沉不住气,偷偷地看了她好几眼,到后来都不打算藏着瞒着了,直勾勾地盯着呦呦,就差没直接说出来“快来安慰我”的话了。   这么明晃晃的目光,呦呦当然无法忽略,等梳好了头发就走过来,在萧沐仁的身边坐下,嘴角带着笑地看他。   萧沐仁心想:居然不生气?还笑?很奇怪啊。   呦呦注视着萧沐仁笑了一会儿,然后伸出双手捧住萧沐仁的脸,惊得他立刻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呦呦要干嘛,正想开口问,呦呦的脸就靠近了,然后“吧唧”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奖励你的。”   萧沐仁怔怔的,奖励?奖励什么?居然没有生气闹别扭,然后还有奖励?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好?   呦呦看到他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了,“发什么呆呢?”   “你,不生气?”萧沐仁觉得还是要再确定一下,千万别是自己多想了。   “生气做什么?”呦呦觉得他今天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要生气?因为曲知县无礼的举动吗?”   萧沐仁噎了一下,点头,“他这不是,这不是对你的不尊重,另外对我也是侮辱嘛,我以为,你会生气啊。起码要说几句骂几声吧。”这么平静很反常,甚至还给了奖励。   “曲知县无礼犯了错,我为什么要生气,干嘛要拿他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生气多伤身体?”俗话说,生气就是拿别的错误惩罚自己,我才不要做那么傻的事,况且,“你不是已经生气过了?我要是也生气,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萧沐仁眨眨眼,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竟然想不出话来反驳。不过,“咱们”什么的,听着真顺耳。   呦呦见他不说话,就伸手提起桌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和萧沐仁一人倒了一杯水,都喝完了她才继续往下说下去,“况且,你不是已经‘愤而离席’了嘛!你心里有我才会怕我生气,又不是你的错,要是你当时只低下头却没有立刻离开的话,我说不定真的会生气哦。”   萧沐仁明白了,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谢谢你的理解。”萧沐仁说的是真心话。   “不过呢,”呦呦突然转了个折,“你以后要一直这样才行,官场上那些套路门道我不说你也懂的,喝酒吃饭而已,女色绝对不能沾,不然,哼哼!”呦呦眼神从萧沐仁的脸上一路挪到他的下半身,“最毒妇人心,你懂吧?”   萧沐仁被呦呦这幅假装严厉的神色给逗的哈哈大笑,“我的夫人啊,哪有人要做坏事会提前说出来的?”说完就伸长了手臂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我啊。”呦呦靠在萧沐仁的胸前,微微仰起脸来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开始摆楞自己的手指玩,“我这是先给你一个提醒和警示,让你以后小心着点。”   “是是是!”萧沐仁忙不迭地点头,反正不是什么原则问题,再说他本来就是这样想的,当然十分顺从地答应下来,“请夫人监督,若是我有一星半点的不轨之心,全由您处置。”   呦呦心满意足地点头,然后拍拍萧沐仁的大腿,“老实点。”别以为我没感觉到你下半身的蠢蠢欲动。   萧沐仁委屈,你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我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哪能一点反应没有?如此想着就抬头看了看窗外,啊,天怎么还不快黑啊。   两个人就这么靠着坐着,一个捡起了炕上原本放着的一本书看,另一个则半闭着眼昏昏欲睡。   这头夫妻俩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岁月静好,另外一头县衙内宅里可就不是这样的了。等送走了呦呦和萧沐仁他们,知县夫人立刻拉着知县带着家人回了内宅,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二公子对他爹冷落他娘只知道宠爱小妾这件事已经不满很久了,今日他爹竟然自作主张让庶妹到前院见外男还探亲唱曲儿,简直不知所谓!但是他一个做儿子的,能说什么呢,只能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说完之后看向他大哥,他大哥立刻会意,接着说道:“还以为是娘您安排的,没想到……”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完,他们这些小辈们就被赶了出去,然后就听到屋里头叮当咣啷一阵乱响,紧接着就听到他爹闷着声叫“夫人,夫人别打了”,几个路过的老下人将他们赶走不让他们继续听,边赶还边摇头,“老爷这二十多年的日子过的太好了,忘了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了。”   屋里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慢慢安静下来,知县夫人坐在椅子上抹了一把散落来的头发,知县老爷站在她面前,下巴和脖子上是三道血痕。   “三天。”知县夫人平息了一下气喘吁吁,指着曲知县说,“三天之内把那个贱人给我嫁出去!娘是个不要脸勾引人夫婿的贱货,生出来的女儿是个贱种!”   曲知县站在那里欲言又止,最后叹气一声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这次怕是真的戳到夫人的痛处了,媚儿的娘曾经就是夫人的丫头,趁着夫人怀着孩子的时候爬上了知县的床,难怪她会生气。   “亏你想得出来,让自己女儿去给外男弹琴唱曲儿,你要不要脸啊?啊?!”曲夫人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早说过让你多看看那些邸报,你知道那萧总兵和夫人是什么人吗?”   谁不知道啊,不就是抓住了吐蕃三皇子的萧大人嘛。曲知县心里不服,默不作声在心里地反驳。   曲夫人一看知县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不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说明白,“他夫人,花氏,管当今太皇太后叫姨姥姥!”   这下子曲知县慌了,上前一把抓住了自己夫人的手,颤抖着声音问:“这可怎么办啊夫人?萧夫人会不会给京城里写信罢了我的官啊。”   知县夫人甩开他的手,偏过脸去没说话,她心里也没有底,这也是为什么她今天对着一个差不多能做自己女儿的人卑躬屈膝做低服小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托了他们的人情抓住了贼匪使得老爷立了功,更因为他们背后的强大背景。   虽然那个花氏看着很通情达理温柔可人,可是这表面上的功夫谁不会做啊,万一背地里是个睚眦必报的呢?事到临头,只能试试看了。这么想着,就喊了自己的贴身嬷嬷过来,“去准备些本地的特产,阿胶、孔府家酒、鲁锦、点心蜜饯什么的,另外把我爹手抄的那本《天星经历》装匣子一起。”   “夫人!”曲知县惊叫到,“那手抄本可是孤本啊,是岳父的遗物,就这么一本!”   “还用你说!”知县夫人立刻瞪眼怼了回去,“要不是你犯蠢,你以为我舍得吗?”   曲知县不说话了。   老嬷嬷片刻就将东西收拾出来了,又重新给曲夫人梳了头,衣服不用换,直接带着东西出门去客栈,曲知县跟在夫人身后颠颠走着,走了几步被曲夫人给撵了回去,“你去干嘛?给人添堵?老实在家待着!”   “哦。”曲知县又回去了。   呦呦靠在萧沐仁胸前被他搂着,结果闭着眼不大功夫就睡着了,萧沐仁一开始也还挺直着身子坐着,手里握着书看着,后来呦呦发出的轻微地鼾声感染了他,不知不觉地也打了几个呵欠。加上昨晚睡得也不是很安稳,萧沐仁干脆就放下书,搂着呦呦轻轻地倒在炕上,还不忘给她扯了一个枕头过来垫在脖子下面,两个人相依相偎着睡着了。   因此曲夫人来到的时候,两个人还睡着,四喜请曲夫人稍等,自己进去看了一眼,见两个人都还睡着,于是就又悄悄退出来,对人摇摇头,“在休息。”   曲夫人点头,“那就不要吵,年轻人渴睡,多睡一会儿没关系。”   不过就是这么一点儿动静,呦呦也被惊动了。她醒了之后先是觉得脖子僵硬,然后发现自己正枕着萧沐仁的胳膊,而萧沐仁则枕着一直枕头,正睡的呼呼香。   呦呦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喊了一声“四喜”,四喜立刻进来,对着呦呦行礼,给她拿了鞋子过来,“曲夫人来了,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   “啊?”呦呦愣了一下,“怎么不把人请进来?”呦呦赶快下了地,“快给我梳头发,真是的,早点叫我啊。”   四喜没做声,表情却有点郁闷,“夫人都不生气的吗?他们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很没有礼貌很过分啊,居然还有脸连见夫人。”   “四喜!”呦呦瞪了她一眼,四喜立刻闭嘴给呦呦梳头发。   等呦呦收拾好了出来到堂厅,曲夫人立刻站起来,对着她讪讪一笑,“萧夫人。”   呦呦请她坐下来,让四喜将自己带着的茶叶泡一壶上来,“是在京城自己炮制的茉莉花茶,不知道您能不能喝的惯。”   曲夫人见呦呦态度寻常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心思微微放下来一些,客气着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来。两个人就茶水点心什么的随便说了些话,呦呦见曲夫人迟迟不肯进入正题,她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自己直接说“不怪你们是我们家爷太招人了放心不会给你们使绊子”什么的吧?   说来说去,最后没有话题可说了,曲夫人终于不得不进入正题了,她先站了起来,对呦呦恭敬地行了一个福礼。呦呦没想到曲夫人会行这么大的礼,吓得她立刻站了起来上前搀扶起曲夫人,“曲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曲夫人在呦呦的搀扶下直起身,面带苦涩地对呦呦说:“庶女没有见识,听说家里来了贵客就想见一见,冒犯了萧总兵,实在是我教女无方了,请夫人容我向总兵转达歉意。”说完又一次站起来对着呦呦行礼。   呦呦听曲夫人的话当下就明白了,这是将责任都推给了那个庶女,将曲知县择了出来,意思是他们夫妻俩都不知情,而特意跑来赔礼,恐怕是担心萧沐仁会暗地里给曲知县使绊子。   呦呦听小荣子说过,曲知县办了这件大案,官职还可以再升一级呢,萧沐仁虽然不是直属上司,但是如果真的将曲知县得罪了他的事传出去,曲知县的官路还真有可能会受阻。   呦呦却不知道,人家曲夫人怕的不全是萧沐仁,更多是她这个太皇太后侄外孙女。   呦呦笑了笑,说:“夫人说哪里话,我们爷不是那种人,今日离开也是未免这件事传出去损了您家女孩的名声,既然您这样说,那我回头就跟爷说一声。您来的不巧,他刚和内弟出去了。”   话音刚落,怀瑾从外头进来了,“姐,我姐夫呢,我看中了一把匕首,让他去帮我掌掌眼。”   呦呦顿了一下,先看了一眼怀瑾,斥了他一句,“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然后指着曲夫人对他道:“这是曲阜知县夫人,快过来见礼。”   怀瑾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恭恭敬敬地对曲夫人行礼,“见过夫人。”   曲夫人自然要说夸赞一番诸如“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相貌出众才识过人”之类的话,呦呦在一旁听着不禁好笑,相貌出众是没错,才识过人怎么看出来的,这才叫睁眼说瞎话不打草稿。   怀瑾行完了礼,并没有走,还是问呦呦萧沐仁在哪里。   呦呦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诧异地反问他,“你姐夫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了?怎么来问我?”   怀瑾茫然,他姐却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把你姐夫丢了吧?赶紧去找,别他以为你走丢了再。”   怀瑾到底不是个笨孩子,联想到呦呦他们本来中午是去吃饭的,结果回来的特别早,现在知县夫人又来了客栈,他基本上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立刻一拍大腿,“哎呀,我忘了,这回可丢人了!”说完转身就跑了。   等到怀瑾跑出去了,呦呦又重新提起水壶给曲夫人倒一杯水,曲夫人客气了一下就不肯再待了,她从袖子里掏出准备好的礼单,“这是鲁地的一些特产,给夫人留个纪念,算是我和老爷招待不周的赔礼。”   呦呦想要拒绝,却被曲夫人先一步拦下来,“夫人先别忙着拒绝,您听我说,本来这件案子就是托您和爷的福才到我们老爷手的,加上今日的招待不周,您要不收下,那肯定还是在生气,我们也心有不安。”   话都这样说了,而且刚刚曲夫人递礼单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角,呦呦看都是阿胶鲁锦什么的,想想就收下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然后顿了顿,说:“夫人放心,曲知县的政绩功勋都是他自己的,没人夺的走。”   得了呦呦这句话,曲夫人心里的大石头算是真的放下了,起身对呦呦行了礼,这才离开。   等人一离开,内室的门帘就撩开了,萧沐仁从里头走出来,隔着半个房间点着呦呦,“怎么就丢人了?你呀,说谎都不打草稿!”   呦呦抿着嘴对他笑笑,然后坐在椅子上打开礼单,一溜扫下来,片刻后就变了脸色。萧沐仁看了走到她身边,“怎么了,礼单有什么不对吗?”说完把礼单从她手里拿过来,看到上面都是些山东特产阿胶蜜饯还有酒什么的,就最后有一样,像是一本书,不过书有什么不对的,呦呦不是最喜欢书了?   不怪萧沐仁不明白,他虽然也读书,涉猎的书目也很杂,但是还真不知道这本《天星经历》是什么书。   “那本《天星经历》,是北齐时的一本关于星象的书,早就绝迹了,没想到曲县令这里竟然有。”呦呦给萧沐仁解释了一句,就冲外头喊:“四喜!四喜!”   四喜听到呦呦叫她,赶忙跑进来,“夫人,有什么事?”   “把曲夫人带来的礼盒拿进来,然后快去叫怀瑾回来,就说有好事!”片刻间,呦呦心里就转了好几个心思。   萧沐仁知道呦呦和怀瑾都是爱书之人,对她的兴奋很是理解,不过这本书好像有点贵重,似乎不应该收,不过此时她正在兴头上,不好打击她,等明天再说吧。   说话间怀瑾就进来了,首先看到的萧沐仁,立刻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哎呀姐夫,我刚刚把你丢了,你怎么回来的?”   呦呦不理他的打趣,对怀瑾招手,“快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怀瑾走到呦呦跟前去,看到桌上的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立刻飞放出光来,“哪儿来的这本书,居然还能看到,哈哈!”怀瑾大笑起来,“还是姐姐有办法,哥哥找这本书找了好几年都没打听到谁有!”说着呦呦竖起大拇指。   呦呦抿嘴一笑,“我们明天准备出发,给你一个晚上将这本书誊写出来,明天出发前还要把书还回去的。”   这回不止怀瑾愣了,连萧沐仁都愣了,两个人奇怪地看向呦呦。   “曲夫人本来是来赔罪加感谢的,但是这本书这么贵重,如果我们收了就变成我们欠人家的人情了,万一以后找上你姐夫或者哥哥办事,我们不好推辞,”呦呦虽然话是对怀瑾说的,但是主要是对萧沐仁解释,“现在我们留一晚上,誊写下来,就算受了他们的道歉和谢意,但是原本还是要还给人家的。”   呦呦这么一解释,怀瑾就懂了,于是点了点头就捧着书回自己房间去抄写了。   等怀瑾走了之后,萧沐仁走到呦呦跟前捧起她的脸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夫人外交很重要   ☆、第一五零章   第一五零章   从曲阜离开后, 呦呦他们先到了泰山祭拜祈福, 呦呦还求了几个平安符什么的连带着一路上买的特产找镖局捎回京城去了。   从山东境内出来,顺着大运河南下, 他们一路走一路玩,两个月后到达了扬州。   扬州是个好地方,就从关于扬州古诗的数量来看, 就知道了。最为人熟知的是李白的“烟花三月下扬州”, 还有杜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其余各个朝代的诗篇简直数不过来。   至于扬州为什么被文人墨客们如此推崇,呦呦总结过, 扬州这个地方,除了历史悠久、地理环境优越、人杰地灵、山清水秀、风景美好之外,人也很美好。   要知道,扬州什么最出名?烟花之地呀, 而这些诗人才子们经常自诩风流,到了扬州怎么可能不去青楼楚馆一游呢?游完了灵感就来了,于是诗性大发, 一首首的佳作就写出来了,至于是描写瓜州渡还是扬子桥, 亦或是水红裙楚宫腰,反正普通百姓是不会计较的。   到了扬州, 自然不能住普通的客栈,萧沐仁打发小荣子和程禇去河边租了一条画舫,此后的几天, 一行人就住在了画舫上。   既然到了扬州,青楼楚馆……呦呦自然是去不了的,不过各种鱼虾蟹蚌的河鲜可没少吃。萧沐仁还特意请了一个擅长做河鲜的本地厨子,日日供呦呦品尝。   不知到时新打捞上来的河鲜太过鲜美,还是那厨子手艺太过精致,总之那些日子呦呦几乎是顿顿吃到肚圆。以至于萧沐仁指着他的肚子笑称这里是“鱼冢”。   呦呦捧着一碗消食茶一边喝一边点头,“不止是‘鱼冢’,最好是‘鱼虾蟹蚌螺’各种冢。”海鲜吃不到,河鲜既然有机会了,当然要可劲儿吃。   萧沐仁听了忍不住抱着她哈哈大笑。   除了吃,自然还要游玩。扬州著名的景点多的很,尤其夜晚的时候,船上的灯笼点亮,顺着扬州河荡一圈,路过无数的画舫,听过婉转美妙的箫音笙歌,瞥见红罗帐里霓裳舞,夜晚的美好,消弭在轻柔断续地呻吟声之中。   在扬州靡费了半个月,一行人到了阳澄湖,此时刚好是阳澄湖大闸蟹上市之时,呦呦自然不能错过。肉质细嫩,膏似凝脂,配一壶菊花酒,最是惬意。   离开苏州,顺运河而下,直接到了与之齐名的杭州。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天堂什么样子,要死后才知道,生前先领略一番苏杭罢。   彼时的杭州还没有雷峰塔,但是西湖却是早就名扬天下的。泛舟湖上,赏着飘渺水雾里的水景,吃着不应时令的青团,呦呦觉得十分惬意,晚上特意又要了一份东坡肉。   苏杭一行结束,时间其实就已经到了十月份,南方天气温暖潮湿尚不觉得,京城里的来信说,他们已经穿上夹袄了,而呦呦他们还是轻裙缦衣。   游过了杭州,一行人直接沿长江逆水而上,进入两湖地界,先到长沙郡,游玩了岳麓山拜访了岳麓书院品了湘菜美食,三天后离开湖南到了湖北。湖北停留的第一站是武昌。   武昌这个地方有什么?有武昌鱼。呦呦不下思索地就回答出来,得到萧沐仁一个“就知道吃”的眼神。   “连我都知道,湖北在战国时是楚界,你居然只惦记着武昌鱼,没有想到这里是屈原的故乡?”萧沐仁伸出手在呦呦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呦呦揉着脑门,嘟囔了一句什么,萧沐仁没有听清,也没多问。几个人在武昌住才三天,气温就一下子降了下来,冷的呦呦都不肯出去玩了,每天抱着手炉披着裘衣坐在床上看书。   这天萧沐仁从外头进来,脱掉身上披着的油衣,水珠沿着衣服下摆掉在地上,四喜赶快接过来挂出去。他坐到呦呦对面,端起她刚刚倒出的热茶捧着喝了一杯,身子才将将暖和起来。   “没想到这南方冷起来比北方还冷,可冻死我了。”萧沐仁喝完一杯自己又斟了一杯,对呦呦说。   “北方是干冷,南方这是湿冷,况且又没有炕和地龙,光靠火盆能暖和到哪儿去。”呦呦翻了一页书,捏了一块点心自己咬了一半,另外一半送到萧沐仁嘴边,萧沐仁也不客气,直接张嘴吃了。   “河面怎么样了?是不是冻上了?”她说可以走陆路,萧沐仁不信,非要走水路,今天一早还出去看了一眼。   “冻的不实,但是也没法走船了。”萧沐仁皱皱眉,“真的走陆路?马车慢不说还颠,又四处漏风。”   “还是抓紧走吧,再不走天更冷了。”呦呦放下书,看向萧沐仁,“这样走一走看一看就已经很好了,算是了了我多年的心愿了。”   萧沐仁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好吧,那等下次回京的时候我们再走川渝好了。”   呦呦点头笑笑没说话,心说等几年之后回京的话,我都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去,哪有心思游玩。   为了犒劳萧沐仁早上淋着雨受着冻去勘考路线,中午的时候呦呦亲手做了一道糖醋武昌鱼和一道红烧肉奖励他,等午饭后呦呦继续抱着手炉披着裘皮衣看书休息,萧沐仁则带着小荣子和甲剑程禇改造马车。   小荣子去采买了棉被钉在车厢内壁和底部,然后再铺上他们自己带着的行李,为了主子们读书做事方便,还做了一张折叠桌,用的时候展开靠车壁立住,不用的时候折叠贴着车壁放好,丝毫不占空间。第二辆马车也是如此改造,而第三辆马车里除了铺了棉被放了桌子,还放了一个火炉,火炉里烧着碳,一来供给主子们的手炉,二来火炉上放上水壶就可以烧水。   马车改造的时候呦呦去看过,曾经提出过在前两辆马车也放个炉子的建议,这样好保暖,被萧沐仁想也不想的拒绝了,“煤烟气先不说,万一迸出来个火星子烫着怎么办?怕冷的话,不是还有手炉?”   呦呦撇撇嘴,我怕烫,丫鬟们难道就不怕烫了,不过四喜还谷子也劝说着,呦呦就不再坚持,随他们去吧,反正就是路上乘坐的马车而已,晚上还是住店的,冷不到哪儿去。   拉车的马都是萧沐仁精挑细选的军中好马,不用人牵着赶着就会自己往前头走,所以只要留个小厮在最前头的马车上偶尔看一眼别走岔道就行了。   从楚地到洛阳,晃晃悠悠走了近个月,从来不在外夜宿,不管到哪儿必定都要找个客栈住下,如果实在偏僻没有客栈,就借宿乡民家中。而大部分乡民都十分地淳朴好客,不止拿出最好的食物招待他们,临走前还不肯收他们的食宿费,说不过住一晚上而已,吃的东西又很多都是呦呦他们自己的,不值得给钱。不过呦呦还是在假意答应下来后,偷偷留下了十两银子给他们。   萧沐仁笑话她就算是住客栈也不见得用的了十两,出手怪大方的。呦呦却轻轻叹气,“这些普通百姓和客栈哪里能一样,你没看那个小一点儿的男孩子看着我们吃饭直咽口水?”   萧沐仁无法理解,呦呦却是能理解的,十两银子,够这样普通的四口之间过一年呢。尤其看到那个五六岁的男孩儿,让她想起来家里最艰难的几年,怀瑾也是这样的。所以得知怀瑾也偷偷留了十两银子后,呦呦没有责怪他,还拍拍他的肩,夸了他一句。   这是萧沐仁无法体会的呦呦和怀瑾姐弟间的默契,可是也因此,他更加心疼了呦呦,晚上抱着睡觉的时候说起这件事,呦呦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忍不住笑起来。   “你不用心疼啊伤感啊什么的,我不觉得我以前经历的那些事是坏事,”呦呦拍拍萧沐仁的后背,开解他,“也算是人生中经历的一部分吧。”   “你才多大,就谈人生。”萧沐仁点点呦呦的鼻尖,“整天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呦呦嘿嘿笑了两声没吱声,心想的额却是,若认真算起来,她的年龄可比萧沐仁大一倍呢,不过若是论辈分的话,萧沐仁应该是她的几百辈子祖先?   到达洛阳那天刚好是十一月初五,洛阳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洛阳四个好地方,且不说它是自夏朝始的十三朝古都,也不说它的“天下之中十省通衢”,更不提“建安七子”“竹林七贤”,还有龙门石窟唐三彩,这些通通不提,单说洛阳的美食,什么“前八礼”“八大件”“四扫尾”“四镇桌”,什么胡辣汤不翻汤、豆沙包大麦茶,光听一听就已经让呦呦垂涎三尺了。   一进了洛阳城,不急着找客栈住店,先奔最大的酒楼,上面说的那些一样来一份。听得店小二差点下巴掉下来,好心地给她解释,她刚刚说的那些“前八礼”“四镇桌”“八大件”“四扫尾”是洛阳水席里的菜,水席一共二十四道菜呢,她们一行人主子才三个,就算加上下人六个也还不到十个人,点那么多,恐怕吃不完。   萧沐仁看着呦呦窘迫的表情偷着笑了一会儿,然后才出声替她解围,“我们这一路行来,早就听说洛阳的美食有名,和洛阳深厚的文化底蕴一样吸引人,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   店小二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是这样,不过如果几位不急着赶路的话,建议在洛阳多待些日子,这样才能品尝到洛阳最地道最精致的美食。”然后又伸手指着墙上的水牌对他们介绍,“我们酒楼虽然规模大,但是做出一桌水席来怎么也要半天时间。”言外之意看客官们怕是已经旅途劳累了,要不先来几样别的。   萧沐仁看向呦呦,让她自己做主。呦呦摸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确实等不了,就随意地点了几样墙上的水牌,小二记下来之后对着呦呦和萧沐仁一拱手,恭维道:“夫人厉害,随便一点就点到了‘四镇桌’‘四扫尾’!”说完退下去安排菜品去了。   呦呦眨眨眼,看了岩萧沐仁后转头又看向挂在墙上的水牌,再转回头来看向萧沐仁,“我刚刚都点了什么?”   “鱼翅插花、金猴探海、开鱿争春、碧波伞丸、燕菜、葱扒虎头鲤……呃……”萧沐仁说出了六七样后,打了哏,转头看向一旁的怀瑾,“还有什么来着?”   “云罩腐乳肉和海米升百彩。”怀瑾接话说到,然后吐槽了他姐姐一句,“果然是吃货。”   “有能耐你一会儿不要吃。”呦呦和怀瑾从小一起长大,好事一起分享坏事一起分担,两个人没大没小习惯了,并没有普通的那些姐弟间的忌讳。这种看似互相讨厌,实际却是别人无法插、入无法替代的亲密,就连萧沐仁有时候都觉得嫉妒呢。   不过,没有关系,萧沐仁在心底安慰自己,要和呦呦过一辈子的是自己,小舅子只是讨好对象而已,不要往心里去,淡定淡定。   说话间,第一道菜就呈了上来,装在一只画了鲤鱼戏水的罐子里,罐子的盖子一打开,立刻香气扑鼻。瓷罐子里装的正是云罩腐乳肉,焦糖色的腐乳肉晶莹剔透,随着盖子打开而冒出的热气笼罩在表面上,真的很像是被云罩着。   小二说了句“几位请慢用”就退了下去,呦呦捏着筷子对着肉直咽口水,准备挑一块好看的动筷子吃掉。萧沐仁看到她到嘴馋的样子,一点儿都不觉得讨厌或者无礼或者其他怎么样,他只觉得自己的夫人怎么那么可爱,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那么诱人。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吃饭,只想吃呦呦。   之后的几样菜也陆续送了上来,过了最初的狼吞虎咽将肚子填了个半饱,呦呦就开始放慢速度认真地品尝起每一道菜来。   云罩腐乳肉就是平时吃的腐乳肉,海米升百彩其实就是海米炖白菜,燕菜又叫牡丹燕菜,实际是就是用萝卜加入山珍海味熬炖成羹,讲究的里面还要加入燕窝,然后撒上牡丹花瓣,传说是武皇则天女帝喜欢吃,所以才被人追捧的。   一行人吃了个滚瓜肚圆,每个人都饱饱的,呦呦甚至觉得有些撑了,无论如何再也吃不下去了,萧沐仁这才叫了小二来结账。   这次过来的可不是小二了,而是酒楼的掌柜,给打了折抹了零头,还送了一个装了八样小吃的礼盒,掌柜的给介绍了里面装着的点心,分别是开口笑、金麻枣、蛋黄酥、美麻酥、双麻酥、甜咸饼、蛋卷酥、蜜三刀。   蜜三刀原来是洛阳的啊,她一直以为是京城小吃。孤陋寡闻了,呦呦心里吐吐舌头。   等介绍完,萧沐仁又跟酒楼掌柜的打听洛阳比较好的客栈,掌柜的给他们做了几个推荐后,几人立刻酒楼去住店了。   到了客栈后,萧沐仁同呦呦商议,春节是留在洛阳过还是到长安去过,“你若是想留在洛阳过,明天就让小荣子去租个房子,在客栈过年可不像样子,然后过年之后在长案短暂地游玩几天,就得往西北去了,路上不好走,咱们宁可走慢一些也得注意安全。”   呦呦倚靠在萧沐仁的胸前,就着他的手喝一碗山楂消食茶,想了想说:“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我们再洛阳待十天,然后启程去长安,在长安或者咸阳过年,然后就一直好好歇着,等到出了正月十五我们就直接去嘉峪关,兰州什么的就不待了。”   萧沐仁想想,觉得也可以,这样的话不至于一个地方很闲,另外一个地方又很赶。等到呦呦就着他的手把一杯消食茶喝完,然后打个滚一咕噜,就到了炕里最热乎的地方去休息后,萧沐仁这才叫丫鬟进来把茶杯收下去,自己挨着她躺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修修改改的,删了一部分没用的情节。原本说好蜜月旅行四五章,现在已经七章了,目测还有两章。话唠的我,也是没谁了。 PS:注解:瓜州渡扬子桥(青山半映瓜洲树,芳草斜连扬子桥。出自陈子龙《扬州》),水红裙楚宫腰(自摘园花闲打扮,池边绿映水红裙。出自黄慎《维扬竹枝词(二)》)(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出自杜牧《遣怀》)   ☆、第一五一章   第一五一章   呦呦他们在洛阳不多不少正好待了十天, 虽然没有走遍洛阳城的大街小巷, 但是著名的景点和小吃摊铺都被她光顾过了,甚至还特意都城外几里地之外去看了一下黄河, 然后失望而返,因为黄河结冰了。   十天后一行人上路,在腊八当天到达了长安城。在长安, 他们没打算住客栈, 而是去租了一个二进的小院子。格局和呦呦他们在栎阳县的格局差不多,头一进住着小荣子、车夫义伯、小厮程禇和甲剑,二进是正房四间东西厢房各三间, 正房里呦呦和萧沐仁住东屋,怀瑾住西屋,中间的两间屋子一间做待客厅,一间屋子做餐厅。丫鬟们住在东厢房, 同时放行李杂物,西厢房是厨房,马拴在前院, 车子就停在院子中央。   到长安城的时候已经是腊八的中午了。房子虽然很干净了,但是呦呦和萧沐仁都是有着轻微洁癖的, 萧沐仁在军营里没有办法也就将就了,但凡有办法就肯定不会将就。   午饭是从酒楼买回来的, 随便吃了一口之后全员上阵打扫卫生,呦呦也不例外,当然她做的都是比较轻快的, 比如抹抹桌子铺个床单什么的。最后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么晚,自己熬腊八粥是来不及了,只能再次去酒楼买回来。   “今天先将就吃一次,明天开始四喜和谷子轮流跟我去街上买菜回来,我们自己做。”呦呦夹了一筷子酱菜到萧沐仁的碗里,对戳着碗不想吃东西的怀瑾说,“要是实在吃不下去,就放下吧,晚上吃点点心好了。”   萧沐仁奇怪地看向呦呦,她不是一向最反对孩子们不正经吃饭反而吃点心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开恩。   其实呦呦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这从外头买来的粥,先不提米好不好,就是这卫生能不能保证都不知道,谁知道洗没洗洗了几遍。   既然呦呦这么说了,怀瑾也就不勉强自己,吃了几口意思一下.就放下筷子回了自己房间。呦呦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到底还是娇惯到了,小时候吃的苦都忘了。”   “人都是越活越好的,哪里有越过越苦的?”萧沐仁安慰了她一句,“再说,他还小呢。”   “小什么?再过两年都十五了,你十五都去嘉峪关了。别说十五岁,就是你在他现在这个年纪都是五品都骑尉了。”呦呦将碗里最后一口八宝粥吃完,放下碗和勺子,叹气,“再说这也不是小不小的事,我是怕他忘本。”   萧沐仁现在心底得意一回呦呦夸他呢,然后设身处地地也就能理解呦呦的担心,不过是怕怀瑾好日子过得习惯了,沾染些富贵子弟的坏习惯。对此他说不出什么,只能拍拍她的肩,带着她往内室走,“难怪怀宇说你是‘管家婆’,操心太多。”然后想了想还是宽慰了她一句,“我看怀瑾本性是个好孩子,只要约束好,不会变坏的,一些挑食啊小毛病不要在意了。”   呦呦对萧沐仁这种纵容宠溺的语气不赞同,“就是有你这样的家长,才会有那么多的纨绔子弟。以后我教孩子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插嘴,不然一定教不好。”   进了内室,呦呦习惯地直接脱鞋上炕占据了最温暖的地方,萧沐仁跟着在她身边坐了,见她懒洋洋地靠在抱枕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腰,“你是不是又胖了?该不会是有了吧?上一封信娘还问我你怎么还没动静。”说完又提起她刚刚的话头,“你教孩子我可以不插嘴,可你也得先生出来一个吧?”   呦呦把他在她身上作乱的手给拍下去,“有什么有啊,人家最近吃的有点儿多而已。”说完自己也忍不住不好意思一下,自从嫁了人,她好像就放飞自我了,尤其是萧沐仁说过胖点儿好看之后,不行不可以听他的,她要减肥减肥减肥!   “还没有吗?”萧沐仁微微有些失望,“我以为半年了,该有了。那现在没有,一年内总会有吧?”   呦呦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起来,捧着萧沐仁的脸在他嘴角“吧唧”亲了一下,“夫君你真可爱。”有孩子是看成亲时间的吗?真以为三年抱俩是常态啊   萧沐仁倒是被她给亲懵了,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呦呦看到他懵懂的眼神忍不住心底叹气又偷偷心酸了一把,萧沐仁从小没有父亲,还没等长大成人,老安国公就去世了,他同皇室的关系又不好不坏地维持着,这种青春期的话题自然没有人教给他。所以说,男孩子,真的要跟一个男性长辈一起成长才行。   “咱们成亲虽然半年了,可是在外头的时间多,”呦呦觉得还是给萧沐仁解释一下的好,“亲热的次数少,哪有那么快就怀孕。”更何况她还特意避开了易孕期。   萧沐仁沉默了一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在呦呦猝不及防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吹灭了油灯,然后扑过去压住呦呦,“既然次数少,那我们多来几次吧!”   呦呦被压倒先是惊呼了一声,等听到萧沐仁的话就立刻一头黑线。她伸手推着萧沐仁的肩,让他先起来,“怀瑾在西屋呢,万一听到了……”   “放心吧,怀瑾懂事儿着呢。”说完不管不顾地就亲了上去。呦呦被他亲的情动了,这半个多月一直都在路上,却是没怎么做过,她也想呢。于是就不再推拒,甚至伸出手臂揽住了萧沐仁的脖子,这个带有暗示的动作,让萧沐仁更加兴奋,动作也更加大了起来。   等到结束的时候,呦呦在心底算了算,今天好像不是安全期,可千万不要中奖,这旅途奔波的,对孩子肯定不好。   萧沐仁搂着呦呦,两个人睡在炕上,刚刚运动了一番,各自出了一身汗,加上炕被烧的热热的,因此被子都没有盖好,各自露了半个肩头在外头。   “在想些什么?”萧沐仁感觉到了呦呦的走神,“累不,要不要喝水?”   呦呦这个脾气,看着随遇而安,能穿罗绮也能穿布衣,能吃燕窝也能吃萝卜,可是实际上布衣要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萝卜也要翻着花样做还要把能放的调味料都放进去,要求从来也不低,事后要喝一杯茶水,还是用枸杞和黄芪人参一起泡的,还要洗澡,无法洗澡也要擦干净身体,然后再换一身衣服,否则觉着身上黏糊糊的睡不着。   呦呦窝在萧沐仁腋下点点头,“要。”   于是萧沐仁就起身提起温在暖炉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扶着她的肩半坐起来,一连喝了两杯水,呦呦才觉得解渴了不少。呦呦喝完,萧沐仁就着剩下的杯底自己也喝了两口,等到两人都重新躺下了,萧沐仁才又问了一遍呦呦在想什么。   呦呦当然不能直接说“我在想今天不是安全期会不会又孕的事”,只说在想明天的菜单,然后问萧沐仁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不能多选,最多两个,不然要累死我的。”   “要不,我们还是在酒楼定菜吧,让小二送过来,多花些钱罢了。”萧沐仁心疼呦呦,在家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只有偶尔兴致上来了,或者遇到节日了才会亲自下厨。跟自己成亲后没享福几天,还要自己动手做饭,虽然只做他们俩和怀瑾三人的。   “没事,我就明天做几个算是补偿几天的腊八,然后就等到春节,剩下的都交给四喜和谷子就行,他们俩是跟我练出来的,厨艺也很不错。”呦呦解释了一句,天长日久的做饭,她自己也受不了啊。   旅途本就劳累,刚刚又有一场情事,呦呦打了好几个呵欠,很快就窝在萧沐仁的怀里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萧沐仁也刚刚醒来不久,正坐在床边撩开帘子往外看。听到呦呦醒来的动静就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醒了?起来吗?下雪了。”   呦呦其实还没完全清醒,萧沐仁对她笑的时候她也就本能地对他也笑了一下,等到听说下雪了的时候,还轻轻“哦”了一声,过来片刻才坐起来,“下雪了?”下雪了路不好走,卖菜的商户也不知道出来做生意不。   “嗯,下雪了,比在京城的时候大多了。”萧沐仁从被子里找出暖着的衣服递给呦呦,“不过比嘉峪关的小多了。等你到嘉峪关之后就知道了,下得雪都不是雪,和冰雹差不多。”   “那么夸张?”呦呦穿好了衣服下了地穿上鞋,叫谷子进来服侍她洗漱,顺便问她外面雪多厚了,好不好走。   “院子已经扫了一条路出来,小荣子出去看了一眼,说是没脚踝了。”谷子把帕子在热水里投了一遍拧干递给呦呦,“夫人,您说雪这么大还能又做生意的吗?”   呦呦接过来擦了手脸,将热热的帕子在脸上盖了一会儿,等到差不多凉了才交给谷子,然后自己坐在铜镜前涂膏脂,“酒楼饭馆肯定会开门,菜场就不知道了。”   “让小荣子去昨天的酒楼买早饭吧,顺便把午饭和晚饭也定了,今天就不要出去买菜了,下这么大的雪,肯定不好走。”一直坐在炕上的萧沐仁突然开口了,“想做饭也不急在今天一天,雪都没脚脖子了,出去没走几步鞋就湿了,先买吧。”   一家之主发话了,呦呦自然不会反驳,就对谷子点点头,示意她去通知小荣子一声,跟着一起去。谷子得了吩咐,就出门叫上小荣子一起出了。   半个时辰后,小荣子和谷子一起回来了。两个人比出去的时狼狈了些,谷子还好,除了绣鞋和裙角湿了些、裙摆上有一个乌黑的泥印子,别的没什么不对。小荣子却是惨多了,虽然看得出来特意整理过了,但是衣衫还是乱的,而且外袍上的泥印子比谷子的多了不少,一点儿都不像平时整齐干净的样子。   呦呦看着两个人狼狈的样子,不禁瞪大了眼,“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摔跤了?”   萧沐仁也很是诧异,多问了一句“小荣子也摔了?”没道理啊,他可是会武功的,再说才下完的雪,还没那么滑吧。   才问完,谷子的脸就红了,“是奴婢的不是。”   “跟谷子无关,是奴才的错。”小荣子也在一旁认错。   呦呦和萧沐仁更加奇怪了,于是让他们俩仔细地说。   原来一个时辰前,谷子得了萧沐仁的吩咐出去叫小荣子一起去酒楼定菜,两个人都是办事利落的人,到了那里定下早餐的菜品后就立即写了午饭和晚饭的菜单,来了一个私家定制,没有的食材小荣子多掏了银子让他们去采买。   因为早餐是现成的,所以点菜写菜单押银子总共也就用了两刻钟不到。早餐一共装了五个食盒,酒楼的食盒都是木的,为了保温每个食盒底下的暗格里还放了一个装着木炭的匣子,夏天的话可以装冰。因为重,所以小荣子和一个客栈的伙计一人提了两个,谷子自己提了一个。   在回来的路上,谷子看到了一个乞儿缩在墙角,冻得瑟瑟发抖。其实一般来说,下了大雪乞丐们是不会出来乞讨的,因为一来天冷,二来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很难乞到吃食,就连集市都未必开,所以烂菜叶子也很难捡到,总之不利乞讨。   但是谷子不知道啊,她虽然小时候过过一段苦日子,后来被卖身为奴也是因为家里人口太多养不起了,在人牙子处虽然吃的不好但是管饱,后来跟着呦呦算一算也十多年了,从来没有过乞讨的生活,所以当她看到个小孩子在雪地里的时候,忍不住就起了恻隐之心了。   不过她身上没有吃的,吃的都在食盒里,就想着给两个铜板,不过出来的急又忘了带荷包,所以就同小荣子说想跟他借几个铜板。她倒是知道,这种事要自己算自己的,不能让人替。   其实小荣子当时是不愿意的,不是他小气舍不得几个铜板,而是他觉得大雪天出来乞讨,真的很不合常理。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同意了。也幸亏他掏铜板之前把食盒交给了谷子,不然后来估计食物都要被打翻了。   “奴才从荷包里头掏出几个铜板搁在那个孩子面前的碗里,结果才直起身来还没等转身离开,呼啦一下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来了七八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下子将我围了起来,趁奴才不备夺了我的的荷包分了铜板银子,这样不算甚至还开始撕扯奴才的衣服。”小荣子面带委屈地说,“浑身上下都被摸遍了。”   呦呦一开始还挺同情他的,听到最后一句话差点乐出来,看他衣服上的手印子,应该没有夸张。   之后,小荣子很快就回过神来并将荷包夺了回来,他虽然会武功,可是对方都是些小孩子,他并不敢用蛮力,只能同孩子们周旋。这时候有几个孩子发现了几步远之外的谷子和店小二,于是就跑过去跟他们纠缠。幸亏店小二拦在了前头,不然谷子也免不了被围攻。   围攻小荣子的人少了,他看准了一个空隙就从包围圈里冲了出来,一边冲一边从荷包里摸出一把铜板,或许还有几块儿碎银子,一股脑扔到了远处,有眼尖的小孩子看到了,立刻跑去捡起来,别的孩子注意到后也跟着跑过去。   “奴才几个这才逃了出来。”小荣子说,怕被那些乞儿跟踪打扰到呦呦和萧沐仁,小荣子让小二带着他和谷子绕了点远走了另外一条路,等到确定没人跟着以后才回来的,“所以回来的晚了点,请夫人责罚。”小荣子愧疚地低下头。   “请夫人责罚我才是。”谷子上前一步对跪在地上对着呦呦认错,“都是我的错,滥发好心,结果耽误了主子们用餐的时辰,还让荣公公被围堵。”   “这算什么错值得责罚,你能惜幼怜贫,我很欣慰。”呦呦先让谷子站起来,然后耐心地教导她,“只是这次得到教训,下次要多想一想再做,比如你可以去买些馒头给他们,毕竟乞丐最需要的就是食物。”   谷子哄着脸低声应“是”,“是奴婢着相了。”   呦呦点点头,就不再多说他,转而夸赞了几句小荣子,“行了,你们快回去吧,把脏衣服湿鞋子都换下来,一会儿过来吃饭。”   谷子和小荣子这才下去了。等到他俩下去后,怀瑾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朱门酒肉臭”,呦呦知道下一句肯定是“路有冻死骨”,就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怀瑾也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这种情况一听就是乞讨团伙故意的,于是吐了吐舌头跑出去了,“我去吃早饭!”   等到了晌午的时候,雪就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新出来的太阳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的光线刺得人眼睛疼,呦呦在门口站着,肩上披着雪披风,手里抱着暖炉,脸上带着笑,注视着院子里   院子里,萧沐仁和怀瑾正在堆雪人,不,确切地说叫一个雪人,还有一只雪兔子。那只雪兔子,实在是,除了耳朵长长的像只兔子,其他的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猪,白白胖胖的。。   “好啦!”萧沐仁拍拍手上的雪,一边搓着手一边往门口走,“怎么样,堆的不错吧!”   呦呦把手炉递给身后的丫鬟,自己抓过萧沐仁的手想要给他搓一搓,这样血液流通的快不至于会生冻疮,萧沐仁却躲开了,“不行,手凉,冻着你,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到身后的四喜“哎呀”了一声,呦呦回头看她,就看到她正伸手指着院子,呦呦再转回头去,就看到雪兔的一只耳朵齐着耳朵根断掉了。   呦呦也“哎呦”了一声,“怎么断了?”   然后,第二只兔子耳朵也断了,掉在地上碎成了雪渣渣。呦呦愣了一下,然后指着断掉耳朵的兔子开始哈哈大笑,“兔子,兔子耳朵断啦!哈哈哈!兔子变成了猪,哈哈哈!”到最后竟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搭着萧沐仁的胳膊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肚子疼了。   萧沐仁看她笑成这副样子,也跟着笑了几声,更多的是无奈和尴尬,这么好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作者后台一直进不去。   ☆、第一五二章   第一五二章   都说“各人自扫门前雪, 莫管他人瓦上霜”, 长安的百姓们还是很好很善良的,雪停了没多久就有人挥着扫帚和铁锹出门除雪了。   程禇在院里听到外头的喧哗声, 以为出了什么事,就开了大门往外看了下,看到外头百姓们干得热火朝天的, 就跑回内院来跟萧沐仁禀报, “爷,外头百姓们已经在扫雪了,咱们要不要也去?”   “去吧, ”萧沐仁点点头同意下来,“别光扫自己门前的,帮着百姓把大路一起扫了。也活动活动手脚。”   呦呦在人离去前又补充了一句,“稍微打听一下, 看有人愿意做短工没,就是洗涮婆子和杂活工,最好是小孩和老人, 活计都不算重,一个月一两银子。”   程禇应了是转身就出去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就程禇就领了一个上五十岁左右的婆子和一个十岁多的小女孩进来了。这是祖孙俩, 婆子还有个儿子,本来是猎户, 上个月进山的时候不小心跌断了腿,为了治病家里的钱几乎都花光了,眼看日子过不下去了, 她们祖孙一老一幼的几乎没什么人雇佣,幸好呦呦他们招短工,又不嫌弃她们老幼。   萧沐仁听说他们家是猎户,家里还有些皮子没卖出去,就十分感兴趣,跟着他们去看了一回,然后大手笔地将所有的皮子都买了下来,呦呦看到甲剑和程禇一人提回了两大包袱的皮子,吃惊了一下。   “怎么这么多?”她伸手解开包袱翻了翻,皮子并不是上好的皮子,无法做成衣服穿。   萧沐仁满不在意地摆手,“总会有用处的,自己用不完就赏给下人。”   呦呦想想也是,总会用得到,尤其是嘉峪关这种每年有六七个月都是寒冬的地方。于是就让谷子和四喜将皮子重新整理打包好放到厢房的行礼里去,“这一路走来买了这么多东西,都多买了四个箱子了。”   “怕什么,反正用车拉。”萧沐仁歪在炕上,一副纨绔子弟的姿态。   呦呦摇摇头,随他去了。   等到歇午起来后,呦呦就带着四喜出门去了。雪停了路通了,商家开始营业,她们要去看看采买些东西物品回来。   出门之前呦呦跟短工婆婆打听了,得知长安城里有一家比较大的菜庄,专门供给大户人家的肉菜用度,里面的菜品可谓品种繁多,就连冬天不常见的绿叶菜也有很多样。   呦呦打听了位置后就去了,结果到了那里一问,人家并不零卖,一向都是跟大酒楼和大户人家签订长期合约的。从菜庄出来,四喜不忿地说“有钱都不赚,真是傻蛋!”   “走吧,去别的地方买,一个月而已。”呦呦倒是十分理解,这就想现代的大工厂一样,人家只做批发不搞零售,你不可能跑到服装厂去跟人家要求单独给自己做一件衣服。别看呦呦他们不缺钱,可是市场规律就是这样,不得不遵守。   后来她们去了不远处的另一个集市,在那里买到了菜。这个集市也不算是大集市,看起来和以前在栎阳镇上的集市差不多。呦呦和四喜想平常家的媳妇似的,挎着篮子在集市里绕了大半圈,买了一颗白菜,又买了豆萝卜南瓜之类,而且很贵,肉倒是便宜,羊肉猪肉鸡肉,一大块一块地排列在案板上。   呦呦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算了物件,心想怎么肉便宜,菜却贵了起来?后来回了家问了短工婆婆才知道,今年同知鼓励大家养殖,所以肉才便宜了下来。   看到被冻好的肉,呦呦突然想吃火锅了。于是她决定先不买了,回家让小荣子重新带着小厮出来买肉买菜,她还亲自写了个单子交给他,什么冻豆腐、土豆、萝卜之类的,就连土豆白菜也要多多的买,“容易存储的多买一些也没有关系,有鱼的话多买些,可以冻起来。”呦呦叮嘱了再叮嘱,这才放小荣子出去。   等人走了,萧沐仁忍不住笑话呦呦是个小管家婆,没等呦呦反驳,看书休息过来聊天的怀瑾突然叹一口气,“好怀念啊,以前在栎阳的时候姐姐就是这样,管东管西比娘管得还多。”   呦呦也忍不住回想到了以前栎阳的时候,也笑起来,“你别说,还真的挺像的,就这么大个院子,那时候你和哥哥住厢房,冬天冷夏天热的,若不是后来王爷他们来了准备入京了,娘已经说过想要换一座大一点的房子了。”   这些萧沐仁都插不上嘴,他只在栎阳花家住过一个晚上,不过就算是那一个晚上,也是他人生中重要的一晚,他后来还庆幸过,在王爷的两个儿子拒绝跟随后自己主动提出来要陪同,不然他和呦呦不知道会不会认识,多久以后才认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现在的际遇,而陪在自己和她身边的,不知道又会是谁。   “真是万幸啊。”萧沐仁轻轻叹了一句。   呦呦和怀瑾都转头看他,不知道他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萧沐仁却是不再说什么,起身出了房门。   姐弟俩面面相觑,呦呦嘀咕了一句什么,也没有追出去,怀瑾已经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了 。   第二天的晚饭果然吃的火锅,用大骨汤熬的汤底,锅子里放进切好的肉、丸子、冻豆腐、土豆片,呦呦萧沐仁和怀瑾三个人一桌,几个下人一桌,四喜和谷子本来打算分出一个人来帮三个主子涮锅,却被有以偶拒绝了。   “你们自己吃,我这儿不用你们,火锅就要自己烫自己吃才好吃。”乐趣就在“烫火锅”的“烫”字里呀。   此时已经是腊月了,呦呦跟萧沐仁在长安城里玩了两圈就不想动了。天冷是一个方面,另外一方面,长安在大鸿朝之前虽然是十朝古都,可是可游玩的景点并不多。那些现在引以为傲备受推崇保护的古城墙古宫殿等古迹,此时还不算遗址和古迹。   更多人慕名而去的是华山、五台山这些地方。可是现在这些地方都被大雪封山了,进不去。再不然比较出名的就是长安的寺庙了,这是从唐朝遗留下来的,可是呦呦并不是一个十分信仰佛教的人,尤其是,按照穿越套路,她会不会一进寺庙就被高僧认出来不属于这个世界?   见她不愿意动,萧沐仁一开始还以为她会不舒服,后来发现她每天一如既往地研究吃食,吃货样子不曾改变,这才放下心来,也就不再管她,反而自己每日早出晚归。   萧沐仁从京城出来后,这一路以来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几天他自己单独行动的日子,呦呦并不多问,她知道临走前皇上交给萧沐仁一些秘密任务,这不是她应该过问的。   怀瑾曾经私下问过她为什么不问问,说不定她问了,萧沐仁就告诉她了,“难道你不好奇?万一姐夫是去做什么坏事怎么办?”   出乎怀瑾意料的,呦呦竟然点了头,“好奇的。不过,好奇不一定就要知道。”   怀集歪着头看他,不是很明白。   “首先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你不知道的东西很多,不一定每一件事都非要知道非要弄个清楚明白。听说过好奇害死猫吗?”然后不出所料地看到怀瑾摇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触犯到了别人的隐私甚至底线。以后你就知道了在官场中,要多看多听多想少说假装什么都不懂。”   怀瑾还是瞪着大眼睛,一副茫然的表情。呦呦知道光这么说他肯定不会明白,只有再官场中有过经历才会懂。怀瑾从小就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即便是怀信出生了 ,也不耽误他的受宠,也正是这种全家的保护娇宠,才让他养成了现在的性子,虽然不至于天真的不喑世事,但是总是缺少了些心计。   “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你就明白了,若是还不明白,就多问问哥哥。”呦呦也不多解释,只这么叮嘱到。   呦呦以为这样解释就行了,可是怀瑾还有问题,“你又不做官,怕什么,况且,你们不是夫妻吗?”   呦呦心底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臭小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不过还是给他解释了一下,也不管他还没成亲懂不懂。   “夫妻之间也要保留各自的空间,‘至亲至疏夫妻’没听过吗?保持神秘感和距离感,才有惊喜。”当然,有时候也可能是惊吓,呦呦心底默默吐槽,“你还没成亲,不懂,以后你就明白了。”   怀瑾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离开厅堂回自己房间了。   腊月的时间过得飞快,感觉才安顿下来没几天的样子就到年底了。长安的店铺关门比京城的早了几天,才过完小年很多店铺就关门停业了,只有几家大的酒楼的布庄和银楼还在营业,面对的顾客也多是有钱人。停业的早,年后重新开业的也晚,京城是初五迎财神当天很多店铺就开门迎客了,长安却要等到正月初八。   这些都是听来帮工的婆婆说的,所以呦呦赶快在腊月二十的时候将菜品肉蛋买齐,甚至连蜜饯干果也买了不少,后来还让小荣子去跟附近的屠户定了半只猪和半只羊,等到腊月二十八那天再送过来。   一过了小年,街上就已经没什么人了,有的会做生意的小贩,每日会挑着菜蛋肉走街串巷地叫卖,免不了的价格要贵一些,可是依然每日都会被兜售一空。   这个春节,其实是呦呦和萧沐仁组成小家后的第一个春节,按理说应该更隆重一些,如果按照京城的习俗,似乎还有些仪式。不过现在她们不在京城,甚至也不再嘉峪关,而是在旅途中,暂居在一座二进的小院子里,只住一个月而已,不必讲究那么多。   到了年三十那天,呦呦早上才起床就打了两个喷嚏,萧沐仁觉得一定是昨晚睡觉不老实踢了被子的缘故,呦呦却说一定是京城里的人想念她的原因。萧沐仁说不过她,也就不跟她多说,只告诉丫鬟去煮一碗红糖姜水过来,自己盯着她多穿了一件衣服,这才作罢。   虽然只是暂时居住在这里,但是过年该准备的对联福字烟花礼炮都还是备下了的。早上萧沐仁带着怀瑾张贴了春联福字,呦呦则带着两个丫鬟准备中午的饭菜。   午饭照例有一个火锅,指挥了甲剑和程禇烧碳片肉,洗菜切菜。她自己亲自系了围裙挥着铲子炒菜做饭。   因为是春节,呦呦帮工的婆婆和她孙女放了三天的假,所以现在小院里都是自己人,帮忙的就是四喜和谷子两个,虽然不至于手忙脚乱,但还是有些慌。   “好长时间没有自己单独准备这样一桌子菜了,难免有些慌手慌脚。”呦呦炒完最后一个菜,一边解了围裙洗手一边对萧沐仁笑笑,自嘲地说。   “家里那么多下人,哪里用得着你。就今年这一回,以后就不会了。”萧沐仁安慰着她,趁没人的时候捏了捏她的肩膀,“等回房我给你按摩。”   年三十的午饭,除了火锅另外还有六个菜,虽然不多,但是呦呦的手艺很是不错,大家都十分个面子地吃了个精光,就连鱼汤底的火锅也吃没了,要知道,光羊肉就切了两斤,另外还有猪肉鸡肉,土豆萝卜若干。   午饭后,自然不用呦呦收拾,她被萧沐仁牵着半拖半拽地拉回了卧房,临进门前还不忘叮嘱四喜记得和面剁馅子,年夜饭是要吃饺子的。   呦呦这半年来养成了午饭后要小憩的习惯,无论初夏秋冬,雷打不动,于是萧沐仁想要给她按摩放松的想法暂时落空了,见她一进屋就开始打呵欠,干脆弯下将人打横抱起来放到炕上,扯了薄被给她盖好,“睡吧。”   呦呦侧躺着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连罩衣也不曾脱,闭上眼就睡去了。   萧沐仁也脱了鞋子爬上炕在呦呦的身边躺下,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呦呦最近格外地爱吃嗜睡,虽然她平时也是爱吃爱睡的,可是最近这些日子格外不同,有时候两个人说着话她就睡着了。萧沐仁一开始还以为是不是不舒服,曾经去找过郎中问过,结果郎中听完他的描述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才说怕是有孕了,只是月份浅未必诊得出来,让萧沐仁过一个月后带着人来医铺诊脉。   萧沐仁算了算,一个月后,怕是该要上路了。若是真的有孕,头三个月却是不能移动的。自己上任的日期在五月,从长安到嘉峪关路上行走又要一个多月,若是等到头三个月满再动身,上任日期怕是赶不上,若是自己单独动身,留下呦呦在这里他又不放心。   这可真是两难了。   呦呦睡了一觉歇过后又精神饱满起来了,带着两个丫鬟开始准备年夜的饺子,等到午夜子时是,鞭炮礼花齐鸣,饺子下锅,吃完后不过两刻钟,旧年过新年到。   与新年一起到来的,是呦呦推迟了五天的小日子。在看到亵裤上那片暗红色的血迹时,她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放松之后又微微有些失落。萧沐仁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她更知道他期待一个孩子已经很久了,原本她自己也以为这次真的会中奖,结果没想到是空欢喜,这,要如何跟萧沐仁说啊。   萧沐仁看到呦呦从更衣室出来后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用自己为没被发现的目光偷偷看他。萧沐仁瞪了一会儿不见她开口,干脆自己问了出来,“怎么了,出了何事?看你一副为难的样子?”   呦呦坐在炕沿上,嘴唇开合了三次,才说出来,“我小日子来了。”   “嗨,我以为什么大事呢。疼吗?难受吗?”萧沐仁问。   呦呦摇摇头,然后微微仰起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萧沐仁,“我说,我来小日子了,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说着伸出手搂住他的腰,“这意味着,我没怀孕。”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萧沐仁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呦呦猜到了,心底不禁自责起自己没有掩饰好情绪,让呦呦以为自己失望了,她却自责起来。   “没关系,”萧沐仁将手搭在呦呦的肩上,“一次不成,我们多试几次总成的。”说完低下头亲亲她的额头、眼皮、鼻子,最后来到嘴唇,轻轻叼啄了几下后松开她,“好了,不要多想,我们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明天,不,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一了,等天亮了,下人们还要来给你拜年呢,可要养足精神,漂漂亮亮的。”   呦呦点着头答应下来,人却是坐着没动,身子干脆往前一倾,直接靠在了萧沐仁的腰腹上,“你再给我些时间。”并没有说给些时间做什么。   萧沐仁点头也没有出声,但是他觉得他懂,也觉得呦呦能明白他懂。   一行人在长安住到了正月十五结束,这才动身往西北嘉峪关而去。因为天寒地冻,路上行走不便,他们每天只走一点路,尤其越往西北走路越难走,天越冷,几乎是一到天黑就立刻投宿。有的时候天气不好还会在投宿的地方多住几天。   就算是这样,呦呦还是沾染了风寒。每天三顿饭一眼的喝三大碗汤药,裹着皮毛大衣抱着手炉缩在车厢里厚厚的棉被中,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萧沐仁看她这个样子也是忍不住心疼,因此也就不在外头跟怀瑾一起骑马了,钻进了车里抱着呦呦和她说话聊天。若是她不想说话的时候,他就拿本书给她读,往往读了几页,呦呦就困倦地睡了。萧沐仁知道这是正常现象,毕竟汤药里有安眠成分。   每当呦呦睡醒了之后,她都有种自己已经病好了的错觉,然而还没过半刻钟,喷嚏就接二连三地响起来。   就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病也是时好时坏。半个月后,总算见到了嘉峪关的城门。   嘉峪关进城是要查路引的,以防细作或强盗贼人入城。萧沐仁他们这些人当然有路引,但是他并不打算用,而是直接拿了皇上任命他为嘉峪关总兵的圣旨出来。   城门官其实是认得萧沐仁的,毕竟嘉峪关就这么大。原本城门官就是打算走个过场然后让他们进城的,但是现在萧沐仁掏出了圣旨,城门官就不得不跪下来了,等都萧沐仁他们的马车都进了城,这些人才起来。   从城门口到萧沐仁新买的府邸,路上总共也就花了两柱香的时间。就是这两柱香的时间里,“新任嘉峪关总兵带着夫人到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嘉峪关城内和军营。 作者有话要说:  改文到一半被我妈叫去剥柚子,皮那个厚啊,根本扒不开,为什么北方市场买柚子不给剥呢? 剥完柚子就吃柚子,一个柚子吃完,才想起来更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自己都佩服自己。   ☆、第一五三章   第一五三章   新任嘉峪关总兵带着夫人到了!   这则一共总共十四个字的消息在两柱香内, 像是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嘉峪关城里和军营。城里居民百姓的反应并不大, 毕竟百姓接触不到这个官职。倒是军营里,震动不小。乍一听到这个消息, 有的人喜有的人忧。   其实对于大多数普通士兵来说,总兵是谁并不重要,他们只关心今年的军饷能不能涨, 每个月能有几天出了军营放风洗头的时间(在古代, 部分地方将特殊服务称作“洗头”)。   真正关心这个总兵是谁的,多数都是些有品阶职位的,例如游击将军、守备、把总之类的。而这些人当中, 有的的确很期待新总兵的到来,他们都是以前同萧沐仁交好的兄弟或者同僚,自从萧沐仁被任命为嘉峪关新总兵的圣旨送达后,这些人就都很翘首相盼着。   而另外一部分人对新总兵的到来, 就没有那么欢迎,甚至有些排斥了。这部分人就是以代理总兵黄彪为首的一些副总兵和参将们。因为新总兵的到来,正式宣告了代理总兵的任期结束。   嘉峪关总兵只有一位, 副总兵却有三位,其中一位同之前的总兵王成风互相勾结里通外国贩卖军粮给吐蕃, 被查出来之后直接斩首了。   另外还有两位副总兵,一位姓倪, 叫倪忠,是先皇在位时提拔上来的,已经头发胡子花白一大把了, 因为德高望重,很是受人尊敬,先皇几次想要将其提拔成总兵,他都拒绝了,说自己只想练兵,不想管事。彼时先皇大概也有别的考量,就顺水推舟从辽东调了王成风过来。   另外一位副总兵就现在的代理总兵黄彪了。黄彪今年三十五岁,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个都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家庭稳定事业发展。虽然早就有圣旨发来说会有新总兵到任,但是只要新总兵一天没到,他就是一天的掌权者,别人就要看一天他的眼色。   现在正式的总兵到来了,可是又没有到真正的任期,代理总兵的位置不免尴尬起来。   呦呦甚至也觉得这位代理总兵很悲催。不过现在她来不及同情这位总兵,她要面对的是新家里看似整齐有序,实际一团乱麻的状况。   萧沐仁当初在嘉峪关当兵时买的这座府宅,当然无法同京城里的府宅相比,甚至也就比以前呦呦她们在栎阳的房子大一点儿。后来圣旨颁了下来,他又写信托人将宅子另外一侧的空院子买了下来,然后将两个院子中间的墙拆开,合并在了一起。   家里的下人现在有一半都是从京城来的,还有一半是原本宅子里留下的下人。京城里来的觉得嘉峪关的是乡巴佬,嘉峪关的觉得京城里来的高傲瞧不起人,总之双方不对付有一段日子了。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呦呦也不急在一时,吃了饭休整一个晚上,明天再决定也可以,反正她的贴身事物都是由四喜和谷子管着的。她要跟萧沐仁商量商量内外院的管家   外院的管家不用说,自然还是小荣子。最开始呦呦是不想用小荣子的,不是她不满意,而是她觉得小荣子跟着萧沐仁最好,毕竟他的见识武功都数上乘,人又机灵细心周到,跟萧沐仁的时间也长,知道他的心思,能帮着他做不少事。   萧沐仁却摇头不同意,他虽然是在外行走,但到底是男人,而且曾经在嘉峪关待过三年,又不少旧相识。反而是呦呦,初来乍到的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帮忙,而且还有另外一个不能对别人说的原因,“小荣子毕竟是公公,嘉峪关的人……”   没等萧沐仁说完呦呦立刻点头,她懂了,不过就是一群身体健全的威猛汉子瞧不起身体有残缺的公公,自以为高人一等罢了。要是有办法,谁愿意残了身子做公公啊,都是迫不得已。   “小荣子从最开始跟着我,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他跟我不像是主仆,更多是玩伴同伴,我刚从安国公府搬到王府的时候,其实很少人愿意搭理我,是他一直陪着我,我哭他也哭。”萧沐仁一副怀念追忆的样子。   “他怎么也跟着哭?触景生情?”呦呦好奇地问。   “不是。”萧沐仁摇头,轻轻笑了起来,“他说,做下人的,主子让往东不得往西让大狗不能撵鸡,主子哭着他不能笑,只好陪着一起哭。”萧沐仁轻轻叹气,“后来想一下,他好像也很为难。所以我不想让他受苦,不是衣食住行物质上的受苦,而是心思上,不想被别人为难。”   呦呦不断地点头,“好,我懂我懂,我以后也不会亏待他的,你放心。”呦呦承诺,然后接着商议内院的人选,“内院的主事妈妈,我想不想从京城里的人选,想选一个嘉峪关本地的。”   “哦?为什么?”萧沐仁牵着呦呦的手坐到床上。现在已经是三月了,若是京城的三月已经快要入春了,嘉峪关却还是寒冬,前天才刚下完一场雪,外面的风呼呼的,听着就很瘆人,“我以为你会用白奇家的。”   这个白奇家的就是在京城第一个提问愿意到嘉峪关来的白榉的儿媳妇,很是能干的一个妇人。   “我一开始是想用白奇家的来着,不过既然外院管家定了小荣子,内院的就不好再用从京城带来的人了,总要不偏不倚才行。而且白齐家的,不知道为何总是给我一种不安定的感觉。“呦呦皱了皱眉头,好看的鼻子也跟着皱了起来。   萧沐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既然你觉得不妥当,那就不用她。那别的人你有了人选了吗?”   呦呦点头,倒了两杯水给自己的萧沐仁,“有个姓容的妈妈,不过不想卖身,想签契约。”   呦呦将这位容妈妈的情况给萧沐仁介绍了一遍。容妈妈家里世代都是本地人,父亲曾经是秀才也跟着读过书,成亲后没两年丈夫战死儿子夭折了,婆家说她命硬克夫将她赶了出来,娘家父母都不在了,兄弟怕老婆也不想让她回家。   后来经人介绍在兰州一个守备家里做了五年的管事,五年后签的活契到期,她回到嘉峪关,在前任总兵家里又签了五年活契,彼时虽然不是内院总管事,但是越是底层消息越是灵通,她隐约听说了王总兵似乎做了些不太好的事,于是五年活契到期后就不再续约。果然她离开后不到一年,王成风叛国的罪名就定了下来。之后又过了三个月,新总兵要到任的消息传来,她请人托了关系,呦呦一到话就递了上来。   “我今天见了一面问过几句话,人很是得体大方,见识也不错,做个管事婆子还真是屈才了。我想着先签一年的约,”呦呦最后说道,“若是人好,那就一直用着,以后回京也可以带着。你觉得呢?”   “听你的,你自己看着办,我相信你的眼光。”萧沐仁听了呦呦的描述,觉得这位容妈妈可信,而且他也相信呦呦,“不好就再换呗。”   内外院的大管家就定了下来,呦呦原本还想跟萧沐仁再商议一下别的,却被他按倒在床上然后蒙上了被子,“好了,不要急,慢慢来,我们要在这里待好几年呢,时间有的是,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睡一晚,风寒还没好利索呢,不然明天又病起来了。”然后怕她不肯,还假装吓唬了她一下,“难道你想继续喝汤药?”   一想到被苦苦的黑褐色汤药支配的痛苦,呦呦立刻摇头,然后还往上拉了拉被子,然后紧闭双眼,表示我要睡觉了,谁都不要来打扰我。   萧沐仁笑笑,抬手揉揉她的头顶,拧灭了灯芯,自己也钻进被子睡了。   第二天清早,呦呦竟然比往常的时候醒的还早,也不管萧沐仁还睡着,自己就要下床,结果被他抬起腿来挡了好几回。   “萧沐仁!”呦呦披着衣服对床外侧闭着眼假装还睡着的人叫了一声,结果对方一只胳膊横过来,用了点力气就将呦呦压倒了。   别人家怎么样呦呦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一半都是女的睡外面男的睡里面,这样方便半夜“伺候”人。他们家倒是反过来了,似乎从新婚第一天开始就是萧沐仁睡外头自己睡里头,半夜渴了踢一脚就有人送水来。   这样想来好像是她不对,要是一只睡外头自己起床就不会被阻拦了。呦呦瞪着眼睛盯着床柱想了一会儿,重新坐了起来,做出决定,“从明天晚上开始,不对,应该是从今天晚上开始,我睡外头你睡里头。”   “嗯?”一直装睡的人终于睁开了一只眼睛,“怎么了?昨晚我睡太实了你叫我了吗?”好像没有吧,自己睡觉一向还算是警觉的。   “人家现在是一家之主母了,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多着呢,哪有功夫跟你在床上睡懒觉。”呦呦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并用地翻越萧沐仁这个人形障碍,怕萧沐仁再次阻拦,还直接喊了谷子进来。   萧沐仁原本是打算拦腰把她抱回来,不过既然她喊了谷子进来,就收回了手,然后自己也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被子盖了一半,看着呦呦挑了一身新衣服穿上,“是呢,我们呦呦是一家之主母了,好厉害了呢。”   呦呦知道他在打趣自己,飞了他一个眼刀并不接茬,然后就在谷子的服侍下换了衣服梳妆过了就出门了。萧沐仁目送着她背影消失在棉门帘之后,摇摇头,自己也掀了被子起床洗漱了。   早饭是京城里的厨子做的,六样粥八种小菜四类主食两样汤,粥分别是粳米粥、小米粥和鸡丝粥、瘦肉粥、绿豆粥和甜粥,小菜因为是冬季,青菜不多,用材多数是白菜萝卜土豆豆腐粉丝,能做出八样来厨师也很是不容易了,主食主要是面食,馒头花卷包子酥饼,汤是鸡蛋汤和西北当地的胡辣汤。   当这些菜品被流水一样端上来时,几个在餐厅外伺候的本地的婆子丫鬟都惊呆了,他们有些人也是在大户人家待过的,鱼翅虽然不常见,燕窝也是见过的,但是从来没见过一个早饭就要吃六样粥八样小菜四样主食两样汤的,而且吃饭的主子一共才三个人。   实在是吃的太多了,吃不完会给下人吗?不赏给下人的话也太浪费了。几个婆子互相对视一样,心里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想法。   其实坐在餐桌旁的呦呦也觉得有些过了。种类太多了,虽然每份的量都不大,但还是觉得有些奢侈,尤其是在不小心瞥到了几个本地下人吃惊的目光后,她才恍然想起来,这里是西北嘉峪关,不是京城。   等到菜都上完后,呦呦见萧沐仁和怀瑾还没到,就让人去把厨师吴嫂子给叫来。这位吴嫂子是将军府里厨娘吴大嫂的妯娌,是怀宇怕呦呦到西北吃不惯特意送的,呦呦就把她编在了来西北的队伍中。   “奴婢吴家的见过夫人。”吴嫂子知道呦呦肯定会见一见他们这些从京城来的下人,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自己竟然是头一个。因此特意去换了一身不是做饭穿的衣服,怕身上的油烟气熏到主子,头上还重新换了一只银簪,带上了金菊花耳钉,进门之后特意规规矩矩行了一个跪礼,等到呦呦让她起来后又屈膝福了一福,将所有礼数都做全。   吴嫂子是有自己的心计的,自己从将军府出来,跟着二小姐到了萧府没几天就来了西北,别说跟本地的下人比,就是跟京城来的那些人比,自己也应该更维护二小姐才是,因此才特意地如此规矩,一来表忠心,也是为了给那些本地的下人做规矩看。   呦呦问了几句习惯不习惯生病没有之类的话,就告诉吴嫂子明天不用做这么多饭菜。   吴嫂子吃了一惊,连忙想要跪下,又想到呦呦在娘家事就不喜欢下人们跪来跪去的,跪倒一半的时候就又停了下来,“奴婢全是按照在京城的规矩做的,可是哪里不对夫人的胃口?还是哪里做的不好?您指出来,奴婢一定改。”莫非自己受益退步了,还是说夫人在外头游玩半年舌头养刁了?   “没有,不是。”呦呦笑着摆摆手,“在西北不必在京城将军府主子多,现在加上舅爷也才三个主子,西北本来物资就缺乏,不可铺张浪费,”说着看了一眼桌面,思索了一下,“我看,以后每天早上早饭减半,午饭晚饭按照六菜二汤准备,不用格外精致,管饱就行,点心的话,每天备两样。”   吴嫂子默默记下来,忍不住小声嘀咕,“这还不到在京城里的一半呢。”   呦呦一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说,“就这么办,以后家里人口多了再说,你先下去吧。”话音落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添了一句,“若是爷在家,就多准备两个菜。”   “什么我在家不在家的?”萧沐仁撩了帘子从外头进来,后面跟着怀瑾,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的,看样是做晨练去了。   “爷回来了。”呦呦从炕里挪出来,下了地让丫鬟去拿帕子来,“没事,我在吩咐事呢。既然爷回来了,准备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说完转头对吴嫂子点头,“你下去吧,暂时先按着我安排的做。”   “是,奴婢记下了。”吴嫂子这才退下去。   等到下人们都退下去了,三个人才在炕桌周围围坐了,萧沐仁拿起筷子先夹了一个馒头咬一口,“你们刚说什么呢?”   “没什么,都是家里琐事,爷们儿不要管。”呦呦盛了一碗粥放到萧沐仁面前,“先喝粥。”   萧沐仁被呦呦将了一军,也不甚在意,笑了笑,端起粥呼噜呼噜一口气喝完了。   呦呦看着瞬间空掉的碗目瞪口呆,然后皱了皱眉,“你就不能慢点儿?在京城里的那股公子哥儿的气质呢?”怎么一到了西北整个人都糙了起来?   “嘿嘿,”萧沐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到西北我就原形毕露了,西北的汉子都这么吃,真的,没见谁喝粥还拿着勺子一点点舀的。”   “咳咳。”正拿着勺子喝粥的怀瑾原本是不打算掺和他们夫妻俩的斗嘴的,毕竟一路走来这种斗嘴最后都会发展成打情骂俏。不过他拿勺子喝粥招谁惹谁了,怎么就不“汉子”了?   “没事,没说你,你京城里来的读书人,不算。”萧沐仁拍拍怀瑾的肩,让他不要往心里去。   怀瑾听了这句话更加无语了,我不算,到底是不算汉子啊,还是不算西北人啊?   “行了行了,都赶紧吃饭,你不是说一会儿还有事情。”呦呦瞪萧沐仁一眼,示意他不要老逗怀瑾。萧沐仁耸耸肩,不是他想逗,实在是这个小舅子太有趣了,比大舅哥有趣多了。   瞪完了萧沐仁,呦呦又去瞪怀瑾,“还有你,一碗粥吃了半天了,就不能吃得快一点儿吗?磨磨蹭蹭的饭都凉了。”   “我……”怀瑾想要反驳,萧沐仁在桌子底下用膝盖撞了他一下,后半句话被撞回了肚子里,什么也没说出来,乖乖地低下头吃饭。   吃完了饭,萧沐仁要出门,他要去见一见之前在嘉峪关交下的朋友,联系一下感情,顺便打听些事情。临出门前,萧沐仁跟呦呦商量,等过些天全安顿下来后,办个宴席。   “算是私人宴请,将我之前在嘉峪关认识的朋友都请来聚一聚,毕竟以后做事说不定还要仰仗他们。”萧沐仁给呦呦解释着,“有几个是没有官职但是在城里吃得很开的兄弟,私下宴请了,省得到时候宴请官员的时候他们不自在。”   呦呦点头,她明白。其实越是这种社会上的人,交好了以后帮助才大,而官员们多少都会有些小心思,“我早上翻了翻黄历,三天后是个好日子,宜会友宴请,我看就那天好了。”   萧沐仁想了想,点头,“行,那一会儿我让小荣子给你一张名单,你叫怀瑾帮我写几张帖子。”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啊,可是存稿还没写完   ☆、第一五四章   第一五四章   送走了萧沐仁, 呦呦回了内室, 抱着手炉在椅子上坐下沉思了一会,叫了四喜和谷子进来, 先吩咐四喜去将小荣子和容妈妈请来,然后对谷子吩咐道:“你去通知下去,各处留下一个值守的, 剩下的集中到外院的大厅去, 就说一会儿我有话要说。”   四喜和谷子应声而去,片刻后小荣子和容妈妈都到了。呦呦让人给他们俩设了座,容妈妈比较眼生不知道呦呦是何意, 不敢坐。小荣子倒是知道呦呦是真心实意的,道了谢就在小凳子上坐了。   “容妈妈也坐吧,在我跟前不用这么拘束,”呦呦又说了一遍, 等到容妈妈也坐下来,她才把叫他们来的意思说了,“叫你们俩来, 是从今日起你们就分别是内外院的大总管了,一会儿我会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宣布这件事, 之后给你们两天时间,明天日落前, 将内外院各个职位安排好,然后写了单子给我。以后我有事只安排给你们,你们再往下安排, 事情办好了论功行赏,办差了我不找他们,只找你们俩。”   呦呦说完了这些就停了下来,手里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茶。房间里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小荣子用眼角余光觑了一眼身边的容妈妈,心想我都把率先表决心的机会让给你了,你倒是表个态啊。容妈妈心里想的却是头一次见到遮掩的主母,不权钱一把抓,居然将权利分给管家,难道不怕管家们领头带着下人们造反?   小荣子等了半天,甚至都想出声提醒了,容妈妈这才从凳子上站起身,先对着呦呦屈膝行礼,“夫人,我又几件事,不是很明白。”容妈妈是签了活契的佣人,没有卖身,所以不用自称“奴婢”。   呦呦点头,没有一味地按照主子给的命令做事,而是自己有思考,很好。于是她放下手里的杯子说:“妈妈请问。”   “第一件事,岗位安排若是有人不服怎么办?”容妈妈问,其实她想说的是万一京城里来的人对她不服不遵从管束怎么办   呦呦笑了一下,“我刚才说了,我只直接对你和小荣子说话,至于管束下面的人,是你们自己的事,无论是谁,都是你的手下。赏罚办法由你们制定,合理的我会同意。如果这样妈妈还好是无法管束下人,那我另选人选。”   容妈妈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那么我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呦呦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小荣子,小荣子接触到她的目光立刻站起来,“我没有问题的夫人。”   “那走吧,”呦呦从椅子上站起来,搭着四喜的手往外走去,“去前厅见一见家里的下人,将话早些说完,你们也好早些做事。”   到了外院,下人们早已经到了,界限很明显地分成了两堆,一堆是从京城来的,带着高傲矜持的神情,一堆是从嘉峪关本地的,有原来萧沐仁买房子时一起买的一些仆人,还有一些是原来总兵府没处去又投奔来的仆人,这些人聚在一起,时不时地瞄一眼对面,眼中带着打量、猜测、不屑、嫉妒、羡慕等目光。   呦呦带着小荣子和容妈妈在内外院之间的通道上站着观察了一会儿,微微一偏头,四喜就走上前来,对着院子里的人说:“夫人来了!”   院子里的说话声立刻停止,京城里来的下人们迅速按照队形排列站好,嘉峪关本地的下人们慌乱了一会儿,才有样学样地站好。   呦呦走到院子中间,站在前面打量了一眼眼前站着的下人,她知道下人们尤其是本地的下人们也正偷偷地打量着她。毕竟建府以来差不多快一年了,他们才第一次见到他们的主母夫人。偷偷打量完,就各自低头不再说话。   呦呦的目光从地下的所有人的脸色划过,有的看一眼就移开木管,有的仔细地打量了好几眼。呦呦站了片刻,才开口,“今天站在这里,算是跟大家认识了。”她扫视了一圈,继续说:“今天只说三件事。第一,在这个家,所有人都是萧府的人,无论你来自哪里,大家要做的是维护建设好我们的府邸,而不是拉帮结派分裂这个家。”   停顿了片刻,接着说:“第二件事,外言不进内言不出,这是守常之法,除了主子,听到的看到的消息,一律不住外传。”说着呦呦的语气就严厉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一点,“这两件事,是原则是底线,若是有人触犯,”呦呦扫视了一圈,“我不会做出夺人性命的事,但是世界上有的是比死还难受的事!”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虽然听起来并没有多么具有威胁性,可是底下的下人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第三件事,”呦呦缓了一口气,语调和缓起来,“家里的内外院总管已经定下来了,小荣子是从京城就跟着爷办差事的,见识武功都非常不错,以后他就是这个家的大总管。容妈妈是原来总兵家的管事,对嘉峪关的人际关系都很明了,办事能力强,定为内院总管。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二位总管。”   呦呦留了个私心,将小荣子说成是“大总管”,容妈妈是“内院总管”,若是以后两人出现分歧,当然以“大”总管为主。   将这些话说完,呦呦就离开了前院,交由小荣子和容妈妈训话理事,自己回了内院。回到内院后,呦呦直接进了内室,脱了鞋子就上了炕,“嘉峪关可真冷,站这么一会儿脚就冻僵了。”   “可不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外头还有风,吹得人脸都疼了,有几个从京城来的说,在这里待上半个月脸就干的起皮,雪花膏半个月用一瓶。”四喜给呦呦换了一个手炉,附和着。   呦呦也点头,这是肯定的,北方的气候本来就干燥,西北更是少雨干旱,从京城才来的他们肯定受不了的。这么想着,呦呦就让四喜去拿了纸笔过来,她要写几个补水保湿的美容方子,不必天天做,起码也要七天做一次。   她记忆中补水保湿面膜是用鸡蛋牛黄瓜汁面粉搅拌成泥糊糊后涂在脸上的。不过嘉峪关这个地方,黄瓜吃都是奢侈的,怎么可能拿来让她做面膜?呦呦只好用别的替代,比如她一直用来洗脸的淘米水。不过这些都是不着急,对于呦呦来说,当务之急是三天后的宴请。   早上萧沐仁离开的时候她忘了问宴请会来多少人要准备几桌,然后又想起来萧沐仁让小荣子递了一份名单给怀瑾,让他帮着写请帖来着。   “四喜!”呦呦对着外头喊了一声,想了想又说“不用了”,她自己下地穿上靴子决定亲自去怀瑾处看看,她还没去过客院,也不知道他那里条件怎么样,被子够不够盖晚上冷不冷地龙暖不暖的。   新总兵府其实是两个院子拆了中间的墙后合二为一的。呦呦他们住的院子算是内院,是原来萧沐仁在嘉峪关当兵时就买下来的,院子重新修葺过,建筑摆设都是新的。内院除了主子居住的正院,还有两个待客的偏院。正院里除了正房还有内书房三间、东西厢房四间、内院厨房、倒座房等。偏院主要就是待客厅宴会厅等。   另外一侧后买的院子被辟为外院,外院和内院的的占地面积还有格局都是相似的。主院是家里的议事厅、外书房、待客厅。两座偏院一座是客院,一座是大宴会厅。   “刚刚您召集下人见面训话的地方,就是住院的议事厅院子,议事厅的西厢房是外书房。”四喜一边走,一边把昨天打听到的消息汇报给呦呦,“听说这里的人用厢房的话主要用西厢房,东厢房不住人。”   呦呦点头表示可以理解,嘉峪关一年四季几乎三个季节都是吹西北风,住东厢房门朝西,风肯定是全天不停歇地往里吹,肯定会冷,当然要住背风的西厢房。   呦呦带着四喜绕过几道回廊,往外院走去。议事厅前的空地上,小荣子和容妈妈还是训话。其实也不算是训话,主要就是了解情况,和呦呦在京城用过的那一套差不多,让每个人将现在所在岗位以及人际关系都说出来列成表,方便小荣子和容妈妈做考量,重新安排职位。   呦呦在角落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只要知道最终的名单就好了,不用管到底是怎么做的。顺着外院的廊檐拐了两道弯,到了客院。客院的们敞开着,所有人都被召集到前头去了,只留了一个看门的婆子在门房里打瞌睡。   呦呦看了一眼,没说话,径直往里走去,都快要走到正房门口了,门房的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婆子连跑带颠地跑过来,“没看到夫人,奴婢该死。”   呦呦摇摇头,“回去吧,等晚饭后自去找管家处置。”说完进屋里了,留下婆子在外头不知所措。   外头说话的动静早就引起了怀瑾的注意,没等呦呦走到内室他就从里头迎了出来,“二姐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帖子我就快写完了,正想一会儿给你送去。”   “名单不是早就送来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写完?”呦呦说完走到内室门口,回头看了怀瑾一眼,见他没有表情没有异样,这才伸手撩了帘子进去。   房间的布置虽然不如自己的房间那样华丽高雅,但也还算舒适,该有的布置摆设都有,只是档次略低一些,呦呦先看了看床上的铺盖,都很厚实保暖,又摸了摸水壶,是烫的不是温的,就是茶具不是特别好,于是她转身叮嘱四喜,“我记得从京城带了一套雨过青天色的茶具,找出来给舅爷用。”   怀瑾原以为呦呦是来催帖子的,结果发现她只是带人来看一看自己的生活,忍不住偏头眨了眨眼睛,“姐,我这儿一切都是好的,不用特意给我换。”   呦呦没说话,又四处看了一圈,还翻了翻他写字用的纸,还有砚台上的墨条,只是拿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沾了自己一手墨,呦呦一边嫌弃着用帕子擦手,一边叮嘱怀瑾,“缺什么少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又不是外人。帖子不着急,你慢慢写,我就看看有多少人大概要预备多少酒席。”   怀瑾点点头,“知道了,跟谁客气也不会跟二姐客气的,您可是有钱人呢!”然后眨巴着眼看呦呦,“二姐,我准备明天出去逛逛。”言外之意,你总得给点银子吧?   “明天自己去跟小荣子支银子。”却并没有规定多少,然后又叮嘱他,“记住,出去了不准闹事,这可不是京城,没有太皇太后保着你,倒时候真出了事……”   不等呦呦说完,怀瑾就接了话茬道:“真出了事姐夫也一定会护着我的,我可是你弟弟他小舅子呢!”说完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就你会抖机灵!”呦呦笑着嗔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然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要不,我再给你加一床被子吧,晚上冻到怎么办?四喜你去,让人准备一个火盆,放在桌案下面,写字的时候坐着不动还是冻脚的。”头半句还在征求怀瑾的意见,后半句已经直接吩咐四喜去做了。   “不用不用!”怀瑾赶忙拦了下来,“棉被很厚,一点都不冷,不用加被子,火盆也不用,我也不是一直坐着的。”   “真不用?”呦呦总是怕委屈了怀瑾,毕竟嘉峪关不比京城。   怀瑾摇摇头,说真不用,然后怕她继续啰嗦赶紧让人回去,“我中午要吃蟹黄豆腐,你让厨房给我做啊。”   “这地方哪来的蟹黄豆腐?”呦呦被他推着往外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中午吃蟹黄豆腐。你快进去,只穿了夹袄别冻着。”   怀瑾点了头,把她送到门口就没有再往外走了,等人出了远门,才转回屋里,继续做事去。   呦呦没有沿着原路返回内院,而是走了另外一条路,这条路倒是比刚才更近一些,而且也不是回廊路,反而是直接走在露天的石板路上,虽然没有回廊的遮挡,但是午时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还是很温暖的——如果风没那么大就更好了。   “嘉峪关的太阳还是不错的,挺暖和。”呦呦边走边同四喜聊天。   四喜也点头,“太阳是不错,就是风硬了些,刮的人头疼。晚上吹的玻璃咣啷咣啷的让人听着都害怕。”   “西北是风大,所以你们晚上把窗户门都关好,也被往外头搁东西,吹倒了碎了就不好了。”说着就走进了正院,快要到屋门口的时候,呦呦停下了脚步,跟身后的四喜说让她去厨房找吴嫂子,“问问没有蟹黄能不能做出蟹黄豆腐来,若是能,宴请的实惠也加上这道菜。”   四喜应声去了,身后的小丫头上前一步给呦呦撩了帘子进屋,屋里头萧沐仁正坐在炕上喝茶,看到呦呦进来就对她笑一笑,然后提起水壶给她也倒了一杯,“冷吧?”   呦呦奇怪他怎么回来这么早,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不过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等丫鬟帮她把披风给解了,又脱了外头的狐狸皮大衣服,换了一件棉褙子,这才洗手拖鞋上炕,等到丫鬟们退了下去,也不急着喝茶,先问萧沐仁怎么回来这么早,“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都在家窝冬呢,刚下完雪路上不好走,也不用出去跑生意。”萧沐仁想着去到第一家的时候看到的情景,皱了皱眉。   呦呦端着茶杯捂手,见他皱眉就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嘉峪关城里流行起对赌了,我去到陈老大家的时候,他和另外几个人,还有几个不认识的正推牌呢,还不是牌九,不知道哪儿传来的新牌和新玩儿法,看样子赌的不小,几个人面前都是不少银子。”萧沐仁手里摆弄着茶碗盖,有些忧心忡忡。   冬日天冷,没有事情做,人们空闲多,女人家还好,拆洗缝补做针线,男人们自诩着是做重活粗活的,可是冬天并没有什么粗重的活计可做。没事做可不就闲着了,一闲了就容易去赌。赌了一次两次就有三次四次,等形成了习惯,怕就要成瘾,接下来就是倾家荡产了。   “还是闲的,找点事做就好了。”呦呦低声说一句,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这个道理她都懂,萧沐仁岂有不懂的。   “就是没有事做。”萧沐仁苦笑,“要知道嘉峪关很多年前原本就是军营,城里住着的都是军户,军属们加起来其实总共也就几百人,后来北境起了战争战火蔓延,才有百姓迁居此地的。”   “那他们迁居之前是做什么的?”总不能迁居之前就是无所事事吧?   “听说是放牧。”萧沐仁摇摇头,“算了,治安民生本就不是总兵的职责,过些天见到知州提一提算了。”   呦呦没做声,心里却有了另外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刚看电影回来,羞羞的铁拳,挺搞笑的。 可能有错别字,之后改。 明天十一来,今天发红包,只要评论就有!一个字儿也有! 看看能炸出多少潜水的。   ☆、第一五五章   第一五五章   说话间就到了午饭时间, 餐桌上果然是有一道蟹黄豆腐, 色彩明朗地盛在一只白瓮盆里,舀一勺豆腐送入口中, 不用咬就顺着喉咙滑进了胃里,虽然尝起来味道似乎并不是蟹黄的味道,但是也是十分鲜嫩爽滑, 很是可口。   萧沐仁和怀瑾自然也吃了出来, 忍不住问呦呦这是用什么做的。呦呦也不清楚,就看向一旁伺候着的四喜。   四喜也摇头,一脸茫然, “我去厨房问吴嫂子能不能做蟹黄豆腐,她想了一会儿说行的,我就回来了,不知道她怎么做的。”   “没事, 就是问问,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等到吃完了饭, 早就听到消息的吴嫂子已经等在门外了,呦呦听说了还愣了一下, 赶紧让人进来,“这么冷的天, 有事就说,不用在外头等着,冻病了可怎么办。”   吴嫂子嗫嗫地应了是, 然后跪在了地上,不等呦呦问就自己说起来意来,“夫人,您今天中午说想吃蟹黄豆腐,我就做了一道,但是府中没有蟹黄,用的是咸蛋黄代替的,事前没有禀报夫人,请夫人责罚。”   难怪自己吃着有点咸呢,不过这算什么大事,值得跪下来?呦呦让人起来,“这件事啊,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事。”   吴嫂子见呦呦像是真的不在意,就从地上站起来,但是依然躬着身。呦呦喝了一口茶,看了仍然能神色恭敬的吴嫂子,想了想又和颜悦色地追问了一句,“你是听谁说的我不满意蟹黄豆腐的?”   吴嫂子不明白呦呦问话的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是听厨房的帮厨小桃说的。”   呦呦点头,“吴嫂子你去忙吧,可别耽误了晚饭。”吴嫂子不知道呦呦何意,但是只能规矩地退了下去。   等人走了以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四喜,“去吧,去问清楚,到底谁传出去的,我可不想以后随便说句玩笑话,第二天就传的全家都知道。”   “查到之后呢?”四喜问。   “查到之后交给小荣子,直接发卖出去,就说是偷窃主人家物品,剩下的几个,一人十板子吧。”说完下地穿鞋出了餐厅走回内室,一边走一边嘀咕,“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 kitty呢。”   今天上午才说出的话立下的规矩,这一天还没过完呢,就开始有人胡乱传话了,她要是不整治,以后岂不是更要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到时候她要如何主中馈管家宅?   四喜得了令就出去查询了。她是从小跟着呦呦的,呦呦的手段不能说学了个十成十,六七分总是有的。况且这件事也不难查,从厨房帮厨的小桃开始,一点点地往回追查,都没用半个时辰就查清楚了。   传话的是一个叫英子的小丫鬟,在餐厅做端水洒扫的活计的。四喜问她为什么要传话的、难道不知道夫人定了规矩的时候,英子先点点头后摇摇头,“奴婢听说了,只是没想着……没想着……我就想给吴嫂子带给信儿,没有违抗夫人的意思!”说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四喜见她哭得伤心,也知道她不是存心的,估计就是想卖吴嫂子一个好,毕竟夫人进府才两天,就人人都只吴嫂子是受看重的。她心里也可怜英子,可惜谁让她撞到了夫人的枪口上,就当杀鸡儆猴吧。   于是就劝了英子几句,让她不要再哭了,然后领着人去见了小荣子。小荣子也听说这件事,原以为是个大人,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小孩子,领到自己跟前来的时候还抽抽搭搭地哭着。   小荣子等听完四喜的讲述后就皱了眉头,先让人将英子关到了柴房里去,然后让其他人继续做事,他带着四喜进了里间。   小荣子一直都是跟着萧沐仁的,又是个公公,而四喜又是呦呦身边的人,这一路来算是有帮有助,关系也亲近起来,所以就没避讳,就跟着小荣子进了里间。   进了里间后,小荣子请四喜坐下,又倒了一杯茶,四喜客气地接过来,道了谢,然后问道:“荣公公,到底是何事要私下说?”   小荣子自己也坐了下来,看向四喜,“四喜姐姐,这件事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不说又不合适。夫人说要将最先传话的发卖出去,你我都知道这是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   四喜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你也看到了,英子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丫头,这要是真的发卖出去了,还是从总兵府发卖出去的,以后的去处只怕只有两种,”小荣子垂了眼,说:“暗娼馆,或者乱葬岗。”   这句话说得四喜心一突突,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忍不住结巴道:“那,那怎么办?”   “咱们夫人只是想立规矩,但是夫人一向是个和善人,从来都是有善心了,四喜姐姐不如先把事情原委跟夫人说清楚,夫人说不定会有别的处置。”小荣子给出主意,“而且,若是真的将一个不到十岁的丫头发卖出去,将来死了病了进了娼馆之类的,恐怕要被别人说咱们夫人苛待下人。”   四喜这又惊出了一身汗,站起来对小荣子行了一礼,“多亏了荣公公提醒,不然若是害得夫人得了不善的名声,可是大罪过。”说完就起了身同小荣子告别,“我这就回去跟夫人细秉。”   回到了内院,呦呦正在定后天宴请的菜单。萧沐仁说了,这次宴请的人虽然都不是有官职的,但是在民间却是很有影响力,让呦呦照着一等席面筹备。呦呦也清楚,有时候这些民间的人物虽然比官员们少礼了些,有时候也难缠了些,但是若是真的维护交际好了,比官员们更讲义气更讲究。   按照呦呦所知,京城里的一等席面是八冷盘八热盘六点心二主食二果盘酒水备两种。不过一地一俗,不知道哦嘉峪关此地的一等席面是怎么定的。于是就找了容妈妈来打听了一番,得知嘉峪关本地的一等席面并没有这么多菜的。   “嘉峪关不比京城物产丰富,菜品花样多,一般就是六冷八热就没了。”容妈妈大致给介绍了一下菜品种类,呦呦默默记在了心里。   正说着话,四喜回来了。呦呦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话要说,就让容妈妈继续去忙,她自己再斟酌斟酌菜单。   容妈妈也是有眼色的人,同四喜问了好见了礼,这才出去。   “怎么了?看你神情不定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呦呦让她在小杌子上坐了问道。   四喜就把刚刚的事说了,但是没提小荣子的话,不是抢功劳,她怕夫人对小荣子心有芥蒂,以为他故意驳了夫人的面子,最后轻声问呦呦,“夫人,我看英子也可怜,能不能换个别的处罚?”   呦呦也头疼起来。她原本以为起码是个十四五的大丫头或者是个夫人,这才想着严厉惩治了,也的确是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可是现在一听四喜的话,也觉得为难,一个十岁不到的小丫头,能往哪儿去呢?怕是出了这个大门没两天就冻死饿死了。可是若是不处罚了,那以后自己的话谁还会听?   谷子端了一盘点心从外头进来,见呦呦皱着眉头,四喜坐在对面也是愁眉不展,就好奇起来,“姐姐这是跟夫人说了什么,惹得夫人不痛快?”   四喜知道的确是自己的原因,也不辩解,顺着道:“是我的不是。”然后眼睛依然看着呦呦,期望她拿个主意出来,夫人一向是最有主意的。   呦呦此时其实是没有主意的。她可怜同情英子,不过是无意间的一句话,却惹来这么大的祸事,可若是不撵出去,自己的威严何在。她呦呦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跳下去出不来了。   “跟四喜没关系,是我自己。”呦呦叹口气,早知道就不说那句话,先让人调查清楚事由再说好了。   等四喜把事情都说了,谷子也是不知所措。四喜姐姐说的没错,一个十岁不到的小丫头被赶出总兵府,肯定活不下去呀,到时候出了差错,人家会说夫人性子不善苛待下人。这样的名声可不好听。   “要不,去问问爷?”谷子试探着提了一句,“爷整日在外面行走,想来主意多。”   呦呦心想我主意也不少啊,不是一向都说我机灵聪慧?不过内心里不得不承认谷子这句话是对的。在这个时代,她就算双商再高,整日关在内宅里头,眼界也是有限的。这个世界又没有谷哥度娘。哎,古代的女人,真的很不幸很悲催。   “走吧,去见爷。”呦呦重重地叹一口气,从炕上下来穿上厚靴子,又穿了厚皮袄披上披风这才往前边书房去找萧沐仁了。其实她也不乐意去麻烦萧沐仁,呦呦一向是要强的,什么事都自己扛,可是这是目前她唯一的办法了,萧沐仁外头认识的人多,能不能送到别人家去让人帮忙养两年等大了再叫回来?却全然忘了,总兵府里不要的丫鬟送到别人家,这是请人帮忙呢还是给人添堵呢?   萧沐仁吃过了午饭就去了书房,他有些事务要趁这些天有空闲整理出来,然后交给呦呦。萧沐仁当初在嘉峪关当兵,除了置办下来一个院落外,还买了几个店铺、二十亩田地,另有一块沙坡地。   倒不是他有预见性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嘉峪关总兵,只是想着反正手里有了银子,多点产业多点进项总是好的,大不了回京城的时候再卖掉,赚一笔差价呗。尤其是那块沙坡地,算了算差不多有近百亩地,结果买下来总共才用了一百两银子。当自己跟当地的里长说哟买下那块沙坡地时,那位里长大概以为自己疯了,不过也是因为沙坡地无法种植没什么用,所以才能这么便宜。要知道,买那二十亩田地还花了五六十两呢。   铺子买的也便宜,刚好赶上一个商家要去兰州城投奔儿子,急着出手,萧沐仁就买了下来,买完了之后发先不知道要做什么营生,当时还想着,若是呦呦在肯定有好主意,可惜当时呦呦不在,写信回去又要好几个月,他就将房子租了出去,签了三年的租约,这就要到期了,等得空了和呦呦商量一下是继续租出去还是自己做些什么。   他将一摞地契租约都整理好了,装进小方盒里,准备一会儿回内院的时候交给呦呦,家里这些东西一向是归呦呦保管的,京城里是这样,嘉峪关当然也不能例外。何况呦呦一向有头脑,肯定知道怎样物尽其用。   他却不知道,他心里那个“有头脑有主意”的呦呦妹妹,此刻正没了主意,带着丫鬟婆子往他这里来请他给出主意呢。   呦呦到了外书房门口,先意思意思敲了下们,然后就推开门直接进去了。因为是外书房,谷子和四喜没有吩咐不敢进去,就在廊下背风的地方晒着太阳等着。   不一会儿程禇和甲剑从一旁的厢房里出来了,他们俩原本是在厢房里听伺候的,不过萧沐仁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有下人再跟前,现在夫人来了自然更加不用他们俩了,于是俩人就从一旁的厢房里出来,先对着四喜和谷子弯腰拱手行礼,“四喜姑娘,谷子姑娘。”   四喜和谷子于是也就屈膝同他们俩见礼。一番厮见后,程禇和甲剑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对着四喜和谷子说:“天寒地冻,两位姑娘进厢房来等吧,里头又火盆茶水。爷和夫人说话,不用人伺候的。”   “不用了,谢谢程哥哥甲哥哥。”四喜回绝到,谷子也附和着,“还是在这儿站着吧,主子们不用咱们近前伺候,可也不能离太远,万一用人的时候找不着怎么办?”   四个人在窗台下站着说话,以为书房关着门里面的人听不到,实际上四人谈话的声音早被里头的呦呦和萧沐仁听了进去。   呦呦捏着帕子捂着嘴笑了一会儿,隔着玻璃喊四喜,“你们俩进厢房去等吧,外头冷别冻了,人家甲剑和程禇一片好心呢。”说完继续对着萧沐仁捂着嘴巴笑,还对他挤眼睛,萧沐仁虽然不明白她笑什么,但是依然跟着傻乎乎地笑。   外头这四个人这才知道刚刚一番对话全都被屋里的人听了去,忍不住一齐脸红了起来,杂乱地应了“是”,一起进了旁边的厢房,去喝茶吃点心烤火去了。   呦呦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了一会儿,依然“吃吃”地笑。   “好了,不要笑了,打趣下人有什么乐趣。”萧沐仁到了被水放到呦呦面前,笑着说了她一句,语气里却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甚至还有些纵容的意味在里头,“也不怕被人听见,再搞得不好意思。”   呦呦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对着身体前倾,状似神秘地问萧沐仁,“难道你就没发觉,甲剑和程禇他俩对谷子和四喜有意思?不然干嘛那么献殷勤。”从来对别的人都是不假辞色的。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出来了。”萧沐仁说,“我等着呢,看他们俩什么时候来求我。”   “还说我呢,你这不也是在打趣下人?”呦呦喝着茶,笑看了一眼萧沐仁,然后语气正经起来,“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他们俩来求亲我就答应,我的婢女,一向是自己挑了喜欢了才行的,要是四喜和谷子不喜欢,谁说也不行。”   “知道,知道。”萧沐仁忙不迭地答应着,“这种事当然要两厢情愿。”心里却在想了,你的人可不是随你,当然要自己相中了才行。要不是你自己相中了,我哪能娇妻在怀呢?这么想着就想起来,刚开始成亲的时候,呦呦晚上睡觉多数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睡着,后来……后来从山东出来以后,就愿意往自己身边靠近一些了,这也算是好事了。   萧沐仁端着茶想着心思,一时就没有说话,也就没有发现呦呦也没说话想着心思。等他一杯茶喝完,发现呦呦还在沉思着,像是有事情,这才开口问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又出来了?出出进进地小心再着了风寒。有什么事等我进去说不行吗?”   呦呦噎了一下,是呢,有什么事等萧沐仁回了内院再说不行吗?又不是非要现在就解决,怎么就非得现在过来呢?呦呦觉得有什么东西再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太快了她没抓住,再想抓又抓不到了。   萧沐仁看了一句话问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呦呦说话,就更是莫名其妙了,今天是怎么了?   呦呦想完了自己心思,这才回过神来回答萧沐仁的问题,她把前因后果是件发展都说清楚后,愁眉苦脸地看着萧沐仁,“我也没想到是个小孩子,这要是撵出去,肯定活不下去了,可是不撵出去,人家该说我说话不算是,以后就更没人听了。”十分苦恼的样子,眼睛更是盯了萧沐仁看,希望他能给出个主意。   大抵无论古今,男人们都是这样,喜欢娇俏的羸弱的女孩子,被激发出保护欲,凭空觉得自己两米八。所谓“撒娇女孩儿更好命”?   萧沐仁见呦呦一副依赖依仗的神情,心底十分受用。   要是还在京城就好了,送到庄子里去做苦活,也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可惜嘉峪关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知道呢。呦呦在心里这么想,却是并不敢直接这么说出来,怕萧沐仁多心。   萧沐仁沉思了一会儿,先从一旁把刚才放好的装了地契的盒子拿出来给呦呦,“这是我头些年在嘉峪关置办的产业,交给你,你看着打理。”等呦呦收下了又说:“有几间铺子快要到期了,里头有租约,你看到时候做点什么营生。”   呦呦拿着盒子一开始还不明白,我让你出主意你怎么给了我地契?不过等她打开看了一眼之后发现,啧,萧沐仁这产业算是没少置办啊,也很是有经济头脑。   然后她就恍然大悟了,“你的意思是,把英子送到外头铺子里去做杂活?这个主意倒是挺不错的。”   萧沐仁却摇了头,“外头铺子看起来没有家里头好,其实算不上罚,而且毕竟还是在嘉峪关城里。给发配到庄子上去吧。”然后又说:“那块沙坡地买来还一直闲置着,也没人住,不然送那里去也好。”   呦呦这才从盒子底下翻出那张沙坡地的地契来,然后就瞪大了眼睛,“这么大一块地,才一百两?一亩地一两银子多一点?这么便宜?!”感叹完之后狐疑地看向萧沐仁,“你不会是以势压人了吧?”   萧沐仁瞪了眼,“我是那样人嘛!”竟还委屈起来了。   “不是不是。”呦呦连忙摆手,“我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那块沙坡地别看大,可是一直闲着,现在想想有些后悔。你主意多,想想看能不能做些什么。不行的话就也没关系,放着吧,反正也不贵。”   呦呦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想果然是“财大气粗”,一百两银子,不贵。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呦呦就要回去,临走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回身叮嘱萧沐仁,“四喜跟我说这件事虽然没提,但是我让她把人送到小荣子那里去的,她回来之后才有这番话,想来是经过了小荣子的点拨了。你找个时间替我赏小荣子,要谢谢他呢。”   “谢什么,这不都是他应该做的?”萧沐仁说,然后看到呦呦瞪眼睛立刻改口答应下来,“好好好,赏他赏他!”   呦呦这才叫了四喜谷子出来,重新穿上大衣服回了内院。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是病啊是病啊!我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来更新。明天那章,只码出三千字来,如果我挺不住,明天就只有三千字看。   ☆、第一五六章   第一五六章   第二天午后, 呦呦吃了饭有些困倦, 正歪在萧沐仁身边打盹,萧沐仁则拿了书信在看。谷子和四喜在外间坐着, 萧沐仁和呦呦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愿意有下人在跟前的,于是俩人就围坐着火盆烤火做针线,一边小声说闲话。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 小荣子和容妈妈过来禀事情了, 说是已经把各处的人都安排好了,想请夫人过目一眼,看看有什么要改的。   谷子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穿过正厅走到内室门口撩开帘子看一眼, 萧沐仁听到了动静对她摇头,谷子就立刻放下帘子退了回来,对小荣子和容妈妈小声说:“还睡着呢,爷不让叫醒。”   此时四喜也搬了两张椅子过来, “荣公公和容妈妈先请坐吧,这个时候了,估计夫人快起了。”   小荣子就拱手谢了在椅子上坐下, 一边烤着火一边小声说着话。   容妈妈却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主母。别人家的主母都是天不亮就起床管家理事,午后小憩一会儿也就起来了, 可是这位总兵夫人,听说今天一直睡到了辰时正, 午饭后不久就又去歇了,这一直到半下午了,居然还没有起。下人们来禀事情, 爷不叫起居然还让等着,再过两个时辰天可黑了,这晚上要走了困可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好办,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的话,那就做些爱做的事呗!多好办啊。   容妈妈见小荣子都坐下了,只好也道了谢坐下来。这外间四个人,只有自己是外人,话不好多说,就跟着附和几句,多笑笑。   有过了差不多两柱香,里头才喊了人进去伺候。今日是谷子当值,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来去打水拿帕子进了内室,四喜也站了起来开始沏茶倒水送到厅里去。再过一盏茶,谷子端着水盆出来了,对着小荣子和容妈妈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了,两人这才整理了衣服进了厅里。   呦呦在榻上坐了,小荣子就把定好的名单交给谷子,谷子再转呈到呦呦手里。呦呦拿着名单看了一会儿,眼里露出赞赏之色,忍不住点点头。   各处的名单都按照各人的长处去安排了,每处都是一主一副两个管事,这两个管事一个京城的一个本地的,一主一副互相辖制。而且并不是所有主管事都是京城的或者都是本地,若是库房处的主管事是京城的副管事是本地的,那么随侍处的主管事就是本地的副管事是京城的。唯独一处例外是厨房,厨房的大管事是吴嫂子,两个副管事,一个京城的是白榉的儿媳妇白奇家的,还有一个本地的做过十多年厨房管事的刘娘子。   呦呦对着白奇家的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将两张单子递回给他们俩,“行,就按这个先安排下去吧,做一段时间看看,不好就再换。”   容妈妈和小荣子接了单子告退离开,下去安排去了。呦呦坐在榻上,靠着抱枕轻轻打了个呵欠,内室门口传来脚步声,呦呦用余光瞟着他,在萧沐仁看过来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剜了他一眼。要不是他昨晚缠着自己胡闹了一整晚,她也不至于天快亮了才睡着。能清醒地坚持一上午处理了事情,已经很不错了。   萧沐仁被呦呦剜了一眼也不生气,当然他也不敢生气,本来就是他理亏。他在榻边上坐了下来,先对着呦呦笑,然后看到桌上放着的茶杯,先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里头还有半杯水,直接端起来就喝,也不管水已经凉了。   呦呦根本来不及拦她,一杯凉茶就已经被喝光了,赶忙叫了谷子送热茶上来,然后半埋怨地对萧沐仁道:“怎么喝凉茶?又不是没有热水?渴了喊丫鬟进来倒茶不行吗?”   话音落谷子提了热水壶进来添茶了,呦呦这才停了话音,等人走了又念叨了一句,“天气本来就冷,喝凉的再肚子疼。”   “哪有那么多讲究,在野外我们还喝雪水呢。”萧沐仁笑了一下,然后对上呦呦不赞同的目光,立刻补充,“平时还是喝热水的。”   呦呦就不再做声,然后一低头就看到萧沐仁刚刚放在桌子上的信,于是就拿过来看一眼信封,是从京城来的,于是就诧异地问:“大哥来信了?”不是说现在大雪封路,信息不通?为了避免到嘉峪关时候寄不出去信,当初他们从长安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平安信寄出去了。   “应该是年前就寄出来了,可能也是怕大雪封路吧。”萧沐仁放下茶碗,转过身来对看信的呦呦说,“中午的时候送来的,我估计第二封信应该也快到了。”   “那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呦呦念叨了萧沐仁一句。   “你不是在睡觉吗?我就没叫醒你。”其实是怕她起床气发起来,毕竟追根溯源的话,是自己昨晚太胡闹了。   此时呦呦已经不听他说话了,自己将信拆开抽出信纸读了起来。信里面没什么大事,主要就是告诉他们到了嘉峪关之后要早点写信报平安,因为从五月呦呦他们动身离开京城后,谭丽娘就先是不舒服了一阵子,精神也恹恹的,只有收到呦呦的来信时才会好一些,一直过了半年才算渐渐好了。   呦呦看到这里就掉下眼泪来,谭丽娘思念与她,她又何尝不思念与谭丽娘。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开娘亲。虽然一路上游玩着,可是心里还是时时惦记着,不然怎么会吃到一样好吃的就多要一份看到一样好看的也要买下来,等攒了一马车就请进京的镖局送到将军府,都不过是为了聊表心意罢了。   萧沐仁不防呦呦突然落了泪,赶忙挪到她跟前去,“这怎么哭了?不哭不哭啊,我在呢。”   呦呦一开始还只是自己啜泣了,后来萧沐仁一哄,也不知道是矫情还是怎么的,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手抓住了衣襟哭了起来,鼻涕眼泪一大把地蹭在他的衣服上。   萧沐仁知道她是看了信想念家人,可是却说不出别的话,翻来拂去的“不哭不哭”这么哄着。后来干脆话也不说了,就一手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免得哭久了背过气去。   就这么哭了一场,半柱香后呦呦才从萧沐仁的怀里直起身,抽抽搭搭地地耸着肩膀继续往下看信,然后看到动情处继续啪嗒啪嗒掉眼泪,泪水将信纸都打湿了。   萧沐仁看她哭着掉眼泪,忍不住好奇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   信很快就看完了,最后的落款日期是去年的九月十三,到今天三月二十已经半年了,也不知道京里现在如何了。   呦呦捏着帕子擦干了眼泪,萧沐仁赶紧提了茶壶倒一杯热茶喂了她喝,哭了那么久,水都变成眼泪流出来了,可得多喝一杯。   两杯热茶下了肚,呦呦这才觉得口里没那么干了,于是将信纸放到炕桌上,喊了谷子进来,“去内书房拿了笔墨纸砚进来,我要给京里写信。”   萧沐仁诧异,“现在就写?写了也发不出去送不走啊。”   “一天写一点,等到能走那天,一起发出去。”呦呦说着已经伸手递了过去,萧沐仁无奈地替她挽了袖子又把手上的镯子撸了撸,谷子端了笔墨纸砚进来,萧沐仁又让她去点一盏灯进来,然后自己端起茶杯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水又拿起墨条开始给研磨。   不一会儿谷子执了一盏琉璃灯进了来,将等放在桌上不碍事的角落,遵从萧沐仁的吩咐拨亮些,然后又提了茶壶换了一回热水,这才下去将空间留给萧沐仁和呦呦两个人。   呦呦拿了毛笔蘸了墨,想了一下开始低头写信:父母大人膝下敬禀者……   三月二十一那天,是萧沐仁请客的日子,呦呦一早上就起来收拾了,对着镜子挑了半天首饰,最后才挑了一套珍珠头面,然后换上了樱花粉的狐狸皮领棉袄,底下是粉蓝的灰鼠皮裙子,然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不会出错了才起身出去。   今日请客,男客们大概有个十多个,其中有四五位成了亲的会带着家眷来,所以呦呦才会如此重视。想要穿的好一些正式一些,又怕嘉峪关这样的地方不如京城繁华衣饰怕也是一般,以至于太出挑了惹了人眼,想要穿的一般一些,先不说有没有一般的衣服,若是穿了一般的衣服,太太们再以为自己怠慢她们可如何是好。   所以昨天晚上对着柜子挑来挑去,最后才挑了这身洗过两水但是还算是新的衣裙出来,首饰也没敢戴哪些羊脂玉宝石花的,挑了素净但是又珍贵的珍珠首饰穿戴了。   萧沐仁见她这样折腾,忍不住摇头,“不用这么这么麻烦吧?不就是吃个饭?”   呦呦翻了一个白眼,“这不都是你朋友的夫人嘛,还不是为了给你做面子?”更何况,女人总是麻烦的。   “好好好,为了我。”萧沐仁一向在口头上不是呦呦的对手,嗯,某些在床上的时候除外,说着就站起来对着呦呦一弯腰,“多谢夫人辛苦夫人了。”   “嗯,不辛苦。”呦呦板着脸想要正经一回,可惜才说完,自己就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夫妻两个人对坐着笑了一会儿,然后才相携着出了内室往餐厅去。   因为约定的是午宴,巳时的时候客人就陆续到了。原计划来四五位太太的,最后只来了三位。另外两位要么是娘家有事,要么是身体不舒服。   呦呦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借口,只是面上依然做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三位。   这三位夫人,一位是李太太,娘家姓刘,她丈夫是跟萧沐仁之前做小兵的时候同营吃粮的士兵,叫李大虎。后来有一次同侵扰的吐蕃士兵对阵时,激战中从马山滚了下来,被人砍了几刀不算还被马踏断了手脚,本来接了骨就行了,这位李大虎却偷偷收买了军医将断腿截肢了,只为了那些补贴退伍。本来按照条例对这种伤残士兵是每人补贴二百两。可是当时的总兵,就是王成风王总兵说,军费不足,又才打了几次仗,没那么多钱,只给了一百两。   一百两在古代对于普通人家当然不算少,可是李大虎却是断了腿的,等于以后没有了劳动能力,就指望这二百两银子买田买地买房子娶媳妇呢,现在只有一百两,一下子少了一半,那他肯定不干,于是去找王总兵理论,结果被人赶了出来,推搡着倒在了地上,本来还没大好的伤势更严重。   后来萧沐仁听说了,就去替他同王总兵谈判,王成风当然知道萧沐仁的来头,京城里老安国公的孙子,福贤王妃的亲侄子,虽然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跑到嘉峪关来当兵,不过为了福贤王的面子,也好同萧沐仁交好。   王总兵先是同萧沐仁叫苦了一阵说了自己不容易,最后才拿出八个十两的银元宝来,说只有这么多,再多也没有了。萧沐仁那个时候开始就隐约知道了王成风是有问题的。   银子不够,萧沐仁就只好在放假的时候到城里自己拿了五十两银票去兑了银子,最后兑得了四十五两——嘉峪关的银铺兑京城的银票是要收手续费的,兑了银子补上缺的二十两,又拿了二十两算是自己的给李大虎,李大虎千般推辞没能推辞得了,只说以后会还。   后来又是萧沐仁给出主意,做起了小酒馆的生意,主要顾客就是以前在军营里的士兵们,因为酒便宜又烈,大家放了假出了营都爱往这儿来,也是照顾他生意,没两年,李大虎就买了房置了地还娶了一个秀才的女儿做媳妇,高兴的不得了,经常说都是托了萧沐仁的福,搞得萧沐仁哭笑不得。   另外两位一位冯太太,没听说过娘家姓名,她和她丈夫都是江湖人,仗剑走天涯的那种,是萧沐仁无意间交下的,属于一见如故,二人在嘉峪关游历了半年多,本来准备出关去的,临出发前冯夫人发现有了身孕,二人才在嘉峪关定居下来。   还有一位是吴太太,这位吴夫人却是京城人,她的丈夫也是,说是在嘉峪关做生意的,萧沐仁却告诉呦呦,这二人都是经过培养训练的皇家的探子。呦呦刚开始听说的时候还挺吃惊,后来想明白了,皇家嘛,呵呵。   三位太太都是各有各的个性特点。   李夫人说话举止都十分文雅,就是经常咬文嚼字不太好,五句话里有三句话就要引经据典,而且都是《女诫》《女论语》这些禁锢女性的东西。冯夫人是那种典型的江湖人气息,非常爽朗大方,但是并不粗鲁,是呦呦喜欢的性格。至于吴夫人,既然是皇上安插在嘉峪关的探子,自有她自己的处事方法,从来是少言少语的,只是嘴角带了笑,既不让人觉得疏远,也让人不好意思靠近。当然呦呦知道了她的身份后也就不稀奇了。   最先到的是吴夫人。进了院子先打量了院子的布置,发现和之前没有大区别,不知道是故意没有收拾,还是才到了嘉峪关没来得及收拾。然后见到了呦呦,在心底把京城送来的消息先过一遍,太皇太后的外孙女、栎阳县主的女儿,父亲是御林军统领花易岩、兄长是上一科的文状元,果然是好家世。再看了人,樱桃粉的狐狸皮领袄衣,下头的裙子是灰鼠皮的,这些都不算什么,珍贵的是狐狸皮领下的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扣子。   这倒不是呦呦故意显摆什么,实在是她只顾着挑衣服颜色了,忘记了这些细节的小东西。   呦呦迎了吴夫人互相见礼后进屋,丫鬟们上了茶退了出去后,吴夫人突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吓了呦呦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吴夫人就走到门口关了门,呦呦狐疑着心想不会是要替皇上传话吧?那也应该是她丈夫去同萧沐仁讲啊。   正想着信息,吴夫人竟在她脚下跪了下来行了跪拜礼,呦呦又是一愣,赶紧从位子上跳了起来弯下腰将人搀起来,“吴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吴太太刚好也磕完了头,就顺势起来了,然后回答呦呦的问题,“刚刚有外人在,不好行大礼,但终归应该行一个的。”   呦呦这才明白,吴太太指的是萧沐仁皇子的身份,那么自己就应该是皇子妃了。她忍不住想要扶额,然后劝了吴太太,“这是头次见面夫人这么做就罢了,以后在外头万不可如此,若是露出了一星半点……”   吴太太明白呦呦话里的意思,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说话间就又有丫鬟来到门外禀道李太太来了。呦呦请吴太□□坐了,自己则开了门迎了出去。李太太来了不久冯太太就到了,将人都让到厅上互相见了礼,然后安坐了。   话头是呦呦起的,“以前就听我们家爷说起过,说在嘉峪关交下了好些好兄弟好朋友,因此一到了没几天就设了宴,相请了几位夫人聚一聚,可惜韩太太和高太太有事不能来。”   “有朋自远方来,这是乐事。”李太太先拽了一句《论语》。   吴太太也说以后还要请萧夫人多多关照了。呦呦不确定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客套的。   唯有冯太太,哈哈笑了,“就算他们男人不相交,我们女人也要相交,怎么事事跟他们有了什么关系。妹妹别怪姐姐说话直,我就瞧不起那些一心挂在男人身上的女人,以后他们男人不相交了,我们姐妹也要交好才是,我是真心喜欢你,这身气度,真真是个美人胚子。”   呦呦不好意思地笑了,腼腆着说冯姐姐过誉了。吴太太在一旁点着头,说冯太太说的是实话,李太太自然也是赞同,还用几句诗词夸了夸了,不过看向吴太太的时候先是嫉妒,再看向冯太太的时候是不屑,看自己的时候倒是尊敬,更多是恭维。   四个人说了些京城与嘉峪关的不同,聊了吃食和绣花,等到了午时过两刻钟,容妈妈进来说饭菜备好了,这才出了正厅往花厅来,等见了桌子上的菜色又是一顿夸。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未时才算结束,用过饭,自然要留下来喝茶,等都男宾那里结束已经是快要未时末了。   等人都走了,呦呦搭着四喜的手进了屋直接躺在了床上,连鞋子都是丫鬟给脱的。萧沐仁在外头散了酒气才进屋来,一眼就看到了睡在床里的呦呦,只脱了鞋子,外袄都没有解,直接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萧沐仁摇摇头,坐在床沿,扳了呦呦的身子过来,替她解了扣子把外袄脱下来,又解了裙子,姣好的身段在白色里衣下若隐若现,让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过再看到呦呦疲倦的面容,还是扯了被子给她盖上让她睡去,自己才脱了外衣也睡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到放假就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睡觉。 PS,昨晚你们是收到什么指示了吗?一溜的“么么哒”评论,差点以为自己被刷分了【笑cry】   ☆、第一五七章   第一五七章   呦呦在京城的将军府里, 也是操办过宴席招待过姑娘小姐们的, 而京城里的姑娘小姐们心计可是更多的,三句话里面有五个坑, 一不小心掉进去就出不来,要时时警惕处处提防了。   而这回不过是两桌普通宴席,三个没有品阶的太太, 为什么自己觉得这么累呢?呦呦晚上把这个疑问说给萧沐仁听的时候, 萧沐仁先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碰碰呦呦的,然后不无心疼地说:“辛苦夫人了,跟着我总是这样的。”   一句话虽然并没有明白说出来, 呦呦略一思考还是明白了。原来是自己成了家,觉得肩上的责任大了担子重了,而且后头没有人再给兜着了,所以一切都是自己扛了, 才会觉得累。   “所以,还是小孩子好。”呦呦自然地把头靠在萧沐仁的肩上,幽幽地说。   萧沐仁抚着她的肩膀哈哈笑了两声, “可人总是要长大啊。要是可以,我倒也想一直是小孩子, 嗯,也不用太小, 十岁就行了,刚好认识你。”   呦呦听萧沐仁的话,一开始还笑话他也会有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 后来听到后面两句,就吃吃地笑了,然后仰起脸微微嘟了嘴唇,刚好触在萧沐仁的下巴上。   萧沐仁正是青年时期,胡子一天不刮就立刻冒了青茬出来,扎在呦呦的嘴唇上痒痒的,她又忍不住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捂着自己的嘴巴,同时眼睛还睨着萧沐仁,飞出来的眼风简直像是带了带了钩子,勾的萧沐仁半边身子都酥了,最后直接一个翻身,将呦呦压在了身下,呦呦则是轻笑着,双手搂了他的脖子,一夜缠绵。   第二天辰时正早过了,呦呦还没有起床,萧沐仁自己轻手轻脚地起了,出了正房告诉守着的谷子,“夫人昨天累着了,不要叫,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吃吧。”   谷子立刻屈膝应了“是”,然后有小丫鬟取了萧沐仁的披风过来,他也不用别人,自己系了披风就出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告诉夫人中午不回来吃,不过晚上还是要回来的。”   萧沐仁昨天和那位京里安插来的名为吴致和的探子说过一会儿话,得知最近关外有人又在蠢蠢欲动,他得出去看看。   呦呦一直睡到了正午肚子饿才起来的,伸手一摸旁边的床铺,当然是早就凉透气了。在床帐里伸了一个懒腰,对外头叫了一声“四喜”,片刻后,谷子掀了帘子从外头进来了,“夫人醒了?”说着从炕头最热的地方把一直暖着的衣袄拿过来服侍她穿上,然后叫了人打热水进来洗漱。   “今天是你当值吗?我记得昨天就是你?”呦呦伸了一只胳膊进袖子里又伸了另外一只胳膊进去另外一边袖子,“难道是我记错了?不是一人一天?”   “夫人没记错,是一人一天。四喜姐姐昨晚受了风,有些发热,我今天替了她。”谷子试了水温,将水盆端到呦呦面前请她洗漱。   “发热了?要紧吗?有没有请医娘来看?”呦呦一连问了三句话,要知道古代医学不发达,一个风寒拖延了说不定就会要人命,中医虽好,见效却慢,呦呦是万不敢拖延的,“我吃完饭去看看去。”   “不敢劳动夫人的。”服侍着呦呦洗脸,然后倒了牙粉在绒刷上,这是呦呦自己做的牙刷。   “四喜姐姐之前特意叮嘱我不要告诉夫人,就是怕劳动夫人,只是夫人既然问了,我不敢不说。我让小丫鬟在房里伺候着呢,又喝了热水盖了被子发汗,想来今天就能好,要是不好在请医娘来看好了。”   呦呦刷着牙想了想就点了头,接过杯子漱口吐掉牙粉沫,“也好,我要是去了她还得起来见礼,更不容易好了。”然后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说不定是水土不服了,让厨房给她做点好吃的。”   谷子就替呦呦谢了恩。   穿戴洗漱完毕的呦呦没有去餐厅,而是让人直接把饭菜送到内室来,“懒怠动,就在这儿吃吧。”吩咐完又问怀瑾去了哪里。   谷子说早上舅爷来过,见夫人还睡着就回去了,早饭也是在自己院子用的,午饭前又来了一趟,呦呦依然没醒,就回了自己院子。走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什么,不过谷子没有听清,但是想来又是在抱怨夫人睡懒觉了。   后面这件事谷子没有提。   呦呦边吃边点头,“这几天忙着我也没顾得上他,你们平时多去问问。”然后想起什么来,问谷子,“我身边就你和四喜两个大丫头,忙不过来吧?”   “还好,比在京城里忙点儿,到不至于忙不过来。毕竟夫人自己当家了。”谷子站在炕沿给她布菜,是一小碗土豆泥,金黄色的糊状物上头撒了一点点细碎的黑点。   呦呦对着土豆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觉得那黑点有点眼熟,又记不起来是什么,谷子此时也注意到了呦呦的视线,忍不住嘀咕,“厨房这是怎么做的菜,居然还有灰?”说着就要端起碗给倒掉。   “等等!”呦呦突然想起来那是什么,立刻喊住了谷子,让她把碗拿回来,然后拿起银勺在谷子诧异的目光下挖了一大口送进嘴里,然后一拍桌子,“没错了!”   谷子被她这一下子拍桌子给吓了一跳,以为哪里出了错,赶忙询问:“夫人?”   “没事没事,我发现些事儿而已。”呦呦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忍不住,又低头看看手里装了土豆泥的碗,捏着勺子又舀了一口吃了,不禁再次点头,没错了,就是黑胡椒。不过听说黑胡椒都是生长在南方的,不知道如何西北也有的。   呦呦又吃了几口,将小碗里拳头大小的一坨土豆泥吃完了,也就不想再吃什么了,就放下了筷子,告诉谷子找人去厨房说一声,等的口了让吴嫂子来一趟。   谷子答应下来,叫了小丫鬟来收碗碟,等收好了,才把香炉搬过来放到桌角,往里加一块梅香饼,香饼很快就燃起来,袅袅香烟从香炉镂空的缝隙里钻出来。熏了一阵,呦呦就叫人挪了出去。   “总是不如梅花来得清香,祛祛饭菜味儿就行了,撤了吧,可惜这宅院没有梅树,等到天暖和了,去哪里移栽一棵过来吧。”呦呦想了一遍,“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一年只有三四个月好天气。   “其实是有的。”谷子把香炉挪出去又进来,“只是不是咱们家的梅树。在咱们家后面的街口有一株老梅树,伸了两支进了院子。”   “真的?”呦呦兴奋地问到,“走,咱们看看去。”说完立刻挪了身子下地,让谷子给穿了鞋披了披风往后院去。   一出门才发觉,今天的风可真大,吹的人睁不开眼似的,呦呦仰起头看看天,西北边似乎要起风雪了。   “夫人,要不咱们改天再去吧?风这么大。”谷子也没想到午时天还好好的,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阴了起来,风也烈了。   呦呦抬手把风上的帽子戴上,“没事,走吧。”披风成亲新做的,用的是两张狼皮,外头罩了大红色满绣的绸子,风雪帽上的边沿镶嵌了一圈雪白的狐狸皮,中间坠了一块琥珀压帽,帽子戴起来的时候这块琥珀就垂在额间。   冒着风走到了后院,站在了墙根下倒是没什么风了,东西两侧是府里的库房了,北墙的东北角处两支的梅花枝从半空中伸了进来,在风的吹动下左右摇摆着,花瓣吹落了满地,这才叫“梅花残、满地伤”呢。   呦呦失望了,原本以为回事两株好看的梅花,可以折了下来插了花瓶放在屋里,没有了水仙牡丹木芙蓉等花木,闻一闻梅花香也很是不错,可惜都被风吹败了。   呦呦失望地从后院回来,不急着回正院,先去了客院看怀瑾。怀瑾似乎是出去了才回来,披风就随意扔在外厅的榻上,撩了帘子进了内室,第一眼并不见人,看了一圈才发现,怀瑾正枕着自己的双臂在脑后仰面朝天地睡在炕上,也不算是睡,眼睛还睁着呢。   呦呦对伺候的丫鬟摇头,不让她们出声,自己站在地中间盯着怀瑾看,想看看他会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   等了一时片刻,见怀瑾只顾着发呆,嘴里似乎又开始念念有词,呦呦仔细听了才听出来,念的是《洛神赋》里“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两句。   呦呦心底暗暗吃惊了,他这是开始春心萌动了?这是见着哪位女子了,居然开始背《洛神赋》,是讲自己比作了襄王?这么想着有偶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怀瑾才过完年才十四,古代虽然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但是在呦呦的眼里也不过才是个初中男生,现在开始早恋,早了点吧?   这么想着,呦呦就忍不住出声咳了一下,“咳咳。”   怀瑾被这一声咳给惊到了,立刻从炕上坐了起来,因为起得太猛,坐到一半的时候又倒下了,然后才手脚并用地爬坐起来,看到站在地上的呦呦,这才放心下来似的,“二姐,是你啊,你进来怎么不出声?”然后皱了眉,“外男的房间不要随便进。”   呦呦挑挑眉头,哟呵,开始教训我了?虽然他说的不错,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进卧室,不过,“你瞒着我做了什么不让我进你房间?”怎么昨天进来都不曾说什么,今天就不能来了?   怀瑾却是闭了嘴什么都不肯说,呦呦问了两次见问不出来,就威胁他,“不说是吧?不说我就写信告诉娘,你在扬州的时候偷偷跑去画舫!”   “你……你怎么知道?!”怀瑾瞪大了眼睛,“我明明买了点心做掩饰了!”   呦呦翻了白眼,解了披风交给身后跟的丫头,自己在炕上坐了,提起水壶倒了茶水出来,水倒是热的,但是并不是滚热,立刻叫了小丫鬟进来换水,“时时记得要滚烫的知道了吗?”小丫鬟领命而去又换了水回来,呦呦点头表示不错了才退下去,然后她又抬了眼看怀瑾,“回来的时候身上一股脂粉味,以为自己瞒的挺好呢吧?”   怀瑾垂头了,没想到就那么一会儿也沾了满身的味儿,“我就去看看,什么都没干,就是看看。”说了两遍“就是看看”。   “我当然知道,你要是真干了什么,你觉得你现在能悠闲自在地在这儿念叨《洛神赋》?早打得你三个月起不来床了!”一个十三岁的毛头小子,居然自己跑去了秦淮河的画舫,要是被谭丽娘知道了,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也幸亏他就是看看见识一番,喝个茶听个曲,别的什么也没干。   怀瑾抬眼看了呦呦,见呦呦虽然语气随意可是脸色却是不好看的,知道她不是说假话,就低声应是,表示再也不会了。   呦呦得了他的保证,就不再追究,就是刚刚的《洛神赋》也不再追究了,让他取了近几天的功课她看了,看是看了,当然挑不出什么毛病,不是她不会而是一来却是没什么问题,二来这种科考的八股文章,她一向做不好。   “你姐夫最近有点忙,今天又出关去查看了,”这是萧沐仁昨晚跟她说过的,“等他闲下来了,再来给你看文章。”萧沐仁虽然没有参加殿试,但是乡试院试都有着不错的成绩,也算是文武双全的。   “知道了,姐姐不用理事?”怀瑾整理着厚厚的一沓稿纸,“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虽然是自己当家,也还是要注意一些吧,这是嘉峪关,不是京城。”   “知道了,用你说。”呦呦就下了地穿鞋,走之前又叮嘱他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去找小荣子或者四喜或者谷子,“不好意思跟他们说的话,就直接来找我吧。”   这才出了客院正房,然后让谷子叫了客院的洒扫婆子过来,“舅爷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洒扫婆子头一次跟夫人说上话,满心里都是激动,“没有没有,”顿了顿又点了点头,说有,“舅爷今天早上换了铺盖,还不让奴婢拿去清洗。”   呦呦心念一动,点头说自己知道了,让她继续做事去,自己回了内院。心里却在偷乐,怀瑾长大了呢。   呦呦扶着谷子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才进门就有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挺大的一片,差不多有指甲盖大小了,然后顷刻间,鹅毛大雪就落了下来。   这是呦呦他们到嘉峪关之后看到的第一场雪,可是时间都已经是三月下旬了,这要是在京城,都可以出游踏青了,这里还在大雪纷飞呢。   呦呦站在门前看了大雪搓绵扯絮一刻不停地飘落,片刻间地面上就已经是覆了一层了。呦呦叹了气,也不知道萧沐仁如何了,返程了没有,雪下得这样大,油衣穿了没有,路上不知道好走不好走。   “夫人别担心,爷说了,晚饭回来吃的,一定能早点回来。”谷子在身后劝慰道。   呦呦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解了披风递给她自己上了炕靠在了大迎枕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叫了谷子进来。   谷子进来的时候端着一盘点心,“厨房新做好的,请夫人品尝。”   呦呦捏了块点心吃了,觉得不错里头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果酱似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不急着问,她现在要问一件重要的事。   “新建了府,事情多,你和四喜肯定忙不过来,而且只有你们两个大丫鬟也不像样,我刚想着了,你回去和四喜说,我准备再挑两个一等大丫鬟,二等丫鬟现有四个,凑齐八个吧,剩下的小丫头再添四个,你们四个大丫鬟一人添两个。”呦呦仔细跟四喜交待了,“这样既省得你们忙不过来的忙不过来,闲着的又太闲了。”   “那感情好,多一个人总是能多些分担,家里也不至于养闲人。”谷子笑着说,然后投了一把热帕子递给呦呦擦手,“这样要是有一个有事不在,也好再有个大丫鬟在您跟前支应着。”   “就是这么说的。”呦呦点头,接过热帕子擦了手,拧开一盒润肤霜挖了一块在手背上擦,“我看你一天跟着我,连口水都不敢喝,怕去方便,总是对身体不好的。”   谷子没想到这么小的事呦呦也注意到了,当下又是十分感动,弯下腰来对着呦呦行礼,“多谢夫人想着,我代四喜姐姐一并谢过夫人。”   呦呦笑了,好像这个时代做主子的多关心一下下人,就是天大的恩赐的似的。其实她是愿意拿四喜和谷子当朋友的,可惜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阶级礼教是不允许的,想一想自己来到这个社会,以前还有陶陶能说说心里话,陶陶出嫁后认识了几位小姐姑娘,偶尔也能说得上话,可是都不贴心。呦呦有时候也纳闷,古代这些女子都没有朋友没有玩伴的吗?那那些小说电视剧里写的闺蜜好友又是怎么回事?   呦呦让谷子起来,去把内院管家容妈妈叫来,等容妈妈来了,让她挑了两个老成的大丫鬟过来,再挑十来个小丫鬟。容妈妈出去一阵再回来,带了十二三个人。呦呦和谷子一起挑了,先挑了两个年纪的一点儿的,又挑了六七个小丫头,并不说是几等,只让她们跟着容妈妈和京城来的李妈妈一起学规矩。   半个月后这些丫头再出现在呦呦面前,规矩礼仪就都是上等的了。两个大丫鬟随着四喜和谷子改名叫了五福和麦子,从此就跟着四喜和谷子一起伺候呦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螃蟹真好吃啊。就是不太好扒,太慢了,一顿螃蟹吃了一个半小时。 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希望每个宝宝都能快快乐乐团团圆圆,如果不能和家人一起过,也要打个电话哟。   ☆、第一五八章   第一五八章   挑完了丫鬟让人下去学规矩了, 谷子重新添了茶水点心在炕桌上, 见夫人又握了一卷书开始看,就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在门口一边做针线一边等吩咐。   等到谷子出去了,呦呦就把手里的书放下来了。她并没有真的看书,不过是握着一卷书坐着装装样子罢了。她靠在迎枕上, 目光却落在厚重的玻璃窗上。   呦呦有一段时间很是好奇, 怎么这个世界玻璃这么普遍,不是说一直到了雍正年间玻璃才从西洋传入中国,而且还都是贵族使用的, 被普及到普通人家恐怕都要到建国时期了。可是呦呦记得他们在栎阳,住在镇子上的时候西院就是玻璃窗呢,虽然不够透明明亮,但是真的挡风保暖。   不过, 不论玻璃是如何进入的大鸿朝,又是如何被普及开的,呦呦才不管那些, 她自己有的用就是好的。   现在的呦呦想的不是玻璃的事情,她是透过厚重的玻璃窗看出去, 外头的雪已经越来越厚重了,院子里的水缸沿上已经积了差不多一寸厚。若是在冬天的京城, 看到这么大的雪,呦呦说不定还要叹一句“瑞雪兆丰年”,可是这里是嘉峪关, 现在是三月。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依呦呦看,这嘉峪关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这雪越来越大,而且起了风,西北风呼啸着拍打着玻璃,听着就让人心寒。也不知道萧沐仁走的时候穿了多少,会不会冷,估计野外也没什么吃的,带的干粮只能就水咽,水怕是都已经凉了,想想就让人心疼。现在学越下越大了,也不知道返程了没有。这么大的风雪,路上一定不好走。   “谷子!谷子!”呦呦朝外头喊。   谷子立刻撩帘子进来,“诶,夫人,夫人有什么事?”怎么听着语调慌慌张张的。   “去告诉小厨房,热水备着,爷回来说不定要洗洗。”呦呦说着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才申时,下午三点的光景,因为外头下着雪又刮了风,天色早早就已经暗下来了。   “晚饭等爷回来一起吃,先准备两样热粥去,要一直滚着才好。”等人回来先喝上一碗热粥暖了身子,然后才好吃别的。   谷子一一记下来,表示一会儿就去厨房,然后想了想还是劝了呦呦一句,“夫人还是要按时吃饭才是,不然饿到了爷回来也不会高兴的。”   “再说,再说。一会儿让舅爷不用过来,晚饭直接送去。”呦呦敷衍了两句就挥手让谷子下去了,谷子知道犟不过她,只好先退下去,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再说。   如此吩咐下去了,呦呦再往外看,雪似乎又大了些,被风吹的左右激荡,时不时还卷起地上的雪花吹出个旋儿。玻璃窗上映出自己的影子,昏昏暗暗,看不清面容。   呦呦转回头看拾起桌上的书接着往下看,却看不安稳,看两行书就瞅一眼窗外,翻一页过去,就张望一下。等到她发现一刻钟过去,书本却仍然只看了两页,最后干脆放了下来,不看书了,改抄写心经。   以前心不定的时候,呦呦就习惯抄写佛教,《心经》和《地藏经》是最常写的两本。   这个习惯是从萧沐仁失踪的消息传来开始养成的。在那之前,呦呦觉得自己只是把萧沐仁当做玩伴,如果成熟一点说,可能主要是当做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也是在那次开始,呦呦才发现自己是在乎萧沐仁的,虽然无法跟家人相比,但是除家人之外,她摸着心底自问,确实萧沐仁的地位最重。   抄写完一遍《心经》又一遍《地藏经》,看看时间已经是申时末酉时初了,外头天早就暗了,就是房里谷子也早就送了灯进来,可是萧沐仁还没有回来。   “外头雪多厚了?”呦呦写完最后一个字,落了笔,看向一旁的谷子。   就是谷子这时候也皱了眉了,“差不多有一尺厚了,比咱们那年去王府的温泉,庄子还厚呢。而且雪不见停,到了晚上怕是越下越大。”   “舅爷那里送饭去了吗?”呦呦突然想起来,自己要等萧沐仁,可是怀瑾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   “送去了。”谷子应了一声,“雪一下起来夫人就吩咐过了。”   “哦,对。”呦呦也想了起来,“你去吧小荣子和容妈妈叫来吧。”说着自己挪到炕沿要下地,谷子帮她穿了鞋,又递了白铜手炉给她抱着,等呦呦在厅里榻上安坐了,这才出去叫人。   片刻后容妈妈先到了,她穿着防雪的油衣,在廊下解下来交给小丫头,然后跺跺脚把脚上沾的雪剁掉了,进来外间先烤了会儿火,倒不是她贪暖怕寒,是谷子说的,让她暖一暖在进去,省得带了冷风给呦呦。容妈妈也是头一回听说,想来是京城的习惯。   不大一会儿小荣子也到了,也是除了油衣后扫了脚上的雪,在外间暖了冷风吹过的身子,这才一起往厅里去见呦呦。   “你们来了,坐吧。”等两个人在小丫鬟搬来的杌子上坐了,才继续说:“这雪下了半下午了,晚上怕是还要下,你俩一会儿带上人四处巡巡,各处房子看一看不要压塌了,及时扫了雪。还有炭火木柴什么的都要备齐了,一下雪没有柴烧可怎么好。各处除了值夜的,晚上就不要出来了,屋里暖和就在屋带着二吧,也不许聚众赌钱。另外厨房的东西可还够,能坚持几天?这大学封门,恐怕东西不好买。”   容妈妈就立刻站起来答了,“厨房是今天早上才去采买了回来,土豆买了一车,白菜地窖里还有不少,肉是一直冻着的,起码还有百斤,今天采买的时候又买了一头羊回来。米面都是齐的。”   呦呦点头,然后看向小荣子,示意他有什么事没有。   小荣子站了起来,“请夫人示下,马棚要烧两盆火盆才行。”   “哦,对了,还有马。”呦呦轻轻一拍额头,“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再有别的,你们看着办好了,定不下了再来找我。”   两个人答应着,退下去了,才走到外间就有人传话进来,“爷回来了!”   屋里的人都是一愣,然后立刻动起来,呦呦率先从榻上下了地,直接往外奔,谷子赶忙取了披风给搭在肩上,容妈妈赶忙叫人送热水滚粥上来,小荣子已经快步出了门去迎接去了。   呦呦一到门口就被风吹了个迷眼,正低着头揉眼睛呢,萧沐仁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怎么站在这里吹风?伺候的人都怎么做事的?”   呦呦抬起头,就看到萧沐仁皱着眉头,神情不悦的样子,身后的谷子已经跪了下来,赶忙替她分辩一下,“是我自己要出来的,等你呢。”   一句的“等你呢”说的萧沐仁心花怒放,低下头就看到呦呦眼眸含水,似乎哭过了似的。忍不住又得意了一下,呦呦妹妹想我呢,想的都哭了,于是就安抚她,“我不过是出关去看一看,不是说了晚上会回来?怎么还哭了呢?以后要是住到军营去你可怎么办?”   呦呦被萧沐仁的话说得一脸茫然,谁哭了?我吗?我没有哭呀!然后就想起来了,自己刚刚迷眼揉眼睛来着。这可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的呀,不过呦呦是不会说破的,就让他这么误会着吧。   萧沐仁出去跑了一天,关外的风沙大,虽然后来下了雪,也是一身的风尘,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了外衣去抖土,然后才进了更衣间去洗头洗脸擦身子,过了一会儿从更衣间出来,因为洗了头,头发都没有擦干,发梢还滴着水呢,将白色的里衣都打湿了。   呦呦不赞同地看了,立刻拿了帕子把人按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给他擦头发,又叫了丫鬟重新找了一间干净的里衣来换上,“就算屋里暖也不能这么穿,冷到了怎么办?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萧沐仁嘿嘿地笑着,接了丫鬟递过来的衣服后直接脱了身上的换了新的,脱下来的由着丫鬟给拿走去洗了。呦呦换了两条帕子才把头发擦到八分干,然后取了梳子从头到尾给梳了一遍,最后拍着他的肩膀,“行啦,起来去吃东西吧,长这么大你是第二个我给擦头发的呢!”   “那第一个是谁?”萧沐仁转过身来,一手搂了呦呦的腰,仰着头问她。   “你猜?”呦呦卖了个关子,笑着挠了下萧沐仁的腋下,他一痒就收回了手臂,呦呦趁机从他怀里扭了身出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还招招手,“来吃饭呀!”   一个“呀”字说的一咏三叹,萧沐仁觉得自己没吃饭呢就饱了,现在只想做欺负呦呦的事。可惜呦呦下一句话就让他愧疚了,“我也没吃呢!”   “下次回来的晚了,不要等我,你先吃就行。”萧沐仁立刻起身追上呦呦,说了一句,然后不得不自责了,却也是没什么办法,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以后去了军营,要三五天才能回来一次呢,难道天天等不成。   若是这样的话,呦呦也有话说,入了职进了军营没有办法,现在有办法总要一起吃才好,一家一共两个主子,难道分两顿吃?不够折腾厨房的人呢。   一入席,先是一碗热粥,萧沐仁对着桌上的粥碗皱眉,最后把勺从碗里拿了出来,端起粥一口气倒进嘴里半碗,吓得呦呦赶忙拦下他,“烫烫烫!”   话音落的时候,半碗已经喝了下去,萧沐仁放下碗,把嘴里的粥咽下去,咂么咂么嘴,“咦,粥里放糖了?”   呦呦先说他一句“怎么喝那么快”,然后才说让人放了几颗冰糖在粥里,“省得你回回不肯喝。”   萧沐仁讪讪地笑了,然后从盘子里拿了馒头开始大口吃,呦呦也掰了半个馒头在手里,剩下的半个先放着,一会儿说不定还能再吃一半儿。   北方面食多,呦呦却是喜欢吃米饭的。往常在京城里,一天三顿饭总用一顿饭要吃一碗米饭。可惜嘉峪关这里虽然也有米,但还是吃面食的多,而且米也贵,除了煮粥熬粥,饭桌上基本不见米粒。不过呦呦听说过,说吃面食的比吃米饭的力气大。   萧沐仁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呦呦碗里,呦呦抬起头对他一笑,然后低下头继续吃东西。吃完半个馒头,想了想把刚才的半个拿过来打算再掰一半,却被萧沐仁抢了先,“这半个凉了,你吃这个。”说着拿了半个馒头放在呦呦面前的碗里。   呦呦对着雪白的馒头皱了眉头嘟了嘴,“吃不完一个呢。”然后动手掰成两份,一份放自己碗里,一份放萧沐仁碗里,“一人一半,别人我不给的。”最后一句话带着小小的得意劲儿。   “是,多谢夫人分食。”萧沐仁笑着应了一句,又夹了一筷子肉到呦呦的碗里,“我今天出去打到了两只黄羊,明儿让人收拾出来,咱们在家吃锅子。”   吃锅子是呦呦最爱的一件事,听了当然高兴,然后夸了萧沐仁道:“真是厉害,出去办事居然还打了两只羊回来。”   “也不算是厉害,嘉峪关附近黄羊其实不多见,估计是迷了路落了单,而且看起来本来饿的就不行了。”萧沐仁想了那两头其实精瘦的黄羊,“虽然瘦,倒是还有用,皮剥下来给你做一床褥子,肉烫了锅子吃,吃不完就做成肉干酱肉,骨头可以熬汤,最是温补,尤其骨髓。”   呦呦点头,“嗯,黄羊身上都是宝呢,除了脑子不能吃,羊角都可以入药的。”然后又说,“今天容妈妈还跟我说买了两头羊进来,我就想说明天吃锅子,不过既然你打了黄羊回来,当然先吃黄羊。”   两个人说着话,一顿晚饭就吃完了,直到丫鬟们来收桌子,萧沐仁才想起来问怀瑾怎么不来。   “下着雪呢,我没让他来,直接厨房送了饭过去,我看了菜单,都是他爱吃的。”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抿着嘴笑。   萧沐仁没在意,也没有多问,拉着呦呦的手回了内室。刚吃完饭,呦呦不肯立刻就坐下来,一怕积食二怕长胖,于是就满屋子绕圈走,萧沐仁虽然觉得并没有什么大用,但是也会陪着她走一走就是了。   如此走了有半个时辰,呦呦才在炕上坐下来,萧沐仁也随着她坐下,提了水壶摸一摸,喊了丫鬟换热茶来。一时间热茶重新送上来,萧沐仁倒了一杯热茶又吹凉了,送到呦呦面前,呦呦也不伸手接,低着头就着萧沐仁的手喝完了大半杯,然后才开始坐着说话。   萧沐仁说了他今天出关查看的事,他倒是不像一般的这个时代的男人,不愿意同自己妻子说话,反而事事都会同呦呦说上两句,想听听呦呦的看法和意见。这一路上以来,包括以前的接触,萧沐仁早就知道呦呦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   “今天出关去,看到东南处的工事不太牢靠,看样子有一段时间了,黄总兵也不修一修。”萧沐仁叹气又摇头,很发愁的样子,“我看,他这代理总兵,做的也不怎么样嘛。”   “呵呵。”呦呦轻笑了两声,“多正常啊,他是代理总兵,又不是总兵,做什么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这样的事,做好了功绩是下一任总兵的,做不好责任错处是自己的,他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事情在职场中简直太常见。反正就是个“代理”而已,只要平稳过渡了这一段时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那也不应该这么敷衍啊,防御工事出了问题,让吐蕃攻了进来,那可怎么办?”萧沐仁皱眉,“到时候可是上万士兵和几千百姓的性命!”说着就气愤了起立。   呦呦在心底翻了白眼,果然是热血青年,责任心够重。哪里像自己,入职才一年不到就快要变成了老油条。呦呦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于是岔开问:“上万士兵?嘉峪关有这么多人呢!”   “应该是一万八千人。”萧沐仁想了想回答,“嘉峪关因为常有侵扰战事,地广人稀,所人数才多了些,第二人多的就是北境了,北境有一万五千人,台海辖下有一万人,其中两千水兵。”   “这个我知道,对抗倭寇嘛。”呦呦接了话茬,“说起来,养了这么多的士兵,一年也花不少银子呢。”   “可不是。”萧沐仁点头,“自打皇上登基以来,就一直减免赋税,这养部队要银子水利何工要银子,今天这儿旱了明天那儿涝了,不时还有吐蕃匈奴倭人来犯,皇上才是真真的不容易。”   呦呦点头,这是两个人头一回说到皇家的事,“是啊,当皇上才是一件真正的累人的事。真想不懂怎么那么多人抢着去当。”说完,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萧沐仁。   萧沐仁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听到了她的话,重重地点头极度地赞同,“很是了,那么累,怎么那么多人愿意当,我宁愿一直待在嘉峪关。”   呦呦放下心来,脸上带了笑,“我可不想一直待在嘉峪关。”   萧沐仁一愣,低头看了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呦呦接着往下说道:“最好是在嘉峪关待几年,再去南边待一阵子,听说最南边广州地界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呢,天也暖和,点心水果也多,气候也湿润。”就是有台风不太好。   萧沐仁愣了愣,哈哈一笑,用额头贴了呦呦的额头,“等任期满了,我就求了皇上去广州。”说完气息已经不稳了,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告罄,写了大半天才写完。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一五九章   第一五九章   雪下了整整一夜, 快天亮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西北风也才算是不吹了。呦呦早就醒了,却窝在暖哄哄的被窝里不想起来。因为昨天萧沐仁带着她在炕上胡闹了一晚, 两个人事后都觉不想动,干脆就在炕上睡了,反正炕毡是暖的, 也有被子。   呦呦在炕上躺着, 身边的位子却早就空了,萧沐仁依然是天刚亮就起来了,穿了衣服在院子里舞了一套剑法又练了一通拳, 浑身冒着热气回来了。一进屋就看到呦呦瞪着大眼睛在盯着房顶看,看样子早就醒来了,却不肯起来。听到萧沐仁进了屋就把眼神落在他身上,乌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像是会说话似的。   “醒了就起来吧,老睡也不好。”说着就喊了丫鬟进来服侍她起床。   呦呦只是贪恋被窝和炕头的温暖罢了,倒也不是不想起床, 真的是贪恋温暖,知道冬天早上起床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吗?呦呦觉得自己能起来真的是好棒好棒的。   呦呦接了谷子递来的烤好的锦袄穿上, 先问了一句四喜风寒好了一些没有,得知已经好了现在去了厨房给她催早饭去了, 这才放下心来,“嘉峪关这天气实在是太无常,你们都注意一些, 跟底下的小丫鬟们也说,有了不舒服要赶快说,不可拖着。”   等吃早饭的时候见到四喜呦呦又问了一次,四喜也说已经大好了,还谢了呦呦惦记着。   这天早上的早饭有一样点心,是昨天呦呦吃着好,让厨房再做的,因为里面夹了果酱似的的东西,酸酸甜甜的,让人胃口大开,就是萧沐仁吃了都觉着好,怀瑾更是吃了好几块。   饭后呦呦才让人去询问,点心里夹的果酱是什么,得知是一种醋柳的植物果实酿制的。呦呦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醋柳是什么东西,就让人去问了怀瑾,怀瑾更是不知道。倒是一个做洒扫的小丫头听见了说她知道。   “哦?你知道什么是醋柳?你怎么知道的?”呦呦拿了块点心给那个小丫头,哄她说。   “奴婢进府前见过的,那时候村子边上有的是,一大丛一大从的,有的人家也用来围院子,因为长得高,刺儿又多。叶子是细长的,果子不大点儿,一嘟噜差不多七八颗十多颗凑在一起,我们都是一嘟噜一起送最里吃的,有的甜似蜜,有的酸倒牙。”小丫头声音清脆口齿伶俐,讲得绘声绘色的。   “听着倒是有些耳熟,只是还是想不起来,若是有个实物看一看就好了。”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刚刚的小丫头,“你刚说在你们村子边上,你们村子周围是沙地还是土地啊?”   “有沙地也有土地,沙地的长得好。”小丫头脆生生地回答呦呦,“这东西长的可快了,霜冻前在地上插一只,第二年暖和了就长这么高。”小丫头比划了一个比她还高的高度。   至此,呦呦已经明白了这种植物是什么,不是别的,正是沙漠里最容易存活下来的物种,沙棘。呦呦前世作为一个南方人,并不知道什么是沙棘,是后来家在北方的大学同学寒假开学的时候带回一箱子沙棘果汁,即便是无糖的也是酸酸甜甜的,喝下去十分地开胃。   而且,呦呦可是听说过,沙棘这种植物,最是能防风固沙的,是植树造林绿化土地的好品种。   呦呦垂着眼沉思了一会儿,再抬起眼的时候脸上依然是好看的笑容,端起桌上装点心的盘子,“我知道了,这盘子点心赏给你,下去玩吧。”   小丫头没有立刻伸手接,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又一盘子点心赏?   四喜见她站在那里没动,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就过去从呦呦手里接了盘子塞进下丫头手里,“夫人赏给你的就接着吧,拿了点心下去玩去,自己吃分人吃都行。”   小丫头这才对着呦呦行礼,然后捧着点心盘子退了出去。   因为下雪天还没有出门的萧沐仁正在内室里看书,将外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就对着手里的书本笑了笑,呦呦大概又要鼓捣吃食了,自己又要有口福了。   等小丫头出去后,呦呦在榻上坐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进了内室。萧沐仁听到声音就从书本里抬起头,先对她微微一笑,“问完了?”什么时候做点心给我吃呢?   “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啊。”呦呦脱了鞋子上了炕,在萧沐仁对面盘腿坐下来,郑重地说。   “什么事,你说。”萧沐仁放下手里的书,也跟着严肃起来。   “你不是有一块近百亩的沙坡地么。”   萧沐仁点头,“对,一直空着呢,春天易刮大风就漫天都是黄沙。”萧沐仁现在对买下这块沙坡地有点后悔,然后好奇地问呦呦,“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倒是有一个。”呦呦不太习惯盘腿坐着,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腿麻,于是就在炕桌底下伸开,架到了萧沐仁的腿上。   萧沐仁更加来精神了,原本还半歪着,听到呦呦说有了些想法,就立刻坐直了然后目光炯炯地盯着呦呦看,“你说,我听一听。”   “我刚知道了又一种植物叫沙棘,”呦呦看向萧沐仁,“你听说过的吧?”   萧沐仁点头,当然听说过,在西北的人没有不知道沙棘的,不过有的地方不叫沙棘,而是称俗名叫醋柳,不过都是一种植物,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我刚刚听小丫头说了几句,就想起来了。然后想起来几个关于沙棘的传说。”呦呦顿了一下,抬抬下巴示意萧沐仁给自己倒杯水,萧沐仁笑了笑,小丫头最会指使人。   萧沐仁倒了水放在呦呦面前,呦呦却不急着喝,继续往下说着,“相传东汉末年三国时期的时候,又一次蜀国大军往西南行军,结果被困在了山上,粮草一时跟不上,人困马乏的时候,发现在一种红色的果子,马吃了之后没事而且迅速恢复体力,于是士兵们也才跟着吃了,这才度过了难关。书上没说是什么果子,但是根据描述来看,应该就是沙棘。”   萧沐仁听着呦呦给讲故事,一开始还端坐着,后来又歪了回去。这个故事其实他也略微听说过,不过他更多的关注的是魏蜀吴之间三国鼎立的关系,对于这个什么小小的红色果子并没放在心上。   说完了三国,呦呦又开始说另外一个故事,也是关于沙棘的,这个倒是有了史料记载了,元朝忽必烈在位时期时,皇宫之中有一种御医精心调制的药丸,给人服用后认为长期服用有强身健体保健保养功效,后来作为补品让忽必烈长期服用。这种药丸的成分之一就有沙棘。   “所以你看,这个东西很有用的,既能防风固沙,成活率又高,当年就结果,果实除鲜食外,还可加工成果汁、果酒、果酱、果脯什么的,到时候送到京城里,又是一笔收入,我们还可以请御医研究出两个方子,到时候和其他中药一起做成中成药丸,也是好的嘛!”呦呦一想到到时候会有很大一笔银子入账,就眼睛就亮晶晶的。   萧沐仁听到这里,不太赞同,“药丸什么的,就不要往宫里献了吧,万一有个不好……”   “我是说自己吃,又没说往宫里进贡。”呦呦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萧沐仁,“你怎么,现在一说的什么就想到宫里,太草木皆兵了吧?”   萧沐仁苦笑了一下,“是我想多了。”然后点头示意她,“你接着说。”   “还说什么嘛!”呦呦看了萧沐仁一眼,既然你有那么大一片沙坡地,空着当然不如利用起来的好。   萧沐仁当下立刻点头,“好好,我一会儿就吩咐小荣子去,让他把这件事情安排下去。”他其实也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安置办法而已。   “不用一百亩都种满。”呦呦想了想又补充道,“种七成吧,剩下的地方盖房子,到时候开作坊酿就酿果汁做果酱果脯什么的。”   萧沐仁却笑起来,“就是种七成,也不是一年就能种完的,起码要两年三年都不止,那片地方近百亩呢,总要一点点来。”   呦呦想想也是,总是要慢慢来的,就点头,“那就把这件事交给小荣子?让他在家里挑一个也行,在外头雇一个也好,选个老成的把式,做出个总体规划计划出来,我们再慢慢议定?”   萧沐仁对呦呦这个想法很是赞赏,毕竟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武人,一个读书虽多却是纸上谈兵,对农林牧知道的都不是很多,总是需要又一个有经验的人才行。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等到转天下午,小荣子就领了一个老人进来,说是从外头雇的一个老农,姓石,叫石老三。小荣子说石老三对树木的移植栽种都很有经验,“而且离沙坡地所在地也近,就在附近的村落,离着不过三五里地。”   呦呦点头,三五里地确实很进了。因为对方已经是五十多岁近六十岁的人了,呦呦就没有避讳,只是在厅中间树了一道屏风,隔着屏风问了石老三一些家里和农林的事情,听老农的回答还算是条理清晰逻辑通顺,家里的情况都是些常听到的病弱老伴儿膝下幼孙儿女出去做工之类的,至于话里面说的关于农林种植的细节,呦呦却不懂了,自然也无法分辨真假。   不过,总的来说,呦呦还是相信小荣子的办事能力的,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四喜,四喜立刻会意,去内室里拿出一叠早就准备好的银票,转出屏风来交给小荣子。   那个老农一直低眉垂首着,听到有脚步声走出来也没抬头看,只注意到有一双粉色绣金的绣花鞋出现在视线内,递了什么东西他身后带他进来的人。   然后屏风里头那管清脆如鸟的好听声音又响了起来,“这里是五百两银子,专门给你用来做沙棘树苗种植的,无论是买树苗还是人工还是肥料什么的,都从这五百两里支出,小荣子。”   小荣子立刻出声答应着,“奴才在,夫人请吩咐”   “指个认字儿的小厮给大叔,以后就专门跟着管账目,专款专用,账目要清楚明白,我会不定时查账。”呦呦隔着屏风吩咐小荣子,小荣子当然立刻答应下来了。   后来呦呦又说了几句“做得好会有奖励”之类的鼓励的话语,就让小荣子把人带下去安顿了。   一早上就带着怀瑾出去放风逛的萧沐仁回来了,刚好在二门外遇到小荣子和这位老农大叔,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就问小荣子这是不是就是那位负责沙棘种植的人,然后又问老农i贵姓。   “不敢称‘贵’,小人姓石,家里排行老三,人都叫我‘石老三’。”老农恭敬地对萧沐仁行了个礼,然后不等萧沐仁反应过来就跪在了还有着薄薄残雪的地上,对着他磕了三个响头。   萧沐仁阻拦不及,只能后退一步偏开身子让了半个礼,“老人家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示意着小荣子赶紧将人扶起来。   石老三站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爷那年买了那块沙坡地,里长后来将钱分了每一家,我们家得了四两银子,就是靠着这些钱治好了小孙子的病,没想到几年后还能再见到爷,不能不磕个头。”   “原来是这样,现在怎么样了,病好了吗?”萧沐仁问了一句,“钱不够就找管家拿。”   “够的够的,”石老三立刻说,“刚刚夫人说一年给二十两雇银,够用了,爷和夫人都是好人,好人哪。”   其实呦呦给他一年二十两佣金,不过是按照家里普通管事的例银给的,一个月二两银子都不到,并没有特别关照的意思。不想石老三这就误会了。   萧沐仁点头,“那就好,认真做事夫人不会亏待你,做好了还会有奖赏。若是有什么困难就进来找夫人,夫人是个好人。”然后看向小荣子,“带下去安顿吧。”   等人走了,萧沐仁才带着怀瑾继续内院走。走了几步,萧沐仁发现怀瑾一直沉默不语,就问他怎么了。怀瑾先摇摇头,然后点点头,“二十两会不会太多了,以前我们在栎阳的时候,娘要绣半年的绣活才二十两银子……”   萧沐仁也沉默了,然后拍拍怀瑾的肩,既是安抚他又是劝慰他,“当着你姐姐的面不要露出来。”   怀瑾点了点头,答应着,然后问萧沐仁,“明天姐姐生日了,你打算怎么过?”   “哎呀!”萧沐仁抬起手拍了下脑门,“明天都是二十五了!我都忘了,幸亏你提醒了我!赶紧出个主意,要怎么给你姐过生日?”   怀瑾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连生日都不记得,这可是你们成亲第一年。”说着眼睛突然瞪大了,“姐夫,你完了。我救不了你了。”说着看向了萧沐仁的身后。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萧沐仁的心头,他甚至感觉到后背开始出冷汗,然后慢慢转过头去,发现背后并没有人,别说人,除了房檐上蹦跶的三只麻雀,没有任何活物。   “吓死我了。”萧沐仁拍拍前胸,原来是怀瑾吓唬人。   “吓到你什么了?”呦呦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吓得萧沐仁立刻往一旁跳了一步,然后转过头才发现,呦呦就站在他身边,呦呦右后方两步远是怀瑾。   呦呦此时正歪着脑袋看萧沐仁,因为没得到他的回答,于是又追问了一遍,“什么吓到你了?还有,你蹦那么远干嘛?我很吓人吗?”   “没有!”尽管借口还没想好,最后一个的问题却是脱口而出,“呦呦这么可爱,怎么会吓人呢?”然后未免呦呦继续追问,赶忙扯开话题,“你怎么出来了?刚刚见人了是不?”   呦呦就点头,“见了那个专擅农林的石老三,你刚刚不是遇到了?第一年的投入我给了五百两,也不知道够不够。若是真能行,明年就再盖房子开作坊。我已经把这件事写进了信里,让大姐去跟孟许商量去。”   “肯定能行,你的想法我后来想了一晚上,很是不错,只要找到销路,把作坊里的东西卖出去就能一点点赚钱了。销路这种事,当然不用发愁,对不对?”萧沐仁接着宽大袖子的遮掩,牵着呦呦边说边往内院走去,还不忘回头看一下怀瑾,对他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那意思是让怀瑾不要拆穿他忘了呦呦生日这件事。   怀瑾翻了个白眼,抬头看看天,已经快要日落了,还有一个晚上,我看你要拿什么东西做礼物来给二姐过生日。哼哼。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怀瑾就来到正院,手里拿着他给呦呦准备的生辰礼。他早来除了贺生辰就应该起早外,还是想看一看,就这么一个晚上,萧沐仁准备了什么礼物给呦呦。   然而进了内院正厅后,怀瑾对着只有一副碗筷的餐桌发愣,好半天才问在身后的四喜和谷子,“怎么就我一个人?姐姐和姐夫呢?”   四喜和谷子也是一脸的无奈,“爷和夫人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这么早,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啊对啊,你们猜,去哪儿了?这一大早上的。哈哈哈哈   ☆、第一六零章   第一六零章   人去哪儿了呢?这件事还要从头一天下午说起。昨天下午, 萧沐仁和怀瑾回来的时候在二门外遇到了石老三, 等石老三离开了,呦呦又出现了。萧沐仁带着呦呦往内院走, 还不忘回头看怀瑾,示意他不要把萧沐仁忘记了呦呦过生日这件事说出来。   怀瑾当然没有说,他倒是要看看, 一个晚上而已, 萧沐仁要如何在一个晚上给呦呦准备出生辰礼物来。   萧沐仁带着呦呦回了房间,他没有立刻提到呦呦生辰的事,他先观察了一番呦呦, 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于是就暂时安下心来,开始陪着呦呦说着关于沙坡地、沙棘以及沙棘作坊的事。   等吃过了晚饭,呦呦照例不立刻就坐下来, 而是穿着厚厚的披风在院子里走步,手里还抱着手炉,随着运动的时间变长, 后来手炉都不用拿了。   萧沐仁跟着她一起慢慢走着,虽然对于他来说, 这样的步伐和速度,算得上是一种折磨, 毕竟太慢了。不过他依然愿意跟着呦呦一起走,这种没有旁人在身边,就两个人一起散步的感觉, 总是会给他一种能走到地老天荒的感觉。   呦呦听萧沐仁说过一次,忍不住笑他矫情,心底却知道这是他的另外一种浪漫。   “你明天,想要什么礼物?”走了大半之后,萧沐仁终于提起了这件事。他的想法是,既然自己没有准备,那不如问问她想要什么,然后再送。送礼总是要投其所好不是吗?   “什么?”呦呦却没有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什么什么礼物?为什么要送礼物?”   萧沐仁看着她的表情神色,推断出她是真的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正想提醒她一下,呦呦自己恍然大悟起来,“呀!明天二十五了!我要过生日了呢!”   “是呀,明天是你的生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呢?”萧沐仁又问了一句。   呦呦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正自言自语,“过了今晚,明天就十七岁,又老了一岁了,唉,真是‘白驹过隙韶华易逝’啊!”   萧沐仁在她身边听到她的感叹,忍不住要笑起来,转身站到呦呦面前伸手捏捏她的鼻梁,“你啊,你才十七岁,我都二十了呢,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呦呦也忍不住笑起来,“怎么搞得我们俩像是七八十岁了似的。”   “所以啊,不要想那么多。”萧沐仁牵着呦呦的手往回折返,“还是想一想你想要什么礼物吧。”   “咦?怎么送礼的不自己准备,反而问人家想要什么,没有诚意呢。”呦呦斜睨了萧沐仁一眼,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她以为是萧沐仁不知道准备什么,所以才来问自己。   萧沐仁却以为呦呦这是不高兴了,生气自己没有事先准备,只好愧疚地说:“我,我之前忘记了,刚刚下午才想起来。”到底也没有说出是经过了怀瑾提醒才想起来的。   我就知道!呦呦心里想,然后眼珠立刻转了转,起了个心思,“那我想要什么都行吗?”不赶紧趁着萧沐仁愧疚的时候提些要求,简直对不起这个十七岁的生辰。虽然平时她提的要求萧沐仁通常也会答应下来,不过趁着她的愧疚,可以提一些比较过分的要求。   果然,萧沐仁一口就答应下来,“只要我能做得到就行。”   “当然!等我想好了,明天早上告诉你!”呦呦对着萧沐仁一乐,然后转身自己甩着袖子小碎步跑着进了屋里,心里琢磨:当然是你做得到,而且这件事只有你做得到。   萧沐仁见此也没有多想。实际上是他觉得呦呦的要求不过就那几样,出去吃一顿好吃的玩一玩好玩的,就算过生日了。因此晚上依然是缠着呦呦折腾,不过这晚做了一次,后来因为呦呦喊累,他心疼她也就忍下了,之后就是各自睡得香甜。   第二天一早,萧沐仁还有醒,呦呦就起来了,然后开始推他的肩膀,“阿毓,醒一醒,我们出去玩。”   萧沐仁被推醒,睁开迷蒙睡眼,“怎么了?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说着一手臂把呦呦搂倒,让她继续睡。   呦呦推开萧沐仁拦在腰上的手臂,再次爬起来继续推萧沐仁,“起来,阿毓起来,我今天过生日呢!”   “嗯,是的。”萧沐仁眼睛依然闭着,微微晃了晃头,“夫人,生辰快乐。”   “我不快乐!”呦呦继续推着萧沐仁,“你说了要给我生辰礼物的,快点起来!”   这一句话提醒了萧沐仁,他一下子睁开眼,偏过头来,“你想起来要什么生辰礼物了?”   呦呦用力点头,“想起来了,你快起来,起来我告诉你。”一定会吓你一大跳的,呦呦在心里偷着乐。   两个人的动静不小,外头值夜的四喜听到了,就在门口问要不要进来伺候,呦呦立刻拒绝,“不用。”然后自己去箱子里找出了两套旧衣服,萧沐仁的是骑装,呦呦还是一件皮袄一条灰鼠皮裙,然后是一条湖蓝色的披风斗篷,萧沐仁的则是石青色的。   萧沐仁不知道呦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跟着她换衣服,换完衣服又跟着呦呦往外走。四喜就站在门口,看到两个人穿了旧衣服走出来,先是一愣,立刻喊小丫鬟去厨房催一催快传饭。   “不用不用,”呦呦连忙摆手,脚步不停地往外走,“今天我们出去吃,等一会儿怀瑾来了让他自己吃,吃完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不要惹事。”   萧沐仁这才知道呦呦是什么样的打算,想一想也觉得可以,外头也有做的好吃的早点铺子。   四喜却是十分诧异,“出去吃?为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四喜跟着呦呦他们从厅里走到晚间,又跟到院子里,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过生日呀,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午饭不用准备,晚饭之后吧。”呦呦脚步不停地出了内院,领着萧沐仁直接去了马棚。   “不坐马车?”萧沐仁跟着呦呦来到马棚,好奇的问她。   马是萧沐仁的坐骑,一匹黑色大马,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据萧沐仁自己说,这匹马是从西域来的,有着汗血宝马的血统,虽然不像汗血宝马那样日行千里,但是非常适合长途跋涉,耐渴耐热。   呦呦从喂马的小厮手里接过缰绳,在黑马的脖颈处拍了拍。身后的小厮回禀说马已经喂过粮草了,也饮过水了,豆饼和糖在马鞍下面的袋子里,另外一侧口袋装了六块面饼。袋子和马鞍中间,其实还有一条厚褥子。   “这是什么意思?”听到小厮的话,萧沐仁更加不解了,“不就是吃一顿早饭?怎么还要骑马?”居然连干粮和马粮都准备了。   “谁告诉你就吃顿早饭?我们要出城玩的。”呦呦对着萧沐仁一笑,眼里全是狡黠。   这狡黠的一笑,笑得萧沐仁心里直突突,心想难道是自己昨天约着冯大哥去打猎的事被知道了?然后懊恼起来,本来想着今天有时间,早起让小厮去告诉冯大哥打猎不用等自己了,所以昨晚才没有吩咐人。不想呦呦居然起这么早,根本没时间让人去传信。   牵着马出了外院来到大门口,大门口处站着小荣子。小荣子手里提着一把长剑,身上背着一把弯弓还有一个装了五十支弓箭的箭囊。   萧沐仁更加惊奇了,奇怪地看着小荣子,“你也去?”他现在不得不怀疑,这一切其实一个圈套。   其实并不是。完全是呦呦临时起意而已。况且一个晚上,足够她准备的了,只要吩咐下去一声“爷和夫人明天要出城打猎”,自然会有人把该准备的准备好。   小荣子对着萧沐仁一笑,先没有回答他。上前一步双手将长剑奉给萧沐仁,然后自己绕到马的一侧去将弓箭绑在上面。再转回来到呦呦面前行礼,“夫人,都好了。”   呦呦点着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顺带看一眼萧沐仁,萧沐仁依然还是一脸茫然。呦呦不能不从心底偷笑一下子,面上却还是要端方地回答小荣子的话,“我和爷今日不在家,你们把门户看好,怀瑾要是出去就让他去,只是要安排个小厮跟着。”   呦呦还是不放心怀瑾,想一想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进京之前只要有机会总是要出门逛一逛的,更别提穿越之前的现代,家里大人不在小鬼当家的时候,当然要跑出去疯玩一场,然后在大人们回家家赶回家假装老实听话的写作业。   因此才不想拘着怀瑾,还特意提出要个小厮跟着。呦呦也不想管,可是现在怀瑾跟在自己身边,若是出个意外,自己才是真要后悔呢。   吩咐完这一句,呦呦才牵着马打头走出了府门,萧沐仁没有办法,只好快步跟上,一边走还一边唠唠叨叨,“我们要去哪儿呢?就是吃早饭现在酒楼也没有开门呢!你说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好不好?我比你路熟。你把马给我牵吧,这马有时候不老实,看踢着你。”然后面前就出现了一直芊芊玉手,玉手的手心里还有一条黑色缰绳。   呦呦早就等着萧沐仁这句话呢,反正今天我是寿星佬,什么都听我的,不是吗?   萧沐仁接过了缰绳,依然唠叨个没完,“我们要去哪儿吃呢?你累不累,要不骑马我牵着你走吧。”   “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呦呦忍不住了,终于问了出来。   “我……”我能说我是因为心虚所以才话多吗?不能,所以只能重新编谎,“我,这不是你过生辰了,我得好好关心关系你嘛。”   “真的吗?”呦呦半信半疑,怎么听着不是很真心的样子?   萧沐仁赶快点头答应下来,“当然是真的。”然后立刻岔开话题,“你想吃什么?吃完了我们去做什么?咱们不能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吧?”   天其实才亮不久,街上还没什么行人呢,尤其萧沐仁他们家这条街上。这条街,还有前后的两条街,被嘉峪关城内的百姓称作“富贵街”,因为再往前一条街,就是总兵衙门和知州衙门,所以衙门后面一办都是安置的家属,有的军营军官也会在此处买了宅院,安置家人,再就是城里那些做大生意的人了。   “找个街边小店吃个早点就行了,吃完了我们在城里逛逛,看一看店铺什么的,然后出城去,你前天不是猎到黄羊,我们今天再去看看,肯定还有收获。”呦呦一边走一边说着自己的计划,她头一天晚上可是想了很久呢。   萧沐仁没想到她计划的如此周全,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走了几步后突然想起来,转头问她,“你怎么就知道今天肯定去打猎肯定有收获呢?”   “没有吗?”呦呦也转头看了他一眼,“才下完大雪,野兽没吃的,不应该是出来找食物的吗?这个时候去,不是正好有收获?”   萧沐仁噎了一下,没想到她是真的懂,本想哄骗她没有的萧沐仁失望了,心想看来躲不过去了。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临出门前对小荣子使得眼色,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跟冯大哥夫妇俩约定去打猎是上次宴饮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一直忘了跟呦呦说,也忘记了她的生日,结果两件事就撞到一起了,但愿冯大哥不要计较自己的失约。   萧沐仁带着呦呦找早点铺子同时分心在心底对冯大哥说了声抱歉,与此同时,冯桐夫妇俩也在念叨萧沐仁,三个人早就约好了卯辰交汇事在城门口汇合,现在辰时已经过去差不多有两刻钟了,依然不见萧沐仁的人影,冯桐就有些着急。   正想着要不要去萧府里问一问,程禇的身影从远处跑过来了。小荣子在门口当然接收到了萧沐仁的眼神,等到萧沐仁和呦呦出了府走出去后,才让程禇出门从另外一个放心去报信。   冯桐夫妇得知萧沐仁一早上被呦呦给叫出府了之后,两人相识一笑,“到底是年轻夫妻,在一起乐趣总比跟我们打猎好。”说完两个人都是一踹马肚子,奔驰出城去了。   萧沐仁跟呦呦慢慢地走出总兵衙门和知州衙门附近的几条街,来到了嘉峪关城中心。一些大的酒楼饭庄还没开始开张做生意,倒是沿街有了不少的早点小摊,在仍是严寒的冬季早上,冒着热腾腾的蒸汽,将人都遮住了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街上已经陆续有了行人了,有的匆匆赶路,有的就在街边上挑一个小铺子坐下来吃早饭,呦呦看了一圈,早饭的种类还挺多的,包子馒头油饼都有,也不贵,馒头两文钱一个,素包子四文钱,肉包子五文钱,稀饭一文钱一碗,汤免费。   除了这些,还有面条馄饨什么的,总之是以面食为主,油条也有,就是贵,一斤油条要四十文钱。   呦呦和萧沐仁挑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铺子坐下来,要了两碗面条,又要了半斤的油条,马就在他们身后,马缰绳拖拉在地下。大黑马乖乖地在他们身后站着,附近有几个人想过来,看到大黑马后觉得有点怕就走了。   早点铺子老板瞅了瞅这两个人,虽然故意穿得低调,但是一看容貌气度就知道非富即贵,再瞅了瞅他们身后的那匹一看就十分昂贵的大黑马,店老板欲言又止到底没敢说些什么。这样两个人物,不是他们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萧沐仁注意到了店老板的目光,不过吃的已经送了上来,他们不好现在走,大不了一会儿多留点饭前,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大黑马。大黑马打了个响鼻,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不远处的房角,那里没有人还背风,且不会妨碍店家的生意。   吃完了面条,半斤油条也吃的大半,剩下的跟店家要了一张油纸包起来,萧沐仁留下一块半两左右的银角子,两个人慢悠悠离开,走出两步后回头,大黑马已经跟了上来。   “这匹马可真有灵性。”呦呦停下脚步等着马追上来,“你是怎么得的这么好的马的?”   萧沐仁也等大黑马追上来,走到马的一侧将褥子掀开,把剩下的用油纸抱着的油条装进和面饼一起的袋子里,“当初要来嘉峪关,王爷说嘉峪关的士兵不是人人有马,可要是自己带一匹马去,作用又会不一样,于是就带我去皇家的马场挑了,我一眼就相中了黑月亮,那个时候还是不到一年的幼马呢。”   “原来是叫黑月亮吗?”呦呦抚摸着大黑马的脖子,又捋了捋它长长的鬃毛,“倒是挺贴切的。”毛色乌黑发亮。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萧沐仁问呦呦,“今天你过生辰,什么都听你的,我就是个牵马小厮,你让我往东我不走西。”然后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了。   呦呦也笑,“就按着我之前说的,咱们先去看看铺子,不是说快要到期了?我去看一看,想一下接下来做什么,若是租出去就得赶紧找中人贴告示,若是自己用就更得好好计划一下了。   萧沐仁对这些都没有异议,只牵着马往前走,算是带路。走了几步回头问一问呦呦冷不冷冻不冻脚,要不要上马骑着走。   呦呦摇头表示不用,“刚吃完饭,暖和着呢,再说走一走动一动才不会冷,一直坐着不动才会冷呢。”   两人慢悠悠地往前走,黑月亮跟在他们身后,远处的天边隐隐有一线阳光似乎在阴云后,正努力地要钻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对啦,俩人出去玩了! PS,没有存稿,属于裸奔中,已经好几天了,什么时候码完什么时候发,可能会晚,但是一定会更。   ☆、第一六一章   第一六一章   两个人慢慢地一路行走着, 顺便在嘉峪关城内看一看走一走, 了解一下大概布局。新到一个地方,了解布局规划是有哟从很久以前就形成的习惯。这个“很久以前”可以追溯到上辈子了, 这辈子却是没什么用了。毕竟在这里,她只要出门就是马车马车马车,最次也是轿子, 所以认路只要有车夫轿夫就行了。   不过既然呦呦愿意一路走一路看, 萧沐仁也乐意奉陪,而且会边走边给她介绍着,哪里哪里是最先有的住户, 哪里哪里是比较繁华的商业街道,哪个酒楼的菜好吃,哪个酒庄的酒不错……   呦呦偶尔也会问些问题,比如为什么房顶都是黑色的, 看起来并不像是青瓦,比如嘉峪关税金几何,看起来小摊小贩好像不少的样子。   萧沐仁就会告诉她, 房顶是黑色的因为嘉峪关常年寒冷黑色可以吸光吸热,至于看起来小摊小贩不少, 是因为知府定下了每月单数日是集市,刚好今天二十五, 是单数,所以今天人才多,平时并没有这么多人。   当然也有些问题萧沐仁是答不上来的, 比如为什么他的那些个“兄弟”冬天宁愿在家赌钱,也不肯出来找事做补贴家里。萧沐仁被问住的同时,也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原因。   说话间两个人就来到了第一间铺子,第一件铺子是租出去的,一年二百两租金,不算多,但是在嘉峪关这个地方也不算少。铺子是一间当铺,大厅里一分为二,外边留出大概四五个平方的样子,放了两张椅子一张条凳,然后里面是柜台,柜台上面是到顶的栏杆。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带着棉袄子的老掌柜,正低头打算盘算账,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打量了萧沐仁和呦呦一番,大概觉得这二人不像是会当当的,于是又重新低下头继续打算盘算账。   呦呦也是长这么大头一次进当铺,以前在栎阳最艰困最困难的时候,只有谭丽娘去当当过,不过据说也不是去当铺换钱的,而是拿了几本书去了书店卖,也算是不糟蹋东西。   两人在当铺门外看了一眼就出来了,继续往下一家去。下一家店铺也是租出的,是一家布庄。衣食住行,衣还在食前头,布庄的生意当然好。   两个人进了布庄,除了萧沐仁和呦呦,还有其他人在,是两个年轻妇人身后跟着四个丫头,估计是谁家的女眷,在家闲着没事出门来逛。这时节马上就要进了四月,在京城已经换了春裳,嘉峪关却还要再等一个月多,只是该准备的也要准备起来了。   呦呦和萧沐仁进门的动静不大,不过依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一个青春貌美的妇人,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郎,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落在呦呦身上的目光是羡慕,到了萧沐仁身上则是爱慕和羞涩。   呦呦和萧沐仁只当看不到,让小二把好料子拿出来,“眼看着天暖了,得做些家常衣服才是。”呦呦一边挑着布料一边同萧沐仁说,然后看到一匹靛蓝色的布料,扯出一块来在萧沐仁身上比划了一下,点头,“这个颜色好。”   再回头时就让小二选两匹好的送到某个地址去,然后继续给怀瑾挑布料,“这块姜黄色不错,买回去做件罩衣,绣上些梅兰竹菊,怀瑾定是喜欢。”然后转头看向萧沐仁,“不想嘉峪关竟也有些好布料。”   萧沐仁对这些没有研究,一向是家里做什么穿什么,现在更是只管付银子,还要叮嘱呦呦,“你也别光给别人挑,自己也挑两匹。”   给自己挑,呦呦一向只是犯愁,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这个颜色好可是不好绣花,那个好绣花颜色也不错,可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纹路。最后只挑了一匹月白纱。还是叮嘱小二送到家里去,“自有人和你们会账。”   那两位从进来就一直偷看他们二人的女子都不禁暗暗叹气,听听这地址就知道是在富贵街上,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然后再羡慕嫉妒地看一眼呦呦,这人真好命,嫁得好不说,夫君也愿意陪着出来逛街。看着长得也就算好看也不是国色天香,怎么我们就不行呢?   呦呦此时还在跟小二说话,问得是他知不知道哪里有裁缝铺。   萧沐仁听了又在一旁插嘴问了,“家里不是有绣娘?大舅哥从京里送来的呢。”   旁边的女眷对视一眼,心中了然,难怪了,从京城来的。   “绣娘是给我和你做衣服的。”呦呦转头看着萧沐仁,“我是向着府里现在下人多,有从京城来的也有本地的,每个人都穿自己的衣服,京城的还好,本来是有统一的下人衣,本地也应该如此才对。”   萧沐仁就不说话了,这种事他从来不过问。   小二在旁边一听,就知道是大客户了,虽然刚才买布料时也看出来了,但是三个主子才一人两匹一共六匹,听起来像是因为从京城带了不少来,所以不急着买。不过这样的大户,家里下人可是多着呢,要是都做一样的衣服,那库房里对着的陈年老布就有销路了。   小二这么想着,就悄悄进了内间,找了个人去掌柜家里把掌柜请来,在让人往前头搬两把椅子,自己亲手沏了茶送过去,“裁缝铺是有,在街拐角处。是有经验的老裁缝了。夫人看是送了尺寸过来小店直接送不料过去做好一起送府里,还是买回去您家自己送裁缝铺去?”   小二也看明白了,这对小夫妻里,夫人当家,爷们就是个甩手大爷。   “你们送去吧,做完之后去府里结账,尺寸什么的,送布料的时候直接问管家要。”呦呦想了想决定,然后才拍了拍手,看向萧沐仁,“咱走吧,还有一家呢。”   走出布庄,太阳已经升出来了,阳光洒在地上,倒是平添一份温暖。夫妻二人在青石板的路上牵着马并肩走着,太阳照在身后,眼前地上却是长长的两道影子,和真人一样,并排走着。   第三间铺子是一间铁匠铺,这是萧沐仁自己找人办起来的,既打耙、犁、铣、锄这样的农具,也打刀剑之类的兵器,甚至还有炉子、炉筒、香炉这样的生活用品。里头的打铁匠有从军中退下来的,也有从民间雇的,更是有不少学徒。   这种铺子当然没什么看头,就是查账也不用在叮叮当当的铁匠铺里查,所以两个人只瞅了一眼就出来了。   “累不?找个地方歇歇脚吧?喝点茶水吃点点心,”萧沐仁关爱地询问她,“不是说一会儿出城去,出城可就没有那么快回来了。”   呦呦想了想,摇头,“还是直接出城去吧,本来一早上就耽误不少功夫了。”然后抬头看看天,又转头对着萧沐仁笑,“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猎到猎物。”   萧沐仁听了她的话也抬头瞅了瞅,再低下头来,笑着说:“有没有,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让黑月亮停住了,自己扶着呦呦上马,这才发现,她下身的裙子不是裙子,竟是两条宽阔的裤腿,若是不仔细看,的确是看不出来。   萧沐仁嘿嘿一笑,就知道呦呦这是早就准备着了,也不戳破她,跟着爷翻身上了马,坐在了呦呦伸手,然后一抖缰绳,“驾!”   虽然是在城内,却是通往城外的唯一一条路,往来人也有几个,并不都是步行的,骑着马慢慢走的也有几个,只要不打马纵街就行了。   两人同骑慢慢出了城,萧沐仁这才驱着黑月亮小跑起来,不敢快跑主要是怕呦呦颠得慌,毕竟她骑马的次数不多。   呦呦以前在家里是骑过马的,不过真就只是“骑马”,就连走也是花易岩或者怀宇帮忙牵着缰绳。那时候苏晨坐完月子,觉得自己一个月来疏于锻炼,于是天天会骑马跑上一会儿——花将军府原本就是一个老将军的府邸,后院有一个不小的跑马场。虽然彼时要帮着谭丽娘操办呦呦成亲的事,每天跑马的小半个时辰还是有的。后来有一天呦呦去找苏晨说什么事,就看到她正在跑马场上打马飞跑,穿着大红色的骑装,伏在雪白的马上,英姿飒爽,难怪哥哥会动心。   然后呦呦就动了骑马的心思。在家学了几次,后来出去的时候萧沐仁也会带着她骑几次。   出了城以后,呦呦的心情就呼啦一下子特别特别好,虽然眼前依然是白雪茫茫。   “我倒忘了城外雪还没化。”呦呦在萧沐仁身前说,“原以为会看到漫漫黄沙的大漠风光呢。”   萧沐仁在她身后不禁大笑起来,“就是没有雪,这种天气若是起了风,也是黄沙漫天吹得人睁不开眼,大漠风光!哈哈!一年有那么两回能看到你所谓的大漠风光吧。”   呦呦不想竟是这样,撇撇嘴,没说什么,任由萧沐仁骑马带着她往前跑,跑出去大概五六里地,才勒马停住。城外倒不是全部都是茫茫白雪,也有车辙马蹄的印子,只是踩压完后风一吹,吹起来的雪就又盖上了,因此并不十分明显。   “我们往哪里走?”呦呦紧了紧披风,问身后的萧沐仁。   萧沐仁感觉到她的动作,伸手将自己的披风裹拉扯到前面将她裹住,“你之前也没说要出来,应该穿那件貂裘才是,现在冷了吧?”   呦呦缩在萧沐仁的怀里点点头,“我没想到会这么冷。”虽然已经做好了会比京城冷的准备,但是也没有想到会一下子冷这么多。   “冻脚的话就把脚盘上来吧。”萧沐仁说了这么一句,又抬手正正呦呦头上的帽子,驱着马往东北方向走去,他上次猎到的黄羊就是在那里。   呦呦坐在马上,被两层披风包裹着,头上还带着风帽,其实是一点都不冷。只是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处露出一条小缝,她就顺着这条缝往外看。其实也没啥看的,依然是遍地的茫茫白雪,连棵树都没有,她现在有点后悔出来了,这样好的日子,在家里抱着手炉吃点心不好吗?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呢?   往前走了一段时间,还不见有什么特别,早起的呦呦就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个呵欠,然后身子往后一倚,就靠着萧沐仁的胸膛闭上了眼,心想:我还是睡一会儿吧。   萧沐仁感受到胸前突然贴上来一个后背,就低下头看了一眼,当然只能看到一个戴了风帽的头顶。于是他就紧了紧缰绳,让黑月亮放慢速度,走得稳一些。   有往前走了不到一里地,萧沐仁突然惊觉起来,他脚尖在黑月亮的肚子上轻轻磕了一下,黑月亮就停了下来,萧沐仁动作尽量放轻地摘下弯弓又抽了一只箭出来,拉弓搭箭松手箭出,不过是瞬间的事。   其实萧沐仁让马停下的时候呦呦就醒了,不过她整个人埋在披风里呢,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外边什么情况,是有敌人还是有猎物,因此也就没动,屏气凝声老老实实地等着。   等到耳畔响过一声破空音,这才从披风里钻出来,视野内已经没有了箭的影子,她东张西望里一会,才在雪地里看到一簇箭头,却看不到射中的是什么。   黑月亮已经驮着萧沐仁和呦呦朝着箭的方向走过去了,到了跟前,萧沐仁俯下身拽着箭头往上一拔,从雪地里带出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可惜此时雪白的皮毛已经被红色的血给染了。   “呀!”呦呦在披风里惊叫了一声,“小白兔!”然后皱了下眉,“好可惜,已经死了。”说着回头看了眼萧沐仁,似乎有些不高兴,“小白兔多可爱呀!”   萧沐仁无语,“不是你说要来打猎?”   “那打猎猎些狼啊虎啊熊啊的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伤害小白兔呢?”呦呦觉得有趣,又反驳了一句。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心软的人,要是心软,那些鸡啊鱼啊羊啊鹿的是被谁吃了?她就是,突然想起来女孩子是不是都应该心软可爱一点,这样才招人稀罕?   “这种地方,哪里有虎啊熊啊的,狼是有,得看运气。”萧沐仁笑起来,“兔子、黄羊最多,狼也有,不过要往更深处的沙漠草原去。”笑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说话突然这个声调,有点,嗯……”萧沐仁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有点嗲,是不是?”呦呦婉然一笑,“像不像捏着嗓子说话的?”   萧沐仁点头,就是那样,听起来别别扭扭的,还是平时说话的方式好听,这么说话这一会儿还好,时间久了他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呦呦嘻嘻一乐,就不再说话了,不过看到被血浸然的兔子时,还是皱皱眉转开了眼,吃是一回事,看着又是一回事。不看也罢。   萧沐仁带着呦呦继续往前走,觉得说不定一会儿还能再遇到点什么动物,走出去不到二里地,就看到远处有一红一白两匹马飞奔而来,不过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马上一男一女,男的穿着黑色裘皮大衣,女的却是和马一色的正红皮衣,各自身后都有着猎物,看起来收获不小。这两人正是一早上就出城来的冯氏夫妻。两个人骑马奔到呦呦和萧沐仁面前,然后一勒马缰绳,马嘶鸣着停了下来。   冯氏夫妻二人先对着呦呦和萧沐仁一拱手,“你又来了?你的小厮不是说不来?”   “啊,那个,夫人想要出来看看。”萧沐仁顿了一下才找到话语说出来,然后才响起来回礼,也抬手抱拳。   萧沐仁抬手还礼的时候,呦呦也对着对面两个人点头微微欠身,表示行礼,嘴角微微翘起,面上都是笑。   “见到兄嫂本应下马见礼,只是遍地深雪……”萧沐仁还在跟对方客套。   “嗨,不用客气。”冯氏夫妻都不在意,“你们继续玩,我们回去了。”夫妻俩都是识趣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萧沐仁带着新婚妻子出来玩儿来了,当然不会继续打搅他们。   双方就此别过,两人打马回城,另外两人继续往行走看一看玩一玩。   等到身后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呦呦才嘻嘻笑了出来。萧沐仁知道她笑什么,也尴尬地“嘿嘿”了两声,然后不打自招,“那什么,好几天之前就约好了,忘了跟你说。”然后又补上一句,“你可别生气。”   “我生气什么?有什么生气的?”呦呦嘴角翘着,回头睨了萧沐仁一眼,“不就是约了别人打猎,不就是忘记了跟我说,不就是没记住我的生辰,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是那种小气的女子吗?”   呦呦的问句一个接着一个,问得萧沐仁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理亏,也没什么好说的,只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自己都要小心谨慎,不能再惹呦呦生气了。   萧沐仁既然回答不出呦呦的问题,他只能转移话题,“那个,我们再往前去看看,过一会儿就回去吧,回去去酒楼里吃饭,然后就回家了吧,好不好?”最后的三个字不自觉地表现出了他的心虚。   “哼。”呦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脚下踢了一脚萧沐仁的小腿,然后命令他,“跑起来,这么走着有什么意思?”   萧沐仁想说“跑起来怕颠坏了你的身子骨”,又觉得说出来呦呦不会高兴,干脆就没有说,催着黑月亮小跑了起来,跑出去足有七八里地,离城门越来越远,积雪也越来越深,已经没了黑月亮的小腿。   萧沐仁就此停下来,他也不敢再往前去了,大雪遮掩着,并不知道前面地形如何。这样的天气,就算是硬土地,也难保没有猎户挖陷阱下捕兽夹,万一不小心踩进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呦呦也不再催萧沐仁往前走了,她也看到了越来越深的积雪。只是坐在马上东张西望着,希望能发现些黄羊之类的猎物。萧沐仁看她的动作也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自己也四处张望了一圈然后调转马头,往西边去了。   往西走了没几步,萧沐仁就停了下来,盯着地上雪面的印记看,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呦呦刚想问他笑什么,黑月亮突然就跑了起里,惯性带的呦呦突然往后一仰,幸亏身后是萧沐仁,她直接倒在他的胸前,就这样还往旁边歪了一下,也是萧沐仁给扶稳坐好的。   “地上的脚印是黄羊和狼,而且应该是头幼狼。”萧沐仁扶稳了呦呦,再她耳边给她解释,“按理说狼是群居动物,不会就一头而已。”萧沐仁也觉得有些纳闷。   黑月亮跑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朝着西南的方向嘶鸣,萧沐仁就在眼前搭了一只手张望了一下,“居然还是只白狼。”萧沐仁诧异了一下,然后擎起弓箭,张弓射出去。   弓箭并没有射中白狼,而是在它身旁两三米远的地方扎进了大雪里,白狼回头瞅了萧沐仁和呦呦一眼,萧沐仁已经搭起了第二支弓箭,不过并没有急着射。   白狼对着萧沐仁这里嚎了一声,低下头叼起一只羊羔子跑了,在雪地里一跛一跛的。   “原来是伤了腿。难怪。”萧沐仁喃喃地说,让黑月亮接着往前走。   “为什么不射那头狼?”呦呦奇怪地问,好不容易见到一只猎物,为什么又给放跑了?   “白狼是有灵性的,传说看到白狼都不得伤害,不然会遭报应。”萧沐仁回答她,“草原上沙漠里,白狼一向是狼王的候选,若是交流好了,能帮不少忙,所以嘉峪关的人对白狼都很敬重。”   呦呦点点头,虽然她不相信灵性什么的,不过白狼好像确实挺珍贵的,就当是保护珍稀野生动物吧。   此时黑月亮已经到了刚刚白狼所在的地方,两人这才发现,这里除了有一只刚刚被叼走的小羊,还有一头母羊,肚子都被撕开了,刚刚那只小羊说不定就是在母羊肚子里还没生出来时就被白狼吃掉了。   呦呦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萧沐仁 也是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看到呦呦难受的样子,立刻伸出手搂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咱回去吧。”呦呦依偎着萧沐仁的胸前,声音翁翁的。   “好。”萧沐仁一扯马缰绳,就掉头往回走,“本来是出来散心的,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形,抱歉啊。”生辰之日见到这样的事,恐怕谁都心情好不了。   呦呦在萧沐仁怀里摇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要来的。”   正说着,身下的黑月亮突然踉跄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绊到了。萧沐仁和呦呦不约而同的停下话语低头看,在黑月亮的马蹄下,露出了一角布料,看起来像是衣服的布料。   萧沐仁跳下马来将浮雪扫开,雪下掩埋的,竟是一个人,一个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刚去吃了个泡面。今天字数多吧,要不要夸夸我?   ☆、第一六二章   第一六二章   萧沐仁和呦呦出城转了一圈, 先是打到了一只兔子, 然后遇到了一清早就出城的冯氏夫妻,后来遇到了一头白狼, 以及被白狼撕咬身亡的黄羊母子。萧沐仁见呦呦不忍心,于是就带着她回转回城里,结果才走了几步, 黑月亮就被绊了一下。   萧沐仁先是拿长剑的一端戳了戳, 发现是是个人之后立刻下马查看,先扫掉了一层浮雪,然后露出了一张典型的西洋面孔, 还有曲卷着的黄色偷偷,这,这竟是一个洋人!   呦呦一惊,身子一歪就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幸亏萧沐仁动作敏捷,往前跨了一步接住了她,然后才让她站在雪地上。呦呦站好后, 萧沐仁蹲下身子在那个西洋人的人中和颈侧探了探,抬起头看向呦呦, “还活着。”   萧沐仁和呦呦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迷茫和疑惑。他们不知道这个洋人是怎么来到大鸿境内的, 更不知道他来的意图如何。不过,不管对方意图是什么,人还是是要救的, 只有救活了才能知道其他。   萧沐仁看了一眼黑月亮,虽然黑月亮正值马匹的黄金年龄,驮三个人绰绰有余,可从这里到嘉峪关城内起码有还有十四五里地的路程,底还是有些困难的。   “要不,把他绑在马上驮着,咱俩在地上走?”呦呦提议到,“走一阵其实也行,活动活动腿脚,能暖和一些。”   萧沐仁想了想,摇摇头,“先把人弄醒,到城里还挺久呢,估计不一定能挺得住。”说着用脚在地上踢了踢,清出一块没有雪的地方,然后将那个西洋人先从雪里拉出来挪到没有雪的地方上去,呦呦想了想,从马鞍底下抽出垫着的褥子,盖在了那个西洋人身上。   萧沐仁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直到褥子已经盖好,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呦呦拉到自己的身后,不是很赞同地看向她,“万一只是假装昏迷呢?”   呦呦吐了吐舌头,什么都没说。萧沐仁将手里的长剑□□,叫给呦呦握着,“拿好了,若是他有任何动静就砍上去,不用留情。”   呦呦对萧沐仁这把长剑好奇很久了,想摸很多次都没有哦找到机会,这次终于有机会了,立刻一手提着剑一手握着剑鞘,摆出了一个武打片里经常出现的准备作战的姿势。   萧沐仁走回黑月亮身旁,从袋子里先翻了两根麻绳出来,又拿了一根已经凉了也硬了的油条和两块糖出来,返回到洋人身边,先用绳子将那个洋人的两手绑起来,然后是两脚,等将人都绑好后,塞了两块糖进那个洋人嘴里,那糖原本是给马吃的。   “这两天下了大雪,渴应该渴不到,估计是饿昏过去的。”萧沐仁对一旁的呦呦解释了一句,然后将硬的像油条掰成碎块,一手捏着那个洋人的下巴,一手把碎油条填进他的嘴里,然后又抓了一把雪塞到他嘴里,这才松开下颌让他闭上嘴。   呦呦在一旁看着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忍不住笑起来,“这是怎么个救人法儿?太有意思了。”   萧沐仁站起来回身,这才看到呦呦一手拿着剑鞘,一手握着长剑,正笑得要打跌,剑尖就在自己身前晃啊晃,好像随时能戳到身上似的。萧沐仁忍不住后退一步,从另一侧绕到呦呦身边,从她手里把剑收回来,“来给我吧,看伤了你。”   呦呦往旁边躲了一下,“给我玩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不行,看割了手,刀剑可不是好玩的。”萧沐仁不同意,轻轻掰开她的手把剑拿了回来,“你的手还是捏针线地好。”   呦呦撇撇嘴不高兴了,不让人拿就不拿吧,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嘛?哦,女孩子就只能捏针拿线?这话要是被嫂子苏晨知道了,肯定要跟比试一场的,到时候打不过人家可别来找我求情。   在等那个洋人醒过来的时候,萧沐仁带着呦呦在地上走了两圈,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样便于血液流通加速,身体不会那么冷。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地上的洋人有了动静,呦呦和萧沐仁都转过头来看他。呦呦本来还想往前凑一凑,却本萧沐仁拦在了距离洋人两步之外的地方,而且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好吧,看在你这么体贴的份上刚才那句话就不跟你计较了。呦呦心想。   那个洋人先是哼哼了两声,然后睁开眼睛,好半天才能聚焦,然后就看到了萧沐仁和呦呦,张口就是一句英文的“你好”,然后又问了一句“这是哪里,你们是谁”的问题。   萧沐仁盯着洋人看了一会儿,然后用熟练的英文回答他的问题,“你好,这里是大鸿过的嘉峪关,我们是嘉峪关的普通百姓。”然后问他叫什么,从哪里来,要去什么地方,“你是不是饿晕了?我给你吃了糖,不知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已经很好了。谢谢你们。”西洋人说,然后十分诧异地发现,萧沐仁和他是全程用的英文交流,于是很是惊奇,“你居然会说我们的话,真是了不起。你们的话我就不会说。太难了。”   萧沐仁笑了笑,并没有得意的表情,而是给他解释,“在京城有一个和你一样的西洋人,很多人都和他学过西洋话,不过并不普及。”   西洋人还是很惊讶,“你们大鸿人真了不起。”然后开始介绍他自己。   于是呦呦和萧沐仁知道了,这个西洋人叫约翰,是一个天主教的牧师,他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游历,这一次是尝试着从波斯穿越沙漠,“半路的时候遇到了一头狼,我把干粮砸在了它的腿上,它腿断了我才趁机跑掉了,结果没想到饿晕了,谢谢你们救了我。”   萧沐仁连忙摆手说不用谢。   约翰说着话,似乎感觉好了很多,就想要坐起来,结果才支起半个身子,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缚着,不解地看向萧沐仁,“这是什么意思?”   萧沐仁尴尬起来,琢磨着用什么理由给搪塞过去,呦呦从他身后露出头来,“你刚才昏过去的时候,一直把手往嘴里塞,可能是饿了想吃东西,我的夫君怕你伤害到自己,才把你绑了起来。”呦呦边说边做着动作,怕对方听不懂理解不了。   萧沐仁得到借口,立刻点头,“是的,就是这样。”说完就蹲下身给约翰把手上的绳子解开。   约翰对这个借口并没有怀疑,甚至还觉得萧沐仁和呦呦他们是真的为他好不断地说着感谢,也没有想到,如果绑手是为了防止他啃手,那么为什么脚也被绑住了?   约翰被“松绑”后从地上站起来,先对萧沐仁和呦呦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西方礼节,然后弯下腰把掉在地上的褥子捡起来叠好,再一次地对萧沐仁和呦呦表示感谢,“主会保佑你们。”   呦呦站在萧沐仁身后,什么都没说,却偷偷用手指头捅了萧沐仁腰好几下,示意他将人留下来。萧沐仁被呦呦戳的腰部发痒,却只能忍着,然后对约翰进行邀请。   “约翰先生若是不介意,可以到我家暂时住下来,前天嘉峪关才下了一场大雪,路恐怕并不好走。约翰先是可以先休息调养一下再上路。”这些话萧沐仁是用大鸿话夹杂着英语一起说的,他的外语水平不足以支持他说下来这么大一段话,而且一边说还一边比划,这则是跟刚刚的呦呦的动作学的。   幸好约翰先生听得懂部分大鸿话,再加上萧沐仁话里还夹杂着几个外语单词,因此很迅速地就理解了萧沐仁的话,略一思考就答应下来了。   之后就是萧沐仁让呦呦重新上马,而他自己和约翰并肩地在地上行走。往回走是背风,所以并没有那么冷,萧沐仁怕约翰先生再被冻着,干脆让他把褥子披在肩上了,虽然无法跟皮披风相比,能挡一层风算一层风吧。   萧沐仁带着约翰往回走的路上也没有闲着,而是问着一些看似关心,实则探听打听的的话。呦呦骑在马背上却觉得没必要这样严肃戒备,这位约翰先生,八成真的是来传教的。   不过,即便是传教当然也要注意。如果单单只是文化交流还不错,就怕是文化侵蚀。   两条腿走路当然要比四条腿走路慢,于是等他们到达嘉峪关城门的时候,已经是午时末了,萧沐仁见已经进城了,就让呦呦先回家去,“黑月亮认路,让它带你回家,你先安排一下,我在后面慢慢走着。”   呦呦想反对,带式黑月亮却不听她的,驮着她哒哒哒地往自己家走去。   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小荣子和容妈妈,她和萧沐仁在城外的雪地里捡了一个西洋人回来。   小荣子还好,他在京城时陪着萧沐仁进宫,见过几次京城里的史密斯先生,还跟着萧沐仁学了几句简单的“你好”、“吃了吗”、“谢谢”“不用谢”“再见”之类的,因此对于洋人并不十分惊奇。   容妈妈却是吃了一惊,别说见过洋人,她连听说都没听说过,活了四十多岁,见到的异族人不过就是偶尔侵犯嘉峪关的吐蕃人。洋人,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容妈妈分神想心思的功夫,呦呦已经开始对小荣子吩咐事情了,“在外院给约翰先生收拾出一个院子来,一切家具用具,都要用一等品。”   小荣子有点迟疑,洋人不识货,将上等器具给他用,这不是白瞎了吗?   “一来这是待客之道,而来要显示我大鸿的繁荣景致。可以让人告诉约翰先生,这并不是大鸿最好的东西,好东西京城有的是。”呦呦解释着,“哦,约翰先生虽然不会说大鸿话,但是听得懂,告诉下人们要言行谨慎。”   小荣子应下来,然后问,“那,一应的使唤人呢?”   约翰先生应该很独立吧,都一个人穿越沙漠了,还需要人伺候吗?呦呦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让小荣子按照怀瑾的例给约翰先生添了一个小厮一个二等丫鬟四个小丫鬟三个粗使婆子,“告诉下人们,无论是伺候的还是不用去伺候的,都要对约翰先生有礼貌,不许盯着人看,不许指手画脚。有什么事让他们去找你们,你们处理不了的再来找我和爷。”   呦呦这话不只是对着小荣子说的,还有叮嘱容妈妈的意思。小荣子和容妈妈都立刻弯腰恭敬地应下来,呦呦看他们面容严肃谨慎,心里微微点头,“行了,你们下去收拾房子安排人手吧。”   两个人应“是”后转身离开,才走了两步,呦呦又出声把容妈妈叫了回来,“妈妈等一下。”   容妈妈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回身继续听呦呦吩咐,“妈妈去安排人手的时候要挑老实本分的,尤其是二等丫鬟,告诉她一定要自律自重,若是丢了府里的人,定有她好瞧的。”   呦呦话说的温温柔柔的,可是容妈妈知道话里的意思一定不是开玩笑,于是答应下来表示知道了,这才转身出去。   呦呦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这才交过四喜来给她更衣洗漱,在外头吹了半天的风,脸都要皱了。   四喜也听说了家里要住进来一个洋人,不过她并不关心,她正一面给呦呦挽起袖子洗手,一面开始唠叨她,“夫人和爷要出去奴婢不拦着,也没有奴婢阻拦的份儿,不过您倒是吃了东西再出去啊,外面的吃的就那么好吃?您不也说不知道干不干净吗?”   呦呦的确说过这话,算是她自己打了脸,与会就什么都没说,对着她笑一笑,低下头洗脸,对她的唠叨不置可否。等呦呦洗完了脸,四喜还在唠叨个没完,“您出去就出去了,倒是给个地方啊,有事我们也好有个地方找您去,您就这么一言不留地带着爷出去了,让我们这些人在家里着急。”一边说还一边注意着呦呦的动作,在她洗完脸时送上干净温暖的帕子。   呦呦接过帕子,瞥了一眼满是浮土的水面,再抬起头来对着四喜一笑,“好啦好啦,你不要念叨了,这不是回来?我出去也不全是玩,有正经事呢。你啊,有念叨我的功夫,快去小厨房催一催,给我上一碗面吧,午饭还没吃呢。”   “哎呀,怎么不早说啊,饿了这么半天!”四喜说完就大步朝外走去,走两步又回来了,把呦呦刚刚洗脸的水盆和擦脸的帕巾一起带走了。   呦呦看她这么风风火火地,忍不住摇摇头,然后又叫了一个小丫头进来,“去告诉你四喜姐姐,爷也没吃呢。让她再去大厨房看一眼,给约翰先生准备些吃的,面或者点心,都行。”   小丫头领命而去,呦呦这才坐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拿起台上的一个白瓷瓶,从里面挖出一打开脂膏来在脸上点点推开擦匀,这才觉得脸没那么紧绷了。   四喜从外头再进来的时候,顺便通报说萧沐仁带着那个叫约翰的洋人进来了,“我看和史密斯先生长得差不多,都是一个脸儿,所有洋人长得都一样吗?”   呦呦回忆了一下史密斯先生的面容,觉得他和约翰先生并不相像,就像梁朝伟和宋小宝,他们俩哪里像了?   “应该是不一样的吧,总会有不一样的,就像你和四喜也不一样的。”呦呦像是解释给四喜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小厨房送了一碗笋丝面上来,笋丝是从京城带来的晾晒好的笋丝干,虽然是晒干又泡的,但是面里也有着笋丝的清香,呦呦忍不住吃了一大碗,直到再也吃不下了,这才放下筷子。   然后萧沐仁就从门口进来了。一进门他就闻到了笋丝的香味,到了正厅里,刚好看到呦呦放下筷子,于是萧沐仁也不管衣服没换手没洗,更不管面和笋丝早就被呦呦吃个精光,端起大碗来就把剩下的汤底一口气喝完了,喝完之后还抬起袖子在嘴巴上擦了擦。   “哎呀,还没洗手换衣服呢!”呦呦瞪了萧沐仁一眼,让他快去里边洗漱换衣服,“干净衣服找出来放在床边了,记得换。”等到萧沐仁进屋了,在转头看向四喜,“告诉厨房再送一碗面上来,不,两碗吧,再卧两个荷包蛋。”   面送上来的时候,萧沐仁也洗漱完毕出来了,他脱了鞋子在呦呦对面坐下,一边吃面一边同呦呦说约翰的事,“人已经送进客院了,也让人送了热水洗漱,大厨房说是给做了吃的送去了。”   