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七十年代村霸老婆》 作者:喵崽要吃草 第1章 1973年   耳边有哐当哐当的声音,伴随着明显的摇晃感,祁云不大舒服的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挤挤攮攮的人,男人女人小孩。   祁云甚至一转眼看见有个妇女在走道上给孩子把尿,喉结一滚,压下那股陡然涌起的感觉,祁云连忙白着脸别开视线。   “祁云你醒了?马上就要到百里坳了,下了车还要搭公社的卡车,咱们把大家叫醒,去厕所洗洗脸清醒清醒,免得到时候见了公社接待人员显得咱们面貌不够精神。”   一个扎两条麻花辫的女人伸手拍了拍祁云,等祁云扭头看向她的时候,女人精神满满的说完这一通话,就去叫醒其他人去了。   祁云抬手捏了捏眉心,缓解突然冒出来的那一股记忆带来的涨痛感。   周围的人以及环境,还有零碎可听见的交谈声,无一不在说明,这里已经不是祁云之前生活的那个时代了。   现在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更确切的说,是一九七三年。   而原主祁云,是一名即将支援蜀地农村建设的高中毕业知识青年。   约莫半个多小时之