呦呦点头,把自己回来之后的安排说了一遍,萧沐仁边听边点头,“你做的对,虽然现在还不完全确定人是无害的,但是该有的礼数也得有。”说到这儿,他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抬头,“对了,你明天跟怀瑾说一声,先假装听不懂也不会说外语,跟约翰先生聊一聊,听听他暗中会说什么。”   “怎么,你还是不放心?”呦呦点头答应下来,然后问萧沐仁。   萧沐仁摇摇头,“总之还是戒备一点比较好。”   呦呦想了想,倒也没错,于是就不再做声,拿着筷子从萧沐仁碗里挑了一根面条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上班上学啦,大家今晚好好休息哦!   ☆、第一六三章   第一六三章   当天晚上, 萧沐仁还有怀瑾好好给呦呦过了一个生日, 厨房送来的长寿面,用瓷碗装着漂在清亮的鸡汤上面, 一碗面看起来不少,其实只有一根,从头到尾不曾断过, 吃的时候尽量也不要咬断, 这才是长寿面。   除了长寿面,另外还有九个菜,意寓长长久久, 而且每个菜都很有着不同的有意思的名字,非常有趣。一颗水煮白菜在菜叶和菜帮上刻了几个“卐”字,叫“万寿百财”。用虾皮粉和青豆搓成的丸子,用竹签串号后在盘子里摆成一个寿字, 名为“珠联璧合”,用一只腌甲鱼炖的甲鱼汤,名为“一品福寿”, 其余的还有红烧鱼、五香牛肉等等摆了满满一桌子。   因为一家子三个主子,就一个不管事的“闲人”记住了呦呦的生日, 因此厨房上是一直到了半下午的时候才接到做一桌寿宴的通知,不过两三个时辰里, 在食材短缺的西北,能做出这样一桌子菜,已经很不多了。虽然里头有些食材, 比如虾皮、干青豆、腌制好的甲鱼等,是呦呦从京城带来或者一路采买来的。   傍晚酉时正,西边的太阳将要落山,映出满天玫瑰色的晚霞。因为地处西北的缘故,嘉峪关的日出和日落,都比京城晚上大半个时辰。所以三月末的酉时正,京城已经黑天,西北才刚刚傍晚。   萧沐仁、怀瑾和呦呦都到了餐厅,开饭前,呦呦先在地上跪下来,萧沐仁和怀瑾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对着京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表示对谭丽娘生养之恩的感激与感谢。磕头之后,萧沐仁才把她搀扶起来,接下来就是送上生辰礼物的时刻了。   怀瑾的礼物很别致,是他到了嘉峪关后就开始琢磨研究的,是一副呦呦小像的沙画。   怀瑾先说了“生辰愉快”祝寿后,呈上这副沙发,“本来打算送给你的,你一早上就出去玩了,那就不能怪我送晚了。”然后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出去玩不带我”。   呦呦假装没有听到他最后的埋怨,接过这副沙画到手里,然后露出惊喜的笑容。她一开始以为就是一副简单的画像,没想居然是一副沙画,做的十分精巧。   这副沙画同和现代的沙画是不一样的。沙画底用的不是画纸,而是画布。布料也既不是丝也不是绸,而是嘉峪关本地的机织锦布,有点想呦呦前世见过的蜀锦。怀瑾是先在蜀锦上画了呦呦的小像,然后沿着痕迹涂上浆糊,最后撒上挑选好的细沙,等干了之后细心的裱好。   “不错,真不错。”呦呦端着这副沙画,不断地夸赞,“还是我弟弟有心又用心,从一到嘉峪关就开始准备了呢,真是我的好弟弟。”呦呦一边说着,一边还瞅了一眼身边坐着的萧沐仁。   萧沐仁被呦呦看了一眼,很是无奈,我就是忘了日子而已,礼物还是有准备的,不要这么看我。当然,这句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说出来是万万不敢的。   等呦呦话里有话地说完夸奖怀瑾的话语后,萧沐仁也拿出了他准备的礼物。   “这是我从扬州的古董铺子看到的。”萧沐仁取来一个长约半尺宽约一寸半的锦盒出来,放在呦呦的面前亲自打开,里面是一只金光闪闪地金簪,簪头是花开富贵的牡丹,上头点缀的红宝石、猫眼、米粒珠,红珊瑚。   萧沐仁还在同呦呦夸口,“铺子主人不识货,以为是赝品,我却是知道的,这是唐朝杨贵妃用过的,一整套金饰,金冠、金簪、金耳环、金项链、金手镯、金戒指、金腰带、金靴挂,一套八样,都在战乱里流落出宫了。”一边说一边看向呦呦,那意思似乎在说:怎么样,我这个礼物也很棒吧。   呦呦盒子把那支镶嵌了无数珍贵珠宝的簪子拿出来,一入手就能感觉到沉甸甸地,簪子是实心的,各种珠宝镶嵌在上头,呦呦估摸了一下起码有二十几两。   呦呦掂着这根簪子,对着萧沐仁微微俯身,柔声道谢,“多谢夫君。”   萧沐仁喜不自胜地笑,从呦呦手里拿过簪子给呦呦插在头上,呦呦当即感觉到头上一沉,脖子都压短了一寸,就跟头顶上顶了一块板砖似的。呦呦戴了一会儿就立刻摘了下来放进锦盒里,感受到萧沐仁不解的目光,赶快解释了一句,“这么珍贵的东西,先放着,吃饭戴多不方便。”   萧沐仁这才放下心来,“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喜欢,喜欢!当然喜欢。”呦呦赶快点头,免得萧沐仁误会,心里却打定主意将这东西压入箱底,留着做传家宝吧,等到几百年以后,这东西值老钱了。   ”行啦!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呦呦将簪子收好,说到。   怀瑾在一旁看着他们俩秀恩爱,早就饿得不行了,听到呦呦的话立刻拿起筷子,嘟囔着:“终于吃饭了。”吃完饭要赶快走,受不了这两个人了。   因为是呦呦的生辰,不只萧沐仁和呦呦各自斟了一杯,还给怀瑾也倒了半杯。呦呦一向是不同意怀瑾不到十五岁喝酒的,萧沐仁却觉得没什么,男孩子嘛,哪有不喝酒的,知道节制就行了,再说酒量也是要一点点练出来的。   一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边吃边喝边喝边聊,等呦呦反应过来的时候,怀瑾已经喝了三四杯下去了,不过人倒是没醉,除了脸微微有些红。呦呦赶紧让人上了主食过来给怀瑾吃,吃完就让人送他回了他自己的院子,又吩咐下人煮了醒酒汤送过去。   等到都吩咐完了,人也送过去了,呦呦才转过头来瞪一眼萧沐仁,“他是小孩子你也是小孩子嘛?也不看着点,喝出毛病来怎么办?”   萧沐仁先对着呦呦赔笑,“我的错我的错。”然后劝慰呦呦,“你太操心了,怀瑾也十四了,有的人十四都议亲了,也不算是个小孩子了。再说那酒也没多大度数,比我们在军营喝的烧刀子差远了。”   呦呦对着萧沐仁说不出话来,这人现在说什么都能扯到军营上去。两个人就着有些凉了的菜,各自吃了一碗热米饭后,离开了餐厅。   第二天清早吃完了饭,呦呦叫住怀瑾,让他偶尔去胖别的院子看一看,“不用表现出你能懂外语,就假装好奇,用大鸿话跟他交流。”   “他会说大鸿话?”怀瑾好奇起来。   “不会说,但是能听懂一部分。”呦呦说,“所以你要装的像一点,他说什么都一副不明白的样子,等到晚上再来告诉我们他都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是我去?”怀瑾不高兴,这不是骗人嘛,“你和姐夫不是也能听懂。”   呦呦叹了一口气,“我们俩,已经‘暴露’了。”她给怀瑾解释,“昨天无意间都说了外语,已经没法再装了。”   呦呦也挺后悔,那时候就应该把“啃手”这个借口告诉萧沐仁,让萧沐仁来说,自己假装不懂外语。她却忘了,这时候不是现代,一个女子,即便是已婚女子,也不可能同一个才认识的男子单独待着,就算有丫鬟下人跟着,也是不合礼数的。   就这样,怀瑾得了吩咐,就出去了。他倒是没有直接朝约翰先生的院子去,而是先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然后假装发现了隔壁的空院子住了人进去,跟着伺候的人进了院子。   刚好约翰先生吃完了早点在院子里散步,一偏头就发现了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怀瑾,于是对他和善的一笑。怀瑾也对着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又对院子里的人好奇不想离开。   约翰先生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意思,就对他点点头招招手,让怀瑾过去。   怀瑾当然听懂了他的那句外语,当下就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就想起来现在他要假装听不懂,于是退了回来。他退后的这一动作,刚好让约翰理解反了,以为他明白了自己招手的动作但是没听明白他的话的意思,所以才有些踌躇。   约翰先生对着怀瑾又招了招手,怀瑾这才算“明白”了他的意思,走了过去,然后对着约翰先生行礼,“请问先生贵姓,从何处而来,即将去往何处?”   约翰听懂了怀瑾的话,告诉他他来自大不列颠,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四处行走传教,之前是在波斯,后来才来到的大鸿,在沙漠的时候饿昏过去,是这一家的男女主人救了他。然后约翰先生礼尚往来地问怀瑾叫什么,是这个家里的什么人。   怀瑾正在思考“大不列颠”这个地名好熟悉但是一时想不起,于是并没有留意约翰先生的问题,这种略带思考的样子,在约翰先生眼里就是听不懂英语的样子。他略略放心下来。   怀瑾终于想起来大不列颠这个地方是史密斯先生的家乡的时候,距离约翰先生问话已经过去差不多一盏茶了。怀瑾抬起头来,看到约翰先生正盯着他看,似乎在等他说话。   怀瑾脸红起来,“对不起先生,我并没有听懂你的话,但是我猜你是在问我是谁?”毕竟有来有往嘛。   在看到约翰点头后,才开始介绍他自己,“这家里的男女主人,是我姐姐和姐夫,我们从京城来。”说完了之后还不放心地问,“你听懂了吗?”等到约翰点点头,才放下心来,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哎呀”一声,“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看书了,明天再来找你说话。”说完也不等约翰说话,小跑着出院子。   约翰看着怀瑾跑出了院子,微笑起来。这就是一个被家里兄长管束压制了的无知小孩。   怀瑾从院子里跑出了挺远,直到确定院子里的人看不见自己以后,这才放慢了脚步,在走到岔路口的时候脚下放下一改,改成了去往正院的路。   到了正院,呦呦正盘着腿在正厅的榻上做针线活。是萧沐仁的一件夹衣,他的衣服送了几件到客院给约翰先生,他的衣服就少了,于是昨天晚上撒娇耍赖的,要求把他送走的几件衣服补上不算,还要求呦呦亲手再多做两件。   怀瑾一进就看到呦呦手里头做的衣服,一眼就看出来是件男装,立刻凑过去,“二姐做衣服吗?是我的吗?”然后看出来款式颜色都不是自己的,就微微失望,然后眼睛又亮了起来,“那,做完这件,下一件就是我的了吧?”   呦呦停下针线看向怀瑾,觉得他今天很是奇怪,怎么突然争竞起来了,往常也不见他对自己要这要那的呀。   怀瑾感受到呦呦的疑惑,在炕上坐下来侧着身子对着她,脸偏向一边目光落在博物架上的一对青瓷蝴蝶上,用非常小的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说:“那我过一个月就要回京城了,咱俩要好几年不见面,你就不给我点什么东西做纪念?”   怀瑾的音量虽然小,可是呦呦还是听见了,然后就对他的想法表示哭笑不得,“我人不回去,不代表我不送东西回去,你怕什么呢,不管什么都少不了你那份!”   “知道了。”怀瑾嘟囔了一句,看了眼呦呦,欲言又止,最后说起了刚刚跟约翰先生的聊天,“我说我要回去写作业,写不完要挨骂,就跑了。”   呦呦更是无奈了,隔空点点他,“你在家就差没和怀信似的了,谁敢骂你?净胡说八道。”   “哎呀,这不是假装的嘛,是你让我装一装的。”怀瑾说道。   “好好,你继续,继续。”   怀瑾就继续说下去,最后对今天的事发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我今天表现的挺傻子的,他应该会以为我是个容易哄骗的小孩子吧?如果他是个坏人的话,应该不会防备我吧?”   呦呦想了想,点头,“应该吧,得看他是不是真的没安好心。毕竟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有时候防不胜防,只能静观其变。”   怀瑾也点头,“反正我是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坏心思,不过也可能时间短,他还没有彻底放下戒心。”   “你说的没错,所谓日久见人心。”呦呦突然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教训姿态来,“怀瑾你要记住,无论跟什么人相交,既要真诚,也要有戒心,不可一股脑的对对方好。”   怀瑾知道呦呦说的有道理,可是又觉得好像有哪里矛盾,略一思考,就知道是哪里矛盾了,“真诚和戒心,这要怎么一起做到?对人真诚不就是应该毫无保留?要是互相有戒备,要如何真诚?难道句句掺假?”   呦呦一下子还真被问住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我不是让你句句假话,而是说让你要有一个底线有一个标准,对人真诚是对人真诚,戒心不能丢。”呦呦发现自己越解释好像越混乱,干脆一摆手,“总之你知道就行了,以后自己把握度量。若是遇到什么不懂的,记得去问哥哥。”   怀瑾半懵半懂地点点头,“哦”了一句,“那我回去看书了。”说着从榻上蹦了下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了下来,转过头看呦呦,“二姐。”   “嗯?”已经低下头继续做针线的呦呦抬起头来,看到怀瑾站在门口,光从他身后打进来。   “我中午想吃卷饼。”怀瑾站在门口,委屈兮兮地说。   呦呦微微一笑,点头,“好。知道了,去看书写字吧。”怀瑾这才转身离开。   怀瑾转身离去后,呦呦并没有继续低头做针线,而是盯着怀瑾的背影出了神。其实若是说家里这么多人,呦呦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嫁到了皇商之家的陶陶,也不是还是总角小儿的怀信,恰恰是跟了自己来嘉峪关的怀瑾。   她和怀瑾从小就是形影不离的,不,确切地说是怀瑾跟她形影不离,小豆丁跟着小豆芽,每天一起吃喝玩闹,在还没有男女大防的年纪里,一铺上上睡觉,虽然中间隔着谭丽娘。做好事有她一份,自然就又他一份,做坏事儿,她出主意他就是执行者,当然也没少背锅。   如果说谭丽娘对呦呦的宠爱更多是纵容,那么全家人对怀瑾则是溺爱和保护。曾经有一段时间,哪怕是到了现在,呦呦有时候还是觉得怀瑾没长大,她要保护他不让他收到伤害,甚至恨不得一股脑地把她所知道的所有的处事经验都告诉他。   可实际上,在呦呦的心底深处,她知道,怀瑾早就长大了,就从处理云瑶公主的女儿这件事上看,怀瑾比自己以为的沉稳成熟的多。   长了好啊,长大了,我就能放心了。呦呦从门口往外看去,只看到一块长方形的天空。   “四喜,去吧,告诉厨房和面,我缝完这几针就去烙饼,另外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菜,再出去看看有什么新鲜菜没有。”四喜应声出去了,呦呦继续发了一会儿呆,低下头继续做着针线活。      ☆、第一六、四章   第一六、四章   呦呦生辰过后五六天, 就是四月初一。初一十五是大鸿固定的休沐日, 军营里的军官本地有家有房子的,都从营部里出来回了家, 就连普通士兵们,也轮流请假出了营部,到外头采买吃食日用, 不过到底是军营, 不可能人人都出来,因此都是轮流的,而更多的时候, 是出营的士兵买了好吃的回去大家一起享用。   此时的大部分虽然已经听说新任总兵会在四月十五之前到任,但是除了曾经和萧沐仁同槽吃粮的几个尉官,还有分管的十几个士兵,并没有很多人认识他, 于是大家的生活依然照旧。   呦呦过完了生辰那两天清闲的日子,接下来就要忙了起来,她要操心沙棘的栽种, 虽然具体不用她去负责,但是如何规划, 以及总是要实地考察一番。另外因为家里还多了一个洋人,好多事就要重新安排。再有就是天气暖了之后, 怀瑾就要返回京城,各种嘉峪关的土特产要准备。   所以当客人上门的时候,呦呦是懵的。她微微仰着头看向莱报信的容妈妈, 眨眨眼再眨眨眼,“你刚才说,来了七八个人,说是和爷是曾经的同僚?”   容妈妈点头,“是这样子说的,前头荣大管家已经将人引到正厅里去了。”   呦呦扶额,萧沐仁也没说家里回来客人啊,她什么都没有准备呢,对了,萧沐仁去哪儿了?一早上就离开了内院,她还以为在前院书房,这样听起来似乎并没有?   “赶紧,先让人去找爷,”呦呦一边下地穿鞋一边吩咐,然后低声抱怨道,“这人出去也也不说一声去哪儿找。”这个时候又不是现代,一个电话一个微信就能把人找回来。   “给前厅上茶,告诉小荣子用从京城带来的太平猴魁,不要用龙井乌龙这些,还有赶紧去厨房吩咐,做好的点心先别往内院送了,送到前厅去。”呦呦一边走去内室一边伸手由着谷子给换衣服,萧沐仁不在家,呦呦就算再有男女顾忌,也还是要去前厅见一见,不然实在失礼。   谷子给她换了一声比较正式的可以见客的衣服,然后就快步奔着前厅走去,身后跟着容妈妈和大小丫鬟七八个人。一边往前走,呦呦一边吩咐容妈妈,“去厨房看一看都有什么菜品,肉蛋菜都准备齐了。”   说话间就来到了二门外,呦呦刚拐上去往前厅的道路,就看到萧沐仁从外头进来了,后头跟着小荣子,也是脚步匆匆,两人甫一对视,立刻都笑了起来。   呦呦快步走向萧沐仁,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你回来就好,不然我还真怕怠慢了客人。”   萧沐仁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都是以前处的比较好的兄弟,听说我回来的就来聚一聚,他们都是直爽人,没有提前拜帖的习惯。”算是解释了他们为什么来的这么突然。   呦呦读这些到无所谓,军人嘛,通常都是不拘小节的,她是怕若是萧沐仁不在家,而她一个女子又不可能一直在前厅待客,到时候一直没有主人的话,岂不是很无礼又怠慢客人。   两人站着说了两句话,就一起往厅里来。大厅里果然坐着七个军人模样的男人,都穿着便服锦袍,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吃点心,看起来对茶点都还算很满意,并没有收到慢待的样子。   几个人见到萧沐仁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点心,对着萧沐仁拱手行礼,说着“久违”“好久不见”等怀念的话语。还有豪迈的之前上前拥抱,夸赞萧沐仁越来越有出息了,一转眼竟然成了总兵了。尤其有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抱着萧沐仁,蒲扇大的手掌在萧沐仁的后背拍了好几下,“哎呀,老萧,你小子,没想到两年不在再回来,升官啦!哈哈哈!够尿性!”   呦呦知道有的军人就是这样粗狂豪放,因此并没放在心上,倒是她身后的谷子四喜等人被羞的红了脸,还有几个小丫头嬉笑出了声,呦呦立刻回头瞪了一眼,这才收了声。   那个络腮胡大汗听到了笑声,抬头往后一看,这才看到有女眷在场,也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因为脸的大部分都被胡子挡住了,所以并看不清。不过他还是抬手对着呦呦他们方向拱手行礼后又鞠了一躬,退后了一步躲进了人群了。   络腮胡子这副形状自然被别人看在眼里,于是目光也顺着看了过来,于是众人就看到铺了整齐的青石板的院子中央站着一个穿红着绿的年轻女子。这里头的人,除了一个郑老七读过几年书,其余的人都是糙汉子,说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只是觉得好看,跟以前见过的所有女子比更好看。   于是几个人看呆了,呦呦的几个丫鬟更是在心里不高心了,心想哪里来的粗汉子,对着我们夫人看个不停。不过经过之前呦呦的瞪视,倒是没有人敢再出声了。   呦呦感觉到诸人的的注视,虽然也不是很高兴,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就垂下头,微微屈膝,盈盈地行了一个福礼。   然后厅里的汉子们才回过神来,一下子束手束脚起来,同时看向萧沐仁。   萧沐仁笑了一下,他本来是打算一进厅就给众人介绍呦呦的,结果大家一打起招呼来就给忘记了,现在少不得自己亲自过去将呦呦领进厅来,“给几位大哥介绍一下,这是内人花氏。”   呦呦这才又郑重地对着几位行了一个福礼,“见过几位兄长。”既然萧沐仁口称“大哥”,那她自然也要随着他称呼。   几人似乎都没见过这样娇弱的小姐,都退后了一步,一下子扎手扎脚起来,想要伸手去扶又发现不对,赶忙收回手,“见过见过,免礼免礼。”   呦呦心底笑了一下,直起身来,转头看向萧沐仁,“夫君陪几位兄长说话,我去厨房准备酒菜。”然后在转过头来对着几人一笑,“几位兄长既然来到了,那就请用些薄酒小菜,招待不周之处,请多多谅解。”   几个军汉子摆着手,又是一通“没有没有,谢谢谢谢”。   萧沐仁则在一旁看着呦呦做出一副淑女贤妻的样子,心里好笑,但是嘴上并不说出来,也对呦呦说一句“夫人辛苦”,目送着呦呦带着一堆丫鬟婆子离开。   等到呦呦走远了,厅里的人才长出一口气,面面相觑后转头看向萧沐仁,对着他看了一会,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萧沐仁有艳福。   这个说“长得真好看,也白。”   那个说“说话声好听啊,跟鸟儿唱歌时的。”   甚至还有一个人凑到萧沐仁跟前,问他他夫人还木有没有姐妹,或者表姐妹也行,介绍介绍,“咱也想娶一个这样的媳妇,香喷喷的,晚上睡觉都睡得香。”   最后一句话就有些不成体统了,萧沐仁一脚踢过去,不过那人躲得快,没踢到,只好补骂了一句“混账”,却也没什么办法,这些人说是校尉军官,却并没有读过什么书,很多都是家里过不下去才送到军营来,为了保命又不断地冲杀,拼了几年了才得一个校尉的头衔,因此言语粗鲁不讲究,这也是常事,无法认真计较。   只能晚上回去多对呦呦赔几个礼道几个歉了,萧沐仁心想。   这么多人羡慕萧沐仁娶了个好媳妇,唯独刚刚拍打他后背那个络腮胡一言不发,他这么沉默,自然有人注意到他,“朱大哥,你咋这么蔫吧,咋不说话?”   “一定是朱大哥也想媳妇了!哈哈!”另一个马上接话道,他们在军营里胡闹惯了,一时有些收不住。   “别瞎说!”络腮胡朱大哥瞪了刚刚说胡的几个人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萧沐仁,发现萧沐仁也正嘴角带笑地看着他,忍不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啥,我就是想问,老萧,你媳妇,那小胳膊小腿,能干活吗?”朱大哥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能喂猪砍柴挑水做饭?”   “哎!朱大哥不是我说你,”一个看起来和萧沐仁差不多年纪大的人拍了拍朱大哥的肩膀,被朱大哥一瞪只好收回了手,继续往下说:“朱大哥你看看,你看看老萧这家这摆设还有这些下人,”那人指了指在院子门口等着听伺候的甲剑程禇两个小厮,“哪用得着嫂夫人自己亲自做事,说上一句,立刻就有去干了。”   话音落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就是,再说,要是我娶了这么好看的媳妇,才舍不得让她出来做事呢,那句话怎么说,‘养在深闺人不识’,可别出来抛头露面!”   “你是怕出来抛头露面被人看见勾了去吧!”另外一个人打趣了一句。   眼看着话题又要往不好听的方向去,萧沐仁赶紧打岔,“大家别站着了,坐下说,坐下说。”然后又叫小厮丫鬟进来重新换了热茶,这一段才算是岔了过去,说起了别的。   呦呦从前院前厅出来,就直接去了厨房,在厨房里看了一圈,最后定下了菜单。从刚才的言行举止里呦呦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虽然有着校尉这样的官职,可是原本出身怕也是一般,而且非常豪爽豪迈不拘小节,这样的人倒不是呦呦瞧不起,太精致的饭菜对于他们来说不实用,就应该吃大肉喝大酒,这样才痛快。   所以呦呦吧厨房报上来的菜单看了一遍后,重新调整了一遍,“肉菜要六个,红烧肉红烧鱼土豆排骨干笋老鸭叫花鸡溜肥肠,小菜的话,”呦呦沉吟了一下,还是要准备的,不然萧沐仁吃什么呢,“酸辣土豆丝炒一大盘、白菜和粉丝还有肉丝一起拌一个吧,再来一个蘑菇菜心,再加一个干炸黄花鱼吧。”   呦呦把菜单还给吴嫂子,见她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什么话就说吧。”   “夫人,咱们家可从来没做过全是肉菜的宴席,这……这传出去不好听吧?”吴嫂子迟疑地道。   “吴嫂子,孔子说过‘因材施教’,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教育方法,同样我们面对不同的客人,也要准备不同的菜品,如果你拿京城里的那些虾啊蟹啊白菜黄瓜之类的给这些人吃,吃不饱才要骂人呢,到时候才是真的好说不好听。”呦呦笑了笑,“放心,听我的就行。以肉菜为主,精致菜品为辅,加两道点心,主食要馒头,酒的话,拿两坛子从京城带来的汾酒,不要上烈酒,这些人出来最多一天,晚上还得回军营呢。”   说完了呦呦就走出去了,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停了下来,回头对吴嫂子说:“另外准备一个羊肉锅子,我带着怀瑾在内院吃锅子,然后再把约翰先生请来。”说完这些,才慢慢往回走,一边走着,一边回想有没有什么遗落的。   确定没有了之后这才慢慢踱步回了内院,刚好在二门出遇到了怀瑾,就让他跟着自己进来,“我这两天没有问你,约翰先生那里听到了什么?”   “没什么有用,他每天读的都是那本《圣经》,吃饭的时候读喝茶的时候读晒太阳的时候还读。”怀瑾从点心盘子里移开目光,看向呦呦,“姐姐你会不会是想太多了,人家约翰先生说不定就是来传教的。”   呦呦瞥他一眼,总觉得没那么简单,“那约翰先生读经的时候,你就那么听着啊,听得懂?”   “听得懂啊。”怀瑾十分自然地说,“又不是没听过,史密斯先生不也是天天念叨?”   完了。呦呦泄了气外在一旁的靠枕,“看来约翰先生早就看出来你是懂外语的,起码是懂圣经的。”   “啊?”怀瑾没想到呦呦居然得出了遮掩过的结论,十分不解,“怎么看出来的?我一句可都没说呀。”   呦呦叹口气,给他解释一遍,“懂不懂不光是说的事,还有表情动作,约翰先生念《圣经》的时候,你就那么听着,一点困惑疑惑不解的表情动作或者表示都没有,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那,那怎么办?”怀瑾慌了手脚,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呦呦摆摆手,“一会儿我请约翰先生过来吃锅子,你不要插话,听我圆场就行了。”   怀瑾点头答应下来,他就知道姐姐会有办法。姐弟两个吃着点心喝着茶,呦呦还不忘吩咐人去前厅看看,记得给人添茶换水送点心。   等到了中午,前头先开宴,最先上的是几道凉菜,同时两坛酒也送了上来。大家虽然觉得这几道凉菜不够过瘾,不过酒才是要紧的。   喝了两碗酒之后,第一道肉菜送上来,是红烧肉。似乎是怕一会没有的吃了,立刻七八双筷子全奔着去了,不过片刻间,一盘子红烧肉就被哄抢而尽。   萧沐仁擎着筷子在盘子上空停了一会儿,最后用筷子尖在盘子上的红烧肉汁上蘸了下,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在心底点头:嗯,不愧是京里来的厨子,红烧肉做的很好吃。   片刻后,丫鬟送上第二道菜,是用盆装的土豆炖排骨,与正常宴席上的浅浅一层相比,简直不知道多出多少倍去,而且块头也大,骨肉相连的,让人看了就想吃。   小丫鬟把装了排骨的盆放下来,眼睛就瞥到了一旁已经空掉了的红烧肉盘子,不禁大吃一惊,心想这些人吃的也太快了吧,一盘子红烧肉呢。这么想着就看了一眼萧沐仁,萧沐仁什么都没说,只对小丫鬟点点头,示意她让厨房再做一份红烧肉来。然后不禁叹气,我自己也没吃到呢。   小丫鬟从前厅出来,等走远了之后立刻撒丫子跑进厨房,“吴嫂子吴嫂子!”   “跑什么!慌慌张张的!”吴嫂子正在给红烧鱼浇汁,冷不丁听到有人叫她,手底下一抖锅子歪了一下,幸亏没有洒。   小丫鬟被训了一句也来不及委屈,用十分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说:“那盘红烧肉,全吃没啦!”   吴嫂子把锅交给厨房的杂工,转过头看她,“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去,上菜去!”一句话把小丫鬟给支走了,然后吩咐人往锅里倒油,准备做溜肥肠。   等油热的功夫,吴嫂子站在灶前想心思,夫人不愧是夫人,这要是按照往常的宴席做法,这些人一定吃不饱,到时候怠慢了客人才是了不得。   正院里,呦呦也听说了这件事,心想这些人得多久没吃过肉了,简直是饿虎扑食啊。正想着,甲剑从外院过来,说是萧沐仁请呦呦去前厅一趟,“前头闹着让您敬酒呢。”说完撇撇嘴,明显是对这个提议的不屑。   呦呦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一杯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跟着甲剑去了前院。到了前院后,呦呦虽然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看”,可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此时菜已经上了大半了,除了红烧鱼还有一半条,其他的都吃得快没有了,尤其红烧肉的盘子,很明显已经是第二盘了。   呦呦对着桌前坐着的几个人浅浅地行了一个福礼,然后接过萧沐仁递来的酒杯,听见他说:“萧某成亲时因路途遥远无法请诸位大哥到场,此时携夫人敬酒一杯,算是补上,诸位大哥,请。”   萧沐仁说完把酒杯往前一推,表示“邀请”,然后仰脖将一盅酒一饮而尽。呦呦也往前推送了一下,然后抬起袖子遮了面,将酒喝下去,喝完之后暗中咂咂嘴,有点甜,像是蜜水?   “这第二杯,感谢大哥们亲自来探望我。”萧沐仁说,说完后又是一饮而尽。呦呦看了他一眼,自己也喝了第二杯。   “第三杯,以后入职后,虽然衔职有高低,也望诸位兄长不要客气,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好,我有什么错大家直接说出来,”萧沐仁看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同样,若是以后有得罪的地方,都是因为职责所在,望诸位见谅。”说完后先鞠一躬,然后才将酒喝下去。   朱大哥几个人坐在桌边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萧沐仁会突然这么说,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呦呦把酒盅里的蜜水喝掉,放下酒杯,再次盈盈屈膝,“阿毓不会说话,诸位兄长不要见怪,他待诸位的心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说完回头叫了小丫头进来,“菜冷了,撤下去吧,让厨房重新上了热菜来。”吩咐完了再回头对着几人点头,然后转身出了正厅。   呦呦这一打岔,饭桌上才算重新活跃起来。萧沐仁重新入座,看着院子里远去的呦呦的背影,心想果然是我的夫人,这手“四两拨千斤”用的真好。   等呦呦再回到内院时,约翰先生和怀瑾都已经坐在了餐桌前,只等呦呦来就可以开餐。吃饭之前,呦呦先对约翰先生说了一件事。   “我这个弟弟,在京城的时候跟着我学了几天西洋话,不多,刚好能听懂圣经,”呦呦说着,看了一眼怀瑾,怀瑾被她看得底下了头,呦呦转回来继续对约翰先生说,“我想着请约翰先生有时间的时候,指点他一些,就教一教日常用语就好。”   约翰先生也是先看了一眼怀瑾,心想难怪这几天自己读圣经的时候他像是能听懂的样子。再转头看向呦呦的时候,却是一副不解的样子,“萧夫人,有件事情我不是很懂,能不能请您回答我?”   呦呦点头,“请说。”   “既然你们日常生活中并不会用到西洋话,为什么还要学?”用不到的东西学了,岂不是浪费精力多此一举?   呦呦明白他想问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所谓‘往来’就是你来我往,既然约翰先生可以游历至大鸿,我大鸿何尝不想见识一下天、朝上国之外的景致?”   呦呦虽然口里说着“见识景致”,却仍然将大鸿标榜为了“天、朝上国”,随你怎么想去吧,我泱泱华夏就是高高在上! 作者有话要说:  改和谐词   ☆、第一六、五章   第一六、五章   初一休沐后的第五天, 萧沐仁一大早就去了军营。他要去同现在的嘉峪关代理总兵黄彪交接, 这是前天黄彪派人来通知的,萧沐仁原不想这么快交接上任的, 很多事情他还没有暗访完,而且说句没什么雄心大志的话,他现在只想多陪陪呦呦, 不然以后忙起来, 恐怕是真的没什么时间温存。   呦呦却不同意,赶着他让他早点去,“对方既然说了请你去, 要么就是不恋权真心实意地请你接手,”说到这儿萧沐仁哼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呦呦,呦呦也跟着笑了一下, 两人都知道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存在的。   呦呦笑完了继续往下说,“要么就是已经知道了你的动静,既然你想要暗访, 他就偏不如你愿,直接打乱你的计划, 此时你就算再推脱也没用,而且越推脱反而越让人觉得你没安好心。”   听完呦呦的话, 萧沐仁笑起来,这笑里面,除了有高兴, 还有欣慰和惊喜。他知道呦呦聪明,对事情的想法看法不同于平常女子,有些见识不比男人们差,所以很多时候,他愿意同呦呦说话也愿意听呦呦说话。   “那,你说我到了之后要说什么呢?”萧沐仁笑完了,问呦呦。   呦呦手里的针线不停,眼睛却睨着萧沐仁,“你不知道?”见萧沐仁点点头,她也点头,“你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早就看出来萧沐仁再逗她。   “哈哈哈!”萧沐仁大笑起来,“夫人真是太可爱啦!”可爱的他都想抱在怀里揉搓一番不松手了。   呦呦却是一仰头,做出一副高傲又傲娇的样子,“那是当然的!”   惹得萧沐仁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屋里嘻嘻哈哈的笑声,在外间围着火盆做针线的五福同谷子悄声说:“咱们爷对夫人可真好。”语气里不无羡慕之意,然后又问,“咱们半天没进去伺候了,要不要去送茶水点心?”   “爷对夫人当然好,以后这样的傻话可别说出来,让人家笑话。”谷子微微笑了笑,然后小声叮嘱五福,“爷和夫人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最自在,不叫使唤的时候咱们就不用去。”   五福点头,表示记下来了。五福和麦子都是嘉峪关本地的人,从小就被卖了给人做丫头,之前在王总兵府里伺候王总兵的,后来听说王总兵犯了事,被斩了,皇帝开恩没有抄家灭族,自己和春梅,就是现在的麦子,原本是王家小姐身边的丫鬟,后来别挑进了现在的府里做事,没想到居然还能当让一等大丫鬟,当然要尽心尽力做事。   谷子见五福只顾子点头,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好说得再明白些,“咱们夫人和咱们爷是从小的青梅竹马,情分和一般的夫妻不同,更何况这里头还有太皇太后赐婚的意思在里头,只差一道懿旨而已,你可要守住本分,不可有他想啊。”   这么说五福就明白了。当初王夫人之所以把她放到小姐身边伺候,就是因为觉得她长得不错,以后可以给未来的姑爷做通房,但是她自己其实是不愿意的,看多了王夫人身边的妾室通房的下场,她知道通房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王小姐脾气比王夫人还差。   谷子见说了这么多,五福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一直怔怔地发呆,不禁推了推她,“我跟你说话呢,听明白没有?!”   “啊?啊!”五福这才回过神来,“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她一时忘记了要小声,音量稍微高了一些见谷子对她比划“噤声”才重新压低声音,“我听明白了,谷子姐姐,我不会又非分之想的!”像是怕谷子不相信,还竖起了三根手指头发誓。   谷子赶忙按下她的手,“好了好了,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别太紧张,让人看到以为我欺负你呢。”还叫我姐姐,我年纪比你还小八个月呢。   两个人说着话,屋里呦呦叫人传水进来她要洗漱。谷子和五福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带着小丫鬟进去伺候了。   萧沐仁一向是不用人伺候,自己进了更衣室换洗。呦呦坐在炕边上就着小丫鬟端着的盆洗了手和脸,脚底下是另外一个盆,由着丫鬟给脱了鞋袜洗脚,转头吩咐谷子,“去耳房右边第二个箱笼里找一件黑色暗金纹的锦袍,还有一条青石色绣了一枝老梅的披风,找出来搭在衣架子上,明天爷好穿。”   这是刚刚萧沐仁问过的,问她明天出门穿什么。他虽然是去交接的,但是还不算正式上任,所以不能穿官袍。   “靴子选那双靴筒处缀了两排红白宝石的鹿皮靴子。”说完呦呦自己嘀咕着,“既然是第一次亮相,怎么也得隆重点。”   “什么隆重点?”萧沐仁从更衣室出来了,刚好听到她一个话尾,于是好奇地问。   呦呦本来想说“没啥”,想了想又改口说:“就说要是你上任后,宴请同僚恐怕要更隆重点。”   萧沐仁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到时候都是些高级军官,自然要郑重些,然后又皱着没叹气,“怎么那么多宴请,烦死了。”   呦呦忍不住笑起来,“我还没烦呢,你烦什么呢?”说着把脚从水盆里提出来,丫鬟取了另外一张巾帕给擦干后套上睡鞋,呦呦蹦到地上去梳妆台前擦润肤膏,还不忘嘱咐丫鬟给萧沐仁也洗,“今晚再不洗脚就不要上床了!”   小丫鬟们听了抿着嘴偷偷笑,把盆里原来的水倒掉重新给萧沐仁添水洗脚,假装没看到萧沐仁尴尬的脸色。   第二天一早,呦呦还没醒萧沐仁就起床了,呦呦枕着软枕还睡的香甜。萧沐仁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将帷幔重新拉好。听到动静的值夜丫鬟进来,萧沐仁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自己就着隐约亮起的晨光穿好衣服,然后走出内室去餐厅吃了早餐。   今日要去军营,光路上骑马就要半个时辰,早餐不再吃粥,而是正正经经地吃了几个包子和馅饼,这样才顶饿,能坚持的时间久一点。   吃过早饭外头的天色就更亮了,萧沐仁走出餐厅,在晨曦中先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才注意到,在微光中自己胸前的衣服上竟然有一只老虎若隐若现,再仔细看似乎又不见了,再换个角度,又出现了。   萧沐仁想起来,这件衣服是当初成亲时太皇太后容让宫里的织造局给做的,织布的丝是一种特殊的丝,这种丝由喂了药材的蚕吐出来的,经过染色后织成布,每年只有不到一百匹,除了进贡给宫里,就只有几大富商才能用得起。   而萧沐仁这个,是太皇太后特意叮嘱了为他新婚做的,萧沐仁得了之后除了试衣时穿过一次,再没有穿过,没想到呦呦将这件衣服找出来了。   正犹豫着会不会太高调要不要换一件衣服,小荣子从二门外进来了,手里提着萧沐仁的长剑,“爷,马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萧沐仁仰头看看天色,也觉得再不走时间要来不及了,就放弃了换衣服的想法,走了两步发现小荣子还跟在自己身后,就皱眉看他,“你跟我去?你别去了,让甲剑程禇去一个就行了。”   “爷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吗?”小荣子假装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小的哪里做的不好,爷说就行了,我会改的。”   “给我好好说话!”萧沐仁假装做出了一个踢人的姿势,小荣子十分配合地躲慢了一点,既没有被萧沐仁踢实也刚好在衣服上留下了一个脚印。   被萧沐仁训了一句后小荣子就不再嬉皮笑脸,认真地回答起问题来了,“小的不去,要在家里听夫人吩咐,让程禇陪您骑马去,甲剑留在家训练家丁,您之前说找二十几青壮年雇来做护院家丁,已经雇满了,报名的人不少,有五六十个,按照您说的,先调、教一段时间然后再正式挑选。”   萧沐仁边走边听,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到小荣子说完,沉吟了一会儿,说:“那些挑不中的,也给些银钱,耽误人家这么多天不能做工。”   “是的。”小荣子点头,“说好了的,选不中也一人一天给五个铜板。甲剑说五天左右就能选出来了。”   说话间两人就走到了门口,萧沐仁从小荣子手里接过长剑,“一会儿记得去跟夫人说一声报个账目,我之前忘了说了。”实际是怕呦呦不同意,没敢说,打算来一个先斩后奏呢。   萧沐仁说完一抖缰绳带着程禇走了,小荣子站在大门口看着两人两骑跑远,心里好笑,爷现在也有怕的人了。   要是萧沐仁知道小荣子的这种想法,一定会反驳说:“什么是怕?怎么是怕?明明是就是让着她!”   萧沐仁走了以后近过了半个多时辰,呦呦才醒过来。本来正闭着眼按照每天的习惯往身边人身旁靠近以获取热源的,结果今天发现怎么挤都挤不到,只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这才发现人已经走了,床铺上连热乎气儿都没有了。   也幸亏这床做的大,不然再翻一会儿的话,她就要掉到床下面去了。呦呦在枕头底下来回摸了摸,摸出怀表按开看一眼,辰时初刚到,她从被子里坐起来,扯了里衣穿上,对着外头喊了一句“来人”。   片刻后,帷幔撩起立,露出四喜的脸来,“夫人醒了?”然后转身去炕头上将热着的夹袄拿来帮呦呦穿上。   “爷什么时候走的?”呦呦自己动手系扣子,问低头给她系裙子的四喜。   “天才亮就起了,卯时过两刻走的,早饭用了四个肉包子两个馅饼两块点心,没有用粥。”四喜将萧沐仁这一早上萧沐仁的行动都汇报给她,“出门是程禇跟着的,荣总管送上的马。”   呦呦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是洗漱用早饭,用过早饭后各处去巡视了一圈,最后到了两座客院。   自从那天呦呦跟约翰先生说了请他指导怀瑾学一些西洋话之后,怀瑾几乎每天都要再约翰先生的院子待两个小时,雪说话是一方面,怀瑾对于西洋的事情还是很好奇的。虽然他要“听不懂”,有些地方也是真的听不懂,但是通过肢体表达,还有图画什么的,他还是知道了不少事情包括皇上当初没让史密斯先生教授的关于政治制度官员选拔任用等方面的事。   今日的课程是约翰先生教怀瑾用鹅毛笔,等怀瑾见到约翰先生的鹅毛笔后,却笑了起来,告诉他他早就见过这种东西,“很多年前,还没有西洋人来的时候,我姐姐就已经制造了一个出来,不过我却是用不惯的,太轻了,拿在手里没感觉。”   约翰先生听了这句话对呦呦更加好奇了,按他所知道的,大鸿朝的女子是不能认字学习的,除非是王公贵族。这位萧夫人作为大官的夫人,认字没什么,会说西洋话还是挺令人惊讶的,居然还会用鹅毛笔写西洋字。   于是约翰先生就好奇地问怀瑾,萧夫人是不是贵族。   怀瑾沉吟了一下,摇头说:“不算是。我们的娘,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女,太皇太后是皇上的祖母,我娘是皇上的表姨,我们和皇上是表兄弟,我的父亲是……”   “你们在说什么?”呦呦在门口站着听了一会儿,觉得再不打岔进来,家底都要被人套话套光了,偏偏这个家伙还没觉得自己说错话,正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进了院子,呦呦先对着约翰行了一个浅浅的福礼,“约翰先生,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并没有,萧夫人。”外国人喜欢直来直去,并没有拐弯抹角,约翰先生直接问出了刚才问题,“萧夫人,您们是贵族吗?我刚刚听您的弟弟说,您很早之前就会用鹅毛笔了。”   “贵族的话,算是也不算是。”呦呦微微一笑,走到院子里的石桌石凳旁,立刻有丫鬟铺了锦垫在上头,然后呦呦才坐上去,“大鸿朝分很多个阶级,除了皇亲国戚还有士农工商,官员为士,做官到一定品阶也可以算是贵族。”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先怀瑾,“通常来说,太皇太后、皇后、妃子的家人除了父兄可以有爵位,其他只能做官不能有爵位,不过因为我的外祖母同太皇太后是姐妹,而且二人分离多年,太皇太后思念外祖母,才封了一个没有实权的爵位,然后世袭给我的母亲,也勉强算得上半个贵族吧。”   “不过,”呦呦说到这儿,话音再一转,“大鸿有句俗话叫‘好女不穿嫁时衣,好儿不吃爹娘饭’,意思是个人的生活需要个人努力去拼搏创造,不能看过去。我说了这么多,不知道约翰先生明白了没有?”   约翰先生略略思考,点头,“我想我明白的。”   呦呦笑着点头,站起来,“你们继续吧,我还要回去处理事情,怀瑾你要多多跟约翰先生学习,少说闲话,”然后再看向约翰先生,“先生辛苦了,若是有需要,让丫鬟去内院告诉我就行,请不要客气。”   离了约翰先生的院子,就遇到了前来说事情的小荣子,小荣子把最近两天家里的事情汇总了报上来,最后提到萧沐仁离去前的交待。   “爷前些天让奴才去雇些身强力壮的男子做看见的护院,昨天招到了五六十个,爷说挑选出二十个最好的来,训练挑选期间每人五个铜板每天,包两顿饭,等选定了之后这二十人的雇银再另外商量。这五六天先请夫人支出些银钱来。”小荣子边走边同呦呦说,几步之后两个人就进了二门外。   呦呦也很是好奇,低声问跟着的小荣子,“怎么突然想要雇护院了?最近形势不好吗?原来的总兵家也有这种护院吗?”   “原来王总兵家里有没有不清楚,不过爷说嘉峪关这地方民风彪悍,以后他去军营的时间多,还是雇些护院放心。”小荣子解释道。   “行,我知道了。”呦呦点下头,“你一会儿报个详细账目给我,包括雇银和每日两顿饭的大概饭钱,今天的一会儿让四喜给你送去。”   小荣子得了吩咐,这才退下去。   呦呦却坐在厅里抱着手炉发呆,雇了护院,真的只是护院这么简单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改和谐字。   ☆、第一六六章   第一六六章   萧沐仁当天晚上没有回来, 只有程禇在快二更天的时候快马跑了回来, 一回来先去内院见过呦呦。   “交接的事情还没完全结束,爷派我回来报个信, 另外请夫人再包两身干净的衣服,明天晚上恐怕还是回不来。”说完这些后苦笑了一声,“今天交接只交了大半天, 到了申时就不断地有人来问候, 打扰良多,到了晚饭爷又被拉住灌了不少酒。”   呦呦一听也是苦笑,她早就想到了, 空降兵没那么好当,肯定招了不少人的眼。这也是为什么她挑了一身十分名贵郑重的衣物给萧沐仁穿去,就是希望有人能看出来身上的袍子是贡品料子做的,想想萧沐仁是皇上钦点的, 稍微有点忌惮和分寸。可惜,不知道是没有人注意到还是故意忽略,竟然没起一点作用。   “行, 我知道了。”呦呦叹气,“你先下去吃点热乎的吧, 我收拾出两套衣服来,你明天带走。”   程禇却摇头, “不能明天,我一会儿就走。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喝呢,爷今晚怕是酒要多了, 身边没人伺候不行。”   “那就辛苦你了,要不要让甲剑替你一天?”呦呦询问着,从军营到城内一来一回要俩个时辰,实在是够呛。   “不用不用,我从军营出来守门的认识,换个人可能就不让进了,有令牌也不一定。”程禇笑嘻嘻地说。   呦呦也笑了,“那还真是辛苦你了,下去吃点热的吧,一会儿收拾好了把东西给你送去。”说着看向了一旁的谷子。   谷子红着脸点点头,带着程禇往外走去,程禇嘿嘿一笑,也跟着出去了,呦呦看着他们俩边走边悄声说话,很快融入到夜色之中,觉得大概再过不久,就可以为他们张罗喜事了。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谷子就回来了,正对着箱笼给萧沐仁收拾衣服的呦呦还挺纳闷,“你怎么不多待会儿,我这儿伺候的人多着呢,不用你,你去吧,看看程禇还想吃什么喝什么,让厨房给做。”   谷子脸再红一次,上前帮呦呦从箱笼最底下拿了一摞衣服出来,小声着说:“又不是没有嘴没有手,想吃想喝自己去跟厨房要呗,我在哪儿能干嘛啊,难道还要我喂他啊。”   呦呦无奈了,“你这个孩子,就算什么都不干,坐着说说话也行啊,关心关心冷暖啊什么的。”这孩子,说开窍了吧有时候又挺糊涂,别扭得慌。   呦呦此时在说别人,却忘了她自己之前有段时间不也是别扭着。   谷子这回什么都不说了,骨朵着嘴抱了一摞衣服出了耳房放在炕上收拾。呦呦不知道她想些什么,只能也跟着出来了,站在炕边挑着里衣、锦袄、外袍、腰带、裘衣、靴子,从里到外收拾了两身包好,然后塞到谷子怀里,“去吧,和人家好好说说话,别总是这么别扭。”   谷子低低应了声“嗯”之后,问呦呦:“夫人有什么话带给爷吗?”   “没什么特别嘱咐的,记得少喝酒就行了,算了还是别说了,让人家说我管得多。”呦呦笑着自我调侃了一句,让谷子快点送去,“记得给程禇也加件衣服。”看到谷子又红了脸嘟着嘴看自己,只好再笑着说,“算了算了,我不管你们了,去吧去吧。”   等到谷子出去了,呦呦才在炕沿上坐了,发了一会儿呆后端起炕桌上的茶杯喝水,一入口就被水冰到了,才想起来这水还是程禇来之前送来的,刚想喊丫鬟换水来,又想起萧沐仁在军营里怕是连温水也没有,在战场上还吃过雪水,就干脆自己也喝了几口冷水,算是“同甘共苦”吧。   喝完水,又重新做了一会儿针线,困意上了来就喊了小丫头进屋来服侍洗漱换洗睡觉。躺下之后,明明很困,可是呦呦却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滚了很久,过了一会儿对帷幔外喊了一声“来人”,立刻有值夜丫鬟进来在帷幔外听吩咐。   “去看看是不是地龙没烧好,让师傅再加把火。”怎么觉得今天晚上比每天冷呢?   丫鬟应声而去,过一会儿回来说已经烧大火了,然后又问呦呦冷的话要不要去炕上睡。除了地龙,家里的炕也是一直烧热的。   “不用了,就在这儿睡吧,你去给我倒杯热茶来,有点口渴。”呦呦撑着双臂坐了起来,撩开床帐要水喝,喝完之后才重新躺下,这一次盖的不是自己的被子,而是萧沐仁的,上面似乎有着萧沐仁的气味,让呦呦安心了不少,也慢慢入睡去。   不知道睡着了有多久,呦呦突然醒了过来,只觉得自己的小腹像刀绞着一样疼,掀开被子披了衣服起来下床去更衣室。丫鬟听到了立刻跟进来,呦呦一摆手没让她跟进来。她知道自己是坏肚子了,恐怕味道难闻的很,丫鬟进来伺候着,多尴尬。   在马桶上蹲了半天后感觉好了很多,洗了手再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似乎离天亮还早,赶紧重新钻进被子里就着之前的睡意再睡一会儿。结果躺下后才刚刚有了睡意还没等睡着,肚子就又疼了起来,呦呦不得已,只好再一次爬起来。   如此到了第三次,呦呦也知道不能这么下去了,只好让人去内院偏院里将医娘请了过来。   这个医娘本来就是怀宇为呦呦请的,姓丁,名叫丁香,一听就是十分中医的名字。听说家中原本也是从医世家,她的曾祖父、祖父、父亲以及几个叔父和堂兄弟都曾经在太医院供职,而且祖上有训“只从医不从政”,家里从来不会搀和皇嗣之事,这才纷纷扰扰的朝堂之上,算是十分难得的,因此他们家也格外受历代皇帝的重视,前几代甚至是皇帝交代身后事的,当然同样也受到各方势力的拉拢。   丁香的父亲就是没有坚定住立场被人拉拢后,往一个贵人的饮食中下了不孕的药物,虽然量少,但是天长日久的就有小勇了。,这位贵人进宫几年都不曾有孕,就让家里人请了别的医生来看,也不知道是药物足够量能被查出来了,还是宫外的医生医术也很不错,总之一下子就被查出来,皇帝就开始下令彻查,一查就查到了丁香的父亲身上。   皇上念在丁家世代都在宫里且立场中立,只罚了丁香一家流放宁古塔,丁香的堂兄和怀宇是好友,请他想办法救救自己的妹妹,“她那么小,才十三岁,是家里最聪明最有天赋的一个,比我这个哥哥医术都好。”   怀宇如此一听,当然要救下来,以后呦呦嫁去嘉峪关还是身边有个医生比较好。于是他就动用了点手段,当然,跟皇上报备过了,最后将丁香从半路拦截了下来,等到呦呦去往嘉峪关的人开始出发后,才将人编进去。   丁香跟着呦呦他们来到了嘉峪关之后,一直住在偏院里,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平时并不出来走动,多数时候都是在院子里看书研究药材。这一日依然是看书研究药材,然后在亥时初的时候洗漱上床入睡,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门就被人拍响了,等听说了夫人半夜开始腹泻,已经拉了三次了,急忙往正院走来,边走边问,“爷呢,爷今晚不在家吗?”   “爷去军营了,今晚没回来,睡前还好好的,上床后觉得冷让人将地龙烧热了些,又喝了一盏热茶后睡下的。”五福跟着丁香快步走,两人来到正院,呦呦正脸色苍白地在靠在床柱上喝茶。见到丁香过来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丁香走过去,先看了一眼呦呦手里的茶杯,皱皱眉,问身后的丫鬟,“夫人喝的是参茶?”   “是的,”谷子点头应是,“有什么不妥吗?”   “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妥,人参是补气血的,喝多了诊脉的时候容易不准。”   “啊,这样。我不知道。”谷子赶忙接下呦呦手里的茶杯,转身交给小丫鬟后,扶着呦呦躺下来,又搬来一个椅子给丁香,请她坐下诊脉。   丁香坐下后没有急着立即诊脉,而是对旁边的五福说:“麻烦姐姐给我给手炉,不要冰到夫人。”等到手捂热了些,才开始诊脉。   丁香到底年纪小,还没学会她祖父的城府,脉象如何基本都反应在了脸色,一会儿眉头皱起一会儿又舒展眉头面带喜色的,看得谷子和五福胆战心惊提心吊胆的,心想这脉象如何倒是说句话啊。   丁香诊完了一直手,换了另外一只手,等到两只手都诊完,这才站起来,先说腹泻,“夫人之所以会腹泻是冷热交替不均所致,想来睡前喝热茶前还喝了冷茶?”   谷子和五福对视一眼,摇头,都一口否认,“没有!”   一个说“夫人没有叫人添茶”,一个说“夫人从来不让人喝冷茶”。   呦呦在床上闭着眼躺着听到他们的对话,抬起手臂挥了挥手,“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没叫人换,这才喝坏了肚子。丁香你开药吧。”   丁香却是微微一笑,“夫人这腹泻不过是冷热不均所致,修养两天就好了,用不着吃药。夫人须知是药三分毒,接下来的七八个月,您都不可用药。”   呦呦原本眯着眼,听到丁香这句话还愣了一下,有病不吃药?待她略一思考,一下子就明白了,立即睁开了眼,“你说清楚!”   丁香笑起来,对着呦呦行了一个郑重地行了一个福礼,“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您有身孕了!”   呦呦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是说真的?”   “这等大事,丁香怎么会开玩笑?”丁香上前一步,扶着呦呦躺下,“夫人快快躺下来,您刚刚腹泻过,正是气弱体虚的时候,又怀有身孕,还是不要随意行动的好。”   “没有那么娇惯。”呦呦微笑了一下,然后笑容变得不好意思,“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吃东西,刚刚腹泻完,有点饿。”   “当然能吃,夫人现在是双身子,一个人吃两个人补,能吃才最好。”丁香笑着安慰她,然后转头告诉谷子,“姐姐告诉厨房,用粳米和小米熬粥,加入鸡丝蘑菇枸杞核桃和山药,熬好了以后送上来,小菜切些火腿上来吧。”   谷子默默记下来,转身出去去了厨房,房里丁香留下来陪着呦呦说话。   “我刚到嘉峪关,有些事情还挺忙,没顾得上一直去看你,你住的还习惯吧?有没有什么为难之处?若是有,不要客气一定要来跟我说。”呦呦不习惯躺着跟人说话,仿佛自己得了什么绝症似的,干脆重新坐了起来,往身后放了两个靠枕,算是半躺着。   丁香动手替她正了正,重新坐回椅子上,“没什么不习惯的,我一个人占了一个大院子,已经很好了。”虽然和在家的时候比不了,可是她也明白比起去宁古塔之地,已经是很幸运了。   “那就好。”呦呦看她神情稍黯,猜想她可能也是想起了以前的生活和在宁古塔的父母,于是也不多问,说起另外的事情来,“等到天暖雪化通路后,我弟弟就要回京城了,你想一想有没有什么要捎回去的物品 信件,先准备好了,免得到时候匆忙。”   “真的吗?我也可以?”丁香原以为在嘉峪关这几年都无法和家里通信的,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一时激动问出了傻话,既然夫人说可以那就是可以的,于是她腼腆地笑笑,“谢谢夫人。”   “不要这么客气。”然后自己也叹了叹气,“嘉峪关冬天实在太久了,就算是商队为了利益都不愿意经常往来,若是跟着驿站的通信一起,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京城。”   丁香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呦呦,这些是她不曾接触过的,并不能十分明白理解,只能再次劝她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呦呦摆手说不用了,反正一会儿粥送上来还要起来,就这么坐着吧。   等用过了粥,重新用温水漱了口,呦呦才重新躺下来。谷子本来说今晚她睡在脚踏上,这样夫人晚上要个热茶什么的也好支应,呦呦却不同意,“我好很多了,可以一觉睡到天两,你不用守着,去外面榻上睡吧,今晚应该没事了。”   谷子讲不过呦呦,只好去外面守着,却不敢睡实,就怕呦呦有吩咐听不到。   呦呦吃了粥,肚子里重新有了食物,整个人满足多了,很快就入睡了。   主仆俩一个安心满足地睡着,一个打起精神惊醒地守着,谁都忘了让人去告诉萧沐仁一声。   呦呦有了身孕,家里的事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平时很多事都是小荣子和容妈妈处理好了再来汇报一声,重要的他们俩无法做决定的事才会请示呦呦,比很多主中馈的主母们都自在,惹得下人们常说不曾见过这样的当家夫人。   不过即便这样,家里的规矩也没有松懈,反而每个人都很警醒,因为呦呦跟他们说过,她和内外院两位总管并没有那么多精力惯着他们,因此在下人中设置了几个监督岗位,具体是谁她没有说,只是告诉大家,“你们的一言一行都在我眼里呢,可别心存侥幸。”   至于“暗探”是谁、真的有没有,你猜?   也正是因为家里井井有条一如既往,所以小荣子也没有猜到呦呦有了身孕,只以为夫人因为疲惫所以才起的晚也没什么精神,回完了事情就出去了。   直到呦呦诊出有孕后第二天,容妈妈给报备采买的食物时,把几样孕妇不宜使用的食物挑出,说了句“夫人有孕呢,不能吃”,小荣子这才知道,夫人有孕了。当时把他乐得,差点蹦起来,然后就是一整天都咧着嘴不停的笑。有的下人知道后,背后念叨他“比自己媳妇有了还高兴”,当然谁都知道小荣子是个公公,不可能有孩子。而且这话也只敢私下说,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又要被赶出府去了。   所以等到傍晚萧沐仁快马回府时,就看到小荣子笑得合不拢嘴,正想要问问他有什么高兴事,就看到小荣子给自己行了一个大礼,唬的萧沐仁一跳,他早就说过小荣子见到他不用行大礼,今日是怎么了?   小荣子行着礼,话音带着洋洋喜气,“恭喜爷贺喜爷!夫人有喜了!”   正迈步往前走的萧沐仁听到这句话后脚下一绊,差点摔着,幸亏小荣子眼疾手快给拉住了,等萧沐仁站稳后才松手站起来。   “你说什么?”萧沐仁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小荣子。   “小的说,恭喜爷贺喜爷,夫人有喜啦!您要做父亲了!”小荣子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夫人有喜了?真是真的?你没骗我吧?”萧沐仁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跟着萧沐仁一起回来的程禇见状也明白过来,立刻行礼祝贺,“恭喜爷贺喜爷,夫人有喜了,咱家要有小主子了!”   在这样的强调之下,萧沐仁才终于反应过来,当下就哈哈大笑起来,“好!”也不知道是说谁好,说完“好”后又说:“赏!都赏,全赏,每个人赏三个月月银!”这么说完才咧着嘴哈哈笑着往正院走去。   二门里,呦呦当然知道了萧沐仁回来了,也听说了他一进门就得知自己有孕然后大开上次的事,也忍不住笑起来,略带抱怨略带娇嗔地说:“太高调了,谁没怀过孩子似的。”   “我还嫌不够高调呢。”萧沐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呦呦抬头看去,他满面带笑,如沐春风。   呦呦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个人就这么隔着半个正厅,互相对视着微笑着,温馨和甜蜜充斥流淌在整个空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宝啦,来来来,征集宝宝性别。男孩女孩还是双胞胎龙凤胎?   ☆、第一六七章   第一六七章   萧沐仁站在门口和呦呦对视着, 直到呦呦受不了了,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他招手, “傻瓜,快进来,站在门口挡风吗?”   萧沐仁这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被风吹着, 于是就抬脚进了屋, 在离呦呦两三步院的地方停了下来,犹豫着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去。   呦呦见他走到一半停了下来不再往前来,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忍不住又是一笑,“没事,过来。你不过来是等我过去请你吗?”说着做出一副要下地的姿态。   “不用不用。”萧沐仁赶忙摆手将她拦下来,自己大跨两步来到她的跟前, 先端详了一会呦呦的脸,见她虽然面有疲惫但总体脸色还是好的,并没有瘦, 然后低下头盯着呦呦的肚子看,想了一会儿, 抬起头不太确定地问呦呦,“这回是真的?”   呦呦也想起了除夕夜的那场乌龙, 知道他大概是怕再一次失望,就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告诉他,“是真的, 千真万确。”   萧沐仁这才放下心来,继续盯着呦呦的肚子看,看了一会儿大概觉得不过瘾,干脆蹲下身来,先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摸,但是最终手也没有碰到呦呦的肚子。   呦呦好笑地看着他,最终也受不了他这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模样了,一把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你儿子就在这儿,不过现在还是个小豆芽呢。”应该是豆芽吧,前世的生理课早就被呦呦就着饭吃完了,按照常识似乎应该是这样的。   萧沐仁的手被呦呦攥着贴在她的小腹上,他感觉着似乎并没有以前妈妈们说的会踢人的感觉,想来也是因为太小的缘故,腿脚还没张开?   不得不说,萧沐仁这个没有学过任何生物课或者生理课的古人,无意间真相了。   就在萧沐仁想要缩回手的时候,手下突然传来一阵响声,“咕噜噜。”   “呀!”萧沐仁惊叫起来,仰着头看呦呦的时候一脸的惊喜,“他说话了!说话了!一定是知道他爹回来了,所以跟我说话呢。”   呦呦被他这番傻话说得先是一愣,然后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捧起萧沐仁的脸来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木头人你太可爱了!哈哈哈!你怎么,还这么呆啊!”   萧沐仁虽然不明白呦呦为什么笑,不过还是知道自己大概惹了什么笑话,不过,管他呢,呦呦开心就行啦。   呦呦笑了一通之后,终于慢慢停了下来,缓口气儿然后给萧沐仁解释,“它一个豆芽菜大点儿的小胚胎,会说什么呀!是我饿了肚子咕咕叫。”说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萧沐仁这才明白,然后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真是闹了一个大笑话。   “你想吃什么?我去让厨房给你做。”萧沐仁从地上站直了身子拉着呦呦的手问她。   呦呦停了笑摇头,“不用你,我让小丫鬟进来给你洗漱。四喜已经去小厨房给我端鸡汤了,”说到这儿忍不住嘟起嘴,“我现在一天要吃好几顿,你看看我是不是胖了?”   “胖了好,胖了看着才好看。”萧沐仁哄着她,“吃好几顿怕什么,又不是吃不起,可劲儿吃,想吃什么让小荣子去买,买不到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说话间四喜端着鸡汤进来了,呦呦就让萧沐仁赶紧去洗漱,“洗完了出来吃饭了。我现在可不经饿。”   萧沐仁一开始还磨磨蹭蹭着不想去,听到呦呦这么说话就赶快进了更衣间洗漱去,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呦呦的一碗鸡汤也喝完了,旁边还另外放了以一碗,看到他出来,呦呦立刻招手,“快来快来,给你留了一碗呢。”   萧沐仁确实有点渴了,就把鸡汤当成茶水端起来喝了,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就喝完了,刚把碗放下,四喜就进来收碗了,看到第二晚鸡汤被萧沐仁喝掉了,就不赞同地看向呦呦,“夫人可真是,丁香说了每天晚饭前两碗鸡汤,昨天说肚子胀没喝,前天说腥味太大也没喝,今天竟然还让爷帮着喝。”说完呦呦再看向萧沐仁,“爷也是,夫人现在一人吃两人补的时候,怎么还跟人家抢。”   萧沐仁这才明白为什么让自己喝了鸡汤,看一眼呦呦,呦呦正吐着舌头做鬼脸,只好纵容地笑笑,自己背了这口黑锅。   偏偏呦呦做完鬼脸之后还在犟嘴,“两碗太多啦,喝都喝饱了,饭还怎么吃啊?”   四喜毕竟是下人,也不好多说呦呦,就端着碗下去了,片刻后又回了来,身后跟着一个不大的小丫鬟,呦呦认出来是跟着伺候丁香的。小丫头不大点,每次来只有呦呦和几个丫鬟的时候还好,这次没想到还有男主人在,吭吭哧哧地就说不出来了,呦呦见她还怕,就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坚果给她,哄着她问,“丁香姐姐又让你来说什么?”   小丫头看了眼萧沐仁,见他没有看自己,就快速地把丁香的话说了,“丁香姐姐说每天两碗鸡汤不要一起喝,最好分上下午。一起喝就吃不下饭了。”   呦呦听了就抬头看了四喜一眼,四喜端着放了两个空碗的托盘红了脸,想来是自己记差了?哎呀这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差事,头一回办错事呢。   “好,告诉丁香姐姐我知道了,去吧,好好服侍丁香姐姐。”呦呦又抓了几块糖给小丫头,打发她走了。   小丫头一出门,四喜就跪了下来,“奴婢办错事了,请夫人责罚。”   “你起来吧,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动不动就跪?又不是什么大事,以后记住了认真听,听完了在复述一遍对证一遍,知道吗?”呦呦倒不是故意要说教四喜,只是她也好谷子也好,以后出嫁了都是要去做管事娘子的,做事情一定要上心才行。   四喜虽然不清楚呦呦的打算,但是夫人愿意说教自己,她觉得比什么都不管好,于是就叩谢了重新站起来出去了。   萧沐仁一直都是在一旁看着的,等到四喜走了这才坐到呦呦身边,先是轻而易举地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后皱皱眉,“怎么还是那么轻,都不长肉的吗?不是说有孩子会重起来?”   “那是起码要四五个月之后,我现在才两个月多,还不到三个月呢,当然不胖。”呦呦在萧沐仁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靠上去,半眯起眼,她现在只要吃喝了东西,几乎立刻就想睡。   “要四五个月吗?”萧沐仁回想了一下之前见到过的四五个月肚子的孕妇,当然想不到,古代女子多是养在内宅,他当然没见过,但是想一想一个七八斤的孩子要在肚子里待上十来个月,“真是辛苦你了。”   说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呦呦有动静,一低头才发现她睡着了,呼吸绵长面色安定。萧沐仁看了一眼,叹气,睡吧睡吧,怀孩子本来就是一个辛苦活,吃好睡好才能养的白白胖胖的。   晚饭好了的时候四喜进来请她们,却发现两个人一个靠在靠垫上假寐打盹,一个靠在另外一个人的胸前呼呼大睡。萧沐仁听到动静睁开一只眼,对着站在门口的四喜摇摇头,四喜会意地点头,重新下去告诉厨房将饭菜温好,等着呦呦醒来再吃。   呦呦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黑,怀瑾同约翰先生用完了晚餐过来例行给自己的姐姐请安然后看一看小外甥,进了屋才发现两人正对着桌子吃晚饭。他瞅了一眼角落架子上的沙漏,摇摇头,“都是戌时初了你们才吃晚饭?也不怕饿着我外甥?”   呦呦夹起一块鸡肉卷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斜眼看怀瑾,“没有你姐你哪来的外甥?”   “不对吧?”萧沐仁夹了一筷子香菇放到呦呦的食盘里,笑着说,“光有他姐没有他姐夫,也不会又他外甥的。”   呦呦听了瞪一眼萧沐仁,“当着小孩子瞎说什么呢?”   怀瑾对萧沐仁的话似懂非懂,不过呦呦的话他听明白了,当即反驳下来,“谁是小孩子,我才不是小孩子,小孩是怀信。”   萧沐仁这回不止不惧呦呦的白眼了,反而给怀瑾帮腔,“就是,人家怀瑾都十四的大小伙子了,才不是小孩子呢。”   怀瑾在正院也不多待,跟着呦呦和萧沐仁说了一会儿话就回了自己院子,留下呦呦和萧沐仁继续吃饭。   等怀瑾离开了后,呦呦才又重新跟萧沐仁说起刚刚的话,“怀瑾还是小孩子呢,你别啥话都当着他说。”少儿不宜不懂吗?   萧沐仁却是又重新笑起来,“你呀,真的是操心太多,怀瑾都十四了,在京城一般的公子哥都能定亲了,我堂哥十四的时候通房都两个了。”   “啊?”这回呦呦才是真的不可置信了,“十……十四?就两个通房丫鬟了?”这不是在摧残青少年吗,十四岁,才上八年级初二吧,真正的中二少年啊。   “没错啊,就是那个上门给你提亲的我堂哥,十四,俩通房丫鬟,你得庆幸你之前先跟我定亲了。”萧沐仁又夹了一筷子的红烧鱼,一本正经地说。   呦呦听了半天才明白,这话里的重点不是十四也不是俩通房丫鬟,重点是给我提过亲。想明白的呦呦不禁大笑起来,“多久之前的事情啦,你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我现在的夫君是你啊,你哥傻子!”   萧沐仁也忍不住笑起来,“就是话赶话想起来的。”然后不再说话继续吃东西。其实他犹豫了半天,有句话到底没有问出来:若是你当时没有和我定亲,会不会答应我堂哥的求亲呢?   呦呦瞅了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觉得应该跟萧沐仁好好说道说道,趁现在自己特殊时期,他还能百依百顺,免得以后时时翻旧账。不过并不是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能打扰她吃东西,天塌下来也有萧沐仁顶着呢,她先吃完再说。   萧沐仁其实早就吃完了,就是陪着呦呦坐着,呦呦并不着急,吃一口菜咬一口馒头,吃一口菜扒拉一口米饭,看得萧沐仁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要吃哪一样啊,一口馒头一口米饭的,一样一样的吃不行吗?饭都凉了。”说完赶紧叫丫鬟进来给她重新换热饭。   “其实我是想用馒头夹米饭吃。”呦呦看一眼新送上来的米饭,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擦嘴,“不吃了,撤下去吧。”   “没吃饱就接着吃,我是怕你吃凉的肚子疼。”萧沐仁无意间戳到了呦呦之前的小心虚,她赶快回答,“吃饱了。就是不想放下筷子。总想再吃点再吃点。”呦呦知道这是怀孕的反应,若是以前说不定还控制下自己,现在也不控制了,基本就是敞开肚子吃。   萧沐仁也是这样说,他的说法更加通俗点,“又不是穷人家吃不起,怕什么,有什么想吃的就让人去采买。”   呦呦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侧了身子下榻穿鞋,萧沐仁赶忙上前扶住她,两个人在厅里走了两圈后,呦呦觉得有些疲乏,就回了内室。   回了内室在炕上坐了,呦呦突然颜色正经起来,认真地看向萧沐仁,“阿毓,我觉得有件事我们要说清楚才好,免得以后你时时惦记着,我还是给你解释清楚好了。”   萧沐仁没想到呦呦会突然认真正经起来,一开始还不明白她要说什么,稍微易思考就明白了,也越发觉得自己突然翻旧账的行为很好笑,不过他还是很想听听呦呦会说什么,就做出十分正经的聆听的样子。   “当初咱俩定亲,其实你也知道,这里有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意思,对吧。”呦呦从桌子上拿起两个倒扣着的茶杯,提起一旁的水壶分别给两个人各自斟了一杯水,看到茶杯里的清水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了身孕后就不喝茶了,我让丫鬟重新给你沏茶。”   “没关系,”萧沐仁急忙摆摆手,“我随着你就好了。”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呦呦,“你继续说。”   呦呦也低头抿了一口水,然后抬起头来继续往下说,“当初你离开京城要去嘉峪关的时候跟我说过的话我其实是明白的,只是那时候你才十四五岁,我更小,这件事到底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萧沐仁点头,其实他当时考虑的也不周详,就纯粹是想表达自己的意愿,却忘了自己的身世已经由不得他去随心所欲了,“幸好。”至于幸好什么,他没有说出来。   呦呦也笑着点头,“幸好。”顿了一会儿,呦呦继续往下说,“有句话叫‘一家有女千家求’,我不是自夸,以我的家事人品相貌,虽然不至于千家求,百家求总是有的。”   萧沐仁接着点头,这个也必须点头。她说的没错,也正是因此,自己在嘉峪关的那两年里还挺怕呦呦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最后跟别人定了亲的。   “我承认一开始把你列为定亲对象的原因并不是情爱。”呦呦说到这里抬头看向了萧沐仁,萧沐仁却并没哟什么异样,感受到呦呦的目光时还对她笑了笑,似乎对她的说法并不意外。呦呦明了了,萧沐仁多么聪明的人啊,当然早就看出来了 。   “当时真的觉得是合适,双方彼此认识,你对我也好。若是换一个人,等到我还真要好好想一想考察一番。”呦呦端起水杯又和了一口水,看到萧沐仁还是笑着点头,忍不住嗔了他一句,“你倒是说句话呀。”   “说什么?”萧沐仁还是笑,“我要是把我现在想的说出来,你说不定会生气,我还是不要说了吧?”   “你又不说,怎么知道我会生气?”呦呦歪着头反问,“说嘛说嘛!”   “既然你让我说我就说了啊。”萧沐仁笑了一声,“嗯,我其实想说,要是别人的话,估计亲事是成不了的,最后你还得嫁给我。”   呦呦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萧沐仁会这么说,“为什么?”   既然已经开了头了,萧沐仁觉得那就干脆把事情都说明白了吧,“能到将军府求亲的,自然都是有些家世的,再不济也得是三品往上的官员,王宫贵族肯定也不会少,但是这样的人家,能同意你提出的那几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呦呦脱口而出。   萧沐仁看着她的懵懵的表情,知道她是真的忘了,只好提醒她,“通房、纳妾、和离。”   “啊,这个啊,哈哈哈,我都忘了。”呦呦尴尬地笑了两声,挠挠头发,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萧沐仁说的是对的,不过呦呦是不会就此认输地,于是她接着萧沐仁的意思往下说,“所以我才挑了你嘛!”说完对着萧沐仁眨了眨眼。   萧沐仁一愣,竟然觉得呦呦说的十分有道理。   不等萧沐仁说话,呦呦就继续往下说了,“说回你堂哥那件事,第一当时你我下了小定但是没有公开,有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第二你也别说我替你个开脱,求亲这种事,多数还是家长做主吧,第三最后跟我成亲的是你呀!”   呦呦说完,一手扒着桌子沿跪坐起来,一手抓过萧沐仁的领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不等萧沐仁反应过来就身子一歪,倒在了炕上,“困了我要睡觉。”   萧沐仁终于回过神来,对她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表示好笑又喜欢,瞪了一会儿见她不是害羞是真的困了,于是自己动手将炕桌挪走,又亲自下地去床上捧了被子过来,轻轻一抖,一床被子将两个人盖住,伸出手臂拥抱住呦呦,一同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翻旧账这事儿吧,偶尔是情趣,太多了就是不识趣,日子还过不过了?   ☆、第一六八章   第一六八章   第二天清早了, 萧沐仁才想起来告诉呦呦, 他上任的日期提前了,“原来不是说五月初上任, 前天去交接,跟我说初十就去。”   “你答应了?”呦呦窝在萧沐仁的臂窝下,仰起头看他。   “没有。”萧沐仁嗤笑了一声, “还真以为他们说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呢。”说到这儿萧沐仁撇撇嘴。   呦呦也叹气, “没办法,空降兵就这么不受人待见。等你慢慢掌了权就好了。”呦呦说着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   “什么叫空降兵?”萧沐仁头一回听到这个词,好奇地问。   “就是突然从天上降下来的兵将, 比如你,就是空降兵。”呦呦眼睛闭着回答他,然后又打了一个呵欠,“我要再睡一下, 你不要吵我。”说完就睡了过去。   萧沐仁的胳膊被呦呦枕着,一点都不敢乱动,生怕动一下就会打扰到呦呦的睡眠, 从他这个角度,稍微侧一下头, 就能看到呦呦的睡眠。这是他的夫人,肚子里还有着他的孩子。   萧沐仁的目光又落在呦呦的小腹处, 那里被被子盖着,还是一片平坦,但是再过几月, 那里就会慢慢隆起,八个月后,他和呦呦的第一个孩子将会出生。   不知道是男是女?其实对于萧沐仁来说,是男是女都没关系,只要是呦呦生的就行,如果让他按心思选,还是希望是个女儿,一个有着呦呦面庞的小丫头,脾气也要有点像,明明是个小孩子,装大人却装的十分像,哭起来不是嘤嘤地哭,而是哇啦哇啦的,恨不得将房顶都要掀开。   只要这样一想,萧沐仁就觉得整颗心都是满的,就像一块海绵浸满了水那样饱满。   不过,这只是他的私心,实际来说,还是生一个儿子吧,这样对呦呦比较好吧,生了长子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吧。萧沐仁想起了呦呦的姐姐陶陶,陶陶婚后先有了长女后有的长子,听说被人念叨了不少。   并不是萧沐仁爱打听这些,实在是孟许当时气闷难受来找他喝酒消愁时被迫听他念叨的。   如果呦呦先生了长子,这样总不会有人说什么了吧?生了长子后再生长女,儿女双全凑一个“好”字,简直是人生乐事。这么想,萧沐仁就忍不住嘿嘿乐出声来,一时激动音量没控制好,吵到了呦呦,她在被子里翻了一个身,嘟囔了一句什么继续睡去。   呦呦彻底醒了过来的时候,萧沐仁早就起来了,甚至已经练完了一套拳法。他最近迷恋上了教约翰先生打拳,所以如果起得早的话,可以看到二门外两大一小两个大鸿人一个西洋人一起练拳。约翰先生一板一眼地,还挺像模像样的。   今日也是如此,萧沐仁带着约翰先生和怀瑾一起练完一套拳法,约翰先生自是回去了他的院子,萧沐仁则带着怀瑾回了内院,两个人洗漱完,坐在正厅里面对着桌子上的早餐都在迟疑着要不要先吃。   不吃吧,肚子饿得很,就快咕咕叫了。如果吃吧,呦呦还没来,“知道了吃饭不等她,她会生气的”。这是怀瑾说的,起因是萧沐仁还没回来的时候,有一天早餐的时候怀瑾瞪了呦呦很久都不见她出现,就自己先动了筷子吃了。结果没吃几口呢,呦呦来了,看到怀瑾没等她自己先吃了,立刻不高兴起来,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发完脾气之后自己又开始道歉,说什么对不起啦有孩子的人脾气不好啦什么的,怀瑾这才知道自己要当舅舅了,当下也顾不得计较被呦呦无缘无故发脾气了,只差没高兴地蹦高了。   也幸好这天早上呦呦没让他们等很久,不过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呦呦就搭着呵欠从屋里出来了。她还是没有睡足,不过真的是如果让她随心所欲地睡,大概可以睡到地老天荒。这句话是呦呦自己说的。而她之所以能按时起床,还是顾及着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不按时吃东西它是要造反的。   呦呦半梦半醒地吃着造反,看得萧沐仁胆战心惊的,生怕她吃着吃着睡着了,然后一头栽进粥碗里。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他和怀瑾的担心中,呦呦虽然慢吞吞但是还算平安地吃完了一餐饭。等吃完了饭端着水杯漱口的时候,人就已经清醒过来,就变成了那个明明很娇弱却偏偏要逞强的呦呦。   “你们两个,吃完没有?”呦呦斜眼看向还捧着碗吃的萧沐仁和怀瑾,“没吃完的赶紧吃,吃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哦,吃完了。”怀瑾率先反应过来,将筷子放下碗往前一推,快速地离开餐桌溜走了。   餐桌前只剩下了萧沐仁。呦呦瞅了一会儿他,意思说:你到底吃完没有?萧沐仁什么都没说,把半个馒头吃完后才放下筷子,让丫鬟把桌子撤了下去,取了帕子擦了嘴,萧沐仁才对着呦呦开口,“你最近越来越霸道了啊,我倒没什么,怀瑾让你吓得饭都吃不好了,你没觉得他瘦了么?”   “是吗?”呦呦皱着眉回想了一下,“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瘦了点,今天中午让厨房给他做点好吃的补一补。”别回家给我娘告状说在我这儿吃不饱就糟了。   萧沐仁点点头,没有跟她说怀瑾虽然看着瘦了,可是好像长高了不少了,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正是抽条的时候。他这样说只是想让呦呦对怀瑾不要那么严厉罢了。   到了辰时末,呦呦开始处理家事,萧沐仁也去了外书房。昨日从军营带回了不少文书,他得仔细研究研究,两年多时间不在嘉峪关,人事变动似乎不少,参将、游击将军似乎有交叉调动。   呦呦说是处理家事,其实家里内外的大小事多数都是小荣子和容妈妈管着处理着,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只有在遇到两人无法做主的或者十分重要的事情时才会进来请示,否则多数都是今天一早进来将昨天的事情汇报一番,若是有变动,呦呦再点出来,然后再慢慢修改。   今日要处理的家事,其实是在准备怀瑾返京时要带的东西。贴身的衣物不算,先收拾好要给谭丽娘诸人准备的礼物,当然也不能缺少宫里太皇太后和皇上的份儿,尤其给宫里的还要别出心裁一番才行。   “前些天我和爷去看铺子时买的几匹布放进装皮子的箱笼里,给将军府。”呦呦捏着容妈妈准备的礼单看了一遍,“那些沙棘酱沙棘酒,采买进来后先给我看一看再装车,记得一定要挑上上等的,包装也要好看些,到时候要送进宫里呢。”   听说是送回京城的东西,负责采买的管事本来就十分上心了,现在听说要送进宫里给皇上,更是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呦呦想了一圈,暂时想不到别的了,就将礼单合上交还给容妈妈,容妈妈接了站在一边默立着。采买的管事半躬着身子站在厅中央,等着主子发话,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就偷偷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双缀了明珠金线的绣鞋和一条绣着合欢花的月白裙子。冬天穿月白色,啧啧。   呦呦并不着急,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了捏着帕子擦了擦并没有水渍的嘴角,然后才盯着采买管事仔细看了,这人四十岁左右,头发梳了一个发髻用一根金簪子给束住,清瘦的面庞留着山羊胡子,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袍。这样的打扮走出去,说是一个小康之家的家主也有人信。   “管事贵姓?”安静了许久后,呦呦终于开口。   “夫人折煞小人了。”采买管事先谦辞了一句,“小的姓方,嘉峪关本地人,爷四年前买院子时我就在了。”方管事自我介绍到。   呦呦点头,“那也是家里的老人了。”   方管事不知道呦呦是何意,不过主子问话,一要老实回答二要想好了老实回答,“算不得老人,只是多吃了几年闲饭。”   呦呦点头,这话也不算错,萧沐仁不在的两年,他们又不用伺候主子,光领月银不干活,可不是吃闲饭的。   “方管事。”   “小的在,”方管事赶忙应到,“夫人请吩咐。”   “采买上的门道我不是不清楚,”管了那么多年的家,当然知道采买上最有油水,“我也不是不让你们不吃油水,只是怎么吃吃多少,心里该有个数才行。”   看到方管事额头上开始冒汗,腰弯得更低了,呦呦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是我到了嘉峪关后第一次大规模采买,且都是往京城里送的,还有不少送进宫里的,希望方管事心里有杆称,仔细掂量着办。毕竟等着抓你短处顶替你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方管事恍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什么了,不用说,大家都明白。   呦呦点点头,“好,用心做事就好,我和爷都喜欢用心做事的人。”呦呦觉得敲打的差不多了,就让他下去做事了,“不要辜负爷和我的期望。”   方管事连连点头,这才下去了。等出了正厅后方管事才想起来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想以后再也不敢对夫人心存轻视,夫人那双眼睛落在人的身上,好像一下子就能看穿,他的那点小心思立刻无所遁形。然后再感叹一句,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茶壶配什么茶碗,爷这样厉害的人,娶的夫人自然也是十分聪慧的。   等到方管事离开,容妈妈想了想才问出来,“夫人为何不直说已经知道了方管事得好处的事?”按照她心里偷偷的计算,自从夫人进府以来,方管事吃的回扣好处起码有二三十两银子了。   呦呦摇摇头,“水至清则无鱼,在这个位子上,不可能一点回扣不拿,就算他不想拿,对方也会想别的办法让他拿,换了别人也一样。敲打一番让他明白就行啦!”呦呦想的十分明白。   容妈妈其实也不是不懂,只是以为夫人年轻一定眼里不容沙子,没想到做事居然十分老道。   过了三天,方管事亲自带着供货商高记的管事,捧着着两小坛子沙棘酱和沙棘酒进来。呦呦亲自那勺子挖了一口沙棘酱尝了,觉得味道不错,就让人将送到厨房去让厨房做几道点心来尝一尝。   至于沙棘酒,呦呦不敢尝试,就让人送去前院给萧沐仁尝尝,萧沐仁尝完之后让人回话说“女人和小孩子喝的玩意,一点都不过瘾”。   呦呦撇嘴,在谷子四喜五福麦子四个人灼灼的目光下,到底没有亲自尝试,只好又让人送到怀瑾那里试了试,怀瑾给了八字评语,“酸甜可口,老少皆宜。”   这样的话呦呦心里就有数了,又问了供货商这酒能保存多久,对方说若是放在地窖避光阴凉处,可保存两年之久,“只是随着存储的时间越久,度数恐怕会越高。”   呦呦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对方现在有多少存货。   高记供货商的管事是一个非常老道的人,自从进了正厅,虽然身板挺得直,但是一直低着头垂着眼并不乱看,十分恭敬的姿态,“沙棘树虽然遍地都是,但是沙棘果并不好采摘,小人处现有沙棘酒五十斤一坛的共十坛,十斤一坛的有十坛,沙棘酱十斤一坛的有五坛。”   “卖价呢?”呦呦直接问。   “五十斤一坛的沙棘酒十五两银子,十斤一坛的五两,沙棘酱一坛也是五两银子。”这是他在家里和老板商量好的价钱,比平时卖的贵了一倍多。   呦呦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方管事,方管事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答应,太贵了。   呦呦并不知道市面上沙棘酒和沙棘酱的价格,但是她觉得似乎也不算贵。想了想,就说她要再考虑考虑,让方管事先把这两坛沙棘酒和沙棘酱的钱给结了。方管事立刻会意,说了句“夫人您忙”,就带着供货商的管事下去了。   等送走的人,方管事再回到内院见到呦呦,就直言不讳了,“夫人,他们给的价格比市面上的贵了一倍多呢。”   呦呦正伏在它上的小桌子在计算成本和销价和利润,听到方管事的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方管事见夫人似乎在算着什么,只好先停下话头,等着呦呦完事再说。   呦呦算数并不好,计算价格的时候一会儿忘了路费一会儿忘了人工一会儿忘了破损的,加加减减算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才算好,觉得这场生意不会赔,这才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方管事,“你刚刚说什么?”见方管事一直站着,就转头吩咐五福,“给方管事搬个座儿。”   能在夫人面前有个座儿,放眼整个府中,除了内管事容妈妈和大总管荣公公,方管事还是头一份,因此十分的受宠若惊又有些得意,不过在呦呦面前他还是很老实的,谦让了再三才坐了下来。   “小的刚刚说,夫人您不要答应他们报的价格,报的价比平时外头贵一倍呢。”方管事诚心实意地劝道,“您至少还能讲下四成来。”   “差这么多?”呦呦皱眉,若是按方管事说的,比平时贵了一倍,那一坛十斤的沙棘酒也才卖三两银子不到,“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嘀咕完呦呦就明白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年轻比较好骗?   呦呦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这样,这家你先不要联系,这几天你再去别的供货商那里看一看,接触一下,说不定别的地方也有好的。若是他们问起来,你就说货比三家,有比较才有差别。”   “您说的是,”方管事一下子就明白了,“有了对比,才知道他们家是好的坏的,对方怕咱们买了别人家的,价格就会降下来了。”   “就是这个理,”呦呦点头,“不过他们不降也没有关系,反正就这一年半年的。”等我的那块百亩的沙棘地种出来,我自己顾人酿,哼。   方管事不明白呦呦说的“一年半年的”什么意思,不过见她再没有别的吩咐就告退了。   自从那天之后,方管事再没有和高记的人接触,而是又去几家不同的酒坊,而且有两家和高记还是竞争对手。果然,没有几天,高记的管事又来找方管事来了,方管事就按照呦呦说的回答了高记的管事。   高记的管事听说后,沉吟了片刻,拉着方管事低声说:“价格可以再低两成,给老哥一成的好处,望老哥哥帮着跟你家主子说一说。”   方管事假装意会地微笑点头,并安慰他,“老弟放心,放心。”   结果方管事转回头见了呦呦就把这话一字不落地跟她。   呦呦微笑,“给你你就拿着,价格低两成半,就说我其实也看中了黄记的东西,就是他们量不多。”黄记是高记的竞争对手之一,比高记晚两年做成的,质量却并不差。   方管事笑了,既然得了夫人的话,这份好处费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光明正大地收,不过他也深喑不能吃独食的道理,一出了内院就先拿出一两银子来交给在外等着的采买人员,“夫人赏的,去和大家伙儿一块买酒吃吧。”   随从得了银子,立刻喜笑颜开,朝着二门里作了一个揖,念叨了一句“多谢夫人”,然后又冲方管事一拱手,“也谢谢方管事。”说完一溜烟地跑了。方管事骂了句“臭小子”,自己也甩着袖子去前院了,他得请荣大管事吃个酒席,多谢提拔之恩。   到了第二天,高记的管事再来的时候,方管事就把自己如何如何为难如何如何努力劝解呦呦说了一通,最后说:“夫人觉得低两成不划算,要低三成。”   高记管事听了,默默算了下,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有很高利润,却也假装很是为难了一番,最后咬咬牙答应下来,“行,三成就三成。”   “那我的那一成?”方管事低声问。   “老哥放心,答应你的,少不了。”高记的管事说。   方管事假装这才放下心来,笑着点头,“有机会老弟出来喝酒啊,哈哈。”说完哈哈笑着走了。   后来萧沐仁知道了这段事后,捏捏呦呦的鼻子,“你还在乎那点儿钱?”   呦呦将一块用沙棘酱做的点心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越有钱越抠门,没听说过吗?”      ☆、第一六九章   第一六九章   之后的日子, 呦呦就每天准备着送回京城的东西, 今天想起来这个添进去,明天想起了那样写上去, 反正她头三月的身子不能随便出门,就在家琢磨这个了。   萧沐仁每天除了三餐和睡觉的时间要陪呦呦一起,其余情况多是在外书房看文书。这些文书有从京城皇宫抄来的关于嘉峪关的资料, 包括近五十年的战事记载、人事变迁变动、奏折战报等等, 也有从军营和总兵府搬来的更加具体些的资料文件。   从表面上来看,无论是宫里的还是总兵府的,基本所有内容都对的上, 即便是有出入也不算大,萧沐仁放下心来的同时又自嘲地笑笑,就算真有问题也早就抹地一干二净,还用得着他来发现?   等到萧沐仁将这些事处理完, 回过头来看呦呦准备的东西,越看越觉得好笑,沙棘酒沙棘酱这些特产就算了, 毕竟京城不多,为什么光布料和皮毛就装了整整两个箱子?而且塞得严严实实, 手都插不进。   “你这是打算把家再搬回京城?”萧沐仁看完了一圈进了内室,笑着问呦呦, “那些皮毛还有布料,哪里比得上京城的万一?怎么就非要带回去了?”   “皮毛还不错吧,我看比京城的质量好一些, 就是毛色没那么亮而已,带回去给爹和哥哥做披风。布料什么的,算是凑个数吧。”呦呦漫不经心地回答,她正在想除了沙棘酒和沙棘酱之外,还要送给太皇太后和皇上些什么东西好。   萧沐仁听了她的话却哭笑不得,凑个数?凑了整整一箱子?   “用什么好呢?”呦呦根本不理萧沐仁,就一个人抱着茶杯暗自嘀咕,只有沙棘酒和沙棘酱的话,会不会太寒碜,而且不够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独一无二……   呦呦在这儿念叨着“独一无二”,萧沐仁在一旁绕有兴趣地听着,虽然不知道她想要独一无二的什么,但是呦呦这样漫不经心却又带些小固执的样子,还挺迷人的。   “有啦!”呦呦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什么是独一无二,正要同萧沐仁分享自己的创意,就看到他一只手握着一个茶杯,另外一只手肘支在桌面上,手心捧着脸歪着头,眼睛正盯着看,眼里的笑意不容错认。   “怎么了?”呦呦不禁好奇,“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然后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就是觉得我夫人越来越好看了。”萧沐仁说了一句记,接着盯着呦呦看,不止越来越好看了,也越来越有韵味了呢。   呦呦被萧沐仁看的脸红红的,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要再看了。”   萧沐仁偏偏头躲开呦呦的手,点着头,眼睛却还是盯着呦呦。   “我叫你不要再看了呀,”呦呦嗔道,“人家有事情跟你说呢!”   “好好,你说,我听着呢。”萧沐仁点着头,终于收起了调笑变成正经的颜色,“听话用耳朵又不用眼睛。”   呦呦不打算接他的话茬,若是接了,一人一句一人一句这么说下去,没时候能说到正经事,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最擅长说闲话的,你一句我一句斗嘴,看着像是吵架,其实都是情趣。   “我是想啊,沙棘酒和沙棘酱还是有些不够贵重,至少不够独一无二,总是要给宫里太皇太后和皇上送些不一样的才行。”呦呦给萧沐仁解释着,“毕竟是……”后半句话呦呦没有说完,但是意思两个人都懂。   萧沐仁于是也点头,“是应该这样,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嗯。”呦呦用力点头,“还记得我生辰的时候怀瑾送的那副沙画吗?”   “当然记得,”萧沐仁也点头,“很是别出心裁。”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想做两幅这样的沙画?”   “对,”呦呦点头,“你想一想,沙子是嘉峪关特有的,我们选一些细且白的沙子,做两幅沙画送给皇上和太皇太后,既是表达我们的心意,也是将嘉峪关的土地送进宫里,让皇上感受到他的江山之大,算不算是大鸿朝的第一人?”呦呦说着,语气中就露出了些只有在萧沐仁面前才会有的小得意。   萧沐仁也不得不承认,呦呦这个主意简直棒极了,“那你打算用什么图案?”总不能让怀瑾再画两张画像出来吧,且不说不在跟前肖像不好画,就是时间也太久了。   “不做画像,太普通了。要寓意好,又不能太难。”呦呦摇头,眼睛里散发着明亮的光,“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自然用‘寿’字,皇上那里,你觉得用什么好?”呦呦征求萧沐仁的意见,“画一幅江山图?”说完又自己否定了,“不不不,江山图太大了,刚还说要简单点。”   “江山图倒也不错。”萧沐仁想了想,“画个简易版的吧。”说着就从炕桌角落上摞着的一叠纸上拿了一张过来,有取了毛笔润了墨,在上头画了几笔,“江山图!怎么样简单吧?”   呦呦把纸拿过来看了一眼,立即目瞪口呆。他画的江山图总共就四笔,一笔画了一条连绵起伏地大波浪线代表着山川,三笔画了三条弯弯勾勾的稍短波浪线,代表地江河。是这么个“江山图”!   呦呦被萧沐仁给气笑了,抖了抖画纸,手下收紧将画纸团成团扔到了萧沐仁怀里去,萧沐仁嘿嘿笑着伸手接住了,将团成纸团的画纸展开自我欣赏了一番,“画的还是很不错的嘛,多么清晰明了啊让人一看就明白,这是‘江山’。”   呦呦对他的自我欣赏能力不敢苟同,不过他这幅画倒是给了她一个启发,“既然太皇太后用了一个‘寿’字,那不如给皇上写个‘江山如画’?”   萧沐仁觉得怎么样都好,只要是呦呦说的就好,当然不会反对,当下就同意下来,“好,这个好,简单方便,寓意也好,想法别致。”   既然确定了内容,那接下来就要写字了。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萧沐仁写“江山如画”四个字,用楷书,皇帝嘛,要做全天下人的楷模,所以用端端正正的楷书。呦呦写给太皇太后的“寿”字,用草书,太皇太后已过古稀之年,应该越活越自在越随性,所以用比较舒放的草书。   这么定下来之后,两个人就直接去了呦呦的内书房。其实自从呦呦有了身孕,她的内书房就没怎么去过了,看书写字的时候就在正厅榻上的小桌子或者在内室的炕桌上,反正桌子够大,看个书写字写书信什么的足够了。   不过现在要写给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字,炕上的小桌子地方就有点小,施展不开了。到了内书房,虽然才半个多月不怎么进来,房间倒是依然整齐干净,只是平时没有人往来,难免有些冷清之感,连空气都比内室和正厅要新鲜些。   “会不会冷?”萧沐仁也感觉到了清冷之感,问呦呦要不要加一件衣服。呦呦并不觉得冷,甚至感觉这样的空气正合她的心意。   雪白如玉的宣纸平铺在大案上,萧沐仁捏着墨条研磨,呦呦提起笔来蘸饱了墨,对着宣纸看了一会儿又放了下来,“不行不行,我得先练练,这草书从来没写过啊,心里没有底呢,阿毓你去给我找个范例来吧,字帖在后面书架第二排第三个格。”呦呦指挥着萧沐仁,自己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大案上的宣纸收起来,然后扑了一张草纸。   这时候萧沐仁也从她身后的书架上找了一本字帖过来,“家里草书的字帖不多啊。”萧沐仁捧着字帖翻翻翻,翻了老半天才找到一个“寿”字,然后平铺在大案的边缘,用镇纸压好。   呦呦端详了一会儿那个字,先在半空中比划了几遍,觉得差不多了才提起毛笔开始下笔,第一个当然不够好,甚至有些丑,呦呦皱眉看了一会儿,又写了第二个,这一次比刚才好多了,但还是不行。她盯着字帖上字,仔仔细细地计算着笔画的起承转合,和每一笔的之间的距离。   如此往复,写了十多个才觉得有点感觉了,顾不得手腕已经开始酸了,一气儿又写了十几个。后面的越写越好,挑了一落笔的角度距离都是最好的,又照着在宣纸上重新写了三四个,最后挑选了一个定下来。   轮到萧沐仁的时候就痛快多了,毕竟楷书平时用的多,不用特意去练。他也是像呦呦一样写了五六张,最后挑了一张最好的定下来。   将字晾干了墨迹,萧沐仁让人去叫了小荣子进来,叫他找人去找两块上好的绸绫布,说到这儿看了一眼呦呦,询问到道:“用什么颜色好?按说给皇家的东西,自然应该用明黄色。”   “不好。”呦呦却不同意,“且不说明黄色不能用咱们没有,就是有也不用,和沙子颜色太近了。最好用撞色的。”   “好,听你的。”萧沐仁点头,“就用撞色。”   小荣子却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夫人,恕小荣子孤陋寡闻,这撞色是什么色?从来没有听说过啊。”就是他以前在王府经常跑内务府的时候,也没有听说过撞色这么个颜色啊。   从刚才萧沐仁说完话开始就一直在憋笑的呦呦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捶着身侧的小桌子,觉得不过瘾就又扒着萧沐仁的身上捶他的肩膀。   呦呦笑得萧沐仁和小荣子都有些不知所措,小荣子更是想着要不要去把丁香叫来给夫人看一看?然后想到夫人是从自己说完话开始笑的,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呦呦笑了一会儿就不想笑了。不过大家都知道,哭和笑这两种行为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即便你心里想着不要笑(哭)了,可是笑(哭)的动作还是会稍稍持续一段时间的,比如小声哼哼笑或者耸肩膀啜泣之类的。   所以呦呦后来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是满满地笑意,“撞色不是一个颜色,是两种不同色系的对比。”解释了这么一句想想这两个(一个半?)大男人估计也不懂什么色系,干脆就直接吩咐下去,“‘江山如画’的用黑色绸布,太皇太后的‘寿’字用宝蓝色吧,再略微深一点点,但是也不要藏蓝那么深。”   小荣子听了后想了想,问:“那,用靛蓝?比宝蓝深,比藏蓝浅。”   呦呦想了想,点头又摇头,“靛蓝还是沾了点青色,要蓝色才好。”   小荣子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然后就退了下去,一边走却一边想着比宝蓝深比藏蓝浅又不能是靛蓝,这到底是什么颜色?如果不行就找人重新染吧,反正家里有钱。小荣子嘿笑了一声,捧着两张纸出了内院。   过了两天,小荣子派一个小厮送了一块料子进来,颜色不深不浅不青正蓝,刚好符合呦呦的心意,就点头同意下来,让小荣子就按照这个颜色准备就好。   小厮才下去,谷子就端着一碗汤和一盘点心进来了,“排骨山药汤,沙棘酱软糕。”   呦呦看了看这两样东西,有些为难地看向谷子,“又吃啊,才吃完早饭一个时辰,还不饿呢。”   “不饿也得吃,这是丁香妹妹说的,爷早上走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谷子把托盘放到呦呦面前的炕桌上,然后塞了筷子和勺子到她的手里,“您还是吃点吧,起码把汤喝了吧。”   呦呦知道躲不过去了,也不用勺子,端起来汤碗来直接就喝,谷子看到了十分想说一句“夫人请注意姿态”,到底碍着主仆没有说出来。   喝完了汤,呦呦才动手把里面的山药块夹出来吃掉,至于排骨,“你替我吃了吧,好不好?”呦呦将汤碗递到谷子面前,“我吃两块点心就好了,是在吃不下了。”   谷子摇头,“不行不行,这是夫人的吃食,奴婢怎么能吃?”说完了又劝道:“您就当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少爷好。”   又是“肚子里的小少爷”,怎么就知道是小少爷,说不定是个小小姐。呦呦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夹起排骨来啃。为了吃着方便,排骨都是剁成半寸的小块的,而且因为炖的时间久,骨肉都已经分离了,根本用不着啃,轻轻一嘬肉就吃进嘴里去了。   吃完了排骨,呦呦又在谷子地目光下吃了两块糕点。直到打了一个酸酸甜甜还带着排骨山药味的嗝,谷子才算满意,将点心盘子留下来给呦呦当零嘴,自己端着汤碗下去了。   谷子才走,麦子进来了,说约翰先生站在内院外头,想要见夫人。   “怎么这时候来?早来半刻钟不行吗?”呦呦嘟囔着,这样她就不用被压着吃下那么多东西了。不过腹诽是腹诽,要见的客还得见,她从内室的炕上下了地穿鞋,换了一件见客的外衣,然后才让丫鬟把约翰先生请进来。   约翰先生进来先对呦呦行了大鸿的礼节,呦呦说了不用客气,然后请约翰先生入座,接着五福送了茶水点心进来放在约翰先生手边的高几上。   “约翰先生最近在忙些什么?”呦呦同他寒暄起来,“我最近身体不太舒适,没有亲自去过问,不止约翰先生近日可好?”说着嘴角翘起微微一笑,“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对我……可以对夫君说,他会尽力帮先生解决的。”   约翰先生站起来,右手放在胸口左边,微微弯腰对呦呦表示感谢,“多谢夫人,一切都很好,夫人安排的都非常妥当。”   “那就好,那就好。”呦呦点头,然后相让着约翰先生,“这点心不错,您尝一尝,用的是糯米粉,就是一中有黏性的类似大米的白米磨成的粉,里面的夹心是果酱,酸甜可口。”   约翰先生吃了两块,连连夸赞“好吃”“美味”,呦呦笑起来,转身吩咐五福让厨房再多做一份,送到约翰先生的院子里去。   呦呦同约翰先生聊天气聊吃食聊茶水,就是不问他有什么事。   约翰先生心里早就明白这家里的女主人对自己有戒心,而且不小,处处提防着,若不是之前路不好走不好继续前行,他早就离开此处去京城了,那里才有发展机会。前些天听家里的下人说,等到天暖怀瑾就要回京城了,约翰先生就动了一同上路的心思。   呦呦其实也早就猜出来了约翰先生此时来的目的,走是肯定同意让他走的,呦呦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让他离开了,只是之前冰天雪地的,路上不好走,而且逐客这种事,实在不符合热情好客的大鸿人民的特点,只能等约翰先生自己提出来。   在说了一大堆没用的之后,约翰先生终于主动开口了,“萧夫人,我听说令弟不日将回京城去?不知启程日期可定了下来?”   “是要回去了,他跟着我们出来已经快一年了,家人都十分想念他。”呦呦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是具体启程日期还没确定。”说到着又无奈地笑笑,“您知道的,大鸿人讲究风水,小到会亲访友大到破土盖房,都要查一查日子才行,更何况是动身出行。”   约翰先生点点头,他之前接触过大鸿的风水,只觉得这门知识真的太难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约翰先生又问呦呦,“我在嘉峪关待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想要去大鸿的京城看一看,不知道我能不能跟怀瑾一路同行?”然后又说东西不多,只是想路上有个伴。   “约翰先生不再住一段时间了吗?”呦呦假装诧异地问,“可是府里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这才一个月就要离开,肯定是我们怠慢了。”   “不不不,并没有。”约翰先生连连摆手,“萧先生和萧夫人待我很好很周到,只是我此次来大鸿是游历的,总是要多走些地方才是。”   “好吧,既然先生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强留您了,等到启程的日期定下来,我会派人告诉您的。”呦呦顺水推舟,然后又假装好奇地问约翰先生,“您说您想多走些地方,就是直接去京城吗?大鸿朝还有很多好玩好看的风景景致,不去别的地方看一看游历一下吗?”   这句话还真问住了约翰先生,呦呦见此,不得不说得明白一些,“您要知道,嘉峪关这个地方,其实是大鸿朝比较偏僻贫穷的地方之一,而大鸿朝国土广阔人口众多,更多的人生活在两广江淮关中这些土地肥沃生活优渥之地,到那些地方走一走看一看,然后再到京城里去,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此才算得上是游历,即便进了皇宫见到皇上,您也有话说不是?我们的皇上,最喜欢听民间里的故事。”   约翰先生听着,默默记下来,原来大鸿朝的皇帝陛下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   几千里之外的皇宫里,皇上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继续批奏折,一旁的大太监见了,赶忙叫人去请太医来,生怕皇上得了风寒。   呦呦这句话,算得上是歪打正着。约翰先生来到大鸿朝为的就是能够进入皇宫,得到皇上的召见和赏识,留在皇帝身边,这样才算名利双收了。   呦呦见约翰先生心动了,就不再多说,“不如约翰先生考虑一下,想好了的话,可以让夫君为您写几封引荐信,如此就更加方便了。”   约翰先生踌躇了一会儿,问呦呦,“可以请怀瑾一路陪我吗?”   “这个恐怕不行。”呦呦笑着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约翰先生的要求,“怀瑾跟着我们出来一年多了,家人十分想念他。而且,他此次回京是为了明年春闱考试做准备的。”说着呦呦又给约翰解释了一下什么是春闱考试以及春闱考试的重要性有多大,“不过,您院子里的仆人您可以带走,都是伺候久了的,想必您使唤起来也很应手。”   约翰先生似乎一时半刻也拿不定主意,呦呦也不催,请他回去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告诉她,她会请萧沐仁来为约翰先生安排,然后就端了茶送了客。   等到晚上萧沐仁回来,一听就明白了呦呦为什么要撺掇约翰先生去“行万里路”,“你还真是操心,就是路上这么点时间也不肯让怀瑾跟他多待?”   “哪里是一点儿时间,起码要一个月呢?”呦呦歪在萧沐仁的怀里闭目养神,萧沐仁则给她按着太阳穴放松神经,“怀瑾最近受了约翰先生不少影响,我有点担心。前天怀瑾问我,为什么大鸿朝不能像大不列颠一样,百姓自己推选君主。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大鸿不是大清,还没有腐败到要改革帝制的地步,就算是那样,呦呦也不希望怀瑾参与其中,自古以来变革都要流血,也许结果是好的,可是她不想让怀瑾去尝试。   说呦呦不思进取也好固步自封也好,没有一个人愿意让自己的至亲之人去冒这种风险。呦呦也很敬佩那些支持赞同鼓励自己孩子亲人变法改革打破旧规矩的女子,可是呦呦也很清楚地知道,她自己做不到。为自己、为谭丽娘、为家人,她都不敢让怀瑾去尝试。   更何况,怀瑾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世界观和人生观还没有真正形成,这个时候走上偏路怎么办?   萧沐仁知道呦呦的心思,安抚她,“你放心,我回去同怀瑾说一说,你也写信给怀宇,让怀宇注意一下吧。”   呦呦闭着眼点头,觉得头更疼了,只好让萧沐仁按得更用力些。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断更啊。最近怎么没人留言了呢   ☆、第一七零章   第一七零章   三天后是四月二十五, 呦呦和萧沐仁成亲一周年的日子, 不过这个时代似乎并不讲究结婚纪念日,可是实在是确定婚姻关系的日子太多了, 又是小定又是大定的,成亲不过是所有步骤中最隆重的一个罢了。   所以呦呦从打内心里也没有对萧沐仁会送礼物这间抱有希望,只当做是平常的一天过的。所以, 当早上起床她摸到枕头底下的一个木盒子时, 不能说不惊喜。呦呦坐起来把被子披到肩上,一手攥着木盒子一手捂着心口,能感受到手心底下那颗心脏正怦怦地跳个不停。   盒子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松木盒, 四四方方的,隐隐散发着松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羊脂玉的玉牌,上头正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憨态可掬地小猪。   呦呦是丁亥年出生的, 属相是猪。   呦呦拿起玉牌仔细端详翻看着,这才发现玉牌后面还刻了一个丁字,正应了丁亥年的意思。还挺有心的, 呦呦心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翘起来了。   这块玉牌入手温润坚密, 看起来莹透纯净洁白无暇,握在手心里如同凝脂。   “夫人还没起吗?”萧沐仁在已经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了, 一边擦汗一边往里走,同时问在门口守着的麦子。   麦子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叫伺候。   呦呦在内室听到声音, 立刻重新躺下来钻进了被子,还不忘把手里的盒子塞回枕头底下,顺便拽了下被子把肩头包好。   萧沐仁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看到呦呦还没醒,正面朝里睡着,隐隐地松了一口气,等走到床铺边上看了一眼,嗯,睡得很安静,只是为什么自己的枕头不在原位了?   萧沐仁伸手往枕头底下摸了摸,盒子还在,难道是没有醒过?摸出盒子来打开一看,盒子是空的,里头的玉牌不见了。   呦呦也是在人进了屋以后才想起来,光把盒子放回去了,忘了手里还攥着玉牌,这下子尴尬了。这装睡,还能不能装得下去了?   看到盒子空掉了,萧沐仁当然就明白过来。不过他没有戳穿她,反而自言自语起来,“咦,家里是进了老鼠了吗?居然还上了床?这老鼠是只老鼠精吧,居然把盒子打开把我的玉牌偷走了,被我抓住了,一定要给她好看!哼!”   呦呦躺在床上听他在自己身后念叨,心想:你才是老鼠呢。然后接着发愁,我是现在醒过来呢,还是接着睡呢?   “只是可惜了我那块玉牌,好几百银子呢,真是可惜,算了,谁捡着算谁的吧。”萧沐仁假装地叹气说了一句。   话音才落,就听到呦呦嘿嘿笑起来,萧沐仁装作吃惊,“咦?你醒啦?我以为你还睡着呢。”   呦呦翻过身来,把手臂伸出被子,握着玉牌的手在萧沐仁眼前一晃而过,嘴角带笑,“我捡着了,算我的吗?”说完又嘿嘿地笑。   “原来是被你捡着了啊。”萧沐仁也乐得跟呦呦唱戏,做出“万幸万幸”的样子,“那就好了,几百两银子呢,丢不了就好。”   呦呦知道他是的故意的,心底虽然在翻白眼,面上还是十分合作,“嗯嗯,那我捡着了就算我的了?”眼里是狡黠地目光。   萧沐仁点头,“那当然。本来就……”说了三个字就立刻停下来,一高兴不小心说秃噜嘴了。   “本来就什么?”呦呦从被子里起身,凑到萧沐仁面前,“本来就是我的对不对?”见萧沐仁紧闭着嘴,就笑得更加欢畅,抬手揉捏了一下萧沐仁的脸,“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说完扬声道:“麦子,我要起了。”   麦子听到了,就应了一声“是”,片刻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萧沐仁眼睛一转,说了一句“先别进来”,及时地将麦子的脚步拦在了门外,而他自己则是转身一扑,就将呦呦压倒了。   呦呦重新躺回被卧之中,身上覆着萧沐仁,他刚从外头练完剑回来,身上的热气和汗味还没散完,可是呦呦闻着竟然觉得还挺好闻得,一股让人心安的气息。   萧沐仁看着呦呦白皙的面庞,自从有了身孕,她就圆润了不少,脸上有肉了尖下巴没有了,腰上摸起来也舒服多了,不再是以前的“骨头”美人了。   此时此刻,呦呦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萧沐仁,黑色的瞳仁里映出他自己的影子,就像是把他吸了进去似的。   萧沐仁忍不住低下头亲上去。亲吻从眼睛开始,经过小巧的琼鼻,来到殷红的口唇,在唇上叼啄着,先轻轻咬一下,得到呦呦一声轻“嗯”的抗议,然后再舔一下,舔完了忍不住用舌尖沿着唇形的轮廓描了一圈,接着舌头就像一条滑腻的蛇一样,钻进了呦呦的口腔,在里面肆意横扫起来。   呦呦被他亲着,忍不住也想要加深这个吻,却又想到自己还没有刷牙漱口,就“嗯嗯”了两声,哪知萧沐仁没有停止甚至没有减弱,甚至还加深了几分力道然后在她的下唇上用力咬了一下,咬得呦呦“哎哟”地叫了一声,最后萧沐仁翻身平躺在呦呦身边,喘着粗气,一只手握着呦呦的手,另外一只手搭在额头,哼了一声,“三个月,什么时候才过去啊。”   孕期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是不能有房事的。从呦呦诊出喜脉到现在,算起来快一个月,然而离满三个月起码还要十天。四十天不能碰呦呦,也是苦了萧沐仁了。   呦呦也大口呼吸着,听到他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就忍忍,就当为了你儿子。”   萧沐仁点头,“忍,这不是忍着呢!”说完瞄了一眼自己的下身。   呦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座小帐篷支得高高的,看起来一时半会好不了。看了一眼小帐篷,再看一眼头上还冒着汗的萧沐仁,呦呦也有些不忍,于是,她翻了一个身,手放在了萧沐仁的小腹上。   萧沐仁以为她在安慰自己,也闭着眼睛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没有关系。   不过才拍完,呦呦的手就从他手心里抽出去了,萧沐仁正诧异着,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裤子里,他猛地睁开眼转头看向呦呦,呦呦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将他的头推开让他转过去,“不要看。”   萧沐仁脸被推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震惊、惊喜、甜蜜、心疼,各种情绪混在一起,心头涨得满满的。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有些紧张又不得法,呦呦动了许久都感觉不到那个东西有一丝的消减,就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什么,萧沐仁被她给逗笑了,自己伸手握住呦呦的手,上下带着她动,同时还在耳朵边上问她,“成亲前没人教过?”   呦呦没做声,过一会儿才摇头。谭丽娘那么规矩的人,怎么可能教这个?她之所以会想起来,还是因为想起了前一世看过了些爱情动作小说和影片,从而受到的启发。   等到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呦呦除了觉得手酸,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了,连怎么起得床穿得衣服都不知道。只知道等她恢复了神智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炕上,而萧沐仁正在收拾床铺,将脏掉的衣服,还有被单床单全都揭起来抱走,让人重新铺了新的上去。   四喜和麦子进来服侍的时候,呦呦忍不住红了脸,指挥麦子把门帘打开,又让她往香炉里放了一块香,“不要百合茉莉那些,我记得有一块甘松,用那个,清爽些。”   等到二人收拾完下去,萧沐仁才做到呦呦对面仔细打量她。他也是才刚刚想起来的,呦呦现在怀着身孕,万一不小心动了血气,惹了胎气就不好了。   呦呦被萧沐仁看得有些别扭,“看什么看!”说完还往旁边微微偏了偏身子,躲避开萧沐仁的目光,脸却是红的。   见她没什么异样,萧沐仁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关心她饿不饿,早饭在内室吃还是去餐厅。   “去餐厅,让内室散散味道,窗户开一道缝吧,换换空气。”呦呦往外看了一眼,说到。   “开不了。”萧沐仁也看了一眼摇摇头,“这窗户都封死了,窗台上积了厚厚一层地灰土。只能等到过完端午再开,到时候屋里不能留人,从里到外大清扫。”   “为什么一定是过了端午?现在不行吗?”呦呦正穿鞋下地呢,萧沐仁怕她窝着肚子,赶忙下来帮她穿鞋——虽然现在呦呦的肚子还没有开始显怀。   萧沐仁给她穿好了鞋,扶着她下了炕一起往餐厅走去,“嘉峪关就这么个民俗,好像是因为端午节之后天气回暖,风也小了,一天能开两个时辰的窗了吧。”   早饭过后,萧沐仁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外书房做事,而是叫小荣子搬了几本资料进来他要再内院看。离正式上任没有几天了,一旦正式接了总兵印信,总是有一段时间不在家的,所以他想着,赶紧趁着这些日子没那么忙,同呦呦多多亲近亲近。   其实按照萧沐仁自己的打算,这几天他打算带呦呦出门逛一逛的,在嘉峪关城外东南走七八里地,有一座古老的城堡似的的建筑,虽然已经破败了不少,不过萧沐仁觉得呦呦会感兴趣。但是现在呦呦有了身孕自是去不了了,只能在家养胎。   如此的话,他就在她身边多陪陪她。   呦呦倒是没有发觉萧沐仁的心思,她的生活依旧如常:早饭后听一听容妈妈和小荣子汇报请示了家里的事,没有大问题的就按照他们俩的想法去做了,有不同意见的她再提出来让他们改。   过一个半时辰,喝掉四喜送来的鸡汤,吃两块点心,同时给萧沐仁喂两口,萧沐仁虽然不赞同呦呦地这种做法,但是也没有推脱。呦呦说了,孕妇要补,但是不能补的太过,不然将来孩子太大,生的时候不好生。   萧沐仁到现在还记得呦呦当时握着他的手的手,手心冰凉一片,还有些汗湿。他知道她在害怕,其实他也怕,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要做呦呦的支柱,他要担起这个家。   午饭是呦呦特意准备的,有两道亲自下厨做的菜,就是为了庆祝这个纪念日,可惜她自己没有口福吃。不知道是不是日子到了,还是被油烟呛到了,从厨房出来后呦呦就开始吐,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于是从这一天起,呦呦的孕期反应正式来临。   好在她并不矫情也懂事知理,虽然吃了就会吐,可是吐完就会吃,点心汤水正餐,几乎全天下来没有停口的时候。   萧沐仁知道她是想有些仪式感,毕竟以前在花家的时候,赶上些大日子,呦呦和谭丽娘都会自己下厨。因此萧沐仁并不忍心责备她,更多是些心疼。   萧沐仁倒了一杯温水给她漱口,劝道:“以后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吧,你现在特殊时期呢,要是喜欢做,等生完了孩子再做。”   呦呦点头,然后苦笑了一下,“我没想到反应这么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萧沐仁伏低身子和她怦怦额头,“不要说对不起,你这么辛苦,我很心疼。”   呦呦到了此时此刻,更加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萧沐仁虽然是古人,但是他做得比很多现代人更好,那些所谓的“直男癌”“大男子主义”在他的身上并不明显,甚至他还很体贴很温柔很关怀,不像有些男人,在妻子怀孕了还去找别的女人,对怀着他的骨肉的妻子漠不关心。虽然恋爱的感觉不足,但是她可以确定,萧沐仁是爱自己的,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么想着,呦呦渐渐睡着了。   萧沐仁坐在她身边往上扯了扯被子,又替她把粘在额头上的头发拨走。然后拿了一本书在手里,一边守着呦呦一边看书,时不时地转头看一眼身边睡着的呦呦。   一直到了午时之后,呦呦都没有醒,若不是被子底下她的胸口有起伏,萧沐仁都要忍不住在人中出探一探气息了。萧沐仁看看时间,决定不能让她再睡下去了,这样睡下去走了困,晚上该睡不着了,日夜颠倒的话总是于养神不利的。   “呦呦,呦呦,起来吃午饭了,吃完了再睡好不好?”萧沐仁轻声叫着,试图叫醒她。   呦呦睡眠被打扰,不高兴地皱了皱眉,一手臂挥过来,想要赶走着讨人厌的声音,差点打到萧沐仁的脸,他往后躲了一下,呦呦就翻身朝里继续睡了。   萧沐仁见她睡得香,不忍心再叫醒她,只好叫了四喜进来守着,自己先去吃饭,吃完饭再来守着她。   结果等到他吃完饭的时候,约翰先生的院子里的小厮来了,说约翰先生想见萧沐仁或者夫人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萧沐仁想了想,又掀开内室的帘子瞅了一眼,见呦呦还睡着,就告诉小厮把约翰先生请到外书房去,他马上就到。   到了外书房,约翰先生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他同意去江南扬淮之地游历一番,只是他院子里伺候的人要带走。   “全部?”萧沐仁记得呦呦给安排了不少,有丫鬟又小厮有婆子的,十来个人呢吧。   “两个就可以了,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就够了。”约翰先生说,然后又提出呦呦曾经答应过他,可以让萧沐仁写两封引荐信给他,以防万一。   萧沐仁当然同意,立刻叫人笔墨伺候,写了两封信,一封是以个人名义写的,写给各地知府同僚的,说明了认识约翰先生的经过,若是约翰先生有什么麻烦,请看在萧沐仁的面子上帮一把如何如何的。还有一封是以嘉峪关总兵的名义写的,算是类似路引介绍信之类的,这样住店打尖若是碰上盘查,也有个应付。   写完之后晾干墨就叠起来装进信封交给约翰先生,然后告诉他,“启程的日期在五月初八,还有十二天,约翰先生可以准备起来了。”   之后萧沐仁又给约翰先生了几条路线,比如和怀瑾一起到兰州后分道扬镳南下先到两广,然后回到武昌汉口,再沿江而上,从江淮进京。   不过既然呦呦不想让怀瑾跟他有太多接触,那就要换另外一条路线。“或者您可以先到川蜀之地,那里风景更加优美,人杰地灵,”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美人儿也多。”   果不其然看到约翰先生有了动心的神色。   “这两处,初八的时候都有镖局上路,先生想要去哪儿?”萧沐仁假装关切得问。   “走川蜀吧,我想一个人多走走,多看看。”约翰先生假装思考了一下说。   萧沐仁点头,让小荣子进来,让他去跟镖局说一声,加一个人。然后又给约翰先生讲了很多镖局的规矩,“不过先生不用担心,我让小荣子跟镖局说了,会好好关照您的。”   约翰先生大为感动,对萧沐仁谢了又谢,然后才离开书房。萧沐仁对着约翰先生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笑了笑,回了内院。   呦呦听说后,称赞萧沐仁干得漂亮,为此还奖励了他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头一胎都会害怕吧   ☆、第一七一章   第一七一章   转眼到了五月, 初一这天全军休沐, 初二这天正是萧沐仁上任的日子。   这一天萧沐仁的行程非常紧凑,首先要去总兵衙门。总兵衙门倒是不远, 就在萧府前面两条街,到了总兵衙门,第一件事是在吉时的时候上香磕头感念皇恩。然后从代理总兵手里接过总兵印信, 这才算是正式完成了权利交接。因为大鸿朝兵权集中于皇帝手中, 总兵只有官印,没有兵符,所以交接的时候不用交接兵符。   之后自然是认识同僚。大鸿朝的总兵辖下官员士兵人数不等, 一般是一万到一万五,嘉峪关算是多的,大概有一万五到一万八千人。这些人当中,当然士兵最多, 有品阶的官员除了一名总兵外,目前还有三名副总兵、十名参将、二十名游击将军,游击之下还有若干的坐营官、守备、把总、提调官等等。   午饭是在总兵衙门用, 用完之后就要去军营了,一来是巡视, 二来也是让大家认识一下,以免以后有人不认识新总兵冲撞了他。   通常跪拜皇恩的吉时都是定在辰时正的, 所以萧沐仁要早早地起床。比萧沐仁醒的更早的是呦呦,天还没亮呢她就睁眼了,想要轻手轻脚地起来, 却被萧沐仁拦了下来。   “你起来这么早做什么?接着睡吧,时间还早呢。”萧沐仁闭着眼睛说。   呦呦挣扎着躲开他的束缚,“不行,我得去看看,官服得再熨一遍,靴子一定要穿官靴吗?”呦呦一边说一遍往身上套衣服,“我觉得那双绣金丝线的不错。”   萧沐仁拦了两遍发现拦不住,只好由着她起来,然后自己也跟着认命地爬起来,“必须要穿官靴的,你看哪个官员穿的那么奢侈去上任的?”   “好吧。”呦呦撇撇嘴,不再说什么。   主子们起来了,下人们起来的更早,听到声音就纷纷动起来,催饭的去厨房催饭,伺候洗漱更衣的去伺候洗漱更衣。   呦呦穿好了衣服,指挥萧沐仁进更衣间去沐浴洗漱,“胡子一定要刮干净,不要带着胡茬啊。”说完就跃跃欲试地问:“要不,我帮你刮?”   自从之前有一次呦呦突发奇想给萧沐仁刮了个胡子,她就一直惦记着第二次。可是萧沐仁总也不给她机会,连刮脸刀的都被放在了她够不着的架子上,说是刀刃锋利,怕割到她的手。   萧沐仁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下次吧下次吧。”他可不想第一天上任就带着两道血印子去,到时候人家问起来他要怎么说呢?   萧沐仁进去更衣室洗漱的时候,呦呦已经让人把衣服架子上的官服取下来重新喷水又熨烫了一遍了,直到衣服被熨烫的挺括有型,呦呦才满意地点头,然后坐到炕桌边吃她的那份早餐。   过了小半个时辰,萧沐仁才散着半干的头发从更衣室出来,呦呦一看就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怎么不把头发擦干?这样子感冒了怎么办?天气虽然暖了,也不能这样啊。四喜,再去拿两条帕子来。”   四喜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拿回来几条干燥的帕子。   呦呦接过来,示意萧沐仁坐到炕上来,她则转到他身后去,“你吃着,我给你擦,等它自己干得什么时候?”   萧沐仁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为了方便呦呦擦干头发,还特意挺身抬头,就差目视前方了。呦呦跪在他身后一点点给擦头发,一边擦一边暗自叹气,真的是十分想念又吹风机的时代啊。   会有这样的想法当然不仅是因为给萧沐仁擦头发,更是因为她自己。古代人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肯剪头发,这个时候的“理发”更多是清洗整理梳理之意,修剪的次数不多,就算要剪,也是要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再剪。而不剪头发的后果就是,人人头发一大把,又长又厚又多。   好在家里下人多,可以不用自己动手,不过有些特殊时候还是要自己亲自来的,比如给萧沐仁擦头发。   呦呦用了一顿饭的功夫给萧沐仁擦干了头发,然后又让他坐到自己的梳妆镜前给他梳头发:先把头发分出两股来分别梳成了三股辫,然后将剩余的散发在头顶上束起来,最后把两条辫子也束上去,用一块金镶玉的束发板给绑好,插上一根碧玉簪。   梳完头发呦呦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其实铜镜模糊得很并不能看的十分清晰,于是她干脆站到萧沐仁对面去,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叫仆人将衣架子上的官服取下来给他穿上。   大鸿朝的官员官服分四种,祭服、朝服、公服和常服,武官除此之外,还有两到三套数量不等的甲胄。祭服是最尊贵的服饰,只有在祭祀天地、宗庙的时候才穿,呦呦只见过一次,是花易岩穿过的。衣服是青色罗衣,外罩白纱中单,黑领黑边。赤罗裳,赤罗蔽膝,冠是二品官员的六梁冠,革带是犀牛角的,绶带是黄、绿、赤、紫四色云凤花锦。   其次是朝服,朝服多数用于大祀、庆成、正旦、颁诏等国家大典,也是戴梁冠穿赤罗衣、裳,佩赤、白二色绢大带,革带、绶带这些依着品阶而来。   萧沐仁也有祭服和朝服,不过他在嘉峪关用不上,都留在了京城的府里。   官员们最常穿戴的服饰还是公服和常服。公服就是上朝奏事、觐见皇帝时穿的,是一种用用纻丝或纱罗绢制作的盘领右衽袍,袖宽三尺,按品级绣织各种大小不同的花纹。上朝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块笏板,根据品阶不同,材质也不同。呦呦见过花易岩的,是一块半米多长的象牙板,上面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萧沐仁的公服在他的外书房挂着,由小荣子专门打理。呦呦只见过一次,和花易岩的一样,因为二人的品阶都是二品,而且都是武官。   常服用于常年理事,也是公服的一种。而常服相对于以上几种来说,形制就比较简便了,主要由乌纱帽、团领衫、束带三部分组成。乌纱帽前低后高,两旁各插一翅,通体圆形,外表用黑皱纱,帽里为漆藤丝或麻,既轻又牢固,可以自由戴脱。束带,依品级区别用材各有不同。二品总兵用的是犀牛角。   常服最特别的是,在前胸后背处,有一块以金线或彩丝织成飞禽走兽纹样做成方形的“补子”,前后各一,文官绣禽,表示文明;武官绣兽,表示威武,   萧沐仁的官服根据他的品阶,在补子上绣的是一只狮子,狮子居于中间,头部左上方是一轮太阳,周围还绣着祥云火球之类的东西,线都是金丝线,看起来异常华美。   等萧沐仁穿好衣服蹬上白底黑白朝靴,带上乌纱帽,呦呦一时间竟看呆了。萧沐仁帅是毋庸置疑的,作为一个“外貌协会”成员,长得太差就算有太皇太后发话呦呦也不一定嫁,或许是天长日久在身边看惯了,呦呦近来已经不是很在意萧沐仁的容貌了。不过现在他换上公服后,除了帅气潇洒外,更添了一份威严。所谓不怒自威,难道这就是官服的魅力?   “看傻了?”萧沐仁见呦呦瞪着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抬起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个爆栗子。   呦呦被弹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捂着额头瞪了萧沐仁一眼,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萧沐仁胸前的补子,问他,“这是雄狮子还是雌狮子啊?”   “你见过有官员身上用雄狮子的吗?”萧沐仁反问。   呦呦不服气,歪着头反问,“那有什么不能?你是瞧不起雌狮子还是瞧不起女性?”   “没有,都没有。”萧沐仁连忙否认,他早就知道在呦呦面前绝对不能提男女之分,这是怀宇从很早就告诫过他的。这是呦呦的逆鳞,对于她来说,不尊重女性简直就是要造反翻天一样。   呦呦又摸了一下萧沐仁的补子,这才收回手来,然后用别人听不见地声音悄悄问萧沐仁,“二品官员,一个月的俸禄有多少啊?”一副小财迷的样子。   “嗯,不算少,普通人家过日子应该能过的很好,但是也不能说多,光是养你都不一定养得起。”萧沐仁点点呦呦的鼻子,“更何况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那到底是多少呢?”呦呦刨根问底。   “正俸一年是一百多两吧,”萧沐仁想了想,“一百八十两,加支好像是不到五百两。这些你去问小荣子,我不记得。”   呦呦吐吐舌头,果然不算多,她平时用来擦脸的玉肌膏一瓶就七八两银子了,更别提其他的玉器首饰金银布匹之类的,一年就这么不到七百两的银子,别说养活自己和孩子,也就将将够给嘉峪关和京城两地下人发一年月例银子和奖赏的。   如此想着,呦呦就退后一步然后盈盈一福,“夫君养家辛苦了。”   “夫人多礼了。”萧沐仁乐得跟她逗,也行了一个大礼,待两人直起身后,都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笑完了呦呦摸出怀表看一眼,还有两刻钟到辰时正了,就催着萧沐仁赶紧出门。   “一会儿去军营要穿盔甲吗?”呦呦最后替萧沐仁正正领子,退后一步后问道,“我带人去擦一下吧,一会儿让程禇给你送去。”   她也是才想起来,去军营怕是要换衣服。   “不用了。”萧沐仁摆摆手,“我的盔甲都是上过战场的,有杀伐之气,别惊到你。我昨天已经叮嘱小荣子让他擦一遍了,一会包起来送过去,我出发前换上。”   呦呦点头,反正他自己有安排就行。   萧沐仁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再不走怕是要来不及,就低头对呦呦说:“我走了,你自己在家安稳些,没意思了就把怀瑾叫过来陪你,等他走了你又要想,记得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我三两天就回来,肯定回来过节。”   “知道了知道了,我送你。”呦呦点着头拉着萧沐仁的手往外走,然后嘟囔了一句“最近越来越啰嗦了”。   萧沐仁无奈地看着她,呦呦赶忙重新点头,“知道知道,你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你也要保重自己,到了那里要谨言慎行,多听多看少说少问。日常换洗衣服我会让甲剑给你送去的,记得少喝酒要藏拙。”说着说着,就到了大门口,程禇已经牵着黑月亮站在外头台阶下等着了。   于是呦呦就在里头的台阶边停住脚步,“我就送到这儿,家里有我你放心。”   “嗯,我放心。”萧沐仁见再不走真的要来不及了,只好抬手摸摸呦呦的脸,“走了,在家要听话。”   呦呦一点头,退后一步再次行礼,“将军旗开得胜顺利归来。”话音落,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一起跪地磕头行礼,“将军旗开得胜顺利归来!”虽然不是去打仗,但是第一天上任,求个好彩头总是需要的。   萧沐仁没想到呦呦的大招在这里等着,忍不住哈哈大笑,又抬手揉了揉她的脸,这才转身出门上马。   目送萧沐仁离开后,呦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回去了,走到内院门口又停了下来,“去外院看看吧。”   呦呦先去了约翰先生的的院子,约翰先生来的时候就是孤身一身,后来的衣服装饰还是呦呦帮忙给添置的,家具什么的自然不会带走,摆设更是萧家自己的,当然不能给他,所以约翰先生能带走的不多,加上两个下人一起,一共才四五个包袱,多数是衣服鞋子。   至于银钱什么的,除了每个月给约翰先生的十两月银外,萧沐仁还让小荣子另外支了二百五十两银子给他们,其中二百两是银票五十两是碎银子。   呦呦此次来,是看约翰先生是否还有其他需要的,“若是有,先生请不必客气,我会帮先生准备好的。”   约翰先生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同萧夫人说,现在萧夫人主动来问,他就不客气了,“想请夫人帮忙准备些路菜吃食,听说别人都是自己带干粮的。”   呦呦点头,“看来先生是做过准备的,您放心我会帮您准备五天的食物。”然后不忘解释一下,“现在天气越来越暖了,准备太多时间太久容易坏掉,到时候吃病了就不好了。”说到这里又想起来,“路上可能会用到的药品我也会为先生准备一些,您请放心。”   约翰先生感谢了又感谢,虽然知道萧夫人不喜欢自己,但是能想的做的这么周详可见还是会用心的,不然随便派了一个下人来说一声问一声就行,何必亲自过来。所以他的感谢也很是衷心真诚。   从约翰先生的院子里出来,呦呦就立刻吩咐下去,让人将药品准备好,最好准备两到三份。若不是来到约翰先生这里话赶话地说起来,呦呦恐怕到人出发了都想不起来。   “要准备那些最常用的用药,退热的止咳平喘的驱蚊蛆虫止痒消痕的,约翰先生那里备一份,怀瑾那里人多,备两份吧,外头买一些,没有的再让丁香做。另外吃食什么的,先把酱肉咸菜坐起来把,大饼和方便面什么的出发头两天再做就好。”呦呦边走边往怀瑾的院子里去。   怀瑾并不在他的院子里,守门的婆子说他去正院了,呦呦点点头,先在屋子和院子里绕一圈,然后问伺候的人东西准备的如何了,得到已经准备的算是齐全的答案时,才放心地点头离开这里。   回到正院,怀瑾没有在室内待着,而是在院子里,正盯一棵栀子树看,听到声音就看过来,“二姐。”   呦呦对他点头,问他吃过了没有,原以为他已经吃过了,怀瑾却说还没有,“姐夫不是今日上任,我本来打算送行的。”说着露出了懊恼的神情。   “送什么送,不用送。”呦呦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脸上却带出了笑容,然后问他想吃什么,让小厨房给他做去。   怀瑾本来想说“要吃姐姐做的饼”,但是想到呦呦最近在孕吐,就说“随便吃什么都好”。   “那就让厨房烙两份饼吧,我也想吃了。”呦呦对麦子说,然后带着怀瑾往屋里走,“你就是来送行的?”   “还有件事想跟姐姐说一下,路上带的东西,好像药品还没有,准备一些吧,万一路上用呢?”怀瑾在桌边坐下,倒了白水放在呦呦面前。   “好,已经让人去准备了。你不要担心。”呦呦安慰他,却并不告诉他她也是才刚刚想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官服那里是查的资料,按照明朝初期查的,有不准确的地方大家多担待些。【鞠躬】   ☆、第一七二章   第一七二章   三天后是端午节, 端午节最重要的事就是吃粽子。中国人就是又这样一种能力, 把所有的节日纪念日的落脚点都放在吃上。   厨房从初四开始就已经在包粽子了,这么大一家子人, 按照每人五个粽子的数量算,几乎要包四五百个。更何况还要挑选一些好的送给往来亲密的人家,比如冯氏夫妇和吴氏夫妇, 以及萧沐仁的同僚还有七八家。   粽子一共包了五种, 单独黄黏米的和单独白江米的、黄黏米和白江米混着的,以及黄黏米里头放红枣的和江米里放腊肉的。   第一锅煮出来的时候刚好是在初四晚饭前,呦呦都没得品尝, 直接让人送到了各个往来的人家中,一家送十个,每种两个,送到的时候粽子还热着。   嘉峪关这个地方往常并没有互相赠送节礼的习俗, 呦呦并不知道这一点,她只是想着自己既算初来乍到,又算是年纪比较小的, 送几个粽子表示下敬意。况且这在京城也不算是大事。   可惜别人并不能体会到呦呦的想法和情意,除了冯氏夫妇和吴氏夫妇有了回礼外, 别人都没有,而且收了呦呦的节礼后, 还都战战兢兢起来。所有当家夫人都一个想法:这位新来的总兵夫人是什么意思?她送了十个粽子来,自己不能再送粽子回去吧?难道这是隐晦的索要财物?   几位当家夫人拿不定注意,于是入夜后, 副总兵倪忠家中内院的正厅里,就坐了四五个其他的副总兵、游击将军的夫人,想跟倪老夫人讨个主意。   倪老夫人听说了他们的来意,豪爽地笑了起来,将几位夫人给笑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等倪老夫人笑够了,才跟她们解释,“这是京城的风俗,逢年过节通好之家互赠各自做的糕点吃食,礼尚往来之意。你们不要多想,人家总兵夫人家财不知道几何,哪里看得上我们这点东西!”   见几位夫人半信半疑的,倪老夫人只好再给解释明白些,“她初来乍到又是年纪小的,送点东西给姐姐们这是人之常情,而且听说她有了身孕了,估计暂时不会宴请,所以才在这上头找补。再不信的话,出去打听打听,她弟弟要回京城,光带回去的东西就几大车,沙棘酒这种东西都几百两几百两地买,怎么可能跟我们索要钱财?那可是太皇太后的侄外孙女!”   几位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又有人提出问题了,“那既然这样,您看我们是不是改天找个时间去探望一番?”说话的副总兵黄彪的夫人。   “不用了吧。”不等倪夫人开口,另外一位萧沐仁昨天新提拔上来的副总兵陆威的夫人蓝氏开口了,“不是说有身孕了?现在月份浅,要是去了还得招待我们,不如等过些日子月份大一些,我们再去看,然后就等着洗三满月了。”   “蓝妹妹说的有道理。”倪夫人点点头,心想难怪陆威年纪轻轻能升任副总兵,而黄彪都已经代理了却不能转正,夫人是得力助手啊。心里这么想着,倪夫人面上却没有任何表露,继续说着,“不过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大家准备点相应的回礼送过去吧,香包啊吃食啊什么的,能不能用随她自己,我们表个心意。”   于是几位夫人就开始凑在一起商议送什么。而此时萧府之内,呦呦正捧着碗吃粽子,这是第二锅煮出来的,五种米的都有,呦呦为难了好一会儿,最终采用点兵点将的办法,挑了一个江米咸肉的,吃了大半个后就被谷子拦下来不让吃了。   呦呦赶忙伸手拦住,伸手捧起碗来往一旁侧了侧身,“我还没吃饱呢,你想吃自己去扒。”   谷子苦笑不得,“我哪里是想自己吃,这不是想着江米不好克化嘛,夫人少吃一点吧,明天爷回来了你们再一起吃?”说完就要把碗给撤走。   呦呦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个给你可以,再给我半个纯江米的,夹一块红糖化开蘸着吃。”   谷子想想,丁香说的是一次不能超过两个,那一种吃半个好像也行,就答应下来了。等她把半个纯江米的粽子送上来,那个江米咸肉的很明显又小了一块。   “不许说我,我才是主子!”呦呦赶在谷子开口前发话,然后还假模假样地瞪了她一眼。   谷子当然知道夫人不是真的生气,不过还是赶快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哄她。呦呦当然不是故意刁难谷子,立刻就点头“原谅”她了。   等晚上回了房间才跟四喜嘀咕,“夫人出嫁后怎么越来越像小孩子了呢?为了一口吃食居然将她才是主子的话都说出来了。”说完还摇摇头   “这还不好?”四喜也在吃粽子,她吃的是黄黏米的,沾的是白糖,“越来越像小孩子才说明操心的少了,要是像大姑奶奶似的,”四喜说到这儿看了一眼门口和窗户,然后压低了声音,“婆家不省心才越来越像大人,我倒是希望夫人一直这么小孩子。”   谷子听了四喜的话,想了想竟觉得十分有道理,重重地点头。   “我吃完了,现在去替五福,你们俩还有麦子的粽子在小锅里。”四喜指指炭盆上头架着的小圆锅,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让麦子吃完了早点来,这孩子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四喜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出门去了。   四喜刚推开门,麦子就笑着从里面进来了,“我去吃粽子了呀!刚出锅的,可热乎呢。”   四喜低头看,果然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无奈地笑笑,“就你精,知道刚出锅的热乎。赶紧进去吃,我去替五福,一会儿早点过来啊。”今天晚上她们俩值夜。   “哎,知道了,四喜姐姐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来。”麦子进了屋,答应着。   初五一清早呦呦还没起床,外头下人们就已经在挂艾蒿枝、纸葫芦了,若是按照往年的习惯,还要做五毒玩具,不过今年呦呦怀了身孕不允许动剪刀,这些东西都是几个丫鬟和绣娘做的,只在最后的时候拿过来给呦呦补上两针,算是她做的了。   呦呦醒来后先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双手放在小腹上抚摸了两下。到今天为止,怀孕已经满三个月即将进入第四个月,但是她的小腹看起来还是很不明显。有时候晚上睡前她自己摸一摸觉得已经隆起,可是第二天早上又恢复了平坦,萧沐仁取笑她只是吃的多了一点而已。   今天早上再摸一摸,好像有点鼓了,再摸一摸好像是错觉,摸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摸啊摸的。   笑了两声从床上起来,叫了四喜进来伺候,片刻后四喜带着麦子端水进来了。呦呦却不急着洗漱,而是在床上上指挥四喜去耳房的箱笼里找出那件粉色金线绣花的袄裙。   “是这件吗?”四喜提着一件锦袄出来给呦呦看。   呦呦看一眼,摇头,“不是这个,这个是遍地锦,要那个从领口开始绣玉兰花一直顺着对襟下来的。”   四喜低头看了看衣服,回去换了一件,这回再拿回来的是对的了。接下来就是换衣洗漱吃早餐,吃完早餐呦呦基本就没有事做了,就跟谷子要了一沓红纸,跟着他们学叠葫芦。   萧沐仁回来的时候已经近午时了,穿的不是官服也不是盔甲,官帽也没有戴,只穿了一身后来送去的便服,似乎是在泥地里练武演练来着,皂的衣衫上都是尘土,靴子上衣摆上还有泥点子。这一身泥一身土的,看得呦呦直摇头,先不忙着安排他吃东西,而是将人送进更衣室里,先沐浴洗漱去。   萧沐仁知道呦呦爱干净,也知道自己现在不成样子,因此并不急着往呦呦跟前凑,怕熏着她,自己去了更衣室洗头洗澡,丫鬟把脏衣服抱出来的时候,呦呦将人拦了下来,刚刚光顾着嫌弃了,忘了查看他是不是受了伤,先看看衣服上有没有血渍吧。   不过才看了一眼就放弃了,味道太难闻了,闻起来像是在泥里头滚完之后就没换过。果然,丫鬟把 衣服抱出去不大一功夫,谷子就进来了,带回来的消息验证了呦呦的想法。   “程禇说,初二那天到了军营爷先巡了一遍营,又检视了一遍士兵们的训练,到了下午就跟着士兵们一起练去了。军营里雪化了,地上都是泥,带去的两身衣服第二天就穿完了,洗了又不干,爷就不再换了,穿着这一身衣服跟士兵们摸爬滚打了两天。”   “受伤了吗?”呦呦不关心那些,只关心这个。   “说是被一个愣头青砸了一棍子在背上,别的应该没有。”谷子如实禀报道。   呦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谷子下去叫小厨房开始做午饭,“按照早上送下去的菜单做,先把点心和粥送来。”然后自己就进了更衣室了。   更衣室里水声哗啦啦,萧沐仁脱了衣服后先跳进了浴桶里洗身子,洗到一半才想起来头发没洗,但是浴桶里的水已经脏了,上头漂着不少的浮尘灰土,就干脆先洗完澡再说。   大男人洗澡没那么多讲究,身上撩了水后就开始拿着澡豆搓搓搓,将油脂污垢都洗掉。   呦呦进去的时候萧沐仁正别着手搓后背,看着他别扭的姿势,呦呦忍不住偷乐一下,然后才另外拿了一块澡豆给他搓,萧沐仁感觉到了之后就自己放开手,由着呦呦搓搓搓。   呦呦一边搓还一边打趣他,“你也不回头看看是谁,万一是个丫头进来怎么办?”   哪个丫头不要命了敢从你眼皮子底下进来给我洗澡?萧沐仁心里这么想,却并不这么说,“你的脚步声我一听就听出来啦,要是别人早赶出去了。”   呦呦“哼哼”地笑了两声,没说话。   洗完了澡,萧沐仁擦干身体穿上中衣,以半瘫半躺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由着呦呦给他洗头发,先浇水,把头发上的泥土冲下去,擦澡豆,再冲水,如此反复三次才算好,然后抽了一条干帕子,学着以前理发店包头发的样子给他把头发擦好,一拍后背,“快去穿衣服去。”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襟和袖子,皱皱眉嘀咕道:“人家早上才换的新衣服。”   “那你也换去,穿一样吧。”萧沐仁拉着呦呦的手一起出了更衣室,回到内室去,内室的床上早就放好了萧沐仁的干净衣服,萧沐仁 换衣服的时候,呦呦也去耳房箱笼里找衣服去了,找来找去,最后只有那件遍地锦的锦袄和裙子比较搭配,只好选了这个穿上。   等呦呦换好衣服再出来,萧沐仁也穿好了,呦呦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就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真可真是巧合啊。呦呦的衣服是早上四喜找出来被呦呦否定后就直接放在了箱笼的最上头,所以呦呦一看就选了它,是一件淡粉色遍地锦的小袄,而萧沐仁的衣服是谷子给挑的,也是一件遍地锦,但是颜色是淡蓝色。   这巧合的居然还搭配出了情侣装了。   萧沐仁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开始很是惊奇,还以为是呦呦故意挑选搭配的,于是就露出了一个“我懂”的眼神和表情。呦呦看样子就知道他误会了,不过也没打算拆穿,就让他误会去吧。   说话间就到了午饭时候,呦呦让人给约翰先生的院子送了粽子,至于吃得惯吃不惯是他自己的事。怀瑾也从他的院子过来了,一件到萧沐仁就眼睛一亮,“姐夫!”   呦呦奇怪,萧沐仁不久两天没在家吗,怀瑾有这么想念?我都没有这么激动。   “姐夫,你明天还去不去军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怀瑾凑到萧沐仁跟前,满怀期待地问。   果然,呦呦笑了一下,就说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无事献殷勤嘛,果然是有目的的。不过他怎么想起来要去军营看一看的?   呦呦看了眼萧沐仁,萧沐仁也看向她,示意她稍安勿躁,由他来套话就好。   于是三个人在餐桌前落座,呦呦先一人盛了一碗汤放在各自面前,同时假装数落了怀瑾一句,“你姐夫到家一口水还没喝呢,先让他歇一歇。”   怀瑾这才露出羞赧的神色来,“是怀瑾失礼了。”说着提起水壶给萧沐仁倒了一杯茶。   呦呦见他倒茶,真是哭笑不得,“马上吃饭了,喝什么茶,喝汤!”说着示意丫鬟把茶壶茶杯收走,心底在叹气,就怀瑾这副不知人情世故的样子,怎么忍心放他出去闯荡,同时又在心底自责,都是家人把他惯坏了。   萧沐仁冲呦呦摇摇头,“没关系,怀瑾一片心意都是好心。”然后转头看向怀瑾,“你怎么突然想去军营了?之前没听你说过啊。”然后又劝解他,“军营里都是些臭汉子,你一个文弱书生还是别去了,看磕到碰到怎么办?”   “不会的!”怀瑾立刻反驳,“我在家也是跟着父亲和大哥一起练过的,怎么能是文弱书生呢?我肯定不会磕着碰着的,我去看看就回来。”   “那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去看的?之前在这儿待了两个月了,也不见你说过要去军营啊?”呦呦恰到好处地“好奇”问他,“这还有三天就出发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件事的?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啊?”   “没有人跟我说什么,我就是想去看看,长这么大海没去过军营呢。”怀瑾解释着,眼睛里亮晶晶的,“不是都说我大鸿军人是威武之师,得看看才知道如何威武啊。等我看完了,画一幅画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大鸿军队的厉害!”   听他这么说,呦呦暂时放下心来,听起来不像是有人引诱着他去看,于是笑着说:“你以为军营是酒楼吗,想进就进想走就走?你呀,老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净说些小孩子话做些小孩子事。”   怀瑾被呦呦数落了两句很不高兴,嘟着嘴握着筷子戳着汤碗里的排骨,一不小心一用力给戳出来了,在桌子上弹了两下,迸得到处都是汤水。   呦呦看她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怒斥一声,“谭怀瑾!你给我规矩些,不想吃就一边待着去!”呦呦用了很大的力气克制着,才没说出让他“滚一边去”的话。   萧沐仁见呦呦动了怒,赶忙安抚她,“别生气别生气,气大伤身,他还小呢,总得慢慢学。”说完了看向怀瑾,面容严肃地命令他,“怀瑾,给你二姐道歉。”   怀瑾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对着呦呦鞠躬行礼,“二姐对不起,是我失礼了,请原谅我。”话是说出来了,就是带着委委屈屈说出来的。   “好了好了,他跟你道歉了。”萧沐仁拍拍呦呦的手臂,“你也别生气了,今天过节呢。”然后又小声提醒,“他还有三天就走了。”   呦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着怀瑾说:“要不是今天过节不打孩子,非揍你不可。吃饭!”   站在一旁伺候的四喜五福谷子麦子早就提心吊胆生怕夫人今天发起火来,过节发火可不吉利。听到呦呦这句话,立刻所有人都动起来,添汤的添汤传菜的传菜,做出一副欢喜过节的样子。   怀瑾见呦呦火气小了点,想了想还是夹了一块鸡肉卷放到她面前的小盘子里,“二姐,你吃。”   呦呦故意绷着脸,“嗯”了一声,把鸡肉卷夹起来吃了,怀瑾这才放下心来,然后看一眼萧沐仁,萧沐仁对他点头,示意他安静地吃饭,他负责哄呦呦,怀瑾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一顿饭依然吃的比往常少了很多。   吃完了饭,呦呦困意上来了,萧沐仁扶着她去休息,呦呦躺下去很快就要入睡,入睡前还不忘拉着萧沐仁的手跟他说让他去看看怀瑾,“中午肯定没吃饱,让人做碗面条给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慢慢睡着了。   萧沐仁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摇头,既然担心人家中午吃不饱,为什么还要在餐桌上发火?她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啊,改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孕妇嘛,脾气大点儿,情有可原。   ☆、第一七三章   第一七三章   萧沐仁安顿了呦呦睡下, 让丫鬟在一旁守着, 自己叫小厨房做了碗面条再准备了几样小菜和一壶杏花酒,自己亲自提着去了怀瑾的院子。   去的时候怀瑾正在抄书, 萧沐仁瞅了一眼,是一本《庄子》。他摇摇头,把书从怀瑾面前抽走, “小孩子不要看老庄之类的, 觉得心不静就抄经书要么抄字帖,你不是在孔庙孔府拓了很多碑帖回来?抄完了?”   “早就抄完了。”怀瑾原也不是真的特别想抄书,见书被没收拿走了, 也就放下了笔。   萧沐仁把书放在一边,提着食盒放在房间中间的圆桌上,将上头的茶具杯子挪走,从食盒里把小菜酒壶面条一一端出来, 转头看像怀瑾,“过来吃吧。”   怀瑾慢腾腾地挪过来坐下,“谢谢姐夫。”   “别, 别谢我。是你姐说的,‘午饭憋着气, 肯定没吃饱,叫小厨房给做碗面条’, ”萧沐仁捏着嗓子给怀瑾学呦呦说话,“话还没说完,人先睡着了。”   怀瑾低着头嗦面条, 嗦完一碗面条才抬起头来,“我知道的,姐夫,二姐她对我……一直很好很好很好。”怀瑾一连用了三个“很好”,“是我不争气,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没有不争气,你只是还小而已。”萧沐仁拍拍怀瑾的肩劝他,然后话音一转,变得严肃起来,“十四五的年纪不算大,但是也不能算小了,京城里许多人十四五岁都要说亲了。”   怀瑾挺大这句话,瞪大了眼睛,“十五就说亲啊?”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不是,十四五开始相看人家,看个一两年十六七的时候定亲,十八九成亲。成了家就要立业了,以后不止要养自己,还要照拂妻子教养儿女赡养父母,所以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了。”萧沐仁看着怀瑾还很稚嫩的脸庞,实在不想把这些话说给他听,可是不说他就不会长大,呦呦就要一直操心,就算为了让呦呦少操心些,自己也要说。   “可是,可是你们也不都是十六七就定亲了啊?”怀瑾想了想,给萧沐仁掰着手指头算,“从大姐夫开始,到哥哥再到你,你们好像都是成亲前不久才定了亲的。”   “咱们家算是比较特殊,”萧沐仁把怀瑾面前的空碗拿走,取了两个小酒杯,分别斟了一杯酒放在两人面前,“大姐夫那个,我不多评论,他和大姐是真的有缘才走到今天,不然只要有一个不是像之前那样,可能就是抱憾终身。你哥他其实早就看中你嫂子了。”   “早就看中了?多早?”怀瑾吃惊加好奇地问。   “多早我是不知道,反正他中了状元之后几乎就是立即去提亲了吧?你想想,你嫂子那威名,你哥不挣个功名出来,敢上门提亲吗?”萧沐仁捏着酒杯仰头喝下去,“至于我和你二姐,我们俩是青梅竹马,我参军之前就预订下了。”   这回怀瑾是真的目瞪口呆了。   萧沐仁似乎发现话题跑了赶忙给拉回来,“什么时候定亲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人应该学着长大了,你不能因为有家人的庇护,就一直躲在他们的羽翼之下不独立。”   怀瑾眨眨眼,似乎在思考。萧沐仁见状也不打扰他,让他自己想去,而他就坐在旁边自斟自饮偶尔夹两口下酒菜吃。   等怀瑾回过神来的时候,四样下酒菜已经被萧沐仁吃掉一半了,他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两口大的吃,“姐夫可真是的,不是来哄我的吗,怎么自己吃上喝上了?”   嘿,这个臭小子,居然还抱怨上了,萧沐仁瞪了他一眼,但是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问他,“你想明白了?”   “差不多吧,还得再参悟参悟。”怀瑾端了酒杯喝一口,“其实姐夫你不懂,我姐她从小操心我操心习惯了,要是哪天我真长大到不用她操心了,她说不定还不习惯呢,那个叫啥感来着?”怀瑾想了一下,“对,失落感。”   “啥意思?”这回轮到萧沐仁不明白了,“失落感是啥感?”   “这么跟您说吧,有句老话叫‘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怀瑾说到这儿突然想起来萧沐仁没有父母,暗自后悔起来,该不会戳到了姐夫的痛心之处?于是就觑了一眼萧沐仁。   萧沐仁却仿佛不在乎,见他看自己就给他倒了一杯酒,示意他,“接着说,我听着呢。”   怀瑾瞅他一眼,见他是真的不在乎,才接着往下说,“就是说,孩子不管长多大,大人也放心不下,总是会有操心忧心之处,我姐现在对我就是如此,等到我活到九十九岁儿孙满堂了,我那个一百零一岁的姐姐依然要操心我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听话不听话。”说完学着以往呦呦无奈时的样子,耸了耸肩肩膀。   萧沐仁陷入沉思,这个他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还有这样一层缘由吗?   其实也不能怪萧沐仁想不到,认真算起来萧沐仁是不曾被人这么细致地关怀忧心过的。小时候老安国公把庶子身份的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不过是因为他皇子的隐藏身份罢了,后来老安国公去世,福贤王妃将他接进王府里,何尝不是这个原因?所有人给他的关心不过是“书背会了没有拳法熟练了没有兵法懂了没有”,没人关心过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这样的事。   原来这样的才叫家人。   怀瑾见萧沐仁沉思着,又忍不住开口了,“所以姐夫我其实是有些嫉妒你的。”   萧沐仁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听到他的这句话更是无法理解,“你?嫉妒我?”   “是啊是啊,以后我姐的心思都在你和你们孩子身上了,我就要退到不知道多少位子以后去了,可不是嫉妒你。”怀瑾说完就仰脖喝了一杯酒。   萧沐仁这才发现,桌上的下酒菜已经剩盘子底儿了,晃了晃酒壶,也快要空了,恍然明白过来,怀瑾这是喝多了酒后吐真言呢。   “不用嫉妒,你姐永远是你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萧沐仁拍拍怀瑾的肩膀,安慰他,“不说这个了,来,接着喝酒。”萧沐仁拿起酒杯同怀瑾地碰了一下,“来哈所以说你想去军营看看的事,真的没有人跟你提起过,你再好好想想,拐弯抹角问也算。”   萧沐仁想着得赶紧趁怀瑾还没醉倒的时候把话问清楚了,要是真的有人暗中探听,也好早做措施。   怀瑾瞪着大眼睛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再点点头。   萧沐仁有点着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怀瑾没说话,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走到自己的桌案前从一堆书里翻了翻,,找出一本书来,从里面拿出两张纸,递给萧沐仁,“约翰先生说,这是他们国家的武器,问我咱们国家的武器什么样,我把十八般兵器谱给他背了一遍,嘿嘿嘿。”说完往旁边一歪,就要倒下去。   萧沐仁赶紧起身大步走了两步将人接住,才避免了怀瑾摔到地上去,萧沐仁扶着他往床上躺下,怀瑾有些不太老实,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仔细听一下,竟然真的是在背十八般兵器谱。   萧沐仁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并没有像呦呦想的那么傻嘛!   将怀瑾放倒在床上,萧沐仁喊了伺候的人进来,“去熬个醒酒汤给舅爷喝下去,别等醒了再喝,醒了再喝就头疼了。看着点要茶水什么的,都上点心。”叮嘱完了自己这才走出房间。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呦呦还没有醒,萧沐仁现在正厅坐了一会儿,让人送了醒酒汤和茶水上来,虽然杏花白的度数不高,他也没有上头,但还是祛祛酒气的好,免得进屋熏到呦呦。听丫鬟说她这两天晚上睡得不安稳,总要半夜醒一回,停上半个时辰才重新入睡。   喝了一碗醒酒汤,又喝了两壶茶,估计着酒气退了,这才进了内室。怕吵醒呦呦,不敢上床去睡,就在炕上随便拽了个靠枕睡了。   这一睡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下去了,往床上瞅一眼,已经没有人了,想来是呦呦已经醒了。再仔细听,门外有人说话,是呦呦在训丫头,“看到爷睡了也不知道给盖个毯子?炕也不知道烧一下,冻着怎么办?我这些日子不管事儿你们都松懈了吧?”语气听起来十分严厉,但是声音仍然压得低低的,怕吵醒萧沐仁似的。   萧沐仁听着外头的声音在炕上翻了个身,从侧躺变成仰躺,盯着房顶顶棚发呆。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从来都是勤奋振作,几乎从三四岁开始,每天清晨都要练一套拳法或者剑法,平时有了空闲时间也是在看书演练兵法中度过,像这样睡醒了却不肯起床的事,长这么大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而今天之所以会反常,萧沐仁得承认,怀瑾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虽然自从成亲以来,呦呦对自己在衣食住行上已经很是无微不至了,但是他还是觉得不满足,呦呦对怀瑾的关怀很是自然,随时想起来就说,话里话外都是惦记,对自己却总是带着那么点……刻意。似乎若是不对他关心就是不正确的,像是当做一项任务来完成的。   承认吧萧沐仁,你也在嫉妒。   萧沐仁叹口气又翻了一个身,一偏头却发现呦呦在炕边上站着,正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了?醒了怎么不起来?为什么叹气?公事不顺心吗?对了,你回来之后我还没问过你呢,上任去怎么样啊?”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萧沐仁从炕上坐起来,对呦呦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也上来,呦呦站着歪歪头,想了一下然后就拖鞋上炕,爬到萧沐仁身边坐下,半个身子的重心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萧沐仁伸出一只手臂搂住呦呦,“没什么事,怎么说我都是皇上钦点的总兵,就算心有不服的也不会立刻发作,更何况是才上任,以后日子长着呢,想要为难我机会不多得是。”   呦呦听得出来,虽然萧沐仁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确确实实是有些为难的。   “空降兵嘛,你又没什么资历,军龄也短,仗也没打过机会,人家不服是正常的。”呦呦安抚着萧沐仁,“不过你是总兵呀,又是新总兵,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你也可以用自己的办法为难为难他们,不然人家要当你好欺负的。”   萧沐仁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到了军营第一件事就是颁布了三条命令。”心里却不自觉地在想:看,多么冷静,正常的不应该是替我义愤填膺吗?   呦呦不知道萧沐仁心里所想,还在问他是哪三条。   “第一要刻苦训练团结一致,第二要遵守纪律听从指挥,第三要谨言慎行不得内斗。”萧沐仁给呦呦说了一遍,“其实没有战争的时候,第三条基本做不到,总是会有小团体的。”   呦呦点头,然后笑了,“没有关系,反正你说了,他们要是不听你就罚,使劲儿罚,把憋到气都发作出来,千万别气坏了自己,这么英俊一张脸,气出皱纹来多不值得?”说着还反手摸了一把萧沐仁的脸,像个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似的。   萧沐仁被她的这个动作给逗笑了,忍不住也捏捏她的下巴,“哟,这是哪儿来的小爷,调戏良家女子可是要负责的。”   “负责,当然负责,负责你一辈子呢。”呦呦笑得歪倒在萧沐仁的怀里。   “那说好了一辈子哦,拉钩!”萧沐仁突然伸出一只手在呦呦面前,等着呦呦把她的小拇指勾在他的小拇指上头。   呦呦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伸出手勾住手指头,还来回晃了两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萧沐仁这才慢慢好了一起,对着呦呦露出真心的笑容,一时间也忘了之前心里那点不平不快,和她说笑起来。   呦呦却靠在萧沐仁身前,心想原来没有安全感容易胡思乱想地不止我一个啊。   说了一会儿话,就说到了刚刚萧沐仁去给怀瑾送面条时两个人之间对话,萧沐仁安慰呦呦,“你也不用太操心,我看怀瑾心里有数得很,你想一想云瑶公主那件事,他算是处理的很好了,当时才十三岁。”   “我知道我有时候就是瞎操心,”呦呦靠在萧沐仁的胸前,手上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但是吧,管他已经成为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肯尼个还真不好改。”说完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用改,关心弟弟不是应该的?”天知道萧沐仁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几分是真心的,“去军营那件事儿,我猜测可能真的跟约翰先生有关,”说着从衣襟里把怀瑾给他的两张纸拿了出来,“怀瑾说这是约翰先生给他画的西洋的武器,问他大鸿的武器都什么样。”   呦呦接过那两张纸一边展开一边好奇地问她,“怀瑾怎么说的?”   “怀瑾,”说到这儿萧沐仁想起怀瑾一边醉酒一边背兵器谱的事儿,笑了一声,“怀瑾把十八般兵器谱给背了一遍,听下人说,背得约翰先生一愣一愣的。”   呦呦听完之后没有笑,弹了弹手里捏着两张纸,幽幽地说:“大鸿兵器何止十八种,一百八十种都有,可是杀伤力跟这个比起来,真的不值得一看。”   萧沐仁被这句话说得一愣,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   “这个,叫火枪,也叫火铳,”呦呦指着纸上的一样西洋武器跟萧沐仁说,“这种武器里头,装的是用火药制造的子弹,弹射出去打在人的声上几乎立刻毙命,而且速度极快,几乎来不及逃跑。”   萧沐仁吃惊地睁大眼睛,“这么厉害?”   “是啊,就是这么厉害。”呦呦点头,语气中却是说不清的郁闷和堵塞,“火药原本是我们的发明,却被别人充分利用了。”说完摇摇头,把两张纸还给萧沐仁,“我听说我们也有火炮?但是这么小的可以随身携带的枪铳,还没有吧?”   萧沐仁摇头,“即便是火炮,造一个都要花不少钱,这样小的东西,恐怕更加精密做工更加繁琐。”然后又不相信地看向呦呦,“这个玩意儿,西洋军队人手一个?”   “不知道,可能吧。”呦呦想了想说,“既然约翰先生这么容易就画了出来,是不是说明这些他肯定见过的?如果约翰先生是贵族的话,应该不算什么,如果他是普通百姓,普通百姓能见到这种武器……”   呦呦没有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萧沐仁,萧沐仁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一个百姓都能接触到这种武器,那么得多普遍啊。   萧沐仁的捏着这两张纸陷入沉思。   呦呦瞅了一眼萧沐仁,又瞅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那两张纸,拍拍他的手背,“不要急,慢慢来,总会好的。”说完打了个呵欠,往一旁的靠枕上一歪,“吃饭叫我,我先睡一会儿。”   “嗯。”萧沐仁低低应了一声,拍拍她的后背,“睡吧。”自己却盯着手里的纸张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双十一预售怎么那么多好东西,又要剁手啦!   ☆、第一七四章   第一七四章   初六那天早上吃过早饭后, 萧沐仁带着一身小厮打扮的怀瑾出门去了。这是怀瑾酒后突发的灵感, 晚饭的时候跟呦呦磨了好半天呦呦才答应的。至于为什么去军营这件事不跟萧沐仁摸反而和呦呦磨,看破不说破, 大家一笑而过。   军营这个地方,闲杂人等是不得随意进入的,如果不是又萧沐仁的这层关系, 怀瑾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进去的, 就是有这么一层关系,也得事先找好借口,不能说“我小舅子好奇想来看看”就带进来看看, 以后人人都要学他带着亲戚进军营,这样子成何体统。   怀瑾聪明,想到了扮成小厮的法子,跟小荣子要了一身干净的小厮衣服穿上了, 头发在头顶盘了一个髻,没有用束发板和簪子,学着平常小厮的样子绑了一块和衣服同色的布巾。   不过, 人的气质这种东西,很是微妙, 即便伪装的再好再像,也还是会有痕迹。怀瑾虽然穿上了小厮的衣服做了小厮的打扮, 甚至行为举止也学了不少,腰微弯背微弓,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可是他的书生气质太浓了,脸也白手也嫩的,根本掩盖不住。   所以说,那些个什么微服私访啊偷偷下江南啊,听一听看一看就好,不必当真。   “那我们就走了?”吃饱了饭,萧沐仁擦擦嘴站起来,对呦呦说。   “好,注意安全。”呦呦点着头也跟着站了起来,看了怀瑾一眼。   怀瑾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不明白什么意思。   呦呦扶额,指着门口的帘子指点他,“你现在是小厮,小厮要打帘牵马磨墨捧剑端茶倒水,懂不?”   怀瑾瞪大了眼睛,“现在就开始?”心想不用这么认真吧。   呦呦自然一眼就看穿了怀瑾的心思,笑着说:“你以为呢?从你穿上这身衣服开始就应该了,能让你坐下吃饭不错了。早点习惯,省得到了外边露出马脚,再给你姐夫添麻烦怎么办?”   萧沐仁在一旁站着抿着嘴笑,他当然知道呦呦这是在故意逗怀瑾,所以等怀瑾求助地看向他时,他只耸了耸肩,表示“你姐说的有道理”,并不打算给他帮腔,何况被“伺候”的人是自己?   怀瑾见状,之后认命地走到前头去,弯腰躬身将门帘打起来,“将军请。”语调中带着不情不愿。   萧沐仁和呦呦对视一眼,在各自的眼中看到调皮的笑,这才往外走去。等到萧沐仁出去了,怀瑾本来想放下帘子,却发现呦呦也跟了出来,只好接着撩门帘,等到他们俩都出来了,自己才跟着出去。   呦呦和萧沐仁一路走在前头,怀瑾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两步呦呦就回头了,告诉怀瑾再离远一点儿,“你看那个下人跟你似的走在主子三步之内了?”   怀瑾回头瞅一眼,果然所有下人都在五步以外了,老老实实地退后两步,然后看呦呦,“现在可以了吧?”   呦呦点点头转回身去继续同萧沐仁说话。   怀瑾发誓,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二姐回头的时候嘴角是翘起来的。她在笑!她故意的!怀瑾在五步以外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跟着继续往前走。   走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呦呦又停下来回头看了,这回怀瑾学乖了,快走了两步上前,“夫人有何吩咐?”   “去牵马去。”呦呦抬抬下巴,冲着怀瑾说。   怀瑾应了一声,立刻朝马圈走去了。   等到他走远了,萧沐仁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呦呦,“你呀,净调皮。”语气中除了宠就是宠。   “是他先调皮的呀。”呦呦吐吐舌头,辩解了一句,然后颜色正经起来,“不要过夜,晚上一定要回来,初八要出发了呢。”说到这儿忍不住又抱怨了怀瑾一句,“也不早点说,临走了才说,真是。”   “小孩子嘛,想起一出是一出。”萧沐仁安慰她,他倒觉得没有什么,男孩子去军营里见识一下也好。   呦呦随便点着头,嘴里还在唠叨着,“跑马慢一点儿,怀瑾没骑过快马,让他端茶倒水磨墨写字就行了,不用真扔到士兵堆里去训练……”   萧沐仁听着她念叨,有些哭笑不得,“呦呦,那是你亲弟弟,也算是我弟弟,我又不是坏姐夫!”   呦呦这才笑起来,炒菜夸了萧沐仁一句“是的,你是一个好姐夫”,眼角余光就看到怀瑾牵着马过来了,赶紧收了笑容,“太慢了,这要是打仗敌人都到城外十里处了。”   怀瑾撇撇嘴,什么都没说,看向萧沐仁,“将军请上马。”   萧沐仁冲呦呦点点头,表示让她放心他会带好怀瑾的,然后并不上马,而是自己接过了马缰绳,冲怀瑾偏偏头,“走吧。”   到了此时呦呦终于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怀瑾,“要听你姐夫的话,吃喝不满意不随心你忍一忍,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好!”怀瑾立刻喜笑颜开,跟着萧沐仁出门去了。   呦呦看他走在萧沐仁身边,胳膊一甩一甩的,就差没蹦跶两下了,忍不住笑起来,哪家的小厮这么活泼不羁,早晚要闯了祸事被主人家赶出去。   走出几步去之后,萧沐仁似是有所感觉,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呦呦还站在门里,就冲她一笑,看到呦呦也笑一笑,就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同时分出一只耳朵来听怀瑾说话。   呦呦见他们越走越远,就转了身回去,“前些天让买办去买牛奶,买到了吗?”这话问的是跟在身边的容妈妈。   “问了几家,只有一家有牛奶。”容妈妈立刻回答,“嘉峪关牛羊虽多,但是牛多是肉牛,产奶的不多,这一家是因为才生了小牛,所以才有牛奶。”言外之意是人家小牛犊的口粮咱们就不要抢了吧?   呦呦在心底算了算,自己怀孕已经进入第四个月了,虽然家里吃的喝的都不错,应该不会营养不良,但是呦呦总是有一种“不喝牛奶就会缺钙”的感觉,这一年多没有喝牛奶,现在要重新捡起来了。   “你去跟他们家商量商量吧,看看每天能不能匀出一斤来。”一斤应该够了吧,呦呦记得前世的牛奶一盒都是半斤的,“可以多给些钱,不然也能拿豆饼换。”   容妈妈想不明白那牛奶有什么好喝的,又腥又膻的,不过还是答应着,认真记下来。   “若是没有牛奶,那就每天磨一碗豆浆过来吧。”她记得豆浆也是好东西来着,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问容妈妈,“家里有磨盘吗?自己做豆腐吗?”   “并不自己做豆腐,磨盘倒是有一盘小的,这么大,”容妈妈给呦呦比划了一下,“磨豆浆倒是不错,自己做豆腐怕是不够,而且咱们家里没有会点卤水的。”   呦呦点点头,她就是突然想起来才问的,并不一定要家里做豆腐吃,“就按我刚才说的办吧,有牛奶就送一斤牛奶来,没有再磨豆浆。”   容妈妈答应下来,下午亲自去了那家人家一趟。本来以为要多花些银子才行,没想到对方听说她是来买牛奶的,除了最开始愣一下,后面简直就是乐意之至。   原来牛犊一般出生后一个月就可以慢慢减少牛奶的摄入了,到了三个月的时候就可以完全断奶了。他们家这头小牛犊出生已经快两个月了,母牛的奶根本喝不完,之前都是倒掉的,现在有人来买当然最好,能多一份收入算一份收入。   而且容妈妈给的银子不少呢,攒一攒到年底的时候能给家里四口人一人做一件新棉衣服呢。牧户家的娘子心里盘算着,对着容妈妈笑的更亲切了。   等听说了牧户家里还有一头牛也快要生产了,就是这两个月的事,容妈妈想了想,干脆连这头母牛的奶也定了下来了。   “妈妈不用急,就是现在这头牛,下一胎生产前都是有牛奶的。”牧户娘子给容妈妈介绍,“到时候两头牛的牛奶足够您家用的了。”说着假装又神秘兮兮地问容妈妈,“您家夫人不请奶娘吗?光给小少爷喝牛奶?那哪喝得饱啊。”她是听说有的人家母乳不够就给孩子和牛乳的。   “不是,这是我们夫人自己喝的。”容妈妈说了一句就不肯多说,将牛乳的定金留下后回了府里。   回到府中,先去把带回来的两斤牛奶送到厨房,才回了内院,一进院子就有小丫鬟告诉她,家里有客人,问是谁的时候小丫头却摇头表示不知道。恰好四喜从厨房给呦呦端鸡汤回来,见到容妈妈回来了,就打了个招呼,告诉她来的是一位人牙子,“咱们家没说要买人啊,人牙子来做什么?”   “怕是知道了夫人有了身孕,上门来问要不要奶娘的。”容妈妈猜测着,然后问四喜那人来多久了,等听说从自己走了没多久就来了的时候,容妈妈算了算,“也快半个时辰了。你去把鸡汤给夫人送进去吧,说是个识趣地就该走了。”   四喜点头,端着鸡汤进了屋,偷偷觑了一眼说得口若悬河吐沫横飞的人牙子,将汤盅放在呦呦面前,“夫人,时辰到了,该喝汤了。”同时庆幸着汤盅是带盖儿的,不然还不得才放下就没法喝呀。   “嗯,放着吧。”呦呦斜靠在靠枕上,轻轻应了一句,手帕掩着嘴,打了一个呵欠。心里和四喜差不多是同样的想法,这个人可真能说啊,虽然语言粗俗了些,但是也挺有意思的,听一听解解闷也挺好,就当催眠了吧。   若是被四喜知道她这个想法,一定会说“您想得真开”。   这位刘姓的人牙子不知道其实这是一种隐晦地逐客令,还在跟呦呦说她认识的一个孕妇,“现在已经六个月了,等夫人生产的时候刚好出满月,马上就能进府带小少爷了。”   呦呦翘了翘嘴角,一直不说话,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若是对方突然停了话头,她就会抬抬眼睛看过去,或者“嗯”一声,对方就好像又有动力,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容妈妈在外头瞪了两柱香的时间,依然不见那个刘娘子出来,不得已进屋去看一眼,“夫人,到时辰该休息了。”说完看了一眼刘婆子,“这位姐姐,跟我出来吧,我们夫人累一上午,该休息了。”   人牙子这才恋恋不舍地起来告退,跟着容妈妈出了内室。虽然奶娘的事夫人没答应下来,跟这位女管家说说也是一样的,不是都说女管家都是夫人的心腹人吗,心腹说的话应该会听吧。刘娘子也知道求人办事要出血,于是咬咬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角子借着袖子的遮掩送到容妈妈手里。   “这位妈妈,您替我说说话,我敢打包票,全嘉峪关的好奶娘我都认识,绝对人品相貌都是好样的。”刘娘子把手里的银角子往前送了送,请求道,“这位妈妈,替我说说话罢。”   容妈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银角子,笑着摇了摇头,推了推,“这位姐姐,您这是做什么?让夫人知道了可不好,”不过夫人的确到现在还没提奶娘的事,容妈妈心思一转,笑着说,“不如您留下个地址,若是以后用,自去找姐姐的。”   刘娘子知道只能如此了,于是把自家住的地方告诉了容妈妈,对着道了谢,这才跟着领路的小丫头出了内院离开了。刘娘子及一路走着一边心里想着这事到底会不会成,对方会不会来找自己,最后决定不管他们来不来,自己明天得再来一趟,别的不说,夫人那里的茶水点心真好吃啊。   送走了刘娘子,容妈妈转身回了屋里,正看到四喜在撇着嘴做针线,忍不住笑着点点她,“你这又是什么样子?”   四喜收了不高兴,说了句“没事”,然后想了想拉住要进内室的容妈妈,压低了声音说:“妈妈,我知道您是好心,只是奶娘这事还是不要提了,夫人是要亲自喂养的。”   容妈妈心里一惊,不是因为四喜告诉她不要提奶娘的事,而是吃惊夫人居然要亲自喂养?哪个大户人家的主母亲自喂养孩子,不都是交给乳母的?夫人身份贵重,却要亲自喂养孩子,这可真是不常见。   “我就是提醒妈妈一句,想来妈妈比我思虑的更加周详。”四喜笑着说了一句,接着坐下做针线了。   容妈妈对四喜道了谢,还没等多说什么,内室就传来声音,“容妈妈回来了吗?进来说话吧。”是呦呦在叫人了。   “是。”容妈妈答应了一句,这就快步进了屋。   屋里呦呦正坐在炕上喝鸡汤,见容妈妈进来就点头,“坐着说吧,怎么样了?”   伺候了这么久的夫人,容妈妈也知道若是夫人让座,那就是真的让座,不是假的,不过容妈妈还是推辞了一回,才自己搬了小凳子在炕边上坐下跟呦呦汇报。   “牛乳定下了,说是一头母牛能供一年左右的牛乳,七八月的时候他们家还有一头牛生产,算一下的话能供应两年多的牛乳,我按一斤十文钱定的,先给了二两银子的定金。让他们每日按最低一斤送来,一个月结账一次。”容妈妈拿出了几张纸照着念,虽然她记性不错,但还是觉得记下来比较不容易出错。   呦呦听完了没有立刻说话,在心底盘算了一会儿,“一斤十文钱会不会太低?可别亏着人家。”   “不低了。”容妈妈心想夫人虽然精明,到底年纪小心软,“以前喝不完都是倒掉的,”说完怕呦呦误会,又解释了一句,“这里的人不喝这个,主要也是不会做,一股膻味,吴嫂子跟着夫人从京城来,相比能做的好吃些。”   “应该吧,”呦呦喝完了汤,叫四喜来收下去,自己靠在软枕上,“可能品种不一样?让吴嫂子试试,今天的带回了吗?”   “带回来了,我亲自送到厨房的。”容妈妈答应着,见呦呦似乎倦了,就要服侍着她躺下休息。   “不用,你下去吧,我歪着看会儿书,到了午饭再叫我就行了。”呦呦摆摆手,示意着,“你也下去休息吧。”   呦呦手里拿了一卷西北的地域志看着。这书是萧沐仁叫小荣子上街给他淘回来的,他说嘉峪关虽然地处偏远,可是因为在大鸿和吐蕃两地中间,通商往来的基本都从这儿走,虽然不怎么进城,但是街上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小荣子淘回这本书的那天,还买了几样玩儿意,有造型奇异的陶瓷器,还有吐蕃甚至波斯那里的首饰。呦呦这才知道,上次她生日时去看的自家的几个店铺,都算是内城中心的商铺,在嘉峪关的城市边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交易集市。   呦呦听说后后悔了好一阵,应该做做攻略再出去的,这样的话就能玩的更起劲了,当时光想着出城去看了。然后就暗自决定,等生了孩子做完月子,挑一个好一点的天气去看一看,说不定还能发现些什么商机呢。   萧沐仁知道她在家没意思,所以也叮嘱了小荣子隔三差五地去街上或者城边集市上淘些好玩的给她,呦呦这才觉得满意了些。   此刻呦呦虽然握着书在看,心思却全然不再书上,也不知道萧沐仁他们走到了哪里,到没到军营,马跑得快不快,怀瑾会不会觉得颠,中午吃什么喝什么,晚上什么时候回来。这么胡思乱想着,书本从她手里掉到了炕上,人已经靠着软枕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本来预计着这一章让怀瑾出发回京城的,结果写着写着就多了,大概还要两章吧,也很快的,然后就是小夫妻两个人过日子啦!   ☆、第一七五章   第一七五章   萧沐仁带着怀瑾回来时早就过了晚饭时分了, 呦呦怀着身孕, 过了饭点不吃就会吐得翻天覆地,所以家里人没一个敢怠慢的, 都劝她先吃。呦呦也知道自己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于是就独自用了晚饭。   不知道是一个人吃饭没意思,还是她真的不怎么饿, 一顿饭只喝了一碗汤一小碗饭和两块点心, 菜更是没吃几口。最后还是四喜和麦子还有容妈妈一起上阵劝着,才又勉强喝了小半碗粥。   这些东西听着好像不少,实际真不多, 要知道呦呦有了身孕以后,胃口大增,平时的饭量是这些的一倍。   萧沐仁和怀瑾一进家门,就立刻有人从外院到内院层层通报, 等萧沐仁他们进了内院的时候,呦呦已经在院子门口等着了,看着怀瑾跟在萧沐仁身边叽叽喳喳, 萧沐仁边走边听,她突然就有一种错觉, 觉得十多年后可能还会有这样的场景,他们的儿子跟着他出门玩去, 她在家里等着他们归家来,面前是亲人,身后是一盏灯火, 他们是一家子。   正想着,萧沐仁已经走到了跟前,“在想什么,都出神了?”   “想十年后……”呦呦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然而萧沐仁已经听到了,片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也转头看一眼回去换衣服洗漱的怀瑾,又转回头笑了起来,“十年后还有孩子,二十年后就剩我们俩了吧。”孩子都该成亲了,萧沐仁瞅了一眼呦呦已经隆起的肚子。   呦呦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肚子,“就生一个吗?要是生的多了,会不会最小的才几岁?”不是说古人都喜欢人丁兴旺,会不停的生?   萧沐仁牵着呦呦往院里走,对她的话摇头,“太辛苦了,一儿一女就行了。”凑个好字。   “两个就够了吗?”呦呦跟着他往里走,走到正屋门口的时候歪头看了一眼萧沐仁,“可是我想生啊。”   萧沐仁听到他的话,迟疑一下,“两个还不够吗?生多了会不会疼?”   呦呦忍不住捂着嘴呵呵乐起来,只听说过男的想要多生孩子的,还没听说心疼媳妇不想多生的,这算是心疼老婆吧。   “那你可想好了,没有小妾给你生孩子的哦。”呦呦假装试探了一句。   萧沐仁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笑着拍拍她的肩,“你放心。”至于放心什么,俩人各自心照不宣。   怀瑾换了衣服过来的时候萧沐仁也洗漱完毕,三个人在桌前坐了,呦呦早吃过了,就看着他们俩吃,看到一半觉得自己似乎还能再吃点,就让丫鬟再给她装小半碗饭,陪着着两个人一起吃。   中午是在军营吃的大锅饭,大锅饭能有什么呢,主食就是窝头大饼还有昨天过节剩下的粽子鸡蛋,菜就是酱菜熏肉,为了过节,昨天和今天特意炖了猪肉白菜好像还有几个土豆,平时只有一锅白菜汤,白菜叶子都没有几片,士兵们排队打饭,一人一个大碗捧着吃,饭菜都在里面虽然不好吃,但是管够管饱。   有了军衔的军官们好一点,还有白面馒头吃,菜用几个碗装着,一碗炖肉,肥多瘦少,一碗白菜炖土豆,还另外有一碗炒鸡蛋,特意为萧沐仁准备的。其实萧沐仁平时是和普通军官们吃的一样的,只是今日怀瑾在,担心他吃不惯,才没有推辞这碗炒鸡蛋。   可是即便这样,怀瑾还是没有吃很多,一个白面馒头吃了大半个,剩下的小半个萧沐仁见他实在噎不下去了,只好自己替他分担——在军营是准浪费食物的,鸡蛋也没有吃几口,最后被别的军官都吃完了。   这顿饭算得上是怀瑾长这么大吃过的最难吃的一顿饭,就是小时候家里最困难最艰苦的时候,好像吃的也比今天好。   这就是怀瑾的错觉了,他小时候谭家最困难最艰苦的时候,全白面馒头是吃不上的,多数是白面黍米面高粱面掺一起的,就是偶尔买个白面馒头或者酱肉包子,那也是只有他和呦呦分的,别人是吃不上的,况且谭家虽然条件差,但是谭丽娘烹饪技术好,就是炖白菜都是计算好了几分盐多少油多大火候的,哪里像军营里的大锅饭,各种调料往里一扔,大火咕嘟着炖熟就行。   因为中午没吃好,加上饿得久了,怀瑾今天晚上食欲非常好,就连平时不肯吃的醋溜白菜都吃了,还说做的好吃,“酸酸的,开人胃口。”说完把碗里最后一点米饭扒进嘴,递给身后伺候着的五福,“五福姐姐,再添一碗饭。”   五福呆了一下,然后接过怀瑾的碗给他添饭去,心里嘀咕:这都第四碗了,平时两碗都吃不下去,可别撑坏了。   呦呦见他还要吃,也不拦着,转身吩咐四喜让人去备消食汤,然后转回头来看看怀瑾,再看向萧沐仁,笑着说:“若是能一直这样好胃口,隔三差五把你扔军营里去也不错。”   萧沐仁看一眼怀瑾,笑了,“岳母舍得吗?”他倒是不担心呦呦舍得不舍得。   “也挺好,也算是见识人间疾苦了。”怀瑾接过五福递来的第四碗饭吃了起来。   他的一句话把呦呦给逗得哈哈大笑,“还见识人间疾苦,你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吗?让你去军营是告诉你别忘本的,说出这种话来不怕人笑话。”   怀瑾就笑一笑,点头说“知道了”,然后继续大口吃饭。   饭后怀瑾也不急着走,跟萧沐仁一左一右陪着呦呦去了正厅,呦呦在榻上坐下来,歪在靠枕上,萧沐仁在她对面坐下,怀瑾瞅了瞅,十分自觉地在地上的椅子上坐了。   待三人各自落座,四喜端了茶水上来,给呦呦的是一杯蜂蜜水,萧沐仁的是一杯毛尖,怀瑾的却是一杯用陈皮、山楂还有冰糖熬的消食茶,酸酸甜甜的,怀瑾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喝了。   呦呦也趁着热喝了半杯茶,然后看向怀瑾,“怎么样,让你去军营看了一回,有什么感受?”   “还行吧。”怀瑾想了想回答,“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听了这句话,呦呦忍不住“哼”了一声,“那是糟糕的地方没有被你看见,你姐夫护着你呢,净在帐篷里做文书工作了吧?”   怀瑾点点头,“不是帐篷,有房子的。”   居然还有房子?呦呦不太相信地看向萧沐仁,萧沐仁点头,“有,就一栋,四间房子,算是总兵和副总兵这些高级军官的办公场所和休息室,士兵还是要住帐篷的,没有那么多砖瓦盖房子,就这个,还是王成风在的时候建的,以往也没有。”   呦呦点头,她就说嘛,哪有那么好的待遇还住房子,这么说着,呦呦突然想起来萧沐仁也是曾经做过士兵的,“你也住帐篷?我是说以前。”   “住的,我那个时候算是低级军官,五品,”萧沐仁说到这儿笑了笑,“五品往上是中级军官和高级军官,从五品往下是低级军官,中高级军官的帐篷要大一些,都是单人帐篷,低级军官帐篷小一些,双人帐篷。”   “你不是五品都骑尉,刚好算是中级军官吧?”呦呦问了一句,然后说,“当然还是一个人自在。”   “哪儿啊,”萧沐仁乐起来,“我当时从京城来的时候去兵部开函文,兵部特意核实了一下,是从五品,刚好卡到那儿。”   “哈?”呦呦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起来,“居然是从五品,哈哈哈,好可怜啊你。”   萧沐仁见呦呦笑起来,他也笑,虽然她觉得真的没什么好笑的。怀瑾坐在地上的椅子上眼观鼻鼻观茶杯地喝消食茶,对炕上一起笑着的两个人假装看不见。   两人笑了一通,停了下来,萧沐仁接着给他们往下讲,“刚好那一年从五品的军官只有我一个。”   “然后你就单独住了一个帐篷?”呦呦眨了眨眼睛,问。   “并没有。”萧沐仁说着说着也忍不住笑起来了,“刚好多了一个千户,我们俩就凑到一个帐篷去了,这个千户其实不是没有别的人搭伴,但是别人都不愿意跟他一起住。”   “为什么?”怀瑾也好奇起来,看向萧沐仁,“是他太不注意卫生太脏了吗?不洗脚?不洗衣服不洗鞋?”他今天下午的时候偷偷跑去了一个帐篷,不知道是士兵还是军官的,才一掀开帐篷帘子就把他给熏出来了,里面传出来一股臭脚丫子的味,所以才会这么说。   萧沐仁摇头,“恰恰相反,他不是太脏了,是太干净了,别人的被子随便一叠就行了,他非要叠的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天天洗脚,三天换一次衣服,五天洗一次头和澡,大家都受不了他。”其实萧沐仁到了后来也受不了,不过全靠忍而已。   “天天洗脚有什么不对吗?”怀瑾好奇,怎么这就能说是太干净了呢,他也天天洗脚啊,“我还隔一天换一次衣服呢。”   “那不一样。”呦呦倒是能理解,“军营的条件和家里怎么比?家里时时有热水,柴也有水也有,家里的人都这么干净,习以为常了。但是在军营可不一样了,水还好说,反正到处都是雪,烧了一化就行,柴呢碳呢?一个千户的军饷才又多少,哪里够?”   萧沐仁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而且就算够,也没人给烧啊,人家伙头军一天忙活全军一万多人的饭食还忙不够来呢。而且你二姐也说了,习以为常,家里人习以为常地讲究干净,军营却是习以为常的脏乱臭,一天操练下来只想睡觉,谁还管脚臭不臭衣服干净不干净?”   怀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我狭隘了。”   “那到不至于。”呦呦拿起水杯想要喝水,发下杯子空了,就递到萧沐仁面前,让他去给倒水,自己接着同怀瑾说话,“你没有在那个环境下生存过,所以不理解是正常的,谈不上狭隘,只是经此之后你该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不知道不理解的事情存在,切不可目光短浅目中无人,虚心好学才是常道。”   “是,我记下了。”怀瑾从椅子上站起来,恭敬地说。   萧沐仁从外头进来,看到这幅情景让怀瑾坐下,“怎么站起来了,坐下坐下,你姐就爱瞎操心。”然后把手里的玻璃杯放到呦呦面前。   “你才瞎操心。”呦呦瞪了萧沐仁一眼,然后点头看到眼前的玻璃杯,这种杯子孟许商队去从西洋带回来的,除了进贡宫里的,就只有花家孟家还有呦呦得了几个,其余全部放在孟家的商铺里,十两银子一个。这个杯子做工已经十分接近现代的玻璃工艺了,很是透明,就是杯壁稍厚一些。   呦呦和萧沐仁一共得了四对八个,带到嘉峪关两队,幸而当初用了厚棉絮包住了,才没有被颠簸破碎。自从定下了每天喝牛奶,呦呦就让人把这个杯子找了出来,隔着透明的杯壁,乳白色的牛奶在里头荡漾,留下一层白白的痕迹,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这才什么时候啊,就喝牛奶了?”呦呦晚上的牛奶一向是睡前才喝的。   “有点烫,我先端进来给你晾着。”萧沐仁笑着说,然后看向怀瑾,“怀瑾的那杯让人一会儿送去你的院子,喝完了睡得好。”   怀瑾点点头,对萧沐仁表示谢意,但实际上眉头却微不可察地皱起来,他一向不喜欢喝这种东西,都是女人和小孩子喝的,全家只有二姐和怀信才喜欢,再就是小谭禾,他都是男子汉了,不想喝。   呦呦将他的表情和心思尽收眼底,笑着说怀瑾不识货,好东西都不要,“不想喝就算了,给你姐夫喝。反正你在家的时候也不爱喝。”   不等怀瑾说话,萧沐仁就连连摆手,“我就不要了吧?”他也不爱喝这玩意。   “不行,必须喝。”呦呦果断拒绝。   “姐夫辛苦了。”怀瑾站起来,对着萧沐仁行了一个礼,笑嘻嘻地说,然后看向呦呦,“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陪姐姐说话。”   呦呦看了眼沙漏,却是挺晚了,加上他们今天往返于军营,估计也是累了,就让他回去了,“回去好好睡,明天再过来说话。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好了,几件随身物品最后打个包袱就行了。”怀瑾回答说。   “好,那就去吧。”呦呦点着头,要从榻上下来,萧沐仁赶紧上前去搀着她。   两个人一起把怀瑾送到屋门口就没有再送,呦呦吩咐了丫鬟打灯笼要亮一些,晚上回去要看着怀瑾早睡别熬夜,知道怀瑾快要不耐烦了才停下来让他们回去。   等人出了院子门口,萧沐仁和呦呦手拉着手回内室,笑话她,“我看将来你对你儿子也未必这么上心。”   “哟,你这是替你儿子打抱不平呀。”呦呦看了一眼萧沐仁,笑道,“我儿子不是有他爹呢,用得着我?怎么,他爹,你不管孩子呀?”   “管!管!”萧沐仁立刻点头,“不管咱们可说好了,孩子他娘,到时候我要打孩子你可别拦着。”说完了想了想又改口,“嗯,别拦太早就行。”   呦呦听完咯咯地好了好久,“孩子他爹你真是个好爹了!”   萧沐仁点头,认真地说:“嗯,我也觉得我是个好爹,因为孩子他娘也是一个好娘啊。”   两个人在内室炕上坐下来,片刻后四喜禀了一声进来,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两杯牛奶,“夫人,喝了牛乳该洗漱休息了。”   呦呦点头,接过来一杯自己拿在手里,另外一杯递到萧沐仁面前,示意他喝完。萧沐仁锁着眉头,端着杯子看呦呦,那意思,真的要喝?呦呦郑重点头,喝!萧沐仁没有办法,只好捏着鼻子喝下去,等他喝完的时候呦呦也已经喝完了,两只空杯子放回托盘上,并排站在一起。   “明天早晚热各煮一杯好了,爷喝不惯就不要喝了。”呦呦吩咐了四喜,然后转头看向萧沐仁 ,“看我多体贴你。”然后又略带抱怨地说,“一个二个的都不知道什么是好东西。”   萧沐仁对她的抱怨不接话,只笑着夸她温柔体贴,是个贤妻良母,还说正因为知道是好东西,才留给她的,然后也学着呦呦刚刚的样子自夸一遍,“看我多体贴你。”   “贫嘴!”呦呦笑着说了一句,站起身去更衣室洗漱了,临走之前还在萧沐仁耳边吹了一口气,“等我回来睡觉。”   萧沐仁心蹦蹦跳了两下,不知道呦呦话里的意思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子,忍不住站起来在地上走了两圈,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这么一算,果然已经过了头三个月,现在已经进了四月五六天了。慢着点应该没事吧,萧沐仁心想,要不还是算了吧,万一伤着孩子就不好了。   呦呦洗漱完毕出来就看到萧沐仁在地上磨年资似的转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还不睡?忙了一天了不累嘛?”说完自己上床掀开被子躺下去,“你不睡我可睡了,困。”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睡了。   萧沐仁站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呦呦上床、脱衣、躺下、闭眼、睡觉,一系列动作流畅无比,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小帐篷支得高高的,兴致不减。他哭笑不得地进了更衣室,等小帐篷自己下去,怕是今晚不用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作多情的小木人儿,真可怜啊,还得再忍半年呢。不过呦呦也很辛苦,怀孕最辛苦了,心疼我的女主。 PS,最近总把萧沐仁写成席慕蓉。我:???真的是输入法的锅。   ☆、第一七六章   第一七六章   初七这天是出发的前一天, 清点清点行礼, 叮嘱了几遍怀瑾,又告诫了跟随的下人, 再检查一遍给京里各人的书信,基本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和晚上是两顿践行酒宴。中午的是给约翰先生践行,萧沐仁带着怀瑾同约翰先生用了午饭, 呦呦没有到场, 让厨房做了一盘牛乳点心送了过去。   晚上的时候是呦呦和萧沐仁给怀瑾践行,萧沐仁和怀瑾喝了梨花酒,呦呦喝的是她自制的奶茶——一斤牛奶加一把红茶一起煮开过滤就行了, 简直不能再简单,里面还加了两滴蜂蜜。   饭桌上说的话都不多,菜其实也没有吃多少,好在酒的度数低, 不至于喝几杯就醉掉,后来是呦呦看着时辰不早了,才叫了主食上来, 让怀瑾赶紧吃完去睡,明天要早些起床, 不能耽误了出发的吉时。   怀瑾吃完了饭突然撒起娇来,不想一个回去, 非要呦呦送她回去。呦呦笑着点头答应下来,叫谷子拿了披风过来她披上,萧沐仁亲自提着灯笼, 怀瑾挽着呦呦的手臂往客院走去。   把怀瑾送到了客院后,呦呦也没有立刻走,叫人打了水进来,她亲自拿帕子浸了温水,怀瑾见状乖乖地伸出头脸和手来,由着呦呦给擦了一遍。   “好啦!”呦呦哑着声音,尽量笑着说:“睡觉吧!”   等到从怀瑾的院子出来,呦呦才接着夜色抹了一把眼角,萧沐仁知道她伤心,却又不知道改如何安慰她,只好拍拍她的肩膀,搂着她,权作安慰。   “我没事。”呦呦尽量平静着说,可是若仔细听,声音还是哽咽着的。   “好,没事就好。”   当然不可能真的没事,于是在一个拐角处,萧沐仁对身后跟着的下人一摆手让他们停下来,自己则在阴影处将呦呦拥抱住,手放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摩挲着,手心的温热隔着层层衣物传到肌肤上,尤其在左肋处停留的时间颇久,不过十多下,竟让呦呦觉得舒服多了。她的头靠在萧沐仁的肩膀上,依偎着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萧沐仁一只手臂搭在呦呦的腰上,另外一只手臂垂着,手里提着的灯笼的穗子都耷拉在了地上,幸好灯笼没有歪掉,不然火烛肯定要将灯笼烧坏了。   呦呦依偎了一会儿,悄悄打了个呵欠,然后抬起头来看行萧沐仁,“困了,回去吧。”   “好。”萧沐仁悄悄松了一口气,还真怕呦呦不管不顾地任性起来就在这里打盹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问她,“要不要我抱你回去?”若不是肚子里有孩子,他是想背着的。   “不用了,几步路而已。”呦呦摇摇头,拉了萧沐仁提灯笼的手一下,“走吧,回去休息。”   这一夜呦呦睡得不算安稳,幸好萧沐仁一直搂着她,感觉到动静就拍拍,或者在额头上亲一下,呦呦感受到安抚,情绪就会好很多。   第二天呦呦醒的很早,寅时才过就醒了,醒了之后也不像每天似的在床上躺一会儿,而是一睁眼就坐起来了,唬的萧沐仁一跳,赶紧也跟着坐起来,紧张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没有不舒服。”呦呦摆手,“我得起来了,你接着睡。”   “这么早?”萧沐仁撩起帐幔往外看了一眼,虽然已经快要到了夏令时,但是西北天亮的晚,京城寅时天已经大亮,嘉峪关却还算黎明。   说话间呦呦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下床了,“我去厨房看看怀瑾路上带的吃的,还有些行李什么的得装车了。你接着睡吧。”   “不睡了,我也起来了。”萧沐仁也掀了被子找衣服穿,“行李那里你别去了,搬来搬去的碰着可怎么办,你就去厨房看看吧,不是说早上吃饺子?你去给他看看饺子馅吧,我记得爱吃虾仁的?没有虾仁包点虾皮虾米什么的吧。”   “你这个姐夫当得也不错嘛。”呦呦笑了笑,亲了萧沐仁脸庞一口,然后才说道:“早,夫君。”   萧沐仁也探身在呦呦的唇上啄了一下,“早,娘子。”   接下来就是一个去厨房一个外院。萧沐仁到了外院先清点了一遍行李箱笼,确定数量没错后才让人开始装车,又叮嘱下人们易碎的东西诸如沙棘酒坛子和沙棘酱坛子这些东西一定要包好绑好,最后的防雨防风的油布也要盖好绑好。   都装完了之后数了数,物品一共装了三车,还好不算多,加上怀瑾乘坐的马车,一共四辆车。萧沐仁叫了小荣子过来,叫他去跟镖局说一声,报个数量,让镖局好安排护卫和马的草料,“另外告诉他们,咱们自己一辆车带两个护卫,就从之前训练的护院里挑选。”   怀瑾这次回京城并不是自己单独回去,而是跟随一家名为靖远镖局的镖对一起走,这个镖局里面的镖师都是岁数大了从军队退下来的军人,总镖头是原来的一位把总,因为战争断了一只手臂,领了补贴退役后就带着一部分人开了这家镖局。   今日靖远镖局即将出发的队伍有两支,一支就是呦呦要跟随的进京的队伍,除了怀瑾的四辆车,还另外有十多辆,是押送进京的货物,另外再带一批京城的东西回来卖个差价。另外一支队伍就是约翰先是要跟着一起走的南下的队伍,也是押送一批货物再带回一批回来贸易。   看着车装好绑上,马也喂好饮好了,只等出发时套车就行了,萧沐仁又看了一圈,这才回了内院。院子里呦呦并不在,问了丫鬟得知她还在厨房没回来呢,萧沐仁忍不住皱皱眉,“她不是闻了油烟就吐吗?怎么还在?”看一眼就得了呗,却并不敢直接说出来,“我也去看看吧。”转身也奔厨房去了。   萧沐仁到了厨房才知道呦呦为什么今天没有闻着油烟就吐,她把油烟挡到嘴鼻外头了——一块被裁成长方形的白色棉布,四角用绳子缝起来绑在呦呦的后脑勺上,将鼻子和嘴挡住了,这样就闻不到油烟的味儿,也就没那么容易吐了。   看到萧沐仁来了厨房,下人们纷纷下跪请安,萧沐仁让他们都起来。正在揉面的呦呦听到动静抬起头对着萧沐仁一笑,笑完了才想起来自己的脸被口罩挡住了看不见笑容。   “这个是什么?”萧沐仁走进来指着呦呦的口罩好奇的问,他倒是没有那些所谓的什么“君子要庖厨”的怪思想,大大方方就进来了。   “怎么样,这个东西不错吧?我把它叫‘口罩’,挡在脸上就闻不到油烟啦!”呦呦隔着口罩跟萧沐仁说话,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倒是也能听清。   萧沐仁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发现四角的绳子并不是绑着的,而是挂在耳朵后面的,“管用吗?”想想到现在了她还没吐,想来应该是管用的,于是改口问她会不会勒得慌憋得慌。   “不会的,特意选的透气的面料。”呦呦重新低下头揉面,觉得差不多好了之后就交给吴嫂子让她切剂子,另有一个吴嫂子的学徒负责擀皮,这些都是动刀和用力气的伙计,呦呦现在做不了,只能坐在一旁等饺子皮出来包饺子。   呦呦包起饺子来动作迅速,几乎第二个饺子皮擀好第一个饺子就已经包完放在一旁的面板上了。饺子小巧玲珑,肚子圆圆的,饺子边还捏了花,光看着就很有食欲了。   包了十几个饺子之后,吴嫂子换了一块面开始揉,这块面竟然是绿色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揉好了“绿”面后切了一大块擀成了一张长的大饼,在大饼中间放进一条小拇指粗细的白面条,然后把绿面饼卷起来接着搓啊搓,搓成剂条后切剂子擀皮,擀出来的面皮中间白周围绿。   呦呦拿起一张饺子皮舀了一些酸菜馅的放到饺子皮中间,然后将饺子放在两手手心里,用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一起用力一按,将饺子皮捏合,一只饺子包完。这饺子肚子白白饺子边绿绿,放在面板上乍一眼看去,像颗小白菜似的,白色的是白菜帮,绿色的是白菜叶。   呦呦又包了几个,感觉有些坐不住了,就伸手捶捶了后腰,萧沐仁见状赶忙过去扶住她的胳膊,帮她按了几下腰。萧沐仁的手劲儿大,按了两下真的舒服了很多。呦呦干脆也不包了,剩下的让厨房的人去做,又叮嘱了他们多煮一些将饺子用食盒装好给怀瑾他们带着路上吃。   呦呦洗了手在萧沐仁的搀扶下离开厨房回了内院,一进内室就上炕歪倒在抱枕上,若不是因为大着肚子不能趴着,她恐怕直接趴下去了。   萧沐仁跟着她上了炕,在她身后坐下,一下一下地给她按摩着腰部,力道适中频率适中,很快呦呦的腰部没那么僵硬了,她翻了一个身,平躺下来,然后再翻一个身,面对着萧沐仁侧躺着。   自从肚子鼓起来,呦呦就不能平躺着睡觉了,躺一会儿就觉得呼吸困难,还老想上厕所,她知道这是胎儿压迫膀胱的原因,于是就尽量侧躺着。   “你呀,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还逞能。”萧沐仁有些心疼,见她还不是很舒服就接着给她按腰按腿放松肌肉。   “我没想到会这样子呀。”呦呦被埋怨了也有些委屈,“才四个月啊,不是说起码七八个月才累得慌嘛,而且听说有的人临产前还在做活呢。”怎么自己突然就一下子这么娇贵了。   “那是什么人,那都是平常人家的女子,自己不做活就没人做,家里这么多的下人,非要自己动手啊。”萧沐仁皱着眉头说,幸亏她鼓捣出了一个口罩,不然闻了油烟再孕吐起来更难受。   “好了嘛,人家知道错了,你就不要说我了吧。”呦呦拽着萧沐仁的袖子口晃了晃,撒娇道。   萧沐仁被她一句拉了长音一咏三叹的“好了嘛”给酥的半边身子都软了,哪里还会再说,当然是呦呦说什么他做什么了。   过了两刻钟怀瑾过来了,呦呦和萧沐仁就从内室出来去了正厅,厅里怀瑾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到他们进来就站起来了。   怀瑾今日一改往日长袍高髻芝兰玉树的文人穿戴,换了一套石青色的骑装,袖口绣了两道金线,算是唯一的装饰,靴子是普通的黑靴,头发也用一个普通的银簪束起来,看着就和普通的镖局管事账房差不多。   呦呦点点头,“出门在外,低调点最好,不招人眼。”   萧沐仁也赞同地点头,然后叮嘱怀瑾,“你这次回京是跟着镖队一起走,说话做事都要注意一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说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了。”   怀瑾点头,表示记住了。经过了约翰先生探听军营兵器的事,他自己回去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有很多痕迹可以表明约翰先在套话,一开始怀瑾还是有些气愤的,后来慢慢冷静下来就明白了,还是自己太天真了,当初姐姐说让他不要太过放松,他没有放在心上。都是因果啊。   萧沐仁说完了这句,呦呦紧跟着就来了下一句,“镖队的伙食肯定不如在家,我给你带了不少的路菜,咸菜酱肉糕点什么的,也别都自己人吃,记得分给镖队一些,平时路上住店吃饭什么的也是。但是有一条记住了,不许喝酒,”说到这儿转头看了一眼萧沐仁,对他说,“你也跟那些护卫说一声,所有人都不许喝酒,忍过这一个多月,到了京城让我爹请他们喝个够。”   萧沐仁点头,“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喝酒误事,不让喝酒的。”   “夫人,饺子好了。”谷子从外头进来,请他们去餐厅吃饭。   “走吧,去吃早餐。”呦呦率先站起来,“起脚饺子落脚面,吉日启程吃饺子,特意包了你爱吃饿虾仁馅和酸菜馅的。”   “你姐亲自包的……”萧沐仁接着说,后半句“累坏了”被呦呦看了一眼后咽回肚子里去了。   不过即便萧沐仁不说,怀瑾也明白,对着呦呦鞠了一躬后才落座。   再不舍不忍,总还是要离开,叮嘱了一万遍的话还是怕他没有记住想要再多说一遍,到了临分别的时刻,呦呦开始后悔这一个月没有怎么关心他,甚至还骂过他,端午节那天还跟他生气。此时此刻,真的千不好万不好都忘掉,只记得他的好他的可爱他的听话。   镖队的集合地点就在萧府的大门外,这是萧沐仁同意的,这里地方宽敞,并排停二十列马车绰绰有余。而且这样的话呦呦要送行就不用颠簸到城外去了。   萧沐仁看呦呦拉着怀瑾的手无语凝噎的样子,丫鬟们又都默不作声地站在身后,没人敢上前劝一句,只好自己亲自上前将她拉开顺势带进自己的怀里,“好了好了,他得出发了,不然耽误了时辰了,不要伤心了,三五年我们就回去了,怀瑾也可以再来。”   呦呦忍着眼泪点头松开怀瑾的手,怀瑾这才得以出了大门上了马,镖队领队在队伍的最前头甩了两下马鞭,裹了金银丝线特制的皮革马鞭在空中发出“啪啪”地两声响,大喊一声“吉日——”,接着镖队的其他人也高喊“启程咯——!!!”   话音落,队伍最前头的马车轻微一晃,然后那匹高大的红棕马甩了甩尾巴喷了个响鼻,昂起首迈开第一步。接着后面的队伍都缓缓动起来,很快萧府的车队也动了。   怀瑾在队伍的最后等到最后一辆马车往前走了两三米,最后回头瞅了一眼呦呦,又看一眼萧沐仁,萧沐仁对他点点头,“一路保重!”   怀瑾点头,“二姐,不要哭了,我走了,等你回京。”说完这句话不等呦呦回答,就轻踢马腹,头也不会地跑到前头去了。他实在是不敢回头,鼻子酸着呢,眼泪也到了眼眶,要是一回头忍不住了哭出来,又要招姐姐一顿哭了。我这是为她好,怀瑾心想,抬起袖子蹭了一把眼角,放缓速度跟自己家的第一辆马车并行。   呦呦站在大门口看着车队越走越远,慢慢停止了哭泣,抬起手帕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小没良心的,都不回头看一眼!”说完肩膀还耸了两下。   萧沐仁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低头看她一眼,见她不再哭泣了,就拉着手带着往院子里走,“不回头还不是怕招你哭。”萧沐仁替怀瑾辩解了一句,然后状似担忧的说,“你说万一生个女儿和你似的哭起来啪嗒啪嗒眼泪不停可怎么办?”   “怎么办?”呦呦哼了一声,“反正你闺女,你自己哄。”   说的好像不是你闺女似的,萧沐仁腹诽,我一个人生的出来吗?当然你一个人也生不出来,   所以他们俩的闺女,该哄的时候谁都跑不了。   “约翰先生也走了,找人把院子清扫一下吧。”萧沐仁一边走一边说,然后回头叫了一个身后跟着的丫鬟过来,“你去找小荣子进来,我有事让他去办。”   “什么事啊?”不是呦呦爱打听,前一句才说了让人清扫约翰先生的院子,后一句就叫小荣子过来,总觉得二者有什么关联。   “约翰先生的事情,我不太放心,让人传封信给四川总兵和知府。”萧沐仁只说这么一句,至于不放心什么,萧沐仁没有再说,呦呦也不再多问。 作者有话要说:  电灯泡终于走了,要过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了。   ☆、第一七七章   第一七七章   怀瑾走了以后, 呦呦不习惯了好一阵子, 具体表现为:吃饭时看到两幅碗筷就叫人再添一副,说完了才想起来人已经走了, 于是心情又低落了下来,再有就是吃到一种厨房新研制出来的一种点心的时候,也会顺口说一句“给怀瑾送一盘去”, 当然等反应过来就是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还有就比如看到一块好布料啊,看到书上一段有趣的内容啊,总是想着给怀瑾看看, 当然结果都是一样的。   一开始两天萧沐仁也是怕呦呦突然变成一个人在家不习惯,所以之前同军部请了三天的假,打算初九初十的时候在家陪陪她。萧沐仁在的时候还好,呦呦还没有那么明显, 等到十一那天萧沐仁离家去了军营,呦呦这种状态就更加明显起来了,四喜五福还有谷子麦子每天派了一个人守着她跟她说话讨论针线绣花花样子, 让呦呦没心思分神,几天之后总算好了一些。   萧沐仁在军营一待就是四天, 十四那天晚上到了酉时正放了班,立刻牵了马出了营, 马不停蹄地往嘉峪关城内赶,看得那些早就成家很久的中年人们纷纷啧啧感叹,“到底是年轻, 这才几天就迫不及待地回家去了。”   倪副总兵听说了这句话后笑了两声,“这些粗人懂什么,人家新婚燕尔又人生地不熟的,当然要回去好好安慰,听说小舅子才走呢。”这位总兵娶的可不只是夫人,还是仕途呢。   听起来像是萧沐仁之所以会当上总兵,全是呦呦的原因。这话要是被萧沐仁和呦呦听到了,萧沐仁或许不会怎么样,呦呦说不定要怒了——你才吃软饭的,你们全家都吃软饭的!   当然这种话他们是听不到的,所以也不用因为这些无聊的人生气郁闷,他们只要过好了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今天天气不错,没什么风太阳又温暖,萧沐仁回家的方向和日落的放下刚好相反,纵马奔驰的时候影子投在地上,与一人一马一同前进,越拉越长越跑越快,夕阳的余晖在他的身上铺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天色慢慢聚拢出一大片的玫瑰色云彩。   呦呦站在院子里扶着腰抬头望着,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太阳,只有房顶上还残留着一片光线,天色暗下去,晚霞升上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呦呦叹了一句,其实她想说“落霞与孤鹜齐飞”,然而天上并没有孤鹜,只有几只麻雀在屋檐上在树枝上蹦跶,叽叽喳喳地叫着。   萧沐仁从军营回到城内萧府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一进院子就看到呦呦站着对天色喃喃地说着什么,皱了下眉头,“怎么站在这里?天色暗了,天气凉了也不知道给夫人披件衣服。”第一句话问呦呦,后面那句话是说丫鬟的。   “没事,我就是站一会儿。”呦呦对着萧沐仁微微一笑,“你今天就回来了,我以为你明天早上才回呢。”   “有家有口的,我跟他们一群汉子混什么,当然要回来陪你了。”萧沐仁牵起呦呦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这几天怎么样,又不舒服吗?”摸着好像比前几天更大了些。   “没有不舒服,好得很,能吃能睡的。”呦呦握着萧沐仁的手往肚子左边挪了挪,“前几天晚上你没在家的时候还动了一下呢,后来就没有了。”   “动……动了?”萧沐仁惊奇地问,“已经会动了?是不是要生了?”   身后有丫鬟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哪有。”呦呦忍不住翻个白眼,生理卫生课太重要了,古代为什么没有啊,“还要半年呢,怀胎十月没听说过啊。”   “没有,”要么忍颇为认真地摇摇头,“不过现在知道了。”   两个人也不在乎身后跟着一大堆的丫鬟婆子,就这么牵着手慢慢走着,在院子里逛了起来,看见冒了芽的小草也能说几句,从种类类别到生长环境,看见廊檐下的雕梁画栋也能讨论一番,从流派派别到所蕴涵义。总之就是呦呦说一句,萧沐仁立刻解释一番,萧沐仁说一句,呦呦也能引出典故。   好一副琴瑟和鸣夫妇相随。   因为萧沐仁回来了,呦呦让厨房多做几个菜,都是萧沐仁爱吃的,“我让人去买佛跳墙的材料去了,结果总也买不齐,只能等着进京的镖队带回来再给你做了。”呦呦将一碗排骨汤放到他面前,很是遗憾地说。   “没关系,又不是非得吃,这样就很好。”萧沐仁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一抹嘴,说。   呦呦微笑起来,还真容易满足呢。   饭后两个人手牵着手在院子里走步。自从怀孕满了三个月,呦呦就恢复了饭后走步的习惯,一个是为了身材不至于发福到走样,另外一个也是听说多走动到时候生产的时候能顺利一些。   今天天气好,就算是到了晚间天气也不冷,只是起了微风,多加一件外衣就行了。   “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走了两圈后萧沐仁突然开口。   “嗯,你说,我听着呢。”呦呦点着头,应和到,然后又好奇起来,“什么事要这么郑重地说?”   “没有很郑重吧。”萧沐仁笑笑,“就是跟你商量一下,我想下个休沐日请几个高级军官来家里吃饭,还有他们的夫人们恐怕也回到,所以我想问问你,身体能不能吃的消,若是不行就再等两个月也好。”   呦呦没有立即回答,在心底默默算了一遍,到约定的时候就四个半月,按周计算的话就是十八周,再往后推延时间,肚子会越来越大,恐怕也会越容易疲劳,不如就这个时间好了。   萧沐仁见她不出声,也不打扰,就默默地等着,过了一会儿看到呦呦点头,“可以的,幸亏你现在跟我说了,正好方便我计算准备,不然怕来不及呢。”   “不就是两桌子菜,用这么麻烦准备吗?”萧沐仁不理解,“上次不也只是头一天说的?”萧沐仁说的是上次请吴氏夫妇和冯氏夫妇的那一次。   “那哪里一样啊。”呦呦牵着萧沐仁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笑着说,“那些到底是平民百姓,这些都是都是有品级的军官,以后这些人是要和你一起共事的,各种细节都要处理好嘛。”   “好,听你的。”萧沐仁搀着她让她看路,“我到时候只要等着吃就行啦。”   “吃货!”呦呦在肚子里腹诽了一句,却不想想,真正说吃货的话,谁能比得过她呢?   如此一夜无话,互相依偎着入睡。   第二天两个人醒的都有点晚,并不是因为头一天晚上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只是因为很多天没有一起睡,都想和彼此多温存一会儿罢了。   一直到了不得不起床的时候,俩人才磨磨蹭蹭地起床吃早饭。用完早饭过后,萧沐仁让人去偏院请了丁香过来,呦呦不解地看他,“叫丁香做什么?有什么话问我就行了。”千万别问什么现在能不能行房的问题,羞死人。   萧沐仁没告诉她,对她神秘一笑,呦呦只好静静坐着等着,看他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过了一会儿丁香从偏院过来了,穿了一身丁香色的衣裙,要是别人不说,萧沐仁还以为是个丫鬟。他忍不住看了呦呦一眼,心想难道呦呦对着不好?怎么说也是怀宇送来的人,呦呦应该会照顾周全吧。   此时丁香站在正厅的正中央,低眉垂首,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是一张矮榻,夫人歪在一张大且厚的靠枕上,已经上任的总兵将军在一旁盘腿坐着。丁香有些忐忑,从她到嘉峪关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总兵将军,有事都是跟夫人说,夫人和气可亲,她偷偷看过一眼总兵,总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说错一句话就会被拖出去砍了,也不知道总兵叫自己来做什么,是哪里做的不对吗?   “不用紧张不用紧张。”萧沐仁看地上站着的这个小姑娘害怕的直发抖,赶紧出声,结果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人更还怕了。   呦呦看丁香哆嗦地都快站不住了,瞪了一眼萧沐仁,“你别吓唬她。”才十三四的小姑娘,被你吓坏了怎么办。   萧沐仁摊上耸肩很无辜,我就说了“不用紧张”,别的还什么都没说呢。   呦呦叫丁香在椅子上坐下,丁香抬头瞅了瞅距离萧沐仁五步远的椅子,摇摇头没敢坐。呦呦无奈,就叫五福搬个矮凳来让她座,丁香这才道谢坐了,坐下的时候还特意将矮凳挪的远一点。   “你别害怕,爷叫你来是想问你点儿事。”呦呦安抚了丁香的情绪,然后用脚尖踢踢萧沐仁的膝盖,示意他快点说,不然人一会儿要哭了。   “你别害怕,我就问你一件事儿,夫人现在这个月份,能出去走动吗?”   萧沐仁话一出口,呦呦就愣了,转头看向萧沐仁,“去哪儿啊?”   呦呦说完丁香也接了一句,“爷要带夫人去哪儿?”   萧沐仁见两个人都问,想想确实是自己没说清楚,就仔细对呦呦解释,“我看你这几天在家待着没意思,想带你去嘉峪关边城的贸易集市去看看散散心,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的吗?怎么样,要不要去?”   “要!要去!”呦呦用力点头,眼睛几乎发出光来了,然后转头看向丁香,满脸都是期待,就希望丁香能点个头说可以去。   丁香正在低头计算着,四个月零十天,月份算是稳了,胎儿也不算太大,不过也要看路途到底有多远,在知道马车不过一刻钟不到的时候,丁香点头了,“可以是可以,马车里一定要垫得厚厚的,不要颠簸,走路不可超过半个时辰。”   呦呦立刻重重地点头,“好的,好的,我记下了,这就让谷子去收拾马车。”然后想起孟家为陶陶孕期制造的马车来,觉得自己也可以仿制一个。   “另外还有,”丁香又开口,呦呦赶忙正色认真听起来,可不能耽误她出去玩,只听丁香说,“本来明天应该请平安脉的,不过既然夫人要出去玩,那就今天诊了吧,这样大家都放心。”   “行,诊吧。”今天明天的反正就差一天,没关系,呦呦伸出胳膊撸起袖子就让丁香过来诊脉,见丁香还要叫人去拿号脉诊,一挥手说不用了,“就用这个就行。”说完从身后拽出一个软枕出来垫在胳膊底下,示意丁香过来诊脉。   萧沐仁虽然不懂,不过看丁香起身走过来,知道应该没有问题,就立刻从榻上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丁香,自己站在一旁看着,虽然什么也看不懂,就是想看着。   诊脉当然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呦呦的脉象比以前还好了些,丁香很是满意,点点头,退回原位。丁香满意,呦呦就更满意了,亲自叫萧沐仁扶着她去看马车的布置了。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呦呦兴奋地问萧沐仁,“午饭回来用还是在外边用?哎呀,我忘了叫厨房准备些点心了。”   “别急,我们不现在天去。”萧沐仁拉住兴奋地快要跳着走的呦呦。   呦呦一听就不干了,“什么?不现在去?那你跟我说了干嘛?”呦呦眼睛一瞪就要发火,想了想停下来然后又问,“今天不去,明天去吗?”如果明天去也行,这样还多点时间收拾马车,比如让人在车厢焊个小桌子什么的。   “也不明天去。”萧沐仁说,呦呦立刻又瞪起眼来,他赶忙说实话安抚她,“别瞪眼别瞪眼,明天不去现在不去,歇一歇午后再去。”   “这还差不多,”呦呦笑了一下,“既然这样,准备的时间就比较多了,一会儿叫厨房做些新鲜点心,再带些蜜饯啊坚果什么的当零食。”   萧沐仁当然没有异议,含笑着点头,跟呦呦一起到了外院停靠马车的地方,看着人往马车车厢里铺东西。车厢里一共铺了四层,最底层是半寸厚的羊毛毡子,中间是一铺对折的绫绸花面棉被,最上头是一张毯子,用鹿皮鞣制的。   呦呦用手摸了摸,十分的厚实软绵,坐在这上头肯定不会颠的,就是这整个车厢都铺满了,到时候茶壶点心什么的放哪儿呢?   萧沐仁看着呦呦沉思,以为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问出来了。   “倒没什么不满意,就是想着整个车厢底都铺满了,点心茶水什么的放哪儿。”呦呦放下马车帘,转身往回走。   “先用点心匣子装着吧,我回头想想看怎么安个小桌子。”萧沐仁跟上呦呦的脚步,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问她累不累,要不要靠着自己走。   呦呦摇摇头,表示并不累,然后笑话他,“这才几步路啊,想当初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沐仁打断了,“当初你也没有身孕啊。”   是没有身孕,可是尖头细跟高跟鞋比怀孕可累多了,呦呦默默腹诽,然后扯开话题,“其实我想了个办法,你看看可行不可行。”说着就把她想的在马车车壁焊一个小桌子的想法说出来了,“其实最好是折叠的,这样用的时候可以展开放东西,不用的时候或者想睡的时候就收起来。”   “可是现在的马车都是木制了,要如何焊接?”萧沐仁立刻提出反对意见,“折叠桌子倒是可以做,边城贸易集市就有,不如我们买回一个来试试看怎么给安到马车上?”   “居然有折叠桌吗?”呦呦很是惊奇,她的记忆中折叠桌子好像直到近代了才出现呢,“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和她记忆里的是不是一样的。   萧沐仁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要如何描述那张桌子,况且他当时也只是一瞥而过,“我也说不太清,我们午后去看一看就知道了。”然后又给呦呦介绍,“边城贸易集市午后才开,每个月逢五午后未正开市,每次只开两个时辰,酉时正结束,如果是冬天只会提前闭市,但不会提前开市。”   “这么霸气?”呦呦吃惊,“那生意一定很好吧?”   “我不知道。”萧沐仁摇摇头,看到呦呦不相信地看她,笑了,“我真不知道,就是从集市打马而过,而且我那个时候刚来,并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而且嘉峪关城内的商人看不起边城贸易的。”   “嘁,偏见,保守!”呦呦嗤之以鼻,“这种交流往来的地方,最流行的可不是生意。”   “哦?那你觉得是什么?”萧沐仁来了兴致,他一直觉得边城贸易不只是单纯的贸易往来,但是背后有什么又一直想不明白,而呦呦通常有着奇妙的想法,因此他就问出来,想要听一听呦呦的想法。   呦呦到没有萧沐仁的那些心思,她就想着反正不是外人,也不打算跟萧沐仁隐藏,而且也没想到萧沐仁没有相同这里的关节,只以为他在考她,于是就十分直白地道:“当然是情报!”   萧沐仁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低下头开始沉思。   呦呦看了他的表情变化这才明白,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心里忍不住有些小得意,然后又看到他开始思考,于是也不再说话,让他安静地去想,自己则牵着他的袖子给他带路,免得他撞到墙角啊树枝啊什么的。   走了十几步之后,呦呦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一首民谣():牵牵、牵瞎子,牵到河套喂鸭子。于是就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这天上午,萧府的所有下人都看到这样一幕:他们爷像是傻了一样垂着眼低着头十分呆滞,而他们的夫人一直手抚摸着隆起的肚子,一只手牵着他们爷的袖子,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容,看起来虽然诡异,不过俊男美女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养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是产出的最大敌人,真的。   ☆、第一七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是产出的最大敌人!本来已经攒了三章存稿,这下子全用完啦!这是昨天没写完接着写的那部分   第一七八章   中午用过了午饭小坐一会儿, 萧沐仁带着呦呦去床上小憩。本来呦呦每天午后也会睡上两刻钟的, 不过今日午后要去边城集市上,她有些兴奋, 在床上翻过去滚过来就是睡不着。   在翻滚到不知道第几次的时候,萧沐仁一只胳膊横了过来,一把将呦呦搂到怀里来禁锢住她, “别动, 快点睡,睡醒了带你出去。”   “可是我一想到要出去玩,就睡不着了。”呦呦侧着身子躺在萧沐仁萧沐仁身边, 仰起头看向他的脸,萧沐仁依然闭着眼睛,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有着青黑色的胡子根,早上才刮过的胡子, 胡茬还没有冒出来,呦呦忍不住摸了一把,立刻被萧沐仁抓住手给放了下去。   “不如我们干脆起来先去吧, 可以先到别的地方看一看。”呦呦被抓住手不能动,就用牙齿隔着衣服咬了一口萧沐仁的肩头。   “不去。我要睡觉。”萧沐仁果断拒绝, 连眼睛都没睁。   呦呦被他这副态度给气到了,挣脱开他的手臂坐起来, 两只手分别扒着他的两只眼皮,“睡什么睡!”起来嗨!   萧沐仁的眼皮被呦呦强行扒开,露出一半黑一半白的眼仁儿, 看起来十分地诡异,尤其萧沐仁玩心上来了,还故意转动着眼球,不过呦呦并不觉得害怕,还咯咯地笑起来。不过她也只是扒了一会儿就不扒了,扒眼皮总是对眼睛不好的。   不撑眼皮了,呦呦就开始晃萧沐仁的肩膀,晃得萧沐仁午饭都快要吐出来了,终于觉得逗得她差不多了,而自己受的“折磨”也差不多了,这才睁开眼吐出一个“好”字。   刚开始听到萧沐仁说好,呦呦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欣喜地欢呼一声,“你答应啦!”然后不等萧沐仁说话就开始冲外头喊丫鬟进来,“谷子快来,快去把我出门的衣服和鞋子找出来!”   萧沐仁看着她兴冲冲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告诉她那个边贸集市的规模小到其实一刻钟就能从头逛到尾了。   萧沐仁躺在床上看着呦呦换了出门的衣服,重新梳了简单方便的发式,首饰也只戴了两三样银质的,等一切都收拾妥当,见萧沐仁还在炕上躺着,就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叫他起来,“快去换衣服。”   “我还用换啊,这样就行了吧?”萧沐仁站起来低头打量了一遍自己的衣装,石青色的锦衣不高调也不低调,正正好。   呦呦退后一步打量了他一眼,确实很好,风度翩翩清新俊逸,既有着练武之人的凌人气势,又有着世家公子的高贵气质。如果是平时呦呦一定很满意,还会在心底有着窃喜和小得意,这样的人是自己的夫君呢。可是今天呦呦却对这样的萧沐仁不太满意,太帅了太招人眼了,这样的人走在外面无疑要招来一大片爱慕的目光。   “腰间的锦带换一下吧,换个同色的普通腰带就好了。”呦呦说着,自己动手在箱笼里找了一条差不多颜色的腰带亲自给萧沐仁换上,替下了腰间原来的那条绣了金银丝线还镶了珊瑚宝石的——人已经这么帅了,服饰什么的就不要这么精致高调了。   两个人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收拾完出门的时候也已经午时末未时初,和最初计划的出发时辰差不了多少。   呦呦没有带丫鬟,萧沐仁亲自赶车,俩人慢悠悠地出了萧府赶着车往嘉峪关城边去了。穿过嘉峪关城的中心地带,来到城的边缘。   等到了之后,呦呦看看从头到尾不过二十多个三十来个的摊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萧沐仁说这是边关贸易集市,呦呦以为就算不像京城的那样规模盛大,起码也应该是个一百多人的小型交易市场,没想到,竟然才这么些人,呦呦在马车里大致数了数,能有五十人?最多五十人,而且都是互相交换贸易的商人,像她和萧沐仁这样来“逛街”的,不是说没有,真的特别少。   萧沐仁转头看了一眼马车里失望的呦呦,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不太厚道。萧沐仁把马车停靠在集市的边缘,转头看向车厢里的呦呦,“还逛吗?”   “逛!”呦呦毫不犹豫地点头,虽然这个集市跟她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不一样,但是既然来了,岂有就这样回去的道理?俗话说:蚊子虽小也是肉,这个集市虽然不大点,但是也比家里的那块天空广阔。   萧沐仁没有拿脚凳给呦呦踩着下车,而是亲自把人抱下来。呦呦和萧沐仁都不觉有什么,但是这样的动作却引来集市上的人的注目,然后看着这对长得特别好看的年轻男女从集市的一头开始逛起。   认真地逛起来的话,其实这个集市还挺有意思的,仔细看去,除了大鸿有的商品,还有吐蕃的,甚至还有波斯的,从布匹食材调料,到陶瓷青铜器皿,甚至还有书籍字画,里头东西不少。   呦呦在这里发现了不少好东西,比如一颗包裹着甲壳虫的琥珀,还有一支凹凸镜,其他的东西也相应地买来一些。从头到尾地走了一遍,萧沐仁的手里就多了好几个包裹。   再返回到马车停靠的地方时,呦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个折叠桌怎么没看见?”走完了整个集市也没有看到萧沐仁口中的折叠桌呀。   “哦,你没仔细看,他们摆东西的台子其实就是折叠桌,这样的话收摊的时候占得地方比较小,而且可以多装些货物。”萧沐仁帮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好,才开口回答。   “那,不能买了吗?”呦呦有些失望,然后想了想跟萧沐仁商量道:“要不你去跟他们说说,连货物一起包下来?”   “那倒不至于,这种桌子其实挺普通,一般的匠人应该也能做。”萧沐仁摇头,否定了呦呦的想法,“回去叫人研究一下,应该没那么难。”   呦呦点头,她对这些不了解,只能听萧沐仁的。   简单地逛了一圈,带着买的一些物品回了府里。一回到府中,呦呦就躺到床上去了,到不是动了胎气什么的,就是觉得有些累,到底是怀着身孕的人了,体质不能和以前相比。   在床上睡了快一个时辰,呦呦在晚饭前睁开眼,又恢复了平时的精神活力,晚饭的时候竟然还多吃了一碗饭。萧沐仁一直盯着她,生怕她吃得太多撑到,不过后来在呦呦洗漱的时候,她听四喜说这才是呦呦正常的饭量。   “您不在的这几天虽然也吃,但是总是吃得不太畅快似的。”四喜恭敬地立在萧沐仁面前五步远的距离,“奴婢说一句不该说的话,爷以后若是能当天回就回吧,不然也隔一天回,您好几天不在家,夫人想着呢。”虽然她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萧沐仁听了,心里不能说不欣喜,呦呦开始惦记他了呢。可是欣喜过后又有些心疼,同时还有自责,呦呦才到嘉峪关半年还没有,怀瑾又刚刚离开,自己却一下子就离开这么久,实在不应该。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萧沐仁点点头。   四喜觑了一眼萧沐仁的脸色,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就屈膝行礼下去了。   四喜才刚转身离开,呦呦就从内室出来了,她看了一眼四喜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萧沐仁,什么都没问,自己爬上了床睡觉去,看萧沐仁还在椅子上坐着,就奇怪地问他还不睡觉吗。   “哦,这就来。”萧沐仁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作。他正在心里计算,到底是两天往返一次每个月只有初一十五的休息日,还是五天往返一次每次可以在家待三天,他有些拿不定注意。   呦呦见萧沐仁坐着没动,忍不住出声叫他,“阿毓,”见萧沐仁转过头来看她,就不惑地问:“你在想什么?有什么心事吗?可以对我讲吗?”   萧沐仁下意识地就是摇头,然后想了想又点了头,“是有点事。”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床边,脱了外衣上床在呦呦身边躺下来,将他的疑惑说出来。   呦呦听完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反问他是不是四喜跟他说了什么,“所以你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不是她跟我说什么,是我问的她。”萧沐仁说,倒不是萧沐仁为四喜遮掩什么,只是觉得她虽然逾矩了,但是到底也是为呦呦好。   呦呦这才点点头然后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你没必要两天往返一次,这样太劳累了,时间久了你也不会吃得消的,而且,”呦呦顿了顿,抓住萧沐仁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还有不到六个月就要出生了,生的时候你一定要在的。”说到这里,呦呦握着萧沐仁的手忍不住用力起来。   萧沐仁感觉到她的紧张和害怕,反握住她的手,另外一只手也挪过来,变成两只手包裹着,“别怕。”   “没怕,我没害怕。”呦呦笑着说,“所以你还是现在辛苦一点,才刚上任辛苦一些也正常,”这样以后请“陪产假”也算名正言顺,呦呦想,然后又说,“而且我也没那么娇弱,总要慢慢习惯不是?”   萧沐仁思考了一会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再想想吧,累了吧,睡吧,今天下午累到了。”   “累倒不累,”呦呦翻了一个身,整理了一下枕头,“感觉枕头有点低,咱们俩是不是枕错枕头了?”   古代的枕头其实都是瓷枕,四角分明,不过呦呦一向睡不惯这种枕头,她觉得硌得慌。当初在栎阳的时候谭丽娘没有办法就给她用旧衣服缝了一个布包当枕头,后来到了京城,呦呦叫人买了荞麦皮回来装了一个类似于现代的枕头。成亲的时候也做了四个新的做嫁妆跟着她到了京城萧府,后来要到嘉峪关,新房的东西没有动,带了另外的两个过来,就是现在两个人用的。   萧沐仁其实还是习惯睡瓷枕的,他觉得荞麦枕软塌塌地睡起来才不舒服,没有着落似的。之前也尝试过呦呦睡软枕他睡瓷枕,可是呦呦经常睡着睡着就挤到他身边去,然后头一歪,磕在了瓷枕的棱角上。如此磕了两回磕到额角发青后,在怀瑾一副“你敢欺负我姐我就揍你”的目光中,萧沐仁吩咐下人把自己的瓷枕换成软枕。不过为了能睡得舒服一些,还特意叮嘱人在枕头里多加些荞麦,垫得厚一点。   所以呦呦觉得俩人枕错枕头的时候,萧沐仁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我的枕头比你的还高呢,要是枕错了只会觉得高不应该低才对呀。”   萧沐仁也坐了起来,将油灯拧亮,果然枕头并没有枕错,呦呦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会觉得枕头低,平时没有这样的感觉啊。   “要不,我去炕上拿个软枕过来给你垫一下吧。”萧沐仁提议道,“是不是月份大了,所以才不舒服了?”说着起身下床去拿软枕去了。   “可能是吧,感觉太低了有点喘不上气来。”呦呦颦了一下眉,果然越来越多的问题出现了吗?   等到萧沐仁拿了软枕过来,拍拍松又用力压压扁,然后扶着呦呦躺下来,见她有了睡意,这才拧灭油灯,也睡下了。   第二天萧沐仁是要回到军营的,不过并不着急,用过午饭午后再走也是一样的。   呦呦因为昨晚睡得不太好,起得有些晚,萧沐仁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法和剑法回来后并不急着用早餐,只是坐在外厅等着,等呦呦起来的时候一起吃。   吃过了早饭,萧沐仁也没有在家待,他要去总兵衙门看一看,虽然平时大家多数是在军营住宿操练,但是总兵衙门偶尔还是要去的,除了走些面子上的事情,总兵副总兵们也会在这里开会讨论,还有调取资料什么的。   “我中午回来吃。”临出门前,萧沐仁又停下脚步回头对呦呦说。   “好。”呦呦最后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腰带,“想吃什么呢?我今天感觉还好,可以亲自下厨做。”   “那到不必,”萧沐仁摆摆手,“就吃瓦煲饭好了,要排骨的。在军营里天天馒头大饼,我都快吃成馒头大饼了。”   呦呦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当即答应下来,“好,给你做一个大份的排骨煲,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萧沐仁笑着点点头,转身出门去了,总兵衙门不远,他走着过去就行了。   萧沐仁走了以后,呦呦就回了房间,然后让人把容妈妈给请过来。   容妈妈得到召唤的时候还挺奇怪的,毕竟还没有到每日汇报事情的时候,想来是有什么事情交给自己做,于是立刻就收拾整理了一番去了正院。   到了正院,呦呦正边喝茶边等着她,见她来了立刻高兴起来,“容妈妈来了,快请坐。”   等容妈妈道了谢坐下来,呦呦先问了一些家里的内务事情,得到一切如常的回答后,又指点了几句,才开始进入正题,“爷准备再下个月初一的时候宴请几位副总兵、参将和游击将军们,还有就是本地的知州知府,具体人数还没定下来,不过估计不会很多就是了,都是些高级军官。”呦呦问容妈妈,“您可知道这些人当中有几位是成了家的,有几位是有亲眷在的,有亲眷的是什么关系,父母还是其他?这些人有没有喜好,口味有什么不同,有没有忌口?这些都探听一下,不过不要太惹人注目,然后你汇个总,最好写个条子给我,这样好安排后面菜单等事。”   容妈妈在听到前面几句话的时候就精神一振,同样是宴请,这次的宴请同之前的两次可不一样了,第一次宴请是属于爷的私人宴会,都是私底下相交的朋友,第二次那些校尉军官们是不请自来,而且对于这些人来说吃饱就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这次却是完全不同,这次请来的这些军官及夫人们,身份尊重有品阶,会是夫人和爷以后经常打交道的,一定要非常重视不可怠慢,这可是关系脸面的。   容妈妈的想法和呦呦差不多,呦呦想的比这个更深远一些,有时候越是细节之处才会越显得主人家的用心,而且这就是嘉峪关上层社会的社交圈了,以后少不了打交道,夫人外交有时候更加重要。   午时过两刻的时候萧沐仁从总兵衙门回来了,呦呦接了他的官帽放到衣架上,让丫鬟帮他换下官服洗漱,两个人这才坐到饭桌前用午饭。   午饭果然如萧沐仁的意做了瓦煲饭,他的那一煲是排骨煲,寸许长的排骨块排列在白米饭上,还有两三棵这个时候很难见到的青菜,端上来的时候还是滚烫的,浇上调好的酱料汁,几乎能听见“嗞啦”一声,酱料汁冒着热气渗透进米饭里,香气四溢。   萧沐仁饭里是排骨,呦呦的里面则是腊肉,也有两棵青菜。想明白对这几棵青菜表示十分好奇,就问呦呦是在哪里采买的,“既然又何不多买一些?等到宴请的时候也可以算是一道菜。嘉峪关往年这时候还没有青菜吃呢。”   呦呦被萧沐仁的话给逗笑了,“就这几根还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的呢,宴请做成菜得多少啊。”不过想想若是在青菜还没有的时候,都是鸡鸭鱼肉土豆白菜的宴席上有两道绿油油的青菜,却是很有面呢,于是呦呦就道:“我试试吧,估计不会多,一桌能有一盘半盘的吧。”   “没事,我就随便说说,”萧沐仁赶紧改口,“你别太操劳,累着怎么办?一切以你的身体为主。”萧沐仁很是心疼地说。   “知道了,吃饭吧。”呦呦从自己的砂锅里夹了两片腊肉放到萧沐仁的饭里,“你尝一尝腊肉的,也不错。”   “嗯,你试试排骨的,也很好吃。”萧沐仁也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呦呦的饭里。   两人相视一笑后,然后都不再谦让,各自用饭。      ☆、第一七九章   第一七九章   午饭后不久, 萧沐仁就又骑上马离开家去了京城了, 下次再回来时应该是四五天以后了。   不知道那个时候呦呦的肚子会大成什么样,临出发前萧沐仁盯着呦呦的肚子看了很久, 不舍地摸摸呦呦的脸,“我走了,你要乖乖的听话。”   “知道了知道了, 比我还啰嗦。”呦呦吧萧沐仁的手拉下来, 用力握了握,“你也要注意安全,为了我和孩子。”   萧沐仁重重点头, 看看天色再不走就要晚了应卯,于是不得不松开呦呦的手,转身上马离开。   呦呦送走了萧沐仁,回了内室去睡了一会儿, 等到半下午的时候才起来。坐起来醒了一会儿神,呦呦喊了一声“来人”,立即地外面就有人答应着, 然后有人掀帘子进来了,“夫人醒了。”来人是谷子。   “嗯, 醒了。你去给我拧一把热毛巾我擦擦脸。”呦呦吩咐到,“再叫人倒一杯蜂蜜水过来。”   “哎, 我这就去。”谷子得了吩咐,脆生生地答应下来。   片刻后,五福端着两个被子进来, 其中一杯是蜂蜜水,另外一杯是花茶水。花茶水不是给呦呦喝的,而是用来漱口的,不咽,在口中漱一下就吐出来,漱口完毕才端起蜂蜜水的杯子来喝。   喝完一杯水,谷子也端着水盆和毛巾进来了,先将毛巾浸入热水里浸湿,然后给呦呦先擦手再擦脸,等收拾完毕了又端了靶镜和玉肌膏过来给呦呦,呦呦对着镜子擦了脸,这才觉得整个人精神起来了,脸庞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走,我们去看看那两盆菜。”呦呦下了地,带着几个丫头往厢房去了。在正院的东厢房的炕上放着两个泥瓦盆,盆不小,直径差不多有一米,上面盖着草帘子,草帘子还是湿的,像是喷了水,揭开草帘子才发现,两个盆里装的竟然是土!   这又是呦呦的奇思妙想了,这个想法源自于怀瑾走之前的几天,午饭的时候除了有鱼有肉就是土豆白菜,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吃完了饭怀瑾小声嘟囔了一句“回了京城我要先吃一个月青菜,吃肉吃的人都臭了”。   呦呦当时抬手给了他后背一巴掌,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她回去之后就叫了本地的丫鬟过来,问她们按照嘉峪关的气候,树叶发芽花儿开放还要多久,丫鬟以为呦呦要出去玩,给她介绍了好几个现在也能去的地方和在家也可以玩的活动。   呦呦苦笑不得,挥手让她们下去了,然后喊了容妈妈进来。容妈妈虽然生活艰苦过,可是对农事也并不精通,所以也被呦呦给问住了。不过有些年纪的人虽然对某件事不了解,但是可以从侧面想到些线索。   “不过我记得每年青菜上市的时候都六月中旬了。”容妈妈当时想了想说,“因为嘉峪关不止冷,还干,这么冷的天气照理来说会下雪吧,但是您来了差不多四个月多了,只下了两场吧。”   六月中青菜上市,那么生长周期起码要二十天,也就是说五月末六月初才能开始播种,“那,如果现在就播种呢?”   容妈妈一愣,迟疑了一会儿提出质疑,“那,能活得了吗?天这么冷,又没有雨水。”   “我们不在外头种。”呦呦想到的是以前的蔬菜大棚的办法,“在屋里中,找个盆里面装上土,浇上足够的水,若是觉得屋里冷的话就放炕上,可以烧炕保暖,这样温度和湿度达到了,是不是就能长出菜来了?”   植物生长的条件都是什么来着?土壤、空气、水、适宜的温度,还有什么?好像没有了吧。呦呦此时有点后悔中学生物没有好好学。   容妈妈对农事不了解,并不确定是否能长出来,呦呦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邓公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去试一下,哪里知道能不能长出来呢?   于是她就叫容妈妈找了一个空掉的花盆装上土,浇上足够多的水,撒上一小把的菜籽。本来是想放在自己的房间的,是四喜和谷子劝了好几遍,说什么土里都是虫子啊什么的,才给挪到了东厢房来的,呦呦怕东厢房不够暖,特意让他们放在炕上,然后保持着炕上的温度。   如此过了五六天,那时候刚好是怀瑾和萧沐仁都不在家了,菜籽竟然真的发芽了,一时引来不少人的围观,毕竟见过种菜的,没见过在花盆里种菜。   花盆里的菜籽发芽后,呦呦就叫人赶紧另外弄了两个大盆,种上菜。为了能早点长出来,呦呦还把菜籽在温水里泡了一晚上再种下,又在晚上盖了草帘子保温保湿。   等到花盆里的青菜可以摘了做一道小菜的时候,两个大盆里的菜开始冒了芽。第二茬花盆青菜可以做瓦煲饭里的配菜的时候,两个大盆里的青菜长了两寸多长。   此时呦呦再揭开草帘子,发现盆里青菜好像还在两寸多的长度,似乎并没有长大。她不禁皱起眉头来,若是按照原本的生长速度,到宴请的时候绝对可以凑出两盘青菜来,现在这样看,好像有点难。   几个丫鬟也看出来了,虽然她们不懂农事生产,但是青菜苗没有变化还是能看的出来的,几人互相看了看似乎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就在大家都发愁的时候,五福突然出声了,“是不是,是不是草帘子压的?要不给支高一点?”   呦呦一拍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然后转头看向五福,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想到的?”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会做农活的孩子?   五福从没这样被人盯着看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捏着袖口小声回答呦呦,“小时候上山挖菜,在一些土块石块底下经常压着些野菜,因为被压住了,所以长得没有别处的野菜大。”   听起来像是一个苦孩子。不过呦呦没哟打听别人身世隐私的爱好,只是点点头,然后问五福在家有没有种过菜。五福摇头,说那时候还小做的都是杂活,“拔草除虫什么的,没正经种过菜。”   “那要是让你来照顾这两盆菜呢?”呦呦问到,“也不用特别地盯着,每天早中晚看一看,施肥浇水。”在屋子里种着,应该不会有虫子和草吧。   “那……”五福迟疑了一下,看向谷子,她一直是和谷子搭班伺候夫人的,若是她每天三次来看这些菜,恐怕正房里的事谷子就要多做些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乐意。   谷子看到五福看自己,立即笑着开口,“你只管来,我没问题的,都是伺候惯的活计,再说还有别的小丫鬟呢,这两盆菜可是咱们夫人的宝贝,可得仔细照看呢。”   既然谷子也这么说了,五福就答应下来,然后对着谷子屈膝道谢,“那就辛苦谷子姐姐了。”   四喜在一旁嘻嘻笑,揽着五福的肩膀跟她说让她不要客气,“她这是找着机会就要往夫人面前凑,打算让夫人给她多出些嫁妆呢,你可别会错意。”   四喜说的是昨天程禇亲自到呦呦面前禀了成亲的吉日,要在中秋节前迎娶谷子的事。呦呦算着日子觉得不错,又听说程禇之前置办了不少东西,觉得谷子也算嫁了良人,就同意下来。哪知道她前一秒答应下来,后一秒萧沐仁从外头进来就给驳回去了。他不同意。   呦呦当时就不高兴了,“我的丫鬟我愿意什么时候嫁什么时候嫁。”你插什么嘴!后面这句话为了在下人面前维持萧沐仁的“当家人”的尊严没有说出来。   萧沐仁自有他的理由,“八月十二,你还没生孩子呢,把得力的大丫鬟嫁出去谁来伺候你?”   呦呦被萧沐仁的话一噎,找不出反对的理由。虽然现在她有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一堆小丫鬟,可是最常用用的最顺手的也还是谷子和四喜,五福和麦子才提上来不久,还有得练呢。不过也不能就因为自己要生孩子就不让麦子嫁人。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是程禇说的话,让萧沐仁和她都不要动气,“谷子虽然和小的成了亲,可是还是要进来伺候夫人的,只要夫人不嫌弃,谷子一辈子愿意伺候夫人的。小的以后跟着爷往来军中,谷子跟着伺候夫人,不还是和现在一样?”   呦呦觉得不错,萧沐仁也算是答应下来,不过还是有个条件的,小少爷或者小小姐百天之前谷子不得有孕。呦呦听到这句话就瞪了他一眼,怎么还管到下人房里去了,要不要面子啦?   萧沐仁才不管那个,要不是考虑到程禇年纪大了,已经二十了,他还想说孩子周岁之前呢。孩子那么小,没有几个得力的人在身边伺候哪行呢?   呦呦无奈,知道这是萧沐仁最后的妥协了,就答应下来,为了补偿谷子和程禇,呦呦答应他会多给两件嫁妆。   四喜调侃的就是这件事。谷子被四喜打趣脸红得一直到耳朵根,还装着不在意的样子拍打着四喜的胳膊,“我知道四喜你是羡慕我,只是谁让甲剑还小呢?你呀就等着吧。”四喜和甲剑也算定下来了,只是甲剑比四喜小一岁,他们俩的亲事还得再等等。   “我才不着急呢,”四喜也是脸上微微一红,不过比谷子好多了,“我们俩说好了,等到你生完孩子回来伺候夫人了我们才成亲呢。”四喜说到这儿偷偷看了一眼呦呦,“这样的话夫人身边总是有一个的。”   呦呦也是头一次听到四喜居然有这样的打算,心底不是不感动,但她还是不太同意,“等到甲剑也满二十的时候就让你们成亲,不然太晚了。”   四喜脸红了红,嗯了一声,“全凭夫人做主。”   “行了,菜也看完了,五福你一会儿让人收拾几根木棍在盆周围支起来,这样再盖草帘子的时候能撑高些,每天上来太阳的时候挪到窗台这儿晒晒太阳。”呦呦拍拍手上的土,从炕上下来,“这儿就交给你了,争取到初一的时候凑出两盘菜来啊。”呦呦对五福说。   五福用力点着头,表示一定会努力。呦呦从头上拔了一根银簪子给她,当做奖励。   “再给她分派一个小丫头,做好了的话,都有赏。”出了厢房的门,呦呦又说了一句,“你们都别嫉妒,这是她的专长,用到了就要给奖励,你们要是谁有别的专长,比如刺绣女红啊点心厨艺啊伺候花草啊,也可以说出来,到时候再做别的安排。跟四喜说跟五福说都行。”   家里的丫鬟们看到五福只要伺候好两盆绿叶子菜就得了一根银簪子,银簪子没有什么,家里哪个丫鬟没有个两三根,重要的时候这银簪子是夫人赏的,当然不一样,所以人人都很羡慕嫉妒。但是也只能就这么看着羡慕嫉妒着,谁让他们除了伺候人,没有别的本事呢,就是刺绣女红,也都是做的普通,没什么出彩的。所以大家都只能叹息。   中午饭吃的晚,吃的又多,到了晚饭饭时的时候呦呦还不饿,就不想吃,但是又怕饿过了劲儿一会儿吃不下,于是就在饭前先喝了两碗消食茶,其实就是陈皮和红枣煮的水,没有加山楂,因为孕妇吃山楂怕流产,喝了消食茶之后才吃饭。呦呦虽然生在北方,可是对米饭却是偏爱的。萧沐仁 对饭菜倒是没什么挑剔的,不过就像他说的,天天在军营里吃馒头大饼,回家来当然要改善伙食。   西北地界吃大米还是挺困难的,也贵,一般的人家就算是吃米也是粟米黍米之类的,在这些玉米还没有流传进来的时代,食物种类其实很匮乏。可是劳动人民总是智慧的,粟米黍米可以闷米饭,也可以磨成面,兑上一小把白面就美味的不行。土豆白菜可以切成块或者碎沫,和进面里贴成大饼子,甚至还可以包包子。   当然,这样的做饭在呦呦他们这样的人家就是用白面和面,和面都不用水用的是鸡汤、排骨汤,白菜剁成馅子掺进油脂碎,油脂碎占了大半,然后把馅子包进白面里上屉蒸上小半个时辰,出锅后就是白白胖胖香气四溢的包子。   包子不算大,比小笼包大一点,三四口吃完一个,挺好吃的,呦呦一下子吃了四五个,一个小笼屉里头才八个,吃完一屉的时候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一定是刚才喝的消食茶起了作用,于是为了防止晚上会饿,她又吃了两个,才罢休。   饭后照常是花茶漱口小坐一下就在院子里走一走散散步,萧沐仁不在家,陪着她的是谷子,五福去找人安排那两盆青菜去了。   人一动,精神就好了起来,大脑也跟着运转了,既然现在又专人照顾青菜苗了,那何不再种两盆?但是转念一想再过半个月后青菜差不多可以大量上市了,何必费那个心思,就先吃着这些吧,左右主子就自己一个。   也不知道嘉峪关这头一场雨什么时候能下,不下雨种不上地,农民们吃什么呢?   这么想着,突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在额头上。呦呦一开始还以为是鸟屎,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抹了一下,然后接着院子里的灯笼看一眼,发现并不是鸟屎,而是一滴雨滴。   这就下雨了?呦呦停下脚步傻愣愣地抬起头看天。乌黑的夜幕中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就连星星也没有,但是很快脸上就又掉了几滴雨滴。   谷子也感觉到下雨了,就请呦呦回房去,又见呦呦站着不动,就叫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快跑回屋取一把伞来。   “不用,这就回去了。”呦呦拦下小丫鬟,转身往房里去。回了正房,呦呦没有急着立即回内室,而是在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儿,雨不大,甚至还称不上是雨,雨起码是连城片的,这只能叫雨滴啊。   看了一会儿呦呦就转身回屋了,想着睡觉还早,不如再看两页书,就听到谷子禀报说容妈妈来了。呦呦想着容妈妈从来不入夜时来的,想来是有什么急事,就赶紧让人进来。   容妈妈来的确是有件急事,原来她娘家的哥哥突然生了急病,侄子在大门外来想请她去见一面。   “虽然嫂子对我不好,可是哥哥到底是亲哥哥,所以想跟夫人请个假,回去看一看,明天早上就回来。”容妈妈略带焦急地说。   “你去。”呦呦当然立刻答应下来,然后关切地问,“用银子不?用的话就先去账上支。要是用人参药材之类的,就去偏院找丁香。”   “多谢夫人,不用的,我还有些积蓄,想来是够的。”容妈妈对呦呦谢了又谢,这才出门去了,心里却是犯嘀咕,八成又是她那个嫂子找借口想跟她要钱吧。   容妈妈走了之后呦呦就继续握着书卷歪在软枕上看书,这是她从书箱里翻出来的一个话本子,一开始呦呦翻出来的时候是以为她觉得好像看过,打算拿出来重温一遍,结果看到一半厚的时候发现,她之前看过的那遍只是头一半,后一半像是重新补写的。   这书原来还分上下卷啊。   不知过了多久谷子端牛奶进来,提醒她再有一个时辰就可以睡了,然后询问晚上要不要烧个地龙。   “雨下大了?”呦呦放下手中的书本掀开窗帘往外头看去,夜色阴沉,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可以听到沙沙的雨声。   “可不是,容妈妈刚走就下大了,幸亏带着雨伞呢。”呦呦把牛奶被子放到炕桌上,看着呦呦喝完,再问一次用不用烧地龙。   “地龙就不用了,都断了好几天了,烧了也不会一下子热起来。”呦呦喝完牛奶把杯子递回去,“让人给炕填一把柴吧,我今晚睡炕。”   谷子得了吩咐就下去安排了,呦呦坐在炕上看了一会儿书发现看不进去了,就静静地坐在炕上听外面的风雨声,沙沙、沙沙。   怀瑾已经出发八天了,应该过了兰州了吧,也不知道路上安全否,一直也没写信回来,真是让人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每写完一章都希望是最后一章,可是大纲告诉我,还有辣——么多。   ☆、第一八零章   第一八零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雨还在下, 谷子说已经比夜里的时候小了不少了, 就是外头湿哒哒的,不好走, “之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院子排水不好。”谷子端着水盆站在呦呦面前请她洗手洗脸。   呦呦用香胰子洗了手和脸, 擦干净以后才说:“等爷回来看看吧, 怀着身孕不好动土,要是没发走的话,你就去跟小荣子说说, 叫他找人搬几块平石板铺上吧。”   呦呦早上起来的时候也从玻璃窗往外看了一眼,院子里确实积了不少的水,不过青石板之间总是有缝隙的,又不是水泥地, 总会慢慢渗下去。   吃过早饭,快到巳时的时候容妈妈回来了,呦呦问了一句她哥哥怎么样了, 容妈妈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大事情,“不过是不小心跌断了腿, 急也没用,只鞥慢慢将养。”   呦呦点头, 确实不能急只能养,又客气地说到若是需要药材就去找丁香。容妈妈谢了谢,心想人家大概不想要药材, 只想要银子。   呦呦看到容妈妈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屑和愁闷,心里纳闷,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应该不是吧?   容妈妈顿了片刻,房间安静了一会儿,才重新起了话头,说起了她来的正事,“您昨天交待给我的事情还没全做好,请您再宽限我一天,今天一定会查好,明天交给您。”   “哦,这个不急,你慢慢做。”呦呦摆摆手说,“想来做完你也没有休息好,先去休息吧。”   容妈妈这才屈膝行礼告退。   等容妈妈走了,四喜进来收茶杯的时候,悄声告诉呦呦,“听说容妈妈把她这些年积蓄的一大半都给了娘家,就这样她嫂子还不喜欢她呢,族里的人又在逼迫她过继,还不是就为了她手里的那点儿银子。所以平时容妈妈得了调休也不愿意回去,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刺绣。”   同样是骨肉至亲,有时候只用金钱才能维持的关系,还不如陌生人。   “这种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不要再对别人提起,跟别的丫鬟也说清楚,不许乱传话,叫我听到是不饶的。”呦呦语气严厉起来,十分认真严肃。   “是。我记下来了。”四喜点着头,认真地说。   因为雨还没有停,院子里又都是水,呦呦这一天就只能待在屋里不出去。不过即便如此她也闲不下来。上午看了会儿书,小睡了一会儿,用过午饭,午睡的时候就有些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睁着眼仰头看了两刻钟的床帐后,终于爬起来了自己进了耳房。   呦呦没打算叫人进来,主要是向着丫鬟们从天不亮的时候就起来伺候,一整天都要集中精神来伺候自己,每天也就她午休的时候能又那么一会儿放松休息,不如让他们多歇一会儿罢。想完呦呦还挺自得,我可真是一个体贴下人的好主子。   呦呦进了耳房是想整理下箱笼,天气慢慢变暖,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连夹袄都穿不住了,春夏的衣服该找出来了,冬天的衣服还收起来了,只等下完雨天晴了晾一晾晒一晒,就行了。   耳房里的箱笼装的都是萧沐仁和呦呦的衣物,箱笼不少,挤挤挨挨的互相之间只有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呦呦在第一只箱笼面前站着看了一会儿发愁,这若是以前的自己还好,可以穿行于箱笼之间无丝毫阻碍,可是现在挺着一个大肚子,是万万不敢硬往里走的。   四喜因为外边雨下得淅淅沥沥的吵得人心烦,四喜只在外头的闭着眼养神了一会儿,并没有打盹睡着。到了差不多每天呦呦该醒的时辰之后不见人喊伺候,就悄悄撩起门帘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吓了一跳,床上并没有人!吓得四喜当下就颤着声音喊了一句“夫人!”   呦呦听到有人叫她,就在耳房里应了一声,“哎,这儿呢。”   四喜听到声音了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循着声音来源走进了耳房,看到呦呦站在一堆箱笼前颦着眉头,最前面的四个箱笼已经被打开了盖子,四喜忍不住问:“夫人,您这是干嘛呢?”   “我想着天暖了,春夏的衣服可以拿出来,冬季的大衣服该收起来了,就想收拾一下箱笼,可是肚子……”呦呦低说着叹一口气。   “夫人想做什么叫我们一声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呢?”四喜想要扶着呦呦从耳房出来,被呦呦拒绝了,“那我让人搬张软榻进来,您坐着看着?”说完喊了麦子叫人抬一张软榻在放在耳房边上,然后请呦呦坐下来看着,她自己带着麦子开始整理。   呦呦在榻上坐下来,腰后面还被放了一只抱枕,她就这么歪着看四喜和麦子收拾箱笼,不时地提出些要求,比如冬天的披风都单独装一个箱笼,深色袄衣和浅色袄衣要分开放,等等。   四喜和麦子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容妈妈来了,见四喜和麦子似乎有些忙不过来,就问呦呦用不用她帮忙。   呦呦想着容妈妈通常没有事情不来,来肯定就是有事的,于是就说不用,然后从榻上站起来,两个人去了外头厅上说话。   容妈妈来的确是有事的。前天呦呦曾经吩咐她去打听一下嘉峪关高级军官和知州、通判的家眷的情况,她因为哥哥骨折耽误了一个晚上,所以现在才来汇报,不然昨天晚上就可以的。   容妈妈先递上几张纸给呦呦,这是她做的所有信息的汇总,写的非常详细,甚至连谁家有几个小妾都写明白了。   “这是妈妈自己的字?”呦呦看一眼纸上的字,问。   “是。”容妈妈欠欠身回答,“写的不好,还请夫不要见笑。”   “很不错,很工整了。”呦呦点头,对于普通女子来说很不错了,虽然不好看,但是每一笔都十分认真,每个字大小都几乎相同,距离还适中,看起来很是清楚。不过呦呦还是让容妈妈口述说说,这些纸上的东西她打算一会儿饭后当消遣再看。   容妈妈就给她讲述了嘉峪关高级军官还有知州和通判家里的情况。   “副总兵现在有三位,倪忠倪老将军,今年已经六十多了,他的夫人和他同岁,二人育有三儿二女,庶子二人庶女一人,女儿都嫁到兰州去了,除了最小的儿子在身边,两个儿子一个在四川一个在广东,都是自承父业。庶子……”   呦呦摆摆手打断了容妈妈的讲诉,“庶出的就不用说了。”各位夫人肯定对庶出都没有好感,而且自己一个正牌总兵夫人,也跟庶出打不着交到。   容妈妈脸一红,自己光顾着想着事无巨细了,忘了这一点,说了一声是之后就继续给呦呦讲,“还有一位副总兵就是之前代理总兵那位黄彪黄副总兵,他的夫人是他的表妹,两个人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容妈妈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黄副总兵没有妾室,也没有庶子女。”   呦呦惊讶了一下,“这倒是挺稀奇的,不容易。”说完点点头示意容妈妈继续。   容妈妈也附和着笑了一下,“所以说这位黄夫人的性格有点……活泼,”容妈妈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比较合适的词,实际她想说大大咧咧来着的。   呦呦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了妾室不用争来斗去,生活环境太过平和,人的性格就容易放松甚至天真说出来的话有时候也可能不经大脑。呦呦没有过多评论,轻轻点头,容妈妈就继续说起来了。   “再有一位就是新升上来的一位陆威副总兵,陆副总兵的夫人是兰州布政司都事蓝大人的女儿,听说人温婉大气,温柔贤惠。和黄夫人是截然相反的性格,陆夫人育一女一男,女孩七岁,男孩五岁。是所有夫人中最年轻的,孩子也最小。”   呦呦点头,然后问几位夫人的口味,是否有什么偏好或者忌讳。   “几位夫人都是西北人,口味都是差不多的,倪夫人上了年纪,最近喜欢吃甜的,听说天天往家里买点心,黄夫人喜欢吃辣子,陆夫人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偏好。”容妈妈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确实没有听说过。”   呦呦点头,“这是几位副总兵,其他人呢?”   容妈妈接下来又介绍了几位参将、游击将军和知州、通判家中家眷的情况。呦呦一一有了了解后,心中有了计较,“我清楚了,妈妈先去忙吧,若是想回家去看,来跟我说一声就行了,反正这几天也没有大事情。”   容妈妈对呦呦表示感谢了之后就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然后呦呦就一个人拿着那一沓的纸默默地看下去。除了几位副总兵夫人,几位参将和游击将军的夫人也都是本地人,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比较错综复杂,某位游击将军的妹妹嫁给了某位参将,另一位参将的夫人是一位校尉的七大姑的二大姨的小外甥女,总之十分复杂,呦呦看了几眼没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关键信息,就不再看这部分,想着到时候随机应变灵活处置吧。   倒是后面关于知州和通判的几张纸引起了呦呦的兴趣。   嘉峪关因为地处西北,属于军事要塞,从一百多年前开始,一些从军营里退伍的军人在此地安居扎根,还有些草原上的牧民搬迁至此,慢慢经历了几十年,这里才形成了一座城,而且这座城属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地立在这里。   或许是从最初建城就开始有的习惯,嘉峪关这里的人重武轻文,对于军人,哪怕是退役军人都十分崇拜,但是对文官却似乎并不在意,甚至是不屑一顾。很多时候城里百姓有了纠纷和麻烦,都爱去总兵衙门去找人评理,却不愿意去知州衙门。   最开始的几届知州似乎也乐得轻松,既不用出力做事,还有俸禄可拿,当然高兴。但是这也只是最开始,听说后来有一次除了人命官司,就是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强抢了民女后将人折磨致死了,地主就给当时的总兵送了不知道多少银子的礼,然后就象征地赔了点钱就算完事了。   这位总兵是萧沐仁的前前前前任,也就是王成风的前前前任,刚好那时候新来一个知州,这个知州一开始也是打算像前几任似的,混到任期圆满然后走人就行了,结果听说总兵得了一千多两的银子,而自己和通判两个人才只有五百两,这位知州不满意了,于是联合通判一起慢慢搜集了证据,写了密折送进京里,将总兵扳倒了。   于是后来的总兵都不敢随便插手地方事务了,每日就只能是练兵训练打仗。也是因为这件事,后来的几人总兵和知州关系都不十分融洽,知州和通判重新掌了权以后,嘉峪关的税收多了不少,知州通判这些文官们手头自然也宽裕了很多,不过这样其实相当于断了总兵的财路,所以后来城内再有打砸抢之类的纠纷,总兵衙门就不再上心。   然而知州衙门的那些衙役混吃等死太久了根被不顶事,知州通判和其他文官们这才怕起来,最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反正算是双方重新握手言和,文武融洽了。   至于现任的知州和通判,知州姓贾,叫贾全真。呦呦一听这名当时就乐得不行,贾全真,假全真,真假不分了倒是。从之前的邸报和收集到信息看,贾知州原本是兰州的下属一个县的通判,三年前升任的知州。   贾知州的夫人田氏,是山西按察使的小女儿,庶女。这位田氏,人十分精明,长得也漂亮,自己生了三儿一女,贾知州的四个妾室只有两个生了女儿,另外两个一直无所出。   呦呦看到这儿,忍不住心想,恐怕不只是精明,更是厉害吧。庶女出身,对这些内宅斗争和手段更加了解,怎么可能再让庶出的子女来争夺自己子女的权益?而且,家世看得出很不错,贾知州以后要倚靠岳家的时候多着呢,当然要“爱重”自己的正妻了。   翻到下一张,是关于通判的。嘉峪关的通判叫方怡。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呦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诧地问怀宇是不是打听错了,这不是个女子的名字吗?   “没错。”怀宇微笑着说,“就叫方怡,他母亲希望他健康快乐,取了‘怡’这个名字。”   这位方怡是怀宇的同科,只不过名词悬殊略大。怀宇是那一科的一甲头名状元,方怡是那一科的三甲同进士,第多少名她不记得了,只听怀宇说方怡本来学问很好的,二甲传胪虽然有点困难,但是二甲前二十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春闱考前头一天不知怎么吃坏了肚子,上考场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试卷写的乱七八糟,不过好在内有有理有据,最终只中了一个同进士。   给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这地位,真可怜。   “为什么不能等一等,等下一科再考?下一科肯定比这次考的好吧?”呦呦当时问,要知道古代科举考试尤其是春闱不像现代高考,无论考的高低,只要觉得自己考得不理想就都能重新考。春闱考试如果不中那还有机会三年后再来,若是中了,哪怕是三甲同进士,也不能再考了。   “家里条件不行了,他父亲早逝,母亲整日做针线刺绣供他读书,眼睛已经熬坏了,再等三年,怕是等不起了。”怀宇叹气,读书人真苦。他有时候还会在心里偷偷庆幸和感激当初京城送银子来是呦呦用计让娘将银子留下来,不然的话……   按照哥哥怀瑾提供的信息和容妈妈提供的资料,这位方怡方通判已经二十多了,至今单身一人,上任时只带着老母亲和母子俩的包袱来的,住在知州衙门后院的一处小院子,有一对老夫妻和一个小丫鬟三个下人伺候,日子过得虽然不富裕,但是也还算顺心。   据说方通判为官清廉,对百姓爱护,对上官尊敬,对同僚和气,十分会做人。平时那些不该拿的一文不拿,应该得的也不会少一两。   呦呦笑起来,挺有意思。   将手里的一沓纸放下,呦呦站起来回到耳房门口,发现四喜和麦子已经快整理完了,因为倒腾箱笼总是有些灰尘尘土,呦呦在门口少少地站了一会儿就退出来了,站在炕沿前往外看了一眼,雨似乎停了,外头有洒扫的粗使婆子挥着扫帚哗啦啦地扫水。   第一场春雨降下来,算的上是喜雨了吧,改天让小荣子去看看那片沙坡地,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0章,整整六个月,好累哦,只想一觉睡到自然醒,谁也别叫我……   ☆、第一八一章   第一八一章   萧沐仁在五月二十三那天又回来一次, 到家的时候比上一次还晚, 呦呦晚饭都快吃完了,听到身后布菜的丫鬟惊叫了一声“爷回来了!”   呦呦正往嘴里送鸡肉卷, 送到嘴边没等咬就又停了下来,“别瞎说,爷在军营呢, 起码还有七天才回来。”说完就打算抬头瞪丫鬟一眼。   然后就看到站在餐厅门口倚着门框对自己笑的萧沐仁, 啪嗒一下,筷子上的鸡肉卷掉下来了,顺着呦呦的衣襟滚落到裙子上, 再掉在地上,“你,你回来啦?”   萧沐仁还在门口笑着,点头, “嗯,我回来了。”话音才落,呦呦就甩了手里的筷子奔了过来, 动作敏捷的都不像是一个四个多月的孕妇。萧沐仁赶紧往前走了两步接住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到自己。   呦呦奔过去伸手环住萧沐仁的脖子, 将人拉低了一些在他的嘴角上亲了一口,然后退后一步——肚子有点大, 顶着难受——“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吃饭了没有?”不过想想这个时候肯定也没有吃,就叫丫鬟们端水上来给他洗手, 又让厨房重新做几个热菜上来。   萧沐仁是真的没吃饭呢,一路奔跑也饿极了,直接脱掉沾满尘土的外衣,洗了手拿起筷子就吃,一边吃一边给呦呦解释他回来的原因。   “下午的时候总兵衙门来了一个差役,说是京城发了信函过来。”萧沐仁嘴里的饭菜还没咽下去就说,“本来明天早上回来也行的,但是我怕有家信一起来,又想着回来多陪你一个晚上,就赶回来了。我先到的总兵衙门,取了信才回来的。”说着放下碗从胸口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呦呦。   呦呦接了信,看了一眼信封,是怀宇的字,“这才通路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呦呦一边拆信封一边问。   “应该是早就写完了寄出来的,似乎是在咸阳等了几天,等到雪一化就上路了,”萧沐仁吃饭快,这么会儿功夫一碗米饭就吃完了,他将碗递给丫鬟让添饭,给呦呦解释着,“前半程走得快,后半程走得慢吧。”   丫鬟添了饭重新送来,萧沐仁接着吃,“信里头都说了什么?”   “说家里一切都好,爹和娘身体都好,哥哥嫂子也好,”说到这儿呦呦惊喜地叫了一声,“嫂子有孕了!家里又要添人口了!”然后抬起头看向萧沐仁,“我得好好准备准给小侄女的礼物。”   “你怎么知道是个小侄女,说不定又是个小侄子呢?”萧沐仁好笑地看着她。   “娘说孕期反应不同呀,和小谭禾的时候一点儿都不一样。”呦呦笑眯眯地说,然后看到下一张的时候笑容就更盛了,“哥哥说等嫂子生完老二他们俩就要外放了!”   “怀宇终于决定外放了?”萧沐仁对这个消息倒是一点儿都不吃惊,外放一直是怀宇的愿望,而且他做了三年的京官再外放也是正常,到时候慢慢升上去,才能服人。   “你没听清我的话吗?”呦呦歪着头反问了一句,“我说的是他们俩。”呦呦特意咬重了最后三个字的音。   萧沐仁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俩,一起外放?去哪儿?”   “不是一起,嫂子离家近,在天津,哥哥离家远,去南京。”呦呦高兴完又开始发愁,“这才新婚的小夫妻就这么分开啦?皇上也真是,不能在一起吗?”   “不是,怀瑾去南京我知道,怎么苏晨要去天津?从来没有听说过呀?”萧沐仁也很奇怪,特别奇怪。   “唔,我看看啊。”呦呦又往下看了两眼,信上说,皇上想要组建一支水军队伍,而整个大鸿朝能打水上战争的将领不多,当初苏晨在黑水河组建黑水军并且大破过敌军,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天津靠海,又离京城近,就让她去天津了。   “皇上他……”萧沐仁想了半天没想到合适的词,嘿嘿笑了两声,“皇上深谋远虑,自有他的想法。”   呦呦也点头,觉得是这样,不过还是有点可惜,“才生完孩子没多久呢,而且要和哥哥分离,啧,真是苦。”   “嗯,苦哇。”萧沐仁也心有戚戚地点头,这一点他最能理解了。   说完了这个,呦呦接着往下翻,这一封信怕是把京城里半年之内的大小事都写了进去,大事如苏晨再次怀孕以及她和怀宇要外放这种,小事如山庄改造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今年方便面工厂产量大大提高、其他商铺里的分红能比往年多一些之类的,零零总总写了一大堆。   呦呦念信的声音温柔和缓,让萧沐仁就着这个声音多吃了一碗饭,直到呦呦发现他还想再吃的时候,赶忙给拦了下来,“可不能再吃了,撑到怎么办?”   萧沐仁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惹得呦呦笑话他跟小孩子一样。   饭后萧沐仁陪着呦呦走了一会儿,两个人就回了内室,继续捧着信读。时隔近半年才收到家里的信,呦呦很是兴奋,一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到后面都快背下来了。   等到了快要休息的时候才从萧沐仁怀里坐起来,“我应该快点回信,这样等你往京里送信的时候,就可以一起让人帮忙带回去啦!”说完就要让丫鬟送了笔墨纸砚进来。   “不着急,不着急。”萧沐仁赶忙按住呦呦的的肩膀拦下她,“我公文信函还没看呢,起码要后天才发出去。”   “哦,那是不着急,”呦呦重新再萧沐仁怀里坐下,然后好奇地问他,“公文信函你还没看?那你去一趟总兵衙门就是为了拿家信啊?”   “是啊是啊,这不是怕你等着急?”萧沐仁伸手在呦呦鼻尖上点了点。   四喜本来听到吩咐已经去书房拿了纸笔过来,等进了内室看到两个人又重新像连体婴似的坐到一起了,干脆就又默不作声地重新退了出来,然后忍不住嘀咕道:“真好啊,为什么甲剑还不快点到二十岁?!”   这句话刚好被路过的谷子听来,不禁哈哈笑起来,四喜听到笑声回到看谷子正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肚子笑得快要快要蹲到地上去了。   四喜丝毫不觉得难为情,“笑吧笑吧,你看到了你也要羡慕的。”反正你还有两个多月就成亲了,哪里懂得我这种孤家寡人的心情。   在屋里正你侬我侬的呦呦和萧沐仁,丝毫不知道两个人的感情竟被下人们羡慕了。   第二天一早上,萧沐仁依然是在军营的作息,早早起床练剑练拳,等他回来的时候竟然破天荒的见呦呦起床了,实属难得。   呦呦刚被服侍着洗完手和脸,正坐在梳妆台前擦护肤的膏脂,从铜镜里看到萧沐仁张大了嘴巴,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还是能猜到他的想法,她哼了一声,在镜子里瞪了萧沐仁一眼。   萧沐仁嘿嘿笑了两声,自己进了更衣室洗漱换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呦呦也收拾好了,两个人手挽了手一起走进餐厅,身后的下人也好,外头伺候的下人也好,都偷偷抿着嘴在笑。   爷和夫人感情好,家里就一切都好,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嘛!   萧沐仁用过早饭,回去换了常服就出门去了总兵衙门。呦呦将他送出门的时候问他中午想吃什么,得了“随便”二字后忍不住吐槽他,“随便是什么东西,不会做!”   萧沐仁笑笑揉揉她的头,扶正了头上一支歪掉的玉簪,让丫鬟扶着她回去,自己出门去了。   等到萧沐仁走了之后,呦呦才回了内院,并没有立即回内室去,而是去了自己的内书房,叫了丫鬟来磨墨,开始提笔给京城回信。   提起笔来,对着信纸,呦呦明明有千言万语的话想要同家人说,却又不知道要该如何说起。又重新拿了怀宇信过来看一边,这才有了思路,慢慢写下去。   萧沐仁回来的时候,呦呦的信还没写完。并不是她写的特别多,主要是她边写边琢磨,嘉峪关的艰苦自然是不能多说的,说多了谭丽娘和花易岩要心疼,可是也不能一点也不说,要是一点都不说尽说好处恐怕也没人信。   于是最后信里头的内容就变成了描写嘉峪关的山山水水,并且把她出去玩的那几趟也写了进去,还写了她种了近百亩沙坡地的沙棘,来年再往京城送沙棘酱和沙棘酒,就不用找人买了。   一直到了最后了,才写了关于她自己和萧沐仁的事。说她怀孕已经四个月多了,等到京城收到信就差不多五个月左右了,又说孩子很乖,四个多月了也没有很闹腾,能吃能睡特别好,还胖了一些,还说萧沐仁对她很好,让家里父母兄弟们放心,又说萧沐仁上任后事情有些多,并不经常在家,但是等生产和月子的时候必须在……   零零总总的,写了十多张。一开始呦呦还觉得无从下笔不知道写些什么,现在发现根本停不下来,什么事情都想写上一笔,下了雨想写下了雪想写,就连每天吃了什么都想写一写。   哦,对了,还有,温室内可以种菜,这个要写上。京城的冬季虽然就不像嘉峪关这么长,可总也有三个月多,在温室里种菜除了可以自家吃,还可以卖,又是一条生财之路!   萧沐仁拿起放在一旁晾墨迹的信纸看了一遍,有些快哭笑不得,“夫人,你这信写得……”   “写得怎么样?”呦呦瞪大了眼睛看萧沐仁,等着他往下接着说,但是表情却是一副“你若是说得不对看我怎么收拾你”的样子。   于是萧沐仁这个正二品的总兵,十分地识时务,话音一转就开始夸,“夫人这信写得真是好,感情充沛逻辑和离事无巨细详略得当,既不会让家里过分担心,又能体现出嘉峪关的艰苦能博得家人的同情,简直是……”   “行了行了,”呦呦挥手打断他的盲目吹捧,忍不住笑起来,“肉麻不肉麻啊。”   “不,一点都不肉麻,我说的都是真话。”萧沐仁凑到呦呦身后给她按摩肩膀,心底却是小小地松了一口气,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说这么多违心的话呢。   “你的信写完了?”呦呦任由萧沐仁在身后给她按摩肩膀,他力气比丫鬟们大,能让人真正地感觉到放松下来,而不是像挠痒痒似的捏几下捶几下。   “还没有,上午的时候处理了几件其他的事,下午好好想想再写。”萧沐仁按了一会人觉得差不多了,就拉着呦呦起来,“毕竟是往京城送的答对信函,总要严谨一点。”   呦呦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皇上再是他哥,也还没公开,就算公开,这也不是四人信件,总是要郑重些。   “对了,”萧沐仁想起来一件事,“你再另外写一封信给太皇太后吧,太皇太后应该也挺惦记着的,就算老人家不惦记,我们做晚辈的也得恭敬些。”   呦呦点头答应下来,“我记得了。”   下午的时候萧沐仁去了外书房写答对信函,呦呦在内书房接着写没写完的家信,以及给太皇太后的信件,两个人一直到了晚饭时才又见面。   呦呦把写完还没封口的信交给萧沐仁,问他还要不要添几句,萧沐仁拿出两张纸来,“我下午的时候已经写完了。”   呦呦接过来看了一眼,见没有特别的,就重新叠起来和自己些的信装在一起,然后点了蜡烛化了蜡油将信封封住,最后交给萧沐仁,“明天早上一起发出去,别忘了啊。”   萧沐仁将信收起来,笑笑没说话。   两个人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呦呦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你明天回军营,换洗的衣服我还没给你找呢。”说着就要下床去给他收拾包裹。   “别去。”萧沐仁拦腰一抱,把人拦了回来,“明天早上在收拾就行了,再说不是还有丫鬟呢嘛。先睡吧。”   呦呦想想也是,就在萧沐仁身边躺下来,她一躺下萧沐仁就凑到身边来,一只胳膊横在她的腰上,脸埋在她的肩窝,绵长的呼吸吹在耳边,热热的,很快呦呦就觉得耳朵烫起来了,她忍了再忍,到底没忍心推开萧沐仁。   能这样互相依靠依偎着温存的时候不多,而且她能看得出来,萧沐仁公事上很烦累,怕是有人为难他了。不过萧沐仁不说,呦呦也不敢轻易问,只能把手臂也搭在他的腰上,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公事上帮不了他,那就把自己照顾好吧,呦呦心想,至少这样能让他少操心自己一些。嗯,还要同他的同僚下属的夫人们打好关系,夫人外交很重要很重要。这么想着,呦呦的眼皮也慢慢垂下来,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萧沐仁吃过早饭就离开了,离开之前在内室抱着呦呦晃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就这么干晃着。呦呦拿不准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想着要不还是问一问吧,不过没等她开口,萧沐仁就先松开了她,把她从自己的大腿上放到炕上,拍拍她的头,“我走了,不要送,好好的在家。”   呦呦眨眨眼,点头,然后拉住萧沐仁的手,“你这次回来有点奇怪哦,不过你不想说我就先不问。总之,等你回家。”然后拽着他的领子将人拉低,在嘴角亲了一下。然后拍了一下萧沐仁的屁股,“走吧。”其实她像拍腰来着,估计错了萧沐仁大腿的长度。   萧沐仁被拍了屁股,瞪了呦呦一眼,没有立刻直起身子,而是扶住呦呦的肩又亲了回去,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呦呦没想到萧沐仁临走了还要索吻,呜呜了好几声打算推开萧沐仁,想告诉他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萧沐仁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想法,舌头从她的口腔中退出来,在嘴唇上咬了一下,“一股奶味。”   呦呦早上喝了牛奶。   被萧沐仁咬了一口,确切地说是嘬了一口,呦呦抬起手先擦了一把嘴角,然后仰头看他,“你再不走,今天要走不掉了哦。”呦呦说着,眼睛往他身下看去,然后眼珠子一转,抬起没有穿鞋子的脚,用足弓的弧弯处蹭了一下。   萧沐仁眼眸一暗,立即接下呦呦的挑衅,将人打横抱起来去了床上,边走边对外面等着伺候的丫鬟说让送信的人先走,他过一会儿再出发。   被萧沐仁抱着的呦呦丝毫不肯收敛,继续挑衅着萧沐仁,“过一会儿啊?这么快吗?”   萧沐仁被呦呦给气得苦笑不得,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子,“别随便挑衅我啊,不然有你受的。”   呦呦仗着自己怀孕萧沐仁不敢随便乱来,露出一个更加放肆的笑容,“来呀来呀。”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感觉像是青楼老鸨在招客一样。   萧沐仁把呦呦放到床上,还特意往里挪了挪,然后让她面朝里背朝外,掀起裙子来后对着她的屁股啪啪打了两下,“还敢不敢啦?”   呦呦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两手在身后捂着被打的屁股,瞪他,“你!你家庭暴力!我,我要把送信的追回来添上这件事,让太皇太后做主,你居然打老婆!”   “打老婆怎么了,我还吃老婆呢!”萧沐仁扑上床压倒呦呦的身上,先咬了一口她的脸颊,嗯,长了肉了,萧沐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问呦呦,“给不给吃?”   闹腾了这么一通,呦呦自然也是情动了的,但是让她真的说出来“给吃”,还是有点害羞的,于是就用“你懂得”的表情看了一眼萧沐仁,然后就偏开了眼睛。   萧沐仁还有什么不懂的呢?当然是乐意之至。   这一天萧沐仁回军营的时刻比预定的晚了近一个时辰,而呦呦到了嘉峪关后破天荒的早饭过后睡了一个“回笼觉”。      ☆、第一八二章   第一八二章   五六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五月末。这几天当中, 呦呦抽了半天时间写请帖,然后吩咐小荣子亲自带人去送去, 除了方怡方通判的母亲太过年迈不能来之外,其余的几位夫人都答应会准时赴约。   确定了来客人数,接下来就要定菜单了。菜单这个环节是呦呦最费心思的, 她特意找来吴嫂子和厨房里一个做西北菜的厨子, 三个人好一番商量后,每桌两汤四凉八热四点心的菜品。其中西北菜只有三分之一,剩下的都是京城菜和其他的诸如鲁菜徽菜淮扬菜之类的, 点心是京城的特产,酒水定下了沙棘酒和甜酒。   总之,一定要隆重又郑重。   定下了宴请菜单,接下来就是采买食材。容妈妈和方管事亲自去的, 除了鸡鸭鱼肉这些,居然还买到了一筐莲藕。   估计是自家宴请的消息传了出去,特意拿出来就等自家买的。呦呦心想, 她掰了一块莲藕看了看,脆生生的, 挺好的。于是就把原来的山药排骨汤里再加上一份莲藕,将原来一道甜蜜饯甜食给换成了糯米糖藕。   俗语说“男吃韭女吃藕”, 可见藕对于女子的效用又多大。   这些都准备好了之后,厨房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忙活,炸丸子炖鸡汤炖排骨, 这样第二天炒菜的时候才不至于忙活不开。   萧沐仁是是请客的头一天晚上回来的,回来之后也没有闲着,呦呦给他安排的事情做,让他去布置演武场。   “等那些副总兵啊参将啊什么的来了,总不能就一直在屋里坐着说话喝水吧?”呦呦给萧沐仁找了一间箭袖的衣服让他换上,“你去演武场上吧兵器什么的该摆出来摆出来,再立两只靶子,射箭比试什么的,还可以下个注赌个彩头,玩一玩闹一闹嘛!”   萧沐仁虽然觉得有道理,可是他才刚刚骑马到家没一会儿呢,实在是不太想动。于是就在椅子上赖着不行起来,最后是呦呦用两个吻交换他才起身的。不过去了也不必萧沐仁亲自动手,家里那么多下人呢,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行啦。   收拾完演武场回来的萧沐仁拉着呦呦在她脸上轻轻要了一口,然后问呦呦,“那你们女眷玩什么呢?”   这个时代女人能玩的实在不多,投壶、□□、打牌九,呦呦还请了一个小说唱班子来说唱解闷,“不知道几位夫人会不会带孩子来,要是带孩子来可能还好玩一点儿。”   好玩?谁玩谁?大人玩孩子还是孩子玩大人?   第二天早上,呦呦和萧沐仁都早早起床,谁也没有赖床。萧沐仁暂且不说,他平时起的就早,没想到呦呦起的也挺早,而且一改往日的磨蹭拖拉,动作迅速而利落,等萧沐仁练完了剑回来的时候呦呦已经洗漱完毕了。   “呦呵,今天这么勤快利索啊。”萧沐仁站在门口站着,假装吃惊地说到。   呦呦正坐在炕沿让丫鬟给穿鞋,自从进入了四个月,她自己就不敢弯腰了,怕压着孩子,闻言斜睨了萧沐仁一眼,“我一直都很勤快很利索,怎么说的我像个懒婆娘似的?”   “不懒,一点都不懒,只是平时比较悠闲。”萧沐仁连忙改口,“我夫人特别勤快利索。”   呦呦笑着哼了一声,伸出手去,萧沐仁立刻上前要搭一把,还没等碰到呦呦的手指头,就被她给打开了,“一身汗味儿,赶紧去洗洗换衣服用饭了。”然后对一旁的丫鬟招手让她掺着自己下地,迈出门槛的时候还回头叮嘱,“衣服搭在架子上,穿那套宝蓝色的,别混了。”   萧沐仁抬头看一眼架子上搭的衣服,点头表示知道了。   呦呦没有等萧沐仁一起用早饭,她要忙的事还挺多,比如厨房送来的试菜,正常来说应该头一天试菜,不过呦呦给忘记了,厨房也忘记了,或者是顺水推舟装作也忘记了,总之就是没有提醒她,一直到了今天早上呦呦才想起来。   也不能说是特意地试菜,就是把中午要做的几样可以提前准备出来的菜品做一小份送上来,当做早餐一起吃了。   等萧沐仁洗漱完毕换了衣服来到餐厅,呦呦正对着辣子兔肉犹豫不决,“怎么,不好吃吗?”萧沐仁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觉得还不错,“鲜辣十足呀。”   “你觉得可以吗?”呦呦抬起头看向萧沐仁,“为什么我觉得肉有点老?”呦呦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吴嫂子,问她,“兔肉是不是新鲜的野兔啊,怎么吃着像家养的?”   “肉铺老板说的是野兔啊,前天才送来的,”吴嫂子也开始有些怀疑了,自从夫人有孕后,舌头越来越厉害了,说不定是肉铺老板骗人,真的是家养兔子呢,“要不,我再去买一只?只是怕来不及。”   吴嫂子这道辣子兔肉是秘制的,和平时做法不同,正式炒之前还有好几道别的工序,都费时不短。   呦呦也想到了这件事,就摇头,“肯定来不及,要不换吧,不用兔肉了,用鸡肉,鸡肉用蛋清浸一下,放几颗香菇一起炒。”算是补救吧。   萧沐仁对于这些没什么研究,反正他只要有吃的就行了。   等到所有菜品都算试了一遍,呦呦才郑重地对吴嫂子和厨房管事训话,“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如果我忘记了,你们要记得提醒我,如果昨天就试过菜了,辣子兔肉说不定还能补救。”起码可以让萧沐仁去野外试试能不能抓一只回来,呦呦偷偷地在心里想,“我说的意思,你们明白吧?”   “是,明白了,记住了。”吴嫂子和厨房管事异口同声地道。   呦呦点点头就让二人回去忙了,然后一转头发现萧沐仁还在吃,“你还没吃完呀?那你自己吃着,我得去看看花厅的布置去。”   “嗯嗯。”萧沐仁嘴里塞着东西没有办法说话,一个劲儿地点头。   于是呦呦由丫鬟搀扶着又往前院去了。前院的花厅昨天就已经开始布置了,基本布置装饰都完事儿了,呦呦只是再去确定一遍细节。   花厅里这次没有用平时的布置,即一方桌两侧个一排四张椅子的模式,而是选了一张圆的大理石面的桌子,上面摆了点心水果。这个时候的水果不多见,但还是尽量买了一些过来,包括冬储的苹果、梨子,甚至还有几个南方运来的金桔,此外还有两盘点心,都是京城特产,一大早厨房就做好了送过来的,另外还有些瓜子花生之类的炒好了装在攒盒里,供人随时食用。   茶具用的是从京城带来的天目黑釉瓷茶具,上头绘了金色的花开富贵图案,虽然图案俗气了点,但是瓷是好瓷,上等品。   “茶叶用什么?”呦呦问跟在身后的小荣子,小荣子是听说呦呦往外院来了之后,立刻赶过来的。   听到呦呦的问话,立刻恭敬地回答,“因为听说倪老将军会过来,所以选了黄金桂和金骏眉两种,爷后来吩咐了,把太平猴魁也备下来了。”   呦呦听到前面两句还微微点头,听到后面那句忍不住眼角抽了抽,那太平猴魁是宫里头赏下来的,总共就几两,萧沐仁可真舍得。不是呦呦瞧不起人或者怎么样,给这些武人喝这么好的茶,简直是暴殄天物。可心疼死她了。   不过既然是萧沐仁发话了,她也不好阻拦,只好忍着肉疼点头。   呦呦看了一圈后,表示很满意,然后站在外院正厅对着站在院子里的下人们训话,“今天来的客人都是爷的同僚,大家打起精神来,伺候好了有赏,伺候不好自己心里掂量着。有什么事及时去找各自的管事,管事能自己处理的就处理,处理不了及时来找荣大总管。荣大总管今日全权代理我和爷,奖罚随他。”   呦呦说完往身后看了一眼,示意小荣子来说几句。小荣子在呦呦身后站着的时候一开始态度和平常无异,十分尊敬,等听呦呦说今日他可以全权代理萧沐仁和呦呦的时候,还是很吃惊的,态度就更家恭敬了。   小荣子先对呦呦行了一个礼,然后才对着下头人讲话,“既然夫人让我说,我就说一句。夫人和爷抬举我,给了我权利,但是我希望我不要用到这个权利,大家安安分分地做事才好。”   呦呦点头,“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带着自己的四个大丫头又回了内院。   回到内院呦呦也没有立刻回房间,先去了用作招待客人的前厅。这个前厅跟呦呦平时待的前厅可不是一个,这个前厅是正经招待客人的,格局和外院正厅差不多,但是面积稍小了一些。   之前呦呦还跟萧沐仁抱怨,内院的正厅应该大一些才对,外院的倒是无所谓。萧沐仁不理解,为什么内院的正厅应该大一些,外院的就无所谓呢。   “因为女人们要循规蹈矩,除了内院也没别的地方待啊,坐累了总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或者两个人想要说些悄悄话是总得有个僻静处呀。”呦呦回答得有理有据,“你们男人就不一样了,整个外院都是你们的地盘,想怎么走动怎么走动。当然不一样啦。”   萧沐仁被呦呦说得哑口无言,竟然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内院的待客厅里,布置和外院前厅的不一样,虽然也是是按照一桌两排椅子的格局布置的,但是每张椅子上多放了一个靠枕,两张椅子中间还各有一张小几,分别放着一个小号的装了点心蜜饯的攒盒和装着水果的甜白瓷的高脚果盘。   “茶用六安瓜片和太平猴魁,太平猴魁去前院找小荣子,叫他匀给我们一点。”呦呦笑着对容妈妈说,“好东西不能都叫他们男人占去了,女人们也要留一点啊。”   “夫人说的是。”容妈妈也笑起来,“我一会儿就去。”   “嗯。”呦呦点头,继续往前走着,“除了这两样,我记得还有花茶?”   容妈妈迟疑了一下,这个她还真不记得,倒是身后的四喜替她解了围,“那花茶有倒是有,只是要用玻璃杯泡出来才好看。容妈妈一定是替您心疼那两对玻璃杯呢。”   容妈妈对着四喜感激地看了一眼,四喜微笑了一下表示没关系。   经四喜一提醒,呦呦这才想起来确实是这样,家里的玻璃杯就那么几个,她是真的舍不得拿出来给别人用,易碎奢侈品,还是自己留着吧。不过如果不用玻璃杯,花茶泡出来就不好看了,不如不泡。   “那就不用花茶了吧。”呦呦想了想说,“把蜂蜜水准备好就行了。”等到容妈妈点头表示记下来,呦呦又说,“另外还有那几个说唱的艺人,不要在院子里了。”   呦呦抬头看看天,原本打算天好的话让那几个唱曲说书的在院子里的回廊下表演,可是现在看着天气好像阴沉了下来,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在……”呦呦四处看了一圈,在前厅的一个偏角指了指,“那里吧,竖个屏风,我记得库房里又一扇四折的仙鹤驾云图的屏风,用那个挡一下,让他们在里头表演好了,走的时候记得提醒我多给些赏银。吃剩的菜就别给了,看厨房又没用完的食材给他们,在这儿弄个锅子吃也行,带回家吃也行。”   “夫人心慈。”容妈妈替那几个人谢了,奉承了呦呦一句。   呦呦微笑,“就当给孩子积福了。”   走完一圈下来,呦呦觉得微微有些累了,这才回了正房。内室里,萧沐仁正盘腿坐在炕上看书,看到呦呦回来立刻扶了她上炕坐下。   “累了吧?”萧沐仁给呦呦揉了揉小腿,“这些事情,让下人们去跑腿就行了,何必自己亲自去。”   “我不放心。”呦呦歪在软枕上小小地打个呵欠,“什么时辰了?”   萧沐仁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辰时末还不到。”   “才半个时辰啊。”呦呦嘟囔了一句,“我小睡两刻钟,两刻钟后一定要叫醒我啊。”   萧沐仁展开一条薄毯给她盖上,“累就多睡一会儿,你不是写的巳时正到吗?”   呦呦想着邀请的都是当家主母,每个人都是要主持中馈的,早上的时候一定特别忙,午后说不定就闲了,于是请帖上就写了“邀夫人巳时正至府饮宴”。   “还得洗漱换衣服呢。”呦呦闭着眼睛回答他,“你的也要换啊,都被你坐出褶子了。”   萧沐仁低头看看衣服,挺好的呀,没看到哪里有褶子呢。不过既然呦呦说换,那就换吧。萧沐仁又看了一眼怀表,记下时间,准备等到两刻钟的时候叫呦呦起来。   别看呦呦闭上眼睛躺下来了,可是她的大脑还在不停地运转,根本没有睡着,因此两刻钟也觉得过得特别快,好像都没怎么休息到,就得起来了。   萧沐仁是有心让呦呦多睡一会儿的,不过她自己好像有闹钟一样,一到时间就睁开眼了,然后就伸个懒腰坐了起来,嗯,拽着萧沐仁的衣服下摆坐起来的。幸亏布料质量不错,没有没呦呦拽撕。   重新洗了脸匀了面,还淡淡地扫了一点水粉和胭脂。因为仰仗着年轻颜值高,再加上后来怀孕了,呦呦很少擦胭脂水粉,这个时代的化妆品里还是含铅比较高的,尤其是□□,她平时只淡扫娥眉,唇上涂一些用牡丹花汁和蜜蜡混合成的唇膏。   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施粉黛的天然颜色,才是最动心的颜色。   画完面妆,呦呦让四喜给梳了一个朝云近香髻,高高地束起来,稳重不易松。而且这样能显得成熟些,不必被人当场做小孩子,看起来更像大人一些。   发髻上的首饰用了一对镂雕丹凤的白玉簪,还有两支缀了十数颗珍珠的插花,最后在脑后尾部插了一支蝶恋花的点翠嵌宝石头的金步摇。耳坠用的是水滴形白玉坠,颈上是成套的白玉项链,这两样和头上白玉簪都是一套的,还有手上的两支白玉镯。   戴完了收拾,丫鬟伺候她换衣服。今日的上衣是一件湘妃色的锦绣双蝶钿花衫,下身是一条松花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外头罩了一件只在领口和袖口绣了宝相花的月牙白褙子,脚上是一对缀了金丝线和米粒珠的绣花鞋。   收拾完毕后,呦呦站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总觉得哪里不太满意,好像脖子上有点空。是了,自己的脖子是细而长的,一会儿的要换的衣服和身上的相似,是低领的,这样白玉项链就有些压不住颜色。呦呦在首饰匣子里翻了翻,翻出萧沐仁给的那块玉牌,对着看了看,合适倒是合适,可是造型有点萌,这块玉牌雕的是她的属相,是一只胖乎乎的小猪,和今日的场合身份都不搭。   萧沐仁看她在镜子前坐了老半天了都没收拾好,忍不住凑上去看了看。到底是从小在富贵人家长大的,萧沐仁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这个玉链子换了吧,我记得你有一条珍珠链子,最大的那颗这么大的,”萧沐仁用手比划了一下,“戴那个吧,刚好衣服是湘妃色的,这样比较衬。”   呦呦想了想,就按照他说的试了下,果然看看着不错,忍不住转头捏了捏萧沐仁的耳垂,“你的眼光还真不错,挺有审美的。”呦呦夸了他一句。   萧沐仁自己也这么觉得,还用力地点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的眼光当然不错,只看我从好几年前就认准了你就知道了。你这么漂亮贤惠的夫人,就是我高审美的最好证明。”   “臭美吧你。”呦呦嘴上损着他,嘴角却不自觉地翘起来,最后在萧沐仁的注视下笑出来,“那样说的话,我的审美……”呦呦停顿了一下,吊了吊萧沐仁的胃口,然后才说:“也还挺不错的吧。哈哈……”   萧沐仁双手搭在呦呦的肩膀上,用力点头,“咱们俩眼光都好,才能遇见彼此。”   呦呦也想说两句什么煽情的话,然而时间来不及了,外头有丫鬟说倪老夫人的轿子已经出门了。   “快快,你快去换衣裳。一会儿客人上门了,主人不去迎接要被说的。”呦呦推了萧沐仁一把,指着衣服架子上那件靛青色长衫让萧沐仁换上,“腰带是琥珀色的那条,束发板带也换一换,换哪个金镶玉的。”呦呦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快着点啊,我先去二门外接人。”   说完就匆匆出门去了,只留个萧沐仁一个背影。萧沐仁看她脚步匆匆,只来得及叮嘱一句慢点走,也不知道人听到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年万圣节party的主题是一种职业,我去淘宝了两套黑白无常的服装,和闺蜜要扮“地府人力资源总管”,然后为谁是正的谁是副的争论不休,其实不管正的副的,不都是鬼么?吼吼吼吼。 大家来说一说,你们的万圣节party呀。   ☆、第一八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  去看电影了,全球风暴,还不错,喜欢灾难片的可以看。如果喜欢慢节奏,推荐银翼杀手2049.也好看   第一八三章   萧沐仁换完衣服从正院出来到达大门口时, 正好看到倪忠倪老将军出现在视野里, 他骑着他那匹枣红马伴在倪老夫人的轿子边上,边走边低头, 似乎是在跟轿子里的人说些什么,脸上隐约可见笑容。   “倪将军和夫人感情不错吧。”呦呦站着看着,对身边的萧沐仁说。   萧沐仁耸耸肩, 心说我哪儿知道, 不过还是顺着回答,“应该是吧。”说完也忍不住仔细察看远处的那对老夫妻。他的眼力比呦呦的眼力好,一眼就能看出来倪将军脸上的笑容, 而且是发自内心的,说话应该也是轻声慢语的。   要知道,倪将军是军营里公认的大嗓门,不用故意气沉丹田什么的, 随便一开口二里地外都能听见他的声音。而此时距离自己不到两百米,居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转眼间一人一马一轿子就都停在了萧府大门口,萧沐仁扶着呦呦走下台阶去迎接这对伉俪。别看他们岁数大的, 竟是第一个到了的。   丫鬟掀了轿帘,呦呦亲自伸手将倪老夫人搀扶出来, 然后就要屈膝行礼,“见过倪夫人。”虽然二人品阶相同, 都是二品诰命夫人,但是呦呦怎么说都是年纪小的晚辈,给倪夫人行礼只会被人说有礼貌, 不会破了规矩。   倪夫人也两手前伸、掌心向上握住呦呦的手,对着呦呦曲了一下膝盖略略弯腰,算是还礼了。还完礼,倪夫人并没有立刻松开呦呦的手,而是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的面容脸色,感叹道:“好一个标致的人儿,难怪萧总兵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别人都看不上呢。”   咦,这话里好像有别的意思呢。呦呦偷偷看一眼萧沐仁,他正和倪将军寒暄着,不知道说什么,并没有往这里看。   于是呦呦就做出了一副害羞的样子,“倪夫人过奖了,我这种容貌,在京城不算出众的。”言外之意,是你们介绍的女子相貌太过平常了吧,而且我们阿毓可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看中的是我的内涵呢。   倪老夫人一听,心中立刻就有数了,这个小姑娘别看年纪小,心思转的却一点都不慢。自己的话其实很明显了,一般的人也能听出来,却没有那么快的心思能应对出来,没行到她竟然能立刻应答出来,可见是个行事厉害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倪老夫人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哎呀,看到这美好的年轻人我就喜欢,看着就让人心喜。”   “倪夫人说的是哪里话呢,容颜再好总有逝去的那一天,您的睿智却是我们年轻羡慕的呢,要是我老了以后也有您这般姿态,我就不求什么了!”大家都是年轻过的,可是只有你老过呀。不用伤心。   倪夫人被说的哈哈笑起来,“真会说话呀。”   倪将军在一旁听到笑声好奇地看过来,然后笑着同萧沐仁和呦呦说:“在家走的时候还发愁,怕和年轻人说不到一起去吧,又怕被人嫌弃老骨头吧,你看这不挺好的,在家都挺久没听你这么笑过了。”   “我也没想到我会和萧夫人这么投缘啊。”倪扶着笑着同倪将军说,“再说家里那些个木头整天除了气人就是气人,哪里有萧夫人这么伶俐可爱啊。”   “倪夫人过奖了,她有时候也气人的。”萧沐仁想着还是要谦虚一下吧。   结果话音才落就被呦呦瞪了一眼,你才气人,你们全家……算了,我也是你家的。   两人一来一往早被倪将军和倪夫人看在了眼里,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萧夫人比萧沐仁心计多多了。   四个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进了大门里去了,呦呦亲自搀扶着倪老夫人进了内院的待客厅,将人请到客座上首,又吩咐丫鬟们拿一张毯子来,“这厅里太大了,丫鬟们来来回回关不得们,倪夫人您盖张毯子,省得吹风着凉。”   倪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了,身后还有一个软枕靠着,身下是红丝绒绣花锦垫,腿上又盖了一张薄毯,刚进厅时的冷意的确被舒适温暖所取代。   “夫人喜欢喝什么茶?我让丫鬟去沏。”呦呦在上首主座上坐下来,同倪夫人寒暄,“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宫里赏了些太平猴魁,您尝尝?”   倪夫人当然不会反对,笑着说:“宫里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沾了萧夫人的光,尝一尝贡品。”   “倪夫人哪里的话,您的年纪和我娘差不多,按理应该尊称一声长辈呢。”倪夫人当然连忙说不敢当,呦呦就笑了一下,接着说,“要不是东西太少,我早就派人送到您府里去了,只能趁着这个机会拿出来大家一起品一品。”   说话间茶就送了上来,呦呦亲自给倪夫人斟了一杯茶,双手送到面前,全了晚辈的礼。呦呦其实心里还是挺敬重倪夫人的,年纪大是一方面,另外也是因为这么大年纪了却是第一个到来,给足了萧沐仁和呦呦的面子,她当然也愿意给足倪夫人的面子。   倪夫人微微欠身接过呦呦递来的茶杯,“那老太太我可有口福了。”   呦呦笑笑没说话,等着倪夫人的评价。   倪夫人接过茶杯,先没急着喝,而是低头看向里面的茶叶,见芽叶在水的冲泡下徐徐展开,舒放成朵,两叶抱一芽,或悬或沉,茶汤也汤色清绿明澈,就知道这是上品中的上品了。再闻一闻茶香,兰香高爽,喝一口品其味,又醇厚爽口回味无穷。   “好茶好茶!”倪夫人不住地点头称赞,呦呦就矜持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呦呦关心了倪夫人的身体问了她两个孙儿的课业,倪夫人三个儿子都承了父业,两个大儿子已经有了功名,小儿子明年也要去考武举,倒是两个两个孙儿读书读的不错。   “我们想着,如今太平盛世,皇上虽然对武将也很优待,可是治理国家还是的文人。”倪夫人如此跟呦呦说道,“两个孩子又有这个天分,说什么也要供他们读一读,还想着明年跟他们小叔叔一起去京城见识见识。”说完希冀地看向呦呦。   呦呦当然明白,无非就想借怀宇的势罢了,可是怀宇明年说不定就要外放了,她没法答应,不过幸亏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就笑起来,“既然到京城,那一定要住到家里去才行呢。”先客气客气,就不信你真好意思住进去,“正好我二弟明年也要春闱了,春闱过后带他们走一走各个书院,要是好留在京城读书才行。”   倪夫人点头,然后微微叹气,“不是我嫌弃,只是嘉峪关这地方实在太艰苦了,我们一辈子待在这儿就算了,不能让孙子们还在这儿受苦。”   呦呦赞同地点头,“都是为了孩子,可以理解。”   说话间丫鬟进来禀报说黄夫人和陆夫人的轿子马上要到了,呦呦就对倪老夫人道歉,请她稍候,自己出去去外头迎接客人,“屏风后是说书女先,倪夫人有什么想听的,可以叫他们唱来听听。”说着把表演单子递给她。   “你去忙,我自己挑。”倪夫人又夸了一遍呦呦想的周到,让她自己去忙了。   等到呦呦离开,倪夫人点了一出“红拂女”的故事让女先唱着,自己则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打量着这间待客厅。地方挺大,差不多有平常宴息厅的三倍,装潢看起来很低调,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出来,都是奢华有内涵的东西。   别的不说,就说这身后靠的软枕和身下做的锦垫,这布料可都是京城来的,尤其是做锦垫的绣花红丝绒,听说在京城也是几两银子一尺的,没想到竟然被萧夫人拿来做了垫屁股的锦垫。还有手中捧着的茶杯,看着好像很普通,若是仔细看,茶杯盖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桃子。谁都知道这是景德镇陶家的标识。景德镇陶家是御用的陶瓷世家,每套瓷器具只烧制一套,世上绝无二样。   这种瓷器在京城倒是也不算罕见,只要花上足够的银钱当然也可以买得到。罕见的是,这瓷器从京城运到嘉峪关,千里颠簸,竟然没有破损,这才是稀罕的。   倪夫人思索间,外头呦呦就引了黄夫人和陆夫人进来了,见到倪夫人都是亲热的屈膝行礼,黄夫人还说没想到倪夫人会来这么早。   “那是当然要早点儿来,不早点儿来怎么能比你们先尝到这好吃的点心和茶水呢?”倪夫人笑着说着,也站起身对两位微微欠身,算是还礼,并没有同呦呦还礼那么郑重。   “我从来不知道,倪姐姐竟然是个吃货!”黄夫人指着倪夫人哈哈笑着说。   包括呦呦在内的另外三个人都有些无语地看向黄夫人,呦呦心里想的是这位黄夫人果然是被娇宠的,太没有心计眼力,三十好几的人了,一副天真模样。倪夫人想的是这个黄妹妹,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说话不经大脑,也不怕被萧夫人笑话。说着看了一眼呦呦,只见她面上带笑,似乎并没看出来黄夫人的失礼。而坐在黄夫人下首的陆夫人,虽然眼中的鄙视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笑意取代,但是倪夫人和呦呦都看的十分清楚。   丫鬟们陆续送了茶水点心上来,黄夫人心直口快,立刻就说这茶水好喝这点心也好吃,“我是个粗人,不像经历多,也不像蓝妹妹汇通文墨,但是我就是觉得这茶水喝着舒心,这点心吃着喜欢,这就是好吃的好喝。”   “黄夫人说的虽然朴素,可是理儿还是真是这个理儿,”呦呦决定帮黄夫人说说好话,“茶水点心什么的,吃着不就图一个身心愉悦舒心痛快,管它是京城的还是别的哪儿的,吃着高兴就是好吃的!”   “有道理,”倪夫人也不愿意黄夫人太丢人,就附和着呦呦的话说,“越是朴素的,才越是真实的。”   陆夫人也跟着点头,心里头却有些懊恼,没想到这位萧夫人竟然会帮黄夫人挽救,还以为也会瞧不起她呢,早知道就不把情绪表现的太明显了。   于是话题就此引开,说起了各地的风俗小吃。呦呦在北阳府住过七八年,在京城又住了五六年,还跟着萧沐仁游玩了大半个中国,再加上她是今日的主人,自然要主动说几句,“我觉得糕点的话,还是闽粤之地的,甜而不腻,香甜软绵。不过嘉峪关的沙棘酱也不错,做糕点注芯酸酸甜甜开胃口。”   “说到酸甜,我小时候在我舅舅家吃过一种果子,比沙棘大但是味道差不多,果肉是酸的果汁是甜的,不过汁少,”倪夫人也开口了,一副怀念的样子,“我们小孩子不会做果酱也不会做点心,果肉又酸,就想喝果子汁。”   “那要怎么喝啊?”黄夫人好奇地问,圆圆的眼睛一瞪,更显得天真无邪。   陆夫人想了想,问:“难道是砸?”   呦呦觉得也可能是砸,在没有榨汁机的年代,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吧?于是也目光炯炯地看向倪夫人,等她接着说。   倪夫人点头,“可不是砸的,一开始小孩子不懂,就放在石头上砸,砸的到处都是,后来是我表姐,比我们大了两三岁,说不能这么砸,就找来一个陶盆,把所有的果子都放进去,用棍子捣。”   “啊,我明白了,”陆夫人惊叫起来,“就想臼蒜一样,这样果肉和果汁都混在一起了。”然后又笑起来,“原来这个法子您小时候就有啊,看来大家小时候都是一样淘气呢。”   “听起来,陆夫人很有经验呀。”呦呦对着陆夫人眨眨眼,狡黠的一笑。   陆夫人一愣,也笑了起来。心想这位萧夫人可真有意思。   四个人聊了不一会儿,其他的几位参将夫人、游击将军夫人也都陆续到来,人到齐了之后就更加热闹了,大家也不再拘礼一直枯坐着,互相走动着跟要好的人说说话,或者玩儿一玩儿呦呦准备的投壶游戏什么的。   后来不知道是那位夫人提议的,这么玩没意思,要带彩头,彩头也不大,一人出一样首饰。   呦呦作为主人当然不能小气,她想了想,摘了头上的一只珍珠珠花,大概值四十几两五十两的样子,虽然珍珠都是黄豆大小不算稀奇,但是一样的圆润光泽就很罕见了。倪夫人则是拔了头上一根白玉银竹簪,和呦呦的珠花的差不多的价钱,陆夫人和黄夫人谦让着,最后黄夫人摘了一只金戒托猫眼石的戒指,也差不多有三十两左右。最后陆夫人才从手腕上退下一只碧玉绞金丝的镯子,之后其他的几位夫人要么是金银簪钗,要么是戒指,镯子虽然也有,都是普通的金银镯子,陆夫人的这支镯子最后成了所有彩头中的唯一一支镯子。   呦呦看着丫鬟端着的一托盘彩头,微微一笑,这位陆夫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处处想出彩时时想拔尖。这样积极进取天天向上倒是不错,如果呦呦只是一个旁观者她倒是很欣赏陆夫人的个性。可惜她不是,她现在是陆夫人的上司夫人,又是今日宴席的主人,这样被抢了风头,她心中虽然说上芥蒂,不高兴总是有的。   不知道陆夫人这副性子,陆副总兵在家是什么样子。嗯,回去可以找萧沐仁打听打听,估计陆家的生活一定很多彩。   有了彩头,就开始比赛,比赛的规则是这样的,将细口大肚子的投壶放在地上,夫人们站在十步之外,每个人有十次机会,将短箭投进最多的算赢,取前三名分彩头。   不过在决定谁第一个投壶的时候,大家犯了难,最后是倪夫人站出来的,“我先来,让老婆子我给你们做个范例。”说着就站在了起点处,基本没怎么准备,站稳后就直接投掷,十支短箭进了八支,非常不错的成绩。   倪夫人投完后呦呦第一个鼓掌喝彩,其他夫人也跟着鼓掌喝彩,还有人说倪夫人宝刀不老,不愧是对阵杀敌过的。呦呦问了身边的黄夫人,这才知道,在三十几年前的一次毓吐蕃最艰苦的战斗中,倪夫人带领嘉峪关关内的百姓对抗过。呦呦对倪夫人不禁肃然起敬。   倪夫人开了头,剩下的夫人们就都挨个投了壶,呦呦排在了第五个,正好是中间,不过她的成绩跟前几位一比,不,没得比,呦呦自己都觉得丢人,人家最少十支短箭进六支,也算是合格了,她不进的是六支,这对比悬殊,好像有点大。   “没事没事,”一位参将夫人赶忙安慰她,“萧夫人你玩的少,没经验,以后玩多了就好了。”   呦呦对参将夫人笑着微微点头,感谢她的解围。   “对对,”陆夫人也开口了,“我比你多玩了好几年,也就多一支而已,咱们文官家出来的,比不过他们呢。”   对于陆夫人的话,呦呦就有些无语了,她这是真心为自己找理由呢,还是想要拉帮结派呢?   其他几个夫人都不做声了,想看看呦呦如何回答,若是她也赞同陆夫人的话,看来还是少往来些的好。   然而还没等呦呦开口,黄夫人说话了,她对陆夫人诧异地问,“萧夫人的父亲也是武将啊,御林军统领呢,不算文官人家吧?”   呦呦简直要给黄夫人拍手叫好了,若不是容妈妈和吴夫人调查到的结果都是黄夫人“天真无邪么有心计”,呦呦都要怀疑她是扮猪吃老虎了。有些人看起来有些傻有些天真,可是这样的真性情才招人喜欢。有些人看起来十分精明又心计,然而往往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做出些“精中傻”的傻事。   “不管文官武官,也不管官职大小,咱们都是为皇上尽忠为社稷做事为百姓谋福的,有什么区别嘛!”呦呦捏着手中的帕子笑得得体大方,然后催着另外几位还没有投壶的夫人,“快快,大家接着玩,咱们可说好了啊,不用让着我,不然我是要哭的。”   “只听说过不让着要哭的,”倪夫人哈哈笑着指着呦呦,“倒是头一次听说让着她还哭的,你们听听,都跟人家学一学。”   “哎呀,我说的是不用让着我吗?”呦呦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又懊恼起来,“哎呀,话说出口了,这可没法改了。”好像很是后悔莫及,“要不,下次让着我?我最小呢。”呦呦抓着倪夫人的袖子,跟大家撒娇。   倪夫人和其他几位年长些的更是笑不可支,其中一位沈参将的夫人笑着说:“看看看看,这都要当娘了,还耍赖呢,不过也是,真的是最小的呢。”   然后话题就被引向了呦呦肚子里的孩子,几位夫人说着他们孕期的趣事,又说到养孩子的事。在座的都是些已为人母甚至祖母外祖母的人了,经验教训趣事一箩筐。   气氛缓和下来,大家又开始说说笑笑玩玩闹闹,都放松愉悦起来。呦呦在椅子上靠着软枕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对守在门口的谷子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眨眨眼,谷子得了指令,往外头去了,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恭敬地对屋里的夫人们行礼,“可以开饭了。”      ☆、第一八四章   第一八四章   谷子得了呦呦的暗示, 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 就说酒席已经安排下了,可以用饭了, 呦呦就招呼着几位夫人往宴会厅去。   人不算多,加上呦呦一共九个人,按照常规一桌六人的话, 一桌太挤, 两桌太散。呦呦就想不如用个大点的桌面,可以坐开十人的那种。   宴请前五天的时候呦呦请人新打了一个松木桌面,还是可以转动的。当时她把自己的想法画成图纸跟木匠说的时候, 还以为很难做出来呢,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就送模型进来,呦呦一看,真的和现代酒店用的转桌差不多。呦呦请木匠师傅加工加点赶制出了这个大转桌, 因为时间来不及,呦呦没有叫人涂漆,而是细细地打磨了一番, 不让桌面又任何的木刺,以防扎到诸位夫人。为了检验, 她叫人拿了一块薄丝绸在桌面上擦了好几回,直到丝绸没有被刮抽丝为止。   几位夫人来到宴会厅, 一间这么大一张桌面都觉得稀奇,尤其是桌子居然还能转动,更是睁大了眼。黄夫人心直口快, 已经拉着呦呦的袖子问她这是在哪儿买的了。   “这个桌面是自己画的图纸请人做的,”呦呦请诸位夫人入座,“主要是想着咱们人虽然不多,可是一桌坐不开,两桌又太散了,也是因为我想与诸位姐姐亲热亲热,”呦呦略带腼腆地说,“这样咱们坐在一起才好。”   倪夫人不断点头,萧夫人做事周到又会说话,她越来越有好感了。   一众夫人纷纷落座,呦呦自然是坐上首主座,挨着她坐的右边是倪夫人,左边是黄夫人陆夫人,然后接下去就是其他的几位夫人。   各自落座后,就有丫鬟上前来斟酒布菜,酒是沙棘酒和甜酒,都是度数极低又适合女人饮用的。呦呦面前的却不是酒,而是蜂蜜水。等丫鬟们斟酒完毕退后,呦呦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我从京城来了四五个月了,这是第一次请各位姐姐来宴饮,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姐姐们见谅。”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他人也都将杯中酒喝完。   呦呦丫鬟们看了一眼,示意继续斟酒,“这第二杯酒,敬各位姐姐,各位姐姐与将军们共守边关,辛苦了!”说完将第二杯酒也干掉了。   短短两句话,呦呦就已经将所有人的热情给点燃了。到第三杯酒的时候,呦呦又说了些以后大家常来常往、她年轻还需仰仗各位姐姐之类的话语,“我怀着身孕,喝完这三杯,就要以茶代酒了,请各位姐姐不要见怪。”   “应该的应该的。”倪夫人率先点头,“身子要紧身子要紧。”   开宴酒喝完,接下来就要上菜,首先上的是两种汤,一种是排骨山药汤,还有一种是素汤,用三种不同的蘑菇还有萝卜土豆山药这些一起,两种汤煮的时候都会加入虫草大枣枸杞等配料,大火煮开后小火慢煮,上桌前将这些底料都捞出来,只送汤上去。   “食材有限,能做的不多,怠慢姐姐们了。”呦呦谦虚了一句。   除了一位游击将军的夫人喝了一口就不肯喝了,别人都觉得很鲜美,呦呦看一眼那位游击将军夫人,什么也没说。   之后是四个凉菜,分别是土豆丝凉拌、白菜丝肉丝粉丝凉拌、素火腿、三色蛋。丫鬟一边上菜,呦呦一边给她们介绍是什么菜,用的原材料以及做法,“材料都不多,菜品都很普通,希望姐姐们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倪夫人笑起来,让丫鬟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在小盘子里,“菜品很新颖很有特色呢,着土豆丝,倒是头一次知道可以凉拌着吃,倒是十分爽脆可口。”   “是,这是家母自己的做法,上次写信告诉我的,”呦呦微笑着说,“家里丫头婆子一大堆,她自己闲不住,总爱鼓捣这些吃食。我和哥哥都说让她多歇着,没意思就叫班戏子听一听,她从来不干的。”很是苦恼的样子。   “人上了年纪就是如此。”倪夫人宽慰她,“总想着做些事,不至于当了废人。”   说话间热菜也开始上桌,鸡鸭鱼肉这些当然不会少,还有几样海鲜虽然稀罕但也不是吃不到,只要多花点钱当然能买的到。最让人稀奇的是两盘绿油油的青菜,一盘是蒜蓉的做饭,另外一盘是清炒的做饭。这个时候整个嘉峪关还没有青菜出来,而萧家的宴席上能居然会有青菜,还一桌两盘,实在是很稀奇了。   倪夫人新奇的都忘了叫丫鬟给布菜,自己拿筷子夹了两根叶子放进嘴里,然后不断地点头,虽然只是清炒青菜,没有用肉或者其他食材,但是这样反而更好的保留了青菜的原汁原味。   倪夫人有心想问一问呦呦怎么栽种出来的青菜,后来又怕是对方的秘诀,想了想,还是没有问。管他呢,先吃吧,还有半个月青菜上市了,若是这半个月里想吃青菜了,来跟萧夫人求一把,不信她不给。   呦呦倒是没有注意到倪夫人的心思,等到热菜都上完了,她才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谷子立刻上前一步询问呦呦有何吩咐。   “你去告诉厨房,让他们把今日做的饭菜都单做一份装在食盒里给方通判的母亲送去,老人家年纪大了没来,但是礼数不能少。”呦呦对谷子轻声说,“你亲自送去,回来的时候记得禀告我。”   “那您身边谁伺候?”四喜被呦呦打发到前院男客那里去掌总了,呦呦这里只剩了自己。   “不是还有五福和麦子。你去吧,记得回来后禀我一声。”呦呦吩咐完就转回来继续招待几位夫人去了。   一整顿饭用下来,可以看出来宾主尽欢,众位夫人们对呦呦今日的招待都很满意,尤其对宴席赞不绝口。当然,这是些只看门道的,像倪夫人这种看的又是另外一方面,比如主人家的礼数、主人的谈吐处事、主人家的装潢布置等等,这样才能判定这家人是否可以交往是否值得深交。   饭后客人当然不可能立即离开,众人返回待客厅重新坐下,丫鬟们重新送上茶水点心过来,呦呦询问客座上首的倪夫人,是听戏还是打牌还是接着玩投壶。   倪夫人看了一圈底下的坐着的夫人们,想了想说:“打牌吧,人上了年纪就不耐烦动静大。你们看呢?”   倪夫人作为这里年纪最大的,当然要遵从她的意见,因此几位夫人都说没意见听她的。于是呦呦让婆子们将牌桌支上,又命人去将她书房里的牙雕和玉雕的两副牌九牌拿来,“正好八个人支两桌,反正彩头还在那里呢!”   “哎呀,萧夫人不说都忘记了,投壶我是头筹呢!”一位参将夫人拊掌笑起来。   “没人跟你抢,不过要是你打牌落了下风那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知州夫人笑着说了一句。   这位知州夫人人长得十分漂亮,一开始呦呦还觉得有些面熟,后来才发现她的眼睛和额头长得像章子怡,人也很是温婉知礼。就是一直挺沉默寡言的,多数时候跟着大家一起笑笑,说的话不多。主要是因为她的嗓子年轻时出了问题,说话声音沙哑,大概是为了避免出丑和被人取笑吧。现在小半天的相处处下来,她也放松了些,愿意同大家说笑几句了。   有时候呦呦也挺可惜,若不是这一把倒了的嗓音,这位贾夫人田氏就算入宫也是使得的。   “是这个道理,要是你打牌落了下风,那就只能拿一半。”倪夫人也笑,然后看到呦呦叫人搬了椅子过来看打牌,就拦了她一下,“你等等,让你的丫鬟搬个软榻过来。有身子一直坐硬椅子也累呢。”   呦呦没想到倪夫人会说这样的话,不能说没有感动,自己都没有注意的这种小小细节,被人提醒了,心里还是很温暖热乎乎的,热乎的她差点忘记了倪夫人一来就同自己说了颇有深意的话呢。   “没事,还能坐得住,没有那么娇惯,”呦呦笑着说,“多谢倪夫人想着,倒是您,要不要换一个软榻?年纪大了坐久了容易腰痛。”说完又看向其他几位夫人,问她们要不要换一个。   所有人都说不用,这样就很好,黄夫人甚至还说,从来没有过在椅背上放靠枕的,“坐着的时候往上一靠,真是轻松许多呢。”   其他几位夫人也点头,倒是陆夫人,虽然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但是嘴角却是微微撇着,有些不屑。在陆夫人看来,女子德容言工,德行自然第一重要,“容”紧随其后说明也是比较重要的,虽然“容”听起来像是指容貌,但是又不单指容貌,更多的是一个女子的行为举止坐卧姿态。这样身后放一个靠枕,坐不像做卧不像卧,成何体统呢?   呦呦并没有看到陆夫人撇嘴的样子,倒是站在她身后的麦子看到了,默默记在心里,准备一会儿同谷子姐姐或者四喜姐姐说一说,让她们告诉夫人,那位陆夫人不高兴呢,要不要示好哄一下?   谷子知道了以后,先是心里不高兴了一下,心想这位陆夫人怎么这样。然后她看到麦子脸上的疑惑,微笑着同她解释,“夫人以前告诉我们,我们不是银子,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所以她不高兴是她的事,我们没必要放在心上,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懂了吗?”   麦子比谷子还要小两岁,又是从嘉峪关长大的,眼界见识比不上谷子和四喜,而谷子和四喜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在夫人身边伺候,以后嫁了人就是管事妈妈,接班人要培养起来了,所以对于麦子和五福的疑惑,她们俩愿意倾囊教授,教好了以后都是夫人的得力助手。   麦子得了谷子的教导,想了想说:“是不是因为咱们夫人的官比她大,所以不用特意示好?”   “是品阶,”谷子先纠正了麦子的错误,“人的思想千重百样,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赞同同意我们的想法,就是朝堂上皇上说的话,有的臣子还要提出不同意见呢。皇上厉害吧?还有人不高兴呢。所以咱们夫人说的话也不一定所有人都高兴,不过,你看她表现出来了吗?”   麦子摇摇头,却是没有表现的特别明显,只是撇嘴的时候被自己看到了。   “所以,你看,她也不敢表现的明显,因为夫人的品阶确实比她大呀。”谷子说了几句,结果发现好像又回到了“以势压人”的意思,就轻轻笑了一下,“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主人,她是客人,让着她点没事的。”   麦子似懂非懂地点头,重新回去伺候了。   几位夫人一边打牌一边聊天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之前萧沐仁和呦呦捡到的那位洋人。   “那个洋人叫什么?约翰的,”陈参将的夫人打出一张梅花,笑着说起来,“听说有一天在街上挨打了,说是调戏良家妇女。”说完看了呦呦一眼,像是在求证。   呦呦一愣,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件事,抬起头看了一眼谷子,谷子微微摇头,表示她也不曾听说过,于是就问陈夫人是怎么知道的,“我平时不太过问约翰先生的事情,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陈夫人笑着点头,“我特意让妈妈出去打听了。”   “你还真闲。”贾夫人哑着嗓子打趣了她一句。   “嗨,冬日里没意思嘛。”陈夫人倒是不在意,然后接着回答呦呦的问题,“听说是去店里吃东西,吃完了给银子的时候顺手就抓住了老板娘的手要亲,一边亲还一边说什么‘伞揩油’,老板娘尖叫一声‘非礼啦’,”陈夫人说到这儿还捏着嗓子学了一声,把大家逗的哈哈大笑,“然后老板就提着擀面杖出来了。”   “后来呢?”黄夫人哈哈笑着问,“他一定是看那个老板娘长得好看吧?啧,这洋人也是个色鬼。”   “后来听说小厮上前拦了一下,又给了几两银子赔礼。”陈夫人嗤嗤笑着,“老板娘不乐意,倒是老板觉得满意,还说‘摸一把赚十两银子不吃亏’。”   “哈哈哈!”几位夫人更是笑得乐不可支东倒西歪。   呦呦在一旁听着早就已经明白了,怕是约翰先生一时忘记了,把西洋的吻手礼给带了出来,当然也不排除他看上了人家老板娘的姿色,如果老板娘有的话。   笑完了之后,陆夫人接着打出一张牌,说:“如果不是老板娘容颜貌美,就是那个洋人是个急色鬼。”言语中除了不屑的意味,竟然还带了别的意思,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这件事,我好真不知道,我拨了两个小厮四个丫鬟两个洒扫婆子到约翰先生的院子,没听一个人说起过呀。”呦呦装作不解的样子,“不过我倒是知道,他亲人家老板娘的手可不是非礼呢。”   “夫人,这是不是西洋人的吻手礼呀?”谷子时机掌握的正好,脆生生地发问,“就和史密斯先生亲太皇太后的手似的。”   一句话使在场地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洋人,亲了,太皇太后的手?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就你话多。”呦呦先转头瞪了一眼谷子,然后跟诸位夫人解释,京城皇宫中也有一位西洋人,这位西洋人每日陪皇上说半个时辰的话,讲一些西洋的事情,“有一次太皇太后也想见见,皇上就带去了,那次刚好我进宫请安,皇上告诉太皇太后的,西洋人对人表示尊重或者感谢的时候,都会做吻手礼,就和咱们大鸿作揖福礼是一样的。”   嗯,呦呦说的话也不算假,史密斯先生是亲过太皇太后的手,只是当时为了给太皇太后做演示而已,太皇太后最开始听说的时候也是很不可思议,后来也就释然了,以“一个地方一个习俗”为解释,一笑而过了。至于她说的尊重感谢什么的,都是胡扯。   这些妇人听了之后先是都沉默了,然后是陈夫人问了一句,“约翰先生他,对老板娘表示尊重感谢才亲手?”一个卖面条的,感谢什么尊重是么?   其他几位夫人也是不可理解的样子,呦呦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老板娘的面条比较好吃?”   夫人们想不通也不再多想,继续打牌聊天,也许是刚刚听到的话太过震惊,陆夫人一不小心打出了一张鹅牌,打出去后立刻后悔了,刚想收回来就被黄夫人压住了手,“落子无悔,不能收!”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我赢啦!双天牌!”   “怎么就赢了?我都没看到,”刘夫人看了一眼她的牌,果然是俩天牌,再转头看了一眼陆夫人的牌,“呀你的鹅牌不出的话,那句是至尊宝!”语气中不无惋惜。   其他几位夫人也是很可惜,有的同情陆夫人,有的羡慕黄夫人。   陆夫人干笑了两声,看了一眼黄夫人,黄夫人因为赢了牌正在自得呢,“哈哈,我们将军总说我笨,这回可打了他的嘴了,我连陆夫人都赢过啦。”   其他人也挺无语,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   呦呦见陆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其他几位夫人也意兴阑珊了,就叫人重新上茶上点心,“我让厨房做了几碗牛乳点心,请众位夫人尝一尝。”   话音落就有丫鬟端着托盘上来在每位夫人手边放下一盏双皮奶。平时呦呦吃双皮奶随便一个碗就用了,今日为了招待几位夫人,特意取了两套釉里红年年有余瓷碗,嫩白香甜的双皮奶上面点了几点果酱,拼出了花形鱼形,光看着就十分赏心悦目,根本舍不得吃。   “这是用牛乳做的甜点,高温煮过又加了霜糖和蜂蜜,”呦呦给夫人们介绍,“所以没什么腥气。”   没等呦呦说完呢,黄夫人就已经用银勺吃了起来,果然没什么腥气,也不过分甜腻,反而更加香甜爽滑,在口中还没等细细品尝,就顺着喉咙滑进了胃里,口齿留香。   “果然好吃,”黄夫人一个劲儿地点头,“我从来不知道哪个牛乳还能做这么好吃的点心呢,不愧是京城来的吃食。”   呦呦笑着点头,解释了一句是自己闲来无事鼓捣出来的,“做法也很简单,我让丫鬟抄写了几张,夫人们看看,喜欢的话可以自己回去试着做。”说着让丫鬟把事先写好的方子呈上来,一人一张地送给几位夫人。   这个做法实在让人惊喜。一般来说这种点心的做法都是保密的,像秘方一样传下去的,像萧夫人这样大方的拿出来与大家分享的,实在少见。于是大家对呦呦的看法就又高了几分,原来的尊敬多是因为她的诰命品阶,还有背后的萧沐仁、谭怀宇、太皇太后等人,而现在更多是对她这个人而表示尊敬。   吃过了双皮奶,大家又少坐了一会儿,眼看着太阳要西斜了,倪夫人率先站起身笑着说:“时候不早了,也叨扰了主人家大半天了,也该回去了。请萧夫人让人去告诉我们家老头子一声吧。”   紧随倪夫人之后站起来的是知州夫人,知州夫人看向呦呦的眼神很真诚,“我们吃饱喝足玩乐好了不说还饶了萧夫人一份方子回去,实在感谢呢。”   “姐姐们过奖了,能认识姐姐们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比什么配方的重要多了,”呦呦也谦虚着说,“若不是大家都是主持中馈的夫人,我还真相多留一留呢。”   如此你来我往了一番,约定了以后有机会再聚,诸位夫人出了门,不一会儿功夫将军们也出来了,于是各自同萧氏夫妇告别后纷纷上马上轿,离开了萧府。   目送客人们离开后,呦呦立刻把手递给萧沐仁,“哎哟,可累死我了,快扶我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个事,明天家里有重要的事,可能来不及更新新文,为了保证全勤(30天,我容易么我,就这最后一哆嗦了),可能会伪更一次,但是保证一号会替换,而且不耽误一号的更新。如果大家看到标题上写“伪更不要买”,就先不要买,会在第二天更新哒,而且字数会多多。 ps,其实这两天的字数也很多了,不是吗? pps,如果下个月精力足够,争取日更6000+ ppps,哈哈哈哈没事了   ☆、第一八五章(补齐)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补齐。后面没有多少新内容,都在中间那里,大概是常安姑姑到了之后那段,补了些新内容。 PS,今日尽量6000+   第一八五章   俗语说:客走主人安。   这些官夫人离开之后, 呦呦足足歇了两三天才缓过劲儿来, 萧沐仁本来应该在宴请后第三天早上就回军营,因为担心呦呦, 直到第四天见她气色好了不少,也有胃口了,也不懒怠了, 这才离家去了军营, 只是依然不放心,几乎隔一天就让程禇回来看看。   于是几乎全军士兵军官都知道了,他们这位新总兵是个妻奴, 也几乎都知道了,总兵夫人要生孩子了。对这个现象,有人说萧沐仁夫妇伉俪情深,有人说萧沐仁怕老婆, 也有人说萧沐仁对老婆这么好是因为要靠她升官。   萧沐仁对这些话从来装作听不见,依然我行我素地让人往返嘉峪关与军中。   天气一天天变暖,嘉峪关很快进入了春天, 嗯,在这里夏天是不存在的, 最热的天气也不过就是午睡时比较困难罢了。   很快时间就到了六月六,六月六那天是个极好的天气,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呦呦就叫人把装衣服的箱笼还有好几箱书都搬出来晒一晒。   就连呦呦自己都让人搬了一张软榻放在屋檐下,软榻上堆了好几个靠枕, 人往上一歪,非常舒服,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好像每个毛孔都被打开了一样,不一会儿背后就出了一层薄汗。   太阳暖融融,让人昏昏欲睡,事实上呦呦也真的睡着了,几个丫头怕太阳太过晒眼睛,就将手里的团扇遮在半空中给呦呦挡太阳。   临近正午时分,太阳越加热烈起来,几个大丫鬟都想着要不要叫夫人起来,太热了晒着也不好,然而还没等她们开口说话,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还有一个焦急又喜悦的声音,“夫人,京城里来人啦!”原来是小荣子来了。   迷迷糊糊半睡不醒的呦呦似乎正要入梦,就听到一个声音远远传来,说京城里来人了,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做梦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自己不是在做梦,于是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动作异常敏捷,就像没怀孕似的。   “谁来了?”呦呦眼睛还没全睁开,声音也含糊不清着。   小荣子此时已经来到呦呦跟前了,满面笑容地停在三步远的地方,“夫人,京城里来人了,还带了好几车的东西来。”   “谁来了啊?”呦呦总算完全清醒了。   “是常安姑姑!”小荣子的声音里都透着喜气劲儿,“太皇太后派了姑姑来给您主持生产月子的!”   “啊?”呦呦不是不惊喜的,可是总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自己有孕的消息是写在信里跟着怀瑾一起走的,就算走得再快,现在也就刚到京城,常安姑姑居然现在已经到了?这得端午节之前就从京城出发了吧?   “夫人?”小荣子见呦呦坐着没动,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夫人不去接一下常安姑姑吗?”   “诶,哦,去,这就去。”呦呦伸出手去,谷子立刻过去扶住她,掺着她往外走。   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常安姑姑的车队刚好停下来,一辆带蓬马车坐人,后面跟着四辆装满了大大小小箱子的载货马车。   马车停下来,车帘掀开,常安姑姑从里面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呦呦扶着肚子等在大门口,立刻露出笑容下车走过来,对着呦呦行了一个浅浅地福礼,“夫人。”   “姑姑。”呦呦急忙拦住她,“姑姑千万不要这么客气,您叫我呦呦就行了。”   常安姑姑笑笑,扶着呦呦的手往里走,“主仆有别,不能乱了规矩。”   “什么主仆,是长幼,您就是我们的长辈,您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千万不要见外。”呦呦双手攥着常安姑姑的袖子微微晃了晃,“不然阿毓也要不高兴的,他要生我气的。”   或许是因为呦呦提到了阿毓,或许是因为呦呦撒娇的态度,常安姑姑的态度和刚才相比放松了不少,人也自在起来了,不过对于呦呦的话常安姑姑是不信的,“他还敢生你气?宠还来不及呢。”不得不说,常安姑姑虽然只见过呦呦一次就能猜出来他们俩的相处模式,可见眼光锐利心思澄明。   因为常安姑姑来的突然,家里没什么准备,就连住的院子都没准备,不过幸好今日天好,被褥取出来晒一晒当天就能用,院子的话内院只有三个院子,一个正院一个待客院子还有一个院子丁香在住。   “谷子你去给丁香说一声,问她愿意不愿意搬到厢房去,把正房腾给姑姑,”不管怎么说常安姑姑是长辈,丁香应该会懂事吧,如果不懂事的话……“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反正爷一个月也没几天在家,请姑姑跟我住正房。”说完还叹气,“爷这房子买的还是太小了。”   常安姑姑听完呦呦的话笑了,然后微微摇头否定了呦呦的做法,“不好这样的,哪能我一来就让人家小姑娘搬出来?”   “尊老嘛。”呦呦也知道不太好,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常安姑姑总是宫里出来的,是有品阶的女官,就委屈丁香一下吧。   常安姑姑还是摇头,“那个小姑娘我也知道,你哥为你准备的医女,不好委屈人家的。”她拍拍呦呦的手,“我看不如这样,那个院子的正房是和你这儿格局应该是一样的吧?”   呦呦点头,“是一样的,四间房,两间外厅两间卧房,卧房又各带一间耳房,后头有倒座。”   “既然是一样的,一人一半好了,我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多屋子,也省得小姑娘往外搬了。”常安姑姑拍了一下手,做出决定,“只是我那屋里你得给我设一个桌案,看书写字什么的方便。”   呦呦想了想,建议到,“不如把床和炕扯掉一个,这样空间就大了许多。”   “撤床吧,这几年在山庄睡惯了炕,床倒睡不习惯了。”常安姑姑也不跟呦呦客气,直接答应下来。   于是呦呦就叫谷子去通知小荣子,让他在一个时辰内给常安姑姑把房子收拾出来,床搬出来书案桌椅都布置好,器皿茶具笔墨纸砚都要用上品,等收拾好了自己会亲自过去看的。   常安姑姑看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内心微微颔首,那个娇娇俏俏的将军府二小姐,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中馈外务一把抓的当家主母了。   两个人坐着说着话,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呦呦问了不少京城里的事。虽然之前收到了怀宇的信,但是呦呦怕他报喜不报忧,所以决定听听常安姑姑的讲述。好在常安姑姑说的内容和怀宇说的差不多,呦呦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常安姑姑还是提到了一件怀瑾心里没提到的事情,“皇上不知道怎么突然宠幸起王美人来了,年后不过短短两个月,位份已经升到了嫔了,赐封号惠。”   呦呦听了心口一跳,从从七品的美人到正六品的嫔,这是连跳三级啊,更何况还赐了封号。   常安姑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注意着呦呦的脸色,见她深思着心底更加满意,做萧沐仁的妻子,光会主持中馈还不行,还得又敏锐的政治嗅觉。   常安姑姑放下手里的杯子,接着刚才的话道:“水涨船高,惠嫔的一儿一女的待遇也跟着好了起来,惠嫔本来就漂亮,这些年在后宫不声不响没人注意,她的女儿也是个美人胚子,儿子才五岁更是聪敏好学,听说皇上还曾经在月考答对中夸了,赏了一块端砚。”   呦呦眼皮子跳起来,简直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不顾和常安姑姑才见两次面,直接问了出来,“那大皇子什么表现?”   常安姑姑更加满意了,笑着告诉她,大皇子一切如常,跟着大学士学经史子集,经常和太学的学子们踏雪游春吟诗作对,也和世家子弟们喝酒练武对阵,皇上偶尔给一件差事,虽然不会拖延,但总是会在最后期限做完,做的也是规规矩矩并无新意。第二天皇上就宿在了皇后宫里,还送了一袋子晶晶亮的宝石给皇后娘娘。   呦呦听完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轻轻舒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一定很高兴。”能不高兴嘛,这可是意味着皇上对大皇子很满意呢。   皇上此时正值壮年,大皇子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也渐渐长成了,儿子的能耐和心思到底如何,皇上自然要考量考量。虽然听起来有些寒心,用一个儿子来考校对比另外一个儿子,可是皇家父子并不只是父子,还是这个天下现在和未来的掌权人。   大皇子如此波澜不惊,能心平气和,至少表面上是心平气和地继续同老师学习同别人交往,应该算是得了皇帝的心了。   也难怪怀宇的信中没有提到这些事情,这种后宫之间风波,他一个外臣当然不清楚。   常安姑姑见呦呦明白了,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就说起来嘉峪关的天气,说都已经六月了,和她出发时京城的天气差不多,“等到了冬天得多冷啊。”   “对了姑姑,”呦呦亲自剥了一个果子给常安姑姑,“您怎么来的这么快?我有身孕的信是叫怀瑾带回去的,怀瑾五月初八才走,现在说不定还没到京城呢。”   “差不多应该到了。”常安姑姑先默默计算了一下,然后给呦呦解释,“给你选个嬷嬷来嘉峪关这件事是太皇太后从过完年就开始想着的,她老人家说你到嘉峪关就算头年没有第二年也该有孩子了,又说你一个人在嘉峪关,身边每个有年纪的掌着怕是不行,就从以前出宫的这些女官里选了我让我过来。”   太皇太后选完人之后半个月,过完了清明节,常安姑姑就收拾好了自己,带上了宫里、将军府以及孟府和苏府给呦呦准备的五辆马车的东西一起出发上路了。常安姑姑一路往西北,越走越冷,在咸阳的时候因为一场大雪,停顿了七八天,等到休整好准备出发的时候,遇到了从西北回京的怀瑾,互相聊了聊天说了说话,常安姑姑这就知道了呦呦已经有身孕了,于是带着车队快马往西北来。   然而嘉峪关说是雪化了路通了,但是实际上路上并不好走,所以拖拖拉拉地快半个月了,才从咸阳抵达嘉峪关。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常安姑姑就住到了萧府的西跨院去,和丁香一起分别住在正房的东西两侧。丁香因为是医药世家,家里又世代有人在太医院任职,常安姑姑又在宫里走动过不少年,对于她的祖父是有过往来的,对于她父亲的事也知道一二,因此挺同情小姑娘的。   丁香得知常安姑姑是在给夫人主持生产和坐月子的事的时候,不禁轻轻松了一口气,自己虽然是医女,但是到底是未婚女子,进不得产房。现在好了,有常安姑姑到时候就有做主的了,很多事情做起来也方便多了。   因此常安姑姑搬进来的时候,丁香特意拿了自己做的养神丸过去拜访常安姑姑。常安姑姑也挺喜欢丁香,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往来频繁起来,多数说一些医药、吃食,然后一同研究某种药的其他特性。   看着这一老一小往来自在愉快,呦呦也挺高兴。   又过了一段时间,呦呦挑了一个风和日丽自己身体也舒适无忧的日子,去那块种植了沙棘的沙坡地察看了一番,沙棘林在两三个月前就已经种植下去了,到了六七月份的时候已经开始开花,在询问过看护种植沙棘的石老三后,得知一般半个月就可以开始结果,开始结果后再过一个多月果子就能成熟就可以摘收了。   呦呦在心底默默算了算,那个时候差不多也要中秋了,离她生产越来越近估计没什么精力照顾到,到时候盖房子酿酒做酱各种事情都要操心,一定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忙活这一块。   回去之后她想了想,能放心的人也就从京城带来的这几个了,到时候主管的恐怕依然是小荣子,然后让成亲了的谷子给他做个帮手,等到学出师了,她就可以成为独挡一面的管事娘子了,到时候有些外务就让她来处理。   谷子听到呦呦这么计划,很是感激,当下就跪在地上对呦呦磕了三个头,感谢她的抬举重用,并发誓一定会努力跟小荣子学习,请夫人放心云云。当天晚上程禇也进来给呦呦磕头,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而之前帮呦呦伺候过青菜的五福得知自己落选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不认字,被激励得更加向学,带动的其他丫鬟也开始学习认字起来。   一个月后,是倪夫人的五十岁寿辰,倪将军为倪老夫人大办了宴席,开了三天的流水席,全军中五品以上的军官还有嘉峪关有官职的文官以及城内的员外士绅等都来庆贺。   呦呦那时候已经快七个月了,因为她瘦,所以看着肚子大得惊人,萧沐仁不敢让她轻易出去走动,亲自去跟倪夫人赔礼解释了之后,才在正日子那天去赴了宴,到的有点晚宴席过后也就回去了。不过她的贺礼却是出类拔萃的,正礼是白玉雕的福禄寿三翁,每个只有手掌大,却连头发丝都能看的清楚,惹得众人纷纷称叹,除了正礼,呦呦还另外准备了一份伴手礼,是用鸡蛋面粉牛乳还有油、糖等一起烤的寿桃蛋糕,表面涂了牛乳和玫瑰汁做成的打发奶油,一呈上来就散发着浓郁的香甜之气。   面对呦呦送来的寿桃,倪夫人笑得既得意又矜持,对众人的羡慕嫉妒之音全盘照收,然后假装舍不得似的叫下人来将寿桃切开分给各位夫人品尝。夫人们吃了都觉得好吃,软绵可口香甜爽滑。所有人再吃蛋糕的时候都在琢磨着做法和配料,几乎每个人都很想知道这个点心的做法,但是每个人都假装并不在意不肯自己问,只等别人问了自己好听现成的。   呦呦把蛋糕送上后就挺着大肚子回家了,对于夫人们的想法并不知道,她回到府里还有些事情做。因为精力有限,呦呦现在每天能处理的事情并不多,她这一天已经耽误了小半天了,现在要回家休息午睡然后起床理事。   倪夫人的生辰距离中秋节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呦呦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萧沐仁之前见她精力不济,就跟她商量,把外面的铺子大部分事务交给了小荣子去打理,呦呦只要做决策就行了。除此之外沙棘果实陆续开始成熟被采摘,然而酿酒的酒坊和酱铺的房子还没有完全盖好。   呦呦一边着急一边想办法,最后把一间闲置着还没租出去的铺子给利用起来了。做出这个决定时,呦呦不是不心疼的,那间铺子正好位于在嘉峪关城中心地段,别说一年的租金,就是一个月的租金都比那些沙棘就沙棘酱甚至沙棘药丸赚得多多了。更何况,第一年修整坡地以及栽种沙棘林盖房子这些,就已经投入颇多了,在呦呦的预计中,种植沙棘头三年是不赚钱甚至要赔钱的事情,既然已经赔进去几百两了,那么也就不在乎这铺子一年几百两的租金了。   在过中秋节之前,家里要先办另外一件事,这件事不是别的,正是谷子的婚事。因为常安姑姑的到来,生产坐月子的事情有人主持了,因此谷子也就不必成亲后立刻回来伺候了,呦呦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婚嫁,让她在家好好歇一歇。还告诉她若是有了孩子也没关系,反正现在人手够了,谷子先顾一顾自己小家的事也没关系。   倒是谷子自己并不肯放那么多的假期,她打算休一半也就是十五天的假期,然后准备开始跟小荣子学习处理沙棘林的事情,这样自己学到一些知识后,既对自己的小家有好处,到时候又能帮助夫人做事情。   谷子刚开始成亲的时候,呦呦还有点不习惯四喜五福和麦子三个大丫头三班倒的情况出现,经常做着做着事,顺口就喊了一句“谷子”出来,直到四喜五福麦子出现,才想起来谷子已经出嫁放婚嫁去了。   谷子成亲没几天就到了中秋了,中秋节的时候萧沐仁特意从军营回来了,在见到常安姑姑后十分惊喜,同时抱怨着呦呦不让人早些报信给他,他好早点回来见姑姑。   常安姑姑笑着让他别说呦呦,是她自己没让报信的,“既是不想打扰你也算是给你个惊喜。”   “那这可真是十分的惊喜。”萧沐仁乐呵呵地说。   当天晚上,萧沐仁和呦呦带着常安姑姑还有丁香一起过来一个欢乐祥和的中秋。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呦呦怀孕进入了第十个月,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了。      ☆、第一八六章   第一八六章   从进入九月开始, 呦呦就变得紧张起来。   古代女子尤其是富贵人家女子生孩子, 产房不能在住的房间,要另辟一间, 等出了月子之后才能搬回去。   呦呦的产房被她定在了书房隔间的耳房,这里虽然常年没人居住但是也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空气清新, 床正对着窗口, 窗口外头有两颗梅树,到时候若是下了雪,还能隔着窗户观雪。   定下来产房后, 呦呦就开始收拾,虽然只住一个月,但是她也不愿意将就。在屋子北墙放了一张麻姑献寿的床做产床。正对门安放了一张长案,上头放些香炉等常用的物品, 正中间是一张圆桌,周围放了四张矮凳,方便有人来探望看望时坐下休息。   窗户下是半铺炕, 另外一半地上放了两个架子,应该是花木架子, 呦呦看了一眼就笑着道:“到时候去卖花木的那里看看,买两盆万年青八宝树什么的回来, 放到架子上,绿油油的看着也舒心。”   跟在呦呦身后的四喜默默记下来,准备回头去城里最大的花木铺子看一看。常安姑姑听了之后也笑起来, 呦呦还是那个会享受的性子,不肯委屈了自己,虽然只待半个月,也要把这间房子收拾的好看一些。   收拾了房子,呦呦又开始考虑生产时要用的东西。都说女子生孩子是鬼门关,不论现代近代,生产都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古代更甚。在这个没有剖腹产没有急救条件的时代,呦呦只能用自己能想到的知识,为自己也为孩子做些事。   “我记得在京城带了一匹细棉纱布过来?”这天晚上呦呦正在喝牛奶,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抬起头来问四喜,让她去找出来去。   过了一会儿,四喜抱着两匹纯白的细棉纱布过来放在炕上,“六月六那天拿出来晒过,然后就放起来了,并不潮。”四喜以为呦呦想要拿它做衣服。   呦呦放下手里的被子,轻轻“嗯”了一声,先用手摩挲了一遍布匹表面,细棉纱布很柔软,也十分吸水,这是呦呦让孟许在他为太医院采买的物品中,额外多定下来的。   因为有一次花易岩在御林军营和人模拟对阵是不小心伤到了大腿,当时军医就是用这种细棉纱布给他包扎的,这是呦呦见过的,最像现代医用纱布的棉布了。于是在准备从京城带到嘉峪关的物品时,呦呦就托孟许多要了两匹,总是能用到的。   不过,在用之前还是要处理一下的。   呦呦挑了一匹交给四喜,“这一匹,剪一半下来,裁成一尺宽两尺长的布条,至少要裁二十条。”   四喜在一旁听了奇怪,这不像是要做衣服用呀?而且,这么好的一匹布,就裁成布条,太浪费了吧也?   呦呦没有注意到四喜的表情,还在接着往下说:“裁完大的,剩下再剪二十条半尺见方的布条,和手帕这么大小就差不多,多裁些也没关系,反正会用得到。裁完之后……”呦呦说到这儿抬起头看向四喜,四喜立刻郑重起来,往往夫人这个表情就表示接下来的话十分重要。   “裁完之后,把这些东西用开水煮烫一遍,用咱们小厨房,找个没有用过的锅子,多刷几遍把铁锈都给我刷掉,然后烧开水烫,起码要烫三遍,还有,记得买一把新剪刀,也要烫,烫完一遍之后用烧酒泡一遍,如此往复三遍,必须认真做到。这些可都是生产时候用的,关乎性命,知道了吗?!”   呦呦面容严肃声音严厉,四喜立刻郑重点头,“知道了!夫人放心,我一定全程都盯着,不出一点差错。”   呦呦点头,“你做事我放心,熬过这一段时间……”说到这儿不禁摇头苦笑,“女人生产太危险了,疼什么的我都不怕,也不怕累,可是这里头太危险了……”   呦呦一连说了两个“太危险了”,四喜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呦呦,心想如果谷子在这儿就好了,她会说话,能安慰安慰夫人。   呦呦发觉四喜也沉默了,就让她先下去了,叫了麦子服侍自己洗漱上床休息。躺到了床上呦呦的心里也还是再胡思乱想,这个时代又没有剖腹产,万一生到一半生不出来怎么办?连个B超也没有,都不知道现在孩子在里面是什么状态,会不会缺胳膊少腿,还是头大身子小?虽然一开始一个月诊一次脉,后来半个月诊一次脉,最近变成了五天一次,虽然次次诊脉的结果都说好,可是呦呦还是担心。   在床上又翻了一次身,呦呦不得不坐起来将几个靠枕叠在身后半靠着睡。肚子越来越大,侧着睡根本怕压到孩子,平躺着睡又压着自己,总之都是个难受。   哎,真是,既盼着早点卸货,又怕不到日子有什么毛病。呦呦烦躁地叹口气,萧沐仁怎么还不回来?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   萧沐仁在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回到家,本来应该昨天就该回家,但是军营里突发了士兵斗殴事件,这是萧沐仁上任之初就说过明令禁止的。问明原因后,知道是其中一个人把另外一个给家里未婚妻子买的发簪给弄坏了,物主来索要赔偿的时候肇事者倒是挺痛快就认下来了,还说会赔偿,不过物主索要的赔偿却远高于发簪的实价,这个人就不干了,两个人几句话没说拢就打了起来。   为了处理这件事,萧沐仁本来已经出了营几里地了,结果又被人给喊了回去,如此一来一往,事情结束时天早就黑了,嘉峪关内城的城门也早就关了,自然回不来,只好等第二天早上。   倪老将军甚至还假装训斥那个报信追萧沐仁回来的尉官,“萧总兵回家是要看生产的媳妇的,两个臭丘八,打二十军棍关两天禁闭好了,都是有法条可依的,人都走了把人叫回来!”实际言语里是在打趣萧沐仁这个妻奴。   然后倪将军又劝萧沐仁,“你也不用太着急,且不说还没动静,就是发动了,要生下来也得两三个时辰,你现赶回去都来得及。”毕竟想当初倪夫人要生产的时候,他可是现从军营里回去的,等到了他家老二出生的时候,他人还在战场上呢。   萧沐仁苦笑着点头,就为了这点事,全军稍微有点品级又比自己年纪大的军官见到自己都会打趣一句,言外之意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不用这么紧张。   萧沐仁好几次想说“内人不一样”,可是跟他们说了有什么用呢,最终得一句“都是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在萧沐仁的心里,呦呦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别看她表面要刚要强谈笑风生的样子,只有萧沐仁知道,她心底怕着呢,在嘉峪关这个地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唯一能说心里话的只有自己,他当然要早点回去陪着她。   “倪将军,您也知道内人快要生产了,她年纪小有没有亲人在身边,”萧沐仁决定还是说一句,“我怕她害怕,上次回家都瘦了。”萧沐仁没有夸张,呦呦确实是比刚有孕的时候瘦了些,不过是因为她怕吃太多孩子太胖生的时候困难,故意少吃的原因。   “别人怀孕都胖,她却瘦了,您说我能不担心吗?”萧沐仁一副掏心掏肺地忧愁样子,等到倪将军点头说可以理解的时候,萧沐仁笑嘻嘻地凑上前去,“我这次回去,就先不回来了,等到她做完月子再回来,军营里的事,就全靠老将军您和几位副总兵啦!”   倪总兵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点着萧沐仁笑骂他,“你这是早就开始算计我了吧?”难怪之前他留在军营里的时日多,即使可以不用的时候也多在这儿,原来他还奇怪呢,新婚燕尔的,怎么不回家多住,难道真的像外头传言的,两人是家族联姻并没有情分?原来这小子是这么个打算。   “嘿嘿,”萧沐仁笑着挠挠头,“也没有很早,前些天过节的时候才想到的。”这是呦呦的主意,说萧沐仁一个多月不在军营,总得有个领头的,不然群雄无首的话会出乱子的。萧沐仁想想呦呦说的有道理,尤其最近黄副总兵和陆副总兵两个人总是互相别苗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还不算早?倪将军笑着点点萧沐仁,算是认了下来,“我是没问题,别的副总兵你可得商量好了,不然到时候出了岔子就糟了。”   萧沐仁赶紧点头,表示会的,“您德高望重经验丰富,请您主持大局,谁会不服?”这也是呦呦的注意,连话都是原话地被萧沐仁搬过来用了。   倪忠倪将军被他的话说的十分熨帖,舒心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又跟萧沐仁说了几句,这就要离开。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倪将军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萧沐仁。萧沐仁正在偷笑,见倪将军突然回头离开做出严肃的样子,“老将军可还有别的吩咐?”   “这事,是你媳妇的主意吧?”倪将军单刀直入。   “没有,不是,”萧沐仁停顿了一下,立刻摇头,“呦呦从来不过问我军中事情的,是我自己想的,真的。”   真的才有鬼!倪将军想,你就是个直来直去的耿直汉子,这种想法,只有你媳妇才想得出来。倪将军哼了一声,出去了。   安排好了军营里的事情,萧沐仁第二天天一亮就骑马回家了,几乎是第一个进入城门的,到家的时候呦呦还没有起床,萧沐仁只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转身出来去了前院书房洗漱换衣服。等他洗漱干净整理整齐回到内院,呦呦才刚刚醒,正坐在床上犯迷糊,等看到萧沐仁的时候更迷糊了。   “天黑了?”不然为什么萧沐仁都回来了?   “傻丫头,是天亮了。”萧沐仁笑着走过去,双手捧住呦呦的脸揉了揉,“快点清醒一下,一会儿去陪我吃早餐。”   呦呦被萧沐仁如此“□□”了一通才算彻底清醒过来,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怀表看一眼,发现辰时还没到,而萧沐仁已经换洗完毕了,“你什么时候到家的?别是天还没亮吧?”   “没有,小半个时辰而已。”萧沐仁说着在呦呦身边坐下来,抬起手覆上呦呦的肚子,摸了一圈,“怎么样,最近乖不乖,有没有踢你?”   “踢呢,天天踢,没一会儿老实的时候。”呦呦小小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头一歪就靠在萧沐仁的肩膀上,抬手把他的手往另外一侧挪了挪,“昨天净踢那面了,今天由挪到这面来了。”   “这么活泼好动,一定是个结实的儿子。”萧沐仁乐呵呵地说。   呦呦翻个白眼,吐槽他,“也一定会很调皮。”   呦呦发动的那天是个下午,她午饭的时候只吃了几口菜,米饭只吃了一口,因为觉得胃有些堵好像被压住了似的,午睡的时候倒是睡得挺安稳,午睡起来想要走一走散散步,结果才走出去两步就觉得身下一阵濡湿。   呦呦脸色有些红,以为自己又小便失禁了。之前的几天也有过这样的事情,本来正在吃饭,呦呦就觉得下身一热一湿,于是脸立刻红了,立刻放下筷子招手叫了身后的四喜过来低声吩咐了两句,四喜得了吩咐立刻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拿了一张毯子过来,呦呦用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然后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回了内室。   萧沐仁从刚才就一直好奇,他们这是干嘛呢,于是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快步跟着他们回了内室,内室里却没有人,循着声音才在后面的耳房找到呦呦她们,一进去就看到呦呦在清洗。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萧沐仁一边问一边往里走。   “别过来!”呦呦立刻制止了他,“你先出去,出去,我一会儿跟你说。”   萧沐仁见她反应这么大,只好退了出去,但是也没有走院,就站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呦呦就从里面出来了,还换了一条裙子。   萧沐仁更加奇怪了,不过呦呦却不肯告诉他。萧沐仁在床上抱着她,轻声哄着她,问她到底怎么了,“我们是夫妻呀,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吗?”   哄了好半天呦呦才在他耳边轻声地告诉他缘由,萧沐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呦呦这样有没有问题,要不要找丁香过来看看。   “不用。”呦呦把头埋在萧沐仁的肩窝里,摇了摇头,“挺正常的,孩子压的,等生完孩子就好了。”其实并不是,呦呦也听过不少分娩后产妇会出现的各种问题,只是一切都是未知,呦呦不想现在就说出来。   萧沐仁抱着呦呦的手搂的更紧了,从来不知道怀孩子居然这么累这么辛苦,真的是越来越心疼呦呦,“要不,生完这一个就不要再生了吧,太辛苦了。”   呦呦哈哈笑了两声,“净说傻话。”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居然就又来一次?呦呦捧着肚子慢慢往前走,准备回内室去清洗换衣服,结果才走到正房门口,肚子就隐隐痛了起来,再走两步,疼痛减轻了一些,停了两个呼吸,更加痛了起来。   呦呦知道这是要发作了。之前那么紧张,这个时候反而镇定了下来。呦呦十分平静地吩咐身后的丫头们,“一个去请常安姑姑过来,说开始阵痛了,请她带了产婆和丁香姑娘一起来。再一个去外院请爷回来,还有你去告诉小厨房,烧水准备着。”吩咐完一轮后,呦呦握住四喜的手,表情渐渐痛苦起来,“记得剪子……用烧酒消毒……”   四喜点着头,感觉到被握着的手越来越疼,急忙扶着呦呦往产房而去,想要扶着呦呦上床却被呦呦拒绝。呦呦记得好像听人说过还是看到过,临产前要多走一走,这样产道比较开,分娩的时候比较顺,不会太痛苦。   常安姑姑也是正在房间里休息,算是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着,正在心底默默地计算着离预产期还有几天,还没等算出来,就听到有丫鬟过来禀,说夫人开始阵痛了。   常安姑姑一下子从炕上坐起来,“你说夫人发动了?谁告诉你的?”等得知是呦呦自己后,常安姑姑立刻起身,一边让人去找产婆和丁香过来,一边吩咐丫鬟去厨房通知做一锅山药粥,等见到丁香后又叫她带些参片过去,等到到时候脱力的时候给呦呦含上。等到丫鬟出去了,才摸了一下自己的荷包,但愿能生产顺利。   到了正院,看到呦呦没有立刻躺在床上,而是在地上走着,产婆立刻点头,然后问了问呦呦阵痛的次数和间隔时间,计算了一下说才开始,“还得两个时辰呢。”   “这么久!”惊叫的不是呦呦,而是得了消息从外院脚步匆匆回来的萧沐仁,因为所有人都在产房看呦呦,于是门口没有人拦着他,他就十分顺利地进到了产房门口,刚到听到产婆说起码还得两个时辰才能生,就惊讶地叫了起来。   “爷怎么进来了?”常安姑姑惊讶道,然后赶紧往外头赶萧沐仁,“快快,赶紧出去,男人不能进产房的。”说着就将他往外推。   萧沐仁一个没注意,被常安姑姑推得后退了好几步,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就伸长了脖子对里面呦呦喊,“我就在外头等着,你别怕别怕啊,我等着你,就在窗户底下,别怕别怕。”   其实是萧沐仁自己心里怕。长到这么大,萧沐仁算的上是顺风顺水,除了身世的变动和当初求娶呦呦两件事外,这是第三件让他害怕无法掌控的事。   呦呦在里面听他说好几个“别怕”,也知道恐怕是他自己心里害怕,却还是很感动,笑着说了句呆子,继续在四喜的搀扶下走步。因为太累了,身下又疼,濡湿也越来越多,呦呦走了半个时辰后,实在没了力气,只好坐下来休息。   常安姑姑就叫人将做好的山药粥端上来给呦呦,“吃一点吧,吃一点一会儿才有力气生。”   呦呦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吃了一碗。等歇够了之后就站起来继续走。直到她痛的没有了一点力气,双腿再也站不住,才在丫鬟和产婆的搀扶下上了床。   躺到了床上之后,常安姑姑和四喜就抻了一条棉被给呦呦盖住了下半身,然后将裤子和裙子脱掉,方便一会儿生产。等这些做完了,四喜就被赶走了,因为未婚女子不应该在产房里待着。   四喜一开始不同意,觉得两个人伺候肯定不够,“丁香也没成亲呢。”产房里都是你们的人,我不放心。   “你出去吧,我在这儿。”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四喜回头一看,是谷子来了,立刻绽出一个笑容,然后把丁香也拉了起来,“你在这儿也就是以防万一,夫人肯定会顺顺利利的,你跟我出来等,出来等。”   萧沐仁在外头等着,看到四喜和丁香突然出来了,就诧异起来,“你们俩怎么出来了?生完了吗?”   “没呢,”丁香一向害怕萧沐仁,回话的是四喜,“还得一会儿,谷子和容妈妈进去了,我们俩出来等。”   萧沐仁本来也没有十分关系她们为什么出来,只是想知道生完了没有,因此就点点头,继续等着,一边等一边踱步。跟着他在一旁伺候的小荣子觉得外头这地面都要被他磨低一些了,不过他什么都不敢说,夫人生产,爷一定是焦急的。   很快时间就到了晚饭时分,小荣子出去一会儿又回来,提了一个食盒进来,请萧沐仁吃一点。萧沐仁摆摆手说吃不下。一想到呦呦在里面受苦,他就心疼,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这时候谷子出来了,让丫鬟去厨房找点吃的过来,“夫人没力气了。”   “这儿有!”萧沐仁立刻从小荣子手里把食盒夺了过来塞到谷子手里。   谷子接过来打开看一眼,见里面有一碗汤还有一碗稀粥,就将两样端了出来,转身回了产房,过了一会儿又出来了,对萧沐仁说:“夫人说请爷也去用饭吧,一会儿回来就生完了。”   萧沐仁摆手摇头,“我不去,我就在这儿等,告诉夫人别怕。”   谷子心里乐了一下,又回去了。   吃了东西的呦呦重新有了力气,嘴里咬着细棉布叠成的方块就,手里攥着从床架子上垂下来的两根绫带用力,再用力……   九月二十晚上戌时末,萧沐仁和呦呦的长子出生,母子平安,孩子取乳名“和”,大名“靖”,萧靖。      ☆、第一八七章   第一八七章   在萧府中, 流传着一个不能说的公开的秘密——他们的男主人、才上任不久的嘉峪关总兵、朝廷二品大员萧沐仁, 在听到夫人平安诞下一个萧公子后,晕了过去!晕!了!过!去!   所以在以后的一二十二三十年里, 一旦呦呦被萧沐仁惹生气了不高兴了,就会拿这件事说嘴,“我生孩子我还没晕呢, 你先晕了!”   每每这时候萧沐仁就哑口无言了, 自己想想也确实很丢人的。   当时是这样的,呦呦在产房里痛苦挣扎哀哀痛呼,自己没了力气要吃东西, 却还惦记着萧沐仁有没有饭吃,三个半时辰多的时间了,她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当孩子生下来的时候, 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虽然下半身还是疼,但是呦呦此时却顾不上,见产婆要剪脐带了, 急忙催谷子,“剪刀!剪刀!消毒!”   谷子立刻转身拿来呦呦提前准备好的滚水煮过高温蒸过烧酒擦过的剪刀递给产婆, 产婆接了剪刀一剪子下去,小婴儿这才真正地同母体分离, 被产婆提着拍了屁股一巴掌,乌拉拉地开始哭起来,声音大的像是要将房顶掀开。   常安姑姑用细棉纱布把婴儿身上的血迹擦洗干净, 把孩子抱到呦呦跟前给她看了一眼,“真精神。”   呦呦低头看了一眼,小婴儿哭过了,眼睛紧闭睫毛还是湿的,秀气的小嘴微微张开,脸上的绒毛清洗可见,似乎是感觉到了母亲的气息,头向呦呦一侧微微偏了偏。   呦呦此刻没有力气,起不来身也包不了孩子,只能拜托常安姑姑,“姑姑看看孩子手脚都好吗,有没有残缺?”这是呦呦最担心的事情之一,在这个没有B超的年代,生产之前完全不知道肚子里孩子怎么样,只能生出来再看。   常安姑姑虽然觉得呦呦的问题太不吉利,不过还是看了看,告诉她一切正常,非常健康的一个小少爷。呦呦点点头,让常安姑姑把孩子抱去给萧沐仁看一眼,然后才放心地闭上眼休息。   呦呦的眼睛才闭上,就听到外面一片惊呼,像是出了什么事情,呦呦立刻睁开眼睛,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只好哑着声音叫谷子进来询问。过了两息,进来的不是谷子,而是抱着孩子的常安姑姑。呦呦急忙问常安姑姑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常安姑姑抱着孩子一脸的欲言又止还有想笑不能笑控制不住的表情。呦呦更加奇怪了。   常安姑姑先将襁褓里已经熟睡的小婴儿放到呦呦的里面,然后才在床沿坐下告诉她,萧沐仁第一眼看到孩子时十分激动,“结果没等开口说话,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说完到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呦呦听到常安姑姑的话,也很是无言,愣了半天才抿嘴笑了起来,“现在呢?”   “小荣子掐了人中已经醒了,丁香害怕没敢摸脉,我摸了摸,没事。”常安姑姑笑着安慰呦呦,“估计是没吃晚饭饿的。”   呦呦点点头,心想:还有就是看到孩子激动的吧?   呦呦太累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凌晨,醒来时正好听到孩子的哭声,不算大,和刚出生时乌拉乌拉要哭翻房顶的样子相比,现在简直就是一只小猫,喵喵的,好像还挺委屈。   呦呦循声看去,刚好看到萧沐仁在常安姑姑的指导下笨手笨脚抱孩子的姿势,小婴儿被他抱在怀里,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一个劲儿地在胸前拱。呦呦没出声,就这么看着,她竟然觉得萧沐仁这个样子酷毙了。   此时萧沐仁却十分尴尬,并不是因为抱孩子姿势不对,而是这个孩子在胸前拱着拱着,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自己的胸口,位置不偏不倚,刚好在某一处,可能是由于没有吃到他想象中的美味,甚至还舔到了一口布料味,小和和开始瘪着嘴哭起来,像是在控诉父亲。   常安姑姑看萧沐仁抱着孩子哄来哄去半天都没有哄好,只得把孩子接过来,“怕是饿了,先喝点水吧。”常安姑姑没有注意到呦呦已经醒了,说着用一个小小银杏叶的银勺蘸了点水送到小和和嘴边。   小和和喝了两口似乎觉得不够好吃,第三口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要再喝,小脑袋拨的跟拨浪鼓似的,连一旁的产婆都说,从来没见过刚出生一天就这么精神的小婴儿。   呦呦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终于出声,“姑姑,给我吧。”   她一出声,屋里所有的人都看了过去,萧沐仁立刻大步上前,在床沿上坐下,“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要不要吃点什么?口渴吗?”   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呦呦摇头,我不渴也不饿,是你儿子饿了。她抬起手递给萧沐仁,让他扶自己起来。萧沐仁赶紧伸手拉住她的一只手臂,另外一只手穿过她的后颈扶着坐起来,然后取了两个软枕放在身后方便她靠着。   常安姑姑走过来,把孩子交给萧沐仁,萧沐仁再转交给呦呦,呦呦看了一眼他包孩子的姿势,还挺标准。接过孩子,先低头看一眼,小家伙的眼睛眯着一条缝,看不出来是睁着还是闭着,额头上的胎毛很重,像小猴子一样,脸上皮肤有点红,不过比刚出生时已经淡了不少。   她抱着孩子,十分自然地就开始解衣扣,解了两颗才想起来萧沐仁还在,就用眼神示意他走。虽然两个人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是被他盯着看给孩子喂奶,呦呦还是觉得害羞。   萧沐仁却在床沿坐着不动,他不想走,还没见过呦呦给孩子喂奶呢,他得在场才行。   常安姑姑见萧沐仁一脸的好奇,忍不住笑起来,推了推他的肩膀,“爷出去吧,这么盯着夫人不出奶的。”常安姑姑骗他。   萧沐仁自然不知道常安姑姑说的真的假的,只好站起来恋恋不舍地先出去了。等他再进来的时候,呦呦一句喂完奶将孩子哄睡了,小小的婴儿还没有他一只手臂长,被包在大红色的襁褓里,挨着母亲的肩膀安稳的睡着。   呦呦并没有睡下,她睡了一整夜,现在天要亮了,可以吃东西了。因为呦呦决定要自己喂孩子,因此厨房上送来的食物都是黄豆猪脚、鲫鱼汤、小米粥之类的可以催奶的食物。   呦呦此时正端着一碗小米粥在吃,小桌上还放着一盅黄豆猪脚汤、一盘白水煮青菜、一盘蒸的青菜土豆丸子。看到萧沐仁进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然后不等他答应,就叫人盛一碗粥再拿几个馒头过来,“就在这儿吃吧,反正我也吃不完。”   萧沐仁点头答应下来,这是他以前和呦呦商议好的,只要在家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比如宴请之类的,两个人能一起用饭就一起用饭。   萧沐仁先喝了一碗白米粥,然后拿起馒头开始夹菜吃,第一筷子夹的是煮青菜。嚼了两口萧沐仁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这菜好像有点淡?萧沐仁没太在意,又夹了一个丸子吃,发现依然像是没加盐。可是看着呦呦吃的挺自然的,不像是没什么不对,难道是自己味觉除了问题?   呦呦吃着吃着就注意到了萧沐仁的表情,这才想起来,自己吃的都是常安姑姑交待谷子特意做的月子下奶餐,里头没有放盐,难怪萧沐仁吃不惯。   呦呦跟他解释了一遍,然后问他,“要不我再让厨房炒两个菜过来?”   “不用。”萧沐仁果断拒绝,“我陪你一起吃。”咸也好淡也罢,我们一起。   呦呦突然就觉得眼窝有点热,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话,怎么这么感动?   这样平淡无味的月子餐呦呦一直吃了七天,这七天里呦呦吃什么萧沐仁就跟着吃什么,即便厨房送了不同的菜过来,他也不吃,就那么放着,只和呦呦吃一样的。   一直到了第八天,两人的餐桌上才出现了加了盐的炒菜。   呦呦在过了十二个时辰后就可以下床了,刚生完孩子不久,小腹突然平坦了,身体也轻松了许多,可是呦呦竟然觉得不习惯了,忍不住自嘲了一把。   不过即便可以下床走动了,也还是没能走很远,只在屋里走了两圈就停了下来。呦呦一边走一边捏着自己松弛的小腹和腰间多出来的赘肉,忍不住怀念自己以前平坦结实的小蛮腰。然而现在并不能减肥,至少三个月到半年内都不行,谁叫她自己选择了母乳喂养呢?   等到了第四天的时候,趁着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萧沐仁让四喜去准备了一条三米长一尺宽的细棉纱布带。四喜虽然不知道呦呦要做什么,不过还是听从吩咐地去做了。等她去了布带过来,呦呦先在腰间比了比试了试,然后才脱了衣服开始把布带往腰间上缠。   她前世听人说过,自然分娩时会挤压髋骨,如果不及时收压回来,以后会变得腰粗屁股大不说胯骨也会很宽。呦呦决定试一试,用细棉纱布将腰腹束起来,希望以后不要变成大腹便便的黄脸婆吧。   孩子出生三天后要洗三,好巧不巧的,头一天气温骤降,下了今年嘉峪关的第一场大雪。不少人都说小和和出生的日子好、吉利,呦呦却只心疼儿子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被脱光了洗三。   虽然萧沐仁说了不在室外,也提前在前厅里烧好了地龙甚至又多烧了五六个火盆,洗三的水也是常安姑姑亲自试了觉得不冷不热才开始洗的,可是呦呦还是心疼。   等孩子一抱回来立刻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先摸了摸脸,觉得不凉,又摸了摸手脚,还算是热乎,这才放下心来。   等到了午饭时分,小荣子欢天喜地进来禀告,京城里送东西过来了。   常安姑姑六月初六那日到了嘉峪关,带了四车的东西,一时间在嘉峪关上层社会传了开来,人人都说新总兵和总兵夫人是京城的大户人家,财大气粗有权有势。   呦呦听说了之后微微一笑,没有在意,毕竟这传言说的也不算错,她和萧沐仁的背后可是有皇上和太皇太后做依靠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六月初六常安姑姑到达嘉峪关,两日之后怀瑾也到了京城。第一日休息休整了半天,晚上孟许和陶陶带着孩子回来给怀瑾接风,饭后怀宇念了一遍呦呦写给家里的信,谭丽娘自是要一边听一边哭的,陶陶也是一边抹眼泪一边劝解安慰谭丽娘。   在得知了呦呦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后,一家人立刻欢欣起来,谭丽娘一边用帕子擦眼睛,一边吩咐丫鬟把之前给呦呦准备的东西找出来,明天就装车带走。   陶陶赶紧拦下她,告诉她不要着急,自己也有一车的东西准备呢,“都是两个孩子小时候用过的衣物,旧衣服柔软,穿着舒服,收拾了一箱子,一直到三岁呢。”   苏晨也点头,“我也有呢,也都是小谭禾小时候用过的玩具衣服什么的,还有给呦呦准备了不少,以前喜欢吃的东西,还有海鲜之类的。”   陶陶就笑起来,“还是当嫂子的好,我这当姐姐的尽想着小外甥了。”   大家就一起笑起来,怀宇就劝他们不要着急,“呦呦还带了东西给宫里,年明天递牌子进宫见太皇太后,把呦呦的东西送进宫,太皇太后要是有东西到时候就一起装车送到嘉峪关去。”   谭丽娘立刻点头,表示应该如此。就让人把给宫里准备的东西收拾好,明天带进去。   第二天一早谭丽娘就递了牌子进宫,太皇太后一听说呦呦准备了东西给自己,很是高兴,倒不是稀奇那点儿东西,而是觉得那两个孩子心中惦记着自己,所以才高兴。在太皇太后的心目中,呦呦送来的东西无外乎就是嘉峪关的土特产罢了,能有什么稀奇。   结果等怀瑾进来,送上呦呦准备的礼物,太皇太后更是惊奇了,土特产什么的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两幅沙画,一幅写了草书寿字,一幅写了江山如画。   怀瑾告诉太皇太后,这两幅画是呦呦和萧沐仁亲笔写的,还说了两幅画的意义与内涵,“姐姐用了草书写‘寿’字,既是祝愿太皇太后万寿无疆也是希望您更加肆意快活。”   太皇太后听了解释以后更加笑的欢畅。只夸呦呦聪明又贴心。立刻就让人把萧沐仁写的那幅“江山如画”送到皇上那里去。   第二天宫里就赏了好多的东西下来,从布匹衣料金银首饰,到吃食特产笔墨纸砚,足足装了四个箱子。孟家和陶陶准备的东西也都送了来,加上花家自己准备的,一共又装了四辆马车。   三天后,这些东西跟着镖局的车队一起返回嘉峪关。一个多月后,也就是七月末的时候车队到达嘉峪关,再一个半月后,谭丽娘准备的最后一批物品,在嘉峪关第一场雪后路封地冻之前,小和和洗三的当天,到达了嘉峪关。   因为呦呦坐着月子,这些东西就被萧沐仁大手一挥堆到了库房里,等到呦呦坐完月子再来收拾。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在月子坐到一半的时候呦呦就有些受不了不洗头不洗澡的日子了。在京城的时候,呦呦尽量每日都洗一次,到了嘉峪关之后因为西北地区缺水,所以呦呦一般都是三日擦一次身五日洗一次头发和身子。   现在月子坐到一半,已经十五天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呦呦都没有这么才洗一次的。更何况现代医学也证明,坐月子不必“捂着”,可以适当洗头冲澡。   于是到了第十六天的时候,呦呦终于受不了了,她拉着萧沐仁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萧沐仁皱皱眉,“这行吗?要不问一问常安姑姑?”   “常安姑姑这些天已经很累了,好不容易才劝她去睡个午觉,你就别去打扰她了。”呦呦说,然后又状似委屈地拉着萧沐仁的手跟他解释,“你闻闻,你闻闻!是不是特别难闻!都要臭死了!”呦呦把自己凑到萧沐仁跟前,嫌弃地说,“我也不洗很久,就是洗个头冲一下身子。”   萧沐仁低下头把鼻子放在呦呦的头顶上嗅了嗅,“我闻着挺好闻的,不臭呀!”然后揉了揉呦呦的脸,摸着总算有点肉感了,萧沐仁很是欣慰,但是对于呦呦说的事,萧沐仁还是不是很赞同,“姑姑和妈妈们既然说不能洗,那肯定是有不能洗的道理,还是听长者们的吧?”   什么道理,封建道理!呦呦气呼呼地想,不过她不会就此放弃的。在第二天萧沐仁去总兵衙门处理点事情,而常安姑姑一时又没顾上呦呦的时候,她撺掇了四喜和谷子给她用热水冲了一个澡。因为怕被发觉,所以没哟洗头,而是用一块布给包了起来。呦呦站在更衣室的浴桶里,四喜和谷子分别拿着一个水瓢舀水给她冲洗,因为时间紧迫又怕被发现,只涂了一次澡豆清洗了一遍就算完事了。   常安姑姑对此倒是没有发现,萧沐仁却是一下子就发现了。他昨天说闻着不臭,可是哪里真的会没有异味,所以萧沐仁回来之后往床边一坐就发现了,然后不赞同地看向呦呦,目光中带了些谴责。   呦呦嘻嘻一笑,“我就冲了一遍,没洗头,不信你闻闻?”说着又要凑上来。   这次萧沐仁没有安慰她撒谎说不臭,而是伸手推开她让她做出去,“都洗完了,闻不出来了。”声音有点闷闷的,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这也是怕熏到你儿子嘛!”呦呦也不高兴了,“你想想我全是都是生产时出的汗,你儿子吃奶时岂不是连汗都吃进去了?咦,好恶心。”呦呦耸了耸肩膀抖了抖身子,一副十分可怕的样子。   不愧是被怀瑾说又叫“常有理”,的确是常有理,萧沐仁说不过她,只好顺着她的话转移话题,问孩子今日怎么样了,吃的如何睡的如何,然后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有些郁闷,“他怎么一直睡啊,不是说小孩儿都精力旺盛十分调皮?”   “还没出满月呢,可不是一直睡,一天起码要睡十个时辰。”呦呦也偏头看了一眼床里的小和和,小家伙闭着眼睛睡得可香,脸色比前几天白了些,胎毛也褪掉了一些,五官更清晰了。   “你看,他鼻子是不是想我?”萧沐仁看看儿子,又伸手点点自己的鼻尖,问呦呦。   呦呦也仔细对比了一下,点点头,“是挺像的。”然而实际上,她什么都没看出来。一个出生才十五天的小婴儿,鼻梁还是塌的,怎么就跟萧沐仁那根又挺又直的鼻子像了?   萧沐仁自是不知道呦呦心中的默默吐槽,还在盯着他儿子看,一会儿说嘴巴像自己,一会儿说额头像呦呦,呦呦一直“嗯嗯”地敷衍着他,心想幸亏小婴儿眉毛淡看不出来,他要是敢说儿子的眉毛像自己,呦呦觉得自己可能要家暴了。   也许是因为一直被人盯着看,小和和不高兴了,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开始扭动着身子,吭哧吭哧地要哭了的样子。萧沐仁一见孩子要哭,就想伸手抱一抱,结果被呦呦一巴掌拍开了,“让开!要撒尿了!”然后抱起儿子,解开襁褓系绳和绑腿的红布条,两手抱着孩子的双腿一分,一道金黄的液体就尿了出来。   萧沐仁头一次见小孩撒尿,十分好奇,大眼睛一直盯着看,小和和倒是自在,似乎是知道在母亲怀里很安全,头一歪打了一个小呵欠,又开始睡。   小家伙尿完了就有丫鬟拿着抹布进屋来,将地上的尿液擦掉,然后撒上一层薄薄的檀香灰,萧沐仁更加好奇,“这是做什么?”   “小孩子虽然没知觉,但是还是尽量不要尿在襁褓里,”呦呦抱着孩子,十分自然地解了衣扣将□□塞进儿子嘴里——自从第五天的时候萧沐仁死皮赖脸地看了一次呦呦给孩子喂奶,再在他面前喂奶的时候,呦呦也不害羞了,“尿在襁褓里湿湿的总是难受,我就在他像是要尿的时候把一把,次数多了屋里气味难闻,我就让人撒些香灰去去闻到。”   “你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是尿了什么时候是饿了的?”萧沐仁还是很奇怪。   “唔,当娘的直觉吧。”呦呦也没想过为什么,只能这么说。   萧沐仁看着呦呦,她正低头看着吃奶的儿子,小婴儿嘴含着□□一嘬一嘬,吃的欢畅,呦呦盯着儿子的脸庞,一直手臂拖着他的头颈,一只手摩挲了一下他的额头,满脸都是慈爱。此时夕阳从窗口投射进来,照在呦呦的头顶上,萧沐仁看了觉得有光散开。      ☆、第一八八章   第一八八章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呦呦终于盼到了出月子的那一天。小和和似乎也知道这一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醒的比每天都早,呦呦还在睡梦中, 他就吭吭唧唧开始要哭不哭的了。   因为昨晚呦呦起来喂了好几次奶,又抱着哄了半天,今天早上实在醒不来, 她就喊了萧沐仁一声, “阿毓,哄孩子。”声音还迷迷糊糊的。   按理说呦呦坐月子的时候和萧沐仁是要分房睡的。生完孩子头两天的时候也的确是一个在内室睡的,一个在产房睡的。等到了洗三完事那天晚上, 萧沐仁说什么也不要睡内室了,直接抱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到了产房这屋。   呦呦看他出去又过来了,还挺纳闷的,就问他怎么回来了, 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萧沐仁摇摇头,抬手就将被子和枕头扔到了炕上,“我今晚睡这儿!”   这一句话出口, 呦呦还没什么感觉,常安姑姑不同意了, 女人家的产房,他睡这儿算怎么回事儿啊。再说, 他睡这儿,自己睡哪儿啊。呦呦生产完毕后,一直都是常安姑姑晚上在这儿守候着呢。   常安姑姑虽然是宫里太皇太后派来的, 身份不一般,可到底还是仆人,况且她来的主要作用就是为了主持呦呦生产事宜,而且呦呦生的是太皇太后的重孙子呢,让别人伺候常安姑姑还觉得不太放心。   萧沐仁却摆手事宜常安姑姑不用说了,“晚上要干什么您告诉我一声就行了,呦呦怀孕生产很累了,除了喂奶晚上就让她睡吧,您年纪也不小了,天天跟着熬夜也受不了。晚上我伺候就行。”萧沐仁的语气很坚决,一听就不是为了做样子客气。   常安姑姑还想说些什么,呦呦却点头同意了,“姑姑,就听阿毓的吧,天天晚上这么折腾,一个月下来您得累坏了。阿毓年轻,熬得起,况且他在的话,我也能心安一些。再说,”呦呦斜睨了一眼坐在炕沿的萧沐仁,“女人怀胎十个月呢,那么辛苦,让他晚上守个夜怎么了?我也跟着起来喂奶呢啊。”   萧沐仁点头,就是这么个意思,怀孕的时候帮不上忙,生产后总能做些事吧。   常安姑姑见呦呦也这么说,而且萧沐仁的态度是摆明了一定要睡在这儿的,就告诉他每天晚上戌时末和丑时正的时候孩子会喝一次奶,“夫人通常会自己醒来,有时候太累了醒不过来你就叫一下,喂完了奶再倒杯水给夫人喝。”   萧沐仁点头表示记下来了,常安姑姑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萧沐仁充当起了人形闹钟,每天晚上在戌时末和丑时正醒来,若是呦呦自己醒了,他就在一旁看着,等她喂完奶递上一杯蜂蜜水,若是呦呦醒不过来,他会抱着小和和先玩一会儿,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再把呦呦叫醒。   满月头一天晚上,小和和似乎是有了心灵感应,一晚上醒了好几次,哭了几回,呦呦心疼萧沐仁跟着起了这么多回,就自己带着他玩了一会儿。这一玩儿就从子时玩到了丑时,好在第二次喂奶的时候小家伙儿应该也是累了,就一边吃一边睡着了。结果没想到这才两个时辰还没到,他又醒了。   萧沐仁听到小和和开始哼唧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迷瞪了一会儿就起身穿衣服,等呦呦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穿好衣服下地来了。萧沐仁来到床前,半跪在床沿上,伸手从床内侧把小和和抱出来。   小家伙儿被抱起来被迫离开母亲身边很是不高兴,眉头一皱小嘴一张就要哭出来,萧沐仁 连忙抱在怀里晃了晃,或许是父亲的怀抱安慰了他,小家伙虽然没睡,但是也算是安静了下来。   萧沐仁抱着他晃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累了,干脆就把他的小枕头也拿了过来,抱着孩子拖鞋上了炕,把小家伙放在自己枕头边上,被子盖好,父子俩一起睡着了。   呦呦按照往常的生物钟醒过来,醒来的时候发觉孩子并不在身边,还吃了一惊,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四处看了一圈,就看到萧沐仁侧躺着,身边放着一个襁褓,一只手还压在襁褓的下方,像是怕孩子乱动踢了被子似的。   两个男人,一大一小,小的还没有大的一只手臂长。大的那个侧卧着,小的那个平躺着,窝在大的那个的肩膀下,两人都睡得呼呼香,像是一只小猪和一只大猪。   呦呦在炕沿坐下,侧着身看着这父子俩,内心空前的满足。看了一会儿,萧沐仁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呦呦在对面坐着,还没完全清醒时就露出了一个笑容。张开嘴想说“你醒好早”,却被呦呦一个噤声的姿势给拦下了,这才想起来身边还睡着个儿子。   萧沐仁对呦呦笑笑,点了点下巴又指了指儿子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要不要一起再睡一会儿,反正离天亮好像还要过一会儿。   呦呦想了想,点点头,就拖鞋上了炕将身上披着的衣服叠了叠做枕头,萧沐仁分了她大半的被子,两人没敢挨太近,毕竟中间还夹着一个儿子呢。   呦呦看着襁褓里的儿子的睡颜,想到刚刚一大一小的睡颜,还真的有几分相似,就偷偷笑了起来,萧沐仁不知道呦呦笑什么,就从被子里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将头发给揉的乱七八糟,揉完了收回手才发现,呦呦整整一个月没有洗头,头发上油腻腻的都打绺了。   萧沐仁假装嫌弃似的在被子上擦了擦手,呦呦捂着嘴偷笑,心说:活该,叫你不让我洗头。萧沐仁却点着儿子的小包被光有口形不出声地说:都是为了你,你以后可要好好对你娘!   呦呦微笑地看着他耍宝,睡意上来,慢慢闭上眼睡去。萧沐仁见呦呦犯了困意,也就停下来不再说,伸出手臂搭在她的腰间——中间隔着儿子算什么,我想要和你亲近的心永远不会变。   可惜呦呦闭上眼没一会儿,还没完全睡熟的时候,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她的睡眠。呦呦听到哭声就睁开了眼,然而萧沐仁反应比呦呦还快,她才睁开眼,他都已经坐起来将儿子抱到怀里了。不过这一次可没有之前那次好哄了,随便晃晃就不哭睡了,这一次小家伙张着嘴嚎了半天,一副要把房顶哭破个窟窿的样子。   呦呦对着房顶翻个白眼,她就知道,回笼觉什么的,都是那遥远天边的浮云啊浮云。她认命地坐起来,抖开充当枕头的衣服披在身上,然后从萧沐仁手里接过儿子,解开衣襟给他喂奶。然后指指后边的更衣室,让萧沐仁去洗漱,“今天有的忙呢。”   萧沐仁摸出怀表来看一眼,虽然时间还早,可是到底事情多,呦呦又不能操劳,还得自己和常安姑姑拿主意,于是就点头照做了。   听到屋里有了动静,谷子在门外问了一声,得到呦呦让进来的吩咐后就带着两个丫头进来伺候,呦呦给儿子喂完奶,小家伙又睡着了,这才把儿子放下来自己去洗漱。   既然满月了可以出月子了,呦呦就可以痛快洗澡了。呦呦让丫鬟们抬了整整两桶水进来,全部用来洗头。因为时间太久没洗过了,头发油腻腻的不说,都已经打绺了,呦呦到后来的几天都是用头巾裹着的。   为了还自己一头清爽利落的头发,呦呦涂了两遍香胰子,冲了四遍的清水,到了第五遍的时候四喜劝她可以了,再洗就要掉更多的头发了,说完还把手心里的头发给呦呦看了一遍,呦呦一看就连忙摆手,“不洗了不洗了”,看到掉了这么多头发,就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头发稀少枯黄的阶段,太恐怖了!   洗完了头,用干净的牌子擦干包好,呦呦坐进了浴桶了。进入浴桶的那一刻,呦呦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虽然半个月前也冲洗过一次,但是也只是草草的冲洗,这一次她要好好洗一洗。这“好好洗一洗”结果就变成了洗了整整四遍才洗完。毕竟前两遍洗完身上还是能搓出黑漆漆的泥球来,洗得呦呦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这次清洗用了快一个时辰,等呦呦从更衣室出来,天色早就已经大亮了。呦呦出来后第一时间先去看了小和和,见他还无知无觉地睡着,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留下一个二等丫鬟在此处看着,呦呦一个月来头一次走出这间耳房,等她站在正房门口的时候,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阳光好更暖,天仿佛更蓝,云似乎更白,就连风好像也很温柔。   不过,站了一盏茶后的一个喷嚏告诉她,这都是错觉。未免真的受凉,呦呦赶紧转身回了屋里。丫鬟们此时已经将餐桌摆好,萧沐仁也在外院处理完事情回来了。他一进餐厅,眼睛就是一亮。自从生产以后,呦呦的衣着打扮就十分简单,先不说化妆打扮,就是首饰什么的都不戴了,衣服也都是平常的家居服装。   或许是因为要出月子了,加上今天有满月仪式,呦呦今日特意打扮了一下,身上穿的是大红色绣合欢花袄和同色同花的二十四幅潇湘裙,面上匀了一点薄粉,涂了黛眉,头发梳了百合髻,上面戴了金凤头玉簪和一套点翠金丝镂空玉兰花珠钗,整个人看着既清新又艳丽,还有一种慵懒的感觉在里头。   “这样好看。”萧沐仁赞赏地点头道,“以后要天天这样梳才好看。”   呦呦正在喝粥,一碗粥快要见底了,等喝完最后一勺粥才开口,“我也知道这样好看,可是要带孩子呀,现在还好说,等他再大一点,会玩会动了,到时候连珠钗簪花都戴不了你信不信,一伸手就给你拔下来。”   当初谭丽娘带怀信的时候还有嬷嬷帮着呢,依然是能不戴就不戴了,只能插一些不易被够到的镶嵌了宝石珍珠的花胜、梳篦之类的头饰。镯子戒指更是不能戴,既怕刮着碰着孩子,又怕他拿着这些东西往嘴里塞。   萧沐仁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到呦呦那么爱干净爱美爱打扮的人,以前三天洗一次头五天洗一次澡,就连首饰两天都不会戴相同的,现在为了孩子能够忍受一个月不洗头半个月才洗一次澡,珠宝首饰更是少戴了。再一想到之前的十月怀胎和三个多时辰的痛苦分娩,萧沐仁越发觉得她辛苦起来。   “要是那个小子长大了敢不听话不孝顺,我一定替你打断他的狗腿!”萧沐仁夹了一个奶馒头放到呦呦面前的碗里。   可怜什么都不懂的还在睡梦中的小和和,还没等长大呢,就要被他爹打断腿了。   “咦,尽瞎说!”呦呦笑笑着嗔了萧沐仁一眼,“他是狗腿那你是什么呀?我又是什么呀!”   萧沐仁也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嘿嘿地笑着挠挠头,呦呦也跟着笑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开始继续用早饭。   早饭用完,外头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地到达了,萧沐仁要去前面待客,女眷这里暂时请常安姑姑和倪夫人帮着招待,呦呦作为产妇,等到了吉时再出去就行。   小和和虽然满月了,但是一天之中依然是睡着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不过皮肤倒是越发白净了起来,五官也更加清晰了,可以明显的看出来鼻子和嘴巴确实很像萧沐仁,而额头和眼睛也越发地看着像呦呦了。尤其是刚哭完的时候,眼睛湿漉漉的,大眼仁黑白分明,让萧沐仁看一眼就忍不住抱到怀里揉啊晃啊,稀罕起来没个够。   呦呦有时候都觉得,萧沐仁大概做不成一个严父了,这个白脸的坏人恐怕只能自己来当了。但愿这个孩子能省心一点,不要让自己发太多的脾气。   等到了午时初客人陆续到齐了,常安姑姑派人进来通知呦呦可以抱着孩子去前面了,呦呦这才让丫鬟给自己重新戴上两个镯子两只戒指,将小和和放到新做的大红包被里包好抱着出去了。   呦呦一到前厅,诸位夫人们都站了起来,对着她道恭喜,还有凑上来看孩子的,呦呦压着包被多出来的一角盖在小和和的头上,既是为了防风防寒,也是怕这些夫人们的胭脂气味呛到孩子。   “好了好了,你们别看了。”倪夫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将凑的太近的几位夫人拉开,“别吵到孩子睡觉。”   于是立刻的,又有人夸赞小和和是个沉稳有定力的,这么多人都还睡得这么香,“不愧是总兵的儿子,虎父无犬子,以后定然是个人物。”陆夫人站在离呦呦最近的地方,想要再看一眼孩子。   呦呦面带着微笑感谢对方的夸奖,“哪里哪里,整天就知道憨吃憨睡的。”呦呦谦虚着,心里却在默默吐槽,他一个满月的小毛孩子,拉屎撒尿都自己控制不了,怎么就看出以后“定然是个人物”了?忒夸张了。   “才满月呢,可不就憨吃憨睡,醒的时候都少呢。”黄夫人站在离呦呦两步远的地方,没敢特别靠前,黄副总兵在家告诉她了,萧夫人和萧总兵对孩子可看重了,让她不要往前凑,万一出点什么是就不好了。   黄夫人这么一说,大家的话题就转到了小婴儿在不同阶段又什么表现,呦呦也听得很认真,毕竟这些人都是过来人,经验有时候很重要。   大家坐着聊了没一会儿,四喜过来请诸位夫人往前头外院正厅去,满月仪式快要开始了。   因为不是在京城,而且嘉峪关亲朋并不多,往来的只是同僚和同僚家眷,所以呦呦和萧沐仁两个人商议好了,将满月仪式简化。那些念告文、焚香告祖、弄璋弄瓦之类的步骤就全都省略过了,到时候只对着京城方向跪拜磕头,然后象征性地剪一剪胎毛就可以了。   吉时到,方通判宣布满月仪式开始,呦呦抱着孩子先对诸位来宾屈膝行礼表示感谢他们的到来,然后把孩子交给萧沐仁,萧沐仁抱着小和和在厅正中央的蒲团上跪下,呦呦则跪在萧沐仁的身边,一家三口对着京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算是告祖了。   磕完头拜完祖站起来之后,常安姑姑持一把宫里上下来的小金剪子,给和和剪了胎毛,本来这一项应该是怀宇或者怀瑾的事情,现在由常安姑姑代替。之后萧沐仁又抱着孩子指认了天地四方亲朋好友,来观礼的夫人将军们都讲自己准备的长命锁、银手镯、玉佩之类的放到婴儿的襁褓里。每有一个人放一样,呦呦就屈膝浅浅行礼一次。   等到满月礼结束,送了诸位宾客去花厅宴饮,呦呦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来,行了那么多礼,虽然都不是大礼,但是每一次屈膝躬身都是累人的。不过幸好收了这么多的满月礼物,不然还真亏呢。   若是萧沐仁知道呦呦此时的想法,一定会送她“小财迷”三个字的。   不过比较让人安心的是,就是这么折腾了一通,小和和都没有醒,只有在剪胎毛的时候微微哼唧了两声,剪完就又好了,其他时候都是睡得呼呼的。   满月之后,日子又恢复了正常。呦呦带着儿子从产房搬回内室,慢慢从容妈妈和小荣子手里把家事中馈接回来,萧沐仁也在满月后的第三天早上回去军营。   呦呦出了月子,萧沐仁就过回了身边有儿子,怀里有老婆的日子,虽然老婆在怀却什么都不能干,但是有老婆在比没有老婆在好多了。   但是一想到明天早上就要出发离开家里,萧沐仁就老大的不愿意。以萧沐仁的想法,他还想在家再多待几天,可是昨天宴席的时候倪将军已经发话了,他已经替萧沐仁管了四十多天的事了,现在萧夫人月子坐完了,孩子看着也结实健康,萧沐仁该回来主事了,“我这么大岁数了,可操不起那么多心咯。”   主要是陆副总兵每日同黄副总兵两个人别苗头,萧沐仁再不回来主事,倪总兵觉得自己就要压不住他们俩了,毕竟他虽然年纪大也算有威望、受二人的尊敬,可毕竟和他俩平级,平时仗着年纪大劝一劝调和一下,但是要是真的处理,他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呦呦在萧沐仁的怀里躺了一会儿,见萧沐仁还不睡,就问他怎么了,萧沐仁就把事情说了一遍,“之前我也觉得陆副总兵和黄副总兵有点不太对劲儿,没想到闹别扭已经闹到了倪将军都不愿意管的地步了。”萧沐仁皱眉,说。   “我跟你说件事。”呦呦本来平躺着在萧沐仁的怀里,听了他的话翻了一个身,变成了侧躺,同时在心里高兴,啊,没了大肚子,行动真方便。   萧沐仁见她侧过身来,自己也侧过身,和呦呦面对着面,一条手臂支撑着脑袋,“你说,我听着呢。”   呦呦就把这几次宴请时黄夫人和陆夫人的表现、以及陆夫人偶尔会用有涵义的话嘲讽黄夫人的事说了,然后又说了两位夫人的娘家背景,“你说,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关系?”   萧沐仁点头,“关系肯定有。你觉得呢?”萧沐仁还是想听听呦呦的意见。   呦呦也不保留,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两种可能,一种是陆副总兵对黄副总兵本身就意见,所以才导致了陆夫人对黄夫人不友好。”   萧沐仁继续点头,“有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主要原因可能在我。”见呦呦很是诧异,呦呦就说得明白些,“如果我不来嘉峪关,黄副总兵有可能就直接升任总兵了,可是皇上为了我,就把他给排除了,导致陆副总兵,哦,那时候他还是个参将,导致陆参将觉得黄副总兵能力不够吧。”   呦呦沉默,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停了一会儿,她说了另外一个可能,“陆夫人蓝氏,父亲是兰州布政司都事蓝大人,还是位庶女。这位蓝大人,我之前翻了翻邸报,很是会钻营。”   萧沐仁立刻会意,呦呦评论人多数情况是不带感情色彩的,但是今天她用了两个她不喜欢的词,庶出和钻营。恐怕这蓝氏父女心计和心机都是颇多颇深的,陆总兵也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   呦呦见萧沐仁会意了,也就不再多说,探头看了一眼在小木床里睡着的儿子,告诉萧沐仁半夜喊她起来喂奶,就闭上眼睡了。萧沐仁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一眼儿子,也闭上眼心满意足地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6000+,3/30达成   ☆、第一 八、九章   第一八、九章   萧沐仁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以后了, 十天没见到儿子, 萧沐仁一到家就要伸手去抱,呦呦赶快拦了下来, 让他去洗漱换衣服,“又是尘土又是汗水的,熏到我们怎么办?昨天晚上才给洗的澡。”   天气越来越冷, 呦呦轻易不给儿子洗澡, 怕冻着他,况且小家伙还小,多数实在襁褓里躺在床上睡着, 要么就是被呦呦抱在怀里,也不出汗,所以用不着天天洗。   萧沐仁被呦呦拦了下来,只好怏怏地去内室洗漱换衣服, 等他洗好了出来的时候,刚才还睡着的小和和已经醒了过来,发现房间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 就盯着一直看一直看。   萧沐仁见儿子盯着自己看,乐得开怀, 立刻走上前去伸出手要去抱,结果双手还没碰到儿子, 他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得震天响。   萧沐仁愣了,这是, 这是什么意思?不认识我了?还是不要我抱?   呦呦也被这个场面给弄愣了,顾不上安慰萧沐仁,只好先哄孩子,哄了好一会儿才算不哭了,但是依然不找萧沐仁抱。萧沐仁捂着心口学“西子捧心”,“太难受了,儿子居然不认识我了!太伤心了!”   呦呦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么难受伤心,是不是还要我亲亲抱抱举高高啊?   “这是……爹爹,”呦呦一张嘴差点说成“这是爸爸”,幸亏改口改的快,她抱着儿子晃着他的手臂冲萧沐仁摆手,“爹爹出去做事,给和和买好吃的和好玩的呀,和和给爹爹抱一抱好不好?”   萧沐仁伸着手,讨好地对儿子笑着,“我是爹爹呀,给爹爹抱抱好不好?爹爹抱你飞高高!”说着做出了一个往高处抛的动作。   可惜小和和依然不肯让他抱,还把头埋到了呦呦的怀里,不看萧沐仁了。   萧沐仁这下子是真的难受了。我出去了十多天,儿子不认识我了。呦呦见他难受,自己也难受起来,还有点小尴尬。她想着可能是因为萧沐仁离家太久了,儿子忘记了他的气味,抱一会儿熟悉熟悉就好了,于是硬将小和和塞到萧沐仁怀里。   这下子更糟了,小和和一离开母亲的怀抱就嚎啕大哭起来,伸着手要娘。萧沐仁见儿子哭得震天响,黄豆粒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心里更是难受,赶紧把孩子送回呦呦的手里,“你抱着吧,别一会儿哭坏了,我……”萧沐仁想说自己没有关系,可是实在说不出来,哪能没有关系呢?   呦呦抱歉地看着萧沐仁,轻声哄着呦呦,“这是爹爹呀,你出生的时候他也抱过你呀,”呦呦其实不确定孩子能不能听懂,可是她还是要说,不只是说给孩子听,也算是说出来安抚萧沐仁的,“刚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爹爹激动的都晕过去了呢!”   “这个就别说了,怪丢人的!”萧沐仁哭笑不得。   呦呦瞥他一眼,也抿着嘴笑了,“好好,刚那个不算,爹爹没有晕,小和和没听到哦。不过你别怕,爹爹是大英雄啊,他要做事保护大鸿的百姓,也保护娘亲和小和和呀。”   小和和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被呦呦抱着,小手还努力地攥着呦呦的袖子,瞪大着眼睛看向萧沐仁。   呦呦忽然发现他好像听懂了,虽然一个多月的小婴儿既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太会有什么眼神,但是呦呦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就对萧沐仁说:“你过来,站到我身后抱着我。”   萧沐仁一开始还不明白呦呦做什么,不过到底是生活在一起很久的夫妻,很快就明白了呦呦的想法,立刻绕到了呦呦的身后,张开手臂环抱住她,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   呦呦抱着小和和让他抬头看,“你看,父亲再保护我们啊。”说完示意萧沐仁把手放到他的头顶处抚摸两下,再拍拍他的小包被。   或许是呦呦的话安抚到了他,或许是真的觉得这个人没有危险,又或许是萧沐仁在他身边久了,小和和已经开始习惯了他的气味,总之就是一盏茶后,呦呦把怀里的孩子交给萧沐仁抱着的时候,孩子没有哭,依偎在萧沐仁的怀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呦呦。   萧沐仁把人接过来抱在手里,低下头亲一亲儿子的额头又亲亲脸庞,眼眶都湿了,就差没哭了。呦呦笑着说了他一句“没出息”,自己却也也忍不住湿了眼眶,有点心疼萧沐仁了。   儿子终于肯让他抱了,萧沐仁就一直抱着不肯撒手,一会儿抱着人在地上走来走去还晃晃悠悠,一会儿坐到床上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在他眼前晃着,咚咚咚地响个不停,等到人困了睡了的时候,也不肯松手,除非到了吃奶的时间,才肯把孩子交给呦呦。   萧沐仁对儿子这么亲近,甚至连话都不同呦呦说了,整个人的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抱着他玩抱着他睡,自己用饭的时候都不去餐厅了,就在内室里吃,怀里依然抱着小和和。   呦呦不高兴了,小声同常安姑姑抱怨,“得亏他不会喂奶,他要是会喂奶,儿子就成他一个人的了。”   常安姑姑无奈,这俩人一个两个的,还是孩子心性呢,一个抱着儿子就不撒手,一个就同儿子吃起醋来了。   等到了晚上呦呦喂过第一次奶之后,就将小和和放回了小床上,给他盖好小被子让他安稳睡去然后头连余光都没有给萧沐仁一个,自己上了床躺下后翻身面朝里背朝外盖上被子开始睡觉。   萧沐仁从更衣室洗漱完毕出来就看到这幅情景,有些想不明白呦呦这是怎么了,平时就算不面对着自己,也是平躺着的睡的啊。她说过人的心脏在左边,左侧睡容易压到心脏,所以最好右侧睡,怎么今日她自己左侧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儿子肯让他抱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萧沐仁居然没想起来呦呦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左侧睡。居然还十分平静地上了床扯了被子熄灯睡觉了。   不过他总算没有笨到无可救药,躺了一会儿就发现不对了,立刻坐了起来趴在呦呦的肩头问她,“你生气了?”   嗯,好吧,耿直男就是耿直男,没救。   呦呦没有说话,轻轻一晃肩膀,把萧沐仁放在肩膀上的手晃了下去,扯扯被子继续假装睡了。萧沐仁有些发愁,他支着手肘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才第一天回来啊,好像没做什么错事吧?   哄了两次不见呦呦理他,萧沐仁怕把孩子吵醒,只好翻身躺回原位,想着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到了戌时,不用萧沐仁叫,呦呦自己就起来了,这些天她已经自己形成了生物钟,到点就醒不用人叫。所以当萧沐仁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呦呦已经喂完奶拍着孩子睡熟后放回小床里去了。   “抱歉抱歉,”萧沐仁连忙坐起来,揉着眼睛,“我,我睡过头了。”这些天在军营里不用半夜起床,已经成了习惯,一时居然没想起来。   呦呦“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的话,然后就从床尾爬回床里,扯开被子睡了。萧沐仁看着一系列的动作,一脸愁苦,这到底是怎么了嘛。他想再跟呦呦说两句话,可是呦呦已经闭上了眼,双手放在身体两侧,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像是蚕宝宝一样把自己包了起来,他想关心一下盖好被子都不能。   萧沐仁看着呦呦的睡颜有些发愁,又往一旁的小床上看了一眼吃饱喝足继续睡的儿子,再转头看一眼呦呦,突然发现这母子两个睡觉时竟有一个同样的特点,嘴角是上扬的,眼角也是上挑的。他居然从来没发现过,隐隐有一点白天不曾有的风姿。   难怪自己喜欢晚上抱着她,萧沐仁心想,可是为什么今天不然生气不理自己了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萧沐仁百思不得其解。   丑时的时候呦呦又起来了一次,这一次萧沐仁比她动作迅速,呦呦才一动身,萧沐仁就已经坐了起来,先用一只手遮住了呦呦的眼睛,然后才拧亮床头的油灯,等了一会儿才松开手,然后自己披了衣服下床将木床里的儿子抱起来递到呦呦的手里,一只手还捂着他的眼睛,和刚才捂呦呦眼睛的意思一样,怕灯光太亮晃到孩子和呦呦的眼睛。   给小和和喂完奶,又把着他撒了一次尿,呦呦抱着哄了一会儿,才交给萧沐仁让他放回小木床上去。   萧沐仁抱着孩子,看着小家伙和刚刚呦呦如出一辙的睡颜,恋恋不舍地把他放回到小木床上去,盖好被子压好被角免得被他踢掉。   安顿好了儿子之后,萧沐仁放下床帐,但是并没有立刻熄灯,而是面朝呦呦侧着躺下来,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腰间,用力的往自己身边搂了搂,“呦呦,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有哪里做的不对吗?你说处理我才好改呀。”   其实呦呦已经不生气了,但是她一时抹不开面子先同萧沐仁说话,就一直这么抻着,打算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假装迷糊着再说话。不过既然现在萧沐仁开口哄了,那她也可以不用端着了。于是呦呦就也往萧沐仁身边靠了靠。   “到底怎么了?”萧沐仁搂着悠悠的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低声又问了一次。   “你都没有抱我。”在萧沐仁不断地询问和安抚下,呦呦终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萧沐仁不知道是没理解还是没听清,又问了一句,“什么?”   “我说,”呦呦仰起头看向萧沐仁,提高了音量气鼓鼓的,“你一回来就一直抱儿子,都不抱我的。”   萧沐仁这次终于听清也听明白了,短暂的愣怔之后就是哭笑不得,“傻丫头,那是我们的儿子呀。”你生的、流着我们俩的血的儿子,“你跟他一个吃奶的小娃计较什么,那也是你儿子呀。”   就是因为是自己儿子才嫉妒。呦呦没说出来,其实她也知道这话好说不好听,跟自己儿子吃醋,传出去得被人笑话好久。呦呦哼哼了两声,又低下头往萧沐仁怀里埋了埋头,像一只鸵鸟似的。   “你呀,跟个小孩子计较,也还是一个小孩子。”萧沐仁拍拍呦呦的后背,安抚劝慰她,然后替自己辩解了一番,“我这不是因为一老不在家没抱到嘛!”   呦呦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萧沐仁见呦呦有些不好意思,也就不在多说,拍拍她的后背,“睡觉吧,以后可别这么小心眼了。”   “没有小心眼。”呦呦不同意地反驳到,“你是我的,要多抱我才行。”她本来想说“只能抱我一个人”,后来改口了。   “抱!抱!这不是抱着呢!”萧沐仁也很无奈,看来明天要两个一起抱才行,这要怎么抱呢?   因为半夜的这场交谈,两个人醒的比平时晚了一些,丫鬟们秉着让爷和夫人多多温存的心思,没有叫醒两个人。不过,丫鬟们懂事,有个人不懂事呀。   小和和天亮的时候就醒了,醒了之后自己瞪着眼睛转了一会,想要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却发现被子被压住了,抽一下动不了抽一下动不了,小和和眉头一皱嘴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床帐里手脚相缠相依相偎缠缠绵绵的两个人立即惊醒,互相牵绊着分开各自的手脚,萧沐仁比较靠外,动作又迅速,很快就撩开床帐下了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弯腰把孩子抱起来了。原以为经过昨天的一天相处,小和和会对萧沐仁已经熟悉起来。可是他抱着哄了一会儿,小和和却非常不给面子,依然哭个不停。   呦呦他身边坐着,并不打算伸手,心想:你不是想要抱吗抱吧抱吧,我就在一旁看着。不过呦呦也没有一点都没管,就抱着手动嘴指导,“你看看他是不是尿了?给换块尿布。”   “哦。”萧沐仁应了一声,就要伸手去解儿子的衣服带子。   “你倒是先把他放下啊。”呦呦扶额,提醒到。   萧沐仁听从地把儿子放到床上,小和和还在哭,一边哭一边胡乱挥着手,一下子就抓到了呦呦的衣角。此时萧沐仁已经把小和和的衣服带子解开了,伸着手就要去摸他屁股下面的尿布。   “等等等等!你倒是给他盖上点什么呀!”呦呦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推开萧沐仁,自己扯了一条小被子先盖在儿子身上,然后才搓搓手把手心搓热了去摸尿布是不是湿的,这么一摸,果然摸到了一手湿乎乎。   呦呦把尿布扯下来搭在小木床的床架子上,伺候外头喊了丫鬟端热水棉布过来。   身下的湿意没有了,小和和慢慢停止哭泣,开始瞪大着眼睛四处看,萧沐仁觉得他刚哭完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特别招人可怜招人稀罕,就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他的额头,又伸出手指头挠挠他的手心。然后立即的,手指头就被握住了。小和和手上没劲儿,攥的当然不紧,萧沐仁只要轻轻一抽就能抽出来,可是他不想抽出来,就这么端着。   丫鬟很快送上温水和细棉纱布过来,呦呦试了试水温,觉得挺温暖的,就自己把儿子抱起来,让萧沐仁投湿一块细棉纱布给小和和擦屁股,擦完了屁股又用一块干爽的棉布擦了一遍,然后才重新取了干爽柔软的尿布给小和和铺垫上。   呦呦这一通的忙活,萧沐仁只能在一旁看着,偶尔帮着递个东西什么的,不能说目瞪口呆,也是十分震惊佩服,这才知道,原来带孩子的讲究多着着呢,看着丫鬟婆子一大堆,可是呦呦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尤其对于儿子,当然更是亲力亲为。   想到此处,萧沐仁又不禁羞愧起来。虽然小和和的重量还不如他的一把剑重,可是要将孩子抱得舒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昨天又是抱了整整一天,所以到了晚上的时候手臂就有些僵硬酸痛。昨天只顾着哄呦呦,忘了说这一点,想着今天对着呦呦说说委屈。   现在他改主意了。身体上的酸痛僵硬算什么,根本比不上呦呦的操心。   给小和和换完了尿布正在喂奶的呦呦抬头看了萧沐仁一眼,这人怎么坐着不动了?在发什么呆?   “喂!”呦呦用脚尖轻轻碰了一下萧沐仁的大腿,“在想什么?你先去洗漱吃早饭吧。”   萧沐仁回过神来点头,“好。”说完站起身在呦呦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辛苦你了。”   呦呦被他亲的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心思,也不想去问,在他离开前拉住他也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然后推他一把,“去吧。”   才满月不久,小和和依然是睡着的时候多,不过每天醒着的时候也从月子里的一个时辰延长到了两个时辰。而且为了避免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调皮,呦呦一向是让他白天醒着的。   这样的情况大大方便了很久才回家一次、回来一次只待两天的萧沐仁,儿子醒着的时候多,他就又机会和儿子多交流一些。虽然小和和还只是个一个多月的小婴儿,不过呦呦认为,既然他有了生命,那么就有有知觉。能够闻到、听到、看到、感觉到周围的事物。小孩子的记忆力或许还不健全,但是潜移默化总是有用的,不然为什么还没生出来的时候就要进行胎教呢?   “正好你回来了,”呦呦把醒来哭了一会儿又被哄好的小和和交给萧沐仁,“你就带着他玩吧,过半个时辰喂一次水,我去把满月时候的礼单整理出来,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做正经事呢。”   萧沐仁当然是非常乐意的,当下就把儿子接到了手里。可惜小和和不太乐意,虽然一开始萧沐仁抱他他也找了,但是当呦呦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又不干了,开始哭,而且是干打雷不下雨地哭。   “一看就是故意的!”呦呦点点他的鼻子尖,“小调皮鬼,你这是随谁呢?”一边说,呦呦一边瞅了一眼萧沐仁。   “肯定不是我,我小时候都说可乖巧了。”萧沐仁立刻撇清关系。   “我小时候……”呦呦迟疑了,这具身体的小时候什么样子,她还真不知道。   萧沐仁见呦呦迟疑了立刻抓住机会,“看,一定是随你吧。”   呦呦对萧沐仁的得寸进尺不予理会,转身朝自己的内书房走去。萧沐仁连忙抱着孩子跟上,“我们俩怎么办啊?”不能就让他就这么哭着吧。   “跟着一起来吧,”呦呦回头说了一句,“不能捣乱!”   “好嘞!”萧沐仁立刻跟上呦呦的脚步,抱着怀里的儿子低头跟他说:“儿子听见了嘛,不许给你娘捣乱,不然小心她揍你!”说着抬起巴掌在小和和眼前晃了晃,比了一个挥巴掌的姿势。   小和和不懂事,以为萧沐仁在跟他逗着玩,还呵呵呵呵地笑着,惹得萧沐仁说“真是个笑呵呵”。   呦呦让萧沐仁带着小和和在书房的软榻上休息玩耍,她自己则在书案前整理礼单,小和和的满月仪式办的不算大,至少和在京城的时候小玉儿的是无法相比的,但是收到的礼品却都很贵重。当然,将来还礼时也要还相应价值的物品。   呦呦整理着礼单,偶尔抬头看一眼,萧沐仁和小和和玩的很是欢乐,呦呦就低下头继续整理礼单。等到整理完一半再抬头的时候,萧沐仁已经护着儿子在软榻上睡着了。呦呦看着两个人很是相似的睡颜,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第一九零章   第一九零章   呦呦偶尔也曾经疑惑过, 古代不是听说有“抱孙不抱子”的传统么, 为什么萧沐仁对于儿子这么疼爱,甚至接近了溺爱。   萧沐仁听到这个问题, 只是盯着呦呦看,并不回答问题。呦呦被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害羞地偏过头去, “一直看我做什么!”   萧沐仁于是就收回了目光, 把怀里抱着的孩子交到呦呦的手里,然后两只手臂一只穿管她的腋下,另外一只穿过她的膝窝下, 把她和儿子叠罗汉似的一起抱起来,“在我这儿没有那么多讲究,所谓‘抱孙不抱子’其实就是为了维持父亲的威严罢了。反正他现在还不懂事,怕什么呢。”   呦呦还以为他会说出些什么“我不讲究那么多我喜欢的是一家人相亲相爱”之类的, 原来只是因为孩子还不懂事什么都不记得,看来还是自己太高估他了。   萧沐仁满月后第一次归家只待了两天,第二天傍晚就恋恋不舍地离家回军营。临走前他抱着小和和亲了又亲, 呦呦催了好几遍萧沐仁才放下孩子出门。呦呦抱儿子放回小木床上叮嘱着丫鬟仔细看着,自己送了萧沐仁走到大门口。   到了大门口, 程禇已经在牵着马等着了,正和小荣子在墙根避风的地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见到二人出来就立刻停下来牵着马走了过来,对着呦呦和萧沐仁行礼,“爷, 夫人。”   呦呦点点头,问了他几句成亲之后的事,以及谷子在家好不好,身体怎么样的话。谷子之前有一晚上值夜,被子没盖好着了凉,她自己怕风寒传染,就主动离府回家养病去了。   “吃了丁香姑娘开得药已经好多了,昨天说想进来伺候,我说让她病好了再进来,万一风寒传染给夫人和小少爷怎么办?”程禇恭恭敬敬地回答。   “你告诉她不用急,我这儿伺候的人多着呢,让她把身体养好了,”呦呦笑着说,“你俩也快点要个孩子,省得她一个人在家没意思。”   萧沐仁看了呦呦一眼,心说:我之前让他们暂时不要要孩子你说我管得多管到下人房里去了,现在你又催人家要孩子,这不也是管到人家房里去了?不过他还没笨到无可救药,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程禇倒是对呦呦很是感激,又有点不太好意思,就嘿嘿笑了两声。   “行了,你也回去吧,天晚了要冷的。”萧沐仁从呦呦手里接过一个装衣服的包袱,催她赶紧回去,“我们也得走了,不然时间来不及。”   呦呦点头,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萧沐仁翻身上马出门离去。   萧沐仁走了之后,呦呦倒是还没有觉得什么,倒是小和和,刚开始的时候会在她怀里转着头和眼睛四处看,像是在寻找什么。呦呦有时候都觉得这个孩子根本不像是才一个多月的孩子,他的表现和姿态,有时候看起来至少有半岁了。   呦呦心里冒出过不切实际的想法,该不会,这也是个穿越娃?还是说,自己生了个天才?   不过听常安姑姑说,好像萧沐仁小时候也是这样,当初福贤王在满月的时候抱过他一次,第二次见到福贤王的时候就伸手要抱了。   呦呦听完了想了想,难道其实是因为血缘关系?   萧沐仁走了没几天,就下了一场大雪,一早上起来银装素裹的一大片,将整个时节点缀的都洁白无瑕的样子。呦呦告诉下人只在院子里扫出来一条进出的通道就行了,别处的雪都不要动。   “不动怕是不行呢,”四喜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给呦呦洗手洗脸,“雪还没停呢,又开始下了,我刚才听洒扫小小丫头说,都到小腿了。”   “洒扫的小丫头才多高,她的小腿也就是你的脚脖子。”呦呦笑着说了一句,“你去叫小荣子看着办吧,屋顶什么的还是得扫一扫,尤其是牲口房和草料房,别给压塌了。”   呦呦取了帕子擦了手了脸,坐到梳妆台上匀面。小和和早就醒了,正被常安姑姑抱着在玻璃窗前看外头的雪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看得懂,居然目不转睛呢,偶尔还会“啊”一声。小和和“啊”一声,常安姑姑就跟着“啊”一声,两个人像是对话似的,也不知道说的是哪个外星语。   “妈妈把他放下吧,老看雪对眼睛不好,窗口风也大呢。”呦呦匀完面开始坐下吃饭,出了满月之后呦呦的早餐通常就是在内室的炕桌上用的,离孩子近,她放心。   常安姑姑就抱着小和和从窗口处挪回来,把他放到炕上铺着的小棉被上,才放下来他就“啊啊”了两声,像是对不让他赏雪的抗议,常安姑姑赶快拍拍他安抚着,“下次再看啊。要睡一会儿了。”   可惜小和和精神头越来越足,早上刚醒没多久,自然不肯睡,开始再一次“啊啊啊”地同常安姑姑对话。   “姑姑你不用管他,他就是瞎凑热闹,过来一起用早饭吧。”呦呦把儿子的睡被往自己身边拽了拽,请常安姑姑一起用法。   常安姑姑却一摆手,“我在偏院和丁香一起用完了来的。”然后询问呦呦,“今日冬至了,夫人晚饭要不要吃个锅子?”然后想了一下又问,“嘉峪关这个地方,冬至吃锅子吗?”   自从进入立冬以来,呦呦就把从京城带来的作息给改了,将一日三餐改成了一日两餐。主要是以为嘉峪关冬天日短,天亮的晚但是夜幕来的早,每日真正的白昼时间才三个时辰多还不到四个时辰。于是呦呦就入乡随俗,每天天亮起床,辰时末用早饭申时正用晚饭,中间饿了会喝汤喝燕窝粥吃点心,反正小厨房一直备着。   听到常安姑姑的话,呦呦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惊喜道:“今天都冬至啦!难怪下大雪了呢!”然后才回答常安姑姑,“我也不知道嘉峪关这个地方冬至吃不吃锅子,不过管他呢,我们从京城来,就听我们的规矩,吃锅子,另外叫厨房晚上包羊肉馅饺子,到时候一起煮着吃!”说完又看了一眼窗外,冬至了,也不知道萧沐仁回来不回来。   “下这么大的雪,爷应该不回来了吧。”常安姑姑一看呦呦的表情动作,就知道她想什么。   呦呦没想到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不好意思地笑笑,点着头,“姑姑说的有道理。”   冬至日吃饺子,是京城里的习俗,吃锅子却是呦呦的习惯,冬天里吃锅子,热乎乎的围着铜锅一坐,慢慢吃着打发着时间。   可惜等到中午午饭铜锅子端上来时,呦呦就后悔了。火锅这个东西,无论是铜火锅还是四川火锅,都要人多才好吃热闹呀,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多没劲!   “你去偏院把常安姑姑和丁香姑娘一起请来,咱们人多吃锅子才有意思呢。”呦呦对四喜说,“热热闹闹的吃一顿冬至饺子,来年才会有好日子啊。”   四喜笑着应声而去,请了长安姑姑和丁香姑娘一起来,又叫了五福和麦子一起,虽然是单独另外开了一桌,但是一起说说笑笑也很是热闹。   冬至日过完,嘉峪关的天气就更是一天冷过一天了,雪一场接着一场,几乎两三天就会有一场大雪。通常上一场的积雪还没化,不,确切的说是还没扫完,一场新雪就落了下来。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晚上开始下雪,无知无觉地就积了厚厚一层。   呦呦怕雪太大压塌了房子棚子之类的,特意让小荣子将几个护院排成几组,轮着值晚班,如果晚上又雪就出来检查清扫一下。   而且雪下得这么大,不要说晚上就是白天都很少有人出来走动,然而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贼匪容易出没的时候,干了坏事做完立即就走,等人发现时都已经是第二天了,大雪将脚印覆盖住,什么都发现不了。   所以安排几组护院经常看着点就很有必要了。尤其是前几天贾夫人借着来看小和和的名义,送了两只百年老参和不少别的名贵物品。呦呦虽然当时热情接待了,但是她还是没明白贾夫人的来意,直到问了小荣子才算明白。   小荣子说,自从萧沐仁和呦呦到了嘉峪关,很多事就逐渐被人模仿起来,小的如吃食衣着,大的如家居庭院的布置。现在总兵府招聘了些看家护院,其他的一些副总兵参将乃至富户员外家里店铺里都有样学样地雇了几个这样的人训练了之后做护院,有的人家为了图省事,直接用了萧府淘汰下来的人员。   这样的话,原来那些人一到了冬天没有事做了之后就变得游手好闲,家里没有进项不说还爱赌博耍钱,经常惹的爹骂娘怒媳妇哭。而现在被人有样学样的雇佣了之后,既能解决贼匪偷盗抢劫的问题,又解决了民生问题。   “贾夫人这是替知州大人来感谢呢!”小荣子乐呵呵地同呦呦解释。   竟然是这样子!呦呦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算是在京城的时候,因为家中原本就有护院还都是退下来的士兵,呦呦竟然没有注意到过这件事。所以萧沐仁最开始招募护院的时候,呦呦还有些纳闷。   “这还真是……”呦呦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说人云亦云还是说自己引领了时尚风潮?   “还有更可笑的呢!”小荣子见呦呦衣服不可思议的样子,接着给她说了另外两件事,“您不是把双皮奶的方子给了几位夫人么,听说最近嘉峪关城里的牛奶都要供不应求了,原来牛奶喝不完都是直接倒的,现在都被定走了。”   呦呦愕然,“吃,吃不腻吗,她们?”天天喝牛奶那是没办法,可要是天天这么吃双皮奶我自己都腻,而且里边又是糖又是蜂蜜的,牛奶也没有脱脂,简直分分钟就长胖的节奏啊。   小荣子嘿嘿笑了两声,“还有呢,您穿了一条什么裙子什么衣服,衣服上绣了什么花,第二天就立刻有人模仿起来。”   “衣服倒是没什么,花样子的事,谁想要我也不会藏私,那双皮奶,就是个零食甜点啊,怎么当成饭吃了?”呦呦哭笑不得的说。   不过想了想,也能理解,这些夫人大概从出生起就一直在嘉峪关最多就是兰州,对于遥远的京城的事物,总是有一种趋之若鹜的心理,就想前世现代的时候,虽然国产的东西也很好,可是有人就是喜欢进口产品,明明中国风的衣服都很漂亮,偏偏他们就喜欢巴黎和米兰时装节。   萧沐仁重新回了军营之后,又开始了每五天往返一次军营与家中的频率,每回家一次都要感叹一次儿子越长越大,失落一阵后再抱着小和和一整天不松手,呦呦从第一次吃醋第二次不屑到后来习以为常,最后竟然也很高兴,因为终于有人帮忙带孩子,而自己也终于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了。   其实是呦呦想通了,毕竟萧沐仁每次回家待的时间并不久,最多就是两天一夜,两天两夜的时候都很少,晚上的时间同自己温存,白天的时间就让他多陪陪儿子吧。   如此过了十月十一月,就进入嘉峪关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腊月。腊月的嘉峪关真的是滴水成冰,往外头泼一瓢冷水,几乎不等水落地就在半空中冷冻住了。然后就是有风。其实西北这个地界,不止嘉峪关,几乎所有地方都是一年四季风不停的,即使是在最温暖的夏天,也是有风的,区别只是微风徐徐和寒风呼啸罢了。   腊月初一那天萧沐仁从军营回来,正常的按花易岩那时候的安排,这次回来待上两三天再回一次军营,就是年前的最后一次了,等到下次再回来就可以一直在家待到过完正月十五。   于是中午把孩子哄睡着了之后,呦呦拉着萧沐仁在炕上坐下来,商量关于小和和百日的事情。小和和是九月二十晚出生的,出生后第一百天的日子刚好是除夕。   “别说除夕了,就是从进了腊月开始各位主母就都开始忙着准备过年的事情了,哪里有功夫来参加什么百日宴,我看就不要下帖子办宴席了,若是有人记得送礼品过来就收下,等到春节的时候宴请一次。你说怎么样?”   “可以的。”萧沐仁点头,对这件事没有什么看法。不过,他还是有别的话要跟呦呦说,“通常来说武官春节可以一直从腊月十五放假到正月十五,不过,”萧沐仁给呦呦泼了一捧冷水,“你要知道,往往越是过年春节的时候,其他的异族越容易有动作。”   萧沐仁的话没有说完呦呦就明白了,相当于前世越是春节过年的时候高级军官们越要下基层与士兵联欢,即便是普通公司单位,也会留人值班的,“你要值守吗?几天呢?”   “除夕肯定是不能在家过的。”萧沐仁抱歉地看着呦呦,成亲后连着两个过年都不能陪着呦呦好好过,第一年的时候虽然在一起,可是条件实在太过简陋,今年好不容易安顿了下来,还有了儿子,自己却依然不能陪着他们过年。   “除夕之后呢?”呦呦又问。   “起码得等到正月初五才能回来。”萧沐仁更加愧疚,“不过我这下次回来可以一直待到除夕,年前的十多天是倪副总兵和陆副总兵值守,我除夕夜是必须要在军营过的,如果早,就会在初五,最晚也不会超过初十了。”   “好吧。”呦呦最然表面没什么变化,但是萧沐仁还是感觉出她情绪的低落,伸手抱了抱她,“就这几年,过了这几年就好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啦!”呦呦扯出一个笑容,回抱了萧沐仁一下,还用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他,“你也说了就这几年嘛!不过,到底是几年呢?”呦呦从萧沐仁胸前起来,打趣了他一下。   不过萧沐仁却是当真了的,拉住呦呦的手,给她说了一下当初皇上跟他说的计划。   萧沐仁成亲之后两个人出发游玩之前,皇上召萧沐仁进宫过一次,那时候呦呦还在娘家住着。皇上让萧沐仁进宫,除了给他一道口谕,让他在游玩的时候探听查证途径地的大小官员外,皇上还问了他对日后仕途的想法和安排。萧沐仁当时只说了一句“全凭皇上做主”。   “皇上就等你这句话呢吧。”呦呦坐在萧沐仁身边依偎着他,笑着说。正所谓:自古没有真情在,唯有套路的人心嘛。   萧沐仁也笑了,点点头,“皇上就跟我说,嘉峪关太辛苦,不会待很久,三五年的样子。”   “什么!”呦呦惊叫起来,然后想到儿子还在睡着,立刻闭嘴,之后先看了一眼儿子,见他还在睡着,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问萧沐仁,“三五年,还不很久?”明明就是已经很久了好吧。   “大鸿朝文武官员通常是一任三年,很多官员都是六年以后才会有职务变动。”萧沐仁补充解释了一下。   “哦。”呦呦点头,那这样看来,五年算正常,三年就是优待了,看样子皇上对萧沐仁还是很好的,“那然后呢,在嘉峪关待着满了以后去哪儿?回京城吗?”   “不回京城。”萧沐仁摇头,“下一任应该回去两广或者福建,不过之前可以回京城探亲,一年左右。”   “为什么?”呦呦歪着头看向萧沐仁,“好像没听说过官员调任之前可以回京城的?”   “也可以的。不过大鸿很多官员并不是京城里的家,他们都是习惯得了调任的旨意后直接上任。”萧沐仁给他举了几个例子,“比如陈阁老做京官之前,祖籍是江西的,在福建做过知县知州,后来做过两湖知府,又到京城御史台,他的家眷,从父母到兄弟以及后来的子女孙子孙女,一大家子跟着走。”   呦呦知道陈阁老,六十岁左右,陈阁老家是京城里众所周知的大家族,陈阁老的父母都是长寿之人,都是八十岁多了,陈阁老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兄弟,儿子女儿侄子侄女又是十几个,然后孙子孙女辈的现在差不多也有十个了。虽然子侄辈也有人读书并且考中科举出去做官,可科举毕竟艰难,考出来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所以别看陈阁老官阶不小,俸禄也是最高,又年年有皇上的赏赐,可是听说即便是这样,家中依然不宽裕,有一年春节拜访,阁老夫人穿的衣服竟然是头一年穿过的,叠衣服压出来的印儿还清晰可见。真的是压箱底的衣服了。   所以后来花家往阁老家送年节礼物的时候,谭丽娘除了名人字画瓷器古董这些,也送过几匹好布料。   “幸亏咱们本来就家在京城。”呦呦依偎着感叹了一句。   萧沐仁笑了笑,没说话,他没告诉呦呦,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回京城了,如果不是呦呦的家人在的话。   “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呦呦从萧沐仁身上起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什么事?”萧沐仁非常捧场地假装好奇地问。   “就是……”呦呦才开口说了两个字,小木床上传来两声吭哧,然后小和和突然哭了起来,呦呦歪着头对萧沐仁一笑,“就是……就是你儿子醒啦,去哄孩子吧!”   萧沐仁也一笑,起身去木床上把儿子抱起来,然后熟练地摸摸小和和的屁股,是干的,然后就熟练地将尿布解开,抱着小和和和的两条肉嘟嘟的腿把着他撒尿,甚至还吹了口哨。片刻后一道金黄的液体划着弧线落在地上,等儿子尿完,萧沐仁叫了丫鬟来清理,顺便打了热水给小和和清理。   呦呦在炕上看着萧沐仁熟练的给儿子换洗,洗完之后擦干,然后再换上新的干爽的尿布,一系列动作下来,十分熟练步骤也是正确的,呦呦不禁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然后再一次在心底感叹自己的命好,即便穿越到了古代来,也能遇到一个好丈夫,真开心。   直到萧沐仁将儿子收拾好了,这才递到呦呦的手里让她喂奶。因为决定要亲自喂养孩子,呦呦到现在每天都要吃催奶餐,所以身体越发丰腴起来。呦呦有时候对着镜子看自己,都觉得有些无法直视,偏偏这时候萧沐仁还要看着她喂奶,呦呦觉得不好意思,推开萧沐仁让她不要看,“都快胖成猪了,好难看。”   “哪里有?”萧沐仁立刻严肃起来,非常不赞同的样子,“我觉得特别好看,全身都是香的,特别好闻,而且这样正好,你以前太瘦了。”   什么?现在这样正好?亲爱的你的审美是来自大唐吗?不过不管萧沐仁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真话的话当然很棒,假话的话,嗯,那她也当真话听。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bug,明天改,今天太累,睡了   ☆、第一九一章   第一九一章   那天一直到晚上, 萧沐仁才想起来呦呦下午没说完的事, 于是就不急着睡觉,先把这件事问清楚, “你下午要问我的事情是什么?”   呦呦刚奶完儿子想要把他哄睡了,可是小家伙就是不肯睡,一会儿拽一把呦呦的头发, 一会儿又盯着窗花看起来, 气得呦呦拍了他屁股一巴掌,“才三个月就这么调皮,长大了可怎么办?”    “长大了我们懂事了就不调皮了呗。”萧沐仁从呦呦手里接过儿子, 半躺在床上屈起双膝,双手架着儿子的腋下将他放在膝盖上,然后顺着大腿的坡度往下一滑,坐在他的肚子上, 像是玩儿滑梯一样。   小和和才三个月,从来没有玩过这么“惊险刺激”的游戏,才一坐到萧沐仁的肚子上, 就吓了一跳。不过吓了一跳也没有哭,而是惊呆了似的愣愣地看着萧沐仁, 然后打了一个嗝,喷出一小股乳白色液体——那是刚喝下去, 还没完全消化的母乳。   这股乳白色的液体从小和和的嘴中喷出来,直接噗到了萧沐仁的胸前和下巴上,刚换好的寝衣就弄湿了, 下巴和脖子上也有,甚至脸上也被喷了几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情形的萧沐仁一下子呆住了。   呦呦把孩子交给了萧沐仁之后就自己去镜子前摘簪环接头发,正回想着下午问的是什么事,就听到一声“嗝”之后又“噗”地一声,于是就回头看去,刚好看到父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走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萧沐仁被喷了一身一脸的奶渍。   “哈哈哈!”呦呦一个没忍住,大笑起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萧沐仁,乐不可支。   萧沐仁被取笑了,总算回过神来了,对于呦呦这种只顾着幸灾乐祸取笑自己却顾不得孩子的行为表示无奈,只好自己坐起身来,先不顾的自己,从小木床上堆放着的一叠干净柔软的帕子上取了一条,给儿子擦干净嘴巴,又把身上那件沾了奶渍的给脱了,用小被子包好,然后才取了一件一直在炕头上热着的干净的给换上,换完了这才把孩子放到床上厚厚的棉被褥中,由着他自己抓手抓脚的玩。   忙乎完儿子,萧沐仁转头再一旁的呦呦还在笑着,笑得有些站不住,就扶着床架子顿在了地上,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行了行了,别笑了。”萧沐仁有些恼羞,至于怒不怒,嗯,不敢怒也不敢言。   呦呦这才从膝盖里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没有消失的笑意,她伸出手臂把手递给萧沐仁,萧沐仁会意地拉她起来,呦呦站起来后直接坐到了床沿萧沐仁的身边,才一坐下一股奶味就扑鼻而来,呦呦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起来。   萧沐仁这次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一把将呦呦推倒翻身压在了她上面,“笑!笑!就知道笑!再笑就把你吃掉!”说完低下头在呦呦的下巴上咬了一口,“还笑不笑啦?”   呦呦嘿嘿笑着,然后板一下脸假装收敛了一下笑意,对萧沐仁点点头又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笑了,但是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嘻嘻笑了两声,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两个人自从呦呦怀孕八个月进入待产期后,一直到到现在儿子都生完三个月了,两个房事上的解决基本都是用手,现在儿子大了,萧沐仁伏在呦呦的身上,看着她有些潮红的脸,在乌黑的秀发和身下大红色被褥的映衬下更加让人情动——如果萧沐仁生活在现代的话,他或许会学到另外一个词来表达:性感,禁欲的性感更加撩人。   萧沐仁一只手臂撑在呦呦的耳边,另外一只手扶着呦呦的脸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呦呦的眼睛,慢慢俯下身子低下头去。   呦呦感觉到萧沐仁的意图,眼睫毛颤了颤,闭上眼准备承接来自爱人的吻。   然后……“咭”地一声轻笑,打破了二人之间旖旎的气氛,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循声看去,小和和正趴在两人不远处,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在啃,看到父亲和母亲看过来,就把拳头拿出来,对着他们晃了晃,继续发出了两声咭笑。   萧沐仁和呦呦对视一眼,一起“噗”地一声笑了起来。这对父母眼中刚刚只记着对方,居然忘了床上还有个儿子。   萧沐仁从呦呦身上下来仰躺到床上,这可真是,没孩子的时候盼着有孩子,有了孩子之后却发现连亲热都要受限制。呦呦也坐了起来,想想难怪古代大户人家都要给小孩子安排个奶娘妈妈什么的,果然并不只是因为规矩啊,这还妨碍到了夫妻生活呀。   “咦,你刚才放他道床上的时候,是趴着的?”呦呦突然发现了些什么。   “没有啊,平躺着放的。”萧沐仁也发现了,立刻做了起来,“他这是自己翻身了?会翻身了?!”语气惊喜。   “真的!”呦呦也笑了起来,“自己会翻身啦!”说完就把孩子抱了起来,在额头和脸上各亲了一下,“儿子你怎么这么聪明呀!不用人教就会翻身啦!来来,再给娘翻一个!”呦呦说着就把小和和放回床上,逗着他再翻一次。   可惜小和和好像是累了,躺在床上张着小嘴打了一个呵欠,继续握拳啃手,居然闭上眼睡了。   呦呦:太不给面子啦!   “你看你儿子!”呦呦嘟着嘴跟萧沐仁告状,“坏了人家的好事儿不算,让他再翻个身居然给我睡着了!”太不听话了,应该打一巴掌。   对于呦呦的告状,萧沐仁表示,儿子犯错老子赔礼,既然儿子坏了你的好事,他爹再补偿你一个好事就行了。至于怎么补偿,萧沐仁将呦呦打横抱起来,“咱上炕睡觉吧!”   当然,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爹,上炕睡觉之前萧沐仁也没忘了给儿子盖好小被子,而且为了防止他再看到些少儿不宜的场景,还把床帐放了下来。安排完这一切,才去炕上同呦呦睡觉觉。   第二天早上呦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床上,身边却没有萧沐仁,倒是躺着一个还在呼呼睡的小和和。顺着被撩起来一半的床帐往外看,正看到四喜带着两个婆子在收拾炕。   想到做完的放肆,呦呦忍不住脸红起来,红丝绒炕单肯定不能要了,不知道下面的羊毛毡有没有被毁掉。真是羞死个人啊。   四喜一边叮嘱婆子们小心点不要吵醒了夫人,一边儿回头往床上看一眼。呦呦立刻闭上了眼。四喜看没有吵醒呦呦,就又转回头去忙了。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收拾完了,呦呦听到四喜说“爷回来了”,接着萧沐仁的声音响起来,问“夫人醒了没有”,得到四喜还没有的回答,就挥手让她下去了,自己径直往床着边走过来。呦呦赶忙闭上眼睛装睡。   萧沐仁当然看得出来她在装睡,眼睫毛还颤抖着呢,眼皮子底下的眼珠也在骨碌骨碌转,怎么可能是睡着了?不过他没有出声拆穿,就这么站在床沿边上看着她,没看多久呦呦就自己憋不住嘿嘿笑起来了,眼睛却还固执地不肯睁开。   “醒了?起来吗?”萧沐仁带着笑意问。   “不起来,我还没醒呢。”呦呦睁开一条缝瞅了一眼又立刻闭上眼。   “没醒怎么说话呢?”萧沐仁跟她逗闷子,反正一早上也是闲着。   呦呦振振有词,“我说的梦话。”   萧沐仁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不禁失笑,“好吧,那你接着说吧,用我陪你吗?”   “不用不用。”呦呦放在被子里的手一动又赶紧放下,差点想拿出来摆手,“你去洗漱吧,我自己说梦话就行了。走之前给儿子看看被子盖得严不严。”   得,这还是带着命令的梦话。萧沐仁认命地听从她的命令,不,与其说是认命,不如说他是甘之如饴。   用过早饭后,萧沐仁有事要去总兵衙门处理,跟呦呦说了一句“中午要吃饼”就出门去了。呦呦慢腾腾地喝着粥,让人吩咐厨房去准备烙饼,“把暖棚里的小菜摘一盘子过来,然后再炒一个酸辣土豆丝炒一个鸡蛋,厨房里的豆芽怎么样了?”   自从春末的时候呦呦种出了两个大盆的青菜,她决定多种一些,不为别的,单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和营养均衡。虽然嘉峪关冬季也会有白菜萝卜,但是绿叶菜到底少,多种一些,每日餐桌上有一盘青菜,就是水煮,绿油油的看着也舒心。更何况吴嫂子的手艺怎么可能只会做水煮青菜?   温室青菜不好打理,呦呦亲自把五福教会了,五福又将手下的两个小丫鬟教会了,自己就又会呦呦身边去伺候了。两个小丫鬟也是聪明,将几盆青菜照顾的特别好,甚至还发现用不同温度的水泡出来的种子,长出来的青菜好坏也不同,还有照得到阳光的青菜长得就好,照不到的长得就不太好。   呦呦听了心想:那是当然,光合作用嘛!不过她没有说出来,还夸了两个小丫鬟几句,又赏了银子,告诉他们种菜种的好,以后也是有出息的,从此以后两个人更加积极努力了,以至于种出来的青菜呦呦和常安姑姑丁香几个人一起吃都吃不完,还给倪夫人送过两次,得了倪夫人一幅唐朝碑帖做回礼,弄得呦呦还挺不好意思的。   至于黄豆芽是厨房的一个偶然发现。不知道是哪个马大哈将一兜子黄豆放在了水缸后边的角落,水缸边又是炉灶,于是潮湿温热的环境下,一大兜子的黄豆就都发了芽。   吴嫂子战战兢兢来禀报的时候还以为呦呦会生气,毕竟那么大一袋子黄豆放在那么隐蔽的地方,一看就是有人想要中饱私囊。她作为厨房的大管事居然没有发现,这是大失职。   呦呦倒是没有责怪吴嫂子,叫人将那兜子黄豆芽拿来看一眼,笑了,“也算是歪打正着,直接生成黄豆芽吧,到时候朝着吃,肯定好吃。”   呦呦一说“黄豆芽”三个字,吴嫂子也反应过来,平时吃的都是绿豆芽,黄豆芽还真没怎么吃过。吴嫂子得了呦呦的启示,又奉承了她两句,然后就下去了。一兜子黄豆最后生出了好几斤黄豆芽,不止家里主子们吃了,下人们也一人得了一些和肉一起炒了一锅菜,都说好吃脆生。   呦呦现在问的黄豆芽,已经是第三批次了,第二批次出来之后给往来的通好之家都送了一些,然后又在嘉峪关城内刮起了一股吃豆芽的风潮,对此,呦呦一句习以为常了。   呦呦既然问了黄豆芽,那就是说中午想要吃的,四喜立刻派人去厨房看了,片刻后回来回禀,黄豆芽虽然可以吃了,另外还说暖房里试着种下去的韭黄也能吃了,“前天看才一寸多长,昨天晚上一捺,今天早上再看就已经快要半尺了!”   “那很好啊,让厨房的割一点韭黄和鸡蛋一起炒,再炒一个豆芽炒肉,一个酸辣土豆丝,鱼看着做一个,炖汤吧,然后给爷做一个红烧排骨。”呦呦算了算,两个人差不多够吃了,就让人去厨房吩咐去了。   吃完了饭,呦呦回去内室看了一眼孩子,呦呦吃饭的时候通常都是常安姑姑帮忙看孩子的。此时小家伙已经醒了,正趴在炕上想要翻身,可惜每次都是翻到一半就又倒了回去,总是完不成全部。   呦呦看着着急,干脆自己上前去帮了一把,很好,从趴着的姿势变成了仰面朝天。呦呦来了兴趣,再一次动手把小和和摆成侧卧的姿势,然后轻轻一戳小家伙的手臂,他就变成了俯卧。偏偏小家伙不懂事儿,觉得挺好玩,还笑了出来,嘴角上扬两只眼睛眯成了两个月牙。   常安姑姑看着这一对母子,忍不住摇摇头,还以为呦呦已经长大了稳重了,这也还是个孩子,拿自己儿子当好玩的呢。想到这儿,常安姑姑就想起今天早上听到的婆子的话,皱了皱眉。   “既然夫人一会儿要去前头有事情忙,不如将孩子交给我和唐妈妈带着,唐妈妈怎么说也是内务府出来的,带过小皇子小公主的,”常安姑姑笑着说,像是给了呦呦一个特别平常的建议。   呦呦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以为常安姑姑体贴自己既要带孩子又要处理家事,怕自己忙不过来。如果常安妈妈不说后面那句话的话。   常安姑姑继续说了她没说完的话,“经验丰富的很,就是晚上带着也能伺候的很好,到时候你就能尽心尽力的伺候阿毓了。”   唐妈妈就是之前帮着常安姑姑给呦呦接生的那个,虽然她不知道内务府的产婆的业务居然已经扩大到了能够帮主母带孩子,不过常安姑姑的话,听着总是别扭一些的。   呦呦挑了挑眉,嘴角翘了翘,“多谢常安姑姑的好意了,只是孩子现在还小,白天还好,晚上是离不得我的,我带着就行。”况且萧沐仁也不是天天在家,就算天天在家我们俩那叫情趣,什么伺候不伺候的,哼。呦呦偷偷地腹诽。   常安姑姑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点头,“也是,我没生养过孩子,不过听说小婴儿都是眷恋母亲的。”   呦呦笑着点头,“况且阿毓在家的时候也不多,让孩子在我们身边,也是他希望的。您忘了?满月后第一次归家因为孩子不找,他还伤心了很久。”说完轻轻叹气,“这一次,他连除夕都不能在家过呢。”   似乎是被呦呦的话触动了,常安姑姑也叹气,“阿毓也是不容易。”   呦呦点头,我也不容易呢。两个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呦呦给小和和喂了一次奶,然后交给常安姑姑和唐妈妈带,她自己要去前院处理事情,年底了,铺子也好酒庄什么的也好,都约在今天来报账的。   呦呦才把孩子交给常安姑姑,转了身还没走出两步去,小家伙儿就像是有了心灵感应似的,一下子就“哇”地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伸着手朝呦呦挺着身子,特别委屈,像是谁抢了他的奶一样。   呦呦没想到小和和反应这么大,往常也是将人交给常安姑姑带着哄过的,怎么现在就突然闹了起来。呦呦以为是刚吃完奶,还没习惯离开自己的怀抱,毕竟往常喂完奶都是抱着哄一会儿的。于是呦呦就重新接过来抱在手里哄着。   果然哄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呦呦放下心来,把小和和重新放回炕上,小和和一离开母亲的怀抱,又开始要哭起来。呦呦赶忙说她不走,“娘在床上坐着,你在炕上玩儿。”   按理说三个月的孩子懂什么呢,连翻身都做不到,应该不会能听懂大人的话才对,可是呦呦说完了这句话,小和和竟然不哭了,趴着看了一会儿呦呦,开始啃拳头玩。   呦呦和常安姑姑对视一眼,常安姑姑立刻会意,转过身去假装看孩子,把小和和的视线挡住,呦呦动作又轻又快地从床上起身溜了出去。   等出了正房门,站在院子里,呦呦突然福至心临地说了一句,“果然是我儿子,就是向着他娘。”又往前走了两步,呦呦突然想起来什么,笑着吩咐四喜,“既然唐妈妈是内务府出来的,常安姑姑又是宫里出来的,那月例银不能再按原来的给了,再涨一倍吧,都是劳苦功高的,可别累着两位。”   四喜对于呦呦的决定一向不疑问,只有服从和执行,当下就点了头说一会儿去账房开个账目,再同荣大总管和容妈妈说一声。   呦呦笑着点头,不愧是她带出来的人,明白她的心思。   四喜明白呦呦的心思,可是有人看不出来,呦呦带着四喜五福麦子和后来提上来的六顺一起往前院去的时候,常安姑姑和唐妈妈正在屋里谈论着呦呦。   “看着夫人很精明的样子,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呢?”唐妈妈疑惑,“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只是伺候小少爷,别的我也不会,可是姐姐您可是宫里出来的女官呢,给她当个管家都是大材小用了。”   常安姑姑心里也疑惑着,看呦呦对自己尊敬的样子,应该是明白的吧,可是为什么一直不提这一茬呢。不过当着唐妈妈的面,她自然是不能表现出来的,于是矜持地道:“夫人的想法,可不是我们能猜测的,况且夫人有着自然又夫人的安排,我呀,还是带着咱们小少爷玩一玩好了,省得操心。”   唐妈妈说了恭维了常安姑姑几句,心里却是不屑,要不是为了夫人身边第一妈妈的位子,我才不信你大老远从京城跑这儿来受苦。   要说常安姑姑有没有那个心思,自然是有的。她虽然是宫里出来的有品阶的女官,可真正论起来,呦呦和萧沐仁还是主子,尤其两人真正的身份可是皇上的弟弟和弟媳,真挑明了怎么也得是个郡王和郡王妃。做郡王妃身边的第一掌事妈妈,常安姑姑当然想,可惜呦呦一直不提这一茬。   同样不明白呦呦心思的还有五福和麦子六顺几个,等到呦呦进了外书房和外头诸位掌柜开始对账时,她们三个就把四喜拉到了另外一间屋子,把疑惑问了出来。   “常安姑姑和唐妈妈的月例银子若是涨一倍的话,可是比荣大总管和容妈妈高呢,四喜姐姐,夫人是什么意思呢?”麦子心直口快,第一个问出来。   五福慢条斯理,借口找的冠冕堂皇,“是啊四喜姐姐,你说说呗,这样以后我们也能更好的伺候夫人。”   六顺才从二等丫鬟提上来不久,有些胆怯,并不说话,只是也期盼着四喜指点。   “到也没什么意思,”四喜笑了一下,“就是说常安姑姑和唐妈妈都是从京城来的,是太皇太后的赏来的,又是主持过夫人生产的,以后还要帮忙带小少爷,自然不能太亏待。月例银子高一点,也是告诉大家要尊重她们,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有,也不能就这么直愣愣地说出来呀,傻丫头们。   “你们干什么呢?不去里头伺候?”不知道何时谷子出现在了门口。   “哟,管事娘子回来啦!”四喜看到谷子,很是高兴,上前打趣了一句,“管事娘子现在了不得啊,一个月都见不着一次人影。”说着回头看了五福麦子和六顺,“你们几个千万别放过她,她现在是管事娘子呢,比我们厉害多了!”   谷子倒是也不矜持客气,点着头说等找个时间几个人聚一下,“我也想姐妹们呢。”   这几个人在聊天的时候,呦呦在外书房正在同两个掌柜的发火,“这种账目也好意思拿来给我看?欺负我年纪小还是欺负我是女人?做假账也做的高明一点,这种一眼就看出来的东西不要送到我眼皮底下来!”   说完“啪”地一声一摞四五本账本都被扔到了地上,“滚!滚出去!”呦呦站在长案前叉着腰指着门口,“你们两个铺子今年分红一文没有!自己想办法同伙计们交待去吧!”   呦呦发完火就后悔了,还喂奶呢,这么大火气怕是要回奶,孩子要没有吃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块没写完,明天继续。   ☆、第一九二章   第一九二章   萧沐仁从总兵衙门一回来, 就遇到了在门房等着他准备诉苦的两位掌柜, 一个说今年生意不好收入不好也不能怪他们,一个说夫人才看了一眼账册就给扔到地上了实在是太伤人心, 他给萧沐仁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还是头一回遭受这样的待遇。   萧沐仁没说话,也没接二人手中的账册, 笑着看了他们一眼, “头一回啊,没事儿,一回生二回熟, 多有几回就习惯了。”萧沐仁拍拍两位掌柜的的肩膀,迈着四方步往里走,看都没都多看一眼。   两位在夫人那里挨了骂在爷这里又碰了软钉子的掌柜,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一阵冷风打着旋地钻进了两人的衣领,他俩才回过神来,然后在各自的眼里都看到了不可置信。   爷居然看都没看一眼账本, 还说什么一回生二回熟,没想到居然这么信的过夫人, 可她一个京城出来的娇小姐能知道什么呀,不就是绣花喝茶吃点心, 这半年他们可都听说了,夫人研究的吃食穿戴的衣饰,都能在嘉峪关城里引起一阵阵风潮的, 这样的人会看账本?   可是现在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了,夫人不止会看账本,而且还看的很明白,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来了,指着他们俩人的鼻子痛骂了一通,幸亏当时外书房里没有别人,不然老脸都丢光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后叹气,其中一个说:“走吧,人家是一个被窝睡觉的两口子,咱们才是真糊涂了。”   另外一个也跟着点头,可不是糊涂了,居然想着糊弄夫人,只看她怀孩子时爷也歇在她那里,就应该知道是个不好惹的。   唉。两个掌柜不约而同地长长叹气,然后相携着重新走进风雪里,回去想想法子,明天来同夫人请罪吧。   萧沐仁没有理两个掌柜,径自往里走着,才走了一步脸色就难看起来,对身后跟着的小荣子发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荣子哼笑一声,眼里尽是不屑,“那两个人,以为夫人看不懂账,准备了两套账册,一套糊弄夫人,一套打算拿来给爷看,估计还想顺便再说两句夫人不懂什么的,”小荣子撇撇嘴,然后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结果没想到夫人才看一眼就看出来了,当下就把账册给摔到了地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指着门口让他俩‘滚,滚出去’,”小荣子学了一下呦呦当时的情形,“一下子就将他们镇住了,俩人屁滚尿流就出来了。”出来之后居然还不立刻走,还在门口要等萧沐仁回来,结果被羞辱一通,也是自找的   萧沐仁也觉得是这俩掌柜的活该。呦呦到了嘉峪关一年,并不曾真正插手铺子里的事情,但是这两个掌柜的居然还用这样的手段来蒙骗呦呦,呦呦当然要生气了。自己这位夫人,看着娇娇弱弱,精明着呢。   于是萧沐仁到家后没有立刻回去内院,而是直接去了外书房呦呦那里,呦呦理事还没有结束,将两个铺子的掌柜给赶跑了,还有田庄的两个管事和沙坡地的石老三以及谷子要见。   或许是因为刚才发了一通火,剩下的几个人就都十分规矩了。萧沐仁置办下的田地不算多,但是管事却有两个,一个是管种植生产的,一个是管佃户租子的,两个人都十分谨慎规矩地汇报了这一年的事物,并将整理好的账册交给呦呦。   呦呦接过来看了一眼,字写的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是算得上整齐,也没有涂改的痕迹,仔细看了看,不像是做了假账,于是就点点头,将账册放在一旁,一双玉手压在账册的青色封皮上,显得更是白皙修长。   “账册先放这儿,我过后会看。”呦呦看了两眼厅中间站着的人,“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回夫人,”刚刚送账册上来的大管事看了一眼身后,“田管事还有事要回禀。”   呦呦点头,示意田管事说。   相比较大管事来说,田管事就很是寡言少语了,或许他本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田地,只精通田间事务,朴实朴素接地气,对人情往来并不擅长。   “回夫人,田庄中有一块十多亩的地已经连续种了三年谷子了,头一年收成每亩产粮两石,第二年亩产约两石六斗,今年亩产却还不到两石。根据往年经验,种了三岔谷子要种一茬别的,一般是种地瓜,地瓜秧到时候可以喂猪。然后再种两年另外一种,之后才能重新种回谷子,这样才能保证谷子的亩产,也有种完地瓜直接种回谷子的。”田管事恭恭敬敬地询问到,“不知夫人可有什么其他安排,若是没有,小的就按往年安排生产了。”   “往年地瓜产量如何?”才问完这句呦呦就忍不住笑了,“算了,说了我也不懂,就按你的想法来吧。”   虽然呦呦这么说了,田管事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往年种过谷子之后种地瓜,亩产有八十斤也有六十斤的,算是比较好的收成,地瓜秧能喂牲口,有的人家还摘了嫩叶子炒着吃,也算是添了一份菜,秋天收了地瓜能当一份口粮,而且管饱顶饿,地瓜根留在地里沤肥也行,收回去和猪粪牛粪一起发酵再洒回田里也行……”田管事一说起田间事务就滔滔不绝,直到大管事干咳了两声,才觉得自己话有点多,而且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有些不好意思地闭了嘴。   呦呦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我在京城的时候也管过家里田庄的,这些都听说过也看过,没什么。”说完了后呦呦向田管事询问了一件事,“田管事,既然为了改变土壤土质和肥力可以栽种地瓜,那么能不能在中地瓜的时候套种一些别的?比如黄豆绿豆之类的?”   田管事先是一愣,仔细想了想摇头,“以前不曾试过,不过如果夫人想试试,可以辟出两亩地试种一下。”   呦呦想了想,觉得两亩地有点少,就决定用三亩地来套种,“在地瓜栽下去之后,就套种,豆类撒种不用太多,反正就是试试,若是收成不好,到时候我来补。”   这些田地都是农民吃饭生活的依仗,如此用来试验套种很大胆,万一两种作物收成都不高,遭殃的就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更何况,除了生存,每年还要上缴一定的赋税,没有银钱就只能用粮食抵,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皇粮国税”。   “皇粮国税”简直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百姓的肩上,虽然大鸿每一任皇帝登基时都会相应地减少一些赋税,可是在这种生产力水平低下的时代,依然不起任何作用。要想取消“皇粮国税”,恐怕还要一千年以后——如果一千年以后的时代是社会主义种花家的话。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呦呦才会说出若是收成不好她来补贴的话,毕竟是她主张的。   田庄的事情做好决定后,大管事和田管事就告辞出府了。在回去的路上,一向沉默寡言的田管事突然说话了,“大哥,你以后对夫人要尊重再尊重,比爷还尊重才行。”   大管事愣了一下,抬手拍上自己兄弟的后背,“还用你说!”然后像是感叹似的说了一句,“没想到夫人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是说她教训人厉害,还是居然也懂农事所以厉害。   田管事也重重点头,“我们种了这么多年地,就没有想过套种,夫人一个女子就能想到,是很厉害。”   大管事知道自己的兄弟一门心思扑在种田上,对其他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这样也好,以后能少些是非,就算有事,自己也能帮着他。   田庄的管事们走了之后,萧沐仁就从屏风后绕了出来,石老三一件立刻跪下来磕头,萧沐仁摆手让他起来,“先去厢房歇歇吧,我跟夫人说两句话。”   石老三立刻起身出去了。萧沐仁搬了一把椅子在桌案后头,手臂支在桌面上撑着脑袋看呦呦。呦呦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瞪他,“看我做什么!”   “看我夫人今天可威风了呢,让两个掌柜的滚出去!”萧沐仁面带微笑地调侃她。   呦呦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立刻想明白了,“他们这么快就去找你告状了?嘁,没用!”呦呦撇撇嘴,十分不屑,“还以为能坚持一下,明天再找你呢。”然后又斜睨了萧沐仁一眼,“怎么,你心疼了?”   “可不是心疼了。”萧沐仁郑重地点头。   呦呦不高兴了,你的两个掌柜的欺负我,你居然还心疼他们!   不过,没等呦呦说话,萧沐仁就把后半句补充出来了,“我夫人了都生气发火了,我能不心疼嘛!”   呦呦一句责怪的话被堵在舌尖,顿了片刻后,嘻嘻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后才问萧沐仁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总兵衙门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有。   “处理好了,然后现在有一件好事一件坏事,”萧沐仁看着呦呦,“你想听哪个?”   呦呦翻了个白眼,好事坏事不都得听,“那先听坏事的吧。”   “我以为你会先听好事。”萧沐仁诧异地看了一眼呦呦,“坏事就是我这次走了之后年前就不回来了。一直等到除夕过后再回来。”   呦呦在心底默默算了算,一个月多一点,也还算好,不算难以接受,比很多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见不到一次面的好多了。呦呦平静地点点头,“好事呢?”   “好事就是我这次可以在家一直待到过小年,过完小年再走!”萧沐仁笑嘻嘻地说,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呦呦惊喜的表情。   “真的么?怎么这次可以在家待这么久?为什么呀?”呦呦问。   “陆副总兵的岳父腊月二十八过寿辰,他要去拜寿,和我调了轮值。”萧沐仁给她解释了一句,“怎么样,这是个好消息吧,我可以帮着准备过年的事了。”   “嗯,算是吧。”呦呦过了最初的惊喜就平静下来了,其实对于她来说,只有萧沐仁能在家过除夕的消息才算好消息,其他都不算。   “对了,我也有事要跟你说。”呦呦突然想起来,“差一点忘了。”   “嗯,你说,我听着。”萧沐仁坐在呦呦旁边,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说。   “是常安姑姑的事,”呦呦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同萧沐仁说,“常安姑姑来嘉峪关的目的其实我明白。”   “嗯?什么目的?不是代表太皇太后来给你主持生产和月子的事吗?还有什么别的事?”萧沐仁不解地问。   呦呦在心底翻个白眼,果然男人什么的,完全不能指望他能理解女人的心思。若是萧沐仁知道呦呦这么想一定会提出反对意见:我只要能理解你的心思就好了。   “你想一想,常安姑姑好好的京城不待,来嘉峪关这么个破地方做什么?就算是太皇太后的命令,现在孩子已经满三个月了,她又是有品阶的女官,用不着亲自来帮忙带孩子的。”   “那你说她是什么心思?”萧沐仁干脆直接问,反正猜不来。   “我觉得,常安姑姑恐怕是想要做府里的内管家。”呦呦盯着萧沐仁的脸,说。   萧沐仁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没可能,就点头示意呦呦继续。   呦呦见他没有直接说出来“那就让她当”的话来,心里已经放下了七八分,“让常安姑姑做内管家倒不是不行,可总是觉得大材小用了,况且人家容妈妈这段时间勤勤恳恳做事周到,无缘无故地就把人换了,总是不太好。”   萧沐仁觉得呦呦的话有道理,就点头,“那你想怎么办?让我去跟常安姑姑说一声?”   “肯定是要让你去说的,毕竟你和常安姑姑以前在王府就相交过。只是不能直白地这么去说。”呦呦面带笑容地看向萧沐仁。   萧沐仁自然立刻明白,“行吧,你说怎么说,我按照你的话去说,反正白脸是我。”   呦呦嘿嘿笑着,先不急着说办法,先倾身在萧沐仁脸上mua了一下,“你就跟常安姑姑说,姑姑身份尊重,内管家的事务繁琐细碎,恐怕会劳累着姑姑,不如让姑姑做咱儿子的教养嬷嬷,虽然现在才三个月,可是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呀!而且符合姑姑的身份,既尊贵又不算操劳。”说完想了想,“其实教小孩子也挺操劳的!”然后忍不住自己笑起来,“最后这句话可别说呀!”   萧沐仁点着头,看她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忍不住把人抱过来放到自己的腿上,还没等他有下个动作,就被呦呦给推开了,“哎,别动手动脚啊,我一会儿还理事呢。”   “我知道。”萧沐仁抱着她笑着说,“就抱抱,不做别的。”   “哦,好。”呦呦坐在萧沐仁个腿上,晃荡着自己的腿,摸了一本一旁放着的账册看起来,看着看着就想起来另外一件事,于是放下账册,回头看向萧沐仁,“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嗯?什么事你说。”萧沐仁刚刚不知道在想什么,呦呦转过头来说话他才回过神来。   “就昨天下午想说没说完的那件事。”   萧沐仁也想起来了,昨天下午呦呦想说一件事,结果没等说呢就被小和和哭着给打断了,就没往下说,等到晚上萧沐仁想起来的时候又问了一遍,结果没等呦呦回答呢,就他就被儿子喷了一身的奶,后来的事嘛,就不可描述了。   “其实这件事吧,说不说都行,但是我心里头一直惦记着,不问出来有个疙瘩在那不得劲。”呦呦捧着萧沐仁的脸,认真地看着他。   萧沐仁更加奇怪了,到底什么事让呦呦这么惦记着。   “其实从定下来到嘉峪关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呦呦注视着萧沐仁的眼睛,“皇上让你来嘉峪关,之后又要去两广,就是不让你在京城待着,是不是因为怕别人猜出来你的身世?”这两年来,萧沐仁和皇上还有福贤王越来越相像了,实在是惹人生疑。   “不,不能吧。”萧沐仁原本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但是呦呦现在一说,他也迟疑了起来,然后吃惊诧异地问呦呦,“我现在长得有那么明显?”   “嗯,四五分吧,”呦呦说得稍微保守了些,“毕竟比不上皇上的威严和福贤王的贵气,可能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不同?”   萧沐仁思索着,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他对自己的身世除了最开始别扭得跑到嘉峪关当了两年兵,后来回去了京城之后竟然就坦然多了,倒不是因为皇上和太皇太后等人对他的优待,而是他从心底看开了,反正这辈子有呦呦就行了,皇子不皇子的,无所谓。   至于皇上是不是因为他和先皇越来越像所以不想让他留在京城里,萧沐仁是真的没有想过。于是他就抬头看向呦呦,“那你觉得,你说的那种可能性有多大?若是,若是皇上真的是这么想的,以后一直让我外放,你……”你愿意一直跟着我吗?   “我是无所谓啦!”呦呦单手搂住萧沐仁的脖子,“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只是觉得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以后还有儿子呢,”说到这儿呦呦压低了声音,“而且现在太子还没定下来,谁知道以后?咱们家的关键不是眼前,毕竟眼前太皇太后还在,皇上和王爷对你也很好,但是说句大不敬的话,将来皇上驾崩了,未来的皇帝知不知道内情,知道内情的话会如何待你,不知道又如何待你,这可都不好说。”   萧沐仁听到呦呦说“太子还没定下来”的时候眼睛就眯起来了,心里哈哈大笑着简直乐开了花。他早就知道呦呦聪敏,不止在家事上和经济上,之前在官员和官员夫人的往来上,她也做的非常得体。现在从这件事上看,呦呦的政治敏锐度比自己想想的还好,一下子就能抓住事情的关键点。   果然是自己看中的人。这么想着,萧沐仁就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在呦呦的脖子上啃了一口。   呦呦被他啃的吓一跳,赶忙用手捂住,怒视他,“说好了不动手动脚的!留下痕迹怎么办?!”   萧沐仁笑得极其无赖,“没有动手动脚啊,我动的口。不是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君子吧?”   “呸!就是一个登徒子!”呦呦被萧沐仁气笑了,从他身上站起来,推着他也站起来,“走走走,回去看你儿子去,我要忙事情了。”   萧沐仁知道呦呦这算是羞恼了,也不再逗她,自己哼着小曲笑眯眯地从屏风后头顺着后门离开了。呦呦看他迈着方步哼着小曲,和个纨绔子弟似的,就差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子身后跟着几个狗腿子了。   呦呦抿着嘴笑了一会儿,重新收起笑容坐下来,让人喊石老三和谷子进来,开始核对沙坡地今年的投入和产出以及沙棘酒沙棘酱的酿造事情。   呦呦在外书房处理家事的时候,萧沐仁回到了内院。内院正房里,常安姑姑和唐嬷嬷一起在说话,小和和玩累了早就睡了。至于后面呦呦不在了,不知道是他接受了现实还是忘了这件事,反正后边自己玩得挺乐呵。   萧沐仁进了内室,唐嬷嬷立刻站起来同他请安,常安姑姑也站起来浅浅行了一个福利,“爷回来了。”   萧沐仁微微侧了侧又欠了欠身,算是还了常安姑姑的礼,口上客气着,“姑姑辛苦了。”说完不等常安姑姑说话眼睛就看向了在炕上睡着的儿子,小家伙仰面朝天睡着,身上盖着小被子,两只手臂举到了头两侧,握成了小拳头。   萧沐仁见他睡的熟练,就没有抱他,让他睡着,然后看向唐嬷嬷和常安姑姑,“请嬷嬷留在这里看看孩子,我和常安姑姑说几句话去。”   唐嬷嬷自是答应下来,目送着萧沐仁和常安姑姑出了内室,等帘子重新落下来,撇了撇嘴,又坐回了炕上,重新吃起点心喝起茶来。而这些,都被在外面打扫的小丫鬟顺着晃动的门帘缝看了个一清二楚,转身就跟四喜告了状。   四喜后来跟呦呦说了这件事,呦呦点点头,“吃点点心喝点茶罢了,没什么,不是供不起,”说完这句话,面色却突然你严肃了起来,认真地叮嘱了四喜,“以后不要让唐嬷嬷同和和单独在一起,找个小丫鬟跟着,她要是问,就说是我说的。”   前世关于保姆虐待婴幼儿的事情,实在是听了太多,呦呦不能不防。 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不好,情绪低落,效率不高,眼泪往肚子里咽,咽完了还得继续笑着往前走,好累啊。 PS,一石=120斤,一石=10斗,一斗=12斤。明朝后期江南水乡中上等良田水稻亩产四五石,嘉峪关这样的地方,亩产两石不算少了。 PPS,记得以前看叶圣陶先生的《多收了三五斗》,旧社会的农民真的不容易。(似乎暴露了年龄,看过的请举手) PPPS,农业税与2006年1月1日取消,“皇粮国税”时代结束。 心情不好就容易废话多。抱歉。   ☆、第一九三章   第一九三章   萧沐仁带着常安姑姑去了呦呦的内书房, 叫人搬了一张软椅给常安姑姑, 自己则在书案后的圈椅上坐下。呦呦为了坐着舒服,圈椅上还垫了一个絮了棉的锦垫, 靠背上绑了一个软枕。萧沐仁才一坐下就觉得身下软绵绵的,调整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舒服。   常安姑姑见他在椅子上动来动去的不老实,用不赞同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仿佛在说他“坐没有坐相”。   萧沐仁不好意思地笑笑, “姑姑的规矩还是这么严格。”   “在宫里王府里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常安姑姑也笑起来,知道自己管得有点多了, 萧沐仁这些年远离皇宫王府,虽然正经规矩不会错,但是平时恐怕还是自己自在得多。   此时有丫鬟送了茶水过来,萧沐仁亲自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给常安姑姑, “之前呦呦生产那次京城送来的祁红,比不得宫里的,但是味道也还不错, 姑姑尝一尝。”   常安姑姑是个识货的,看着茶叶叶底嫩软红亮、汤色红艳, 闻起来有浓郁的兰花香,就知道这是极品, 并不宫里的茶叶差。   “滋味醇厚,香气高长,是极品祁红, 好茶!”常安姑姑点点头,赞道。   萧沐仁笑起来,“我和呦呦是不懂茶的,只知道滋味好,给我们和简直就是喂牛,一会儿给姑姑带回去一些。”   常安姑姑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下子,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难道阿毓要让我回京城?就是回京城也不能现在走吧,冰天雪地的,听说等到雪化路通,要明年四五月呢。想到这儿常安姑姑就稍稍放下心来。   “姑姑在嘉峪关住的还习惯吗?”萧沐仁觉得总得先关心关心生活,“嘉峪关的气候总是比不得京城的,又冷又干,您可要注意保暖,缺什么少什么就跟呦呦说,别跟她客气,呦呦脾气好着呢,经常跟我说有了姑姑在就有主心骨了。”   正在外院书房理事的呦呦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心想这是谁念叨我呢?谷子在一旁看了生怕她是着凉了,赶忙叫四喜拿了件披风来给披上,根本不管房里烧着地龙又放着两个火盆。   常安姑姑回答了萧沐仁的话,说一切都好,呦呦安排的也得当有条理,一点不比京城差。然后面带笑容意味深长地地看向萧沐仁,“阿毓有话就直说吧,不要绕弯子了。”反正大不了就是明年春天被赶回京城没面子,我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受不住的。   萧沐仁见常安姑姑这么说,更加不好意思了,“是有些话要跟姑姑说。”萧沐仁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注视着常安姑姑,“前些天呦呦跟我说,想等过完年请妈妈做内院的管事,”他关注着常安姑姑的表情神态,见她的眼睛中果然闪过一道光,然后才接着说,“被我给驳了。”   常安姑姑乍一听萧沐仁的话,以为自己可以心想事成了,正暗自高兴,就听到他说被他给驳了。由于太过突然,常安姑姑的表情一时没有调整过来,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轻轻咳了一声端起茶杯喝茶,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萧沐仁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假装没有注意到常安姑姑的尴尬,“我跟呦呦说,姑姑代表太皇太后来嘉峪关主持生产和月子之事,是因为我们身边没有长辈,不是给她做仆人管家事的。”   这话乍一听好像十分不留情面,像是萧沐仁在训斥呦呦一样。实际这却是萧沐仁的一个策略,既然话要自己来说,已经当了一部分的坏人了,那不如就坏人做到底,把好人全留个呦呦做好了。另外一方面其实也是在暗示常安姑姑:您要做符合身份的事。   “我跟她说,姑姑是宫里有品阶的女官,”萧沐仁继续解释着,“是太皇太后给小和和准备的的教规矩的教养姑姑,管理家事做内管家什么的,大材小用了。”   常安姑姑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是这样想的,姑姑,”萧沐仁说着,带上了些商议的口吻,“您身份贵重,又是从宫里出来的,规矩教养就算在宫里也是一等一的,”萧沐仁先恭维了两句,“家里的事情别看跟京城比是不多,却都是琐事,劳心劳力的,就看现在的容妈妈就知道,一天之中连坐下来喝热茶的时间都没有。我是想着,虽然孩子现在还小,可总是会长大的,以后孩子也会越来越多,想请姑姑留下来做孩子们的教养姑姑。等年后路好走了,我就往宫里写信,以后您就在家里,我和我的孩子们给您养老。”   常安姑姑愣了一下,没想到萧沐仁会有这样的安排,不,确切地说,恐怕是呦呦的安排。她在心里思量着,管家理事的事她没有做过,是听唐妈妈说,做夫人身边第一管事妈妈体面大,这才动了心,可是现在仔细想想,这才发觉自己上了当——自己做了管事妈妈,小少爷身边的管事妈妈可就是她了!   而且,像她这样的身份,去做管事妈妈,的确不太合适,说出去都丢人。   萧沐仁见她没有说话,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也就沉默着,等待着常安姑姑的决定。   常安姑姑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笑着看了萧沐仁一眼,点头答应下来,“好,就按你说的。”然后又笑着对萧沐仁说:“阿毓,你娶了一个好媳妇。”   啊?萧沐仁愣了一下,这是从哪儿说起的?   常安姑姑笑着从软榻上起身,慢慢地出了书房又除了正房,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刚好遇上带着一大堆丫鬟婆子回来的呦呦。常安姑姑对她笑笑,问候了几句,指着内院的玻璃,“快回去看孩子吧,听着像是要醒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一阵婴儿啼哭,呦呦着急起来,这一上午在前头理事,都忘了回来给孩子喂奶,怕是早就饿了,于是匆匆对常安姑姑行了一个礼,提起裙子小跑着往正房去了。   常安姑姑回头看着,笑了笑,再慢条斯理有条有序的女人,听到孩子的哭声也会着急起来。   “走吧,咱们回院子歇着,下午别忘了过来跟夫人说,爷许给了我一份好茶叶呢。”常安姑姑带着呦呦拨给她伺候她的小丫头慢慢往外走。   小丫头“哎”了一声,脆脆地表示记住了,然后追上常安姑姑好奇地问,“姑姑,爷跟您说了什么好事啊,您心情这么好。”   “哦?你怎么知道是好事?”常安姑姑笑着看了她一眼。   小丫头先看了常安姑姑一眼,觉得她此时确实心情很好,就大胆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姑姑这几天像是又心事似的,笑得都不是很开心,经常皱着眉头,刚刚跟爷说完了话,眉头也不皱了嘴角也是翘着的,看着就像心情好了的。所以一定是好事啊。”   常安姑姑摸了摸小丫头的头,“你还怪聪明的。”说完就带着人回了偏院。偏院里,丁香正在碾草药,不远处的墙根地上还晒着几个竹筛,都是趁着天晴太阳好拿出来通风的,虽然天气冷,整个院子却都是草药香,闻惯了还挺舒服的。   呦呦提着裙摆小跑着回了屋,萧沐仁已经先她一步到了,正抱着儿子哄呢。看到呦呦进来,萧沐仁让她赶紧去洗手好回来喂孩子,“我摸了,没有尿,刚刚也把过了,想来是饿了。”说着低头看一眼儿子,小家伙可怜地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   呦呦洗了手回来伸手接过萧沐仁手里的儿子,看样子是真的饿急了,隔着呦呦的衣服就往她胸前拱,呦呦赶紧解了衣扣给他喂奶,一边自责,“都怪我,应该中间回来喂他一次的。”说着低下头亲亲儿子的额头。小和和被打扰了吃饭,哼哼了两声,又全心全意填饱肚子去了。   “都怪你啊!”呦呦抬起头瞪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萧沐仁。   萧沐仁诧异,“怪我什么?”今天好像没有惹到她吧,还替她做了一回坏人呢,怎么就又怪我了呢?   “当然怪你,要不是你中间抱去找我说话,我怎么会忘了回来给儿子喂奶?”呦呦振振有词,“你说怪你不?”   萧沐仁相当无辜,“这也怪我?”简直无法同她分辩,“算了,怪我就怪我吧,反正坏事都是我干的,也不差这一次了。”语气十分委屈求全。   呦呦见状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就对萧沐仁笑笑,然后勾勾手指头,“过来。”   萧沐仁一看她的动作就知道她要做什么,立刻倾身凑上前偏了头,等呦呦在脸颊上亲了一下才重新笑出来。   比较值得庆幸的是,呦呦虽然上午发了一通火生了一通气,但是奶水什么的都没有影响,喂饱小和和绰绰有余。   吃饱了的小家伙在母亲的怀里等着大眼睛四处看,呦呦甚至并不觉得他能看见什么东西,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小和和把眼神落在萧沐仁的身上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一道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萧沐仁看了哭笑不得,取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擦口水,再在脸上摸上一把,肉嘟嘟的而且十分光滑,手感颇好。   “好了好了,别摸了。”呦呦拍开萧沐仁的手,“越摸嘴角越闭不上越流口水。”说着把小和和放到炕上“帮”着他翻身。   “我刚刚回来是看到了常安姑姑。”呦呦拿着一个用布缝的小猫在儿子眼前晃,抬起头看了一眼萧沐仁,“你跟姑姑说了?看着心情不错,应该没有生气吧?”   “没有啊。”萧沐仁见呦呦拿了一只小猫,自己就拿了一只布老虎也凑上前去,姑姑还夸你呢,说我娶了一个好媳妇。”   “嗯,我也觉得。”呦呦点着头,大言不惭地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理得了家事……呃……”后半句要怎么押韵呢?   然而没等呦呦想起来,她就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姑姑,怎么会想到夸我?你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呀,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些。”萧沐仁有些茫然,把跟常安姑姑说的话同呦呦复述了一遍,还特意说了她想让常安姑姑做内管家却被自己驳回的事,然后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怎么样,我这个坏人做的,得不得你的心?”   “得!得!”呦呦用力点头,“夫君真是太好了!”接着又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说亲她留下来给孩子们做教养嬷嬷,既轻闲又尊贵,而不是去做操心受累繁琐辛苦的内管家。”萧沐仁把当时的情形说一遍,然后看向呦呦,“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呦呦想了想摇头,“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以姑姑的精明程度,应该猜出来了是我让你来说的。”她看了萧沐仁一眼,“要不然不会说出那句话的。”   萧沐仁想了想,耸耸肩,“姑姑怎么说都是宫里出来的,后来虽然去了王府的温泉山庄,但是她见过的人比咱俩活的天数还多,看出来也没什么稀奇。”   “嗯。”呦呦点头“看出来才是正常的,毕竟宫里嫔妃们的心计比我可厉害多了,我和人家相比简直就是小虾米。”   因为说话,呦呦和萧沐仁把把手垂了下来,忘了晃动手里玩偶。这下子躺在床上的盯着布猫咪和布老虎看的小和和就不干了,开始“啊啊呀呀”抗议起来。   萧沐仁和呦呦听了赶紧抬起手继续在他眼前晃,萧沐仁一边晃着一边看着呦呦,笑道:“就你?你这种没心眼儿的进宫都用不了五天,三天,最多三天,就让人把你吃的渣都不剩,也就是我吧。”   呦呦听得出萧沐仁在自夸,并不打击他,反而赞同的点头,“所以我一直觉得,嫁给你我很幸运啊。”   这回轮到萧沐仁稀奇了,呦呦从来是傲娇的,并不肯轻易承认自己对她的好,今天居然这么痛快就承认了,实在不像她的风格啊。   呦呦知道萧沐仁的疑惑,但是她并不想解释,倒不是怕萧沐仁骄傲,而是说起来有点矫情。她一直知道同萧沐仁成亲对她来说是最合适的,但是彼时还不觉得这是一幢美好的因缘,也并不觉得自己幸福幸运。   这样的想法生成是在怀孕后第五个月的时候。   那时候呦呦呦呦怀孕到了中期,脚开始变肿,原来的鞋子已经穿不上了,四喜和谷子赶了两天给她做了一双大了一倍的鞋子,后来呦呦发现这样的鞋子和萧沐仁在家穿的鞋子差不多,就让她们不必做了,直接找了萧沐仁的鞋子穿上。   后来有一天萧沐仁回来,两个人在床上依偎着腻歪,呦呦上床前喝了两杯水,结果因为孩子压着膀胱,才过了两刻钟多就开始又尿意了。她以为贪图着同萧沐仁腻歪,一开始没动,后来憋的受不了了才急匆匆地往更衣室去,因为下床时没注意,直接蹬了萧沐仁的鞋子走了,萧沐仁这才知道,呦呦脚已经肿成了这个样子。   那天萧沐仁看着呦呦那双一摁一个坑的双脚和小腿难受了很久,后来只要他在家,他就会帮着呦呦端水泡泡脚,泡完了脚再给她揉一揉按摩按摩。   后来到了快要临产那两个月,呦呦的腿又开始抽筋,萧沐仁再每天晚上准时准点地醒来给她揉小腿肚,让她能够睡的舒服些。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呦呦感动的是萧沐仁的自严自律。这件事她其实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当初萧沐仁答应过她,没有妾室没有通房。可是呦呦看的明白,一个男人若是真的想要去纾解欲望,未必一定要在家里找。在这个流传着“就是一个农民多赚了几两银子都想要娶个妾”的时代,在这个青楼是正当经营活动甚至是纳税大户的时代,在这个女人没什么权利也没什么地位的时代,一个男人要想背着妻子出轨,实在是太容易。   可是萧沐仁从来没有。至于为什么呦呦这么肯定从来没有,因为每一次萧沐仁离家时,都让呦呦给他系汗巾子。呦呦一开始并不懂,只以为是萧沐仁临走前想要温存一下子。等他从军营回来的时候 ,汗巾子依然是走的时候那个样子,从来没有解过。呦呦以为是萧沐仁在军营里太累,休息时衣不解带,所以没有动过。   后来又一次呦呦同几位官夫人聊天,不知道怎么就说起来了,其中一位夫人就说她给她夫君系的汗巾子用过好几种系法,“他要是在外边吃了野草,一眼就能看出来。”   呦呦这才明白,原来汗巾子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诚然,萧沐仁是真的练兵辛苦太过劳累以至于衣不解带,但是如同上面所说的那些理由一样,如果他真的背着呦呦做出什么出轨的事,呦呦又能怎么办呢,难道真的拿刀把他给咔嚓了?   这是呦呦开始感动的开始。真正让她觉得“原来我是如此幸运如此”的事,是在她怀孕八个月的近九个月的时候。   一般来说,孕妇怀孕除了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之外,其余时间是可以有房事的,但是不能剧烈,频率尽量要低。   呦呦怀孕初期没有孕吐之类的反应,可是等到了四个月五个月的时候各种毛病都找了上来。四个月的时候开始孕吐,几乎是吃了就吐,但是为了孩子她又不得不强压着自己吃,到五个月的时候呦呦的腿脚开始水肿,六个月的时候肚子一下子大了起来,像是揣了一个十多斤的西瓜,这个西瓜压迫着她的五腹六脏,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尿急,总要去更衣,其次就是睡不着,坐卧难安。   而为了不让萧沐仁在军营担心,呦呦并不对他说这些事,都是自己默默忍着,直到萧沐仁自己发现她的腿脚在水肿、抽筋。呦呦不愿意因为自己怀孕了就被人当成易碎品。   因为这些种种的表现,呦呦和萧沐仁在她怀孕时基本没怎么有过房事,当然其中一个方面也是因为萧沐仁不在家。   到了第九个月,萧沐仁提前跟倪将军等人说好,回家来陪着呦呦待产了。呦呦当然很高兴,也不知道是因为太高兴了,还是其实她有些紧张害怕,对于萧沐仁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萧沐仁也是尽量能在她身边就在她身边。   有一天晚上,萧沐仁去更衣室洗漱,呦呦一个人捧着肚子歪在床上,身边放着一本书,是一本《山海经》,她拿来读故事给肚子里的孩子听的,算是进行胎教,之前都是她自己读给孩子听,既然现在萧沐仁回来了,那必然要教给他。   “我可不是偷懒啊,我是给你机会同孩子交流,知道吧?”呦呦当时仰着长了些肉的小脸同萧沐仁说。   “知道,知道,我要谢谢你呢!”萧沐仁立刻点头,然后接过书来一字一句地读。呦呦还要告诉他不能按照文言文那么读,孩子不懂呢,要给翻译成白话文。萧沐仁就点头,“好好好,白话文。”   本来说好今天要读精卫填海那部分的,结果萧沐仁进了更衣室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呦呦不禁奇怪,就算是冲凉洗澡也不应该这么久,难不成掉进马桶里去了?   于是呦呦就挪着自己笨重的身体下了床,打算去看一看。呦呦才走到更衣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再仔细听,她一下子就连红了,这声音这语调,这是只有两个进行爱的鼓掌时才会发出来的啊。   呦呦撩起帘子顺着缝隙往里看了一眼,萧沐仁,她的夫君,正二品总兵,正倚靠着墙角双腿大开,在自我纾解!   呦呦脸红的同时,忽然心里像是海绵惯了水,涨得满满的。在这个时代,萧沐仁宁可自我纾解,也不肯违背他对呦呦的承诺,她怎么能不感动呢?   可是,站在门帘后面的呦呦愣怔着,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给萧沐仁收通房纳妾的!   呦呦在更衣室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转身重新回了床上,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萧沐仁穿戴整齐地里面出来,呦呦对着他微微一笑,“快来,儿子已经等不及啦!”然后等到萧沐仁上床后,就依偎在他身边,好像她什么都没看到也不知道一样。   可是呦呦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在她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日6000+的结果就是,每次更新都很晚。   ☆、第一九四章   第一九四章   第二天吃过早饭, 呦呦就把常安姑姑请到厅里和自己一起在主位坐下, 然后将小荣子、容妈妈、唐嬷嬷以及自己身边的几个一等二等丫鬟召集过来,宣布了这个消息。   “以后常安姑姑就是孩子们的主管教养姑姑, 所有有关孩子们的事情,都要回一声常安姑姑,对常安姑姑要像对爷和对我一样尊重!”呦呦看了一圈站满了半个厅的下人, “不过, 以后孩子会多起来,常安姑姑怕是忙不过来,姑姑就做个总领的好了, ”呦呦转头看向常安姑姑,对她笑了一下,常安姑姑也同她还收微笑了一下,然后呦呦转回头来目光落在唐嬷嬷的身上, “唐嬷嬷给常安姑姑当个副手吧,细枝末节的繁琐事就交给你了。”   唐嬷嬷不敢有异议,只能答应下来。然后从心底嗤了一声常安姑姑, 心说:见她同夫人同爷很是亲近,以为是个有面子的, 没想到居然连内管家这样的事都争不来,恐怕跟着她也没什么前途, 不如等明年开春回京去好了。嘉峪关这个破地方,冷的让人实在受不了。   而且,唐嬷嬷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是一个太皇太后隔了一层的外孙女罢了,居然还送了一个有品阶的姑姑,还从内务府拨了自己过来,这可是王爷郡王的待遇了,也太瞧得起那位了。   唐嬷嬷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是面上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甚至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完美,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她的心思,而实际上,她的心思就差没有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不止唐嬷嬷自己想回京城,呦呦也想让她回去,若不是现在天寒地冻封路难走,一出满月她就想把她送回去了,心里头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就不信你从嘉峪关待了一年不到就被人送回京城去之后,还有人敢用你。   且不说下头这些人的心思,单说呦呦将这件事宣布下去后,回到内室喂了一次小和和,她就又去前头处理家事了。   今天要做的事是要整理这一年来家里的账目支出。呦呦一到前头书房,小荣子和容妈妈还有采买的管事、厨房的管事、账房管事都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了,桌案上堆着的是两摞一共十六本账册,从收支采买报损分门别类。   呦呦一进门,就被这七八个人外加两摞账册给惊着了,吓得她几乎想要立刻转头就跑。太可怕了,萧沐仁你来对账我去哄孩子!然而事实上并不能跑,她不止不能跑,还得硬着头皮上。   不过说起来,这件差事算是她自找的。谁叫她一时心软,心疼萧沐仁在家待不了多久就要回军营,从此见不着老婆儿子,错过众多儿子的成长瞬间,“这一走一个月,见不着儿子下次回家儿子忘了你,你又该难受地要掉眼泪了。”呦呦打趣萧沐仁。   萧沐仁觉得很是如此,于是痛快的答应下来,“好,那家事就交给你了,你主外,我主内。”   呦呦当时虽然觉得不对劲儿,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这是给挖了个坑自己跳进去不算,还自己扒拉土把自己埋起来了。尤其是当她得知,桌上这十六本账册是今年的,另外还有二十五本分别放在一旁的茶几上,都是前几年他们没来的时候的,合着都等着自己呢!   呦呦扶额,我这是作的什么死啊!   “夫人,您是不舒服吗?”容妈妈同样是女人,知道女人会有些不可言说的毛病,想着说要不今天休息一下。   “没事。”呦呦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指着放在茶几上的二十多本账册摇头,“今天不对那些,以后再说,先放到库里封存起来。”至于什么时候对,等她闲下来再说吧。   按照呦呦的安排,虽然临近新年,要报账要做新年的安排,还有很多过年的事情要忙起来,各个往来之家要走动、送年节礼,但是她依然只在每天上午来处理事情,下午还是要亲自带孩子的,对于她来说,孩子还是第一位的,任何事情不可撼动。   于是众人也不多废话就立刻开始对起账来。首先要对的是这一年之中家里的收入支出,这也是为什么呦呦要先和外头铺子掌柜和田庄庄头对账的原因,结果没想到的是昨天那两位掌柜的上来就把呦呦给气到了,以至于铺子的账本还没送上来。   小荣子本来不想提这件事,怕给呦呦添堵,可是不提又不行,只好说完之后立即退到一旁等呦呦的吩咐。   呦呦也是才想起来这件事,一拍额头,“我给忘了!那先不对这部分了,从最轻的来,先对库房吧。对完库房对采买和厨房,总收支明天再说。”本来她也是怕一天处理不完,多留出来了一天。   库房的事情看起来简单,其实也很繁琐,这一年里萧家的库房进的东西不少,自己买的不多,都是京城里送来的东西,常安姑姑来的时候带了四五车,有布匹布料、金银首饰、瓷器摆件,还有酒品小吃。再后来进京的镖局从京城归来,刚好是呦呦生产完第三天,又带回了了四辆马车的东西,这回的物品里大部分都是给孩子的了,衣服玩具棉布布料。   所以这十六本账册里,光库房一处就又六本,占了三分之一还多了一些。每本账册分了两部分,上部分是入库登记,下部分是出库登记,入库登记用黑色墨笔写,写明什么时候入库产地什么物品颜色图案等等,出库登记用红色笔写,而且要注明哪年哪月哪日是谁取走了做什么。   六本账册中已经写满了五本,第六本也写满了一大半了,而每一本账册中支取的数量却不相同,有的一页已经全支取走了,满页红字,有的却一页之中一样都没有被取走。   呦呦带着容妈妈还有几个大丫头将账册对完,确定没有错误后,交给另外一个管事,由他将支取出来的物品重新登记造册,直到将来某一本原来的账册全部支取完,就封存进专门的库房。   库房的账册对完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呦呦取出怀表看了一眼,对诸位管家和管事们说暂时休息两刻钟,然后吩咐丫鬟给管家管事们送茶水和点心上来,“茶用从京城带来的六安瓜片,点心要热一点。”然后就自己带着四喜回正房去了。   正房里,萧沐仁正带着儿子玩,经过呦呦和萧沐仁的“锻炼”,小和和已经可以自己翻身了,而翻身的动力就是萧沐仁手里拿着的一个用木头雕的小兔子。   不过,到底是母子连心,呦呦的才进入走到门口,小和和的眼神就已经不在萧沐仁和小兔子上头了,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地帘子,还伸着手“啊啊”地叫,萧沐仁就顺着他伸手的方向看过去,呦呦正好撩开门帘进来。   呦呦看到萧沐仁看过来,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迈步走进去,奇怪地问他,“看我做什么?”   萧沐仁摇头,“不是我看你啊,是儿子感觉到你回来了。”萧沐仁用拿着小兔子的手指了一下儿子,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手滑了木雕小兔子突然脱了手,掉在了小和和的身上,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下巴上,小和和被吓得眨了一下眼睛。   萧沐仁被这突发的状况给惊得愣住了,呦呦也是先一愣,然后立刻奔到炕边上去将孩子抱起来仔细查看,而小和和因为闻到了母亲的味道,正往她胸前拱呢。   查看了一番没有任何问题,呦呦这才抬起头来瞪向萧沐仁,“你干嘛呢?!想什么呢?!怎么不小心点!万一砸到眼睛上怎么办?!”呦呦一连责问了好几句,“那木雕兔子又重又硬,就不会用布的吗?!”   萧沐仁也是被这突发事件给吓了一跳,直到呦呦将孩子抱了起来他才回过神来,正想开口问怎么样了,就被呦呦一通责问,他张着嘴“我,我……”了好几次,也没说出来,而呦呦已经开始低下头安抚儿子给儿子喂奶了。   萧沐仁看看呦呦不高兴的脸色,又瞅了瞅儿子吃的欢快的笑脸,再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和掉落在炕上的木雕小兔子,愣愣地发呆,他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呢,怎么好好的东西,就突然脱了手呢?   呦呦抱着孩子一边给他喂奶,一边又查看了一番下巴,没有青紫就连红印子也没有,稍微用力捏了捏,小和和只有被打扰了喝奶的不高兴,并没有疼痛的样子。她实在是担心,孩子这么小又不会说话,万一伤了骨头可怎么办。   等孩子吃完了奶,重新把他放回炕上去,呦呦拿了一只小孩拳头大的布老虎给他放到手边让他玩,然后自己重新收拾好下地穿鞋,临走前看了一眼萧沐仁见他还在发呆,也没有说话,就出了内室。   四喜几个丫鬟一直在外头守着,虽然内室里呦呦刚刚已经压着声音了,但是还是传了一部分动静出来,几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十分默契地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等呦呦出来之后,又一致地跟在她身后出了门往前院去了。   萧沐仁一开始是在发呆,想不明白自己连几十斤的刀剑都拿的稳稳的,怎么连只木头兔子都拿不住了呢?发了呆之后就是发愁,一个不留神让木头兔子脱手把儿子给砸到了,呦呦生气,不肯理我了,连走都没跟我说话,一定是很生气很生气了。   “啊,怎么办啊儿子,你娘生气不要咱们俩了。”萧沐仁把小和和抱起来拿着布老虎逗他。   小和和盯着被萧沐仁举在半空中的布老虎,挥舞着双手去够,然后“啪”地一下子,小手掌就拍在萧沐仁的下巴颏上,口中还在“啊啊啊”地叫。   “嘿,你小子,”萧沐仁把布老虎放到他胸前,然后一巴掌在儿子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还报复你爹是吧!”说完了又重新双手抱着小和和,小和和得了布老虎就不再叫了,捏着老虎的屁股自顾自地玩。   “我知道你娘不会不要你,你是你娘的心肝宝贝,”萧沐仁盘腿坐在炕上,怀里抱着儿子晃悠着,嘴里自言自语,“哪里像我,你娘只会不要我,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不要我的准备,你爹我最可怜了,”说着说着萧沐仁竟然委屈上来了,“你娘不要我,我娘也不要我,我爹……算了,当没有爹吧。”   萧沐仁说着低下头去,用自己的脸去碰小和和的额头。小和和被打扰了玩布老虎倒没有不高兴,反而伸出一只手臂搭在了萧沐仁的脖子上,像是安抚的样子。   萧沐仁立刻觉得自己一颗心化成了水,忍不住在小和和脸上亲了好几口,“乖儿子!果然是我的乖儿子!”亲完了抱着小和和继续晃,“你说,你娘生气了,要怎么哄她她才高兴呢?”   萧沐仁有些发愁,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哄人,确切地说,长这么大还没哄过人。小时候自己虽然是庶子身份,但是老安国公对他的吃穿待遇从来都是按照嫡子来的,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的隐藏身份。长大后,在王府里住着,虽然表面是客居,但是待遇却从来和福贤王的子女相同的,再后来大一些,知道了身世缘由,对待皇上太皇太后是尊敬,对待呦呦的母亲他的岳母是亲近。   所以萧沐仁二十岁了,不知道如何哄人。   有看官说,看萧沐仁哄呦呦哄得挺好的呀,其实那并不是哄,只是萧沐仁发自内心的对呦呦的宠爱,一切都是遵循本心,并不存在心计,所以说,他不会哄呀。   “到底要怎么哄啊?”萧沐仁又问了一句,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儿子,小家伙儿竟然闭上眼呼呼地睡着了。虽然萧沐仁也没指望一个三个月的孩子能应答他的话吧,但是就这么睡着了,也太不给面子了,自己刚刚絮絮叨叨了半天,合着成了他的催眠曲了。   萧沐仁慢慢地把儿子放到他的小褥子上,然后扯了毯子给他盖上。屋里头烧着地龙,炕和地龙是通着的,都是很温暖的,但是小孩子睡觉的时候还是要给盖上被子,至于为什么,萧沐仁问过呦呦,呦呦说她也不知道,只说大人都盖,小孩子也应该盖吧。   其实倒不是呦呦不知道,只是她觉得不好解释。难道她要说“因为睡眠状态下人的五腹六脏都处于休眠状态,血液流通会慢下来,新陈代谢会慢下了,体温也随之下降,抵抗力也比较弱”,所以要盖被子吗?   萧沐仁在这里对着儿子发呆的时候,呦呦又在前头发脾气。   起因是在对厨房的账册时,又一处开支找不到源头。偏偏这处开支处于不大不小的尴尬处,若是再少点,呦呦就可以假装没看见忽略过去了,若是再大一点,就值得她像处理昨天的两个掌柜那样,直接扔了账本撵了人出去。   所以这种“不能视而不见又不能直接‘斩首’”的事情,一下子就点燃了呦呦的怒火,嗯,或者说复燃了呦呦的怒火,毕竟刚刚在正房内室的火气还没全过去,都是靠着她良好的教养和自制力才压下来,对着这些人露出笑容的。   可惜,这微笑没有维持很久,呦呦的脸色就变了,四喜眼看着呦呦的脸色变化,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同情他们:真是一群倒霉鬼啊,往气头上撞。不过说起来也怪他们自己,夫人在内外院往返一次起码两刻钟不止,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提前看一遍有错的话改一下,改不了的话就想个对策,等夫人问的时候也好能对答上来,就这么坐着吃点心喝茶了。   其实这可真是四喜冤枉他们了。呦呦一走这些管事们就立刻找到自己账本看起来了,可是就算看的再仔细,也是有遗漏的啊,毕竟两刻钟真的不算多。   呦呦对着几个管事好好地发了一通火,甚至有些跟对账没有关系的事情都被她拿出来说了,几个管事站在地中央不断地抹着额头上的汗。   呦呦给他们留了面子没有让跪,也是因为她不习惯被人跪,于是就让他们站着听训。可是站着和站着还是不一样的,听夫人训话的时候你敢站的挺直的吗?当然是弯腰躬身的,这样的姿势,再加上被训的心虚,可不就一直流汗。   呦呦发了一通脾气,将肚子里的火气发出来之后,也觉得自己不对了,不应该迁怒这些管事的,于是她轻轻咳了两声,四喜立刻端了茶杯递到呦呦面前。   呦呦接过来发现是茶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不过刚才都已经发了一通脾气了,她现在不想再发火,何况她本来也就是借着喝水缓和气氛,于是就小小地抿了一口水,重新放下来。   “今天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下不为例!”呦呦看了一眼厅中央站着的管事,请他们坐下来,“账册不只是管家理事主中馈的依据和凭证,更是几位做事勤恳的证明。”   管事们坐在椅子上连连点头,“是是是,对对对,夫人说的有道理。”   呦呦也不想为难他们,点了点头,“继续吧。”   接下来的对账进行的算是十分顺利了,有些小来小去的账目不清,呦呦都给算正确了,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也不能太为难他们。   厨房的账册对完,要对的就是采买的账册,采买的账册不止包括厨房的采买,当然厨房采买是大头,除此之外还有诸如煤炭木材、豆饼草料等等家中用到的一切。   采买的账册正对着,一个小丫鬟站在了外书房门口,四喜看见了,认出来是在正房伺候的小丫头,立刻走了过去询问她什么事。小丫鬟探头看一眼书房里头,夫人正低着头对自己这里看都没看一眼,觉得怕是引不起注意了,就对四喜说,爷让她给夫人送水来,说着将手里的一个装着茶壶和玻璃杯的托盘递上去。   四喜想到刚才内室里的(单方面)争执,嘴角抿着笑了笑,把茶壶接了过来,低声问她,“爷让你送水过来,可还说了些别的什么?”   小丫鬟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四喜有些失望,心想:爷你都让人送水来了,怎么就不能捎两句话过来呢。   其实从小丫鬟出现在书房门口时,呦呦就已经注意到了,四喜同她说的话虽然声音不高但是她也听清了。呦呦面上不显,心底却是高兴起来的,等到再听见四喜问萧沐仁有没有说别的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   四喜这句话问的实在没有道理,且不说两个人生气了,就算没有生气,萧沐仁也不会直接大喇喇地让小丫鬟捎话呀。她怕一会儿四喜再问下去说错些什么,立刻抬起头来打断她们,“小少爷怎么样了?”   “回夫人的话,”小丫鬟规矩学的倒是挺好,对着呦呦屈膝行礼,“奴婢来的时候小少爷正睡着,爷在一旁看着呢。”   听到儿子睡了,呦呦就点点头表示放下心来,“回去吧,就说我知道了。”然后低下头继续同管事们对账。   刚刚因为呦呦同小丫鬟说话而互相对视且笑得暧昧的管事们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变得正经起来。   四喜让小丫鬟回去后自己也端着托盘转身回到了呦呦身边,端起她手边的茶杯撤走,重新换上倒了热热的蜂蜜水的玻璃杯。   几位管事都有些惊叹,并不只是因为萧沐仁特意给呦呦松蜂蜜水,还因为这个装蜂蜜水的玻璃杯。这样透明的玻璃杯,居然没有束之高阁给珍藏起来,而且当做喝水的器具,这清洗一次都要战战兢兢吧。   呦呦没心思去管他们对玻璃杯的心思,一门心思地对账本,等到顺利地将账册对完之后,就让人把今年的账册全部封存进库房放起来,以便日后可能会查对。   “今日辛苦诸位了!”呦呦站起来对几位管事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管事们立刻站起来表示“不辛苦,不敢当,应该的,分内事”。   呦呦笑了笑,知道不能再多客气了,就转头对小荣子说道:“你陪几位管事总管吃顿饭,想吃什么让厨房,算是犒劳诸位这一年的辛苦,酒可以喝,不过不要耽误事情。”说完对着众人微微颔首,转身从屏风后头绕出去了。   慢腾腾走回内院,小和和早就醒了,躺在炕上被萧沐仁逗着玩了一会后就被包住抱了起来,“走,爹带你去等你娘!”   萧沐仁抱着小和和也不急着立刻出门,而是带着他在内室和中厅转了一圈,给他指认了一些常见物体后,才站到了正房门口。   萧沐仁抱着儿子看了看外头,今天天气算是暖和的,阳光明媚天空碧蓝,但是风还是很大。萧沐仁没敢抱儿子出去,在门口看了两眼就退了回去。   小和和却是不肯了,“啊啊”地叫着,手指着外边,似乎想出去看看。萧沐仁想了想,让人搬了一个椅子过来,再搬一个火盆放在椅子旁边,又告诉丫鬟们将帘子撩起一条缝,他自己则坐在椅子上抱着儿子往外看。   呦呦回来的时候,和和正对着门口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萧沐仁听不懂,就嗯嗯啊啊地应和着。等到呦呦撩着帘子进来了,父子俩这才看到她回来了。   小和和一见到娘亲就要往她身上扑,呦呦赶紧退后了一步,“不行,娘身上凉。”   萧沐仁见呦呦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些,就凑上前去,“回来了?快进屋换件衣服,别冻着。”   呦呦见他虽然抱着儿子坐在门口,但是好歹还放了一个火盆,于是就满意地点头应了一声,走进内室去了。   萧沐仁见呦呦答他的话了,立刻喜笑颜开地抱着儿子跟上,心想:常安姑姑说送温暖的办法果然不错,一壶蜂蜜水就将呦呦哄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沐仁:哄人也不难嘛!   ☆、第一九五章   第一九五章   之后的几天呦呦都是早上理家事主中馈, 中间会回去喂一次儿子, 下午再带着儿子玩。至于跟萧沐仁生的气,呦呦说了, 她不是跟萧沐仁生气,只是对萧沐仁的不精心表示不满而已,是的, 只是不满, 并不是生气。   “你看你给抱儿子在门口坐着,知道怕冻着他搬了一个火盆在身边,我就很满意啊。”呦呦对萧沐仁说。   萧沐仁当然是毫无异议地点头, “好好好,对对对,不是生气是不满。”最后许诺道:“我下次会注意,一定好好保护咱儿子。”   呦呦这才满意地点头。于是一场小风波就这么过去了。至于后来呦呦听说了是常安姑姑给萧沐仁出的送蜂蜜水的主意的时候, 萧沐仁已经离开家去了军营了,她也就没有了可以撒火的对象。况且,大过年的, 也不好生气。   时间很快就到了腊月初八,呦呦一早上就起来了, 比萧沐仁醒的还早。按照花家的规矩,解释的饭食是要主母自己亲手做的, 而腊八这天除了要炒两个菜,还要煮腊八粥。   虽然呦呦已经动作很轻了,但是萧沐仁还是在她下床的时候醒了过来, 迷瞪着双眼看到呦呦穿好了衣服,“怎么这么早?出什么事了吗?”说着也要坐起来跟着起床。   “没事没事,你睡。”呦呦伸出手臂将萧沐仁推倒在枕头上,自己俯下身在他嘴角上亲了一下,“你接着睡,我去煮腊八粥。”   昨天晚上小和和闹脾气不肯在床上睡,非要人抱着才行,萧沐仁心疼呦呦既要主中馈又要准备过年的事,就让她好好睡,自己抱着孩子在地上来回走动,呦呦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孩子哄好又睡下的。   事实是,呦呦起来之前没多久萧沐仁才睡下来,睡之前还在想,若是自己不在家,呦呦就要白天理事晚上带孩子,真的是十分辛苦,应该找个时间跟她商量一下,还是晚上的时候让唐妈妈带的好。   安抚了萧沐仁重新睡下,呦呦又到儿子的小床前看了一眼。这个孩子真是长得越来越像萧沐仁了,几乎看到儿子的时候,呦呦就会忍不住想萧沐仁小时候也一定这么可爱,当然,调皮起来的时候也会咬牙切齿地问候一下萧沐仁,这么调皮不听话,一定是随了他。   “这个小坏蛋,昨晚净折腾你爹了吧?”呦呦翘起嘴角笑了笑,伸手摸摸孩子的尿布和后背,没有溺尿也没有出汗,这才悄悄出去洗漱。   自从到了嘉峪关,呦呦从来没有起这么早过,此时不过卯时初,腊月冬天里天色还没全亮,呼啸了一晚的北风才刚刚消减了一些,不过依然凛冽。站在正房门口,门帘一被掀起来,呦呦立刻感觉到一阵刺骨地寒气扑面而来,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赶忙伸手把裘皮披风的风帽带上,又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炉,这才迈步出门。   顶着风艰难地走到厨房,厨房里正烧着水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形成了白茫茫一片,站在门口往里看,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冷热交替,呦呦才一进门就打了一个喷嚏,赶忙把手里的暖炉交出去,又脱掉披风,这才觉得差不多。   被吴嫂子和四喜引着穿越过茫茫的白雾来到炉灶前,四个并排的炉灶上都架着一口大锅,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煮着腊八粥。   萧家煮腊八粥用的是京城的煮法,米选用了上等的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开水煮熟后,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做点染。从初七的晚上就开始准备起来,洗米、泡果、拨皮、去核、精拣,种种程序看似简单,实则繁复。等过了子时正,将挑选好的米大火煮熟,再用微火炖,一直炖到初八的的清晨,腊八粥才算熬好了。   而呦呦来厨房说是煮腊八粥,不过是拿着大大的铁勺在锅里搅拌两圈做做样子罢了,表示这粥是主母所做。   锅里的粥其实都已经煮的很好了,又黏又稠米又多,所以呦呦搅拌起来还挺费力气的,再加上炉灶火热,等四锅米全都搅拌完,她的额头和后背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了。   等呦呦搅拌完,四喜立刻递了手帕过去,呦呦接过手帕擦了擦汗,回头对吴嫂子说:“晚上的粥就不要甜粥了,用咸的吧。”花家腊八一向是早饭两次腊八粥,呦呦将这个习惯也带到萧府来了。   “等粥煮好了,第一碗盛出来供到前头去,记得到时候去内院叫爷。第二碗第三碗送到内院去,剩下的倪将军家、几个副总兵、游击将军家里,还有知州通判家里,都送去一些,尤其方通判那里,既然是哥哥认识,又都是从京城来的,多送些吧,他们家老夫人爱吃。”   呦呦给吴嫂子吩咐着,自己重新披上披风戴好风帽拿了手炉离开了厨房。一出门,呦呦就又差一点被风吹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里头腾腾的热气,转头叮嘱四喜,“等到厨房闲下来,告诉吴嫂子一声,给厨房里头的人都煮一碗姜汤,里头放些板蓝根,这出来进去的冷热不一,万一生病就不好了。”   四喜应了下来,表示一会儿就去,才提上来的六顺跟在身边,听到了就说:“还是夫人慈悲,喝放了板蓝根的姜汤,不易得风寒呢。”   呦呦笑了笑没说话,其实是她自己的私心,厨房里到处都是入口的东西,一旦感冒传染了病毒,到时候一传十十传二十的。总之还是注意些的好。   回到内院的时候,萧沐仁也已经起来了,他虽然没有睡很久,但是精神很不错,正在院子里打拳,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   呦呦看到了,不赞同地摇头。萧沐仁见她进来,打完最后两个动作后手势,对于她不赞同的目光视而不见,对她嘻嘻笑着,然后从一旁的小丫头手里接过一张帕子擦脸,然后故意把擦下来的汗水给呦呦看,“好热。”说完又嘿嘿笑起来。   呦呦对他无奈,然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锦衣棉袄、灰鼠皮裙、貂皮裘衣、滚烫手炉,再对比一下萧沐仁,自己也觉得好笑。   “你怎么出来了,谁在看孩子?”呦呦从丫鬟手里接过长袍递给萧沐仁,问他。   萧沐仁接过来穿上,一边系扣子一边回答,“姑姑在,你走了没一会儿姑姑就过来了,我就起来了。”说到后面语气有些无奈。   呦呦笑了笑,猜到大概是常安姑姑的到来打扰到了他的睡眠,就安抚他,“没关系,我今天上午没事,我带孩子你睡回笼觉,”说到这儿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和儿子一起睡。”   萧沐仁点点头,然后左右看看,丫鬟离得都远,就凑到呦呦耳边用气声说:“可惜没人给我喂奶。”   呦呦立刻红了脸,也左右看了看,见丫鬟们都没注意这才放下心来,然后伸手拧了一把萧沐仁的胳膊,“胡说八道些什么!被人听见怎么办?!”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进了屋,在内室听到动静的常安姑姑抱着孩子出来,“回来的正好,刚醒。”   可不是刚醒,眼睛虽然还没有完全睁开,可是因为父母亲都不在身边的委屈已经表露了出来,小鼻子皱着,眉头也成了波浪眉,眼角已经有了泪珠了。   呦呦赶忙把披风手炉都一股脑地塞到萧沐仁手里,自己快步上前去从长安姑姑手里接过儿子一边走往屋里走一边哄他。   萧沐仁手里捧着她的披风和手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摇头,“有了儿子忘了……夫君。”   逗得一旁的常安姑姑笑起来,心想:这夫妻俩都是孩子,一个个儿的,跟自己儿子吃醋。   不过吃醋也没能吃多久,萧沐仁才进屋坐下,连口热茶还没喝上呢,小荣子就来请他来了,“厨房的腊八粥得了,请爷去盛了第一碗。”   萧沐仁任命地重新站起来穿戴好,跟着去了厨房,再回来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餐桌上已经摆放了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呦呦坐在餐桌边微笑地等着他,就连小和和也被放在小木床里抬到了餐厅——腊八宴要全家都在才行呢,就连常安姑姑、唐嬷嬷和丁香也另外开了一桌在一旁坐下了,全家人就等萧沐仁了。   萧沐仁对上呦呦的笑脸,也微笑起来,走到餐桌边坐下,“用膳吧。”说完拿起勺第一个吃起来,接着大家都动起碗筷,吃上一碗热乎乎地腊八粥,就连小和和都被萧沐仁用筷子沾了点腊八粥送到嘴里。   小家伙儿头一次吃奶水以外的食物,先咂了咂嘴,大概是觉出好吃来了,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还手舞足蹈的,十分高兴的样子。他这儿地动静不小,惹得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萧沐仁突然来了兴致,自己不急着吃,又用筷子沾了些粥喂给他。小和和本来就意犹未尽,现在送到嘴的粥当然乐意,不止吃了粥,还伸手攥住了萧沐仁的筷子,不肯让他收走。   呦呦嗔了萧沐仁一眼,帮他把儿子的掰开,把筷子拿回来,“别喂了,粥是甜的,吃多了该不吃奶水了。”才三个月,还是以母乳为主的时候呢。   于是一桌人这才安安稳稳地吃了一顿腊八粥。等到呦呦他们用完早膳,去各家送腊八粥的人也回来了,还带回了各家带回来的回礼。倪夫人更是让人捎了一句话回来:每年腊八这天大家都会去嘉峪关城外的白马寺给穷人家发粥,以示积德行善的意思。   呦呦头一次听说这件事,立刻叫人将容妈妈请了过来,询问是否有这么一件事。容妈妈当时脸色就变了,然后慢慢在呦呦面前跪下来,“请,夫人,恕罪……”说完就叩头下去,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呦呦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算是一件不小的纰漏,可是现在却不是对容妈妈追究责任指责错误和做出惩罚的时候,“妈妈起来吧,先去把这件事情安排好,府里的粥现有的都运到寺里去,家人没喝到的晚上再喝,另外叮嘱厨房现在开始蒸馒头,要一半白面一半黍子面的,先蒸五百个吧。”   容妈妈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呦呦,“夫人……”电光火石间容妈妈就明白了,夫人这是打算让自己戴罪立功,因此立刻感动地流出眼泪来,嗫喏着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呦呦摆着手让让容妈妈什么都不用说,“妈妈先去调度吧。等回来再说。”并没有说这件事情就算了。   即便如此,容妈妈也已经很感激涕零了。呦呦无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啊。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四喜,四喜立刻上前去将容妈妈搀扶起来,“妈妈快快起来吧,夫人既然说让你您先去调度,不如先去把事情做了,”说着看一眼窗外,“时间已经不早了,幸亏府里粥还有。”   容妈妈得了四喜的暗示,立刻明白过来,对呦呦磕了一个头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又鞠了两次躬,这才把脸上的眼泪擦掉出去去安排了。   呦呦看着容妈妈出去的背影,摇摇头叹口气。这件事她不是不生气的,这么大的纰漏,就是革了容妈妈的职将她赶出去,一时半会也没什么作用,不如让她先去补救回来,免得到时候丢人丢到整个嘉峪关去。   况且容妈妈十多个月来将家事管理的算是井井有条,这还是头一次出现大的纰漏,总得给人一个改过的机会,毕竟容妈妈的能力真的非常不错,人无完人,重要的是如何利用人,从呦呦的私心来说,经过这件事之后,容妈妈应该会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家了吧。   如此这般地想完,呦呦就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施粥这件事多亏了倪夫人提醒,不然后果更不好,于是就叫了五福一声,“去偏院把常安姑姑请来,另外看一看丁香姑娘那里拿一瓶荣安丸来。”等到五福走了之后,又对身边的四喜说去把柜子里珍藏的一支百年老参取出来,   丁香的荣养丸是丁家自己的祖传秘方,用了九十九种药材多道工序炮制而成的,作用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安宫牛黄丸或者速效救心丸之类的,平时吃能够调养身体延年益寿,紧急情况下服用可以保命,比如心脏病发、中风之类的。   而荣安丸因为药材种类多、工序复杂,又是秘方,做出一瓶来要耗时很久,所以就算在京城也是极难买到的,多数都是王宫贵族家才会有一瓶备着,就算是孟家那么有钱,也买不到。   而萧府里的荣安丸一共就三瓶,一瓶是丁香从京城带来的,另外两瓶是她到了嘉峪关后照着家人给的方子自己做出来的,这一下子就送出去一瓶,呦呦还真挺舍不得的。   丁香在偏院听到五福来请常安姑姑,又要跟自己要荣安丸,立刻吓了一跳,以为正院里出了什么事,后来听说并没有事情,是夫人想要送礼,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才不情不愿地从箱子里取了一瓶出来,交给五福的时候万分不舍。   这一瓶荣安丸好贵好贵呢,心疼!   常安姑姑用完早膳将孩子交给呦呦和萧沐仁夫妇后,就带着丁香回了偏院。现在听说呦呦请她去内院,还跟丁香要了一瓶荣安丸,心里也是止不住地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五福,五福只摇头不肯说,常安姑姑就不问了,她后来也听说了呦呦定下来的“内言不出外言不进”的规矩,觉得确实有道理的,京城有点身份的人家都有这个规矩。   到了内院,呦呦正坐在炕上靠着靠枕闭目养神,炕桌上放着两只敞开盒子的人参,萧沐仁则抱着孩子在床上玩耍,呦呦听到动静睁开眼坐起身来,“姑姑来了,请坐吧。”   常安姑姑在炕沿上坐下来,把手中的荣安丸放到炕桌上,又看了两眼桌上的人参,粗细长短都差不多,看起来至少是八十年以上的了。这两跟人参,再加上自己拿来的这瓶荣安丸,三样加到一起差不多有千两银子了,常安姑姑忍不住问呦呦,“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呦呦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现在第一批粥已经出门了,第二批粥和馒头正在做。我是想着,这件事不算一件小事,倪夫人既然提醒了我们,总要有些表示。”然后伸手点了点桌上的东西,“想从这几个里挑两样送到倪府里去。只是容妈妈去调度熬粥,少不得请姑姑走一趟了。”   常安姑姑点头,“分内事,走一趟没什么。只是您要送两样吗?”太贵重了吧。   “姑姑觉得不妥吗?”呦呦看向常安姑姑,不好意思说自己也舍不得。   萧沐仁在床上逗着儿子玩了一会儿,玩得小家伙困了,张嘴打了一个呵欠,对萧沐仁伸手。萧沐仁立刻抱起儿子来晃着他睡,等他睡着了之后才放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又用几个抱枕在床边拦了一下省得他翻滚到地上。   安置好了儿子,萧沐仁才走到炕边上,对对面常安姑姑说:“她是想问,这样会不会太多了,她有点舍不得。”说完好笑地看了眼呦呦。   呦呦忍不住嗔了他一眼,意思:说出来干什么!   萧沐仁摊摊手,他好心好意地帮她说出来,她还要埋怨自己,有没有道理了?   常安姑姑对于他们俩的眉眼官司假装当做没有看见,对着桌上的三样东西斟酌了一会儿,将两颗人参收了起来,留下那瓶荣安丸,“送这个吧。”   呦呦内心颔首,和她想的差不多,“那就有劳姑姑跑一趟吧。”   常安姑姑却对呦呦摇头,“不好现在去的,或者说不好今天去的。”   呦呦一愣,马上就明白了常安姑姑话里的意思,本来施粥就已经迟了,若是此时请常安姑姑去一趟倪府,不管别人知不知到带了荣安丸,都容易传出闲话来。   “是我心急了。”呦呦脸色微红,对常安姑姑微微欠身表示感谢。   常安姑姑立刻站起来回礼,重新坐下后对呦呦说:“不过这件事也不宜太迟,夫人不如在下次送年礼的时候将荣安丸放进去,倪夫人应该会懂的。”   呦呦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决定下次送年礼的时候送,然后又对常安姑姑表示了感谢。   常安姑姑笑了笑算是接受了,然后又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就离开,将空间留给小夫妻二人。   常安姑姑走了没一会儿,厨房里首先蒸出来的一百个馒头已经出了府送到白马寺去了,萧沐仁还记得呦呦特意嘱咐用了一半白面,当时还忍不住摇头,这么好的东西发出去给街上流浪的人吃,实在有些浪费。   呦呦知道了他的想法立刻白了他一眼,“一年到头就这么一回,又不是供不起,你怎么这么抠门?再说这不是施粥去晚了嘛。”   萧沐仁哭笑不得,怎么就成了自己抠门了?他知道呦呦大方善良,但是又不得不把事情摊开了告诉她:送了白面馒头去,这些人吃习惯了就吃不下自己家里或者是乞讨来的那些粗面饽饽窝头,而且会想着既然有好吃的,而且能吃饱,就不会去找活计做事。   说白了就是容易养出惰性来。   呦呦听完了脸又红了起来,“我,我……”说了好几个“我”也没说出什么来,最后只好扑进萧沐仁的怀里嘟囔着,“一孕傻三年,才今天一天我就办错了好几件事。”   “哪有,我看你精明的很呢,知道不将荣安丸和两盒人参一起送出去。”萧沐仁笑嘻嘻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呦呦的头埋在萧沐仁的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知道他这是安慰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取笑她。耿直男的脑回路很奇怪!   临近中午的时候,跟着去施粥的管事回来了一个,将现场的情况汇报给了呦呦和萧沐仁。因为萧府送去的粥实际上就是早上呦呦他们吃的粥,里面料不止足,量还大,赢得了不少人的好评。包括后来送去的馒头的也是,一送到,很多人立刻“呼啦”一下子涌了过去。   “就是又不少老大爷们,仗着身强体壮,跟老幼妇孺抢吃的,不过都被在咱们的护院给赶走了,声明了老幼妇孺悠闲,男子十五岁以下,七十岁以上,可以得一个馒头。”   萧沐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管事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派出去的护院,我怎么不知道?”呦呦仰起头看向萧沐仁。   “你喂孩子的时候。”萧沐仁随口说了一句,然后问呦呦,“我们中午吃什么?”眼看就要到午时了,他有点饿了。   “吃八宝饭呀。”呦呦回答的理所当然,“腊八不吃八宝饭吃什么?”   “又吃八宝饭?我想吃腊肉饭。”萧沐仁抗议。   呦呦斩钉截铁地拒绝,“没有腊肉饭,腊八必须吃八宝饭。”   “哦。”萧沐仁蔫蔫地应了一声,身子一歪躺到了炕上,不能吃到想吃的午饭,生活还有什么意趣?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吃到想吃的午饭(晚饭),生活还有什么意趣?   ☆、第一九六章   第一九六章   俗语说: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这句话的意思不只是说过了腊八之后过年的事情就要一一准备起来, 也不只是说要准备的大部分事情其实都是吃的,更多的意思是, 过了腊八以后时间就飞快起来了。   从腊八过后,呦呦就更加繁忙起来,不过她宁肯自己忙一点, 也依然每天下午陪着萧沐仁带着孩子玩, 若是实在处理不完,就等小和和睡觉的时候拉着萧沐仁一起处理。   初七那天下午,两个被呦呦骂“滚出去的”铺子掌柜求见呦呦, 想要要同她把账对了。呦呦彼时正在抱着小和和玩,听了之后撇撇嘴,“没功夫,让他们以后再来。”   两个掌柜的在门房里等了小半个时辰, 才得了这么一句,都有点不忿,他们是打听好了, 知道夫人只在上午理事,下午无事才来的, 怎么就没功夫了呢?   不过,既然夫人不见, 那见见爷也是行的。于是他们就往外书房去,要求见爷。   萧沐仁当然不在外书房。最近外书房的使用者是呦呦,她不在的时候只留下两个小厮在这儿值守, 见到两个掌柜过来,恭敬地问好,请二人在书房外头的小厅坐下,又送了茶水点心过来,留下一个人在这儿伺候,另外一个说这就去内院通秉。说完就出去了。   两个掌柜的坐在椅子上,喝了两杯热茶吃了两块点心终于觉得身体热乎起来了,这才舒服地叹了气,然后觑着伺候的小厮没注意,两个人开始嘀嘀咕咕。   “爷对夫人也太惯着了,这才一年还不到,整个家底都交给她了。”其中一个说。   另外一个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心想:这个记吃不记打的,上次夫人发了火气爷一句话都没说,还告诉他们“一回生二回熟”,摆明了是偏袒夫人的,况且上次本来就是他们不对。他可倒好,不想着如何补救请夫人原谅,竟然还在这儿编排话。以前没有觉得此人不靠谱,看来以后要离他远一点。   想到此处,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远处小杌子上守着火盆闭眼着的小厮,看起来像是在打盹。他回过头来,再看一眼还在唠唠叨叨个不停的伙伴,将手揣进袖子里,整个人往椅背上靠了靠,也闭上眼睛打盹起来了。   去内院通秉的小厮一出门就遇到了从外头进来的程禇,见他往内院去就问他什么事,小厮就说有两个掌柜的要求见夫人,他去通秉。   夫人在报账的第一天将两个铺子的掌柜从外书房给哄了出去的这件事,几乎到了午饭时间就已经在家里传遍了,无论是内院还是外院。程禇自然也是知道的,尤其身边还有一个算是亲历了现场的老婆。   程禇拉住小厮,让他不要急着去内院,“刚才荣大总管在外头找人跑腿,你去看一眼。”   “那内院的事……”小厮也知道两位掌柜不得夫人和爷的欢心,可是若是不去通秉,自己就是失职,到时候自己挨罚不说,说不定还要连累家人。   “你去找大总管吧,我正要去内院找爷禀事,我来说。”程禇拍了拍小厮的肩膀,“去吧。”   小厮看了程禇一眼,“那程大叔你可别忘了啊。”说完就跑出去去找大总管了。   程禇其实平时不太往内院来,有事多数都是让谷子帮传一声,他也知道爷最近和小少爷玩的很是开心,并不想去打扰。可是现在谷子有孕了,而且这件事得让爷亲自拿主意,所以他才不得不进来的。   等进了内院,萧沐仁在厅里见了他,“你怎么进来了?有什么事儿吗?”萧沐仁曾经说过没有事情不要进内院来打扰他,程禇应该不是这么没有眼力的人,想来是有什么大事,所以萧沐仁也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问了出来,而且他等着说完事回屋去陪老婆儿子呢。   “事情有一件要请爷亲自定夺才行。”程禇行了礼以后就起来了,“贾知州和方通判上午去了总兵衙门,刚好我在。”萧沐仁不在总兵衙门的时候,都是程禇和甲剑在衙门值守,有事再进府里来禀报。   “他们二人一起去的总兵衙门?”萧沐仁皱皱眉,什么事情值得两个人一起去?   “他们是去申请兵力的,说每到过年的时候为了防止有吐蕃人突袭,会申请一部分兵力在城内巡逻。”   萧沐仁明白了,通常来说总兵只负责边防,城内的城防主要还是由知州衙门负责,不过最近几年知州衙门的衙役兵力实在有点不堪,所以才想要同军营来借人。   “我知道,”萧沐仁点头,“我这就写个条子,你一会儿就骑马送到军营去,今天应该是陆副总兵在,你给他,让他安排了写个条陈给我,我看过了之后再安排给你。”说完就叫丫鬟去拿了笔墨纸砚来,写了条子给程禇。   呦呦在屋里带孩子玩了一会儿,小和和似乎是感觉到了父亲不在身边,于是就伸着手对着门口叫。呦呦侧着耳朵听了一下,外面似乎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就抱着孩子出去看了一眼,结果却发现他正在写东西,而来禀报事情的程禇也站在一旁。   程禇察觉到有人来了,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呦呦抱着孩子出来后,立刻弯身行礼,“见过夫人,见过小少爷。”   “咦?怎么是你来的?”呦呦捡到程禇还挺奇怪,本来一般有事都是让谷子进来传话的,“谷子呢?”   一说到谷子,程禇就乐得合不拢嘴了,“回夫人,谷子有了身孕,月份浅,我没让她来,等胎稳了再让她进来请安。”   呦呦一听说谷子有了身孕,立刻也高兴起来,连忙说不用来请安,“你让她在家好好养胎,养好胎才最重要。”说着又叫人去喊了四喜过来,让她带些人参补品还有布匹尺头之类的,替自己去看一看谷子,又转头看向程禇,“我知道你们不缺,但是你们有是你们有的,我给的是我给的。”   程禇原本想推辞的,听到呦呦这样说就不再推辞,对呦呦行了好几个礼表示感谢。   四喜从外头进来,也是一脸的喜气,正好看到程禇在,她们一向都是熟悉的,立刻跟程禇要喜糖吃,“这样的好事,绝对不能和上次一样躲了!”   程禇拿这个谷子的好姐妹、自己好兄弟甲剑的未婚妻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你挑个时间,带上甲剑一起,请你们吃酒!”然后看向呦呦,想着要不要请夫人也去,又觉得逾越。   四喜也立刻看向呦呦,呦呦也乐得热闹,当然点头,“你只管去,多喝两杯,替我也喝两杯。”言外之意就是她不去了。   几个人说着话的时候,萧沐仁已经把信写完了,程禇上去接过来装进信封里,呦呦诧异起来,“怎么,你要去办事?那岂不是谷子一个人在家?”   “有点事让程禇跑一趟军营,明天就能回来。”萧沐仁没有听到刚才呦呦他们的谈话,还在想程禇平时也不是没去过军营,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那我陪谷子一晚上吧,”四喜怕呦呦和萧沐仁争执起来,赶忙说到,“正好今晚不用我当值,明天一早就回来,夫人就当给我放个假吧!”谷子和程禇在仆人住的大院子里又一间自己的小院子,近得很。   四喜既然这么说了,呦呦就答应下来,点头让她带上带给谷子的东西,“现在就去吧,我身边不缺伺候的,让她在家好好养胎。”   萧沐仁这才知道谷子是有了身孕,于是在程禇的胸口捶了一下子,“行啊你小子,这才成亲多久啊。”   程禇挠挠头发,嘿嘿傻乐两声,笑完了突然想起来,“啊,差一点忘了,陈掌柜和莫掌柜在外书房等着见爷呢。”   “不见!”萧沐仁大手一挥,想都不用想地说。   程禇立刻答应下来,“那我一会儿去同他们说。”   呦呦也点头,“就说爷和我都没有时间,过两天再来。”   程禇点着头出门了,心想明天就是腊八了,再过两天,夫人这是一下子给支到了腊月十一去了。   两位掌柜的在外院书房等了许久,直到一盘点心吃完两壶茶喝完,还没有等来萧沐仁。陈掌柜心里已经有数了,看来爷今日是不会见他们两个了,于是他就更加坦然地坐在位子上吃喝起来了。倒是莫掌柜,越等月着急越不耐烦,就催在外书房等着的另外一个小厮去看看。   这个小厮刚才被莫掌柜叫起来去添茶水,才坐下没一会儿,正不耐烦呢,听到莫掌柜的要求就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这外书房里都是爷和夫人的重要文件和信件,我岂能轻易离开?”   莫掌柜被小厮顶撞了一次,非常不高兴,刚要发作就被陈掌柜给按下来了,对他摇摇头,劝他稍安勿躁,“爷每天事情很多的,没那么快过来。”   莫掌柜想想也是,就重新安坐了下来。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程禇过来了,把萧沐仁和呦呦没有时间见他们、让过几天再来的事一说,也不看两位掌柜的脸色,揣着萧沐仁的信就出门去了,气得莫掌柜立刻蹦了起来,然而骂人的话没说出口,就被陈掌柜拽地一趔趄,莫掌故回头看了一眼陈掌柜刚要质问他,就看到陈掌柜正对着身后比手势,他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小厮在,哼了一声,甩着袖子出门去了。陈掌柜见此,转头对身后的小厮拱拱手,立刻跟着出门了。   第二天就是腊八,腊八过后初九的时候,陈掌柜上午就在门房里等着了,就想若是夫人提前处理完事情,能拨冗见一面也行。   呦呦从内院一到外书房,就听说了陈掌柜在门房等着的事,她挑挑眉,笑了一下,“先等着吧。”没说见也没说不见,坐到书案后开始处理今天的事情。今天要处理的是关于过年的采买事项。   呦呦也是才知道,嘉峪关的铺子不是腊月二十八休业正月初八营业,而是二十就开始关门休业了,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过年从小年就要开始了,而新年营业也很晚,在正月初十,至于为什么不是十四,呦呦猜想大概因为第二天是元宵节,正是新年里第一个可以出游的节日,要早些准备好做生意吧。   萧府里连主子带下人一共又九十七口,按平均每日一斤口粮计算,整个过年期间就要三百多斤的粮食,呦呦想了想,干脆一次买了一百斤白面一百斤大米,小米、高粱米、黍米这些分别买了一百斤。于是又一大笔银子支出去了。   除了粮食,还有白菜土豆萝卜胡萝卜以及各种肉类也要采买。幸亏嘉峪关天冷,肉买回来往院子里的大水缸里一放,不过两个时辰就被冻的硬邦邦了。   至于鱼虾之类的,京城之前送来的东西里有一缸的糟鱼和腌咸鱼,平时吃一吃可以,可是过年总还是要有鲜鱼才行。鲜鱼当然不好买,就算有卖的买了之后还没回到家鱼就已经冻死了,而且嘉峪关海产铺子里卖的鱼都是从兰州运回来的,价格非常之昂贵。呦呦为了过年,买了一条鲤鱼一条黑鱼还有一条青鱼,然后又最后狠狠心咬咬牙,买了近百斤的小黄花,给下人们过年的时候吃。   这个消息传出来,整个府里先是吃惊,吃惊夫人居然这么大手笔,近百斤的黄花鱼说买就买,差不多一人有一斤了,那可是几百两银子啊。吃惊完后再个个喜笑颜开,在嘉峪关这个地方,夏天吃鱼不算什么,冬天过年吃鱼也不稀奇,可那是主子们,下人们有鱼汤喝就不错了。夫人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可有的炫耀了。   中间回内院喂了一次奶,再回到外书房的时候,下人告诉她陈掌柜还没有走呢,呦呦没想到这位陈掌柜这么有耐心,不过她依然不打算今天见他,“去告诉陈掌柜,今天没有时间,明天再说吧。”   安排完过年的这些事情,时间差不多就要到中午了,有以偶想到萧沐仁昨天说的要吃瓦煲饭,干脆先不回正房,直接去了厨房给他做瓦煲饭去了。幸亏厨房里是有腊肉的,不然就只能吃排骨了。   呦呦一边切着腊肉,一边告诉吴嫂子把菜籽油倒进泡后的米中,心里忍不住好笑,自己这是快要变成专职厨师了,给儿子喂奶不算,还得给老公做饭,啧,明明家里有下人的嘛。   午饭过后,夫妻两个人一同带着孩子入睡。醒来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雪来了,而且居然没有风,雪花就这么垂直地从天上落下来,飘飘洒洒的,很好看。   萧沐仁睁开眼,见呦呦正趴在窗台上往外看,“在看什么?”说着自己也从炕上坐起来,凑到她身边去,就看到外边雪花飘飘扬扬,“下雪了啊。”   呦呦点头,十分自然地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萧沐仁的胸膛上,“像是下了有一会儿了。”然后扬起脸看向萧沐仁,“嘉峪关好像雪下得没有那么频繁啊。”   萧沐仁点头,“嗯,别看嘉峪关冷,但是少水干旱,不过相比较京城也还算是很多了。”   呦呦点点头就不再说话,继续靠着萧沐仁的胸膛赏雪。看了一会儿突然起了一个想法,“你想不想画画?画个雪景图什么的。”   “嗯?”萧沐仁低头看了一眼呦呦,这是什么突然兴起的想法,“画画?画什么画?”雪景图?雪景图不就是白茫茫一片,有什么好画的。   “嗯,画个雪景图,美人赏雪图。”呦呦嘻嘻笑着。   萧沐仁立刻就懂了,忍不住哈哈大笑,笑了两声又想到儿子还在睡觉,赶紧收回去,在呦呦耳边轻声问,“美人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呢?”   呦呦立刻从他胸前起来,瞪大着眼睛看他,“怎么没看到?这儿呢啊!看我!看!美人儿!大美人儿!”   萧沐仁被她的语气和表情给逗得不行,又不敢出声笑,只好弯下身子把脸埋进呦呦的脖子里,身体抖得十分厉害,呦呦怀疑再抖一会儿骨头怕是要散架了。   萧沐仁笑了一会儿,平复了情绪,从呦呦怀里抬头,双手握上呦呦的肩,假装仔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用力地点头,一只手勾起了呦呦的下巴,“嗯,果然是个大美人儿!美人儿,陪爷再去歇一会儿,可好?”一副纨绔流氓登徒子的模样。   “呸!”呦呦也配合着萧沐仁的模样,往后躲了一下,伸手指着萧沐仁,假装发怒,“臭流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嘉峪关总兵的夫人!再敢碰我一下,让我夫君将你大卸八块!”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了,结果不小心声音没有收住,笑得声音大了点,将儿子给吵醒了。   小家伙被吵醒之后先皱了皱眉头憋了憋嘴,然后就开始放声大哭,哭声像是能将房顶掀翻一样。呦呦赶忙弯下身将儿子抱到怀里去哄,哄了半天都不见好,只好交给萧沐仁,结果交到萧沐仁手里之后哭得更李涵了,呦呦只好再抱回自己的怀里。   “饿了吧?什么时候喂的奶?”萧沐仁看着也挺着急。   “睡之前喂的,这才多大的功夫?”呦呦这么说着,却还是解开了衣扣给儿子喂奶,不过小和和因为不饿,所以只吃了两口就不肯吃了,依然在哭。   呦呦没办法,只好把孩子抱在怀里站起来在炕上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颠着晃着他,然后居高临下地看萧沐仁,“你儿子才三个月就有起床气,了不得。”   对于呦呦的控诉,萧沐仁并不在意。一个三个月的小孩子有什么起床气,“他就是没睡够闹腾。”萧沐仁说 ,他坐了一会儿觉得累,就随手扯了一个靠枕放在身后自己歪了上去。靠完了想起来,自己以前并不这样,果然是跟谁学谁,跟着呦呦就把她的习惯学了来。   初十这天还没等呦呦用完早饭,五福就来禀报说外头小厮说的,陈掌柜已经在美门房等着了。   “这么早?”呦呦愣了一下,“这才辰正吧?今天又是他一个人来的?”   五福点头,“刚刚辰正,是一个人来的,听说昨天来之前叫过莫掌柜,不过莫掌柜没来。”   呦呦听完了嘴角一翘,“陈掌柜是个聪明人。”起码比莫掌柜聪明,然后想了想对五福吩咐,“将陈掌柜请到外书房去,我一会儿先见他,其他的管事们来了,先请到厢房去喝茶。”   等呦呦用完早餐到了前头,陈掌柜已经在外书房坐了好半天了,茶水都喝了一壶了。   一见呦呦进来,陈掌柜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对着呦呦行礼,“见过夫人。”   呦呦点着头,脚步不停地往里走,身后跟着五福麦子两个大丫鬟还有四个二等丫鬟,陈掌柜等到所有人都进去了这才也跟着进去。   呦呦进了屋在长案前坐下,然后请陈掌柜也坐。陈掌柜推辞着不肯坐,“我站着就好,站着就好。”说完看了一眼呦呦身后的几个丫鬟。   呦呦会意,头一歪,四喜几个就退了下去。等到人都走了,陈掌柜就跪在地上,“请夫人恕罪。”   “陈掌柜这是何意?快快请起。”呦呦故作诧异地问,实际上心里明镜一样,暗暗想:算你识相,三番几次地来求见,今天一来就立刻跪下来,不然你也和莫掌柜一样地待遇,卷铺盖走人吧!   陈掌柜当然不能起来,不止不能起来,还得表现出自己的忏悔和诚恳地认错,“夫人,是我猪油蒙了心,做错了事,下次再也不敢了,一定会兢兢业业做事的,请夫人恕罪。”   其实呦呦并不打算为难两个掌柜,她当时的确是很生气,可是如果当天他们不去找萧沐仁告状,或者下午立刻来同她认错悔改,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可是两人并没有,初七那天他们虽然来了,可是根据小厮的回报,陈掌柜还好,莫掌柜的态度却是十分过分的。也就是昨天和今天两天陈掌柜主动求见了,若是他和莫掌柜一样没有眼力没有心计,那家里两个铺子的掌柜都要裁撤了。   见陈掌柜诚恳悔过,呦呦也就不不再为难他,让他把修改好的账册送到小荣子那里去,“跟荣总管一起对完了就回去吧。回去的时候告诉莫掌柜,他不用来了,铺子里的账册我都已经叫人整理好了。”   陈掌柜一开始听呦呦说让他直接去找荣掌柜,心里的石头就放下来了,然而等听到呦呦叫他给莫掌柜传的话时,才明白自己到底躲过了多么大的一劫,又忍不住为自己的识时务点赞。   陈掌柜的账册一交,基本这一年的所有账本就齐了,至于莫掌柜的那个,已经没有人关心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爱剁手,剁手使我快乐,大家今天剁手了没有?   ☆、第一九七章   第一九七章   腊月二十三这天是小年, 然而萧沐仁这一天却是要离开家去军营。   头一天晚上 萧沐仁在床上安抚呦呦, “我会用了午饭再走,祭送灶王爷的事我来操办, 等到过年的时候,就要辛苦你了。”   呦呦在他的怀里点着头,“你放心, 家里我没有问题的, 就是除夕祭祖怎么办?”这个时代,女人是不能主持祭祖的。   “你抱着儿子。”萧沐仁想了想,说。其实按照萧沐仁的意思, 呦呦主持了就行了,但是又怕别人说闲话,那就让她抱着儿子,这样就算名正言顺了。   呦呦想了想, 也只能如此了,然后嘻嘻笑着问萧沐仁,“我这算不算是挟儿子以令下人啊。”   萧沐仁揉揉她的头, “不算。”然后在呦呦要瞪眼的时候赶忙补充,“你这是名正言顺啊。”   “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就是小年, 小年在现代似乎就是除夕春节的一个附属品,毕竟现代的时候除夕和春节的气氛都已经没有那么浓烈了, 更何况是个小年。   可是在这个时代却不是,在这个时代,腊月二十三虽然是小年, 实际上却是民间祭祀灶君的节日。这一天里灶王爷要升天向玉皇大帝汇报一家功过,辞灶便是送灶王爷起程。   送灶王的仪式在厨房,一早上吉时的时候,萧沐仁带着呦呦,呦呦抱着包裹好的儿子,从正房去了厨房。   在厨房的锅灶旁边正对风匣的墙上,贴着一张灶君神像,灶神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夫妇,两个神位居画像中间,男的穿广袖蟒袍手捧一卷“奉本”,女的则是凤冠霞帔双手揣在袖子里。   灶神夫妇的身侧还分别站着两个童男童女,手里分别端着一盘金银珠宝一盘水果点心。除了童男童女之外,还有两匹马作为他们升天的坐骑。神像不知是版画印刷的还是找人画的,竟然还算精致,就连灶王爷的胡子丝和灶王奶奶额头上的皱纹都看得清楚。   在神像两边还有一副对联,用正楷字写的“上天言好事,下届保平安”,因为要送灶神上天,在灶神画像前还摆了贡品,比如糖瓜和麻糖。   糖瓜是一种做成了南瓜形状的糖,主料是小麦和大米,麻糖则是用糯米、芝麻、和绵白糖等制作的切成方片的片糖,这两种糖都是特别甜特别黏的。供上这两种糖为的是让灶神夫妇吃了之后,嘴甜一些能多说些自家家的好话。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因为这两种糖都特别黏,希望灶神夫妇吃了之后,嘴巴能紧一点少生一些是非。   除了糖瓜和麻糖,供品中还要有做成金银元宝样的点心还有水果,酒也是必不可少的。   萧沐仁带着呦呦和孩子在灶神前跪下,先磕了三个头,呦呦抱着孩子磕头不方便就弯弯腰。之后萧沐仁接过小荣子递来的香烛点燃后插在香炉里,接下来就是倒了三杯酒洒在画像前,而且是一直从灶台前洒到厨房门外,最后是为灶神坐骑撒马料,也是从灶台前一直撒到厨房门外。   这些仪式都结束后,萧沐仁亲手将灶神神像拿下来放在火盆里烧掉,一边烧一边念叨“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灶公灶母多辛苦,来年再送两斗谷”等民间俗语。   灶神神像烧尽后,整个祭灶仪式就算结束了,一直等到除夕时,再设新神像就可以了。正常来说设新神像的时候也应该由萧沐仁主持,不过萧沐仁除夕不在家,这就没办法了,只能呦呦带着儿子来。   祭灶结束后,一众人才散去,厨房开始忙碌起来,一大家子近百口人,还没吃饭呢。   小年和大年是一样的,也要吃饺子,因为是给灶王爷送行的,就是所谓的“起脚饺子落脚面”。为了迁就萧沐仁,呦呦把晚上要吃的饺子提前到了中午,把中午要吃的铜锅涮肉推后到了晚上。   饺子上羊肉馅的,羊肉是昨天新到的,一到了就被厨房挑了大腿处的肉躲了馅子,三分肥七分瘦,和出来的馅子特别香,煮出来的饺子更香。   饺子热气腾腾的,盛在盘子里放在桌子上,呦呦和萧沐仁分坐两边,小和和躺在小木床里“啊啊啊”地叫着,似乎在表达对父母吃好吃的没有自己的份儿的不满。   “你也想吃?”萧沐仁夹了一个饺子在儿子眼前晃了晃,“等你长了牙再说吧!”   呦呦看他夹着饺子在小木床的半空上晃,吓得她胆战心惊的,刚忙用手接在底下,“你可小心点,掉了烫着他怎么办?”   “掉不了,夹的牢着呢。”萧沐仁说完了似乎也想起来之前木头兔子脱手的事了,于是就笑笑收回了手放在碗里蘸了绵白糖吃掉了。   说起来,萧沐仁这个毛病呦呦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他吃饺子竟然要蘸白糖。呦呦听说过吃饺子的时候要蘸醋的就蒜的,也听说过放辣椒油放孜然的,但是吃饺子蘸白糖这个习惯还是头一回听说。   所以每次吃饺子的时候,听到萧沐仁跟丫鬟说“去厨房拿一碟白糖来”的时候,呦呦聚会露出嫌弃的表情,然而萧沐仁却从来不在乎,依然吃的不亦乐乎开开心心。   用完了午饭,虽然萧沐仁十分想再陪着儿子再睡一次午觉,然而时间不再允许,只能收拾好行囊换好衣物骑马出门。   呦呦想了想,这虽然不是有了孩子以后萧沐仁第一次出门,可是这同之前还是有些不太一眼,于是她决定抱着孩子去送萧沐仁,反正就是从正房到大门口的距离,多穿一点再包两层被子就行了。   看到呦呦要抱儿子一起去送自己,萧沐仁却犹豫了,“要不还是别送了,你也别送了,万一冻着就不好了。”   呦呦翻了个白眼,“你不想让儿子送吗?”   萧沐仁点头,“想是想,就是……”   还没等萧沐仁说完,就被呦呦给打断了,“这不就得了,行了,别矫情了就,快点吧,一会儿来不及了。”   萧沐仁:夫人催着我出门离家,不能更难过了。   然而等萧沐仁走了,呦呦一个人带着孩子回了内室,在炕沿上坐下,环视了一圈房间,偌大的房间只有自己和儿子,越发显得空荡荡,呦呦怅然若失。习惯了三人的生活,一下子走了一个,还真是冷清呢。   小和和似乎也感觉到身边缺了一个人,瞪大着眼睛咕噜咕噜地看着四周,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人,就“啊呀咿呀”地对呦呦叫。   “你也在找父亲啊,是吗?”呦呦点了点小和和的鼻尖,“可是父亲出去……嗯,出去工作去了哦。”呦呦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词,就只好直接用了“工作”。   “啊啊啊。”小和和挥着手像是在应和着呦呦,又像是在表达不满,因为呦呦看到他的嘴角在向下撇。   这个孩子有些小细节上越看越像大人,搞得呦呦都怀疑他是不是也是穿越的。不过小孩子不会说话,也问不出来,只能长大了看。   “好了好了,你也别啊啊了,睡一会儿吧,啊,娘也好困。”说完把儿子放到他的小褥子上,盖上被子,自己也在旁边躺下来,一边拍着儿子的小胸脯,一边给他唱摇篮曲: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儿子什么时候睡着的呦呦不知道,反正她自己很快就睡着了,而醒来的时候发现,儿子醒的比她还要早,居然醒了也没有哭,还从睡觉的时候的仰卧翻了个身,变成了趴着。   而且,呦呦还发现,小家伙趴着是趴着,底下还蹬着腿,似乎想要爬一爬?惊得呦呦立刻坐了起来,不是吧,他才一百天还不到,居然想要爬?   别人是“没学会走就想要跑”,他现在是没学会做就要爬?   “难道是个天才?”呦呦自己念叨着,觉得不太可思议,“莫非是穿越来的基因变异了?”   呦呦看着儿子自己蹬着腿,还吭哧吭哧的忍不住心里瞎想:这个时代,天才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尤其是萧沐仁现在这么个身份,不尴不尬的,皇上虽然对着好,可是到底不能承认他的身份。   可是说回来他又流着和皇上一样的血,怎么说着也算是皇家血脉,小和和当然也是。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哪天乳名和和大名萧靖的她儿子扯旗造反,谋权篡位,还算是名正言顺呢。   可千万别是天才。呦呦又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等到了晚间,容妈妈进来问晚上吃铜锅用羊肉还是牛肉。   自从腊八那天容妈妈出了大纰漏,呦呦却没有处置她,反而让她戴罪立功地去调度施粥和施馒头的事宜,等她回来后自然有其他人将她的表现告诉了呦呦。   呦呦知道一直以来容妈妈都很尽心尽力,腊八的纰漏肯定不是故意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虽然差一点造成极坏的影响,可到底她补救回来了。   而且大腊月的,各种事情都忙的很,若是没有容妈妈在身边,呦呦怕是也忙不过来。更尤其是,她这一年来用容妈妈已经用的顺手了,或者说,她和容妈妈之间已经形成了默契了,若是重新换一个人,呦呦不确定能有容妈妈用的顺心。   所以初八那天晚上,容妈妈回到府里重新到正院来跟她请罪的时候,呦呦没有按照别人想的那样将容妈妈赶出府去,而是告诉容妈妈,她可以继续留在府里,也可以继续任职内管家,但是她有条件。   容妈妈一听,不止不会被赶出府去,还能继续保留内管家的职务,当即对呦呦磕头,“夫人请说,只要我能做到,定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没那么严重。”呦呦笑着摆摆手,心想: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她不知道,容妈妈确实想这么说来着,后来想着腊八说死不吉利,就换了一套说辞。   “我并不为难妈妈,只是妈妈既然犯了错,无论是无意还是有心,都要付出些代价。这个代价对于你来说也不算难,我想妈妈一定会答应的。”呦居高临下地看着容妈妈,想来着一天她也很煎熬,看着人也很疲惫,头发也不复平时整齐。不过一天而已。   “夫人请说。”容妈妈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夫人现在让她签卖身契,她恐怕也得签。要知道,忘记了腊八施粥这件事,往大了说可以说是“故意败坏主人家名声的”,到时候自己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妈妈同我家签了五年的契约,约定任内管家一职,我家按正常的月例银付酬劳与妈妈。”呦呦给她说的明明白白的,“这次以后,我也不与妈妈签卖身契,但是,”呦呦注意着容妈妈的脸色,“从此以后只有我说不用妈妈了,妈妈才能立刻我家,只要在我不解雇你,你就只能在我家做事,而且,任什么职位做什么事,都由我说的算,等到妈妈六十岁之后,想在府里养老也行,自己出去也行,您还是自由身。”   呦呦觉得这个条件算是很苛刻了,除了没有签卖身契,这和卖身为奴也没什么区别了,等于是买断了容妈妈之后的二十多年。反正如果是呦呦,她肯定会考虑一下,起码要讨价还价一番。   没想到,容妈妈居然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下来,而且还十分感激涕零的样子。   其实呦呦的想法没错,容妈妈的想法也没错。主要是两个人的生存环境和成长经历不同罢了。呦呦虽然已经在封建的大鸿朝生活了十六年了,可是她骨子里的思想毕竟还是一个现代人,讲究的是平等互利互相尊重。   容妈妈作为土生土长的封建人士,既经历过家人的背叛外人的欺凌,也见多了主人家的仗势欺人和腌臜伎俩,她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最重要。毕竟现在只要呦呦一句话,她就可以“得了重病暴毙”,也可以“手脚不干净偷盗物品”被送官。   就这样,容妈妈依然在呦呦身边做事,但是人比以前看起来更加顺服了,不再是原来虽然尊重却仍有一丝倨傲的样子,而且事无巨细,并不再像以前,事事自己拿主意,只将最后结果报给呦呦,而是会在呦呦可能会有自己意见或主张的事情上,来询问她。   比如吃锅子这件事。呦呦之前命人买整阳和牛肉回来时,曾经无意间说过一句“其实牛肉比羊肉好吃”。容妈妈就记了下来,这就来问呦呦的主意,然后好叫厨房片肉了。   呦呦在炕上坐着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用牛肉,“早上吃了羊肉馅饺子,晚上就吃牛肉吧,气味没那么大,不然还得洗头发。”想了想又补充,“再去问一声常安姑姑和丁香,看她们想吃羊肉的还是牛肉的。”   容妈妈得了令转身出去了,先去了偏院,偏院里丁香依然在晒草药,见容妈妈来了就放下药材行了礼,得知容妈妈的来意,丁香问了问夫人想吃什么,得知呦呦想吃的牛肉,就微微点头。   “请妈妈稍等,我去问问常安姑姑。”说完请容妈妈在厅里坐下,自己去了常安姑姑的房间 。   常安姑姑正歪在榻上看书,听了来意,也问了一句“夫人说了想吃牛肉还是羊肉”,丁香告诉她容妈妈说夫人想吃牛肉,怕羊肉气味太大熏得慌。   常安姑姑点头,于是就说:“那咱们也吃牛肉的吧。”   丁香得了话,出去告诉了容妈妈,容妈妈再往厨房去传话。等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正房的小丫头在外头探头探脑,就过去问她有什么事。   “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小丫头脆生生地回答。   容妈妈想不明白呦呦有什么事,不过还是快步走回去。   呦呦见到容妈妈进来,就请她在小凳上坐下,“妈妈,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要说一说。”   容妈妈不明白呦呦什么意思,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赶忙站起来听训。   “坐,你坐。”呦呦让容妈妈坐下,才重新开口,“虽然腊八那天出了不小的纰漏,不过我已经做出处罚了,你就如往常一样就行,你的职责依然是内管家,像问话传话这些事,交给跑腿的小丫头们就行了。”呦呦说完就笑着看向容妈妈,“你说呢?”   容妈妈红着脸点头,“夫人教训的是,是我着相了,我会改的。”   呦呦点头,“还是一切如常就好,不然太反常了会被人看出来的。”   等到晚上吃锅子的时候,依然是呦呦自己坐了一桌,常安姑姑几人另外坐了一桌,一起吃了小年饭。   过了小年,离除夕春节只剩下六、七天了,过年的准备工作显得更加热烈了,过年的氛围也越加强烈了。尤其是从小年夜开始就被燃放的烟花炮竹。   萧家因为有婴儿,呦呦严令下人们在入了夜和小和和睡着的时候燃放炮竹,但是这只能约束自家人,附近还有好几家邻居,他们可不管这个,尤其是熊孩子们。   刚开始的小和和还会被炮竹声给吓到,吓得乌拉乌拉地哭,到了后来似乎是习惯了,也不害怕了。有一天呦呦发现小和和躺着一动不动,眼睛也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呦呦看了一会儿,俯下身和他同一个角度后才看出来,小和和居然在看夜色里亮起来的烟花。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看懂。   呦呦却想了起来,很多年前,谭丽娘刚同花易岩成亲的第一年,因为有了当爹的偏袒和庇佑,花家不止燃放了烟花,他还抱着怀瑾一起去点燃了就一个烟花桶。   那些烟花的花样呦呦已经忘记了,可是那一年的温暖和笑脸,一直在呦呦的心底和脑里。   这么想着,呦呦也在儿子身边躺下来,看着外面烟花不断地腾空而起,想着千里之外的京城中,是不是一家人又在燃放烟花,而这一年的怀瑾已经不用花易岩再抱着了,他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大胆地去点燃烟花筒,为家人燃放美丽的烟花了。   每个地方的习俗不同,关于过年的歌谣也不同,但是无外乎就是扫尘、做吃食。   扫尘就是要彻底打扫室内,俗称扫家,清理箱、柜、炕席底下的尘土,粉刷墙壁,擦洗玻璃等等。家里下人多,呦呦只需要吩咐下去,然后在清扫内室的时候抱着儿子去书房的榻上坐着玩,等到清扫书房的时候,她再抱着孩子回内室。   然后就是做吃食。做吃食还分三类,一类是祭祀祭祖用的,这类吃食要庄严庄重一些,中规中矩不能出错。一类是亲戚往来之间馈赠的年节礼,这一类吃食可以相对活泼有趣一些,能给人增添过年的乐趣。还有一类吃食就是自己用的了,这样的吃食点心讲究一个舒心顺心,还要有个好兆头。   最先做出来的是豆腐。豆腐本来是可以同外面店铺采买的,但是嘉峪关的店铺在腊月二十的时候就已经停止营业了,所以只能自己做。   因为家里人口多,而豆腐又是消耗品,所以厨房特意开辟了一间厢房来做豆腐。做豆腐这件事不是吴嫂子的专长,只能交给嘉峪关本地的厨子。   而呦呦早就在屋里等着了,等着喝豆浆吃豆腐脑了。想了想,其实呦呦也有很多年没有吃过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豆浆和豆腐脑了。   喝豆浆吃油条,再加一碗小米粥,完美搭配。她还大发善心地蘸了一点放了白糖的豆浆给小和和尝了尝,品尝到久违了的甜滋味,小和和幸福地“咯咯”笑,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呦呦看着儿子的笑容,人不住笑起来,幸福啊,多么简单,一口甜豆浆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好还好,保住日更了。   ☆、第一九八章   第一九八章   做豆腐、蒸馒头、蒸年糕、做点心、炸丸子……这个春节要准备的东西太多, 既要同通好之家互送年节礼, 又要准备萧沐仁下属的家里送来的年礼的回礼,甚至还有人送了小和和的百日礼。看起来过完年办宴的事是少不了了。   过年除了吃好吃的, 当然还要穿好看的。春节的衣服,呦呦是从她月子里就挑选了的。挺了六七个月的大肚子,原来好看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多做几件好看的衣服, 过年的时候也好穿着出去做客和招待客人。   生完孩子后身材比原来要丰满了一些,原来的腰围胸围自然不能用了,要重新量体。这一量, 竟然发现呦呦的个子竟然也长了一些,起码长了一寸。   她自己听到的时候还十分诧异,然后又了然道:“难怪我的裤子和裙子都短了一截,而且照镜子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胖, 原来是长个儿啦!”   萧沐仁站在一旁看了看,又走到她身边抬手比了比,然后点头, “是长了一些,原来是到我腋下, 现在已经到肩膀头了。”说完又打量了呦呦一眼,皱着眉头, “再生几个,该不会和我一样高了吧?”   呦呦翻了个白眼,这人脑回路怎么长大?然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歪着头问他, “你不是说只生两个就行了吗?”   萧沐仁点头,“是的,生两个就行了。生两个长到我下巴就行了,太高不好看。”   呦呦不妨他说出了后面的话,抑制不住地哈哈笑起来,结果因为笑得太用力,导致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又疼了起来,立刻“哎哟哎哟”地叫着对萧沐仁伸出手。   萧沐仁赶忙扶住她,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看你还笑不笑。”语气虽然带了些埋怨,却更多还是心疼的。   量了尺寸后,绣娘把花样子给呦呦拿过来让她挑,还有布料什么的。呦呦别看对吃食特别精通,可是对衣服花样布料什么的,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对于进京之前的呦呦来说,穿的干净整齐舒适就行了,只要配色不太夸张,比如什么红配绿啊红配紫啊啊绿配紫啊这些特别奇怪夸张的,她都不挑剔。   可是进了京城就不一样了。进了京城之后要面对的情况就复杂多了,又是进宫又是达官贵人之间的往来,还有小姐姑娘们之间的攀比,差一点都不行,不然丢的不止是面子了。   所以怀宇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招了个绣娘给呦呦。这个绣娘说起来也很传奇,因为手艺太好,京城里好几家绣房抢她,就连宫里内务府也想用,可是她觉得给人做事太不自由,就想一个人做事。可是这个时代,越是有手艺的人越吃香,大家都想要,甚至有人为了将她夺取,还用了腌臜的手段。最后没有办法了,杜十娘只能借呦呦他们离京的机会离开京城,远离是非。   是的,这位绣娘叫杜十娘。当然,跟怒沉百宝箱的那个名妓杜十娘不是一个人。但是呦呦还是觉得她命运如此不好,跟名字是有关系的。她曾经迂回地问过杜十娘,想不想改改名字,比如改成杜双五什么的。然而人家义正言辞地告诉呦呦:名字是父母取的,如同身体发发肤一样,不敢丢弃。   呦呦:我还能说什么呢?   挑好的花样和布料,呦呦都交给了绣娘,让她自去准备,反正家里布料有的是,库存一堆。于是除了呦呦和萧沐仁的衣服,就连彼时还在月子里的的小和和都给准备了呢,百日的衣服、新年的衣服,夹袄棉裤小披风小帽子,和大人一样应有尽有。   以至于有些下人背后说,给一个还吃奶的娃娃穿这么好,有点太过了。但是立刻又有人反驳,这是主人家自己的东西,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   呦呦都假装不知道,我的儿子,当然要有最好的啊。   等到了腊月二十八的时候,绣娘把做好的衣服都送了来,呦呦自己的最多,从里到外赶制了十三四套。主要是她胖了一点点,个子也长了不少,衣服都要重新做了起来。而且这十三四套衣服中家常衣服就有一大半,其余的都是为了春节出门做客准备的。   萧沐仁也给做了七八套,男人嘛,要简约而不简单。   至于小和和,正月出门的时候不带他,只做了四套在除夕晚上和正月初一早上穿,另外就是来客人时见见客人就好了。其中有一套是为了他百日宴的时候准备的,虽然百日刚好是除夕,但是除夕之前各家都送了 百日礼来,百日宴不能省。   这一年十二月是个大月,三十天,因此除夕是名副其实的大年三十,从天才亮开始,萧家就热闹起来,厨房更是从天不亮就开始准备。   萧沐仁不在家,很多应该由男主人完成大的事情,只能由儿子替代,当然,儿子也得由呦呦抱着。清早卯时正,呦呦穿得厚厚的,抱着被包在厚面被里的儿子,握着他的小手,将写着“吉祥”二字的桃符挂在大门口,然后就立刻回了院里,一边走一边把儿子紧抱在怀里,一只手还捂住他的耳朵。   因为挂完桃符后,大门口就要放鞭炮了,一千响的红色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开,在大门前铺出一条红色的地毯。鞭炮一响起来,府里各处的春联和挂钱都陆续贴了起来,还有手巧的妇人剪了大红色的窗花贴上。   霎时间,整个院子都红彤彤的,一派过年的吉祥景象。   除夕的第一餐吃的是年糕,寓意年年高。而嘉峪关本地的风俗是除夕和春节早上吃面条,臊子面,寓意长寿。呦呦干脆让厨房准备了两样,想吃年糕的吃年糕,想吃面条的吃面条,若是京城来的人想试试臊子面,嘉峪关的想试试年糕,这样也很好,互相尝试一下对方的习俗嘛。   中午的时候自然是盛宴,然而萧沐仁不在,主子只有呦呦和小和和两个人,算上常安姑姑和丁香两个人也还是四个人,绣娘杜十娘从来不肯与呦呦他们同食,几乎整日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研究花样配色,想要发明出一种新的绣法。   呦呦请过她两次,她不来后来就不再请了。人和人不同,有的人就喜欢人多热闹,有的人就喜欢自己独处做事。呦呦更习惯于尊重不同人的不同生活习惯。   中午照例是呦呦自己做几道菜,虽然人不多,但是该有的还得有,鸡鸭鱼肉都是全的。常安姑姑也是第一次吃到呦呦做的菜,吃了之后连连点头,难怪一向不吃外面进贡的食物的太皇太后都喜欢吃,味道确实棒。   而出席晚宴依然是吃饺子。饺子馅和了好多种,牛肉的羊肉的鸡肉的,分别代表新一年牛气冲天、喜气洋洋、吉祥如意。   “另外包一些放了糖的,一会儿让人去军营给爷送去。”军营里都是吃大锅饭,除夕夜就算是饺子恐怕也是包的大大的蒸饺子,有没有肉都不知道,更何况是白糖。   除夕夜按照习俗是要守夜的,呦呦原本想着这算是到嘉峪关安定下来的第一个春节,又有了儿子,算是真正地有了自己的小家了,所以为了春节准备了很多事,尤其是除夕夜里,怕守岁无聊,准备了好多项活动,可惜,最后都没有用上。   呦呦自己拿了一副象棋坐在炕上玩着,又找了一套牙牌选了一张塞在小和和的手里,让他自己拿着玩。呦呦一边自己和自己对弈,隔了一会儿就看一眼儿子。也不知道是被除夕春节的气氛所感染,还是因为外头烟花爆竹的声音太响了,吵得慌,现在早就过了每日和和入睡的时候了,可是他依然玩的很高兴,一点也没有想要睡的意思。   “你还不睡吗?”呦呦拿着帕子给儿子擦了擦流出嘴角的口水,俯下身用脸颊贴了贴他的脸颊,感觉到他脸是温热的,又摸了摸后背,觉得有点潮乎乎的,就把他身上盖着的两层薄被揭下来一层。   “啊呀,啊呀呀。”小和和手里攥着牙牌挥舞着,似乎说“牙牌真好玩呀”。   呦呦摸摸儿子的脸,也同他“啊啊”了两声,然后弯腰把他抱起来在怀里,伸手取了炕桌上的小银勺和水杯,叫丫鬟倒了温水过来,自己先尝了一下,觉得温度正好,才用小银勺一点点蘸了喂给他,房间里虽然放了水盆保证湿度,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很干,过一段时间就要补充水分。   呦呦一边给儿子喂水一边拉倒,“我们和和今天一百天啦,过完除夕就是新一年了,和和就大了一岁了呢,是一岁的大孩子了,要听话乖乖的,不要调皮捣蛋……”   “夫人。”   呦呦还没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话头,她回头看了一眼,常安姑姑站在门口,立刻笑起来,“姑姑来了,快来坐。”说着往炕里面挪了挪。   “夫人在同小少爷说话?”常安姑姑没有在呦呦身边坐下,而是坐在了她的对面,然后注意到她手里握着的小银勺和桌上的杯子,知道她这是在给孩子喂水,就微微点了点头。   “我一个人没意思,就抱着他瞎说几句,”呦呦笑了笑,“姑姑这么晚还没休息?在这儿不是京城,不用特别守夜,您怎么自在怎么来好了。”   常安姑姑虽然不赞同,但是也领了呦呦的好意,“我是过来看看,听说小少爷还没睡,用不用我替你哄哄?”   “不用不用,他这是觉得好玩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到子时了,等吃了饺子就休息了。”呦呦说完突然恍悟了些什么,又对常安姑姑说:“不过,姑姑您要是没意思,咱们就把丁香和十娘叫来一起玩牌,这样时光才好打发。”   常安姑姑其实是怕萧沐仁不在家呦呦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有些难受,这才过来看一看陪一陪。见呦呦没有那么伤感难受,就打算回自己的院子了,“不玩了,孩子一会儿怕是要睡了,人多再闹精神了,才三个月,走了困就不好。”   呦呦听了也不勉强,就叮嘱常安姑姑回去好好休息,又把平时伺候常安姑姑的小丫鬟叫进来,问了一些话,又叮嘱好好伺候常安姑姑,然后亲自从桌上的攒盒里抓了一把糖给她,又叫四喜去零钱匣子抓一把铜钱给她,“你好好伺候常安姑姑,伺候好了还有别的赏赐。”   小丫头没有立刻就接了糖和铜钱,而是先看了一眼常安姑姑,见常安姑姑点头了,这才接过来,然后跪在地上给呦呦磕了头,“谢夫人赏。” 小丫头实在,磕头磕得砰砰响。   “姑姑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看看这才多久,小丫头就这么懂规矩了。”呦呦忍不住夸赞到,“改天把她们几个也送到姑姑那里去,帮我调|教调|教。”   常安姑姑笑了,“夫人可别谦虚,您教出来的人,不说别的读书识字和规矩上就比别人好了不少了。”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常安姑姑就带着人回去了,“明天早上再来给夫人拜年。”   等常安姑姑走了,呦呦抱着小和和喂了一会儿,晃了晃哄着睡着了,这才把孩子放到自己的床里边。自从萧沐仁走了,呦呦一向是带着儿子睡的,让他睡在床里面,自己睡在外面,反正床够大。   将孩子放好后,呦呦将床幔垂了一半下来,遮住光线和声音,又叫了麦子把窗帘拉好,在守着小和和,然后自己去了正厅,让人将容妈妈叫进来,“还有一个多时辰到子时了,叫厨房可以包饺子了,去爷那里送糖馅的回来了没有?怎么说?”   “回来了。”容妈妈知道小少爷在里屋睡着,所以压低了声音回答,“刚回来,我怕他一声一身冷气冲着夫人,叫他暖一会儿再进来。”   “现在就叫进来吧。”呦呦说。   容妈妈去将人叫进来,跑腿的小厮说,他在酉时正的时候从家快马出发,戌时初到了军营外头,因为有了腰牌,所以很快就被人领进去了,“爷说,多谢夫人想着,请夫人放心。”   呦呦坐在榻上等着小厮继续说,然而他却不说了,忍不住诧异地问:“没啦?就这样?”   “没了,就这样。”小厮老实地说。   容妈妈和四喜几个都在旁边替小厮着急,心说:你多说几句啊,自己瞎编两句也行啊。   呦呦有些失望,小声嘀咕着:“就这么两句啊,也不说问问儿子问问我。”嘀咕完了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就让四喜给小厮抓一把铜钱,“辛苦你了,下去歇着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把铜钱起作用了,总之是小厮转身走了两步之后,突然福至心灵地停了下来,转回身重新对呦呦行礼,“爷没再说什么,但是黄副总兵说了,爷非常赞同。”   “黄副总兵说了什么?”呦呦问。   “黄副总兵说,夫人贤惠是出了名的,惦记着总兵不在家吃不上饺子,还特意叫人送,真是叫我等羡煞你也。”小厮学了两句黄副总兵的话,“咱们也爷用力点头呢,还笑得闭不上嘴。陆副总兵想要尝一尝都被爷给赶走了。”   小厮想到萧沐仁一副护着宝贝一样地护着那碗饺子,就忍不住想笑,一碗饺子而已。   呦呦听了觉得这还差不多,才点点头满意地笑了,让小厮下去了。   “夫人……”四喜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忍不住笑出来。   呦呦摆摆手叫她不用说了,自己明白,其实是她矫情了,想想别人都没送,自己巴巴送了去,结果就得了两句话,当然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守着一堆同僚下属,难道指望萧沐仁能说出什么深情的话来?   “还有一个时辰到子夜了,去叫人端面板来,我们自己动手包饺子。”呦呦吩咐着,“自己包的饺子吃了,明年才会交好运。”   容妈妈和丫鬟们本来就担心爷不再夫人难受,现在夫有心思包饺子,大家当然都乐意,五福立刻带着几个小丫鬟去厨房要了面板、馅子和剂子等等,一起端到正房的正厅里来。   正厅中间放了两个小几合起来搭的长案,将一应物事都放上去,呦呦已经洗了手又看了一眼儿子回来了, 她叫四喜把袖子给她挽了上去,又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这才发现厨房送来的是切好的剂子。   “我还以为是大块面呢,包饺子要自己揉面才有意思,”呦呦又叫丫鬟去厨房要一块和好但是还没揉的面团,“看我一会儿给你们展示一番独门揪剂子的绝活。”   呦呦来了兴致,下人们自然要捧场,而重新从厨房拿来的面团也是揉好了的,“管事妈妈说没有没揉的。”实际上是担心呦呦才生产完三个月力气不够揉面揉不匀。   “算了,那就这个吧。”呦呦熟练地拿起竹刀切面搓条,然后一个一个地揪剂子。其实揪剂子算不上什么绝活,但是要掌握合适的力道和均匀的尺寸,不然揪出来的剂子一个大一个小,不好看。   呦呦揪剂子这门“手艺”是跟谭丽娘学的,她用了半个月时间学会的,主要是以为力道和尺寸不好掌握。呦呦自认为自己用了半个月时间学会已经很快了,结果谭丽娘后来告诉她,陶陶只用了三天就掌握了。   呦呦当时就把手里的剂子给扔到了面板上,“还让不让人活了!”   当然让活着,这不是继续活着,还活得好好的,不然她哪有机会看到容妈妈观察了她一会儿后就学会了揪剂子?总之,说多了都是泪。   呦呦带着下人们包了一百零一个饺子,寓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包完饺子的时候恰好还有大半个时辰到子时。   呦呦赶紧让丫鬟将饺子送到厨房去煮,等煮好的时候差不多就要子时了。   “容妈妈,辛苦你再会同小荣子一起,去各处查看一遍,尤其是等到了子时烟花爆竹燃起来的时候,偏僻的地方一定要有人守着,防止火星落下去烧着了。”呦呦洗了手,重新戴上镯子,往下放着自己的袖子,“还有,今年的烟花爆竹都挪到外院去放,各处除了值守的,想看的都去看吧,别忘了吃饺子就行。”   容妈妈笑了笑,“吃饺子还能忘?肯定忘不了。”说完了就转身出去了。   呦呦又看了一圈屋里伺候的丫鬟们,笑着说:“愣着干什么?我刚不说了,除了值守的,都去看吧,多穿些别冻着。”   几个年纪小的丫鬟立刻欢呼一声“谢谢夫人”,然后立刻被四喜给瞪了一眼,“小点声,小少爷还睡着呢。”   小丫头们立刻捂着嘴用力点头,但是眼睛里的欢喜却是捂不住的。   看着大家这么开心,呦呦也高兴,挥着手让她们赶紧去,还叮嘱了注意安全。等小丫头们簇拥着跑出了正房,呦呦看向还跟在自己身后的四喜,“你怎么不去?去吧,一年就这么一回,甲剑说不定也去呢。”   对于呦呦的打趣,四喜丝毫没有害羞,“他去就去呗,那么大的人了,还用我看着。”   呦呦无语又无奈,四喜什么都好,长得不错性格也爽朗大方,会读书识字做事有条有理,就是这个不懂风情不好,说她性格爽朗大方,也太大方了些。   “去吧去吧,你在这儿带着也没有意思。”呦呦说着进了屋,屋里麦子在看守正睡着的小和和,“麦子也去,你们都去,大过年的,去热闹热闹。”说着给麦子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把四喜带去。   麦子立刻会意,上前抱住四喜的手臂,“四喜姐姐,你也去吧,我一个人不敢过去。”   “怕什么?满院子都是灯笼!”四喜不信,立刻反驳。   “去吧你们,一会儿看不着开头了,等一会儿回来咱们一起吃饺子。”呦呦对他们二人挥挥手,让她们赶紧走,自己脱了鞋子上了床,“我在屋里陪着我们小和和。”   四喜见呦呦说的真诚,就谢过了呦呦,带着麦子一起出去了。   呦呦上了床在儿子身边半躺下,身后垫着好几个靠枕,手下拍着儿子的小肚子,嘴里竟然不知不觉地哼起歌儿来了,还是十分应景的“恭喜发财”。她自己恍然地笑了一下,心想:就当给儿子哼摇篮曲了。   呦呦在床上哄着儿子,时不时地看一眼怀表,时间一点一滴地向前推进,午夜即将到了。这时候,一道光从窗帘映出来,垂直且迅速地腾空。呦呦的动作比脑子快,立刻伸手捂住了儿子的耳朵,下一秒,“啪”地一声,烟花炸裂,紧接着鞭炮齐鸣烟花齐放。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儿子,嗯,小家伙儿的睡眠丝毫没有被打扰,依然睡得像只小猪一样,呼呼的。呦呦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我亲爱的呀。   ☆、第一九九章   第一九九章   新年的鞭炮声从除夕晚上开始就一直连绵不断的没有停过, 即便到了大年初一的清晨, 也是断断续续的。于是除夕这一夜,呦呦被吵得睡得并不安稳, 倒是小和和,大概是之前玩的累了,除了中间溺尿了醒了一次, 居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春节早上的第一件事, 就是去给灶神夫妇安家,也就是重新贴一副灶神画像上去,另外再重新摆上贡品。   等到快到吉时的时候, 小和和还没有醒,呦呦干脆就自己去了,反正就算抱着儿子去,最后动手的也是她自己。   等她从厨房回来之后, 儿子也醒了,因为一醒来就不见了母亲,正在常安姑姑怀里哭, 呦呦赶忙过去接到怀里哄着,“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行了?还没到醒的时候呢, 我以为昨天睡那么晚,今天醒的也要晚。”   “怕是刚才放鞭炮吓醒的。”常安姑姑说。   刚才呦呦贴了灶神画像给灶神夫妇安了家, 厨房外头就开始放鞭炮,应该是那个时候醒的,也是为什么呦呦脚步匆忙地从厨房回来的原因。   小和和到了母亲的怀里, 得到了温暖与安抚,慢慢停止了哭泣,只是偶尔要抽泣一下,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惹人生怜。   此时呦呦满心思的心疼儿子,根本顾不得想为什么昨晚鞭炮那么响孩子都没有醒,现在却突然吓醒了过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娘回来了。”呦呦捏着帕子给儿子擦拭眼泪,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儿子的,逗着他完了一会儿“顶闷儿”,等到他重新开心起来,才给她喂了奶又叫人打了水过来给孩子擦洗换衣服。   新年第一天,当然要喜气洋洋的,于是呦呦找出了一套大红色的衣服给和和穿,大红色的小袄,上头绣了憨态可掬的幼崽老虎玩球,裤子是开裆的,在裤腿上的绣花是顽皮可爱的猴子上树。   别看是小孩子的衣服,却是杜十娘用时最久的一套,裁剪倒是不麻烦,比较费时的是花样子,老虎和猴子绣的活灵活现的,就连老虎胡须和猴子的毛毛都纤毫毕现。穿到身上更显得可爱,若是小家伙挥挥手蹬蹬腿,身上的老虎和猴子就会跟着动起来,看着和真的似的。   小和和换了新衣服穿上后,先是别扭了一会儿,大概自己也知道穿了新衣服所以连口水都流的少了。让常安姑姑和丫鬟们看着孩子,呦呦去了更衣室洗漱。   等再出来的时候就换了一身新的衣服,妃色的交领夹袄上衣,领口绣了一圈并蒂莲,下摆是祥云图案,裙子是雪青色十二幅湘裙,绣了喜鹊登枝的图案,整个人看着十分灵动可爱又不失端庄大方。   因为是春节,呦呦让丫鬟给梳了一个牡丹头,这样能看起来成熟尊贵不少,首饰玉石为主,尤其一朵金嵌红宝石的鬓花,制成了和真栀子花差不多大小,少说也有□□两。   京城俗语说: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到了嘉峪关,呦呦并不打算入乡随俗,初一早上吃臊子面,依然是饺子,而且是新包的,至于昨天煮剩下的,这次容妈妈及时想到了,有的富贵人家会装在大碗里放在大门口给家贫之人取用,一来是行善积德,而来表示家有富余才会发出去,当然来取用的人也不会全取走,会给主人家留下一个。   呦呦听了就点头,让他们把昨天没吃完剩下的发出去吧,算是做好事了。   其实萧家并没有剩多少饺子,因为吴嫂子不清楚这个习俗,所以按照以前呦呦和花家的习俗,都是按人头计算不浪费的,到了初一早上,总共也就剩下一百多个饺子。   用完了大年初一的第一餐饭,时间差不多已经巳时初了,呦呦看了眼怀表,告诉容妈妈,等巳时正的时候把所有人都集合到前院正厅去,给小少爷拜年,顺带发压岁钱。   容妈妈笑着答应下来,“您放心,铜钱银两的早就准备好了,三等以下的小厮丫鬟是一吊钱(即一两银子),二等的是一吊半,一等的是二两半,二等管事是五两,一等管事是八两。”   呦呦点头,别看每个人得的不多,这可是整个嘉峪关第二多的了,第一多是前任总兵王成风。   “妈妈这一年也辛苦了,这是给你的,愿妈妈新年大吉。”呦呦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容妈妈。   容妈妈一愣,她没想到自己也有,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还是四喜从呦呦手里接过来后塞到她手里去的,“夫人给妈妈的,妈妈就拿着吧,每个人都有的。”四喜倒是没有说假话,呦呦早上一起来,四喜她们就排着队地来拜年,呦呦挨个给了一个红包,就连在家待产的谷子都有,交给四喜让她转送。   容妈妈被四喜提醒了这才反应过来,眼含热泪手攥着荷包给呦呦行了好几个礼,又给炕上的躺着玩的小和和行了礼。   容妈妈才起来,小荣子就从外头进来了,见此情景挺诧异,但是也没有多问,只看向呦呦,“夫人找我?”   呦呦点头,又取出另外一个荷包递给小荣子,“给你发压岁钱呀!”   小荣子倒不像容妈妈那么惊喜,毕竟每年过年给压岁钱,是在呦呦还没成亲之前就有的,不过他依然表现的很高些,痛快地上前接了过来,对着呦呦打了个千儿行了一个礼,“多谢夫人。”   “不谢不谢。”呦呦摆摆手,“这都是你们应得的,这一年辛苦你们,来年大家继续努力,再接再厉。”呦呦差一点把以前自己老板忽悠她们的那套说辞说出来,幸亏及时打住了。   “夫人,时辰差不多到了。”四喜从外头进来,她刚刚去前厅安排了,茶水点心水果火盆什么的都要提前备好。   “好,这就走吧。”呦呦站起身,身后唐嬷嬷把小和和抱了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前厅去了。   在外院前厅门前的台阶上,摆着一溜四筐的铜钱和银元宝。台阶前的空地上挤挤攘攘地站满了下人,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四筐铜钱和银元宝。   铜钱都是从钱庄换的新钱,铮亮亮的,在太阳底下都闪着光。所有的下人都翘首等待着主母和小少爷的到来,到来了好给大家发钱。   他们已经听说了,最少的一个人也有一吊钱,一吊钱是一千文,而今年大鸿朝的米价是一斗米才一百文。况且萧府的下人衣食住行都在府里,根本不用花钱。   呦呦带着自己的人从内院来到前院,突然之间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给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细想一想这样也是正常的,银子谁不爱呢,当然都十分积极了。   除了各处轮值的人,整个家里近百个下人,差不多到了七八十个,每个人都穿着府里给做的簇新的新衣,收拾的干净整齐,一个挨一个的排排站好。   呦呦在正厅门厅前停下,从唐嬷嬷手里接过小和和然后在台阶上的椅子上坐下,椅子旁边是一张矮几,上头一杯热茶,椅子后面和两边各有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炭火烧得红彤彤的,一坐下来就能感觉到热意扑面。呦呦对四喜点点头,表示对她的安排布置十分满意。   到了巳时正,小荣子带着容妈妈还有四喜等人也走到台阶下,在其他下人面前站定,小荣子高声喊:“贺新年!”   然后带着后面的下人们一起,呼啦啦黑压压地一齐跪下,“贺,夫人、小少爷,新年吉祥、万福金安!”   呦呦并不知道下人们预备了这样的阵势,从小荣子容妈妈等人一起走到台阶下的时候呦呦就隐隐有了预感,但是她也只是以为一起拜年而已,没想到竟是这样。   等到磕头拜完年后,就开始挨个地上前领赏,从最低级的小厮开始,先到呦呦和小和和萧靖跟前磕一个头,然后到一旁去零钱。发钱的是小荣子带着一个账房,容妈妈和四喜在旁边拿着名册让人勾名字画押。   拿到钱的人喜气洋洋嘴上笑嘻嘻,手里捧着沉甸甸的铜钱,感觉走路都轻快了起来。没能拿到钱的就更加着急,踮着脚往前看着,不断地催促着前边的人动作快些。当然也有不着急的,一边随着队伍往前走,一边同同伴说话唠嗑。   直到最后,所有人都领到了自己那份压岁钱,装钱的筐变得从满满登登,变成空空荡荡。不过用几百两银子换来家里的每个人笑开颜的心情,呦呦觉得还是挺值的。   等回到正房的时候,时间刚好到午时初。因为早饭用的晚,所以呦呦并不急着用晚饭。说起来,刚入冬的时候呦呦是想着每天同嘉峪关本地的习俗一样,只用早晚两次饭,其余时间饿了的话可以吃些点心水果。   然而事实是,还没坚持五天呢,萧沐仁就受不了了,他会饿,到了午时就开始喊饿,用完晚饭没多久又饿。后来呦呦想了想,像萧沐仁这样的青壮年,一天只给吃两次是不太好,就慢慢给改了回去。   “今天就吃两餐饭好了,看看厨房有没有汤或者粥,给我送一些来。”呦呦伸着手,让丫鬟把身上的大氅给脱下去,“你们谁饿了就自己找点心吃。”   过了一会儿,厨房送来了一盘鸡丝卷和一碗排骨山药汤,呦呦没有去餐厅,就直接在内室的炕桌上吃的。正吃着呢,就感觉到炕桌轻轻一震,碗里的汤差一点儿洒出来,呦呦吓了一跳,心想这是地震了吗?可是并不见其他的物品有晃动。   这时候,桌子又震了一下,呦呦低头看去,发现原本在离炕桌至少一米的儿子,不知道怎么蹭到桌子边,正在用小脚踹桌子腿。   呦呦惊奇了,我这是看花眼了吧?我儿子居然会爬了?当然,再一次被踹的桌子告诉她,她没有花眼。呦呦终于回过神来,把儿子从桌子边上给抱进怀里,“你这个小吃货啊,怎么蹭过来的?”实在太让人惊奇了,“你才一百天,不是六个月,太聪明了容易招惹风头的。”呦呦抱着儿子嘀咕着。   “算了,看你可怜的样子,”呦呦觉得自己说了也白说,不如先给这个小吃货尝尝味,于是就用筷子沾了点排骨汤放进他嘴里。   小和和立刻抓住筷子不断地吸吮起来,知直到后没有了滋味才松开手,然后对着呦呦“啊啊啊”叫,似乎在说他还要吃。   呦呦没有办法,只能再蘸一次给他,“真的是个吃货啊。随谁呢?”此时的呦呦已经忘记了她当初为了好吃的如何对花易岩撒娇耍赖说好话的了。   呦呦想着小和和到底还是个孩子,这汤里又是盐又是油的,吃多了总是不好,就不再喂他,把他放回褥子上,自己吃了起来。   小和和吃了三次蘸着汤的筷子后发现他娘不给吃了,这哪行,必须抗议,于是“哇”地一声,小和和开始哭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呦呦是不会心软的,由着他干打雷不下雨地哭。小和和哭的声音不小,不一样会儿就把四喜、唐嬷嬷给引来了,呦呦摆手让他们不用管。孩子虽然才三个月还小,可是也已经有了感应了,不能由着他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要不到就哭,哭了就给,这不可以。   小和和干嚎了几声后大概是发现没有人理他,于是也就慢慢地停止了“哭泣”,只是时不时地还是要发出些声音,以此提示呦呦身边还有个儿子呢。   呦呦吃着点心喝着汤,偶尔向旁边瞥一眼,见他自己玩的好好的,更是要撇嘴,这孩子一肚子坏水,一定是随了萧沐仁。   正在营帐里审问昨晚抓住的贼人的萧沐仁突然打了一喷嚏,他摸摸鼻子,心想这是谁想我呢,一定是呦呦。哎呀,大过年的不能回家守着老婆孩子,在军营居然也不能太太平平地过个年,真是太讨厌了。   想到此,萧沐仁突然一拍桌子,“说不说,不说就上刑!先打四十军棍!”   这一嗓子不止吓到了跪在地上被绑着的贼人,也吓到了其他几个副总兵和游击将军。要知道,别说四十军棍,就是二十军棍下去,军营里最壮的小伙子也要奄奄一息,更何况眼前这个瘦猴子一样的人。   别人不知道,萧沐仁却是清楚得很,眼前这个人,恐怕就是京城世家里培养的死士,虽然个子小,但是要的就是这种短小精悍,而且力气虽然比不得军营里的士兵,但是个个好内力,别说四十军棍,八十军棍下去都未必怎么样。   地上跪着的人一直梗着脖子不出声,他一想到自己堂堂千金楼的第二杀手居然连刀还没出的时候就被人用匕首横在了脖子上给抓住了,而且被抓住的第一时间就被人卸了下巴取下了牙齿里的□□,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最不可原谅的是,他们千金楼的规矩是出任务前不可以吃东西,而他从昨晚被抓住到现在,别说吃,连口水都没有。而其他所有人都是有吃的的,而且是在自己面前边吃边吧嗒嘴,最可恨的是眼前这个坐在中间的目标,居然吃糖馅的饺子!   “老子不忍了!”瘦猴子突然喊了一声,“我要吃饺子,不然不说!”   萧沐仁愣了一下,没先到对方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不过倒是不难做到,就点头,“我让伙夫给你做。”   “不用了,我吃你面前这碗就行啦。”杀手自认为十分自己十分省事地说。   “不行。”萧沐仁下意识地就用手护住了自己面前的碗,虽然在杀手面前边吃边吧嗒嘴这个主意是他出的,但是不代表他要贡献出自己的饺子,这可是呦呦今天早上又派人送来的呢,送到的时候因为食盒底下放了手炉,所以饺子还热着呢。   “为什么不行。”这个杀手也很执着,“我就要吃这碗。”   “我夫人给做的,当然不行,你想吃回去找你夫人去。”萧沐仁丝毫不退让。   其他几个副总兵和游击将军还有参将们更是目瞪口呆,他们一直以为萧沐仁成熟稳重忠厚老实,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狡猾的一面。只有倪将军,在一旁抚着胡须微笑着点头,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足智多谋,足智多谋啊。   在萧沐仁和杀手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的时候,呦呦带着儿子已经睡好了一觉,重新起来的时候呦呦坐在炕上懒懒地不想动,眼睛盯着窗外厢房的房檐上蹦跶着的麻雀,突然想起来以前在栎阳县的时候,有一年雪下得特别大特别大,呦呦不能出去玩,就在家里想玩的,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捉麻雀。   在地上扫出一块没有雪的空地,撒一把小米,然后把筛子用拴着绳的棍子支起来,等到有麻雀来啄了,一拉绳子,棍子倒了筛子扣了麻雀捉住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烧水烫毛烤麻雀!要知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烤熟了之后一样好吃,不比烤鸡差!   这样一想,呦呦倒是突然想吃烤麻雀了。似乎是感受到了呦呦的想法,屋檐上的麻雀蹦跶了几下后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   这里太可怕,我要去找妈妈。   “夫人,周夫人来给您拜年了。”四喜撩了帘子进来,禀告道。   呦呦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转回头看向四喜,想了想问:“是那个周参将的夫人吗?眼角这里有一粒泪痣的那位?”   四喜点头,“正是那位。我叫人将她请到了待客院的待客厅去了。”说完又嘀咕着,“连张拜帖也不送,直接上门来了,真失礼。”   呦呦笑了笑,没说话。嘉峪关这个地方本来就偏远,才被教化没有多久,礼数上自然要差一些。更何况听说周夫人是周参将的童养媳,恐怕也不曾受过此类的教育或者有人教过她此类的礼数。   “茶水点心送去先伺候着,我梳洗一番再过去。”呦呦拍拍还在睡着的儿子,让四喜把唐嬷嬷和麦子叫进来看着他,自己去洗漱换衣装扮了。   等到呦呦来到待客厅的时候,周夫人已经自己喝完了一壶茶吃光了一盘点心了。   伺候着的丫鬟是从京城来的小丫鬟,到了嘉峪关才提的二等。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她没什么机会招待客人的,可即便这样她也知道,京城里的那些夫人小姐们喝茶只喝两口,点心只吃一块,实在觉得好吃了,也不会超过三块。   因此当她看到周夫人吃到第五块的时候,就已经很惊讶了,等到一盘子点心吃光了的时候,简直是目瞪口呆。她看着光光的只剩渣的盘子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再送一盘点心过来,一盘子点心很贵呢,里面放了好多油还有牛乳。   不过要是被夫人知道客人吃光了点心自己没有及时添上,肯定会责怪的。于是她重新重新取了点心茶水过来,才放下来退出来,夫人就到了。   见呦呦过来,周夫人赶忙起身对着呦呦行了一个不算十分正规的福礼,“萧夫人过年好,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呦呦心里一乐,心想这拜年话说的倒是十分好听,可是不符合身份呀。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来,也对着周夫人浅浅行了一个福礼,“周夫人过年,万事如意身体康健。”   互相道了拜过了年,呦呦请周夫人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让人斟茶给周夫人,两个人慢慢说起闲话来。   “怎么没把小少爷抱过来?”周夫人才坐下就问道,“我带了好东西给孩子呢!”   四喜在门外等着叫伺候,同时分出一个耳朵听里头说话,听到周夫人问小少爷,也忍不住撇嘴:谁家大冬天的没事把四个月不到的孩子抱出来,万一冻着呢?“好东西”能有多好,我们小少爷用的都是贡品,你能比宫里的东西还好?   其实不怪四喜不喜欢周夫人,实在是周夫人失礼,没有送拜帖就直接来拜年就不说了,毕竟可以当做是她尊敬呦呦这个上司夫人,可是到人家做客一点儿不客气地吃吃喝喝,还要见小少爷,就是她不好了。   呦呦笑了笑,心里和四喜是一样的想法,“好”东西能有多好呢?不过这种心情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就欠欠身,先对周夫人表示了感谢,“多谢夫人想着他,我替他谢过夫人。只是这天气寒冷,孩子还睡着,不敢抱出来。”   周夫人不明白又什么不敢的,觉着天冷就多包两层不就行了,不过她也知道,人家从京城来的讲究多,不是她们家铁蛋能比的,于是就笑笑,然后取出了给小和和的东西。   东西装在木头匣子里,巴掌大小,不算贵重,但是胜在精巧稀奇,竟然是一个用齿轮和皮带做的木制的马车车,转动后面的把手,马车轮子就转了起来,马腿也动了起来,实在好玩。   呦呦真诚地同周夫人道了谢,将匣子郑重地收起来,两个人才重新说起话来。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前几年萧沐仁除夕也奔袭抓捕吐蕃人的事,周夫人往前倾了倾身问:“萧夫人,你听说了没有,昨天晚上,军营里又抓住了一个贼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猜一猜杀手身份啦,买定离手,猜对有红包!   ☆、第二零零章   第二零零章   新年第一天还没过去, 就已经有夫人来上门拜年来了, 还带了给小和和的精巧的礼物,更带来了一个令人吃惊不已的消息:除夕夜中, 又一个贼人夜袭了军营。   呦呦乍一听这个消息吃了一惊。一个贼人,夜袭了军营。这个贼人得又多么胆大啊,难道不怕被士们的弓箭给射成筛子吗?更何况, 军营里有什么呢?没钱没美女的, 他就是除夕晚上去偷一家富户风险也小得多。而军营里有的,恐怕就是军事机密了。   不过,面对着周夫人探询的目光, 呦呦只能摇头,“爷从小年离了家,就一直没有过信儿回来,况且, 我平时也不问这种事情。”然后假装好奇地问周夫人,“夫人可知道什么?说给我听听罢,我整天在家带孩子, 已经快半年没出过家门了。”   周夫人听到呦呦说不知道的时候还不信,整个嘉峪关官场上谁不知道总兵同总兵夫人如胶似漆举案齐眉?说一点不知道她是不信的。不过听到后半句话就又相信了, 女人大了肚子之后可不是就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了孩子上?   于是周夫人就略带得意地说:“那我就给你讲一讲。我也是听我们家孩子爹今早回来说的。”   周夫人的丈夫周北是萧沐仁帐下的一个参将,武艺精良, 人也很忠厚,算得上是萧沐仁重用的一个军官。周夫人的言外之意就是:我的话很可信哦。   周夫人说,周参将说的, 昨天子时的时候总兵带着诸位副总兵、游击将军和参将们去将士们的营帐巡视慰问,尤其是轮值到守营的士兵,特意多说了几句话鼓励他们,“军营里的人,都说总兵亲近,待士兵可好了。那个词叫:待兵……”   周夫人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呦呦提示她,“待兵如子?”   “对!”周夫人一拍大腿,“就是这个词,跟儿子似的,可好了。”   呦呦忍不住心里吐槽:萧沐仁待士兵跟儿子似的?怎么听起来那么可笑呢?感觉这恭维的话不像是周参将说的,听说周参将学问兵法不错的,怕是周夫人自己想出来夸萧沐仁的吧。呦呦想到此就笑着点头,问周夫人,“然后呢?”   “然后?哦,然后他们慰问完就回营房了。”周夫人接着说。   萧沐仁带着诸位总兵们回到营房,就对诸位下属说,时间也不早了,诸位去休息吧,明日起来还要带着士兵们祭拜关公。于是诸位副总兵将军们都对萧沐仁行礼,准备回营帐休息,然而还没等出门,就听到萧沐仁喊了一声“什么人!”   诸人短暂地愣了一下后立刻蜂拥进萧沐仁的营房,然后就看到他在和一个黑衣蒙面人在搏斗,几人立刻上前帮忙,结果刚到跟前,只见萧沐仁一推一挡,再一弯腰,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手里的短匕首已经横在了那人的脖子上,然后又十分手快地将那人的下巴卸了下来。   “想死?”萧沐仁气哼哼地说,“没那么容易。来人,先绑了再说!”   士兵们拿了绳子过来将黑衣人五花大绑了又让他跪下,在萧沐仁的知道下,士兵们从那人的牙齿里取出了两粒药丸,取了半粒给抓来的夜猫子吃了,夜猫子当场死掉了。   于是萧沐仁带着几位副总兵游击将军和参将们开始连夜审问。   这些不是周夫人的原话,是呦呦根据周夫人的话自己又重新脑补出来的。周夫人原话就干巴巴的几句,一看讲故事的水平就不怎么样。   周夫人说到这儿就停下来了,又重新开始喝茶吃点心,呦呦等了一会不见她继续说,忍不住自己问了了出来,“然后呢?贼人的身份问了出来了吗?是什么人?吐蕃还是月奴还是北海?”   应该不是吐蕃吧?吐蕃三皇子是被萧沐仁抓住的,而且两国还有协约,吐蕃应该不会轻易地想要打破两国的约定吧?若是北海,北海可是在大鸿南边境,来嘉峪关做什么?同样的月奴在北边,跟嘉峪关不挨边,犯不上来找萧沐仁的麻烦。   “不知道。”周夫人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口茶,摇摇头说,“我就是想跟你打听打听,结果你还没我知道的多。”周夫人不小心把实话说了出来,说话的时候还喷出了些点心渣子。   呦呦噎了一下,也有些无语,心说这位周夫人,实在是很失礼了,这么多年的官场居然也没学到一些。   周夫人在萧家的待客厅里坐着吃点心喝茶,偶尔说几句话,一直带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肯离开,呦呦甚至怀疑她在家里同周参将吵架了,要么就是同小妾们生气了。   呦呦抬头看了一眼门外,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她端起了已经放置了很久的茶杯。可惜周夫人并不明白“端茶送客”的礼节,依然自顾自地吃着说着,还不断地对呦呦夸她的点心好吃。   “夫人。”四喜从门外进来了,“小少爷已经醒了,常安姑姑请您回去。”   这是呦呦和四喜的约定,若是呦呦端茶送客了周夫人还不走,就让她找个借口进来提一句。   然而周夫人若是真的有这种眼力心计,早就走了,现在一听四喜说小和和醒了,还挺高兴,对着呦呦提了一句,“咱们去看孩子吧。”   呦呦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呛得她咳了起来。呦呦自认为也是见多识广的,竟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如此没有眼力之人。她与四喜对视了一眼,四喜的见识还不如呦呦,更是没有办法。   呦呦没办法,只好起身带着周夫人往内远走,一边走一边想要如何逐客才不失礼又能达到目的。到了内院门口的时候,呦呦给四喜使了个眼色,往常安姑姑的院子看了一眼。四喜立刻会意,悄悄停下脚步,等到前头夫人们走进院里,自己才快步往常安姑姑的院子去。   常安姑姑听四喜说完了也不禁好笑,立刻穿了些换上大衣服跟着她去内院。   常安姑姑到了内院的时候,呦呦和周夫人也才坐下,呦呦把睡醒正在哭小和和抱在怀里哄着,周夫人见孩子可爱,正伸手要抱一抱。   “夫人。”常安姑姑姿态端方地从门口进来,在呦呦面前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略带责备和不满地看向呦呦,“夫人又不换衣服就来抱孩子,说过很多次了,从外头进来时衣服上会沾很多灰尘,小少爷呛到容易得病的。”   呦呦立刻站了起来,把孩子递给身后伺候着的唐嬷嬷,自己对常安姑姑行了一个礼,“姑姑教训的是,是呦呦一时疏忽了,这就去换衣服。”说完转身往更衣室去了,有伺候着的丫鬟立刻取了呦呦家常穿的衣服跟着进去。   呦呦也确实打算换衣服了,见客的大衣服太端正了,不舒服,不如家常衣服穿着得劲。她在更衣室里一边换衣服一边侧着耳朵听外头的说话声。   “这位夫人是?”呦呦听到常安姑姑问周夫人,然而不等周夫人回答,常安姑姑又继续说下去了,“这位夫人,以后再来看孩子的时候最好再带一身衣服,外头的衣服不干净,对小孩子不好。”   周夫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为了过年新做的、今天出门才穿上的新衣服,心里有些委屈,哪里就不干净了?   然而不待周夫人分辩,常安姑姑已经转身出去了,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瞧过周夫人。   呦呦换好了衣服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没了动静后才从帘子后面出来,一脸尴尬地看向周夫人,“那个,夫人抱歉,”呦呦行了一个礼给周夫人,“实在是……你也知道,常安姑姑是宫里的四品女官,是太皇太后赐下来的,有时候连爷都训,请您别生气。”说完又屈膝行了一个礼。   周夫人想到刚才那个叫常安的姑姑一进来连礼都不行就对呦呦一顿斥责,想来萧夫人没有说假话,更何况人家是太皇太后赐下来的,估计萧夫人也不敢得罪,四品女官,虽然不如自己的三品诰命,但是人家是宫里出来的,难怪架子大。   周夫人摆摆手,叹气,“没事。”然后又同呦呦推心置腹,“不是我说,妹妹你也是好脾气,再是宫里的,也没有你品级高,你要拿出气势来。”   呦呦假装苦笑,“毕竟是太皇太后的人,姨外祖母也是好心。”   周夫人这才恍然想起来,跟宫里有关系的是这位萧夫人可不是萧总兵,太皇太后是她的姨姥姥,那皇上可就是表哥,这不是自己可以随便招惹亲近的人。   “那什么,你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家安排饭去了,一家子人都等着呢。”周夫人站起来准备要走。   可算是要走了,呦呦在心里拍手,“既然夫人这么说,我也不好多留。”然后转头看向麦子,麦子点点头表示已经安排好了,呦呦就重新从袖子里掏出两个荷包递给周夫人,“这是给孩子的年礼,夫人下次来要带他们一起来。”   我就客气客气,你千万别当真。   “这怎么好意思。”周夫人嘴上推脱着,手却已经伸了过来。   呦呦再一次无语,只能笑笑。   送走了周夫人,呦呦瘫坐在外厅的榻上,长长松了一口气,对着唐嬷嬷伸手,把儿子接到手里来,“可算是走了,这位周夫人,太能说了。”   四喜端了一杯蜂蜜参茶过来放到榻上的小桌上,闻言也点头,“可不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官夫人。”   “这算什么,比着过分的你们没见过呢。”常安姑姑从外头进来,笑着说。   呦呦坐直身子,请常安姑姑在榻上坐下,“刚刚多亏了姑姑,要不然真不知道她还要待多久。”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让姑姑做了坏人,委屈了姑姑。”   “嗨,这有什么,”常安姑姑挥挥手,并不在意,“我来不就是给你管这种事的?以后这种事都交给我就行了。”   呦呦笑着又谢了一次,然后和常安姑姑说起来这些夫人们的百种姿态,然后呦呦才知道周夫人这样的人多得是,比她还过分的都有,比如到了饭时不走留下来蹭饭的,吃喝不算还要拿的,这个拿不是人家主人家送的回礼,而是自己主动开口要的“拿”。   听得几个丫鬟目瞪口呆,就是呦呦也觉得十分不要面子了。   “面子算什么?”常安姑姑嗤笑了一声,“我从京城来之前,听说了一件事,安宁侯府的三夫人去魏国公家做客,顺走了一个唐代的梅瓷瓶,回家后还堂而皇之地摆在了正厅,被人认了出来,三夫人还不承认,直到被人点出梅瓶底下的魏国公的标记,才不得不承认的。”   呦呦长大了嘴,这样也行?太厚脸皮了吧。不过,等等等等,“安宁侯?难道是老安国公逝世后降等的那个安宁侯?”   常安姑姑点头,也是一副惋惜和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想当初老安国公在的时候,萧家上上下下是京城有名的规矩人家,这才多少年,家底都被他们败完了。”   偷人家东西,这已经不是家底败不败的原因了吧?这是人品败坏啊,完全是道德问题。此时呦呦真的不得不感谢安宁侯家里的那些所谓“长辈”曾经对萧沐仁的恶性,不然萧沐仁还无法跟他们脱离关系呢。和这样的人家做亲戚,丢死人了。   “那后来呢?”麦子也瞪大了眼,“还回去了吗?”   “还了。”常安姑姑叹气,“魏国公可是三国老臣了,这梅瓶还是当初魏国公老夫人的嫁妆,生前最爱,老夫人去世后魏国公就一直放在自己房间里,算是睹目思人,不知道是哪个私自给拿了出来摆在了外头。魏国公说了,安宁侯府要是不原样还回去,他就去御前告状。”   常安姑姑在呦呦这里坐了没一会儿,就到了晚膳时间,呦呦留她在这里用餐,又叫了丁香过来一起,三个人吃了晚饭,饭后又重新坐了一会儿喝了茶说了会儿话,常安姑姑就带着丁香回去了。   等到常安姑姑一走,呦呦立刻叫人拿了纸笔过来,她要写信给萧沐仁。   呦呦写字很快,将周夫人今日来所说的话全部写了上去,一来想问问萧沐仁到底是怎么回事,贼人到底是哪里来的,他有没有受伤,二是提醒他一下,这件事是否是机密事件,周参将就这么回家说给了夫人听,算不算泄密。   可是信才写完她就后悔了,太直白了,被人看到的话,不就成了自己泄露机密了?得写的隐晦些。于是她把写完的两张信纸折叠起来放到油灯上点着了,眼睛盯着火苗一点点烧,直到快要烧到手指了才松开,让纸一边下落一边烧尽成灰。   呦呦想了想,这种事不能留下痕迹,还是捎个口信好了,这么想着就叫了容妈妈进来,“去厨房看看,今天有没有放了糖的馅,再包五十个,不用煮,和事先包好冻起来的一起送到军营去,挑五百个吧。然后叫小荣子进来。”   容妈妈领命而去,先叫人去外院请小荣子,然后自己去了厨房把呦呦的吩咐布置下去,等她再回来就遇到了从外院进来的小荣子。   小荣子见到容妈妈行了个礼,寒暄了两句,然后轻声问:“妈妈可知道夫人叫我有什么事?”   容妈妈摇摇头,“夫人没说,”顿了顿又补充到,“不过从用了晚饭后夫人就一个人待在内室,像是在写信,可是我进去的时候又给烧掉了。”   小荣子想了一会儿,大致心里有点数了,就同荣妈妈道谢,让丫鬟通秉夫人。   呦呦没有出去,直接在内室见的小荣子,还把伺候着的丫鬟给赶了下去,房间里只有呦呦和小荣子两个人,再加上一个还在襁褓里玩的小和和。   “夫人,可是有要事吩咐我?”小荣子也不等吩咐,直接问了出来。   呦呦点头,“今天下午周夫人来拜年,说了一件事情,这件事听起来很严重,爷一直不往家里捎个信儿,我有点担心。”呦呦说着看向小荣子,“别人我不太放心,我想着还是你跑一趟吧,也不用直接说,到那就说我说的,让他注意安全,再把周夫人知道这件事的事隐晦地说一说,如果是机密事件,周参将就这么回家说出来了,总是不好。”   小荣子点着头站起来,“夫人放心,我知道怎么说。那我现在就去了。”   “嗯。等一会儿吧,”呦呦点头,“厨房包饺子呢,等一会儿吧,一起带了给爷送去。”   小荣子笑嘻嘻地点头,“爷知道了心里一定比吃糖还甜。”   呦呦笑了一下,“你也来打趣我!”然后同小荣子说起了关于嘉峪关春节和京城春节习俗的不同之处。   正月初一的晚上,天才擦黑,小荣子提着五百五十个“速冻”饺子到了军营。萧沐仁看到是他的时候还吃了一惊,“怎么是你来的?”   小荣子先给萧沐仁和诸位军官行了一个礼,然后让人把身后的几个大盒子抬上来,“夫人让我给爷送饺子来,还有给诸位将军的,都是新包好的羊肉馅和牛肉馅。”小荣子把最上头的大盒子盖子揭开,然后假装吃惊地“哎呀”了一声,“冻住了!”   “没事没事,冻饺子煮起来更好吃,走走走,出去煮饺子吃去。”倪副总兵率先放下手里的笔,招呼着营房里的诸位。   昨天是除夕,来送饺子的也只是一个普通小厮,今天都是初一了,而且是晚上了,居然劳动了萧府的大总管亲自来,恐怕是萧夫人有话要同萧总兵说。诸位都是有眼力的人,就算没有眼力的也知道要随大流,于是纷纷起身跟着倪副总兵出了营帐。   有个会来事的,还叫小兵送了一个大锅和一桶开水进来,用来给小荣子煮饺子。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主仆俩人,萧沐仁往椅背上一靠,看着小荣子往冒着水花的锅里倒饺子,问他,“啥馅的?”   “夫人吩咐过的,特意包的糖馅。”小荣子抬起头对萧沐仁说,还故意强调了“夫人”和“特意”两个词。果然,说完之后就看到萧沐仁的嘴角开始向两边扯,小荣子忍不住默默吐槽:爷,不要再咧嘴笑了,嘴越笑越大的。   饺子很快就煮熟了,小荣子把饺子捞出来装盘,又取了从家里递来的酱油、醋、辣椒油,以及最重要的绵白糖,一一摆放在萧沐仁面前,请萧沐仁开始用餐。   时间本来就快要到军营里开饭的时候了,所以萧沐仁还真挺饿的,于是也不等饺子凉一凉立刻就夹起来蘸着白糖吃了。   绵白糖一沾了热饺子,立刻融化,香甜的气息迅速在营房里蔓延。   “那些,”萧沐仁指指桌上的酱油、醋、辣椒油等,“送去外面吧,把糖留给我就行了。”萧沐仁一边吃一边吩咐小荣子。   小荣子知道萧沐仁不喜欢吃这些,也没有勉强,就送到了外头去,立刻被外面的军官哄抢一空。等到小荣子再回到萧沐仁的房间时,一盘饺子已经吃光了,正在吃第二盘。   三盘饺子被萧沐仁在一盏茶内吃完了两盘,萧沐仁放下筷子抬起手用袖子擦擦嘴,重新靠回椅背,“说吧,夫人让你来做什么?”   小荣子没有立刻回答,指着桌上剩下的一盘饺子,“爷不吃了吗?”在家都是要吃三盘的,没道理到了军营反而吃的少了?   “留一盘,一会儿有用。”萧沐仁笑了一下。   小荣子看到萧沐仁的这个笑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当初,在萧沐仁才从老安国公府住到福贤王府的时候,一旦他想要捉弄人了,就露出这么个笑容。而被捉弄最多的,无疑是小荣子。他现在开始同情那位即将被萧沐仁捉弄的可怜鬼了。   “夫人叫你来到底做什么?”萧沐仁有些不耐烦了,“快点说,说完赶紧回家,天都黑了。”   “夫人让我给爷送饺子啊。”小荣子先大声回答了一句,然后凑到萧沐仁耳边小声说:“下午的时候周参将的夫人去家里拜年了,说军营了昨晚招贼了,问夫人知道不知道。”说完了立刻撤回身,“爷就吃两盘?太少了,再吃些吧,不然回去不好跟夫人交待。”   “娘们唧唧,不吃了,你赶紧滚吧。”萧沐仁也大声说了两句,然后用手沾了杯子里的水在桌上写了“平安”二字,示意自己是平安的,又写了“未知”两个字,表示暂时不知晓贼人的身份。   萧沐仁边写还边用恶狠狠的语气驱赶小荣子,“不是让你快点滚,怎么还不滚?”   “爷,还有一件事,夫人问您哪天回家?”小荣子装出可怜兮兮的语气说话,也沾着水在桌上上写下“西、南、北”三个字,意思是有没有目标。   萧沐仁摇摇头,表示没有,“过几天就回去,啰嗦什么!”大声说完这句,萧沐仁低声告诉小荣子,这件事不需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主仆两个在屋里嘀嘀咕咕,一会儿大声一会儿小声的,外面的军官都很奇怪,总兵和总兵夫人听说很恩爱啊,怎么总兵今天这么不耐烦?一定是被贼人给气的。   只有倪副总兵看着营房门,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200章了啊 话说,周夫人这样的极品,真的存在的   ☆、第二零一章   第二零一章   小荣子回家后把萧沐仁的话跟呦呦说了, 呦呦想了想, 觉得萧沐仁应该是心里已经有些数了。   “爷受伤了吗?”呦呦问小荣子。   “没有,毫发无伤。”小荣子回答, 想了想又不太确定了,因为萧沐仁一直是坐着的,他只能看到手和脸上没有伤口, 身上有没有并不确定。   “算了, 估计就是受伤了也不肯说的。”呦呦摆摆手,跳过这个话题,“爷说这件事不用保密?越多人知道越好?”这是什么套路?   “爷是这样说的。”小荣子回答。   呦呦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 然后就一脸轻松地抬起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荣子这就退了下去,呦呦又独自坐了一会儿, 哄了哄小和和,给他念了一段“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哄着他睡着了, 也不挪动,就在炕上, 然后叫了四喜和麦子进来,一个看孩子, 一个伺候她洗漱,洗漱完就直接在带着孩子在炕上睡了。   睡之前呦呦又叫了容妈妈过来,让她带着四喜和麦子两个丫鬟, 会同外院管事一起各处巡一巡,注意火烛禁止赌博什么的,然后才熄了灯躺下睡了。   呦呦睡下的时候,萧沐仁还没睡呢,他手里端着剩下的那盘饺子,上头还放着一双筷子,慢慢走进关押杀手的房间。   杀手正靠着墙打盹,想着如何挣脱身上这副镣铐逃脱出去,突然一阵甜香的气味传进鼻子,他嗅了嗅又嗅了嗅,确定是放了糖馅的饺子。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谁这么缺德,拿糖馅饺子来馋人?   杀手才在心里头骂完,就听到一阵哗啦啦开锁的声音,于是睁开眼看了一下,一个士兵正在开门,旁边站着他这次刺杀失败的目标,萧沐仁。   “你来做什么?”杀手一句话才问出口,就看到了萧沐仁手里端着的盘子,和盘子里装着的还冒着热气的饺子——萧沐仁来之前特意让人给蒸了一下,免得吃凉的吃坏了,毕竟他现在还有利用价值。   等到士兵把门打开,萧沐仁施施然地走进了关押室,在杀手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来给你送饺子呀,你不是想吃?”   杀手嘴唇动了好几下,到底没有说出来不吃的话,眼睛倒是直勾勾地盯着饺子。   萧沐仁干脆一撂衣摆,在杀手面前坐了下来,“咱们来做个交换吧。”   “怎么交换?”杀手好奇地看向萧沐仁,他一直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如果他不是自己刺杀的目标,或许两个人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萧沐仁见他感兴趣,就往前挪了挪屁股,靠近了一点,然后指着盘子里的饺子说:“你看啊,这盘子里有二十个饺子,糖馅的,还有十个没有糖的,咱们用饺子换问题答案,糖馅的五个饺子一个问题,没有糖的十个饺子一题,你要是觉得不够吃,没关系,外头还有,正煮着呢,怎么样?”   杀手歪着头看萧沐仁,笑了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答应你?”   “没说一定啊,这不是商量着呢。”萧沐仁伸手在盘子里捏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嚼嚼嚼,“你再多想一会儿的话,我可就吃没了啊。”   这也叫商量,明明就是威胁。杀手重重地哼了一声。此时他已经忘了,昨天是他说的“不给饺子就不说”,现在人家给了饺子了,他又要讨价还价了。   “哎,看你长得不像吐蕃人也不像月奴和北海的,以为你是大鸿的呢,所以才给你吃过年饺子。不想吃饺子,那吃点心不?我们家有厨子会做正宗的京八件,还有广式点心,我喜欢广式的,甜,京八件也好吃,不过从小吃腻了,还有徽式点心也不错,那个海棠酥,你吃过没有,莲蓉馅上头点上沙棘酱,好吃的很,不过我最喜欢吃我们自己家的手指饼,这么长一根,一口一根,又甜又香……”   “行了!啰啰嗦嗦和个娘们似的。”杀手打断萧沐仁的话,心想:这人怎么话这么多?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是因为被馋的听不下去了,“有问题就赶紧问,五个,多了要涨价的。”   “好。”萧沐仁刚刚罗里吧嗦地说那么一通,就是为了他这一句话,立刻点头答应,“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秃鹫。”杀手说。   “这是什么名字?一点都不好听,哎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青鸟怎么样,比秃鹫好多了。”萧沐仁说着夹了五个饺子喂给杀手,因为他的手还被绑着,“你是第二个被我亲手喂的人呢,连我儿子都没有过。”   秃鹫嘴里被塞了五个饺子,一时之间没空说话,对于萧沐仁明目张胆地占便宜,只能翻翻白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第二个问题,”等秃鹫快要吃完了的时候,萧沐仁又问,“我和你有愁吗?你要刺杀我。”   “没有。”秃鹫摇摇头,“我只是个杀手,杀手懂吧,拿人钱财替人杀人的。”   萧沐仁点点头,“也就是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愁。那对方给了你多少钱?”   “一千两。”秃鹫吐出三个字。   萧沐仁倒抽一口气,“我的命就这么便宜,才一千两?”   “金子。”秃鹫又补充。   “一千两金子?!”萧沐仁这次眼睛更加瞪大了起来,“这么值钱啊?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值钱呢。要不你看这样,反正你任务失败回去也要受罚,不如我把你藏起来好吃好喝,然后钱咱俩对半分?”   秃鹫无语地看向萧沐仁,这位真的是嘉峪关总兵?怎么这么贫?先是嘚吧嘚地说了一大堆,现在居然还要跟自己要钱?   “饺子。”秃鹫不理他的话,张嘴要吃的。   “哦。”萧沐仁赶紧夹了五个饺子塞他嘴里去,一边塞一边问,“怎么样,好吃吧,我早就说过我们家厨子做吃的一流,别说嘉峪关,就是京城都少有,哎,你吃过京城那家太白居不?他们家的厨子都比不上我们家。”   秃鹫点点头,表示萧沐仁没有说假话,咽下最后一口饺子后让他问第三个问题。   “哦,对,还有三个问题呢,第三个问题,你从京城来的时候那位都怎么跟你说的?”小米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一个饺子,几下子就给戳的稀巴烂。   “你怎么知道我是从京城来的?”秃鹫奇怪,他自认为自己没有透露过什么信息呀。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萧沐仁语气变得有些不好,但是也就不好了一点儿而已。秃鹫没有在意,耸耸肩重新回答萧沐仁的问题。   “没说什么,我连正主的面都没见着,只说要你的命,等到事成之后我就能拿到钱。”秃鹫也想明白了,既然自己被抓住了,恐怕就没活着的机会了,既然如此,不如就都说出来好了,让眼前这个总兵去同背后那人去斗好了,最好斗个两败俱伤你死我活。   “我明白了。”萧沐仁点点头,然后把手里的盘子和筷子都放在了地上,站起身里,“秃鹫,千金楼第二杀手,应该是两广人士,幼时开始流浪,被千金楼前任楼主捡了回去,培养成了杀手,慢慢发展陈第二杀手,出手价格一百两黄金起,难度越高价格越高。”   秃鹫仰着头看向萧沐仁,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早就知道了?”   “没有。”萧沐仁摇头,转身走到窗口向外看了一眼又转回身,“你的大名是久仰的,但是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就是秃鹫,现在看看,好像并不名副其实,居然连我都没打过,有点失望。”   “那你刚刚说那么多就都是在套我的话?”秃鹫皱着眉头问,“你才出来主使是谁了?”   “要不就说你心思简单呢。”萧沐仁重新撩了衣摆在秃鹫面前蹲下来,“你怕是被人利用了,而我,对方恐怕也不是想要我的命,给个警告而已吧。”   他见秃鹫还是一脸的茫然,显然并不明白萧沐仁说的是什么,只好给他解释一番,“从你昨天开始要吃糖饺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应该是大鸿人。吐蕃人不吃饺子,北海人不吃甜,月奴两样都不吃。”   秃鹫点头,然后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还不是你们太坏了,一边吃一边吧嗒嘴,我本来就没吃东西出的任务,你们吧嗒嘴我更饿了。”   萧沐仁忍不住笑了一下,尤其想到秃鹫昨天大喊“不给吃饺子就不说”的话,更是乐不可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接着往下说,“后来你说对方出了一千两金子,一千两金子就是一万两银子,不论是北海还是月奴吐蕃,都没有这个财力。”   吐蕃三皇子被抓住了,他们要把人赎回去,因为一次性拿不出那么多钱,分五年给大鸿一万两银子,怎么可能拿得出一万两银子就买萧沐仁一条命?北海和月奴同理。   真正有这个财力的,只有大鸿,大鸿有钱的商人官员王宫贵族一大把,一次拿出一万两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次拿出一万两来买一个人头的就不多了。商人可以排除,没什么联系,普通官员可以排除,没有过牵连,那么只有京城的那些旧识。   萧沐仁自认为自己的人际关系很简单,无非就是京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大家都是酒肉朋友,没什么深仇大恨到要花钱雇人刺杀自己,更何况这些纨绔子弟一下子拿出一二千两简单,一下子拿出一万两,不太可能。   出了京城,就是嘉峪关,嘉峪关比京城还穷,一万两银子,就算是嘉峪关最后钱的,不论是民是官,恐怕也出不起。   萧沐仁思考许久下来,将所有的人际关系圈圈点点,最后划定了两个目标,究竟是谁,他自己也不敢确定。   而至于眼前这个秃鹫,“你们千金楼最近是不是在内斗啊?争楼主?还是争着要娶楼主的女儿?你被人这么算计。”   秃鹫摇头,垂头丧气,“去年楼主过完六十寿辰后就提出要选接班人,楼里除了我,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师弟。楼里有个规定,一个人不能连着出两次任务,我十月才出了任务回来,本来这个任务是师弟的,不过我才回来没多久,师弟就练武摔着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出任务的时候他还没好利索。况且他是在收到任务之前摔的,我就没有多想。”   萧沐仁也是挺心疼他,拍拍他的肩膀,“咱俩都是苦命的孩子。”然后站起身,“行了,我心里有数了,这饺子你慢慢吃,我先走了。”说完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出去了。   秃鹫目送着他的背影出了门,廊檐上的灯笼的光晕乎乎地照在门口,然后门又重新关上了,屋里重新暗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关押室里传来一声怒吼,“萧沐仁!你不给我松绑我自己怎么吃?!”   呦呦得了萧沐仁平安无事的消息后,稳稳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是大年初二,通常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呦呦回不去娘家,就给容妈妈放了一天假,让她回家去看看。   容妈妈对呦呦谢了,带着给哥哥嫂子侄子的东西回娘家去了。容妈妈才走,程禇就带着谷子来了。初一那天谷子来给呦呦磕头,因为还没到三个月,呦呦把她给训了一遍,让她满了三个月再来。   初二这天倒是满了三个月了,可也正好是三个月。呦呦又说了她几句,谷子知道呦呦是为了她好,也不说什么,由着她训,等她训完了才笑嘻嘻的说:“您昨天就训了我一顿了,我这不是想着初二回娘家,再不回您身边晃悠晃悠,好东西到时候都被她们分没了!”说完指了一圈在一旁站着的几个丫鬟——她因为怀着孕,在呦呦身边得了一个座。   “放心,少不了你的!”呦呦点着她笑着说。   大年初二没有事做,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依然和头一天一样,安安生生的过了一上午。   下午的时候倒是没有人来拜年了,就是回事处送来了不少帖子,有上门要拜年的拜帖,也有正月里要宴请的请帖。   呦呦挑拣着帖子翻看着,让底下的人随时准备着,茶水点心都弄好了,预备着客人随时到来,然后在一堆帖子中挑了倪夫人和贾夫人的出来,让人去回事处说一声,初四去倪府赴宴,初六去知州府吃酒。至于其他人,到时候就说孩子小走不开。反正她品阶高,没人说什么的。   初三那天早上又有几个夫人一起结伴来拜年,呦呦陪着应酬了一会儿,说了些京城与嘉峪关在过年和春节上的不同,又说了说了点心吃食甚至孩子,其中一位柳夫人开口问了,“萧夫人消息灵通,可听说了除夕也军营被敌军偷袭的事?”   呦呦心里才说了一句“来了”,就瞪大了眼睛,“偷袭?”不过是一个贼人,怎么才过了两天,就变成了遇袭了,这变化也太快了。   “您没听说?”另外一位王夫人好奇地问。   “怎么就传成了被敌军偷袭?”呦呦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哪儿传来的瞎话,哪个敌军感偷袭?月奴和北海离得远,吐蕃还年年纳岁贡呢,敢偷袭吗?”呦呦喝了一口茶,重新缓和了语气,“不过,我初一那天听周夫人说抓了个贼人。”   柳夫人、王夫人和另外一位陈夫人还有苗夫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糟糕,被人抢先了。柳夫人   然后就听到呦呦略带埋怨和不高兴地说:“我们家爷,从打小年那天晚上离了家,再就没有消息送回来过,初一那天听周夫人说完当时我就心一跳,晚上就让大管家去军营看了。”   关于小荣子初一去军营这件事,呦呦觉得是瞒不住的,况且萧沐仁也说了,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越好,那不如就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初一一听到消息就派人去探听了,而且还被“训”了一顿,这样的事怎么能不说一说?   “大管家回来只说没人受伤,再多问一句爷就要训,还训了我呢。”呦呦越说越委屈,仿佛真的被萧沐仁责备了一通似的,“姐姐们比我年纪大,你们说,哪有这样的道理,人家好心好意去关心他,他居然还要说!”   呦呦说着就抬起手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可惜演技不到家,没有眼泪,所以抹了两下也就作罢了。   “嗨,男人都这样。”苗夫人作为这里年纪最大的,深有体会,“最不爱女人插手公务。”   “对对对,”柳夫人也快速地接话到,“总觉得女人管东管西的,多问一句‘吃饭了没’都要皱皱眉头。”   “可不是,”说到这个话题,王夫人也来劲儿了,“一回到家,话也不说,挑这个捡那个的,没有一个对他心思的,我那老闺女见到他都不敢说话。”   呦呦瞪大了眼睛,这么可怕吗?为什么萧沐仁和她们描述的一点都不一样?那个家伙回到家就粘人的很,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抱着孩子跟在自己身后。   于是从这儿开始,后面的话题就渐渐地转变成了男人批斗大会。呦呦这回见识了什么叫“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男人多了也是什么样的都有啊。回家不理人的,不换衣服不洗脚就上床睡觉的,打孩子骂孩子的,各种各样,真是让呦呦大开眼界。   说了一会儿之后,夫人们似乎也觉得如此“诋毁”自家男人不太好,毕竟眼前的是上司夫人,万一跟总兵吹吹耳边风,对自家男人岂不是不好?   于是话题慢慢边了风向,从讨伐自家男人转变成了教给呦呦如何拉拢住男人的心。   “男人哪,都是喜新厌旧的。”王夫人撇嘴说。   呦呦笑笑,她知道这位王千户家里光小妾就收了四五个了,还有通房什么的,恐怕也不少。然而总兵的俸禄再多,也养不起家里的这些人,更何况还有孩子,小妾通房们还要攀比。若不是王夫人持家有道,恐怕早就要喝西北风了。   柳夫人喝了一口茶笑着接话,“不过他再喜新厌旧,也得有钱呀,”说着转头看向呦呦,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咱们女人,只要把家管住了,把钱拿到手,再有个儿子,有没有男人、男人去哪个女人那里,随便!”   把钱拿到手,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   呦呦在心底默默计算了一下萧沐仁的俸禄、嘉峪关和京城两处的铺子、田庄等的收入,再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嫁妆和嫁妆中每年生的红利,忍不住默默摇头,不行啊,萧沐仁赚的明显不如自己赚的多啊。   苗夫人见几位夫人说的有点不太像,开始不动声色地帮几个人挽回,“萧夫人别见怪,咱们这是一块过了这些年习惯了,其实也没那么糟糕。更何况整个嘉峪关的官场都知道,萧总兵对夫人好着呢。”   “是呀,所有人都知道,萧总兵跟夫人如胶似漆,好的俩人跟一个人似的!”陈夫人捏着帕子捂着嘴偷笑。   “年轻夫妻嘛,当然恩恩爱爱的。”柳夫人也笑。   呦呦低下头,假装不好意思起来。   夫人们在萧府坐了大半个时辰后就起身告辞了,呦呦起身将人送到大门口,等到他们都上了轿子离开了,她才扶着四喜的手慢慢往里走。   “夫人若是累了,我叫人取了小轿过来?”四喜搀着她,问。   “不用。”呦呦摆手,“做了半个多时辰,慢慢走走也好,就是觉得跟这些夫人们应酬起来可真累,一句话里头又七八个陷阱等着人往里跳。我要不是她们的上司夫人,恐怕早就被这些人生吞活剥了。”   四喜也知道呦呦不喜欢应酬,从京城的时候就是,除了特别喜欢亲近的几位小姐姑娘的邀请,别人的帖子一概不去,久而久之后来大家就都不给她下请帖了。现在到了嘉峪关,她的性子仍然是这样,四喜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只能转开话题。   “今天早上小少爷又翻身了呢,这么下去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坐了吧。”   说到儿子,呦呦的脸上就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没那么快,起码得六个月。你说小孩子看着还小,但是一天一个样,真是让人一刻都不想离开。”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往前走着,回到正房的时候小和和还在睡,呦呦在小床边看了一会儿,走出内室,叫人把明天要穿的衣服和首饰准备好,马车也准备好,“把我之前准备好的年礼拿出来,另外去丁香那里拿两瓶枇杷膏,上回听说倪夫人嗓子不太好,明天一起带去。”   等到容妈妈回来禀告说都准备好了,呦呦才点点头,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爷今天捎信回来了吗?”   “去军营的小厮还没回来,一回来立刻……”   容妈妈的话音未落,一个丫鬟就进来通秉了,“禀夫人,去军营的小厮回来了,现在要见您。”   呦呦拊掌笑了起来,“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快让进来。”   小厮从军营里带回了萧沐仁的口信,告诉呦呦,把小和和的百日宴请定在了正月初八。   呦呦听了笑着点头,正月初八,萧沐仁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杀手的身份这里写的多了些,因为会直接关系到结局。   ☆、第二零二章   第二零二章   初四清早, 呦呦把家里的事情都一一安排好, 给小和和喂了奶。小和和似乎是知道呦呦要出去做客不带他,因此这个早上格外地黏呦呦, 一直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的,就算吃完奶也不想离开怀抱。   其实呦呦也在犯愁,自己出去赴宴没有两三个时辰肯定是回不来的, 孩子怎么办, 吃什么,到时候涨奶又怎么办,这是在别人家里呢。   唐嬷嬷见呦呦犯愁, 心里暗想:谁让你要自己喂养孩子了,要是家里有个奶娘不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呦呦在炕上抱着儿子哄着安慰着,一边思考要怎么办。这个没有网络的世界,想要百度当然也不可能, 她忍不住去想现代那些职业妇女是怎么做到一边上班一边母乳喂养。好像,真没听说过这件事,那时候有奶粉不是吗?   要不, 今天用牛奶试试?   “夫人。”容妈妈从外头进来,“还有半个时辰要出发了。”   呦呦知道容妈妈这是来催来了, 毕竟还没梳妆换衣服呢,万一去晚了被人说拿腔调端架子就不好了。呦呦自打到了嘉峪关一来, 一直都是以平易近人著称的。   呦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哄了一会儿小和和, 把他放到炕上,叫了四喜进来。   四喜以为呦呦要洗手换衣服了,就端着水和帕子进来。呦呦看到了却摆摆手,表示暂时不用,然后让她去取了一个碗过来,嗯,“稍微大一点的吧,这么大。”呦呦用手比划了一下。   四喜应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进来,手里拿了一个白玉错金嵌宝石的桃形双耳玉碗,呦呦一看就哭笑不得,“怎么把它拿来了?”   四喜手里的这只玉碗是在游玩的路上,呦呦在扬州的一家古玩铺子淘到的,碗口是圆形,碗壁特别薄,薄得近乎于透明了,在碗外壁圈足出用以花叶纹装饰,花朵用的是一百零八颗精琢红宝石,枝叶则是薄金箔粘贴的。   这只碗的风格同大鸿的器具不太一样,有些吐蕃甚至西域的风格,呦呦一眼就看中了。古玩铺子老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极力给呦呦推销这件玉碗,而且价格并不减少,呦呦犹豫了半天,最后是萧沐仁拍板的:喜欢就买,不差那五百两银子。最后以两千五百两银子的价格成交的。   回去的时候呦呦一个劲儿埋怨萧沐仁答应的太快了,“不然我还能多省下五百两来。”   萧沐仁靠着车厢壁歪着头微笑问她,“那你喜欢不喜欢?”   呦呦点头,“喜欢的。”因为这只玉碗,像极了她以前在故宫看过的一款乾隆年间的玉碗,她十分喜欢。   “这不就得了,花五百两银子买开心,值得的。”   后来到了嘉峪关以后,呦呦就把这只碗放到了正房正厅的博古架上,时不时拿下来赏玩赏玩。呦呦没想到四喜把它拿了下来了。   “夫人不是说要只碗吗?”四喜小心翼翼地捧着玉碗诧异地问。   “不是不是。”呦呦赶忙摆手,“就要一只普通的干净的碗就行了,最好有盖子,我先挤点奶给孩子留下来。”   “哦,带碗盖儿的普通碗就行了?”四喜点头表示知道了,捧着玉碗小心地出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再碰着一只带盖子的青瓷完重新进来,“这个可以吗?”   呦呦接过来看了看,点头,“干净的吧?”   “干净的,我刚又用干净的帕子擦了一遍。”四喜说。   “行,我知道了,你去厨房看看,今天的牛乳送来了没有。”呦呦将四喜支了出去,自己解开衣扣开始挤奶。   因为刚给孩子喂完,其实奶水并不多,将将挤出了大半碗。呦呦看着碗里的母乳,叹口气,今天中午就只能委屈小和和多喝些牛乳了。   等挤完了奶,四喜回来说厨房里的的牛乳已经送来了,“吴嫂子问夫人是要做什么点心吗?”   “没有。”呦呦摇头,就着之前的水盆洗手擦脸,“我今天不是要去赴宴嘛,中午肯定回不来,中午的时候你和唐嬷嬷还有常安姑姑一起给和和喂奶。”   “我留在家里吗?”四喜有些诧异,她以为她要伺候夫人去赴宴的。   “你留在家。”呦呦肯定地说,“常安姑姑不常在正院,我对唐嬷嬷不怎么放心的,你留下来盯一阵。”   四喜对有哟的决定并不质疑,刚才多问一句纯属是太意外了。现在呦呦这么说了,她当然会遵从呦呦的吩咐,当下用力点头,“夫人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少爷。”   呦呦点头,这才开始梳妆打扮。   因为是新年第一次出门,所以呦呦选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其实对于呦呦的年纪来说,大红色穿着可能会有些显老,而且艳俗,不过呦呦这一身却是与众不同的,在大红色的锦衣绸裙上,绣了翠绿色的枝蔓,看起来倒是很年轻很多,而且更加雍容稳重了一点。   为了搭配身上的衣服,呦呦选择了一整套的红宝石首饰,脖子上带了一条珍珠项链,手腕上的镯子除了平时戴的一只紫气东来镯,还有一只羊脂白玉的,手上也一手戴了两只戒指,宝石的蜜蜡的和玉的都有。   穿着这么一套的衣饰出现在倪府里,呦呦一下子就惊艳了众人,而呦呦却有点后会了,戴的首饰太过奢侈了,这样抢了主人家的风头,不好。   好在倪夫人和她的两个儿媳穿的也很是出挑,到不至于让呦呦一直十分尴尬。   呦呦这次来倪府赴宴,算是半年多来第一次地正式出门赴宴,而她生产前最后一次的出门赴宴,也是在倪府,参加倪夫人的寿辰宴会,虽然停留的时间很短,但也是很给面子了。   在门口迎客的是倪夫人的二儿媳,人很是爽快利索,见到挂着萧府灯笼的马车到了门前,知道是萧夫人到了,立刻快步走下台阶,亲自去马车旁迎接呦呦。   “见过萧夫人,萧夫人新年好。”倪二少奶奶亲手搀扶着呦呦下了马车,然后对着她行了礼。   “二少奶奶新年好,快快请起别客气,”呦呦赶忙将人搀扶起来,又换了半个礼,“大正月的,叨扰你们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夫人肯来才是我们的光彩。”倪二少奶奶携着呦呦的手,引着人往待客厅走,“黄夫人已经来了,正在厅里坐着,您二位先说说话,我去请娘过来。”   呦呦点着头,对倪二少奶奶道谢,“您把我送到二门上,找个丫鬟或者婆子带我进去就行,挺忙的,不用客气。”   倪二少奶奶其实本来就有此意,怕离开太久万一有客人来了的话没人招待,听见呦呦的话立刻笑起来,语气略带感激,“多谢夫人体谅,夫人是明理的,我就不客气了,让我的贴身丫头随您进去。”   呦呦笑着点头,跟着丫鬟慢慢地往里走,她并不着急,一边走还一边问了些倪府的布置,“那处精致以前没见过,是才布置的吗?”   “是秋天的时候布置的,三少爷说那里太空了不好看,让人重新设计的。”丫鬟跟着呦呦身后两步,低声回答。   呦呦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等她进入待客厅的时候,里面的确只有黄夫人一个人在,正无聊地坐在座位上东张西望,一看到呦呦进来立刻笑着站起来,对着呦呦行了,“萧夫人,你可来了。”再不来我就要被没意思死了。   黄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心直口快,呦呦这么想着,脚步不停地走上前去,侧着身同黄夫人还了半礼,“黄夫人新年好。”   黄夫人赶紧也说新年好,然后笑起来,“看我,光顾着高兴,都忘了拜年了。”   “谁忘了拜年啊?”不等呦呦说话,倪夫人的声音就从屏风后头传来,呦呦和黄夫人都循声看去,就看到倪夫人带着几个丫头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呦呦和黄夫人连忙屈膝行礼,给倪夫人拜年,倪夫人也浅浅行了一个福礼,给呦呦和黄夫人拜年,“坐,大家都坐。”说完自己在主座上坐了。   呦呦和黄夫人谦让了一会儿,在客座首位上坐下,黄夫人坐在下首。   “萧夫人亲自来了我还挺惊喜的,”倪夫人坐下后先这么说了一句,“孩子还小,这么放心的下?”   倪夫人这么一说,黄夫人也想起来,“是啊,孩子有四个月了吧,百日礼正赶上除夕没能去庆贺,真是遗憾呢。”   “三个半月。”呦呦先笑着纠正了黄夫人,然后回答倪夫人,“是有些不太放心,好在家里丫鬟婆子一堆,况且还有常安姑姑掌总着,别的没什么问题,就是心里头没着没落的。”   “嗨,当娘的都这样。”倪夫人笑着开解她,“你这是头一个孩子,还不习惯,多生几个就好了。”   说到多生几个孩子,呦呦假装忍不住红了脸,“我是想着多生几个的,不是都说多子多福?可是我们爷说生孩子太疼了,两个就够了,一子一女,凑个‘好’字。”   “哎哟!”黄夫人捂着嘴呵呵笑起来,“到底是年轻夫妻,多会疼人,我们家那个要是又萧总兵一半就不错了!”   “净说嘴!”倪夫人隔空点着黄夫人,“你们老夫老妻的跟人家新婚燕尔能比嘛!再说,当初是谁怀孕大冬天想吃鲜鱼她丈夫跑去钻冰开河的?”   呦呦也做出十分惊讶的表情看向黄夫人,然后捂着嘴露出一副了然的笑容,“难怪人家都说黄副总兵宠表妹,竟然宠到了这份儿上,我才要羡慕呢!”   黄夫人只顾着害羞,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倒是倪夫人心里一惊,这位萧夫人到了嘉峪关才半年,竟然连黄夫人是黄副总兵表妹这种事都探听出来了。要知道,黄夫人的确是黄副总兵的表妹,但是她从小就被过继给了别人,对外知道他们是表亲的人可不多。   三个人说笑间,外头就又有别的夫人陆陆续续到来,大家互相见礼拜年说话聊天。因为呦呦已经有半年多不出来走动了,所以大家都跟她多说了两句,也就少不得要说一说萧家的小公子。   呦呦就顺势把初八那天办宴的事情说出来,“一来是春节期间大家聚一聚热闹人脑,二来算是为犬子的百日补个宴席,也多谢诸位夫人的礼。”呦呦说着,就站起来屈膝浅浅福了一个礼,算是表示感谢。   诸位夫人们自然满口答应,说到时候一定会去的。之后又问了几句孩子的事情,哭不哭闹不闹,吃的怎么样,胖了没有,然后大家再互相讨论了育儿经。   在座的夫人们,就算是年纪最小的,也已经生育了两三个孩子了,有的像倪夫人这样的,孙子都好几个了,说起带孩子的事情,那是头头是道,呦呦只有听着的份,而且还要在心底默默记下些注意事项,毕竟过来人的经验是非常有用。   说着说着,话题就又转到了除夕夜军营遇袭的事了,呦呦听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军士们得了萧沐仁的话这件事不止没有保密,还有越传越厉害的趋势,呦呦甚至听到了“吐蕃三皇子不甘心被俘虏时隔三年后重袭嘉峪关以报背俘之仇”这样的说法。忍不住好笑的同时又感叹夫人们想象力之丰富。   呦呦见这件事已经被传成了这样了,她就不用多嘴再传了,万一话从自己嘴里出去传变了样,那就不好了。不过,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会放过她。   “萧夫人对这件事有什么消息吗?”陆夫人捏着帕子,嘴角带着笑容看向呦呦。   “你问她不是白问?”不等呦呦说话,倪夫人先开了口,她都半年没出来走动了。”   “您知道什么呀,”陆夫人反驳道,“萧夫人可是天天派人往军营里头送饺子呢,不过说起来也就是萧夫人,我就不行,我让人往军营捎信问当家的什么时候回来,连门都进不去呢。”   倪夫人被陆夫人当着众多人的面给反驳了,脸色十分难看。尤其是陆夫人后面的话暗指萧总兵夫妇徇私让家丁随意出入军营。   待客厅里十分安静,诸位夫人都不做声了,这位陆夫人话里话外一下子就得罪了两个,一个德高望重,一个位高权重,真是厉害。   呦呦端了茶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转头面带笑容地看向倪夫人,“夫人这句话说得是,自打去您您的生辰宴过后,我就没怎么出来走动,到现在半年多了,这得错过多少好玩的有意思事啊。改天我再来,您好好的给我讲一讲?”然后看向别的夫人们,“夫人们平时若是无事,就去我府上坐坐,说些新鲜事给我听,也省得大家说话的时候我一问三不知不是?”   从头到尾没有看过陆夫人一句话。   倪夫人得了呦呦的台阶,甚至还说了她下次会再来拜访,这可是不小的面子,于是倪夫人的表情好看了些,笑着说让她只管来,“只要你舍得你儿子。”   “哎呀夫人!”呦呦嗔了一句,半是埋怨半是撒娇状,“看破不说破,不要拆穿嘛!”   于是整个待客厅里都笑了起来,像是之前的是并不曾发生过。只有陆夫人,捏着手帕咬着牙齿,笑地不阴不阳,怪瘆人的。   这件事就算这么岔了过去,夫人们又开始聊起了别的事情,呦呦借口去更衣,出了待客厅,一出来眉头就皱了起来,麦子跟在身边见她脸色不好,忙上前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就是里头吵的头疼,开始涨奶了又。”呦呦小声嘀咕着,进了更衣室。   “要不,咱提前回去吧?”麦子问呦呦,“这么难受可不行。”   “没事再挺一会儿吧,估计一会儿要开席了,现在走不好。”呦呦在更衣室里回答着,不一会儿撩了帘子出来,洗手擦手,“走吧,出来太久也不好。”   等到呦呦重新回到待客厅,还没等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而且和刚才的不一样,听起来矜持多了。   呦呦正在疑惑呢,就看到厅里头刚刚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人,嗯,衣裳花色有点眼熟,身形也眼熟。再走近两步,呦呦一下子就愣住了,那不是萧沐仁?他回来了?不是说初八回来?   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是这样,萧沐仁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初八回来,就说初八半宴,是她自己理解成了萧沐仁初八回来。   呦呦看到了萧沐仁,正在跟夫人们说话的萧沐仁也看到了呦呦。今日倪府设宴,几乎整个军营里有点品阶的军官都会到来,这是嘉峪关的约定俗成的一件事,萧沐仁也只能入乡随俗。他之前之所以没告诉呦呦,当然存了给她一个惊喜的心思,还有就是其实他不能确定手头上的事是否能完成。   萧沐仁往外头看的时候,有别的夫人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于是就顺着看过去,然后就看到萧氏夫妇两个人隔空对望着,几个年轻夫人就捏着帕子捂着嘴开始笑,另外几个年长的夫人也一副看戏的模样笑起来。   呦呦定了定心神,重新带上无懈可击的笑容,迈步走进厅里,对于其他夫人的目光和笑容假装都没有看到,直接走到萧沐仁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婷婷袅袅地行了一个福礼,“爷回来了。”   夫妻恩爱窍门之一:在外头给足你面子,回家该跪搓衣板跪搓衣板。   萧沐仁见呦呦给他行礼,刚想站起身搀扶一把,就想起来这事在外面,于是也装模作样地应了一声,“嗯,起来吧,见过倪老将军。”萧沐仁往旁边一指。   呦呦这才发现旁边坐着的倪副总兵,于是又转身对倪副总兵行了一礼,“见过倪老将军。”   倪夫人和倪将军都知道这是萧氏夫妇给自己家面子,这可是整个嘉峪关的头一份,于是老将军乐呵呵地伸出手虚扶了呦呦一下,“萧夫人请起,请起,不用多礼,哈哈,不用多礼。”   呦呦起身,回到萧沐仁下首的座位上坐下来,见众位夫人还在看自己,只能低着头假装害羞。   倪夫人见呦呦一直低着头不肯抬起来,萧沐仁又一直盯着自己的夫人看,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对其他的夫人说,“哎呀,差不多要到饭时了,走走,咱们移步餐厅去。”说完跟诸位夫人们使着眼色。   夫人们都是过来人,又都识趣,一个个答应着,说笑着出去了,就连倪将军也说要回去换衣服,走了。整个偌大的待客厅里就只有呦呦和萧沐仁两人了,就连丫鬟们也被麦子给带了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萧沐仁从自己的位子上移到呦呦位子的旁边去,抓住她的手,“人都走了,你还装什么害羞。”   呦呦抬起头白了他一眼,“我是装的吗?”   “不,不是,这是你的本性。”萧沐仁十分地从善如流,立刻改口。   呦呦也不跟他在这上头多说,而是好奇地问他怎么今日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要初八才回来呢,既然今天就回来为什么不自己回来跟我说?”   “哦,是我没说清楚。”萧沐仁笑了,抬起一只手给她正了正鬓边松落的鬓花,“我也不确定今天能回来,军营里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件事,”萧沐仁在颈部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以为今天处理不完呢,这不完事了就回来了。”   萧沐仁解释完这件事,还有些委屈加邀功似的同呦呦说,“我连家都没回呢,直接就来了。”   呦呦也乐,“回去好好奖励你,”呦呦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又揶揄起他来,“真不容易,我居然比儿子重要了。”   夫妻二人说笑着,一双手互相交握着,眼神中都是温情。萧沐仁背对着门口看不到,呦呦却是正对着的,一眼就看到了外面走在最后面的陆夫人,正一步三回头地往这儿看呢。于是呦呦笑得更加灿烂,更加幸福。   萧沐仁什么都不知道,正郑重其事地同呦呦讲说:“你一直比儿子重要。其实我也很想儿子的。”然后又好奇,“你来了儿子怎么办?中午吃什么?”若是没记错,小和和中午午时和下午申时初都要喝一次母乳呢吧。   说到这个呦呦也忧愁起来了,“我挤了一碗母乳留在家里了,叮嘱中午的时候让四喜放到热水里热一下喂给他吃,还准备了牛乳,就怕他吃不惯,你也知道你儿子,挑剔的很,跟你一个样子!”说完还瞪了萧沐仁一眼。   “好好,都是我的错。”萧沐仁一向认错极快,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他错在了哪里。   然后,萧沐仁突发奇想地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我们现在回家看儿子吧?”   “这,好吗?”呦呦迟疑,毕竟是来做客的,不用午饭不好吧。   “没事,反正是我的主意,你这么‘出嫁从夫’,别人只会说你贤惠。”萧沐仁笑着说,然后扬声叫了丫鬟进来,“去告诉倪将军和倪夫人,我带着夫人回家看儿子去了,改天再请酒赔罪。”说完拉着呦呦出来待客厅。   几个丫鬟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操作?只有麦子,乐颠颠地带着自己家的丫鬟跟上去,终于可以回家啦!   在宴会厅陪着诸位夫人坐着聊天的倪夫人见呦呦这么久还不来,就想着叫人去请,才吩咐下去,待客厅处的大丫鬟就脚步匆匆地来了,“启禀夫人,萧夫人被萧总兵带走了,萧总兵说,他们要回家看儿子去!”   诸位夫人目瞪口呆,原来还能这样做客吗?      ☆、第二零三章   第二零三章   正月初四那天, 萧沐仁十分任性地带着呦呦从倪府里提前离开, 一路上坐着马车快速地回到家,离家越近的时候呦呦就越着急, 到了自己家的那条街的时候甚至问萧沐仁有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   萧沐仁有些无语,这猜到街口,家里又是深宅大院的, 就算是哭哪里就那么容易传到这里来了?只好说她听错了, “你怕孩子在哭,就觉得你听到了哭声,其实并没有。说不定在家好好的呢。”   然而事实证明, 小和和并没有好好的,到了家越往内院走,呦呦觉得哭声越清晰,进了正院后果然听到孩子在哭, 是那种和平时没睡醒、饿了、溺了或者调皮捣蛋的哭声都不一样的哭。就像是迷路的小孩子,哭的特别委屈特别伤心,哄不好的那种。   呦呦一听就心急如焚, 立刻甩开身边的萧沐仁,提起裙摆就往屋里小跑, 跑动的时候步摇晃动的厉害,上面的珍珠宝石都缠在了一起。   萧沐仁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然后又一股醋意涌上心头,有了儿子忘了夫君。不过想是这么想着,他自己也加快了步伐, 迈着大步子往屋里走去,几乎和呦呦前后脚到了屋里。   果不其然,小和和正在内室里大哭,常安姑姑抱着他摇晃着哄着,唐嬷嬷端着一碗牛乳举着勺喂,小家伙却不肯配合,摇头晃脑地躲着,一边躲一边张嘴大哭,四喜在一旁手足无措,两只手里还分别抓着一只布偶兔子和布偶老虎,看起来刚刚也是在哄。   小家伙这次是真的伤心了,一开始以为母亲以为只是出去待客,早晚会回来,结果等到他饿了要吃奶了,发现嬷嬷端来一只碗,碗里装着乳汁,一开始小和和是拒绝的,但是后来越来越饿越来越饿,忍不住了就勉强吃了一点。   等到吃完了母乳,嬷嬷又端来一杯牛乳要喂,小和和以为是一样的,就吃了一口,结果吃到嘴里之后发现和之前的味道不一眼,觉得受骗了。没有新鲜热乎的母乳吃,将就着吃几口挤出来又加热的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心想用牛乳哄弄我,不能忍,绝对不能忍,于是乎,小家伙毫不客气地嚎啕大哭了起来,这一哭,把刚才吃下去的母乳又呛了出来,他更心疼更难受了,于是哭的就更厉害了。   呦呦一见孩子哭的这么厉害,立刻解了身上的大衣服,又脱了做客时穿着的大红外衣,只穿着夹袄就把小家伙接过来抱在怀里哄着,“中午吃了吗?”   “吃了。”唐嬷嬷抢先回答,“留下的母乳都吃了,牛乳不肯吃。”然后笑着说:“夫人要是请个奶娘不就好了。”言外之意竟然是有埋怨责备呦呦的意思。   四喜没有听出唐嬷嬷的话外音,但是她听出来了唐嬷嬷在隐瞒实情,立刻瞪了她一眼,“嬷嬷怎么不说实话?小少爷只吃了几口母乳,一半都不到,后来哭起来就都呛出来了。”   呦呦抬头看了一眼唐嬷嬷,刚想责问她,唐嬷嬷就已经被倒在了地上,是被人踹倒的,踹她的人当然是萧沐仁。   “不要脸的奴才,夫人的决定用你质疑!”萧沐仁破口大骂,“居然还隐瞒实情欺骗主子,给你脸了是吗?!”说完又踹了一脚。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常安姑姑,都惊呆了,别说四喜了,就是呦呦也是目瞪口呆,她从来不知道,萧沐仁居然会打骂人。可是转瞬一想,又觉得正常,毕竟这是个存在等级阶级的社会。   而且,如果萧沐仁不打骂唐嬷嬷,呦呦自己恐怕也会处罚她的。不只是因为唐嬷嬷欺瞒主子,更是因为她的谎言对小和和不利。   呦呦垂下眼睛,解开衣扣开始给儿子喂奶,对于萧沐仁打骂唐嬷嬷只说了一句话,“出去骂,别带坏了儿子。”   “哎,好嘞!”萧沐仁痛快地答应下来,给一旁的四喜和麦子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立刻会意,上前用力拉起唐嬷嬷,将人半脱半拽地拉出屋去。常安姑姑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跟着一起出去了。   萧沐仁没有列出去,他先凑到呦呦身边看了一眼儿子,小和和似是心有感应,嘴里还在吮吸着乳汁,眼睛却是转过来瞟了一眼萧沐仁,看了两眼后明显觉得不如嘴里的吃的吸引人,于是就又收回眼神,继续专心填饱肚子去了。   萧沐仁见儿子不再看自己,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他肉嘟嘟的小脸,结果被呦呦一把打开不说还开始往外赶人,然后在他才出门前只说了一句“快点回来吃饭”,萧沐仁乐颠颠地应了,出门去了。   关于萧沐仁如何处置的唐嬷嬷,呦呦从来没问过,萧沐仁也只说了一句“开春送她回京城”外,再无他话。呦呦也知道,内务府出来的人,萧沐仁不好随意打杀。   “只是处置了唐嬷嬷,谁来带孩子呢?”呦呦有些犯愁,正月里的应酬宴会还是不少的,倪夫人家里的宴会她半路落跑了,也是因为萧沐仁回来了,情有可原,若是下次再这么干,就太失礼了。   “不是有常安姑姑?”萧沐仁躺在呦呦身边,逗着在襁褓里的儿子,父子俩玩得正起劲儿。   呦呦想白他一眼,见他根本没看自己,也就不费那个劲儿,径自解释到,“常安姑姑是教养姑姑,是以后教规矩的,让她来带才三四个月的娃,浪费人才不说,现在的小和和身上都是琐事,吃喝拉撒睡,半个时辰就得换一次尿布,一天换三次衣服,太累了。”   要不人家说“牛签到京城还是牛”,萧沐仁从京城到了嘉峪关也还是萧沐仁,不爱操心琐事,一切听从呦呦。这习惯倒是不错,可是有时候也挺气人的。   呦呦见他只顾着跟儿子玩,根本就没听见自己说什么,干脆也不再说了,心想:算了,他二十多天不在家了,让他跟儿子亲香亲香吧。自己扯了被子翻个身睡了。   等到小和和玩累了,打了个小呵欠闭上眼睡了,萧沐仁才转回身来问呦呦刚刚说了什么,结果一翻身,人家已经睡着了。   萧沐仁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笑,自己也躺下扯好被子睡了。   第二天是正月初五,初五这天是迎财神。京城里迎财神是从子时就开始了的,为了“抢路头”争利市。在财神像前备好祭牲、糕果、香烛等物,并鸣锣击鼓焚香磕头礼拜,虔诚恭恭敬财神。   不过呦呦打听了一下嘉峪关的习俗,初五虽然也接财神,但是并没有京城那么郑重,只是在初五的早上起床后将家中所有能打开的门窗都打开,然后在大门口燃放鞭炮,并摆放好祭案,案上也要放上祭牲、糖果、香烛等,而且还要有饺子,饺子须是刚出锅的羊肉馅饺子,糖果点心也须是新鲜的,这样香气大,鞭炮声响,才能将财神吸引到自己家来。   呦呦想了想,最后决定两个地方的习俗都办一下,毕竟两个地方生活,处处都有铺子生意。   祭财神这件事当然是萧沐仁主持,呦呦只需要跟在他后面磕头礼拜就行了。至于小和和,因为昨天痛哭了一场,今天早上呦呦摸着有些发热,没敢抱出来。   等他们祭拜完财神回到内院时,小和和还在睡着,额头仍然比正常温度要热一些,呦呦着急了,赶忙叫丁香过来看一看。丁香过来摸了摸脉,又看看舌苔,摇头,“不是发热,怕是昨天哭了一场有些惊到了,我开一副安神汤给夫人,夫人喝下去再喂小少爷。另外再点一炉安神香吧。”   呦呦立刻答应下来,让四喜去准备安神香,等到丁香开了安神汤出来后自己看了眼方子,确定没有问题了才交给麦子,让她亲自盯着煮药。   虽然药是安神汤,不怎么哭,可是中药的味道还是很重,呦呦一闻到那股汤药味儿就想要皱眉头,萧沐仁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想说要不一点点喂给孩子好了,但是没等他开口说话,呦呦就已经端起汤药碗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萧沐仁瞠目结舌地看着呦呦豪气地喝下去一整碗汤药,一点不打哏,忍不住喃喃地说了句:“当了娘就是不一样,都能自己喝药了。”可不是当初他哄着劝着拿好东西收买着的时候了。   呦呦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对萧沐仁的话听的并不太真,就抬起头看他一眼,“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萧沐仁以为呦呦听到了他的准备要质问他,连忙摇头否认,“我啥也没说。”   呦呦深地看了他一眼,做出评论,“欲盖弥彰。”   安神香和通过乳汁喂给孩子的安神药起了作用,下午的时候就好多了,依然活泼泼地爱玩爱闹了。   萧沐仁回家第一天的时候光顾着和儿子玩,冷落了呦呦一个晚上,他已经很是后悔了,第二个晚上当然不肯这样,于是早早地把儿子哄睡着了,将他放到自己和呦呦的大床最里面,还在旁边围了一圈的被褥,免得孩子翻身滚到床边来。   安排完孩子,萧沐仁就拽着还在梳头发的呦呦上了炕,“呦呦,我想你。”   呦呦当然明白萧沐仁的意思,两个人一个军中旷久一个闺房空虚,自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不过好在是两人好顾忌着床上睡着儿子,没有太过分,两个回合下来,互相搂着慢慢入睡了。   入睡前,萧沐仁突然有些遗憾,如果家里有个奶娘,就算是不喂奶只带孩子,这种时候两个人会不会更尽兴?不过他也就是这么想想,然后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正月初六,是贾知州家宴请。   呦呦从早上起床开始就沉着脸,一副“我不高兴别惹我惹到我你就死定了”的表情。几个丫鬟都不常见夫人这样的表情,都战战兢兢的,做事也轻手轻脚,比平时谨慎多了。   倒是四喜知道为什么,可她一个未婚的大姑娘,又是下人,还要顾及夫人的面子,当然也什么都不会说,只叮嘱做事的丫鬟要小心谨慎。   唯独萧沐仁,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还在呦呦坐在梳妆台前装扮的时候凑到身边去,探身在妆盒里取了一直点翠金镶玉蝶戏花的簪子插在她的发间,又拿了一条珍珠项链给她戴上。   萧沐仁对着镜子看了看,有些犹豫,“好像不够华贵,那条金……”   “金什么金,就这条!”呦呦拍开萧沐仁的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翻了个白眼。这条项链上的珍珠个个有莲子大小,全是东珠,十分难得,配上自己的水蓝色的衣裙正是合适,他一个臭男人,懂什么。   萧沐仁的手背呦呦拍开,没有立即拿走,而是顺势停在了呦呦的腰间,“还疼不疼?要不我给你揉揉?”   “萧沐仁!”呦呦轻喝一声转头怒视他,“你烦不烦,没事做就去哄孩子!”   “不烦,守着你我一点都不烦,永远都不烦。”萧沐仁俯下身在呦呦耳边说,然后在呦呦伸手大人之前身手敏捷地躲开,两三步蹦跶到床边,抱起小木床上的儿子逗弄着。   萧沐仁坐在床上,一边逗着儿子玩一边看向呦呦,“真不能抱儿子一起去吗?”一想到自己和呦呦都出去了,儿子只能在家吃事先挤好的母乳,甚至还有味道怪怪的牛乳,他就觉得好可怜。   “不能。”呦呦斩钉截铁地说,“先不说外头天寒地头,大人出去待一会儿都觉得冻手冻脚,就算到了知州府,你让他待哪儿?我和夫人们要说话,你和官员们又在一起。再说,孩子那么小,一会儿哭了一会溺了,太麻烦。”   萧沐仁听了若有所思,“那就在家好了,反正后天咱们家办宴,总会有人看到的。”   得,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呦呦暗自瞪了一眼萧沐仁,还以为他是想念儿子一时一刻都不想跟儿子分开,结果竟然是为了拿儿子来显摆。   “对了,我想起个事来,除夕晚上那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呦呦收拾好了自己,扶着腰也坐在了床上,萧沐仁见她过来,赶忙拿了几个靠枕给她放在身后。小和和看到母亲过来,也伸着手要找她抱,却被萧沐仁给拦了回去。   “你娘累着呢,别闹,爹抱着你。”萧沐仁轻声哄儿子,然后又略带委屈地看向呦呦,“我离家这几天,他又不认识我了。”   “哪里是几天,前前后后十天呢。”呦呦捂着嘴轻声笑。如此插科打诨一番,她竟然已经忘记了要生气。想到这儿,呦呦又有些不高兴,用脚踢了一下萧沐仁的小腿,“刚才问你的事,好好说。”   萧沐仁就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呦呦说了一次,呦呦听完了发现和她听说的差不多,只有关于杀手身份的那部分,她是头一次听说。   “这么说,杀手是大鸿人?背后雇主也是大鸿的?”呦呦问萧沐仁,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自己磕着。   萧沐仁扫了扫掉在床上的瓜子壳,他发现呦呦十分喜欢在床上或者炕上吃东西,一边吃一边看书,吃的床上或者炕上都是点心渣子。   “是。不过秃鹫也不知道雇主到底是谁。”萧沐仁重新抱着儿子玩起来。   “啧,秃鹫这个名字,太难听了。”呦呦又吐槽了一遍,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很想吐槽了。   萧沐仁也跟着用力点头,“是吧是吧,我也说秃鹫很难听,我还说应该改名叫青鸟。青鸟殷勤为探看。多好听。”一副邀功的样子。   “还青鸟呢。”呦呦笑着看向萧沐仁,“我倒是从来没有发现,你竟然还有这么调皮的一面,居然用饺子交换答案,怎么想出来?”   呦呦当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就是隐晦地夸一下萧沐仁而已。萧沐仁得意晃晃脑袋,“用脑子想出来的啊。”   对于萧沐仁的得意呦呦不表示态度,重新问她关心的问题,“那你自己心里有没有人选?你以前得罪过谁吗?”   “没有吧?”萧沐仁想了想摇头,“小时候跟堂哥他们有过冲突,后来搬出来,也就是和那些纨绔子弟来往一下,也不深交。”说到这儿,萧沐仁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安宁侯府的人啊?他们一直都不怎么待见我的。”   呦呦想到萧沐仁有些“凄惨”的童年和孤独的少年时期,有些同情他,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脖子安慰他,不过对于他的想法,呦呦还是否定了。   “我觉得不是,我初一那天听常安姑姑说,安宁侯府现在越发落魄了,之前他们三夫人还从魏国公府偷拿了一只梅瓶,后来被人发下了。都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哪里有一千两金子去雇杀手。”   萧沐仁想想也是,不过,“万一他们赊账呢?”   “赊账?”呦呦瞪大了眼睛好奇,“买命这件事还能赊账?”   “嗯,我的意思是,比如先付了一半定金。”萧沐仁把手里被他晃得睡着的儿子轻轻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带着呦呦起身坐到炕上去,“秃鹫说,他是先收了一半定金的。有没有这种可能,安宁侯府让杀手刺杀我,等我没了以后,就跟你抢夺家产,这样另外一半定金不止有了,还有了我所有名下的资产。”   呦呦仔细考虑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能性,如果单纯为了钱,倒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萧沐仁名下的资产归拢归拢也有个十几万两呢,可除了钱以外,难道不需要考虑别的事情吗?   “安宁侯府,不知道你的身世?”呦呦靠在萧沐仁的胸前,由着他给自己按摩后腰,“如果不知道,不怕王府势力?”   萧沐仁心里摇摇头,呦呦到底还是生活太简单,对这种事不理解,“如果我真的被刺杀身亡了,那么安宁侯府要求收回我的资产是理所当然的,王府也管不了,他们不敢动你的嫁妆,可是我在名义上,还是萧家的人。”   呦呦点头有些明白了,嘴里嘟囔着,“下次回京城把家分了吧,最好另外起一套族谱。”然后又好奇起来,“如果不是安宁侯府,那会是谁啊?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   呦呦说完,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萧沐仁的话,就起身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嘴角似乎还有一丝自嘲的笑。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呦呦有些担心,握住萧沐仁的手。   “我……”萧沐仁哽了一下,“我其实心里有个想法,又怕不对。”而且,很大逆不道。   “什么想法?你说呗。”呦呦被萧沐仁的情绪感染,说话声都小了一些。   萧沐仁先看了一眼门口,然后才在呦呦耳边轻声说:“就是,我觉得,这次杀手,好像是皇城里派来的人。”   呦呦反应了一会儿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皇城,而不是京城。她忍不住瞠目结舌,“不,不会吧?”如果是那样,皇上为什么还大费周折的把他送来嘉峪关历练?   “不是皇上,”萧沐仁摇头低声说,“也不是王爷,有可能是某位皇子。”   “为,为什么?”呦呦觉得自己一时还无法消化这件事,不禁有些结巴。   萧沐仁摇头,“不知道,大概从皇上对我的态度中推测除了些什么?”   呦呦一时有些沉默,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过了许久,萧沐仁有些哑嗓子地开口,“时间不早了,咱们出门吧。”   在萧沐仁和呦呦出门去做客宴饮的时候,千里之外的京城中心,红墙金瓦的皇宫里,皇上一觉踹上跪在御书房地上的三皇子的肩膀,将他踹得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混账!”皇上踹完不解气,又踢了一下子,“谁给你的胆子?啊?谁给你的胆子?”   “父皇恕罪!父皇恕罪!父皇恕罪!”三皇子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认错。   “恕罪?”皇上气得直转圈,“怎么恕罪?恕你堂堂皇子跟杀手组织勾结之罪吗?若不是听说了嘉峪关总兵被刺之事下令调查,朕竟然不知道我大鸿朝堂堂皇子跟杀手组织勾结,竟然还刺杀朝廷重臣?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朕了?!”   这句话听起来可严重了,三皇子是万万不敢认这个罪名的,只好又是磕头又是痛哭地认错。   大皇子见皇上气出得差不多了,这才从一直看戏的状态起身去安慰皇上,“父皇,三皇弟年纪还小,定是受了奸人的蒙骗,咱们好好问,”说完看向三皇子,“三皇弟,你到底为什么要刺杀萧总兵?他和你有什么仇怨吗?”   三皇子也觉得很委屈,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儿臣的常史说,他听到风声,嘉峪关总兵是父皇的私生子,儿臣为了父皇的名声着想,才雇佣了杀手的!”   听到这句话,大皇子像是看到白痴一样看向三皇子,心想:三皇弟怎么越来越傻了?   皇上更是被这句话给气笑,“为了朕的名声?是为了你以后的夺嫡之路吧!”   三皇子瑟瑟发抖,连说不敢。   “传下去,三皇子失德,闭门思过……一年。”皇上闭了闭眼,看来太子之事要提上议程了。   听到皇上的旨意,三皇子瘫倒在地上,大皇子嘴角隐隐露出个笑容,又立刻收了回去,对太监们使了个眼色,让人将三皇子搀扶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小木人真的是无妄之灾啊   ☆、第二零四章   第二零四章   正月这天呦呦和萧沐仁一起去了贾全真贾知州府上吃年酒, 到了那之后, 萧沐仁就被引去了男宾处,呦呦则跟着贾夫人去往女宾那里。   到了之后, 呦呦少不得要被众位夫人们打趣一下,毕竟做客做到一半跟着夫君回家了的事,估计她是整个大鸿官场的头一份。   不过也好在呦呦的品阶高, 众人也就只敢稍微打趣一下子, 说些“夫妻恩爱、疼爱儿子、夫唱妇随”之类的调笑话语。   只有陆副总兵夫人蓝氏,一脸鄙夷地看了呦呦一眼,然后又收回目光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呦呦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 或者说,从前天开始,蓝氏就已经不值得她多做关注了。   蓝氏这个人,心计太多手段狠辣不堪, 呦呦自认为自己并不是她的对手,与其正面交锋,不如迂回。    而诸位夫人们也通过前天的事情发现, 陆夫人竟然主动挑衅萧夫人,不过被萧夫人无视了。回想到以前陆夫人还挺巴结萧夫人的, 怎么这次竟然顶撞上了。难道是朝廷里有什么动静吗?陆夫人的爹可是在兰州守备手底下做事,怕是又什么消息吧。   因此众人虽然对陆夫人疏离了, 但是也没有太过冷落,毕竟官场这种事谁都不知道哪天会有什么变化。   在贾知州府上做客到日头西斜,呦呦同喝了些酒的萧沐仁才一起回家, 萧沐仁一回家,就歪倒在了炕上睡了,儿子被他给熏得都直皱眉头。   呦呦把儿子抱回到床上,又叫丫鬟大了热水过来,亲自给萧沐仁擦了手脸,解了外衣让他好好睡下去了。   呦呦知道萧沐仁因为杀手的事情一直不得完全解决而心里有气,于是才在今天趁着大家打趣调侃笑闹的时候多喝了些,也算是解酒消愁了吧。   收拾好萧沐仁,呦呦就换了衣服重新喂了一次儿子,将儿子哄睡了之后,放回小木床上,由着这一大一小父子俩在屋睡着,自己出去安排初八那天宴饮的事情了。   呦呦到了外书房,先把小荣子和容妈妈一起叫了过来,让他们计算一下都有哪些人会来要开多少桌宴席。   “我今日同也在贾府大致看了一圈,”小荣子坐在座位上,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因为是正月,又是知州宴请,嘉峪关官场上的大小文武官员基本都到齐了,有的甚至还带了公子来。男宾处,粗略算算得有四桌。”这是小荣子自己计算出来的,毕竟吃饭的时候他只能去下人桌上吃。   呦呦点点头,默默记下来,又转头看向容妈妈。容妈妈斟酌了一下,才回禀道:“女宾这里人倒是比男宾少一些,听说因为贾家没哟小姐姑娘,只有儿子。所以我想着,只怕等到后天的时候,咱们的女眷要更多一些才是。”   “咱们家也没有小姐姑娘啊。”呦呦一时半会没明白,喃喃地说了一句。   容妈妈没想到呦呦竟然没有理解,有些无奈,只好给解释清楚,“咱们家从今年三月开府,到现在十个月,虽然宴会也办过几个,但是都是小范围的,比如第一次夫人们之间的饮宴,第二次是小少爷的洗三,第三次是满月,这是第四次,又是正月里,正是大家怠懒闲着的时候,小姐们也不愿意在家关着,咱们家官位又高,自然人人都想来。”   呦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竟是这样子,忍不住敲敲自己的额头,“一孕傻三年,我竟然没有想到。”然后又重新抬起头来,“那这样算的话,女宾这里恐怕要六桌才行。”   呦呦说完就看到小荣子摇头,“恐怕不够,男宾那里要六桌,女宾这里起码要七八桌,还有冯夫人这样的人呢。”   是了,还有萧沐仁的私交呢。   “那这样,预备十五桌,应该够了吧?”呦呦问。   小荣子和容妈妈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觉得差不多了。   “好十五桌,预备下来。”呦呦拍板决定,“现在定菜单,容妈妈,嘉峪关的百日宴有什么习俗吗?”   容妈妈想了想摇头,“并没有,好像只是吃一顿就行了,没什么特别。”   “那就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呦呦不确定,又问了一遍。   “没有。”这次容妈妈很是确定,“把孩子抱出来给大家看一遍,宾客们说些吉祥话,然后就开宴了。”   很好,不用大冷天让儿子出来一直受冻。   最后呦呦在小荣子和容妈妈的协助下定下了二十道菜的菜单,八冷八热两汤两点心。   容妈妈听到二十个菜的时候一开始还挺犹豫,觉得会不会太多了,而且里面甚至有海参鲍鱼虾米赤参。这些东西府里当然有,都是京城里送来的,一开始容妈妈还以为是给爷和夫人补身子用的,现在才知道,用途竟然是这个。   容妈妈想着开宴十五桌,桌桌有海参鲍鱼,会不会太过了一点,可是看到荣总管一副十分寻常的样子,仿佛就应该这样做似的,也就闭口不言了,不然夫人还以为自己舍不得那点东西呢。又不是她的。   如此过了一下午,呦呦回去陪萧沐仁和儿子吃了一个晚饭,晚上哄睡了儿子之后又陪着萧沐仁胡闹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接着一边打呵欠一边安排事务。   先是盛菜的盘子,用的一水儿的青花瓷餐具,然后是桌子上铺的桌布,呦呦特意搬出来几匹湖绿色的布,裁成大方块扑在桌子上,再之后是外院待客厅和内院待客厅的布置,布置以华贵高调为主。   乍一听她这四个字,小荣子和容妈妈都是一愣,尤其是小荣子,自从从京城到嘉峪关,虽然萧家并不低调,但是也不曾张扬过。以前每一次引起别人的瞩目,都不过是因为她们位居高处罢了。现在却是第一次听呦呦听出“华贵高调”的要求。   呦呦没有解释,但是她却有自己的考量。太低调了,低调太久了,让别人只记得他们是嘉峪关总兵,却忘了他们在京城也是有靠山的,要时不时地提醒他们一次才好。   安排完了这些,呦呦重新回到正房内室,内室里萧沐仁正在给儿子讲故事,呦呦听了听,竟然是在讲三十六计。呦呦有些哭笑不得,他今日是怎么了,竟然给还在襁褓里的儿子讲兵法。   “我回来了,你们爷俩也不来接接我。”呦呦在炕沿上坐下,略带娇嗔地埋怨了一句。   萧沐仁讲的入神,没有听到她进来,此刻听到她说话立刻放下手里的书蹭到她跟前来,“接,哪能不接。儿子现在不能接,老子来接。”说完抬起手给她捏了捏肩膀,“怎么样,力道不错吧。”   呦呦被萧沐仁捏着肩膀脑袋跟着一晃一晃的,指点着萧沐仁往哪按她才舒服,“你下次什么时候走?”   “啧。”萧沐仁轻轻发出一个声音,“我才回来几天就又想往外赶我?”不过他还是说了一下日期,“这次没那么快,起码过了正月十五。”   呦呦点点头,“那正好,等忙完这几天我有些事跟你说。”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萧沐仁好奇。   呦呦踢掉鞋子爬到炕上,指点着萧沐仁给她按一按后腰,“不能,我现在只有一个初步的想法和框架,具体的内容得好好想想再说。”   萧沐仁知道呦呦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事情不准备好是不会完全说出来的,于是也就不再多问,等着她哪天准备好了再说。   到了正月初八那天早上,呦呦准备出了三套款式颜色花样差不多的衣服出来,组成了“亲子装”,给自己和萧沐仁以及儿子小和和分别换上。   这样的一家子芝兰玉树俊男美女小可爱一起出来见客的时候,一下子就惊艳了众位宾客,于是这一年嘉峪关最流行的衣服穿法就是“亲子装”或者“姐妹装”。   初八这天,萧家从一早上就开始门庭若市人来人往,这些是没什么门道或者低级的军官的家人来送礼物的,但是本身并不会赴宴,这些下人管家小厮都是由小荣子和甲剑程禇一起招待的。   等到了辰时末巳时初的时候,才开始有真正赴宴的人上门来。几乎整个嘉峪关的官场上不论文官武官都来了,夫人们甚至还带了小姐姑娘们过来。   来之前姑娘们都是在家被家人叮嘱过的,不可随意走动不可随意乱看,却又被母亲们在感叹的时候说一句“若是能学得萧夫人的一两分姿态气度就好了”。   于是小姑娘们到了萧府真的不敢随意走动,乖乖地跟在自己母亲姐姐身旁,但是眼睛又不断地偷瞄着呦呦身上的衣服花样和头上的首饰,还有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呦呦自然感觉到自己在被人盯着,有些好笑,难道这就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京城来的就高大上?或许这就跟前世偏远地区的人看到皇城的人好奇一个道理吧?   萧家的宴请十分热闹,人来的也多,呦呦一边待客的同时一边庆幸,幸亏自己多预备了两桌,除了下了请帖预定之内的,竟然又两桌不请自来的,都是些城里士绅的夫人和家里的小姐姑娘。人都已经上门了,总不好赶出去,呦呦只能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招待应酬。   等到萧家的菜品端上桌的时候,人人都惊讶起来,呦呦甚至隐约听到了倒抽冷气的声音。鸡鸭鱼肉这些都不算什么,做的好吃一些说明厨子有水平,冬天里见到绿油油的青菜和香脆的豆芽也不能让人十分吃惊,因为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让众人惊讶诧异的是,居然还有海参和鲍鱼!这可是嘉峪关罕见的物件,就是在京城,听说也十分昂贵,萧家居然就这么大方地拿出来请客了,而且还是桌桌都有于是人人都忍不住重新审视和考量了萧总兵一家。   不过,鲍鱼还好,海参黑漆漆软趴趴像虫子一样,诸位夫人并不知道要如何食用。呦呦像身后看了一眼,立刻又厨娘走出来,穿着赶紧的墨绿色衣服,腰间系着蓝碎花围裙,用一对刀叉将海参解开成方便食用的小块,用每位夫人的丫鬟动手布菜给她们。   不过仍然又几位姑娘小姐觉得“虫子切开了也是虫子而且更恶心”,不肯食用。只挑着自己眼前的,喜欢吃的食物盯两眼,自有丫鬟给布菜。   之前呦呦眼前诸位夫人时做了一个转桌。不过那个转桌在那一次之后就被锁进库房里再没有用过了。一是因为萧家人口少,每顿饭就吃那么些东西,连小桌都摆不满,哪里用的上转桌。第二个是因为呦呦发现,古代根本用不上转桌,夫人小姐们都有丫鬟给布菜,哪个会自己亲自动手夹菜呀。   等到开宴的时候,呦呦回去内院抱着儿子出来给诸位夫人们见礼,夫人们见呦呦亲自抱孩子,身后只跟着几个丫鬟,忍不住问她怎么没有奶娘嬷嬷之类的。   “原先有个从内务府来的唐嬷嬷,”呦呦假装微微叹气,“结果过完年染了风寒了,我就让她回自己院子休息去了,到底是内务府来的,皇家的人。”   听到呦呦这么说,夫人们都闭嘴不言了。初一那天周参将的夫人来拜年,结果被宫里来的姑姑给奚落了一顿的事情,早就在嘉峪关官场上传开了,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是为了给周夫人面子,但是所有人都重新想起来了,萧夫人身后撑腰的可是太皇太后。   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有些想要趁这次宴请将女儿许给萧沐仁做妾的人家,纷纷偃旗息鼓了。   抱着儿子给夫人们看了一圈,又到前厅给男客们看了一眼后,呦呦就立刻抱着儿子回屋去了,回到内室,不顾儿子哭闹,呦呦硬是给他喂了三勺红糖姜水和两勺板蓝根。   不是她清高或者她嫌弃,厅里那么多人,空气混浊不堪,谁知道有没有细菌,况且虽然包的严实,可今天的北风格外凛冽,她实在是怕儿子不小心沾染了风寒什么的。   因为被灌了苦苦的药水,小和和哭闹了好一会儿,还不肯让呦呦抱,呦呦索性就把他交给了常安姑姑,自己去前厅去待客。结果她才一转身,儿子哭得更响了。   呦呦回头一瞅,得,这个小滑头,又开始干打雷不下雨了。   呦呦重新回到待客厅的时候,并没有人问起她怎么这么久。都是生过养过孩子的,知道孩子没那么容易哄。因为小和和地出现,厅里又一次变成了育儿交流现场。   萧家宴客一直到日暮西斜天色擦黑才完全散去。萧沐仁有了酒,回去就躺倒在了床上,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床,呦呦都没有地方睡了。不过好在他似乎还有些知觉,知道吧鞋子踢了才滚进了床里面。   呦呦抱着儿子看了一眼,无奈,只好给他抖开被子盖上,放下床幔挡上,自己则带着儿子睡在了炕上。   初九那天呦呦依然不得闲,得跟人查对昨天的礼单,光这一项就已经花去了呦呦一上午,呦呦看着小荣子粗略算出来的礼物总估值,对着账册咋舌。   “这也,太多了吧。”呦呦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账单给出的数字,快赶得上呦呦方便面工厂的利润了,“难怪当官的都喜欢收礼,这都是钱啊。”呦呦喃喃地说完,又重新吩咐小荣子把礼单都一一造册,“直接送金银银票的,全还回去,就说孩子小用不着,送礼的都记好了,容妈妈也记下来,以后谁家办事,按照差不多的价值给还礼回去。”   小荣子和容妈妈都点头记下来,开始着手登记造册。   中午呦呦回到正房同萧沐仁说起这件事来,还是那句话,“难怪当官的都喜欢收礼,这都是钱啊。”想了想,又开玩笑说:“若是以后咱们的工厂铺子酒楼都不赚钱了,你也开始收礼吧?”说完还嘻嘻笑了两声。   萧沐仁正蘸着菜汤喂儿子,听到呦呦的话,毫不犹豫地伸出筷子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你放心,就算不收礼,也饿不着你和儿子。”   呦呦笑嘻嘻地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等用过午饭小憩了一会儿,呦呦重新打点起精神去查对其他的事情,一直忙到了晚饭时分才回来。也许是连着忙活了两天太累了,晚饭后没有多久呦呦就倒在床上睡着了,让想跟她说说话的萧沐仁十分心疼。于是他也躺了下来,用手臂将呦呦往自己身边搂了搂一起睡去了。   萧沐仁是半夜被热醒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地龙烧的太热了,然而两息之后他立刻反应过来,并不是地龙热得,而是他怀里呦呦热的。   萧沐仁坐起身来拧亮床头的油灯,仔细打量了一眼呦呦,只见她面色潮红,嘴唇发干,鼻翼煽动,明显呼吸不顺畅。再伸手摸了一把额头,已经十分烫手了。   萧沐仁不敢耽搁,连忙叫丫鬟去偏院将丁香姑娘请来。丁香被吵醒,等于常安姑姑也醒了,常安姑姑不放心,也跟着起床穿衣服来到了内院。   到了内院一看,果然是烧了起来,而萧沐仁说好像比刚才更热了。丁香让萧沐仁把呦呦放下平躺着,她伸手摸了摸脉,又捏开下颌看了看舌苔,甚至还翻了眼皮。   萧沐仁在一旁看着着急,生怕丁香弄疼呦呦,可是他又不敢多说,怕打扰丁香看病,只好在一旁干着急。   大床这里动静不小,从萧沐仁让人去请丁香的时候小和和就被吵醒了,兀自哭了两声后就不再闹腾,自己躺在小木床上玩。   常安姑姑从偏院过来,见所有人都围着呦呦转,根本没人注意小木床上的孩子,有些不太高兴。可是等到她走到木床旁边,发现小和和正自己玩得高兴,口水都流到脖子上了,也是哭笑不得。   常安姑姑把他的口水擦干,弯身把孩子抱起来,小和和看了她一眼,咧嘴笑了一下,然后眼神开始乱窜,最后停留在萧沐仁的背上,不笑了,面容严肃。   常安姑姑心想这个孩子倒是聪明,才三个月竟然像别人家一周岁的孩子似的。   丁香查看了呦呦一番最后得出结论,急火攻心思虑过甚,再加上这两天操劳累得,喝两副汤药就好了,“药煮出来之前,先用烧酒擦身,尤其腋下,能降热快一些。”   萧沐仁立即点头,让丁香亲自去煎药,而给呦呦擦身的事他不假人手,亲自上阵。   萧沐仁回头的时候看到常安姑姑抱着孩子在炕上坐着,有些不好意思,“吵醒姑姑了。”   “你们做你们的,孩子我哄着。”常安姑姑不等萧沐仁说完就摆手打断了他,“说起来也是孩子自己懂事,不哭也不闹,还一直盯着夫人看呢。”   萧沐仁觉得对儿子有点愧疚,就上前接过来亲两下顶个闷儿,再把他交换给常安姑姑。   这时候丫鬟送了烧酒和帕巾进来,萧沐仁就自己挽了袖子给呦呦擦身。擦到第五遍的时候,丁香端着药碗进来了,萧沐仁接了碗,亲自吹凉了后将呦呦扶起来,一点点把药给喂了下去。把空碗递回去的时候萧沐仁忍不住想,这得亏是烧得昏过去,要是醒着一碗汤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喝下去。   小半个时辰后,热度开始一点点退下去,萧沐仁慢慢松了口气,继续给呦呦又擦了五遍身以后,才将被子给她裹好让她睡。   安顿好了呦呦,再重新去看儿子,儿子也已经被常安姑姑给哄睡着了,正躺在炕上睡着。萧沐仁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孩子放到小木床上去,这样离母亲近一点儿,也方便他照顾。   常安姑姑怕他一个大男人照顾不过来,主动提出要留下来帮忙,却被萧沐仁拒绝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姑姑,您回去休息吧,若是明天还不退烧,您再过来替我。晚上不睡很伤身体的。”   常安姑姑见萧沐仁如此体贴,也就答应下来,准备明天一早过来接替他。但是临走之前,常安姑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丁香说‘急火攻心思虑过甚’,是怎么回事?”   萧沐仁摇摇头,“之前她说有件事想跟我说,但是只有一个框架,说不好,要过两天才说。可能是因为这个。”   常安姑姑点头,也不再多问,让萧沐仁好好照顾呦呦,自己离开了正院。   其实萧沐仁知道所谓‘急火攻心思虑过甚’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呦呦替他忧愁着杀手背后雇主身份的事,要跟自己说的,恐怕也差不多是这件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晚更,家里来了客人,晚上八点了才开始写,暴了手速了。 PS,本来打算伪更来着,后来没好意思。   ☆、第二零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上仍然会有一更,6000+   第二零五章   萧沐仁守着呦呦和儿子, 隔一会儿就要摸摸呦呦的额头, 试试一下温度有没有降下来,每过两刻钟就拿帕子和烧酒给呦呦擦身子, 帮她降温。   照顾呦呦的同时,萧沐仁还得看着儿子,好在小和和心疼他爹和他娘, 一直呼呼地睡着, 没有丝毫哭闹。   等到天光微亮的时候,呦呦终于醒了过来,烧也退了, 丁香过来看了一眼,说再喝两副要就能好了,又叮嘱呦呦不可再思虑过甚忧心忡忡的。   丁香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还觑了一眼一旁的萧沐仁,目光十分不友好, 带着责备和不满,完全不是之前的惧怕和躲避。   萧沐仁讪讪地笑笑,自知理亏, 并不辩解。   呦呦因为才退烧,又是一晚上水米未进, 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萧沐仁亲手扶她起来,让她在自己胸前靠着, 然后从丫鬟递来的托盘上拿起茶杯喂她喝水。   呦呦很久没有这么大病过了,就是生完孩子也没虚弱成这样,上一次这么全身无力还是因为多吃了几块西瓜吃到腹泻, 那时候还是在栎阳老家,爹和娘还还没有成亲。算一算,一晃已经有十多年了,自己连孩子都有了。   烧了一晚上,呦呦早就口渴难耐了,靠在萧沐仁的胸前喝了整整一杯的蜂蜜水,想要喝第二杯的时候萧沐仁却不给了,说要慢慢来。   呦呦靠在萧沐仁身上,点点头,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萧沐仁儿子呢。她一起来就看到小床上空荡荡的,炕上也没有人,有些担心。   “我让常安姑姑抱着他去厅里榻上玩了,怕在屋里吵着你。”萧沐仁架着呦呦的腋下将她往上托了托,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呦呦点头,说萧沐仁做的对,“我病着,屋里空气总是不太好,儿子又小,万一传染给他就糟了。出去是对的,就是我这一病,没法喂奶给他,早知道请个奶娘好了。”呦呦这时候才有些后悔起来,怎么就没想到自己也会生病呢?   “尽瞎说,我看他吃牛乳也吃的很好,不哭不闹,一大碗都吃了下去。”萧沐仁没有完全说实话,实际上小和和先是哭了一场后才肯吃一点点牛乳的,他主要是为了安慰呦呦,“好了,我叫丫鬟送了吃的上了来,你吃了再睡一下,不要在胡思乱想了,丁香都说了,你是因为思虑过甚。”   不要说萧沐仁叮嘱她,就是不叮嘱,呦呦也没有力气去思考别的。她发现,发烧比风寒更伤元气伤身体,不过烧了一晚上,她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于是在萧沐仁的投喂下,呦呦吃了一碗小米粥,又吃了几块点心,过了一刻钟丁香送了药来,被萧沐仁哄了好一会儿又许下许多条件后才勉强喝下去,漱了口之后立刻躺下去睡着了。   呦呦这一觉是用来恢复元气的,一直睡到了中午,期间萧沐仁不时地试一试额头温度,一直都没有再烧起来,看来是药起了作用了。   呦呦一觉睡到大中午,等再起来的时候就是神清气爽的好人儿一个了。呦呦一醒来的时候,萧沐仁不再身边,说是去前头书房处理点儿事情,呦呦也没问是什么事情,而是直接问孩子在哪儿。   “常安姑姑怕抱出去冻着,没敢往偏院去,就在外头厅里哄着玩,现在已经睡了。”四喜答应着。   呦呦点头,也好,外头厅里也有地龙,空气又好,就在哪儿睡吧。想完之后就吩咐四喜找檀香在房里烧上,在取一盘醋来用火煮了,算是消消毒祛祛病菌吧。然后自己就一头扎进了丫头们已经准备好的洗澡水里,将身上出的黏腻腻的汗都洗下去,又洗了头发,清清爽爽开开心心的换衣服收拾好自己出门找儿子去了。   整整一宿加上半天没有挨母亲的身,才一坐下来小和和就慢悠悠地睁眼了,两息之后张开嘴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啊,一边哭一边张开双臂给呦呦。   呦呦一见,立刻红了眼圈,刚忙俯身把儿子抱进自己的怀里,又是亲又是哄的。   常安姑姑在一旁看着,心想:到底是母子连心,别看小和和一上午玩着睡着,但是并不是十分开心,现在见到娘了,才开始高兴了起来。   呦呦哄了一会儿,哄得小和和不再哭了之后,他就开始往他娘胸前拱。呦呦无奈,在儿子额头上点了点,“你个吃货!”但还是笑着解开衣扣开始给还子喂奶。   看着儿子用力吮吸大口吞咽的样子,呦呦就知道萧沐仁说的什么吃了一大碗牛乳的话全是瞎掰,就为了安慰自己,难怪自己刚刚看儿子的脸好像都瘦了。   这就是呦呦的错觉了,不过才一天半而已,哪里就至于瘦了?   萧沐仁才前头书房处理完事情回来,就看到呦呦抱着儿子在玩耍,儿子被逗得咯咯笑,呦呦也是满脸笑容。萧沐仁看着也就高兴,迈开大步走进来。   “起来了就?休息好没有?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让丁香再来看看?”萧沐仁坐到了榻边上,一句接一句的问。   呦呦呵呵笑了起来,“你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句?”然后在告诉萧沐仁已经好了,也不烧了,“刚刚还洗了一个澡呢。”   听得萧沐仁立刻不赞同地看她,“才退烧就洗澡,万一再着凉怎么办?就不能等一天?干净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都重要。”呦呦嘟囔着,然后对萧沐仁撒娇,“人家才好呢,你又训我。”   萧沐仁觉得冤枉,怎么就“又”了呢?再说,这也不是训啊。他张张嘴,想要辩解,却看到呦呦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只好闭上嘴,他永远对呦呦的眼泪没招。   呦呦见萧沐仁不说话,就得逞地笑起来,萧沐仁更加无奈,伸出手点点她的鼻子,呦呦就又撒娇起来,“你去催催厨房,我要饿坏了,赶紧送饭上来。”   “醒了还没吃东西?”萧沐仁皱着眉问了一句,转头看身后的丫鬟们,“怎么不给夫人上吃的,连点心都没有吗?赶紧去催催厨房!”   “你别骂他们,”呦呦忍不住为自己的丫鬟辩解了一句,“还不是你儿子,我才坐下他就哭,哭完了就找吃的,吃完了没一会儿你就回来了,当然还没吃的。”   萧沐仁一边催着丫鬟去送饭上来,一边从呦呦手里接过儿子,对她夸到,“果然是我儿子,最不会自己吃亏了。不过他下次要是还敢这样不让她娘先吃饱了,你就直接打他屁股。”   萧沐仁说完在小和和屁股上拍了一下,当然一点都没用力气。小和和以为爹爹跟他玩游戏,还在呵呵地笑,惹得萧沐仁捏着儿子的小鼻子同呦呦说,“名字起得真好,果然是笑呵呵。”   呦呦默默在心底翻个白眼,心想你要是知道有一天“呵呵”变成了贬义,你就不这么说了。   厨房听说夫人和爷都在催,很快就做好了午饭送来,给呦呦的依然是病号饭,小米粥、蒜蓉青菜、凉拌小菜。呦呦嫌弃没有味道吃不饱,从萧沐仁的碗里抓了一个馒头在手里啃,还吃了好几口红烧肉,青菜倒是都被她吃完了,萧沐仁只得了两根。   用完了午饭,内室也被清扫完毕了,床上的床单被罩都被呦呦吩咐拆下去清洗消毒了,因为熏了醋,虽然有开门透气,但还是残留了些淡淡的醋酸味。   小和和对这个味道十分不习惯,现在冷不丁地一闻到,立刻打了好几个喷嚏,小模样逗得呦呦哈哈笑。萧沐仁却说呦呦这个做娘的不厚道,居然取笑儿子。   呦呦立刻反击,“你这个当爹的还不是也一样,别以为我没看你刚刚的偷笑。”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起来。   等到哄了儿子睡了,呦呦和萧沐仁也在床上歇了下来。呦呦有睡午觉的习惯,雷打不动,萧沐仁虽然没有这个习惯,可是只要他在家,他就会陪着这母子两个小憩一会儿,即便睡不着也闭目养神,他喜欢这种一家子在一起的小氛围,没有外人俗务来打扰。   呦呦到底是病过一场,虽然已经退了烧,但是陪着儿子玩闹了一会儿,到底精力不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直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被萧沐仁叫醒,若不是怕她晚上走了困,萧沐仁还不肯叫她呢。   这一天就在呦呦醒醒睡睡睡睡醒醒中度过了。   到了第二天,因为还在正月里,过年的气氛还没完全散去,不论是府里的下人还是呦呦自己,都有一些懒洋洋的。   这天午后,萧沐仁提出带呦呦出去走一走,呦呦好奇,“这大冷天去哪儿走?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的。”   “你就跟我走吧,衣服不用换,这样就很好。”萧沐仁打量了一眼呦呦,亲自取了裘皮大氅来,又吩咐丫鬟准备了两个食盒,还有一盘饺子。   呦呦隐隐明白萧沐仁要带她去哪儿了。于是不再多问,自己穿上大氅,戴上雪帽,并不叫丫鬟跟着,叫四喜看着儿子,自己跟着萧沐仁出去了。   萧沐仁带着呦呦上了马车,将手炉塞到她手里给她抱着,自己亲自赶车出门去了。马车并没有走很远,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呦呦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外头是一堵长长的围墙,在东南角又一个小门,黑漆漆的,像是哪个深宅大院的后门。   萧沐仁把呦呦从车上抱下来,有提了两个食盒,带着她走进了这个小门。萧沐仁一边走一边告诉呦呦,这里是总兵衙门的后门。军营里人多眼杂手也杂,他不放心把秃鹫留在那里,就把人带了回来,现在就关押在总兵衙门的地牢里。   呦呦诧异,“总兵衙门里还有地牢?”问完之后发现自己关注点出现了偏差,赶忙重新问,“为什么带我来?我作为女眷私下见犯人,不好吧?”   萧沐仁先回答了呦呦的第一个问题,“有的,是之前几任总兵留下的,很久没用了,只关押了秃鹫一个人。”   “哦,那他还是单间呢,还有你这个总兵给送吃的,待遇不错嘛。” 呦呦打趣了一句。   萧沐仁笑笑没说话,说起她的第二个问题,“我总觉得我忽略了些问题,但是可能因为我是当局者,所以有些看不明白,我需要找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帮我理顺理顺。”   “所以找上我?”呦呦更加觉得奇怪,“为什么是我,不是有副总兵啊参将啊游击将军什么的,再说还有小荣子呢。”   “不,不一样。”萧沐仁果断地说,“我只信你。”   好吧。呦呦不再多问,跟着萧沐仁继续往前走,心底却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不禁翘起了嘴角。   总兵衙门的后院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年的原因所以才没人在。他们沿着墙的石板路走,墙是灰色砖瓦墙,路是石板路,院子里的地面大部分还是土地,在寒冬里冻得严实。远处的墙角处堆积着些碎砖石等杂物。   等呦呦观察完这些发现自己已经被萧沐仁落下了很多,赶忙快走几步追上他,“前面这排房子是衙门的办公地点?”   “不是,这是后院。算是内宅,要是我们自己没有房子,就是住这里,非常挤。衙门的办公地点还要往前去,比这个房子新,也高大。”萧沐仁给呦呦介绍着。   呦呦点头,同时撇嘴,和现代的某些地方一样,办公大楼建设的跟白宫似的。   萧沐仁带着呦呦穿过后院,来到院子偏角处,这里只有一间小小的像杂物房似的房子,“这就是地牢?这也太简陋了吧?”随随便便一个什么人就能劫狱了。   萧沐仁推开门带着呦呦进去,告诉她,“这是地上部分,地牢自然在地下。”   进了这间小房子呦呦才知道,这看起来像是杂物房似的房子,其实牢固的很,四周竟然是铁铸的墙壁,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真是铜墙铁壁呀。”   萧沐仁笑了笑,这以前可是用来关押被俘虏了来的异族首领的,当然要建牢固一点,不过他没有多说,而是把两只食盒都用左手提着,右手牵着呦呦的手带着她顺着阶梯往地下走。   越往地下走,呦呦越感觉闷得慌,大概是因为空气不流通,又不见天日的原因。顺着阶梯往下走了十多节,就站在了平底上,这应该改就是地牢了。地牢里头自然是昏暗的,但是还是有光亮的。   呦呦顺着光看过去,只是一盏如豆的油灯,放在一张四方桌上,桌边趴着两个衙役在睡觉,听到声音一个衙役直起身来,一眼就看到萧沐仁,立刻弯腰打千,同时叫醒自己的同伴。两个人战战兢兢地,都觉得被总兵抓住了睡懒觉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萧沐仁却没有责备他们,而是把手中的一个食盒递给他们,“从家里带来的,上去吃吧 。”说完又叮嘱了一句不许喝酒。   两个衙役没想到总兵大人还会给带吃的,这才千恩万谢地收了下来,然后偷瞄了一眼萧沐仁身后的呦呦,估摸着这就是总兵夫人了,不过地牢里头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清,呦呦又带着风雪帽,两个人只好收回眼睛。   萧沐仁让衙役留在此处,把牢门的钥匙交给他,他带着呦呦往里头走去了。呦呦一直沉默着眉说话,听到萧沐仁说“走吧”才看了两个衙役一眼,迈开脚步往里去。   两个衙役站在他们身后看着,等到两人身影拐进后面去,才提着食盒上到了地面的小房子里。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食盒里一盘饺子一盘红烧肉还有一个肘子还有一只鸡,没有酒,虽然菜少而且有些凉了,但是肉的香气还是在的,两个人也不客气,坐下之后拿起筷子就吃。   两个衙役一边吃一边伸着脖子往地下瞅,但是黑了咕隆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声音传来。   “你说,总兵来就来呗,带夫人来干嘛?”衙役甲撕了一条鸡腿一边啃一边问。   衙役乙低头吃饺子,头也不抬,“来就来呗,反正不用咱们伺候,有的吃就行,你尝尝饺子,全羊肉的,就放了一点葱花,真香!”   被衙役乙一说,衙役甲也立刻夹了一筷子饺子,大口吃了起来。   萧沐仁从衙役哪里拿了钥匙,带着呦呦往里走。里头才是真正的牢房,关押秃鹫的地方。   呦呦第一次进牢房,以前都是在电视剧里看得,这次得意身临其境,当然要好好观察观察。牢房分开两侧都是用呦呦手臂粗的木头做栅栏割断,每个牢房都不大,和个卫生间差不多,除了地上铺的稻草,什么都没有。   和电视上演的差不多嘛,呦呦想着,然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脚底下转来转去,就低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呦呦“啊 ——”地一声,就窜到了萧沐仁的背上,冲得萧沐仁弯着腰往前走了两步,差点提不住手里的食盒,赶忙稳住身形,一手到背后兜住呦呦的屁股,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鼠!”呦呦指着地下因为被她的尖叫声而乱窜乱跑的老鼠,声音颤抖地说。   “哈,我以为怎么了,忘了跟你说了,吓到了吧?”萧沐仁忍不住偷偷笑,没想到呦呦也有害怕的,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笑!”呦呦骑在萧沐仁的背上,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捏着他的耳朵,“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的?”   萧沐仁微微弯腰将呦呦往上背了背,免得她掉下去,等稳住了才慢慢往前走去,“没有,绝对没有!我真是忘了,对不起。”   “哼!”呦呦看不到萧沐仁的表情,但还是在他说话的语气里听出来了他的笑意,忍不住把手顺着他的衣领伸进去。   “哎哎,别动,”萧沐仁只觉得一只冰凉的手顺着领子钻进来,冰的他一激灵,连忙阻止那只手继续乱动,“一会背不住掉下去,下面可满地都是老鼠,要么就是被老鼠爬过的。”   呦呦这才收回手不敢再乱动,由着萧沐仁老实背着往前走,还问他要不要让自己给提着食盒。萧沐仁说食盒重,不用她他自己能提得动,“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出门不是带手炉来的吗?”   “落车上啦!”呦呦在萧沐仁的背上说,然后继续摇头晃脑地东张西望,“这地牢,就一直这么空着,也不做点什么?”   “做什么?这里头不见天日,什么都做不了。再说,因为咱们没有住进后宅,整个衙门后宅都空着呢,哪里用得着地牢。”   也是,一个牢房,能干什么用呢?   说话间两个人就来到了秃鹫的牢房前。在萧沐仁跟衙役要钥匙的时候,秃鹫就听到了,但是那时候呦呦没有出声,他以为就萧沐仁一个人来。直到刚刚呦呦被老鼠吓了一跳尖叫出声的时候,秃鹫也被吓到了。   他先被刺耳的叫声刺激了耳膜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女人,然后纳闷,萧沐仁带个女人来做什么?给他找个伺候的丫鬟?坐牢还有这么美的事?   坐牢当然没有这么美好的事,等到秃鹫看到萧沐仁背着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简直瞪大了眼睛。萧沐仁这样的人,竟然会心甘情愿地背着一个女人?而且足交还笑的挺美?   萧沐仁背着呦呦到了秃鹫的牢门前,托着呦呦屁股的手拍拍她,示意她下来。   呦呦摇了摇头,不干,“不行,底下都是老鼠。”说完还故意地搂紧了萧沐仁的脖子。   如此的美人之恩,萧沐仁当然不愿意推掉,只是场合不太对,被秃鹫看到会笑话。   呦呦像是十分理解萧沐仁的担心一样,嗤笑了一声,“一个阶下囚而已,要是被器重早就有人来劫狱来了,到现在还关在这儿,十分明显嘛。在乎他干嘛。”   秃鹫被呦呦给气得,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   呦呦在萧沐仁的背上趾高气扬,扬着头对立面的秃鹫问,“我怎么样?我说的不对吗?你就是个蠢货,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活该做了阶下囚。”   秃鹫被呦呦气的,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呸,我是女子,你就是小人!”呦呦毫不迟疑地反击回去。   “我……我……我好男不跟女斗!”   “屁!做杀手是什么好人!”   萧沐仁知道呦呦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因此也不打断她,就听着她和秃鹫一来一回地“对骂”,可惜秃鹫是个嘴笨的,根本斗不过呦呦,自己一方完全是压倒性胜利。本来他还想再听一会儿,结果呦呦连“屁”都说出来了,赶忙拦下来。   “好了好了,你们俩不要斗嘴了,你一个大男人和女人斗嘴,丢人不丢人。”萧沐仁说了秃鹫一句,放下手里的食盒,就这么背着呦呦弯腰开锁推门进去。   秃鹫被萧沐仁说的一肚子闷气。   萧沐仁不理她,背着呦呦走到一张方桌面前,让呦呦先站到上面去,他去一旁抓了一把稻草扫了扫灰,又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让她坐着,一仰头却发现呦呦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秃鹫,赶紧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然后才把食盒放到秃鹫面前,“给你带的,吃吧。”   秃鹫看了萧沐仁一眼,又偏头看了呦呦一眼,嘟囔了一句“和你一样坏”,然后又改口,“比你还坏!”   ☆、第二零六章   第二零六章   萧沐仁带着呦呦进了地牢去见秃鹫, 结果才见面两个人就打起了嘴仗。当然, 秃鹫肯定说不过呦呦,很快就被呦呦奚落了。   直到萧沐仁把食盒放到秃鹫面前, 又握着呦呦的手捏了捏手心提醒她别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两个人才肯罢休。就算是这样,也得了秃鹫一句“两个人一样坏”的评价。   萧沐仁带呦呦来, 是想让呦呦替他听一听, 之前秃鹫话里的信息有没有什么被他遗漏的,好能够从中重新推断出些别的结论。   呦呦知道,萧沐仁这是不肯承认两人之前说起的来自皇城的谋杀。呦呦虽然觉得这件事情听起来有些荒唐, 但是有时候越是荒唐的事情才是越是真实的。比如,先皇曾经强占臣妻之事,多么荒唐,可它就是真实的发生了。   呦呦让秃鹫把之前见到的那个管家的经过说一遍, 仔仔细细,不要有任何遗漏。   秃鹫往嘴里扔了一块点心,翻了个白眼, “两口子一样坏,就知道用吃的收买人。”   “不给你吃的, 给你金银你现在花的出去吗?”萧沐仁抢在呦呦开口之前将秃鹫怼了回去,不想让秃鹫再说呦呦坏, “吃人嘴软,快说!”   “哼,看在点心份儿上!”秃鹫哼了一声。   呦呦哭笑不得, 心想难怪这个杀手被萧沐仁耍来耍去的,实在是一个吃货加缺心眼啊,这样的人怎么出来做杀手?遇到武功比他高强的,比如萧沐仁,抓住了不被耍才怪。   想到此,呦呦忍不住开始担心自己家那个吃货儿子,万一以后也缺心眼怎么办啊。不过,事实会证明,萧家这个大名萧靖小名小和和的大公子,从来就不是缺心眼,而是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经过秃鹫的重新讲述,呦呦抓住了些萧沐仁当初没有抓住的细节。那位管家找上千金楼的时候虽然是自己去的,但是话里话外都十分推崇他背后的主子,而他背后的主子叫“黄三爷”。   呦呦一听这名字就想翻白眼,“黄三爷”,有没有“和二”和纪晓岚?   “那位‘黄三爷’的管家,可说了要刺杀我们爷的理由?”呦呦又问,“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就杀人吧?又不是杀父夺妻之恨。”   听到呦呦这句话,秃鹫突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瞅瞅萧沐仁,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呦呦被他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就捅了捅萧沐仁。   萧沐仁就催促秃鹫快说,“不然正月十五没有元宵吃。”   “啧!”这句话说得秃鹫十分不满,“能不能别总用吃食来威胁我?!”然后才说,“其实,还真是有夺妻之恨的。”   这句话一下子惊到了萧沐仁和呦呦两个人,赶紧让秃鹫说明白些。   “那位管家的原话是‘萧总兵是我们三爷的爹的私生子,妻子原本是我们三爷看上的人,结果跟了那厮,我们三爷气不过’,不过我们当时都没放在心上,反正千金楼是拿钱办事的,谁管到底怎么回事。”秃鹫说完,也不再看呦呦和萧沐仁的脸色,低下头喝酒吃菜。   呦呦和萧沐仁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和了然。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呦呦先开口了,“谢谢你,明天开始会让人送吃的来。你慢用,我们走了。”说完也不在乎地上爬过老鼠,径直从桌子上跳下来,出去了。   萧沐仁一看这种状况,也不多待,伸手拍拍秃鹫的肩,也准备转身离去,却被秃鹫叫住。   “好好对你婆娘吧,很聪明也对你好。我要是当初多听听我们家那个的话,也不会被人轻易利用。”说完继续低头吃东西。   萧沐仁还是第一次听说秃鹫是有夫人的,忍不住好奇,不过此时不是多说的时候,留下一句“我明天再来”,就匆匆出门去找呦呦了,连牢房门都没有关,就这么四敞大开着,倒是不怕秃鹫越狱的样子。   萧沐仁出了门到了,就看到呦呦站在刚刚跟衙役要钥匙的地方,头上已经戴上了风雪帽,见到萧沐仁出来就伸手给他。萧沐仁连忙快步上前,牵住她的手,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迈步上了台阶。   地面上,两个衙役早已经吃完了,正闲着没事磕牙,见两个人从里头出来,立刻起身恭送。   呦呦自始至终没说话,拉着萧沐仁往前走,萧沐仁情绪也不太好,对二人点点头,跟着呦呦往前走。   等到二人都出门了,两个衙役立刻露出有深意的笑容,几乎第二天,嘉峪关的人无论是百姓还会官员,几乎都知道了总兵家夫人脾气比总兵大。   倪夫人和倪将军吃饭时说起这件事,倪将军却说“这不是正常的吗”,然后又告诉老妻,“别看外头都说总兵对总兵夫人好是因为总兵夫人背后的势力,可是我告诉你,两个人之间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若是简简单单的联姻,那就会像陆副总兵和陆夫人一样,在外头举案齐眉,在家里冷若冰霜。可是你看萧夫人和萧总兵,二人在外头是相敬如宾,在家里那才是黏黏糊糊。”   “咦,你怎么知道人家小两口在家里黏黏糊糊?”倪夫人笑着问她。   “还用问?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和咱俩以前一个样子。”倪将军笑着说,惹得倪夫人的啐他。   话说回来,萧沐仁和呦呦两个人回到家,呦呦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先去了外院书房,然后立刻叫丫鬟去通知四喜给她和萧沐仁带一套衣裙鞋袜来。   四喜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带着东西就急匆匆地过来了,结果看到两个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时的在书房的厢房坐着,一时之间十分纳罕,“夫人这是……”   “没事,出去走了一遭,这裙子和鞋是不能要了,还有大氅,爷的披风和长袍,都拿去烧了,烧了。”呦呦看着自己繁复绣花的裙子和嵌了米粒大小珍珠的鞋子,有些心疼,就这两样拿出去都值得普通人家好好过一年了,可是想到那满地爬的老鼠,呦呦还是决定不要了。   听到呦呦这句话,别说四喜,就是萧沐仁都吓了一条,呦呦虽然有时候很奢侈,但是从来没有如此靡费过。萧沐仁正想要说话,就听到呦呦又吩咐“还是让人抬水来沐浴一下”,更是惊奇了,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不至于进一次地牢就这么晦气,烧衣服……”   “没有,并不是因为晦气。”呦呦打断萧沐仁的话,“是因为那地上那么多老鼠,谁知道哪只老鼠身上带有瘟疫。”呦呦想说病菌的,不过她怕萧沐仁无法理解。   听了呦呦的话,萧沐仁立刻点头赞同,他知道鼠疫又多严重,立刻同意让人抬水过来沐浴才换衣服。   四喜有些哭笑不得,就这么简单的问题就要烧衣服?   呦呦看出四喜的不以为意,严肃地道:“必须烧,烧完的灰埋起来。”想了想又对萧沐仁说,让人把秃鹫从地牢里提出来,随便在总兵衙门找间房子关押,“他要是想跑,你拦不住的。”   萧沐仁想想也是,而且地牢的环境的确不行,就答应下来明天处理这件事情。然后就冲洗吩咐四喜去准备洗澡水,“挑一个大浴桶就行了。”   这句话说得,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呦呦瞪了萧沐仁一眼,四喜却捂着嘴偷笑着出去了。   呦呦和萧沐仁在书房的厢房里弄了满地的水,然后才换了干净的衣服一个一脸餍足一个一脸疲倦地回了正院。   两个人不在家一下午,小和和睡醒来不见人,先是哭了一阵子,常安姑姑哄着喂了一点牛乳,应为之前呦呦发烧是吃过了,所以这次并没有十分抗拒,吃完了牛乳后还玩了一会。   所以等呦呦回来的时候,小和和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瞪着黑眼珠瞅了她一眼,就继续玩自己的了。   呦呦先是奇怪了一会儿,然后凑到他身边去想逗他一会儿,却发现儿子一转头不看她了,再转到另外一边,小和和又转头到另外一边——他现在四个月,可灵活了。   至此,犹豫要是再看不出来儿子在跟她赌气,她可就真是太笨了。想到这个,呦呦忍不住哭笑不得,这个小人精才四个月,还不是四岁,就已经学会和当娘的赌气了,不收拾收拾他,以后如何立威?于是……   “萧沐仁!你儿子跟我生气!”呦呦冲在去书房找书看的萧沐仁大喊。   常安姑姑本来着看这娘两来回逗趣还挺有意思,正准备看着呦呦如何哄儿子,却不想她大声地喊了萧沐仁,一时间愣住,这是,跟儿子赌气不过找夫君告状?常安姑姑一时之间哑然失笑。   萧沐仁在书房当然听到了呦呦的叫喊,不过他没有立刻回来,而是仔细挑了几本书才回来,等进了内室后,看到夫人和儿子正气鼓鼓地对视,忍不住好笑。   他把书放到炕桌上,然后抱起儿子,先在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惹你娘生气了?不乖,不是好孩子。快来,给你娘道歉。”   结果,没等儿子个给呦呦道歉,呦呦先责怪上萧沐仁了,“你干嘛,怎么打孩子呢?”呦呦嗔了她一眼,把儿子接到了自己手里,仔细查看了小屁屁,不见红印子这才没有继续发货。   “得,我这是里外不是人了?”萧沐仁摊摊手,对一旁的常安姑姑说,一副十分无奈无辜的样子。   常安姑姑却是却是捂着嘴笑了起来。   等到常安姑姑走了,呦呦抱着儿子玩了一会儿,玩的是一副象牙牌九,呦呦给一个挨一个地立在桌子上,中间留一个小空隙,然后推倒最末尾的一张,立刻前头的所有牌九都哗啦啦倒了下去。   小和和被这阵势惊的瞪大了眼,似乎不明白怎么刚刚站的好好好的牌九竟然一下子呼啦啦全倒了。于是他啊啊的挥着手,催呦呦再垒一遍。   呦呦就再次将每一张骨牌重新立起来,这回不等她推,小和和自己就动手了。不过他手短,没有够到最末尾的一张,只碰到中间一张,一张骨牌倒下,然后又一次地,所有骨牌哗啦啦地倒下去。   萧沐仁一开始是拿着一本书在看书的,后来见母子俩玩得愉快,他也看不下去了,干脆就看着他们玩。   看着看着,萧沐仁就看出了些门道,神情慢慢严肃了起来。   呦呦其实也在思考事情,因此虽然她看起来是在哄孩子,其实心思并没完全在这上头。   小和和玩了一会儿就困了,打着呵欠慢慢闭眼睡去,呦呦抱着孩子晃了一会儿,等他睡熟了才放下来,然后凑到萧沐仁的身边去,也打了一个呵欠,在萧沐仁的怀里找个舒服的角度闭上眼。   然而呦呦并没有睡着,她闭上眼没一会儿,就重新睁开眼来,盯着萧沐仁的下巴,“你想好了吗?”   “什么?”萧沐仁冷不丁被提问,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呦呦把头埋在萧沐仁怀里,手指揪着他腰上的玉佩穗子,“我是说,站队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站队,站什么队?”   呦呦翻了个白眼,“别装傻,我就不信你没从秃鹫的话里听出什么来。”   “说到这个,杀父之仇这个就不说了,这个夺妻之恨什么意思?”萧沐仁捏捏呦呦的鼻子尖,“难道三皇子以前对你……”   “不是三皇子。”呦呦打断萧沐仁的话,然后从他的怀里坐直了身子,“知道我今天从地牢里出来为什么不高兴吗?”不等萧沐仁回答,呦呦就径自说了下去,“这次事情的真正幕后,并不是三皇子。”   萧沐仁转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立刻明白了过来,“是,是老大?”   呦呦摇摇头,“不是大皇子,是四皇子,丽妃的儿子。”呦呦想着就十分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你到嘉峪关参军的第二年冬天,丽妃请程国公夫人去问的娘,娘没同意,说辈分不合适。”   萧沐仁吃惊,半天才找回声音,“丽妃真是脑子进水了。”脑子进水了这句话是呦呦经常说的,说一个人白痴的时候不好直说就说他“脑子进水了”。   “大概是,为了云瑶公主复仇吧。”呦呦低下头,然后苦笑了一下,“后来哥哥高中后,四皇子不断地找茬,可都是些小事,比如哥哥看中的孤本被四皇子抢走,与友人相约被抢了预定的桌位,总之就是不断地找茬。”呦呦越想越觉得气愤,眼圈不禁红了起来。   萧沐仁赶紧抱住人,“好了好了,不气了不气了,我来给你报仇,不哭啊。”   呦呦头埋在萧沐仁的颈窝,吸了吸鼻子,“除了你这么个傻瓜是真心想娶我这个人,别人哪有这么傻?”呦呦说完又立刻改口,“不对,是我傻,是我没有看出来你的真心,对不起。”   萧沐仁哪里舍得呦呦对自己说“对不起”,只得赶紧抱住人哄,“不要对不起,不要抱歉,我喜欢你是发自我的内心,而且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即便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就好。”然后扳住呦呦的肩膀问她,“以后会不会更喜欢?”说完还亲了亲她。   “呸,谁喜欢你了。”呦呦虽然刚刚才说了对不起,现在却又嘴硬起来。   萧沐仁当然知道她的口是心非,笑嘻嘻顺着她的话说:“你呀。”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把这件事岔过去,情绪也稳定了些,才重新理清思路,“四皇子小人心计,我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得罪。”   得罪人还分什么光明正大和不光明正大?萧沐仁笑了一下,然后赞同呦呦的说法,“四皇子这个人,心计太狠谋略不足,他这么对我们,恰好把我们推到了另外一面。”   呦呦也点头,然后问萧沐仁打算怎么办,“现在除了四皇子 ,五皇子以下的人都还年纪小,可以不做考虑,三皇子被皇上禁足一年,有点冤,但是这一年肯定不能逃了,现在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有区别吗?都是皇后娘娘的嫡子。”萧沐仁有点晕。   “那万一,这俩亲兄弟阋墙了怎么办?”呦呦提出疑问,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比如清朝的胤禛和胤祯,这俩也是一个娘的,最后弟弟还不是被哥哥给收拾了。   萧沐仁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些不太确定,“不,不会吧?”   呦呦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肯定,“其实我之前跟你说的只有个框架的那件事,就是为了这个,现在皇子们一个个的都长大了,肯定都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或者和别人结盟。皇上虽然还在,可是一天天老去,早晚要有这么一个过程。”然后感叹了一句“纯臣不好做的”。   萧沐仁愣愣地思考了一会儿,说:“让我想一想,反正这件事不急在一时,等开春后我写信给怀宇,看看他怎么想。你不要胡思乱想,丁香才你发烧就是因为思虑过甚,你要好好保养才行,你是我的主心骨呢。”   “咦,人家不都是说男人是女人的主心骨?”呦呦斜睨了萧沐仁一眼,萧沐仁哪敢真答应下来,直说家里呦呦才是主心骨才是当家人,逗的呦呦咯咯笑,却并不往心里去。   萧沐仁在家里一直待到了正月十五,十五之前的头一天,他让人去将秃鹫从地牢里提出来,挪到一个新布置好的小房子里,房子虽然小,可是至少干净,门窗虽然都是铁的而且窗户封死,可是至少能从窗户缝里推断出是白天还是黑夜,不至于让人混混沌沌的。   正月十五那一天,嘉峪关倒是和别的地方差不多,有夜市也有青年男女出来约会,萧沐仁也带着呦呦出来了,可是没走上半个时辰呦呦就要回去,她嫌弃天冷人又多,还是回家守着儿子吃元宵的好。    萧家的元宵自然是府里的厨房自己滚的,光馅料就好多种,黑芝麻白芝麻的都不算,桂花酱沙棘酱的也有,甚至还有红豆的什锦的,多种多样。   当然,萧沐仁也没有忘记让人给秃鹫送去,每一种都装了五个,煮好了用底部有暖炉的食盒送去,到总兵衙门的关押室的时候,还热着呢。   过完了正月十五,十六那天早上萧沐仁就又回了军营了。等下次再回来的时候就是二月了。   二月份,是大考之月。怀瑾这一年,终于要考春试了,几乎从进了二月开始,呦呦就有些焦急,等到了春试那一天,呦呦更是坐立不安。   可惜的是,嘉峪关的路还没通,就算是通了消息也不可能立刻传到这里。   二月过去是三月,三月过去是四月,四月清明节的时候京城已经换了春衫,嘉峪关的冰雪却才有融化的痕迹。只要路途一通,呦呦立刻写了信送出去,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信里头除了告诉怀宇让他怀瑾考试成绩一出就立刻送信到嘉峪关,还把除夕夜的事情和从秃鹫那里得来的信息说了,然后又问他什么时候去上任,嫂子什么时候去上任。   信送出去后,呦呦竟然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不再做什么都慌三慌四的。   四月的时候小和和已经七个月了,早就会坐了,甚至已经开始爬。小和和一会爬,呦呦就立刻让人把炕上的桌子搬下去,怕桌角磕到他,窗台的花瓶鱼缸也不敢摆了。   五月份,嘉峪关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冰雪融化了大半路途通畅,出城的车队又要筹备起来,萧家的沙棘酱和沙棘酒也装了两车,随进京的车队一起,送到孟许的店铺。   六月份,京城派人快马加鞭送了消息来,怀瑾殿试高中一甲三名探花郎。呦呦捏着信纸不禁想起了那句“父子双探花”,然后立刻摇摇头,将这个想法驱逐出去。   因为高兴,呦呦给全家的下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银。有人甚至说,不知夫人还有没有弟弟,最好年年有考中的,这样他们就年年能多发一个月的月银。   七月流火,八月中秋,到了九月,小和和就满了周岁。 作者有话要说:  秃鹫好像太可怜了   ☆、第二零七章   第二零七章   九月末的时候, 萧沐仁给小和和办了一个抓周宴。依着呦呦的意思, 不用大操大办,自己家人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得了。不过萧沐仁不同意, 他的儿子嘛,当然值得最好最大的。萧沐仁还说,到时候会有一件惊喜给她。   呦呦不知道萧沐仁卖的什么官司, 只好依言去操办。好在家里下人多, 又有过之前的几次宴请,周岁宴倒是好操办。   不好操办的,是小和和的抓周。别说这个时代, 就是前一世呦呦小的时候,都听过“三岁看老 ”这句话,这个封建的时代恐怕更甚。她倒是不怎么在乎,就怕小和和啥都不懂, 抓错了东西让萧沐仁难过。   所以之后的几天里,呦呦一直拿一些有吉祥寓意的物品给小和和玩,比如木头刻的刀剑啊, 笔墨纸砚书籍啊,玉制观音玉牌、特别打制的小金元宝, 甚至连酒令和点心都有,代表着交友广阔和美食饕餮。就指望能在儿子面前混个脸熟, 让他不要抓些太出格的。   其实也是呦呦太操心了,这样的场合,那些出格的怎么可能会放上来, 当然是中规中矩的代表美好寓意的物品。   等到了抓周那天,萧府依然是客来如织,嘉峪关的官场不敢说全部到来,起码有头有脸的都到了。各位夫人们更是早早来到萧家,互相交流着最新的八卦——陆夫人的父亲,被下狱了。   这件事呦呦也知道。听说是中秋节刚过,京城里来的圣旨,说兰州布政司都事蓝瑾欺瞒皇子违法乱纪,即刻押解入京。得知这一消息,呦呦愣了片刻,想想从除夕之后的各种事情,明白了过来。   不过呦呦并没有多想,毕竟这种事自己作为旁观者,甚至是直接受害者,怎么可能插手。   而那些蓝大人曾经的同僚好友们,更是躲的远远的,有些就是想要替他转圜转圜的,听到罪名也却步了,欺瞒皇子,这种罪名怎么好沾。于是只有几个还算有良心的人打点了押解的官兵,让蓝瑾路上能少受些罪。   蓝大人剥夺了官职押解入京,影响最大的就是他的家人了。为了打点这件事,听说几个儿子都典卖了家产,不过依然只是杯水车薪。除了儿子们,女儿当然也是受影响的。   嫡女们还好说,有蓝夫人撑腰,加上又是出嫁的人,不至于日子太难过,最难过的是蓝大人曾经的小妾们。蓝夫人早就对这些妾室心存不满,有儿子的还好,分家出去让他们自己单过,没有儿子的蓝夫人一生气,全部发卖出去,然后得了一笔钱,继续交给儿子打点探听去。   按说陆夫人的姨娘也不用被发卖,陆夫人把人接过来就行了,毕竟陆副总兵在嘉峪关过的还是很不错,又有威望。不过也正是因为陆副总兵这个头衔,让他拒绝了陆夫人将姨娘接来一起过日子的提议。原因是,陆副总兵不能有一个做小妾偏房的岳母。   陆夫人当时就发飙了,直接一个茶杯扔到陆副总兵身上去,觉得不解气,还乘人躲避茶杯动作不灵敏的时候冲上去挠了一把,大骂陆副总兵是个攀附权贵忘恩负义趋炎附势的小人。把陆副总兵气得当场扇了她一耳光后,离家走了。   听说现在陆家是陆副总兵的一个贴身丫鬟在管账,而陆夫人,已经闭门不出了。   呦呦猜,她大概是被软禁了。   所以等呦呦出来的时候,就有人问起,呦呦知不知道这件事,以及蓝大人到底犯了什么事。这回连倪夫人逗看着她,好像也十分好奇。   呦呦笑着点点头又摇头,“这件事我是听说过的,至于蓝大人的事,还真不清楚。大家也知道,嘉峪关离京城这么远,就算是有消息送来,现在也不到呢。”   众位夫人想想也是,而且正月的时候陆夫人同萧夫人别苗头的事大家还记得呢。恐怕那个时候起,陆夫人就知道自己父亲的事了吧,不然为什么对京城来的萧沐仁如此不友好。   “不过呢,不管怎么说,陆副总兵打女人是不对的。”呦呦又说,给这件事定了定论。   诸位夫人都点头,一个大男人,动手打女人,还是自己老婆,确实很让人鄙夷。而且众人心里想的是,蓝氏没有骂错陆副总兵,当初见人家父亲有权势,他就送上门去,现在人家有难落魄了,就动手打人女儿,是挺势力的。   因为吉时到了,常安姑姑抱着和和出来了,夫人们就不再多说,纷纷站起身跟呦呦往前厅走去。   外院的前厅里,诸位将军们已经都到了,要么是三三两两的坐着说话,要么是独自坐着品茶。   在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大的乌木案几,上头铺着暗红色万字不断头的丝绸,还丝绸布上头是一块厚厚的鹿皮毯子。说起来,这块毯子还是当初在在栎阳时花易岩补到的鹿皮鞣制成的。   在鹿皮毯子上,摆着刀剑弓矢、笔墨纸砚书籍、算盘、等等诸多物品,都是一会儿抓周要用的。   呦呦抱着儿子来到前厅时一眼就看到了,心底默默点头,很好都是很规矩的物品,不至于出现什么胭脂水粉珠宝首饰这些的,至少不会出现一个贾宝玉似的儿子。   众位将军们见到萧夫人抱着孩子来了,身后还呼啦啦地跟着一大群女眷,都自觉地站起来,尤其是陆副总兵,十分地窘迫,都不敢抬头看呦呦,因为他刚刚听说了总兵夫人时候“打女人是不对的”。   不过对于陆副总兵的窘迫,呦呦根本就没看到到,她在众人的问候声中,把儿子交到萧沐仁手里。于是众人更加惊奇了,古人有训:“抱孙不抱子”,很多男人都不曾抱过自己的孩子,没想到萧总兵倒是不怕失了父亲的威严,亲自抱孩子。   萧沐仁抱着小和和,站到了长案前,“和和,你看这么多的东西,有没有喜欢的啊?”   小和和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裤,上衣绣着寿公牵鹿,裤子滚了两道元宝边,鞋子是虎头鞋,看起来喜气洋洋又萌萌哒。他被娘亲抱着一进屋,就看到了大长案上的东西,眼睛立刻一亮,现在听到爹爹问有没有喜欢的,当然立刻点头。   来宾们见小公子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听到他爹爹的话又重重点头,都忍不住笑起来,以为这个孩子只是觉得好玩,并不是很懂。   萧沐仁抬起手揉揉儿子的头顶笑了笑,把他放到长案上,“去挑一件喜欢的。”   小和和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总之他把案上的所有东西都拿起来看了一遍,觉得有意思的就多玩一会儿,没意思的就立刻丢开手,去拿下一样。直到拿完所有东西,才一手抓了一本《古文观止》,另外一手抓了一把镶嵌了红绿宝石蜜蜡的匕首。   将两样东西抓到手的小呵呵对着萧沐仁看了一眼,又瞅瞅旁边的呦呦,露出一个讨好谄媚的笑容。   呦呦在一瓶看着很无奈,小和和手里抓着的那把短匕首,是某一次萧沐仁从一个路过商人手里买下来的,五百两银子,不只是因为匕首上众多的宝石蜜蜡,更因为匕首削铁如泥,一撮头发放到刀刃上,轻轻吹一口气,就断了。   呦呦喜欢这把匕首的锋利和华丽,就要了过来跪了自己,一直放在书房书架的上头,某一次她抱着小和和去书房找书的时候,被他看见了,就十分想要,呦呦怕他割到自己,一直不肯给。也不知道是谁,居然把这把匕首放到抓周礼来。   对于儿子的讨好的笑,呦呦无法,只能微微点头,表示答应下来。同时她心底忍不住想,这个孩子,才满周岁,就已经会使心计了,以后还了得?   小和和一手抓了书本一手抓了匕首,自然得了嘉宾们“文武全才”之类的话语。萧沐仁抱着孩子和呦呦并肩站在一起微笑着感谢,然后将众人送去宴客厅吃酒席。   之前的几次宴席,无论是正月里还是出了正月,呦呦都以还在母乳喂养孩子为借口,推辞了宴席上的饮酒。但是到了现在了,虽然依然在母乳喂养,可是更多已经是吃粥菜这些辅食了。于是今日的宴席上,呦呦少不得要陪着喝上几杯。   萧沐仁也过来了,夫妻两人对着众位夫人说了不少感谢的话,呦呦连饮三杯,十分痛快,众位夫人自然都是高兴。   敬了夫人们之后,两人又去了男宾的宴会厅。两人并肩一出现,立刻有人打趣,说些伉俪情深夫唱妇随之类的话。呦呦躲在萧沐仁身后腼腆的笑,萧沐仁也护着她,心里却知道,这人儿肯定又在心里腹诽——他也听说了,她在同夫人们说话时说了“打人不对”这样的话。   萧沐仁对众位将军也说了不少感谢的话,然后带着呦呦敬酒,呦呦依然是十分大方的喝了三杯,惹得众人只说萧夫人爽朗豪气。但是再有人想要给她倒酒敬酒的时候,后面就都是萧沐仁出面代饮了,于是又惹得大家哈哈笑了一场。   一场酒席热热闹闹地一直到了办下午,无论是将军们还是夫人们,都吃好喝好了。倪夫人见时间已经不早,日头渐渐西斜,就提出了告辞,让人去喊了倪将军。呦呦自然是出言极力挽留,但是倪夫人的丫鬟已经请萧府的丫鬟带路去了。   男宾处得了消息,倪将军自然起身,萧沐仁赶紧挽留,然而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小荣子就从外头急匆匆地进来了。   “爷!爷!有圣旨来了!还有一炷香就到了。”   萧沐仁诧异,这时候来圣旨做什么?这圣旨恰恰今天到,得什么时候从京城发出?   不止萧沐仁诧异,别的将军们更是诧异。嘉峪关路途遥远,如果不是十分重大的事情,比如官员任用罢免这种,通常都是正常公函往来,鲜少有圣旨。   而且,圣旨恰好在这一天到,也没有去总兵衙门,直接来的萧府,是不是说这是给萧总兵个人的圣旨?   不过此时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萧沐仁诧异是诧异,还是让人赶紧通知呦呦过来,两人见面眼神一对,各自在对方的眼里看到相同意思,然后互相点点头。   萧沐仁吩咐小荣子立刻去摆好香案,自己则和呦呦回去内院换衣服。等出来的时候,小荣子说人已经到了大门口了。   于是大家一起呼啦啦去大门口迎接。来传圣旨的公公一见这么多人,立刻会心一笑,紧赶慢赶总算在周岁礼当天赶到。   萧沐仁看了一眼来传旨的人,竟然是皇上身边大总管的徒弟,立刻笑了出来,“罗公公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托总兵和夫人的福,一切都好。”罗公公也笑着说,然后跟着萧沐仁进去府里,一边走一边打量院子,虽然比京城的萧府小得多,不过规整的倒还是不错。   萧沐仁陪同罗公公往里走,见他一路走一路打量着看,有些好奇,这些公公们最是规矩,从来不会乱看乱听,怎么今日这么奇怪。   罗公公见萧沐仁好奇,就跟他解释,“皇上说了,让我看好总兵府里的一草一木,回去要好好禀告给他呢。”   萧沐仁清楚地听到身后的官员们倒吸一口气,有些无奈,本想低调点,不过皇上不让,他也没有办法了,只好说多谢皇上关心之类的话,却忘了,他若是真心想低调,今日的周岁宴不会这么大办。   一行人拖拖拉拉地走到了外院,罗公公一眼就看到了抱着小和和站在厅门口的常安姑姑,立刻走上前去,先拱手对常安姑姑问好,然后看向她怀里的小和和,转头问萧沐仁,“这是小公子吧?长得真像爷。”   罗公公不知不觉把在京城时私下的称呼带了出来,有离得近听见,忍不住心底吃惊,这位萧总兵,到底什么来头?   “胡说!”这时候呦呦笑着打岔,“明明长得像我!”   “像!像!”罗公公立刻改口,“也像夫人。”   “这还差不多。”呦呦笑嘻嘻地说,然后邀请罗公公进去坐,喝点热茶吃点热饭。   罗公公却说不急着进去喝茶水吃点心,反正院子里香案已经摆好,就说先宣旨。   呦呦听了就从常安姑姑手里接过儿子抱在怀里,跟着萧沐仁在地上跪下,后面是来饮宴的官员和夫人们,再往后是丫鬟下人们。倒是常安姑姑,本来想要去最后,被呦呦拉着在自己身后半个位子的地方跪了下来。   罗公公擎着圣旨站在最前头,看着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以及只落呦呦半个身位的常安姑姑,微微一笑,打开圣旨宣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封萧沐仁与花呦呦之子萧靖为六品骁骑尉,赐官服两套,赐金银百两,赐布匹若干。   “钦此!”罗公公念完最后一个字,将圣旨一合。   “谢,皇上恩典!”萧沐仁带着呦呦以及身后众人一起磕头谢恩,然后才起来接过圣旨,交给小荣子送到 祠堂里去供上。   罗公公这时候才跟小荣子说上话,虽然话不多,可是言语中可以听出来,两个人是极熟悉的。   身后的官员们更加奇怪了,就连倪将军也纳闷,萧沐仁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打听到的是老安国公最喜爱的长子的唯一血脉,虽然是庶孙,但是极为疼爱,一切待遇不比嫡孙差,虽然老安国公病逝后一直住在福贤王府他姑姑家,可是连一个公公都无意间称呼他为“爷”,肯定不是普通的寄人篱下。   倪将军站着想了一会儿,没有想出答案。再转头看向萧沐仁那里,萧氏夫妇抱着儿子带着常安姑姑正在同罗公公说话,等小荣子从祠堂回来,才让他带着罗公公去客院休息。   等到人走了,倪将军呢立刻上前对萧沐仁道喜,“这是双喜临门,光请一次不行啊,还得再请一次!”   萧沐仁笑起来,立刻答应着好,等改天再请一次酒,请大家一定要赏光。文武官员们立刻应承着,“一定一定。”然后就纷纷告辞离开了萧府。   等到人都走了,萧沐仁和呦呦才抱上儿子,去查看后面呈上来的几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小和和的两套官服,呦呦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小孩子的尺寸,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这是谁的主意,真不错!”   小和和似乎知道了这是自己的衣服,立刻手舞足蹈起来,呦呦笑着把衣服塞到儿子手里,让他抱着玩,自己则继续去看后面的几个托盘,金银元宝什么的没意思,她看的是布匹,翻看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贡品,而且是今年的新品,决定明天挑几个花样子,给家里三个人一人做套衣服。   “这些东西,都单独造册,另外开一个库房,以后专门放我们和和的东西。”呦呦转过身看向常安姑姑,“这件事就拜托姑姑啦!”   常安姑姑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看完了这些东西,呦呦跟萧沐仁才抱着和和回正房,两人换了各自的大礼服,却把新做的官服给小和和传上,让他站在炕上给自己和萧沐仁看,看得俩夫妻哈哈大笑,尤其呦呦,笑的直不起腰来,这简直就是小时候偷穿妈妈高跟鞋的自己!   小和和却不满了,官服做的稍微大了一点,袖子长下摆长的,还死板,板得他难受,只好一边叫娘一边扯领子,想要把衣服脱下来。   呦呦连忙上前帮忙,把衣服一揭开,和和立刻就给甩掉了,扑进呦呦的怀里,“不,穿。”小和和一周岁了,只会说几个简单的词,呦呦一开始还犯愁,这孩子别是不会说话吧。还是常安姑姑告诉她的,小孩子一周岁会说这么多词已经很不容易了,有的孩子三周岁了才开口说话。   一家三口在内室休息,呦呦哄了小和和午睡,她和萧沐仁挤在一起窃窃私语,说的是今天来的圣旨。   “你之前说有惊喜,是不是这个?”呦呦枕着萧沐仁的胳膊,也不觉得硬,一手搂着他的腰。   萧沐仁却摇头,然后又点头,“差不多,我上次收到怀宇的信,他说皇上曾经露过口风,要给和和点东西,我算着从镖局车队去京城返回的时间差不多是今天,以为会送车队送东西过来,没想到竟是赐了一个官职。”   呦呦想了想问他,“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而且对孩子也不好,我刚才回来就听见了,有人已经开始‘骁骑尉大人骁骑尉大人’地叫上了,会让孩子不思进取的。”呦呦严肃起来,“我不要我们的儿子成为纨绔子弟。”   “怎么会成为纨绔子弟,”萧沐仁赶紧安抚她,“我们的儿子,怎么可能会纨绔?”   呦呦知道萧沐仁的意思是指两个人不会教出纨绔子弟,可是,“架不住下人们奉承啊,好话听多了谁不是飘飘然。”   萧沐仁想想也有道理,“那我明天吩咐下去,让下人都收敛点。”   呦呦点头,“对的。本来你这个大鸿第一年轻总兵就已经很惹人注目了,现在和和才周岁就有了官职,太张扬太高调,不好。”   萧沐仁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不过他立刻想到,呦呦怎么把自己摘了出去,明明她的地位比较高,又是太皇太后的外孙女,又是上一科状元和这一科探花的姐妹,父亲是御林军统领,母亲是栎阳县主,“明明你的后台比我多。”萧沐仁如此对呦呦说。   呦呦……了一会儿,说:“大概,因为我本身没有头衔?”   “那,要不我给你要一个?”萧沐仁以为呦呦是在不满,立刻说,虽然她现在是二品诰命,不过再跟皇上要个郡君什么的虚名,也不是很困难。   呦呦却用力摇头,“不要,虚名累人,又没有封地赋税,不干。”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倒是嫌弃虚名了。”萧沐仁捏捏呦呦的耳垂,笑道。   内室里,夫妻两个在喁喁私语。罗公公住的客院里,常安姑姑、小荣子和罗公公也在说话,罗公公问的是小荣子和常安姑姑在嘉峪关的生活,也算是侧面打听一下萧沐仁和呦呦的生活。小荣子也在同罗公公打听,打听的京城和宫里的事,算是替萧沐仁掌握些上层动态。而常安姑姑,只偶尔才会问几句诸如太皇太后好不好、福贤王妃好不好之类的话。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萧沐仁和呦呦设宴招待罗公公,邀请常安姑姑和小荣子作陪,五个人坐在一起,还另外给小和和设了一个座,是呦呦设计,萧沐仁动手做的宝宝椅。   “从京城到嘉峪关路途遥远,这一路辛苦罗公公了,这一杯我敬您。”萧沐仁擎着酒杯,往前递了递,一饮而尽。   呦呦也捏着酒杯对罗公公道了“辛苦”和“感谢”,却没有把酒干掉,而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问起罗公公京城里的事,问太皇太后好不好、皇上好不好、皇后好不好、福贤王和王妃好不好,得到一切都好的答案后,呦呦才放心下来,又重新问了花易岩好不好、谭丽娘好不好、怀宇怀瑾怎么样……   惹得萧沐仁直笑她,“罗公公还要在这里待几天呢,你不要这么急。”   呦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字数,很6666   ☆、第二零八章   第二零八章   罗公公并没有在嘉峪关待很多天, 第三天下午就启程回京城了, 因为嘉峪关降温了,再不走怕下起大雪来走不了。   因为罗公公来的时候带了一队御林军, 呦呦见有人护卫,就备了一车的东西送往京城,不止有给太皇太后和皇上以及花家众人的, 还有给罗公公和他师父的谢礼。   然而罗公公才走了五天, 就有京城的消息传来,太皇太后薨逝了!   呦呦彼时正在喝下午茶,得到消息后, 手里的玻璃杯滑落,“啪”地一声碎得四分五裂,玻璃茬子和蜂蜜水一起,溅到了了呦呦的裙子上。   “夫人。”容妈妈和四喜同时担心地叫了一声。   容妈妈担心的是, 太皇太后去世了,夫人背后最大的靠山岂不是倒了?四喜却是另外一种想法,她知道呦呦尊敬喜爱太皇太后, 乍一听太皇太后殡天,肯定心情很难受。   “夫人。”四喜上前一步, “夫人您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   呦呦慢慢抬起头, 眨眨眼。其实她没有想哭,她只是被这个突然的消息给弄的太过吃惊和一时不知所措,倒是四喜这样说, 好像不流几滴眼泪不好似的。可是她真的流不出眼泪来呀。   呦呦眨眨眼之后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对四喜摇头说自己没事。然而所有人都当她伤心过度,哭不出来,对她更加体贴。   呦呦哭笑不得。她很尊敬爱戴太皇太后,在京城时也多有亲近,可毕竟亲近的少相处的也不多,也只能是尊敬爱戴,还不至于一下子就哭出来。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就让他们误会去吧。   “容妈妈,你去安排一下,把家里披挂的带颜色的东西都收起来,都换成素的,红灯笼也摘下来换成白的,”呦呦对站在一边的容妈妈吩咐着,“另外,阖府上下吃素七天。”顿了顿,呦呦摆手,“先这样,有什么禁忌的,你问问小荣子吧。”   容妈妈知道这种时候规矩大,也不在意呦呦让她去询问小荣子,更何况她昨天才知道,荣总管也是有品阶的,和来传圣旨的那个公公品阶一样。   容妈妈领命下去了,呦呦自己在榻上坐了一会儿,回到内室,先去看了一眼儿子,儿子越长大呦呦越发现,他又不少地方像太皇太后,比如眉毛和耳朵。萧沐仁说,那是像呦呦的外婆。   坐了一会儿,呦呦让四喜去开箱笼,“你去把我那套月白色的上衣和裙子找出来。再开库房拿两匹白的和黑的棉布和绢纱,送到十娘那里去,先给和和做一身衣服。估计一会儿爷就回来了,把他那身黑色长袍找出来,我记得有一条白色腰带,用那个吧。”   四喜答应着,又问呦呦床帐窗帘什么的要不要换,见呦呦点头,就转身出去布置,不过人才走到门口就被呦呦又叫了回来。   “告诉下人们也换衣服,身上必须有一件孝衣,从今天开始下人吃七天素,我和爷吃一个月。”呦呦说到这儿想了想,觉得暂时没有什么了,就让四喜去布置了。   很快萧沐仁就从外面回来,呦呦一见他就拉住他的手。两个人在炕上相对坐着,一时都没有话说。   过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对对方说:“你节哀。”   两人听到对方的关心,相视一笑,但是想到现在的情况,又都收回笑容。   萧沐仁对呦呦是担心的,花家虽然有岳父花易岩,可是岳母同太皇太后的关系在皇上面前也很重要,现在太皇太后薨逝,对花家会不会有影响。不过怀宇和怀瑾都已经高中,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呦呦对萧沐仁同样是关心的,她想的更加多一些。萧沐仁的身份现在有点不尴不尬,洪姓皇家不可能承认他,他现在同安宁侯府又闹僵了,一直以来是太皇太后心疼这个流落在外的孙子才对他多加关照的,皇上也是因为这个才对他好些,现在太皇太后不在了,皇上会怎么待萧沐仁?   按说萧沐仁现在的官职已经很高了,而且高的离谱,已经有人说他是因为呦呦的原因才有高位的了。而且,官职越高,危险才越大不是吗?   两个人都在互相关心,却谁也不肯说出来,只是相互依偎着,给彼此依靠和温暖。温情与爱意在两人之间默默流淌着,两人都十分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不过,有人不想让他们安宁,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和和午睡就醒了。他醒来之后也不哭,睁开眼睛四处看,看到爹和娘两个人互相依偎着,自己也一骨碌爬了起来,蹬蹬地跑过去挤到两个人中间坐下,“我也要抱。”   两个人的温情被打破,呦呦无奈地抱起儿子在怀里,而自己则靠在萧沐仁的怀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一起挤悠悠。   萧府的下人多,统一的制服是都是青、绿、蓝、灰几个颜色,黑色和白色几乎没有,于是小荣子紧急拨了一笔银子给采买的管事,让去布庄买布给下人做衣服,还有别的地方也要用。、   布庄的人见总兵府来买白布,就很纳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采买的管事想着反正事情早晚要传开,而且民间也要守孝,于是就跟布庄老板说了太皇太后殡天之事,“我们府里下人要食素七天戴孝一个月呢。”   布庄老板一边给采买管事取库存一边转眼珠子,等到萧府采买的管事离开,布庄老板立刻告诉伙计,白布涨价,每尺布涨三文。   太皇太后殡天及萧府的采买拉了一车白布回去的事立刻被人传开,于是嘉峪关有些头脸的士绅还有官员的家里就都知道了,立刻派人出来采买布匹。   一时间嘉峪关布匹的价格飞涨。   果然第二天,官府有公文下来,太皇太后与九月十五日薨,皇帝以日代月,守孝二十七天,官员三个月,百姓一年。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京城皇城后宫的那些妃子,明年是大选之年,太皇太后才去世,皇上肯定不会举行选秀。而愁的是民间的百姓们,本来年底就是婚姻嫁娶渐多之时,可是这一推,就要推到一年以后去了。   呦呦不管这些,她从得了这个消息以后,就基本闭门不出,专心在家带孩子。虽然说官员守孝三个月,呦呦和萧沐仁还是决定服斩衰礼一年。   嘉峪关的人对此都没有表示奇怪,谁都知道萧沐仁和呦呦同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倒是京城里的皇上知道了很是高兴,同福贤王说阿毓到底是有良心的,又说呦呦也是个好孩子。   于是福贤王趁此机会又给萧沐仁要了不少好处,大人要不了,那就给孩子,各种好东西流水一样送到了京城萧府里。呦呦庆幸,得亏没有送到嘉峪关来,不然又是一通闲话。   一年期满,呦呦和萧沐仁除服,除服第一天晚上萧沐仁就从军营回来了,用了饭碗后立刻带着儿子,又是玩闹又是讲故事的,呦呦要接手还不同意,只说让她早点洗漱休息。   呦呦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嗔了他一眼,但还是依言去了洗漱沐浴了。萧沐仁带着儿子玩闹了一会儿,很快把人折腾累了,然后给裹上被子,亲自抱着人送到另外的偏房去。   呦呦出来一开,儿子果然不在这儿了,就更加明白萧沐仁的意思,不过还是趁着他洗漱沐浴的时候去看了一眼,看到儿子熟睡的面容,和还汗湿着的额头,忍不住摇摇头,当爹总是不如当娘的细心。呦呦抽出帕子给儿子擦擦汗,重新盖好被子,告诉值夜的丫鬟听着点,然后才准本离开。   呦呦一回头,就看到萧沐仁站在门口,正倚着门框微笑着看她,半干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见呦呦看到了他,就迈步走进来,在床前站定,也看了一眼儿子的睡颜,然后才拉着呦呦的手回到自己的内室。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萧沐仁早早就醒来,但是却不愿意起床,就这么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身边睡着的是他的妻子。这一年来呦呦守孝吃素,可是人却胖了点,昨晚比了比,个子也长高了些,现在已经到了萧沐仁下巴了。   昨晚比个子的时候,呦呦说起她坐月子时他说过的“生一个孩子长一寸两个长两寸”之类的傻话,萧沐仁也是忍不住笑。   过了一会儿呦呦也醒了过来,睁开眼迷瞪了一会儿就转头看向萧沐仁,刚好看到他唇角的笑容,忍不住哑着声音问他,“在想什么好事?一大早就这么高兴?”   “你醒了?”萧沐仁低头看了一眼,伸出一只手摸摸呦呦的脸,又掖了掖被子,然后才说,“嗯,我在算日子,两个月后会不会有喜信儿?”   呦呦愣了一下,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假装害羞一下嗔一眼,而是认真思考起来萧沐仁说的可能性。这一年没有房事,她都不记得安全期是怎么计算的了,只好掰着手指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郑重的点头,“有可能呢。”   萧沐仁不过是说笑一下,没想到呦呦真的算出来了,一时间有些不太接受,“那我岂不是又要忍一年。”   对于他的话呦呦忍不住笑起来,然后钻出被子往上爬了爬,在萧沐仁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帮你。”萧沐仁这才高兴起来。   夫妻俩正在你侬我侬喁喁私语,就听到有哭声从儿子的房间里传出来,呦呦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披了一件大披风过去,果然小和和正在床上哭,声音不小可是没有眼泪。   呦呦早就猜到了小和和是在干打雷不下雨,于是并没有立刻抱他起来,而是抱着双臂站在床前看着他哭。小和和见娘亲不肯抱,就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晃悠悠地站在床上向呦呦伸开双臂,一边哼哼唧唧,“娘,我怎么睡到这儿来了?”   呦呦回答不出来,总不能说“爹和娘要干坏事不能让你听见才抱你过来的”吧。呦呦上前去搂住儿子,先伸手进衣服里头摸了一下,见没有出汗,这才把人儿用披风包好抱着回了内室。   一回到内室,小和和就冲萧沐仁伸手,不肯去炕上玩,非要去床上,呦呦就把他塞到萧沐仁怀里,自己想要去洗漱,却被萧沐仁和儿子一起抓住了手,不肯让她走。呦呦想了想,干脆也爬上了床,一家三口热乎乎地挤在一张被子里。   小和和已经很久没有跟父亲母亲一起睡了,见状立刻挤在两人中间,然后一人一只手这么抓着,笑嘻嘻的,十分高兴的样子。   萧沐仁和呦呦两个人也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儿子身上,小家伙现在已经两周岁多了,能说不少词句了,睡在两个人中间,叽叽咕咕嘴不停,呦呦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叽叽咕咕的声音停了,低头一看,居然又睡着了。呦呦忍不住笑,到底是小孩子。   萧沐仁给儿子调整了一下睡姿,才偏头跟呦呦说,他这次回来还带回了一个消息来:皇上有意让他明年离开嘉峪关,换另外一个地方。   呦呦乍一听这个消息很是高兴,总算可以离开嘉峪关了,“那我们还回京城吗?”   萧沐仁点头,“回,我写信跟皇上说了,无论去哪儿我们都要先回京城住上一阵子再说。”说着就把手放在呦呦的小腹上,“我现在担心,万一你到时候有了身孕,可怎么赶路呢?”   “咦,你倒是信心十足,就昨晚那么一次,你就料定会有身孕?”呦呦笑着取笑萧沐仁。   萧沐仁却反问,“为什么不?咱们俩这么聪明,生孩子还不是容易的?”   “生孩子跟聪明不聪明有什么关系?”呦呦也反问了一句,然后想了想说,“若是你生的话,那我也觉得很容易。”   萧沐仁就嗤嗤地笑了起来,“要是我能生的话,我一定生个七个八个。”   呦呦忍不住哈哈大笑,吵得已经睡着的小呵呵睁开了眼,奇怪地看向他娘。   呦呦笑完了,拍拍儿子让他接着睡,自己同萧沐仁说话,“那你调走了,嘉峪关总兵谁来做?皇上有指派吗?”   “皇上让我推荐一个。我推荐了陆副总兵。”   呦呦有点诧异,“我以为你会推荐倪将军,再不然也得是黄副总兵。你不是很不喜欢陆副总兵吗?”   自从陆副总兵的岳父蓝大人被下狱后,萧沐仁收到了一封来自怀瑾的信,说四皇子勾结吏部卖官鬻爵,被皇上发现,牵连出了兰州的蓝大人,同时发现也是蓝大人将秃鹫所在千金楼介绍与三皇子的。   至此,总算弄清楚萧沐仁被刺背后的事情,真的是四皇子所谓,而三皇子是个没脑子的不过是被人利用了一把,对于皇上来说,这比三皇子真的去找人刺杀萧沐仁更加郁闷和生气,虽然将四皇子贬为庶人了,但是三皇依然被罚禁足三个月,嗯,加上之前的日子,也凑够一年了。   萧沐仁虽然不想迁怒陆副总兵,但总是有些不高兴,而且听说陆副总兵还忘恩负义打了自己的夫人、蓝大人的女儿,因此有些不喜欢他。   现在听到呦呦这么问,萧沐仁有点发愁要怎么回答她。   呦呦睨了萧沐仁一眼,吐出两个字,“权谋!”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字,“官僚!”   萧沐仁冤枉,这件事完全由不得他啊,之前同皇上往来的信件里看出来,皇上不喜欢黄副总兵这种忠厚老实不知变通的人,反而更喜欢灵活知变通有计谋的陆副总兵。   呦呦见萧沐仁有些怏怏不乐,就开口安抚他,“算了,这件事本身也由不得你。”就算萧沐仁提了黄副总兵,最后用哪个不还是皇上说的算。   萧沐仁这次在家待了三天,白天的时候就陪着儿子疯玩疯闹,父子俩一会儿上树一会儿爬墙,没一刻停歇的时候,呦呦忍不住庆幸家里没有池塘,不然恐怕俩人还要下水摸鱼呢。   萧沐仁白天将儿子折腾累了,让他早早就睡去,晚上开始折腾儿子的娘,折腾到第三天他要离家的时候,呦呦没有离别之愁,竟然还十分高兴地挥挥手。   萧沐仁啼笑皆非,对着呦呦和她怀里抱着的儿子挥挥拳头,上马离开了。   五天后萧沐仁再次从军营回到家的时候,还没等进门就听到一阵喧哗声,仔细一听声音来自呦呦和小和和,似乎是两个人在争执什么。   萧沐仁走进内院,发现这哪里是争执,这明明是两个人在对战。   今天天气好,午饭过后阳光灿烂,风也不大,呦呦就搬了一张木榻出来在房檐下晒太阳,榻上还放了一张矮几,上头摆着茶水和点心,她想着在温暖的阳光下看一会儿书,不然等再过些天嘉峪关就要入冬了,要冻死人了。   小和和睡醒午觉起来之后发现呦呦不在,也没有哭,自己从床上爬下来,不理丫鬟们的伺候,蹬蹬地跑出来了。他人儿小灵活,很快就甩掉了提着鞋跟在身后的丫鬟。小和和跑到院里一看,果然看到呦呦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立刻一骨碌爬上榻去,窝到呦呦怀里继续去睡。   呦呦怕儿子睡太多晚上走了困,就放下手里的书和他逗着玩,让他赶紧精神起来不要再睡。   母子两个玩了一会儿拍手又玩了一会儿翻绳,小和和觉得没意思了,拽着呦呦的袖子撒娇,“玩牌牌。”   小和和口里的“牌牌”是呦呦某次在边城的贸易集市上淘到的一副麻将牌。呦呦一直以为麻将牌是起源于中国的,可是在大鸿一直只见牌九不见麻将,这副完整的竹制麻将牌,是在一个吐蕃商人手里买来的。   呦呦对麻将略懂但不精通,但是大鸿这里的人听都没有听过麻将这个词,更别说玩。于是只能一缺三,自己垒长城拆对对碰,也算是有个消遣。   这些都是她自己在没人的时候消遣着玩的,结果有一天她玩得入迷,没有注意小和和午睡醒来看到了她玩牌,从此就记住了,以至于没事就让呦呦找牌出来玩。   今日小呵呵又一次提起,呦呦有些犯愁,她其实不愿意让孩子接触牌九麻将这类的东西,怕玩物丧志。可是面对儿子那双漆黑的大眼睛,她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呦呦叹口气,还是让人将麻将去了来,不过她决定了,这次不能光拿着牌玩,要认认字了。于是就拿着麻将牌上开始教给小呵呵认字,从“壹萬”开始一直到“玖萬”,很快就认识了十个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常抓着麻将牌玩的原因。   教会了这十个字后,呦呦开始教他大小,就用“饼”和“条”来做例子,告诉他“三条比四条少九饼比八饼大”之类的。   小和和很聪明,很快就记住了。所以萧沐仁进来的时候,母子俩正拿着打乱的麻将牌复习呢。不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刚刚还记得,教过一通大小对比后,就忘了一到九怎么写,不过好歹记住了“萬”字,大概因为出现的次数最多吧。   萧沐仁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哈哈大笑,夸奖呦呦果然聪明,这种一边玩一边教的法子也想的出来。   呦呦坐在榻上靠着软枕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那叫‘寓教于乐’。”然后好奇起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太快了吧?”   萧沐仁更奇怪,“我回来不好吗?”此时小和和从榻上爬起来冲着萧沐仁张开手臂要抱,萧沐仁就先把儿子抱到怀里,然后才在榻沿上坐下,给呦呦解释,“京城来了信件,我到衙门去处理了一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给呦呦。   呦呦先不接信封,有些奇怪的看萧沐仁,“给我看?公文信函能看吗?会不会不好?”   “不算是公文信函,皇上写给我的信,你看吧。”萧沐仁把信封塞到呦呦手里,自己抓起麻将牌跟儿子玩起了认字游戏。   呦呦见状也不再多推辞,拿过信封拆开抽出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等看完了,又重新叠好将信纸装进信封,然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信里头皇上说,让萧沐仁明年夏天从嘉峪关离开,到时候他会下一道圣旨,另外调一位总兵过来接替他的职位。并不是想呦呦他们以为的,要在嘉峪关本地的三个副总兵里挑选一个。   皇上还说,萧沐仁回到京城后,不打算让他离开了,想让他去他岳父老泰山花易岩手下做事,以后好接替花易岩做御林军统领。   关于花易岩的事,呦呦从怀瑾以前的来信中得知,花易岩这两年受伤的手臂情况糟糕了起来,有好几次发炎发烧都是从手臂上引起的,花易岩已经跟皇上请辞很多次了,皇上说让他培养个接班人就放他退休。   现在看来,这个接班人就是萧沐仁了。   呦呦抬起头来看向萧沐仁,她不得不开口问他,“你怎么想?”   萧沐仁抱着儿子玩得起劲儿,头都不抬说了一句“圣命难违”。   呦呦想了想也是,先回京城吧,至于以后,徐徐图之。 作者有话要说:  嗯,快要回京城了。   ☆、第二零九章   第二零九章   说是回京城, 但是并没有那么快, 这件事还只是皇上同萧沐仁私下里沟通,真正要落实到公文圣旨上, 不知道要多久呢。不过,呦呦猜想,最晚明年这个时候也要启程了, 于是很多事情要一点点规整规划起来了。   这三年多下来, 嘉峪关的萧府已经从最开始的空荡荡慢慢填满,人气也是越来越高,呦呦知道, 这里越来越像一个家,不过,就算再像,终归还是要走, 他们的家,在京城。   萧沐仁见呦呦懂了,就不再解释。又见太阳西斜, 热乎气下去了,就把儿子放到榻上, 自己亲自给她们娘俩穿鞋。呦呦见他给儿子穿鞋不算,居然还要给自己穿鞋, 立刻摇头摆手不同意。这又不是在屋里,院子里到处都是下人,怎么能让他给自己穿鞋, 传出去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哪知萧沐仁却不同意,说不让他给穿鞋,那他就背着她回屋,“正好怀里一个背上一个,全家都在我身上。”   呦呦先也是一笑,后来就有点笑不出来了,可不是全家都在他身上。这么一想,她就很是心疼,一心疼,就更想撒娇,干脆直接点头,“那你就背着吧。”   呦呦这句话说出来,跟前的丫鬟们都惊呆了,她们知道爷和夫人恩爱甜蜜,可是在外头从来都是互相尊重互相体贴的,头一回听到夫人指使爷背着她。   萧沐仁却是立刻点头,甘之如饴。他先站起来,把儿子抱到怀里,然后把后背给呦呦,让她趴上来。呦呦顿了片刻,终还是趴了上去。萧沐仁等到呦呦抱住了自己的脖子,才一手托着怀里儿子的屁股一手托着身后夫人的屁股,姿势别扭地回屋去了。   萧沐仁离开嘉峪关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但是他依然经常泡在军营里,只是慢慢的回家的次数频繁起来,军营里的琐碎事也交给别人去做,他只掌握大方向句行了。   因此虽然有人觉得萧沐仁懈怠了,可是也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之前抓着大小事务不放才是让人不高兴的。   萧沐仁回家的次数增多了,呦呦干脆就把儿子交给了他,反正是儿子不是女儿。如果是女儿,呦呦说什么都不敢让萧沐仁带的,生怕带出一个女汉子来,倒是儿子无所谓,儿子皮实,从小跟父亲一起玩更好一些。   儿子叫个了萧沐仁,呦呦也没有清闲,她叫了小荣子过来,带着容妈妈和四喜一起查点库房。住了三年,库房堆积了三间,要一点点清理出来,将能带走的就带走,况且还有屋里的那么多摆设。   想到这儿呦呦又开始发愁了,当初从京城到嘉峪关的时候分了三批,每一批的车队都起码有十辆车,还有从京城带来的这么多吓人,以及在嘉峪关置办下的产业,还有这座房子,等自家离了嘉峪关,难道还空留着这么大一座宅院?   “不行,我得去一趟倪夫人那。”呦呦突然一拍桌子,吓得小荣子等人一跳,呦呦直接站起来让小荣子和容妈妈差库房对账册,自己则带着四喜去了倪夫人那里。   四喜听呦呦说要请倪夫人帮忙找人买房子院子,有些疑惑,“夫人不是说这件事先不透露出去吗?”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透露不透露的都无所谓,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不可能在嘉峪关常驻,早晚要离开,只是时间的问题。”呦呦坐在马车上,随着车子的行驶身子一晃一晃的,“只是现在有了基本确定的消息传来,有些事得准备着,倪夫人在嘉峪关生活了三十多年,人脉关系比我们多多了,就算是认识的房产经纪也比我们认识的靠谱些,请她推荐一个,到时候把房子卖出去。”   四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而呦呦却不能停止思考,她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心里在计算着这处房产能卖多少银子,又计算着铺子和田庄转手的话要多少。   不不,铺子和田庄不能转手,还有沙棘酒和沙棘酱的生意要做。嘉峪关不少士绅见呦呦卖沙棘酱和沙棘酒到京城赚了不少,纷纷跟风也卖沙棘酱和沙棘酒到外地,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并不顺利,甚至还有不少人亏的,于是就有人说总兵夫人看着很精明的样子,净瞎做事。   他们哪里知道,呦呦财大气粗豁得出路费、破损费,再加上京城有孟许的路子,当然有销路。何况,这是送进宫里的东西,肯定不少人趋之若鹜。   这样的原因,当然也有聪明的人看得到,想要同呦呦合作,不过呦呦没同意,她暂时不想找人合伙。可是现在要离开嘉峪关回京城了,沙棘这一块得找人接手。   思考间,马车停在了倪府大门前。因为没有提前送拜帖,所以呦呦见到倪老夫人的时候听不好意思的。去年的时候,倪夫人的两个儿媳的诰命赐了下来,于是倪夫人就升级为倪老夫人了。   “冒昧前来,叨扰老夫人了。”呦呦郑重地行了礼拜下去。   倪老夫人赶忙搀扶起她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巴不得你经常来叨扰我。”然后牵着呦呦的手往自己的院子去,一边走一边问家里可好孩子可好这样的话。   等知道萧沐仁在家带孩子玩的时候,也忍不住笑起来,“像萧总兵这样对儿子的可真少见,真想看看他是怎么哄孩子的。”   呦呦也笑起来,心里却隐隐担心,萧沐仁对儿子这么好,以后有了女儿会不会重男轻女?   等到了屋里,两个人喝了一会儿茶吃了点心说了一会儿闲话,呦呦就说到了正题。   “昨天爷回来的时候,带了信回来,是京城来信。”呦呦说完看了一眼倪夫人,见她微微动容,就继续说下去,“皇上让爷明年回京城。”   果然这句话一出,倪夫人就不再是刚才那么镇定了,眼睛一直盯着呦呦,等着她下面的话。   “嘉峪关这里,爷曾经推荐过人选,不过被皇上否定了。”呦呦决定据实以告,让倪夫人有个心理准备。   倪夫人点点头,对呦呦笑一笑,“谢谢萧夫人,我知道了。”既然人选不是从嘉峪关现在的三个副总兵中选,那她心里就有数了。   然后呦呦就说起来她想要典卖房产的事,“现在想想又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不买房子不扩院子了,直接住到总兵衙门的后宅去好了。”   倪夫人却是笑开了,“总兵衙门的后宅哪够你住的呀!”   呦呦知道倪夫人在打趣她,也不在意,就问倪夫人有没有靠谱合适的房产经纪介绍给她,或者有没有哪个士绅家想要买房子,“官员就算了,不好意思要价。”   倪夫人被她的直接给逗笑了,“你还缺这点钱?”然后痛快地答应下她的要求,“这事我给你打听着。”   呦呦却是毫不避讳,“银子嘛,又不咬手,谁不喜欢。”   倪夫人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三年多了,萧夫人一直循规蹈矩,这是快要走了,才露出一点点本性出来。过了一会儿,倪夫人想起一件事来,问呦呦,“房产要出售了,铺子呢?田庄呢?”   呦呦看了一眼倪夫人,心想难道她想要接手?要是倪夫人真提出接手,呦呦还真不能不卖,于是就斟酌着说:“沙坡地是不能卖的,京城里宫里的沙棘酒沙棘酱都要从这儿出,田庄还没想好,铺子要留下最大的,另外两个……”   “给我!”不等呦呦说完,倪夫人就打断了她,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笑笑,“看我,太心急了。”   呦呦倒是不觉得,自己家的两个铺子还是很多年前萧沐仁在嘉峪关的时候他自己置办下来的,地段好面积也大,做什么都是有得赚,倪夫人当然想要了。   既然倪夫人开口了,呦呦不好拒绝,况且自己还要麻烦人家帮忙卖房子售院子,于是就立刻答应下来,“好,夫人要,自然没有不给的,等哪天夫人有空,咱们一起去看看。”   倪夫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又同呦呦说了一会儿话,要留她在府上用午餐,被呦呦婉拒了,“家里还有父子俩呢,我回去吧。”   倪夫人恍然大悟,“对对对,萧总兵回来了,自然是要一起的,那我不留你。”   从倪府回来,先到了外书房去看了一眼,外书房里小荣子和容妈妈已经对完了三分之一的账册,呦呦看了一眼后让他们先回去用饭休息,明天再来,“不着急,反正起码还有半年,不然的话过年怎么呢?”   等回到内院去,才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嘻嘻哈哈的笑声,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几声犬吠,听起来像是小奶狗的样子。   呦呦走进院子,果然萧沐仁在带着儿子玩,地上还有一只小黑狗在绕着儿子跑来跑去。   “哪里来的小狗狗?”呦呦好奇。   萧沐仁见她没有责备自己不应该带一只狗回来给儿子玩,心稍稍放了回去,笑着说是他从外头捡的。此时小和和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凑到呦呦身边来,奶声奶气的说:“狗狗,大门,脏脏,洗洗,喂喂,好玩。”   呦呦知道他的意思是说小狗在大门口捡回来的,还挺脏,他们给洗了洗又喂了些吃的,现在陪着他,很好玩。   呦呦看了岩地上在追着自己尾巴玩的小黑狗,看起来是挺萌萌哒的,就点头告诉儿子,小黑狗陪着他玩了一会了,要让它吃饭了,小和和也要吃饭了,吃完饭再出来玩。   和和早就饿了,是他爹说要等娘亲回来才能一起吃饭的,现在他娘回来了,当然要去吃饭。呦呦抱着儿子进了屋,叫个四喜带他去换衣服洗手,然后才叫了麦子过来,“去丁香那里问问有没有打虫药,有的话磨成粉化到水里隔五天给小狗洗一次,没有就让她配一副出来。”   等到麦子领命下去了,萧沐仁歪着头笑着看她,“你居然没有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呦呦解掉外头的披风递给萧沐仁,“你这件事做的很好呀,就是得看住了,别让和和被狗咬了。”这个时代可没有狂犬疫苗啊。   萧沐仁一听呦呦的话,立刻一拍大腿,“你说的对,等我明天把狗牙拔了去!”   呦呦呆了一下,立刻反对,“不行,”为什么不行她又说不出来,只能提出建议,“要不去找人训练训练?”   萧沐仁也觉得把这么大个小奶狗拔牙不太好,听到呦呦的提议,思考了一会儿,笑起来,“我明天去把秃鹫接来。”   秃鹫自从那年刺杀萧沐仁失败后,就一直关在总兵府后宅的小房子里,平时的饭菜都是牢饭,只有偶尔萧沐仁从军营回来的时候,让人送些好吃的给他。   萧沐仁也曾经写信给皇上,问要如何处理秃鹫,砍头还是流放还是押解进京。可是皇上回信什么都没说,只说起了别的事情。萧沐仁没有办法,只好将人继续关着。   对于萧沐仁的建议,呦呦也觉得不错,他虽然是杀手,关了这么久总应该杀了不少性子了吧,而且那个人,单纯的很,跟小和和一起玩正合适。   “你去接秃鹫,我也去吧?”呦呦仰着头看向萧沐仁。   “你去做什么?”萧沐仁想到上次那一堆被烧掉的衣服,到现在还在心疼,然后就看到她眼睛里的戏谑和调笑,立刻明白她什么意思,“你又要去欺负他?不好吧?我们这次是请人来帮忙的。”   呦呦撇撇嘴,“好吧。”反正以后秃鹫到了府里,还不是任她可劲欺负?   第二天萧沐仁把秃鹫接了过来,带着和和和那只小狗一起玩。不过呦呦倒是没有机会欺负秃鹫,甚至连面都没有见,她一大早就被倪夫人请了去看铺子了。   萧家三个铺子,全在城中心的位置,最大的那个呦呦已经说了不卖,另外两个铺子都卖给倪夫人,而且是以低于市价一成半的价格卖的,这个价格是呦呦自己提的,倪夫人初听到的时候一愣,她原本以为能低于一成拿下来就不错了,当即更是喜欢这个大气大方的女子。   看完了店铺,两个人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一个雅间坐下来喝茶吃点心说话。这时候了呦呦才明白倪夫人为什么要买铺子,倪家那位学文的三公子去年去京城参加了考试,当时是拿着萧沐仁和呦呦的信件住在花家的,当时怀宇对他还有怀瑾都指点过,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智商的问题,总之是怀瑾中了探花,倪三公子却落第了。   “他年纪不小了,早就和我姐姐家的女孩定了婚事,现在举业不成,我和他爹商量着,那就先成家好了。有个牵绊有了责任才知道发奋。”倪夫人叹口气,也很是发愁,“当初我因为是老来得子溺爱他,没舍得他习武,可惜到底不是那块料。”   呦呦连忙安慰她,“科举初试不第的很多,年纪还小,火候还不到呢。”呦呦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可是她还是得说,“您也说了,先成家后立业,肩上有了责任就会发奋了。”   倪夫人点头,“但愿他表妹是个能管得住的,我买这两个铺子,也是为了给他们添一份私产。”   呦呦点头,说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就不再继续,说起了桌上的点心和茶水。   等呦呦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萧沐仁和秃鹫在带着小和和还有那只小黑狗一起玩,看起来明显是在教和和训练小黑狗。   和和一见母亲回来了,立刻撒开手里训练狗的狗粮馒头,奔了过来,整个人像只小炮弹一样扑了过来,撞在呦呦的腿上使她后退了一步,“娘!”   呦呦弯下腰把儿子抱起来,走进院子,见秃鹫等着眼睛看自己,于是她也瞪了一眼秃鹫。   萧沐仁见呦呦抱着儿子费力,就过去要把和和接过来,“他最近胖了不少,你别抱,累着。”   呦呦确实觉得儿子越来越沉手了,就把和和交给萧沐仁抱着,自己走到秃鹫面前盯着他看,然后“嘻嘻”笑了两声,笑得秃鹫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朵根。   萧沐仁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摇头,呦呦现在欺负秃鹫倒不是为了他出气了,仿佛更是因为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   到了午饭时间,秃鹫不愿意同萧沐仁他们一起用餐,自己跑到厨房门口捧着一个大碗去等着,等一样菜一出锅,就上去要一勺,为比呦呦先吃到每一样菜而感觉到得意,认为大大地出了一口气。   用完饭后,秃鹫就去了小荣子给他安排的房间午睡。躺到温暖的炕上,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连被子都不用盖。他枕着双臂仰头看着头顶的房梁,想着从去年除夕到现在这近两年的事,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于是翻个身,安心地睡去。   正房里呦呦哄睡了儿子,自己跟萧沐仁回到内室,两人也不急着睡,互相依偎着享受着两人的时光。   萧沐仁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就问:“在想什么?”   “唔?想你……”   “我就在你身边啊,不用想。”萧沐仁笑嘻嘻地打断她说。   “呸!脸皮厚!”呦呦轻轻啐了他一口,“我在想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处理秃鹫,就打算这么关着吗?明年我们回京城了他怎么办?”   “嗯,我跟你说,你别生气。”萧沐仁这才想起来,自己上午私自做的决定还没有跟呦呦说。   呦呦坐起来看向萧沐仁,打算听听他要说什么可能会让自己生气的事情。   然后萧沐仁吞吞吐吐地告诉她,他上午见秃鹫带着和和训练小狗不说,还交了两招对战的把式,他是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实用的,而不是花架子。想到现在孩子还小,等再大一些的时候就该文武都抓起来了,文的话能靠大舅子小舅子,武的话自己怕是未必有时间,不如请一个师傅来好好教导他。   “我看到秃鹫就想起来了,一时嘴快就把这事说了,秃鹫说考虑考虑。”萧沐仁看着呦呦眼睛,认真地说,“我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就是一时嘴快,你可千万别生气。”   呦呦摆摆手,说自己没有生气,萧沐仁考虑的是对的,“不过,你的武艺难道不是在秃鹫之上吗?不然他怎么会被你抓住?”   “没有没有,”萧沐仁连忙否认,“也不是说我的武艺就在他之上,我们俩应该说差不多,他会被我抓住主要是我急中生智用火折子闪了他一下子,他没来得及躲才被我用匕首压住的。”   呦呦点头,“原来是这样。”   萧沐仁见呦呦沉思,还以为自己太过谦让否认,让她以为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失望了,心底隐隐有些后悔,想着要不要跟呦呦解释一下子军人武艺和江湖人武艺之间的区别。   不过,不等萧沐仁开口,呦呦就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还捧着他的脸在嘴角亲了一下子,“我夫君真能干,打得过江湖上第二高手呢,那你就是第一高手啦!”   萧沐仁没想到呦呦会这么想,觉得呦呦的话听着十分舒心,也就跟着笑起来,然后调笑呦呦,“那你怎么奖励我呢?”   呦呦好不迟疑地再亲了一次萧沐仁,这一次萧沐仁可不肯放过她了,捧着她的脸亲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呦呦被放开了之后觉得好像逻辑上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出来,干脆放过去,等气儿喘匀了以后问萧沐仁另外一个问题,“你打算带着秃鹫进京吗?皇上那里怎么说?”   毕竟秃鹫是三皇子犯蠢、四皇子犯错的间接证明,皇帝未必愿意让他进京。   萧沐仁搂着呦呦,一手摩挲着她的头顶,耸耸肩书,说:“我之前写信给皇上问如何处理,他一直没有回答。我想着带进京里吧,一直在府里不出去就行了。”想了想又补充,“皇上不愿意搭理,千金楼不知道有没有在找人。”   “怕什么,大不了把千金楼买下来!”呦呦十分豪气地一挥手,“咱们有万金!”   萧沐仁被呦呦逗的哈哈大笑。   过了几天,嘉峪关骤然降温冷了起来,人们纷纷换上棉袄棉裤,然后迎接到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第一场雪下起来,就意味着道路将封,从这时候起一直到明年的四五月份,连续半年的时间都是封闭闭塞的。   这一年的春节依然如前两年,甚至比前两年还好,鸡鸭鱼肉都是百斤百斤的买,赏给下人的压岁钱也比去年多。所有人都说今年夫人做生意赚了大钱,所以才这么大方。   春节里依然是吃吃喝喝互相宴请,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算消停了一些。等出了正月,呦呦就开始清点箱笼库房,把家里珍贵的装饰品取下来装进盒子包好,摆上些看着好看实际不怎么值钱的瓷器撑门面。   三月份的时候,她经过一番考察,最终定下来一个管事主要负责沙棘酱和沙棘酒的事,又同镖局商议下每年开春由镖局护送沙棘酒和沙棘酱的车队进京,每年镖银若干。这件事了结了,呦呦才算是放下心来。   等到端午节过,雪化路通,京城的信件和圣旨一起到来,原福建副总兵齐辉调任嘉峪关任总兵,现任嘉峪关总兵萧沐仁卸任回京另作安排。   这一消息让嘉峪关官场哗然,除了倪夫人和倪老将军。消息传来的第二天,倪府开宴为萧总兵和萧夫人送行。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呦呦几乎每天都在赴宴,然后每天带一身酒气回家,熏的小和和都不肯找她抱。   呦呦对儿子扮了一个鬼脸,第二天推辞了接下来的几家宴请,借口整理库房家事,没有再出去,而是在家陪着儿子玩认字游戏。一直到临出发前三天,自家的宴席上,呦呦才再一次沾了酒。   出发前两天,呦呦在下人中宣布她已经将这座院子和房子卖给了本地一个士绅,京城跟来的下人自然是跟着呦呦他们回京城,还有容妈妈和几个大丫鬟。嘉峪关本地的下人她不会带走,但是若是想留下,她会给一笔遣散费,若是不想留下,自己去同新主人赎回身契。   下人们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大部分都是决定留下来的。   六月初八日,宜出行。萧沐仁和呦呦抱着儿子带着下人,和十几辆马车,趁着天不亮的时候,慢慢出城去了,等天亮后官员们准备去送行时,萧家院子早已经人去屋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回京城啦!   ☆、第二一零章   第二一零章   小和和长这么大一次出门, 十分兴奋, 一路上撩着车帘一直往外看,看到有行人赶着驴车经过觉得稀奇, 看到小鸟飞过也觉得稀奇,一路上叽叽喳喳嘴上每个停歇,就算呦呦喂点心给他堵上了他的嘴, 等他吃完咽下去依然还是叽叽咕咕, 不过这次声音变得小了些。   萧沐仁一开始还骑在他那匹叫做黑月亮的大马上,可是出了城不久就觉得没意思了,把马交给程禇看着, 自己下了马钻进了马车里,享受妻儿在身边的其乐融融去了。   秃鹫骑着马跟在队伍后面,看着萧沐仁那匹大黑马满眼是羡慕,十分想要骑上一骑, 可惜才走进就被黑月亮踹了一脚,幸亏他动作灵活才没有被真正踢到。   甲剑和程禇纳闷了一下,黑月亮虽然脾气不好, 可是从来不轻易踢人啊,今日怎么如此反常。   外头的一切马车里都没有注意, 一家三口正在玩麻将牌,玩着玩着, 呦呦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身边专心垒房子的儿子,“和和, 你想不想要一个妹妹?”   小和和还小不明白呦呦这句话什么意思,萧沐仁却是十分懂得的,立刻惊喜问道:“你有了?什么时候查出来的?几个月了?有没有不舒服?我让车夫慢点走。”说着就撩开帘子吩咐小荣子车队放慢速度,天黑前到客栈就行。   甲剑早就带着人快马去前头打点去了,所以并不愁找不到住的地方,小荣子就告诉最前头的车队,让走慢一点。虽然他不知道慢行的具体原因,但是肯定是夫人或者小公子觉得不舒服了。   马车里呦呦等萧沐仁吩咐完才笑着说,她的小日子推迟了十天了,她一直没说,觉得应该是差不多的。   萧沐仁一听就不高兴了,“正是月份浅的时候,这么奔波,会不会难受,万一……”他想说万一坐胎不稳,但是又想到这话不吉利,就没有说下去,“你之前还喝了好多的践行酒,会不会有影响?”   呦呦摇头,“正好没有赶上践行宴的时间,咱们家的酒宴我都换成白水了。”想了想又说:“现在月份浅不知道能不能诊出来,等到京城就差不多了吧。到时候再看。”   萧沐仁不同意,要求到客栈就让丁香来看,然后看着一旁的儿子,说:“不能再让他往你身上爬了,你现在特殊时期。”   小和和不明白什么是特殊时期,但是让他不往娘的身上爬,那是办不到的,他立刻甩下手里的麻将牌,拱到呦呦怀里,“不要小妹妹。”   呦呦心里一惊,她之前一直有跟和和灌输过以后会有弟弟妹妹的事情,小人儿当时只是点头,呦呦也不知道他到底心里怎么想,现在听到他的话,就忍不住心惊。她可是在前世听说过很多头胎不喜欢二胎的事,没想到自己也会遇上。   萧沐仁不肯让而在赖在呦呦怀里,就自己抱着他,他虽然也很吃惊,但是并没有呦呦想那么多,于是就直接问出来,“和和为什么不想要妹妹呀?妹妹软软的很可爱呢。”   小和和却连连摇头,“不要妹妹,要弟弟!”   听到儿子这句话,呦呦才放下心来,也耐心地问他,为什么要弟弟不要妹妹,“弟弟妹妹一样亲啊,你都是哥哥,他们都听你的。”   小和和听到这句话,迟疑了一下。别看他现在小,但是已经十分能理顺关系了,知道父亲听母亲的,而自己要听父亲的,早就盼着有一个比自己小的他也能管人了,但是想了想还是说:“弟弟,一起玩,妹妹,不能玩。”   呦呦无语,萧沐仁则是哈哈大笑,然后把儿子抱到怀里,“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你都是哥哥,都要爱护他们保护他们不要让别人欺负他们。”   呦呦更加无语,一个才十三岁多四岁不到的孩子,你跟他说这些他听得懂吗?   马车慢悠悠地果然一直到了天擦黑才到客栈。客栈是甲剑提前打点收拾好的,房间也打扫干净了,萧沐仁让呦呦等在车上,等丫鬟们布置好了再下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呦呦再进客栈,果然收拾的很不错,干净整洁不说,寝具用品也都是自己的。   小和和第一次住店,又是在马车里闷了一天的,一下车就好奇地四处去看,觉得到处都很新鲜有趣。秃鹫跟在他身后,并不阻拦他的跑动,只在有危险的时候拦一下。   呦呦坐下来发现儿子不在跟前,立刻让萧沐仁去找,小荣子听到了就说秃鹫在跟着,两个人就都不再问了,萧沐仁让人去通知丁香过来给呦呦诊脉,当然诊不出什么来,只说可能月份浅,要再等等。   小和和在外边疯跑了一气,甚至还吃了一串糖葫芦,这是呦呦一向不同意他吃的。直到做了母亲呦呦才发现,自己和众多的当娘的没有区别,恨不得把一切好东西捧给自己的儿子,又恨不得将一切不好的东西隔离他。   小和和头一次吃糖葫芦,虽然觉得硬硬的有点硌牙齿,但是又觉得酸酸甜甜好吃的很,一连吃了四五粒山楂,最后是呦呦怕他吃多了难受才拦下来的。   晚上将儿子哄睡了之后,萧沐仁跟呦呦商量,要不要等到兰州后租个房子,等胎稳了之后再上路,却被呦呦决绝了,等到胎稳了起码还要再两个月,两个月都到京城了。   “我们不赶路,到个地方就停下来住店,你要是觉得客栈不放心就住驿馆,”呦呦靠着萧沐仁劝他,“我要是不舒服我一定会说出来,好不好?”   萧沐仁知道呦呦想念京城里的家人,想要早点到京城,见她这样委委屈屈地问他,就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只好叹气点头,“要是有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呦呦立刻重重的点头,“知道知道,这也是我孩子呢。”   之后的路程一直都是这样,车队天亮出发,天黑住店,一路走官道,若是没有赶上天黑住店或者客栈客满,萧沐仁也毫不避讳地要求住官府驿馆,甚至有一次驿馆也没了空房,他直接让小荣子拿着他的名帖去找丹迪的知县给提供住处。   好在着一路上呦呦偶尔会胃口不好,但是并没有其他孕期反应,呦呦想了想,觉得肚子里的可能是个儿子。儿子倒也不错,可是她还是想要个女儿。   最开始的几天小和和还觉得新鲜,等到行路过半个月的时候他就觉得没意思了,白天只能关在车厢里同爹娘一起,玩得东西只有麻将牌和牌九牌,他爹还不让他往娘跟前凑,又不肯把小白抱来给他玩。   小白是他给小黑狗起的名字,希望它有一天能变得白白净净。呦呦听说后哭笑不得。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又要住店,住店的时候条件当然不能同家里比,虽然萧沐仁已经让人尽量包一个院子了,可是小和和还是觉得不高兴。   所以等到进入山西地界的时候,小和和就闹开了,说什么也不要上车跟着继续走,还大哭着要回家要吃糕点要小白。呦呦也劝了也说了甚至还训斥了,可是小和和就是闹着不要走。   刚好萧沐仁去给黑月亮喂了草料回来,见儿子吵吵闹闹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妻子也是怒气冲冲就差动手打孩子了。他赶紧给旁边的丫鬟使眼色,让她们把和和先抱走,他先哄呦呦,“孩子还小呢,你别跟他生气,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萧沐仁安抚呦呦,却换来呦呦一个白眼,“你就惦记你儿子?”   萧沐仁赶忙否认辩解,“哪有,我这不是心疼你?气大伤身,气坏了自己我又心疼。儿子小,好好教就行了,你别老发火。”萧沐仁想说你一发火我都害怕,更何况他?   呦呦知道自己可能是因为怀孕才导致的情绪不稳,再加上也慢慢想通,就勉强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又隐约听到儿子的哭声,就催萧沐仁赶紧去看看,“哭得我心口难受。”   萧沐仁一听,不急着去安抚儿子,直接在呦呦身边坐下,给她揉揉胸口去拍拍后背,关切地问:“不要不要紧,要不今天不走了吧,你在客栈歇一天,我带儿子四处走一走,散散闷气。”   呦呦觉得胸口闷,想到上了车还要继续闷着,又在心底计算了一下,觉得中秋节前一定能到京城,就点头同意下来,自己由丫鬟搀扶着回了床上躺着去,萧沐仁则等她睡着了才出去找儿子。   不得不说,萧沐仁这些举动让呦呦很开心也很满意,至少他把自己放在前头,而不是一味地关心儿子。想到这儿忍不住自嘲起来,怎么越来越小心眼,居然和儿子计较起来了。   萧沐仁出了门去,已经听不到儿子的哭声了,他站在门口停了停,一眼就看到儿子正蹲在墙根底下,手里抱着小黑狗,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萧沐仁笑了一下,走过去也顿了下来,先摸了摸儿子的头顶。小和和看到父亲过来,立刻依恋地依偎进他的怀里,瘪了瘪嘴似乎想要告状,但是也知道自己今天不对。   萧沐仁什么都没说,伸手抱起儿子外大门外走去,外头程禇正牵着马等着。小和和出来不曾见到马车,有些疑惑,“今天不走了吗?”他其实已经懂很多事了。   “不走了,爹带你出去玩。”萧沐仁先把儿子交给程禇抱着,自己踩着客栈门前的上马石翻身上马,然后才接过和和,把人放在垫的厚厚的马背上,一抖缰绳走了。   小和和第一次骑马,高度明显同以往不一样,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一边走一边四处指着,叽叽喳喳地同萧沐仁说着话,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萧沐仁有的知道就回答上来,有的不知道就卖个关子说等他长大了就知道了。   走到了城镇中心的街道,萧沐仁不方便再骑马,就翻身下马,自己抱着儿子,让黑月亮跟在身后。他抱着儿子在街道上逛了一会儿,见他喊渴,就抱着他走进一家茶楼。   进了茶楼的包间坐下,萧沐仁要了一壶龙井一壶蜂蜜水,又要了几样当地的名小吃,东西很快就送上来,等到小二退下去之后,小和和有四外张望了一圈,问萧沐仁,“娘不来?”   萧沐仁没想到儿子还在惦记着呦呦,很是欣慰,“你娘有些累,不来了。”   “生和和气吗?”小家伙到底还是知道今天是自己无理取闹的,有些惴惴的。   “没有。”萧沐仁立刻否认,“你娘怀着弟弟赶路太累了,所以心情不好,并不是生你的气。但是,”萧沐仁语气严肃,“你要听话知道吗?要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   小和和点头,然后依偎在父亲身上,“弟弟不好,要妹妹吧。”   萧沐仁苦笑不得,心想他这是什么逻辑,不过并不多问,倒了蜂蜜水喂给他喝。   父子两个在外头逛了一上午,买了不少小玩意,小和和特意挑了一枚簪子给呦呦,虽然不贵,可是造型新颖,等到中午的时候,父子俩一起回了客栈陪呦呦用午饭。   一进客栈租下的院子,和和就从萧沐仁身上跳下来蹬蹬地跑进屋里去,直接冲到呦呦面前,献宝似的把簪子送给她,然后扬起小脸期待地等着呦呦给他一个表扬。   呦呦没让他失望,立刻在小脸上亲了一下,夸他贴心孝顺,礼物她很喜欢。小和和见娘亲喜欢,他也很欢喜,蹦跶着出去找小白玩了。   呦呦却问跟着进屋来的萧沐仁,是不是他出的主意买了来让儿子哄她开心的。萧沐仁摇头说不是,然后在呦呦身边坐下来告诉她,和和已经认错了,让她不要生气。   呦呦叹了一口气,“我哪里是生气,我是害怕,他才这么小就知道哄女孩子开心,长大了会不会是个花花公子?”   萧沐仁哑然,然后失笑,这想的也太长远些了,等他成花花公子的时候,起码还要十年呢,这算不算是杞人忧天?   呦呦在客栈休整了一天,第二天准时上路,这回和和不闹了,不过依然不肯坐进车里面,说什么“坐车的都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男孩子要骑大马”,呦呦坐在马车里铺的厚厚的被褥上惊奇,这都是谁教给他的,理论还一套一套的。   呦呦拦不住他,又想到他每天在家的时候都是疯玩疯跑的,这回跟着在马车里闷了半个月,也确实够他受的了,加上越往东走天气越暖和,进了山西境内的时候都已经换了春衣了,官道两边的树木也都翠绿绿的,让人看了赏心悦目的,就同意他同萧沐仁一起骑马去。   呦呦同意是同意了,但还是叮嘱了又叮嘱,生怕萧沐仁一个不注意把孩子摔下来。想了想,干脆找了一条带子出来,让萧沐仁把儿子绑到腰上。   小和和不同意,认为昨天骑马的时候都没有绑,今天也不用绑。拽着呦呦的袖子撒娇耍赖说不要绑,呦呦被他晃的头直晕,差一点就答应下来了。   倒是萧沐仁,十分赞同呦呦的想法,立刻接过绑带过来,把和和绑在身上,甚至出言威胁他,“要么绑着,要么坐马车。”和和当然不肯选择马车,只得被父亲绑在腰上。   呦呦坐在马车里松了一口气,然后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同车的常安姑姑说:“这小孩子今天还在腰上绑着,一下子就要长大了。”   常安姑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感慨,只能笑笑,然后岔开话题,问她这次怀孕有没有什么不同。呦呦想了想摇摇头,说除了腰酸和胃口不好,没什么不同。   “八成又是个小公子。”常安姑姑笑着说。   “也好,打虎亲兄弟,有个帮扶的也不错。”呦呦歪在软枕上,手放在小腹,面带笑容。   外头的马上,萧沐仁抱着怀里的儿子,一边走一边给他指点,告诉他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花。小和和一路听的兴致盎然,还不断地问些有趣的问题,有些问题又天真可爱,逗得萧沐仁哈哈大笑。笑声传到后面的马车里,呦呦也跟着会心一笑。   等晚上到了一个较大的城市住店的时候,呦呦就交给萧沐仁一个类似于女子背孩子的兜子似的东西,让他明天把儿子放到里头再绑到腰上,“骑一天马下来屁股都要颠破了。”   萧沐仁拿着这么个东西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点头,觉得有用,然后在呦呦身边坐下来,让她躺下来自己给她揉肩膀按摩放松,“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呦呦正被萧沐仁按摩的怠懒起来,听见他问话就让他说。   “我想着,等后面到大一点儿的城市的时候,就多留两天吧,一来你也歇一歇,省得老赶路难受,二来我想带着和和到处走走看看。”萧沐仁嘴上说着,手下不停。   “为什么?”呦呦问了一句之后立刻就明白了,忍不住嘻嘻笑出声,“你怕和和到了京城出丑?”   萧沐仁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呦呦猜中了,十分不情愿的点头,“嘉峪关太闭塞了,即便咱们家各种好东西都有,到底见识不如京城,这回回去,年岁差不多的孩子就有三四个,到时候比不过人家……”   “怎么就比不过人家了?”呦呦不高兴,嘟着嘴反驳,“我儿子这么聪明,就算没见过也一定学得快。”   萧沐仁立刻点头,“是是是,那当然,我们和和这么聪明。可是聪明归聪明,该教的也得教啊。”   “你这是临时抱佛脚。”呦呦撇撇嘴,说。但是到底也没有反对萧沐仁的提议,只是指使萧沐仁按摩的时候用力,“右边,今天歪的时间久了,右边有点麻。”   萧沐仁心甘情愿地给她按摩,直到她渐渐入睡。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萧沐仁的安排一样,依然是一天一住店,只是到了比较大的城市的时候,一行人就停留下来,根据日程在当地停留个两三天的样子。   这两三天里,呦呦有时候在客栈休息,她休息的时候萧沐仁就会带着儿子出去走走看看。若是她不想休息了,就一家三口带上两个下人四处走走逛逛。   呦呦又找回了当初和萧沐仁一起蜜月时的感觉,只是这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儿子——虽然那时候身边也有一个怀瑾,可是到底是不一样的。这次,他们是一家三口。   离京城越近,呦呦越紧张,一直问萧沐仁和常安姑姑他们自己是不是变样子了,胖了还是瘦了,会不会爹和娘认不出她来了。   萧沐仁就笑话她这是“近乡情怯”,自己瞎担心。   呦呦叹气,“可不是近乡情怯。”   她离家都五年了,离开家的时候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现在却已经孩子娘了,肯定大变样子了。这五年里,她在成长长大,兄弟姐妹们也在成长,爹和娘却是在老去,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   就在这胡思乱想中,车队到了沧州了。这时候呦呦才想起来,这一路上光顾着游玩担心了,还没有跟儿子介绍过家里的事情。   于是到了沧州的第二天,呦呦不让萧沐仁带着儿子出去玩,而是把他拘在自己身边,给他详细介绍了京城里众人的关系,和他应该怎样称呼。但是呦呦只介绍了花家和孟府,没有说到皇宫里的事情。   当听到他有两个表姐两个表哥的时候,小和和不甚高兴,觉得所有人都比他大都能管着他,只有他最小。因此更加盼望着呦呦肚子里的孩子,这样他就不再是最小的,也能管别人了。   在沧州只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继续出发。不过这一次,萧沐仁安排下人和车队走陆路,自己则带着呦呦还有和和以及三四个下人,乘船进京。   小和和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坐船,没有任何的不适和难受,一直在跟着甲板上东跑西颠。萧沐仁有时间就看他一眼,更多的时候是秃鹫跟着他。   等他跑够了就回到船舱里,对靠着窗户看何景的呦呦说船有多大说对面船家打渔有多多……每一件事都跟呦呦细细的说出来,呦呦看到他的眼睛里都是亮的,像是有星星。   晚上等儿子睡着了,呦呦忍不住跟萧沐仁打趣,这次他不用担心和和见识少了,毕竟大老远从嘉峪关到京城,又是马车又是乘船的,京城那些娇养的孩子怎么能比?   “你怕他被别人说是土包子进城,我看确实见多识广有胸襟呢。”呦呦得意地道。   萧沐仁当然举双手赞成。   在船上行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客船停靠在通州的码头。这里是大运河进京的最近一个码头。码头很大,有货船有客船,小和和一起来就扒着窗户往外看,呦呦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服下摆,免得他不小心掉河里去。   等到丫鬟们将箱笼都收拾好,萧沐仁进来叫呦呦下船,一手抱儿子一手牵呦呦走下跳板,早有马车等在码头了。   呦呦走到马车前,提起裙子想要上车,还没等踩上脚凳,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二姐!”   呦呦顿了一下,回头看去,立刻涌出眼泪。在他们的身后,站着怀瑾和怀信,兄弟两个来接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预估错误,今天还是没能进京,不过见到弟弟啦!写到最后的时候,竟然也有点想哭呢。   ☆、第二一一章   第二一一章   呦呦到了通州下船, 还没等上车呢, 就听到有人喊“二姐!”。她一回头,就看到怀瑾站在身后七八米远的地方, 身边站着一个男孩子,正好奇又羞涩地看她。   呦呦一下子激动起来。他们出发前曾经给京里写过信,说过会在六月出发, 中秋节之前到京城, 并没有说具体日期。今天是七月二十,怀瑾就已经到沧州来了,也不知道提前了多少天出发, 又等了多少天。   呦呦当下不肯上马车,直接走到怀瑾面前,她想仔细打量打量怀瑾和怀信,可是眼泪一直不停地往外冒, 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清。   她身后抱着和和的萧沐仁走过来,一看她正捏着帕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忍不住瞪了怀瑾一眼, 怎么不哄哄?   其实这事不能怪怀瑾,他也没想到呦呦一上来就激动的泪流满面,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等到想起来安慰的时候,已经被他姐夫给瞪了。   倒是萧沐仁怀里的和和, 一见母亲哭了,就从萧沐仁怀里跳下来,扑到呦呦怀里,仰着头看她。呦呦被和和打岔,就抹掉眼泪弯腰把他抱起来,指着面前的两个人让他叫舅舅。   和和之前已经被呦呦普及了家里的长辈称呼,因此十分从善如流地喊“舅舅”,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二三”,几个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算什么。   过了一会儿小和和大概是算完了,转头奇怪地问呦呦,“大舅舅二舅舅,小舅舅在哪里?”   几个人这才明白他在算什么。呦呦指着怀瑾和怀信告诉他,这两个是二舅舅和小舅舅,大舅舅在做官,没有来。   怀瑾见状就伸手要抱一抱小和和,一直站在一旁没看口的萧沐仁笑起来,打趣他,“你个毛头小子,会抱孩子吗?”   “姐夫瞧不起人,我在家也是抱贝贝、琰琰的呢。”贝贝是怀宇的女儿,他的儿子小名叫宝宝,凑一起宝宝贝贝,琰琰则是大姐家的小儿子。   呦呦把儿子交给怀瑾抱,目光落在他身边的小小少年身上。这是怀信,她出嫁离家那年他才五岁,如今已经十岁了,个子和自己差不多一般高了,长相兼有谭丽娘和花易岩之长,气质颇为清俊爽朗。不过,到底是五年不曾见过,见呦呦打量他,怀信还是有一点点拘谨和羞涩的。   呦呦只感觉时光悠悠,“五年了,怀信都长这么大了。”她伸手拍拍小弟的肩头,十分感慨。   当初那个跟在呦呦身后头做跟屁虫的小家伙有些不太好意思,低下头小声叫了一声“二姐”。惹得呦呦十分奇怪,家里都是爽朗大方的性子,怎么这个小弟这么扭捏害羞?她忍不住看了怀瑾一眼。   怀瑾当然知道为什么,伸出手在怀信后背上拍了一巴掌,“装什么斯文小生,不是早就在家就喊着想二姐了。”   怀信被二哥戳破,立刻冲他瞪眼,等再回神的时候才想起来刚才的瞪眼简直是不打自招,立刻红了脸。   “好了好了,别站着了,”萧沐仁打断姐弟三人,催促“上车,先去客栈休整一天,明天赶路回京城。”   “不能直接回去吗?”呦呦迟疑着问,她现在真的是一门心思想要快点回家去。   “这个时候?赶到京城都要半夜了。”萧沐仁不同意。   呦呦抬头看看日头,也是都已经午时过了,这么急着赶路,又是自己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何况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于是一行人就上车上马,去通州最大的客栈投宿。上车的时候,呦呦突然起了玩心,说什么也不让怀信去骑马,只拉着他上车,说要同他好好说说话。   怀瑾以为二姐是想多关心关心这个小弟弟,就让他跟着上车,他自己则跟姐夫一起骑马。只有萧沐仁,看到呦呦嘴角的笑容,知道她这是坐车坐船憋得没意思了,开始逗自己弟弟玩了。萧沐仁宠溺地一笑,翻身上马,带着怀瑾一起往前走。   怀瑾自然注意到萧沐仁对呦呦的宠溺,渐渐放下心来。他离开嘉峪关以后其实一直担心,他虽然还小,但总是看得出来,姐姐和姐夫之间若即若离的,他一直担心两个人会出问题,现在看来,似乎比原来更好一些。   一行人上路,和和依然不肯同娘亲一起坐马车,呦呦只好拉着怀信上车。上车后又重新仔细打量一番,忍不住又是一阵落泪,哭得怀瑾手脚无措的。   好在呦呦哭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喝着特意为自己准备的蜂蜜水,同怀信说话。呦呦问了最小的弟弟平时都做什么,学文还是学武,等听到他文武都学,武跟着父亲学文在太学上课有时候也跟着怀瑾一起读书的时候,呦呦问他,“现在读书读到哪里了?”   怀信知道二姐是关心自己,但是他正是少年心性,说白了有些叛逆,听到呦呦唠唠叨叨的问了这么多,有些不耐烦,只回答已经读完了《论语》和《大学》,正在学《诗经》和《尚书》。   “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呦呦盯着怀信的表情问他,“这段话什么意思?”   怀信心里一惊,想到他之前虽然听说二姐爱读书,但是没想到她能张口就来,一点都不迟疑,心里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只得老老实实回答她的问题。   呦呦没注意怀信的心思,听他对答的都很不错,只有一小处错误,她帮着纠正了,然后又问了几个其他的问题,见他都能答上来,还能加入自己的看法想法,很有见解,这才含笑点头,说了句“不错”。   怀瑾和萧沐仁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虽然在说话,可是每个人都分出了一只耳朵听车厢里面的动静,直到听见呦呦说了一句“不错”,怀瑾才算放下心来,专心同萧沐仁说话。   反而是萧沐仁,看他这个样子觉得不太正常,对他偏了偏头,两个人驱马走到前头去,直到离马车远了点儿,萧沐仁才问出来是怎么回事。   怀瑾叹一声气,“怀信这个孩子,到底还是从小太顺了,进了太学以后回来,除了对着我和大哥,对其他人都是很不以为意的样子,若是父亲板起脸来他还怕上一怕,对着母亲却不是很尊重。”怀瑾觉得对着萧沐仁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现在不说,早晚也能看出来,”我怕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惹出祸来。“   萧沐仁听到怀瑾的话,心里也赞同他的看法,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十分顺遂,一家人都宠着惯着,当然不会像他哥哥姐姐那样谨慎那么小心翼翼,不过还是他替怀信找了找借口,“他还小,慢慢教,你和他差不多大的时候也在闯祸。”   怀瑾知道萧沐仁说的是很多年前同父异母妹妹的事,不禁红了脸,吐吐舌头。   萧沐仁见他从刚刚的一副小大人的老成样子变回多年前的那个少年,也是会心一笑。   坐在萧沐仁胸前的小和和早就不耐烦爹爹和舅舅的对话了,但是娘亲教过他,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能插嘴,于是就一直听着,同时眼睛四处看着,觉得到处都是自己没见过的东西,真好看。一直到了萧沐仁和怀瑾说完了话,才开口,“爹爹,爹爹,那个是什么?”   萧沐仁顺着和和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座大大的水车,就给他讲解那是做什么用的,原理是什么怎么用的。   小和和想起了他的那个木头造的风车,就抬头问萧沐仁,“唔,跟和和的风车一样?”   “差不多。不过这个是用水催动,那个是用风吹。”萧沐仁对和和的教育一向遵从呦呦说的“平等”,并不觉得因为是小孩子就可以哄骗他。   怀瑾在一旁看着,想起来家里大哥和姐夫对孩子的教导,心想: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己家这几位当了爹都像,要是自己以后也当爹了……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笑起来,媳妇还没娶呢就想当爹了?   走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来到通州最大的客栈,住的是怀瑾和怀信早就租下来的院子,休整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和和还没睡醒的时候一行人就已经出发奔向京城了。   一路快马加鞭,中途的时候在一家茶馆吃了午饭,然后继续赶路,终于在未时正到了京城城门。   离京城越近,呦呦越激动,恨不得一下子就到花家门前,见到久违的父亲母亲还有姐姐。然而一行人才进了京城城门,就见到了一个熟人。   “罗公公?”萧沐仁诧异,没想到罗公公在这里,立刻抱着儿子下马,怀瑾也跟着翻身下马,同罗公公见礼后把和和接过来自己抱着。   罗公公先对着萧沐仁见礼,然后同小和和见礼,“两年不见,小公子越发聪明伶俐了。”   萧沐仁让和和对罗公公道谢,然后让怀瑾抱着和和去马车上,这才能好好地同罗公公说话,“罗公公是出宫去办事吗?怎么自己一个人?”   罗公公却笑着摇头,“萧总兵寄了信件来说了出发日期,皇上就开始计算您到达的日子了,五天前听说探花郎已经出城去接了,皇上就派洒家在城门等着,等了三天,总算等到你们了。”   萧沐仁赶紧表达一番对皇上的感谢,然后又感谢罗公公,说改天请他喝酒。   罗公公笑着答应着,“既然萧总兵平安到达就好了,洒家也得回宫去同皇上报信了,萧总兵别忘了明天早点进宫,”然后看一眼马车,“夫人和小公子也要一起。”   萧沐仁终于明白这是皇上派人来传口谕来了,有些好笑,皇上就是不派人来,他明天也要带着妻儿进宫去的,当下立即答应下来,说明天一定会早早的进宫。   呦呦在马车里听到声音,又见和和进了马车,就问怀瑾是怎么回事,怀瑾跟她说明原因后,呦呦知道大路上不好下车见礼,就掀起车帘对罗公公点头致意,然后一行人继续前行。   萧沐仁没有让马车回萧府,而是跟着怀瑾他们直接去了花家所在的街道,呦呦一开始在马车里还不知道,直到马车拐弯车窗上的帘子飘起来,她发现道路并不是回萧府的道路才问出来。   “不回家吗?去哪里?”呦呦趴在窗口,问外头骑马的萧沐仁。   而从刚才送了和和进来后就一直在马车里坐着的怀瑾听到呦呦的话,忍不住撇嘴,嘟囔了一句“女生外向”,现在萧府是她的家了,花家只能是娘家。   萧沐仁听到呦呦的话就告诉她直接去花家,“岳父岳母都等着呢,我们先去花家,明天进了宫再回府里。”这是萧沐仁早就安排好的。   呦呦一听说直接回父母家,当然高兴,隔着窗户就对萧沐仁笑起来,笑颜灿烂,温柔可爱。笑的萧沐仁差点走神,赶紧让她回去。   马蹄声达达,马车骨碌碌。进了城后半个多时辰,马车终于停在了花家大门口。怀瑾和怀信率先跳下马车来,然后接了和和交给萧沐仁抱着,之后就等着呦呦下车来。   可是,呦呦却是在马车里坐着没动。所有人都很奇怪,尤其萧沐仁,他十分知道呦呦对家人的思念,从皇上露出口风要让他回京时她就已经在蠢蠢欲动了,后来更是十分积极,怎么这个时候到了家门口了,她却不下车了?   等萧沐仁走到马车前来往里看一眼,他立刻就懂了,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而是伸手递给呦呦,“下车吧,我们到家了。”   到家了。简简单单三个字,撞击到呦呦的心头,眼睛忍不住再一次湿润起来,搭着萧沐仁的手出了马车。   下了车站在花家大门外,呦呦抬起头看向大门上挂着的“花府”的牌匾,想起来第一次进京时,一下车也是看到这样一块牌匾,那时候她才十一岁,连所谓的“金钗之年”还没到,跟着父母亲还有兄姐弟弟一起站在这里。   现在十年过去了,她再一次站在这个大门前,大门里面是她的父母亲,身边的人除了两个弟弟,更有她爱的也爱她的丈夫和儿子。过去是一家现在也是一家,只是她从大家庭里脱离出来,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了。   得了消息的陶陶和孟许已经迎了出来,见到呦呦站在大门前,正定定地盯着大门牌匾看,不知道想什么心思。陶陶发现,曾经那个依偎着自己撒娇耍赖调皮的妹妹,是真的长大了。陶陶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呦呦!”   呦呦听到声音,将目光从大门的牌匾上移下来,落在门口的一男一女身上。男的身子挺拔气质出众,女的品貌端庄丽质天成,两人站在一起一看就是琴瑟和鸣夫妇相随的。   呦呦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半天才开口喊出一句“姐姐”,随着话音落下,眼泪珠子也像是断了线似的落了下来。   姐妹两个都朝对方奔去,互相拥抱着掉眼泪。呦呦抱着陶陶的腰,嘴里喃喃地叫着“姐姐姐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陶陶也拥着呦呦,一手抚摸着她的头一边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姐妹俩相拥着哭了一场,哭得旁人都有些不忍,尤其怀瑾,也跟着红了眼圈掉了泪。和和一开始还好,后来看到娘亲越哭越厉害,就有些害怕地钻进萧沐仁的怀里。   陶陶和呦呦哭的时候,孟许已经走到萧沐仁身边去了,两个人互相见了礼,萧沐仁又让和和同孟许见礼称呼“姨丈”,孟许拿了一块质地上乘的观音玉佩给和和做见面礼。   连襟俩见姐俩哭起来没完,赶紧上前去劝,一个说“旅途劳累快回家”,一个说“岳父岳母还在等着快进去”。   陶陶和呦呦这才放开彼此擦干眼泪,陶陶此时也看到了萧沐仁怀里的和和,呦呦赶紧让和和喊“姨姨”。和和立刻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叫的陶陶又流出眼泪来,当初那个腻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姑娘,已经当娘了。   陶陶见和和脖子上挂着一块白玉观音玉佩,知道这是丈夫送的见面礼,也拿出自己的见面礼来——一串金灿灿地金龙——和和的属相是辰龙。   和和有大声地对陶陶说了谢谢,一行几人这才进了大门往里走。   谭丽娘和花易岩在正房正厅坐着,等了半天都不见人进来,就有些着急。花易岩坐不住,干脆站起来在厅里来回走动着,还不断伸着脖子探头往外看,“五年了,呦呦一定长大了。也不知道外孙子什么样,亲近不亲近我。”   相比较花易岩的焦急,谭丽娘就淡定了不少,但也是着急,扶着额头让花易岩坐下,“走来走去晃得我头晕。”   终于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花易岩往外瞅了一眼,呦呦和萧沐仁还有被萧沐仁抱在怀里的和和被簇拥着一齐往正房正厅来。   谭丽娘听到声音立刻坐不住了,站起身奔到门口来,看着走进的女儿,立刻热泪盈眶。   呦呦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父亲母亲,当下不再管身边的一群人,提起裙子就跑了过来,十分激动地扑进谭丽娘的怀里,双臂抱住谭丽娘和花易岩的脖子,“爹!娘!”然后就是失声痛哭,“我想你们!”   谭丽娘也是哭,哭的比呦呦还厉害,一边哭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你个狠心的呀,一去就五年,你怎么才回来呢!”   花易岩也掉了眼泪,他一向心疼呦呦,比心疼自己亲生儿子还疼,当初呦呦出嫁的时候他就舍不得,丫头跟着萧沐仁跑到嘉峪关一去就是四五年,哪能不想呢。   本来已经停止哭泣的陶陶,见此情形,又哭了起来,怀瑾也是掉眼泪,怀信那个时候小,对呦呦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但也是红了眼睛。孟许见陶陶又哭,只好去哄她。只有萧沐仁,抱着儿子上前去劝说。   “呦呦不要哭了,小心身子,今天哭了很多了。”萧沐仁先劝了呦呦一句,然后劝花易岩和谭丽娘,“岳父岳母安坐吧,我们回来,不走了。”然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和和还没有见过外公外婆呢。”   这几句话说出来,父女母女三个才慢慢停止了哭泣。陶陶和孟许赶忙上前搀扶着谭丽娘和花易岩坐下,呦呦和萧沐仁带着和和这才跪下来给他们俩磕头见礼。   谭丽娘哭了一通,痛快了许多,让他们赶紧起来,然后就拉了和和到怀里,亲切地问这问那。和和一开始有点陌生,眼睛一直追着呦呦,后来见呦呦对他点头,他才慢慢适应下来,开始回答谭丽娘的话。   花易岩抱不到外孙十分眼馋,一直对妻子说“给我抱会儿给我抱会儿”。呦呦在一旁看着很高兴,父母亲身边有孙子孙女也有外孙子外孙女,可以依然真心喜欢和和,和和也真心喜欢他们,她很高兴。   不过对于父母亲一直争夺儿子,她又有小小的不爽,坐在一旁嘟囔着,“有了外孙子就不要女儿了,都不问问我路上辛苦不辛苦。”   花易岩赶紧放弃外孙,目光落到呦呦身上,然后不断地点头,“嗯,看着长大不少,赶路了吗?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没有赶路,哭了两场,有点累。”呦呦没敢说自己有了身孕,怕被爹和娘责怪。   萧沐仁见她嘴唇有些干,也不避讳,直接吩咐花家的下人让送两杯杯蜂蜜水来。谭丽娘没有多想,呦呦平时就讲究多,不喝茶水也正常。   陶陶却看出了些门道,就同谭丽娘提议,“娘,让妹妹他们去洗漱换衣服吧,这一路也很辛苦了,一会儿再过来陪您说话。”   谭丽娘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和和,让呦呦不用急着过来,好好歇一歇再过来吃晚饭,“以后日子长着呢。”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劝自己。   陶陶带着呦呦还有抱着和和的萧沐仁往她们出嫁前的院子走去,等到没人注意的时候才问呦呦,“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呦呦没想到陶陶看了出来,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上路了才发现的。”然后立刻解释,“没事没事,好着呢,我们走一天歇两天,从来不赶路,要不然早就到了。”   陶陶心底算了算就知道她没有说谎,她不忍心责怪呦呦,就把气撒到萧沐仁身上,转头瞪了他一眼,“你就由着她胡闹!”   萧沐仁委屈,我能管得了她吗?   呦呦知道陶陶在心疼她,连忙安抚她,“是我坚持的,我想你们呢,要早点回来才好。”然后同陶陶商量,“姐姐,你不要告诉娘,等我安顿下来再同娘说。我好着呢,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陶陶知道呦呦是个有主张的,也就不再多说,让她洗漱完毕好好睡一会儿歇一歇再去正院。   呦呦拉着陶陶的手,用力点头,“姐姐,你今晚不要回去,我们晚上一起睡,我都好久没跟你说话了。”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   陶陶怕她再哭,赶紧答应下来,安抚她别哭,“咱们晚上一起睡,只要你舍得妹夫和儿子就行。”说到后面,陶陶忍不住打趣她一句。   呦呦嗔了一声,“我当然舍得,就怕姐姐不舍得姐夫和儿子女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京城了。   ☆、第二一二章   第二一二章   陶陶把呦呦送到她们住的院子, 让他们好好休息, 自己就回了正房。正房正厅里,谭丽娘在和花易岩说话, 说的也是才到家的女儿女婿和外孙。   见大女儿回来,就让她坐到身边来,听她说了一遍刚刚的事情, 点头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这么看着, 两个人好像比刚成亲的时候亲密了不少。”   “娘也这么觉得?”陶陶想到呦呦刚成亲时的言论,以及刚刚妹妹和阿毓之间的目光交流,觉得两个人却是比开始的时候好多了, “大概是时间久了吧。”   花易岩却摇头,“呦呦不是那种日久生情的人,她若是真心接受一个人了,才会同这个人亲密, 若不然,客气疏离。”   谭丽娘想了想,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不过,“不管怎么样, 俩人好就好,现在又有了孩子, 更美满了。”   怀瑾作为见识过两人相处最久的人,忍不住点头,现在三个人的日子似乎确实比两个人的时候更好了。   花易岩也点头表示赞同, “呦呦这个脾气,也就阿毓能包容她,换个别人试试,两人不得针尖对麦芒地吵翻天?”   “那倒未必。”一直在一旁没出声的孟许开口了,“若是对方不对呦呦的脾气,她是连吵都不会同那人吵,直接无视掉的。”   父母姐弟几个人一想,还真是这个样子。   正院里在讨论呦呦夫妻俩,夫妻俩也在呦呦曾经的闺房里讨论着家里的人。   “爹和娘都老了。”呦呦躺在床上依偎着萧沐仁,轻轻叹了一句,“我是不是很不孝?”她的身边还睡着儿子。   “没有。”萧沐仁当然立刻否定,然后安慰她,“衰老是正常的,你看我们的儿子都快四岁了,孩子们在长大,父母哪有不老的?”萧沐仁拍拍呦呦的后背,“你要是觉得离开五年对父母亏欠太多,不如就在娘家多住一阵子,过些天再回府里?”   呦呦心想:也只能这样的了。然后嬉笑一声,“你今天直接带我回娘家,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去了呢。”   萧沐仁知道呦呦在取笑他刚刚的话,也不多说,哼了一声,“我愿意,你问问岳父岳母同意吗?”   呦呦想了想,爹和娘肯定不同意的,要是一只住娘家,那不成了萧沐仁入赘了吗?以他们的思想和萧沐仁的身份,这怎么可能?   “那,我们住多久?”呦呦有意问萧沐仁。   “一个月。”萧沐仁说,说完又立刻改口,“不不,半个月。”   呦呦偷笑,他这一折扣可就折了一半下去。不过想想也是,若是才回京就在娘家住一个月,别人要以为他们夫妻之间出问题了。住半个月的话就没人说什么了吧,毕竟她离开五年,住半个月娘家也不算什么。   走了一个多月的行程,到家后又痛哭了两场,加上呦呦还有着身孕,到底是累了,很快就依偎着萧沐仁睡去。萧沐仁给她盖盖被子,又给儿子擦擦流出来的口水,然后面对着呦呦,闭上眼睡了。   一家人一直睡到夜幕降临,最先醒来的是小和和,他是被自己尿湿的床凉醒的。一睁开眼,小和和发现父母相拥着入睡,自己却在床里面一个人睡,立刻不干了,他蹬掉尿湿了的裤子,一翻身就挤进了呦呦和萧沐仁中间。   萧沐仁迷糊着醒来,不等他反应过来,儿子已经钻进了被子,闭上眼要睡了。   萧沐仁想要拍拍儿子的小肚子,结果手放错了地方,一摸就摸到了他光溜溜的大腿,抬起头看了一眼床里面,看到湿乎乎的一片和被抛弃的小裤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尿床了?”萧沐仁在和和的耳边低声问,想来是路上累着了。   小和和已经四岁了,一年以前就已经不再尿床了,而且也知道了尿床是一件比较丢人羞羞的事,现在被萧沐仁一问,立刻紧闭上眼睛,头缩到被子里去。   被小和和这么一折腾,呦呦也已经醒了,伸手往身后一摸,果然湿乎乎,也忍不住笑起来。   萧沐仁见都醒了,就叫他们都起床,“天黑了,岳父岳母还等着我们用晚饭呢,快起床,和和也起床。”   呦呦笑着做起身,也在儿子光溜溜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扬声喊丫鬟给他拿新的衣服进来。小和和不好意思睁眼,就一直闭着眼由呦呦给他穿裤子擦手擦脸。   睡了一觉精神奕奕的一家三口重新回到正院去,走到正厅门口的时候,和和突然拉了他爹一下,示意他有话要说。萧沐仁就俯下身,贴了耳朵过去,听儿子要说什么。   等听清和和的话之后,萧沐仁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呦呦奇怪他笑什么,就问了出来。   “不许说。”小和和想要捂住父亲的嘴,不让他告诉娘,可惜来不及了,萧沐仁已经说了出来。   “儿子说,不能告诉别人他刚刚尿床的事。”萧沐仁这一句声音不低,加上他们又站在正厅门口,不止呦呦听到了,就连里面的人也听到了,都偷偷笑了起来,小家伙知道害羞呢。   和和见没能阻止他爹,就十分生气,“爹爹说话不算话!”然后从他身上下来跑到呦呦怀里,“说好了不能跟别人说的!”然后一转头,不理萧沐仁了。   萧沐仁摊手,“爹爹没有跟别人说呀,爹爹在跟娘说,你娘不算别人。”   和和觉得这话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只好继续偏过头去不理人。   呦呦瞪了萧沐仁一眼,萧沐仁嘻嘻笑着无所谓。   倒是厅里头的花易岩开口了,对着和和招手,“和和,来,来,到外公这里来。”   小和和对花易岩很有好感,立刻从母亲怀里下地,蹬蹬地跑到花易岩身边去,依偎在他的怀里,祖孙俩个开始说起来悄悄话。   呦呦跟着萧沐仁一起进屋,发现这回不止花易岩和谭丽娘等人在,原本不在家的小辈们都回来了。一群人又重新厮见,小孩子们喊“姑姑”“姑父”“姨姨”“姨夫”,呦呦则让四喜把带回来的见面礼一一分发给众人。   给谭丽娘的和陶陶的是一套西域服饰,从头到脚的异族风情,还有带有番邦风情的布匹首饰,以及一人一条钻石项链。   说到这个钻石钻石,是呦呦二十岁生辰的时候,萧沐仁送给她的,一小袋子,差不多有近百颗,大大小小小的,大的有几克拉,小的也有几分,十分闪耀两眼。   呦呦拿到手之后十分兴奋,让人小心穿孔做了三条项链,谭丽娘、陶陶和她自己一人一条,另外还有两条手链,给怀宇的女儿和陶陶的女儿。其余的都被她小心收了起来,这可是值钱的宝贝。   给花易岩的是一把精美匕首,嗯没错,就是小和和抓周是抓到的那把匕首,被呦呦连哄带骗,由他自己亲手交给了外公,说是他送的。   花易岩当然知道这是呦呦的主意,夸奖小和和的同时又忍不住隔空点点呦呦,呦呦嘻嘻笑了两声。   给怀瑾和怀信的就简单多了,是两本从嘉峪关淘来的古书籍,上头的文字既不是大鸿的文字也不是吐蕃的,也不是西洋文。呦呦当初看了看,有点像是甲骨文,不过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套书籍一共三本,除了怀瑾和怀信的,当然还有一本是怀宇的。   至于孟许,礼物是萧沐仁挑选的,一副他收罗来的古玩,有很巧妙的机关,非常有趣。   至于孩子们,谭禾和孟琰都已经启蒙读书,送的自然是文房四宝,都是上品中的上品,玉儿和怀宇的女儿贝贝,则是一人一套珍珠首饰,还有钻石手串。   然后是孩子们互相厮见,互相道“表哥(姐)表弟”,小和和发现,所有人都是比他大的,就连大舅舅家的表姐也比他大两个月,小和和虽然不知道两个月是多久,但是比他大他就不甚高兴了。   于是小家伙跑到正在跟谭丽娘和陶陶撒娇的呦呦身边,拽着她的袖子大声问:“娘,娘,弟弟什么时候出来!”   这下子,除了几个懵懂的孩子以外,所有人都惊呆了,半晌之后,谭丽娘才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哎呀你这个孩子,有了身孕赶什么路?!”   陶陶见瞒不住了,赶忙替呦呦辩解,说是上路以后才发现的,而且人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谭丽娘一听又把陶陶给怪上了,说她帮着呦呦瞒着她,一个两个的翅膀硬了,不像话。   呦呦赶紧又替陶陶辩解,说姐姐也是才知道的,是自己不让告诉她的,“想要再等等再告诉您呢。”   谭丽娘这才面色好一点,然后立刻喊人布菜用饭,“用了饭都去歇着,有话明天歇好了再说。一个两个有了身孕都不告诉我,翅膀硬了!”   呦呦一惊,转头看向陶陶,陶陶略有些害羞地点头,表示呦呦猜对了。姐妹俩握着手相识而笑,觉得这真是一件十分好的事。   对面坐在一起的连襟两个也在笑,互相道了“恭喜”后,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的夫人,都是一脸宠溺。   花易岩和谭丽娘也对视一眼,露出会心的笑容,儿女过的好,对于他们做父母的来说,比什么都好。   当晚的晚宴都是按照呦呦的口味来的,她想吃的菜都有,而且都是谭丽娘下厨亲手做的,吃的呦呦忍不住又想哭,她都五年没有吃到娘亲手做的菜了。   萧沐仁见她又要红眼圈,赶紧哄她,哄了一会儿才好起来,看的一桌人都人不住地点头,觉得萧沐仁这样包容爱护呦呦,真不错。   用饭的时候是大人一桌孩子一桌,大人能自己吃自己夹,小孩子都是奶娘伺候着,只有和和,是四喜在一旁帮忙。   谭丽娘看着不禁问道:“和和奶娘呢?怎么让个没成亲的丫头伺候?”   “没有奶娘。我自己带他。”桌上都是自己人,呦呦也不忌讳,“宫里送过一个嬷嬷,后来让阿毓给送回来了。”   这件事花家众人都知道,知道后先是替萧沐仁捏了一把汗,连皇家送去的人都敢送回来,然后又觉得没什么不对,一来萧沐仁的身份在那里,虽然没有公开,二来谁也不愿意自家孩子受委屈,送回来就送回来吧。   呦呦自顾自地吃着面前的糖醋排骨,头都不抬,“常安姑姑现在在我们府上,以后请她做教导嬷嬷,和和是个男孩子,很多事情不必那么讲究。男孩子糙养,女孩子娇养。”   呦呦说这些话的时候,孟许看向身边的萧沐仁,见萧沐仁一点反对都没有,还不断地点头,表示自己也这么觉得。   孟许忍不住转头看向小孩子的那一桌,那一桌上玉儿最大,已经可以自己用饭,她的两侧是怀宇的儿子谭禾和自己的儿子孟琰,他们俩差了半年,谭禾身边是他的妹妹贝贝,然后是呦呦的和和坐在贝贝和孟琰中间。   这些孩子里,两个最小的一个贝贝,还在被奶娘喂饭,倒是最小的和和,虽然米粒吃的碗里碗外桌上身上都是,可是依然自己握着勺子大口地吃饭,吃的香极了,看的人十分有食欲。   反观自己的儿子,虽然不用被奶娘喂饭,可是拿着筷子挑着米粒吃,一看就是挑食的样子。   孟许叹气,这个儿子,被老娘给惯坏了。这还是多亏陶陶管教着,不然恐怕更糟糕。偏偏老娘和陶陶不对付,只要陶陶出言管教儿子,母亲就出言维护。久而久之,孟琰知道了有祖母护着,更加肆无忌惮了。   孟许看看自己的儿子,再看看萧沐仁的儿子,心想:看来得亲自管起来了。   一家人吃了饭,大人们凑在说了一会儿话,孩子们玩闹了一会儿后就各自散去,陶陶和孟许带着孩子回了孟府,怀瑾怀信带着谭禾去温书,贝贝则被奶娘安置着去休息。呦呦也被谭丽娘赶回院子去休息,说他们明天还要进宫。   “要不要我陪你去?”谭丽娘问呦呦,她怕太皇太后不在了,皇后对呦呦怠慢,而她怎么说都是皇上的表姨,应该还有些面子。   “不用的,娘。”呦呦摇头,“这次跟阿毓一起进宫,是皇上特别吩咐的,今天罗公公在城门就告诉了。”   “罗公公去迎接的?”这时候花易岩插了一句嘴,“公服还是便服?”   “便服。”萧沐仁回答,然后看向岳父,“爹,有什么不对吗?”   呦呦听到萧沐仁对花易岩的称呼,忍不住侧目,他怎么叫起“爹”来了?而且,呦呦能明显听出来他的不自在。不过她也只看了一眼,没有多问。   因为怕呦呦累着,谭丽娘只拉着她说了几句话就催她快去休息,明天还要早早进宫。花易岩也催萧沐仁去休息,不过他把和和留了下来,说要让他陪外公外婆一起玩。   呦呦没有说话,只看和和自己的意思。和和一点都没有迟疑,立即答应了下来,跑到花易岩身旁依偎着,还跟呦呦和萧沐仁摆手,说晚安。   呦呦看着儿子笑脸,无奈地同萧沐仁走了,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晚上不要找我我不会理你的。”因为声音低,除了萧沐仁,没有其他人听到,而萧沐仁,听到了也假装没有听到。   等到回到自己休息的院子,呦呦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完毕躺回床上,盖着被子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是真的有孕了,这一天下来,虽然下午的时候睡了一觉了,可是还是觉得累的慌。   等萧沐仁也洗漱完毕上床后,呦呦不自觉地就凑到他身边去了,“京城真是热,这个时候在嘉峪关都可以穿夹袄了。”   “可不是,时间太久不回来,有点不习惯了吧?”萧沐仁摸摸呦呦的后背,倒是干爽,“要不明天弄点冰回来?”   “算了,过几天就好了。”呦呦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可是她暂时不想睡,她问萧沐仁姑姑为什么称呼花易岩叫“爹”,“你以前都没有过,而且明明不习惯。”   “谁说以前没有?成亲那天我叫了呢。”萧沐仁先反驳了呦呦的话,然后沉默了一下,反问:“你爹就是我爹,为什么不能叫?”   好吧,萧沐仁说的有道理。呦呦不跟他多计较,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睡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萧沐仁就起来了,顺便叫呦呦也起来,呦呦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起这么早了,虽然身体已经被萧沐仁叫醒,但是意识还是在昏睡中。   萧沐仁见状,干脆自己给呦呦擦了手脸,然后扶着她坐好穿上衣服,等将人抱到梳妆台前,让丫鬟给梳头发,她才勉强睁眼看了一下,然后又闭上眼了。   萧沐仁没有办法,他怕呦呦摔下来只好在她身边扶着她。可是他站在一旁,丫鬟就不敢上前来梳头了,萧沐仁没有办法,这才慢慢松手,呦呦倒是也没有倒,就这么直挺挺地坐着。   梳完了头发,呦呦这才自己睁眼,然后慢慢往脸上涂一些水粉,又在萧沐仁的帮助下换了诰命礼服,这才慢慢精神起来。   两个人出了自己的院子,先来到正院,正院里只有谭丽娘在,花易岩早就出门上朝去了。和和虽然醒了,可是状态和呦呦刚刚是一样的,眼睛都睁不开,不过人却已经被谭丽娘穿戴收拾好了。   谭丽娘叫呦呦和萧沐仁吃了两样点心,又用匣子装了一匣带到马车上,免得等的时间太久孩子会饿。   萧沐仁吃的快,三两口就吃完了,倒是呦呦,慢吞吞地好一会儿才吃完,吃完后又喝了半杯蜂蜜水,才慢吞吞的起身。   谭丽娘见她一直磨磨蹭蹭的,早就替她着急,但是又想到她怀着身孕,就忍了下来,然后转头看萧沐仁,见他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就很满意地点头。   不过等到萧沐仁抱着儿子先出了门后,谭丽娘还是说了呦呦一句,“怎么让阿毓伺候你?”语气中明显不赞同。   呦呦被谭丽娘说的一愣,好半天才想起来,她说的“伺候”是指萧沐仁给她洗手擦手端茶拿点心。呦呦有点不可思议,这也算伺候?“他以前也干过啊。”   谭丽娘这才知道,这是人家小夫妻俩的情趣,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一个劲儿的点头,“不错不错。”   呦呦虽然看着像是清醒了,但是实际上神智还迷糊着呢,因此一时半会儿没理解她娘话里的意思,等到被送上马车坐下来,才明白过来,然后趴在萧沐仁身上嗤嗤地笑,笑得萧沐仁也莫名其妙。   到了宫门口的时候,萧沐仁下车去递牌子,打算请人往里通传,却看到罗公公已经等在那里了,立刻惊讶起来,虽然他知道极可能是来接自己一家的,但还是上前问了一声,“公公这是……”   罗公公今日穿的是公服,萧沐仁注意到,今日的公服和两年前到嘉峪关传旨的已经不一样了,可见罗公公又升职了,于是他就对罗公公一拱手,“恭喜公公贺喜公公,不知公公有喜,改日定设宴祝贺。”   罗公公笑眯眯地说萧总兵客气,然后告诉他,皇上正在早朝,让萧沐仁一来就直接去御书房,“皇上说请小公子一起去,萧夫人也一起。”   已经抱着和和下车来的呦呦听到这句话一愣,怎么让自己也去见皇上,外命妇进宫不应该是去见皇后娘娘吗?   不过既然皇上吩咐了,萧沐仁和呦呦自然不会提出异议,都答应下来。   萧沐仁怕呦呦抱着和和累的慌,就接了过来自己抱着,一家三口跟着罗公公往里走。   小和和已经醒了过来,一睁眼发现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这个地方特别特别的大,比昨天到的外祖家还大好多好多。他把下巴搁到他爹的肩膀上,眼睛四处看着,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好玩的。   萧沐仁不知道和和头朝后是在观察四周,还以为他又睡着了,因此同罗公公说话时声音都是特别低的,罗公公一开始不明白,后来很快就理解了,心想萧总兵真是一个好父亲。   一家三口被罗公公领到御书房来,此时皇上还没有下早朝,书房里没有一个人。罗公公请萧沐仁呦呦坐下,自己亲自送了茶水,“萧总兵萧夫人请稍等,皇上说下了早朝就会过来。”   萧沐仁少不得问一些皇上身体如何之类的话语,然后再说上几句“吾皇英明”之类的奉承语言。   小和和到底年纪小,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然后就从椅子上滑下来,趁着他爹和他娘在跟那位叫罗公公的伯伯说话的时候,自己溜出了御书房的门。   不过才一出门,他就撞到了一根柱子,柱子还穿着衣服,衣服是黄色的,特别滑溜。小和和顺着黄色的柱子往上看去,就看到一个蓄着胡须的伯伯也在低头看他。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小和和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在家里,立刻退后一步想要转身进屋,结果还没迈开脚步,就被身后的“柱子”给抓住了,“哈哈,看你往哪跑!”   和和被抓住后一愣,然后扯开嗓子“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爹爹救命!人贩子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一脸懵逼的皇上:什么?人贩子?在哪?   ☆、第二一三章   第二一三章   小和和在御书房带着没意思, 而且偌大的房间, 除了最上头的一张长长书案和一把宽大的如同罗汉床似的雕着龙纹的椅子,就是父母和他屁股底下坐的椅子, 再没有其他的摆设。   和和坐着听父亲同罗公公伯伯寒暄着说话,母亲也被他们的话题吸引,自己一个人没意思起来, 就趁人不注意滑下了椅子, 偷偷跑出了这个大房间。   结果一出门就撞到了皇上的腿上,他顺着大腿抬头看去,就看到皇上也在低头看他。   皇上一早去上朝, 本来想着没什么事就早早退朝,好回来见一见阿毓。结果户部今天跟工部就一项工程款扯皮,扯来扯去都没有个定论,皇上不耐烦, 让他们自己去对质,最终给个结果给他就行了。   从早朝上回来,才到御书房的门口腿上就被里面冲出来的小人撞到, 力道不小,像一只小炮弹一样。皇上知道这就是萧沐仁和呦呦的儿子, 乳名叫和和,大名靖, 萧靖。其实应该是洪靖。   皇上盯着小和和看了一会儿,忽然绽出笑容来,像啊, 是真的像。像那个曾经魂牵梦萦却对他说“您娶了我没有任何好处”、最后嫁给了她的表哥的女子,可惜,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子,却被他的父皇玷污了。   小和和跟皇上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拔腿就要跑。皇上见他要跑,立刻弯腰伸手捉住了他把他抱起来架在半空中,还哈哈大笑,“看你往哪儿跑!”   小和和不妨被人捉住,然后又被举到半空中,当下又急又怕,蹬着腿试图踢开抓住他的人,可惜他的腿太短了,根本不起作用,只好哇地一声哭起来,“爹爹救命!”然后他又想到娘经常告诫他不可以乱跑乱走,免得被人贩子抓到卖掉,若是真的遇到人贩子一定要大声呼叫,没想到这次真的遇上了,于是赶紧大呼了一句“人贩子来啦!”   皇上被小和和这一嗓子给喊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人贩子”是说自己呢,于是更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大声说了一句“好!”   萧沐仁和呦呦正在屋里同罗公公说话,结果话没说两句呢,就听到和和的哭声,呦呦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儿子已经不在椅子上坐着,接着就看到御书房门口站着的皇上,和皇上手里抱着的正在哇哇大哭的和和。   和和一边哭一边踢动双腿,在皇上的龙袍上留下好几个脚印子,一边踢打一边挺着身子要挣脱,要不是皇上用力抱着,人就已经滑到地上去了。   呦呦愣了一会儿就回神了,赶忙捅了一下萧沐仁的手臂,让他去把孩子接过来。   萧沐仁也回了神,立刻上前去把儿子接过来,然后觑了一眼皇上,“皇上……”想要跪下去请罪,怎么说都是皇上,九五之尊。   皇上摆摆手让他别在意,还笑着逗小和和,跟萧沐仁说他儿子养的好,“将来一定比老子强!”   萧沐仁这才放下心来,重新换上笑脸嘻嘻地笑着答应着,他最愿意听别人夸他儿子。   呦呦上前来郑重地行了一个万福礼,对皇上呼了万岁后从萧沐仁手里接了还在抽泣的儿子哄,告诉他那不是人贩子,那是……呦呦想了想,还是说:“那是皇伯父,和舅舅一样亲的。”   皇上听得此言,更是高兴,这说明什么,说明阿毓终于肯从心底承认了。   其实这是皇上想多了,这完全是呦呦自己的主意,想到太皇太后去世,想到父亲说想要借病隐退,再想到萧沐仁以后可能会留在京城,在这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时代,她承认她有私心。   对于呦呦的话,萧沐仁也是十分吃惊,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呦呦说的也没错,虽然称呼“皇伯父”有点不太尊敬,但是事实也是这样,而且看皇上的样子,好像还挺高兴,他也就没有多说,算是默认了呦呦的话。   此时小和和已经被呦呦哄好慢慢停止了哭泣,脸上的泪珠也被呦呦擦干,倒是眼睫毛还湿着,让人看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皇上虽然有七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小的儿子也才出满月,可是他依然喜欢小和和,觉得这儿孩子真的是得他心思,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个孩子像萧沐仁的生母,也因为他的机灵可爱。   此时小和和坐在母亲怀里,被喂了几口水后就一直盯着皇上看。皇上注意到他的目光就觉得很有趣,所有的人,除了太皇太后、皇弟和皇后外,对皇上都是又怕又敬,就连阿毓也是拘束的,还不如他的那个小夫人面对自己的时候大方。   皇上见小和和对着自己看,一脸好奇,但是并没有害怕。皇上觉得有意思,就对他招招手。   和和没动,先看了一眼父亲,父亲点点头,然后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母亲,呦呦把他抱起来放到地上,拍拍他的后背,让他过去。   皇上在一旁看得清楚,忍不住好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阿毓虽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可是他们家真正说的算的,怕是自己那位小表妹。   和和得了母亲的许可,就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下来,站在皇上的大书案前,歪着头看皇上,觉得这个伯伯好厉害,但是哪里厉害他又说不出来。   皇上见他停下不动了,就自己招手让他过来,“来,过来。”   小和和回头,这次都不看萧沐仁,直接看他娘,见他娘点头了,这才往前走,迈步上了台阶站到皇上身边去。皇上见他过来,立刻弯腰抱起来,让和和坐到他的腿上。   “皇上。”萧沐仁赶紧出声,“这不合规矩。”皇上连皇后娘娘生的大皇子二皇子都没有抱过,哪敢让他抱和和。   皇上却不理他的话,还亲手从自己腰上解下一块白玉龙纹佩,在和和腰上比了一下,觉得有点长,又在脖子上比了一下,觉得还算合适,就给他戴在脖子上了。   萧沐仁和呦呦更是大惊,齐呼“皇上!”   皇上摆手不要他们说话,“朕做伯父的,难道不能给孩子点礼物?”   皇上都这样说了,萧沐仁和呦呦自然不敢再推辞,只好出声感谢,又让和和说谢谢。和和不明白大染之间的官司,低着头看了一眼玉佩上的龙纹,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属相是龙,因此十分满意,大声说了一句“谢谢伯伯”。   皇上这才满意点头,然后伸手从书案上的点心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给和和。和和接过来,但是并没有立刻放进嘴里吃起来。   “你吃你吃,不要理你爹和你娘。”皇上以为和和顾忌着萧沐仁和呦呦,不敢吃。   这种想法倒也不算错,和和捏着糕点,迟疑了一下,问皇上,“伯伯,我能再要几块吗?我想拿回家给外祖父外祖母二舅舅三舅舅姨姨姨夫玉儿表姐贝贝表姐宝宝表哥琰琰表哥一起吃。”   皇上被他一大串的称呼说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花易岩一大家子,立刻答应下来,说一会儿他回去的时候给他带一盘子回去,“这一盘都是你的。”然后又夸奖和和,说他知道孝顺外祖姨舅友爱兄弟姐妹,是个好孩子。   和和被夸奖了,就得意地笑起来,低头认真吃起糕点来。   皇上看了眼大口吃东西的和和,温和地笑了起来,对萧沐仁和呦呦说:“难得他把这些人都记住了,不过怎么没说给你们俩?”   萧沐仁尴尬地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呦呦笑了起来,“小家伙精明着呢。”   皇上听了也是一笑,“你们俩的儿子,哪有不精明的。”看着和和吃完了一块,就又递了一块给他,和和想了想,接了吃了,但是到第三块的时候就不肯吃了,“娘不让。”   皇上以为呦呦提前叮嘱过,怕孩子在自己面前失礼,就告诉他没关系,“这是皇伯父给你吃的,你娘不会说你。”和和却仍然摇头不肯吃。   皇上这回奇怪了,从来没有见过不吃点心的孩子,难道是呦呦训斥过?于是皇上就看向呦呦。呦呦接触到皇上的目光,就笑着解释,“不敢让他多吃点心,一来点心糖多怕虫牙,二来吃多了不正经吃饭。”况且宫里的点心也不是多么美味,他们家的吴嫂子也能做。   “你倒是小心。”皇上笑了一声,也不勉强,转身吩咐太监将自己的点心都装盒,一会儿给和和带回家去吃。   和和听了自然是高兴的,只有萧沐仁觉得皇上太宠溺和和了,完全不像是对待一半子侄那样。不过既然皇上赐物,那就是恩典,二人只有替儿子说了一遍又一遍的“谢皇上”,直到皇上嫌弃他们俩太罗嗦才罢休。   说完了家事,皇上就要同萧沐仁说公事了,呦呦见此,就叫和和过来,“还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皇上一听也是,于是就放下和和,让人带他们娘俩去皇后娘娘的宫中。   皇后娘娘的宫里,皇后早就听说了萧沐仁带着呦呦和孩子进宫来,因此一直就在等着呦呦来请安,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皇后娘娘就有些生气,心说:别说你们还没认祖归宗,就是正经八本的皇上弟媳妇福贤王妃也没这么怠慢过。   送呦呦和和和去皇后宫中的是罗公公,现在罗公公的师傅除了跟着皇上上朝之外就是在御书房伺候,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慢慢由罗公公接手了,因此罗公公在宫里竟然有不少人奉承着。   所以当皇后娘娘知道皇上让罗宫宫送呦呦母子俩过来的时候,虽然心里头有很多不满,但还是抑制了下去,假装十分热情地接了呦呦,又跟罗公公道辛苦。没办法,她虽然是一国之母六宫之主,可是也要小心维护这些皇上身边的人,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两个儿子。   等送走了罗公公,皇后娘娘的不满也发不出来了,还能说什么呢?   呦呦倒是看出了皇后娘娘的勉强,不过她当然不会问,依然带着儿子恭敬地行礼磕头,等到皇后娘娘说“平身”的时候才站起来,心想:后宫吃人,当初那个聪明伶俐爽朗大方的皇后娘娘已经变得面目皆非了。   皇后娘娘本来就有些不满,让人起身时简直是咬牙切齿才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就看到了和和脖子上挂着的白玉佩,笑容僵在脸上。   呦呦顺着皇后娘娘的目光看过去,有些后悔忘了将玉佩收起来。幸好皇后娘娘还维持着姿态,让人把她准备给小和和的东西拿了出来。   皇后娘娘给的东西也很贵重,是一块红珊瑚磨制的镇纸,只是颜色不够鲜艳。不过呦呦还是谢了又谢,没办法,人家身份在那放着呢。   皇后娘娘跟呦呦随便聊天了几句,就端茶送客了。呦呦识相地告辞离开,出了门以后脸上笑容却立刻消失了。皇后实在太过分了,这是看着太皇太后不在了,所以轻怠起她来了吗?这怠慢的不单单是呦呦一个人,更是呦呦身后的那些人,皇后娘娘怎么如此没有心计了,以前不是很聪明的吗?   呦呦出了皇后的宫们,心底估摸着一共带了不到半个时辰,若是现在出宫去,也不知道萧沐仁何时才能从御书房出来,可若是不出宫,她要去哪里?皇宫内院如此森严,断不能随意走动。而自己出得宫来,皇后娘娘竟然连个宫女都没有指派。   呦呦抱着儿子站在宫门外迟疑着,这可怎么办好?   “娘,晒。”小和和不知道娘亲为什么站着不动,但是临近正午的太阳实在是耀眼炙热,她不得不走动起来。   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萧夫人”,呦呦回头一看,竟然是太皇太后原来贴身的女官黄英姑姑。呦呦赶紧抱着和和走回去,“姑姑。姑姑怎么在这里?”   黄英姑姑见她走过来就给呦呦行了礼,呦呦抱着儿子不好扶她,只好侧身避开,“姑姑这是做什么,姑姑快起身。”然后告诉和和喊“姑姑”。   和和因为嘉峪关的时候家里有个常安姑姑,因此并不对母亲喊姑姑自己也要喊姑姑表示奇怪,十分自然地喊了一声“姑姑”。   黄英姑姑听到了却立刻流出泪来,一边答应着一边擦眼泪,“小公子长得真是好看,人也是聪明大方,太皇太后要是还在,一定特别高兴特别开心。”   黄英姑姑这么一哭诉,呦呦也伤心起来,但是她还是有一丝理智的,知道这里是皇后娘娘宫外,不好多待,于是就拉着黄英姑姑往太皇太后原来的宫中走去,“刚刚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还想去给太皇太后上柱香,只是太多年不进宫,找不到路了,正好姑姑来了,姑姑带我去吧。太皇太后去了,我只能在嘉峪关为她老人家守孝。”   黄英姑姑闻言,撇了撇嘴,“夫人不用替皇后娘娘找补,现在宫里谁不知道皇后娘娘脾气不好。”   呦呦也看出来了,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皇后娘娘为什么脾气不好,问完就后悔了,宫里的八卦哪里是那么好听的。正好前面一队宫女走过来,黄英姑姑和呦呦都沉默下来,低着头安静地往太皇太后曾经住的寿安宫走去。   进了寿安宫,里头的摆设布置和印象中五年前时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太皇太后不在了,宫女也相应的减少了,少了人气多了些空旷之感。   呦呦把儿子放到地上牵着他,走到原来太皇太后起居的房间,正对房门的墙上,挂着一副太皇太后的画像,年轻的时候的,坐在游廊下,手里捏着扇子,看闲花照水,十分温柔娴静你给的样子。   呦呦对着画像轻轻叹一口气,拉着儿子一起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燃一炷香插进香炉。呦呦转回身,同黄英姑姑说话,“太皇太后……痛苦吗?”   黄英姑姑摇头,拉着呦呦在炕上坐下,又亲自抱和和上炕,端来点心糖果给他吃,然后才坐到呦呦对面,“不痛苦,梦里过去的,挺安详的。”   黄英姑姑说起太皇太后的事,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不过依然红了眼圈。黄英姑姑说,太皇太后实在九月初十早上去世的,“头一天重阳,皇上和王爷都到太皇太后这儿来,还喝了茱萸酒,挺高兴的。结果早上起来我去请起,发现人都已经凉了。”   黄英姑姑说到这儿,又掉下眼泪了。呦呦也是红了眼圈,“没受苦就好没受苦就好。”她还怕太皇太后受病痛折磨呢。   “夫人也别伤心,太皇太后年过古稀,经常说自己已经活够本了,值了。”黄英姑姑自己擦着眼泪安慰呦呦,“看我,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太皇太后有东西交给夫人呢。”   黄英姑姑说完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搬着一个大箱子回来了,箱子挺沉手,黄英姑姑搬着挺费力气,呦呦赶忙上前帮忙。   黄英姑姑和呦呦一起把箱子放到炕上,然后打开箱子,箱子里头还有小箱子,黄英姑姑告诉呦呦,从前两年开始,太皇太后就在一点点的归拢自己的东西了,就怕自己哪天突然不行了。   黄英姑姑将箱子里的小箱子一一拿出来打开,第一个箱子里,不是别的正是太皇太后珍藏的那一套《浮生梦》,第二个箱子里是一套珍珠头面,上面的珍珠最小的都有莲子大小,大的有差不多有葡萄那么大,最稀奇的是,这是一套紫珍珠。   呦呦见过白珍珠见过黑珍珠,紫珍珠还是头一回见。   第三个箱子是宝石玉器,也很珍贵,第四个箱子最重,竟是一箱子金条。除了这些东西外,大箱子里还有不少古玩字画。   呦呦看着这些东西,不禁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行不行,这太多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不能收。”   “夫人收下吧,这是太皇太后给您和萧总兵的。”黄英姑姑劝她。   呦呦还是摇头,然后把第一个装着那套《浮生梦》的箱子合上拿到自己身边,“我拿这个就行了,留个念想,其他的不能收。”   正说话间,听到外头有人喊“皇上驾到——”,黄英姑姑和呦呦一愣,然后一齐出门去迎接。皇上看到呦呦已经到了一愣,然后笑呵呵地说:“你来的倒是挺早。”说着眼睛四处看了一下,就收回了目光。   萧沐仁没注意到皇上的态度,径直到太皇太后的画像前去磕头上香。皇上等他起来后也去上了一炷香,然后两人就看到了这一炕的大小箱子,萧沐仁一愣然后立刻明白,转头看向呦呦,呦呦就走到他身边跟他解释了一遍。   “我们不要了吧,留下那套书做纪念,你说呢?”呦呦轻轻问萧沐仁。   萧沐仁当然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看向皇上,皇上却不同意,“皇祖母给你们的,你们就收着,长者赐不可辞。”   萧沐仁无奈,只得答应下来。接着几个人又说了些话,萧沐仁见时间不早,就提出出宫,理由十分理直气壮,“呦呦有身子,怕她不舒服,等过些天再来给皇兄皇嫂请安。”   呦呦敏锐地捕捉到萧沐仁话里的“皇兄”,她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站着微笑。   皇上和黄英姑姑听到这个小心都很高兴,让他们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又叫了两个太监来帮忙抬箱子。   等出了宫,回到马车上,呦呦先哄了和和睡,然后才问起萧沐仁跟皇上在御书房都说了些什么,“你居然会叫出‘皇兄’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皇上说不勉强,不过可以私底下称呼。我想想也不能太扫皇上的兴致和颜面,就答应下来,喊了一声,结果皇上特别激动。”萧沐仁有些奇怪地问呦呦,“我怎么觉得不太正常呢?你觉得呢?”   呦呦想了想,虽然觉得皇上特别激动是有点超出常理,但是也不算十分意外,就摇摇头让他不要太在意。然后呦呦想起了什么似的,贴着萧沐仁身子问他,“我今天让和和喊皇上伯父,没有先征求你的意见,你不会生气吧?”   “嗯?”萧沐仁一愣然后摇头,“没有,不会,你别多想,我能明白你的意思。”呦呦有私心,他何尝没有私心,要不然怎么会也妥协下来称呼皇上为“皇兄”呢?   两个人可以说是殊途同归了,做法虽然不一样,可是目的都是相同,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爱的也爱他们的人。   “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外放。”呦呦头靠在萧沐仁的肩膀上,声音低低的说。   萧沐仁被她的话说的一愣,他一直以为呦呦喜欢京城,喜欢同家人在一起,没先到她心底竟是这样的想法。他突然明白,她想要他外放,更多的是为他着想。对于他的身份来说,京城,不是一个安全之地。   “先等一等,等两年,等到你肚子里这个生下来,大一点,我再同皇上说。”萧沐仁一手环着呦呦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安抚她道。   ☆、第二一四章   第二一四章   萧沐仁和呦呦带着太皇太后给的箱子回了花家, 呦呦没有跟谭丽娘隐瞒, 直接给她看了箱子和箱子里物品,然后向谭丽娘询问, “娘,要不要拿出一半来给姐姐?”她估计太皇太后不会想到已经嫁给皇商的陶陶。   没想到谭丽娘断然拒绝了,“不用。太皇太后当初也给了我东西, 说是给我和你们几个孩子的, 我分了三分之一给你姐姐,本来想再分三分之一给你,既然太皇太后给你留了, 那我就不给你了。”   呦呦对着谭丽娘看了看,无法分辨出她话语里的真假,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拿出几幅字画给陶陶才行,谭丽娘反对, 但是又说让呦呦自己跟萧沐仁商量。   呦呦想想也是,也就作罢了。   呦呦带着儿子在娘家住了半个月,萧沐仁也想天天住这里, 不过他才从嘉峪关回来,要先去吏部报道, 然后又要跟往来的官员和曾经的朋友饮宴来往,半个月里几乎每天都要带一身酒气来到花家。   谭丽娘心疼萧沐仁, 天天让人醒酒汤人参茶地伺候着,萧沐仁嘴甜,感谢的话一串一串的, 说的谭丽娘心花怒放。倒是呦呦,抱着儿子在一旁看着,冷哼了一声。不过心底也是心疼他,然后又一次地想起外放的好,他在嘉峪关的时候,除了要卖倪将军的面子,谁都要看他脸色的。   萧沐仁到吏部交了印信留了名,和别的进京的官员四处活动不一样,他喝了半个月的酒之后,再谁叫都不出门,说喝酒喝得头疼,要养一养。   然而实际上却是人窝在家里陪儿子玩,陪夫人养胎。呦呦在娘家住着的半个月,经过丁香以及丁香叔父丁太医的诊脉,已经可以确定,她现在有三个半月的身孕了。   不过,因为最危险的头三个月已经在路上过去了,所以呦呦并不需要卧床休息,反而每天坐在廊下看着萧沐仁同和和父子俩一起玩。   此时已经进入八月,不过京城的天气还很好,秋高气爽不冷不热的。他们一家已经搬回了萧府,萧府本身就比花家大,更别说是嘉峪关的家,而且又是皇上暗示按郡王的规格修整的,处处都十分讲究精致。   这样大的一个宅子,最高兴地就是小和和,他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又是男孩子,机会没有一刻闲下来的时候,每天的活动就是在家里玩探险,前院、内院、客院、花园、武场,没有一处不去的,萧沐仁也不拦着他,只跟在身后保护。   没过几天,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萧沐仁和安宁侯府已经很久不来往,中秋节头一天,福贤王按照皇上的想法和吩咐,将安宁侯和萧沐仁叫到一起来,又请了诚国公和魏国公还有大长公主驸马以及顺天府知府做中间人和见证人,将萧沐仁从安宁侯府里分家出来,另立宗祠族谱。   安宁侯以为是萧沐仁的主意,而萧沐仁又以为这是安宁侯的主意,两个人见面都没有好颜色,一个说萧沐仁背根弃源数典忘祖,萧沐仁则是冷哼一声心想你也是为老不尊为老不仁。   福贤王见安宁侯一点都不给自己面子,十分生气,本来还想着看在老安国公的面子上回头跟皇兄说说,让他对安宁侯不要下手太狠。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以公开了。这也是为什么皇上让萧沐仁尽快同安宁侯府分家的原因。   财产交割完毕,在官府留下文书备案,将安国公长子和长媳的牌位挪到萧沐仁家的新祠堂,商议下移坟的日子,从此以后,萧沐仁与安宁侯府再无瓜葛。   分家后的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一大早上萧沐仁就带着呦呦和儿子去了花府。他现在还没有被安排官职,时间自由的很。   在花家吃了一个午饭,又吃了一个晚饭,入夜时萧沐仁才带着呦呦和儿子回去。呦呦本来想在娘家住一晚上的,小和和却闹着回去,说他昨天在后院种下了苹果籽,今天要回去看有没有发芽。   呦呦翻个白眼,且不说苹果籽能不能发芽,就算是能发芽也不会一点就长出来,不过花易岩却同意他们回去,说孩子有好奇心有耐心是好事,让他们回家去,有空再来。   谭丽娘本来想给外孙亲香亲香,结果被花易岩一番话给落空了,有些不高兴,瞪了他一眼,亲自抱着和和送到马车上。   呦呦早就想到谭丽娘会对和和好,但是一开始以为她又有孙子孙女又有外孙外孙女的,不至于对和和十分溺爱,可是现在看来,她也无法脱离一般祖辈对孙辈的态度。   回到家,小和和的苹果籽当然没有长出来,他失望了一晚上后就抛在了脑后,继续玩探险游戏。不过探险也总是有尽头的一天,等和和过了四岁生日,呦呦琢磨着不能让他这么疯玩下去了,先不提别人家的孩子三岁就已经启蒙了,就是在现代,四岁的年纪也可以上幼儿园了。   于是呦呦开始给和和设定每日的活动日程,可惜呦呦忘记了,四岁上幼儿园的都是小班小朋友,小班小朋友能干嘛呢,还是玩的时候多啊。   这个时代,没什么物理化学这类的学科,除了武艺,就是学文,学文自然是四书五经,呦呦想了想给加了一科算数。   萧沐仁看到呦呦这份计划表的时候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觉得太早了,而且呦呦一下子要和和学这么多东西,他肯定受不了拘束。   “你也不要急,慢慢来。”萧沐仁安抚呦呦,“才四岁就让他坐到学堂书桌前背书,万一养个小书呆子出来怎么办?咱们儿子那么聪明,就是比别人晚学一两年都能追的上。”   呦呦对萧沐仁的话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学科太多了,四岁的孩子肯定受不住拘束,只能循序渐进一步步来了。   “你也别看别人家三岁四岁就启蒙,根本学不到什么,就是死记硬背,学的孩子们死板的要命,一点儿都不如咱们和和灵活可爱。”萧沐仁见呦呦翻了个白眼,以为她不赞同,就继续劝说她。   “行吧,听你的,先让他一边玩一边学。”呦呦懒洋洋地歪在榻上,然后同萧沐仁说起家里的事情。   “三元在京城这几年,管得挺好,下人们也挺服帖,我想着把容妈妈放到和和房里去统管,具体事务由四喜负责。”呦呦仰脸看了一眼萧沐仁,问他觉得怎么样。   “唔,家里的事你管就行了,不过三元会不会太年轻了些?会不会有人不服?”然后不等呦呦回答,又说:“我看,不如让容妈妈和三元一起管着,容妈妈总是年龄大些,经验多些。”   呦呦原本真的是按萧沐仁说的家里事自己说的算就行了,可是听了萧沐仁的话,觉得他好像不太希望三元做内院管事嬷嬷,她有些奇怪,就问萧沐仁为什么。   萧沐仁斟酌了一下,告诉呦呦,“前些天和铺子里的掌柜还有留下来的管事们喝酒的时候,听说曾经在陈度她娘的屋子看到过用内造匣子装的连藕粉。”   这几年萧沐仁和呦呦虽然不在京城,可是宫里有什么好东西还是会赐给他们一份,直接送到府里来,由往来京城和嘉峪关的车队带到嘉峪关去。   “你是说,三元私自拿主子的东西回家?”呦呦想了半天觉得不太可能,若是真的,怎么能做的如此不避人耳目?所以呦呦迟疑地问萧沐仁,“你确定不是什么人故意挑拨或者栽赃?我还是觉得三元不会这么做。”   呦呦这么一说,萧沐仁也不确定起来,“也没准,听说陈度现在做的非常好,说不定是遭人嫉妒了。”   “我一会儿叫三元进来问问她,”呦呦想了想,说到,“不过你刚才说的也是对的,容妈妈虽然不熟悉京城的规矩,不过年龄大些经验充足,是没错的。”   萧沐仁不过是因为呦呦提到这件事才想起来说一句,他对家里的事务一向不管,全都由呦呦做主,因此呦呦一说,他就点头了,“你自己看着办,我呀,只要每天带我儿子玩就行了。”   说着看了一眼在炕上睡着和和。   呦呦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嘻嘻地说好呀好呀,“以后家里男主内女主外,咋样?”   萧沐仁捏捏她的鼻子,“有何不可?”   第二天,三元进来伺候的时候,呦呦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她那个卧病在床的婆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若是用药材什么的,就跟我说。”   三元摇头,“用不上了,去年人已经走了。”   呦呦心里一惊,后面想说的话就说不出来,倒是三元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继续往下说着,“老太太卧床十多年,见到孙子出生会叫奶奶了,就觉得没什么遗憾了,走的倒是没什么痛苦。”   “你……”呦呦想了半天,只能说一句“你节哀”,后面的话无论如何再也问不出来,却也知道,即便三元再熟悉京城事务,也不可能放到内管家的位子上了,她心中有了怀疑就等于有了裂痕,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她是主三元是仆,也是没有办法做事的。   于是呦呦思考了一下午后,做了调整,让三元去做库房总管事,而内管家的事,只能由容妈妈暂时代着,等她再观察一阵再选择新的管家。   十月过半的时候,天气就骤然冷了下来,似乎是一夜过去,西风就席卷了京城,不过这样的寒冷对于从嘉峪关回来的萧沐仁一家来说,并不算什么,呦呦甚至都没有主动提烧地龙,还是萧沐仁想起来她怕冷,让人把地龙烧上。   地龙一烧上,屋里就格外暖和了,呦呦因为肚子慢慢鼓了起来,人越发怠懒,很多时候就窝在屋里不出去。反而小和和小人精力旺盛火力更是强,屋里热起来后就不肯穿厚厚的棉衣,只穿着家常衣服跑来跑去。   后来有一天萧沐仁见呦呦这么惫懒下去不是办法,找到丁太医商量了一个对策,拿谭丽娘怀着怀信时候的例子吓唬了呦呦,呦呦这才恢复了每日饭后走步的习惯,不过多数时候也是萧沐仁陪着走。   天气若是好,两个人就在院子里走。京城萧府可比嘉峪关萧府大得多,景致也好,虽然已经是初冬,可是大花园里还是有不少松柏,这样翠绿的颜色,总是让人心情舒服的。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赏景。其实说起来,呦呦和萧沐仁根本就没有好好看过自己这个家这个宅子,毕竟成亲后直接在娘家住了半个月,然后就是收拾打点去嘉峪关的一切,半个月后就出城游玩去了,哪有时间好好看看。   现在趁着她怀孕,而萧沐仁暂时还没有职务安排的时候,两个人竟然想前两个月的小和和一样,把家里的每个地方都看了一遍,走了每个角角落落。   也是直至此时,呦呦才知道自己家到底有多大,不说别的,光客院就有四个,花园也分内外院,内院院子除了正院还有五座,萧沐仁甚至跟她开玩笑说,可以多生几个孩子,这回不怕家里没地方住了,惹得呦呦瞪了他好几眼。   小和和看着母亲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十分好奇,觉得里面一定是藏了好吃的,甚至觉得里面是个西瓜,很多次撩起呦呦的衣服下摆要看,当然看不到西瓜也没有好吃的,惹得他好生失望。   萧沐仁就告诉他,娘亲的肚子里有小妹妹,等到过几个月的时候,小妹妹就出来陪他玩了。哪知道小和和还是那个想法:妹妹不能玩,弟弟才好玩。   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小和和就有疑问了,问的问题还是萧沐仁招架不住的——弟弟妹妹从哪儿来的,怎么进到娘亲肚子里的,他们什么时候出来,从哪儿出来,怎么出来……   呦呦正歪在榻上吃葡萄,听到小和和的问题,再看到萧沐仁尴尬的脸色,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一不注意,被嘴里的葡萄给呛住了,立刻咳了起来。萧沐仁见状赶紧上前去拍拍她的后背,就连小和和也凑了过来,端起炕几上的水杯晃晃悠悠递给她,结果自己没拿稳,撒了呦呦一身的水,逗得她笑的更厉害,咳的也更厉害。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一直到了十一月中旬才下起来,呦呦早上起来看到银装素裹的院子,突然想起来还在栎阳时,有一年也是也是这么大的雪,厚厚的一层将整个院子铺满,呦呦和陶陶看着院子里洁白无瑕的积雪,都不忍心破坏,倒是怀宇和怀瑾当时打打闹闹,怀瑾还倒在了雪地里。   呦呦这么想着,就喊了丫鬟拿笔墨过来,她动手写了两张帖子,一张送到花家去,另外一张送到孟府去,请谭丽娘和陶陶来家里赏雪。然后又还是开库房搬火盆布置花园里那座临湖的小楼,决定母女三人好好聚一聚。   谭丽娘和陶陶接到呦呦的帖子之后都很奇怪,心说不就一场雪,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她在嘉峪关没有看够?然后转念又一想,难道是她有什么事不好说出来,才约了自己上门去商量?这么一想,就赶快让人收拾了往萧府来。   不得不说,谭丽娘和陶陶真的是母女,想法都是出奇的一致。   因为送帖子是派了两个人分别去送的,而花、孟两家同萧家的距离又是差不多的,所以母女俩人几乎是同时到的。到了萧府大门口,谭丽娘看到了陶陶陶陶也看到了她娘,两个人更是担心了,到底是什么事,居然把两个人都叫了来。   结果进了府里,下人没有领她们去内院,反而往花园走去了。因为担心呦呦有事,谭丽娘和陶陶都没来得及看景致。   等上了花园临湖的小楼,看到呦呦悠闲自在地在榻上吃吃喝喝,两个人都搞不明白呦呦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呦呦见母亲和姐姐来了,立刻挪动着下榻来,“娘,姐姐,”然后往她俩身后看了一眼,“咦,没有带孩子们来吗?”她还想着把孩子们也带来,跟和和一起玩一天呢。   谭丽娘见此更加奇怪了,拉住呦呦的手就问她,“你到底把我和你姐叫来干什么?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呦呦听到谭丽娘的话诧异了一下,然后立刻笑了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是我早上起来看着下雪了,就想到原来在栎阳的时候,所以就下帖子给娘和姐姐,过来一起赏雪。”说完笑的更加欢快,“娘和姐姐不会以为我有事不方便说才找的借口吧。”   “你这个丫头,吓死我!”谭丽娘伸出手点了点呦呦的额头,然后才牵着呦呦和陶陶一起上了榻,一人靠着两个大软枕,坐下来说话。   陶陶也有着身孕,比呦呦早一个月,但是她的肚子比呦呦的大多了,惹得呦呦直问是不是双胎,陶陶却摇头,表示太医看过了,并不是。   “那,姐姐,你要控制下饮食了,孩子太大不好生,这个道理你比我懂。”呦呦面色正经地看向陶陶。   陶陶笑着点头,然后又说呦呦也要注意,“你这个爱操心的性子,还没改呢。”   呦呦笑嘻嘻地耸肩,“改不了啦,管得越来越多了,我也烦呢。”说到这儿呦呦又想起来,得让人去把玉儿琰儿还有宝宝贝贝都接过来,然后忍不住同谭丽娘和陶陶说,“你们真是想太多,我帖子上不是说了带孩子们一起过来?”却也知道这是娘和姐姐担心她。   女人嘛,尤其是做了母亲的女人,坐在一起的话题无非的就是孩子孩子孩子,更尤其谭丽娘还是做了祖母的,经验不少,恨不得能一下子都传授给两个女儿。   呦呦听了一会就不耐烦了,趁着谭丽娘停下来喝水的空,转了话题,“娘,哥哥和嫂子过年回来吗?”   说到这个,谭丽娘也黯然了,“不知道呢,你嫂子说回来,你哥哥,太远了,怕是来不及。”   看到谭丽娘的黯然,呦呦一时后悔问出这句话来,不过谭丽娘很快就转好起来,“总算他们俩给我生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让我不至于膝下空虚。”   “咦,要是怀瑾和怀信听了娘的话,一定会很伤心的。”陶陶笑着打趣了谭丽娘,谭丽娘和呦呦也一起笑起来。   这个时候,去接玉儿琰儿和宝宝贝贝的人已经回来了,将人带到小楼上见了礼之后,就被带去了和和的院子,五个孩子凑到一起玩起来了。   谭丽娘和陶陶呦呦母女三人,则是在小楼上吃吃喝喝好不惬意。这座小楼成亲前重新修葺过,萧沐仁他们不在这几年也又福贤王府的人年年来帮忙整修,所以一点都看不出破旧。小楼里还放了七八个火盆,即便开了窗子赏雪赏景也不冷。   不过这么坐着赏雪到底没有意思,陶陶和呦呦虽说都是当娘的,可是少女心上来,任谭丽娘也拦不住,最后三个人穿好裘衣、一人抱了一个暖手炉下了小楼,在花园里走了一圈,看了不少景致。   谭丽娘和陶陶虽然是萧沐仁的岳母和大姨姐,可是他们不在家的时候,也不能随意上门,这次竟然是两个人第一次好好看萧家的宅院,看完之后,谭丽娘轻声问呦呦,“这院落,是不是按公爵的规制建的?”   呦呦摇头,“不是,是郡王规格。”她也是这回回来才听萧沐仁说的。   谭丽娘和陶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皇上对你们不错。”   呦呦只能点头,说不出别的来,心里却想:现在的皇上对着不错,以后呢?   母女三人在花园里走了一圈,见时间要到用午饭的时候了,就回了院子,院里里却凭空冒出来两座雪人,五个孩子都穿的厚厚的围着雪人跑着玩。   “咦,这是谁堆的雪人儿?”呦呦好奇,“是爷回来了吗?不是说同曲公子他们去打猎?”   呦呦话音才落,房间里就走出来两个人,却是怀瑾和怀信,“娘,大姐,二姐。”   “你俩怎么来了?”谭丽娘十分好奇,不过话才问出口,几个孩子就扑了过来,喊祖母的喊祖母喊外祖母的喊外祖母,谭丽娘搂着一圈五个孩子乐的合不拢嘴,祖孙几个一起进屋去了。   怀瑾见他们娘没空搭理他们俩,就跟呦呦和陶陶说话,“翰林院午休,我去太学接了怀信回家,家人告诉我娘到这儿来了,我们俩就过来了。”然后笑嘻嘻地呦呦,“二姐二姐,小舅子上门,姐夫怎么不回来招待?”   “你姐夫跟朋友打猎去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呦呦拉着怀瑾和怀信往屋里走,“雪人你俩堆的吧,这手凉的。”   怀瑾和怀信就一起笑,陶陶也笑,“又开始操心了。”   “姐,姐夫在家不,要不也请来一起?”呦呦本来是想着母女三个聚聚,再让孩子们玩玩,结果现在这对兄弟来了,就得再找个人陪着他俩。   “你姐夫也不在家,和你们家那个一起去的。”陶陶也笑起来,“看来就我们这些女人孩子凑一起吃了。”   呦呦笑起来,带着一家人进屋,将风雪关在外头,将温情融满一室。      ☆、第二一五章   第二一五章   母女姐弟带着孩子一起用了午饭, 怀瑾还要回翰林院继续编纂书目, 怀信也要回太学读书,有偶不留他们俩, 让人准备了两匣子点心交给他们,让他们带到翰林院和太学去,“给同窗同僚尝一尝, 也不要自得。”   平时花家做了什么好吃的怀瑾和怀信也会带到翰林院和太学去, 因此两人倒没推辞,带了点心和各自的小厮书僮走了。   怀瑾和怀信走了,孩子们疯玩了一上午早就累了, 让奶娘丫鬟们伺候着吃了午饭,就带到和和的房间去午睡。   等谭丽娘母女三人吃完,呦呦先安排谭丽娘休息下来,自己跟陶陶取和和的房间看几个孩子, 孩子们早已经入睡,玉儿和贝贝女孩子睡床上,宝宝琰儿带着和和在炕上。   女孩子们还好, 睡姿优雅,一看就是乖宝宝。男孩子们的睡姿却是七扭八歪, 宝宝的头顶着琰儿的腰,琰儿的脚丫子一只搭在和和的腿上一只差点送到他嘴里去。   呦呦见了忍不住扶着腰无声大笑起来, 孩子们真的是太可爱了。一旁的陶陶见此情形却有些尴尬,刚想出声责备奶娘们怎么不照顾,就被呦呦拦了下来, 推着她出了门,“走走走,不要管不要管,让他们自己自在去。”   陶陶见呦呦是真的不在意,这才跟着她出门,两个人又去看了一眼睡着的谭丽娘,然后才回到呦呦的起居室。姐妹两个年轻,虽然怀着身孕,可是精力好,尤其陶陶,不用操心家里的一摊子事情,轻松自在了一上午,心情颇好。   呦呦更是,平时家里若是没有大事,依然是小荣子和容妈妈管着,容妈妈也在一点点熟悉京城的事务,小荣子虽然离开京城五年多,但是到底有他自己的门道和圈子,所以很多事情都处理非常得呦呦的心,她更加不用操心了。   姐妹俩都不累,也不想睡,就歪在榻上喝着蜂蜜水吃着水果聊天,说着各自这五年的近况。呦呦的近况很简单,她在嘉峪关官场的夫人中是品阶最高的,除了要尊重一下年迈的倪老夫人,其余人谁不来奉承她。   倒是陶陶,呦呦十分关心她的情况,因为她知道孟家虽然孟许靠谱,但是孟许他娘却是不靠谱的,他爹更是个撒手不管事的,自从孟许的祖父去世,家里的事实在是有些混乱。   因为是自己的妹妹,陶陶之前心里或许还有些距离,但是刚刚看了呦呦对待孩子们的态度,她知道妹妹还是妹妹,而且呦呦又是个聪明主意多的,因此就把自己的烦心事说了出来。   “我婆婆忒溺爱琰儿了,且不说怀宇家宝宝,就是你家和和都愿意自己吃饭不要人喂,还吃的挺好,我们家那个,这么大了还得奶娘喂,还挑食,我曾经管过一阵,结果他不乐意了就要往婆婆那里跑,都不肯回来。”陶陶也是十分发愁,“又不能将两个人隔离开,到底一家住着。”   呦呦听了皱眉,“你那个婆婆,太不知所谓了。”然后想了想又问陶陶,“这些事跟娘说过吗?”   陶陶垂下眼睛摇头,“我到底是成了亲的人,不能事事都靠娘家了,这是你问起来,我最近又着急,才说的。”   言外之意,不然还不肯说出来。   呦呦也叹气,“姐姐,你这样不是办法。你要想明白,你婆婆最多还有二十年可活,可是二十年之后琰儿可就长大成人了,小时候不好好管教起来,越大怕是越不好管的。”   “我哪里不知道?”陶陶回答,“我跟你姐夫商量,把管家权交给她娘,儿子由我自己专心管起来,他却怕他娘管不好家,我又怀着身子被孩子气到,到现在拿不出注意来。”   呦呦翻个白眼,心想孟许现在怎么有些拎不清的样子,于是就劝陶陶,“姐,你不能听姐夫的,管家权什么的,还是我刚才那句话,你婆婆越来越老,精力越来越不足,早晚还是你的,可是琰琰的教育不能放松,不然的话……”   呦呦后半句话没有说完,由着陶陶自己思考,过来一会儿才点头,“我回去跟你姐夫说,说什么也得把孩子拘在我身边,不能由着他奶奶惯着了。”   “这才对,管家权什么的都是虚的,儿子才是自己的。”呦呦虽然不赞同女人一直围着儿子丈夫转,可是对于目前的陶陶来说,一定要管住儿子的教育权,不然养成一个纨绔子弟,就追悔莫及了。   两人说了些孩子的事情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男人身上,陶陶问呦呦,“这次回来,见你和阿毓的感情好像很不错了,不像原来那么客气了?”   呦呦想起来自己还没成亲的时候,有一天陶陶跟她说话,说她跟萧沐仁根本不像夫妻,太客气太疏离,更像是生意搭档合作伙伴。   呦呦讪讪地笑起来,“那个,那时候小嘛,不懂事。”   陶陶看了她一眼,明显不相信“不懂事”的说辞,不过她也不会过分去追究,她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之事,不是一言两语说出来的,也不像是谈生意能一是一二是二你坐地起价我就地还钱那么来,不必分清什么时候为什么怎么样。   “只要你们好就好。”陶陶拉住呦呦的手,说到。   呦呦点头,“我们挺好的,姐你放心,倒是你……”   “我怎么?你放心,你姐夫不敢,只要有爹娘一天,只要有你一天。”陶陶将话说的明白。   呦呦听得更明白,觉得陶陶话里的意思太冷静了,竟然不像是五年前那样,认为是孟许会忠贞不移而不是因为她背后的势力。这五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姐,”呦呦不禁仔细打量陶陶,“你不要委屈自己,有什么事,不好和娘说的,就同我说。你刚刚也说了,只要有我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傻丫头,我就是说说,现在看着还好。”陶陶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呦呦脸,“你照顾好自己,不要操心我。”   姐妹俩虽然不累,不过到底是怀着身孕,都是五六个月的时候,坐了一会儿就累了,也不挪动,让人将榻上的小桌搬走,姐妹俩就在榻上休息了。   一直到了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萧沐仁跟花易岩还有孟许一起回来了,原来萧沐仁和孟许还有几个其他的公子去打猎,回来的时候遇到从御林军军营回来的花易岩,在城门口看到呦呦派去拦人的小厮,知道谭丽娘和陶陶都在呦呦这里,岳婿连襟三人就一起过来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在翰林院的怀瑾和在太学的怀信回来,一家人凑到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   因为都是一家人,只分了大人一桌孩子一桌,没有分男女,呦呦上次在花家的时候没有特别注意,今天听了陶陶的话之后,着重地观察了一下琰琰,就是她以旁观者的目光看,都觉得有些危险了,难怪陶陶着急。   饭后,呦呦没让他们急着走,拉着谭丽娘说玩了一天,忘了跟娘取经如何教育孩子,又对萧沐仁说,“你也跟爹好好学一学,别一味的放纵着和和,”然后又拉着花易岩的袖子,“爹,你就可怜可怜我们俩,上没老下有小的,倾囊教授嘛!”   谭丽娘和花易岩都不明白呦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陶陶心里清楚,呦呦这是借她的口为自己取经呢,于是就借着袖子这样握住呦呦的手,很快被呦呦反握住。   “爹,娘,你们就说说呗,以后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且得教呢,你看我们几个被您俩调教的这么好,不要藏私嘛!”陶陶也顺着呦呦的话说。   “你看看,这是夸我们呢还是夸自己呢!”谭丽娘点着呦呦和陶陶,同花易岩笑说。   花易岩则是抚着胡须笑着对她说,“这是夸你呢,孩子们都是你教的,你教的好!”   几个孩子又不经意间被喂了一嘴狗粮。   夜色渐深,呦呦见外头又下起了雪,就留谭丽娘和陶陶在家里住下来,怕路上回去不安全,“爹和姐夫你们就随意吧,若是想留下来房子有的是,不过娘和姐姐是要同我一起睡的。”呦呦左边挽住谭丽娘的手臂,右边拉住陶陶的手,笑着说。   花易岩自恃长辈不便多说,孟许倒是没有顾忌,“我倒是无所谓,阿毓怎么说?”说完笑着看向萧沐仁。   萧沐仁心里苦,你看我有什么用,呦呦发话了,他只能照办,“那,爹,姐夫,咱们去外院说话,把内院留给娘他们。”   花易岩对萧沐仁的决定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失望,晚上不能同夫人一起睡,于是带头站起来,“走吧,今晚咱们爷仨秉烛夜谈。”说完背着手出去了。   谭丽娘和呦呦还有陶陶在内院聊天,同时带着孩子们玩耍,花易岩则带着萧沐仁还有孟许去了外院。萧沐仁挑了一座最大的客院,安排花易岩和孟许在这里休息安置,自己则去隔壁的院子,然而不等他走,花易岩却叫住了他。   “老大女婿也别走,坐下说说话。”花易岩在炕上坐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点点地上的椅子让他们俩坐下来,先问孟许,“年底生意怎么样了?明年有什么规划?”   “年底生意自然是好的,很多外放的官员都派了家人进京活动,酒席也不免多了起来,宫里内务府的事一直很稳当。明年打算再开一家酒楼一家布庄,想着衣食住行,衣和食总是在前头的。”孟许没细说,只大致提了一句。   花易岩也不过是问一句,他不会经商,对这些只能听个意思,就点点头。倒是萧沐仁在一旁轻声开口了,“姐夫想没想过建一座温室暖房?”   孟许一愣,然后摇头,“我家没有你们府里那么大地方,喜欢花的人也少,不建。”他以为萧沐仁想要建暖房种花,京城里不少王宫贵族倒是都这么干。   萧沐仁却摇头,“不是养花,是种菜。”   这话一说,花易岩和孟许都愣了,不约而同地问:“什么意思?”   萧沐仁就把呦呦在嘉峪关的时候为了宴请,在花盆里种了青菜,后来又在大盆子里种两盆的菜说了一遍,“我是想着说,既然冬天宴席多,而且不止酒楼宴席,还有各家的宴请,尤其正月的时候,你想想,若是冬天的宴席上,又一盘翠绿的青菜,多让人高兴。”   孟许听完后想了一会儿,拍了拍萧沐仁的肩膀,“幸亏你做官不是做生意。”   萧沐仁却笑着摆手,“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这是呦呦的主意,我也就起这么个头,姐夫要是有意向,不如改天去问问呦呦。”说完了对着孟许一笑,转头看向花易岩,“爹,你找我有事?”   孟许这才想起来,花易岩问自己怕是就是随口问问,主要目的还是萧沐仁,于是笑着说他累了,要去休息,“打猎一天,没猎到什么东西,人倒是十分疲乏。”   “累了就去休息,若是不累的话,就留下听听,虽然说是官场上的事,但是你要是想坐稳皇商的位子,还是得听听的好。”花易岩不勉强孟许,但还是劝了他一句。   萧沐仁见此就挽留孟许,“姐夫也听听,总是有用的。”   孟许这才有了台阶下,“那我就听听。”   母女三人在内院说话,说到累了就早早休息,岳婿三个则在外院说事情,一直说到了深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谭丽娘和陶陶就各自回了各自的家,约好了等冬至那天一齐回花家吃饭。大人都没什么,倒是小孩子们,一起玩了几次感情就加深了,彼此之间恋恋不舍的,几个大孩子都喜欢这个才回京城不久的弟弟,互相说着“哥哥姐姐明天再来”“弟弟妹妹以后去我家”。   大人们在一旁站着,看几个孩子跟小大人似的客气起来没完没了,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等到所有人离开,萧沐仁抱起有些留恋的和和,一手牵着肚子已经老大的呦呦,慢慢绕着回廊往正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跟呦呦唠叨,“你这一下雪就不让扫雪的性子又回来了,嘉峪关是没有回廊,有回廊嘉峪关你也不让扫雪吧。”   呦呦嘿嘿地笑了一声,“你看这一大片雪,洁白平整,多好看,为什么要破坏?”然后轻轻叹气,“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处洁白了。”   萧沐仁明白呦呦的意思,就什么都不说了,松开她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才重新牵住。   萧沐仁不说了,而是和和好奇起来了,怎么是唯一的一处洁白呢?他洗澡擦身上的帕子也是白的,娘屋里装苹果的高脚甜瓷盘也是白的,怎么就是唯一的了呢?   和和把他的疑问问出来,呦呦和萧沐仁都噎住了,刚刚那句一语双关的话两个大人都能明白,小孩子当然无法明白。   呦呦只好说是她错了,只看着厚厚的积雪高兴,忘记了还有别的东西是白的。又夸奖和和真聪明能从一句话想到好多。小和和得意地摇头晃脑,给萧沐仁和呦呦背了一手刚刚从宝宝那里听来的童谣:门口有个雪娃娃,站着不动不说话……   回到房间里,呦呦才坐下就“哎呀”一声又站了起来,吓了刚转身出门要出去玩的爷俩一跳,小和和人小比较机灵,一下子就跑回来了,“娘!”关切地看着呦呦。   萧沐仁也大步走了过来,扶住呦呦的手臂,着急且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哪不舒服?是不是昨天累着了?能坐不?要不要躺下来?”说着就要打横把呦呦抱起来。   呦呦赶忙拦住他,“没事没事,你儿子踢了我一下子。”   “哎呀!”萧沐仁一听就十分惊喜,“可算动了,这都五个月快六个月了,一定是个闺女,这么安静文静。”说着扶着呦呦坐了下来。   呦呦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身边这个才四个月就动的十分激烈了,就像是在她肚子里和谁打架似的,“姑娘也好,也好。”   呦呦其实还是希望是个男孩子,倒不是她重男轻女,其实她是一个平权主义者,甚至有女权倾向。可是在这样的封建时代,虽然大鸿朝对女子已经没那么严苛了,可是女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总是有诸多不如男子的如意。   只看自己和陶陶就知道了,再往前推一推,还有自己的娘,不过自己的外祖母倒是一个十分潇洒自在的人,若是能生一个女儿,像她一样,冲破世俗礼教的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不过这些都是呦呦自己的私下想法,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只愿这个世界对女子能越来越宽容。   小和和见爹和娘凑到一起去说悄悄话了,没有人理他,眼珠子转了转,自己脱了鞋子爬上榻,挤开坐在呦呦身边的萧沐仁,自己在两人中间坐在下来,“我也要说悄悄话,带上我带上我。”   萧沐仁把儿子抱到自己怀里,点了点他的鼻子尖,“你知道什么是悄悄话,你就要说悄悄话。”   “悄悄话就是嘴对着嘴说话,有时候还舌头对舌头。”和和大声说,十分振振有词。   本来萧沐仁就是逗儿子玩,没想到和和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和呦呦都是心里一惊,心说:难道是两个人亲热的时候被儿子看到了?这番描述简直就是不可描述嘛!   呦呦心惊,但是觉得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和和从哪儿听说悄悄话是这样的?”   小和和不知道娘亲在套话,十分配合,“琰琰哥哥说的呀。”完全忘记了琰琰曾经叮嘱他不能说出去,当然,琰琰自己也忘了,他娘也叮嘱过他不要说出去。   呦呦和萧沐仁目瞪口呆了一会儿,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小和和见爹和娘一起大笑,十分摸不到头脑,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觉得大人真没意思,他不过是说两句实话都能乐成这样,不好玩。   因为大人们“不好玩”,所以小和和由着他爹和他娘对坐着哈哈大笑,他自己随手抓了一个沙袋玩了起来。   沙袋这件事,是有一天和和看到萧沐仁扛沙包后想要玩起来的,他觉得爹爹扛沙包的时候特别好看特别厉害,那么大一包沙包,很轻松的就举了起来。   于是小和和也想玩,并且趁着萧沐仁不备,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后竟然真的将沙包袋子抬起了一点点,可惜人小力气小,很快就没有力气了,还砸到了自己的脚,疼的他“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不过虽然疼,可是小家伙却被激得不服气起来,他觉得他爹能举起来那么大个沙包,他应该也能,于是就跟萧沐仁说他要学。   萧沐仁一开始心疼他,不想让他学,才四岁,学什么举沙包,先去把三字经背熟了。结果小家伙张口就来,虽然到后半部分有些磕磕巴巴,但是竟然真的背了下来。   萧沐仁吃惊,问呦呦他什么时候学的,呦呦说就这两个月,天天跟在他身边念叨,总算会背了。   萧沐仁惊奇,他都没有注意过。不过既然话说出了口,就不好更改,不然给孩子一个“言而无信”的印象。但是小和和又笑,等他能举起沙包来,起码还得十年。   呦呦就想了一个办法,让下人们缝了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布袋子,里头装上重量不等的炒熟的细沙,从半斤的开始,然后一斤、一斤半、两斤、两斤半……一直到五斤,让小和和循序渐进地练着玩。到现在为止,小和和已经开始练两斤的沙袋了。   到了第三天,雪开始慢慢褪化,呦呦一不拦着下人扫雪了,反而催他们赶紧扫,把院子清理赶紧给儿子腾出地方来玩,他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已经摔了她三套茶碗了,其中还有一套她特别喜欢的粉青。   又过了两天,陶陶写了信过来,说她已经把孩子接回自己身边,让婆婆暂管家务之事,她只专心地教导琰琰,又说孩子到底是玩疯了玩野了,根本收不住心读书写字,很是发愁。   呦呦就回信告诉陶陶,不用特别拘着琰琰坐下来读书写字,他不习惯当然不高兴,不如一边玩着一边学着,还告诉陶陶她就是这样教会了和和背三字经。   这封信送出去之后,呦呦突然想起来关于“悄悄话”的事,又赶紧写了条子,用调侃的语气跟陶陶说,让她下次跟孟许说悄悄话的时候注意点,小心被儿子看到。   陶陶前后接到两封信,第一封觉得很有帮助,看到第二封的时候忍不住红了脸,这个呦呦,居然调侃自己!然后又想到儿子这个不靠谱的,不是说了不能跟别人说?不过,最该责备的就是孟许了,晚上等人回来一定要好好说一说!      ☆、第二一六章   第二一六章   呦呦跟陶陶通信, 知道她把儿子叫了回来开始自己教导尽量不让她婆婆沾手, 又在信里调侃打趣了陶陶和孟许几句后,就不再多管, 一心一意教导起和和来了,按照萧沐仁的说法,自己的儿子还没教好呢哪里管的到别人家里去。   小和和现在文武并进, 文上是呦呦带, 她虽然教会和和流畅地背三字经,但是总还是要仔细给讲解一番。呦呦认为她大学本科的学历,带一个幼儿园小朋友还是可以的, 简直绰绰有余。   可事实上是……   萧沐仁有一天从外头回来,才进院子被和和撞了个满怀,不等他反应过来,和和已经躲到他身后去了, 还大声告状,“爹爹,娘要打人!”   从后面扶着肚子追出来的呦呦听到了, 忍不住更加来气了,“胡说八道!萧靖你给我过来!”   萧沐仁被儿子扒着双腿动弹不得, 看着呦呦的怒容,再看躲在身后的儿子, 萧沐仁都很无奈,只得先安抚呦呦,“你别生气, 儿子不听话慢慢教,小心动了胎气。”   萧沐仁这话不说则已,一说呦呦更来气了,“那就孩子孩子孩子!孩子光生不养?!养儿不教如养驴听过没有?!”   萧沐仁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不过还是立刻点头,表示赞同呦呦的话,“当然教养,不过就算教养也要一步步来,循序渐进的,你这么着急怎么行。”   萧沐仁本来就是安抚呦呦,想让她消消火气,哪知道话才说完,身后的和和不同意了,大声喊“爹爹坏,娘亲也坏”,喊完就跑了。他人小跑的又快,对家宅比萧沐仁和呦呦还熟悉,三拐两绕的,就不见人影了。   呦呦看他跑了,一下子又着急起来,府里这么大,到处是树和空房子,花园里还有一座湖,万一出点什么事……呦呦不敢想,赶紧推着萧沐仁,让他去把孩子找回来,“快去,别出危险,他那么小。”   萧沐仁被呦呦推着出了院门,心想不是你刚刚要揍人的时候了,现在又着急起来了。不过他也是着急,转身就出了院子,还不忘回头叮嘱呦呦先回屋别冷着。   萧家宅院再大,也有个范围,和和虽然小,但是目标也很大,加上他又穿着呦呦给准备的通红的衣裳,而且还有丫鬟小厮跟着看着,萧沐仁没废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他。   小和和躲到了外院书房了,萧沐仁走进书房,忍不住发笑,这里跟自己的军机处差不多,跑到这儿来等于自投罗网。   萧沐仁不急着去抓他,先找伺候的人问清楚今天是怎么回事。听完之后萧沐仁简直啼笑皆非,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呦呦让和和坐下来描红,和和却说今天拳法还没有练要等爹爹回来练了拳法之后才描红,呦呦就说现在有时间先描红爹爹回来再练拳,一来二去的,呦呦就不耐烦了,两个人就顶了起来。   萧沐仁猜测,大概是和和态度不太好,呦呦又不耐烦,总之就起了火气。   萧沐仁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才去书房的内间去找儿子,进去之前还不忘让人去内院告诉呦呦一声,说孩子找到了。呦呦得了消息,这才放下心来。   萧家宅院大,光外书房就占了整整一个院子,一正房两厢房,中间是特别特别大的一个广场,广场地上铺着青石板,十分平整。厢房两间,一般是用来给管事们或者掌柜们休息喝茶的。   正房则有四间半,正对房门的是大厅,这里是平日待客理事的地方,左边是书房,书房里头有长书案正对着窗子,长书案后头是花纹繁复的四出头黑木椅,椅子后面是一排的书架,上头摆着不少的书,挨着书架有一个大缸,里头放着些卷轴。   不过,这些当然不是全部的书籍字画,别说萧沐仁从宫里得来的和从原安国公府分来的,就是呦呦从娘家陪嫁来的,都比这些不知道多出多少倍去。这些东西都放在另外两个房间里,以及呦呦的内书房。   书房再往里走,是一间比书房小一半的房间,里头有床有榻有箱子柜子,若是萧沐仁看书理事累了,就在这里休息。   萧沐仁进了书房后径直走进这间休息间,果不其然,在床上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小和和,不过,没有像萧沐仁以为的那样,正躲在角落里生气或者哭泣,反而是一手抓着一块糕点正在啃,点心渣子掉在身上和床上。   萧沐仁嘴角翘了一下,这小子,挺会享受啊。   “怎么躲在这里?”萧沐仁走上前去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摸摸和和的头。“哪里来的点心?”   和和看到萧沐仁倒是没有躲,甚至还往前蹭了蹭,把一块点心递到他爹面前,“外面厅上桌上的。”然后想了想歪着头问:“娘还生气?”   萧沐仁摇摇头,诚实地说:“不知道。你怎么惹你娘生气了?”   和和吃了一口点心,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娘让我描红,我要先练拳,娘不同意,我也不同意,娘后来就生气了。”   萧沐仁微微点头,说的和小厮报告给他的差不多,而萧沐仁满意的,不只是因为和和诚实不说谎,更因为他逻辑通顺条理清楚。萧沐仁想,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   “那娘生气了怎么办?”萧沐仁摊摊手,直接问和和。   和和把最后一口点心放进嘴里嚼嚼咽下去,吐出一个字,“哄。”   “那怎么哄啊?”萧沐仁笑着问他,看起来更像是逗着玩。   “好吃的?”意思是用好吃的哄哄,说不定就好了。   萧沐仁心想,果然什么娘什么儿子,彼此在对方眼里都是吃货,他伸手把儿子抱起来,“回去先跟你娘道歉认错,然后再好好哄一哄。”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小和和摇头不同意,“可是,我没有错。”   萧沐仁诧异了一下,然后反问和和,“为什么没有错?”   “要练拳,不是错。”和和振振有词。   而且在萧沐仁听来,要练拳确实没错,错在他不应该在描红的时候要练拳,虽然的确是每天上午自己带着孩子练拳下午描红,但是今天上午自己不在两种活动交换一下时间也是无可厚非的,这是一个时间管理的问题,现在同和和讲,萧沐仁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只能用最浅显的道理告诉他,“可是你没有听你娘的话。”萧沐仁抱着和和告诉他。   小和和不明白,歪着头瞪大眼睛看着萧沐仁。   萧沐仁也不打算多解释,抱着儿子就回了内院,一路上不断地教给他要如何道歉,道歉完要如何哄。   等回到内院,呦呦早就不生气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今天不对劲,回去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主要原因还是自己,无缘无故地发了脾气,可能是因为怀孕导致内分泌失常所以脾气才变幻莫测吧。呦呦想,等萧沐仁把人带回来,好好哄一哄吧。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没等她开口,小和和就跑到她的身边,“娘,娘,和和错了,和和下次听你的话,娘不要生气。”   呦呦一愣,立刻明白是萧沐仁给孩子出的主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萧沐仁就对着她笑笑。呦呦也瞪不下去了,干脆一把把儿子抱到怀里来,“娘不生气,你以后要听话,不要任性,知道吗?”   和和点点头,表示记住了,萧沐仁看了就笑着转开话题,“中午吃什么?咱们一人点一样菜吧。”于是话题理所当然地转到了吃食上去。   之后的几天呦呦依然是带着和和描红背三字经百家姓,萧沐仁在家的时候就陪着他们或者带着和和练拳和玩,日子过得不紧不慢愉快惬意。直到冬至日的前一天午后,呦呦把儿子交给萧沐仁带着,自己歪在炕上闭目养神,丫鬟来报说陶陶带着琰琰和玉儿突然来了。   呦呦听到消息一愣,立刻从榻上起身让人给她穿鞋去迎接,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陶陶也一手拉着玉儿一手扯着琰琰,到跟前了。   陶陶一脸的不高兴,虽然她已经极力压制了,但是还是被呦呦看了出来。陶陶身边的则是明显哭过的样子,眼睛还哄着,不过到底知道到别人家做客不能哭,勉强收了眼泪。而另外一边的琰琰的脸色,还带着泪珠。   呦呦十分惊诧,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但是她也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是问话的时候,就将这娘三个带到屋里来,等到丫鬟们送了茶水点心上来后,就将人都遣走,只剩她们四个。   “姐。”呦呦才一开口,就被陶陶挥手阻止了。   “和和呢?”   “和和跟他爹在前院玩。”呦呦说着看了一眼玉儿和琰琰,“让人带玉儿和琰琰一起去吧,咱们姐俩好好说说话。”   陶陶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下来,然后拉了一双儿女过来叮嘱,“去跟姨夫和和和弟弟玩,要听话,玉儿要带好弟弟。”   玉儿点点头,“娘放心。”琰琰到底还小,已经拉着玉儿迫不及待地要出去了,玉儿拉住他,对呦呦行了一个礼,这才跟着下人一起出去。   等到孩子们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姐妹两个了,陶陶不再避讳,脸色立刻黑了下来,简直面沉如水。   呦呦倒了一杯蜂蜜水放在陶陶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她,“姐,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生气,“难道是姐夫他外边有人了?”   “没有,别瞎说,我和你姐夫好着呢。”陶陶瞪了呦呦一眼。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要是孟许出轨了,这才麻烦,不过,“那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呦呦急切地问。   “那个老虔婆,不得好死!”   呦呦大吃一惊!陶陶一向是与人为善的性子,当初生玉儿洗三的时候被她婆婆刁难,可是即使那个时候她都是忍气吞声没有一句不好的话,甚至要谭丽娘和呦呦给她出气。   现在她居然能骂出这样的话来,呦呦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而且一定是事关儿女的。她立刻抓住陶陶的手,让她仔细说来。   陶陶的手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甚至还在微微发抖。呦呦看看她身上自从进了屋都没有脱掉的大氅衣,从炕几这头挪到另一边,再陶陶身边坐下来,握着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手。   陶陶感受到呦呦的心意,十分感动,再想到家里的那些破事,不禁又哭了起来。   呦呦微微叹气,并不劝陶陶,由着她哭,只是估摸着她哭了两分钟左右后,就打断她,用手帕替她擦去眼泪,“好了不要哭了,还有身子呢,动了胎气怎么办?”   陶陶慢慢停止哭泣,体温也慢慢热上来,呦呦见她手热了,额头上隐隐有了细汗,就替她脱下大氅,又端了蜂蜜水来给她喝。   陶陶喝了一杯水后才给呦呦讲述原委。   之前她把琰琰拘在自己身边,一边教导读书一边关心日常,琰琰一开始不习惯,不过后来陶陶按照呦呦教的几个寓教于乐的方法教导后,他已经慢慢习惯下来,一天中能坐着描红两页,跟着陶陶读一遍三千百了。   不过令人发愁的是,琰琰不爱吃饭,一顿饭只盯着米饭扒,不吃菜。一开始陶陶以为是自己小厨房和婆婆小厨房的口味不同,琰琰吃不习惯,她就让人去她婆婆的小厨房那里去学,后来一顿饭勉强能吃上两口,依然吃不多。   她想着既然孩子已经开始慢慢坐下来读书写字了,吃饭这方面就不要压着他了,让他吃些他自己喜欢吃的,就跟她婆婆商量,让婆婆的小厨房做了送来,她会出银子。她婆婆很爽快的答应了,也不要她掏银子,说给孙子她高兴。   “我以为皆大欢喜的事情,还愧疚自己之前对她的偏见。”呦呦又喝了一口水后紧接着说,“你姐夫之前年底盘账忙,不怎么在家用饭,就是用饭也多数在书房。今天中午他不忙,就回来和我们一起用饭。”   孟许见儿子的饭菜和陶陶的不一样,以为陶陶宠溺儿子,就说了一句。陶陶当然要辩解,当然也有邀功的意思,就说儿子吃不惯自己小厨房的饭菜,喜欢婆婆的,“我想着既然开始读书了,吃食上面我就不约束他了。”   孟许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好,省得他娘整天跟他唠叨来唠叨去的。他当时就逗儿子,祖母的东西好吃能不能给爹也吃一些。若是以前琰琰定是不肯的,他霸道的很,自己的东西谁也不能碰。不过这几天他跟着陶陶学了“孔融让梨”的故事,知道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就点头了。   孟许很是吃惊了一下,然后就顺势夹了了一筷子吃。吃完脸色就变了。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味觉出了错,就又吃了一口,然后就发怒了。   “你姐夫一巴掌就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吓得两个孩子立刻哭起来了,我忙着哄孩子,没注意他什么时候让请了郎中进来。他跟郎中说了两句话后,立刻叫人封了他娘的小厨房,连带所有的下人也关了起来。然后就请郎中给两个孩子诊脉,”陶陶越说越气愤,“他一开始还不肯说,我追问了再三,他才阴着脸告诉我,琰琰那两盘菜里,竟然有罂粟的味道!”   罂粟!   呦呦被惊呆了!孟许他娘脑子进水了吗?给小孩子的食物里放罂粟!难怪琰琰不肯吃姐姐那里的饭菜!   “他妈的!”呦呦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妈的找死!”呦呦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这一巴掌动静不小,惊动了外头听吩咐的麦子,“夫人?”   “没事。你去外头盯着,不要让人靠近。”呦呦竭力压下怒火,对外头吩咐,“然后再把丁香叫来,我有话问她。”丁香家里是都是太医,应该会知道怎么办吧。   等到外头没动静了,陶陶才攥住呦呦的手让她不要动怒,“你也有身子呢,别动胎气。”然后又说,“看着你姐夫气得恨不得杀人,我就不气了。让他在家收拾残局,我自己带着孩子出来了,不然怕他脸上挂不住呢。”说到这里,陶陶忍不住冷笑两声。   呦呦也叹气,然后突然想起来,“那你们岂不是还没吃饱?”说完就扬声叫了丫鬟进来,“去厨房做三碗面,一碗送到内院来,一碗送到外院给表小姐和表公子。”   丫鬟得了吩咐下去了,呦呦拽了个软枕重新在陶陶身边靠上去,“那姐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看你姐夫,你姐夫若是安排的得我心,我就什么都不说也不问,他若是还姑息他那个老娘,我就不回去了。”陶陶恨恨的说,“跟这种丧心病狂的人住一起,我害怕。”   “行。”呦呦当下点头答应下来,“就住我这儿,正好和和有个伴,我也有个伴。”   说话间,丁香就过来了,呦呦把这件事换成了“别人家的孩子”的事,问丁香有没有什么办法。丁香说要看时间和用量多少,不过小孩子比成年人依赖性小,应该比较容易戒掉。   “所有的依赖性,其实都是心里头的作用,身体未必十分依赖这个东西。”丁香说的很客观,“大人不容易戒掉,也是这个原因,老想着。小孩子如果不知道的话,隔离一段时间,他自己就忘记了。”   听到丁香这么说,陶陶放心一半,还有一半要看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和用量多少。   等到丁香走了没多久,厨房就送了面上来,还有两样小菜,都是陶陶喜欢吃的。丫鬟送了面来,不等呦呦开口问就说,萧沐仁带着三个孩子出去玩了,说是去酒楼吃好吃的,等到晚饭时候再回来。   呦呦笑了,“他们倒是会享福。”然后转头看向呦呦,“这回放心了吧,饿不着。”   陶陶笑了笑,抽了筷子开始吃面。   折腾了这么大半天,陶陶又有六七个月的身子,早就累了,呦呦就带着人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姐妹俩躺在床上虽然都闭着眼,但是都没睡着。陶陶在心里后怕,听那个郎中说,琰琰饭菜里的罂粟不多,但是时间长了依然会上瘾,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想吃陶陶小厨房饭菜的原因。   但愿孟许查出来的结果是时间短用量少,这样戒掉比较容易。   再一想琰琰才五岁,就又这样的事情,陶陶忍不住心疼,心疼之后又是自责,都怪自己太疏忽太轻信了。因为玉儿是女孩她不免娇惯偏心了些,这半年又有了身孕,所以对于儿子就疏忽了,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的……   陶陶闭着眼默默流泪。   睡在陶陶身边的呦呦也在流泪,她不止心疼琰琰,还心疼陶陶。她了解陶陶的性子,知道她肯定要自责愧疚,就想着一会儿起来以后一定要好好开解她。   等到晚饭前的时候,孟许到来了,呦呦想了想,让人将他请到自己的正厅里来,她和陶陶一起见了孟许。   孟许一进门就看到了呦呦,呦呦正对他怒目而视,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孟许见此,红着脸羞愧起来,先对着呦呦行了一个礼。   “姐夫不应该对我行礼。”呦呦义正言辞。   孟许立刻转身对着陶陶行了一礼,“娘子莫气,我向你道歉。”   不等陶陶开口,呦呦又说话了,“姐夫做错了什么对姐姐道歉?”姐姐才不需要孟许的道歉,她要让孟许他娘同姐姐道歉,让她以后在姐姐面前再也不敢放肆。   孟许是聪明人,当然明白呦呦的意思,只是他如何做得出让母亲对儿媳道歉的事,只能自己亲自上阵。孟许拱着手对陶陶九十度弯腰,“我带娘给娘子赔礼,娘子莫生气。”   呦呦撇嘴,看向陶陶。   陶陶知道孟许也很生气,甚至还很郁闷难受,他的亲娘对他的亲儿子做出这种事,又不能打又不能骂。陶陶摆手让他起来,“你也不容易。”   孟许十分感动,妻子体谅他,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   “都审出来了吗?”陶陶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结果。   孟许点头,在陶陶下首的椅子上坐下,“问了小厨房的人,娘她……我娘她一个月前拿了一包药粉给厨子,说是新调料,让给琰琰的菜里放。一小包,大概有一钱。”   呦呦默默算了算,一钱大概三到五克,在现代的话,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一钱用一个月?厨子说谎吧?况且,他会不认识罂粟粉?为什么不告诉你?”呦呦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厨子说不认识,我也拿不准真假。”孟许说,“一个月里没有天天都用,所以一钱到现在还有一小半呢。”   呦呦点头,然后看向陶陶,“那就容易戒掉了,虽然有些辛苦,可是一定要戒掉,不然对孩子没有好处。”   陶陶也点头,表示呦呦说的对。   然后,呦呦又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住孟许,“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我没问下人,我问你娘。”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赶上了,才到家。   ☆、第二一七章   第二一七章   冬至前一日的午后, 陶陶带着玉儿和琰琰来到呦呦家里, 生了一通气,告诉呦呦孟许的那个老娘居然在琰琰的饭菜中加入罂粟。   呦呦大吃一惊, 十分愤怒。晚饭前孟许来到萧家,把事情说清楚了。呦呦和陶陶知道了饭菜里罂粟量小而且频率不高后,稍稍放下心来, 但是也不敢大意, 呦呦还是叮嘱丁香去给琰琰看一看,开些能用的药。   最后,呦呦问孟许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不是问下人。”呦呦说,“我问的是你娘。”她连孟伯母都不肯叫了。   孟许讪讪的,脸色十分尴尬。呦呦这种话说出来,就说明她已经十分生气了。再看向陶陶, 陶陶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等他说出话来。   孟许知道,自己必须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不能得罪自己这个姨妹以及她背后的势力,还有陶陶, 若是不让陶陶满意,他有可能就此失去她, 他不敢冒险。更何况,就算他再心疼老娘可是更心疼自己儿子,儿子才五岁, 娘怎么下得去手?   想到父亲那句“随你处置”的话,孟许狠狠心,说:“老太太年纪大了,总是有些病啊痛啊的,明天开始闭门谢客,等过完年天气暖了将人送到庄子上去养病。下人们得一点点处理,不然动作太大,惹人注目。”   孟许一边说着一边觑着陶陶和呦呦的脸色。呦呦一直不动声色地低头喝水,陶陶一开始听到闭门谢客的时候是不高兴的,等到说完了明年送人去庄子上,她的脸色才好了起来。   听完孟许的处置,陶陶放下心来,脸色不再那么难看,然后转头看向呦呦。呦呦此时放下茶杯,点点头又摇摇头。陶陶不明白,呦呦这是什么意思。   呦呦也不废话,直接说明自己的态度,“对于姐夫处理的态度,我是满意的,但是这个办法,好像不算太好,还有待商榷。”   陶陶和孟许都紧盯着呦呦,想听她有什么好办法,不过呦呦却不肯说了,对着门口一笑,“这爷四个回来了!”   陶陶和孟许也抬头看去,果然萧沐仁带着三个孩子玩完回来了,而且这么一看,三个人都笑起来。只见院子里,和和还有琰琰一边一个骑在萧沐仁的肩膀上,萧沐仁抬起两只手臂扶着他们,身边玉儿跟着在地上嘴,嘴里也叽叽喳喳的。   陶陶见儿女如此欢快,本来想说“没规矩怎么能让姨夫扛着”的话也吞进肚子里去了。孟许更是难受,他好像已经很久不见女儿这么笑过了,她见到他这个父亲的时候多数都是躲着的,躲不了就小心翼翼的。至于琰琰,因为是女儿他在她小的时候抱过,琰琰几乎没有抱过,更何况扛着?   孟许想心思的功夫,走在萧沐仁前头的玉儿已经欢快地蹦跶着进了屋,直接奔向陶陶,喊了一声“娘”,又对着呦呦喊“小姨”,然后才看到她爹也来了,微微吃惊了一下,然后恭敬地行礼,“爹。”   呦呦陶陶和孟许三个人几乎同时在心里摇头,太生疏了。   孟许觉得应该改变这种状态,就走上前去摸摸玉儿的头,“跟姨夫出去玩了?都玩了什么?”   玉儿已经很久不曾跟父亲这么亲近过了,平时虽然也会一张桌子上吃饭,但是都是父母亲说话,她插不上嘴,平时生活起居读书女工也是母亲操心,父亲很少过问。   因此听到父亲的问话时,玉儿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她娘。陶陶见女儿如此,也是忍不住心酸,但还是微笑着扶住她的肩膀,“爹爹问你话呢,说呀。”   玉儿这才反应过来,慢慢露出笑容告诉孟许他们都去了哪里玩,吃了什么好吃的,买了什么好玩的……   萧沐仁肩上扛着儿子和外甥走的慢,此时才到了门口,不过又因为扛着俩孩子不好进门,他只好蹲下身子,让小厮把两个孩子抱下来,然后才站起身。   和和和琰琰一站到地上,立刻手牵着手跑进了屋里,然后各自扑进各自母亲的怀抱。两个母亲几乎是同时露出笑容,拿着帕子擦了擦两个孩子额头上的汗,嘴里说着让他们小心点。   孟许和萧沐仁在一旁看着,都是会心一笑。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俩,几乎所有动作语言都是同步的。   琰琰回来后就挤开了原本在陶陶身边的玉儿,玉儿离开了母亲的身边,微微嘟起嘴来不高兴,但是想到这事在做客,母亲又经常教导她让着弟弟,于是就低下头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玉儿,呦呦看着心疼。她想伸手把玉儿拉过来安抚一番,结果有人比她动作快。呦呦顺着拉住玉儿的那只手臂看去,是孟许。   孟许把玉儿拉到自己的身边,拿了一块点心给她,又问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很是怜惜的样子。刚开始的时候爹问她话,玉儿就已经很吃惊了,现在她爹对她这么好,简直是惊喜,立刻接下点心点头,“要喝水。”生怕回答晚了孟许反悔。   孟许不知玉儿心中所想,就端起自己还没动的茶杯想要喂水给她,却被坐在他旁边的萧沐仁给拦了下来,“哎,姐夫,这是茶水,小孩子不好喝茶水。”然后吩咐下人送蜂蜜水上来给几个孩子喝。   孟许端了蜂蜜水的水杯亲自喂玉儿喝水,然后讪讪地对萧沐仁笑,“还是阿毓你懂得多。”   萧沐仁笑笑,“我也是跟呦呦学的。”   陶陶听了这句话就笑了,然后白了孟许一眼,“我以前跟你说,你也没记住呀。”   孟许更不好意思了,“以后就记住了,以后就记住了。”   萧沐仁见孟许有些别扭,又见呦呦给自己使眼色,就拉着孟许起身,“走,姐夫,咱俩找地方说话去,让他们娘几个自己说话。”然后又转头对呦呦说,让她吩咐厨房给准备些好酒好菜,“我跟姐夫喝两盅。”   “知道了,你们去吧。”呦呦笑着说,然后对孟许道,“姐姐和外甥外甥女今晚住我家,明天一起回将军府过冬至,姐夫吃完自己回家吧。”说完还嘿嘿地笑了两声。   孟许看了眼陶陶,陶陶没有反对,而且就这么看着他。孟许心底叹气,没有反对,说明天早上他过来和几个人一起会和去将军府,然后才跟着萧沐仁出门。   等到萧沐仁跟孟许走了,呦呦让人把三个孩子带下去玩,“让他们去吵常安姑姑吧,和和今天还没有去常安姑姑那里。”   最后屋里就剩姐妹俩人,陶陶看向呦呦,“说吧,现在就咱们俩了,没别人。”   呦呦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姐姐。”说完笑完,呦呦就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姐夫今天说的办法虽好,但是不是长久之计。”   陶陶一愣,她不明白,“说明白些。”她知道呦呦不会随便说出这种话来,肯定有她的原因。   “我知道姐姐的心思,不想与姐夫他娘一块生活。可是姐姐想过没有,先不说送到庄子上这件事可行不可行,就是闭门谢客这件事都不容易做到。你婆婆又不是就孟许一个儿子,她还有个女儿,过年的时候女儿回娘家要不要见?见了之后谁知道她会不会说出些什么来?除了女儿,你婆婆还是有娘家的,虽然不亲近了,可是称病的话,对方要不要来探病?”   “可以说是传染人的病。”陶陶打断呦呦的。   “这种借口可行。”呦呦点头承认,“不过,还是我刚刚那句话,送到庄子上这事不可行,而且说出去不好听。”   陶陶目不转睛地看着呦呦,听她继续往下说。   “孟家分家了,以后孟府的嫡支就是你们了,姐夫是长子长孙,你也生了长子长孙,姐夫还抓住了内务府里的大生意,往来的也有不少达官贵人,称病闭门谢客虽然不太现实,也不是做不到。”   陶陶点头,虽然麻烦点儿,也能做到,“你肯定要说‘但是’吧?”   呦呦歪着头一笑,对陶陶眨眨眼,“姐姐懂我。”呦呦笑了一回儿又重新说,“但是春节之后把你婆婆送到庄子上这件事,不现实。这种事情只能瞒得了一时,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早晚要被人知道,若是被人知道了,三传两传变了样,姐姐你的名声可就危险了。”   陶陶垂下眼睛想了一会儿,觉得呦呦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别的不说,就她那个小姑子,没事还要找点事挑拨呢,更何况现在真有事了。她肯定不会说她娘不好,只会到处散播谣言说她嫂子不敬婆婆。   “那你说怎么办?”陶陶皱起眉头,“我是真的不愿意看那张脸,烦死。”   陶陶很少又如此明显表达自己喜恶的时候,她一向与人为善,可见这次是真的被惹怒了。   “办法也不是没有。”呦呦捏了一块点心想吃,到嘴边的时候又放下了,怕一会儿吃不下饭去。   “什么办法?”陶陶见她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着急,催促她快说。   呦呦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沾的油渍,慢条斯理地跟陶陶说,“这个办法吧,虽然不至于十分下作,但是缺德是肯定的,而且这件事只能咱们俩知道,不能跟姐夫说。”说到这儿,呦呦觑了眼陶陶,“姐姐可能做到?”   陶陶迟疑了一下,她当初跟孟许成亲的时候两人起誓过,这辈子不互相说谎,现在呦呦这样说,她很是为难。   呦呦见状,就换了另外一种说法,“那这样,我也不跟你说,你也不知道,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策划布置的,跟你没关系。”   听呦呦这样说,陶陶更是迟疑了,“到底是什么法子,这么为难?”   “咦,姐姐你可真是,人家这是体贴你才不告诉你,要是你知道了,以后姐夫问你你说不说呢?”呦呦歪着头问,然后不等陶陶回答继续往下说,“姐姐放心,绝对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我保证。”   陶陶还是迟疑,她虽然知道呦呦是个有底线的孩子,可是也知道有萧沐仁给她做后盾,她胆子越来越大。   “这样说吧,杀人放火的事绝对不会有,姐姐你的名声可以保证,还能让姐夫满意。”呦呦掰着手指头给她看,“你想想,一面是儿子一面是老娘,儿子慢慢会没事了,老娘却要到庄子是受苦,姐夫心里能好受吗?”   呦呦告诉陶陶,让她回去这么同孟许说,称病闭门谢客到底麻烦,马上就年底了,各家都忙着盘账办年,称病的话岂不是人来人往要探视?趁着大家年底走动的少,将孟许他娘送到山庄去。   “算是小惩大诫,让她长个记性,等过年就接回来,这中间四五十天也够她受的了。”呦呦笑嘻嘻地算计着,“这四五十天里,我要布置的事应该也布置好了。”说完就端起水杯来喝水,让陶陶自己考虑。   陶陶低着头,心里回想着呦呦刚才说的所有话。总结起来就是,先把婆婆送到庄子上去,等到过年再接回来,而婆婆在庄子上的这四五十天里,呦呦有另外安排,能让婆婆以后会消停老实不给自己惹事。   陶陶来回思索再三,终于点头,握着呦呦的手一句谢谢没出口就被呦呦打断,“姐姐可别说谢谢,等我安排完所有事之后你不生气就行了。”毕竟那个主意有些阴损。   陶陶张开嘴想问到底是什么主意,想想又没问,“我肯定不生气,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好。”   说完了正经事,呦呦就叫丫鬟传饭。先问了孩子们的饭菜,知道厨房里特意做了儿童餐过去,孩子们也吃的特别好。因为有和和对比着,加上儿童餐都是些特别可爱精致的食物,琰琰竟然也吃了不少。   这一点最让陶陶高兴。   姐妹俩用的饭菜也都是他们喜欢的,又照顾到孕妇的口味,十分精致好吃。陶陶一边吃一边夸呦呦,“还是你会享受。”   呦呦更是摇头晃脑,“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姐妹俩在屋里吃吃喝喝,姐妹俩的夫君也在吃吃喝喝。萧沐仁把孟许拐到前院去,让厨房送了下酒菜,又搬了一坛子好酒过来,两个人边吃边喝。   萧沐仁是个规矩人,不会主动问起孟家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孟许自己,第一杯就下肚就苦笑了一声,然后把事情始末给萧沐仁说了个明白。   萧沐仁知道了之后也是吃惊不已,他甚至想问问孟许“令堂是不是疯了”。当然,他想想而已,不可能真的问出来。   于是萧沐仁问了一个和呦呦一样的问题,“那姐夫想怎么办?”   孟许把之前同陶陶和呦呦说的处理办法告诉了萧沐仁,萧沐仁听了之后虽然觉得不妥,但是也没有说别的,只是看着孟许问他要不要自己帮忙。   孟许点头,“你就是不问,我也想说,家里这阵子乱,我想把琰琰放在你家里待些日子,玉儿……玉儿还是跟着我们回家吧。”   萧沐仁当然答应,“行,明天从将军府回来就直接到我这儿来,两个男孩子差不多大,在一起也有个伴儿。”   孟许执起酒壶给萧沐仁和自己倒酒,然后握着酒杯对萧沐仁示意,“就是辛苦你和呦呦了,呦呦还有身孕,带着两个孩子也是费力。”   “姐夫不要多想,就算是再来俩,也带的过来,那么多小厮丫鬟呢。”萧沐仁拿起酒杯跟孟许碰了一下子,“对了,干脆明天把怀宇的那两个也接来,还有玉儿,我看也别带回家了,都留下吧,小孩子一起玩玩也热闹,大了机会就不多了。”   孟许想了想,点头,没有提出异议,然后笑话萧沐仁,“你还是不肯管怀宇叫大哥?”   “叫什么大哥,他比我还小几天呢。”萧沐仁也不客气,同孟许说笑,反正怀宇现在没在身边。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话题又重新转回了孩子们身上,孟许问萧沐仁,平时和孩子怎么相处,“我看你一点都不像个父亲,太随便了。”   萧沐仁呵呵地笑起来,“我和呦呦没那么多讲究,什么‘抱孙不抱子’之类的,跟孩子关系都疏远了,没意思。”萧沐仁斜睨了孟许一眼,“和你似的,跟闺女说句话闺女都激动的不行,没劲。”   孟许讪笑了一下,“我确实不合格,不是个好父亲。不然家里也不会出这种事。”   孟许或许只是客气一下子,萧沐仁却是毫不客气地点头,表示他说的对,“姐夫自己明白就好,孩子就这几年自在,再大些想亲近都亲近不起来呢。玉儿和琰琰都是都是好孩子,尤其是玉儿,若是我有这样的女儿,捧在手心里都来不及,哪还像姐夫似的。”   孟许听出萧沐仁话语中的意思,连连点头,“以后好好疼她。”   第二天是冬至日,早上用了早餐后孟许到萧家汇合,跟陶陶呦呦他们一起去了花家,一家人一起吃了中饭,午后说了会儿话,谭丽娘就赶他们离开,各自回自己家去吃冬至日的晚饭。   出了花将军府陶陶和呦呦在大门口分别,让玉儿和琰琰跟着呦呦他们回萧府,她自己则和孟许回了孟家。马车上,陶陶跟孟许说了关于对孟大太太的处置。   “娘年纪大了,身体总是有些小病小灾的,咱们做晚辈的就别在这上头做文章了,不吉利。”陶陶依偎在孟许身边,把呦呦的主意用自己的话给美化了,“再说,要是称病的话,总是要有人来探望,到时候传出风言风语去,不好听。”   孟许思考了一阵,觉得陶陶说的有道理,就点头然后问她有什么好办法,“我虽然孝顺娘,可是我更心疼我们琰儿,他才那么小。”   “有是有,就怕你不同意。”陶陶抬起头看了眼孟许,也不等他发话,直接说下去,“说实话,若是不对婆婆做出些惩罚,我心里头意难平,难保以后不作出些什么过分的事。我想着,也别年后送到庄子上去了,年前就去吧。”   孟许心里一惊,难道连过年前这四五十天陶陶都忍不了吗?   陶陶却依然低着头继续说下去,“等到过年的时候再接回来,算是小惩大诫,希望婆婆能长长记性吧。”   孟许听完这句话后,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自责自己不应该质疑怀疑陶陶,陶陶这明显是为了娘好。孟许想到此处,就揽住陶陶的腰,“陶陶,多谢你。”   “谢我什么?”陶陶笑着问他,问得孟许一愣,支吾了半天,决定实话实说。   “谢你宽宏大量谢你想的周到谢谢你这么久的辛苦,”孟许一连说了三个谢谢,然后又有些愧疚地对陶陶说抱歉,“对不起,我刚刚有一瞬间在怀疑你。”   陶陶自然感觉出了孟许的不同,不过既然孟许这么说了出来,陶陶就放心了,这等于是给了个把柄到陶陶手里。   冬至第二天一大早上,一辆四轮马车从孟家驶出,直接去往孟家在郊区的田庄,马车里是一直哀哀哭泣的孟大太太。等到送人的马车回来后,陶陶就立刻写信给呦呦,告诉她人已经送走了。   呦呦那个时候才起床,接到信后看了一眼,打个呵欠,慢慢坐起来穿衣服起床,然后让丫鬟去把萧沐仁请进来。   话音才落,萧沐仁就已经自己进来了,“找我什么事?”   呦呦对他勾勾手指头,示意他过来,“好事儿。”   萧沐仁在床沿坐下,听呦呦告诉他,让他去找一个长得漂亮、懂一些文墨、会一点音律的女子,“最好从教坊司里选。”   “你干嘛?”萧沐仁警惕地问呦呦,“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呦呦这是转性了?难道想要给自己纳妾?不行不行,绝对不要。   “别做美梦,不是给你的。”呦呦翻了个白眼,“我准备送给孟家大老爷偶遇的。”   “啥?”萧沐仁这次更加吃惊,比听到孟大太太那件事还要吃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啥。”呦呦拥着被子冷笑了几声,“孟大太太不是闲得精力旺盛吗,既然如此,那就给她找点事做。姐夫现在已经立了起来,内务府的生意又紧抓在手里,就算有个庶弟也不怕,更何况,大太太哪里会让人生出庶子来?”   萧沐仁长大嘴,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呦呦到底要做什么,“不,不,不好吧?不好插手孟家的家务事吧?”   “你以为我愿意管吗?”呦呦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姐姐和两个孩子,谁爱管他们家的闲事!”   萧沐仁想想也是,呦呦最终不过是因为姐姐罢了。   “孟许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姐姐也不知道,我就说我自己有办法,不让她多管。”呦呦盯着萧沐仁,“你不许说出去,只让两个人偶遇,等到孟大太太过年回来之前,必须尘埃落定。”   萧沐仁苦着脸答应,“好吧。”   “哎哟,你别不情愿嘛,我冠着你的姓,你可不得多做些。”呦呦扯着萧沐仁的袖子撒娇,还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萧沐仁被她晃的人都酥了,当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呦这个主意,却是有点缺德,不过,也是孟大太太的因果报应。 PS,这个文接近尾声了,大概还有四五十章【捂脸】,下一篇大家想看什么?目前有三个选项 A、现代文,伪师生,轻松 B、现代文,双警文,正剧 C、古言文,穿越重生,复仇谈情 大家来选吧。   ☆、第二一八章   第二一八章   过完冬至日, 过年的事情就要准备起来了。在京城过年毕竟不同于嘉峪关, 别的不说,就是年节的礼物都要多送出一倍多, 王公贵族皇亲国戚已经往来通好之家。这些人家里头大部分都是比萧沐仁年长尊高的人,年节礼自然要呦呦亲自准备过问。   呦呦回了京城三四个月来,因为有着身孕还没怎么出去走动, 对于京城里的事情知之甚少, 此时不得不把三元召到身边来,让她把这两年里京城的变化说一说。然后呦呦才好照旧例或添或减些份额送出礼去。   琰琰和玉儿在萧家住了半个月,琰琰是男孩子, 每天和和和同吃同住。因为呦呦对食物讲究,厨房里的大厨又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还有个精工细作的吴嫂子,所以吃食上十分讲究, 琰琰好奇,又有和和对比着,每顿饭吃的都不少, 而且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不用奶娘喂了。   平时白天上午的时候由萧沐仁带着两个男孩子练武玩耍, 呦呦则带着玉儿做女红,还请常安姑姑指点玉儿的礼仪规矩。   玉儿是个乖巧懂事文静的女孩子, 不要说比呦呦,比陶陶都安静,很多时候就安静地好像没有这个人一样。呦呦心疼她, 很多事情都带着她一起,比如说讨论午饭的饭菜,比如两个人一起讨论衣服的花样子,讨论完之后立刻交给针线房去做。时间久了,玉儿就慢慢放开自己了。   呦呦把这些事情都一一写下来让人送信给陶陶,她也是做母亲的,知道孩子不在身边的话,母亲会有多么担心惦记。   想到此处的时候,呦呦不禁想起来自己不在这五年,谭丽娘对她该有多担心。于是呦呦就隔三差五地让人送吃食到花家,算是用物质来弥补自己不在身边的缺憾。虽然她也知道,物质并不能代替陪伴。   琰琰和玉儿在萧家一直待到腊月初七,孟家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孟许亲自来接的,同时送年节礼过来。   琰琰和和和已经习惯一起玩一起学一起吃住,一听说要分离,兄弟两个都十分不舍,和和甚至还掉起了眼泪,拽着玉儿和琰琰的手不松开。   最后还是呦呦给拉开的,孟许和萧沐仁都不敢迟疑,赶紧一人抱起一个出门上车,就怕一会儿又哭起来没完没了。   等到人走了,呦呦才拉着儿子慢慢回屋,坐下后不顾自己大着肚子,把儿子抱在怀里,慢悠悠的跟他讲道理,“为什么不想让哥哥姐姐走?”   “没人玩,一个人不好玩。”和和吸吸鼻子,委屈巴巴。   呦呦一猜就是这个原因,也确实是这样,花家两个孩子,孟家也是两个孩子,而且两个孩子相差都是一岁多,大的没懂事呢小的就出生了,自然不会有孤单的感觉。唯有他们家这个,等到肚子里这个出生,和和都虚岁五岁了,难怪他觉得没意思。   早知道,早点要老二好了。   呦呦掏出帕子来给和和擦了擦鼻涕,告诉他,“哥哥姐姐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爹娘,他们要回家去的,他们想念他们的父母他们的父母也想念他们啊,就像你不在的时候,爹和娘也会想你啊。娘不在,你会不会想娘?”   和和用力点头,“会的。”   “你看,这不就是了。人同此心,做事情的时候要把自己放在对方的位置上想一想,”呦呦摸着儿子的头,告诉他,“这叫换位思考。”   和和仰着头,似懂非懂地点头,倒是从外头进来的萧沐仁听见了,笑着摇头,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讲道理,他能懂吗?   和和被呦呦的肚子大顶着,两个人都不舒服,就从她怀里爬出来钻进萧沐仁的怀里,还伸手摸摸呦呦的肚子,然后问萧沐仁和呦呦,“弟弟妹妹什么时候出来?”   “还有几个月,很快的。”萧沐仁比呦呦更能明白和和的心思,毕竟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一个人玩、学、吃,没有伙伴没有朋友,甚至连小厮都不爱搭理他。   所以今天和和对本来玩得好好的伙伴突然要走这件事有这么大反应,其实是在萧沐仁的预期里的。   第二天是腊月初八,京城的腊八比嘉峪关更加讲究。腊八的第一件大事自然还是腊八粥,腊八粥的米都是挑选的上等米,从子时开始熬煮,等到天亮的时候就煮好可以用了。   为了避免之前腊八的失误,呦呦前几天特意让人去问过谭丽娘,京城腊八要不要布施。因为她记得她之前在京城帮着谭丽娘理事的时候,没有听说过有这项支出。不过来人回来却告诉她,腊八是不用布施的,但是从小年开始,却是要去庙里发馒头赠衣服的。   呦呦默默记下来,然后让三元去处理这件事,馒头可以现蒸,衣服却要慢慢收集。她告诉三元,让人去下人家里收集,然后登记,每捐出一件衣物的,不论大人孩子,都给两尺布的补偿。   “不过,也别就为了这两尺布,把家里所有的衣裳都捐出去,不划算。”呦呦在外厅理事的时候,笑着对所有的管事说。   大家都笑了起来,却心里都明白夫人的意思。   腊八的早上,呦呦和往常一样想要赖床,却被萧沐仁给拖着起来了,“宫里一定会赐腊八粥下来的,赶紧起床穿衣服,别等人来了你还在床上赖着。”   呦呦闭着眼,靠在萧沐仁胸前,伸着胳膊踢着腿,自己不肯动手,让萧沐仁给她穿。萧沐仁无奈,点点呦呦的额头,“你比和和还小呢吗?”   小和和都不肯让别人给穿衣服了,都是自己穿,当然,穿错裤子系错扣子这种事,也是家常便饭。   说曹操曹操到,萧沐仁话音才落,门外就传来蹬蹬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和和来了。呦呦赶紧从萧沐仁身上起来,自己老老实实穿衣服。   小和和从门帘后头钻出来,只露了一个脑袋,看到呦呦还在床上坐着,就伸出手刮了刮自己的脸,“娘赖床,羞羞羞。”   萧沐仁怕呦呦面子上挂不住,赶忙替她解释,“你娘怀着妹妹,累呢。”   呦呦却要跟儿子抬杠,“我赖床我承认,不像某个孩子,尿床了还不让人说。”说的是才到京城的第一天,和和在花家午睡的时候尿了床。   可惜小和和年纪小,压根不记得这件事,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呦呦无奈地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才下床来。   果然没过一刻钟,宫里头的八宝粥就赐了下来。萧沐仁接了粥,对皇宫的方向磕头,又塞了一个大红包给传旨太监,然后恭恭敬敬地把人送走。   御品当然不能就这么吃掉,况且已经凉了也不好吃,萧沐仁恭敬地捧着八宝粥,给放到祠堂正中的大案上,又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念有词说了一番话后,离开了。   早上甜腊八粥,中午腊八饭,晚上咸腊八粥,一天三顿饭吃完,一家三口每个人一年内都不想再吃腊八米了。幸好,下一次的再吃腊八米也刚好在一年后。   过完腊八年就更加近了,日子也快来起来,腊月十四那天,花家送了消息来,说苏晨会在十六那天到京城,请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一起回将军府。   呦呦得了消息,十分高兴,当下就说一定会和萧沐仁准时回去的。下人得了呦呦给的赏钱,去陶陶那里送信了,陶陶也毫不迟疑地说回和孟许带着孩子一同回去。   花家的下人从两处送了信回府,虽然两处得了同样的回答,心里却起了疑问。要知道,两位姑奶奶家的环境是不同的,二姑奶奶上无婆婆旁五妯娌,完全是个自己的小家,自己当家做主。大姑奶奶却完全不同,她上头还有个婆婆有着呢,居然也说回就回甚至不需要询问婆婆,看来是真的站住了脚了。   下人回去同谭丽娘一说,谭丽娘笑着点头,“不错,能自己当家就好。”然而等人退下去之后,谭丽娘才重重地叹一声起,她已经知道了孟家的事情,也知道了处理办法,也觉得把孟家太太送去庄子上不是一恍个好办法,可是也不能不让陶陶出气,她心疼自己的闺女和外孙。   到了腊月十六那天,呦呦和陶陶在自己家用了早饭后就直接回了娘家,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到的家门口,陶陶的马车在前,呦呦的马车在厚,孟许和萧沐仁骑着马跟在旁边。   到了将军府门口,孟许和萧沐仁先下马,到了各自家里的马车前,接了各自的夫人下车,又抱了各自的孩子下来,两家七人这才一起往府里走去。   然而两家人一直走到了正院门口,都不见有人来迎接或者有人去通报,四个大人都很奇怪,知道走进正厅听到里面的说笑声,除了谭丽娘和花易岩,似乎还有一个成年女子的声音。   呦呦和陶陶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一样的想法,然后拉起对方的手,快速进了厅里。果然,一撩开帘子,姐妹俩就看到苏晨坐在椅子上,听到声音正看过来。   姑嫂三人都很是惊讶,陶陶和呦呦吃惊苏晨这么早就到家了,毕竟现在才辰时还不到。苏晨也是惊讶,陶陶能这么早来她不奇怪,她奇怪的是呦呦,根据她往常同呦呦的通信她知道,呦呦往常辰时才开始用饭,今天辰时竟然已经到了,真是难为她了。   “嫂子!”呦呦快步走上前,拉住苏晨的手,惊喜地叫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啊,我们还说要回来等着迎接你呢。”   苏晨也站起来一手抓住呦呦的手,一手抓住呦呦的手一手握住陶陶的手,笑着看向呦呦,“怎么,我回来的早你不乐意呀?”说完转向陶陶,“姐姐最近可好?这身子得有六七个月了吧?孩子呢?带孩子来没有啊你们?”一句接着一句,很是关切的样子。   “孩子们在这儿呢。”萧沐仁和孟许进来了,怀里抱着各自的孩子。   苏晨转头看向门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三个孩子,立刻走上前去,先蹲在玉儿面前,伸手抚摸着玉儿的脸,“玉儿都这么大了,好乖巧文静,舅妈给你带了礼物。”说着拿了一套珍珠头面给她,“好看吗?”   玉儿跟着常安姑姑学礼仪已经学得很好,听了苏晨的话就立刻退后一步,郑重地对苏晨行了一个福礼,“多谢舅妈,非常好看,玉儿很喜欢。”   苏晨笑着摸摸她的头,直起身,又摸摸琰琰的头,问他几句读什么书又夸了两句,将搜罗来的一套玩具给他做见面礼。   接着苏晨转头去看萧沐仁身边的和和,一句“我还是头一次见呢”还没说出口,见自己被冷落了的和和就凑上前去拽住了苏晨的袖子,“我呢我呢?”   苏晨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呦呦,笑着说:“你儿子,果然随你。”   “那是,我儿子嘛!当然想我一样聪明伶俐可爱大方!”呦呦丝毫不知道谦虚,抬着头洋洋得意。   在场所有的人,除了不懂的几个孩子,都笑了起来。   苏晨无奈地翻白眼,“这厚脸皮的劲儿也随你!”说完转头看向和和,“你叫和和吗?”   和和用力点头,“是的舅妈,我还叫萧靖,靖是‘日靖四方’的靖。”   “哎哟,这个小人,居然还知道‘日靖四方’?”苏晨惊奇起来,“才这么小就学诗经?太早了吧?”她转头看向呦呦,“你尺跟我说才学三千百吗?”   呦呦点头,“是才学三千百啊,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说完还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吃惊。   “不错不错,”苏晨摸摸和和的脑袋,直起身,从丫鬟的手里拿了一套和琰琰一模一样的玩具给和和,然后让三个孩子跟宝宝贝贝一起去玩。   宝宝年纪大了又是男孩子,已经没有那么依赖母亲了,贝贝还小,又是女孩子,她才断奶苏晨就外放到天津卫了,中途虽然有回来过,时间毕竟很短,因此贝贝十分依恋母亲,不肯跟哥哥们一起出去玩,只在母亲怀里赖着。   苏晨再是个练武之人,也还是做母亲了,近一年没见女儿了,当然想的慌。这也是为什么她不顾寒冬腊月的严寒,非要连夜骑马赶回来的原因。   苏晨抱着小女儿,同陶陶和呦呦她们坐一起聊天。   呦呦仔细打量着苏晨,比自己当初离家的时候黑了些,在天津的时候肯定是风吹日晒十分辛苦的,就连谭丽娘和陶陶也说,比正月走的时候又瘦了不少,更黑了。   “不过嫂子精神头可真好。”呦呦十分羡慕,她最羡慕的是苏晨的身材,精瘦干练,她猜厚重的衣服里面,一定有性感的人鱼线,忍不住偷偷感叹,怀宇真是性福啊。   “你说什么?”陶陶听见呦呦嘟囔,又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就出声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呦呦连忙摇头,然后看向苏晨,“嫂子是连夜赶回来的吧,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对对,”谭丽娘一拍大腿,“看我都忘了,一回来就拉着人说话。快回去歇着,跟孩子们也亲香亲香,一会儿再过来吃饭。”   苏晨确实是累了,也不谦虚,就同谭丽娘他们告辞回了房间。等到苏晨抱着贝贝出去了,花易岩和两个女婿也不在这儿坐着了,一起去外院说话了。   等人都走了,房间里就剩了母女三人了,呦呦就问谭丽娘中午吃什么,一抬头就看到谭丽娘正盯着陶陶看,她隐约觉得事情不好,想要悄悄撤退,可惜还没动弹,就被谭丽娘一句“别动”给制止了。   “陶陶,你说实话,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谭丽娘关切地问陶陶。   陶陶用余光看了眼呦呦,呦呦微微摇头,表示她没说过。陶陶想想也是,后面的主意呦呦连我都不告诉,怎么可能告诉娘。   陶陶对谭丽娘安抚地一笑,“没什么大事,婆婆的饮食出了些问题,公公处置了些下人。”   谭丽娘见陶陶不肯多说,料想是孟家的家丑,于是也不肯再多问些,就说“没大事就好”,陶陶和呦呦这才放下心来,她们俩还真怕谭丽娘刨根问底呢。   中午在花家一起用了饭,约定好了等到过完年一起好好聚聚,陶陶和呦呦就带着孩子和夫婿回了各自的家里,毕竟腊月年底忙,不能一整天都在娘家逗留。   苏晨回来时是腊月十六,过了七天后就是小年。小年之后铺子山庄开始盘账总结,今年萧家萧沐仁不忙,所有铺子山庄盘账的查账的事都交给了他,呦呦只要带着儿子准备过年就行了。   过年的第一件大事,自然是准备好吃的,还有好看的衣服。小和和小小年纪已经知道爱美了,看到呦呦挑花样子和布料的时候,他就笑嘻嘻地凑过来,自己挑中一块布匹后,拖到一旁,“我的。”表示要用这匹布料给自己做衣服。   “好,你的,都是你的。”呦呦忍不住笑,她有时候会觉得这个孩子是不是生错了性别,这么爱臭美,应该是个女孩子才对。   和和却不管那么多,他把自己喜欢的布找出来后,突然转身出了内室,过了一会儿蹬蹬又跑了回来,手里拿了一个金镶玉雕祥云纹的束发板和簪子,递给呦呦,示意她这是要一起搭配的。   呦呦更是笑起来,“好,娘知道了。”伸手把东西接了过来,和布匹放在了一起。   和和见他娘把东西都放在了一起,这才满意地笑了,然后又跑了出去。呦呦好奇,这个孩子又要干嘛啊。   过了一会儿,她就知道了,和和又拿了一条镶嵌着红绿宝石、猫眼石的腰带过来,也递给了呦呦。呦呦接过来和布匹束发板放在一起,“还有吗?”   小和和这才笑着摇头,“没有啦!我去找爹玩!”说完蹦跶哒地出去了。   小年过去,大年很快就到,大年的头一天,孟许亲自驾车去山庄把他娘接了回来。山庄条件辛苦,虽然孟许已经交待下去要好好伺候,一应吃穿用度也是从家里带来的,用完就让人送来,可是他娘还是瘦了。   人一瘦,就显得老了,脸上皱纹也多了起来。孟许想到他娘以前在京城时白白胖胖十分富态的样子,也是忍不住心疼。   等孟许把人接回家,陶陶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孟许肯定心疼了,心想幸亏听了呦呦的主意,不然且不说过年之前这段时间的缓冲会不会让孟许忘了之前的问题,就是过年之后再送到庄子去,估计没几天他就要心疼的接回来。   这么想着,陶陶就赶紧上前去行礼,然后主动伸手搀扶着孟大太太,“娘回来就好,先回房歇歇,歇好了再用饭。”结果被孟大太太用力甩开了。   孟大太太一直觉得是陶陶给孟许吹的枕边风,才把她送到庄子上去的。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是陶陶可是说过过年之后不用送的,不过是孟大太太不知道罢了。   孟许见她娘这样对待陶陶,心底就有些愧疚,“娘。”想出声劝劝孟大太太,给陶陶说说好话,却被陶陶拦了下来,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说话,这时候说话,只会适得其反。   孟许掺着他娘回了房间,让人伺候沐浴更衣,等再重新出来的时候,精神看着已经好多了。孟许就让人送了茶水点心上来。   不大功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端着托盘进来了,女子风姿绰约地走过来,在孟大太太面前站住,婷婷袅袅地跪在地上,举起托盘,“夫人请用茶。”声音清脆婉转如黄鹂。   孟大太太从庄子上才回来,很是累得慌,因此就没有多想,接了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点头,“还是家里的茶水好喝,庄子上的水,硬。”   孟许不明白京城的水和庄子上的水有什么区别,但还是不无心疼地说:“娘受苦了,以后咱们不走了,下人们都让我给遣走了,娘以后就在家里养着吧,不要见客了。”孟许虽然心疼他娘,但还是要把话说明白,“您做出这样的事,岳父岳母十分生气的。”孟许不得不把谭丽娘搬出来吓唬她娘。   孟大太太到底是吃过苦头了,就点头表示同意了,“我老糊涂了,做了傻事,以后什么也不管了。”她到底知道错了,琰琰毕竟是她的孙子。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话,孟大太太发现刚才奉茶的女子还站着不动,就有些好奇,“这是家里新买的下人?倒是好颜色。”孟大太太心想,难道是儿子新收的房里人?   “回大太太的话,奴婢绿腰,是大老爷新收的房里人。”女子恭敬地给孟大太太行礼磕头。   “什么?!”孟大太太吃惊了好一会儿,才一拍桌子骂了出来,“混账!”      ☆、第二一九章   第二一九章   这个春节, 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大年夜, 呦呦勉强支撑到了子夜,吃了萧沐仁喂到她嘴里的除夕饺子, 随便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然后身子一歪,倒在炕上开始睡。   倒是和和, 精神比呦呦还好很多。从早上早早睁眼醒来, 就一直很兴奋,自己动手穿了新衣服到正房来给呦呦看,十分得意高兴的样子。   看到儿子高兴, 呦呦也是高兴的,母子俩一高兴,立刻手牵着手去了演武场,让小厮搬了一溜的烟花爆竹过来, 大半天的看烟花。   萧沐仁知道后只腹诽了一句“浪费”,然后就让人多准备些烟花送过去,“不够的话再让人去买, 让夫人和小公子注意安全,离的远一些, 别冻着。”头一句话说的十分云淡风清,后面的话却是藏不住的关心, 眼里更有谁都看得出来的宠溺的笑。   母子俩放了一上午的烟花,中午的时候呦呦忍着不适去炒了一个青菜,然后一家人吃了中午饭, 午后一直休息到天黑,到了晚上继续一簇一簇的放烟花。   一直到了呦呦都睡了,和和还不想休息,最后是被萧沐仁强压着在身边睡下来的。   萧沐仁没敢让和和睡在她和呦呦中间,他今天玩累了,晚上睡觉肯定不老实,他怕到时候和和踢到呦呦的肚子。呦呦肚子大了,仰卧侧卧都十分难受,每天能安稳睡着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必定要起来一次。   和和虽然被他爹压着躺了下来,可是他并不打算睡,睁着眼睛同他爹说话,他也不用萧沐仁回应,就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萧沐仁自认为耳朵好使,可是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出他说的是什么。   萧沐仁到底是忙活了一天累了,在小和和含糊不清的催眠话语中,慢慢闭上眼,睡着了。小和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爹搭茬,一抬头,见爹娘两个都睡着了,他觉得没意思,也闭上眼睛睡了。   相比萧家的温馨甜蜜,花家则更欢快欢乐一些。怀宇外放没能回家来,虽然有些缺憾,但是一家人总算齐了,上自花易岩下到宝宝贝贝,人人都是嬉笑颜开的。   苏晨虽然是练武之人,但是女子该会的东西她也都会一点儿,谭丽娘亲手给家人做年午饭,苏晨自然不能旁观,也坐了一道红烧鱼,可惜时间太久不握锅铲,一条鱼给做的两面糊。   苏晨很是不好意思,脸红红的,“那什么,在军营都吃大锅饭的。”这是实话,训练紧张,吃饭都像打仗,谁有功夫做这种精细的食物,都是所有东西往锅里一放一起乱炖的。   谭丽娘本来还想笑一笑,可是听到苏晨这句话,就心疼起来。赶忙将她赶出去,让她带孩子们一起去玩,“别在这儿捣乱,去看着你弟弟他们别放爆竹走了水。”   苏晨知道婆婆虽然口里说自己“捣乱”,但实际上是心疼自己,也很感动,忍不住拉住谭丽娘的袖子学着呦呦的样子撒了一个娇,“娘,你真好。”   撒娇完她就不好意思起来,果然不是那块料,连撒娇都不伦不类。谭丽娘一开始也是一愣,然后就看到苏晨哄着的脸,哈哈笑起来,“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快出去,油烟不好。”   苏晨带着孩子们玩,怀瑾帮着花易岩支了篝火摆了供桌,年夜饭后一齐聚到院子里,看着下人放烟花,美丽的烟花在天空中炸放,寒冷的空气中人们呼出一道道白气,脸上却是洋溢着笑容。   与花家的欢乐和萧家的温馨都不同,孟家的春节过的有点糟。   孟许在腊月二十九那天将母亲从山庄接回来,半天还没过去,母亲就又病倒了。原因是孟家大老爷趁着妻子不在没人唠叨儿子也管不了他的时候,纳了一个妾。   这个妾,还是个贵妾。这个归妾名叫绿腰,听说祖上也曾经是做官的,后来因为贪墨被罢官后,家道就渐渐中落了,不久前她爹她娘双双病死,为了供弟弟读书,她卖身葬父葬母,被经过的“善良”的孟大老爷看到了,决定帮她一把。   陶陶听说婆母才回家就被气病了,立刻从自己的院子赶过去,一进门就看到地上跪着一个年轻女子,她还在回想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下人,再看到女子不同于下人的打扮,以及妇人的头饰,心里一惊,立刻看向身边的孟许。   孟许当然明白陶陶心里想的是什么,低头在陶陶耳边告诉她,“爹金屋藏娇呢。”   陶陶大吃一惊,这可比孟许纳妾还劲爆。过了好一会儿,等陶陶回了神,这才低头仔细打量这个女子,年轻漂亮美丽动人是不用说的,就算被孟母泼了一杯茶,头发衣服都湿了,也不觉得狼狈,反而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陶陶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推了孟许一把,悄声说:“你去看看儿子去,这儿有我呢。”   孟许看了她一眼,看得陶陶脸色通红,但是依然坚持,“快点去,儿子找你呢。”   孟许笑笑,转身离开,离开之前在陶陶耳边说了一句“你放心”,至于放心什么,夫妻俩心照不宣。   孟许走了,回去带孩子了,留下陶陶一个人面对躺在床上气鼓鼓的孟大太太和地上跪着的绿腰。   陶陶想了想,对不远处的丫鬟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话,自己挺着肚子在床沿上坐下,“婆母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不要憋着自己心里难受呀。”   陶陶是真心劝解,可惜孟大太太并不领情,冷哼了一声后将头转向墙里面,片刻后又转回来,伸出手来想让陶陶扶她坐起来。   陶陶是想伸手的,不过她的丫鬟却万万不敢让她动手,立刻自己上前去了。这个丫鬟其实已经是媳妇子了,从陶陶没出嫁时就跟着伺候她的,现在更是得力的助手。   “太太慢一些。”双喜上前一步把孟太太扶起来,她可是记得二小姐的话呢,二小姐说大小姐太善良心软,孟太太却不是一个善良的,要将这两个人隔离开,越远越好。她刚刚没注意的时候大小姐坐在了床沿上,已经不对了,这回当然不能再让大小姐动手了。   等把孟大太太扶起来之后,双喜又顺势把陶陶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才站到陶陶身后去低着头继续等着听吩咐。   孟大太太坐起来之后就不理陶陶了,直直地盯着地上跪着的绿腰,绿腰的头发在温暖的屋子里已经半干,棉袄也是半干不湿的样子,但是贴在身上,将玲珑的身段勾勒的更加诱人。   陶陶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心想难怪大太太着急上火,这么一个可人儿,谁不稀罕,大老爷还真是有福气呢。同时,一个疑惑在陶陶心底慢慢升起来,这个,难道就是呦呦说的办法?   天啊,这个孩子,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真是无法无天,萧沐仁也不知道管管?不过转回来一想,估计妹夫也管不了她,说不定还是个帮凶,毕竟以呦呦现在的状况,无法亲自去办事,还得萧沐仁动手。   孟大太太盯着地上的绿腰,眼睛里冒出熊熊怒火,“你这个贱人,是怎么勾引老爷的?从实招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在山庄受到了亏待,孟大太太的嗓音如同一面破锣一样,粗哑的厉害。   相比之下,绿腰的声音就婉转动听多了,“回太太的话,妾身是老爷正经写了文书纳进来的,并不曾勾引。”一句话说的不卑不亢,恭敬有余顺从毫无。   陶陶眼珠子在绿腰和孟大太太之间来回看了看,重新低下头垂下眼,心里着急,刚让人去请大老爷回来,怎么这么久?   孟大太太一听绿腰居然敢不顺着自己,最可恨的是自己一副破锣嗓子,她却有着莺啼一样好听的声音,再看看那张白皙俊俏的脸,大太太怒火中烧,随手摸起床上平时用来捶腿捶背的美人锤,一把就掷了过去。   陶陶惊呼一声站起来想要阻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美人锤照着绿腰的头就砸了下去。陶陶愣愣地站在原定,看着绿腰头上冒出鲜红的血来。   她看的清清楚楚,绿腰在看到美人锤砸过来的时候身子动了动,想要躲过去,却最终没有躲而是由着美人锤砸破了头。   紧接着,孟大老爷的声音从陶陶身后响起,“泼妇!”话音才落,孟大老爷已经冲到了绿腰身边,小心且温柔地将人搀扶起来,十分关切地询问有没有事。   “孟乾!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孟大太太用力拍在床沿上,甚至掀开被子想要冲下床同孟大老爷理论,却被她的心腹妈妈拦了下来,“太太,太太小心身子啊。”   孟大老爷伸手指着孟大太太,“泼妇”两个字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   陶陶迟疑着自己要不要出声劝解,就听到绿腰开口了,“老爷,”陶陶注意到绿腰的手拽了拽孟大老爷的袖子,“老爷不要和姐姐生气,姐姐也是因为爱重您,才会如此激动的。”   陶陶心中暗想这个女子不简单,一个小气嫉妒一个大方大度,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孟老爷喜欢谁了。   “学着点,身为正房不懂为我分忧,还撒泼,上次孙子的事我还没处理你呢,要不是儿子和儿媳求情,我都想休了你!”孟大老爷骂完,冷着脸甩了袖子扶着绿腰走了。   陶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目光跟着孟大老爷和绿腰移动。绿腰在和孟大老爷离开的时候,看到了陶陶,微微对她点点头,就跟着走了。   陶陶因为太过吃惊,错过了跟着离开的机会,只好继续听孟大太太一口一句“狐狸精”“贱人”的骂人,后来终于忍不住了,扶着头晃晃悠悠地倒在了椅子上。   双喜多聪明的人啊,立刻扑到陶陶身边,扶着她大喊:“少奶奶,少奶奶你怎么了?少奶奶你别吓我!”   孟大太太见陶陶晕了,也不再骂了,吩咐人帮着双喜送陶陶回房。   因为二十九这天的一场闹剧,到了三十除夕的时候家里气氛也怎么好,下人们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好在当家理事的是呦呦,并不会随意迁怒于人。   孟大太太说心口疼,早上和中午都没有起床,到了晚上孟许和陶陶三番五次地相请,孟大太太才病怏怏地起床吃饭。为了迁就她,年夜饭没有像往年一样布置在外院的大饭厅里,而是在孟大太太院子的正厅里。   孟大太太穿了一套她贴心妈妈给准备的衣服,衣服是去庄子之前的,彼时是十分合身的,可是现在却像是小孩子穿大人衣服一样,又肥又大,穿在身上直晃荡。   陶陶立刻检讨自己,“想着娘到家后就立刻量体裁衣的,结果……”   陶陶没说完,就被孟大太太打断了,“你也忙,不怪你。”   陶陶和孟许好生惊讶,这是转性了?   孟大老爷再不待见孟大太太,该遵的俗礼也得遵,姗姗来迟后,孟大老爷什么都没说,拿起筷子意思意思吃了两筷子菜就走了。孟大太太气得一下子就把碗摔了,吓得玉儿和琰琰直往陶陶怀里钻。   陶陶看了一眼孟许,孟许叹气,扶着孟大太太回了卧房,陶陶带着一双儿女立刻离开正房回了自己的院子,厅里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玉儿和琰琰喜欢的饭菜,等过了一时孟许回来一家四口才安稳地坐下来吃饭。   饭后也没有人出去,只有在子时的时候琰琰耐不住寂寞,被孟许抱出去看了一会儿烟花,到午夜的时候一家人吃了些饺子,就安置了娘三个睡下,他自己去看了看孟大太太,但是也很快就回来了。   “你婆婆就这么偃旗息鼓了?”初二这天陶陶和呦呦带着孩子回娘家,她俩被苏晨请到自己的房间说话,听陶陶讲述了一遍着这两天的事情,好奇的问。   陶陶摇头,“不知道,不过以她的性子,恐怕没那么容易罢休。”   呦呦这才笑起来,“也是,要是那么容易……”呦呦没有继续说下去,拉住不断往往桌上端点心、糖果、水果的苏晨,“嫂子快坐下来,才吃完饭哪吃的下去。”   苏晨也刚好端完最后一个,就笑着点头答应着,在炕上坐了下来,分别给陶陶和呦呦倒了蜂蜜水,这回就连陶陶也笑着打趣她,“你呀快别忙,搞得好像我们两个姑子欺负你似的。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快坐下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苏晨也笑着点头,“我也这么想呢,今天初二姑奶奶回娘家,明天初三外甥走舅家,可得早点再带孩子回来。”   “一定一定,”呦呦立刻点头,“看明天这大舅妈给外甥外甥女们吃什么好吃的,我们这么姑奶奶也跟着沾光。”   姑嫂三人一起笑起来,各自都十分开心。   笑了一会儿后,苏晨说起陶陶和呦呦刚刚谈论的事,“我怎么觉着,孟大老爷在纳妾的时间那么巧呢?偏偏你婆婆送到山庄去了,他英雄救美了。”苏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在陶陶和呦呦之间打转。   “嗯,我也觉得好巧呢。”呦呦笑嘻嘻地说,“看来真是缘分呢。”   陶陶和苏晨都无语地看向她,苏晨更是不客气,直接问是不是她的主意。   呦呦当然摇头,“我怎么会出这种馊主意呢?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可是她脸上的笑容明晃晃地就在昭告:是我是我就是我!   苏晨和陶陶都拿呦呦没办法,但是心底不约而同地有了同一个想法:幸亏萧沐仁对呦呦一心一意。   第二天正月初三,呦呦和陶陶依然是带着孩子回花将军府。不过这次她们没有把苏晨留下来说话,而是推着她出门,让她赶紧去苏将军府。   “苏老夫人一定盼着你呢,快去快去。”陶陶亲自把苏晨送到门口,看到她的黄骠马才笑起来,“你是骑马的,我都忘了,还以为跟我们一样马车呢。”   苏晨在苏将军府用完了午饭就回来了,谭丽娘见她回来这么早,很高兴,嘴上却说她应该在娘家多待一会儿。   苏晨笑着说是苏老夫人把她赶回来的,“祖母让我说,初五那天家里请客,请娘和姐姐妹妹一起去呢。我说姐姐和妹妹怀着身子不方便,祖母说到时候跟着她,不让人吵你们,她就是想跟你们说说话。”   陶陶和呦呦当然是痛快地答应着,苏老夫人的面子,谁敢不给呢?苏晨陪着谭丽娘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给呦呦递了个眼色,呦呦先是一愣,然后就反应过来,先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说着话,等到又说了一会儿,呦呦才借口说昨天在苏晨那看到一本有意思的书,要苏晨带她去找来看看。   谭丽娘和陶陶都知道呦呦爱书,而苏晨那里的书不止有她自己的,还有怀宇平时搜集来的,所以没人对呦呦这句话表示疑问。   苏晨和呦呦从谭丽娘那里离开,两人说笑着出了院子,等到离正院距离远了,呦呦对身后的下人摆摆手,示意她们跟远点,这才挽着苏晨的手臂低声问她出了什么事。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吗?”苏晨也低声问,然后不等呦呦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回去的时候,只见到了祖母,没有见到祖父。”   “为什么?”呦呦更是奇怪,据她所知,苏老将军十分重视自己这个孙女,不可能春节回去拜年的时候避而不见的。   “我到家的时候,家里有客人。是这位。”苏晨对着呦呦比了一个“一”的手势。   呦呦一开始还没明白,想了一下才恍悟,“你是说,是大……”呦呦说到一半吞了回去,“只有他自己?老二呢?”   “老二没来。这位大公子,同祖父一直待在书房,一直到用午饭的时候都没放人,我没办法,只好直接回来了。”苏晨说到这里看向呦呦,“大公子是什么想法,你们知道吗?”   呦呦摇头,“我不清楚。阿毓回了京城交了印信后就跟皇上说要先歇半年,也不上朝,大公子没到家里来过,至于在外面有没有见过阿毓,我不知道。”   “我回京之后,腊月里探访过两个曾经的同僚,听说大公子这阵子私底下小动作颇多。”苏晨看向呦呦,面容严肃。   听见苏晨这么说,呦呦也不得不严肃起来。   苏晨又告诉呦呦,她已经让人去请萧沐仁到花家来了,“爹我刚刚问好了,在前头书房,这件事,我们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呦呦皱着眉头点头,这就是她不想会京城来的原因,纷扰太多圈子太多。她刚刚没有跟苏晨说,虽然大皇子没有到家里来找萧沐仁,可是已经有不少别的人来过了,有大皇子的人二皇子的人,还有三皇子五皇子的,似乎都想拉拢萧沐仁。萧沐仁也跟她说过,京城是非太多,不如外放。   到了前头书房,花易岩见这姑嫂两人一齐来了,先是吃惊了一下,然后让她们坐下,等听完苏晨的话,也是皱起了眉头,沉思起来。   不一会儿,萧沐仁从外头进来了,苏晨和呦呦还奇怪怎么这么快,萧沐仁说他本来是过来准备蹭个饭然后接呦呦回家的,结果半路碰到苏晨派去的下人,就没进内院,直接来了书房。   “到底是什么事?”萧沐仁在呦呦身边坐下,“这么着急?”   呦呦见此,就亲自把事情原委同萧沐仁说了一遍,然后盯着他看,“阿毓,你怎么看?”   咦,今天怎么突然叫上“阿毓”了?平时不都是直呼其名?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里还坐着岳父和苏晨,她当然要装上一装。   “其实,大皇子虽然没有直接找过我,但是有不少大皇子的门人和党羽,已经拜访过我了。”萧沐仁对花易岩说,“不过我什么都没说,反正我现在交了官印,无事一身轻,说话算不得数。”   花易岩点头,“是个办法,不过不是一个长久之计。皇上对你不一般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几位皇子自然要拉拢你。”   萧沐仁却摇头,“我看,他们与其说是拉拢我想让我加入他们的阵营,不如说是他们其实想拖住我,让我不进入任何一方的势力。”   花易岩一愣,思考了一会儿后点头,“有道理,有道理!毕竟你的目标太大了,皇上肯定关注着呢。”   “所以我对他们每个人的话都说好,无论谁说什么我都答应,送来的礼物我都收着,转头我就写了单子送进宫。”萧沐仁说着笑了起来,“皇上跟我说让我都留着,他们送来的都是好东西。”   花易岩满意的点头,“这个办法好,与其私底下见人,不如直达天听,让皇上都知道,也算过了明路。”花易岩抚着胡须笑了起来,然后看向一旁的苏晨,“老大媳妇你不用着急,大皇子虽然小动作不断,但是不会有大动作,皇上还在位呢。现在不知道大皇子去拜访苏老将军的目的,我们不如就等人走了以后再看,你要相信老将军。”   苏晨没有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第二二零章(捉虫)   第二二零章   因为呦呦跟苏晨是说出来找书的, 也不敢耽搁太久, 从花易岩那里找了一本没看过的书,拿着回了正院, 留下花易岩跟萧沐仁在书房等消息。他们觉得,既然今天苏晨回娘家去没有见到苏老将军,等送走了大皇子之后苏老将军一定会传话过来的。   果然呦呦和苏晨回了正院不久, 花易岩就回来了, 说刚刚苏老将军让人送了信过来,大皇子今天过府是去说亲的。   呦呦和苏晨都一愣,同时问出来, “给谁说亲?”   话虽然是一样的,可是意思却不完全相同,苏晨问的是给苏家的哪个提亲,呦呦问的则是男方是谁。   花易岩露出一个十分古怪的表情, 似乎是在憋笑,过了一会儿才说:“大皇子牵线,想让咱们家怀瑾尚大公主, 去请苏老将军做媒人。”   “噗——”呦呦的一口茶水一点没留下,全都喷了出去。陶陶也被一口点心给呛住了, 谭丽娘和苏晨更是瞠目结舌。   过了好一会儿,谭丽娘才开口, “这不是胡闹嘛。”   陶陶也跟着点头,要是按着辈分算,怀瑾可是大长公主的表舅呢, 这不乱套了。   苏晨却不这么认为,在京城里,辈分算什么,多的是差了辈的结亲的。整个京城去随便拉出两家人来,总是能找到些亲戚关系。更何况,一表三千里,皇上和怀瑾都是第三代了,大公主可是第四代,若是真的想结成亲事,皇上才不会在意那些事。   而呦呦的想法更直接,“大皇子和皇后娘娘还真的是好算计呢。”这样一桩亲事,将花家、苏家、萧家、孟家可谓是一网打尽了,武有苏老将军、花易岩、萧沐仁,文有怀宇、怀瑾和日后的怀信,金钱上头则有皇商孟家,真真是好计策。   呦呦冷笑两声,转头问花易岩怎么想怎么看,“这件婚事,有点棘手啊。”   “急什么?”花易岩却是十分镇定,“你觉得皇上会让怀信尚主吗?”他反问了一句,“别忘了,本朝驸马是没有实职的,怀瑾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皇上才舍不得,更何况,你以为皇上看不出大皇子的心思?”   呦呦一想,也的确是这样,相比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空有抱负的驸马来说,皇上更愿意有一个能精忠报国鞠躬尽瘁的臣子,对于上位者,江山才最重要,父子亲情儿女婚事什么的,虽然也放在心上,但是更多也是为皇权服务的。   “那祖父是怎么说的?”还是苏晨想起来这件事,重新问起来。   呦呦脸上一红,光顾着担心自家怀瑾了,都忘了苏老将军。这件事大皇子既然亲自上门了,推是没法推的,也不知道苏老将军要怎么说。   “苏老将军倒是没迟疑,说媒人可以做,不过只做男方的媒人,至于大公主,最好请个王爷,不然有失大公主的面子。然后留了大皇子的午饭,饭后才将人送走。”花易岩知道苏晨同苏老将军感情好,将苏家下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她。   谭丽娘和陶陶虽然觉得这件亲事要不得,可是理由也只有“差了辈分乱了规矩”这样的浅显道理,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么深入的原因,都忍不住为自己的亲人担心。   尤其是陶陶,陶陶知道官场复杂,倾轧结党严重,一开始听到大皇子拉线为怀瑾和大公主说亲的时候,她还以为没有孟家什么事,后来听到呦呦说起孟家皇商的身份和万万贯的家财,才明白,自己家里是不能独善其身的。   不一会儿,萧沐仁和孟许过来了,呦呦和苏晨都猜到刚刚萧沐仁没有跟着花易岩来,怕是就在等孟许,这么大的事,当然要知会一声。   谭丽娘和陶陶却不知道,以为这两个人是特意来接姐妹俩的,都很高兴。等到晚饭时分,出去给同僚拜年拜访老师的怀瑾和怀信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都是目瞪口呆。   怀信拍着怀瑾的肩膀,“嗯”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人怕出名”,后半句怕他哥揍他没有说。   怀瑾对这件事却是和花易岩一样的想法,皇上必然不会同意的,“但是我们也要做第二手准备,万一皇上同意了呢?以眼前的形式看,大皇子成为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若是皇上为了巩固大皇子的势力同意了呢?”   其他人都愣住了,好像这个想法也很有道理。   萧沐仁沉思了一会儿,先点头再摇头,“怀瑾说的可能不是没有,毕竟这样一门亲事,‘牺牲’怀瑾一个,能笼络住我们四家,何乐不为?”   “那怎么办?”呦呦比较着急,怀瑾对皇上来说不过是个臣子,更难听点说不过是枚棋子,和太子的势力和江山的重要怎么相比?   “你听我说完。”萧沐仁先对呦呦露出个安抚的笑,“皇上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大皇子和我一样大,以皇上现在的状态看,起码再有十五年都没问题,你说皇上放心把这么大的势力归到大皇子的阵营里去吗?”   十五年,可是很长的时间呢,以呦呦对封建皇帝的认知,越是年老越不愿意放手权利,越是独、裁专、制,更有甚者,到了晚年开始寻求长生不老之道,所为不过是能多活一天多掌权一天。   听了萧沐仁的话,众人都觉得有道理,但是又觉得怀瑾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一时间屋子里弥漫着忧愁的气氛,几乎每个人都是愁眉不展。除了怀瑾。   尤其是谭丽娘,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经过呦呦、花易岩、怀瑾和萧沐仁的几番话,她终于明白这桩亲事后头的种种,这对于怀瑾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怀瑾坐在位子上见大家的样子,尤其是他娘,他只好出言安慰她们,“皇上自会有皇上的考量,我们推断不来,这件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家顺其自然吧。”   花易岩、萧沐仁和孟许见怀瑾十分镇定,心里有数不惊不慌不乱,都微微点头,这才是做大事的胸襟和气度。   其实怀瑾只是表现的平静罢了,他内心也焦急,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若是再乱了方寸,娘和姐姐更着急了。这里的姐姐特指大姐,二姐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呦呦其实想的是一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当初自己和萧沐仁成亲的时候,不知道他有没有做过这些考量?不过,管他呢,现在人和自己一条心就行了。   一家人一起吃了饭后,陶陶和呦呦各自带着孩子丈夫回了家。   初三之后,初四空闲一天,初五那日受邀去了苏将军府吃宴,初六是陶陶家开宴,这两家都是呦呦不得不去的。至于初七的诚国公府、初八的魏国公府,以及后面诸多的王宫贵族文武官员发来的邀请,呦呦一家都不去,都以“孕期不适”推了。   至于那些人会不会说什么,呦呦才不在乎,反正不会当面说给自己听。不过,呦呦可以推脱不去,萧沐仁就不行了,因为呦呦不到场,萧沐仁不光要亲自到场,还少不得被人灌酒,导致他几乎好几天都是醉醺醺地回家。   惹得呦呦眉头紧皱,又不得不让人平时小和和十分愿意跟在萧沐仁身后做跟屁虫,可是现在却不往跟前凑了,萧沐仁要抱抱他他还躲,一边躲一边喊“爹爹臭”。   呦呦在一旁看着哈哈大笑,“该,看你还喝那么多吧。”不过说是这么说,到底还是心疼他在外头这么应酬,每每都让厨房先准备好醒酒汤,回来就先给灌下去,然后再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   本来呦呦想让萧沐仁应酬几天就称病算了,可是根本没用,萧沐仁不去,人家会亲自派子侄来上门相请,况之前已经去了好几家,这家去了那家不去等于不给人面子,没办法,接着去吧。   不过,呦呦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让萧沐仁带着和和去,一来是让和和见识一番,顺便尽快融入京城了社交圈子。虽然她不想让儿子变得和那些二世祖官二代一样,可是人不可能建独立王国,总是要融入社会的。   第二个目的就是用和和来替萧沐仁挡酒,虽然这个主意不怎么样,但是实际效果确实是好。   萧沐仁再赴宴的时候,就带着儿子。呦呦找了两套差不多的衣服给这一大一小穿上,算是亲自装,然后拉住和和教育他,“你肩上承担着重大的‘责任’,这个任务非常重要,要努力完成,知道吗?”   和和还是头一次被赋予“重任”,见他娘十分严肃认真,也板起小脸认真地点头,“娘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呦呦见儿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没有憋住笑,她轻咳了一声,问和和,“那你告诉娘,你打算怎么完成任务?”   和和像是被问住了,呦呦心想也是,他一个四岁小娃娃就是跟着去凑热闹当挡箭牌去的,给萧沐仁一个不喝酒的理由,难道还指望着儿子真明白他去的作用?   小和和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我明白了”的表情,大声说:“我不让那些狐狸精靠近爹!”   萧沐仁做在一旁本来正好笑地看着母子俩说话,当一个好玩的事听,结果听到儿子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弯腰将人抱了起来,让和和在他腿上坐下,亲了他额头一口,然后看向呦呦,“你放心,我一定离那些狐狸精远远的。”他倒是不曾怀疑是呦呦教给儿子的。   呦呦却是脸色大变,她不是怕萧沐仁怀疑她,“你从哪儿听来的那些话?”呦呦严肃地问和和。   和和无知无觉,不明白呦呦的意思,歪着头看她。   呦呦只好再问一遍问题,“就是‘狐狸精’那句话,从哪儿学来的?”家里的环境温馨融洽,和和身边伺候的人又都是她精挑细选的,“狐狸精”这种词,从来就不应该出现。   萧沐仁一开始还觉得呦呦小题大做,现在一听看她的严肃和认真,也觉得有些问题,就低头引导和和,“告诉爹和娘,谁跟你说过狐狸精?谁告诉你不能让狐狸精接近爹?”   “琰琰哥哥的祖母,她天天说狐狸精狐狸精,说狐狸精最爱吃男的,琰琰哥哥听了就告诉我了。”和和到底还是孩子,不是很明白,就看向他娘,“娘,狐狸精是什么金?用金子做的狐狸吗?为什么狐狸精吃男的,和和也是男孩子,狐狸精也吃我吗?”   呦呦气得脸色铁青,心说孟家那个老太婆还有完没完,这种话居然也跟孙子说,她脑袋里是进水了吗?还有那个绿腰,到底行不行,怎么还让孟大太太有精力见琰琰?   和和见呦呦脸色难看,有点害怕地往萧沐仁怀里躲了躲,萧沐仁安抚地拍拍他,然后轻声提醒呦呦,“你别生气,吓到孩子了。”   呦呦这才反应过来,她伸手把儿子抱到自己怀里,“娘不是怪你,只是和和要记住,‘狐狸精’不是好话,和和是好孩子,不要说,以后听到你琰琰哥说,也告诉他,记住了吗?”   和和点头,“记住了。”然后想了一下又说,“是不是和我说‘二毛是小狗’一样,都不是好话?”二毛是三元的儿子,三元只管着库房呦呦到底觉得有些委屈她了,就让她把儿子带进来给和和做玩伴,吃喝玩都在一起,也跟着学文练武。   呦呦点头,“是的,”然后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说二毛是小狗了?”   和和立刻用手捂住了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对着呦呦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萧沐仁见状,就拍拍他的头,把人从呦呦怀里抱出来放到地上,“去让小荣子给你把马牵出来,爹一会儿就出来。”   萧沐仁过年之前从一个路过的商人手里买了一匹小小的滇马,才到他腰那么高,萧沐仁自然不屑于骑,于是就给了小和和,让他骑射课程上用,平时并不给他。和和一听爹爹破天荒的让他骑马,立刻高兴起来,欢呼着奔了出去。   等到儿子走了,萧沐仁才坐到呦呦身边去,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你别生气了,我一会儿去跟孟许说,让他管管他娘,何必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后面一句话是呦呦经常说的,现在被他用来劝说她。   呦呦依偎在萧沐仁怀里,“我没有生气,好吧,刚刚确实有一瞬间很气愤,不过现在已经不气了。你也不用去找孟许,他说了有什么用,说不定还要误会是我姐拐弯抹角的告状,直接让绿腰用手段吧,我写信给我姐说一声就行了。”   呦呦对孟许的偏见其实一直没有消除,最开始那一两年觉得他对陶陶不错,呦呦很满意,可是这次回到京城一看,孟家这么乱七八糟,他这个当家人有很大的责任。   其实萧沐仁不是很赞同呦呦插手孟家的事情,但是他又知道呦呦对陶陶的感情,而陶陶太善良了,善良的有些懦弱,只从上次琰琰的事就能看出来。如此,呦呦不得不出手帮陶陶处理家务事。   但愿那个绿腰能起些作用,让呦呦以后不要再操心。   萧沐仁走后,呦呦歪在软榻上闭目思考了一会儿,坐起身来给呦呦写信,信上除了告诉她尽量减少孩子与孟大太太的接触外,还给陶陶支了几个不算十分馊的馊主意。写完信后仔细检查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了才让人给陶陶送去。   陶陶当天下午就回了信来,说她已经知道了,昨天琰琰不小心说漏嘴了她才知道,是初一那天孟二老爷孟三老爷和两位太太来拜年,她忙着招呼,一时没注意就被琰琰跑到了孟大太太的屋里去了,初六那天呦呦他们去做客,小孩子就说了出来。   信的最后,陶陶说她会对孩子严加管教,若是家里环境实在不行,她宁可跟孟许生分,也要让孩子去花家或者呦呦这里住一段时间。陶陶说,她现在看得十分明白。   明白什么,陶陶没有具体说,但是呦呦却是懂得。   正月里的宴饮一直到了正月十三才算消停了下来。别人过年都是吃好喝好睡好,不说养的胖胖的起码要长几斤称的,可是萧沐仁却是瘦了下来,脸颊都凹下去了。   呦呦看了心疼,每天让厨房变着花样的给萧沐仁做好吃的,恨不得一天让他吃八顿。八顿当然不靠谱,最后是除了一日三餐,多加了一次下午茶和一次宵夜。   萧沐仁本来是抗拒的,不过呦呦说她也吃,他若是不吃她一个人吃没意思就不想吃了,“到时候饿到的是你闺女。”呦呦的肚子越来越大,而且圆溜溜像是抱着个球,谭丽娘和陶陶都说是个女儿,呦呦也希望是个女儿,萧沐仁听说可能是个女儿更是喜欢。   正月十五那天呦呦和萧沐仁商量着早早的用完了晚饭后出去玩,萧沐仁对着呦呦的大肚子迟疑着,摇头不同意,“太危险了,不出去,我也不出去,我在家陪着你,和和想玩的话一会儿叫人送到岳父家里去让怀瑾带着玩,你不能去。”   呦呦不高兴,“不在街上走,我们去酒楼,在包厢里坐。”然后又拉着萧沐仁的袖子跟他撒娇了一阵后,又开始讲道理,“人家都好久没有出去玩了,你不能把我关在家里不出门,时间久了我就会变成怨妇,到时候你就会慢慢嫌弃我了。”   萧沐仁听了她的“道理”简直哭笑不得,不过想想自从回了京城,确实没带呦呦出去好好玩过了,回娘家的那几次不能算。于是就无奈地点头,“只能在酒楼里,我说回来就回来,不能耍小性子。”   呦呦当然立刻点头,“我有分寸呢,不会不懂事。”   萧沐仁想想也是,以呦呦的性子,若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哪能让她在家里一待就是两三个月?他记得当初没成亲时,呦呦几乎一个月要出来两三次呢,也辛苦她忍了这么久了。   于是晚饭后不久,萧沐仁和呦呦带着和和就出门了,萧沐仁没有骑马,陪着呦呦坐马车,一路上走过繁华的街道,街道两边已经摆起了各种各样的小摊,挂着大红灯笼,说灯火通明都不为过。   和和回京之后跟着他爹出来玩过几次,不过夜晚出来还是头一回,他扒着马车窗户往外看,一边看一边跟身后的呦呦念叨着,“娘,那个灯笼真好看!兔子灯!还有那个大头丫头,哈哈,红脸蛋。”   呦呦靠着车厢壁听着看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很是高兴。萧沐仁则是更直接,立刻吩咐人出去把兔子灯和大头娃娃面具都买回来。从萧府到孟家酒楼,一路上买了不少好玩的玩意,呦呦虽然觉得萧沐仁太惯着孩子,但是这样温馨欢乐的时刻,她不想煞风景。   孟家酒楼的掌柜当然认识呦呦和萧沐仁,立刻引着他们上楼,“两位舅爷也在呢,东家说一会儿来,请萧爷先坐。”   进了包厢里,果然怀瑾和怀信在里面,听见声音都转头看过来,这一看怀瑾就笑了起来,也不急着招呼呦呦和萧沐仁,先对着怀信伸手,“我就说二姐一定会来吧,快,把那块鸡血石给我。”   呦呦一看就立刻明白,上前去捏着怀信的耳朵拧了一圈,“臭小子,又拿我打赌,交出来。”   怀瑾“哎哟哎哟”了两声,假装极不情愿地把那块鸡血石放到呦呦手心里,呦呦这才满意地松了手,捏着那方石头打量,满意地点头后装进和和面前的小荷包里,“二舅舅和小舅舅给你的,去说谢谢。”   和和摸摸荷包里硬硬的一块,不知道这块红红的石头有什么好,不过他娘让他去,他就走到怀瑾和怀信面前,用常安姑姑交给他的礼仪,双手抱拳,郑重地下腰,“谢二舅舅,谢小舅舅。”小大人的姿态和稚嫩的童音一起,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哎?这么热闹?”众人正在说笑,孟许抱着琰琰进来,身后跟着陶陶领着玉儿,孟许转头跟陶陶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阿毓一定管不住,肯定要来的。”   陶陶笑着点头,“你赢了,回去给你彩头。”   呦呦斜睨一眼萧沐仁,“看见没有,一个两个的,都拿我们俩打赌呢。”   萧沐仁点头,“你们拿我们俩取乐,我们也不拦着,不过,这彩头姐夫就别拿了吧,你们也不能白消遣我们俩一回。”   怀瑾就跟着点头,“是呢是呢,我赌赢的一块鸡血石都被二姐夺去给了和和。”   怀信跟着点头,证实他二哥的话没错,给孟许和陶陶比划着,“这么大一块,通红通红的,我好不容易才淘到的!   陶陶立刻就明白了,也笑着点头,“行,明儿把彩头也送你家去,这是给和和的,你们俩不能要。”   呦呦一听就笑起来,拉着和和亲了一口,“儿子,娘又给你要了两样好东西!”      ☆、第二二一章   第二二一章   正月十五的晚上, 呦呦磨着萧沐仁, 让他带着她和儿子一起出门去玩。一家人没有随意在大街上走动,而是先去了孟家的酒楼。   孟家的酒楼上有常年给花家萧家预留的包厢, 专门在这种时候使用。   萧沐仁和呦呦到达的时候,怀瑾和怀信已经到了,之后孟许和陶陶也带着孩子到了。倒是不曾见苏晨和宝宝贝贝, 一问之下, 知道宝宝贝贝跟着苏晨回了苏将军府。   陶陶点头,“应该的,不是说你嫂子明天就走了?”   怀瑾点头, “本来初十就应该走的,俩孩子哭翻了天,嫂子写了折子进宫,皇上特别开恩的。”然后怀瑾有些忧愁地看向萧沐仁, “姐夫,你说皇上如此格外开恩,会不会真的有让我尚主的想法?”   萧沐仁一愣, 没想到怀瑾话题转换的如此之快,他想了想, 不是十分确定,只能摇头说不知道。   大人们说话, 小孩子们则是满屋乱跑,但是包间空间有限,到底玩不痛快。和和就带着琰琰凑到呦呦面前, 要求出去玩。   陶陶在一旁看了则是奇怪,“这两个小鬼头,为什么不来问我?这是欺负我说话做不了主呀。”   呦呦也是一笑,顺势看向陶陶,“所以说是两个小笨蛋呀,问我有什么用,我还得问姐姐呀,姐姐是长呢。”   两个孩子到底是机灵,立刻从呦呦面前挤到了陶陶面前,和和更是耍宝,说出去买好吃的回来给姨姨吃,琰琰也用力点头,“让爹买好看的首饰给娘戴。”   呦呦听了更是哈哈大笑,“哎哟哎哟,我说你们俩,老夫老妻的了,就不能避着点孩子吗?”呦呦又想起了之前琰琰跟和和说过的嘴对嘴舌头对舌头的“悄悄话”,更是乐不可支。   陶陶被呦呦笑得一张脸通红通红,见孟许也跟着笑,就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对两个小的说,她不要好吃的也不要好看的首饰,只要两个孩子乖乖听话跟着爹爹和舅舅们不乱跑早点回来就行。   和和琰琰立刻欢呼一声,跑到萧沐仁和孟许面前大叫着“爹爹出去玩”,然后又跑到怀瑾和怀信面前叫着“舅舅一起去”,最后是孟许抱着玉儿,萧沐仁抱着和和,怀瑾抱着琰琰,身后跟着空手的怀信,一起出门去了。   出门之前,呦呦和陶陶都是叮嘱了再叮嘱的,让萧沐仁和孟许还有怀瑾把孩子都看好绝对不能松手,陶陶还说外头的东西少吃,不干净,想吃回家再做。   呦呦就嘻嘻笑,说哪能不吃,“姐姐忘了咱们以前也是爱吃小摊上的东西?”   陶陶也想起来了,呵呵一笑,不再叮嘱,放他们走了。萧沐仁和孟许赶紧抱着孩子离开,怕这姐两个一会儿再磨叨几句,时间就更晚了,怀瑾也是赶紧跟着走,只有怀信回头嘟囔了一句,“你们怎么就不怕我走丢了”。   呦呦和陶陶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孩子,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已经走出门外的怀信听到里头的笑声也不禁脸红起来,立刻快走两步跟上怀瑾他们一起走了。   等到几个人都走了,包间里只剩了姐妹两人,两人携手去到榻上坐了。这张软榻从七八年前陶陶第一次怀孕开始,就一直在这个包间里,竟然没有搬动过。   呦呦看着摸了一会儿,感叹,“姐夫到底还是心疼你的。”   陶陶知道呦呦最近心有不满,只好安抚她,“你姐夫毕竟是个男人,簇新不仔细,现在已经很好很不错了,起码他能把外头的事情担起来,家里头,也是我没用心管,等我这一胎生完孩子大一点就好了。”   呦呦无语,她觉得陶陶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她听的,还不说是说给陶陶自己听的。不过,她有什么办法呢,日子总归是陶陶的,她总不能劝陶陶女权吧,何况这也不现实。   呦呦只能叹气,“姐姐心里有数就行。总之,只要有爹娘哥哥一天,只要有我一天,想来姐夫不会太过分。”   “我现在已经不指望他能管好他娘了,”陶陶也看的明白,“反正以后外头他说的算,家里我说的算,我把家管好把儿女教好。”   “还得看住了不能让他又别的女人。”呦呦补充了一句。   “不会。这一点你放心。”陶陶说的十分肯定。   呦呦不知道陶陶为什么会如此肯定,但是想来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信任,她就不再多说,问起了最近生意上的事。   自从呦呦回来京城,生意上的事都没怎么管,多数都是萧沐仁在接触,他回来跟呦呦说一说呦呦就听一听,而且萧沐仁说的都是好的,似乎有意不想让呦呦操心,呦呦没办法,治安好来问陶陶。   可惜陶陶和她知道的一样,都是喜没有忧,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这明明就是笑么和孟许连襟两个联合起来瞒着她们姐妹俩呢。   虽然他们是好心,呦呦却不高兴,在心底骂了好几句“直男癌”“大男子主义”,然后才慢慢转开话题。   “阿毓最近虽然没上朝,但是也偶尔进宫去问个安或者去福贤王府里看请安。”呦呦从桌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桔子,慢慢揉了揉扒开分一半给陶陶一半自己吃,“他回来说,没有看出皇上想让怀瑾尚主的意思。”   “真的?”陶陶来不及把嘴里的桔子咽下去,问呦呦。   “阿毓说的是没看出来,”呦呦非常慎重地告诉陶陶,“不过皇上的心思,咱们哪能猜得到。”   “也是,”陶陶点头,“我跟你说,我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给怀瑾定亲,把这件事敲死了,难道皇上还愿意让他女儿做小老婆?”   “皇上不会让他女儿做小老婆,他只会让怀瑾的老婆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呦呦觉得陶陶想的太天真了,“别的不说,娘……”   呦呦没有说完陶陶就明白了,一张脸霎时变得雪白雪白的,呦呦只好赶紧先安慰她,“你放心,我就说一个最坏的结果,皇上不是先皇,英明着呢,你别着急别上火,小心身子。”   饶是如此,陶陶还是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拉住呦呦的手,嘴张了半天没说话,眼泪却是要掉了下来。   呦呦急忙替她擦泪,“别哭别哭你要是哭了回来姐夫得找我算账,我就随便这么一说,怀瑾不是那个人,咱们家现在也不是原来那时候了,你别哭啊,你在哭我也要哭了。”说着咧开嘴,做出一副哭泣的模样,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陶陶被她的模样给逗笑,这才收了眼泪,“是了,咱们家现在不是原来那时候了。不过,我还是想着,先给怀瑾定个亲,他年纪也不小了。”   呦呦重新坐下来,在心底算了算,“呀,过完这个生日,他都十九了,我还当她是十五六呢。”   陶陶翻了个白眼给她,“你儿子过完年都五岁了,难道别人都长,就怀瑾不长啊。”   “我倒是希望他不长,还和以前的时候似的,跟在我屁股后头颠颠颠地跑。”呦呦叹口气,“长大了,就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陶陶捂着嘴笑,“让你糊弄几年就行了,你去糊弄你儿子吧。”陶陶说完,面色正经起来,“我还是那句话,先发制人,不要等事情无可挽回了再想办法。”   呦呦想了想也郑重点头,“不过,大皇子的动作恐怕已经被人知晓,京城里的亲事恐怕不好定,谁愿意得罪大皇子和大公主呢?”   陶陶想想也是,总不能和皇家抢人,“那外放官员?”   “这倒是不错,外放官员消息总没那么灵通,不过,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定下来的,我回去写信给哥哥,跟哥哥商量一下吧。”呦呦也觉得很麻烦。   等到亥时初的时候,萧沐仁带着背着玉儿怀瑾抱着和和率先回来了,几个人进门的时候动作十分轻,仔细一看,玉儿还有和和分别趴在萧沐仁后背和怀瑾肩头睡着了,陶陶和呦呦赶紧把软榻让出来给孩子们睡。   “姐夫他们呢?”呦呦在圆凳上坐下,轻声问萧沐仁。   “琰琰在看戏龙,我看玉儿撑不住困了姐夫一个人要带两个不好带,正好和和也睡着了,我就带他们回来了。”萧沐仁也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后看了一眼软榻告诉呦呦,“你儿子太调皮太好动了,要是有玉儿跟琰琰一半老实,我就谢天谢地了。”   “难道不是你儿子?”呦呦斜睨了萧沐仁一样,“这么调皮,到底是谁惯得?”   陶陶在一旁给两个孩子盖好毯子,见这对小夫妻在互相推诿责任,笑了起来,“你们俩老大别说老二,阿毓别说呦呦呦呦也别说阿毓,你们俩都一样。”   萧沐仁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想了想说确实是自己纵容孩子比较多,他觉得孩子还小,不要太拘束他。   “看,承认了吧。”呦呦立刻抓住他话里的把柄。   “你呀,知足点吧,也就是阿毓好脾气,”陶陶看了呦呦一眼,“你呀,最好祈祷肚子里这个是儿子,要是个女儿,你就失宠了。”   “不会。”陶陶才说完,萧沐仁就果断地摇头否认了,“不一样的,孩子们将来总有自己的生活小家,能陪我到老的,只有呦呦。”萧沐仁伸手握住呦呦放在桌面上的手。   陶陶一愣,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想了想,想起来是呦呦当初劝她同意谭丽娘和花易岩亲事的时候说过的话,不禁感叹,这俩人到底是一对,连说出的话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一直到亥时正过,孟许才带着睡着的琰琰回来,他也是一脸疲惫之色,倒是身边跟着怀信,一脸兴致盎然意犹未尽的样子。   三家人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话,才各自骑马坐车回家,先送陶陶回家,陶陶和呦呦约好明天去给苏晨送行,然后送呦呦和和和到家,萧沐仁没有跟着呦呦他们进去,而是转身送怀瑾和怀信回去。   第二天没等陶陶和呦呦出门,花家的下人送了口信来,说苏晨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已经上路,连夜赶往天津卫去了。呦呦和陶陶都是一愣,觉得苏晨实在是太辛苦,而呦呦更多是有羡慕,能到处去走走看看,多好呀。   等到了二月份的时候,一道圣旨下来,萧沐仁被编入御林军做副统领,官职仅在花易岩之下。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等到花易岩以后退下去,正统领的位子当然是萧沐仁的。   萧沐仁又一次做了空降兵,再一次让某些人不满、这些人可不像是嘉峪关那里那么客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京城世家子弟,对京城的势力社交知道的清清楚楚。   萧沐仁春节之前从安宁侯府分家出来的事,第二天就被满京城传遍了,人人都说萧沐仁坐了一件错事,没有家族的依靠,就算身后有福贤王和王妃做靠山那又怎么样,单打独斗能挺到几时。   于是萧沐仁进了御林军以后,有些人觉得他背后没有了家族支撑,又认为他是靠丈人的势力才上位的,所以极尽了排挤之事。萧沐仁毕竟是副统领,不是一般人能打压压制的,他们无法打压那就排挤、阳奉阴违,找各种借口拖延萧沐仁的命令。   萧沐仁很无奈,他有时候都想对这些人说:你们别和我作对了,被皇上知道了没你们好果子吃。可惜他不能,只能用无奈和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而这些人还以为萧沐仁对他们的小动作无奈了,沾沾自喜起来。   萧沐仁上任半个月,花易岩问他怎么样,他说挺好的,还能应付的过来。花易岩自然不信,他又不是没有被这群世家子弟刁难过,哪能不知道,不过既然萧沐仁不说,他也不再多问,准备再观察些日子再说。   花易岩问话完后的第三天,萧沐仁在御林军里组织了一次对抗,那天以后,整个御林军再没有人同他作对。   当然,这些呦呦都不知道,她正在家里一心一意地带孩子,顺便为怀瑾的婚事操心。   正月十五那天,她和陶陶商议过以后,回到家第二天就给怀宇写了信,一来是新年拜年,二来把京城里的事写给怀宇知道。虽然怀瑾也会写信给他,但是有些话怀瑾未必会说,说了未必会表达完整。就算他表达完整了,难道还不能兄妹俩单独通信?   信写完后请萧沐仁让传递文书的官驿送走,二十天后怀宇的回信就到了。呦呦一收到信就迫不及待得打开来看,虽然信封上写的名字是萧沐仁。   怀宇的看法就明确多了,跟萧沐仁说的差不多,皇上正值壮年,在位时间不可推算,大皇子如此迫不及待,皇上必然不会高兴,让呦呦不必担忧怀瑾会尚主的事。   不过,怀宇说虽然不必担忧怀瑾会尚主,但是也说让萧沐仁在保持中立不卷入党争的同时,“尽量同大皇子交好”,怀宇说,大皇子这几年很是低调内敛,皇上交给的差事会办得很不错,但是也绝对不会格外出彩,十分中庸稳重。而且大皇子是嫡子,有一个同胞兄弟,和皇上未登基前的情况很是相似,若是没有意外状况,大皇子可以确定是太子了。   所以,怀宇还认为,大皇子想要将大公主嫁给怀瑾,似乎并不完全是拉拢的意思,毕竟这样做太明显太招摇了,不符合大皇子的为人办事风格,“看起来更像是做哥哥的想要为妹妹选一门靠谱的亲事,就如同我当初对阿毓考察了又考察”。   呦呦捏着信纸,对正在桌上边上看和和描红的萧沐仁看了两眼,心想:原来哥哥当初也不是十分赞同萧沐仁的,考察了又考察呢。   萧沐仁虽然在指点儿子描红,可是眼睛也时不时地看向呦呦,见她看自己,就看回去,以眼神问她有什么事。呦呦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继续看信。   怀宇信里还说,怀瑾的亲事不必特意绕过京城世家,被人知道了会有闲话,不如呦呦他们在京城看,怀宇打听一下外放的官员。怀宇甚至还说,不必担忧怀瑾的亲事,“怀瑾长得好学问好家世好人品好,哪个姑娘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人,说不定怀瑾和大公主的事就是大公主自己的主意。”   呦呦看怀宇一下子说出了四个好,就差再来一个好凑“五好青年”了。不过想想也是,怀瑾二十来岁了,也只有自己家人还拿他当小孩子,人家可是探花郎呢。   一说到探花郎、公主这样的话,呦呦就想到他们那位亲生父亲,忍不住皱皱眉,心想:这不会是遗传吧?怎么不遗传点好的呢?   得了怀宇的信后,呦呦和谭丽娘还有陶陶就开始满京城物色还没成亲的适龄姑娘。不过一般姑娘成亲年龄都是十五六岁,最晚是十八岁,但是这样的姑娘早就提前两三年定好亲事了,怀瑾今年十九了,选个年纪相差不大的还真不好找。   呦呦问过谭丽娘和呦呦,怎么不早点给怀瑾说亲事。谭丽娘叹气,说当然有,只是怀瑾都不喜欢,不是说那个姑娘长得不好看就是说这个姑娘有点呆,再不然就是说姑娘的兄弟是个扶不起来的纨绔,以后会是个大麻烦,类似的言辞种种,总能被他挑出毛病来。   呦呦一听就明白,借口,全是借口,要么就是怀瑾有喜欢的姑娘,要么就是他暂时不想成亲。如果是头一个还好,只要不是太离谱,就算谭丽娘不高兴,她也可以劝劝,若是第二个,就有些棘手了,牛不喝水难道强按头?   呦呦挑了个时间把怀瑾叫到家里来吃饭,正好萧沐仁那时候正在同御林军的同僚下属们斗智斗勇,没空回家来陪呦呦用午饭。   怀瑾来了以后,呦呦就旁敲侧击地问了,推断出怀瑾并没有心仪的女孩子,就直接问出了他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做妻子。   怀瑾不妨呦呦突然问起这件事,脸红了起来,吭吭哧哧半天也没给个标准。呦呦有些受不了他,拿筷子敲了一下子他的头,让他给个要求出来。   怀瑾看一眼呦呦,问她:“真的要听?”   呦呦点头,让他快说。不过,等到怀瑾说完之后呦呦就后悔了,怀瑾的要求太具体,实在是不好找,他要的姑娘要:柳叶眉樱桃口琼鼻杏眼鹅蛋脸,身材高挑不胖不瘦,家世相当懂文墨识大体,孝顺父母尊敬兄姐友爱弟妹疼爱子侄……   “停停停!”呦呦赶紧打住怀瑾的话,他这哪是给自己找妻子,他这是给家里挑儿媳妇呢,“你就没有个自己的标准?”呦呦苦口婆心地劝他,“妻子娶回来不是充门面的,爹和娘用不着人伺候,家里下人多着呢,哥哥和嫂子自有他们的生活,也用不着你操心,更别说怀信和宝宝贝贝他们,你只要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就行。”   怀瑾到底还是年轻小伙子,听见“喜欢”两个字脸红的更厉害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说了出来,“合眼缘的就行。”   我还嘴圆咧,眼缘。呦呦翻了个白眼,心里却在想:这倒是怀瑾的实话,别看他十四岁就敢一个人偷偷地跑去青楼“见识”,但是家风使然,怀瑾连个通房都没有,总是纯情的。   呦呦见此,就不打算再为怀瑾,放他出门去,“行了,我知道了,你去翰林院吧。”   怀瑾却不肯走了,拉着呦呦的手跟她哀求,若是找到了类似的人,要让他先看偷偷过再跟娘说,“二姐不是也说了,给我找媳妇呢,那也得我看了高兴啊。”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会跟娘说让你先偷偷看的。”呦呦先答应下来,主要是再往后她的月份越来越大,临生产越来越近,她只能挑选合适的人,考察还是要谭丽娘亲自来的。   不顾,时间过了一个月,等到了四月清明节的时候,还真被她找到了一个“柳叶眉樱桃口琼鼻杏眼鹅蛋脸,身材高挑不胖不瘦,家世相当懂文墨识大体,孝顺父母尊敬兄姐友爱弟妹疼爱子侄”的姑娘。   这个姑娘是顺天府知府的女儿,本来是定了亲的,男方是她姑姑家的表哥,不过两人在前年的时候解除婚约了,具体原因不知,不过提出解除婚约的是女方,而男方没有任何迟疑就同意了,呦呦估计过错应该是男方的。   呦呦把怀瑾喊到家里来,跟他说了一遍,“别的不说,我看长得是不错的,你不如找个机会去看一眼,若是觉得不错,我就回家同娘去说,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就比你小两岁,不如今年定亲,明年就成亲了。”   怀瑾得了呦呦的话,还真找了个机会去看了一眼顺天府知府家的姑娘,然后是带着笑容回来的,面对呦呦的问题,只会一个劲儿傻笑,什么都说不出来。   呦呦一看就明白了,立刻让人送信给谭丽娘。谭丽娘得了消息第二天就请苏老将军做媒人,去顺天府知府家里提亲了,顺天府知府当然十分乐意,没过几天,两家就过了小定,这件亲事就定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定下来了,其实怀宇分析的是对的   ☆、第二二二章   第二二二章   怀瑾和顺天府知府的女儿定了亲,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京城, 花易岩和谭丽娘一开始还战战兢兢地怕大皇子找上门来,说他们不给他面子, 可是直到小定流程走完,也没听到一点大皇子不高兴的风声。   他们不知道的是,二月二龙抬头那天, 皇上宿在皇后娘娘宫中, 将大皇子二皇子和他们的正妃以及大公主等人叫到一起饮宴,宴席上皇上放的很开,让大家也不要拘束, 甚至还抱了抱二皇子才半岁的小女儿。   皇上抱着这个最小的孙女,拿了一只金镶宝石的酒杯逗着她,抬起头看向皇后娘娘和她身边的大公主,“看到小婉儿, 朕就想起了咱们嘉妍。”嘉妍是大公主的名字。   大公主闻言就抬起头来,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看向皇上,“父皇想起了我什么?”   “朕想起你这么大点的时候, 也是一样的乖巧可爱。”皇上说着,看向皇后娘娘, “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们也要老了。”   “皇上说哪里话,皇上看着和二十年前一样呢。”皇后娘娘温情脉脉地看着皇上。   皇上知道她说的的是真心话,却并不准备接皇后娘娘的迷魂汤, “梓潼啊,朕这些天想了又想,看着孩子们一点点长大,越来越不舍得,我想着,让嘉妍在身边多留些年,等到十八再出嫁,你说呢?”   皇上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了,二皇子夫妇低头沉默不语,尽量将自己做个隐形人,大皇子有些尴尬,知道皇上已经知道了他牵线大公主和谭怀瑾的事,皇后娘娘更是讪讪的,这件事是自己给儿子出的主意,她让大皇子初一那天去苏老将军去探探口风,若是行她就在皇上面前敲敲边鼓。   可惜皇后娘娘不知道,大皇子初一那天擅自把“探口风”变成了请人“拉线”,而皇上又是时时关注着大皇子,大皇子在苏老将军家里待了一上午又用了午饭,他哪里会不知道?   整个大殿唯独大公主什么都不知道,脸红了一下后跟皇上撒娇道:“嘉妍一辈子陪着父皇母后。”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一辈子陪着,只怕你三年就要后悔。”   皇上有这样的话在先,大皇子怎么还能在拦着怀瑾说亲,况且他还战战兢兢地担心着皇上会不会对他训斥惩罚呢。   怀瑾小定时,陶陶和呦呦的的月份都十分大了,孟许和萧沐仁不肯让两个人出门,谭丽娘和怀瑾也说不要她们俩回来,怀瑾甚至还笑嘻嘻地说,等亲事定下来,他亲自带着宋家姑娘来给两个看,“绝对不会让你们少送见面礼的。”   果然怀瑾定亲后的第三天亲自带着宋姑娘上门了。呦呦客气而温和地笑着,仔细观察着这位闺名为芷雅的女孩子。女孩子长得不错,可以算得上是美人了,而且还是高冷的那种,气质也十分清冷,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不过笑起来立刻让人觉得春暖花开,什么高冷冷清,都是错觉。   呦呦想想对着自己嬉皮笑脸的怀瑾,再看看眼前这位姑娘,觉得反差互补什么的,还是有道理的。   坐了一会儿,呦呦问了怀瑾些外头的事,就让他出去找萧沐仁说话,“我们女子的话,你不要听。”   怀瑾不同意,“我不去,我得看着你,你别背后说我坏话。”   呦呦立刻瞪眼,“你干了什么坏事怕我说你坏话?”   “我没干坏事,我怕你把你干的坏事安我身上,你又不是没干过。”怀瑾丝毫不留面子,一句话直捣黄龙。   呦呦哭笑不得,心说有你这么说姐姐的吗?最后还是宋姑娘出声的,“你别跟姐姐这么说话,你不是经常跟我说姐姐特别疼你关心你吗,怎么一到跟前就顶嘴?”然后又说她要和姐姐说些私房话,“你在这儿,我不好意思问。”   怀瑾想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是到底没有说出来,呦呦在一旁冷眼看着,心想果然一物降一物。   “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呦呦催促着人离开,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可是眼睛里都是宠溺和笑意。   宋姑娘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怀瑾和这个二姐关系十分亲近,又想到之前在孟家看到了陶陶对怀瑾虽然唠唠叨叨问这问那的关切,心知怀瑾说的他们家兄弟姐妹间关系十分亲密是没错的。但看萧夫人这个不在京城五年的人跟他们也没有疏离,就知道了。   宋芷雅微笑着看着姐弟二人一来一往,心底知道要如何做了。   怀瑾走之前告诉宋芷雅,不用太过拘束,还告诉她呦呦家的点心最好吃,“我二姐是个吃货呢。”说完怀瑾就迅速地往门口跑去,动作十分迅速,到门口的时候还能回身接住呦呦的扔出去的美人锤。   等到人消失在门口,呦呦才转头看向宋姑娘,对着她微微一笑,“宋姑娘别见笑。”   宋姑娘连忙摇头,“不会不会,怀瑾之前就跟我说,姐姐们对他特别好,我当时听了就十分羡慕。”   呦呦微笑点头,没有再说别的,问起宋姑娘平时在家都做什么。宋姑娘说的很详细,说上午帮母亲理一理家事,下午的时候就做做女红绣活,闲下来也看些《女德》《女诫》之类的书。   其实宋姑娘没有说实话,她在家不止看女四书,也看经史子集类,甚至野史话本也看。只是她从家出来的时候,母亲叮嘱她不可实话实说,尤其对萧夫人。   宋夫人说,萧夫人虽然是已逝太皇太后的外孙女,但是她一个乡下女子恐怕学识并不多,不可在萧夫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学问,免得她认为宋姑娘故意显摆而心生不悦。   宋姑娘见她说完话后呦呦点头,像是很满意的样子,心想娘果然是对的。然而,宋姑娘心思还没想完,呦呦就说了让她吃惊的话。   呦呦说:“虽然有人说‘女子无才就是德’,我却觉得,女子有才识才能更加彰显德行,有了才识不仅能夫妻相和琴瑟和鸣,也能在各种事务上帮助夫君,做好贤内助,你觉得呢?”   宋姑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呦呦。   呦呦笑了笑,她不相信一个因为表哥有了通房就退婚的女子会单纯只看女四书,小姑娘不过是怕自己心有顾虑才这么说罢了。既然如此,她干脆点,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和观点,让她不必心有顾虑。   果然,过了片刻宋姑娘就明白了,红着脸低头说一句“我懂了”。   呦呦见状也不再多说,转而和宋姑娘说起京城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临近晚饭时间,呦呦留宋姑娘和怀瑾在家里用饭,“我家一向是一起坐,不分席,宋姑娘不介意吧?”   宋芷雅当然要说不介意,以后都是一家人,她知道只有自己习惯别人的没有让别人迁就自己的。   宋姑娘到访后三天,一早的时候孟家派人送来个消息,陶陶在清晨时分生下一子,重九斤六两。呦呦一听就乐了,说难怪陶陶的肚子那么大,还以为是两个,然后又心疼起陶陶来,孩子这么大,生产的时候一定非常痛苦。   这么想着,呦呦不禁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完了,她开始害怕了。   陶陶让人送消息来得同时,还让人叮嘱呦呦,不要她过去看,因为呦呦和陶陶的产期相差一个月,陶陶生产的时候,呦呦也进入了生产月,随时可能发动。   呦呦心知此时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也明白自己若是去的话,还要孟家担忧自己,给人家添乱,干脆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顺便把库房打开,挑些东西给陶陶做洗三礼和满月礼。   洗三那日,是萧沐仁带着和和去的,回来之后和和就整天若有所思甚至闷闷不乐的样子。呦呦观察了两天,又问过和和身边伺候的人,发现没有什么异常的,更加疑惑,终于忍不住,呦呦挑了一个午后的时间,把和和叫到身边来,要跟他“谈谈心”。   呦呦没有直接问出问题来,而是先问了问呦呦学问和武功——呦呦的月份越来越大,精力越来越不济,萧沐仁只好给他请了一个先生在家上课,至于武功,萧沐仁没什么时间,就又交给了秃鹫。   呦呦仔细问了和和的功课,得知他已经在学《论语·述而》,就问了几个问题考了考他,见他回答的还可以,就不再多考。又问他最近武艺学的如何,和和说他已经会两套拳法了,还当场给呦呦演示了一次。虽然动作有些不太连贯,但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呦呦看了十分高兴,在和和的额头上亲了好几下。   和和皱着眉,假装嫌弃实际欣喜的擦掉额头上的口水,好奇地看向呦呦,“娘叫我来就是为了考察我的学问和武功吗?”   “是,但是不全是。”呦呦歪在榻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让和和坐上来。和和立刻甩了鞋子自己爬上榻依偎着呦呦坐下。他已经有好几天没跟娘亲亲近了,因为他爹说娘怀着妹妹好辛苦,很累的。   呦呦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和和觉得圆溜溜鼓鼓的,忍不住伸手也摸了摸,恰好此时肚子里的孩子翻了个身,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刚好碰到和和的手,惊得他立刻缩回了手,等着大眼睛盯着刚刚手放着的地方。   呦呦看他张大嘴瞪大眼的十分可爱,忍不住呵呵笑起来了,摸摸他的头告诉他,“妹妹和你打招呼呢,和和要不要跟妹妹打个招呼说句话?”   和和抬起头来看了眼呦呦迟疑着问:“妹妹能听见?”   “能。和和想不想说?”   小和和盯着呦呦的肚子发了一会儿呆,怕在榻上,头靠近呦呦的肚子,一手摸着肚皮一边说:“妹妹妹妹,我是哥哥,你出来哥哥带你出来玩,哥哥给你好吃的给你买花戴,哥哥不嫌弃你丑。”   听见前几句的时候呦呦还很是欣慰,儿子很棒知道担起做哥哥的责任,然而等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就哭笑不得了,怎么就丑了,人家还没生出来呀。   和和没有注意到呦呦的表情,说完了之后还抬起头来十分忧愁地看向呦呦,“娘,以后妹妹太丑找不到婆家怎么办?”   呦呦听了这句话更加啼笑皆非,只好问和和,“谁说妹妹会长的丑的?”   和和的眉头紧皱着,中间都快出了一个川字了,“前天去姨姨家,新弟弟好丑,像小耗子一样,姨夫说,小孩儿都那么丑。那岂不是以后妹妹也那么丑?妹妹长那么丑,找不到婆家怎么办?”因为之前给怀瑾说亲,他已经知道了女孩子要长得漂亮才能找到好婆家。   “那,妹妹长得丑,你嫌弃她吗?她要是真的找不到婆家怎么办?”呦呦没有急着纠正和和关于小孩子会一直长得丑的误会,而是想先知道他的做法会怎样。   “我……我不嫌弃她吧。”和和还是有些嫌弃的,毕竟姨姨家里新弟弟实在太丑了,若是自己妹妹也这么丑,他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要是真找不到婆家的话,“那就不找了吧,我养她。”   听完和和的话,呦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摸着和和的头,笑的和和莫名其妙。恰好此时萧沐仁从外头进来,看到这母子两个一个哈哈大笑,一个神情疑惑,也奇怪起来。   和和看到萧沐仁进来,叫了一声:“爹爹!”   萧沐仁来到榻前,伸手把儿子抱起来,看着嘴角的笑意尚未消失的呦呦,问她,“你们娘俩又在搞什么鬼?”   呦呦带着笑意,把和和刚才的话说了一遍,萧沐仁也是忍俊不禁,抬手揉揉和和的头,先夸了他一句,“咱们和和知道爱护妹妹呢,真不错。”然后才告诉他,“妹妹出生的时候会有点丑,但是以后就好看起来了,和和不要担心。”   “真的吗?”和和有些不相信,又问了一遍,“妹妹以后会好看吗?像和和一样好看?”   呦呦在一旁听着又乐了起来,这个小家伙还挺自恋,说自己好看。   萧沐仁也是小,不过还是十分肯定地告诉和和,是真的,因为和和刚出生的时候也像一只小老鼠,长大了就好看了。   和和更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样,“我也那么丑?”这下子他疑惑起来,那到底要不要继续嫌弃姨姨家的新弟弟呢?   等到陶陶出了月子的时候,孟家上下轻松起来,陶家开始紧张起来,全家上下从萧沐仁到洒扫的小丫鬟全部严正以待,等待着呦呦的发动。   然而呦呦却一直没有动静,每日照常吃吃喝喝看书睡觉,闲时在院子里走圈,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呦呦倒是不着急,她知道生孩子这件事有早有晚,晚几天也正常,因此十分淡定。但是萧沐仁就不行了,他跟花易岩请了假,整天在家陪着呦呦,呦呦赶他走他都不走,说生和和的时候他一直都在,不能生老二了就不在。   不光萧沐仁着急,谭丽娘和陶陶也着急,花家和孟家天天打发人来问,花易岩甚至也恨不得请假在家守着,不过萧沐仁已经请假了,他就没有机会了,以至于他回到家对着谭丽娘感叹:“闺女是人家家的了,咱们插不上手了。”语气里的失落和感伤表露无遗。   这样紧张的气氛也感染了小和和,他每天起床去都要来呦呦这里看一遍,摸摸呦呦的肚子然后才去吃早餐上课,下课回来的时候也要过来看看,虽然他并不真正地知道他在看什么。   在呦呦淡定、他人紧张、和和懵懂中,一直到了六月六,呦呦终于有了动静。   这次发动的时间实在凌晨,大家都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呦呦被阵痛醒。作为已经生过一胎的“过来人”,呦呦十分镇定,至少她认为自己是镇定的。   她先躺在床上深呼吸,然后在心里默默计算着阵痛的频率,等到一分钟阵痛十次的时候,她慢慢坐起来,想要自己走到产房去,她不想叫醒萧沐仁,昨晚腿一直抽筋,萧沐仁帮她一直按摩,好像按摩到很晚的样子。   不过呦呦才坐起来,还没下床,萧沐仁就已经醒了,腾地一下子坐起来,“怎么了?”   呦呦闻声回过头去看他,她发现,其实萧沐仁还没有清醒,只是惯性而已,心里心疼他,忍着疼告诉他没事,“我起夜,你接着睡。”   萧沐仁听了就又躺了回去。呦呦穿上鞋下地,才走出去两步,萧沐仁就到身边了,“你是不是发动了?”萧沐仁搀着呦呦的胳膊问她。   呦呦此时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水,她刚刚是凭着十二分的毅力才走出两步的,现在萧沐仁一到身边,她就忍不住靠了上去,接着萧沐仁的力气往前走。   萧沐仁见状,立刻喊人准备着,自己则一弯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快步往产房走去。进了产房,稳婆已经在了,常安姑姑也在这儿,等萧沐仁把人放到床上后,就被她推了出去。萧沐仁没有办法,只能在门口等着。   产房里头声音并不大,萧沐仁要耳朵贴在门上才能听见微乎其微的闷哼声,他听着着急,想到呦呦隐忍的性子,忍不住隔着门告诉呦呦,“疼就喊出来别忍着!”   常安姑姑和稳婆在产房里都是哭笑不得,心说爷你添什么乱啊,现在能是喊出来的时候吗,得攒着力气一会儿生孩子呢。   萧沐仁在外头等着,虽然知道呦呦是二胎会比头胎容易点,可是依然着急,生孩子呢不是小事情。   “爷,您穿件衣服吧,早上冷呢。”一个丫鬟拿着一件衣服过来,想要给萧沐仁搭在肩上。   萧沐仁转头瞪了她一眼,“滚!”然后才发现,自己因为着急,只穿着一身中衣,因为现在是夏天,所以并没有觉得冷。   过了片刻,小荣子拿了一件衣服过来,伺候着萧沐仁穿上,萧沐仁一边自己系腰带,一边指指刚刚要给他皮衣服的丫鬟,“赶出去,不许再出现。”   轻飘飘一句话,决定了那个丫鬟的命运,但是没有人同情她,甚至还有人彼时她,想在说她想要勾引爷纯粹是活该。   这些,萧沐仁都不知道,他一心只关注着产房里头。   夏天天亮的早,很快就又朝阳照进院子,随着朝阳升起,起床后在房间里没有看到爹和娘的和和也跑了过来,直接冲向萧沐仁的怀里,“爹!”   萧沐仁把和和抱起来,问他用过饭没有。和和摇头,“等娘一起。”然后想了想又问,“娘在生妹妹?”   萧沐仁点头,“娘很辛苦,生和和的时候更辛苦,和和以后要孝顺你娘。”   恰好此时呦呦忍不住疼痛喊了一声,将门外的爷俩都吓了一跳,和和听了就点头,“我也告诉妹妹要孝顺娘。”   萧沐仁笑着点头,叫奶娘过来带和和去吃法,“用了早饭再过来,妹妹就出来了。”   和和想了想,还是摇头,“和爹一起等娘。”   萧沐仁想说不用,用觉得让他在也行,不过饭还是要吃的,就让人把早餐端到这里来,他带着和和用饭。不过萧沐仁心里惦记着里头的呦呦,并吃不下去,只能关照着儿子,让他多吃些。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产房里突然没了动静,然后是一声啼哭,萧沐仁和和和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倾听着,不过两声后哭声又低了下去。   和和手里捏着筷子歪着头问萧沐仁,“妹妹?”   萧沐仁点头,“妹妹。”只有女儿才会有像呦呦一样的哭泣声,哪里像眼前这个,当初刚出生的时候哭声哇啦哇啦的,像是能把房顶掀翻。   父子俩都盯着产房的们,满身都是期待。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查房门打开了,稳婆抱着一个大红色的包被出来。萧沐仁立刻站起来走过去,和和也跟着起身。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千金,”稳婆对萧沐仁道喜,想到老爷和夫人的感情,赶紧补了一句,“母女平安,夫人累了睡着呢。”   萧沐仁探头往产房里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床上盖着的大红被子,于是收回目光看向稳婆手里的女儿,他伸手接过来仔细打量自己的长女,脸皮红红眼睛紧闭,头发还湿着小嘴一嘬一嘬的。   “爹!爹!”小和和扯着萧沐仁的衣摆在地上蹦跶着,“我要看妹妹!”   萧沐仁看看一脸期待的儿子,就蹲下身去给和和看。   和和凑到襁褓上方,看自己的妹妹,皮肤皱皱脸皮红红,真的和姨姨家新弟弟那时候一样,像个红皮子小耗子。   不过,和和觉得,就算是红皮子小耗子,他妹妹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红皮小耗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这个月可以手术,主刀大夫却要休假。我…… 我尽量日更吧,有点要坚持不住了。 PS,留言留言!这个月还没发红包,不留言没办法发红包哦。   ☆、第二二三章   第二二三章   呦呦的第二胎生的没有很费力, 进了产房后两个时辰多一些, 就很顺利的产下一女。呦呦当时的想法就是:果然闺女都是娘的小棉袄,体贴多了, 没让她很受累,不像和和那个臭小子一直折腾了大半天。   稳婆和常安姑姑告诉呦呦生下一女,又把擦干净的孩子抱到呦呦眼前跟她看, 呦呦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小耗子!她忍不住自嘲了一下, 怎么被和和给传染了?   “去给爷看看。”呦呦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歪着头睡了过去。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给萧沐仁看,萧沐仁接过来自己抱着, 感觉一颗心都要化了,虽然闺女现在就像一只红皮小耗子一样,皱巴巴红通通,不过萧沐仁可以肯定, 将来他的女儿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姑娘。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以后,女儿乖乖地被他抱在怀里,软软糯糯地叫爹, 然后吧唧一下在他脸上给一个香香。   和和见他爹抱着妹妹一直看,还笑的特别温柔, 也想看看妹妹长什么样,就抓住他爹的衣摆和袖子, 在地上蹦跶着,“爹!爹!我要看妹妹!”   萧沐仁就抱着女儿蹲下身给和和看。和和一看,果然和姨姨家的新弟弟一样, 红红的皱皱的,像只红皮小耗子!他伸手在妹妹脸上轻轻碰了一下,妹妹的脸上就是一个坑,嘴角还冒出一个米粒大小的泡泡。   和和惊奇了一下,低下头用脸颊碰了下妹妹的额头,“妹妹,哥哥保护你。”   萧沐仁见此情景,又是感动又是好奇,他先起身把女儿交给常安姑姑抱回去,然后才抱起儿子,问他:“不觉得妹妹丑吗?不是说是个红皮小耗子?”   和和迟疑了一会儿,“丑还是丑的,也像小耗子,不过肯定是小耗子里头最好看的。”说完还用力点点头,表示十分认可自己的看法。   萧沐仁被他的话语和动作给逗笑了,把和和放到地上,让他去上学,“等你下课,你娘就醒了,再来看娘和妹妹。”   和和恋恋不舍地往屋里看一眼,见没什么动静,而且床上更是安静,就点点头,背上书包带着自己的小厮去学堂了。   萧沐仁目送着和和的身影出了院子,再想想屋里此刻还睡着的女儿,嘴角不禁露出笑容,以后这个家会越来越热闹越来越温馨。   呦呦睡着,萧沐仁不敢去打扰她,先吩咐了人往宫里、花家、孟家送信,然后又往京城中往来通好之家送了染色的鸡蛋,这些他曾经嫌琐碎的事情,此时做起来竟然觉得也没那么讨厌。   呦呦醒来的时候,萧沐仁自然是在跟前的,正坐在床前守着她,还有女儿。当然目光更多是放在女儿身上。呦呦撇撇嘴,果然么,跟儿子吃醋完难道要开始跟女儿吃醋?   好在萧沐仁没一直盯着女儿看,看两眼女儿就抬头看一眼呦呦,然后就发现正瞪着眼睛看自己,萧沐仁欣喜,“你醒了?累不累?饿不饿?还疼吗?”   萧沐仁要是不问,呦呦还在同女儿吃不能说的醋,他这么一问,就把她的痛感给勾引了出来,眼睛里立刻蓄了一汪眼泪,点头,“疼。”   一个“疼”字,被呦呦说的百转千回,快要把萧沐仁的心给撕开了,于是他也心疼起来,就弯下腰抱着她哄她。   恰好此时稳婆送了红糖水过来,萧沐仁就顺势把呦呦搀扶起来,自己接过碗亲自喂给呦呦,让呦呦总算找回了被宠爱的感觉,然后下一瞬就在心里鄙视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还真的跟女儿争上宠了。   呦呦喝了一碗红糖水下去,人稍稍有了些力气,精神也恢复了一些,这就问起和和怎么样了。   萧沐仁就把和和一早上的行动告诉了她,然后很是欣慰地笑着说:“不愧是咱们儿子,居然能对着妹妹说出‘是小耗子里最好看的’。”萧沐仁嘻嘻笑着。   呦呦也忍不住笑起来,再偏头看看一旁小床上睡着的女儿,越发觉得像一直红皮小耗子,不知怎地,竟然真的担心起来女儿长大不好看的事了。   萧沐仁见她皱起眉头,就问她想什么,等听完她的忧愁之后,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你呀,怎么和儿子似的,净担心些根本不可能的。有时间不如想想咱们闺女的名字?”   呦呦果然被带开了思路,仰起头问萧沐仁,“咦,起名字的事,不是你当爹的来吗?”   “唔,没错,是我的事,”萧沐仁肯定地点头,“不过也要你同意才行啊。”   这倒是真的。呦呦点头。   两个人正漫天胡地地聊着,有丫鬟进来禀告,说谭丽娘和陶陶来了,萧沐仁赶忙从床上站起来,又拿了两个软枕放到她身后,让她靠着,然后才出去迎接。   谭丽娘和陶陶已经走到门外了,跟萧沐仁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朝呦呦走去。萧沐仁陪着谭丽娘和陶陶坐了一会儿,说了些话,介绍了生产时的一些情况,就留她们母女三人坐着说话,他出去招待花易岩和孟许去了。   谭丽娘和陶陶对呦呦都很是担心,别看呦呦已经是第二回生孩子了,但是因为第一回没有在京城,谭丽娘和陶陶看不见她自然只能干着急。   这一回就在身边,本来打算呦呦发动了就能得到信,好早点过来守着,哪料到呦呦竟然在凌晨发动,不过两个时辰天才亮就生完了。   “没见过生孩子像你似的,这也太快了。”谭丽娘先摸摸呦呦的脸,打趣她一句,然后问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要不要再躺下来。   “娘——”呦呦既感动又无奈地看向谭丽娘,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这已经生第二个啦,早就习惯啦。”   “嘁,你才第二个,得意个什么?”坐在一旁的陶陶伸手点点呦呦的额头,“娘生了五个呢!”   “是呢是呢,就连姐姐你都生了三个呢!”呦呦对陶陶做个鬼脸,“姐姐怎么来了?才出月子,也应该好好歇歇呢。”   “一个月没出门我都快闷死了,赶紧趁着你生孩子出来透透气。”陶陶笑着说,“你姐夫让我坐双月子,我可不干,别的不说,不能洗不能涮的,臭都臭死我了。”   呦呦想到自己在嘉峪关时偷偷淋浴的事,心有戚戚焉地点头,然后又换上得意地笑,问陶陶,“感谢我不,要不是我生了孩子,你还不能出来呢。”   陶陶和谭丽娘都是哭笑不得的样子,陶陶迁就弟弟妹妹们习惯了,当然点头说是,谭丽娘则是不客气地说她两句没大没小。   又说了一会儿话,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小和和下课了,直接奔向呦呦的产房,进门就看到了谭丽娘和陶陶都在,就鞠躬同她二人问好,然后立刻扑向呦呦,“娘!”像是很长时间不见了一样。   呦呦拍拍他的后背,算是安抚他,又问了他上午学了什么,然后和谭丽娘陶陶一起听他背书。呦呦虽然有些精力不济,但是到底撑着听完了。陶陶是纯欣赏性的听,唯有谭丽娘听得认真,等和和背完之后居然还给挑出了两处错误。   小和和第一次知道,原来不止娘会背书,外祖母也会,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表示十分惊奇,“啊,我知道了!”过了一会儿和和突然说,“这就是家学渊源!”   呦呦一愣,忍不住笑起来,“你懂什么家学渊源。好了,时间不早了,去用午饭吧。”   “我还没看妹妹呢!”小和和转头扑向小木床,对着里面还睡着的孩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问呦呦,“妹妹什么时候醒来,我给她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谭丽娘与和和相处的少,此时越看和和越招人疼,弯腰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问这问那了好一会儿,还是呦呦怕谭丽娘累着、又怕和和饿着,赶紧叫停两个人,让和和吃饭去。   等和和离开了,呦呦他们这里的饭菜也送了上来,给谭丽娘和陶陶都是他们爱吃的,呦呦则是一碗小米粥,一叠凉拌小黄瓜,还有一份清炒蔬菜,都没有盐。   呦呦吃着寡淡无味的月子餐,问陶陶她来了孩子怎么办,“不用喂吗?这都快一上午了。”   “有奶娘,我这次别看孩子重,可是没有奶水,我也没办法。”陶陶也有些发愁,之前的两个孩子都是她亲自喂母乳的,现在这个却要找奶娘,陶陶几乎天天担心,不是怕奶娘做手脚不好好带孩子吧,就是怕孩子跟奶娘太亲近了不同自己亲近。   呦呦理解陶陶,觉得确实是个麻烦事,一时也想不出主意来。倒是谭丽娘,见她们俩愁眉苦脸的奇怪,“有什么好发愁的,孩子依然在你身边,饿了的时候就叫奶娘过来喂日,喂完就走呗,最多三四年,你怕什么,京城里多少人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呦呦一拍大腿,对谭丽娘竖起个大拇指,“娘真厉害,果然姜是老的辣!”   陶陶也跟着点头,“娘最厉害了!”姐妹两个一起奉承了谭丽娘。   饭后谭丽娘问呦呦,给孩子取了什么名,总不能就“丫头”“丫头”这么叫。   呦呦想了想,笑了,“我想叫小耗子。”说完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嘿嘿地笑起来。   谭丽娘和陶陶奇怪,又不属耗子,叫什么小耗子。呦呦就把和和说陶陶家老三像是一只红皮小耗子的话说了,“不过,他倒是说过,不嫌弃妹妹长得丑。”   谭丽娘和陶陶听了简直哭笑不得,谭丽娘说呦呦不教训儿子居然还助纣为虐,陶陶却是赞同的点头,说和和说的对,“新儿刚出生那两天,真的跟只红皮小耗子差不多。”   呦呦到底才生产完,精力有些不济,说着说着话就打了好几个呵欠,谭丽娘和陶陶心疼她,让她赶紧睡,偏偏才躺下,小木床里的女儿就哭了起来,呦呦只得重新坐起来做奶牛,把女儿喂饱伺候周到了才重新睡。   呦呦不知道谭丽娘和陶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一束斜阳照在雪白的墙壁上,屋子中间的桌子边和和正襟危坐,手里握着毛笔在描红,他身边是萧沐仁,萧沐仁的怀里,是他们才出生的女儿。   呦呦看着这副庆幸,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还是萧沐仁先看到她醒了的,他抱着孩子走到呦呦身边,“醒了?感觉如何了?”不知道为什么,萧沐仁觉得呦呦生老二的时候看起来比生和和的时候疲惫的多。   呦呦挣扎着起身,“没那么难受了,她醒了?哭没哭?给我吧,我喂喂。”   “哭了一会儿,我晃悠着又睡了。”萧沐仁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给呦呦。   呦呦知道萧沐仁好心想让她多睡会儿,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责备他,“我少睡一会儿没关系,饿着孩子可怎么办呢?”   在桌边上描红的和和听到了呦呦的话,转过头来大声说:“是的!挨饿是很难受的。”   呦呦和萧沐仁都笑起来,让他认真描红不要三心二意,然后呦呦同萧沐仁商量,“你到底取好名字了没有?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说到一半呦呦突然不说了,表情突然了一下子,然后恢复了原样,继续唠叨萧沐仁,“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孩子都生下来了,名字还没取好。”   “有啊,怎么没有?怀宇不就是?”萧沐仁选例子选的十分自然,张口就来。   呦呦:……   “其实,我也不是没取,”萧沐仁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想了好几个,一直没确定下来。”说完,萧沐仁说了几个字给呦呦听:婉、佳、瓷、辞、瑶……   呦呦听了思考了一会儿,“我觉的‘瓷’很好听,寓意也很好。”   瓷,高岭土经过高温煅烧做成的坚硬、细腻、或婉约、或奔放的器物。易碎,须小心珍视。   “萧瓷?”萧沐仁默念了一遍,觉得有点拗口,“再加一个字吧,清怎么样?清清白白,萧清瓷。小名叫美美,和和美美。”   呦呦在舌尖念了两遍,觉得很好听,决定就选了这个名字——萧清瓷。   三天后,萧沐仁和呦呦的长女洗三,京城中只要能和萧沐仁说上话的都来了。说不上的更是挤破头一样想来,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萧沐仁能做御林军副统领,除了有他岳父夫人举荐皇上的青睐,更是因为他自己有这份能力。   呦呦坐着月子不能出门只能在屋里闷着,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只听丫鬟们说十分热闹,大小官员来了不少,更有送来的洗三礼,堆了整整一间厢房。   呦呦听着丫鬟的讲述,心想:京城和嘉峪关果然不一样,大手笔大场面。   等到洗三结束,小美美被送回到呦呦身边被哄着睡下来。看看明媚的阳光,这样的天气里洗三当然不冷,所以小美美几乎没有受罪。对比着小美美的洗三,再想和和的洗三,就连呦呦都不得不同情他,出声在九月底的嘉峪关,可不是要冻坏了。   等到外头宴席开始,呦呦就叫四喜偷偷去找了小荣子,让小荣子按到达的先后顺序誊写一份来访客人名单,和礼到人未到的名单。   名单很大一串,呦呦从这份名单里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她发现第一个到来的官员是大皇子二皇子阵营的,第二个是三皇子的,第三个是五皇子的,第四个看不出立场或者说是皇上的人,第五个又是大皇子二皇子的,第六个又是三皇子的,第七个又是五皇子的,第八个又是看不出立场的……   如此循环下去,竟然像大家提早说好的似的,谁也不早一步,按顺序来。   等到宾客散去,萧沐仁回到呦呦的房间时,呦呦问他是怎么回事,萧沐仁一愣,说他还真没有注意过这件事,然后结果呦呦手里的名单看了一下,还真是这样。   萧沐仁捏着名单想了一会儿,告诉呦呦不用多心,“维持表面和平总是需要的,更何况,今天咱们府里的事情,只怕皇上不会比你我知道的晚。”   呦呦想到在嘉峪关时见到的那位名为富商太太实为皇上暗探的吴太太,吴太太后来知道了呦呦的身世,一时高兴,聊天的时候竟然说出了几种扔人身上没哟痕迹实际上却能将人折磨死的手段,也是从那以后呦呦才想明白,什么明君圣贤,都有不可高人的秘密。   “你放心,我知道轻重,”萧沐仁见呦呦不说话,以为她又开始担心上了,“这些人拉拢不到我,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只要我不进入其中的任何一家,所有人都是高兴的,反正我只要保持中立就行了。”   呦呦听了,放下心来,开始安心的坐月子。   这次坐月子,相比上一次就有意思的多了,不是说新出生的小婴儿有意思,是身边的人有意思。   和和每天一下课就往呦呦这里跑,给她问安后就趴在小美美的木床边上看,像是永远看不够似的。呦呦没意思的时候,还会抓住和和让他给自己背书听练拳法看。   如此,日子就容易过得多了。   不过就算日子再容易过,有些忍不了的事,上一次忍不了,这一次依然忍不了。比如,月子坐到一半,呦呦让人准备了两桶的热水来了一场淋浴。   萧沐仁同呦呦商量,要不要坐个双月子,他总觉得这一次呦呦像是没有回复好,脸色一直疲惫的样子。不过,呦呦不同意。她说不管是出月子还是没出月子还是双月子,其实对于她来说已经差不多一样了。   所以既然如此,“早早出月子的好,”呦呦说,“这样我就能搬回正房去住了。”   萧沐仁想着产房虽然被呦呦早早就布置下了,但是到底不如正房舒适宽敞,就同意了。   出月子的第一件事,除了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以外,就是萧沐仁遵皇上的意思,往宫里递了个牌子,他自己亲自抱着长女萧青瓷,带着呦呦一起进宫去了。   这一次呦呦没有跟着萧沐仁一起去见皇上,而是被太监们领到了皇后娘娘处,这回皇后娘娘对呦呦的态度可谓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上一次皇后娘娘虽然对呦呦也很客气,可是客气的有些冷淡甚至冷漠,就连呦呦抱着孩子出宫去也不曾派个人指路。   不过,听说后来皇上训斥了皇后娘娘,理由是没有一国之母的气度。呦呦听说这个理由的时候忍不住呆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皇上这是说皇后娘娘小肚鸡肠呢。   这一次,皇后娘娘对呦呦就热情多了,呦呦想了一下,大概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忌惮呦呦身后的萧沐仁,萧沐仁毕竟是皇上的兄弟,而且皇上还是很明显地偏着萧沐仁。再有一个,是因为怀瑾的婚事,皇后娘娘如此热气客气,可见在那件事上,她和大皇子是心虚的。   呦呦心底想的明白,但是表面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偶尔对着皇后娘娘表现一下自己的无知,算是让皇后娘娘心里好受一点。   萧沐仁抱着美美出现在御书房的时候,皇上正在批奏折,听见太监说萧沐仁来了,头都没有抬伸手点点下首的一个座位,示意他先坐着。   萧沐仁也不客气,他知道抱孩子时间久了会很累,一直站着的话就更累了,于是说一句谢谢就坐了下来。坐下后也不出声,也东张西望,就低头晃着怀里的女儿。   进宫之前呦呦在家里给美美喂过一次奶,又在马车上给换了一次尿布,一边换呦呦一边念叨着,“千万别在宫里尿了,这是大不敬。”   萧沐仁抱着女儿坐在一边等着,皇上很快批完一本奏折,抬起头来看萧沐仁,问他,“你来干什……”皇上的话没有说完就愣住了,盯着萧沐仁怀里的襁褓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起来,走到萧沐仁跟前伸手跟他要襁褓。萧沐仁把孩子交到皇上手里,看着他手法生疏地抱孩子,十分想把闺女抱回来。   皇上抱着手里的小婴儿,虽然不至于手脚僵硬,但是到底不自然。他这一生七个儿子五个女儿,只抱过皇后娘娘生的大公主,再就是前几天抱过一次小孙女。   皇上盯着美美的小脸看了看,说:“长得像皇祖母。”   萧沐仁一愣,心说所有人都说长得像呦呦,怎么皇上能看出来长得像太皇太后?然后转念一想好像也没错,长得像呦呦,呦呦长得像太皇太后,一样的。   “孩子取了什么名?”皇上把襁褓还给萧沐仁,实在不敢再抱着。   “清瓷,乳名叫美美。”   “哈哈,和和美美,不错,洪清瓷,好听!好听!”皇上抚着胡须点着头。   萧沐仁一愣,摇头纠正皇上,“不是洪清瓷,是萧清瓷。”萧沐仁看着皇上的目光十分坚定。      ☆、第二二四章   第二二四章   呦呦在六月初六那天的早上, 产下一名女婴。萧沐仁和呦呦为他们的长女取名清瓷, 小名叫美美,和她的哥哥一起组成“和和美美”。   美美刚出生的时候倒是真跟和和之前说的似的, 像是一只红皮小耗子,不过随着越长越大,长得也越来越好, 等到满月的时候五官就已经长开了。凡是看过孩子的人都说, 孩子鼻子往上像萧沐仁,鼻子往下像呦呦,集合了两个人的优点。   等到孩子出了满月后第三天, 萧沐仁抱着女儿带着呦呦进宫去,一来是呦呦自从春节过后还不曾进宫请安,二来是皇上说过,让萧沐仁挑个时间带孩子进宫给他看看。   夫妇俩带孩子进宫后, 呦呦没有去见皇上,直接去了皇后娘娘的宫里,皇后娘娘这次待她比上一次热情了不少。   呦呦虽然奇怪, 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依然神情如常地对皇后娘娘奉承着恭敬着。   皇后娘娘到底是在宫中打滚过二十年的人了, 上次之所以会对呦呦不热情其实完全是迁怒,彼时皇上的新儿子才出生不久, 她正不高兴着,加上前朝皇上驳回了诚国公关于立太子的奏折,皇后娘娘心情不好。   而现在, 半年多时间过去了,春节的时候七皇子的生母卫贵人“不慎”感染了风寒,皇后娘娘为了龙嗣着想,将孩子交给了无子的、卫贵人曾经的主子,惠嫔。皇后娘娘相信,惠嫔很愿意养一个这样的儿子。   皇后娘娘半歪在榻上,同呦呦随意地聊着天,问了些她在嘉峪关的人事风情社交往来,这些本来应该是呦呦上次进宫请安事就聊到的。   呦呦虽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可是没有办法,人总是经常会做很多违心的事。呦呦觉得,自己似乎正在变成她曾经最讨厌的人。她在心底叹气,打起精神来应付皇后娘娘。   呦呦和皇后娘娘虚情假意的客套时,萧沐仁和皇上在御书房也起了争执。   皇上第一眼看到萧沐仁怀里的孩子的时候,就十分喜欢,他觉得长得很像太皇太后,然后问了萧沐仁孩子叫什么名字。   萧沐仁告诉皇上,孩子大名叫萧清瓷,乳名叫美美。   皇上听了哈哈大笑,“和和美美,很好。”然后又说:“洪清瓷也好听。”   萧沐仁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摇头,“不是洪清瓷,是萧,萧清瓷。”他目光坚定的看向皇上。   皇上没想到萧沐仁会当场反驳他,不高兴了一瞬,“为什么不能叫洪清瓷,本来就是我洪家的女儿。”   “皇上,此事容不得开玩笑,关系到先皇的名声,更关系到我大鸿朝的的千秋基业,皇上不可大意啊。”萧沐仁说的振振有词,“皇上此时虽然是无心的,可是这点心思万一在外人面前带出来……”   皇上默不作声了,他知道萧沐仁说的对,最近因为对阿毓和呦呦的关怀,已经惹来不少人的侧目,就算是以“太皇太后关心外孙女”这样的话为借口,也没什么人信了。毕竟呦呦的兄弟姐妹好几个呢,为什么独对她和阿毓关心?   皇上一沉默,萧沐仁句心虚了,以为是自己对皇上说话的语气不好,惹得皇上不高兴了,于是就缩着脖子坐回了原位,手里抱着女儿看了两眼,心想要不必要时拿女儿做个挡箭牌?   “哟?都在呢?”福贤王出现在御书房门口,萧沐仁见状赶紧起身行礼。   “我刚听阿毓进宫来了,想着皇兄应该不忙,就没叫人通报。”福贤王让萧沐仁起来,对皇上见了一个礼。   皇上不好意思跟福贤王摆脸色,就抬手示意他起来,“你刚不是出宫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还换了衣服,这是到王府后又回来的吧。   “有件事忘了跟皇兄说。”福贤王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却没有说是什么事,而是转头看向萧沐仁和他怀里的孩子,“这是你的长女?叫什么名字?”   萧沐仁就又把孩子的名字说了一遍,福贤王也说好,“清瓷这个名字尤其好,瓷这个字,好听,是不是皇兄?”   皇上还在为被萧沐仁驳了的事情中别扭着,听到福贤王的谈话,就点点头,沉默了一下才说:“是好听,八成是他媳妇的主意吧,那是一家子读书人。”   福贤王见皇上表情有些别扭,一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就点头表示赞同皇上的话。   萧沐仁倒是没有注意到皇上的情绪,他一向是个大而化之的人。此时听到皇上和福贤王都夸女儿名字好听,立刻高兴起来,然后告诉他们,“不是呦呦的主意,这是我想到的名字!”语气里洋洋得意。   “你?”福贤王不相信,就连皇上也不相信。   “那当然。瓷这个名字好听吧,我女儿,那就应该放在手里捧着不能碰不能磕,像瓷器一样精美漂亮高贵大方。”萧沐仁给他们解释着,“清就是说要像水一样清清亮亮的,不沾一丝杂质的意思。”   “嗯,这个寓意不错。”皇上终于面色好看起来了。   萧沐仁见此,就趁机告辞,“皇上和王爷还有事,我先告辞了,等皇上空了我在进来给皇上请安,”想了想又说:“也给王爷请安去。”   “行了行了,去吧,你在这儿也别扭。”皇上终于开了金口,“哦,对了,还有给孩子的见面礼。”   皇上对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就转身出去了,片刻后端进来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盖子,里面装着一尊拳头大小的白玉如来佛,非常精致,就连肚皮上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萧沐仁抱着孩子没法接过盒子来,是福贤王捧着的,看清里面的白玉如来佛之后也是满口称赞。萧沐仁却有点不敢要,觉得太贵重了。拳头那么大一块完整的白玉,没有一丝杂质,实在是珍品。   “又不是给你的,朕给孩子的。”皇上大手一挥,让人送去登记,“还是说你还在记仇刚才的话?”   皇上既然这么说了,萧沐仁就不得不收下来,不然皇上会以为萧沐仁不给面子,只好代女儿谢过皇上。   皇上这么大方,福贤王当然要捧场,“真是生了女儿好啊,这个玉佛我可是觊觎好长时间了,可惜没有女儿,孙女的话,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福贤王假装失落的样子,”哪里像皇兄和阿毓,阿毓已经儿女双全,皇兄更是已经抱了孙子和孙女。真是,羡煞我也啊。”   “你也别羡慕,”插科打诨着,皇上的心情彻底好了起来,“你回去努努力,让王妃给你生个小女儿,朕有的是好东西等着你!”   “皇兄既然这么说,我不努力也得努力了!”福贤王哈哈大笑起来。   萧沐仁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低头看看怀里襁褓中的女儿,小家伙无知无觉地睡着,根本不知道刚刚在宫中经历了什么。   萧沐仁在宫门阴凉避风处等了一会儿,呦呦就从里面慢悠悠地走出来了,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太监,见到萧沐仁呦呦快步走上来接了他怀里的女儿,“怎么样?哭了没有?”   “没哭,都没醒过,可安稳了。”萧沐仁拍拍呦呦的肩膀,示意她这儿不是不是说话的地方,有话一会儿再说。   呦呦也想到了,就闭上嘴,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太监,“辛苦这位公公了。”   太监笑着客气说不用,然后看向萧沐仁,“萧副统领若是此刻得闲,请跟奴婢去勾了牌子。”他手里还带着不少皇后娘娘给的赏赐,要去登记了才能带出宫。   萧沐仁答应着,这就跟着去了。等一切手续都办好了,才带着呦呦抱着女儿乘车回家去。路上萧沐仁问呦呦,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要不要找个酒楼在外头吃。   呦呦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女儿,摇摇头,“还是算了,在外头没法喂奶呢。”   “没关系,找个包厢,太白居怎么样?我听人说这几年太白居重新装修了好几回,菜单也变了,新添了不少菜色呢,去试试?”萧沐仁提议道,呦呦从怀孕以后出门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春节过后就元宵节的晚上出去过一次,之后一直在家闷着呢。   呦呦想了想,点头然后同萧沐仁提要求,“吃完饭还要去隔壁看看,挑两本书回去。”   萧沐仁毫不迟疑地答应,“行!”然后对车夫吩咐去太白居,还叫了一个小厮先回家去,把和和也接过来,然后回头对呦呦笑,“要是不带他,回家有的歪缠,得赔出去两顿饭。”   呦呦想到家里的那个大的,也是会心一笑,“还不是你惯得?”   萧沐仁摊手:又怪我?   萧沐仁和呦呦到达太白居的时候,秃鹫早就带着和和在包厢里等着了,非常巧合的,他们定的包厢居然是青柏阁,隔壁是松涛阁。   进了青柏阁后,呦呦打量了一圈,果然是装修过了,连墙上的字画都由原来的国色天香牡丹图换成前朝的《鹰立松柏》,寓意更加深远,也毓青柏阁的名字更加相称。   不过呦呦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幅赝品,或者说是仿品,因为正品就在家里的书房放着。不过这副仿品仿的也很不错,就连鹰脚上的一个小瑕疵都仿下来了。   因此,呦呦更加奇怪,这《鹰立松柏》图可是当初老安国公逝世后福贤王妃做主让萧沐仁分出来时分得的,一直在他的私产里,他们两个成亲后就被呦呦挂在了书房里,鹰脚上的那个小瑕疵,是被呦呦不小心用手指刮破的,原作可是没有。   那么,仿照作画的人是怎么给画上去的?   萧沐仁进了包厢,先把闺女安置在榻上,问了问秃鹫和和今天都做了什么,然后一转回头就看到呦呦正盯着墙上的画看,于是也凑了过去,“哟,这是谁,仿的的挺真的啊,厉害。”   呦呦见状,就把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萧沐仁也觉得奇怪。只有秃鹫,冷冷地说:“就许你不小心刮坏了,难道不能人家画坏了?”   呦呦转头瞪一眼秃鹫,“谁跟你那么傻?”   秃鹫立刻反驳,“谁傻了,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萧沐仁早就对呦呦和秃鹫一件面就要顶几句的情形见怪不怪了,他点着画作底端的红泥印让呦呦看,“这不是怀瑾的印吗?他的画怎么挂在这儿?”   呦呦低头一看,那画的底部果然印着两个小篆字体的“抱石”。抱石是怀瑾给自己起的号,用当年萧沐仁给的一块黄玉刻的,经常印在他的那些诗词字画上。   呦呦和萧沐仁奇怪地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懂,最后是呦呦开口的,“先不管了,等哪天我问问他去,也不知道他卖画的钱去哪儿了?可别胡乱花。”   萧沐仁笑了一句呦呦又瞎操心,然后让她上榻上好好歇歇,“我带和和去隔壁给你挑几本书,秃鹫要不要来?”   秃鹫摇头,“不去,我刚刚看见我小师弟了,还是躲着点好。”萧沐仁他们当初对外宣称的是秃鹫已经斩首,回到京城后也给他重新起了名字,叫青鸟。   呦呦见状,就不让萧沐仁去,“找个伙计去隔壁说一声,把最新出的书都送过来我看看,书店里鱼龙混杂,别带和和去。”   萧沐仁想想也是,就把和和放下,自己开门喊了小二进来,让他去书店搬些书过来,正准备退回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他,“阿毓?”   萧沐仁循声看去,见旁边的松涛阁里出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宁侯的长子萧沐仁名义上的堂兄——萧沐致。   萧沐仁收起笑容,对着萧沐致一拱手,“阿疏堂兄。”说完就想退回松柏阁,他和安宁侯府已经彻底分家,用不着十分客气,维持一个面子情就行了。   不过萧沐致显然不这么想,他从松涛阁出来走到萧沐仁面前停下,先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点头,“嗯,结实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听说你从嘉峪关回来,一直想去拜访你,却不曾有时间,在这里遇到,真是巧呢。”   萧沐仁无话可说,只能点头说是。   和和本来因为不能去书店看书而不高兴地同呦呦歪缠,不过现在听到门口的声音,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从榻上下去蹬蹬地跑到门口,站到萧沐仁身边。   萧沐仁感觉到他的动静,低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微笑,抬手摸摸呵呵的后颈。和和站在他爹的身边抬头看去,见眼前是个高大的男子,看起来比爹爹年长,长得倒是很好看。   “这是你儿子?”萧沐致看了一眼萧沐仁,弯下腰问和和,“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然后自我介绍,“我是你伯伯。”说完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下来,“送给你做见面礼。”   萧沐仁连忙阻止萧沐致,“阿疏堂兄不必如此。”   萧沐致却不肯听萧沐仁的,亲自弯腰给和和戴上玉佩,和和却因为没有得到父母的允许而不敢接受,往萧沐仁身后躲了一下。   萧沐致有些尴尬,直起身严肃地看向萧沐仁,“阿毓,虽说你已经分家出去,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萧沐仁冷哼一声,一家人?当初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的时候,可曾觉得我是一家人?若不是王妃做主将我带走,我的坟头草怕是都你那么高了。   萧沐致见此,知道萧沐仁是不肯和解了,微微叹气,将手里的玉佩塞到他手里,转身离开。   萧沐仁拿着玉佩,看萧沐致走到松涛阁门口,突然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等等”。   萧沐致的双手搭在门上,转头看过来。   萧沐仁这一声其实是不自觉喊出来的,喊完之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过来片刻才重新开口,“带着你娘外放吧。”说完就转身回了包厢,就当他给的玉佩回报。   萧沐仁带着和和回了包间,就看到呦呦盯着他看,大眼睛里全是问题,萧沐仁想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遇到了萧沐致,说了两句话,他给了和和一块玉佩。”   “哦。”呦呦眨眨眼睛应了一声,一时没想起来萧沐致是谁,反正是萧家的那些人里的,于是就转了话题,“我饿了,快去催一催上菜,和和饿不饿?”   “饿!”和和大声说,然后看向他爹,“爹快去催一催上菜。”   “哎呀,我真是,欠了你们娘两个的。”萧沐仁摇摇头,又重新开了门去催。   “别这样嘛!”呦呦嘻嘻笑着,“我们俩一个是你儿子一个冠了你的姓,你担了多少荣誉就要担多少责任嘛!”   萧沐仁当然是分受用,过了一会儿,小二送了菜品上来,呦呦看了看,果然很多都是新菜,立刻从榻上下来坐到桌子边上去,身边坐着萧沐仁和和和,萧沐仁身边是秃鹫。   等小二上完最后一道菜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呦呦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小二,等一下。”   小二离开停下转身回来,“夫人有事请吩咐。”   “我记得你家那里又一扇窗,是可以打开的,还在吗?”呦呦指着墙上的一个地方问。   “夫人说的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小二笑容可掬地回答,“咱们酒楼早就改过好几回了,那个窗子已经封上了,夫人不必担心。”   呦呦这才点头,让小二下去了。   “怎么,你担心?”萧沐仁问呦呦。   呦呦笑了笑,没有直说,“吃饭,吃饭。”   以前呦呦和萧沐仁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两个人在餐桌上决定过好多事的,可是后来有了和和,为了给儿子立规矩、养成良好的饮食习惯,两个人慢慢将这个习惯给改掉了,   呦呦还没有出月子,还要给女儿喂奶,因此不敢少吃。而且太白居的菜却是好吃,一道鲫鱼汤尤其好吃,呦呦忍不住多吃了一碗汤,还有一盘据说是用猪脚和花生做的丸子,用锅蒸的,也非常好吃。因为这两道菜催奶,呦呦忍不住多吃了些。   小和和早就能自己吃饭了,除了剔除鱼刺外,根本不用大人多操心。   等用完了饭,一家人也没有急着立即离开,让小二把剩菜剩饭撤下去,送了茶水上来后,又把从隔壁书店挑的书放到桌上让呦呦挑选。   呦呦翻了翻桌上的书,种类不少,话本子、野史、药典,还有几本农桑书籍,都很有特点。呦呦在其中挑了四五本觉得有意思的留下,其余的让小二送回去,等走的时候同饭资一起结了。   下楼的时候刚好又遇到了萧沐致,呦呦看懂啊萧沐致的那双眼睛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是谁。这不是萧沐仁那位曾经向自己提亲的那位表哥吗,难怪他刚刚不愿意说起。这个萧沐仁,一口醋从五年前吃到现在呢。   萧沐致也看到了他们,他本来想上前去打个招呼,但是想到萧沐仁刚刚的态度,就停下脚步,只对着他们点点头,然后各自上马上车,分道扬镳。   萧沐仁坐到车里,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呦呦,他刚刚跟萧沐致的谈话,“我让他带着他娘外放去,你说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怪我?”   “应该不会吧。”呦呦怀里抱着女儿,一只手拿着帕子给在萧沐仁怀里睡着的和和擦擦额头上的汗,“你又没说什么,就是提了一个建议而已。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给他这个建议?”   “我也不知道。”萧沐仁实话实说,“我叫他等一下的时候根本就是脱口而出,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   哟有明白了,这是下意识的行为。不过,就算他下意识地喊了人,也可以说一句“没事”打发过去的,既然把那句话说出来,其实他心底还是有些没忘记的吧。   一路回到家里,刚好在大门口遇到怀瑾和怀信,原来他们俩中午休息的时候想着来萧家看看外甥女,结果到了之后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正想出门去找他们呢,他们就回来了。   “那你们吃了没有?”呦呦关切地问。   “没有!”兄弟俩异口同声。   呦呦赶忙叫人准备他们俩喜欢的饭菜,“也不提前说一声,要是我们还没回来呢?下午还去不去太学和翰林院?”   “翰林院要去的。”怀瑾说,然后看向怀信,“你呢?”   怀瑾摇头,“太学下午没课,可以不去,我打算去同史密斯先生问几句话,有两个词我读不准。”   “咦?现在的太学还是史密斯先生上课?”呦呦问的是怀瑾。   怀瑾点头,“还有那位你们在嘉峪关捡到的约翰。”   这个呦呦倒是不吃惊了,约翰先生心那么大,当然要到京城来。      ☆、第二二五章   第二二五章   都说小孩子见风就长, 满月时还看不出来, 等到一百天的时候就十分明显了。萧清瓷不止身量体重都有增加,头发油黑, 皮肤不再红通通皱巴巴,五官变得越发清晰,精神头也越来越好, 醒的时候多了起来。   美美虽然清醒的时候多了, 不过倒是不调皮,自己跟自己玩的也很好,呦呦不止一次说过她是“贴心的小棉袄”。   美美似乎已经过了适应期, 白天醒着的时候多,晚上的时候也不爱睡,就是睡也睡不多久就要醒。呦呦曾经计算过,出了满月以后, 美美的睡眠频率基本上是一个时辰醒一次,最长不超过两个时辰,比和和那个时候还要闹。   因此呦呦也是跟着她一个时辰醒一次, 醒来之后眼睛还没睁开,意识还没恢复就摸索着把孩子抱起来给喂奶, 等到喂完奶的时候女儿又睡了,她自己却清醒了, 躺下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快要睡着的时候,下一次喂奶的时间又到了。   如此三个月下来, 不止呦呦自己,就是萧沐仁、谭丽娘和陶陶等人都觉得她憔悴了。不光是瘦下来了,是精神头颓了下来,没说几句话呢人就开始打呵欠,原来细腻光泽的皮肤也变得满是黄气。   谭丽娘说她看起比陶陶还要老一些,呦呦下意思点头,“我晚上要起好几次呢。”睡不好最折磨人。   陶陶见此,就劝她晚上把孩子交给奶娘,“又不是请不起,你这样虽然说不上本末倒置,也算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呦呦却觉得,二十一世纪新女性能一边上班一边操持家务一边带孩子三不误,她现在又不用上班,家事也有人统管着,不过是带个孩子而已,何必请个奶娘。   “就是累而已,又没有病,丁香隔半个月就来看一次平安脉呢。”呦呦反对,“等孩子大一些就好了。”   四喜却在又一次给呦呦梳头发时发现掉了一大把后找到萧沐仁,请他去请给太医来给呦呦看看,同时给他看了手里的头发,“这是今天早上的,比昨天又多了。”   萧沐仁知道呦呦睡不好精神不济,也发现了她瘦了下去,以为是因为呦呦坚持自己喂养孩子休息不好才这样的,可是现在四喜把事情摊开到他眼前,他才恍然想起来,当初有和和时也是这么过来的,在嘉峪关条件那么艰苦都不见人瘦,可见是真的有问题了。   当天下午,萧沐仁就把丁香的叔父,太医院的副院正请到家里来。呦呦彼时午睡才醒,还没起来,一开始还以为是对方来看望丁香的,正要叫人去喊丁香过来,却被萧沐仁阻止了。   “丁太医是我请来的。”萧沐仁在床沿上坐下,握住呦呦的手,原本有点肉呼呼的手现在却十分骨感,用力一握,骨头还硌得慌。   萧沐仁对呦呦解释说:“你最近瘦的厉害,我有些担心,亲了丁院正来诊脉看看。”看到呦呦想要说话,他拦下她,“就看看,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呢。”   呦呦也知道自己最近瘦的不正常,她又不是没有生养过孩子,当初和和的时候都没这么辛苦,她也觉得有点反常,就点头答应下来。   大鸿朝民风开放,男女虽然有大防,但是萧沐仁没有让呦呦放下床幔,“不是说望闻问切?望既然排在第一位,当然要好好看一看。你放心,我会在一旁的。”   呦呦无法,只好起床换衣服到外厅的榻上坐下。丁太医进来后,先对呦呦行礼,然后在榻边上的小凳子上坐下,开始诊脉。   诊脉的时候整个厅里都是安静的,呦呦自己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倒是丁太医察觉了,对她微微一笑,“夫人放松,不要太紧张。”   呦呦也笑起来,“我从小到大,最怕见大夫。”   萧沐仁立刻在一旁接口道:“还怕喝汤药,每次喝汤药都要让人哄着。”   呦呦被萧沐仁戳破,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不过如此几句话下来,呦呦确实放松起来。厅里重新安静下来,丁太医换了呦呦的另外一只手诊脉。   过了片刻后,丁太医收回手,对萧沐仁和呦呦笑着说到,“休息不好精力不足,没有大事,夫人只要安心静养不要操劳。”说完收起号脉枕,对萧沐仁点点头,走出去。   萧沐仁没有急着跟丁太医离开,而是先安抚了呦呦,要送她回内室。呦呦却觉得不像是一点事都没有的,因为丁太医的表情实在太云淡风气了,她推着萧沐仁赶紧去招待丁太医,然后再三叮嘱他,“无论有事没事,不可以隐瞒我,我有知情权。”   萧沐仁见她这么冷静理智,一时说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既庆幸她理智庆幸,又有些遗憾她没有撒娇耍赖。   萧沐仁在榻上坐下,扶住呦呦的双肩,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不瞒你,有事我们一起承担一起面对,不过我相信,会没事的。”   呦呦一时情绪上来,也觉得有些难受,将头靠在萧沐仁的肩头上,默默地享受这一刻的温情。   萧沐仁安抚好了呦呦,才出来招待丁太医,丁太医已经在外院书房里坐着了,身边坐着丁香,手里捏着一叠纸张,见萧沐仁进来,丁香起身行礼,丁太医却没有动。   萧沐仁走过来的时候发现丁太医拿的是丁香以前开的药方,就在另一边坐下来,问:“丁院正,可是有什么问题?”   丁太医这才发现萧沐仁过来了,连忙要站起来,却被萧沐仁按下,萧沐仁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眼睛直直地盯着丁太医。   丁太医笑着摇头,“萧统领不必紧张,尊夫人没有大问题。”   萧沐仁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听到丁太医一句“但是”,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但是什么?”   “但是,虽然没有大问题,小问题多了、时间久了,就会变成大问题。”丁太医说着眼睛瞟了眼身边站着的丁香。   丁香立刻红了脸低下了头。   萧沐仁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只好开口问丁太医到底如何。   丁太医直言,呦呦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大问题,但是小问题有几个,比如产后体虚、气血两亏,而且似乎月子里邪风入体,隐隐有了风湿的症状,“幸好发现的时间早,可以及时调理。”   “那如何调理?”萧沐仁想到呦呦喝汤药的那个困难劲儿,有些头疼。   丁太医显然也想到了,想了想提议,“可以艾灸或者针灸,我记得常安姑姑对这方面有研究。另外,食疗是最好的办法,是药三分毒,夫人还在喂养孩子。”   萧沐仁听了就点头,让人去请常安姑姑过来,让常安姑姑和丁太医商议着如何灸治。在等待常安姑姑过来的时候,萧沐仁跟丁太医说请他帮忙介绍一个做食疗的厨子。丁太医自然是点头答应,但还是提议萧沐仁去问问福贤王。   片刻后,常安姑姑到来,丁太医带着丁香和常安姑姑商量灸治的穴位和频率,以后将由常安姑姑主治,丁香负责帮忙,一个月为一疗程,期间丁太医会五天来诊一次脉。   “即便是这样,夫人想要恢复元气,恐怕也要一一年多至少两年。”丁太医严肃地看向萧沐仁。   萧沐仁看向丁太医的眼睛,从那里面看到了严肃与认真,知道他所言不虚,于是也重视起来,等到丁香送丁太医离开,他同常安姑姑商议着,还是去请一个奶娘来,这样呦呦晚上能睡得安稳些,丁太医刚刚也说了,要少操心多休息。   萧沐仁回正院的路上一直沉思着,想着要如何劝说呦呦请奶娘,说谎肯定不行,呦呦刚刚说了,不能隐瞒,而且也瞒不住,还是实话实说吧。   于是萧沐仁大步地走回屋,屋里头呦呦正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和和则站在地上背书。和和是午睡后过来看妹妹,看完了妹妹给他娘练了一套拳法,这会儿正在背书,呦呦拿着书认真听着,偶尔在和和卡顿的时候提醒一句。   萧沐仁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和和背完书才走进去,先揉揉了儿子的头,然后走到炕边上,发现炕桌上还有一封信,看封皮是陶陶写来的。   “姐姐有事?”萧沐仁先问了一声,心想难怪她会瘦下去,操心太多了。   “问我有没有三七,他们家的三七用完了。”呦呦说了一句,“孟大太太让绿腰给她站规矩,结果绿腰摔了,手腕肿了起来。”   萧沐仁点头不再多问,招来和和考校了几句功课,就让他出去玩去了,然后跟呦呦说了丁太医的诊断结果,“虽然不算是病,可是也要仔细休养不可过多操劳,我看不如给美美请个奶娘吧,你也不要怕她同奶娘亲近,她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流着你的血,血缘亲情在这里呢。”   萧沐仁觑着呦呦的脸色劝说道:“我们以后还有好几十年呢,两个儿女都还小,你要好好保重。”   呦呦知道萧沐仁说的有道理,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身体竟然这么脆弱,仔细算算的话,作为花呦呦的她,才二十一岁呢。   呦呦看向萧沐仁的眼睛,萧沐仁也在注视着她,眼里有关切有担忧,嘴唇翕动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呦呦用手按住了嘴唇。   “别说。”呦呦抚着萧沐仁的脸,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睡着的女儿,“我听你的。我会好好调理,你告诉我我需要做些什么?”   萧沐仁见呦呦这么迅速地就接受了他的提议和意见,有些心疼她的理智和冷静,其实他宁愿她同她歪缠一些的。   “我和丁太医商量了一下,请常安姑姑和丁香给你针灸和艾灸。每日上午针灸,下午艾灸,晚上辅以汤药,丁太医会五天来请一次脉,一个月后视情况再调整方案。”萧沐仁告诉她他们商议好的安排,“你觉得呢?”   呦呦当然没有异议,她虽然看医书也略懂药材常识,但是到底要听专业医生的,只跟萧沐仁要了丁太医开得汤药方子看,见的确都是些补气益血的材料,这才放下心来,刚刚还以为有什么重病萧沐仁瞒着她呢。   不过,“要喝一个月汤药啊?”呦呦捏着药方皱着眉头看向萧沐仁,“不能换成别的吗?药丸怎么样?或者针灸艾灸时间久点。”   萧沐仁听到呦呦开始跟他撒娇耍赖讨价还价,又高兴又心疼,只好把人抱到自己怀里来,好好安抚她,“汤药不能省,因为你要白天奶孩子,所以才晚上喝,难道你想一天三次吗?”   “不。绝对不。”呦呦立刻摇头晃脑,晃的她都上的簪钗哗啦哗啦响。   萧沐仁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前后晃着身子,给她当“摇椅”,“所以你要听话,好好配合治疗,要给孩子们做个榜样呀。”   呦呦撇撇嘴,心说:拿我当小孩子哄?不过翘起的嘴角却出卖了她最真实的感受:其实她是很享受这种被人当孩子宠溺的状态的。   于是第二天,萧沐仁就带了三个奶娘回来,都是才出了月子的,年纪也是差不多的,听萧沐仁说,是在十二个奶娘里挑选出来的,合过八字考察过家世。   呦呦听了忍不住囧了一下,考察家世她能理解,合八字什么的,有点匪夷所思。她考察了这三个奶娘两天,最后留下一个长得白净、人也干净利落、将美美伺候的舒服的是姓罗的奶娘。   呦呦将罗奶娘留下来,告诉她萧府聘用她三年,这三年里她要把美美的事情总管起来,月例银按管事妈妈的份例给,一个月五两银子,另外还有一年四季八身衣裳两匹布,年节和府里的下人一样的奖赏。然后让容妈妈把人带下去交规矩去了。   从这天起,呦呦就开始了上午针灸下午艾灸晚上汤药的生活作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起了作用,或者是晚上睡得好了,呦呦的精神状态慢慢转好,脸色好了不少。   九月二十那天是和和五岁的生日,萧沐仁和呦呦商议着将美美的百日礼安排在这一天。百日礼没有大办,主要是因为满月的时候来的宾客太多了,让呦呦有些害怕,她怕太招惹别人的侧目。   萧沐仁一开始虽然不同意,不过呦呦一句“女儿是自家的不给别人看”,立刻让他妥协。美美长得越来越好,虽然才三个月,萧沐仁硬说“三月看大”,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当然不肯给别人看。   百日礼之日,早上呦呦亲手做了长寿面,一是给和和庆生,而是给美美祈福。中午的时候通好之家来饮宴,晚上一家人吃了一块呦呦用烤炉烤的蛋糕,可惜没有奶油,总是差了点感觉。   一个月后丁太医调整了汤药方子,从固元培本改成了修养调整,也从五天诊脉一次变成了半个月诊脉一次。   彼时京城已经入冬,呦呦因为本来就怕冷,又因为要针灸艾灸的时候不能多穿衣服,所以萧家早早地就烧上地龙。第一场大雪飘然而至的时候,丁太医第十次来诊脉后,叫停了艾灸和针灸的治疗,再一次调整了药方,告诉萧沐仁和呦呦,此药方饮用半个后,就可以停止药物治疗,以药膳调理为主了。   京城下第二场雪的时候,已经是距离这一年的结束还是一个月。呦呦自从停了灸治治疗后,每天多出了不少的时间,现在家里的家事由容妈妈和谷子相互照看着,和和的文武课程有老师和秃鹫负责,她闲下来之后,终于想起了之前在外头淘到的那些书,开始拿起来看书了。   这日看书看得累了,呦呦终于想起来出门走动,就起来穿上大衣服抱好暖手炉去了和和的越同院。越同院是萧沐仁和呦呦给和和挑选的院子,虽然说这个时代男孩子都十岁才搬到外院去住,不过呦呦和萧沐仁提前挑选出来,让和和在这里读书习武,同时让他自己按照喜好布置。   到了越同院的门口,还没等进去,呦呦就听到一阵阵嬉笑的声音,推门进去一看,秃鹫正带着和和一起打雪仗,当然雪球不用和和自己团,自然有小厮给他团好,团好后交给带着鹿皮手套的和和。   和和的目标是站在百米之外的秃鹫,当然,秃鹫不是站在那里不动的,而是随时移动变幻的。   “东一步!”秃鹫说了一句后,和和就抛出了手里的雪球,往秃鹫东边一步的的地方扔去。   可惜的是,秃鹫并没有往东边走一步,而是向相反的西边走去了。和和扔的雪球当然落空了。   呦呦站在门口看着,知道这是秃鹫在锻炼和和的反应能力和瞄准力,也知道秃鹫这是在教给和和兵不厌诈,但是她还是不是很高兴。   和和年纪这么小,呦呦一直想要保护他,让他晚一些知道这个世界的尔虞我诈欺瞒诈骗。   身跟在呦呦身后的丫鬟们自然看得出呦呦的情绪,不过她们很多都是跟着呦呦从嘉峪关回来的,都明白呦呦的性子,不敢轻易发声。只有一个一直待在京城的丫鬟看了,立刻自作聪明地出声斥责秃鹫,“大胆!怎么可以戏弄小公子?”   “闭嘴!”呦呦转头训斥了一句,“对青鸟先生无礼,掌嘴十下!”   呦呦从来恩怨分明,她虽然与秃鹫不对付,但是更多时候是玩笑,且现在秃鹫是和和的武艺师傅,如果任由一个丫鬟训斥他,岂不是失了和和的颜面。   和和听到门口的声音转过头来,对着呦呦露出一个笑容,扔下手里的雪球就扑到呦呦的身边来,“娘!”   呦呦伸手搂过和和,替他正了正帽子和衣领,“怎么玩雪,不冷吗?”   “不冷!戴着手套呢!”和和把手上的鹿皮手套展示给呦呦看。   呦呦摘下他的手套握了握他的手,果然是热的,想来也因为跟他一直在不断运动的事有关吧。   “夫人。”此时秃鹫走了过来,对呦呦拱手见礼。   呦呦屈膝还礼,问秃鹫,“先生这是在教授兵法?”   “夫人好眼力。”秃鹫点头,“不过更多是在考验公子的反应能力和协调能力。”   和和没懂,睁大着眼睛看向秃鹫。呦呦倒是明白了,这是在考验和和,若是他能心耳手眼并用,雪球就不会每次都落空了。   不过,呦呦还是有些怀疑,“他才五岁,会不会太早了些?”   “不早了,我从三岁就开始了。”秃鹫反驳说。   呦呦翻了白眼,我儿子和你能一样吗?不过她还是告诉秃鹫要适宜适量,不要揠苗助长。   秃鹫当然看到了呦呦的白眼,不过他并不在乎。他知道夫人读书多见识广,但是他跟觉得在武艺的上他比夫人又发言权。不过,有件事还是得问夫人,夫人同意了以后再去问萧沐仁,毕竟即便先问了萧沐仁最后也得夫人拍板。   呦呦见秃鹫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或者等阿毓回来你直接同他说?”   “不用,对夫人说就行。”秃鹫果断地说,“我看小公子很有潜力天赋,想教他内功心法。”   呦呦一愣。其实她让怀瑾习武,目的不过是强身健体并有以及之长,能够在危险的时刻自保,并没有想让他深入学习的想法。   呦呦思考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秃鹫,而是说她要和萧沐仁商议一下。秃鹫也没有多说,就拱手告辞离开了。   送走了秃鹫,呦呦带着和和往正院走回去,萧沐仁已经从外头回来了,见母子两人一同回来,就奇怪起来,“怎么你们娘俩凑一起了。”   “有什么不行的吗?”呦呦歪着头问萧沐仁,“你不在家,就我们母子两个,当然要我们俩作伴了。”   “行,当然行,”萧沐仁用力点头,“就是下次别忘了带上咱们闺女。”   萧沐仁话音落,和和在一旁应答起来,“我下次带妹妹去打雪仗!”   “呃……”这次轮到萧沐仁无语了,“没灭还小,先不玩打雪仗,先玩拨浪鼓。”说着拿起了手边的拨浪鼓在女儿眼前晃了晃,美美的目光果然跟着拨浪鼓转来转去。   “我来我来!”小和和正是好为人兄的时候,立刻爬上炕夺了萧沐仁手中的拨浪鼓,在美美的面前不断的晃着,让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妹妹的目光跟着和和的手势转来转去,似乎被她哥哥给取悦了,不一会儿就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不过没多一会儿,美美就不盯着她哥哥看了,反而是对着他爹看看起来。萧沐仁见此,干脆把女儿抱到怀里来,小和和见状,就扔了拨浪鼓,一屁股挤进了呦呦的怀里,“爹爹抱妹妹,娘抱我,一人一个,大家不分开!”   呦呦和萧沐仁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好,大家不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唔,沉迷国宝无法自拔   ☆、第二二六章(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  出了BUG,最后一段落了两句话。   第二二六章   临睡前, 呦呦披了大衣服去和和的房间看儿子。和和刚刚洗完澡, 在温暖的房间里穿着白色的里衣,擦干的头发披在肩头, 脸上还红红的,坐在大红大绿的被卧里头,脚丫子露在外头, 圆圆润润的, 像是小珍珠一样,让人忍不住捏捏捏。   呦呦在床边坐下,看着对自己露出笑容的和和, 也露出一个笑容给他,然后搓搓手让手心热一点才去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热。”然后转头吩咐丫鬟,“让厨房再送一碗姜汤过来。”   和和下午的时候玩雪到底着凉了, 虽然回到正院的时候呦呦强压着他喝了一碗姜汤,不过没想到到晚饭时还是起了热度。   本来正在呦呦怀里腻歪的和和听到这一句,立刻从呦呦的怀里直起身摇头, “不不不,不喝, 辣。”小眉头皱的紧紧的,然后一咕噜就滚到床里面, 扯了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呦呦见他这副“我看不见你就等于你看不见我”的掩耳盗铃的样子,不禁好笑起来,动手将儿子从被子里挖出来, “咦?不想喝姜汤水?那明天喝苦药汤?”   听到“苦汤药”三个字,和和的表情已经转为愁眉苦脸了,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接过丫鬟递来的姜汤水,先用舌头浅尝辄止,然后立刻吐着舌头说“辣辣辣”。   萧沐仁洗漱完毕也从自己的房间过来看和和,见小家伙端着碗吐着舌头,恍然地想起来很多年前,呦呦喝汤药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后来发现一口一口喝更加痛苦,干脆端起碗来仰脖灌下,自嘲“长痛不如短痛”。   “你快一气儿喝下去吧。”萧沐仁忍不住出声,“尝什么尝,和你娘似的,越尝越苦。”   呦呦转头看向萧沐仁,转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再回头温柔地催和和。和和犹豫了一下,端起碗像他爹说的那样,一气儿喝了下去,等他喝完,呦呦立刻塞了一块蜜饯进他的嘴。   这颗蜜饯十分意外,和和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十分享受。   等和和吞下蜜饯漱了口,呦呦就催他赶紧钻被子里,别刚喝完姜汤就着凉。等他进了被子里,呦呦就在床沿上坐下,取了一本册子过来给和和讲睡前故事。   萧沐仁则披着大衣服坐在椅子上带着微笑看着他们。   和和被厚厚的大被子盖着,十分温暖。他身边坐着他的母亲,用温和轻柔的声音给他讲故事,父亲则坐在目光所及的地方,用含笑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一晚和之前的每一晚都没有差别。   今晚的故事是一个新故事,讲的是一只聪明的小羊与一只大灰狼之间斗智斗勇的故事。故事里聪明的小羊会用它的聪明才智,一次又一次地打败大灰狼,而大灰狼每一次都不屈不挠地说“我会回来的”。   这个故事,叫做“喜羊羊与灰太狼”。   不过,很快和和就提出了问题了,“娘,师父说,狼非常凶狠,是吃羊的,你讲的故事不对。”和和出声指出呦呦故事里的错误。   “是吗?”呦呦挑了挑眉头,问和和,“师父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和和摇头,脸在被子和枕头中间显得特别可爱。   呦呦点头,听起来应该是秃鹫随意与和和说起来的话,“那你觉得师父说的对吗?”   “我不知道。”和和很老实的摇头,“我没见过狼,也没有见过羊,不知道是羊吃狼还是狼吃羊。”   和和虽然说的跟绕口令似的,呦呦却听明白了,忍不住俯身亲了和和的脸,“和和真聪明,知道没有看过没有调查就不能随便说,以后也要这样,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以事实为依据,不可以胡乱猜测随意说说,知道吗?”   和和被突入起来的夸奖羞红了脸,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萧沐仁在一旁看着,也点头,“对,你学《论语》上不是有说过吗,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呦呦心想,不愧是古人,理论依据扎实,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好啦,时间不早了,你乖乖睡觉。”萧沐仁走上前来拍拍和和的被子,看着他闭上眼,才亲手将床幔放下来,依次熄灭房间里的烛火。   呦呦站在门口低声交待下人们晚上要注意的事项,等萧沐仁做完一切从里面出来,两个人携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途径女儿美美的房间时,也进去看了一眼。   小小的宝宝睡在大大的床上,实在是有些夸张,床边上放着一张软榻,是罗奶娘的床榻,呦呦问了些冷不冷习惯不习惯之类的问题,得到“不冷挺热的”这样的回答后,叮嘱罗奶娘晚上要警醒些,然后才同萧沐仁回了正房内室。   这么一遭走下来,虽然没有出房门,而且两个人也都穿着大衣服,可是身上也已经凉透了,尤其是呦呦,回到屋里后立刻松开萧沐仁的手快速跑到床上钻进被子里,动作十分迅速。   萧沐仁在后面看着只是宠溺的看着,回身把门关上,把呦呦掉在地上的大衣服捡起来,又把自己的大衣服脱掉在衣架子上搭好,上床掀开被子躺进去,先把呦呦搂进自己怀里,然后用双腿夹住她的双脚,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呦呦。   呦呦也不躲避,还用两只冰凉的手摸上萧沐仁的胸膛,一边摸一边嘻嘻笑。   “别招我啊。”萧沐仁把呦呦的抓住不让她乱动,“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别怪我。”   呦呦笑嘻嘻地收回了手,在萧沐仁怀里找到一个舒适的角度和姿势,没有听萧沐仁的话立刻闭上眼睡觉,然而把今天秃鹫问的问题告诉了他,“你说,要不要让和和练内功心法?”然后不等萧沐仁说话,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不太想同意。”   萧沐仁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他没有先表述自己的看法,而是先问呦呦为什么要反对,他觉得呦呦的看法很重要很重要的。   “唔,也不是反对,我得先知道,这个内功心法有什么用,好处是什么坏处是什么。”呦呦的想法很理智,要衡量过利弊才能决定。   萧沐仁听了呦呦的话笑了两声,“说有用是很有用的,只是普通人看不出来而已,修习过内功心法的人,武功会比不曾修习的人更精进一些,也能帮助于延年益寿,但是若是不打算从武的话,内功心法毫无用处,而且……”萧沐仁说到这里,嘻嘻笑了两声。   呦呦仰起脸看他,刚好看到他脸上尚未散去的有点不怀好意的笑容,“笑什么?而且什么?”   “嗯……”萧沐仁顿了一下,告诉呦呦,“修习了内功心法的人,十八岁之前是不能成亲的,否则不止无益还有害处。”   呦呦恍然大悟,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不怀好意地问萧沐仁他有没有学过内功心法——她记得他们俩成亲的时候,萧沐仁刚过十八岁不到半年。   萧沐仁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呵呵笑两声,没有说话。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儿,转回正题,呦呦这次变得更加严肃,“我不想让和和从武。”   萧沐仁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呦呦说的是不想让和和从武,可是没有说不想让和和修习内功心法。这两件事并不一定要关联一起。他没有出声,拍拍呦呦的后背,示意她接续说。   呦呦侧卧着觉得胳膊麻了,换了个姿势接着说:“和和还小,我不想现在就开始替他规划他的人生路。文也好武也罢,我希望他都能精通,当然这个可能有点不现实。”呦呦睁着眼睛看定定地出神,“但是我还是想把人生道路的主动权交给和和自己。”   “那么,你到底是同意不同意他修习内功心法呢?”萧沐仁一记黑虎掏心直捣黄龙,不肯让呦呦躲避过去。   “嘿嘿,我也不知道。你明天问问他呗。”呦呦翻了个身,缩进萧沐仁的怀里闭上眼,“我要睡觉了,你是爹,你做主。”   萧沐仁看看闭上眼睛的呦呦笑着摇摇头,又把难题推给了他。   呦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被衾也已经冷了。呦呦在温暖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穿衣服,并喊了丫鬟进来伺候洗漱。   进来的是麦子。麦子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即便是在京城这样的环境中,也丝毫不差。麦子从暖笼上取来呦呦的棉袄给她穿上,手里给系着盘扣。   “爷呢?”呦呦微微抬着下巴,问。   麦子动作利落地将扣子系完,转身端来水盆和毛巾给呦呦洗漱,“夫人,爷早上带着小公子出门了呀。”   “什么?!”呦呦大吃一惊,手一用力差点打翻了水盆,“何时走的?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几个人跟着伺候?”呦呦看了眼墙角的落地钟,指示的时间是早上七点,辰时初。再看一眼窗外,天色尚未全亮,还有些灰蒙蒙。   呦呦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刻就是日出时分。恰是此时,这么冷的天,萧沐仁怎么带着年幼的儿子就这么出门了?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   麦子以为这是爷和夫人商量好的,没想到夫人并不知情,一下子有些后悔了,可是夫人问起,哪能不实话实说,“半个时辰之前走的,容管家和常安姑姑跟着一起去伺候的,还有程禇和甲剑。爷说早膳不回来,午饭的时候会让人回来说。”   呦呦心里着急,可是也知道再着急也没用,不好轻易地在下人面前表现出质疑他,只能强自镇定下来,毕竟萧沐仁那么大个人了,她相信他做事是有理由的。   既然这么想了,呦呦干脆就不再问,只等着这父子两个回来再说,于是问麦子,“小姐呢?早上喂了吗?夜里醒了几次?”   “罗奶娘说溺了两次,喂了一次,早上是寅时左右喂的。”麦子手脚麻利地服侍呦呦洗漱完,让小丫鬟把水盆端下去,自己给呦呦梳了头发。   等呦呦整理完,罗奶娘抱着美美过来了。小家伙似乎是刚睡醒哭了一场,眼睛还是湿润的,睫毛也是湿的,呦呦从奶娘怀里接过来,问了知道已经吃过奶了,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女儿玩耍。   “夫人,早饭是在餐厅用,还是在内室?”麦子出去片刻后又回来询问。   呦呦想了想,让人送到这里来,“看看厨房能不能做一碗细细的米糊来。”美美已经五个月多了,可以适当的加一点辅食了吧,当初和和也是差不多这个月份开始添加辅食的。   早饭送上来,果然有一碗米糊样的食物,麦子说是炒面糊。呦呦用勺子尖挑了一点喂进美美的嘴里,美美嘴巴动了动,似乎在品尝,然后对着呦呦咧嘴笑了起来。呦呦知道她这是觉得好吃了,就又挑了一点喂下去。   如此十来次,呦呦怕她吃得多了撑得慌,就不再喂她,自己把剩下了那些炒面糊吃掉,又吃了两个小笼包和一张薄饼,小菜若干,觉得肚子里饱饱的,这才放下筷子让人撤下去。   饭后呦呦抱着女儿在地上走了一会儿,给她哼了哼不知道是前世的哪首流行歌曲做摇篮曲,将人给哄睡着了后放到炕上,她自己则守在一旁拿着一本闲书看。   呦呦看书的时候并不能集中精力,总是看两页书看一眼落地钟,或者看一眼窗外。虽然呦呦不想承认,但是事实上她确实有些焦急。   萧沐仁带着和和从早上六点就出门了,呦呦问了下人后只知道穿的很多很多,然后带着小荣子和常安姑姑走的,去哪儿没说什么时候没说。哦,说了,说中午会回来用饭。   就这么多信息了,让呦呦哪能不担心呢?   在焦急和等待中,呦呦度过了漫长了一上午,一直到午饭时间,下人来问呦呦要不要先吃,呦呦却非常固执的要等萧沐仁带着孩子回来一起。她甚至派了三四个人分别在街口、大门、和正院门口等着,等他们父子一出现,她就能得到消息。   容妈妈处理完事情后,听说呦呦还没哟用午饭,不得不来催她,“夫人,午时都过了,您先吃吧,爷和小公子说不定在外头用了。”   呦呦摇头,“我还不饿,再等等吧,应该快了。”就算在外头用了午饭,可是和和是要午睡的,总要带人回来吧。   呦呦的话音才落,外头就有丫鬟来通报,“爷和公子已经到街口了,马上到家。也说还没用饭,请夫人准备好吃的。”   “快!快!先将饭菜准备好!”呦呦立刻起身从炕上下地,却在双脚踩在地上时差一点摔到,幸亏容妈妈站在一旁扶了一把,才没有让人摔倒。   呦呦站稳后在静立了一会儿,等缓过来才重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告诫身后的容妈妈和几个丫鬟,“不许对爷说,赶紧去准备热水还有饭菜。”   呦呦才走到门口,和和就已经从院子里冲了进来,“娘!”和和抱着呦呦的双腿仰起头看她,“娘,我想死你了!”   像是分别了多长时间似的,呦呦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声音哽咽着道:“娘也想你啊。”然后弯下腰将人抱起来,“你们去哪儿啦,也不和娘说一声?娘可想你了。”   萧沐仁跟着和和从院子外面进来,听到呦呦的话,知道她其实是在说给自己听,笑了一下,走上前去搂住呦呦的肩膀,“早上走的急,你又睡着还没醒,就没跟你说。好了,别在这儿站着了,儿子要饿坏了,快给我们饭吃吧。”   “和和不饿爹才饿!”小和和大声反驳,“爹饿的都肚子叫了。”   呦呦瞟了萧沐仁一眼,没搭理他,抱着和和径自往回走,带着他去洗手更衣。   萧沐仁倒是早就料到会有如此待遇,也不在乎,跟在他们娘俩身后进屋,听着和和嘀嘀咕咕地同呦呦说话。   和和告诉呦呦,萧沐仁带着他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山上,“山上都是树,有这么粗!”和和一边说一边伸手比划着,把手上的水甩得到处都是。   “是呀,那么粗啊,那都是些什么树呢?”呦呦拿着帕子给他擦干手,“好奇”地问到。   “不知道,没哟叶子,和和没看出来。”和和声音低落了一会儿后又重新兴奋起来,“娘!娘!我看到羊了!我知道羊长什么样了!羊全身都是白的,头上还有两支角,会顶架!”和和将双手放在头顶,比成两支羊角状。   呦呦这才听明白了,萧沐仁这是带着儿子去……体验生活了?呦呦忍不住看了一眼一旁已经更衣洗漱完毕回来的萧沐仁,他正脸上含笑地看着呦呦。呦呦头看被抓包,讪讪地白了他一眼,转回身给和和换衣服,听他继续讲述。   “……大老虎可威风了,长吼一声羊啊兔子啊鹿啊的,都跑了!”和和伸胳膊伸腿由着呦呦给换衣服,嘴里却是叭叭地说个不停,“爹说打老虎吃羊吃兔子也吃鹿,娘,你跟老虎说说,不要吃兔子了,兔子多可爱啊。”   呦呦把换好了衣服的和和抱下床,牵着他往餐桌走去,“娘说的也不算啊,大老虎那么大,娘也很害怕呢。和和见到了羊和老虎,有没有看到狼呢?”   “没有,爹说狼吃羊,但是老虎可以吃狼。狼,为什么你确说羊可以打败娘?”和很一边走一边问,一不小心嘴瓢了,把“狼”和“娘”的发音弄混了。   呦呦哈哈大笑,“我是你娘,不是狼。”说完揉揉和和的头告诉他先吃午饭,吃完午饭她再给他讲。   萧沐仁一直都是嘴角带笑的,听到上面的话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跟着他们在餐桌前坐下,看到呦呦也拿起筷子来吃,而且还吃的很多,忍不住皱眉,“你还没吃午饭?”   “嗯。”呦呦轻轻应了一声,给和和夹了一筷子鱼肉。   萧沐仁眉头皱的更紧了,“是我的错,应该提前让小荣子回来说一声。”萧沐仁给呦呦也夹了一筷子鱼肉,算是赔礼道歉,然后又殷殷嘱咐,“下次不要等我们,你身子经不起饿。”   “还有下次?”呦呦转头看向萧沐仁。   “呃……可能……”萧沐仁在呦呦的注视下,既不想说谎说“没有下次”,又不敢直接说出还会有下次,吞吞吐吐了半天,对着呦呦讨好的笑,“下次会早点回来,不让你担心。”算是折中的回答。   呦呦瞅了他一会儿,哼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回头去继续吃饭了。   和和根本没有坚持到吃完饭等他娘给讲为什么羊能欺负狼,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打瞌睡了,脖子撑不住他的头,脸差点埋进饭碗里。   呦呦见状,干脆把人抱到自己怀里,拿着勺喂他。萧沐仁见状赶忙接过来,让呦呦吃饭他来喂,“你赶紧吃,不然一会儿饿坏了。”   呦呦见此,也不跟他谦让,交给萧沐仁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萧沐仁没喂几口,和和就睡着了,嘴里还有半口饭没咽下去。萧沐仁和呦呦两个人费了点劲儿把那半口饭挖出来,然后才由萧沐仁把人送到床上盖好被子去睡。   等到萧沐仁重新回到餐桌,呦呦已经用完了,正坐在椅子上等着他。萧沐仁狼吞虎咽地吃完两碗饭,又吃了不少菜,觉得饥饿感消失这才放下筷子。   呦呦不肯让萧沐仁吃完就立刻睡,非拉着人在院子里走,今天天气又好,又因为是午后,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萧沐仁就跟着呦呦一边走一边说话。   “你们到底取哪儿了?”呦呦开门见山地问。   萧沐仁拉着呦呦的手在院子里慢慢走,听到问话就笑了,“去了皇家围场。才下完一场大雪,围场里不少世家子弟在狩猎。我去主要是带和和去见识一番。”   “见识什么?见识羊、鹿、兔子、老虎?”呦呦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表示对萧沐仁此话的不屑。   “还有狍子。”萧沐仁笑嘻嘻地给她补充,“这不是昨天说到他没有见过羊没有见过狼嘛,我就想着带他去看看呗。”   “那也不能走那么早啊,”呦呦理解萧沐仁的意思,但还是要说两句,“走的时候天还没亮呢吧,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孩子怕是还没睡醒呢。再说了,你要带他出去就不能先跟我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萧沐仁悄悄嘀咕了一句,“我这不是带了常安姑姑和小荣子去的?况且我都没有骑马,特意坐得马车,马车里也不冷,可暖和。”   呦呦见萧沐仁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忍不住翻个白眼,不过也知道跟他说了也白说,组后只能叮嘱他,下次又这种情况一定要先告诉她,她好仔细安排。   萧沐仁用力点头,心里却觉得呦呦操心太多,难怪总也胖不起来,因此更加下定决心让呦呦无忧无虑一些。      ☆、第二二七章   第二二七章   和和一直睡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才醒过来, 因为中午没有吃饱, 所以一醒来就开始喊饿,可是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 厨房也还没做好饭菜,呦呦只好哄他吃了两块糕点。   和和吃了糕点,肚子里有了东西, 和和就不再吵闹, 自己拿着一个九连环开始拆着玩。九连环这种东西,和和从三岁句开始拆着玩,早就把套路摸得透透的, 因此很快他就拆开了。因为太轻松,所有没有成就感,玩了一会儿就放下了。   和和趴在窗台上看了一会儿麻雀在树枝上跳舞,突然想起来什么, 一个回身就扑到正在看书的呦呦怀里。总算他还记着妹妹在睡觉不能大声。   和和趴在呦呦的怀里问她,“娘,你还没告诉我, 喜羊羊为什么能不仅不被大灰狼吃掉,还能让它败走呢?”   呦呦没想到和和还记得这件事, 她都忘记了。呦呦看看炕上睡着的女儿,让罗奶娘看护好, 自己抱着儿子去了外厅。   母子两个在榻上坐下,呦呦没急着先给他讲道理,而是先问了个问题, “你觉得你师父厉害不厉害?”   “厉害!”和和毫不迟疑地点头,“师父武功可厉害了!”   “那你觉得,娘和师父谁厉害?”呦呦又问了一个问题。   “当然是师父厉害!”和和又是不假思索地就回答出来了。   “可是娘曾经将你师父驳斥的哑口无言。”呦呦说完见和和不信,就亲自把当初在嘉峪关地牢里与秃鹫的对话说了一遍,见和和仍然半信半疑,呦呦只好再找其他例子,结果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第二个例子来。   和和倒是明白了一些,问是不是因为娘比较聪明——他经常听娘说秃鹫师父是个笨蛋,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呃,差不多,差不多。”呦呦虽然经常自夸自己聪明绝顶聪慧无双,不过被和和这么说出来,她还挺不好意思的,就讪笑了两声敷衍过去,然后面色严肃起来,认真地说到,“其实,这和羊打败狼是一样的道理。”   “做人做事,不仅是武力身量上的对比,更应该是智慧和学识的较量。很多动物也好、人也好,他们很聪明,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和才智,与比他们大得多强得多的人来对抗。武力不是胜利的关键,聪明才智才是。”   “所以,不要欺负弱小,他们又他们自己的优势,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们也是强大的。”呦呦认真地告诉和和,却发现和和一脸的懵懂。   呦呦忍不住笑起来,是了,跟这么小的孩子能说的出什么道理呢?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的,“现在不懂没有关系,你只要记住就行,记住聪明才智要用在正途,记住要以德服人以才服人,而不是单纯靠武力征服。”   和和懵懵懂懂地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呦呦见此,更加可乐,揉揉和和的脸蛋宽慰他,“好啦!好啦!想不出来没有关系,去书房还你爹爹回来用饭,别把我们和和饿到。”   和和是个通透的孩子,既然现在想不明白,那就以后慢慢想,他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出来的。   时间飞快,眨眼间就到年底,今年的京城下雪少,可是冷,阳光也少,天色总是阴沉,北风尤其凛冽,像呦呦这样的体重,出门走一步会被风吹的倒退三步。当然,作为养尊处优的官夫人,她也不用自己不行,出门总是有车轿的。   怀宇已经有信来,说今年的春节依然不回,苏晨的水军训练也到了关键时刻,离不开。谭丽娘想着一年了,总要让孩子们见见父母,尤其怀宇,外放五年现在才一半,等五年下来孩子还不得“笑问客从何处来”?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呦呦曾经想过让两个孩子去到怀宇或者苏晨那里,不过话才说出口就被谭丽娘瞪了一眼,她也立刻意识到,这个想法的可笑和不可能,偷偷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混弄过去了。   回到家里,呦呦却不以为然地对萧沐仁说,谭丽娘这样护着两个孩子,并不是好事,“孩子幼年时期总是要跟父母在一起才好,奶娘、先生、祖父母等等,都不能代替父母在孩子生长发育中的影响,这对孩子们的人格和信念非常重要。”   萧沐仁仔细想了想,点头,“不过父母也要适当放手,不能一直让孩子在羽翼之下。”   呦呦瞥了他一眼,“用你说。”   两个人进了屋子,发现一双儿女都在。女儿在不是稀奇,毕竟她几乎十二时辰中有八个时辰都在,和和这个时间在就有点奇怪了,这个时候应该是他上课的时间。   “你不用上课吗?”呦呦问和和,让丫鬟把大衣服给她除下去,然后伸手从罗奶娘手里将女儿接过来,在炕上坐下。   “师傅染了风寒,说今天不上课。”和和也凑到呦呦身边来依偎着她。   原来是染了风寒,呦呦想了想,转头对四喜道:“好像最近风寒很厉害,四喜你去丁香那里看看,有多少板蓝根,全送去厨房熬成汤药,家里每个下人每人早晚一碗,餐具什么的要记得用开水消毒。”   四喜应声而去,呦呦想了想,又把容妈妈叫来,让她去和和的先生那里看一眼慰问一下,“从我的私库里拿一棵人参过去吧,另外再需要什么药材,请先生去丁香那里拿。”   吩咐完这些事情,呦呦才转头继续同和和说话,“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她看到和和似乎又蹦又跳的。   “我在给妹妹表演拳法!”和和十分自豪且得意,“妹妹笑了呢,很高兴。”   “是啊?美美笑了呀,看见哥哥这么厉害很高兴是不是?”呦呦握着美美的一只手晃着,美美立刻咧开嘴眯起眼睛笑起来,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呦呦好笑地用手帕替她擦干净,“怎么这么多口水?饿了吗?”   罗妈妈立刻在一旁谨慎地回答,“夫人回来之前才刚刚喂过的,可能是要长牙了。”   “哦,是了,都六个月多了。”呦呦恍然大悟,然后捏着女儿的下巴让她张开嘴,果然牙龈上冒出了一点小鼓包,“是要长牙了。”呦呦笑起来,“长牙就可以吃东西啦!”说完顶着美美的额头亲昵了一会儿。   “我也要我也要!”和和从来都是不甘落后,妹妹有什么他也得有,立刻挤进呦呦的怀里。   呦呦好笑地也在和和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问他,“先生今天不上课,有没有留功课给你?”   “做完啦!”和和摇头晃脑的说。   此时美美突然哭了起来,呦呦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呢,本来在外头坐着的萧沐仁一下子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了?”他本来想训斥罗奶娘的,进门后才发现孩子在呦呦怀里,只好把斥责的话压下去。   呦呦此时既惊讶萧沐仁对女儿的关心爱护,又有些哭笑不得地甩着胳膊,新做的粉红夹袄上一片湿湿的痕迹,“她尿了。”   萧沐仁一愣,然后哈哈笑起来。罗奶娘已经拿了干净柔软的尿布过来,想要替美美换尿布,却被萧沐仁挥挥手拦下来了,让她去端干净的温水来。   罗奶娘端了水回来,却发现夫人和小公子正坐在一旁玩拍手,而此后小小姐换尿布的却是家里的男主人。罗奶娘心下十分吃惊,却不敢表现出来,看夫人的表情和爷的动作,似乎很是熟练熟悉。   罗奶娘看着爷将小小姐放在炕上的小襁褓里,然后动作轻柔地将尿布拆下来,扔掉后取了薄毯盖在身上,之后取了干净柔软的纱布、蘸了温热的净水,动作十分轻柔的给小小姐擦拭着,擦拭完毕后又用干纱布擦干。所有用过的这些纱布,都放在一旁,不会再用第二次。   刚开始知道的时候,罗奶娘还十分心疼,这种细棉纱又白又柔软,萧家用的更是贡品,价值堪比外头的丝绸,既不脏又没坏的,不过是给小孩擦擦屁股就这么扔掉了,实在是太浪费了。   罗奶娘曾经自己偷偷留下来洗干净过,倒是没有自己带走,而是留下来打算给继续小小姐用。结果才用了一次就被发现了。因为小小姐用了这种纱布,皮肤变得通红一片。   罗奶娘这才知道,倒不是萧家故意浪费,而是小小姐皮肤娇嫩,用不得这样的纱布。夫人也说了,小公子小时候也用过重复使用的纱布,就不曾这样。不过还是告诫罗奶娘,要听从主人家的吩咐,不可擅自做事。   罗奶娘只有千恩万谢,为夫人和爷没有辞退她而感恩。   萧沐仁给女儿换好新的尿布,又给她穿上绣着寿翁牵鹿的裤子,然后才用小被子被包裹起来,一系列的动作十分熟练而流畅。   罗奶娘见萧沐仁收拾好,就将在一旁看着只有感叹,爷那么大的官还愿意做这样的小事,夫人真有福气。   萧沐仁将女儿竖着抱在怀里,坐到呦呦旁边去看他们母子俩玩跳棋。母子二人一人占据炕桌的一面相对而坐,棋盘上已经罗列了不少跳棋,空着的格子不多了。   和和跪坐着,聚精会神地盯着桌上的棋盘,似乎在思考下一步要怎么走。相比一下呦呦就轻松多了,她盘腿坐在炕上,手里还拿着一块苹果咔嚓咔嚓地吃着,自己吃两口就将苹果换个面送到和和的嘴边。和和头都不抬,就着他娘的手咔嚓咬一口苹果,继续盯着棋盘看,过了好一会才走了一子。   看到和和的棋子动了,呦呦露出一个笑容,迅速走了一步,紧接着和和就走了一步,将呦呦的棋子堵死。呦呦一看,不干了,“不行不行,我这么走!”   “落棋无悔!”和和按住他娘的手,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娘不能耍赖!”   “落棋无悔真君子,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我不这么走,我要换一步。”呦呦同儿子耍赖耍的理直气壮,丝毫不会脸红。   和和没有办法,嘟着嘴看向一旁的萧沐仁,“爹!”   萧沐仁赶紧出来做和事佬,“和和是君子,是男子汉,不同你娘小女子一般见识,咱们让她一步。”   小和和不服气,嘟着嘴不高兴,却还是把棋子收回去了。呦呦见儿子不高兴,有点后悔,想着说一句“算了”,可惜话还没出口,棋盘上的棋子就被打乱了,棋子飞的到处都是。   仔细一看,竟然是被萧沐仁抱在胸前的美美,她挥出去的手还在半空中没有收回,正对着和和“啊啊啊”地叫着。   呦呦看了眼萧沐仁,确定他的手老老实实放在桌子下面没有动,这才相信是女儿给捣的乱,却也说不出来什么,毕竟她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能跟六个月的女儿计较呢?   倒是小和和很兴奋,跑到萧沐仁面前要抱美美,“妹妹最好了!知道帮助哥哥!”   很多年以后,和和终于想明白了,那个时候妹妹会帮助他,是因为她早就发现了,爹和娘是一伙的,他们俩作为长子和长女,只能带着以后还会出生的弟弟妹妹团结起来,避免被父母亲撒狗粮。   既然棋盘翻了,那么这一局自然不算数了,刚刚的两局中呦呦和和和各胜了一局,本来这第三局可以定胜负,输了的人要答应赢了的人一个条件,和和都已经想好要什么了,可惜现在要重来一次了。   “那个……”呦呦来回看了看,开口说:“我刚才耍赖了,若不然和和肯定赢了。我认输。”   萧沐仁和和和都吃惊地看着呦呦,呦呦伸手把和和拉到自己这里在她身边坐下,“娘悔棋是因为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现在想明白了,要勇于承认自己的不足,和和以后不要学娘的样子,不足就是不足,要承认才行。”   萧沐仁在一旁抱着女儿见此情形,露出会心的笑容。   和和点头表示知道了,但是显然并不十分在乎这些大道理,他仰着头看向他娘,“那我说什么娘都会答应吗?”   呦呦点头,“只要你说的合乎情理,只要娘能做得到。”   “那我要再去看老虎!”   “啊?”呦呦本来以为和和回提出要出去玩一天,或者做个什么好吃的要个什么好玩的,没想到居然是这个要求。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要求才是正常的。和和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六岁,吃的用的虽然不是顶级,但是也都是上品。除了和和自己十分喜欢的想要的,他对这些从来不讲究。   只有上次看到的那些羊啊鹿啊老虎什么的,和和的生活里不常见,所以他才会时刻惦记更加好奇的。   这寒冬腊月的,呦呦本来是不想同意的,不过话已经说出口,加上今日已经有一次悔棋耍赖的行为,再来一次的话,很容易给和和留下不守信诺的印象,与她平日教给和和的“诚信守诺”的教育相违背。   呦呦没有办法,只好点头答应,然后看向萧沐仁,萧沐仁知道呦呦的意思,就点头答应和和,dental休沐的时候再带他去皇家围场。   萧沐仁腊月十五日休沐,提前跟呦呦说了这一天带着和和去皇家围场,同去的还有怀瑾和怀信,孟许因为碾磨盘账去不了。   呦呦算了算,一共主子有四人,萧沐仁可以不带下人,怀瑾和怀信要各带一名小厮,和和要带一个年长的妈妈和一个小厮,这又是四个下人。   呦呦坐在炕上摇头,去一趟皇家围场而已,居然前前后后要八个人。   “茶壶、茶碗这类入口的都从自己家带去。”呦呦吩咐四喜准备出门的事,“和和的衣服要带两套,不,带三套吧,还有爷的也准备两套,点心让厨房提前做好,茶叶带太贫猴魁吧。”   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萧沐仁就起来了,他没有叫醒呦呦,呦呦却自己醒来了。   “要走了?”呦呦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找自己的衣服穿上。   萧沐仁听见声音回身把呦呦按回床上,“你别起来,我一会儿带着儿子直接走就行了,东西不是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呦呦还是挣扎着起来了,“上次不知道所以没有送你们走,这次怎么也得起来。”   萧沐仁知道呦呦性子固执,劝不服她,只好由着她起身,又取了大衣服过来给她穿上,又让丫鬟送了暖手炉进来,然后两个人才往和和的房间走去。   本来以为和和还没有起床,两个人进屋的时候没有点灯,还轻手轻脚的,结果走到床前发现,和和已经醒了,不止醒了,还自己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坐在被子上睁大着眼睛看两个人走进,然后对着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正是因为这一笑,露出来白白的牙齿在黑暗中十分明显,才让呦呦和萧沐仁发现他的。   萧沐仁将床头的灯拧亮,和呦呦一起在床沿坐下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呦呦摸摸儿子的脸,笑着问他。   “要出去玩啊。”和和晃了晃头,对呦呦说,然后转头看向萧沐仁,“爹,我们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就走,不过,你要先洗脸吃早餐呀。”萧沐仁也揉揉和和的头。   此时丫鬟端了水盆上来,呦呦亲自拿帕子打湿了给和和擦脸,又陪着父子俩吃了早餐,然后才送两个人上车上马,送了他们出门。   送走了这对父子,呦呦转回正院,先看了女儿,见小家伙安稳地睡着,似乎是做了美梦,嘴巴一嘬一嘬的,十分可爱。呦呦俯下身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子,又掖了掖被子,才重新回了自己房间,去睡回笼觉。   呦呦一觉睡到被容妈妈叫醒,告诉她大皇子上门来拜访了。   本来迷迷糊糊的呦呦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从床上起来了,结果头的角度不对,一下子拧了脖子,歪着头好半天才缓和过来。   “你说什么?大皇子来了?来干什么?”呦呦不可思议地看向容妈妈。   容妈妈有些无奈,心想夫人您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呦呦问完了也发现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自嘲地笑笑,“有没有跟他说爷不在家?”   “说了。”容妈妈老实回答,“不过大皇子说,见夫人也行。”   “见我做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呦呦嘟囔着,从床上爬起来让人服侍着洗漱梳妆,换了见客的衣服,在众人的陪同下往外院书房去见大皇子。   到了书房,果然见大皇子坐在主位上,正翘着二郎腿端着茶悠闲地品着。呦呦在心底算了算,大皇子和萧沐仁年纪似乎没有差很多,可是大皇子看起来比萧沐仁老很多,但是又有些轻抚,不如萧沐仁稳重踏实。   呦呦在院子里定了定神,迈步走进书房,郑重屈膝福礼,“臣妇,见过大皇子,大皇子万福金安。”   呦呦福礼到一半的时候,大皇子就站起来微微欠身,抬手示意她起来,“夫人快快请起,私下场合,不用如此郑重。”   虽然大皇子这么说,呦呦还是将礼行完,“礼不可废。”然后在下首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大皇子,“大皇子驾临府上,府上蓬荜生辉,只是不知大皇子此刻所为何事?”   大皇子没想到呦呦直接问出来,以为她起码会敷衍寒暄两句,没想到这么直接,弄得他反而有些下不来台。   大皇子讪笑了两声,“此次到府上来,本是想见见萧副统领,商议些事情,只是没想到萧副统领不在家?”听起来先是不太相信萧沐仁出门了似的。   “是不在家。”呦呦笑着解释,“犬子因为上次在围场见识了一番围场里的老虎、鹿等动物,心中惦念,爷就带着他去了围场。”   大皇子点头,不再追问,笑着说了句“萧副统领是个慈父”。   呦呦笑了笑,“人总是这样,自己缺少什么时候,就想把这些加注在自己孩子的身上。”   萧沐仁自己缺少父爱,所以当他有了儿子的时候,他就想把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和和的身上。   大皇子听闻此言,笑得更是尴尬,这些话,他可没法往下接,毕竟事关先皇。不过大皇子有些奇怪,听说萧夫人是个聪慧的女子,怎么言行如此奇怪?似乎并不惧怕自己?难道传言有误?   其实大皇子不知道的是,呦呦是故意的,她想,反正她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妇人”,就算是言语上有些不敬,冒犯了大皇子,大皇子也不会同她计较。堂堂皇子,跟一个妇道人家计较,说出去很难听的。   不过呦呦也知道见好就收,怕将大皇子惹怒记恨,将怨气发泄到萧沐仁身上。她不再多说,笑了笑,再次问起大皇子来的目的。   大皇子沉吟了片刻,站起身来,对呦呦拱手鞠躬,“小可此来,有一事想请夫人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很晚   ☆、第二二八章   第二二八章   萧沐仁在春节前的最后一个休沐日的早上, 带着儿子和和、小舅子怀瑾怀信, 一行四个主子加四个仆人出门,去了京郊的皇家围场, 一来带着和和再见识体验一番,二来带着怀瑾怀信散散心,有些事要指点告诫一番。   萧沐仁带着儿子出门后, 呦呦就重新回了床上去睡回笼觉。再次醒来是被容妈妈给叫醒的, 被告知大皇子来访。   听到这个消息呦呦一惊,大皇子来做什么?呦呦上一次听到大皇子的消息,还是春节的时候他来给怀瑾和大公主拉线, 现在到年底了,又是一年了,大皇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不管大皇子出什么幺蛾子, 萧沐仁不在家,作为家里唯一的女主人,呦呦不得不去前头接待他。而且, 呦呦甚至怀疑,大皇子就是趁萧沐仁不在家的时候特意上门来的。   到了前院, 呦呦和大皇子寒暄往来了几句,就直入正题, 问大皇子此来所为何事。   没想到,大皇子沉吟了片刻后,竟然起身对呦呦郑重拱手鞠躬行礼, “小可此次前来,特有一事相求,请夫人同意。”   呦呦心中大惊,大皇子自称“小可”,这是在太谦虚了,要知道这样的自称都是对长辈的时候,或者将自己的地位摆的十分之低时。可不管怎么样,对方毕竟是大皇子,就算呦呦拐弯抹角地能称得上是他的表姑,也受不起这样的礼。   呦呦急忙从位子上站起来,对着大皇子直接跪到地上去,忍着地板的生硬和很快透过衣物穿进了的冷意,姿态比他更低,“殿下太过客气了,臣妇万万不敢当,万万不敢!”     “夫人请起,夫人请起,是本宫冒失了。”大皇子没想到刚刚还口齿伶俐的萧夫人,一下子姿态这么低,说跪就跪毫不迟疑,于是不敢再以礼相挟,退后一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呦呦等到大皇子坐下之后,才伸手让容妈妈将她扶起来,站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咬牙倒吸冷气,刚刚跪下去的时候用力过猛,膝盖骨同冷硬的地板相撞,此刻隐隐作痛。   不过呦呦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问起大皇子说的是什么事情,“不敢当大皇子一个‘求’字,只是还请大皇子将事情说清楚,臣妇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转告给我们爷,请爷定夺。”   言外之意,我只负责传话转告,至于萧沐仁会不会答应,这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大皇子不相信呦呦的话,他得到的情报是萧沐仁十分尊重爱戴他的夫人,这个夫人对他的影响力十分之大。大皇子盯着呦呦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呦呦也毫不退缩地直视回去。   最终,大皇子收回目光。他已经明白了,就算萧夫人能决定,她也不会直接说出来的,这是较量。同时大皇子既遗憾又庆幸。遗憾的是这样聪慧伶俐的人竟然只是女子不能出仕做官,也遗憾自己以前竟然没有发现这颗明珠,不然娶回府里又是一个助力。   不过同时也很是庆幸了一番,幸亏这位“表姑”慧眼识珠,同自己这位隐形王叔成亲了,而不是看中老四那个绣花枕头,不然不止少了一个助力,还多了一个敌人。现在这样中立就很好,虽然他们没有进入自己一方的阵营,可也没有进入别人的党派不是?   “大殿下?大殿下?”呦呦见大皇子端着茶杯发呆,就出声喊了两句。   “啊?啊,本宫在想,夫人这金骏眉真是不错,不错啊,头一回喝这种好茶,哈哈。”大皇子胡乱找了个借口,干笑两声。   呦呦在心底翻个白眼,心说宫里什么没有,说这话岂不是让人听了多心?   “大殿下过奖了,就是普通的金骏眉而已。一定是您经常品尝顶级贡品,喝着这普通的茶叶,觉得口味稀罕,才会觉得好喝。”呦呦谦虚道。   大皇子笑笑并不反驳,然后才说起他的来意,“此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私事。前日早朝时,皇上斥责了安宁侯在冬至祭天仪式上办事不利玩忽职守,令其闭门思过,其光禄寺卿之职,由古同一古大人暂代。”   呦呦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这件事她有所耳闻,并不觉得奇怪,皇上从去年腊月让萧沐仁与安宁侯府分家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她没有想到居然会拖一年。皇上这算是钝刀子磨人,还是让其放松警惕?   呦呦看向大皇子,心想这算不得是私事吧?明明就是公事啊。不过她没有出声,而是听大皇子继续说下去。   “安宁侯将祭祀器皿摆放出了差错,冒犯了祖宗,的确该罚。革职查办这样的处罚虽然有点重,不过父皇自有他的考量。”大皇子说到这里,看向呦呦,“萧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皇上如此做法为的是什么大家都懂,只是如此苛刻,却于皇上名声不利,萧夫人能不能请萧统领劝劝皇上?”   呦呦盯着大皇子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大殿下出生在皇家,当知道什么是‘君无戏言’,阿毓他只是一个御林军统领,怎么可能劝说得了皇上?况且,皇上做事,定有原因,大皇子与其私下有想法,不如同皇上亲自说,皇上虽然是君主,可也是父亲。”   呦呦前头说的义正言辞,到后面还是忍不住劝了大皇子一句,不想让大皇子心思越想越偏道路越走越窄。   呦呦和萧沐仁讨论过,目前为止皇上又七个皇子,除了还在吃奶的七皇子、已经□□起来的四皇子、智商有些不足的三皇子,所有皇子中,最看好的还是大皇子。   大皇子独占嫡、长,有一个感情深厚的胞弟,幼时幼时被皇上亲自教导过的,几乎是所有人看好的太子人选,然而随着大皇子年龄增长,太子之位却迟迟不肯确立,大皇子似乎有些浮躁了。   可是现在皇上还在壮年,大皇子浮躁、没有耐心,最后只有被皇上厌弃的结果。   不过也只这一句,多了她是不肯说的。其实就是这么一句,几乎都可以被人看作是大皇子一派的了。说完这句话,呦呦自己都有点害怕,赶忙转移了话题,“那么第二件是什么?”   哪知大皇子却对她的话上心了,直着眼睛沉思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呦呦仔细听了听,听出来是“父亲”两个字,忍不住在心底叹气,也不怪大皇子会觉得生疏,皇家哪有父子亲情?   呦呦没有再出声打断大皇子的思绪,就这么坐在一旁等着大皇子想明白,同时也在心底想着自己的心思,也不知道萧沐仁带着和和好不好,本来就是腊月了,京郊围场肯定更冷,但愿跟去的下人能记得给他们添衣服。听说围场里的动物都是圈养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很厉害,怎么忘了叮嘱萧沐仁注意安全呢。呦呦自己懊恼着。   大皇子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他明白了为什么这一两年来父皇对他赞赏越来越少不满越来越多,虽然没有训斥,可是大皇子很多次在皇上的眼里看到了失望。   原来,是这样。大皇子站起来,再一次对呦呦鞠躬,“多谢夫人教诲,我明白了。”皇上是皇上,可是也是父亲,既要有对皇上的敬畏,又要有对父亲的尊重,即便更多的时候是皇上,该有的温情,还是要有。   否则,一个没有温情没有感情的人,算不上人,也做不了国家的君主。   大皇子这次没有自称“小可”,更没有自称“本宫”,这是实实在在地代表他这个人,对呦呦的感谢。   呦呦一愣,不知道大皇子在这短短的片刻时间里想到了什么,不过看他这次行礼的态度和刚才大相径庭,也就站起来还了浅浅一礼,“大殿下客气了。”说完之后提醒大皇子,“大殿下说两件事,还有一事是什么?”   大皇子看着呦呦姣好的容颜和沉稳安静的态度,心想:原本这个问题是想要让萧夫人转达给萧沐仁的,不过现在看来,萧夫人恐怕比传言中更加聪慧,既如此,不如听听她的意见?   “夫人可听说,朝廷最近有关开海禁的争论?”   呦呦摇头,“不曾听说。”听说了也不能说,朝政之事岂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所议论的?她还想活着看儿子娶媳妇女儿出嫁呢,才不趟这湾浑水。   大皇子没有得到意想中的答案,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于是他又问,“那夫人认为,这海禁开得还是开不得?”   此时装不懂什么是“海禁”还来得及来不及?当然是来不及的,所以呦呦只能装傻,“海禁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一个夫人能懂的,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我知道,一件事就想一枚铜钱,总是有两面的,不能只看到一面。”   听起来道理十分高盛,然而一句有用的都没有。至此,大皇子更加断定,这位萧夫人聪慧过人。大皇子还想到,萧统领又是文武双全,且二人都十分得父皇的青眼,若是不能让二人站到自己的一方,那么也绝不能让他们站到自己对面去,如果有一天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宁愿让他们死!   呦呦坐在一旁看似悠闲地喝着水,实际上余光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大皇子,她能感觉到,刚刚有一瞬间,大皇子变了,和之前的骄傲、温和、心急都不一样,那一瞬间,大皇子似乎变得十分狠戾,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大皇子很快就恢复正常,抬头假装看看外头的天色,站起来对呦呦一拱手,“天色不早,不打扰夫人,本宫这就告辞了。”   “恭送大殿下。”呦呦屈膝福礼,目送着大皇子走出书房,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不见。   “哼!”呦呦坐回位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皇家里的人,都不是正常人!”   中午的时候萧沐仁他们没有回来,午饭是呦呦自己用的,面对一桌子精致的食物,和一双孤零零的筷子,呦呦这顿饭吃的寡然无味。果然习惯了和和美美热热闹闹的一家子,一个人形单影只就格外可怜。   不过,好在还有可爱的小女儿美美。美美果然是长牙了,手里不管抓住什么都往嘴里送,若是实在抓不住东西了,就干脆啃咬自己的手指。   于是,呦呦发明的那个手指饼终于用派上了用场,而且十分得美美的欢心,经常抓着一根手指饼啃个没完,如此下来,除了喝奶,竟然不用添加辅食。   不过很快就出问题了,手指饼毕竟是烤制食物,里面又有油,没几天美美就上火了,好几天没有排泄,急的呦呦都快让丁香给开泻药了。   不过丁香说了,只要将引起上火的食物给停掉,再正常饮食、多喝水就慢慢就好。   现在呦呦给美美用来磨牙的,是她叫人重新做的,用栗子、核桃、松子、花生等坚果做的坚果条,这回不敢烤了,全部是蒸的。   午饭过后,呦呦抱着女儿在床上哄着玩。美美是个十分安静的孩子,而且十分省心,只要让她吃饱了穿暖了,就算没有人逗她,她自己也能躺在床上玩的自在,比她哥哥省心不知道多少。   呦呦有很多次想,若是头一胎是个女儿……   萧沐仁他们回来的时候,太阳西沉,在将落未落的边缘,连残阳都不肯赏光再在屋里停留一瞬。   和和跑进屋里的时候,呦呦正抱着美美在“画画”——把画笔塞进美美的手心,由呦呦握着美美的手,带着她在画纸上画,画树画花画房子画太阳。   别看呦呦写的字很不错,甚至可以称作是出类拔萃,不逊色与许多书生大臣,但是她的绘画水平实在是有些太糟糕,她自嘲过,她的只有幼儿园的水平。   所以和和一进门看到画纸上用三角形和正方形叠加出来的房子、一个圆外面发散了一圈的竖线画成的太阳……和和毫不留情地大笑出来,“哈哈哈!娘的画好丑啊!”   呦呦抱着女儿一头黑线,你知道就行了,为什么要说出来。   跟在和和身后进来的怀瑾和怀信也走了过来,怀信没见过呦呦画画,见呦呦将画画成这个样子,忍不住目瞪口呆,这是我那个出口成章精习颜体书房的二姐吗?为什么她能画出这么……新颖别致的画作?   与怀信不同的是怀瑾,怀瑾看了一眼画纸,虽然也是忍俊不禁,不过还是很收敛的,最多忍不住说一句:“二姐,你的画技这么多年了,就没有一点儿进步?”   呦呦先是被自己儿子嘲笑已经很丢人了,两个弟弟更是一个塞一个的直接不隐瞒,气得呦呦直接攥着女儿的小手甩了一下毛笔,将笔上的墨汁甩到了怀瑾的身上,“你们两个臭小子懂什么,这是新印象派画作,会是几千年后最流行的画法!”   “娘,新印象派是什么派?我知道少林派、武当派、唐门派,新印象派的掌门人是谁?”和和不是很懂他们说得是什么,凭着自己的理解发问。   怀瑾弯下腰把和和抱起来,又瞥了一眼呦呦的“大作”,笑着告诉和和,“掌门人是你娘啊,你娘可厉害了……”   “臭小子,闭嘴!”呦呦瞪了一眼怀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打岔问和和,“你爹呢?你们没一起回来吗?”   “他爹在这里。”萧沐仁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呦呦回头看去,目光正好撞到萧沐仁的眼睛,两个人对视片刻,忽然一起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甜蜜的笑容。   怀瑾在一旁看着,伸手把和和的眼睛捂住,又踢了怀信一脚让他转过头去,心想这两个人的腻歪怎么这么多年了就没有变过呢?   “啊啊啊。”打破气氛的是美美的叫声,她现在已经开始认人,看见一整天没有出现的爹爹回来,立刻兴奋的叫起来,还伸着手要萧沐仁抱。   萧沐仁走上前把从呦呦怀里接过女儿,先逗了逗孩子,问她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睡觉了没有,像是孩子能听懂一样。而美美也真的开始应和他,但是发出的都是咿咿呀呀的声音。   呦呦把女儿交给了萧沐仁就转头去找儿子,这才发现和和正被怀瑾抱着,眼睛还被他给捂住了,呦呦脸红了一下,伸出腿踢了怀瑾一脚,“做什么怪!”   怀瑾嘻嘻笑着跳开,然后把和和放到地上,和和没有扑进呦呦怀里,却直接跑到了萧沐仁跟前,拉着他走到呦呦刚刚的画前面,“爹,爹,这是娘画的画,叫……”和和歪着头想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转头看向呦呦这里。   “叫‘新印象派’。”怀瑾在呦呦身后回答,还对着萧沐仁挤眉弄眼。   “对对对!新印象派!”和和拽着萧沐仁的袖子问他,“爹,你看好看吗?”   萧沐仁看了一眼,理所当然地说:“挺好看呀!”虽然他嘴角的笑已经快要憋不住了,“你们看这布局,太阳在天上,房子在地上,房前屋后还有花草树木,布局多么完整。再看细节,房子上还有窗户呢。构图精巧布局巧妙刻画细致,乃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好画!”   听了萧沐仁的话,在场的人的表情各不相同。和和一脸茫然,好看吗?为什么他不觉得?是不是他的审美和爹的不一样?怀信也是不可置信,姐夫这样虽然会让姐姐高兴,可是作为君子,怎么可以说谎呢?   怀瑾的脸上则是了然,他就知道姐夫一定会说好看,能说不好看才怪了,不过也难为他姐夫了,能将这么一副“印象派“画作夸出这么多优点来,不容易啊。   倒是呦呦,整个人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瞪了一眼萧沐仁,再转头瞪一眼怀瑾,最后扯开话题,“在外涂跑一天了,不饿吗你们?晚饭要吃什么?”   “葱油饼!”“瓦煲饭!”“方便面!”   呦呦一句话,得来三个答案,分别来自和和、怀瑾、怀信。   “你呢?”呦呦转头问萧沐仁。   “随便,你安排就好。”萧沐仁笑着对呦呦说一句,其实他想说“你做的就好”,可是又怕累到呦呦,所以没敢说。   “那,给你吃卷饼好不好?我让人去买了一只烤鸭回来,片成片夹在饼里吃?”呦呦问。   “行啊。”萧沐仁还是笑眯眯地回答,一副任由夫人安排的样子。   怀瑾和怀信用了晚饭就回花家去了,和和陪着妹妹玩了一会儿就困了,呦呦亲自带着他洗漱完塞进被窝里,连故事都没用讲,闭上眼就睡着了,可见今天是累着了。   安顿好了儿子,呦呦又去看了一趟女儿,然后才回了自己卧室,房间里,萧沐仁已经躺在了床上,呦呦脱掉身上的大衣服和鞋子,爬到床里面去钻进被子里在萧沐仁身边躺下。   “大皇子今天来了,你知道吗?”   萧沐仁扯了扯被角,给呦呦掖好肩头,“知道,小荣子跟我说了。他来什么事?为难你了没有?”   “没有。”呦呦摇头,“大皇子说,冬至日是安宁侯因为祭祀器皿摆放出错,被皇上免职了,他觉得这个惩罚太严重了,有损皇上的威信。”   萧沐仁听了这句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呦呦仰起头看到萧沐仁棱角分明的下颌,“安宁侯是大皇子的人?可是之前不是听说跟五皇子走的挺近?”   “不是安宁侯。”萧沐仁握住呦呦的手,“是萧沐致,萧沐致是大皇子的人。这对父子俩挺聪明,将宝押在了两个最又可能的人身上。”   呦呦想了想,可不是?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才是最聪明的。更聪明的是,安宁侯让萧沐致这个年轻的前途好的跟着最后可能的大皇子,自己则同一个鸡肋一样的皇子交好。   “难怪大皇子要为安宁侯求情.”呦呦嘀咕了一句。若是安宁侯没了官职,萧沐致这个只有一个翰林院虚职的侯府世子,以后的仕途就比较艰难的了。   “活该!”萧沐仁则是忿忿地说出两个字,“我七月的时候跟他说外放,十月的时候吏部官员调动,我特意去吏部问过了,结果吏部尚书说并没有萧沐致请求外放的消息。”   “相对于在京城做一个清闲悠闲的侯爷世子,他当然不愿意外放去吃苦了。”呦呦拍拍萧沐仁的胳膊,安抚他,“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那么‘傻’呀。”   “我傻吗?”萧沐仁反问,“我傻你还喜欢我?”   “对呀对呀,我就喜欢你这个傻子。”呦呦一点都不害臊的在萧沐仁下巴上亲了一下,“我也是个傻子,我们傻子和傻子配对,正好。”   萧沐仁抱着呦呦哈哈大笑起来,“你才是傻丫头。”语气里全是宠溺和纵容。   “对了,海禁的那个是怎么回事?”呦呦想起大皇子来的第二件事。   “皇上要开海禁。大皇子反对。”   “为什么?”呦呦很奇怪,难道闭关锁国固步自封好?大皇子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会这么想?   说到这个,萧沐仁更加好笑甚至鄙视,“因为五皇子同意开海禁。”   呦呦:f*ck!@#¥#%&@¥#@! 作者有话要说:  大皇子真是……看着聪明,实际笨死。   ☆、第二二九章   第二二九章   呦呦晚上的时候同萧沐仁说起大皇子来的事情, 说到他为安宁侯的事, 想要萧沐仁去劝劝皇上,呦呦对大皇子的“异想天开”表示无语, 等听到萧沐仁说安宁侯和萧沐致父子分别站在大皇子和五皇子两个不同的阵营时,忍不住夸了他们一句“好算计”。     等到后来说起大皇子反对开海禁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五皇子一派同意开海禁, 这样为反对而反对, 呦呦不禁爆了粗口,“大皇子是脑子进水了吗?”呦呦十分气愤难道又要来闭关锁国那一套?   “没进水也差不多了。”萧沐仁先说了一句,然后叹气, “大皇子到底还是历练的少,有些心浮气躁,这一年来我发现,他同皇上越来越疏远, 见到皇上的时候好像有些害怕的样子,他越这样,皇上越是怒其不争。”   “恶性循环。”呦呦总结到, “不过,皇上到底是皇上, 一国之君真龙天子,别说大皇子现在不是太子, 就算是太子,皇上想换的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哪里是他想亲近就亲近的?”   萧沐仁揉揉呦呦的耳垂, “哪有那么容易,总得有理由才行。不过你说的对,皇上毕竟是皇上,大皇子既是儿子又是臣子,近不得远不得。”   “可到底先是儿子。不然为什么说‘儿臣’,而不是‘臣儿’呢?”呦呦始终对皇家这样没有亲情,或者利益大于亲情的状况颇有微词。不过她也只是说说,自知改变不了什么,也不想去改变,“那你对海禁这件事怎么看?开,还是不开?”   “海禁开不开哪是一句话的事。”萧沐仁嗤了一声,“海禁一开,万国来朝是没错,贸易交易也会很繁荣,尤其两广和福建等沿海之地,百姓们生活会好很多。”   呦呦听到此处点头,开海禁却是又很多益处,最直接受益的自然就是百姓,百姓生活富足了,才是正途。其他的诸如文化交流、思想开放等,都是附加的好处。   萧沐仁没有看到她的点头,还在继续说下去,“不过你想想,现在大鸿朝也就你嫂子练出来的海军像点儿样子,别的都是不堪一击,若是遇到海盗倭寇,现在开海禁,等于开门揖盗。”   听到这里,呦呦又不禁红了脸,她光想到清朝末期时闭关锁国固步自封的危害了,一时没有想到此时的大鸿朝是国情是否适合开海禁,“所以,你也不同意开海禁?”   “不是我,是皇上。”萧沐仁给呦呦解释,“皇上也不是一直不开海禁,皇上说,海禁早晚是要开的,只是还是要等一等。他现在提出来,是因为几个出使西域的商队回来后,都大获暴利,皇上觉得有利可图罢了。”   “那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呦呦撇嘴,“等开了海禁,贸易往来频繁,恐怕就没有了。”   “好了,不说了,睡吧,早上起得那么早,”萧沐仁搂住呦呦,怜惜地拍拍她肩胛骨突出的后背,“我们走了之后你有没有睡回笼觉?”   “睡了呢,一直睡到大皇子来。”呦呦往萧沐仁怀里拱了拱,却并不觉得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你说皇帝耳聪目明的,会不会知道我们的私房话?”   萧沐仁拍拍她的后背,“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皇上肯定会在家里安插暗卫,至于是谁你也别去查,不止咱们一家,全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一样,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呦呦点头,“说不定,暗卫此时就在我们头顶上?”呦呦伸出手指往上指了指。   正贴在房顶瓦片上偷听的暗卫心里一惊,难道被发现了?   萧沐仁见呦呦胡思乱想,也不阻止,还顺着她的想法说下去,“没准,要不你看看明天谁有风寒的症状,给他添几套衣服?这大冷天在房顶偷听,也是不容易。”   “嘻嘻,你可真坏。”呦呦说了一句,不过心底却觉得此事甚好。   房顶上的暗卫听到这儿,赶紧用轻功逃离,生怕多呆一会儿明天风寒被看出来。   第二天萧沐仁天不亮去上朝去,呦呦只来得及给他一个吻别,然后又埋进被子里昏昏睡去。醒来的呦呦一切照旧,带着儿女用早饭,送儿子去上学,回来带女儿玩一会儿,处理一些容妈妈和小荣子处理不了的家事。   中午的时候带孩子们用饭,然后哄了他们午睡,自己小憩了一会儿后,起床看书写字,处理铺子送上来的账目,一家一家看过去,准备年底结账用。   等到了晚上,萧沐仁回来了。萧沐仁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花易岩和怀瑾一起。彼时呦呦正抱着女儿看儿子在大厅中间的地毯上打把势,母女两个都看得兴致勃勃的,十分高兴,然后就看到这三个人面容严肃地走进来。   呦呦一愣。这三个人同时出现的时候不是没有,不过都是气氛祥和的时候。现在三个人穿着各自的官服,一脸严肃,尤其是花易岩和萧沐仁,让呦呦感觉到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呦呦把女儿交给罗奶娘,又叫过和和过来给外祖父舅舅和父亲行礼,然后哄他说父亲和外祖父有重要的事情商量,让他带着妹妹去房间里玩。   和和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是懂事,见大人们都一副正经的模样,就听从母亲的话,跟罗奶娘一起带着美美去房间里玩了。   呦呦让下人们出去,自己亲自沏了茶过来给他们倒上,然后问坐在上首的花易岩和萧沐仁,“爹,阿毓,出什么事了?”   “皇上让大皇子去两广练水军。”花易岩还在郁闷,语气生硬,话也说的言简意赅。   萧沐仁虽然心情也不好,但是还是给呦呦仔细解释了一番。   原来,今日早朝之上,皇上又一次提起关于开海禁的话题,问诸位臣工,到底有没有商量个对策出来。五皇子一派依然是支持开海禁,原因是无外乎是“贸易往来、海产丰富、获取暴利、利国益民”等原因,每一个字都十分得皇上的心思。   皇上又问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派。萧沐仁以为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是要站在对立面,哪想到大皇子竟然开始点头,还不是礼节性的点头,是真的赞同五皇子一派的说法。   大皇子说,开海禁后万国来朝,可以让东洋西洋不同国家的人来领略我大鸿朝的风物精致,感受我大鸿朝的人文风貌,学习我大鸿朝的知识技艺。大皇子还说,只要有贸易往来,总是有利益可图,到时候不止国家税收增长,百姓收入也会好起来,生活条件好转,才会有国泰民安。如此我大鸿朝才能永世昌盛,后世之人都会感念吾皇的英明决策。   呦呦听着,心里点头,大皇子不愧是大皇子,还是比较能抓住皇上的心的,说的话更加得皇上的心。一个皇帝,所求除了权利外,不就是希望国泰民安、名垂青史?   “不过,大皇子说完这些话后,突然转了话锋。”萧沐仁说了一大串话,又是忙碌了一天,早就渴了,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后继续讲述。   大皇子说摸出一枚铜钱来,对皇上和众位大臣说:“《老子》有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任何事情都像这枚铜钱一样,有两面性。铜钱抛出去,谁也不知道哪一面落在地上。开海禁有有益的一面,自然也有不利的一面,别的不说,倭寇这些年频频侵扰我朝沿海之地,给百姓带来严重困扰,然而我朝水军现在能否抵抗得了?”   皇上的目光就落在了兵部尚书身上。兵部尚书感觉到后就出列,说苏晨将军在一年前写过一次奏对,大鸿天津卫海军已经初具规模,“然而若是有大规模海战或者倭寇侵袭,仍然很难抵挡。而且,这里海军只得的是天津卫海军,福建浙江沿海、两广沿海,情况未知。”   兵部尚书话音落,大皇子就立刻接着道:“所以,儿臣认为,海禁可以开,但不应该是现在。”   皇上听完大皇子的一番话后,露出一个笑容,心说这个孩子终于长进了,不再是一味地跟人敌对,学会了技巧了。   “既然如此,皇儿,朕给你个任务,即日启程去广东给朕训练海军去,什么时候训好了什么时候回来。”皇上微微一笑,站起来甩着袖子走了。站在一旁的大太监一看,立刻高声喊一句“退朝”,追上皇上去了。   “所以,你们在发愁什么呢?”呦呦听完萧沐仁的所有讲述,觉得并没有什么值得发愁悲观的。   萧沐仁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呦呦,这么简单的事也要问?“大皇子这一走,等于是被皇上流放了,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是未知。我们担心的是,难道皇上已经厌弃了大皇子,想要扶持五皇子吗?”萧沐仁说完了,看向呦呦,“你不这样认为?你怎么想的?”   “对,呦呦,说说你的看法。”花易岩也这样说,他知道呦呦有时候会有些不同寻常的看法,对他们很能有启发。   “我怎么想的?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的。”呦呦在椅子上坐下来,瞥了一眼对面一直没有开口的怀瑾,“怀瑾,先说说你的想法,你从这些事里想到了什么?”   “啊?我?”怀瑾有些懵,怎么说着说着说到他头上来了?   “对,你!”呦呦瞪了他一眼,“别以为你能在翰林院待一辈子,告诉你,早晚你是要卷进来的,别偷偷打小算盘。爹舍不得你,我可不是。”呦呦恶狠狠地说。   萧沐仁看一眼呦呦,心说:口是心非。最舍不得怀瑾的恐怕是你花呦呦吧,又想他能懂官场上的所有套路,又不忍心让她那个“洁白单纯”的弟弟看清官场的龌蹉,真是难为她能说出那番话来。   其实怀瑾又何尝不懂,只是鸵鸟心态,躲一天算一天,到了今日,不得不再去面对了,“我觉得,二姐说的对,咱们胡乱揣摩没有用,最终这件事还是皇上说的准,皇上的心思,咱们如何能猜?”   “说了和没说一样,假大空。”呦呦翻个白眼,给怀瑾做出结论。   说完,转头看向花易岩,“不过,爹,怀瑾有句话说对了,皇上的心思,咱们才不得。不管皇上青睐哪个皇子,皇子就是皇子,我们的主子永远是皇,就算是太子,未来的储君,那也是未来的事,我们要忠心的对象,永远是皇上。”   换句话说,谁当皇上就对谁忠心,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永远不要卷入党派之争。   花易岩恍然大悟,“是我着相了。”   “没有啦,爹爹是关心则乱。毕竟咱们一家从上到下,都在官场之中。”呦呦替花易岩开解,“爹爹是担心咱们一大家子呢。”   萧沐仁也明白呦呦的意思了,赶紧开口,“是的是的,爹爹这是为我们小辈担心,是我们不孝了。”   花易岩被这夫妇俩哄的十分开心,呵呵地笑着,单手抚着自己的胡须。   怀瑾在对面看着,忍不住撇嘴翻白眼,果然是夫妻俩,哄人最再行。   花易岩和怀瑾来之前已经让小厮回家通知了,今晚会在呦呦家用晚饭。萧沐仁甚至还吩咐了小厮,去将孟许请来,四个人可以喝点小酒。   呦呦当然乐意,立刻叫厨房去准备酒菜,菜要做花易岩喜欢吃的红烧肉和烤叫花鸡还有铜火锅,酒要准备上好的竹叶青,呦呦甚至还找出了两套萧沐仁的新衣服,让花易岩和怀瑾去将官服换下来,这样能舒服一些。   花易岩带着两个女婿和两个儿子——怀信是吃到一半的时候过来的,说是谭丽娘怕花易岩喝多了,特意让人过来看一眼。孟许和萧沐仁都笑说岳父母感情深厚,是他们学习的榜样,呦呦却觉得这个理由的可信度为零。   五个年龄加起来一百岁的男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喝酒吃菜,谈天说地,呦呦则带着儿子坐在另外一张小桌子旁吃饭。和和吃饭快,很快就吃完了,吃完了也不老实,跑到萧沐仁他们那桌边上去凑热闹。   花易岩看了欢喜,就把他抱到腿上,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给他吃,然后问萧沐仁,“还没休课?不是都冬至日停课?琰琰呢?琰琰也还在上课?”后面两句是问的孟许。   孟许摇头,“前些天玩雪着了凉,让陶陶给按在家里喝汤药呢。”他也很发愁,自从上次罂粟的事件后,琰琰的体质就一直很差,陶陶说叫“抵抗力弱”。   花易岩摇头,“陶陶养孩子还是太娇了。”然后转头看向萧沐仁。   萧沐仁连忙开口,“和和没休课呢,呦呦让上到小年前一天。”回答完花易岩的问题,萧沐仁又看向孟许,“要不要让琰琰明年开始来跟和和一起上武课?我从他会走开始就带他连拳,到现在连风寒都没有过。”   和和听得懂是在夸他,立刻点头,“琰琰哥哥来,一起学!”而且他也想让琰琰哥哥来家里,这样就有人一起玩了。妹妹虽然已经出生了,可是到底太小了,没法玩。   呦呦听了也赞同,“不用要求十分严格,就当做是强身健体也好。”   孟许看看生龙活虎的和和,再想想家里像个女孩子那么娇的儿子,终于点头,“我回去同陶陶商量商量。”   “还商量什么?我说的算,陶陶要是舍不得,就说是我说的,一个男孩子哪能天天当女娃养。”花易岩捏着酒杯喝了一杯酒,他身前的和和见状立刻拿起酒壶来给他倒满。   花易岩抬手揉揉和和的头,因为有了些酒意,说话就随便起来,“琰琰文武双全是不行了,以后要走科举,身体更重要,不然你问问怀瑾,要不是我看着他和他哥,春闱的时候能坚持的下来吗?”   怀瑾点头,“读书更是一件辛苦事,没有好的体格,很难坚持下来。而且,每日打一套拳,时间久了,精气神都不一样,翰林院里都是文弱书生,除了我。”   孟许听了更加心动,把所有的话都记在心里,决定回去好好劝劝陶陶。   夜色渐深,和和睡觉的时间到了,呦呦先将他送回他的房间休息,留下大大小小的五个男人继续喝酒吃菜聊天说事。   等到都散去的时候,时间都快到宵禁了。萧沐仁让小荣子拿着他的名帖送几人回去,自己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屋。   萧沐仁洗漱出来,屋里灯火通明,呦呦哄睡着和和刚回来,正站在床前铺床,因为快要睡觉了,房间里地龙烧的又暖,呦呦只穿了一套粉红色的中衣。   呦呦喜欢在些小事情上搞些小心思,比如鞋子上缀的米粒珍珠要摆个心形,比如素色裙子下摆绣一圈水波纹,走动起来像是水流动一样,再比如她现在穿的中衣,并不是寻常所见宽宽大大的,反而十分修身,将她的胸、她的腰、她的臀,完美的展现出来。   粉色的布料衬着雪白的皮肤,在明亮的灯光下更是白的发光,乌黑的头发随着弯腰的动作从肩头垂落下来,在她胸前来回摆动。   萧沐仁觉得渴,很渴,非常渴。他在炕沿上坐下,端起炕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端起来就喝,才喝一口就差一点吐出来,这哪里是水,明明是解酒汤!   “你怎么把解酒汤放进茶壶里了?”   “哈哈哈!”呦呦坐在炕对面的床上盘腿大笑,“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渴,要找水和,又不肯喝解酒汤,就只能把解酒汤装进茶壶里。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呦呦对着萧沐仁狡黠地一笑。   萧沐仁哭笑不得,“不错,不错。你只要当心,明天别把解酒汤当成茶水喝就行了。”   “当然不会。”呦呦摇头晃脑,“你没看到茶壶上写了个‘酒’字吗?这是专门用来装解酒汤的。”   萧沐仁提起水壶看了一眼,果然壶肚上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酒”字,“真丑。”萧沐仁毫不留情的吐槽。   “嗯,我也觉得。”呦呦用力点头,“不过看在是你儿子刻得的份上,你就勉强用着吧。你儿子说了,刻个‘酒’字给你看,起到提示作用,让你以后少喝点,贪杯伤身。”   萧沐仁听了呦呦这么大一通话,笑得更加欢乐,“真是我儿子说的?不是我儿子他娘?”   “你猜?”呦呦也笑嘻嘻地看着他。   萧沐仁放下水壶,走到呦呦身边,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脸离呦呦的脸十分近,“我猜,我猜是我儿子她娘带着我儿子写得,是不是呢?”萧沐仁说话时的气息喷在呦呦的脖子上,脖子很快就红了,接着就迅速蔓延到全身。   “我要是告诉你,不是呢?”呦呦伸出手搂住萧沐仁的脖子,自己轻轻一跃,整个人就挂在了萧沐仁的身上,在他耳边用气声说,“没有你儿子,只有我。”   接下来,自然是一个火热又温柔的夜晚。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更快,很快就到了小年。小年头一天和和停了课,萧沐仁晚上的时候摆了一桌谢师宴,除了说好的束脩外,还送上丝绸四品匹、酒两坛、羊肉猪肉各十斤做年礼,让小厮抬到先生的家里,将先生的父母妻儿高兴的合不拢嘴。   至于秃鹫,他拒绝了萧家的银子,说自己不出门没处花,只说让萧沐仁看到好刀好剑什么的替他寻摸一把。萧沐仁自然是爽快的答应,但还是留了二百两银子在秃鹫这里,“总有用得着的。”   实际上是因为萧沐仁听说秃鹫让人把他之前攒下来的银子都送去了千金楼,算是报答千金楼楼主对他的养育之恩。   小年过完就是大年,这已经是呦呦一家回到京城的第二个春节了,去年的春节还是一家三口一起过,今天的春节就已经是一家四口了。   过年那一天最兴奋的当然是和和,他想起去年春节时母亲挺着大肚子同他一起去演武场放烟花,今年也非要拉着呦呦一起才行。   美美看到娘和哥哥一起去玩不带她着急了起来,一下子就从炕上翻了一个身,竟然自己坐了起来!不过到底小婴儿骨头软,腰上没有力气,坐姿坚持了不到两秒钟,就有倒回了炕上。   这次母子两个不急着去放烟花了,都凑到美美面前,逗着她让她再坐起来一次。可惜,一直到吃中午饭,也没有第二次。   正月初一进宫朝拜,初二回娘家初三走舅家。初四早上朝廷开印,皇上颁了今年第一道圣旨:大皇子前往广东训练水军,天津卫苏晨将军协助。   听到这个消息,呦呦他们全都愣了。这也太突然了。广东啊,和京城一南一北,就是快马加鞭也要走一个月呢,孩子们怎么办?怀宇怎么办?   三天后,皇上下第二道圣旨,怀宇从江西的一个知县调任广东知府。消息传来,花家众人放下心来。总算团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皇上怎么想的?   ☆、第二三零章   第二三零章   正月初四, 朝廷开印的第一天, 皇上下了一道圣旨,让大皇子启程去广东训练水军。这个消息并不让人意外, 毕竟在年前的朝议论时,皇上透露出过这样的口风。   除了皇后娘娘生气闹过一阵子之后,也知道君无戏言, 皇上既然开了口, 就不会因为她的反对而放弃,撒泼打滚也不行。   而让人吃惊意外的消息是,皇上竟然让苏晨去协助他, 这个消息令花家、苏家、萧家、孟家的所有人感到困惑。   花易岩和萧沐仁一开始觉得,皇上让大皇子去广东训练水军,等于是对大皇子的流放,就算不是流放, 起码也是给个教训。   呦呦却说,皇上的心思臣子怎么可能猜得出来,不管大皇子是否是被皇上讨厌放弃了, 还是皇上要着重培养他,这些与他们现在没有关系, 他们要尽忠的是当今圣上,未来要尽忠的是未来皇上, 而未来的皇上是谁,未来才能知道。   所以苏晨跟着大皇子去到广东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暂时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然而这道圣旨下了才两天, 引起的这份波澜和议论尚未平息,第二道圣旨就又颁布下来了:谭怀宇从江西的一个小小县令,连升三级,被任命为广东知府。   这样接连的两道圣旨引起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怀宇和苏晨可以团圆了。呦呦他们所有人对这个结果都感到高兴,尤其谭丽娘,她一直存有让苏晨辞官去江西照顾怀宇的想法,她虽然不反对女人要独立要自主,可是当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儿媳妇时,要求就会严格起来,心总是偏向自己儿子的。   现在好了,两个人到一个地方去了,虽然都是各自有着公职,但是总比两地分居好。   而花易岩、萧沐仁、苏老将军等人则关注的是这两到圣旨在政治上的意义。皇上最开始让苏晨去协助大皇子的,他们还不是十分明白皇上的意思,等现在怀宇也派去了,花易岩和萧沐仁几乎可以肯定了,皇上准备立大皇子为太子了。   原因就是这一整件事下来,看似是打压流放,实则是帮助大皇子历练掌权。而呦呦说的更加明了简单,一个君王,除了文治,更要有武功,最重要的就是要掌握军队控制权。   大皇子此次广东训练海军,会培养出自己的心腹,以后的海军将领都将会从这些心腹中选拔,这等于是在为大皇子以后的掌权铺路。   苏晨和怀宇因为被命令“即日启程”,连京城都不能回,直接去了广东。怀宇先到,到了之后先收拾出一座行宫府邸来给大皇子居住,然后就等待他们一行人的到来。   而京城里,谭丽娘将呦呦还有陶陶叫回家里,跟她们商议要不要将宝宝贝贝送到广东去同怀宇和苏晨团聚。   呦呦对这个想法是赞同的,“两个孩子都还小,需要和父母生活在一起,这样才能学到父母的言行品德,对孩子的成长才更有利。”   “可是谁来照顾呢?”陶陶却提出了更加现实的问题。   “有下人和奶娘啊,之前孩子们已经缺失了很长时间的父母关爱,以后贝贝要慢慢懂事了,在父母身边好一些。”说到这儿,呦呦突然看到谭丽娘脸上不自在的表情,赶忙补充,“当然,跟着祖父母也不是不好,只是祖父母毕竟隔了一代,容易溺爱。”   谭丽娘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有点舍不得,这一去,没有个四五年回不来。”语气中四浓浓的失落和不舍。   这么一说,呦呦也沉默了,本来两个孩子在家更多陪伴的是谭丽娘,如果将宝宝贝贝送到广东,谭丽娘却是要膝下空虚了。   “娘怕什么,还有怀瑾呀!”陶陶突然出声道,“这春节过完了,怀瑾的亲事要准备起来了,年底成亲,用不了一年,娘又能抱孙子了,怕什么呢?”   “对啊,”呦呦也笑了起来,“怀瑾完事了就是怀信,哎呀,生孩子多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处?”   谭丽娘被两个女儿给逗笑了,“所以才说‘多子多福生生不息’嘛!”   这件事基本就这样定下来,送宝宝贝贝去广东的人选定了怀瑾,让他同翰林院请两个月假,一路乘船南下直接到广州。   听说要离开家去父母那里,谭禾宝宝很兴奋,谭蓓宝宝却是懵懂的,不明白为什么要去遥远的地方同父亲母亲一起生活,她只想同祖母一起玩一起睡。   过完二月二龙抬头,天气变暖,怀瑾带着两个侄子侄女启程,同行的还有孟许。孟许是因为要去广东验一批货,本来不用他非去不可,不过他自己提出要去一趟,既是去验货,同时送怀瑾和两个字孩子,也去看一眼怀宇和苏晨,回来给一大家子人报个平安。   他们一行人,两个大人两个孩子,还有若干个下人,还有一车七八个箱笼,要从京城先到通州,然后在通州休息一晚,第二天乘船南下到广州。   第二天启程时,孟许他们在客栈的门口遇见了苏老将军的长孙,苏晨的堂兄,原本天津卫的千户,现在是天津卫的把总,接了他父亲的班。   说起来,这位苏堂兄和孟许还有少许的过节。当初陶陶初入京城,谭丽娘给她挑的备选夫君里,就有这位苏堂兄。   不过因为呦呦觉得苏堂兄对已逝的夫人太过深情,怕陶陶嫁过去不能夫妻相合而收了委屈了,又因为陶陶一直放不下心里的孟许,所以这件事才没成。   孟许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苏堂兄知道,因此苏老将军让他同孟许怀瑾等人一起去广东看怀宇等人的时候,他是很别扭的,到了通州时还是觉得很尴尬。   孟许不知道,以为他因为跟花家来往较少所以才尴尬,于是更加热情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亲戚。苏堂兄见孟许十分热情,似乎不像是知道以前的事情似的,这才放下心来。   呦呦是过了几天才知道这件事的,一听到就攀住萧沐仁的肩膀忍不住笑了起来。萧沐仁不明所以,问呦呦呦呦又不肯回答,只能由她去了。   怀瑾带着怀宇和苏晨的加薪回来时,已经是美美的周岁礼了。他在六月初六这天带着从广州搜刮来各式各样的好玩的玩具、好看的首饰和布料,来到萧府里给美美过周岁礼。   美美的周岁礼过的热闹而盛大,抓周时毫不意外的抓了一本书,呦呦满意地颔首微笑。美美抓了书之后没有自己拿着,反而转身交给了身后的和和。   于是夸她的话从“知书达理”转变成了“友爱兄长”,呦呦笑着收下所有的赞美,心底却是知道原因的,在美美的认知里,看书的都是娘亲和哥哥,娘亲离得远够不着,干脆给在围在跟前的哥哥。   书本递给了哥哥之后,美美又重新转回身来,在桌子上看了一圈,抓住了一张小木弓,然后转身接着塞进和和的手里。紧接着又抓了妆盒、剪刀,也都是转身给了和和。和和在妹妹面前一向是百依百顺,他以为是妹妹想要很多个,怕拿不了,所以让自己拿着。   美美拿了七八样的东西,全都是日常生活里家人常用的,抓到手一转身交给了她哥哥,包括呦呦、萧沐仁在内的围观群众很是不解,这个小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美美将最后一样竹笛抓在自己手里,对着萧沐仁伸开手手臂,“爹爹。”这是她仅会的三个字中的一个,另外两个字是“娘”和“哥”。萧沐仁见女儿要求,赶忙上前将人抱在怀里,不解地看向她。   美美抓着竹笛转头看向呦呦,喊了一声“娘”,呦呦不懂,不过还是走上前来。看到母亲到了跟前,美美又转身叫了她哥哥过来,然后握着竹笛往外一指,吐出她学会的第四个字,“走。”   呦呦疑惑,走,走去哪儿?她身后的花易岩哈哈笑起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谭丽娘更是直接问出来他在笑什么。   花易岩抚着自己的胡须,伸出手指点了一圈围观的人群,“我外孙女的意思是,他们一家人要走了我们这些客人自便啦!”   听到这样的话,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后看到萧沐仁怀里的美美居然在点头,似乎听懂了花易岩的话所以肯定,于是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呦呦看着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鼻尖,“小人精。”   美美小嘴一抿,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萧沐仁也笑起来,伸手拍拍她的头,抱着她对厅里的诸位客人点头,“时间差不多了,大家请入席,大家请入席。”   客人们这才动起来,往前头大花厅走去。   美美周岁宴结束后,怀瑾的婚事就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了,大定小定请期过礼,婚礼定在九月十九,取意“天长地久、十全十美”。   成亲当晚,呦呦拽了陶陶和怀信跑到怀瑾的后窗外去听房,陶陶虽然说呦呦胡闹,可还是笑着跟他们一起去了,怀信则是懵懵懂懂,不懂什么是听房。当然,片刻之后他就懂了,然后立刻红着脸甩开呦呦的手跑掉了,逗得呦呦在她身后哈哈大笑,丝毫不怕被房间里的怀瑾夫妇发现。   怀瑾成亲后,谭丽娘有了人说话作伴,整天拉着宋芷雅聊天,有时候怀瑾都找不到他的新婚妻子,私下跟花易岩抱怨了好几回。   花易岩听说了,只是拍着怀瑾的肩安慰他,“你娘一个人在家没意思,你谦让谦让她嘛!”   怀瑾不高兴地嘟嘟囔囔,“娘没意思您就去陪陪她,总霸占着我媳妇算怎么回事儿啊。”   “哟,年纪轻轻的,这么赖着媳妇啊?”花易岩端着茶杯打趣怀瑾。   怀瑾被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笑嘻嘻地同花易岩打商量,“天气寒冷了,娘每年一到这时候就咳嗽,爹,姐夫的山庄里有温泉,你带娘去泡泡温泉嘛,顺便散散心啊,像二姐说的,度个蜜月。”   “什么是蜜月?”花易岩有些好奇地问。   “蜜月,就是甜蜜的月亮。”怀瑾站起来,倒退着往门口走,“二姐说,夫妻俩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日子,就叫蜜月。”一边说着还一边伸出两个大拇指相对着弯了弯,说完之后立刻夺门而出。   花易岩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怀瑾说的是什么,一把抓起桌上果盘里的苹果扔了出去,可惜,怀瑾已经跑远了。   到了十月中的时候,气温一下子骤降,天气寒冷起来,花易岩竟然真的跟萧沐仁说借温泉山庄,然后跟皇上请了三天的假,带着夫人谭丽娘上山去泡温泉去了,将家中事务留给了怀瑾和怀瑾媳妇,将军中事务扔给了萧沐仁。   呦呦知道后大呼过分,“借用我们山庄就不说了,居然只带娘,还明令我们不准去,太过分啦!”   萧沐仁歪在榻上,晃着双腿,手里握着一卷书,听到呦呦的话,抬头看她一眼,然后继续看书,“你都是成亲的人了,不要老挂在岳母身上。”   “哪有一直挂在娘身上,我现在这不是挂在你身上呢?”呦呦往萧沐仁胸前一趴,他赶紧举起手来,怕她动作鲁莽弄坏书。   “是是是,我巴不得你一辈子挂在我身上。”萧沐仁干脆也不看书了,直接把书倒扣在榻桌上,伸出手架着呦呦的双臂把她往上拉了拉,让她直接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呦呦枕着他的胳膊,捏了两粒坚果,一颗自己吃了,一颗送到萧沐仁的口中,“温泉山庄是不是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福贤王给了你的?”   萧沐仁从呦呦手指尖上叼走坚果,舌尖着手指上擦过,点着头肯定地回答,“就是那个庄子。之前你一直是有孕在身,又要自己喂美美,没能带你去泡温泉,原本是打算等美美满周岁以后带着一家人去的。”   “唔,关键是,你没有时间啊。”呦呦又摸了一个苹果咔嚓咔嚓地吃起来了。   自从他们回京城以来,萧沐仁除了最初的半年有空闲,过完年不过两个月就被皇上安排了职位,而他有空的那半年里,呦呦正挺着大肚子怀孕呢,轻易走动都不敢,更何况是去泡温泉?   等到呦呦生产完,萧沐仁接了御林军副统领一职后更加忙碌,每个月只有两天休沐,就算是休沐有时候也不得不去前面书房处理事情。   所以仔细算起来,呦呦已经六七年没有泡过温泉了。此时她依偎着萧沐仁,两个人分享同一个苹果,你一口我一口的,呦呦觉得很温馨,于是就跟萧沐仁商量,“咱们也找个日子去泡一泡温泉吧。爹他们不去我还想不起来,现在一提起来,我也心动了。”   萧沐仁想了想,点头,“行,等岳父他们回来我就带你们去,现在呀,咱们不要跟长辈去抢。”   等过了几天,花易岩带着谭丽娘从温泉回来,呦呦特意回了一趟娘家,看到谭丽娘红润的面容和妩媚的气质,点着头称赞,“这温泉效用果然很好,看娘的起色,比之前好多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谭丽娘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扭捏了一会儿点头,“是不错,挺好的。”   呦呦一开始还在奇怪,脸红什么。片刻后,就立刻明白了,脸也红了起来,只有才新婚不久的怀瑾媳妇宋芷雅一脸的不懂。   第一场大雪下来的时候,萧沐仁已经亲自驾车带着呦呦和一对儿女到了温泉山庄了。   呦呦站在院子里,伸手接下天上掉下来的雪花,再看看已经一层薄雪的地面,拉着儿子的手告诉他慢些走,刚下雪的地面路滑。再回头看一眼,萧沐仁抱着女儿也跟了上来,美美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镶了一圈兔毛的雪帽盖在头上,映衬着肉嘟嘟的小脸,像是画上走出来的童子一样。   一家人进了屋,不急着去泡温泉,呦呦先带着穿的严严实实的和和去“探险”。湖面上已经封冻,但是一位冰面薄,呦呦不敢让和和下去滑冰,只能带着他在那座名为“湖心阁”的亭子里赏雪。   和和很好奇,“娘,为什么这座凉亭四敞大开的,可是一点都不冷呢?”   虽然是很多年前来的,呦呦的记忆仍在,十分得意地告诉他,因为亭子的柱子是用铜做的,而且是空心,里面烧了碳了。   “可是我觉得热是从脚下传来的,像咱们家的地龙一样。”和和提出反对意见。   “呃……”呦呦语塞了。   这时候一个在山庄里伺候的小太监替他们解惑了,“小公子说的对,这亭子下面确实铺了地龙,不过前年才做好的,夫人很多年不回来,自然不知道。”   和和知道了答案,呦呦也有了台阶下,两个人都很高兴。   在湖心阁看了一会儿雪,和和就被呦呦带回屋了,因为雪下得越来越大,颇有搓绵扯絮的态势。   呦呦站在窗前,看着外头越来越大的雪,觉得此时应该在有着透明房顶的温泉房里泡温泉,可惜,山庄里的温泉都是室内的,看不到外头的大雪。   “咱们吃饭吧!”呦呦突然转头对萧沐仁提议,“吃完饭去泡温泉。”她知道泡温泉是不能空着肚子的。   “还早呢。”萧沐仁在床上抱着女儿晃着哄她睡午觉,头往外转了一下瞥了一眼,悄声说道。   呦呦吐吐舌头,继续看雪。   萧沐仁将女儿哄睡着了后才把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走到窗前的呦呦身边,站在她背后拥抱住她,“还记得上一次来泡温泉的事吗?”   呦呦点头,“当然记得,也是一个大雪天,你带着哥哥弟弟姐夫他们去打猎去了,我和姐姐去泡温泉,泡完温泉大家一起吃的烤肉。你还带着我去了山顶的旧亭子,告诉我你要去嘉峪关了。”   萧沐仁笑起来,“那个时候偶然听到身世的事,不敢面对,只想着要逃。”   那个时候他孑然一身,没有依靠没有诉说的对象,小小年纪一身的苦闷,似乎每天都在同这个世界短兵相接。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有了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夫人,还有一双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儿女。他不再对世界充满敌意,他愿意以平和的心态去迎接这个世界带给他的好,与坏。   “是呀是呀,你那个时候,连头发丝都在随时准备与人战斗,似乎只要一言不合,立刻开打一样。”呦呦靠着萧沐仁的胸膛,手拉着他的手臂,回忆到,“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在京城最担心什么吗?”   “什么?”萧沐仁问。   “我最担心的是,以你当时的那种状态,去到嘉峪关会不会融不进去,变得更加愤世。不过,”呦呦说着露出一个微笑来,“没想到你在嘉峪关过得还挺好,甚至自己置办了产业。”   萧沐仁也笑起来,“你不知道,我离了京城以后,越往西北走越后悔。风吹着冷,我心更寒。”   “怕什么?”呦呦仰头,看到萧沐仁的下巴,上头已经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萧沐仁抬起手捏了捏呦呦的下巴,“你说怕什么?某人彼时正值豆蔻年华,就是跟我订了亲还有人上门求娶呢。”   “哎呀!”呦呦回身拍了萧沐仁胸口一巴掌,“这口醋你打算吃到什么时候呀。”   “吃一辈子啊。”萧沐仁揉揉呦呦的脸。   大雪一直下到傍晚,呦呦对着厚厚的雪叹气,这样的的雪,不能一边泡温泉一边赏雪,实在是遗憾啊。   晚饭吃的是锅子。红彤彤的红铜火锅被炭火烧的热热的,里面有酸菜丝、五花肉、丸子、冻豆腐、海鲜等等各种菜品。和和最爱吃的是酸菜丝,呦呦挑着烫熟的酸菜吹了吹,觉得不烫了才喂给他吃。   “娘,我自己能吃你喂妹妹吧。”和和夺过呦呦手里的筷子,自己从火锅里挑了酸菜丝出来吃。   呦呦没办法,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女儿那里去,然而女儿正坐在萧沐仁怀里被喂的不亦乐乎,根本不要找她。萧沐仁也说,让她自己吃,女儿他来喂就行了。   等用完了饭,萧沐仁带着儿子玩雪,和和突发奇想要堆雪人,萧沐仁就叫了几个小厮随从来帮他铲雪,自己则在屋里弯着腰扶着女儿学走路学说话。   美美已经十六个月,虽然能站得稳稳的,但是走起来还是不稳当,最多能走个十五六步,而是部以内必定摔倒。萧沐仁让美美在前头走,他自己在后头跟着,双手虚虚扶着,免得摔倒来不及扶。   呦呦坐在一旁喝茶,很是感叹,难怪人家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句话不止现代适用,古代也适用,萧沐仁对女儿太好了,好的她都要嫉妒了。   夜色渐深,呦呦将和和喊了回来带他去洗漱入睡,萧沐仁也把女儿交给奶娘让她带去哄睡。   等呦呦哄睡了和和回来,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被萧沐仁披了一件裘衣,牵着手出门了。   呦呦一脸不解,大雪之夜的,你要做什么?   ☆、第二三一章   第二三一章   呦呦和萧沐仁两个分别将两个儿女安顿好, 呦呦才从儿子房间出来, 就被萧沐仁披了一件厚厚的裘衣,又塞了一个手炉到手里, 另外一只手被牵住,领着出了门。   到了门外,萧沐仁从仆人手里接过一盏大红色的灯笼, 嘱咐他们好好伺候小公子和小小姐, 自己牵着呦呦往外走去。   呦呦一开始还好奇萧沐仁想要做什么,走了几步就明白过来了,因为脚下的路, 是通往后山温泉的路。呦呦在雪帽下嘻嘻一笑,脚步更加轻快。   萧沐仁听到笑声回头看了一眼,廊下挂着的灯笼散发出明明暗暗的光,呦呦尚未收起的笑脸被灯火映的红彤彤, 带笑的眼睛里一闪一闪,有着星星一样的闪烁。   两个人慢慢走着,拐过一个回廊后, 正院已经在远远的身后,这一段的回廊上的灯笼比刚才更少, 越往前只会越来越少,萧沐仁将呦呦往前拽了拽, 让她同自己并肩而行。   呦呦一手捧着手炉,一手被萧沐仁攥着,两边都是火热。她不时地抬起头看向萧沐仁, 萧沐仁像是有所感觉一样,也转头看看她,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互相一笑,继续往前走。   再走一段,到了回廊的尽头,再往前走,就是没有灯光的石板路,此时已经被大雪覆盖。四处望去,黑压压一片,连雪都看不清。   “要怎么走?”呦呦轻轻出声问道。   萧沐仁松开呦呦的手,把灯笼递给她,自己走下台阶,弓下身拍拍自己的肩头,示意呦呦趴上来。   呦呦迟疑了一下,“不用了吧,被人看见再。”虽然天黑又是山庄,可是也是有守卫和更夫的。   “上来。”萧沐仁坚持,“地上都是雪,走到温泉去鞋子就要湿了。”然后又补充,“我穿了靴子来的。”   呦呦低头看看自己今天早上才换的新的宝蓝色绣并蒂莲缀珍珠的绣花鞋,无奈地爬上了萧沐仁的背,萧沐仁轻轻松松地就将人背了起来。可是呦呦一手灯笼杆一手手炉,无法抱住萧沐仁的脖子,姿势十分别扭,而且有些不平衡,像是随时会歪到一边掉下去。   萧沐仁见此,只好让呦呦将手炉放下,“摔下去就得不偿失了。”   呦呦也觉得如此,就从萧沐仁背上下来,把手炉放在回廊的椅子上,然后重新爬上萧沐仁的后背,一起往温泉走去。灯笼照在地上,映得雪地也变红了。   萧沐仁背着呦呦一边走一边给她将他的计划,“我们泡一泡温泉,泡完了在旁边的房子睡一觉,明天早上带你去看日出,看完日出我们去打猎,回来之后自己酿酒,我要酿一坛女儿红埋到地底下,等到我们美美出嫁的时候再挖出来。”   呦呦听见了在他后背呵呵的笑,笑声像铃铛一样传出去老远,“你想的可真长久,美美出嫁起码还要十多年,我告诉你啊,我十六嫁给你就嫁了,我姑娘一定要留到十八。”   “十八呀,会不会太久了,不是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萧沐仁在前头微微偏头说,“万一姑娘不想留那么久怎么办?”问完这句话,不等呦呦回答,突然话音一转,“哎,什么叫你十六岁嫁给我就嫁了,这话什么意思啊?”   “我本来打算十八岁才嫁人的。”呦呦叹口气,假装遗憾和抱怨,“都是因为你。”   “嗯,都是因为我,”萧沐仁毫不迟疑地点头,“你哪天哪件事都是因为我?好事因为我,坏事也因为我。”语气中满满的宠爱的护短。   呦呦更是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到了温泉房,重新站回大地上,呦呦发现房里空空的,四处看了看,居然一个下人也没有,奇怪地看向萧沐仁,萧沐仁则是对着她不怀好意地一笑,弯下身在呦呦耳边说:“今晚,你将落入我的‘魔掌’,你逃不掉了。”   呦呦怎么说两辈子加起来也有四五十岁了,这点小把戏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假装恐惧地倒退一步,“你,你要干什么?”然后压着声音尖叫起来,“来人呀!救命呀!有坏蛋!”叫完就对着萧沐仁抛了一个媚眼,往房里跑去了。   萧沐仁站在原地微微一笑,迈开步子追上去,“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看你往哪儿跑?”   两个人兴致上来,故意玩捉迷藏。呦呦“故布疑阵”,一会儿这个出个声儿,一会儿那里留下一件衣服,萧沐仁也不着急,就顺着她留下的所有痕迹,东找找西看看,最后在一个双人温泉的木门边,看到了她的那双绣花鞋。   门边上的是灯光照在绣花鞋面上,两支并蒂莲看起来更加妖媚,就连上头缀着的珍珠似乎都会格外耀眼。   萧沐仁笑笑也将靴子脱掉,和绣花鞋并排放在一起,转到一旁的小木屋去换衣服。呦呦的衣服搭在架子上,从内到外一字排开,呦呦有个习惯,衣服不喜欢叠起来,而是挂起来。她找人做了几个与肩膀齐宽的木头架子,上面安上一个铁丝挂钩,挂在特制的衣橱里。   一开始萧沐仁还没有在意,反正又不是折腾不起,随便折腾吧,对于这种无关原则的问题,他的一向随呦呦的意思。后来一座一人高的衣橱做了出来,衣橱里没有横板,而是在靠近顶部的地方暗了一根横梁,上头挂着衣挂。   呦呦把他和她的很多衣服,都挂了起来,美其名曰:节省空间。然而实际上,光这一个大衣橱就占了平时四五个箱笼的地方,完全看不到“节省空间”的意思。   不过,这样挂起来的衣服有个好处,就是是不易皱,虽然家里有专门的浆洗房针线房熨烫房。温泉山庄里没有挂衣服的衣橱,呦呦只好把衣服搭在屏风上。   萧沐仁换完了衣服,披一件浴袍出了更衣间,推开对面温泉室的门,氤氲的水汽中,烛光的光线被减弱了不少,隔着水雾只能隐约地看到温泉池子里一个影子。   萧沐仁脱掉浴袍跳下水,噗通一声,惊得靠着温泉池边闭目养神的呦呦一跳,睁开眼一看,萧沐仁已经穿过池子走到她身边来了。   呦呦抬起眼,发现萧沐仁居然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亵裤,精壮的胸膛上两块胸肌六块腹肌清晰可见,还有两条明显的人鱼线。呦呦看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感觉有点饿。   萧沐仁在呦呦面前停下来俯下身,双臂撑在她身后的石沿上,“小娘子,看你往哪里跑?”   呦呦笑嘻嘻地往后躲了一下,然后又坐直了身子,“谁说我要跑了,我就不跑,你来呀。”一边说着,一边抛了眼风,还伸手抚上了萧沐仁的胸口,顺着胸肌的痕迹一路往下走,划过人鱼线,停在了他的亵裤边上。   萧沐仁的呼吸一窒,立刻抓住她作乱的手,“我这就来了,你别急。”   “我没急,是你急了吧?”呦呦歪着头看他,然后眼神往下半身瞄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没错!是我急了!”萧沐仁干脆一弯腰,把呦呦从池子里抱了出来。   萧沐仁身上好歹还有一件亵裤遮羞,呦呦却是赤裸裸地泡着温泉,突然从水中被抱出来,立刻惊叫一声,然后扑进萧沐仁的怀里,二十年的古人,到底是应该害羞的。   萧沐仁抱着呦呦站在温泉里,细细的亲吻她,吻遍她身体的每一寸。指尖温柔,就像是抚摸着一个漂亮脆弱的青花瓷瓶。他的宝贝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颤抖着,却迎合着他,白皙修长的双腿缠在他的腰侧……   温泉池子里的水波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水雾氤氲蒸腾,将两个人围绕包笼,墙角的烛光晃了晃,又晃了晃,最终坚持住了没有捂住自己的眼睛,让温泉房暗下去。   在温泉池子里不止泡了多久,呦呦被萧沐仁抱到岸上的软榻时,发现自己的皮肤都被泡皱了,瞪了萧沐仁好几眼,然而情事后的瞪眼没有一点力度,只让萧沐仁觉得再一次蠢蠢欲动。   呦呦最后的力气都用在对萧沐仁瞪眼上了,接下来只说出一个“水”字,就直接闭上了眼等伺候。萧沐仁预谋已久,整个温泉附近的下人都被他打发走了,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了下人,全都是萧沐仁亲自动手伺候的呦呦,擦洗换衣服、喂水喂点心。   水是蜂蜜糖水,点心是一直在保温食盒里放着的桂花糕。喝了两杯水,又吃了大半盘子的点心,呦呦才慢慢恢复了一些力气,恢复力气的第一件事,就是蹬着两腿毫不犹豫地踹向萧沐仁。   “禽兽!”呦呦伸手指着萧沐仁,因为动作太大,露出了还带着红印吻痕的胳膊,低头一看,肩头和胸口也是。   萧沐仁嘻嘻笑着,“禽兽就对了,做过了我就是比禽兽还坏,总不能让我禽兽不如吧?”说完了给她拉好散落的白色中衣,拿了一条毯子过来把呦呦严严实实的包好抱起来。   不过,到底刚刚“操劳”过度,加上呦呦最近又长了点肉,才迈开第一步萧沐仁就腿软了一下,差点踉跄。呦呦在他怀里捂着嘴偷笑,这种时候说什么她也不敢笑出声的。   可惜震动的胸膛却是瞒不住萧沐仁的,他倒是没生气,只是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让她老实些。   萧沐仁没有抱着呦呦回去,反而是在温泉房子里找了一间屋子走进去。萧沐仁计划周全,早就预备着晚上太晚回不去的事,更何况外面又下起雪来。   这间屋子是早就收拾好的,炕被烧的热热的,地上也有火盆,加上地下的温热,房间里一点都不冷。萧沐仁把呦呦放到炕上铺好的毯子上,扯了被子给她盖上,自己又出去了。   呦呦缩在被子里将身上裹着的毛毯抽出来,顺便打量这间屋子。只有一铺朝南的炕,没有床,对面挨着墙摆了三个樟木柜子,柜子两边是一对半米高的大花瓶,其中右边的那个花瓶里插着一支鸡毛掸子,中间那个柜子上还放着一套粉彩的瓷茶具。   正对着门口的墙上则挂着梅兰竹菊的挂屏,梅兰竹菊两边是一副用草书写的对联,呦呦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看出来,写的是“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挂屏下头是两张椅子和一张方桌,方桌上面却是空的。   此时萧沐仁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手端着一个托盘一手提着一个暖炉。   “这什么?”呦呦从被子里坐起来,同时扯了毯子披在身上,看到萧沐仁将两样东西放到炕桌上,仔细一瞅,“红薯?”   “想吃吗?”萧沐仁盘腿在炕沿坐了下来,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呦呦,“想吃的话我就给你烤一个,放到火盆里用不了半个时辰。喝水,泡完温泉要多喝水。”   呦呦之前只喝了两杯,现在的确渴了,就接了过来,“现在什么时辰了?吃了东西起码要一个时辰才能睡,好像已经很晚了。”   “嗯,不早了,还有一刻钟到亥时。”萧沐仁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我这不是怕你晚上饿吗?”   “那就饿了再说。”呦呦喝了两碗茶,撇了毯子往后一仰,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先醒来的是萧沐仁,呦呦还在熟睡。萧沐仁侧头看看呦呦,伸手将她额头上散落的头发拈走,手指顺着脸庞的轮廓虚虚地画了一圈,然后在呦呦的唇上停下来。   呦呦的唇形很好看,颜色也是嫣红的,平时都不用涂口脂,上唇的中间还有一粒唇珠。听人说,有唇珠的人会说话,萧沐仁想了想,反正他觉得呦呦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听。   萧沐仁伸手点了点呦呦的唇珠,刚想拿走就被呦呦抓住了手腕,吓得他以为吵到了呦呦的睡眠,赶忙仔细看去,呦呦却依然闭着眼酣睡着,只是嘴唇动了动,然后把萧沐仁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底下,还蹭了蹭,然后舒服地哼了一声,继续睡。   萧沐仁等到呦呦睡醒了才起来,呦呦很是稀奇,居然没有提前起来去练武。萧沐仁却说不差这一天。呦呦当然知道为什么,就嘻嘻笑一声,然后抱着萧沐仁的头从额头亲到眼睛、鼻子、嘴。   两个人缠绵了很久,差一点擦枪走火,还是萧沐仁先停下来的,他扶住呦呦肩膀,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相对而坐,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两个人一直到了辰时才回去正房,然而还没进正院,呦呦就听到了哭声。哭声一大一小,大的是和和,小的是美美。呦呦听到后立刻提起裙子往里跑,萧沐仁让她慢点,“我先去看,你小心摔了。”   萧沐仁跑进房间里,发现一双儿女正坐在一起对着哭,一个比一个声音大,此起彼伏,像是在比赛一样。他们周围围了一圈丫鬟奶娘的,都在哄他们,可他们置之不理。   萧沐仁赶紧上前去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着他们。和和见到父亲回来了,更加委屈了,哭得更大声了。   呦呦从外头进来,见两个孩子都在哭,着急起来,“你怎么不哄啊?”说完就把女儿抱到怀里哄。   萧沐仁委屈,我这不也是才刚刚进来嘛。   美美本来就是凑热闹,现在爹和娘都回来了,慢慢也就不哭了。只有和和,被他爹安抚了好一会儿,又说妹妹已经不哭了他还在哭,又说一会儿要去打猎再哭就不带他去,和和这才慢慢停止哭泣。   呦呦等两个孩子情绪都稳定下来,才问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和和因为头一天听他爹说要上山去打猎,早就在心底盼望着了,因此今天早上早早就起床了,可是来到父母的正房时却发现,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连床铺都是整整齐齐,像是没有动过一样。   和和还以为他爹带着她娘已经去打猎了,十分不高兴,就“哇”地一声哭起来了,下人们听到了赶紧进来,一群丫鬟围着他又是茶水点心又是玩具玩偶地哄,可惜和和根本不理。   正坐在炕上玩的美美看见哥哥哭了起来,先是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扶着桌子站起来,把自己胸前别着的手帕抽出来送到和和面前,“哥哥,哭哭。”其实她想说的是“哥哥不哭”,可惜会说的词句有限。   和和却正沉迷在自己被父母抛弃、不能去打猎的背上中无法自拔,哭的越加难受。   美美见哥哥一直哭,而且越哭越厉害,美美干脆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也嚎啕大哭起来。兄妹俩此起彼伏,一个声音比一个声音大。   呦呦听完丫鬟的解说,一脸的哭笑不得,先将哄好的的美美交给奶娘,让带下去喂吃的,然后把和和从萧沐仁的怀里接过来抱在怀里,“傻儿子,爹和娘怎么会抛吓你自己去玩呢?”   和和窝在呦呦的怀里,仰着头用可怜兮兮地神情看向萧沐仁和呦呦,“爹和娘去哪里了?”   “呃……”呦呦不好意思说他们去温泉胡天胡地了,只好撒谎说他们早上起来去赏雪了,“温泉后面有一座山,山上有座古亭,从那儿看去,外面的大雪特别好看,非常壮观。”   和和到底是小孩子,被呦呦几句话就忽悠地信了,“那等我们打猎回来,娘再带我去?”   “好,等打猎回来,我们去山上看日出。”说话的是坐在一旁的萧沐仁,他这时候才想起来,本来计划中还有一项是早起看日出的,结果两个人贪睡,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萧沐仁这么一说,呦呦也想了起来,红着脸瞪了萧沐仁一眼,然后喊了丫鬟进来,让人布置早餐。   用了早餐后,萧沐仁让呦呦去换上骑装,自己则带着和和去换了衣服,再回来时,果然一人一套玄色绣金线骑装,外头是湖蓝色的貂皮披风,再看呦呦自己则是湖蓝色骑装,外头的披风是大红色的。   一家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萧沐仁弯下腰把和和抱起来,三个人一起出门。山庄大门外,两个小厮牵着一黑一白两匹马在等着,黑马自然是萧沐仁的黑月亮,白马却是萧沐仁为呦呦物色的,呦呦取了一个和黑月亮相似的名字,“白月光”。   和和见只有两匹马,不高兴了,他也是会骑马的呢,他也有自己的马,说着命令小厮去把他那匹小滇马牵出来,“一人一匹马。”   “不行,你的马太矮了,一进大雪地里就走不了了。”萧沐仁不同意,“你和爹一起骑黑月亮,爹带你去打猎。”   和和想了想,点头同意,然后又问呦呦,“娘不去吗?”和和以为萧沐仁说的去打猎就是他们俩骑马去打猎,呦呦留在家里。   “娘当然去。”呦呦伸手摸摸儿子的头,“只是娘骑术不好,只能慢慢走,和和同你爹骑一匹马,你们奔驰着去打猎,好不好?”   当然好,和和立刻答应下来,被萧沐仁抱到马上,让他先牵好缰绳,然后帮着呦呦上了白月光,之后自己才翻身上了黑月亮。   夫妻俩骑在马上对视了一眼,互相点点头,然后一抖缰绳,黑月亮和白月光一起迈开步子,往远处的山上去。到了山脚下,呦呦让萧沐仁他们父子俩去打猎,“我自己在这儿转转,你带着他要注意安全啊,千万看好了。”   “知道了。”萧沐仁点头,“你一会儿就过来,别快骑,慢慢走。”说完一踢马肚子,黑月亮嗖一下子,就窜进树林里去了。   呦呦骑着马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催动着白月光慢悠悠地往前走。她倒是不担心会有歹人,毕竟这里离温泉山庄也没多远,只要大声呼叫立刻能有人来。而且,这一带附近都是京城富贵人家的山庄,其中不乏王宫贵族,虽然只是山庄不常住,但是守卫该有的还是有的。   呦呦沿着黑月亮的马蹄印往里走,走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雪地上突然出现了两道马蹄印,其中一道是从西边过来的,像是还有人上山去打猎。   呦呦迟疑了一会儿,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另外两匹马从山上下来了,还挂着不少的猎物,有兔子有野鸡有鹿,血迹顺着滴下来,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格外刺眼。   呦呦皱了皱眉,突然有些败兴。她暗暗骂自己一声矫情,明明吃烤肉的时候吃的很高兴。   此时对面马上的两个人也发现了呦呦,都停下马来。双方对视一眼,发现不认识,但是同时往一旁让了让,示意对方先过。   “夫人先请。”对方马上一个年长的男子微微弯腰,对呦呦说。   呦呦看了一眼年长的男子,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年轻人,微微颔首,先过去了。只是心里觉得纳闷,那个少年,为什么这么眼熟?   呦呦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去,恰好看到那个年轻人也在回头看自己,而且呦呦觉得不是她的错觉,她看到那人的眼睛里有愤怒还有记恨。   呦呦更加奇怪,这人,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纯甜一章 第二三二章   呦呦和萧沐仁带着一双儿女在京城第一场雪降下来的时候, 到达了温泉山庄, 第一天随便玩了玩,夜晚哄睡了孩子们, 两个人自己偷偷跑到后山去泡温泉,泡完温泉还直接睡在了那里,第二天早上才回去。导致早上起来没有找到父母的和和大哭起来, 和和一哭, 美美也哭起来。       呦呦和萧沐仁回到院子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此起彼伏的哭声,急匆匆地跑进屋取, 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把人哄好,然后让罗奶娘带女儿下去吃奶睡觉,他们夫妻两个则带着和和出门去骑马打猎。      呦呦会骑马,但是骑术并不好。平时只敢在家里的演武场骑着马跑两圈, 到了这里,虽然道路宽阔人烟稀少,也不敢纵马奔驰。      黑月亮和白月光并排行走, 呦呦的大红色披风和萧沐仁的湖蓝色披风在雪地中都十分显眼。萧沐仁的身前还坐着他们的长子和和,和和缩在萧沐仁的披风里,只露出一个头来, 瞪大着眼睛四处看着。      “爹!有麻雀!”和和指着雪地上蹦跶的几只鸟叫到,结果因为声音太大, 将这些麻雀惊到了,扑棱扑棱翅膀, 飞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和和目瞪口呆,他才刚把弹弓拿出来,还没等用呢,怎么就跑了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急行无声、击如迅雷、击而必中,才能德胜归来。”萧沐仁拍拍和和的肩膀,教导他,“你连武器都没有拿出来,怎么可能‘击而必中’?”      呦呦懂,但是她觉得这些理论有点高深,和和未必能懂,于是就想出声说不懂也没关系,哪知道和和却是明白的,“我知道了!”      “你明白什么了?”呦呦好奇,他才七岁还不到,就明白了?别是自以为明白,实际不明白吧?      “爹说的意思是不是‘咬人的狗不小俊      “呃……”萧沐仁和呦呦都语塞了,然后不得不点头,虽然话是俗气了些,但是道理都是差不多的。      一家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山脚下,萧沐仁转头看向呦呦,呦呦立刻明白,“你带着他先去,我慢慢走上去。看好他,要不然,还是把腰带绑上吧?”      和和一听这句话,立刻摇头,“我能坐稳,娘你才应该小心,你骑术不好。”      萧沐仁轻轻拍了拍儿子头,“怎么跟娘说话呢?”然后转头笑着看向呦呦,“儿子说的对,你要小心,我带他先上去,你慢慢走着,欣赏欣赏雪景。”      “知道了,快去吧。”呦呦笑着说,将萧沐仁和和赶走,看着他们骑马奔驰着往山上去,自己则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好在山坡势缓,呦呦骑着马沿着黑月亮留下来的印记慢慢往前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发现,从山的另外一侧也有马蹄印往山上去,仔细看了看,应该是两匹马。      呦呦看了一会儿没在意。这附近都是山庄,主人几乎都是京城的王公贵族,大雪天世家子弟出来打猎游玩没有什么奇怪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道路变得狭窄起来,两边的树木也茂密起来,不断地有飞鸟在头顶上飞行,呦呦吓得赶紧把披风上的雪帽戴在头上,怕鸟粪掉落。      才戴好就看到前方有两人两马下山来,马上还挂着不少的兔子、野鸡之类的猎物,好像还有一头鹿,血顺着身子滴在皑皑的雪地上,十分刺眼。      呦呦打量了两眼,见是一年长一年轻两个男子,年长的大概三十岁左右,年轻的二十左右岁,和怀瑾差不多。两个人都穿着富贵,气质不俗,而且都佩着刀剑,应该是附近哪家的公子。      对面两人其实早已经看到呦呦了,还在奇怪是哪家的女眷独自骑马出来,而且看着容貌身形,也不像是个会习武打猎的。想到刚刚里面遇到的萧沐仁萧副统领和他身前的小男孩,料想应该就是萧夫人了。      此时双方已经相遇,几乎是同时往旁边避让了,意思是请对方先过。      呦呦想了想,对两人微微颔首,率先通过。通过的时候,她的眼角余光瞄到了后面的年轻男子,觉得有几分眼熟。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毕竟同是京城贵族,虽然男女有别,但是也保不齐见过。      等通过以后,呦呦越想越觉得眼熟,而且,她有种错觉,这人似乎看自己的目光不怀好意?      这么想着,呦呦就转身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眼证实,并不是她的错觉,这个年轻人的确在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她,呦呦在那目光里看到了愤怒、记恨、不甘,等等诸多情绪。      呦呦奇怪,这人是谁?      然而不等她再仔细看,对方已经移开了目光,只留呦呦一肚子的疑惑。      萧沐仁和和和在山上走了一圈,只打到了两只兔子两只山鸡,还有一只羊因为箭射偏了被跑掉了。和和想追过去,萧沐仁却不同意,他怕呦呦一会儿上来找不到人着急,打算等人上来后一起去寻找。      “那万一羊跑掉了找不到怎么办?”和和还是想先去找羊。      “当然能找到。”萧沐仁说到,但是不打算直接告诉儿子,而是启发他,“你想想,刚才那只羊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和和回想了一下,慢慢说道:“爹刚才射了一箭,但是因为射偏了,没有扎在羊的脖子上,而是扎在了大腿上。但是爹的力道应该很大,箭扎进去应该很深……我明白啦!”和和突然一拍大腿,“箭扎进肉里,羊的行动不便,走的会很慢,而且一定会流血,我们顺着血迹去找就行了!”      萧沐仁听完他的一番话,欣慰地笑笑,“不错,所以说,心底有疑问不要立刻问出来,要自己去思考去观察。”      和和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们父子俩,怎么在这里停下了?”呦呦走到一半发现路不太好走,她不放心自己的骑术干脆下马牵着走,所以到的比萧沐仁想的晚了一些。      和和快人快语,立刻喊道:“我和爹等娘呢!”然后张开手臂要呦呦抱他下来,“我要玩雪。”      呦呦看了看到自己小腿肚子那么深的雪,摇头拒绝,“你个小短腿下来立刻就被雪淹没了,还是在马上待着吧。”      萧沐仁笑着看了眼取笑儿子的呦呦,隔空点点她,意思是:不要总打击咱们儿子。萧沐仁把马缰绳交给和和,自己也翻身下马,接过呦呦的马缰绳,同呦呦并排一起走。      “雪这么深,你带我去哪儿?”呦呦奇怪,难道不是等我上来后玩一会儿回家,为什么越走越往里?      和和在马上大喊,“我知道我知道,爹带我去找羊!娘,爹可厉害啦,一箭一只兔子,再一箭就是一只野鸡,只有野羊跑得太快了,射偏了。”语气中不无遗憾。      “是呀,爹爹那么厉害呢,箭无虚发啊!”呦呦带着笑看了一眼萧沐仁,萧沐仁嘿嘿笑着,谦虚着“过奖过奖”。      一家三口顺着血迹往里走,才走了一里地还不到,就看到歪倒在树下的野羊,大腿上还插着萧沐仁的那只箭,奄奄一息,身下的雪也已经被血染的通红的了。      见了这个情景,呦呦有些不忍,转过头去不想看。萧沐仁见她这副样子,无奈地摇头,“那你晚上要不要吃烤肉?”      “吃呀!”烤肉那么好吃,为什么不吃,“不过别让我看见这血淋淋的场面就行啦!”呦呦回答的理所当然。      和和坐在马上又一次要求下马来,“爹,爹,和和不怕,爹抱我下去看!”      “看什么,血呼啦的,有什么好看。”呦呦口里说着,却还是把儿子抱下来,但是不准他靠近,“就在这儿看。”她自己依然是转头捂眼不肯看的。      萧沐式把蛏砩系募蜗吕矗醚毫髁艘换岫贾詹恢梗纱喽肿チ艘慌跹诩咨隙伦。毯螅妆欢匙。辉倭髁耍翥迦什沤把蚶α擞蒙铀┳。笤诼肀成稀      “好了,可以放下手了。”萧沐仁拍拍呦呦的肩,在她的披风上留下一个湿乎乎的手掌印。      呦呦这才转过头来,却仍然尖叫了一声,“哪有好?地上的血还留着呢。”      萧沐仁无奈地看她,呦呦知道自己难为他了,赶紧笑笑,“那啥,时间不早了,回去吧,咱回去吃烤肉。我还记着几年前咱们在山庄吃的烤肉呢,特别好吃,后面很多年都在回味呢。”      “行,回家!”萧沐仁把儿子抱起来放到白月光上,这回没有让他骑黑月亮,因为上面挂满了猎物,他自己则是和呦呦一起步行下山。      下山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就要走刚刚来时的路,另外两行马蹄印还清晰可见,呦呦问起萧沐仁刚刚打猎时可有见到那两个人。      “嗯,见到了,是阳明伯的世子。”萧沐仁避重就轻地回答,然后反问呦呦,“你遇到他们了?”      “嗯,迎面遇到的。世子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一个是阳明伯的世子,另外一个呢?总不能两个都是世子吧?”呦呦却是要追根究底的,而且从萧沐仁的话里推断出了不少信息,“我记得阳明伯比我爹岁数还大呢吧,那世子应该是年长的那个吧?年轻的那个是谁?”      “世子是年长的那个,年轻的那个好像是他表姨家的孩子,我也不是很清楚。”萧沐仁说的还是模棱两可,可是越是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越让呦呦生疑。      面对呦呦质疑的目光,萧沐仁坚持了一会儿,没有坚持住,说了实话,“是云瑶公主的儿子。”      呦呦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云瑶公主是哪个公主,然后不禁瞪大了眼睛,“已经这么大啦?”她对哪个孩子的最后印象还是他撞了自己然后又破坏太皇太后的画,那个时候也就六七岁的样子。      萧沐仁拉了一把走到边上去的呦呦,“可不这么大了,只比怀瑾小两岁。”说完就后悔了,这是往呦呦心口上扎刀子,萧沐仁对着呦呦有些讨好的笑笑。      呦呦当然看到了他的小心,有些哭笑不得,“我没那么敏感,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活好现在和未来才是重要的。我就是有些感慨,我上次见他的时候,才这么高,”呦呦伸手在自己腰间比了比,“大概比和和大一点?。”      萧沐仁点头,“是啊,都这么多年了,他认出你了吗?”      呦呦点头,“认出来了。就算不认得我,看见你应该也明白了。而且看样子挺恨我的,云瑶公主过的不好?怎么看他一副叛逆少年的样子?”      “恨你?”萧沐仁皱眉,脸色沉了下来,“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话,我看到看我的目光里有愤怒和恨意。”呦呦还是不解,“云瑶公主过的不好吗?怎么说都是亲妹妹,那位不会那么无情吧?”      “不是无情,那位对她很好了。”萧沐仁撇撇嘴,“陈驸马去了渤海府做官后身体一直不好,前年年冬天重病不愈,没了。”      “没啦?!”呦呦大吃一惊,“这才……”她在心底算了算,“这才十年还不多吧?就、就没啦?”不过转念一想渤海府那么冷,他又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水土不服很正常。      “那,云瑶公主应该会很伤心吧?她女儿呢?成亲了没有?儿子看着也不小了,定亲了吗?”      萧沐仁奇怪地看向呦呦,“你怎么突然对她们家这么关心起来了?你不是很讨厌陈驸马和云瑶公主的吗?”      “不,你说错了,我讨厌陈仕梅,对于云瑶公主,只是讨厌她的性格罢了,若是没有陈驸马,我也喜欢不起来。”呦呦反驳了萧沐仁的话,“对于他们的一双儿女,更是路人想法罢了,可能你所谓的‘关心’只是出于血缘本能?或许是好奇?”      呦呦自己一时也想不明白了,“嗨,反正还要一会儿才到家,路上闲着也是闲着,唠呗。”      萧沐仁看了一眼呦呦,心说:虽然闲着也是闲着,但是你不觉得呼吸一嘴的冷空气很冷吗?不过他也就想想罢了,无论如何不会说出来的。      “也是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听故事了。”萧沐仁笑了笑,继续给呦呦“讲故事”。      “陈驸马去世的消息送到京城后云瑶公主就打击过度晕了过去,家里的事情好像都是她女儿操持的,云瑶公主过了十来天才能起床,结果第二天就又中风了。”      “中风啦?为什么?她才多大呀,三十岁有吗?”呦呦虽然讨厌憎恶云瑶公主,但是乍一听说这个消息,还是有点可怜她的。      “不知道,岁数应该不小了。”萧沐仁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马上的和和,怕他不耐烦或者困了没坐稳,结果却发现,小家伙正举着弹弓对着树上的鸟发射了,小鸟没打下几只来,倒是都被他吓走了。      “和和,要不要背着睡会儿?”萧沐仁出声问他。      呦呦也转头看过去,也说让他别玩了,“手都凉了,鸟儿们也被你吓跑了,以后再不来怎么办?”      和和是因为看到父母亲在说话,自己觉得没有意思才掏出弹弓来玩的,既然爹和娘都这么说,他就收了起来,不过并没有到他爹的背上去,“娘,还有多久到家呀?”      呦呦看向萧沐仁,“太慢了,光顾着说话都忘了了,咱们先骑马回去吧。”      萧沐仁自然是没有异议的,扶着呦呦上了白月光,自己上了黑月亮,等呦呦把和和包进披风里后,两个人就骑着马回去了。      回到山庄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呦呦本来想说干脆不吃了,等到晚上吃烤肉好了,不过她的胃词遣淮鹩Φ模竟镜亟凶牛缓萌萌怂土嗣嫣跎侠矗患胰诔粤苏獠抛靼铡      和和玩了一上午到底累了,吃完面条没多久就睡在炕上睡了,身边睡着美美。呦呦给他们把被子盖好,挨个亲亲,然后才上床窝进萧沐仁的怀里,“刚在路上没说完呢,接着说。云瑶公主怎么就中风了?”      “还惦记着呢啊。”萧沐仁无奈地捏捏她的鼻子。      “反正无聊嘛,当故事听呗。”呦呦嘻嘻笑起来,恭维了他一句,“你讲故事可别那些说书先生讲的好听多了。”      “有这么比的吗?”萧沐仁拍了她的屁股一巴掌,但还是依言给她接着往下讲,“陈驸马去世后不到一个月,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孩子找上云瑶公主府,说孩子是陈驸马的,之前陈驸马每个月都会送五十两银子给她,现在陈驸马不再了,她们母子生活没有着落,请云瑶公主接济一番。”      萧沐仁说完就看向呦呦,果不其然,呦呦瞠目结舌,片刻后露出厌恶的神情,“我真的想骂人。”      萧沐仁理解她,他刚听说的时候也很是吃惊,本来以为陈驸马不过是个贪图富贵爱慕权势的小人,没想到他有了云瑶公主之后居然还敢偷腥,这根本就是不折不扣地禽兽!      不过,他还是要劝呦呦,“不要为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要是实在气愤,那你就骂吧,反正只有我听到。”      “算了,不骂了,”呦呦怏怏的,“你说的对,我这种人不值得,可是我现在有些郁闷,一想到我的身体里流着这种人渣的血,甚至还要一代代传下去,我就还是想抓头发。”      “出身不是你能决定的,况且你的血液里还有一半是岳母的血呀,再往前推算,还有一部分和太皇太后是一样的呢,出身代表不了什么,你的思想、你的品行,不知道比他好几万倍,这才是最重要的。”萧沐仁抓着呦呦的手,揉捏着她的手指,“至于孩子们,他们的血液里不还有我的呢?”      好吧,呦呦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纯粹是自找烦恼,干脆不再去想,跟萧沐仁商量着晚上的烤肉,是吃兔子还是吃鸡,“这次人少,不像上一次那么多人。”      “吃什么都好,都有下人去操心,现在,你应该午睡了,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萧沐仁按着呦呦躺下来。      呦呦心里烦闷,并睡不着,萧沐仁见状就将人搂进怀里,用手拍着她的后门,还轻轻地哼着歌,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她。慢慢的,有以偶的眼皮垂了下来,进入梦乡。      再醒过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暗下来了,萧沐仁不在身边,炕上睡着的两个孩子也不在,呦呦起床穿上衣服走出房门,外头只有一个值守的小丫鬟,正坐在火盆边上昏昏欲睡。      呦呦摇摇头,没有叫醒她,自己取了披风走出正房到院子里,却发现又下雪了。雪花飘飘洒洒,再一次将世界装点的银装素裹。      “夫人醒了?”从京城跟来的六顺从回廊的一侧过来,看到她身后屋子里的丫鬟,脸色一变,立刻屈膝行礼,“对不起夫人,是奴婢的错,没有亲自值守,奴婢这就将人拖下去。”      “不用不用。”呦呦摆摆手,“这样的雪天最容易困倦,你一会儿再好好说。爷呢?小公子和小小姐呢?都去哪儿了?”      “爷带着小公子去准备烤肉了,小小姐依赖爷,也跟去了,在花园里呢。”六顺替呦呦把披风整理好系上带着,扶着呦呦的手陪着她往花园走。      到了花园,先看到的是裹成一个球被奶娘抱着站在回廊底下的美美,正瞪大了眼睛看着院子里的她爹和她哥哥。呦呦过去将人抱进怀里亲香了好一会儿,然后抱着人走近萧沐仁他们。      父子俩在厅堂前的院子的空地上忙活着,旁边还有一堆木柴,和和抱了三四根木柴到萧沐仁身边,萧沐仁就一层层地搭起一篝火火堆,篝火堆好后,在火堆两旁各一步远的地方支上两个架子,接着就有下人抬着被收拾好的野羊过来,放到了架子上,做好一会儿烤肉的准备。      呦呦等他们收拾完忙完了,才走上前去,“不冷啊你们。”和和的小脸已经冻的通红了,呦呦摸一把冰冰凉。      “娘,我不冷,还出汗呢!”和和用手把呦呦的手扒拉下来,果然手心潮潮的。      “不冷就行。”呦呦笑着说了一句,拿出手帕来给他掸沾在衣服上的尘土,发现和和的衣襟被刮的抽丝了,忍不住扶额,“干个活儿赔进去一件衣服。”      萧沐仁闻言看过来,也笑起来,“哈哈,怕什么,又不是没有衣服穿,我这是教他如何生篝火呢。”      “对!”和和冲过来抱住呦呦的大腿,仰头看她,“娘,我现在学生篝火,以后到军营里若是野外作战就不怕了!”      呦呦闻言吃了一惊,看向萧沐仁,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已经打定主意让和和走从军的路子了?      萧沐仁注意到她的眼神,连忙安抚她,“就是多教一样东西,多会一样总是好的。”      呦呦看了他一眼,点头,心里却想着等回了京城,要把人送到怀瑾身边去读书,或者等明年过完年送到太学去,也到了该上小学接受系统教育的年纪了。    ☆、第二三三章   第二三三章   萧沐仁的计划是泡温泉、看日出、打猎、吃烤肉、酿酒, 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看日出这一项没有落实,直接去了山上打猎, 晚上又吃了烤肉,打算第二天一早起来去看日出。   不过,事实上实现的只有泡温泉、打猎、吃烤肉三项, 酿酒之事也被耽搁了下来, 因为在温泉山庄的第三天上午,京城里送了消息过来,皇上让萧沐仁回京。   收到这个消息, 呦呦和萧沐仁都是一愣,萧沐仁出京前特意同皇上请了五天的假期,说好了要带着妻儿在山庄痛快地玩几天。   皇上知道他们夫妻恩爱也很是高兴,况且京城也没什么大事, 甚至还打趣萧沐仁,说是不是等过两月过年的时候呦呦又会“抱病”不来朝拜了。   太皇太后在世时曾经有口谕,年纪超过七十、怀孕不到三个月、超过七个月的诰命夫人可以不来正月初一的大朝拜, 若是有这样情形,一般人们都称之为“抱病在身”。   皇上如此打趣他, 以为萧沐仁会嘿嘿笑两声默认,哪知道他却摇头, 说不想生了,一儿一女正好。面的皇上诧异的目光,萧沐仁干脆解释清楚, 生孩子太伤身了,他舍不得呦呦受苦。   皇上听了他的理由后目瞪口呆,伸出手指隔空点着他,无语了好半天才看向一旁的福贤王,“咱们洪家,尽出痴情种。”   福贤王讪笑了两声,没说话。萧沐仁见状,趁机告辞溜走了。   现在一家子才离开京城三天,皇上就这么急着让他回去,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萧沐仁让呦呦留下,带着孩子再玩两天,后天一早他让人来接他们。   呦呦却不同意,要带着孩子一起回去,“你先走,我带着下人们收拾收拾,将猎到的东西都带回,然后慢慢坐车回去。若是京城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得到消息后让人往路上来接我们一下顺便报个信。”   萧沐仁想了想,同意下来,“那你们路上慢慢走,别着急,刚下完大雪,路滑。”   萧沐仁走了之后,呦呦在炕上坐下来沉思着。她不知道京城里出了什么事,要让皇上将在外的萧沐仁急召回宫,但是她猜想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既然如此,她需要好好考虑后再做准备。   呦呦喊了麦子进来,让她去选一个可靠的小厮,先快马回京去花家孟家报个信,再回家让秃鹫出来迎接,也算是护卫,然后才让丫鬟们开始清点收拢箱笼,又告诉人将猎到的猎物都收拾好装车。   等到午饭后,她才带着一堆儿女,等车回京城。   一路上呦呦虽然心急,但是带着两个孩子,路上又有学还有冰,又急不得,只能靠给和和美美讲故事来安稳自己的情绪。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行进着,却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呦呦感觉到后掀开车帘问了一句,“怎么停下来了?出什么事了?”   “回夫人,前头排起队来了,说是要检查后才能入京。”车夫在外头回答。   呦呦探头往前看了一眼,果然是长长的队伍,有马车也有行人,行人很多都背着包袱挑着担子,还有的推着板车。城门口的士兵更是严阵以待,还有城门官在一旁看守。   呦呦回想了一下,出入京城除了查看路引、稍作检查是否有违禁物品以外,似乎并没有严格到还要搜身?而且,为什么只有进城排队,却不见有出城的人来?   “去仔细打探一下。”呦呦吩咐,话音才落,窗边就出现了一个人,唬了呦呦一跳,仔细一看,竟然是秃鹫,“你来了?到底京了出来什么事?见到爷了没有?”   “太慢了,我午时就已经等在这里了。”秃鹫先吐槽了一句,反正他在萧氏夫妻面前一向随便,顶嘴翻白眼都是家常便饭,抱怨几句更没什么了。   呦呦也没有心思同他计较这个,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让秃鹫快点回答。   秃鹫这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爷进宫了,在你派人报信回来之前就让我出城来接了,我才出城城里就戒严了,只准入城不准出城,入城也要仔细搜查。”   “城里出什么事了?”居然要全城戒严?   “那位,”秃鹫手指指指天空,“今儿遇刺了。”   “什么?!”呦呦大吃一惊,“皇……那位爷有事没有?现在怎么样?”转念一想,又疑惑起来,“宫里怎么会进去刺客?侍卫没有发现吗?”   秃鹫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他一向不关心这种事。   此时队伍动起来,马车开始往前走,呦呦看了一眼,接着问秃鹫,“爷进了宫以后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吗?”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样了,有事没有,没事最好,若是有事……呦呦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结果。   “没有,我得了消息就出城来了,哪知道你们这么慢,”秃鹫随着马车往前走,给呦呦汇报他所知道的的情况,“我之前上树往城里看过,街上都是御林军,店铺都关门了。”   呦呦点点头,“猜到了,出了这样的事,当然要戒严。”   马车行至城门口,车夫将马车停下来,指了指车上挂着写了“萧”字的灯笼,示意士兵他们是萧府的人,但是不知道城门士兵是不是新来的,并不认识萧家的车马,反而要他们下车检查。   秃鹫见状就上前递上萧沐仁的名帖,士兵看了一眼,递给一旁的城门官,城门官一看就认了出来,亲自走到马车旁,“给萧夫人请安,夫人出城去了?”   呦呦明白对方的意思,士兵不认识萧府的马车,城门官总应该认识的,可是城门官没有拦住士兵,甚至没有理秃鹫出示萧沐仁的名帖,还到特意到车前来“请安”,为的恐怕就是想让她下车来检查。   呦呦笑了笑,贴着马车车壁坐好,又看看一左一右睡在榻上的儿女,示意丫鬟开门,就看到城门官站在马车外拱手行礼。   呦呦对城门官笑笑,微微颔首,“张大人好,”然后回答他的话,“前天去了温泉山庄,今日返程。”心里却在腹诽,阿毓上午回来的难道你们没看到?   张大人站在车外,虽然人是低着头的,但是眼睛却是觑着马车里头的,只见萧夫人背靠着马车臂,两旁的榻上顺着两个孩子,车门口坐着的是一个婢女,整个马车车厢一览无余。   呦呦见他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就知道他在观察,也不挑破,只问了一句“张大人可还有别的事?”   “啊,没有,下官只是同夫人请安罢了,”张大人赶快否认,然后退后两步,“请夫人入城。”   呦呦微微点头,让丫鬟把车门关上,马车又辚辚地往前走,进城去了。进了城,果然发现街道上没什么人,原本两侧的小摊都收了起来,两侧的商铺也都关门了。要知道,京城商业繁华,就算是夜晚之中,也是熙熙攘攘的,何时这么冷清过。   见此情形,呦呦的心更加担忧了,宫里到底如何了,萧沐仁进宫又如何了,竟然一点消息没有传出来,宫外头又到处人心惶惶的,这样下去会出乱子的。   回到府里,小荣子和容妈妈立刻迎上来,四喜和甲剑夫妇、谷子和程禇夫妇也跟了过来,见到呦呦都十分紧张,“夫人。”   呦呦摆摆手,“没事没事,一会儿再说。”然后转头看向抱着和和和美美的奶娘,“把他们抱回屋取睡吧,晚些时候叫醒来用晚饭。”   等孩子们抱走了,呦呦转头看了几个人,带着他们一起进了书房。呦呦在书案前坐下,让其他人也各自找了座位也坐下,“说一说你们听到的消息。”呦呦这句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眼睛却看向程禇、甲剑和小荣子。   小荣子第一个开得口,他认识的宫里的人多,而且有门路,“我去跟以前的小伙伴打听了,只知道太医都被召到养心殿去,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都在,皇后娘娘也在,其余的打听不出来。”   呦呦点头,打听不出来这是肯定的,不然宫里的事情岂不是都被人传出来了,能打听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呦呦说着转头看向甲剑和程禇。   甲剑和四喜去年夏天成亲的,成亲后不久四喜就有了身孕,最近才刚刚出月子。得到消息后跟着甲剑一起过来了。   程禇和甲剑回了京城后,萧沐仁根据他们俩的意愿,让程禇编入了御林军,让甲剑在家做了府中护卫的头领。   程禇从军中得到的消息是御林军已经在京城周边的山上严加布防,城中也加强了布控,分了若干小队巡逻,京城里的百姓见此,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才纷纷闭门不出,“御林军里有花将军坐镇,倒是十分有序。”   呦呦点头,准备看向甲剑,想问他家里怎么安排的,然后电光火石间抓住个细节,“你刚说御林军里是我爹在坐镇,那萧沐仁呢?”呦呦一着急,直接说出了萧沐仁的名字。   “爷,爷……”程禇吞吞吐吐看行一旁的甲剑,甲剑不说话,看向身边的小荣子,小荣子嘿嘿讪笑着,最后在呦呦的目光里不得不实话实说,“爷,进宫去了。”   呦呦:我去!木头人你搞什么?现在宫里是是非之地不知道吗?她躲还来不及呢,他居然还往上凑,脑子里想什么?!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家里想一想吧,还有两个孩子呢!   呦呦十分生气,可是又不能发泄出来,只好自己气鼓鼓地生气。下头几个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等呦呦自己生完气。   呦呦气了一会儿也就想明白了,萧沐仁虽然一副恨不得离宫里的那些位越远越好,可是到底他是心底善良的,此时皇上出了事情,他平时多得皇上照拂,哪里能漠不关心不闻不问呢?   想到这里,呦呦就不气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抬起头来,“好了,甲剑说说家里的安排吧。”   “家里都安排好了,守卫一天分三班,每班四队每队五个人,全天不停地在家宅周围巡逻。”甲剑将家里的布置详细地介绍给呦呦。   呦呦听了,想了想,让甲剑再安排四个人分别守在四个墙角,算是瞭望兵,然后又对容妈妈说让厨房每日准备姜汤给巡逻护卫,“每顿饭要四菜一汤,顿顿有肉才行。”   容妈妈记下来,准备回头去吩咐厨房。   “好了,大家也不必太紧张,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现在一切未知,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和准备而已。”呦呦笑着摆摆手,各自回去做事吧,“四喜才出满月我就不留你了,回去带孩子去,谷子留下来今晚陪我吃饭。”说完站起来率先出了书房。   小荣子和容妈妈商量着家里的事情出门了,程禇和甲剑商议着凑一起去喝酒,才走出一步去就被各自的妻子叫住了,“喝什么酒,回家看孩子去!”   程禇和甲剑:老婆,我不要的面子的吗?不过,既然面子一起没了,谁也别笑话谁了。甲剑先对程禇拱手,表示要先走一步,同四喜一起回家一起去喂儿子了。   剩下程禇和谷子夫妻俩,也相视一笑走出了房门,谷子边走边问程禇,今晚还要不要去御林军,“儿子都三天没见你了。”   程禇笑起来,“不去御林军,再说,就算我这三天在家,他也见不着我,不是说跟小公子去温泉山庄玩了?”   “没去,爷说了,除了下人,一个外人也不带,就一家四口。”谷子也笑起来,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内外院的交界,谷子看了他一眼,“我走了,你回去看儿子吧。”   呦呦留了谷子吃饭,饭后问了些她关于外头铺子的事,又告诉谷子最近这两天做生意的时候警醒着些,有什么消息及时送进来。谷子都一一答应下来,离开的时候,迟疑了一下,问呦呦她能不能去看看三元。   呦呦一愣,“可以呀,为什么不能?”然后就明白过来她在忧心什么,“我把三元放在库房,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之前出了些事,但是更是因为我想把她放到一个没那么风口浪尖的位置上,等历练几年后,再把她在京城这几年的本事慢慢用起来。”呦呦看着谷子,将话说的更加明白一些,“等再过些年,你和三元,还有四喜,你们就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了。”   谷子突然明白,夫人这些话不止是说给自己听的,更是想让自己转达给三元,希望三元能明白她的苦心。谷子郑重点头,“夫人放心,我懂的。”   呦呦这才欣慰地笑起来,等送走谷子,呦呦的眼睛再一次看向墙角的落地钟,已经戌时末了,萧沐仁还没有回来,她怕孩子们问起来,连晚饭都不敢让他们一起用,所以才叫了谷子一起,也算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免得一个人胡思乱想。   萧沐仁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子时,到家后小荣子从大门口一路跟到内院,先把家里的大小事情说了一遍,又把呦呦回来后的事情说了一遍,萧沐仁听完之后点头,“先这么着,有事明天再说。”说完步履匆匆地进了正房。   房间里,呦呦正在榻上歪着,手里还握着一卷书,看起来像是在认真读书,可等萧沐仁走近了就发现,她根本是在出神,毕竟她还没修炼到可以倒着看书的功力。再一看她紧紧皱起来的眉头,萧沐仁就明白了。   他坐到榻沿上,将她手里的书轻轻抽去,“我回来了,别担心了。”   呦呦被打断思绪,刚想发飙,一抬头就看到了萧沐仁,惊喜起来,“你回来啦!还好吧,有没有事?”呦呦跪坐起来,抓着萧沐仁的手摸了摸又摸摸他的脸,像是怕他瘦了一样。   萧沐仁好笑地抓住呦呦的手,“别摸了,我好好的呢,一点事也没有。”   呦呦见他丝毫无事,这才放下心来,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他,“吃晚餐了没有?我让厨房送点过来。你想吃什么?”   “吃了,不过又饿了,宫里头嘛,怎么可能吃饱?”萧沐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让厨房做一碗面吧,多放肉。”   大厨房早就熄了火,幸好呦呦的小厨房一直开火,肉面很快就送上来了,萧沐仁是真的饿了,挑了面起来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呦呦一直劝他慢点,还不断地给他夹菜。萧沐仁将一大碗面、一盘卤牛肉、一盘鸡丝卷全部吃光,才抽了呦呦的帕子擦嘴,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   呦呦偷笑了一下,叫人将碗和盘子收下去,自己拉着萧沐仁站起来,“刚吃完不好睡,你走一走消化一下,顺便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沐仁也想跟呦呦仔细说说这件事,就从衣橱里摘了两件裘衣给呦呦和自己穿上,然后带着呦呦去了院子里,还不让人跟着,自己打着灯笼在院子里走。   “皇上遇刺这事儿是真的,不过人没事,就受了点皮外伤。”萧沐仁先把结果说出来,安了呦呦的心,然后才继续往下讲故事。   皇上半年以前出宫过一次,当时是想要微服私访考察民生的,逛累了的时候,句随便走进了一家茶楼,着家茶楼叫烟波楼。   皇上虽然是微服出访,但是却是不肯委屈自己的,听说楼里还有歌舞伶人,就来了兴致,想看看民间歌舞是如何的,就叫了一班上来,这一听之下惊为天人,   这半年里,皇上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出宫,出宫后走不了多久就会喊累,然后直奔烟波楼。到了烟波楼又总是会看歌舞,当然,更多是为了听曲。   时间久了,皇上就打听出来了,这般歌舞伶人中,弹奏琵琶的女子叫笼烟,不止琴艺精通,人长的也漂亮,尤其一双眼睛,眸中带水,似曾相似。   “皇上不会看中了这个笼烟吧?”呦呦被萧沐仁牵着,听完他的讲述,发出疑问。   萧沐仁轻笑了一声,“可不就是。”   “然后,笼烟是个刺客?”呦呦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然后在心底默默地腹诽:这剧情,怎么那么像铁齿铜牙纪晓岚呢,皇上每次出宫总会遇到一个漂亮女子,然后对漂亮女子动了心,最后漂亮女子必然是来复仇的。   “是的。”萧沐仁点点头,“皇上虽然喜欢笼烟,但是两人一直发乎情止乎礼。”说到这儿,他看到呦呦撇撇嘴,知道她又不屑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在不屑两个人会止乎礼还是在不屑笼烟会有情,或许是两者都不屑。   萧沐仁捏捏呦呦的手心,继续往下讲。   皇上在笼烟面前从来没有表露过身份,但是不排除会被笼烟猜测出来,毕竟皇上气度非凡。昨天皇上又一次出宫来,又一次到了烟波楼,又一次喊了笼烟来弹琵琶,至于怎么弹着弹着就弹到了床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然,怎么在床上本来不可描述的时候又变成了刺杀,皇上更没有细说,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皇上躲避及时,只受了皮外伤,而笼烟却被皇上一脚踹下了楼,摔死了。   “然后呢?”呦呦问,“其实笼烟没有真的想要刺杀皇上吧,不然那么近,皇上再动作灵敏,也躲不过去吧?”   萧沐仁点头,“太医也是这么说的,所以皇上知道后也很是伤感。”   呦呦撇嘴,“那笼烟为什么要刺杀皇上?敌国刺客?也太水了吧?随随便便就动了真情了?”职业杀手不都是十分冷血的吗,像秃鹫那么傻的毕竟是凤毛麟角。   “哈,哪来那么多职业杀手敌国刺客的。”萧沐仁笑了一声,“笼烟的父亲因为在同先皇幼子勾结在一起,夺嫡失败后自刎了,但是自刎前偏偏喊了一句皇上的名讳,让笼烟误以为是皇上冤枉了她父亲。”   呦呦越听越觉得这就是一出“风流皇帝复仇女”的故事,前世电视剧里看得多了,干脆摆手让萧沐仁不要说了,“反正最后皇上什么事都没有,笼烟却丧命了。”呦呦转头看向萧沐仁,又多说了一句,“你看,卷入夺嫡,下场多惨。”   萧沐仁知道她的心思,抬手揉揉她的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卷进去的,从小见惯了尔虞我诈的,我没心思去想那些事情。”   萧沐仁觉得消食消得差不多了,牵着呦呦的手往回走,“我想的很明白,我的身份不宜公开,但是我怎么说也是现在皇上的亲弟弟,未来皇上的叔叔,将来福贤王什么待遇,我基本就是这样。”   “做王爷有什么好的,又累又不讨好,还要担惊受怕,”呦呦嘟囔了一句,“我从来不觉得王爷和皇上像亲兄弟,亲兄弟应该是我哥和我弟那样才对。”   “皇家之中,已经不易了。”萧沐仁却觉得这算是正常。他带着呦呦进屋后,屏退了下人,关上们拉着呦呦在床边坐下,“我今天跟皇上说了,再过几年,我就外放,这次去广州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好?   ☆、第二三四章   第二三四章   萧沐仁回到家后吃了一碗面, 带着呦呦散了一会儿步, 将事情的原委给呦呦说明白,指导快要子时末了, 两个人才上床去睡。   呦呦今天赶路,又操心家里的事情,还要担心在宫里的萧沐仁, 早就累得不行, 萧沐仁现在在她的身边,又了解了原委,此刻她安心很多了, 上床躺下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然而她身边的萧沐仁却睡不着,今天在宫里,他是旁观者,却旁观了一场好戏。   皇上虽然只是手臂受伤, 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血迹,染了整个胸前的一大片,回宫的时候也是马车担架的, 让人以为他快要不行了。   萧沐仁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京城,城门口的早就有太监在等着了, 告诉萧沐仁皇上让他进城后立刻进宫,吓得他以为皇上要不行了, 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幸亏来人机灵,告诉他是皮外伤。   萧沐仁到宫中的时候皇上早就清醒了, 受伤的手臂被包扎起来,人靠在床头,身边坐着皇后娘娘,端着碗给皇上喂药,床前站着一溜的皇子公主,从二皇子大公主开始,到七皇子五公主,除了还在广东训练水军的大皇子,一个不落全部都在了,就连还在囚禁中的四皇子都出来了。   萧沐仁在人群外围同皇上请了安,关切地问了几句皇上可还好之类的,皇上微微点头,让他先等等,一会儿再说话。萧沐仁就到一旁去和福贤王一起站着了。   皇后娘娘喂完了药,大公主立刻上前接过药碗回身递给后面的宫女,同时想要端起托盘上的茶杯给皇上漱口,却被四皇子快了一步。   四皇子端了茶杯,跪在床前递到皇上面前,皇上接过来看了他一眼,“你也来了?瘦了不少。”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四皇子。   四皇子听到这句话就流下来泪来,“是,罪儿听说父皇受伤,十分心急,父皇请一定要保重龙体。”   皇上受了伤,精神不太好,就“嗯”了一声,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水漱口。   四皇子递了水杯,这不算什么,五皇子更厉害,直接从宫人手里把痰盂夺了过来,跪到床前请皇上吐漱口水。   三皇子有点笨,这个时候才算反应过来,可是该做的都被他的皇妹皇兄皇帝做完了,他找不到事情做了,最后干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打开荷包里面是一个纸包,纸包里竟然是一把糖蜜饯。   三皇子把糖蜜饯送到皇上面前,“父、父皇,请您吃。”   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这个老三了,自从上次的刺杀萧沐仁的乌龙事件他被关起来差不多一年后,三皇子其人就像变了一样,呆呆木木的,再也不复之前的伶俐。   皇上看看面前递来的糖蜜饯,又看看三皇子,没说话。三皇子见皇上不吃,忽然想起来父皇入口的吃食都是要经人验过的,他干脆自己自己捏了一粒吃了,“很甜,没毒。我生病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   话一出口,包括萧沐仁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扶额,皇上更是笑了出来,伸手在纸包里捏了一粒蜜饯吃了,然后点头,“嗯,很甜。”   三皇子憨厚地笑起来。   皇上吃完蜜饯,看了一圈围在床前的人,挥挥手,“都回去吧,老七那么小来做什么,着了风寒怎么办?我没事,挨一刀子长长记性也好。”说完了含情脉脉地看向皇后娘娘,“朕想吃百合清酿了。”   皇后娘娘立刻点头,“臣妾这就去做。皇上等一等。”   皇上点头,再说了一次让众人都下去,“老二和老三留下。”   众人都知道,这里的老二是指的福贤王,那老三是谁?难道是三皇子?为什么留三皇子不留二皇子?萧沐仁心里却明白,这个老三指的是自己。他无奈,不知道皇上又要做什么。   众人虽然不明白皇上话里的意思,但是最后还是鱼贯而出,等众人都出了宫殿门,才恍然发现,萧副统领好像还在里面?难道他就是“老三”?   皇后娘娘瞥一眼身后心思众多的人,带着二皇子率先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都出去了,皇上让福贤王和萧沐仁坐下,问了问如今朝堂上、京城里和军队里的状况,得知大臣们都还好,倒是京城百姓似乎受到了惊吓。   “我从温泉山庄回来的时候,京城城门都戒严了,只准进不准出,街道上也有巡逻的,商铺什么的都收了起来,街上都每人了。”萧沐仁把自己回来时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这个宋青云!太不靠谱了!”皇上骂了一句,“谁让他封锁城门的!”   萧沐仁偷笑,福贤王也挺无奈,顺天知府这个举动实在太欲盖弥彰了。他抬头看到萧沐仁偷笑的时候更加无奈,伸出手指点着他,“你还笑?那是你小舅子的岳父,是你亲戚呢!”   “那又怎么样?”萧沐仁一摊手,“我岳父靠谱就行了。”   对于这句话,皇上和福贤王无法反驳,毕竟他说的是真的。若不是花易岩坐镇御林军,这几年下来,御林军恐怕要变成世家纨绔们的游乐场了。   说笑归说笑,事情还是要做,皇上在烟波楼里遇刺,恐怕此时京城中已经风言风语了,明天整个大鸿就会流传起皇上的风流韵事,《皇上的风流情史》、《霸道皇上爱上我》、《皇上和我娘的二三事》……这样的话本子会层出不穷。   别问萧沐仁是怎么知道的,毕竟每次殿试后这样的话本子就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吗,只需要将“皇上”二字替换成当年的状元、榜样、探花的名字就行了。至今呦呦的书架上还有着十来本以怀宇和怀瑾为主人公的类似话本子,萧沐仁无聊时看过几眼,有些除了书名和主人公名字不同,故事情节一模一样。   最后皇上跟萧福贤王还有萧沐仁商议了,京城里的戒严可以解除了、巡逻也不必太过严格,但是城门检查还是要继续,做出外紧内松的样子,等过一段时间再慢慢放松下来。   皇上留了福贤王和萧沐仁在宫里用饭,然后才放两个人出宫。出宫后,萧沐仁没有立刻回家,他跟着福贤王去了一趟王府,说很久没有见到王妃了,十分想念,想去看看,福贤王却知道他不只是去看王妃的,恐怕还有别的事情。   萧沐仁本来是想到王府去同福贤王商议一下他想外放的事,但是进了王府大门后他又反悔了,不想说了,于是此行就真的变成了探望王妃。   虽然没有同福贤王商议这件事,但是萧沐仁已经坚定了他要外放的决心,最多五年,或许三年,他要带着妻儿们离开这个是非众多之地。   萧沐仁把这一天的事情梳理了一遍,觉得没什么纰漏了以后,才翻个身,把呦呦又往怀里搂了搂,闭上眼睡去。   萧沐仁第二天很早就出门了,呦呦因为睡得太沉,没有丝毫感觉。就连她自己,也是被和和给吵醒的。和和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不早,他甚至还担心起得晚了会不会被爹娘责怪,结果来到正屋后发现,娘居然还没有起床。   和和进来的动静不小,呦呦很快被吵醒,她迷糊中睁开眼睛发现和和已经爬上在床,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娘睡懒觉,羞羞羞。”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脸颊上划拉。   呦呦还没完全清醒,见和和在眼前坐着,手在脸上划拉着,以为他睡到一半做噩梦被吓醒了,就伸手将人拉倒裹进被子里,抱着他闭上眼接着睡了,手下甚至还下意识地拍了拍和和的后背。   和和被拽倒的时候还莫名其妙,等到被他娘裹进被子里他就明白了一点,娘这是还没有睡醒呢。不过,既然已经被拉倒被子里了,那不妨就再睡一会儿,反正因为之前去温泉山庄给老师放了假还没回来,今天上午没有课,不如偷懒一会儿。   可惜和和睡的足够,并不困,于是等到呦呦又重新入睡后,他自己悄悄爬出被窝,先去厅堂练了一套拳法,可惜练到一半的时候美美过来给他打岔,跟在他身后比比划划,幸亏他内功心法才开始学,要是学的半吊子,估计就要走火入魔了。   等到他总算完整地打完一套拳,立刻抱起妹妹坐到地毯上一起玩。所谓的玩,就是把针线房给美美做的七八个玩具人偶都放到一起,然后开始过家家。   呦呦起床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问了丫鬟得知两个孩子在一起玩,身边奶娘丫鬟伺候的人都有,呦呦就没有多问,先让人送了早餐上来,吃完了以后才去书房看他们。   一进书房,呦呦就目瞪口呆起来,这哪里是两个人一起玩,这明明就是美美单方面玩和和嘛!   只见书房的地上,和和正跪在地上爬,头发凌乱衣服松散。幸好铺了地毯,又有地龙不至于硌着冷着。而美美,此时此刻正骑在和和的背上,一手抓着和和的衣服,,另外一只手则拍在和和的肩上,嘴里还在叫着:“驾!驾!快点跑!”   呦呦扶额,她的乖乖宝贝女儿,怎么变成了女土匪?   呦呦快步上前去,把女儿从儿子的背上抱下来,“你在做什么呀?欺负哥哥呢,不乖。”呦呦点点女儿的鼻尖,然后又摸摸儿子的头,帮他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朵后头去,“你就这么由着她欺负你呀?”   和和嘻嘻笑着摇头,“没有欺负,我给妹妹说打猎的,说我骑大马,妹妹听到了也要骑马,我看她太小了,骑不了,就连我的小马都骑不了,我就说我来给他当大马。”   “友爱妹妹是好事,但是下次不能让妹妹骑在你身上了。”这么小就给她当马骑,以后还不得百依百顺由着她作威作福啊,当哥哥的威严都没有了。   和和眨着大眼睛看呦呦,不懂。他们家有规矩,丫鬟小厮是做事的,不低人一等,不能欺负人。况且妹妹是女孩子,不能让小厮来,丫鬟姐姐们是女孩子,女孩子更不能欺负了。呦呦把这些原因说给呦呦听,问她,“那不骑我骑谁?”   “呃……”呦呦一下子还真的被问住了,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让你爹来吧,你还小,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被妹妹压得多了不长个儿怎么办?”   和和瞪大眼睛,“爹呀?”   呦呦点头,“对,你爹。”   和和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点头,“那好吧,以后妹妹的大马就叫萧沐仁了。”   这回轮到呦呦瞪大眼睛了,片刻之后爆发出吓人的大笑。   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呦呦让奶娘和小厮带他们接着玩,自己出去处理事情。她让人去喊甲剑过来,问他外面如何了。   甲剑也是刚从外头回来,告诉呦呦城门依然戒严,进出城门都严格检查,城门外有御林军来回巡逻,京城里头倒是没那么严了,外面的商铺都开张了,街上也有行人了,不过比不过往日的热闹,“而且我发现,有些摊贩都不是原来的摊贩,看着也不像是做买卖的,更像是打手之类的。”   呦呦想了想,估计应该是皇宫里或者顺天府知府派出来的“便衣”。知道京城内布控没那么严格了,呦呦就放心下来,“知道了,下去吧。”   看来皇上是的没事,城门口的布防要么是做给人看的,要么就是为了抓笼烟的同伙的。想到笼烟,呦呦不禁心生同情,不过是个想为父报仇却又对仇人动了情的女子,竟然落得这般地步,可是听萧沐仁昨天话语里的意思,皇上并不在意她了。可怜。   萧沐仁到了御林军,先去见过了他的顶头上司和岳父花易岩,一来是销假,二来替班,他不在京城的日子,都是花易岩在忙,本来两个人的事压到一个人身上,虽然不至于累垮,但是三四天没回家也是很疲惫。   交接后,萧沐仁亲自送花易岩出营。花易岩见此,就挥退了自己的随从,看向萧沐仁,“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不好?”十分严肃认真。   萧沐仁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花易岩以为他要说什么不好的消息,赶忙摆手,“没有没有,皇上很好,皮肉伤而已,包扎一下就好了。”   花易岩听了松一口气,“没事就好。”说到这儿转头看向萧沐仁,“你应该知道吧,我是在皇上手底下封的将军,这条手臂也是为了救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没的。”花易岩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肩,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被系起来的袖子。   萧沐仁点头,“知道,皇上封了您虎贲将军,您却辞官归乡了,那时候满京城都流传着您的故事和传说。现在虽然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子,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皇上对您比对其他人都亲近,您可是为皇上卖过命的。”   花易岩摇头,“并不只是这个原因。你知道贺将军吧。”花易岩见萧沐仁点头,才继续说下去,“贺将军石皇上在潜邸时的侍卫头领,也跟着皇上上过北境战场,回来后和我一起受封的。可是现在你看,我好好地做着御林军统领,整个京城的安危全系在我一人之手,但是贺将军五年前被贬到岭南去了。为什么?”   萧沐仁听说过关于贺将军的事,大致和花易岩说的是一样的,五年前因为“强抢民女、强占民田、逼死百姓”的罪名被皇上贬到了岭南去。   萧沐仁当时看邸报时觉得不对劲,像花、贺这样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着的人,一直是被重用的,河将军虽然品阶不如他岳父,但也是皇上的亲信,如此轻易地被贬,大概只有一个原因,“他不忠?”萧沐仁问出自己的疑问。   花易岩笑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萧沐仁:……岳父你这样戏弄自己的女婿,真的好吗?   花易岩对身后招招手,让仆从牵马过来,翻身上了马,然后居高临下地看向萧沐仁,“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一抖缰绳,走了。   萧沐仁看了一会儿远去的两人两马,和马蹄子踏起来的烟尘,一拍大腿,“哎呀,光听故事了,还有事儿忘了问!”   萧沐仁原本是想同花易岩商量一下到底什么时候外放比较好,可是话还没问出来呢,人就走了。萧沐仁无奈摇头,转回军营。   三天后他再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呃,不对,是一个主子都没有,呦呦和两个孩子都不在家。   萧沐仁招来一个下人,问他们夫人和小公子小小姐去哪里了。   “夫人和小公子、小小姐午后出门进宫了,皇后娘娘宫里的大太监来召的。”说话的是容妈妈,“荣大管家跟着一起去了,说是去找人打点一番。”   “什么时辰走的?走的多久?”萧沐仁脸色十分难看,很不高兴,“那怎么没人跟我去报信?”   容妈妈吃惊起来,“甲剑去了啊,爷没见到?”   “什么时候去的?”萧沐仁更是皱眉,他没有遇到任何家里的人。   “夫人是未时初进宫去的,走了不到一刻钟甲剑就出门了。“容妈妈回答。   容妈妈话音才落,甲剑就出现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爷,爷回来了?我去御林军找爷,他们说爷刚从另外一条路回京,我就急忙追去,但是还是没有追上。”说完这么多,甲剑才想起正事来,“爷,夫人被召进宫里了。”   “知道了。”萧沐仁眉头皱着,想了一会儿转身让人把黑月亮再牵出来,他骑马进宫去了。   呦呦从成亲到现在进宫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的完,比没成亲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次数还少,倒不是她有意不去,一是刚成亲没多久两个人就外放了,这次回京也才三年多,第一年的时候呦呦怀孕所以正月初一的朝拜没有去。   呦呦不去,孩子们更是不怎么去了,和和长到现在七岁,只进宫了两次,一次是才从嘉峪关回来的时候,一次是皇上的生辰,美美更是只在满月后去过一次。   现在宫里下了懿旨,让呦呦带着孩子进宫,萧沐仁怎么可能不担忧。他骑着马到了皇宫宫门口,就看到小荣子站在那里,小荣子也看到了他,立刻迎了过来,“爷,爷回来了。”   萧沐仁翻身下马,“进去多久了?你打点好了没有?”   “进去半个时辰多了,能打点的都打点了,可是我现在轻易进宫不得,皇后娘娘宫里更是没有办法……”小荣子有些懊恼。   “没事,我知道了,你牵着马,我进宫去看看。”萧沐仁说完把缰绳扔到小荣子手里,自己大步流星地进宫去了。   萧沐仁到底在宫里常来常往,很快就打听出来,呦呦带着孩子并没有在皇后娘娘的宫中,而是在皇上的养心殿。听到这个消息,萧沐仁不禁皱了眉,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不管皇上要干什么,他都得去看看。萧沐仁心想,若是进不去养心殿,干脆直接闯进去。   结果当然不用闯进去。萧沐仁才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去通秉给皇上了,皇上看着呦呦和在他跟前的两个孩子,转头对皇后娘娘说:“怎么样,我怎么说的?不超过半个时辰,人一定进宫,你看看!这副样子好像是宫里会吃了她们娘仨一样。”   皇后娘娘噗嗤笑了,“这说明人家小两口甜蜜恩爱,不是很好吗?”说完瞥了一眼呦呦。   呦呦假装不好意思地笑笑,怕脸上没有害羞的红晕,憋了好一会儿地呼吸才觉得自己脸红了。   此时萧沐仁已经进来,见他走过来,呦呦先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萧沐仁也在看她,从他进来就一直在打量她,见她丝毫没有问题,这才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跪下请安,等到皇上说了平身才起来,然后四处看了一下,看到两个孩子在养心殿的大厅玩耍,母子三人都没有收到委屈,这才收回视线。   然后就发现皇上正盯着他看,眼睛里都是意味深长的笑。萧沐仁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叫了一声“皇上”。   皇上却哈哈大笑起来,让萧沐仁坐下,“我叫你媳妇进宫来是有些事要问她,同时很久没有见到两个孩子了,带孩子来给我看看,刚刚还在同皇后说,你半个时辰内肯定会进宫。”   皇后娘娘点头,“我一开始还不行呢,现在看看,果然是皇上了解你。”然后像是解释一样地说:“皇上下旨召见外命妇不方便,所以才让我下旨的。”   萧沐仁站起来对皇后行礼,现在皇上不说,他也不好直接问“皇上你找我媳妇问什么”,也不能说“皇上你可以先问我我问完了再告诉你”,虽然心底疑惑很多,萧沐仁还是只能微笑,然后看向呦呦。   呦呦心想:你看我有什么用啊,只能以微笑回应萧沐仁。   于是,这两口子就公然地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眉来眼去”了好一会儿。      ☆、第二三五章   第二三五章   冬去春来又一年。呦呦和萧沐仁回京第三年, 萧沐仁这一年二十八岁, 呦呦这一年也已经过了花信年华。他们的儿子萧靖小名叫和和的,已经七岁半, 女儿萧清瓷小名叫美美,也两岁半了。一家人在京城生活了三年,生活就像他们儿女的名字一样, 和和美美。    和和过完年七岁半, 呦呦准备落实她的关于系统教育的想法。   呦呦前世是师范毕业生是没错,也做过两年的教师,但是在教师行业中, 普遍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浇了别人的地,旱了自己的田”。大概意思就是做教师的人把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学生身上,对自己的孩子关注的不多, 还有一种说法是,教师能管得了学生,因为他(她)是老师, 但是未必能管得了自己的孩子,因为是父母。   呦呦虽然对这种话不以为意, 但是并不打算将和和留在家里自己教授功课,一来对于这个时代必备的诗书礼易她并不十分精通, 二来对于和和这儿年纪的孩子,集体生活更有利于身心发展。   太学年后开学是在二月二龙抬头以后,由太学院长主持一个开学典礼, 带领所有学生拜祭孔子,然后太学里的各位老师们发表新学年的勉励鼓励话语,这才算是正式开学了。   呦呦本来以为准备好笔墨文具、领了太学的衣袍、交了束脩以后,就算是正式入学了。萧沐仁却告诉她,太学入学并不这么简单。   “你回娘家问问就知道了,怀瑾当初入太学的时候,肯定还不只是这样。听说要先在太学拜个师父,就是有传承的那种,琴棋书画都行。”萧沐仁坐在呦呦对面,将扒好的一把瓜子仁放到她面前。   “这么麻烦?”呦呦皱眉,“不是说所有书生都是天子门生,怎么还要拜太学老师为师父呢?”这种师生传承听起来很古老,好像很多朝代都又这种习俗,但是呦呦却觉得,这样实在容易结党营私。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只问萧沐仁觉得和和应该拜那个师傅才好。   “我没读过太学,我也不知道。”萧沐仁耸耸肩摊摊手,无奈地回答,“你可以去问问怀瑾,他读了这么多年的太学,应该知道吧。”   呦呦点头,说明天会让怀瑾过来一趟,不过她现在好奇的是为什么萧沐仁没有上过太学,“不是说官员子女都能去太学吗?为什么你没去?老安国公没有替你张罗?”   萧沐仁摇头,“官员子女每家只有两个名额,比如你家,怀宇、怀瑾、怀信都能去太学读书,主要原因是是因为岳母,因为岳母是县主,虽然没有封地没有税收。”   呦呦回想了一下,是了,当初说到要去太学读书,怀宇和怀瑾很是谦让了一番,因为两人都想留一个名额给当时还在谭丽娘肚子里的怀瑾,另外一个名额都希望弟弟(哥哥)去。   幸好太学院长告诉父亲说母亲是县主所以也有两个个子女的名额可以入太学,这才解决了怀宇和怀瑾的入学问题,而且还多出来一个名额,怀瑾和怀宇甚至撺掇着呦呦也去太学,反正有女生班。   可惜呦呦遭受了二十多年应试教育的荼毒,说什么也不肯再去被束缚,只愿意在家看书。   呦呦想了一圈回来发现自己差点被带跑偏了,赶紧回到正题,问萧沐仁,“但是你不是老安国公的子女啊,你是他的孙辈,更何况还有你的身世,怎么连太学都不让你去呢?”   “对啊,我不是他儿子呀,我只是他名义上的孙子。”萧沐仁点出呦呦话里的纰漏,“安国公有三个嫡子两个庶子,只有两个嫡子去了太学,长子也就是世子,我名义上的父亲,因为自小身体就不好,所以一直是在家读书的。”   “那,世子的孩子不能去太学吗?”呦呦还是很不解。   萧沐仁想了想,说了四个字,“说来话长。”   “没事,”呦呦本来歪在靠枕上,听到这句话立刻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长夜漫漫,我们讲故事听嘛!”   “很想听?”萧沐仁问,“有什么好听的啊,萧府的事你不是都知道?”   “知道一点,不多。”呦呦抓着萧沐仁的手,让他不要转移话题,“你别逃避,赶紧说。”   萧沐仁知道呦呦话里的意思,告诉他不要逃避那段时光,要学着慢慢接受承受,“总是人生经历中的一部分。”呦呦曾经这样跟萧沐仁说过。   萧沐仁见呦呦如此想听,就回想了一下,慢慢跟他说起来,“老安国公的世子叫萧晨。”   “消、消沉?”呦呦诧异地问,听听这名字,这么消极,难怪英年早逝。   “晨曦的晨。”萧沐仁解释了一句,“因为在早上出生,他还有个庶弟,只比他晚了一个时辰。”   呦呦几乎是脱口而出,“就一个时辰啊,那那位小妾肯定不甘心。”会不会使什么手段之类的。   萧沐仁点头,当然不甘心,于是世子在三岁的时候失足跌落进初冬的湖里了,湖水只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世子砸破冰层掉落进冰冷的湖水,加上冬天衣服穿得后,很快就沉了下去,幸好安国公经过,及时将人救了上来。人是救上来了,也活了下来,但是从此以后变得体弱多病了。   长大后同青梅竹马的表妹成了亲,因为世子体弱多病,两人成亲后十多年都没有孩子。世子夫人并不在意,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十分恩爱,唯一的小妾是世子以前的大丫鬟抬起来的。   到了两人成亲的第十五年,皇上带皇子和众大臣们去围猎,突降一场暴雨,到安国公府避雨,“后来你就知道了。”后面的事太龌龊,萧沐仁不想说。   呦呦撇撇嘴,说了和没说差不多,不过她有疑问,“按理说,皇上他们都进京城了,也到了安国公府门前了,为什么不再走一会儿回皇宫呢?”   而这个还不是呦呦的唯一的疑问,她疑问的多着呢。比如,为什么先皇和世子夫人一个君、一个臣子之妻,却在深更半夜凑到一起去了,是谁走错了门?更何况,外男和内妇,本应一个在外院一个在内宅,世子夫人知道外院有客人,定然不肯轻易出去的。若是这样,先皇又是如何进得内宅的?   “这件事,总是透着几分蹊跷啊。”呦呦状似自言自语地说。   萧沐仁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被呦呦这么一说,他也觉得疑惑起来了,确实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婆婆她,可还有亲近的下人在?”呦呦仰起头问萧沐仁,想了想又摇头后悔,“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多想了。”   “不!”萧沐仁下意识地反对,说完之后就愣住了,自己不是一向最不愿意提起以前在安国公府的事吗,为什么反对呦呦的“不要多想”,难道自己潜意识里,是想要追根究底的?   呦呦也疑惑地看向萧沐仁,这不像他啊,怎么今天这么反常,“你想说什么?”   “我……”萧沐仁迟疑了一下,“没啥,世子夫人的陪嫁的下人都送到她的山庄去了,在城西五百里的地方,国公爷把她的嫁妆都给了我,安国公去世后我从国公府搬出来的时候都分给了我,我从嘉峪关回来后跟王妃说,想还给她家人,可惜她家里人都不在了。”   “哦。”呦呦应了一声,沉默了好半天后才问萧沐仁要不要洗漱,话题转的非常僵硬。   萧沐仁理解呦呦,是怕他不高兴,抬手摸摸她的头,“没关系,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放不下想不通,大概心里也知道事情很蹊跷,你要是想要查,就去问问,就当打发时间也行。”说完就站起来走进洗漱间去了。   呦呦盘着腿在炕上坐着,看他那个堪比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面,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翘起嘴角,张开手臂往后一倒,在炕上躺下来。   第二天早上呦呦如往常一般处理家事,带孩子看书写字习武玩耍,快到中午的时候派了两个小厮分别去翰林院和太学将怀瑾和怀信接到家里来,呦呦中午还特意下厨做了两道菜。   怀瑾知道了呦呦的意图以后还没等说话,就被怀信抢先开了口,“二姐,你知道现在在太学读书的都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呦呦捏着勺子给美美喂饭,转头看一眼怀信,“活人呗,难道还是死人啊!”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怀信放下手里啃完的肉的鸡腿骨头,拿了帕子擦手,“现在太学里几乎没有和和这么大的孩子,就是有也都是品阶非常低的人家的,一半都是五品六品官员家的,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的孩子,都自己请先生。”   呦呦奇怪,“为什么呀?”然后又问怀信,“你不也是二品官员家的孩子,也没见你回家自己请先生啊。”   “我这不是要科考了吗?”怀信嘟囔了一句,“现在太学里大部分都是要科考的考生了,五六岁的小孩子太少。”   怀信这句话才说完,就被和和给反驳了,“小舅舅,和和七岁了,不是五六岁小孩子了!”十分的义正言辞。   餐桌上的几个人都是一愣,然后一起笑了出来。七岁了,当然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只有美美不高兴,喂到嘴边的饭因为呦呦突然笑起来而抖掉在了桌子,没吃到好吃的肉肉。   笑完了,呦呦继续喂孩子,同时问怀瑾,“你觉得呢?要不要让和和去太学读书?”   怀瑾没想到呦呦在听了怀信的话以后还会让他提出参考意见,怀瑾想了一会儿也是觉得和和不必现在就去太学,“每天至少要早起一个时辰,非常辛苦,和和还长身体呢。”   呦呦点头,不再多问,让他们好好吃饭,“这事等我和你姐夫商量了再说。”   怀瑾和怀信点头,安静地吃饭,吃完饭带着和和还有美美玩了一会儿,然后哄了连个人睡觉,才去找呦呦说话。   “姐姐是想让和和去太学读书?家里的先生不好吗?”怀瑾关切地问,“不好的话就换一个吧。”   “没有不好。”呦呦没想到他们还惦记着这件事情,“和和七岁了,美美却才两岁半还不到三岁,他一个人读书习武没意思的,之前姐夫说想让琰琰来一起习武,我想着两个人有意思些,不过之前元宵节的时候姐夫说请了一个武师傅,就不让琰琰来了,这下子就又变成了和和自己,他最近越发调皮了。”   “男孩子,哪有不调皮的?”怀信先替和和开脱了一句,然后在呦呦嘲笑的笑容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本来就是嘛。”   呦呦笑起来,点头承认,“是呀是呀,男孩子哪有不调皮的。”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还瞥了一眼怀信。   怀信被看得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我最近很听话,没有迟到没有逃课没有闯祸。”说完了才意识到,这等于不打自招了。   呦呦更是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还迟到逃课,有没有睡懒觉啊?”呦呦本来就是打趣一句怀信,然后就看到怀信红起来的脸,立刻明白过来,但是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叮嘱他,“早睡早起,晚上别熬夜看闲书,早点睡。”   怀信讪讪地答应着,怀瑾在一旁偷乐看好戏。   呦呦当然也不会放过他,“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成亲一年多快两年了。”   这回轮到怀瑾讪讪地笑,怀信在一旁偷乐看好戏了。   怀瑾张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呦呦打断了,“别跟我说什么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早该有了,到底怎么想的?你在故意……”呦呦瞥了眼一旁低着头看似没留意实际支着耳朵听得认真的怀信,把“避孕”两个字咽下去了,眼睛却盯着怀瑾。   对于呦呦的疑问,怀瑾赶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不是不是。”吭吭哧哧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我们俩都还小,还想再玩几年再要孩子,不然有了孩子更玩不了了。”   呦呦无语,你都二十二三了,还玩?不过呦呦得了答案就不再多问了,只叮嘱他想好了,要对两个人负责,然后突然想起件事来,“这事你们俩商量的?你媳妇知道吧?”   “知道,她听我的,她都听我的。”怀瑾说着,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来,简直辣眼睛。   翰林院和太学中午午休只有一个时辰,未时初三刻钟的时候必须到,所以呦呦不敢久留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将人送走。   将弟弟们送走之后,呦呦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不一会儿麦子悄悄进来了,见呦呦闭着眼以为她睡着了,正想出去就被呦呦叫住了,“什么事?”   “夫人,去山庄的人回来了。”麦子连忙恭敬地回答,声音都压得特别低。   “这么快?”呦呦睁开眼坐起来,麦子连忙伸手扶着人站起来,呦呦接着问,“吃饭了没有?先收拾收拾,等爷回来再说。”   麦子得了吩咐,出去了。   呦呦早上起床后,暗自琢磨了好半天,还是让人去了一趟原来安国公世子夫人在京城西的山庄,将世子夫人曾经的下人,尤其是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接到府里来。她原本是打算等把人接来就好好问一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等真接来了又不想问了,或者说不想自己问了,就算是问,也应该由萧沐仁来问才对。若是萧沐仁不想问了,那就把人再送回去。   但是呦呦有个直觉,她觉得萧沐仁应该也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的。他作为当事人之一,最有权利知道真相。   呦呦长叹一声,倒回床上继续闭目养神。   萧沐仁这一天回来的还挺早,比每天早了半个时辰,所以今日格外有了时间看了儿子练了一套拳法,又指点了几个动作,然后又心甘情愿地给女儿当大马,让她骑在自己的背上耀武扬威了一炷香的时间。   等到晚上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萧沐仁搂着呦呦在炕上的大迎枕上歪着,听呦呦给他讲今天怀瑾和怀信说的话,然后有些不确定地看问萧沐仁,“你说,我们还要让和和去太学读书吗?”   萧沐仁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只是昨天呦呦很是兴致勃勃,他不忍心泼冷水,所以才说让怀瑾来说一说。现在听呦呦这么问,他几乎可以肯定,呦呦还是想让和和去太学的。   于是萧沐仁就问了呦呦两个问题,“第一,你当初要送和和去太学的理由是什么,第二,事情总有利弊两面,去太学读书的利弊两面是什么。”问完这些,萧沐仁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第三个,和和愿意去吗?这件事要不要问问他自己?你不是经常提倡大人不能过分为孩子做主吗?叫什么‘民主’?”   呦呦翻个白眼,“我生他的时候也没问过他呢,他现在不照样给我当儿子当得不亦乐乎?”吐槽完这一句,呦呦才开始认真思考起萧沐仁提出的问题。   呦呦当初想让和和去太学读书,主要是因为想到和和春节过完就七岁了,到了前世小朋友们上小学的年纪,她想要让他接受比较系统性的学校教育。这样的教育无论是从教育学还是心理学上来说,对和和的身心教育都很重要。   而且,太学里人再少,也是一个社会,更是一个集体,这样的环境能教给孩子更多书本以外的知识,比如人际关系等,能帮助他形成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   可是如同萧沐仁说的那样,凡事总是有利弊两面,有有利的一面,就会有相反的一面,去太学读书有没有什么弊端呢?   肯定有,比如要早起半个时辰,必然会牺牲一些睡眠时间,太学里有奋发向上的学生,必然也会有纨绔官二代,可能会由此交到不良的朋友。   呦呦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了,只能求助于萧沐仁,“你倒是给个意见啊,和和不是你儿子啊。”就差没直接说他漠不关心了。   萧沐仁冤枉,赶忙安抚她,“当然是我儿子,我也想给给意见,可是我给了意见没有用啊,又不是我去读太学。”言外之意,谁去上学你问谁去。   呦呦想了半天,最终妥协,“行吧,我明天问问他,实在不行就让他半天上学半天在家,过渡一段时间后再说。”到底没有说出和和若是不想就不送他去太学的话来。   说完了和和的事情,呦呦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萧沐仁,“我今天派人去城西的庄子把世子夫人生前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给接来了。\\\'   萧沐仁本来正在端着茶杯喝茶,听到呦呦的话呆住了,茶杯因为他的发呆手上无力导致倾斜,茶水都洒在了手背上,幸亏茶水没那么烫了,不然整只手背都会是泡,即便是这样,手还是被烫的通红一片。   呦呦急忙把手拉过来给他擦干,又问他疼不疼烫不烫,要不要放到凉水里冲一冲泡一泡。   萧沐仁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摇头表示不用。   呦呦见此,又心疼起来,后悔告诉了萧沐仁,见此赶忙说不见也行,“不见了,我们睡觉吧,我今天没有午睡,有点困,睡觉吧。”   萧沐仁却缓慢地摇了摇头,“既然来了,就见见吧。”有些事总是要水落石出的好,不然逝者地下不安,生者地上不安。   呦呦再三地确认了萧沐仁的表情,确定他是说真的,而且表情并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么“悲壮”,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叫麦子去将人领过来。   在等人过来的时候,呦呦先给萧沐仁介绍了一遍情况,“我接来的是当时世子夫人的丫鬟还有一个嬷嬷,并不是贴身丫鬟和嬷嬷,听说贴身的已经随着世子夫人的逝去而逝去,剩下来的都不是重要的,有些甚至连正房都没有进过。所以并不一定都知道事情原委和经过。”   萧沐仁点头,“你放心,我明白,都过去二十年了,说不定都快忘光了呢。”萧沐仁对着呦呦笑笑,那笑容总是给人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麦子将人领进来,然后悄悄退出去顺便把门关上了。   一共四个人,三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还有一个五六十岁的婆婆。二十年前,她们是世子夫人房里伺候的丫鬟和嬷嬷,二十年过去了,当初正值青春少艾的少女们,此时都已经成为了被岁月磨出皱纹的妇人,肩背被生活压弯。   倒是那位五六十岁的婆婆,虽然人已经很老态了,但是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错,背挺的也直,衣服虽然破旧,但是干净,头发也被梳的一丝不苟。   这位婆婆在看到萧沐仁的时候,不由盯着他多看了几眼,最后嘴角露出了一个像是欣慰的笑容。      ☆、第二三六章   第二三六章   呦呦自作主张把萧沐仁生母生前身边伺候的丫鬟和嬷嬷接进京来, 然而, 实际上这些人都不是最亲近的贴身伺候的人,最亲近的那些人, 在世子夫人怀孕期间和产后的一年多里,陆续地因病因意外死亡了,剩下的这些都是当时不太重要的人。   然而诸多的悬疑侦探片告诉我们, 越是看似不重要的人, 往往会掌握看似不重要却十分关键的细节,这些细节能将所有的疑惑打开。   这些下人被带到萧沐仁和呦呦面前,曾经的丫鬟和嬷嬷已经变成了中年妇人和上了年纪的婆婆。萧沐仁叫人搬了一个椅子给那个年纪大的婆婆, 请她坐下,然后就沉默了下去。   呦呦等了一会儿不见萧沐仁开口,就转头看他,这才发现, 他又垂下眼睛去了,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毕现。   呦呦此时有想抱一抱萧沐仁的冲动, 可惜隔着一张桌子,底下还有好几个人看着。呦呦见萧沐仁沉默着, 不得已,只好自己亲自开口了。   “我和爷成亲后不久就外放了, 现在才回来不久,”呦呦脸不红气不喘地将三年时间看做“不久”,“之前没来得及见你们这些公公婆婆身边的老人, 现在把你们接到京城来,”说到这里,呦呦瞥了眼萧沐仁,他依然低着眼睛,她拿不准萧沐仁的意思,只好继续说下去,“接你们来就是问问你们好不好,没什么大事。”   然后就真的问起了他们在庄子上的生活,问收成如何、经营如何,又问了不少家常之类的。本来这些人被突然接到京城来就很奇怪很纳闷,现在见真的是问生活问家常,几个人慢慢就放松下来,尤其几个年纪轻的,见萧夫人这么平易近人,说话越发随便起来了。   呦呦从他们的话语中得知,这些人都是安国公世子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只是当时年纪小,还没被当成心腹。呦呦心想,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才能平安活到现在,没有被“意外身亡”。   说着说着,呦呦就把话题往当年的事情上引了,“说来也是天妒红颜,婆婆那么年轻,怎么就想不开呢,当年爷才那么小。”说完叹一口气,眼睛看向一旁的萧沐仁。   底下的几个年轻的立刻会意,猜到这大概是萧沐仁想要探询世子夫人当初的事情,一个个都来了精神,争先恐后地给呦呦讲述当年的故事。与这些年轻人不一样,那位年纪大的却十分警惕,一脸狐疑地看向呦呦。   呦呦当然注意到这位婆婆的目光,但是她不想理会。她用鼓励地目光看向坐在小杌子上的其他几个人,希望她们能说出些有价值的线索。   这些人也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是国公府的一个忌讳,不过时间都过去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国公府早就成为历史,萧沐仁又从里面分家出来,是她们现在的主子,当然要主人问什么回答什么。   不过,这几个人到底不是世子夫人的心腹,所知有限。通过她们添油加醋的讲述,呦呦梳理的一下,那个雨夜是这样的情形。   皇上带着众位皇子们到安国公府避雨,世子和另外两位国公嫡子被喊出来招待客人。世子因为众所周知的体弱多病,所以平时待客应酬都不喝酒,也没人劝酒,只是那天九皇子——先皇最小的儿子、今上的竞争对手、手下败将——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强灌了世子几杯酒,导致人早早就醉了。   “大概是戌时末亥时初的时候,有人来内院禀报说世子喝醉了,让世子夫人去外院接人回来。”其中一个年级最小的妇人说,她那个时候大概只有十岁左右,只是世子院子里通传禀话的小丫鬟,“夫人担心世子喝多了难受,急匆匆地走了,还埋怨洪大都不拦着点。”   “洪大是谁?”呦呦敏锐地抓住这个名字,立刻发问。   “不知道。”几个人都摇头,“家里没有叫洪大的下人。”   如此,呦呦只好继续发问,“然后呢?后来?夫人什么时候回去的?和世子一起吗?”   “没有。”另外一个稍微年长的丫鬟回答,“奴婢是当日小厨房当值的,一直没敢睡,怕夫人回来要水,结果等了一晚上,一直到了快寅时正,夫人才回来,世子比夫人回来的还晚,差不多快卯时的时候,被人背回来的。”   “世子病了?因为醉酒?”呦呦问几个下人。   几个人点头,“病得很重,好几次都要不行了,后来国公夫人请了一位道士来看,道士说……”话说到这儿,说话的人突然停下来了,抬头看了一眼萧沐仁。   萧沐仁一直低眉垂眼默不作声,像是不存在一样,然而实际上他的耳朵一直听着她们的对话,此时这人突然停下来,想必应该是有什么话涉及到自己,不敢说出来。   萧沐仁抬抬眼皮,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吐出一个字,“讲!”   那人被萧沐仁的话给惊了一跳,哆嗦了一下,然后继续讲下去,“那个道士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嫡子,一屋不能有两个嫡子,让夫人生产后将孩子对外声称是桐姨娘生的,这样孩子就是庶出,就能保住世子的命了。”   “荒谬!”呦呦听完之后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怒道,“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安国公和国公夫人居然肯相信这种荒唐之言?!”因为整个京城中,几乎都知道萧沐仁是庶子的身份。   呦呦气愤完了才想起来身旁还坐着萧沐仁,赶忙转头看他,只见萧沐仁依然是低眉垂眼,可是他的下颌和脸颊却是紧绷的,明显在紧咬牙关,攥着椅子扶手的手也更加用力,呦呦甚至看到了裂纹。   她不敢继续问下去,赶紧让几个人出去,等人都走了以后迅速地走到萧沐仁面前,叫了他一声,“阿毓。”   萧沐仁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没有出声。呦呦有些后悔,不应该让他在场的。   “阿毓,你说话,你说话啊!”呦呦叫了两声见萧沐仁一直不出声,干脆张开手臂搂住她,一只手扶着她的头,另外一只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阿毓啊,你说说话,别这样,哭出来也行,好不,别吓我啊。”   过了好一会儿,萧沐仁才有了动静,慢慢抬起手臂搂住呦呦的腰,“我没事。”声音嘶哑得像是快要裂开。   见他终于肯出声说话,呦呦才放下心来,喃喃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抱着他拥着她,因此并没有看到他流下的眼泪,也没有看到他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音。   “对不起,是我的错。”呦呦双手搭在萧沐仁的肩上,在他面前蹲下来,“我要是不刨根问底就好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追究,对不起。”呦呦用双手抚摸着萧沐仁的脸,十分地自责和内疚。   萧沐仁听了连忙摇头,“没有,不是。”他拉呦呦站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是我自己想知道,跟你没有关系。”萧沐仁拉着他的手又告诉她,“以后不要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   呦呦笑了下,没有多说,将头靠在他的肩头,“阿毓。”   “嗯?”萧沐仁抬头看了一眼呦呦,见她靠在自己肩头,眼睛闭着,“什么事?”   “没事。”呦呦嘻笑了一声,“就是叫你一下。”   萧沐仁也笑了一下,抬手摸摸她的头,“好。”   呦呦听到他说了好,忍不住又叫了一声,“阿毓。”这次萧沐仁没有说话只是从嗓子里发出一声闷闷地“唔”。   第二天萧沐仁难得地没有早起,陪着呦呦一起睡到天明,两个人一起起床后手牵着手去叫儿子和女儿起床。结果到了院子却发现,两个孩子已经起来了。   和和正在院子里练拳,穿着一身白色绸缎练功服,发髻高束,一招一式十分正经,萧沐仁在后面看着不住地点头,表示不错和赞赏。   而在和和的身后,站着说不上是捣乱还是模仿的美美,穿着大红色的棉袄和裤子,小小的绣花鞋上两条小小的金鱼若隐若现,仔细凑到跟前看的话,会发现金鱼并不是用丝线绣的,而是金线。   呦呦站在萧沐仁的身边,对这一儿一女也很是骄傲和自豪,小的怎么看怎么可爱,大的更是聪明伶俐。呦呦觉得,自己的儿子女儿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儿子和女儿。   所以,之前的那些去到太学不适应、被纨绔子弟带坏、功课跟不上……等等诸多忧虑,都不会是问题,和和这么聪明,只要稍加引导,肯定会在太学如鱼得水的。   于是早饭后,呦呦和萧沐仁就将和和留下来,让他不急着去上课,问他愿不愿意去太学读书,又给他讲了很多太学的好处,就希望他能一口答应下来。   结果和和却站在地上愣住了,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问呦呦和萧沐仁,“父亲和母亲对先生不满意?”   呦呦见他站在那里思考,以为他是在思考太学到底好玩不好玩,没想到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诧异,“没有不满意。先生学识不错,教的也很认真。”   “那么,如果我去了太学,先生是不是就不在咱们家了?也没有束脩了?要怎么生活呢?”和和继续发问。   呦呦和萧沐仁都被愣住了,这是他们从来不曾考虑过的问题。呦呦有些脸红,虽然她一直标榜着自己是民主的、提倡平等的,然而到底做惯了“上等人”,忽略了别人的处境和境遇。   呦呦求救地看向萧沐仁,萧沐仁也在沉思,片刻后对和和伸手,让他到身边来,“你在担心先生的收入问题?”   和和点头,“我听先生的小厮说,先生的夫人为了让先生科考,做针线活将眼睛熬坏了,所以先生才出来做先生,赚钱给夫人买药。”   萧沐仁揉揉儿子的后脑勺,笑了一下,“你放心,你虽然去了太学,但是先生还是先生,并不会离开,你从太学里回来有问题也可以问先生,而且再过两年,妹妹也要开蒙读书了,先生还可以继续教授的。”   这是萧沐仁在最快的时间里想出来的认为最好的办法。   呦呦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说真的,还是只是骗一骗儿子。   和和却是当了真,立刻放下心来,“那我去太学!爹,什么时候去啊?今天就去吗?”然后再转头看向呦呦,“娘,我要去太学了,你帮我准备文具吧,要最好看的!”   呦呦伸手捏捏他的鼻子,“你是去太学学习,又不是去攀比,要什么最好看?”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呦呦还是叫丫鬟去捧了一套龙腾虎啸的文具过来给他,底座上可以放砚台,前边雕刻了一只花斑虎仰天长啸,底座的左边则是一只笔筒,笔筒上盘旋着张牙舞爪的两条龙,笔筒里面可以放各种不同种类的毛笔。   呵呵得了这套文具高兴的不得了,捧着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你爹送给你的上学礼物。”呦呦说,其实也是她准备的,然后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书包来给他,“这是娘亲自给你做的书包。”书包的正面绣着一颗大红色的五角星,下面是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等和和稀罕够了文具和书包,萧沐仁让呦呦给他们父子换衣服,两个人要趁着太学还没开学的时候,先去拜个师。   呦呦想了想,将为了过年才做的新衣服找出来给他们换上,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只是颜色略有不同,萧沐仁是姜黄色衣袍外罩石青色大衣裳,和和是嫩绿色衣袍外罩嫩黄色大衣裳,披风一个玄黑一个大红,腰带都是月白色的镶玉嵌宝腰带,束发板都是祥云纹的。   呦呦对这副父子装的装扮很满意,亲自送了父子二人出门。   等萧沐仁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他和和和在太学的院长引荐下,拜了教授经史的林教授为师父,然后几人在林教授家里用了午饭才回来。   一进家门,就被和和现在的先生梁先生给拦住了,“统领,在下有些事情想跟您说。”   萧沐仁大致能猜到是什么事,毕竟和和要去太学读书这件事在府里被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来是梁先生也怕和和去了太学后他没有收入吧。   “先生请去书房等我片刻,我将和和送回去。”萧沐仁拍拍正伏在他怀里睡着的和和,这孩子从上了马车就开始睡,到家了都没有醒。   梁先生这才看到萧沐仁硕大的披风里裹着和和,他红了脸退到一旁,让萧沐仁先送孩子回去。   正房里呦呦正在看书,看的还是那一套太皇太后给她的《浮生梦》,这一套书她已经看了很多遍了,书页的边角都磨起毛了。   萧沐仁把儿子放到炕上,给他脱了披风和大衣裳,又拿了小毯子给他盖上,然后才走到呦呦身边,弯腰看了一眼她手里书的封面,“怎么又看这本书?没有新书看了?那等明天我们去书店看看,自己挑一些回来。”   “好啊,反正我最近闲得慌。”呦呦笑着回答,眼睛却没有离开书本,“我是闲的无聊,找找回忆和曾经。”   “什么?什么回忆和曾经?”萧沐仁刚转身要换衣服,听到呦呦的话愣了一下。   呦呦却不肯再说了,她将书合上,盘着腿坐在床上,问他拜师的情况怎么样,得知很顺利后满意地点头,然后发现萧沐仁换了衣服又要出去,“你干嘛去?”   “梁先生要和我说事,我猜应该是关于和和去了太学以后他的去留问题的。”萧沐仁自己从炕桌上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喝了,然后在床边坐下。   “对了,说起这件事,”呦呦往前凑了凑,认真地看向萧沐仁,“你跟和和说的是真的?我可跟你说,孩子的一言一行都是跟大人学的,你可别言行不一,不然对孩子成长不好。”   萧沐仁笑起来,“当然是真的。你放心,你说的道理我岂有不懂的?要想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家长首先就要做成什么样,我懂的。”   “是了是了,你是懂的,我不过是白操心罢了。”呦呦笑了一声,然后推着萧沐仁让他走,“赶紧去做事,别让梁先生久等。”   萧沐仁点头,最后又在呦呦脸上香了一下才出去。   到了书房,梁先生早就等着了,待萧沐仁坐下后,并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萧沐仁,是不是打算送和和去太学读书了。   萧沐仁点头,“是。和和已经七岁了,我打算送他去太学,多认识些伙伴也好,不过先生放心,我们不会辞退您,你可以继续在这儿住着,和和若是有不解的问题也可以同先生请教,且长女清瓷再过一两年也要开蒙读书了,到时候还要仰仗先生。”他看着梁先生,拱拱手,说到。   梁先生认真地听完萧沐仁的话,却摇头不肯同意,“和和在太学的老师都是十分有才学的,梁某不敢班门弄斧,况且清瓷小姐虽然要开蒙读书,但是如您所说至少还要两年,这两年里让梁某在府上白吃白喝,梁某无法做到,因此今日来是来同统领请辞的。”   萧沐仁听完梁先生的话就诧异了,他以为梁先生是怕生活没有着落,特来请求不要被辞退的,不想他竟然是主动来请辞的。没想到梁先生这个人这么有风骨,萧沐仁想,如此,他对梁先生更加尊敬了。   “先生请不要推辞,我是诚心诚意留先生的。”萧沐仁真诚地说到,“况且先生准备科考,总要有个安静的环境,何乐不为?”   梁先生却依然摇头,不肯留下来,“无功不受禄,统领待我是真心,可是我却不能越过自己心里的那一关,还望统领见谅。”梁先生说着就站起来对萧沐仁行了一礼。   萧沐仁赶紧起来还礼,见梁先生如此坚持,知道再说下去恐怕就是为难人了,只好答应下来,然后询问梁先生离开萧府后要去哪里,收入怎么办。梁先生坚持要请辞完全是因为他的书生意气文人风骨在作祟,他也没有考虑过以后要如何。   这些年萧府给的束脩不少,一年四季的衣服节礼也很多,为家中省下不少开支,可是因为妻子体弱病重每日不断地吃药,而且很多是人参三七这样的昂贵药材,因此家中也没有多少积蓄,再加上以后还要科考,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萧沐仁见梁先生的面色难看,立刻就明白了,他沉吟了一下,最后说道:“梁先生若是不嫌弃,我到有个去处。”   梁先生脸色一喜,差点直接说出“不嫌弃”的话来,幸好他还存有意思理智,对萧沐仁行礼,“多谢统领。”并没有拒绝说不去。   萧沐仁就告诉他,是千林郡主的幼子,想要寻一个启蒙先生,“孩子还小,先从三千百教起,慢慢再教《论语》《诗经》这些。先生若是同意,我一会儿就去同大长公主说。”   大长公主是皇上的姑姑,是谭丽娘的表姐妹,千林郡主是大长公主的幼女,千林郡主的幼子自幼养在大长公主膝下,是前些天大长公主放出口风来,说要替外孙子找个启蒙先生。   梁先生一听是大长公主的外孙,犹豫了起来。按理说他现在没有挑拣的余地,可是这种豪门世家的孩子最不好教,轻不得重不得,教得好是孩子聪明,教不好是先生的责任,他不敢答应。   萧沐仁以为梁先生是怕束脩的事,就告诉他束脩和在萧家时是一样的,甚至可能更多。   梁先生见萧沐仁说的真诚,就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大长公主的外孙为何会养在大长公主膝下,恐怕是个娇惯的……”   “不会不会。”萧沐仁连忙摆手,“大长公主对孩子管得十分严格,并不娇惯,至于为何会养在大长公主膝下,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是先生真的不必担心孩子会娇生惯养,那个孩子被大长公主教导的十分懂事听话,比我们家那个臭小子强多了,定然不会让先生受委屈的。”   梁先生想了想,对萧沐仁鞠躬了行礼,这一礼更多带着感谢的意味,“多谢统领举荐。”   萧沐仁笑起来,这就叫人去大长公主说一声,然后请梁先生坐下,给他简单介绍了一番大长公主府里的人事。   过了小半个时辰,大长公主府里的回事处总管来了萧府,萧沐仁亲自接待,然后将梁先生与总管互相介绍,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梁先生会在萧府待到二月二龙抬头,然后再选个吉日,进大长公主府。   送走了大长公主府的总管和梁先生,萧沐仁在位子上坐下来,摇摇头,端起茶杯喝茶。一本茶尚未喝完,小荣子来见他了。   “爷,您让小的去查的事,有眉目了。”   萧沐仁一听,立即放下手里的杯子,严肃地看他,“说。”      ☆、第二三七   第二三七章   送走了梁先生, 小荣子从外头进来, 跟正在轻松地喝茶的萧沐仁禀报,说他让去查探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萧沐仁一听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 认真严肃地看他,“说。”   原来,昨晚萧沐仁听了那些下人的讲诉后, 觉得有很多的的疑点没有解开, 于是今天早上他就叫小荣子去原来的安国公府现在的安宁侯府去找以前的下人打探一下。   小荣子对安宁侯府是熟悉的,因为他以前经常跟着福贤王妃回老安国公府,跟安国公府里的下人也和熟悉, 很多事情让他去做,能事半功倍。   于是小荣子按照萧沐仁给的名单,先去安宁侯府找了一个叫福伯的管家,不过到了安宁侯府, 却发现福伯已经不在了,并不是去世了,而是从安宁侯府赎身出去了, 没人知道去哪儿了。   萧沐仁听到这个消息皱了皱眉,据他所知道的的, 福伯是老安国公书房里伺候的人,应该算是府中的老人。在京城的世家中, 对于这样的人,等到了年纪做不了事的时候,因为劳苦功高, 大多会被府中安置荣养起来,当然也有避免某些“家丑”外扬的原因。   现在安宁侯府居然让福伯这样的人离开,实在想不通。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安国公府将人给灭口了,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当然也不会泄密。   “福伯找不到了,祁队长呢?”萧沐仁皱着眉头又问,祁队长是原来安国公府的护院,现在是安宁侯府的护卫队长,手下管着二三十人,和甲剑的职能差不多。听说当初先皇去安国公府避雨的时候,祁队长是近身侍卫。   “祁队长在的,”小荣子点头,却仍然皱着眉,“祁队长并不肯多说,说他还要靠安宁侯府过活的。我就说那有什么,大不了让爷把他编入御林军。”小荣子见萧沐仁并没有责怪他自作主张,才继续说下去,“就算这样他还是不肯说,被我问急了,就说让我转告爷,说不要再打听当年的事,没有好处。”   萧沐仁的眉头更加紧皱了,祁队长明显是知道隐情的,为什么不肯说,他说没有好处,那么会是什么坏处?是什么人让祁队长连对他都不肯说?   “不过,”小荣子说到这里突然转折,露出一个笑容,“我小荣子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情。我用两坛子竹叶青将祁队长灌醉,把话套了出来。“   萧沐仁听了这话才露出了笑容,伸出手点点小荣子数落了一句“抖机灵”,让他继续说。   一开始祁队长是说什么都不肯吐露的,小荣子见此,只能换一种方式,说既然不能说他也就不问了,免得祁队长为难,不过大家也很久没见了,当初王妃归宁时小荣子和他们忘得都很好,现在既然遇到了,虽然事情不能说不如一起去喝个酒吧。   于是两个人就去了太白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又让人搬来一座屏风挡住,跟外头的空间隔离开。虽然祁队长酒量不错,但是小荣子酒量更好,以前因为没有必要,也是因为怕耽误事情,所以从来没有敞开和过。   这一次他拿出了所有的实力跟祁队长拼酒,祁队长是不服输的性格,更加大碗喝起来。小荣子一边喝酒一边同他闲聊,东一句西一句的,看似全不相关,但是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   那年那场大雨夜,提出去安国公家避雨的是当时的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福贤王,那时候二皇子刚刚同安国公的女儿成亲,让皇上去安国公府避雨应该是存了让岳家出头的心思。   到了安国公府的时候整个国公府都冒雨出来迎接,然后大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将世子爷留了下来,说很久不见,要叙叙旧。   小荣子说到这里,萧沐仁皱着眉像是自言自语地发问,“皇上认识……世子?”萧沐仁迟疑了一会儿,没有说出“父亲”两个字来。   “奴才不曾听说过。”小荣子小心翼翼地回答,还抬起眼偷偷觑着萧沐仁。   萧沐仁摇摇头有点点头,看向小荣子,“继续说吧。”   世子爷身体并不好,在国公府里很少出来招待客人,一般这种事都是嫡次子和嫡三子的,不过现在大皇子主动开口了,世子怎么敢推脱。   晚上晚宴的时候,世子也是在的。本来他是不能喝酒的,但是那天五皇子一直劝酒,世子推辞不过只能接了,不然就是“不给面子”。   三杯酒下肚后,世子就不胜酒力脸色通红起来,大皇子见状就提出陪着世子找个房间去休息。   “那是谁派人去通知世子夫人的?”这一点很值得疑惑。   小荣子摇头,“不知道,祁队长只负责外院的守卫,看见大皇子和世子一起出来,再就不知道了。”   萧沐仁点头,这样说来,世子后来一直都是和大皇子在一起,若是世子夫人去找世子的话,必然要遇见大皇子的。   大皇子。洪大。大皇子。洪大。   萧沐仁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现在疑惑的是,世子夫人明明是去接世子回内院的,但是为什么会走到当时的皇上休息的房间去的?说迷路是肯定不可能的,安国公府再大也是自己的家。除非是,有人说错了房间。   萧沐仁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原来安国公府外院的格局布置。中间是大花厅也是待客厅,待客厅的左边是宴会厅,宴会厅的后面的院子是“点春台”,用来唱堂会、跳神祭等,再后头是用来给看戏看堂会的来客们休息的院子。   从这座院子穿过待客厅后头的一条回廊,到待客厅的后面,是三座客院,分别名为“琴”“棋”“书”,每个院子里还有不同的亭台阁楼。   萧沐仁突然想起来,琴院里有一间房名为“勤兰”,而棋院里有一间房叫“晴琅”。   勤兰。晴琅。   小荣子见萧沐仁闭着眼皱着眉沉思,一直没敢出声,就站在一旁等着他想完。结果萧沐仁想的太久了,加上中午喝了很多酒,小荣子站着快要睡着了。   萧沐仁一睁眼,就看到小荣子在一旁站着,眼睛也闭着,人都打晃了。刚才忙着问话他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小荣子的脸红彤彤的,身上酒气挺重,应该是酒意上来了。   “诶,醒醒。”萧沐仁笑着叫醒了小荣子。   小荣子被叫醒,嘿嘿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睡着了。”   “你回去休息吧,跑了一天,又喝了不少酒。休息好了明天再替我去打听些事情。”萧沐仁笑着吩咐,他对小荣子总是多一份温和。   小荣子就问是什么事,要不他趁今天还清醒,一起办了好了。   “不用,这事得明天办,今天办不了,别人也办不了,只能你来。”萧沐仁挥挥手,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明天好接着办事。   等小荣子出去了,萧沐仁又闭上眼开始思考事情。从刚才小荣子的讲述中,萧沐仁听得出来,现在的皇上、彼时的大皇子,应该就是世子夫人口中没有替世子挡酒的“洪大”。   这样说来,世子夫人也认识大皇子。也对,既然世子和大皇子是旧友,那么世子夫人和大皇子认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奇怪的是,世子夫人对大皇子的称呼也太随意了吧,居然叫“洪大”,这可不像是臣子之妇对皇子的态度。   总之,事情越来越蹊跷了。   呦呦怕和和下午睡多了晚上走了困,在萧沐仁离开不久就把他叫醒了,带着和和背了两刻钟的书,又描了三张大字,然后带着和和玩了一会儿跳棋,跳棋玩到一半,美美睡醒过来捣乱了,母子三人在炕上疯玩了一会儿,就差不多到了晚饭时分了。   呦呦看看落地钟,又看看外头的天色,决定带着两个孩子去前院找萧沐仁。   呦呦抱着女儿,牵着儿子来到书房,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萧沐仁闭着眼坐在椅子上,一开始还以为他睡着了呢,在心里抱怨了一下累了怎么不回内院休息,不然去里头的床上也行。   然后她就看到萧沐仁放在椅子扶手的右手在动,五根手指像是弹钢琴似的在扶手上敲击,明显在思考问题。   呦呦眼睛转了转,对身边的儿子和怀里的女儿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和和了然地点点头表示懂了,美美也抬起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出声,眼睛却是开心的笑容。   母子三个轻手轻脚地进去,打算去吓唬吓唬萧沐仁。不过,他们才走出两步去,萧沐仁就抬起头睁开了眼。这一下子倒是将母子三人吓了。   恶作剧失败,和和倒是无所谓,喊了一声“爹”,就冲进了萧沐仁的怀里,美美也松开了手嘻嘻笑起来,然后踢踢腿表示要下地自己走。呦呦把她放到地上后,她也欢笑着跑到萧沐仁面前。   萧沐仁一只手臂抱起一个,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看向呦呦,笑着说:“呀,就两条腿,你没有的坐了。”   “谁稀罕。”呦呦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腿上都是肌肉,硬邦邦,才不要坐。”然后才好奇地问萧沐仁,“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啊?啊,没事,”萧沐仁下意识地否定道,“小荣子刚来汇报了些事情,我在思考。”在还没有得出完全的真相前,萧沐仁不想同呦呦说这件事。   “哦。”呦呦应了一声,不再多问,然后看向和和,跟萧沐仁商量,“我刚刚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萧沐仁把自己被女儿抓着玩的头发解救出来,又拉开和和抠着腰带上玉石的手,抽空转头看了一眼呦呦。   “我想着,和和刚去太学可能不习惯,不如让他上午去太学,中午回来用午饭睡觉,下午在家做功课,还能跟着秃鹫习武。”   和和已经开始练习内功心法了,既然开始了,就要持之以恒不能松懈。   萧沐仁想了想,觉得可以,就点头,“等开学了跟院长说说。”   和和虽然听见了父母在谈论他的事情,但是到底年纪小贪玩,正抓着萧沐仁的腰带同他歪缠,“爹,爹,把你的腰带给我吧?我喜欢这块玉。”   没等萧沐仁回答,呦呦先拒绝了,“你一个小孩子用这么好的腰带干什么,不许要。”   “爹的,爹说了算。”和和对着呦呦做了个鬼脸,却被他爹拍了下头。   “这是什么样子,没有规矩。”萧沐仁板了脸,他本来想答应和和,现在见他这样又不打算给了,“你娘说的对,小孩子不要太奢侈,况且这条腰带这么长,你现在用不了。”   和和很能抓住关键字,“现在”用不了,不代表以后用不了,立刻顺着杆爬,“那等我长大就能用吧。”   萧沐仁和呦呦对视一眼,都有一种“孩子大了不好糊弄了”的心里。   “行吧,等你长到和爹这么高的时候,就给你。”萧沐仁点头答应下来,心想:反正我的东西早晚都是你的。他却不知道,等和和长到和他那么高的时候,这条腰带最终落入的是他未来儿媳妇的爹的手里——和和拿去讨好岳父的。   父子俩讨价还价的时候,美美从萧沐仁膝头上滑了下去,自己东瞅瞅西看看,最后绕过一排椅子,溜达着进了里头的房间。   呦呦在她身后悄悄跟着,怕她摔了碰了,等她进到里屋后倒是没有跟进去,躲在门口将门帘掀开一条缝往里偷看。   只见这个孩子进去绕了一圈后,费了些力气爬上了书案前的椅子。呦呦看的战战兢兢,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从椅子上后仰下来磕到桌沿上,也顾不得偷看了,直接进去想要将人抱回来。   美美爬上椅子后看到母亲过来,立刻咧着嘴笑了起来,对呦呦伸手指着面前的大书案说:“上,上。”   “你要上去啊?”呦呦抱起女儿,看看萧沐仁的大书案。   这张书案连同刚刚美美踩在脚下的椅子,都是小叶紫檀木的,是一整根木头做的,没有任何其他的材质。呦呦对木材什么的没有研究,不知道这套桌椅的价值,直到有一次萧沐仁不小心在桌子上划了一道印子,心疼了三天,她才懂了。   先不提那张椅子,就这大书案,差不多有两米长一米多宽,和呦呦大学宿舍的单人床差不多大了,这么大的桌案,一整张木头,得值多少钱啊。   这么珍贵的桌椅,你爹心疼着呢,你可别上去踩了。呦呦抱着女儿转移话题,“美美晚饭想吃什么,娘去亲自给你做好不好?”话题转移的十分僵硬,呦呦自己都唾弃自己。   美美不干,非要去大书案上,在呦呦怀里闹了起来,萧沐仁听到声音过来看,听明白原委以后立刻把女儿抱过来往大书案上,“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不让我们踩。”萧沐仁说了一句,甚至还亲自动手将书案上的书本、砚台什么的收走。   呦呦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看他一通忙活,贴了个标签给他:女儿奴。   第二天萧沐仁早早起床上朝去了,呦呦在家给和和改他的太学袍,和十多年前怀宇怀瑾的太学袍一样,黑不溜秋非常难看。不过难看也没有办法,大家都是一样在穿,呦呦只能将衣服改的更加合身一些。   中午的时候萧沐仁回来陪着家人一起用饭,饭后呦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萧沐仁怎么最近不去御林军营了,“难不成有什么调动?”没听他说过呀。   “没有。”萧沐仁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我跟岳父说好了,五天一换,这五天里我在京城里上朝,他去御林军里训练,下一个五天就换过来,他在京里上朝,我在军营训练。”   呦呦听了点头,“主意不错,你想出来的?”这样的话就不用两个人都耗在御林军营里,好歹有个轮休。   “不是我,”萧沐仁嘻嘻一笑,“是岳父。”   “我爹?”呦呦诧异,“我爹还回这么投机取巧呢啊?”   萧沐仁睁开眼把盘腿坐在身边的呦呦拉倒躺下来,“话不能这么说。这是合理安排。”然后又笑了一声,“岳父其实是个……用你的话说,其实是个很浪漫的人。”   “嗯?是吗?”呦呦疑惑了一下,“我可没感觉呢。”   “那是你没有仔细观察。”萧沐仁搂住呦呦,“行了,别说话了,睡一会儿吧,昨晚都没有睡好。”   “没睡好是怪谁?”呦呦嘟囔了一句,觉得有些气不过,又在萧沐仁的腰间掐了一把,可惜他腰上没肉,只抓到一把布料。   萧沐仁十分主动地背锅,“怪我怪我,不过也不能全怪我,主要还是你太美味了,让我忍不住多要了两次。”   “你还说!你还说!”呦呦一抬头一张口,干脆地咬在了萧沐仁的脖子上。   萧沐仁赶紧讨饶,“我错了我错了。好了好,睡觉睡觉。”一边说着一边拍着呦呦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一样。   等到呦呦睡着了,萧沐仁替她盖好被子,自己才轻手轻脚地起床,去外院书房见小荣子去。   小荣子早就回来了,不过听说爷和夫人在一起,所以才没来打扰。更主要的是,他得消化消化打听到的消息,再好好想一想组织一下语言,要如何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们爷。   所以等到小厮来叫他说爷让他去外书房的时候,小荣子其实有一种撒谎不去的冲动。不过冲动到底只是冲动,没有付诸于实践,老老实实地去了外书房。   “你怎么了?”萧沐仁见小荣子有些无精打采,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身体不舒服就明天再说吧。”   “不,没有不舒服。”小荣子里面否认,赶快让我说出来吧,不然憋在心里更不舒服。   萧沐仁狐疑地看他,“真没事?”小荣子跟着他十多年了,他待他不只是当管家当仆人,更是当朋友当伙伴,当初初到福贤王府,是小荣子陪着他度过最不开心的时光的。   “真没事。”萧沐仁肯定地点点头,“爷,你让我去宫里打听的事,已经打听到了。”   萧沐仁一听这句话,眼睛立刻亮起来,“说一说。”   “奴才去宫里打听了,当年大皇子,咳,当今圣上同世子离开酒席后,去了琴院的勤兰阁,然后让人去内院传的话,传话之人是大皇子带着的太监,姓林,二十五年前死于落水。打听到的消息是,这个林太监是广东人,勤兰和晴琅说不清楚。”小荣子一边说一边抬头觑了一眼萧沐仁的表情。   萧沐仁皱着眉头,果然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小荣子继续说着,“今上和世子休息的是勤兰阁,而先皇则是在晴琅阁休息,恐怕是林太监话没说清楚,导致世子夫人走错了房间。”   萧沐仁闭了闭眼,心说:阴差阳错。   “还有别的吗?”萧沐仁睁开眼看向小荣子,不过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肯定还有,“说吧,我听着呢。”说完就又闭上了眼。   “呃……有是有,不过不一定准,也是他们道听途说的。”小荣子决定先打个伏笔,“有人说,皇上曾经想娶世子夫人做妃子……”   小荣子才说完这一句,萧沐仁就蓦地睁开了眼,“谁说的?”   小荣子见状,干脆也不打算隐瞒了,直接全部托盘而出,“其实很多当年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当年世子夫人是太学里有名的才女,棋琴书画样样精通不算,还十分聪慧,在政事上有着独特的见解,曾经跟当时的太学院长辩论过,非常有名气。”   这样才貌双全聪慧过人的女子,自然引得大皇子的关注,然后就十分青眼有加。有意无意地偶遇几次,说了几次话谈论过几次事情后,大皇子更加倾心于她,于是对她提出纳娶之意。   “只是当时大皇子已经娶了现在的皇后为正妃,世子夫人若是嫁与他就只能做侧妃。”   萧沐仁明白了,这样通透聪慧的女子,怎么可能愿意委身于侧室,当然是要拒绝的。而且恐怕拒绝的借口还是“同青梅竹马的表哥早已定亲”,这位表哥,就是安国公府的世子了。   他却不知道,世子夫人拒绝今上时并没有找其他借口,也没有把安国公世子拖进来,而是直接了当、冷静而客观地对当初的大皇子、现在的万岁爷说,“您娶了我没有任何好处”。   萧沐仁想着,心里竟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甚至可以说是很荒谬的想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时的大皇子因为没有得到世子夫人,一直嫉恨在心,所以才让人去将世子夫人“请”到外院,而不是让人送世子回去,好将世子夫人引过来,然后……   萧沐仁不敢再想下去,这个想法太荒谬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好奇害死猫,千万别好奇。   ☆、第二三八章   第二三八章   晚饭的时候, 和和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 一边抬头看向他爹,看了一会儿他爹, 和和就转头看他娘,“娘。”和和小声地叫道。   呦呦冲他摇摇头,继续挑鱼刺夹鱼肉为女儿, 然后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眼萧沐仁。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他的筷子没有伸进盘子里,而是在桌子上点了一下后又放进嘴里,眼神也是放空的, 碗里的饭扒拉了半天也只有几颗饭粒进了嘴。   呦呦觉得很疑惑,萧沐仁从下午去了外院书房一趟再回来,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看书书是拿倒了的, 跟他说话是所问非所答,现在吃个饭也心不在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和和还是吃两口饭看一眼他爹, 一直到他吃完整顿饭,他爹依然是空气就米饭, 到最后碗里甚至也没有饭了,只剩下空空的饭碗。   和和吃完了饭, 将碗放下,看了他娘一眼,又小声叫了一回, “娘,我吃完了。”   呦呦看看他面前空空的碗和一堆的鸡翅骨,点头小声告诉他去玩一会儿消消食,但是不要剧烈运动,才将人放走。坐在一旁的美美见哥哥吃完离开了,她也不想再吃,要跟着一起玩去。   呦呦看了眼已经见底的小碗,估摸着她差不多吃饱了,就把人抱下餐椅放到地上,让丫鬟婆子什么的都跟着去了。   现在餐厅里还有呦呦和萧沐仁两个人了,呦呦见萧沐仁还在端着空碗扒拉空气,无奈地叹气,只好用筷子敲敲盘子边,“回神了回神了。在想什么,饭都不吃了?”   萧沐仁被呦呦弄出的声音唤回神思,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捧着的碗,已经空了。他看一眼呦呦,“怎么不给我添饭?碗都空了。”说完把碗递到呦呦面前,让她再给添一碗饭。   呦呦接过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边往碗里添饭一边数落他,“是你自己在发呆好吗?你又在想些什么啊?不能好好吃饭吗?和和美美都比你吃饭乖。”   添碗饭的呦呦一转头,萧沐仁已经又沉思去了。呦呦无奈地把饭碗往萧沐仁手里一塞,“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跟我说。”   “哦。”萧沐仁应了一声,面色复杂地看了呦呦一眼,点头,“好。”   然而饭还没吃完,萧沐仁突然抬头问呦呦,“你想不想外放?”   呦呦不防他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点头,“若是能外放,当然好,京城太复杂了,光是这些人情往来我就懒得应付了。怎么,皇上想让你去外放?去哪儿?”呦呦盯着萧沐仁的脸色仔细看。   萧沐仁脸色十分复杂,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似的,呦呦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示意他慢慢说。萧沐仁端了汤喝一口,却什么都不说了,只摇摇头,继续夹菜吃饭。   呦呦被吊起来了胃口,却又得不到答案,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气得她对着萧沐仁挥了挥拳头,做出要打人的动作,而萧沐仁只斜眼看了一下,继续想着自己的心思。   呦呦想要接着问,美美在外面突然哭了起来,呦呦不得不放下晚饭,去外头查看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回廊上,和和正弯着腰要抱美美起来,奶娘丫鬟要上前帮忙,被他拒绝了。他用力地把美美抱起来,像是抱着一个球一样,费力地转身往回走,一边头一边偏开脑袋低头看路,等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呦呦的双腿,眼睛立刻亮起来,“娘!”   呦呦弯腰把女儿抱到怀里,用帕子给美美擦擦眼泪,另外一只手牵住和和,“美美怎么哭了?”   “妹妹跑太快,自己把自己绊倒了。”和和拉着呦呦手,给她模仿了一下美美刚才摔倒的姿势,“就这样,左脚踩在了右脚上。”   美美在呦呦的怀里靠着,歪着头,看向桌边还在吃饭的萧沐仁,像是好奇她爹怎么还在吃。萧沐仁吃饭的空隙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女儿的目光,不顾嘴里还含着饭,对她微微一笑又眨眨眼睛。   美美最近白天几乎很少见到萧沐仁,他在的时候她在睡觉,她醒了的时候他又去前院或者外出了,最近的一次就是昨天在外书房了,她爹抱着她在大桌子上走来走去,特别好玩。   因此美美现在看到他,就想起来昨天的事,立刻伸出手要萧沐仁抱,“爹爹,走走。”   “走哪儿去?你爹没吃完饭呢。”呦呦拉回女儿的手臂,让她不要乱动。   萧沐仁这个女儿奴听到女儿的要求后,快速地把碗里的食物吃完,大口咀嚼吞下去后就站起来从呦呦怀里把她接了过来。   “美美要走去哪里啊?爹爹扶着在厅里走一走好不?”萧沐仁抱着女儿亲亲她的脸庞,哄着她。   亲孩子这件事,当然也是呦呦□□出来的,当初和和出声的时候,萧沐仁连抱都不抱呢,毕竟这是个讲究抱孙不抱子的时代,他要维持他做父亲的尊严。   结果被呦呦训了几回,又强制地让他抱了几回,才慢慢□□出来的,以至于后来他都可以让儿子骑在肩头上了。对于这个女儿更加宠爱,可以趴在地上给女儿当大马骑。至于什么父亲的尊严、家长的面子,都是浮云。   萧沐仁把女儿放到地上,打算扶着她走一走,可是美美不同意,跺着脚撒娇,“抱抱,走走。”   萧沐仁只好再把她抱起来,“抱着怎么走呀?”   “走桌桌,走桌桌。”美美手指着外头,奶声奶气地说,大眼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萧沐仁。   萧沐仁被看得心都快化了,但还是耐心地告诉女儿,“桌子是吃饭用的,不能走。”   呦呦在一旁看着两个人鸡同鸭讲的样子,撇撇嘴,替女儿解释,“她是要去外书房你的那个大书案上走。”   美美用力地点头,表示娘说对了,然后搂着萧沐仁的脖子再提要求,“走桌桌,爹爹走桌桌。”   萧沐仁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抱着女儿去走桌桌啦。和和一向对萧沐仁的外书房充满好奇,立即跟着父亲和妹妹一起往外走去。   餐厅里最后只剩下呦呦一个人,她看着走进夜色中的父子三人,心底默默地叹气。萧沐仁今天突然这么反常,实在让她担心,可是问了他他又不肯说,原本打算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好好问问的,一直被打岔,没有问成。   不过,既然现在孩子们能让他高兴起来,暂时忘掉烦恼,那就让孩子们去吵他吧,或许吵一吵闹一闹就好多了。   呦呦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和面前还有半碗米饭的,才想起来自己晚饭正吃到一半,于是就重新端起碗来吃。   麦子此时从外头进来,见呦呦就着冷饭吃冷菜,愣了一下,“六顺这个丫头,又去哪了,怎么能让夫人吃冷饭?夫人等一等,我让人重新做两个菜送来……”   “不用了。”不等麦子喊人,呦呦就打断了她,“这就完事了,叫人来收拾吧。”呦呦才说完就放下了筷子,然后告诉麦子,“明天叫厨房不要做这么大盘的菜,尽量种类多一些。”说完起身回了卧房,还叮嘱丫鬟们不叫不要打扰她。   萧沐仁当天晚上将儿子女儿分别哄睡了之后,又在他们床前坐了好久才回了自己房间,彼时呦呦已经睡下了,对于他的回来只轻微哼了一声,并没有醒来。   第二天,萧沐仁没有去上朝,他不敢见皇上。如果现在让他去上朝,见到皇上之后他一定会很慌乱,而且很容易将怀疑和情绪带出来,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不去上朝,萧沐仁当然也不敢留在家里,留在家里做什么,被呦呦抓住问东问西啊?倒不是萧沐仁不想跟呦呦说这件事,而是暂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他自己心里脑里都一团乱麻呢,哪里能清清楚楚地同呦呦说明白?   不能去上朝,又不能待在家里,只有一个去处可去了——御林军军营。可惜御林军军营在城外,大鸿都城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每天寅时正开城门。而萧沐仁平时上朝时出门的时间是在丑时正过三刻。   萧沐仁没有办法,只好按照每日上朝的时间起床出门,免得呦呦怀疑,出了门之后距离城门开还有半个时辰,他没处去,就沿着围墙走到街角的一座二层小楼门前,敲门进去。   这座二层小楼是小荣子住的地方,小荣子还在被窝里睡着,就听到有人砸门,捂住耳朵继续睡,可惜底下的人锲而不舍,他只好默默咒骂了一句,起床披衣服下楼去开门。   看到门外的萧沐仁一下子就惊呆了,“爷,爷怎么来这里了?”说着让开身子请萧沐仁进来。   萧沐仁走进门,就着小荣子手上的如豆灯光打量了一眼一楼的摆设,很平常,然后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来,“怎么这么慢,屋里有人?”   “没,没有!”小荣子正在点大灯笼,听到萧沐仁这句话差点被蜡烛烧了手,等点完灯笼后走回来,“爷可别取笑奴才,奴才一个废人,哪敢啊,这不是糟蹋人家呢吗?”   萧沐仁默然。小荣子其实是个挺好的人,长得很好,办事牢靠,忠心稳重,只可惜,是个太监。   “要不,找个对食?”萧沐仁问小荣子,“两个人一起过日子,晚上回家也有个说话的。”   小荣子点好了灯,从炉子上提起温着的水壶倒了水放到萧沐仁面前,在对面坐下,摇头,“爷别操心了,我就这个命了,还是别糟践人家姑娘好了,我能跟着爷,爷给我一口饭吃,还让我做了大总管,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不敢奢望太多。”   萧沐仁其实很厌恶宫中这种对食的风气的,他觉得有违人伦道义,可是对于小荣子,他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   “爷,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儿,真不用。”小荣子见萧沐仁沉默,以为他不同意,只好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我现在挺好的,过得挺有劲儿的。”   萧沐仁见此,就不再劝他,点点头,端起茶杯喝水。   萧沐仁不问小荣子了,轮到小荣子好奇起来,“爷怎么一大早到我这儿来了?不用上朝吗?”   “不去,去御林军。”萧沐仁说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小荣子,“小荣子,你在宫里待了多少年才出宫的?”   小荣子不明白萧沐仁问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老实地回答,“奴才五岁净身进宫,在宫里待了八年,十三岁的时候出宫,到福贤王府后两年爷才进的府。”说完,小荣子嘿嘿笑了两声。   萧沐仁在心底算了算,诧异道:“这么说,你比我还大……七岁呢。”然后不等小荣子说话,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以你的经验的想法看,你说二十多年前那件事,那位,”萧沐仁伸手往天上指了指,“到底参与了没有。”   萧沐仁回去自己想了整整一晚上,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的大皇子、现在万岁爷,到底有没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毕竟这一切听起来太巧合了,巧合的有点让人不敢相信了。   小荣子没想到萧沐仁突然问起这件事来,一时也不知道要说是还是不是,但是他诚恳地对萧沐仁说了一番话,“爷,不管那位有没有参与,是不是有心,或者只是阴差阳错,事情已经这样的了,而且过去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您现在有夫人还儿女双全,何必再去想这些事。我昨天从宫里出来后才明白祁队长说的那句‘知道了没有好处’是什么意思,爷,放下别想了吧。”   怎么可能不想呢?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已经扎进他的肉里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若是不□□,就只能由着这根刺将肉扎烂,最后的后果,萧沐仁不敢想象。   小荣子说完刚刚那番话就不肯再说,虽然爷对他很不错,甚至待他如兄弟,但是小荣子一支谨记着,主仆就是主仆,再像兄弟也不是兄弟,刚刚的话其实已经逾越了。   小荣子提起水壶给萧沐仁添水,然后就静静地在一旁坐着,等着萧沐仁想完心思。   萧沐仁沉默了好半天,就在小荣子等得快要睡着了的时候,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走了,别说我来过。”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出了门,上马离开。   等小荣子站起来追到门口的时候,人已经骑着马融进还没全亮的天色中,往东城门去了。小荣子看着蒙蒙的天色,微微一下,别说来过,这是背着夫人吗?想一想爷出门的时间,怕是想让夫人以为他去上朝了吧。   呦呦的确是这么以为的,醒来时听丫鬟们说萧沐仁是和往常一样起床出门的,以为他去上朝了,就暂时放下心来,起床、洗漱、带孩子、吃早饭、理家事,也是一切如常。   但是就是太一切如常了,以至于她理完家事整理衣橱的时候发现,萧沐仁没有穿朝服出门。大鸿朝有规定,官员无论文武、品阶,早朝一律着朝服。现在朝服在家,那么萧沐仁就没有去上朝。   呦呦皱了皱眉,没说话,若无其事地将朝服整理好挂回去,让人去将小荣子叫来。   小荣子得了召唤立刻从外院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心里嘀咕,难道这么快就被夫人发现了?那我是说还是不说呢?爷是叮嘱过不能说,可是若是夫人自己猜出来的,那就不算我说的。   “夫人,您找我?”小荣子进了正院的正厅,对坐在上首的呦呦行礼。   呦呦让人给他搬了一个椅子过来请他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他,“爷去哪儿了?”   小荣子没想到呦呦连个缓冲都不给他,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值得咧咧嘴苦笑一下,实话实说,“爷不让我说。”小荣子心底默默地给萧沐仁道歉:爷,这真不能怪我,就是你来了,夫人问啥你不也得说啥?   如果小荣子当着萧沐仁的面问这句话,一定会得到一个白眼外加一脚踹的。   “不让你说啊,”呦呦了然地点点头,“那我自己猜,估计他也没别的地方去,去御林军军营了吧?”   小荣子坐着挪了挪屁股,点头,同时心底再一次吐槽:爷,您看您混的,就这么两个地方,您多余叮嘱我一句啊,让我里外不是人。   呦呦见小荣子点头了,就不再多问这件事,改问另外的事了,“你前两天跟爷说的事,再给我说一遍,爷没耐心,说了几句就睡着了。”呦呦眼都不眨地忽悠小荣子。   小荣子知道萧沐仁和呦呦举案齐眉无话不说,因此不疑有他,像是倒豆子一样地,把这两天里搜集到的所有信息一股脑地道给呦呦听。   呦呦一边听一边心惊,差一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真是应了那个词:活久见。人活得久了,什么奇怪荒谬怪诞的事情都能见识到。   小荣子讲述完,末了又把之前劝萧沐仁的话跟呦呦说了一遍,“夫人,爷跟您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有您的话爷才听,您劝劝爷,不要再想着这件事了,想开了还好,万一钻了牛角尖,才是最糟糕的。奴才虚长您和爷几岁,又在宫里待了七八年,什么荒唐离奇的事都见过,这些,真的不算什么。爷现在有家有业,又有夫人您和小公子小小姐,过好现在和以后的日子才是重要的。”   小荣子说着,竟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了地上,诚恳地道。   呦呦见状,赶忙起身亲自将他扶起来,“荣总管快快请起,你的话我都记下了,会好好琢磨,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不知道爷会不会听我的。”   “肯定会听,肯定会听。”小荣子站起来说了两句,“爷最听夫人的话了。”   呦呦呵呵笑了两声,“这句话我很爱听,不过,要是被爷知道了,肯定不爱听。咱们就偷偷说说吧,免得他回来不好意思。”   小荣子会意地点点,也笑起来。   萧沐仁晚上回家的时候,还假装一副“我今天很累要好好休息不要打扰我”的样子,呦呦也不戳穿,哄了两个孩子睡下后,就亲自端了一个装了热水的木桶进屋,“这么累,来泡泡脚吧,放松一下。”   萧沐仁没想到呦呦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十分受宠若惊,赶紧拉了要给他脱鞋的呦呦起来,“受不起受不起,你起来,我自己来。”说完迅速地脱了鞋子袜子,将双脚放进木桶里,被热水包围着,发出舒服满足的喟叹。   呦呦倚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时不时地抬眼看看萧沐仁,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重新把眼睛放回书页上,再过一会儿又抬头看看他,还是不说话,看两眼就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如此三番五次,萧沐仁被呦呦给看得从头毛到脚,此时也不觉得泡在水里的双脚是舒服的了,恨不得现在就把脚收回来,可惜他才一动,呦呦又看过来了。   “怎么了?水凉了?”呦呦关切地问了两句,然后扬声喊外头的丫鬟添热水。   外头的丫鬟似乎早就在等着,呦呦现在喊了一声,立刻提着水壶进来,咕咚咕咚地倒了半壶热水进去。萧沐仁无法,值得继续泡着,一直到皮肤都快要泡皱了,见呦呦再没看他,这才把脚收回来擦干净重新上床。   到了床上,才钻进被子里,人还没等躺下呢,呦呦又开始用刚刚的那种眼神看他。这回萧沐仁决定不忍了,抱住呦呦问她,到底在看什么。   呦呦笑了笑,问他怕不怕。   “怕倒是不怕,就是心里发毛。”萧沐仁老实地回答,“就好像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那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没有?还是说,你瞒着我做了什么?”呦呦歪着头,严肃认真地问。   萧沐仁连忙否认,“没有!绝对没有!”可惜话才说完,床头的油灯灯焰就跳动了一下,然后闪了闪,灭了。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萧沐仁对上呦呦看过来的目光,尴尬地笑笑。   好在房间里还有其他的灯,倒是不怕黑,呦呦坐在萧沐仁对面,还是想要逗逗他,“说吧,我不怪你,只要你说实话。”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样子。   “其实,是有一件事瞒着你的,”萧沐仁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然后立刻解释,“不过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暂时不说,等以后有机会会说的。”然后就把这两天调查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把自己的猜想也说了出来。   呦呦点头,和小荣子说的差不多,但是她没有就此罢休,依然让萧沐仁仔细回想,“还有什么没说的,好好想想。”   萧沐仁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最后愁眉苦脸地看向呦呦,“还有什么你就说吧,我是想不出来了。”   呦呦歪歪头狡黠地一笑,然后从床上蹦到地上,踩着鞋子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萧沐仁的朝服给他看。萧沐仁一看之下这才明白,也笑了起来。   “故意吓唬我,调皮。”他伸手抱住跑回床上来的呦呦,点点她的鼻子,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平安夜快乐!预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二三九章   第二三九章   既然说到这件事情上了, 萧沐仁就问呦呦有什么看法, “你说,那位会不会真的有不良居心?他其实也是想要行龌龊之事的?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便宜了他爹?”语气里尽是鄙夷和厌恶。   想想也是, 这样的事情,若是呦呦自己恶心都恶心死了,当初对那个陈仕梅大渣男, 她是没有办法, 不然一定会找人拿麻袋套头揍他一顿。   想来萧沐仁也是一样的心思,只不过他现在还在质疑阶段,因为证据不足, 得不到结论,所以才更加烦恼。同时无力感恐怕也比自己那个时候更强,因为他面对的是这个国家的君主,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代表。   “不知道。”面对萧沐仁的问题, 呦呦老老实实地回答,“反正如果是我的话,若是有不良居心, 一定要好好计划一下,起码不应该是在安国公府里, 不然安国公府里到处都是下人,谁知道会不会被人撞破。况且, 那位看起来是真的爱世子夫人的,应该不会让她落入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地步吧。”   “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爱世子夫人的?我看未必。”萧沐仁反驳,“若是他真爱她, 是不会让她进入名声可能有污的危险地步的。”   呦呦听了他的话,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的样子,心想:恐怕真的像小荣子说的那样,萧沐仁开始钻牛角尖了。若是不及时将他的心结给打开,万一以后走上歧途就糟糕了。   不过,呦呦不打算同萧沐仁争论今上是否爱过世子夫人这一命题,这是一个无法解的题目。她只问萧沐仁是什么想法,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听到呦呦的问题,萧沐仁垂头丧气地说。   呦呦已经猜到了,一手搭在萧沐仁的肩上,拍了拍权当安慰他,“所以你才想外放?”   萧沐仁抬起头来摇头,“那不是。外放这事儿我早就在琢磨了,不是才有的想法,只不过现在更加强烈而已。你想外放吗?”   萧沐仁还是想寻求呦呦的意见,若是呦呦不想外放,那就不外放了,毕竟她的家人都在京城,之前新婚就离开去了嘉峪关的时候,萧沐仁就觉得对花家一家还有呦呦很愧疚了,现在才从嘉峪关回来还不到五年,和和正准备入太学,要是再去外放,他更觉对不起。   呦呦听了他的问话,却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想。”然后拉住萧沐仁的手,“你去跟皇上说,我们过两年外放吧,嗯,去南边,广州,福建也行。”   “为什么要等过两年,为什么要去南边呢?”   “南边天气温暖啊,比较适宜养生。”呦呦随口胡诌,“过两年美美大了,可以不用抱着了,自己随便走吧。”   萧沐仁当然一下子就看出来呦呦是在敷衍他,捏捏她脸上的肉,“你局势这样当娘的啊?”   “那还要怎么当娘啊?”呦呦两侧脸颊被萧沐仁捏着,发出的声音含混不清,甚至还喷出来几滴口水,直接溅到萧沐仁的脸上。   萧沐仁愣了一下,放开呦呦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呦呦则倒在被褥里无声地大笑起来,笑到肚子都痛了,整个人蜷缩起来,还在床上打滚。   萧沐仁见呦呦这幅模样,忍不住嘀咕一句“有什么好笑的”,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确实没什么好笑的,呦呦也这样想,只是她现在想笑,她觉得得转移一下萧沐仁的注意力,不然他这种消极的负能量一直持续下去,只会牛角尖越钻越细。   从第二天开始,萧沐仁就每日往返于京中家里和御林军军营,将花易岩替下来,让他每日上朝去。等到五天下来后,依然不肯同花易岩交换过来。   然而花易岩也十分不耐烦每日上朝的生活,他起太早了,不高兴。他宁愿每日往返京城和御林军,起码这样的生活比较有规律。   于是,某次下朝后,花易岩推脱了同僚的喝茶的邀请,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萧府。   萧沐仁当然不在家,和和也去了太学,只有呦呦和美美母女两个在家。刚好这天天气好,阳光明媚春风和煦的,呦呦叫人送了水果点心和蜂蜜水稻花园的凉亭里去。   说起来家里的这个座花园,实在是利用率太低。别人家一到春天或者秋天都会开一场春宴秋宴,将京城世家好友请来,听戏或者说话,大家交流交流感情,这种宴会当然少不了游园。   就连花家每年都在秋天的时候宴请一次,呦呦回到京城这几年,第一年开过一次接风宴,第二年美美出生有洗三又满月,转念则是周岁礼,去年没有办,今年马上到三月三了,呦呦前头跟萧沐仁商议了一次,萧沐仁说随她。   所以今天呦呦就带着女儿到花园来游玩了,既可以带孩子玩,又可以考察一下,看看如何布置春宴之事。   美美十分喜欢到花园里玩,因为花园里空间宽敞,她可以在里面疯跑疯跳,花园里面还有花花草草石头假山,她最喜欢的一项活动就是摘了花往头上戴。   呦呦见美美进了花园就活泼起来,并不想拘束她,只让人看着她不要往危险的地方去就行,自己则在凉亭里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偌大个府邸,主子只有萧沐仁和呦呦夫妻俩带着两个孩子,没有公公婆婆管束着,呦呦过的十分自在,这不,就连凉亭里都搬了一张大大的长榻进去,她就在榻上歪着看书。   时节已是初春,杨柳已经冒芽,杏花已经盛开,风微微拂过,花瓣簌簌地落满地,然后再被风吹到湖面上。冰封了一冬的湖水早就融化,花瓣落下去,荡开浅浅的涟漪,将透过树枝洒在湖面上的阳光荡碎又复原。   呦呦在榻上倚着靠枕看书,一会儿抬头看一眼美美,见她玩得兴致勃勃的,就露出会心一笑。和和小时候比较活泼好动,越长大反而越发安静下来,虽然依然习武练习内功。   现在看美美,好像同和和两三岁时一样,也是活泼好动,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和和活泼好动或许是因为男孩子的调皮,而美美的活泼好动却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每一样出现在她眼前的事物,她都能研究好久。   又过了一会儿,呦呦放下书,对女儿招招手,“美美,过来喝水。”   “花花。”美美蹲在一朵花前面仔细地看着,听到母亲的召唤回头,手里指着花对她。   呦呦点头,“对,花花,花花好看,但是我的美美最好看,是不是?”呦呦耐心地哄她过来,“最好看的美美来喝甜甜水水。”   得了母亲赞赏的美美立刻笑了,圆嘟嘟肉乎乎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然后才让奶娘抱着去凉亭喝水。   呦呦接了女儿在榻前做好,喂了一杯蜂蜜水又吃了两块点心,正要再去玩的时候,花易岩来了。美美一听,立刻改变了方向,朝着通向外院的路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着,“祖祖!”她现在说话经常用叠字的。   “小小姐真聪明。”罗奶娘站在榻边,略带谄媚地道。   呦呦一边穿鞋一边瞥了一眼罗奶娘,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当初跟你签的是三年活契,现在还有半年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让小小姐断奶。”说完就出了凉亭,迎上已经走过来的花易岩。   罗奶娘听到呦呦的话站在原地愣了愣。没错,当初说好三岁断奶,结果到现在还没断了,不过不是她故意不给断奶,而是小小姐吃不到奶就哭。   罗奶娘怎么说也是带了美美三年,早就有了感情,她一哭,罗奶娘就不忍心了,于是这奶就一直断不了,美美也就一直离不开罗奶娘。   现在听夫人的意思,竟然把她当成了故意不给小小姐断奶,罗奶娘有些委屈。   呦呦可没管罗奶娘怎么想的,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更何况,现在萧沐仁有外放的心思,不知道哪天就要离开京城,难道等离京的时候才给她断奶?显然来不及。   美美别看小短腿,跑得倒是挺快,很快就跑到了花易岩跟前,十分不见外地张开手臂要抱抱要举高高,花易岩当然乐意之至,举了两次之后,换得美美的一个亲亲和一声甜甜的“祖祖!”   “爹,你怎么来了。”呦呦迎上前去,伸手要接过美美过来,“她现在跟个小肉球似的,压手呢。”   一大一小同时躲开她的手,美美把头埋在花易岩的颈窝里,花易岩则是偏了偏身,“我还没老呢,抱得动。”然后看了一眼呦呦,见她没胖但是也没有瘦,就越过呦呦往前走,边走还边问,“怎么,我来看看我外甥女,还得你同意?”   呦呦无奈地跟上她,“爹爹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萧府的大门不就和咱们家的大门一样,您想来就来想出就出,我就是心里委屈,爹爹有了外甥女儿,就不要女儿了。”   花易岩抱着美美走在前头,听她这么说就回头看了一眼,笑了一声,“出息!”   进了凉亭,花易岩在长榻的一边坐下,也不让美美下地,就这么抱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纸包里是他从路上买的十二生肖面人,可以吃的那种,给美美拿着玩。   美美接过面人,说一句“谢谢祖祖”,又给了一个香香,然后才拿着面人对她母亲炫耀。   呦呦坐在对面,看着这面人好玩,想跟美美要一个看看玩玩,却被美美拒绝了,“我的!”意思是外祖父给我的,不给你玩。   呦呦对着女儿做了个鬼脸,“你的你的,你还是我的呢!”   花易岩看到女儿同外甥女争风吃醋,哭笑不得,“你着当娘的还同女儿吃醋?”   呦呦微微仰头,一副十分自豪的表情,“家族传统,跟娘学的!”一句话,把谭丽娘给卖了。   花易岩却听着高兴,丽娘妹妹还为着儿女同自己吃醋过呢,真是没想到。   父女两个插科打诨地说笑了一会儿,花易岩将外甥女放到地上,“美美去玩一会儿好不好,外祖父同你娘说点事。”   美美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不过既然让她出去玩当然好,立刻点头从花易岩膝头上滑下去,跑去花园继续看花玩去了。   花易岩和呦呦都没有立刻说事情,而是看了一会儿美美玩耍后,才回神,呦呦率先开口问道:“爹,发生了什么事?是哥哥来信了吗?”   “没有,不是你哥哥。”花易岩否认,端起茶杯喝一口水后问呦呦,“阿毓最近怎么了?怎么一直不去上朝?”   呦呦眨眨眼,“没怎么呀?不去上朝怎么了?不是每天都去御林军?这样爹就不用每天往军营去了嘛,上完朝就回家了,多好,多自在。”呦呦一张嘴胡说八道起来才不管真不。   花易岩当然是不相信的,但是见呦呦不肯多说,也就不再多问。怀宇和怀瑾还是儿子呢,有时候有话也不肯同他说了,更何况还是女婿。而且阿毓也快要到而立之年了,相信他们自己能处理好。   不过即便如此,当家长的哪能一点心都不操。花易岩还是对呦呦叮嘱,让她告诉阿毓,有些事不能急,就算是有想法也要有计划有组织,“谋定而后动,一击必中。”   呦呦眨眨眼,点头,“爹放心,我一定转告他。”只是,爹啊,为什么我觉得我们说的好像不是一件事,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后来,父女两人说起了在广州的怀宇,花易岩说他之前才去吏部看过,怀宇在广州的政绩连续两年被评为优,如此下去,只要再有一次良,就可以再升一级,调会京城了,“那样咱们全家总算都在一起了。”花易岩边说变笑,胡子跟着不断地抖。   呦呦却又不同的想法,“我觉得未必。”她端了茶壶给花易岩和自己各添一杯水,“哥哥是连升三级直接从知县升到知府的,中间跳过了别人五年甚至十年的时间走过的路,若是再升一级,就要进京了,可是进京后到哪个职位?六部里现在根本不缺人,如果回来后没有一个好职位,还不如再做一年知府,积累积累经验,等三年后回来,在六部里挑一个好位置,再慢慢熬资历,以后好入阁拜相。”   花易岩听了呦呦的话,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理是没错,就是时间太久了,都十多年了,你娘早就念叨着想你哥了。”   呦呦默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到了现代,子女在外工作,父母留守在家,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比比皆是。这个时代比现代还稍微好一些,起码孩子多,总有一两个在身边的。   “娘想没想过去广州看看?”呦呦突发奇想问了一句,“哥哥嫂子回不来,娘可以去嘛!所谓: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怎么去?谁陪着去?待多久?”花易岩一句接着一句,问的呦呦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呦呦才想出答案,“您跟着去啊,坐船去,”一旦开了头,后面就顺溜起来了,“就跟皇上说,说您去学习水军经验,呆多久这个,起码得半年吧,然后等大皇子回京的时候,您再跟着回来。”   说完这些,呦呦又往前凑了凑,笑眯眯地问她爹,“您就不想去看看孙子和孙女?”虽然没有血缘关系,花易岩对这些孙辈们都特别的好,比一般人家的正经祖父外祖父都好。   呦呦这么一说,花易岩还真的动心了,这些年不是在栎阳县就是在京城,丽娘妹妹都没有出去走过看过,反正现在榆林军里有阿毓,他十分放心,想来皇上也应该非常放心,不如改天探探皇上口风。   花易岩在心里头盘算着,呦呦却在心底愧疚着,其实她刚刚说那些话是有私心的。按照萧沐仁的想法,不超过三年,他就准备外放,到时候一家子又要离开京城,离开父母身边,而且御林军又要让花易岩重新操心起来。   如此,让花易岩带着谭丽娘一起南下坐船去广州,一路游玩,说是探亲也好度假也罢,两个人好好休息玩一玩,算是呦呦的补偿。   到了午饭的时候,和和从太学回来了,听说外祖父来了,连书包都没有放下,直接奔向凉亭来。花易岩将和和搂在怀里,问他在太学学了什么,先生们如何之类的话语。   和和告诉他今天开始学了《琼林幼学》的人事篇,太学里的先生们都很好,知识非常渊博,每个人都很厉害。   “既然如此,和和就更应该努力学习,以后做一个先生么那么厉害的人,好不好?”呦呦拿着手绢给和和擦额头上的汗。   “知道了,娘。”和和端起呦呦的水杯喝了两口水,不耐烦听呦呦继续唠叨下去,说一句“我去看妹妹”,然后就迅速逃离现场。   呦呦无奈的摇头,然后看看时间,“不等了,爹,咱们先用午饭吧,阿毓回来再给他热。”   “你还叫了阿毓回来?”花易岩皱眉,“这么远,算了别叫了,我们先去用饭吧。”   萧沐仁回来的时候呦呦他们早就用完饭了,花易岩已经离开萧府回家去了,两个孩子也在炕上挤挤挨挨地在一起睡着。就连呦呦也在一旁眯着眼睛犯困。   萧沐仁回来后看都母子三人的情形,不觉有些好笑,他上前扶起歪在一半的呦呦,帮她慢慢躺下并摆正身子,母子三人按照大笑一字排开。萧沐仁看着笑了笑,然后弯腰在每个人的额头都留下一个吻,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萧沐仁叫丫鬟来帮他换了衣服,又送了热水来洗漱,然后才让人送上午饭来。其实现在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了。   呦呦派去御林军喊他回来的人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出去拉练的队伍才回来正在列队休整,还没用午饭。拉练的队伍还没用饭,萧沐仁不允许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先用午饭。   所以等得只呦呦叫他回去的消息后,萧沐仁像只反正要回家吃,干脆没有在军营用,想着回家来用午饭,毕竟家里六菜一汤,精致又美味,比军营里大锅饭好吃多了。   用完了午饭,萧沐仁找不到事情做,干脆脱了鞋上炕,身子一歪,在呦呦身边睡了。   最后萧沐仁是被三个孩子压醒的。是的,三个,一大两小,两个小的自然是和和和美美,和那个大的,当然就是呦呦了。   睁开眼,身上坐着和和和美美,而身边的呦呦,看起来也是刚刚从他身上下去,萧沐仁清醒了一会才笑着点着母子三人,闹腾了一会儿和和要去后院习武去了,美美没事,跟着一起跑了。   等到孩子们都走了,萧沐仁躺着一仰卧的角度看呦呦,然后伸出手去,呦呦低头看看他的手,伸出自己的手放在手心里,微微一用力,就把呦呦拉倒在怀里了,“岳父来做什么了?”   “不知道。”呦呦摇头,“啊,爹让我转告你,‘有些事不能急,就算是有想法也要有计划有组织’,要‘谋定而后动,一击必中’。”说完了扬扬头问萧沐仁,“爹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听起来搞得好像你要谋权篡位似的?”呦呦吐吐舌头,打趣到。   萧沐仁反复咀嚼了花易岩话里的意思,微微一笑,点头,确实挺让人误会的。   接着呦呦又把她同花易岩说的让谭丽娘他们去广州玩一玩的事说了,“我想着,既然是我们提议的,我就得我们出钱,虽然我爹和我娘也不差那些钱啦!”   “应该的。”萧沐仁点头,“孝敬岳父母,应该的。”倒是没有疑问。   呦呦在他怀里也点头,“其实我是有私心的,也算是为了弥补我很快又要外放离京的事。”   她这么一说,萧沐仁更加点头同意了,然后说:“我去同皇上谈条件,让皇上多给些假期,方便岳父母在路上多游玩些日子,等到明年同大皇子一起再回来吧。”   “你要去见皇上?”呦呦从他回怀里挣脱出来,诧异地问,“你不是不想见他?怎么突然变卦了?”   “的确是不想见的。”萧沐仁将人拉回来,紧了紧怀抱,冷笑了一声,“我也是才想明白,皇上耳目众多,家里的眼线不说,宫里更是无孔不入,我那么大肆地调查,甚至还让小荣子去宫里打听旧事,恐怕造句传到皇上耳里去了。”   呦呦大吃一惊,她都忘了,家里有皇上的眼线的,“那,那怎么办?”呦呦磕磕巴巴地问,“皇上会不会对你不利啊?”   “不至于。”萧沐仁摇头,虽然他现在很讨厌皇上,但是也要说公道话,“他怕是正等着我亲自去问呢。”   萧沐仁说完,见呦呦依然忧心忡忡,只好安抚她让她放心,“我正好同皇上说一说外放的事,皇上肯定不同意,现在提前打个预防针,过两年再提也比较方便。”   呦呦听到萧沐仁是有计划的,这才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小木人会离开的,你们放心,只是中间肯定会有波折。   ☆、第二四零章   第二四零章     呦呦跟萧沐仁说, 想让谭丽娘去广州看看怀宇和苏晨还有两个孩子, 而且花易岩明显也对这件事动心。萧沐仁想了想,答应下来由他去跟皇上说。   “反正我现在在京城, 御林军不至于群龙无首,等岳父把岳母送去再回来,来回不过三个月罢了, 很快的。”萧沐仁搂着呦呦说到, “而且,我想探探皇上的口风,外放的事情想先提一提。”   呦呦却有不同想法, “现在就提吗?不妥吧?皇上肯定不会答应。”且说花易岩要离开一段时间,就是萧沐仁回到京城来也才三年多四年还不到,皇上能放人吗?   萧沐仁也点头,“当然不会答应, 皇上之前还说要让我接班岳父的职呢。”说完了他撇撇嘴,“再有,我这就是探探口风而已, 皇上眼线众多,我这么在宫里家外去调查往事, 你猜他知不知道?”   那还用说,肯定知道的。且不说家里有没有眼线, 就是小荣子进宫打听那一遭,估计小荣子前脚才出宫回家,后脚皇上就知道了。   萧沐仁第二天没有去御林军, 也没有去上朝,他在家同夫人孩子一起用了早饭后,亲自骑马带着儿子送去太学,到了以后同太学的先生们询问了和和的表现,知道他表现的非常好,就放下心来,出了太学往宫里去。   皇上早已经下朝,正在御书房里批奏折,听到萧沐仁到来的消息后让人将他传进来。   看到萧沐仁一身便服地进来,皇上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笔,“阿毓啊,我还以为你不再进宫了呢。”   萧沐仁趁着低头下跪的时候,撇了撇嘴又翻了个白眼,这两个动作是同呦呦学来的,他虽然对现在的皇上表示不屑,但是该隐藏的也要隐藏起来。   等到皇上让他“免礼平身”后,萧沐仁站起来,笑着对皇上说,“哪能不进宫呢,这不是想着岳父上了年纪,多留京城好一些,我年轻力壮身体好,多跑跑没什么。”   皇上看了他一眼,点头,“行,不错,挺孝顺的,”然后示意萧沐仁坐下来,“今儿进宫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萧沐仁下意识地说,然后立刻否认,“那个,有点事。”然后就把谭丽娘想去广州看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的事说了。   皇上点头,“挺好,都说忠孝不能两全,选个忠孝两全的房子也不错。”皇上说这句的时候眼睛盯着萧沐仁的眼睛看。   萧沐仁丝毫不畏惧地看回去,像是并不明白皇上的心思,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岳父怕岳母一个人路上不安全,打算亲自护送南下。”   皇上一听,立刻点头,“可以啊,御林军里有你在,没什么不放心的。”答应的十分爽快。   这反而让萧沐仁吃惊了,觉得皇上答应的太爽快了,像是一种错觉,但是既然皇上同意了,也没有推拒的道理,当下跪下来,“谢皇上,吾皇万岁。”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别装了,起来吧。”皇上是什么人,他早看出来萧沐仁今天心气儿不对,像是跟谁置气似的,不过他是皇上,他要胸怀天下,不能那么狭隘小气。   萧沐仁站起来眨眨眼,状似不懂地问,“装什么?臣没有装。”坚决不承认。   皇上“哼”了一声,“说吧,到底想怎么着。”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既然如此,萧沐仁就就不再矜持,直接说出来要外放的要求。   “这就是你最近忙乎一两个月后深思熟虑做出来的决定?”皇上看向萧沐仁,语气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以为你起码有个谋权篡位的心思吧?”   萧沐仁愣住了,片刻后就明白,这是皇上已经知道他在调查往事了。愣怔过后,萧沐仁就恢复自然了,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他早就猜到肯定会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皇上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而已。   萧沐仁破罐子破摔地坐回椅子上,端了茶杯喝水,“没有,我只想平安过日子,不想谋权篡位,更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没兴趣?”皇上从龙椅上站起来,绕过书案来到萧沐仁面前,半弯着腰盯着萧沐仁的脸看,“你知道多少人想要这个位置吗?你知道这个位置又多好吗?你居然没有兴趣?”皇上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着他,像是萧沐仁在说天方夜谭。   萧沐仁抬头看了一眼皇上,然后垂下眼睛,“皇兄你累吗?”   萧沐仁将皇上称为皇兄的次数少得可怜,几乎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因此皇上突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当然不只是因为萧沐仁称呼他为“皇兄”,更因为萧沐仁问他的那个问题。   累吗?皇上沉思着,他也说不清,每日要处理状况层出不穷的政务,要面对各有心计各有所图的后宫,还要抽出时间来指导众位皇子以培养接班人。   皇上也说不清自己累还是不累,更多的是习以为常,每日重复类似的步骤和事务,已经成为皇上骨子里的一部分。皇上倒退两步在萧沐仁对面的的椅子上坐下来,陷入沉思。   萧沐仁没有等到皇上的答案,自顾自地说下去,“皇兄应该听说过‘高处不胜寒’这句话,呦呦和我说过,天底下最难做的……职业,她说天底下最难做的职业就是君主,要高瞻远瞩,要心怀天下,要勤政为民,要贤明仁德,要孤家寡人。”   皇上听见前几句的时候还默默点头,心说总结的挺精辟的,当皇上可不就是要这样嘛,睡得最晚起的最早,每天只能睡一个多时辰   结果听到最后四个字,皇上不高兴了,怎么就孤家寡人了?朕虽然考妣皆逝,但是还有一手足,有皇后、丽妃、德妃等众多妃子,更有七儿五女十二个孩子,哪里就孤家寡人了?   萧沐仁自然看到皇上的不忿,也懒得解释,只说自己虽然不至于闲云野鹤,但是不想把整个天下都揣在怀里装进心里,“累得慌,”萧沐仁说,“我就给皇兄做个帮手就行了。”   皇上看着萧沐仁,似乎在确定他说这些话的真实程度。   萧沐仁像没看见似的说下去,“您也不用话里话外的试探我,我之前探求往事的真相,不过是因为当时钻了牛角尖,想知道真相,”萧沐仁叹气,“直到昨天晚上才想明白,往事不可追,真相与否有有什么用,我还是好好活在当下比较好。”   萧沐仁说的是真话,他是真的想要活在当下,也真的是昨天晚上才明白的。原因是呦呦给美美讲睡前成语故事,讲得是“得陇望蜀”。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萧沐仁躺在床上想了半宿,早上起床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呦呦,“我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呦呦才从睡意中清醒过来,迷糊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诧异地看了萧沐仁一眼,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我曾经听说过人类三大哲学问题。”   “哲学?是什么?”萧沐仁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呦呦不理他的疑问,径自说下去,“‘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其实这三个问题,和你最近的行为挺像的,你不就是想去寻个根源吗,但是有时候寻根究底真的没有必要,活在当下才最好,比如,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今天早饭想要吃什么。”   呦呦说完,伸手在萧沐仁的两侧脸颊捏了捏,自己先下床洗漱去了,留他一个人又想了半天,觉得呦呦说的没错,他最近的行为可不就是这样。想明白了这些,才有了跟皇上的对话。   萧沐仁觉得,他算是把心里的话都掏出来给皇上听了,皇上信就信,不信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他看吧?   皇上倒是没有再揪着这件事问,反而问起了之前的不忿之事,“朕怎么就孤家寡人了?朕有你和勍弟两个兄弟,还有十多个儿女,后宫虽然不至于三宫六院,但是也是后妃众多,怎么就孤了寡了?”   萧沐仁没想到皇上还在计较这个问题,噎了一下,“其实不只是孤家寡人。”   “还有什么?”皇上瞪大了眼睛,胡子也在抖动。   “不记得了。”萧沐仁撒了一个谎,怎么可能不记得,呦呦说,凡是做了皇帝的人,都是“高贵冷艳”的,到了晚年恐怕还要刚愎自用,最明显的就是敏感多疑,“看所有人都像是要谋权篡位的”。   皇上当然不相信,不过问又问不出来,就催着萧沐仁回答关于“孤家寡人”的问题。   萧沐仁其实觉得皇上说的其实有道理,他身边那么多人,怎么也算不上是孤家寡人的。但是既然呦呦这么说,就应该是有原因的。   他想了想,先跟皇上讨了个保证,“说完了您不能生气。”   “行,说吧。”皇上痛快地点头,“朕心怀天下、心胸宽广,当然不会同你计较。”   “我觉得,所谓孤家寡人,不是说身边没有人,恐怕是指没有交心的人的意思。我有心里话会同呦呦说,皇上有心里话的时候,同谁说?”   “同……”皇上愣了一下,同谁说?同皇弟说吗?他最近同皇弟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同皇后说吗?自从三年前七皇儿出生后,他同皇后的交流也几乎没有了,他去了皇后宫中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说的话不会超过十句。   连皇弟和皇后都不会说心里话,他还能同谁说?这样一看,还真的是孤家寡人呢。   皇上呆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萧沐仁见皇上沉思起来,就悄悄地退出御书房,离开了宫里。今天的进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回去让岳父准备出行之事了,至于自己外放的事,萧沐仁本身就清楚,皇上今日是不可能答应,他本来就是先露个口风的。   萧沐仁出宫后直接去了花家,呦呦早上就已经带着女儿去了,陶陶也带着孩子去了,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商量关于南下出行的事情。   听说皇上已经答应之后,所有人都很高兴,立刻计划起来,比如走水路还是走陆路,要途径哪几个地方,要在哪几个地方游玩,还有就是,要带些什么东西取广州。   呦呦说,要挑一个出暖花开的日子,从通州坐船,沿途要去金陵、扬州、武昌去玩一玩,“等回家去把前几年游玩的路线回忆一下,写个游记给爹和娘,好有个参考,起码知道哪里比较好玩。”   陶陶则计划着要带些什么东西去,“广州虽然物产丰富,但是要比气度还是要京城,大气华贵,瓷器、布料这些都要带去一些,我回去去铺子里看看挑一些。”   孟许则更加干脆,“刚好孟家有个商队要去广州,不如岳父岳母将东西收好,放到商队的船上去,这样您二位就可以轻装上阵,一路游玩了。”   萧沐仁见他们每个人都有出主意,只有他想不出来,有些着急,假装发愁,“你们都出主意了,我怎么办呢?”   谭丽娘本来就被几个儿女哄的喜笑颜开,此时见萧沐仁这副情形,就笑着安慰他,“没关系,阿毓替你爹把事情办下来,也很辛苦了。”   孟许拍着萧沐仁的肩膀,嘻嘻笑着,“咱们俩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合理分工,互助互补。”   萧沐仁也笑起来,“那我不及姐夫良多,我出这点子力,实在不够看的。”   呦呦瞥了一眼连襟俩,拽着陶陶同她耳语,“姐夫最近生意做得很大?”   陶陶也看一眼孟许的方向,转头同呦呦点头,“原本往广州的商线就一条,前年他送怀瑾他们去广州的时候自己亲自跑了一趟,回来就又组建了两个商队,一条走水路一条走陆路,专门买了广州的特产和西洋的物件回京来卖。”   “难怪。”呦呦点头,“我说最近怎么京城里的舶来品越来越多了,都是姐夫的商队吧,不过舶来品也只能当个稀奇,真正讲究高贵典雅,还是得咱们大鸿的东西。”   “我也这么说,所以你姐夫最近的意思是,不想再做这种南北贸易的声音,想开一条商线。”陶陶轻声给呦呦解释着,“买一条船,既能运自己的东西,也能包租给别人。”   搞物流。呦呦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点点头,“主意挺好,要是有官府打点什么的,直接给阿毓说。”   陶陶迟疑了一下,又抬头看了一眼孟许他们的方向,微微叹气,“我跟你不见外,自然是这样的,你姐夫他……”   呦呦挑挑眉毛,“姐夫怎么了?”该不会他还想着装一把清高,不用萧沐仁帮忙?   “自从上次家里出了那种事情,”陶陶说的是指孟母对琰琰不利的那件事,“你姐夫就觉得十分没面子,他又是个好强的。”   呦呦明白了,轻轻捏捏陶陶的手,“不然这样,姐夫若是不想同阿毓说,姐姐来同我说,不让姐夫知道就是了,或者你写个条子,把可能要走的衙门记下来,我让阿毓提前去打个招呼。”   呦呦想了想,点头,“行,回去我就写给你,打点的银子我们出。”   “那当然,”呦呦扬了扬脸,一副护短的模样,“总不能叫我们阿毓白跑腿。”   不料这句话被正带着玉儿和美美玩耍的谭丽娘听了一半去,转过头来问她们,“什么白跑腿?”   陶陶顿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呦呦握了一下陶陶的手,转头看向谭丽娘,“我和姐姐说,姐夫出钱阿毓出力,爹和娘总不会让他们白跑腿吧?一定要好好招待一下才行呢,娘起码要亲自下厨做两个菜吧?”   “当然要亲自下厨。”谭丽娘将削好皮的苹果分开给玉儿和美美一人一半,看向呦呦,“不过我做菜只给女婿吃,不给你俩吃。”   “呀,您到底是谁的亲娘呀!”呦呦抓住谭丽娘的袖子跟她撒娇。   陶陶在一旁笑着看着,二十四五岁的人了还能拽着母亲的袖子撒娇,而且一点都不矫揉造作的,恐怕也只有自己这个妹妹了,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行了,你们俩在这坐的也够久了,去后院看看怀瑾媳妇吧,”谭丽娘开口赶人,“今天早上不知道同怀瑾闹了什么别扭,一早上起来就不舒服,你们去劝劝她,别老跟怀瑾置气。”   “她跟怀瑾置气?”陶陶有些不相信,“怕是怀瑾惹到人家了吧,娘你不要偏心儿子啊。”   不过说归说,姐妹俩还是携手去了后院。到了之后一问,果然如陶陶所想,哪里是她同怀瑾置气,明明就是怀瑾气到了她。   至于原因,非常简单,“姐姐您说,他都二十了,我也十八了,旁人家的孩子都会爬了,他跟我说暂时不要孩子,这让外人知道了,该怎么想?”宋氏一边抹泪一边说,“婆婆旁敲侧击地问过我几次,还问我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陶陶和呦呦都有些无奈,大概是因为宝宝贝贝被送走了,谭丽娘没人操心了,于是竟然管起了小夫妻的房里事。   陶陶听了宋氏的哭诉,也觉得怀瑾很不像话,妻子都娶进门来了,为什么不生个孩子?   宋氏哭诉完了,有些吞吞吐吐地问陶陶,“大姐,听说以前有过一个女孩子倾心怀瑾,他是不是还在想着那个女子?”   “胡说八道!”陶陶斥了一句,“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宋氏狐疑地看向反应强烈的陶陶,有些不太相信。   “那是一个误会,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去问怀瑾,否则他只会更加反感。”坐在一旁的呦呦开口了,眼睛盯着宋氏的眼睛看,一个在还没成亲时,面对自己的审视和旁敲侧击依然能反应良好的女子,会轻易哭出来吗?   呦呦才不信她的哭泣是完全真心实意的,恐怕她本来就是想要套话吧。   呦呦在心底想,怀瑾这个媳妇,很有心计。   “至于怀瑾为什么暂时不想要孩子,我倒是知道一点。”呦呦说完上面那番话,接着说了一句。   “你知道?”这下子连陶陶都吃惊了起来。   “嗯,我知道一点。”呦呦说到,眼睛还是盯着宋氏在看,“他说,他觉得现在两个人都还没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他怕孩子生下来他教育不好他,想要等自己再大一两岁的时候再说。”   这下子,连陶陶也目瞪口呆了,更别说宋氏了。   呦呦说完这些话,问宋氏,“你会不会是做了什么让怀瑾觉得你暂时担不起母亲的职责。”呦呦最后一句简直就是明示了。   宋氏沉思起来,开始仔细回忆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活着说错了什么。   呦呦和陶陶见状,就叫下人仔细地伺候二少夫人,两人携手出门了。   出得门来,陶陶问呦呦,“你刚刚说的话真的是怀瑾说的?”   呦呦点头,“是啊是啊,前几天才说完的呢。只不过前面的是,后面那句就不是了。”呦呦挽住陶陶的手往外走,“我就是敲打敲打她,别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找原因,多想想自己的问题。”   说着说着,呦呦不高兴了,“难怪娘想要去广州看大哥去,这是在家被烦的受不了了吧?”   陶陶听了,竟然觉得好像真的是这样的,忍不住感叹一句,“没成亲时看着挺好的姑娘啊。”   “是挺好,也挺有主见的。”呦呦倒是不否认这一点,“大概是得意忘形了。自从成亲以后事事都顺心,上头娘不怎么管他们,下边没有小妾闹心,身边还没有嫂子小姑子来对比着,平时和怀瑾恩恩爱爱的,太顺遂了。”呦呦总结陈词。   陶陶沉吟了一会儿,点头,“的确,听下人说,怀瑾媳妇最近连给娘早晚请安来都懈怠了。”   谭丽娘人随和可亲,从来不给媳妇们立规矩。可是即便如此,苏晨成亲这么多年,除了怀着两个孩子月份最大的时候,没有一天耽误过。虽然不用伺候用饭午睡,但是每日早晚过来正院同谭丽娘说说话解解闷,也很让人高兴。   反观怀瑾媳妇,不如苏晨良多。到底是底蕴浅薄,跟老牌的京城世家没法比。   花易岩找人看了黄历,将启程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二这日。在此之前,呦呦在三月初六的日子开了春宴,谭丽娘带着宋氏去赴宴,呦呦和陶陶冷眼旁观了一阵,发现宋氏比之前收敛多了,手脚都麻利了很多,姐妹二人这才点头,觉得放心多了。   之后的日子里,呦呦和陶陶满京城地搜罗好东西送到花家去,让谭丽娘整理好装箱,等到日子的时候送到船上去。   呦呦和陶陶鉴于宋氏在春宴上的良好表现,搜罗到了好东西以后也送一份给她。   四月十二日,花易岩带着谭丽娘先坐马车到通州,然后再上船南下。花易岩陪着谭丽娘一路走一路玩,在六月二十那日到达广州。   一个月后,花易岩从广州回来,带回了大皇子写给皇上的奏折,以及怀宇苏晨写给萧沐仁的书信。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六天,今年就结束了,回头翻翻日历,日更了八个月,240天啦,我是不是很棒?   ☆、第二四一章   第二四一章   花易岩从广州回来的时候带了大皇子的奏折和信件给皇上, 奏折很简短, 主要讲述大皇子在广州练水军的过程和目前水军的成就,都是官话和套话, 皇上大概看了一眼就交给太监收起来归档了。   等到没人的时候,皇上才拆开大皇子的信件看起来。相比较十分简短的奏折,这封信就厚实多了。皇上拆开一看, 起码有十多页。   信中大皇子简短地将他在广州的生活起居讲述了一遍, 重点讲述了关于训练水军的步骤和方法,将水军现在的状况、最近几次的历练演习、未来的发展规划等都一一地写下来给皇上看,甚至还说了些官员之间的勾心斗角, 以及他在其中的调节和拉拢打压。   皇上捏着信纸,看得很满意,含笑点头,果然出去历练一番才有长进, 这军事布局、官场龌龊都能看懂了,不错。   皇上抚着胡须接着往后看,看到最后一页先是诧异了一会儿, 然后呵呵地笑出声来,心想不愧是朕的儿子, 这要回京的借口说的都冠冕堂皇的,瞧瞧前头这十多页的铺垫, 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的。   皇上在心底算了算,大皇子离京也有两年多快三年了,是得让人回来了。   花易岩除了带回了大皇子的奏折和信件回来, 还带了怀宇和苏晨写给萧沐仁的信件,信里面的关于海军的内容里,有很大部分和大皇子写的类似,甚至比大皇子写的更详细,毕竟苏晨才是真正的主帅。   萧沐仁拿着信仔细看着,苏晨说广东的水军素质上要比天津的好很多,毕竟是南方人,从小在水里河里泡着,听说不少人从会走开始就会游泳,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苏晨还说,大皇子到了广州后安下心来做了几件实事,历练的不错,眼光格局比原来好太多。而怀宇则说的更加直白,大皇子有了军事上的历练,对于官场又有了几分感悟,怕是很快要回京城了,让花易岩和萧沐仁早作准备。   几个男人们拿着从广州来的信低声商议着,陶陶和呦呦则拿着谭丽娘的信件看着,谭丽娘的信上主要是报平安,然后埋怨怀宇和苏晨对孩子们不管不问,搞得贝贝都像个疯丫头了。但是字里行间中还是能看出来,谭丽娘对这种儿孙绕膝的生活的喜爱。   信里头还附了一张谭禾写的信件和画的画,除了能从裙子和长头发以及头花上看出来是个女孩子之外,完全看不出那是他的妹妹贝贝。   姐妹俩捧着那张画正嘻嘻地笑着看着,冷不丁听到花易岩开口问话,“陶陶、呦呦,你们也来说说你们的看法。”   “啊?”姐妹俩一起茫然地抬头,“什么看法?”   花易岩这才想起来,呦呦他们还没看到怀宇和苏晨写来的信呢,就示意怀瑾把信送过去。怀瑾拿着信给他的姐姐送过去,将正在准备茶水点心的宋氏拉住,让她坐下来也听一听,“这些事不急着做,你听听姐姐们怎么说。”   于是陶陶和呦呦带着宋氏一起看信,呦呦看的快,一目十行地看完后交给陶陶和宋氏,自己端起茶杯来喝茶,沉吟了片刻后,又重新拿过宋氏也已经看完的信纸,仔仔细细地重新看了一遍。   陶陶没有说话,看着呦呦,她自认为在这些事上理解的不如呦呦透彻,因此不敢轻易说话。而坐在她身边的宋氏更是轻易不敢开口,她虽然也看书,可是真正参与进来却是头一次。   而且,宋氏心里其实还挺吃惊的,她一直觉得她在娘家时已经很宽松了,别的闺阁小姐平日只能读一读“女四书”“女论语”,她的父亲却同意她看一看邸报、读一些史书。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花家竟然更开放,居然同意女子也参与进来,而且看公爹的样子,似乎十分重视两位姐姐的意见。难怪刚刚自己忙前忙后的时候,怀瑾会皱起眉头。   宋氏坐在一旁,突然想起刚定亲时怀瑾带着她去拜访二姐姐时的情形。那位嫁给了二品将军的呦呦姐姐告诉她:像花家、萧家这样的人家,娶妻不止娶德、容,更是娶头脑,所谓“贤妻”不止在内宅。   宋氏正思索间,呦呦第二遍信已经看完了,将信纸重新叠好装进信封里放到手边的小几上,转头看向陶陶,“姐,你觉得呢?”   陶陶知道呦呦这是谦让自己,心底舒服,但是让她说还真说不出来什么大道理,只能再回想一遍怀宇信里的话,斟酌着开口道:“我对这上头的事不明白,但是我知道有句古话叫‘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说到这儿陶陶转头看一眼宋氏,“是这么说的吧?”   宋氏没想到陶陶会一上来就问她,“啊”了一声点头,“是这两个词儿。”   陶陶得了答应转回头继续说话去了,“算上苏家、宋家,咱们五家六个姓的人其实都已经拴在了同一条绳子上,躲不开了,现在的想法就是,尽量拧成一股绳往一块儿使劲儿吧。”   花易岩、孟许等人点头,的确是这样,虽然说各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别的不说,律法中可是有一项“连坐”的刑罚。   呦呦见所有人都点头,就沿着陶陶的话往下说,“姐姐的话我也很同意,或者说得更明白些,从皇上让嫂子给大皇子做副手去训练海军的时候,咱们就已经被迫地站在了大皇子这棵树荫下了。”   众人听了更是赞同,可不就是“被迫”,若是按照花易岩和萧沐仁的意思,他们尽忠的对象只有皇上,从来不曾想要参与夺嫡之事,可是最后却是皇上亲自做了这个推手。   恐怕皇上也是知道萧沐仁、花易岩、怀宇,甚至宋知府和苏老将军一家都是忠心为主的品格,所以才更加放心地把他们推到大皇子的阵营里去,而且不怕这些人联合起来反了他。   呦呦说到这儿看了一圈厅里的人。因为要商量事情,下人们早就被遣下去了,所以之前才有宋氏亲自动手服侍茶水的事。   现在这里坐着的,都是主子。花易岩、萧沐仁和孟许是早就心里有杆称的。陶陶这么多年历练下来,虽然有些事看得没那么通,但也是属于一点就透的。而怀瑾的妻子宋氏,听起来她在娘家时虽然也看邸报,但到底只是纸上谈兵,因此只有听着的份,没有发言的机会。   “既然享受了这树荫的庇佑,咱们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也得为这棵树浇浇水施施肥,这样树才能更高更大,树荫下的我们,也才更凉快。”呦呦说到这儿,笑了一声,“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萧沐仁和花易岩、孟许都听明白了,呦呦话里的意思是,现在可以对大皇子稍微示好了,而且不光示好,有些该支持起来的事情也要支持起来了,比如,加快大皇子回京的速度。   陶陶和宋氏虽然没有明白得特别深入,但是也听懂了,他们现在已经站在了名为“大皇子”的这堵墙下,要努力地为这堵墙添砖加瓦不说,还要保持牢固平衡,不能让墙倒了,不然大家都要埋在底下。   宋氏迟疑了一会儿,她想问问要不要改天回家同父亲也说一声,但是拿不准应不应该说,一抬头就对上了怀瑾的眼睛。   怀瑾看出了她的迟疑,他不知道她想问什么,不过还是鼓励她问出来——呦呦从小就教给他,不懂就问,免得懵懵懂懂做错事被人笑话。   宋氏在怀瑾地鼓励下把话了问了出来,花易岩和萧沐仁都笑了笑,没说话,陶陶伸手拍拍宋氏的手,“你说的很对,是应该同宋伯父说一声。只是也不必这么快,父亲今日才到家,我们来是给接风洗尘,但是你若是明天就回娘家的话,搞不好会让人怀疑什么。”   宋氏脸一红,“我没有想到这一茬。”   “没关系,已经很好了。”呦呦也笑着宽慰宋氏,“毕竟还年轻,我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你呢。”   宋氏知道呦呦是在谦虚,但是对于她的宽慰,很是感激。   倒是萧沐仁听了用力点头,“是呢是呢,你当初这个年纪的时候,整日不是和我抬杠斗嘴,就是研究吃食,当然不如她。”   一向对萧沐仁的奚落不依不饶的呦呦这次并没有反驳他,而是眼珠子一转,给怀瑾递了个眼风,怀瑾接收到呦呦的眼色,立刻拉起一直坐在一旁插不上话的怀信,将萧沐仁拉起来,“那啥,姐夫,走,咱们出去说说话。”   萧沐仁还在奇怪呦呦今天为什么没有动静,原来竟然是在这里等着他。萧沐仁假装出衣服害怕的样子,往孟许的身边躲了躲,“不,不去,姐夫你可帮帮我啊,咱俩可都是女婿啊。”   孟许看了一眼萧沐仁,再看看一旁看好戏地花易岩和陶陶呦呦,开口劝怀瑾和怀信,“怀瑾,你别激动,你二姐夫开玩笑的。”话是这么说,手却在推拒着萧沐仁,让他轻松地被怀瑾和怀信抓住。   怀瑾和怀信当然不会将萧沐仁怎么样,就是做做样子,让呦呦满意罢了,呦呦见他们几个推来推去的,拉着陶陶的手哈哈笑起来,最后这件事结束在隔间里睡醒了的美美的哭声中。   等到用完了晚饭,陶陶和呦呦带着各自的夫君和孩子要回家了,花易岩舟车劳顿,早就疲惫不堪,加上又喝了些酒,早就被儿子女婿送回房里休息去了。   怀瑾和宋氏带着怀信送两家人出门,到大门口的时候,呦呦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宋氏是不是宋家老太太快要过寿辰了。   宋氏还在发愣的时候,怀瑾就已经点头替她回答了,“是快了,八月初三,七十大寿。”   呦呦点头,“是了,七十古稀,要好好庆一下,”说到这儿,呦呦转头看向陶陶,“到那天咱们也去吧?”   陶陶对上呦呦的眼睛,立刻就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了,“去,当然要去。”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宋氏甚至才刚刚反应过来,陶陶和呦呦已经上了马车离开了。   目送两家马车离开,宋氏长长叹了一口气。怀瑾听到了,让怀信先回去做功课,他一会儿检查,将人打发走了才问宋氏做什么叹气,“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宋氏摇头,“不是不高兴,是羡慕。姐姐们脑子真好使,一句话说完就能明白话里的意思,我却总是要反应一会儿才行。”宋氏低着头,揉捏着自己的手指头,“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很聪明了,现在一看,比两位姐姐真是差远了。”   虽然宋氏的语气尽量平常平和,怀瑾还是从里面听出了羡慕、失落,甚至挫败的语气。他抬手覆上妻子的头顶,揉了揉,将她的头发揉乱。   “你不要多想,大姐和二姐她们的默契是从小养成的,两个人眼睛一对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别人羡慕不来的。”怀瑾揉完了妻子的头发,就垂下手来拉住她的手,“尤其二姐,二姐其实在这些事上特别敏感,爹和娘也很信任她,你要多和她们学,但是也不必妄自菲薄,用心学就行了。”   两个人牵着手走回自己的院子,进了屋后宋氏屏退了跟来的下人,拉着怀瑾的手低着头说“对不起”。   怀瑾见她终于说出来这句话,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没有说话,等着宋氏接着往下说。   “前一阵子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宋氏垂着头,声音低低地说,“我不应该同你置气耍小性子,更不应该不尊敬婆婆,我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对不起。”   怀瑾终于放下心来,将妻子搂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知道错了以后就要改正才行。”   宋氏在怀瑾怀里啜泣着,过了一会儿才挣脱开来站好,用手帕擦掉眼泪,“时候不早了,你要不要再去看看公公?今晚像是喝了不少。我让人送热水过来,等你回来好洗漱。”   怀瑾点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眨眨眼,“等我。”   宋氏被他亲的脸红起来,等到人走了以后自己在床上坐下,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默默地决定以后要以两位姐姐为例,学着将事情看得更加全面一些。   从花家离开,呦呦和陶陶上了同一辆马车,打算等到岔路口要分开的时候呦呦再下车。和和美美在马车里坐着玩,萧沐仁则同孟许并排骑着马说着话。   马车里呦呦和陶陶说的还是今日的事情,呦呦跟陶陶说,怕是以后要同大皇子和大皇子来往密切些了,她拜托陶陶帮忙挑选两件从广州来的舶来品,“腊月的时候大皇子妃生辰怕是要送礼。”   陶陶点头答应下来,说回去就让人去挑选,然后看向呦呦,“你们同皇子交往的时候要有个分寸,不要太密切,毕竟现在这位还在呢。”   “嗯,知道的,姐姐放心。”然后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怀瑾的媳妇,“宋氏看着比之前好了很多?姐姐看出来没有?”   “看出来了。”陶陶笑起来,“不管怎么说都是读过书的,还是明理的,年轻人一时没想明白,想明白了这不就好多了?”   呦呦也笑起来,“我不是挑她的刺儿,我这不是怕怀瑾同她生分嘛,怀瑾那么有主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的变化,若是不及时指出来让她改正,将来夫妻两个‘相敬如冰’就不好了。”   呦呦说着往窗外看了一眼,“咱们家从爹和娘开始,你和姐夫、哥哥和嫂子、我和阿毓,不说甜甜蜜蜜也算是恩恩爱爱,若是怀瑾和宋氏两个过的不好,咱们不也要跟着操心。”   陶陶看着呦呦笑得更灿烂,“就你脸皮厚,还恩恩爱爱。”不过也不能否认呦呦说的是对的。   马车首先到的萧府,等到车子停下来,萧沐仁先让人将大门的门槛卸下来,将已经玩睡着的和和美美乘坐的马车直接驶进院子,自己则绕到孟家的马车前头将呦呦接了下来,然后同孟许和陶陶告别,目送他们继续离开。   回到家,呦呦先去看了两个孩子。呦呦先去看了美美,小姑娘今日同玉儿一起玩的很开心,当然也很累,小小一个人儿陷在厚重的被褥中,嘴巴还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吃什么好吃的。   呦呦看着女儿的睡颜欣慰地笑,然后把她手里攥着的一个圆滚滚的玉石球拿出来。呦呦端详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个玉石球是花易岩平时拿在在手里转着玩的一对中的其中一个,也不知道怎么被美美拿了回来。   “小家伙儿。”呦呦在女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把玉石球放到枕头边上,心想少不得让萧沐仁再去淘一对给她爹。   与此同时,已经到了家了的陶陶也发现,已经睡着的玉儿的手里也握着一个玉石球,她也认出来这个玉石球是花易岩的,就拿着球回去给孟许看了一眼,孟许看了就笑起来,“我敢保证,另一个绝对在你妹妹家。”   陶陶想了想,也点头,“八成是了。”   “算了不还了,一家一个吧。”孟许拿着玉石球端详了一下,“改天我再寻摸一对给岳父。”   于是,等到几个月后的春节,花易岩一下子收到了两对上好的玉石球的时候,还十分稀奇纳闷,怎么今年的年礼都是玉石球?京里最近流行这个?   话说远了,再说回来,呦呦看完了女儿就去看儿子。和和因为要去太学上学,所以到了中午才去的花家。陶陶家的琰琰几乎和他前后脚到的,两个人一见面就先拥抱了一下,一个喊“琰琰哥哥”,一个喊“和和弟弟”,然后就手拉着手疯玩起来了。   玩了大半天,功课都没有做,回来的马车上就累得睡着了。呦呦亲自接了丫鬟递来的湿帕子给和和擦了手脸,有把外衣给他脱掉,盖好被子,回身吩咐伺候的丫鬟,“明天早上提前一个时辰叫醒他,让他起来把功课做好。”   和和房间里的大丫鬟叫碧桃,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略带哀求地同呦呦求情,“小公子不睡够了上课会没精神的。”   呦呦看了碧桃一眼,碧桃立刻低下头去,应答到,“是,奴婢记下了。”   呦呦这才站起来,心想:我没让他现在就起来做功课已经是很心疼他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萧沐仁还在外院没有回来,他之前说要安排小荣子一些事情,呦呦没有问是什么,萧沐仁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出来。   让人服侍着换了衣服洗漱完毕,呦呦一个人盘着腿在炕上坐着,低垂着头的呦呦手里握着几张骨牌,被油灯照出来的影子投在墙上,整个人看着都十分的柔和温暖,萧沐仁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禁会心一笑。   呦呦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刚好对上萧沐仁的眼睛,于是翘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回来了?”   萧沐仁从门外迈步进来,回身将门关上,又走到窗子前将窗户推开一些,正是暑热的时节,虽然已经是夜晚,但是天气还是闷热的。呦呦睡觉的时候又习惯关门,萧沐仁只好将窗子打开一些,让凉风进来。   “你在看什么?”萧沐仁在床边坐下,看到她手里拿着几张骨牌在玩摞乌龟,“在想事情?”这是呦呦的习惯,想事情的时候手里总要拿着些东西摆弄。   “啊,是在想些事情。”呦呦点头,然后推着萧沐仁去洗漱,嫌弃地直皱眉,“洗完了回来跟你说。”   萧沐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依言去洗漱了,他今天喝了酒又出了不少汗,身上一股怪味他自己都很嫌弃。   等到萧沐仁回来的时候,呦呦已经将骨牌收好放起来了,见萧沐仁回来就往床内侧挪了挪,“事情都安排下去了?”   萧沐仁点点头,摸出枕头下头放着的蒲扇,一下下扇起来,“安排下去了,你有什么事?”   “我问你啊,你觉得大皇子的才能够不够做下任君主?”呦呦说这句话的时候因为怕隔墙有耳,因此是贴在萧沐仁耳朵边上说的,吐出来的气息扑在他的耳朵上,一阵红一阵痒的。   萧沐仁觉得心里身上都热,赶紧扇了两下扇子才算缓解了,“够不够的,目前来看比其他皇子好多了。”萧沐仁也压低了声音,“同他爹是没法比的。”   呦呦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所谓“矮子里挑高个儿”,应该就是这个道理吧。   “你说,大皇子什么时候回京呢?”呦呦也觉得离得太近了,很热,就主动拉开了距离,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床顶。   “不知道,这得看皇上让他什么时候回来了。”萧沐仁想了想,“我估计,怎么也得腊月吧,正好回来过年。”   不得不说,萧沐仁还真蒙对了,四个月后,大皇子于腊月二十二、小年的头一天到达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大概还有十章左右完结,你们来猜一猜结局呀?   ☆、第二四二章   第二四二章   过了十多天, 一进八月, 末伏的暑气还没散尽,一个消息将京城的气氛再次炒热。一向十分低调清廉的京城知府宋大人竟然开了三天的流水席, 说是为了自己母亲庆寿。   皇上听说后并没有在意,“老太太七十了,人活七十古来稀, 做儿孙的开个三天流水席算什么。”   皇上说完了将手中狼毫笔放下, 仔细端详了桌上的大红金箔纸,纸上一个行云流水的“寿”字。皇上点点头,吩咐太监取了白沙过来将墨迹吸干, “裱起来,给老人家贺寿去。”   宋大人接到这样的贺礼,立刻带着全家朝皇宫的方向三叩九跪,感谢皇上的恩赏。然后又叫夫人给他换了衣服, 进宫谢恩去了。   不过皇上并没有见他,皇上甚至都不在御书房,宋大人只能在御书房外的广场上再三叩九拜, 表达他对皇上的感谢。   皇上给臣子之母贺寿,虽然只是一个“寿”字, 可是这个“寿”字和普通的“寿”字不同,这是御笔, 是皇上的恩典,说明皇上对宋大人的看重,甚至有人推测出宋大人怕是很快就要入阁拜相了。   于是, 之前只是收到了请帖,只打算送一份不轻不重的礼物却并不打算亲自前往的一些官员纷纷重新变了主意,准备亲自前往了。既然要亲自前往了,那么寿礼就不好太轻了。   王公贵族们不用说,宋大人是朝廷重臣,有实权,平时拉拢都拉拢不过来,只是以往宋大人太坚壁清野了,他们找不到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当然不会不放过。就算当家人不会亲自前往,也会派个世子或者差不多地为的人去,寿礼更不会轻。   另外一些官职差不多的比较有家底的也不太用发愁,总能找出一两件拿得出手的寿礼。但是那些没什么家底、又比宋大人官职低的官员就有些犯愁了,太轻了吧拿不出手,谁知道那天就要求上门去,太重了吧买不起,有点发愁。   尤其是翰林院的这些官员,官职不高大多数都是近几年的进士,俸禄低外快少,堪堪能养活自己,所以都十分发愁。   在一片愁云惨雾里,怀瑾就显得格外不同了,他既是宋大人的女婿,又是栎阳县主的儿子,“你的贺礼肯定不发愁吧?送的什么?前朝古董还是名人字画?”一个同僚在工作间隙的时候过来问他,顺手在他点心盒子里拿走一块玫瑰糕。   “哪有,”怀瑾也捏着点心吃,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娘说啦,府里的东西是府里的,我自己要是表心意就自己准备,不能跟府里的一起。”   同僚们听了都十分惊奇,“你娘……这么……”他们想说你娘这么厉害,但是当着人家亲儿子的面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拍拍怀瑾的肩膀,以示同情。   不过也有不相信地,狐疑地看着怀瑾,试探他,“你不是还有姐姐?”怀瑾的两个姐姐都嫁的好,一个是皇商,一个是十分得皇上看重的二品武将。   一说这个怀瑾更气愤了,“这个主意就是我二姐出的!我大姐二比一,反对无效。只能偷偷摸摸地给我送些点心吃。”说到这儿,又拈起一块玫瑰糕吃起来。   “那你怎么办?”另外一个心好的同僚有点同情怀瑾,心说:这当娘的和当姐的也忒狠了,哪像自己家里,有好吃的娘和姐姐都留给自己。这么一想,以前羡慕嫉妒怀瑾家世的心思又都烟消云散了。   “我爹给我出了个主意。”怀瑾神秘兮兮地说。   “快,说说。”   “我爹说,我俸禄不多,平时宴请个同僚还要爹娘补贴,更没少占姐姐姐夫的便宜,”怀瑾略浮夸地将自己的可怜渲染了一下,“给岳祖母的寿礼贵的买不起,差的拿不出手,那就选个能消费得起又别出心裁的。”   众人一听,都纷纷亮起眼睛,“你买了什么?”   “选了一套水晶玻璃盘,从这么大的到这么大的,一套九个,寓意久久。”怀瑾一边比划着一边说,“每个盘子底上都画了西洋画,有山水花鸟人物,到时候往架子上一摆,特别好看。”   听起来意思很不错,翰林院的这些翰林们都纷纷点头,觉得不错,“那你花了多少银子?”   “西洋舶来品啊,”其中一个人皱眉,“怕是不便宜吧?”   “不贵。”怀瑾摇头,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我那套因为数量多,所以比旁的贵了些,连包装一起,四十两。”   怀瑾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了倒抽冷气的声音,大家伙儿纷纷议论起来。   “四十两还不贵?这可是半年的俸禄了!”有人如是说。   “若是东西好,四十两还真不贵了。”还有人这么说,“舶来品呢,从海外来的。”   这样一说,四十两还真的很值了,于是众人纷纷问他在那个店铺买的,等下了衙,他们也要去看一看,说不定能淘到好东西呢。   “就在前门大街上,挨着烟波楼,有一家典盛,很小的门脸,铺子也不大,但是东西很齐全,有舶来品也有大鸿朝的东西,都是上品。”怀瑾十分真诚地给他们推荐,“你们真的可以去看看。”   只要你们在那里花十两银子,我就能的四两,你们花一百两,我就能得四十两,你们花的越多,我得到的越多。怀瑾偷偷笑一笑,二姐这个主意真是棒呢!   没错,这个主意是呦呦给出的,因为陶陶前两天跟她讲,从广州运来的舶来品中,好的那部分卖的十分好,京城里的世家大户中都买了不少回去,有些品阶的官员也挑了几样回去,但是有些品质稍差一些的就很难卖出去,都堆积在库房里,又都是易碎品。   “这样看下去,有些要亏本了。”陶陶微微叹气。   呦呦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不过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定位不同。孟家的铺子一向是专供上品甚至极品的铺子,接待的顾客自然也是有身份有脸面的贵族或者高级官员,这样的人当然看不上品质稍差的东西。   “那给放到一个平民一点的铺子里去,怎么样?”呦呦给陶陶出主意,“也不要太普通的铺子,平民百姓肯定买不起的。”   陶陶想了想,提到在烟波楼旁有一个铺子,“东西都是好东西,不过都是过时的,要不就是残次的,不过就算残次也是很小的瑕疵,不是十分明显的。”   “那就放到那里去。”呦呦拍板,然后拉住陶陶的手,“我再给你出个主意,东西放到铺子里别人未必知道,让怀瑾给你打个广告去。”   “广告?”陶陶疑惑,“什么叫广告?”   “就是广而告之。”呦呦给她解释了一句,“哎呀,不重要了,就是让怀瑾当个托儿,让他去给你拉几个客户过来,你给他个提成,比如卖出十两银子给二两这种,他们翰林院肯定不少想买好东西又缺钱的。”   “这个主意好,就这样。”陶陶笑着点头,“我回去就叫人把东西搬过去。”   所以才有了怀瑾与同僚们的对话。   八月初三那天,宋家老太太寿诞的正日子,京城里大半的官员都来了,王公贵族们也来了不少,有些没来的,也自己儿子或者弟弟过来了。   对于来得这么多的客人,宋大人一开始很是惶恐,觉得来这么多人会不会给人结党营私的感觉。花易岩知道了,让怀瑾去和宋公子帮忙迎接客人,自己则把宋大人拉到一旁去说话去了。   在宋大人的书房里,花易岩开诚布公地同他谈了起来,“你以为大家是冲你的来的?是因为皇上给老太太写了个‘寿’字。”   “我知道是因为皇上写了个‘寿’字,”宋大人有些惆怅地说,“我有自知之明,我没这么大的面子,我这不是怕皇上多想嘛,现在储君未定,可不敢行差就错。”   “亲家啊亲家,”花易岩无语地看着宋大人,“亲家你清正廉明政事很精通治下也很严明,但是这个对于上意你琢磨地不透啊。”   宋大人看了一眼花易岩,撇嘴,“谁能比得上亲家你啊,谁都知道你是皇上的心腹。”   花易岩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嫉妒我,说酸话,我不在乎。”说笑了这样一句后,花易岩严肃地板起脸来,“宋大人,已经这个时候了,不要再装傻了,你我都知道,将来那位是大皇子无疑了 ,从你我两家成为亲家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宋大人依旧愁眉苦脸的样子,过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知道了”,然后皱着眉头问花易岩是什么打算。   花易岩将家人的想法和计划说了一遍,宋大人细细地听了,边听边点头,然后指出某些地方的欠缺和不足,又说了自己的想法。   花易岩也仔细地听了宋大人的意见,心说宋大人不愧是二十几年的老官吏,实际经验丰富得很,指出了很多的不足,完善了不少的计策。   两个人在书房里嘀嘀咕咕了好半天,一直快要到开席了才出来。   给宋家老太太过完寿辰后就是中秋节了,这一年的中秋节依然人不齐,不止人不齐,连谭丽娘今年都不在家,只有花易岩带着怀瑾夫妻俩还有怀信一起,听起来就十分地冷清。   尤其是萧沐仁连着两天遇到了穿着春天旧衣服的花易岩后,终于将来来回回忙碌不停地呦呦拉住,“你等一等,我跟你说些事情。”   呦呦看了眼萧沐仁,点点头,让容妈妈先下去,她同萧沐仁坐下来听他说话。   “我连着两天遇到岳父了,”萧沐仁拉着呦呦的手,斟酌着同她说,“岳父甚至还穿着春末的衣服,像是挺旧的了。”   呦呦眨眨眼,点头,“然后?”   萧沐仁见呦呦没有理解,干脆直接说了,“我的意思是,岳母不在家,怀瑾媳妇不好插手岳父房里的事,你多回去照应着点,别让岳父受委屈。”   呦呦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哈哈笑起来,“委屈什么委屈,爹那是故意的,那件衣服是娘亲手给他做的,他逢人就说,几乎半个京城官场都知道这件事情,他现在穿上,那是在表达对爱妻的思念之情!”   萧沐仁听完呦呦的讲述后,哑口无言,愣了好半天才无声地笑起来,摇摇头,无奈的样子。   呦呦见萧沐仁不再说话,就重新站起来打算去安排事情,才走出两步去,就又被萧沐仁重新拉住了,“没说完呢,先别走。”   呦呦挑挑眉,重新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他,打算听听他还要说什么。   萧沐仁这次要说的事就不需要委婉了,他直截了当地同呦呦说,中秋节去花家过。   这次轮到呦呦发愣了,盯着萧沐仁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开玩笑后,才问出来,“怎么要去花家过节?”实际上这个问题问了等于白问,呦呦心里早就清楚,萧沐仁不过是怕花易岩他们冷清罢了。   于是不等萧沐仁回答她,她就立刻点头,“好。听你的。”说完就重新站起来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回身扑进萧沐仁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在两边脸颊上亲了一口,“你真好!”说完不等萧沐仁反应就松开他雀跃地出门去了。   萧沐仁摸着自己的脸颊,看着呦呦轻快地出门,甚至像是要蹦跶起来,也笑了。我当然好,我对你最好,难道你才知道?   晚上的时候萧沐仁抱着呦呦折腾了好几回,到最后的一次,萧沐仁搂着呦呦在她耳边问她,“我好不好?”   呦呦被情|欲折磨的神思迷糊,根本没有听清萧沐仁问的是什么,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满头的青丝垂下去,如瀑布一样在半空中荡啊荡的,萧沐仁的心也跟着这青丝一起荡悠着。   按照萧沐仁的“要求”,呦呦在八月十四那天就带着一双儿女回了花家,而陶陶因为上有公婆在世而不能归来。   作为出嫁回来的的姑奶奶,呦呦当然是不需要做事的了,她只要在院子里带着儿子女儿玩就行了。   呦呦住的院子是她和陶陶未出嫁的时候住的院子,即便她们俩个出嫁已经快十年了,可是院子里的格局、房子里的布置和摆设都没怎么变过,除了将洗旧的桌布坐垫换了新的,很多东西还是原来一样。   哦,变化最大的是书房,好几个书架的书都随着陶陶和呦呦的出嫁搬到了孟家和萧府。现在架子上只有象征性地摆了几本三千百和两套四书五经,再有几本话本子。   呦呦将话本子拿下来翻了翻,觉得没什么意思,带着两个儿女去了前院花易岩的书房。   走到半路的时候遇到宋氏,她身后的丫鬟手里拿着两个莲蓬,看到呦呦他们出来就是一愣,“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闲坐着没事做,去外书房找两本书,你们这是去做什么了?”呦呦一眼就看到了她身后丫鬟拿着的莲蓬,兴高采烈地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庄子上的人刚送来的,今天早上新挖了两筐莲藕送来,还有一篮子莲蓬,我看着这两个最新鲜,就拿来给和和美美吃。”宋氏转身从丫鬟的手里将莲蓬接过来,递给和和和美美。   和和美美到底是小孩子,立刻吵着让人给扒莲子吃,不肯再去前头看书了。   宋氏见状,就对呦呦说:“要不,就让他们留下来玩吧,我房间有一套木牛流马,让人带着她们去玩,我陪姐姐去书房。”   花家的书房分内外,内书房有好几个,几乎每个院子都有一个,给他们各自看书写字用。而外书房主要是花易岩用,里头不少的书籍字画,偶尔家里的男人们在里头聚头开小会。   宋氏从来没有去过外书房,就是去前院找人,也都是在书房外头等着,由下人进去禀报的。十分神秘的样子。现在看这位呦呦姐姐的意思,似乎可以随意出入书房,宋氏想着趁此机会试试能不能也进去看看,这个外书房到底有什么神秘的。   呦呦没有多想,叮嘱下人们将孩子看好,又告诫和和美美去看木牛流马的时候只能看不能乱动,“木牛流马非常珍贵非常少见,你们仔细看,看完了回来告诉娘长什么样子。”   和和美美都点头答应,大声地说“记住了”,然后就同下人们往怀瑾和宋氏的院子走去。   呦呦看着他们进了院子,这才回过头来对着宋氏笑笑,“多谢你了。”   宋氏没想到呦呦会对她说谢谢,连忙摆手,“不谢不谢,我还要谢谢姐姐才是。”说完了竟然真的郑重地屈膝福了一礼给呦呦。   呦呦没想到她如此郑重,很是不解,“这是何意啊?”   宋氏直起身,想要挽住呦呦的手,被她不著痕迹地躲开后也就不再勉强,伴着呦呦慢慢往前走,“多谢姐姐之前出言提醒,姐姐的话简直就是醍醐灌顶,有了姐姐的提醒我才不至于钻牛角尖走歪路,不然……”宋氏讪讪地一笑,“总之谢谢姐姐。”   宋氏虽然说得不清不楚的,呦呦也听明白了,笑了笑让她不必放在心上,“我说句实话,也不怕你生气,我还是为了怀瑾,我看的出阿里怀瑾还是挺在意你的。”   宋氏脸有点红,默默点头。   呦呦同她往前走着,慢悠悠地说着话,“我跟你说明白了吧,怀瑾其实心里明白着呢,我敲打你一回你若是还不改,恐怕怀瑾过些日子也要疏远你冷淡你的。”   宋氏还是只能点头,心里知道呦呦说的都是真的,也是一阵阵后怕。   “我们家的孩子没有纳妾的例子,可是这惯例也不是不能打破,而且,就算不纳妾,夫妻之间如何只有自己才知道,外头对人表现的恩恩爱爱,回到房里冷冷冰冰的也不是没有。”呦呦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宋氏,“女人,首先要有独立的人格,然后要有独立的思想,做一棵树而不是一条藤蔓,明白吗?”   宋氏觉得自己是明白的,有些不是很明白,但是也不敢再多问,只好点头表示她记下来了。具体的,打算回去慢慢思考吧。   呦呦两个人一路来到外书房,外书房伺候着的小厮对呦呦和宋氏一行礼,将书房门打开,请她们进去。宋氏瞥了一眼小厮,见他果然没有多问,更加确定呦呦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和影响力是高大深远的。   呦呦进了书房左右看看,找到第二个书架,在书架旁边的挂着的小篮子里抽出一张木板,在第三排上面第二格挑了一本书出来,然后将木板放到原本书的位置,方便到时候放回去。   呦呦拿完书一转头句看到宋氏正好奇地打量这间书房,不禁奇怪地问她,“以前没来过?怀瑾也没有带你来过?”   宋氏摇摇头,“以前来禀事都是在外头等着小厮通传的,今天是头一次进来。”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   “同顺拦你了?”呦呦好奇,按理说不应该才是。   “没有没有。”宋氏连忙摆手,“我以为外书房不能随便进,所以才让人通秉的。”在宋家的时候,外书房只有宋大人和她哥哥才能进的。   呦呦点头,“那就是怀瑾的不是了,应该他领着你来一次才对。”呦呦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宋氏却心惊了起来。   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到外书房来替婆婆给公公传话,本来是让怀瑾带她来的,可是因为头一晚她同怀瑾置气了,怀瑾借口要考查怀信的功课,没带她来。   怕是那个时候怀瑾已经对她起了生分的心了。   呦呦说完刚刚那句话后,指着身后的书架给宋氏介绍书房的布置和书架的安排,哪里的东西不能动,哪类书分别放在哪里,又告诉她若是想要将书带出书房看,就取一块这样的木板放在书原本的位置上。   宋氏照着呦呦教给的,也在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后将木片放进去,同呦呦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一起回到内院的时候,下人说花易岩已经回来了,萧沐仁也跟着一起来了,怀瑾因为翰林院午休时间还没到,还没回来。   宋氏见此,在亲自安排了茶水点心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替呦呦去带孩子了。宋氏很喜欢和和美美,尤其美美,软软的香香的,特别可爱,她一直抱着没撒手,一直到了午饭时间,才将两个孩子带到前头来一起用饭。   因为中秋节而放了两天假的和和一整天都没什么意思了,中午随便扒了一碗饭就放下去午睡了,美美见状也不肯好好吃饭,也要去睡觉,呦呦拗不过她,亲自抱着人哄睡着了。   呦呦抱着美美离开的时候,宋氏的眼睛一直粘在她怀里的美美身上。怀瑾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      ☆、第二四三章   第二四三章   八月十五一大早, 宋氏就要起床忙活, 怀瑾拦了好几次,甚至还使出了脚缠手抱的撒娇功夫, 依然没能成功,没有办法,只好将人放走。   宋氏穿衣服出了门, 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 怀瑾听到声音睁眼,“怎么又回来了?”声音里还带着些许怨气——都不陪我睡懒觉的。   “我来跟你说一声,你别睡太久, 早点起来帮姐姐带孩子。”宋氏同怀瑾说了这么一句后就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怀瑾:……为什么二姐已经出嫁了还要回家来奴役我?!   早起的呦呦打了两个喷嚏,谁在念我?   “你怎么起这么早`?”萧沐仁疑惑地问她,没道理回了娘家还要比在家的时候早起半个时辰啊,又不用她管家理事。   呦呦边穿衣服边说:“就是在娘家才要早起, 不然让弟媳妇有样学样以后也睡到辰时再起啊?”   萧沐仁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就装吧。”话虽然这么说,他也跟着起床了, 穿好衣服去对面的房间叫和和起床,“笑呵呵起来练拳了。”   和和其实早就醒了, 不过因为美美认床昨晚很晚才睡现在还没醒,所以他不敢出声, 只好僵着身子躺在床上。见他爹来叫他,还伸手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小声地说:“妹妹还没醒。”   萧沐仁很高兴和和体贴美美, 对他伸出大拇指给了一个表扬,然后才帮着他穿衣服洗漱,之后父子两个才出门。走到院子里,萧沐仁的姿势还没比划出来,就有丫鬟进来行礼。   “姑爷,老爷说姑爷要是起来了,就去演武场,让您陪着他练练。”   和和立刻兴奋起来,他非常喜欢这个独臂的外祖父,觉得外祖父只有一只胳膊,却能管住有两条胳膊的父亲,一定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于是当下句拉着萧沐仁的手就往院子外头去。   萧沐仁被儿子拉着走,却是满心的不愿意。也不是不愿意,是为难。怎么说岳父也是岳父,更是顶头上司,可是年纪到底大了,又是独臂,怎么可能跟他这个正值壮年的正常人比?   可是为了岳父的面子,他又不能赢得太轻松,也不能输,输的话就太假了。如何不着痕迹地放水,而且不被看出来,这是最为难的问题。   呦呦在厨房同宋氏挑月饼模子,准备一会儿自己做月饼烤着吃,听到下人来回说花易岩要和萧沐仁比武,当下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宋氏出了厨房门,“走走,我们去看看。这几个模子差不多了够了,一会儿回来做月饼就行了,先让他们准备面皮和馅子。”   宋氏不知道比武有什么好看的,女人家还能看这个?不过既然呦呦要去,她也不好推脱,叮嘱厨房的人将东西都准备好,又告诉厨房的人准备哪些馅料。   呦呦不耐烦,将宋氏拉走,边走边转头吩咐厨房,“半个时辰后送早餐到正院,用完早饭我们在做月饼,东西没准备好的的话,我看这节你们就不用过了。”   呦呦一发话,厨房的人各个都精神紧张起来,纷纷应“是”,做久了的老人都知道,不怕二姑奶奶发脾气,发脾气其实不严重,轻描淡写的才最让人害怕。   呦呦拉着宋氏去了演武场,演武场里萧沐仁也才到不久,正跟着花易岩两个人赤手空拳地对打。两个人站在一个直径大概四五米的圆圈里,一招一式地对战。   花易岩毕竟是独臂,于是萧沐仁也只能用一只手,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两人你来我往地手脚并用地对了几十招,萧沐仁好几次都差一点被花易岩逼出圈外。   宋氏和呦呦站在一起往里看,她看不懂什么对招拆招的,只觉得眼花缭乱,分不清两个人的手臂。呦呦也只能看出一点点的门道来,那就是萧沐仁虽然没有放水,但是对上花易岩也没占什么便宜。   没多一时,怀瑾也来了,站在呦呦和宋氏身后,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花易岩独臂习惯了,可以很好地掌握平衡,而萧沐仁则是很少一只手跟人对阵,因此总是忽顾此失彼。有好几次,怀瑾看到他都差点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赤手空拳练到最后的时候,两人各自退后一步,从圈外将插在地上的棍子拔起来,开始对棍法。花易岩和萧沐仁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他们的棍法都是十分实用的那种,不只是力量和招式上的实用,更是这棍法对阵中,其实一招一式都是兵法。   接到第一招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起码后面三招的走向和意图,这样才能招招致胜。两个人棍法对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并没哟分出胜负,当然也因为切磋多余对阵。萧沐仁陪着花易岩过了瘾,两个人才收了势,带着所有人回去去用早饭。   早饭过后,花易岩带着外孙外孙女一起玩,萧沐仁和怀瑾搬了棋盘出来对弈,呦呦和宋氏重新回到厨房去准备月饼。   宋家每年也打月饼,只是馅料都是平常吃的五仁等种类,从来没想过还可以用别的种类,而且她刚刚尝过一点馅料,吃起来格外香甜,还有几种是咸的。   宋氏听下人说过,花家的月饼馅一向种类多,五仁、枣泥、豆沙的是最平常的,还有莲蓉蛋黄的、苏籽的、甚至还有菊花酱、沙棘酱的,几种咸的则是火腿咸肉的,最稀奇的是鲜花馅的。烤月饼的模子也有好几个花色,带字的、画花的,都很多。   宋氏之前还奇怪,她嫁到花家也快两年了,去年的中秋节并没有这么多馅料,她甚至以为是婆婆故意慢待她。后来丫鬟打听了之后回来告诉她,并不是谭丽娘慢待她,而是很多馅料是呦呦带回来的,比如火腿咸肉、鲜花馅这种。   “厨房的下人说,去年临近中秋的时候美美小姐身体不舒服,所以二姑奶奶才没心思打那么多月饼,听说萧家的中秋都没过好。”丫鬟说着她得来的消息,“今年这些馅料萧家早就准备好送来了,还送了不少给大姑奶奶呢。”   呦呦带着宋氏一起动手打月饼,月饼一个个从模子出来,摆到大大的铁盘上,被下人送到烤炉里去烤。半个时辰后表皮烤熟,将盘子端出来再往上涂蛋液和蜂蜜,然后放进去重新烤。   月饼分了好几次送进烤炉,烤出来后热气腾腾的,香气四溢。呦呦叫人一样取了四只,对半切开,每人趁着热乎尝一尝。   和和独爱火腿咸肉月饼,去年因为呦呦没哟心思,所以没吃到,今年终于吃到口,忍不住多吃了半只,想要再吃半只的时候被他爹打了手背,“中午还要吃饭,想吃等到晚上。”   花易岩在一旁看着点头,对萧沐仁的做法表示赞赏,“疼爱孩子可以,但是不可以惯着。”说完了看像怀瑾,“你以后当了爹也要如此。”   怀瑾没有想到矛头突然调转到了他这里,被月饼噎了一下,等顺下去后花易岩已经转开头去同和和说话去了。怀瑾张着嘴,嘴唇动了半天,最后被呦呦用牙签插了最后一块莲蓉的堵住了嘴。   花家过中秋,又有呦呦在,自然会十分丰盛,她和宋氏下厨一人炒了两个菜。等到都摆到桌子上的时候,呦呦看了看宋氏做的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和酸辣土豆丝,对比一下自己略有些糊的韭菜炒鸡蛋和凉拌小黄瓜,有些不好意思。   “二姐你这手艺,退步了啊。”怀瑾看着那盘黑黄黑黄的韭菜炒鸡蛋惊讶的说,“看来果然是日子自在。”   呦呦瞪了一眼嘲笑他的怀瑾,“我愿意,爱吃吃,不吃拉倒。”   萧沐仁却夹了一块炒鸡蛋放到怀瑾面前的盘子里,笑眯眯地说:“男吃韭女吃藕,来怀瑾,多吃点韭菜。”   “啧,你们夫妻俩来祈福我啊。”怀瑾忿忿的。   “错了,这不是欺负你,这厮关心你。”萧沐仁依旧十分好脾气,“我再教你一件事,能让夫人忘记那些女人必备的东西,那才能说明你这个夫君做的好。”   怀瑾一副不懂的样子。   花易岩却拍拍他,“跟你姐夫学学。”   呦呦假装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专心致志地喂孩子。   宋氏却听懂了他们的话,脸红了一下,然后为怀瑾辩解,“夫君对我很好的。很好很好的。”怕是觉得一个“很好”表达的程度不够,又补充了两个。   呦呦瞥了他们一眼,看向萧沐仁,“吃饭。”   “好。”萧沐仁转过头来对着呦呦一笑,然后夹了一块鱼腹上的肉给她,“尝尝,挺好吃的。”   怀瑾听到这句话,抓紧机会寒碜萧沐仁,“姐夫你看,连你都说我媳妇做菜好吃,你是不是嫌弃我姐了?”   怀瑾话音一落,宋氏就在桌子底下捅了他一下子,示意他不要胡说。怀瑾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示意她没有关系。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那就不要吃了。”呦呦将萧沐仁送来的鱼肉夹了一块喂给美美,微微转头瞪了怀瑾一眼。   怀瑾谄媚地一笑,“吃,当然吃。”说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进嘴里,意思是:你看,虽然你把菜炒糊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嫌弃。   花易岩一口一杯地喝着菊花酒。对几个孩子之间的斗嘴并不理睬。这些场景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几个孩子斗斗嘴闹一闹还挺有意思的。   花易岩想到怀瑾小时候更加调皮,他娘都说不听他,除了他哥怀宇,唯独呦呦说话他能听一些。对于怀瑾对呦呦的这种“服从”,呦呦曾经同花易岩分析过,她认为,这起源于小时候怀瑾不懂事时被她用糖哄骗后的习惯性遵从。   比如,当初那位老太监去家里要谭丽娘自请下堂的时候,她轻而易举地就用过年剩下的几块灶糖哄得他大哭并喊了出来“爹死啦”,才有后面的种种。   用过午饭,花易岩和萧沐仁还有怀瑾都喝了酒,酒意上头各自回去休息,呦呦让厨房送了醒酒汤到三处,又让宋氏回去照顾怀瑾,有什么事下午再说。然后将怀信叫过来,叮嘱他在花易岩身边照顾着,及时送水擦汗什么的,然后她自己才回去照顾萧沐仁去了。   呦呦离开正院,先去看了看儿子和女儿,两个孩子上午跟着怀宇疯玩了挺长时间,此时早就累了,早早的回到房间来睡了,打算休息好了晚上赏月。   回到自己的院子,呦呦却发现萧沐仁并没哟睡,反而睁着眼睛瞪着房顶发呆。   “在想什么?”呦呦看到床头上的汤碗空着,满意地点点头,“今儿怎么不觉得醒酒汤难喝了?”   “唔,用你的话说,给小的们做个榜样。”萧沐仁转过头来看一眼呦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呦呦脱了鞋子往床的里面爬,“嗯,让怀宇在正房照顾爹,又有丫鬟小厮的,没关系。怎么,头疼?”呦呦注意到萧沐仁一直皱着眉头。   “一点点,岳父真是老当益壮啊,我都喝不过他。”萧沐仁苦笑了一声。   “什么老当益壮?爹年轻着呢!”呦呦把自己的枕头挪开,盘腿坐下搬着萧沐仁的头放到她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额头。   萧沐仁虽然觉得呦呦手艺欠奉,但是这种服务实在是不可多得,嘴上说着“折煞了”,却闭上眼睛享受起来,“岳父今年多大?”   “我算算,爹是甲辰年闰二月生,甲辰、午未……”呦呦一边数着一边给萧沐仁按着,“呀,爹今年都五十了!我还当他才三十几呢!”   萧沐仁哑然失笑,“你都二十五了,岳父还三十几?光你长大,岳父不老的?”   “是啊是啊,最好我长到足够大,父母都不要老去,然后等到和和美美长大足够大,我们也不要老去。”呦呦顺着说下去,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怕什么,”萧沐仁睁开眼,正好对上呦呦低头看他的眼神,“有我陪着你呢。”说着将呦呦的手抓住,拢在手心里细细地摩挲轻抚起来。   不过,小木人你摸手就摸手嘛,摸得那么细干什么?!还有,你抓着我的手放哪儿放呢?!   “干什么,松开松开,我要睡觉了!”呦呦把手抽出来,红着脸拽了枕头过来躺下要睡觉。   呦呦却忘了,若是还坐着,萧沐仁扑到她还要爬起来,现在她一躺下,简直是送上门去,萧沐仁立刻翻身压住她,细细地品着她的红唇。   “你喝了甜汤?”萧沐仁啄了几下后松开她问,“这么甜?”然而实际上他并不打算得到回答,才问完就继续低头轻啄去了。   好在萧沐仁总还记着这是在岳父家了,又是白天,白日宣淫实在丢人,最后咬了一口呦呦的下唇才放过她。   这一觉就一直睡到了傍晚太阳西斜,呦呦醒来的时候萧沐仁已经出去了,似乎是在同孩子们一起玩,院子里传来嬉笑的声音。   呦呦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准备穿鞋下地,门口就出现了一个小小地身影,是美美站在门口,见呦呦醒来对着她呵呵一笑,“娘,醒醒,玩藏藏。”   呦呦知道这是让她醒了就出去陪她捉迷藏,当然点头答应下来。   呦呦换了衣服洗漱出来,院子里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在,和和正眼睛上蒙着布条在院子里抓人,萧沐仁站在靠窗户的墙边笑着注视着他,花易岩面带站在一棵树后面,怀信站在他不远处扔了一颗石子到院门口,怀瑾则站在和和面前五步远的地方,身后是捂着嘴偷笑的宋氏。   和和小步地往前走着,双臂张开一边走一边划拉着,走了三步之后突然停了下来,辨别了一阵方向后,突然往呦呦的方向跑来,直接扑到呦呦的怀里,毫不犹豫地喊“娘”,然后就将蒙眼睛的布扯下来塞进呦呦的手里,“换娘当抓人了!”说完就跑开了。   呦呦抓着手里的黑布还明白过来呢,怀瑾就跑过来了,拿了黑布往她眼睛上一蒙,在脑后一系,“二姐,该你了!”说完人就跑了。   呦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要摸摸身边的美美,结果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了,然后恍悟起来,这个孩子也跑开了。   呦呦眼前一片漆黑,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着前进,虽然她知道地面是平的,院子里除了靠门口的地方有一棵树,再没有其他障碍,可是因为眼前一片漆黑,依然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蹭着。   因为视觉不灵敏了,所以听觉和感觉就变得敏锐起来。呦呦往前走了两三步的样子,突然左后方传来一阵嬉笑声,声音不大,似乎是捂着嘴笑的。呦呦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嬉笑声没有了,又听到一阵脚步声,不明显,但是的确有人在走动的感觉。   “等一下!”呦呦突然伸手叫停,“我还不了解规则,是不是我在找人的时候,你们就不应该走动了啊?”   “对,不走了。”萧沐仁的声音传来,呦呦辨别了一下方向,应该是在右前方,但是多远不是很确定。   她先倒退了五六步,回到自己刚刚站着地方,摸了一下,摸到了雕花木门,然后扶着墙往右边拐,如果没有估计错误,那应该再走十步就到刚刚她出来时萧沐仁站着的地方。   十步之后,呦呦左拐,一边走一边划拉,走出六七布的时候腿上就碰到了一个障碍物,呦呦蹲下来摸摸这个小小的梳着双丫髻的“障碍物”,问:“这是谁?是怀瑾吗?”   “不是,不是二舅舅。”“障碍物”脆生声地说。   “不是怀瑾啊,那你是和和吗?”呦呦接着问,顺便伸手捏了一把肉呼呼的笑脸,手感真不错啊。   “我不是哥哥。”小人儿依然用稚嫩的嗓音回答呦呦。   呦呦终于笑了出来,自己将眼罩摘下来,抱着女儿就亲,“我的乖乖,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玩闹了一通,眼看着乌金西坠,一家人去正院吃晚饭,然后就到花园去赏月了。   花园的凉亭里,早就有人布置好了,四周分别一张大长榻,两人一张,在长榻上盘腿而坐,中间一张圆石桌,桌面上摆着月饼、苹果、葡萄等等各种水果,甚至还有两大盘的螃蟹。其中一盘螃蟹从阳澄湖送进宫的大闸蟹,皇上给萧家和花家都赏赐了一些,还有一盘则是花家山庄池塘自产的,厨房刚刚蒸出来,红彤彤堆在盘子里。   大闸蟹就不用说了,自然是黄多油满,就连山庄送来的螃蟹一个个个头都不小,每个几乎都又三四两。有了螃蟹自然不能少了酒。一壶黄酒紧挨着装螃蟹的盘子。萧沐仁提起酒壶,先一人倒了一盅,然后动手开始拆螃蟹。   蟹虽然鲜美,但是本性属寒,多食容易伤及肠胃,而黄酒有活血暖胃的功效,性温和,蟹肉的鲜甜和黄酒的甘醇在口感上也极其和谐,几近完美。   和和和美美不能喝酒,呦呦就给他们俩在每个人的碟子里倒了些用姜煮过的醋,也有祛寒的功效。   天色从墨兰转成漆黑,院子里灯火逐渐亮起,凉亭里也点了好几盏荷花灯兔子灯,倒映在湖水中星星点点,满目光华,如同金银碎片般闪烁。   白日里的山水画一样的风景,顿时有了几分雅致的绮丽。   怀瑾临着栏杆望着天上一轮圆月,又低头瞧瞧水波里荡着的那个,突然低低吟唱起来。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怀瑾在吟唱时,萧沐仁那了根筷子在碗碟酒杯上敲击着,和着怀旧呢低沉的嗓音,贴着水面传出很远去。   呦呦抬头,中秋月,莹如盘。 作者有话要说: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诗经 国风 陈风 月出》   ☆、第二四四章   第二四四章   月圆之后是月缺, 月缺渐盈又月圆, 九月过完了和和的八岁生日,没有几天就到了十月了。别人家都是十一月才烧地龙, 萧家十月就开始烧了,因为呦呦怕冷。   十月初一早上地龙烧起来,房间就热了起来, 原来穿着的夹袄就用不上了, 重新换上了春秋的衣服,美美更是高兴,不肯出门, 只在炕上玩过家家。   和和一早上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洗漱穿衣出门去太学上课,出门之前赖在呦呦的怀里,说太学还没有烧地龙, 冷,不要去上课。   “你多大了还要在娘怀里撒娇?”呦呦好笑,却没有推开和和, 而拍拍他的背,“明年都要去外院自己单独住了, 可不能再撒娇了。”     说到明年搬出去自己单独住一个院子,和和更不乐意了。虽然他现在也一个人住, 但是总还是在内院,离呦呦他们近,只要想过来, 抬腿走上一会儿就到了,晚上做噩梦也可以抱着枕头来找爹和娘,若是搬到外院去,晚上内外院的门一落锁,就进不来了呢。   “好了好了,快去上学,中午回来给你炸小黄鱼吃,怎么样?”呦呦不得不同儿子开始讲条件。   “再加一盘水晶糕。”和和讨价还价。   呦呦假装为难了一会儿,点头,“好吧。”   和和得了自己满意的结果,离开呦呦的怀抱,接过丫鬟递来的书包,背着去上学了。原本坐在地上玩小兔子玩偶的美美看着和和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出了一会儿神,突然扔掉兔子玩偶跑过来抱住了呦呦的小腿。   呦呦劝走了儿子,低头准备继续查看上个月的账册,不防被女儿抱住了双腿,只好放下手里的笔和册子,先弯腰将女儿抱到膝盖上,“你怎么啦?想要什么?”   “哥哥去上学?”美美最近应该是长大了,说话开始成句子了,不再是以前那样几个字几个字的。   呦呦点头,“是啊,哥哥要去上学。美美想上学吗?”   美美重重地点头,挥了下手,“美美也要去上学!写字字!”她觉得会写字真的很了不起,爹爹会写字,娘亲会写字,哥哥也会写字,美美怎么能不会写字呢?   “好,娘教美美写字。”呦呦将女儿抱到炕上,让她坐在身前,然后叫人把账册收走,又去来两张宣纸,将毛笔塞进美美的手里,掰着她的手指头告诉她怎样握笔。   美美在呦呦身前坐着,竟然一点都不闹,手里捏着笔杆,还用眼睛仔细看着,“这样?”   “对,这样。”呦呦告诉完美美怎么握笔后,握着美美的手,现在纸上写下一个“萧”字,“这个念‘萧’,是美美的姓氏,美美的小名叫美美,大名叫萧清瓷。”呦呦说完,又挨着萧字写下“清瓷”两字。   “萧清瓷,就是美美的名字啦!”呦呦低头看一眼女儿,在她的脸上亲一口。   “再写!再写!”小家伙写上了瘾,催促呦呦再写几个。   “还写啊,接下来写什么呢?谢父亲的名字好不好?”呦呦握着美美的手,写下萧沐仁的名字,然后又写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是和和的名字。一家四口的名字并列在纸上,很完美。   接下来又写了花易岩、谭丽娘、怀宇、怀瑾等人的名字,直到将一张A4大小的宣纸写满,美美就不要呦呦再握着她了,非要自己亲自执笔。   呦呦无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把笔交给她。美美才几岁啊,哪有什么力气用标准的姿势握住毛笔,没一会就从握笔变成了攥,或者叫抓。   肉嘟嘟的肉抓着毛笔杆,手背上出现几个小肉涡。美美一笔一划地在呦呦给她的新的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萧”字,光一个草字头就占了一大半,一个萧字写完,整张纸也没什么空地方了。   “娘,满了。”美美抓着笔抬头看向呦呦。   呦呦看着那占了一整张纸的硕大的“萧”字,忍不住扶额,我的姑娘哎,就算家里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糟蹋法啊。   “娘?”美美歪着头,懵懂地看向呦呦,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呦呦将手放下来,摇摇头,“没事,娘让人给你拿纸来。”呦呦喊了麦子进来,让她去开库房,把前年因为漏雨浇湿的几刀纸找出来,给美美练字用。   不过可能是因为麦子找东西太久了,过了差不多一盏茶了还没有回来,美美没了耐性,扔下毛笔跑到一旁继续去玩去了。   呦呦并不勉强她,才四岁还不到,不过是因为对哥哥去上学觉得好奇罢了,不过一切的开端都是从好奇来的,一旦好奇了,以后再学的时候就会好的多。   呦呦笑了笑,重新低下头去继续看账册。   本来以为美美写了两张大字继续玩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等到中午和和回来的时候,她却突然要求呦呦把她写的字给和和看。   美美捏着纸张的两个角提在胸前,“哥哥,美美写的!”十分自豪骄傲的样子。   和和对着这张纸看了半天,在美美期待的目光中重重地点头,“很好,妹妹会写字了,写的也很好,真棒!”说完对着美美伸出一个大拇指。   美美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每当哥哥功课做得好,或者做了什么好的事情的时候,娘亲就会伸出一个大拇指来,是夸奖的意思,于是她立刻高兴地笑起来,“谢谢哥哥!”   呦呦在一旁坐着看着,如果不是她看着美美写的,又看到美美将“萧”字给拿倒了,她都快要相信和和的话了。   美美得了哥哥的赞美,就将手里的纸交给呦呦,让她给好好保管,“要给爹爹看的!”   呦呦笑着将纸叠好夹在书里,答应她,等她爹回来就给他看,“现在,可爱的美美要去吃饭饭啦!有你喜欢吃的蛋羹哦。”   美美欢呼着出了门,喊着“麦子姐姐我要吃蛋羹”——罗奶娘在三年的契约期满后,就领了呦呦格外给的半年月钱和几匹布,回家去了。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美美很不习惯,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要找奶娘喂,睡觉的时候也要找奶娘哄着,不过呦呦早就考虑到这一点了,因此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她自己带着的,喂饭哄睡陪玩,终于在三个月后让她不再哭着找奶娘了。   看到妹妹出了门,和和才松了一口气,凑到呦呦面前问她,“娘,妹妹那个字是什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当然看不出来了。”呦呦笑起来,“她把纸拿倒了,你怎么看出来?不过,就算正着拿,恐怕你也认不出来。”   和和长大了嘴巴,这么高深啊,妹妹真是厉害呢。   萧沐仁是晚饭前回来的,才进了门就看到女儿喊着“爹爹”扑了过来,小家伙像个穿着一身嫩绿的衣服,像一棵行走的白菜似的扑了过来。   萧沐仁也顾不得什么才回来一身的风尘,赶忙蹲下身子接住她。虽然穿的像棵白菜,人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小肉墩,冲过来的力道不小,萧沐仁蹲在地上稳了稳才没有后仰摔倒。   “美美今天在家乖不乖啊?”萧沐仁将女儿抱起来往里走。   “乖!”美美摇晃着头告诉她爹,“美美今天吃了蛋羹,睡了觉觉,还写了字字!”   呦呦出来迎接,站在门口听他们父女两个唠唠叨叨的说话,听到这里的时候,呦呦又一次忍不住扶额,我的闺女,你这逢人就显摆的习惯是跟谁学的?你娘我可不这样啊,一定是你爹!   萧沐仁听了十分惊奇,“是吗,我们美美都会写字了呢,真棒!写了什么字啊?给爹看看好不好?”   “给娘了。”美美说着回头看去,“娘,爹要看字呢!”   萧沐仁抱着女儿走到呦呦跟前,先对着她微微一笑,“字呢?我来看看我们美美写了什么字。”   “写的可好了,连和和都说好呢。”呦呦忍着笑告诉萧沐仁,“不信你问问他?”   和和后来终于知道了那个十分“高深”的字到底是什么,此时听到自己娘这么说,忍不住翻了白眼,“是,可好了。”语气有些怪异。   萧沐仁觉得这母子俩的态度怪怪的,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抱着女儿进了里屋。   美美指挥着萧沐仁把她放到炕上,然后就自己脱了鞋往地上一踢,在炕桌上那摞书的最底下找出一本来,从里面翻出一本,捏着书脊一抖,就从里面抖出一张纸来。   萧沐仁捡起这张纸展开,然后头上就冒出了黑线,女儿你这是写的什么东西?爹怎么看不出来?这一长一短一横,还有四个点?   萧沐仁擎着这张纸,求助地看向跟着走进来的呦呦,呦呦却好像没看到一样,在炕桌的另外一侧坐下来,手臂拄在炕桌上,手掌心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向萧沐仁,“怎么样?写的不错吧?”   萧沐仁当然看到呦呦笑容里的狡黠,知道她在故意看热闹,再低头看一眼手里的字,无奈地点头,“不错,很不错,横平竖直,这四个点尤其有特点,这几个笔画组合在一起,让人过目难忘!”就是不认识写的是什么。   美美十分兴奋,爹爹夸了好多句呢,虽然她不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比哥哥说的多,那就一定是比哥哥觉得更好!   美美激动地扑进萧沐仁怀里,抱着他哈哈笑起来。   呦呦在对面看着父女俩温情互动,也露出会心的笑容。只有和和在一旁非常担心:爹和娘这样,会不会教坏妹妹啊?   “好了,去玩吧,让你爹换衣服,一身的风尘。”呦呦把女儿抱过来,给她穿好鞋子放她去玩。   萧沐仁等两个孩子都走了,才又重新拿起那张纸,蹙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还是求助了呦呦,“她这是,到底写的什么?”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字,更像是随便画了几笔。   “这是‘萧’啊。”呦呦捂着嘴偷笑,“萧沐仁的萧。”   萧沐仁:我们家的姓是这么写的吗?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都暖,雪来的也晚,一直到了十一月十一的时候才零零星星地飘了几朵雪花,然而不等到中午的时候就停了,太阳光顽强地从云彩后面露头,影影绰绰地照在屋里。   天气不好,人都觉得没有精神,呦呦也懒洋洋的歪在靠枕上看书。美美在院子里玩蹴鞠,陪着她的的是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家生子。小孩子们吵吵闹闹的,总算给这阴沉的天气增添了些生机。   自打那天美美提出要学写字后,呦呦叫人找了被雨水淋湿的纸给她“练字”,同时也开始教她背三千百,每天几句话几句话地背,背得好了有奖励。   今日的奖励就是蹴鞠了。说起来,美美对蹴鞠比和和还感兴趣,或者说她感兴趣毓一切男孩子的游戏,骑马、蹴鞠、舞刀弄枪——刀和枪都是木制的缩小版。   呦呦甚至开始发愁,该不会养着养着,养出个女汉子出来吧?   萧沐仁第一次听到“女汉子”这个词的时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女子就是女子,汉子就是汉子,女汉子是什么东西?”   呦呦翻了个白眼,“跟你说正经的呢!”   “怕什么?”萧沐仁却满不在乎,“我萧沐仁的闺女尚武也不是怪事,再说了,女孩子尚武也不错,你看你嫂子……”   “嫂子那是没有办法!”萧沐仁话没说完就被呦呦打断了,她早就听说过苏晨是迫于无奈才去参军的,说完这句又补充了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我哥,你以为我嫂子亲事那么容易?”   “可不是,你哥慧眼识人嘛!”萧沐仁把呦呦搂到怀里,亲了亲她的头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宽心,孩子有孩子的路,咱们不可能什么都给她安排好。”   道理我都懂,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臣妾做不到啊”。   “这个世界,对女子还是太严苛太不公平了。”呦呦叹气,“我不指望她建功立业或者有多大成就,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沐仁这么安抚她。   美美踧踖了一会儿,呦呦就叫人把她叫回来了。美美不情不愿地进来,被呦呦抱到炕上,脱掉小靴子。   “这脚怎么这么凉?”呦呦握一握美美的小胖脚,皱着眉说。在摸摸手,手也是凉的,脸更是冰凉,还通红,后背倒是出了不少汗。   让人打了热水过来给孩子擦了一边,又换了衣服,呦呦拉着美美坐下,不让她再往外跑,“娘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美美嘟着嘴摇摇头,又点点头,“要听铁做的大鸟在天上飞那个。”   美美说的是太皇太后留给呦呦的那一套《浮生梦》。某一次呦呦又一次开始翻那本她快要倒背如流的书的时候,美美凑过来了,要让呦呦给讲故事,呦呦就顺口把浮生梦里的故事给讲了。   “好。”呦呦从炕桌上取了《浮生梦》的第一本,开始给美美讲故事。   过完十一月,就进入了腊月,从腊月初一开始,京城的雪就没有停过,一直下到了腊月初六,绵绵大雪压塌了不少民房,还有不少城外的难民涌入城内。   京城不少大户人家从第二天就开始设粥棚,萧家自然也不例外。呦呦将这件事交给了有经验的容妈妈和谷子,还让甲剑带了家里的护院去维持秩序。   “米先用家里的陈米,先煮两锅应急,粥不要太稀,那种能照出人影来的不要出现在咱们家粥棚。”呦呦对来领命的谷子说,“如果可以,在附近支两堆篝火,也能取个暖。”   谷子得了命令,告辞出去。   呦呦再转头同容妈妈说话,“容妈妈,你去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去轮流施粥,然后再找人先分担她们的事务,这些人都可以领补贴。对了,告诉他们,先给六十五岁以上八岁以下的老幼,再就是女人,强壮的男人不给。”   容妈妈点着头,领命而去。   呦呦在炕上坐了一会儿,低头沉思了片刻,让人把采买的管事叫来,告诉他去买米,“不用新米好米,陈米就可以,但是也不能用霉米,若是被我发现了,严惩不贷。”她听说过,霉米是可以吃死人的。   管事的心想夫人就是心善,这些难民有的吃就行了,哪里管是不是霉米。不过想归想,他还是不敢这么干的,不然被夫人知道了,就不是被驱出府外的事了。   送走了采买管事,呦呦又叫人把小荣子叫来,“现在城里怎么样了?难民数量有多少?”   “乱。”小荣子也是刚从外头回来,只说的出一个字来,嗓音沙哑。   呦呦愣了一下,赶紧让人倒了茶水来给他润喉暖身。小荣子喝完两杯水,觉得好多了这才重新开始回答呦呦的问题。   “现在城里零零散散的难民差不多有近万人了,因为难民多,治安管不过来,前几天城里都是乱的,不少商铺百姓家里都进过贼。”   “府衙没有巡逻吗?”呦呦皱眉问。   “人手不足,要帮百姓重建房屋,还要维持粥棚秩序。而且都是晚上作案,巡逻也未必能抓得住。不过今天早上御林军开始来巡逻了,应该能控制一些。”小荣子回答。   呦呦若有所思地点头,“庄子上如何?房子有多少塌的?粮食可还够?”   “庄子上没有大事,只有一件放草料的棚子塌了,还不是雪压的,”小荣子一想起来就要笑,“是早上去棚顶扫雪的人太重了,给压塌的。”   呦呦听了也是一笑,“人没事吧?”   “没事,崴了脚,在家歇着呢,我给留了五两银子让看病。粮食都有,这种天气不缺水,柴火上山砍两棵树就行了。温泉山庄更是没事,可惜现在大学封路,不然夫人带着小公子和小小姐去温泉山庄赏景也是不错的。”   “没事就好,赏景什么的,就只能是遗憾了,以后再说吧。”呦呦笑了笑,“你回去吧,换个衣服,别冻着。”   小荣子笑着谢了呦呦,离开了。   到了午饭时候,连下了两天的雪稍停了一会儿,饭后却又很快地重新下了起来。和和和美美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洋洋洒洒的雪花,牵着手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娘,又下雪了。”和和嘟着嘴走到呦呦面前,“都不能出去玩了。”   美美站在和和身边,也跟着他点头,“娘,不能出去玩了。”   呦呦苦笑不得地看着身前这一对儿女,伸手摸摸他们的头,“不能出去玩就在屋里玩,玩一会儿就要午睡了,好不好?”   和和倒是没什么意见,美美不同意,“不好,要出去玩。”   “外面冷,出去玩得了风寒怎么办?要喝药的,很苦。”呦呦只能用最低级的吓唬的手段来劝说美美,“娘陪你玩跳百索怎么样?或者玩对对碰?”跳百索就是跳绳,对对碰就是用麻将牌随机放置,两个相同的挑出来。   美美想了想,点头,“跳百索。”   然而最后百索也没有跳上,呦呦才让人把百索找出来,就有下人通禀说二舅太太来了。   二舅太太就是宋氏了。呦呦看了一眼外头仍然肆意飘扬的雪花,心说这大雪天她来做什么了。不过不管做什么,也得等人进来问。   呦呦带着和和美美在门口迎了宋氏,互相见礼后叫人将两个孩子带下去午睡,然后才自己招待起宋氏来,“这么大的雪,怎么出门来了?”呦呦亲自倒了茶给宋氏。   宋氏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说了一句好茶,然后才告诉呦呦,她刚从宋府出来。   呦呦更加奇怪了,“今儿是什么大日子不成?”   “不是大日子,家里有点小事,我回去看看。”其实是宋夫人的生辰,她怕说出来呦呦还要送礼,就没说,“我回去其实是想同爹借人的。”宋氏干脆开门见山地说出来了。   “借人?”呦呦奇怪,“借什么人?”   原来,前天开始京城降了大雪,呦呦他们的山庄是才修缮过的,所以没有出现垮塌事故。但是花家的庄子就不一样了,人住的房子倒是没有问题,但是半山腰的牛棚、羊棚、马棚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垮塌。   “山庄说是人不少,可是妇幼众多,青壮年没几个。”宋氏颦着眉说到,“想要重新搭建,人手不够,我原本想着回娘家看看,借几个衙役,大不了到时候给钱,结果我爹说衙役们都派出来巡逻维持秩序了。”   “倒了多少棚圈?那些牲口怎么办?有没有大碍?”   “牛棚倒了三个,羊棚两个,马棚一个。这些棚里的牲口没出去,只能先去别的棚里。牛棚的原来是五个,一个棚里两头,现在十头牛都挤在两个棚圈里,一直顶架。”这些都是庄头来跟宋氏说的,她又复述给呦呦。   “我中午用了饭就从娘家出来了,想着问问姐姐这里可有闲人,可是来的路上就听说都出去去粥棚维持秩序了。我想着,借不到人,同姐姐借个主意也行。”宋氏有些忐忑地说,“我是怕再不修上棚圈,牛们打架将最后两个棚圈顶翻。”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明天接着写。   ☆、第二四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个小时就新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谢谢大家这一年来的支持和厚爱,瑭瑭新一年会更加努力,不负大家的厚望。 过去一年磕磕绊绊太多了,希望大家新一年都能顺顺遂遂的,脱单脱脂不脱发,发财发钱不发福。希望自己手术成功吧。别的没什么了。 ps,明天请假,舅妈请吃饭,哈哈哈。   第二四五章   这一年冬天来得早, 天冷的快, 雪却下得晚,除了十一月的第一场零星雪花后, 一直到腊月初一才开始下大雪。   大雪一下起来,就连着两天两夜没有停。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京城里的大户人家纷纷在城外支起了粥棚舍粥。   呦呦将粥棚的事安排好, 又听小荣子汇报了一下田庄山庄的事, 本来打算带孩子们玩一会儿就哄着午睡的,却听下人说宋氏来了。   呦呦很奇怪,这大雪的天气居然还出门?虽然路上的雪在不断的扫, 但是光这寒冷就让人受不了。   等将宋氏迎到屋里来,她才知道,花家山庄的牛棚羊棚马棚什么的,居然被大雪压塌了。   “没人及时清理吗?”呦呦皱眉问。   宋氏点头, “庄头说每天清理一次的。但是年久失修……”宋氏说到此处也明白过来,怕是庄头欺负她年轻不懂事,没有说实话。   宋氏脸红了红, 继续往下说,“我上午先回家去了, 想跟娘家借人去庄子上帮忙,可惜爹说就连家里的下人都被派出去到街上扫雪去了, 没有闲人,我来姐姐这里想问个主意。”   呦呦心底默默计算着,谭丽娘走了大半年了, 家里的下人还好,以为有花易岩在算是勤勉,山庄的人恐怕就不了。   呦呦估摸着佃户不一定会偷懒,毕竟田地收成也关系着他们自己的口粮,但是别的下人未必就不会了。比如照顾牲畜的下人,若不是他们偷懒疏忽,怎么会又今天这回事。   到底还是年轻,顾得了头就顾不了尾了。   宋氏见呦呦没说话,心里头有些惴惴的,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   说来很奇怪,凡是认识这位二姐姐的人都说她是个很和气的人,而且她也确实见人三分笑,即便是对下人也很和气,并不随意苛责打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挺怕她的,总觉得其实她的笑不是从真心里笑出来的,也笑不到眼睛里。   这话若是被呦呦知道了,一定会喊冤枉的。她还觉得她待人真诚挺和气的,尤其是对待家人的时候,更是热情,怎么就让人害怕了呢?   宋氏等了一会儿,呦呦终于抬起头来,“我想了个主意,不过恐怕太保险,你回去问问爹,让爹再帮你谋划谋划。”   “二姐的主意一定是好的。”宋氏眼睛亮亮的,一脸期待地看向呦呦。   呦呦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没有那么夸张。你也知道,家里的仆人不多,基本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护院被我安排出去帮忙维持秩序去了,就连去施粥的婆子们都要轮流,这样家里才不至于没有使唤的人。”   宋氏点头,她明白,像萧府这样才开府几年的人家,第一代哪有那么多用不上的下人,都是经年的时间才会有一代又一代的家生子。   “我是想着,外头不是有难民?老弱妇孺用不上,一些青壮年还是能用的,站在施粥的地方随便喊两声,就能招到不少人,挑几个年轻力壮的,告诉他们给工钱,就每天管三顿饭,馒头窝头管够,一天一顿肉菜,肯定不少人来。”   “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宋氏一个劲儿地点头。   呦呦看着她这个样子,笑着拦了一下,“你先别觉得好,这个主意也是有风险的,外头那些难民是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能不能管住也不知道,再有就是,请了外人来修葺,山庄上的人肯定有意见,到时候怎么协调,这些都要想好了。”   宋氏点头,这回她学聪明了,“我请爹来跟庄头讲,他们欺负我不怕我,总不敢欺负爹吧?”   呦呦笑着点头,“对了,就是这样,有时候扯虎皮拉大旗也是必要的,不要什么都自己担着,不是还有怀瑾?”   宋氏也笑起来,呦呦的话算是说到她的心底去了,“我以前就可要强了,哥哥一天写两篇大字,我就要写三篇,现在想想,太要强了,没人心疼。”话里竟是有些唏嘘的意味。   呦呦不明白宋氏怎么突然跟她说起心里话来了,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只是感慨,“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们家这两个也是,小的特别会撒娇,免不了多疼了几分,好在和和也懂事了,并不跟美美争风吃醋。”   如果这句话被萧沐仁听到,一定会笑起来,是啊是啊,儿子不会同女儿争风吃醋,可是他们娘会啊。也不知道谁,当初自己对孩子亲近一点她就要吃个醋。   话题就此就转移到孩子身上,呦呦趁着没人,悄悄问宋氏,怎么还没有动静,“怀瑾对你不好吗?”   宋氏脸红了红,“挺好的。”简直不能更好,有的时候一闹就闹半宿,害得她第二天都没法起床。   呦呦了然,恐怕怀瑾还是想着再等一年,她也就不再多问,“回去同怀瑾好好说说,早点要个孩子。他不同意你就撒娇痴缠,你一个女子,还缠过他?”   宋氏听了脸更加红,都快能滴出血来了,低低的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结果宋氏回去没几天,花家就派人送信来,宋氏有了。至此,呦呦和陶陶等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回家去看望。   因为谭丽娘不在家,宋夫人怕没人照顾,就将女儿接回家去了,一直到第二年开春,谭丽娘回京城才把人送回来。   腊月这场大雪一直断断续续缠缠绵绵地下了六七天,到了腊月初七晚上才停,西北风一吹,满天乌云一夜散尽,第二天腊月初八一早上,天空就湛蓝湛蓝的,太阳从东边慢慢升起,照出耀眼光辉,照满京城。   呦呦在院子里站着,感受着腊八清早寒冷的空气、冷冽的北风和和煦的阳光,心情都好了起来。   因为是腊八,萧沐仁没有去御林军,但仍然是早早起床,将儿子叫起来后父子两个一起练了拳法对了棍法,然后才往正院里来,一进院子就看都呦呦站在院子中间,头微微仰着,眼睛闭着,双臂打开。   和和盯着他娘看了一会儿,抬起头不解地问他爹,“爹,娘在干什么?”   “呃……”萧沐仁也不知道呦呦在干什么。   呦呦听到父子俩的动静,睁开眼收起双臂,告诉和和,“娘在吸收日月之精华,以达到延年益寿青春永驻之功效。”   “真的吗?”和和到底还是只有八岁,立刻被呦呦的胡言乱语给唬住了,当下跑到呦呦身边去,也学着她刚刚的样子,张开手臂扬起头闭上眼,准备“吸收日月之精华”。   “你还小,现在先不用。”呦呦连忙弯下腰把儿子抱起来,却发现,她抱不动了。   和和也发现了这件事,从呦呦怀里退出来,“娘,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你抱了。”说着脸还红了起来,像是被呦呦抱着是一件丢人的事似的。   “好,我们和和已经是大男孩了,不用娘再抱着了。”呦呦站起来,揉揉儿子的头,“快回屋去吧,穿这么少,别冻着。”   和和“嗯”了一声就跑回屋去了。   呦呦跟着也往屋里走,却被萧沐仁在身后拉住了,“怎么,光心疼儿子穿的少怕冻着,我穿的比他还少呢。”萧沐仁示意呦呦往他身上看。   呦呦看了一眼,嘻嘻笑起来,“我看你一点都不冷,手还这么热呢,我才是冷,穿了这么多!”他们俩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过冬天,另外一个过夏天。   呦呦伸手摸摸萧沐仁的手,又捏捏他手臂上的腱子肉,最后借着身子的阻挡摸了一把萧沐仁的胸,“啧啧,这身材,真好,真羡慕。”然后就在萧沐仁诧异的眼光中收手跑了。   萧沐仁抬手放到自己刚才被摸的胸口,愣了一下:我这是……被自己夫人调戏了?   到了屋里洗漱完毕,一家人坐在饭桌前用法。美美自打会“写”字以后,自认为是个大孩子了,不要呦呦再喂饭吃,自己一手握着勺子一手捧着碗吃的欢乐,当然也吃的满身满脸满桌都是饭粒,一碗饭能浪费出小半碗去。   和和更是已经听话,而且已经学了礼仪,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因此吃饭的时候十分安静。乖乖地自己夹菜吃饭,并不需要丫鬟帮忙布菜。   呦呦对这种状态很满意,如果和和肯吃青菜就好了。   “不要只盯着肉吃,也要吃些青菜。”呦呦夹了一筷子炒青菜放到和和的碗里——青菜依然是温室种植出来的,不多,将将能供应家里人的食用。   和和看着碗里出现的青菜,抬头看一眼呦呦,接收到她“必须吃”的信息,然后转头看一眼萧沐仁,萧沐仁却低着头没看她。   和和没有办法,不情不愿地将青菜吞下去。然后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就没记性呢?娘说的话,爹什么时候反驳过?   其实是萧沐仁完全没有看到他求救的目光,他在想着和和放假了,要怎么给他安排课业。   当然,如果和和知道他爹想的是这个,她宁愿他是因为不敢反驳他娘而故意没看到。   初八雪停了以后,一直到了腊月二十都是日日晴朗的天气,但是皇上的心情却不那么晴朗。根据他的暗探来报,最近城里已经开始有了流言蜚语,说连降暴雪百姓挨冻受饿,是因为皇上私德不修贪图美色戕害手足,所以上天“小惩”一番。   皇上被这些话气得摔了一套蟹青的茶具,坐在龙椅上呼哧呼哧喘长气。私德不修?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居然拿到现在来说?如果是那样,上天反应也太迟钝了吧?   当然,皇上被气成这样不单是因为有人传流言蜚语。前年烟波楼被刺一事,或许却是可以扣上一顶“贪图美色”的帽子,但是知道笼烟是罪臣之女的人却是不多。   要把事情调查清楚很容易,第二天宫门落钥的时候皇上就知道了答案。谣言起源于一个曾经追随瑞王——同皇上争夺皇位失败的那位先皇最小的皇子——的地方通判。   这位通判和笼烟的父亲是同年,更是好友,笼烟的父亲死后,这位通判曾经资助了笼烟姐弟的生活,只是通判家里也不宽裕,自己一家父母妻子兄弟姐妹儿女都靠着他的俸禄过活,再养两个半大的孩子,更困难了。   于是笼烟就将弟弟留下跟着通判读书,自己却离了通判的家里,跑到金陵秦淮楼去做了歌女,赚了钱一面补贴弟弟,一面准备着复仇。   可惜她筹谋了十多年,结果一进京就被皇上的魅力给“倾倒”了——暗探小哥哥如是说——刺杀不成,自己反而丧命。   而在此之前,笼烟几乎是隔半年就往通判家里捎一次银两并两封信。不过笼烟死后,一直都没有信件送去。一开始这位通判只以为她遇到了什么烦难之事,没有寄银两就没有寄了,但是再过半年,仍然没有音信,通判就起了疑心了。   他派人进京打探后得了消息,心中更是愤恨,但是在千里之外却无可奈何。   “恰好今年进京述职,遭遇了这场五十年罕见的暴雪,雪停了以后就派人上街去散发传言去了,加上百姓无知,一传十十传百……”暗探小哥哥偷偷觑了一眼皇上的脸色,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这样?”皇上不是很相信,多问了一句,“没有同别人勾搭?”难道是自己想错了,不是同宫里的人还有几位皇子勾结?   “小人探听到的消息就是如此,田通判也说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人主导,与家人无关。”暗卫当然明白皇上想问的是什么,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如实禀告,若是田通判说谎,他也没有办法。   皇上还是不太相信,但是又不能直说让去调查是否有皇子或者其他官员参与其中,就让暗探继续去查,“必要的时候可以用刑。”   等萧沐仁听说了这件事后,晚上回来同呦呦说了两个字,“多疑。”   这是当初呦呦跟萧沐仁说历代皇帝的共同特点中的其中一个:做皇帝的因为时刻担心有人迫害他,抢夺他的皇位,总是对所有人都保持一二甚至更多的疑心。也是因此,皇上永远不会有知心人,也只能做孤家寡人。   呦呦听了只是一笑,“多疑”这个特点,没有哪位君主皇帝能逃得过。   笑完之后,呦呦好奇地问萧沐仁,“真的只是田通判一人做的?没有别人?”呦呦怎么觉得不太可信呢?田通判才进京几天,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萧沐仁笑了笑,告诉呦呦,“之前有人看到阳明伯世子曾经进了田通判所住的驿馆。”   “阳明伯世子?”呦呦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那个在温泉山庄打猎时遇到的那个人,同云瑶公主的儿子一起那个,“你的意思是他有嫌疑?”   萧沐仁没有正面回答呦呦,接着往下说,“阳明伯的夫人和已故瑞王妃的出了三服的姐妹,阳明伯世子和陈思聃交好,所以阳明伯夫人同云瑶公主交好,而丽妃和云瑶公主是表姐妹。”   “陈思聃是谁?”呦呦下意识问到,然后马上脱口而出,“云瑶公主的儿子?”   “是他。”萧沐仁点头。   萧沐仁说到这里呦呦就更加明白了,“丽妃是三皇子的生母,丽妃和三皇子通过云瑶公主和陈思聃与阳明伯夫人交好?再通过阳明伯世子去拉拢田通判?”呦呦捋了下关系,思考了一会儿摇头,“不对啊,好像哪里说不通呢。”   “是说不通。”萧沐仁呵呵笑了笑,“田通判和阳明伯世子只是偶然认识的,也不是三皇子去拉拢田通判的,是田通判通过阳明伯世子想要认识三皇子,结果三皇子并没有去,反而是丽妃知道了。”   说到这里,呦呦差不多就猜到了故事走向,只是,“三皇子为什么没有去见田通判?”   “谁知道呢?”萧沐仁摊摊手心耸耸肩,“或许是突然风寒,或许是身为皇子不想纡尊降贵,或许就是不想见,反正没去见。”   “说起来,这位三皇子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呦呦靠着萧沐仁坐着,手里捏着一瓣橘子捏啊捏的,“当初被四皇子利用,为了‘维护’皇上的声誉,雇了个杀手来杀你,看起来虽然不至于笨的到家,但是还是有几分想要争夺的心思的,怎么关了半年后出来,就有些畏首畏尾的?”   呦呦若是不说,萧沐仁还真没注意,最近这两年三皇子确实很没存在感,若不是这次的事牵涉到他,恐怕皇上也很久没想起他来了。   皇上的确是很久没有想起三皇子了,他看着眼前跪着的三儿子,想到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中秋宴上,也是很没存在感的坐在老二下首,低着头只顾着吃,像是多久没有吃饱饭似的。   哪像老四老五他们,老五是隔三差五就来请安问功课,皇上要不是要维持慈父的表面,一定会对五皇子吼一句“朕没给你请老师是怎么的”,至于四皇子,因为之前设计老三导致老三找了个杀手去刺杀阿毓,后来被关了禁闭。前年皇上遇刺之后被放了出来,之后就初一十五地往宫中跑,听说还专门开辟了一块田地种粮食?   只有眼前这个,不声不响,像是没有这个儿子一样。   “父皇明鉴,儿臣真的没有去见他。”三皇子还在地上跪着,声音里带着哀哀的哭意,“儿臣连他住哪里都不知道哇——”   最后一个“哇”拉着长音,让皇上以为他快要哭了出来,当然结果并没有哭。   “行了,起来吧,朕信你。”皇上笑了一声,等三皇子起身后又问他,“那丽妃那里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三皇子更加愁眉苦脸了,“儿臣逢初一十五都来给母妃请安,但是母妃说不了几句话就叫我回去,让我好好读书仔细办差,其他并不知道。”说到这儿,三皇子抬头看了眼皇上,“儿臣觉得,母妃讨厌我了。”   皇上听到这儿更是笑起来,这就觉得讨厌他了?哪个皇子不是这么过来的?   “你母妃是为你好。”皇上随口安慰了三皇子一句,又问了问他的功课和差事,然后才放三皇子回去。   三皇子出了御书房,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站直了身体,慢悠悠地出宫去了。   这件事最终以田通判被罢官、阳明伯世子停一年俸禄、丽妃禁足三个月结束,而三皇子依然每逢初一十五进宫请安,虽然丽妃被禁足见不到,但是他依然在丽妃的宫门外跪地磕三个头,以示孝道。于是,原来没什么存在感的三皇子,慢慢也引人注目起来。   萧沐仁把结果告诉呦呦,呦呦想了想,发现所有人都被罚了,除了陈思聃。当然,呦呦并不是说非要他被惩罚才好,只是觉得皇上这样反而将他树立成了独特的靶子,反而容易招人憎恨。   萧沐仁也觉得奇怪,按理说皇上不应该会出这样的纰漏。   “或许,是因为皇上觉得他父亲去世母亲瘫痪,可怜他?”呦呦猜测,“毕竟是皇上的外甥吧。”   “可能吧。”萧沐仁不甚在意地说,然后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明年美美就四岁了,我看可以开始让常安姑姑教授礼仪了吧?先慢慢学起来,不然以后习惯养成了就改不了了。”   呦呦果然被萧沐仁给转移了注意力,认真地同他商讨起来。   “我觉得,美美不止礼仪要学起来了,过完生日差不多也该启蒙了,你有先生的人选了吗?”呦呦问萧沐仁。   萧沐仁还真的被问住了,自从和和去了太学,梁先生自觉萧家用不到他了,就算等美美启蒙还要差不多两三年,所以主动请辞了。   萧沐仁怕梁先生请辞后收入成问题,就把他推荐给了大长公主,去教授大长公主的外孙去了。两年多过去,他都快忘了,自己女儿的启蒙老师还没安排妥当呢。   呦呦一猜就是这样的结果,瞪了萧沐仁一眼,“我跟常安姑姑商量过了,姑姑给我推荐了一个从宫里退下来的女官,原来也是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人,二十年前因为身体不好出宫了。”   萧沐仁捧着呦呦的脸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你肯定想好了!”   呦呦:……别以为你说好话我就会放过你这次的疏忽。   腊月二十二那日凌晨,天还没亮,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值守了一整晚的守门官兵拄着长矛偷偷地打了一个呵欠,才闭上嘴就听到一阵马蹄奔驰之声,起码有四匹马以上。   守门兵警惕起来,瞪大着眼睛往前看。不过瞬间,马匹就到了门前,果然是四匹马,另外还有一辆马车,跟在后头。   守门兵将手里的长矛举起来,拦住来人,“来着何人!”   没人说话,片刻后在最前头的人将披风上的帽子摘下来,露出一张脸。守门兵辨认了一会儿,大吃一惊,立刻放下手里的武器跪倒在地。   “见过大皇子!”      ☆、第二四六章   第二四六章   腊月二十二日清晨, 天还不亮, 文武大臣们纷纷乘着轿子骑着马来到午门前,等待宫门打开, 入宫早朝。   同以往以往一样,内阁窦阁老依然是第一个到达宫门的。一路上他坐在轿子里,闭着眼想要再思考一边今天要奏对的事情。   天气虽然寒冷, 但是窦阁老穿着狐裘, 轿子里的座榻下又放了暖炉,因此并不觉得冷。随着轿子走动的一晃又一晃,闭目思考的窦阁老竟然睡着了。   直到轿子落地, 猛地一晃,窦阁老的身子一歪,撞到了轿子壁上,才惊醒了过来。醒来的窦阁老迷糊了一小片刻, 立刻坐直身子扶正帽子,清了清喉咙,“怎么回事?”说完撩开轿帘往外看一眼。   撩开帘子看了一眼, 之前宫门前红墙下站着个人,因为天色昏暗, 窦阁老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然后就吓得他赶紧从轿子里钻出来, 跪在地上,“见过大皇子!”   墙下面站着的人正是刚刚入城没多久的大皇子,还有跟着他从广东回来的一个心腹一个随从, 另外一人和马车,连同大皇子他们的马匹,已经被送到大皇子府去了。   大皇子早就看到了挂着“窦”字灯笼的轿子,并没有动,只等着窦阁老出来辨认了一会儿,才跪下给他见礼。   大皇子伸手示意窦阁老起身,嘴上客气着,“窦阁老快快请起。”   窦阁老从地上站起来后才想起来,大皇子不应该是在广东练水军吗?怎么就回来了?之前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然而不等他多想,大皇子叫了一个人到他面前,给他介绍,“窦阁老,这位是广州守备季青,训练水军是把好手,我带回来给父皇看一看。”   窦阁老借着宫门微弱的灯笼散发出来的光线仔细打量这个男子,个子不高,典型的南方人面孔,即便是光线如此昏暗也能看的出来,这人煤球似得黑脸庞。应该是在海边风吹日晒的,窦阁老心想。   “见过窦阁老。”季守备上前一步同窦阁老行礼。   “季守备多礼了。”窦阁老伸手扶了他一把,“季守备不愧是海边出来的武将,很是威武。”这却是窦阁老过誉了,季守备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整个人身上都是十分剽悍的武将气息,说的更难听点,有点土匪的感觉。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传来,几人循声望去,见两人两马过来,其中一个人左边的袖子系了起来在空中晃荡着。除了季青,其余人都知道,这人是花易岩了,那么旁边的应该就是萧沐仁了。   花易岩和萧沐仁离很远处就看到了宫门前的几个人,窦阁老的轿子在一旁停着,很容易认出来。另外三个都穿着狐裘斗篷,并不是官服。   萧沐仁视力好,隐约看到了其中一人斗篷下的暗金团龙纹,再转念一想,就可以确定了,“是大皇子。”他悄声同花易岩说。   花易岩眯着眼看了一下,点头,“是他。大皇子怎么回来了?皇上有诏书吗?”花易岩也压低了声音问萧沐仁。   “没听说。”萧沐仁微微摇头,“不过有了您捎回来的那信和奏折,加上大皇子已经离京三年了,应该回来了。”   花易岩“嗯”了一声。离宫门越来越近,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到了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时,两人勒住马停了一瞬,似乎在仔细打量,然后就驱动着马走快了一些,等到了跟前不等马停稳就翻身下来,直接跪到了地上,异口同声地说“见过大皇子”。   大皇子上前一步,亲自伸手将花易岩和萧沐仁分别搀扶起来,“花将军请起,萧统领请起。”   窦阁老在一旁看着心里叹气,自己虽然已经是内阁阁老,可是若是真的论起来在皇上父子心目中的地位,总是及不上花萧岳婿的。瞧瞧,见到自己大皇子最多就伸个手,见到这岳婿两个却是肯弯腰亲自搀扶的。   不过,窦阁老也只是心里感叹一下,毕竟他知道大皇子如此谦逊的原因。   站在大皇子身后的季守备听到大皇子的话,知道这就是曾经救了今上的花将军和他的女婿御林军的副统领萧沐仁了。不过大皇子对花将军礼遇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对这个萧统领如此客气?   花易岩自然不会问“大皇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种白痴问题,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大皇子“这位是……”   “这位”当然是指的的季青季守备。等到大皇子介绍了一番后,话题就极其自然地引向了广东水兵的训练。而花易岩和萧沐仁都是武将,虽然没有接触过水军,但是兵法都是相通的,很多事一说就明白,于是气氛热络起来,不再像刚才一样,干巴巴的。   几个人说话之间,文武群臣都慢慢到了,见到大皇子都是吃惊,吃惊后上前见礼。花易岩他们的谈话也就停了下来。   等到宫门开的时辰到了,大皇子率先入宫门,身后跟着众大臣。到了大殿门前,大皇子没有进去,而是站到了门口,然后挥手让大臣们进去。大臣们进了大殿,分文武两边站好。   时辰到,皇上上朝理事,问昨日的问题是否有了对策,窦阁老上前将昨日众臣们商议出来的计策说出来,等皇上做出决定,得到皇上的同意批准后,轻声提醒皇上,“皇上,大皇子在殿外站着呢。”   其实哪里用的找别人提醒,这宫里的举动皇上哪有一点疏漏,当然知道大皇子在殿外等着。   皇上“嗯”了一声,偏头让人宣大皇子进殿。   大皇子得了宣召,带着季青从大殿进来,因为连夜疾驰,又在宫门外冻了半宿,脸色并不好看。苍白的脸色、青黑的眼圈、冒出来的胡茬,都显示着大皇子的疲惫与劳累。   即便如此,大皇子依然身姿挺拔,脚步稳重,皇家气度显露无遗。众臣从大皇子进殿开始就盯着他看,因为在广州带了几年,人看起来结实多了,青涩消退了,但是儒雅还在,而且越看越觉得大皇子气度雍然。   这么一看,众人都在心里将大皇子默认为了储君的最好人选。   大皇子站在殿中央,抬头看一眼皇上,神情立刻激动起来,脱口而出,“父皇……”然后立刻意识到这是在前朝,不是论父子之情的时候,赶忙撩起衣袍跪下,“儿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大皇子的“万岁”还没说完,皇上就抬手了,“起来,起来。”大皇子看到皇上激动,皇上见到他又何尝不是呢?这是自己的长子,第一个儿子啊!   虽然皇上这样说,大皇子还是尽足了礼数,然后才起来。   季青跟在大皇子身后,没有起来,依然跪着。皇上这才看到他,也让他起来了。   大皇子当着众臣的面,将广东水军的情况大致地介绍了一番,让众人都听了听,然后跟皇上推荐季青,“皇上,这位季青是广州府的守备,是训练水军的人才,儿臣将他带回来,由他详细地汇报水军的情况。”   皇上打量了一眼季青,点头,“好。”然后说:“你们一路都辛苦了,不急在一时,回去好好休息,写个条陈上来再跟我说。今天到这儿吧。”说完站起身离开。   贴身大太监高呼一声“退朝”,大皇子带着臣子们下跪恭送,待起来后所有人都上前来同大皇子寒暄,想着务必给这位未来最有可能的储君人选留下一个十分深刻的印象。   花易岩、萧沐仁和窦阁老这些重臣当然不用赶这个热灶,但是也没有立刻离去,就站在圈外看热闹,偶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好笑,心里同一个想法:这些人真没有眼色,没看到大皇子和皇上一见面就十分激动吗,还不赶紧放人回去父子团圆?   萧沐仁看着没完没了的,抬腿上前一步想要提醒一句,却被花易岩拦下来。下一瞬,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罗公公出现在殿门口,“大皇子,皇上召您去见他。”   大臣们这才恍悟,然后个个露出羞愧地表情,让开一条通道,让大皇子走出“包围圈”。   花易岩和萧沐仁见没了热闹可瞧,于是也离了大殿准备出宫,到了宫门口,岳婿两个对视一眼,同时伸出右手。之间花易岩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而萧沐仁却是手握成拳。   “哎呀!”萧沐仁懊恼一声,“又输了!”   花易岩哈哈笑了一声,“贤婿,辛苦你了,连着半个月去军营,你放心,呦呦中午做的饭菜不会浪费,我替你吃掉。”   萧沐仁垂头耷拉脑,“岳父你是不是出老千?”   “哎,阿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又不是摇骰子,如何出老千?”花易岩反问了一句,笑着拍拍萧沐仁肩,“年轻人,任命吧!”说完翻身上马,往萧府的方向去了。   萧沐仁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拳头看了一眼,怎么这么倒霉呢?回回猜拳都输,他已经连着输掉了半个月了,也半个月没在家用午饭了。   “真不争气!”萧沐仁抬起左手拍了右手背一下子,回身牵了自己马过来,告诉小厮按时去接和和放学,自己上马出城门去。   呦呦在家也没闲着,到了年底,庄子铺子的各种盘点、总结以及明年的计划都要做出来,从腊月二十开始叫人盘点,每日上下午各见两个铺子掌柜或者庄子主管庄头。   呦呦的嫁妆多,萧沐仁的家产也不少,到了年底都要一一盘点起来。尤其呦呦回了京城这两年,又同陶陶一起商量着开了一家米粮铺子一家布庄一家客栈酒楼,除了客栈酒楼收支将将平衡,各个都是第一年就盈利的。   呦呦今日上午见的是两个庄子的庄头,其中一个庄头说,因为腊月初的一场大雪,庄子上虽然没有屋棚倒塌的事故,但是人却死了三个——晚上土炕漏气,中煤炭毒,睡梦中死去了。   呦呦听到这个消息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三个人都是一家吗?家里可还有别的人?”古代也会有一氧化碳中毒?不是说土炕有烟囱,煤烟都顺着烟囱飘走了?   “都是一家的,年轻两口子并最小的一孩子,留下了老父老母还有两个孩子。老人年纪不小了,可以再庄子做些养猪种菜的事,就是孩子们,”庄头是个好人,替他们争取着,“两个孩子大的十二,小的才八岁,大的倒是能做活计了,小的不行,我想着请夫人开个恩,给在铺子里安排一下,做个杂活当个学徒都行,还能有个进项养活自己。”   呦呦沉吟了一会儿,问:“两个孩子可识字?”   庄头一听有门,恐怕是比当学徒做杂活更好的安排,立刻点头,“大的学过一点三字经百家姓,常用的字都认识也能写,小的也认了不少字了,都是机灵聪明的孩子。”   呦呦点头,“你改天把人带来,交给荣大总管看看,先□□□□,在府里跑个腿吧。”   能在府里当差当然比去当学徒做杂活好的多,庄头立刻跪下来给呦呦磕头,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呦呦叫他起来,带着另外一位庄头继续盘账。对账本的事有账房先生实操,呦呦只看项目和最终结果,在等待结果的时候,问两位庄头明年有什么打算。   另外一位庄头说,庄子里又老人根据经验推断,腊月雪下得越大,明年开春的头雨来的越晚,“怕是会干旱,所以我们想着将几年种麦子和谷子的田地,改种高粱和苞谷。”   呦呦沉吟,问庄头干旱的可能性有多少,又问另外一个庄头,是否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得到了类似的答案后,呦呦思考了片刻摇头,“这件事先不要传扬,等年后问问钦天监再说,这是关乎民生的大事,不可轻率。”   两个庄头都是有点本事和能力的,明白呦呦的意思,都点头记下来。   “不过,”呦呦还是叮嘱了一句,“先预备起来也行,做两手准备吧。”   说到这里,五福从外头进来,在呦呦耳边轻声说:“花将军来了。”   呦呦微微点头,“知道了,泡一壶大红袍过去,早上做的乳酪点心也送过去。”心里想的却是:阿毓这个笨蛋,又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了。大家可以点梗番外了。   ☆、第二四七章   第二四七章   呦呦在前头处理完家事后回到后院, 花易岩已经在厅里坐了很久了, 连茶水都喝完一壶了,点心也吃了大半盘了。   “爹你又欺负阿毓了。”呦呦在花易岩对面坐下, 脸上是了然地笑容,然后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花易岩摇头,笑着否认, “我可没欺负他, 是他自己运气不好。”   呦呦也知道这种纯粹靠运气的事是说不准的,于是就笑笑转开话题,“爹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回家?”   “怀瑾媳妇她娘来看她, 我回去不方便,来蹭个饭。”花易岩也笑起来,“你准备给我做什么吃呀?”   “爹想吃什么?”呦呦问花易岩,然后想起来他似乎在饮食上不怎么挑剔, 就提意见,“酸菜鱼怎么样?早上的的时候山庄才送来两条黑鱼。”   “行啊,我都不挑, 吃一条就行了,留一条给阿毓晚上吃。”花易岩笑着看呦呦, 似乎在说:我知道你心疼他,我不跟他抢。   在花易岩面前, 呦呦也不必假装害羞,当下点头,“我是心疼他, 不过更心疼爹。最近在家也没吃好吧?看您都瘦了,厨房做的饭菜不好吗?”   “也不是。”花易岩也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眼睛却看向窗外,“最近吃不下而已,以前你娘在家隔三差五地都会亲自下厨,这离家半年了,有点想。”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   呦呦能说什么呢?人家思念自己的夫人所以变瘦,能又什么办法呢?   “知道了。”过了好一会儿呦呦才吐出三个字来,无奈地说:“我会按照娘亲的方法做的。”   花易岩满意的点头,“好。”   没过多久,和和从太学回来,见到花易岩就撒开腿奔过来了,“外祖父!”   花易岩伸开手接住和和,拥抱了他一下,“放学了啊?今天学了什么?”   和和的身后跟着慢吞吞进来的怀信,来到花易岩面前对着他行礼,“父亲。”   花易岩点点头看一眼自己这个小儿子,这是自己的亲骨肉,却没有怀宇怀瑾来的亲近,对自己总是怕怕的。花易岩见他慢慢腾腾地在椅子上坐下,就更是无奈,性子也不想自己,磨磨蹭蹭。   “你怎么来了?你二哥呢?”花易岩发问。   怀信已经摸了一个苹果啃了起来,“爹怎么来的我就怎么来的。”然后在萧沐仁发飙之前说出理由,“二哥去他岳丈家了。”   “一个个的,都有了媳妇忘了……忘了爹。”花易岩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怀信听了刚忙表忠心,“爹,你放心,我有了媳妇也不会忘了爹,更不会忘了娘,到时候让我媳妇给你做饭吃。”   和和在一旁听得和奇怪,问:“为什么有了媳妇就会忘了爹忘了娘?”   恰好这时候呦呦从外头进来,和和一见她就扑到了怀里去,“娘!”   呦呦弯下腰抱住他,又摸了摸他的脸,“回来多久了?”   “刚回来。”和和仰着头回答她的问题,然后好奇地重复了一遍刚刚问花易岩的问题,又觉得无论有没有媳妇,都不应该忘记爹娘,于是就同呦呦表衷心,“我有了媳妇也不会忘了娘的,等有了媳妇,让她帮娘管家。”   呦呦虽然不明白他这番话是从何而来,但还是笑眯眯地点头,“好,我等你娶媳妇那一天。”   等到晚上萧沐仁回来,呦呦把和和这番话说给他听,萧沐仁也哈哈笑起来,“很好,不愧是我儿子,以孝为先。很好很好。”   呦呦对他这番看似夸儿子,实则在在夸自己的行为表示不屑,但是心底却也是欣慰的,不管他以后能不能做到,至少此时是让人开心的。   说完了儿子说女儿,美美跟着常安姑姑学礼仪,得到了常安姑姑的盛赞,说她聪明敏锐一教就会,虽然还有些生疏磕绊,但是领悟力却是一等一的好。   萧沐仁听了更加高兴,又要自夸起来,“那是当然,我女儿……”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呦呦给打断了,“我还没说完呢。你女儿,在常安姑姑面前表现的可好了,坐如中站如松,行不动裙笑不漏齿,回到我这儿来就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恨不得半个身子都粘我身上。”   “那是美美喜欢你。”萧沐仁呵呵笑了一声,“我还羡慕你呢。”   呦呦这次的白眼翻得真心实意,“我是说,你闺女才四岁就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这种事了,这都是跟谁学的?你也不管管,还觉得好呢?”说着还捶了萧沐仁一把。   萧沐仁“哎哟哎哟”叫了两声,假装被捶疼了,然后翻个身将还坐着的呦呦搂倒在床上,“你呀,不要操心那么多了,美美才四岁。她怎么自在怎么来吧,只要不太出格不翻天,就由着她好了,难道你小时候岳母拘束着你了?”   “我小时候……”呦呦想要反驳,却又语塞。是啊,她小的时候,谭丽娘对她多么娇惯,她也做过不少人前乖巧背后调皮的事,甚至还有偷听这种不应该是她这个心理年龄的人应该做的事,可是她娘从来没有说过她一句话,遑论动过一个手指头。   想到这儿,呦呦就心软起来,“那,好吧。”   萧沐仁拍拍呦呦的肩膀,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说起来大皇子今日的归来,“我看立太子的事情应该也会很快了。”   “你是说,大皇子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回来的?”呦呦觉得不太可能,“说不定是皇上私下写信给大皇子了呢。”呦呦往萧沐仁怀里蹭了一下,“那你听大皇子说话啊做事啊什么的,有没有长进?”   “大皇子在朝堂上说的话不多,条理当然是一如既往的清楚明了,而且,整个人看上去也稳重了不少,少了些浮躁。”萧沐仁想了想说,“慢慢有了些风范了,等皇上待在身边再教导几年,也算是能担大任了吧。”   呦呦点头,“皇上应该心里有数吧,我们不要操心了。”   “我没有操心。”萧沐仁笑一声,“我就是现在辞了官不做,也能养的起……两个孩子。”   “怎么?只想养孩子,不想养我?”呦呦斜睨了他一样,等待他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养你?”萧沐仁嘿嘿笑了两声,“养你?嘿嘿,养你费点力气,倒是也能养,只要你不鞋子上缀珍珠、衣服上绣金银丝线、胭脂水粉用纯植物、嘿嘿,我也能养。”   呦呦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奢侈了一点,于是也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翻身压住萧沐仁,“养不起我没关系,我能养你就行了啊。”反正我嫁妆多,嫁妆又生了不少新产业,你那么好养,我养你好了。   她这么一说,萧沐仁也觉得十分有道理,“那就辛苦夫人,养我一辈子吧!”   皇宫里,皇上散朝后就将大皇子叫走了,到了御书房,皇上好好打量了这个大儿子一番。当初他出生时朕也是抱过的,这一晃也二十多年三十年了。皇上看着一身风霜面色疲惫甚至冒了胡子茬出来的大儿子,也挺心疼的。   “连夜赶回来的?”皇上伸手拍了拍大皇子的肩,关切的问。   “是,疾驰了两天两夜。”大皇子对于皇上突如其来的关怀不是很习惯,有点受宠若惊和无措,然后才想起来要谦虚一点,“也,也不是很累,想着回来陪父皇母后过年。”   皇上见他都已经而立之年了,自己不过随口关心一下,他就如此激动,忍不住心底叹气。   皇上让大皇子坐下,又让人给他倒了一杯茶,自己回到龙椅上坐下,问大皇子,“这三年,感觉如何?”   “多谢父皇的教导,”大皇子刚端起茶杯来还没等喝,听到皇上的问话就站了起来,“这三年在广东,无论是官场还是水军,都大开眼界受益匪浅。”说着就把他的一些想法和见解说了出来。   皇上随意听了听,没有多问,点头表示知道了,“你回来先好好歇歇,不急着做事,等年后开印了交一份详细的条成上来,到时候……”皇上说到这里停下来,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去看看你母后,她也惦记着你呢。”   到时候怎么样?有什么事?大皇子是既好奇又有些激动,但是也知道不能再问,就起身对皇上行礼,“儿臣告退。”   “嗯,去吧,晚上给你设宴接风。”皇上低下头去整理奏折,挥手让大皇子退下去了。   大皇子跪安后出了御书房,就直接往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去。大皇子一进宫,皇后娘娘就得到消息了,一直在宫里翘首以盼,不断地让太监去看前头散朝了没有。   太监出去查看一番回来禀报,“散朝了,大皇子被皇上留在御书房说话呢。”   皇后娘娘一开始还挺着急,心说:这孩子,散朝了怎么还不来看娘呢,等听说皇上留他说话,又高兴了起来,皇上留儿子说话,说明也想念呢。   又等了差不多一个一个时辰,大皇子才步履姗姗地走进坤宁宫。皇后娘娘一听到太监的禀报,就立刻从榻上站了起来,亲自到门口迎接自己的儿子。   一见到大皇子,皇后娘娘的眼泪就立刻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掉了出来。大皇子看了,也眼圈泛红起来,上前一步抢先跪在皇后娘娘身前,“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快起来,快起来。”皇后娘娘亲自动手搀扶起他来,看着眼前比又黑又瘦的儿子,皇后娘娘更是心疼,都怪皇上,怎么能让儿子去那么远那么艰苦的地方。   “母后不要哭,儿臣这不是回来了。”大皇子抽了帕子给皇后娘娘擦眼泪,安抚了好一会儿,眼见皇后娘娘一直不好,只能岔开话题,“母后有没有吃的,儿子要饿坏了。”   皇后娘娘立刻拉着儿子往里走,吩咐宫女太监赶紧送些点心蜜水上来,等坐下后还低声埋怨了皇上一句,“也不知道找点吃的给你。”   大皇子是真的饿了,塞了一嘴的点心,假装没有听到皇后娘娘的抱怨,就着一杯蜜水吧点心咽了下去,“还是娘这里的点心好吃,南方的点心太甜了。”   几块点心吃下去,肚子里有了东西,大皇子又恢复优雅,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同皇后聊天说话,“儿臣从父皇那里出来先去了一趟寿安宫,给老祖宗上了香才过来,让母后久等了。”   “应该的,应该的。”皇后娘娘拉着大皇子的一只手,细细地打量他,似乎要把这三年看不见的时光一下子全看回来。   大皇子在皇后娘娘这里也没有待很久,因为皇后娘娘看到他虽然坐着,脸色却是十分疲乏,甚至还偷偷地打了两个呵欠,于是就让他出宫回府,“回去好好歇一歇,晚上再来,娘给你接风。”虽然她十分舍不得,但到底还是放儿子出宫休息去了。   等到大皇子出宫,皇后娘娘独自坐着出了会儿神,回头将自己的心腹女官叫来,贴着耳朵嘱咐了几句,然后女官就出去了。   过了差不多两刻钟,女官回来,同皇后娘娘认真地汇报了大皇子今天在前朝的表现,和在御书房里同皇上的交谈内容,“皇上说让大皇子先不用领差事,等过完年再说。”   “过完年……”皇后娘娘眼睛盯着窗外的一支红梅,喃喃地嘀咕了一句,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等到了晚上,皇后娘娘在自己宫中设宴,将二皇子还有大公主请了来,给大皇子接风。原本也是请了其他的几位皇子皇女的,只有三皇子来坐了片刻,然后就告辞离开了,其他人都没有到场,倒是送了礼物来赔礼。   皇后娘娘和大皇子也不在乎,母子四人十分高兴地吃吃喝喝。皇上知道了,也什么都没有说,自己也没去,在养心殿一个人用了晚饭后,继续看折子同大臣商议事情。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从清早开始,就有断断续续地鞭炮声传来,呦呦被吵醒,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将被子拉起来遮住耳朵。   萧沐仁怕她被闷到,将被子拉下来,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耳朵,让她继续睡。   不过,既然已经被吵醒了,呦呦也很难继续入睡,过了一会就醒了,睁开眼看看,见萧沐仁正瞪着眼睛盯着房顶的某一处发呆。   “在想什么?”呦呦把萧沐仁的脸扳到自己的方向,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啃了一口。   萧沐仁冷不丁被啃了一口,有些痒,伸手摸了一把,就摸到一手心的口水,于是干脆在呦呦的脸上蹭了一下,将手心的口水都擦在了上面。   “萧沐仁!”呦呦低低地叫了一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怒视着他。   萧沐仁一脸无辜,“是你先啃我的呀!”   呦呦更加愤怒,“你怎么不跟我学点好的?!”说完了之后也反应过来,哈哈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又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我前天遇到了史密斯先生和约翰先生,他们说来到大鸿已经很多年了,想要明年回家去了。”萧沐仁搂着呦呦告诉她,“史密斯先生说,他八月的时候给皇上写了折子,请求皇上开辟大鸿到西洋的航线。”   “皇上怎么说?”呦呦顺口问到,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支起半个身子问萧沐仁,“怎么史密斯先生突然提出这样的事来,他和约翰不是一向不参政的吗?”   萧沐仁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时间恰好在岳父从广州回来之后,说不定是看到水军有希望了,所以问问吧。皇上怎么说,皇上什么也没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搁置一旁了。”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原谅呦呦,萧沐仁说了这么多,她还是不明白,甚至越来越糊涂了。   “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总觉得不太对。”萧沐仁回答说,深情若有所思,“皇上让我看了那份奏折,不像是临时起意写的,倒像是酝酿了许久的成果。”   呦呦一下子从被子里翻身坐起来,“咦,皇上很信得过你啊,居然连奏折都肯给你看。”呦呦先打趣了一句,然后才认真地问起那份奏折的具体内容,等听完之后,她也觉得怪怪的。   “算了,不想了。”萧沐仁笑了笑,也从被子里坐起来,找了衣服穿上,然后将呦呦按回被子里,“你再睡一会儿吧,天色还早着呢。”   呦呦被按在被子里摇头,“不了,起来吧,离平时起床也没多久了。”   等到起床后呦呦才知道,刚刚那些鞭炮声音的制造者中,就有她的儿子萧靖萧和和。因为知道要过年了,和和让人收集了一大堆的烟花爆竹,好多堆在自己的院子里,只等进入小年就可以开始放了。   二十三,糖瓜粘。   萧沐仁带着呦呦和两个儿女在吉时的时候一起来到厨房,先摆了糖果点心酒水这些贡品,然后将画像揭下来放在灶洞了烧掉,送灶神夫妇“上”言好事去了,之后一家子大小带着仆人们磕头跪拜灶神夫妇。   过完小年,离大年虽然越来越近,但是该上的朝还是要去上朝,该议的事还是要议事。所有人都以为大皇子既然回来了,那就应该立刻融入朝堂,参政议事。   可惜等到过完小年再上朝的时候,却发现大皇子来是来了,但是只站在一旁听着,并不议事,更不发表意见。而除了六皇子和七皇子太小还在读书,就连五皇子都已经来前朝议事了,更别说其他几位年长的皇子了。   皇上这样的举动让臣子们又疑惑起来,萧沐仁却看出了不同,更见坚信太子之位非大皇子莫属了。   过年之前的早朝一直持续到二十八,二十八后封印,一直等到过完年到正月初三才开印。正月初三第一次早朝,大皇子递上了他写的一本厚厚的奏折,是关于广东水军和广东民生政务的反思与看法。   皇上将奏折看完了之后,交给了内阁,叫内阁理个章程上来。   别人不理解皇上的意思,窦阁老却是明白的,也不急着理章程,先跪倒在皇上面前,将大皇子夸了一通,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大皇子已然很棒,可以立为储君了。      ☆、第二四八章   第二四八章   内阁拿到皇上给的大皇子写好的奏折, 仔细地“研读”了一番后, 都觉得虽然有些地方有偏颇,但是整体来看已经很好, 既能兼顾大局又有重点侧重,几位阁老都十分欢喜,最后将窦阁老推出去了。   窦阁老无奈, 捏着那本奏折, 向前走了一步,“启禀皇上,大皇子这封奏折, 眼光独到、兼顾大局,是非常好的……”   “行了,直说吧。”皇上好笑地打断窦阁老。   窦阁老讪讪地笑,“皇上圣明, 一定已经心里有了决断,臣等也觉得大皇子经过此番历练,越加成熟稳重, 可堪大任,且大皇子占嫡长两位, 宜为储君。”   皇上听了窦阁老的话,心里点头, 心说:朕当然知道,不过,“谁问你这个了, 我问你他奏折里提出的那个开辟航线的事,你怎么看?”   窦阁老等人没料到皇上竟然是在问这个问题,都不禁疑惑,原来皇上不是问立太子的事吗?几位阁老偷偷抬眼看皇上,见皇上面色温和,对立太子之事倒是没有反感,这才隐约地放下心来。   “臣认为,开辟航线一事可行。”一位姓莫的阁老从后面出列站上前来,“我大鸿乃万盛之国,理应派人出海教化西洋夷人。”   之后众人纷纷发表意见,有表示此事可行的,当然就有表示反对的,反对的理由都是诸如“海上风险大,前途未卜,应小心谨慎”之类的,而同意的理由也是多种多样,从民生、税收、文化传播,各种理由都有。   如此争论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得出结果,窦阁老作为内阁之首不得不清清喉咙打断众人的纷争,让他们注意殿前仪态,众人这才想起来现在还在御书房,皇上还在上头看着呢。   众人停止争论没了声音,皇上这才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睛,目光从几位阁老脸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桌上那封奏折上。   沉默了半晌,就在众位阁老越来越心惊的时候,皇上开口了,“窦阁老,这件事交给你同大皇子去协商讨论,三天之内交给朕一份计划,要详细的。众位爱卿辛苦了,用了宵夜再回去吧。”说完从龙椅上站起来,背着手迈着方步离开了御书房。   因为还在正月里,萧沐仁虽然上了朝但是也不必就往军营去,散朝后就同花易岩回家去了。呦呦初一日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一直住着,萧沐仁没有办法也只能同她一起住在岳父家。   因为初三开印上朝,他头一天晚上不得不回来自己家住,毕竟官服官靴什么的都在家里。现在散了朝,少不得也得跟着岳父一起回去,顺便将人接回来——毕竟还在正月里,不好一直住在娘家。   第二天初四,一早上就下起了雪,呦呦坐在窗前看萧沐仁带着儿子和两个小厮在雪地里奔跑玩耍,团了雪球满天飞。女儿虽然蠢蠢欲动地也想去,到底觉得冷,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就跑回来,依偎在呦呦身边同她一起看着。   “哥哥真傻,爹爹那么高那么大,他一个人正面进攻,很快就要败下来了。”美美一边吃着呦呦给扒好的一把瓜子仁,一边对外头的“战事”发表意见。   “是吗?”呦呦漫不经心地往外看了一眼,“你觉得你哥哥必输无疑?可是你哥哥人多呀,他有五个人,你爹只有一个人。”   “不是人多的事,”美美虽然才五岁,可是竟然看的十分明白,“哥哥战术不行。”   呦呦更加好奇,心说难道真的是遗传基因,这个女儿看起来好像也很懂?于是她就问美美,和和哪里战术不行了。   “哥哥这种直面进攻的战术太明显,我都看得懂,爹爹岂会不懂?”美美扒着呦呦的肩膀说,“我方的主帅暴露在敌人的炮火之下,一旦受伤,就会造成军心大乱啊。”   “还我方和敌人,谁是我方,谁是敌人?”呦呦伸手捏捏女儿的鼻梁,“你才五岁,才看了几本军书?”   “我方就是哥哥呀,敌人就是爹爹。”美美笑着说,“我们都是小孩子,所以是一方,娘你和爹是大人,所以是敌人。”然后对于母亲不重视自己的看法表示不高兴,皱皱鼻子反驳,“人家聪明着呢,一看就会。”   呦呦想说“只有你聪明吗,你看到的就是对的吗”,不过想到女儿才五岁,现在还在过年,不好训斥她,就告诉她继续往下看,“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你耐心看下去。”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两个个小厮突然出现在了萧沐仁身后,一个乘其不备抱住大腿将他摔倒,另外一个则立刻坐到他的身上去,将他的胳膊压住。   美美见此情形目瞪口呆,居然还能这样?   萧沐仁被压制住后虽然用力挣扎,但依然一时半刻无法动弹,只见刚刚还因为被雪球袭击导致招架无力的和和,带着另外两个小厮高喊着“冲啊”,冲到了萧沐仁跟前,四五个雪球都砸在了萧沐仁的身上。   萧沐仁因为被压制,无法还手,又因为炮火的猛烈袭击,在雪地上挣扎了一会,胳膊一松,“死”了。   几个小厮在地上蹦跶,欢呼着“赢了赢了”,和和也很高兴,跟自己的“战友”撞了撞拳头,然后才转身拉他爹起来。   呦呦转头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正高兴地拍手,“哥哥赢了!娘,哥哥赢了!”似乎完全不记得她刚刚说那些“哥哥一定会输”之类的话。   呦呦伸手摸摸她的头,“去吧,去给你哥哥庆祝一下。”   等到女儿离开了,呦呦才转身吩咐丫鬟去送姜汤上来,然后再准备沐浴的热水,“可千万别着凉才好。”她可是看见了,两个人的衣服里都钻了不少雪进去,还是泡个热水澡比较保险。   大白天的泡热水澡,虽然萧沐仁和和都不想,但是他们自己说的并不算,经过没用的挣扎反抗后,父子俩乖乖地去泡热水澡了。   等萧沐仁洗完澡出来,丫鬟禀报说,有人来拜年,夫人去前头招待客人去了。萧沐仁疑惑,若是女眷来拜年自然是往内院来,是什么人,居然要呦呦亲自去前院招待?   萧沐仁让丫鬟们带着两个孩子玩耍,自己往前院去了,到了前院,才进了待客厅的院子,萧沐仁就看到了呦呦和一个男子分坐在主客两座。萧沐仁看的清楚,那个男子是云瑶公主的儿子陈思聃。   萧沐仁皱眉,陈思聃来做什么呢?不要说呦呦了,就是自己同他都不曾有过来往,怎么突然上门来拜年了?俗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不不,自己家当然不是是鸡窝,自己和呦呦也不是公鸡母鸡,和和美美更不是小鸡仔,但是陈思聃却是算得上是黄鼠狼的,来了一定没有好事。   萧沐仁一进待客的院子,呦呦和陈思聃都看到了他,呦呦等他走近,率先站起来,将主位首座让给萧沐仁,自己在下首坐下。   萧沐仁转头看向陈思聃,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尔然兄弟春节好啊,最近在忙些什么?有阵子不见你了。”尔然是陈思聃的表字,是萧沐仁琢磨了半天才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称呼。   呦呦在一旁听着,表面没有什么波动,心里却在撇嘴:说的好像你们很熟似的。   陈思聃坐在客位矜持地笑了笑,“也没忙什么,照拂家里,平日读书习武,我笨,不像萧大哥,能管得了千军万马。”   “承蒙皇上器重,”萧沐仁抬起手臂,对着皇宫的方向拱拱手,“都是为皇上为国家做事。”一套说辞说的冠冕堂皇的,“尔然兄弟还小,现在好好学习,以后有用的。”萧沐仁顺便鼓励了他一遍。   “可是我不知道以后是多久以后。”陈思聃做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真的将萧沐仁当做了兄弟一样吐露心思。   萧沐仁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呦呦,呦呦低着头面无表情。   陈思聃见此情形也就明白了,看来外头关于这位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夫”、御林军副统领的惧内的传闻,是真的啊。   萧沐仁见呦呦没有表情,猜不出她心里怎么想的,只好回过头来敷衍陈思聃,“总会有机会的,就算不能入仕做官,管好家里,行孝道友兄弟敬妻室,这些都做好了也很难得。”   陈思聃却不这样的认为,“我都二十多了,还没有个正经营生,实在是不像话,不像谭探花,青年才俊事业有成……”   话说到这里,陈思聃就说不下去了,他看到呦呦突然抬起头来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发毛,觉得自己那点小九九被看得一清二楚,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呦呦只盯着他看了片刻就重新转开视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重点。”   陈思聃还在惊吓中没有回神,“啊”了一声,萧沐仁知道呦呦耐心有限,赶紧推推陈思聃,让他快点说正事。   陈思聃对这个异母姐姐其实很羡慕,不,或者说对父亲前妻的家庭很羡慕。所有人都以为他母亲是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自己被众多的世家子弟围绕奉承着,可是他们看不到母亲同父亲的相敬如冰,看不到他和姐姐的无奈与悲伤。   不像那一家人,虽然父亲不是亲生的,但是一直都亲亲热热的,京城里一说起幸福美满的家庭就一定会提到他们。   “尔然?”萧沐仁见他发呆,怕一会儿呦呦要不耐烦直接开口赶人,赶忙敲了敲桌面,将人唤回神来。   “哦,我……”陈思聃回神,“我来是想问问,萧大哥你们御林军还要不要人。”   这下子萧沐仁和呦呦都惊奇起来,呦呦甚至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陈思聃,似乎想不明白这个纨绔子弟居然浪子回头了,终于想起来务一务正业了。   被他们这么一看,陈思聃更是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了,吞吞吐吐了半天,同萧沐仁和呦呦说了实话,“我,我到了年纪了,该说亲了,对方说我只会混吃等死,”说到这儿就脸红起来,他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她爹说让我找个事做,以后也好有个收入,能萌荫子孙。”   得!感情还是为情所迫,倒是不知对方是个什么人,这么想着萧沐仁就问出来了。并不是他八卦,主要是看起来呦呦也很感兴趣的样子。   “是我姐夫的同窗的妹妹。”陈思聃说了一句,然后乞求地看向呦呦,“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不好,多有得罪,请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帮我一把!”说完站起来竟对着呦呦鞠躬行了大礼。   萧沐仁看向呦呦,呦呦却垂着眼睛,似乎在思索。见此,萧沐仁大致能猜到呦呦的意思,就让陈思聃等到过了正月十五去兵部报个名,“不过你可想好了,御林军很苦很累的,吃的喝的都不好,可不比你现在逍遥自在。”   果然,陈思聃听了就犹豫了一下。呦呦在心底嗤笑一声,纨绔子弟怎么可能吃苦呢?   不过陈思聃倒是真的只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摇头,“我能忍。”   “行,你先回去,报名好了让小厮来告诉我。”萧沐仁也没有犹豫,当下答应下来,“回去之后好好准备准备。”至于准备什么,萧沐仁没有说。   陈思聃答应着,眼角余光瞄到呦呦已经端起茶来喝,知道这是送客了,也没再多待,同萧沐仁和呦呦行礼后就告辞出去了。   等到小厮将人送出院子,萧沐仁这才看向一旁坐着的呦呦,“满意了?”   “嗯?”呦呦偏头看一眼萧沐仁,点头,“这大红袍挺好,挺满意的。”   萧沐仁撇嘴,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没关系,她的小别扭他懂就行了。   后来一直到过完正月十五,陈思聃都没有来过,萧沐仁去兵部打听过,陈思聃并没有去报名。萧沐仁心想,难道是后悔了?   到出了正月过完二月二,一直到了二月中旬,陈思聃才出现在萧沐仁的面前。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脖子上还有几道抓痕,脸上也有不过看起来似乎已经淡了许多。   萧沐仁吃惊,“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陈思聃摇摇头,“没事。那个,萧大哥,兵部我刚刚去了,幸好还来的及。对不起,本来答应过完正月十五就去报名的,家里出了点事。”   陈思聃的姐姐已经出嫁了,家里除了他就是云瑶公主了,恐怕是云瑶公主出事了吧。萧沐仁心想。不过这和他也没有关系,他没有多问,只说去了就好,等到三月选拨入营的时候,回给他一个比较好的差事的。   陈思聃谢了又谢,匆匆忙忙离开了。萧沐仁虽然奇怪,但是也没有多问,也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同呦呦说了,呦呦却是了然的,告诉萧沐仁,云瑶公主之前中风后有些糊涂,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清明起来,似乎对前尘往事开始追悔,趁丫鬟不备,取了水果刀要自尽,幸亏陈思聃赶到的及时,没死了。   萧沐仁叹一声“难怪”,心想有这样的父母,还不如他这没有的。不过他也只是想想,没有说出来,然后转移话题,问起晚上吃什么来了。      ☆、第二四九章   第二四九章   三月的时候, 皇上下了旨意, 要组建远洋航队,主要交给了大皇子负责总筹备, 御林军副统领萧沐仁、天津水军统领蒙太齐、广东水军统领苏晨、工部侍郎韦潼负责协助。   工部侍郎自然是主要规划建造船只的,两地水军统领则是帮着训练船队队员和水兵的。   “那我是做什么的?”接了圣旨一脸懵逼的萧沐仁回去同呦呦讨论,“我一不会训练水军, 二不会造船, 让我参与有什么用?不是有大皇子统筹了吗?”   呦呦也觉得很奇怪,想了想,迟疑地说:“会不会是大皇子只是挂个名?毕竟是他提出来的嘛, 然后让你做具体的事务?”就像后世,一个工程或者项目会有一个挂名的总负责人,然后有个负责具体事务的副手,之后才是各个分组的组长?   呦呦这样一说, 萧沐仁觉得也有可能,“不过,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啊。既不懂训练水军, 又不懂造船,万一管错呢?”   呦呦摇摇头又耸耸肩, “那就是皇上要考虑的问题了。”其实她也很奇怪的,“或者, 皇上想让你多学一学别的事?”   不过既然圣旨已经颁布,推脱自然是不能推脱了,萧沐仁只好硬着头皮接下来, 况且他也明白,岳父才五十岁,离告老起码还要十年,这十年里当然不能就一直这么过。   其实,按照萧沐仁本来的打算,今年就要同皇上提外放的事情的,最晚也不会晚于明年。现在皇上给了一个协助远洋航队筹建的事务,恐怕一两年只能是走不了了。   萧沐仁这样同呦呦说的时候,呦呦也点头,“没关系啊,你也是身不由己嘛,反正时间还长,说不定过几年还有机会。”   萧沐仁还是觉得有些抱歉,认为自己失信于呦呦。别的他不知道,但是这一点萧沐仁一直是清楚的:呦呦希望自己远离权利中心,只踏踏实实做事就好。   呦呦见他这副表情,干脆放下手里的书,绕过炕桌爬到萧沐仁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你不必如此,如果能外放当然是好事,如果不行,我们也不必强求,不管怎么说,京城还是很好的,至少对孩子们是好的,不是嘛?”   萧沐仁轻轻叹一口气,搂住呦呦,紧紧地抱住她,“三年,三年后我们一定出京。”   呦呦并没有当真,能出京当然好,但是三年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虽然远洋航队的一把手是大皇子,但是大皇子作为准储君、未来的皇上,要操心的事情多着呢,不可能一直盯着,于是真正做一把手的事情的人,就是萧沐仁了。   苏晨远在广东,不可能回来,她的“协助”就是将广东水军训练好,所以萧沐仁真正要协同工作的人只有天津水军统领蒙太奇和工部侍郎韦潼。   要远洋,自然要有船。大鸿朝有船,大船小船画舫渔船和漕运船,然而这些船只都是内河航运船,哪里能经得起大海上的狂风巨浪。   于是要远洋,就要建船,要建船,就要有工匠。工部侍郎向萧沐仁禀报,萧沐仁又向大皇子禀报,大皇子向皇上请了旨意,下了布告在全国招揽能工巧匠,打造一艘能远洋的航船。   然而造船是那么容易的吗?更何况要造的还是载重几百吨的远洋大船?光图纸就画了七八个月才最终确定下来。画图纸、制模型、造龙骨、制船板……   等到第一艘两千斤大船造好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按这样的工程进度下去,距离造好五百吨的大船,恐怕还要三年,造好一个船队,又要多久呢?   又过了三年,第一艘百吨大船造好的那年,恰好是今上六十寿辰,皇上一高兴,赏了整个远洋航队上从萧沐仁等几位官员、下到船厂的木匠小工数量不同的金元宝。   而下水的日子被定在了八月初一在天津港下水。皇上提前很多天就到了天津别院,要当日亲自主持盛典,京城中留下了已经被立为太子的大皇子监国。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码头附近都被严密的监控起来。   下水当日,整个天津府的人都来看来了,说万人空巷是最合适不过的,甚至还有人从京城赶过来,其他诸如北阳府、晋中府等地也有人来,天津城内的客栈提前半年就已经被预定好了,而且价格比平常高出几倍去,码头附近更是,但是仍然被抢定一空。   呦呦作为皇上的表妹、花将军的女儿、萧沐仁的夫人,当然可以近距离地观看盛典,甚至占据了最好的观看位置,是一座正对码头的茶楼二楼,在靠窗一张四方桌边,坐着呦呦和两个孩子,母子母女三人穿的都是男装,坐在桌边吃茶吃点心。   “娘,那大船,就是以后要出海远洋的船吗?”美美坐在桌边,手里捏着一块点心不急着吃,好奇地问。   “并不是。”回答她的不是呦呦,而是她的哥哥和和,“这只船只有一百吨,只是远洋船队中的一条,最大的船是五百吨的,比这个要大一倍多,还没造好呢。”和和最近经常跟着萧沐仁往来京城和天津造船厂,所以知道的比较多。   美美看一眼窗外的大船,想象一下比这个要大一倍多的船体,眼睛亮亮的,“那么大呀,能装很多人吧?”   呦呦给女儿剥了一粒葡萄送进嘴里,“不止能装很多人,还能装很多货物,到时候还要装兵器。”   美美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小声问呦呦,“那为什么皇上伯伯不等五百吨的船造好再来亲临庆典?”   为什么?因为他怕他的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吧。皇上今年已经花甲了,从前年开始他的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也是那时候,大皇子才正式被立为太子。   不过,这话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呦呦只能告诉她,因为这是大鸿朝第一艘百吨级别的船舰,更是因为恰逢皇上的花甲寿诞,“双喜临门呀。”   美美点头,不再多问,转头看向外面人来人往的码头。和和也转头,不过是转头看向呦呦,然后对她竖起大拇指,以口形对她说“厉害”。   母子母女三人又坐了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从楼梯上了来,在楼梯口环视一圈,然后就径直朝他们这里走来。   美美正好面对楼梯口,一眼就看到了来人,对他挥了挥手,“爹!”   呦呦和和和一起看过去,来人正是萧沐仁。   萧沐仁走过来,在呦呦的身边坐下,和和提了茶壶给他倒茶,美美推了点心碟子到他面前,呦呦就在旁边看着,嘴角噙着笑。   萧沐仁问了几句他们在干什么,美美嘴快,把三人刚刚的对话说了一遍,然后看着下头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人群,哀求地问到,“爹,我也想下去玩,让哥哥陪我去吧。”   和和也转头看向萧沐仁,也满目期待。他其实早就想去,没有出声问呦呦,是因为兄妹俩都知道,问娘的话娘肯定不会答应,不如去问问爹,尤其是妹妹开口,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果然,呦呦立刻说不行,萧沐仁却是同意的,“甲剑和程禇都在楼下,会保护他们的。”然后转头看向儿子,面容严肃,“和和要带好妹妹,若是出了丁点差错,我打断你的腿!”   和和点头,“爹放心,娘放心,若是妹妹出了丁点差错,不用爹,我自己断我的腿。”   呦呦虽然仍然不太情愿,但是又不愿在儿女面前驳了萧沐仁的话,只好再叮嘱几句,然后才将人放走。   等到孩子们离开,萧沐仁就抬手覆上呦呦的后脑勺了,“你啊,不要一直操心,美美的武艺自保绰绰有余,更何况还有和和,又让甲剑和程禇跟着,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有事。”说完又靠近呦呦,再压低声音安抚她,“那位要来,底下十个人里最少有四个是暗卫、兵士,比在京城还安全呢。”   呦呦除了点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过了一会儿才拍了一巴掌萧沐仁放在她腰上的手,“我现在可穿着男装呢,小心被别人看到。”他在码头来来往往多日,自然有不少人认出来。   萧沐仁装糊涂,“那又怎么样,我同好兄弟一起喝个茶怎么了?”   呦呦毫不顾忌地翻个白眼,塞了一个水蜜桃到萧沐仁手里,“好兄弟,分你个桃吃。”   萧沐仁握着桃,哑然失笑,片刻后抬起手啃了一口手中的桃,真的吃了起来。   船舰下水的时辰定在巳时正过两刻,由皇上走上高台,高台上设置了祭祀桌,桌上摆着牲畜酒水等物。皇上虽然已经花甲之年,然仍精神抖擞地在祭祀桌前站定,撩起衣袍跪下,三叩九拜后站起身,接过萧沐仁递来一柱香,又拜了拜才插进香炉里。   等祭拜完事,皇上才走到一旁一个半人高的盖着红绸子的物体旁,伸手揭开红绸子,露出一个红木的船舵木雕,然后亲手转动了一下,表示掌舵。   此时,萧沐仁、蒙太奇、韦潼等带着众官员、士兵、百姓齐刷刷贵下来,口中高呼“吾皇万岁!”“大鸿万岁!”   不知是这一趟太过疲乏劳累,还是到了年纪了了心事,皇上从天津回到京城后不久就病倒了,人也糊涂起来,往往上一个瞬间还在说事情,下一个瞬间就闭着眼睡着了,吓得臣子们经常要让太监上前去探探鼻息,确定只是睡着了,才放下心来。   皇上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很久,但是时间也不算短,第二年冬天,一场风寒没挺住,要不行了。皇上弥留之际,除了福贤王、皇后娘娘、太子和其他几个皇子公主外,还有宋阁老、林阁老等诸位重臣,花易岩和萧沐仁这对岳婿也在。   弥留之际,皇上回光返照,整个人突然精神起来,告诫太子要勤政为民,对皇后娘娘说这些年亏欠了她,告诫几位皇子公主要为人典范辅佐太子,对福贤王说来世做兄弟,最后的最后,目光落在萧沐仁身上。   萧沐仁上前去,听到皇上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萧沐仁心惊,连忙跪下来说不出话。   皇上最后盯着他的面容看了很久,“阿穆,我来了。”缓缓闭上眼,嘴角却是带着笑容的。   所有人为驾崩的皇帝痛哭时,萧沐仁却是又懵又惊的,皇上那句“对不起”和那个“阿穆”,实在太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当时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除了后来花易岩同萧沐仁讨论过几次却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外,再没人提过这件事,他依然统管着远洋航队的组建。   又过了三年,第一艘五百吨远洋大船正式造好下水,而这一年萧沐仁已经年过不惑了,新帝也已经执政三年多了,花易岩以“年纪老迈、伤痛难忍”为由,告老回家。   怀宇经过几轮外放,也回到京城,做了两年的户部尚书,再过几年,就可以入内阁了。怀瑾也开始了他第一轮的外放,带着宋氏去了咸阳。怀信在五年前中了进士,进了御史台做了御史,娶了称心如意的妻子,小夫妻生了三个儿女,过得十分美满。   孩子们年纪都已经不小,成亲的成亲,立业的立业。和和三年前入了大理寺做了大理寺推丞,两年前娶了大理寺卿的长女为妻,现在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   萧沐仁这一天从造船厂回到家,呦呦正带着女儿做绣活。说是带,其实更多是美美做,她在一旁看着。这么多年了,她的女红不但没有长进,反而退步到连鸳鸯都绣成了鸭子的地步。   “今儿这么难得啊。”萧沐仁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这母女两个,“自己动手做绣活了?”   美美抬头看了一眼萧沐仁,“爹爹!”嘴嘟了起来,然后在看一眼身边的呦呦,“娘非要我自己做的。”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呦呦瞥了女儿一样,目光移回手里的书本,“不要以为撒娇就能放过你了,该做的还是要做,你都十六了,再过两年就成亲了。”   呦呦对女儿一向比较严厉,主要是她认为这个社会对女人太过苛刻了,只有现在严厉一些,以后她才能轻松一些。   而萧沐仁却是恰恰相反,他是个女儿奴,从美美出生开始就是,对其极其娇宠,属于要星星不给月亮,要月亮试试能不能连太阳一块儿摘下来的那种。   也是因为萧沐仁太宠了,呦呦才严厉了一些,不至于养出个女纨绔出来。   不过,女纨绔没养出来,女汉子却是差不多成型了,眼看着女儿隐隐又往穆桂英方向发展的趋势,呦呦急忙把人拽回来坐下,让她做点女红中和一下,毕竟今年年初定下来了亲事,对方是个文弱的书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她的脾性。   “不想做就不做。”萧沐仁一向是和事佬,“又不是没有针线房,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   得了父亲的话,美美立刻点头,“就是就是,娘你当初不也是针线不行,不要勉强我啦。”   被女儿戳破,呦呦略微尴尬了一下,“谁告诉你的?”同时眼睛看向萧沐仁,示意是不是他说的。   萧沐仁立刻摇头,只听美美吐出三个字,“外祖母。”然后呦呦就哑火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你要是有我的福分,能嫁一个像你爹一样不计较你的女红的,我也就不管你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没哟婆婆在上头挑剔着。   “咦——”美美放下手里的绣活,搓搓手臂,“好肉麻!我要去找嫂子了!”说完就跑了,身后的丫鬟立刻跟上去。   呦呦看着针线筐里的绣活,无奈地摇头,知道她这是故意的。等回过头来,萧沐仁已经坐到她身边来了,还笑得一脸荡漾。   “笑什么?褶子都多了好几道了。”呦呦瞪他一眼,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笑,不过知道也要装不知道,绝对不能让他得以起来,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片刻后,她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了。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萧沐仁歪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呦呦放下手里的书,到他身后坐下,替他解了发冠,慢慢按摩起来,却在鬓角边发现了几丝银丝。   呦呦一愣,对着白发发呆。   萧沐仁感觉到她停了动作,好奇地睁眼看了一下,就看到呦呦手里捏着那几根白头发发呆。萧沐仁知道她的心思,就伸出手拍拍她的手背。   “别偷懒,继续按。”萧沐仁笑起来,然后开解她,“都有褶子了,有白头发也不稀奇。”   呦呦想说怎么就不稀奇了呢?你才四十多岁啊,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呢。   萧沐仁见她不做声,就安抚她,他只是最近船队组建到最后的阶段有些劳累而已,很快就好的,“明年就要当祖父了,有点白头发比较名副其实。”萧沐仁同呦呦开玩笑。   是啊,都要做祖父祖母了呢,时间过的可真快,“现在一想刚成亲时的事,就好像在昨天似的。”呦呦回了神,手下重新动作起来,给萧沐仁按着头上的穴位。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萧沐仁的回话,呦呦低下头,发现他已经闭着眼睡着了。呦呦再一次心疼起来,俯下身在萧沐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扯了枕头过来让人枕上,又盖了一张薄毯,自己在他身边坐下,拾起未看完的书接着看。   等到了晚上用完饭散完步,回到卧房只有夫妻二人的时候,呦呦才问出来船队组建可是遇到了什么障碍。   萧沐仁点头,脱了鞋子上床在她身边躺下,“是遇到了障碍。”他对呦呦从来不隐瞒,即便是公事,“远洋航队的领队一直确定不下来。”   “皇上心里没有人选吗?”呦呦觉得奇怪,按说这件事定下来已经很久了,皇上应该早就考虑到了才是。   萧沐仁摇摇头,表示他并不清楚,“今上他……”停顿了片刻他才继续说下去,“同先皇不太一样。”   呦呦微微颔首,她也看出来了,从今上还是大皇子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先皇是个进取的,能攻也能守,今上……能将守江山发扬光大也不容易了。”呦呦压低了声音说。   萧沐仁笑笑,给呦呦掖了掖被子,“睡吧。”然后率先闭上眼,呦呦以为他累了,也就闭上眼睡了。   过了不知多久,萧沐仁悄悄睁开眼,看到呦呦的睡颜,平和安静。他刚刚没有说的是,皇上隐约在试探他,似乎又让他做航队领队的意思。   萧沐仁当时没有接话,心底却是十分吃惊,不是很明白皇上为什么会生出了这种心思。   第二天是初一,休沐,和和也在家没有去大理寺,用过早饭,萧沐仁陪着妻女玩笑了一会儿,将儿子叫到了外书房去。看着父子俩离开的背影,呦呦发呆了好一会儿。   她是萧沐仁的妻子,两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二十年不长却也不短,足够她清楚萧沐仁的每一个表情和目光,甚至呼吸的频率。   明明失眠了一整晚的人,早上起来却跟她说做了一个美梦,梦到回到了二十年前,两个人刚成亲不久就离京去了嘉峪关,“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离开了。”萧沐仁抱了一下呦呦,如是说。   萧沐仁同和和在书房里一直待到了午饭前,呦呦派女儿去前头喊人吃饭,却只叫回来了萧沐仁,问和和去哪儿了,他只说被同僚喊出去喝酒了。   “好不容易休沐一次,不在家陪陪媳妇,喝什么酒喝酒。”呦呦微微抱怨了一句,转头看到美美捧了一个小酒坛子过来,立刻拦下,“不许喝,好好吃饭。”   呦呦发话了,谁敢不听?美美只好将酒坛子放下,挨着和和的媳妇坐下乖乖吃饭。   午饭吃到一半,有下人来报,说史密斯先生和约翰先生一同来访。   呦呦和萧沐仁面面相觑,这二人同时来访,所为何事呢?呦呦很快联想到萧沐仁昨晚的失眠和皇上关于选拔远洋领队的问题,转头看向萧沐仁。   萧沐仁将口中的秘法扒拉完,拍拍她的手背,“没事的,我去看看,一会儿你也来。”   呦呦点头,史密斯先生和约翰先生算是故旧,见一见也没有关系。   等到呦呦用完了午饭换了衣服去到前面书房,却发现萧沐仁三个人正成剑拔弩张的状态,不,确切地说,是萧沐仁的状态是剑拔弩张,约翰先生则是理直气壮,史密斯先生却是有些尴尬的。   呦呦不解,却也知道此时不能问,而是笑着同两个洋人打招呼,用的是大鸿话,可是约翰和史密斯用西洋话回答了她。   呦呦微微吃惊,这二位在大鸿从来都是说汉语的,怎么现在突然说起西洋话来了?   不过呦呦没有多想,就也用西洋话同他们交流起来了。   寒暄了一阵子,约翰突然重新用大鸿话对呦呦说:“萧夫人的西洋话真的很不错,就算到西洋生活,也没有问题的。”   呦呦听到这话先是不解然后是吃惊,立刻转头看向萧沐仁,萧沐仁却是对约翰怒视,“约翰先生!请不要再提起这个话题!我不会答应的!”说完就端了茶送客。   约翰耸耸肩,没有多留,起身离开。史密斯先生对呦呦连连抱歉,也起身离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呦呦在萧沐仁身边坐下,问他。   萧沐仁见瞒不下去,只好实话实说,“皇上想让我做航队领队出洋。”   “什么?”呦呦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萧沐仁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他没有开玩笑,结巴起来,“这,这是什么意思?”她们是想要离开京城,但是没有想过离开大鸿啊。   萧沐仁以为呦呦是惊慌失措,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抱住她,“你放心,我能处理好,我会跟皇上说。别怕”   “我没怕,我……”呦呦想说“没关系去就去呗”,可是话到嘴边停住了,伸手搂住萧沐仁的腰,又拍拍他的背,算是安抚他,却不再说什么。   萧沐仁的想法是,找几个人帮忙说情,比如福贤王、怀宇、宋阁老等人,可是不等他有所行动,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崇和帝。   皇上此番前来是微服私访,也是想要劝一劝萧沐仁,或者说,告诫。两人进了前院书房,房门一关开始密谈,任何人不得靠近。   呦呦在内院等着,并没有如坐针毡坐立不安,反而淡定了下来,就像是石头落了地一样改,安定了。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呦呦知道,这西洋,必下不可了。   后记   《鸿史·萧毓传》   萧毓,名沐仁,京城人。洪武八年入嘉峪关兵营,十年除夕,吐蕃袭嘉峪关,毓率兵逐击,擒吐蕃三皇子为质,此后二十年,双方平和相处。洪武十三年,圣命毓为嘉峪关总兵,十六年返京,擢为御林军副统领。   洪武二十五年,崇和帝时为太子,上疏组远洋航队,欲耀兵异域,示大鸿之富强。洪武帝允。   崇和五年六月,帝命毓及邕郡王芃等携家眷,通使西洋,将士卒二万七千八百余人,多赍金币。造大舶,修四十四丈、广十八丈者六十二,名为“刑天”。   崇和八年,东海至一渔船,言说曾为刑天兵卒。帝召之,曰于镇南洋中,刑天遭大风巨浪,船翻人溺,归还者寡,毓入涡旋,不知所踪。   帝泣,追封异姓王:仁,毓之子靖袭之。   后后记   《大鸿西洋通史》节选   崇和十八年,船舶“横公”起航,二十二年归,所历占城、爪哇、真腊、旧港、暹罗、古里、满剌加、渤泥、苏门答剌等十余国。归来,上疏曰:曾见一老翁老妪,貌酷似仁王及妃,问之,以西洋语答,言说忆失,不知何来,亦不知所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PS,后后记=PPS。《萧毓传》部分有参考《明史·郑和传》。 写在最后:本文完结了。写了又写删了又删,最后到底也没有写够250章。八个月,二百四十天,一百二十八万字,认识了很多小伙伴,结识了很多读者朋友,谢谢你们的支持,在我最无助最崩溃的时候。 写本文的最初初衷,起源于一个“影迷朋友”的梦想,不过后来她参军去了,有没有再看我不知道,但是这篇文,却是倾注了我很多的心思,第一次写古文,很多地方似乎都没有写的圆满,留了不少遗憾,现在完结了,突然有一种失落感。 下一本的开坑日期大概不会很快,接下来要手术(医生终于休假回来了!),手术后要复健,重点是:我木有存稿! 那不如就这样吧。再见,下一本再见。 啊,番外的问题,番外会有三四五个的样子吧,等我手术完回来写,免费章节不收费! 本书由 然墨染砚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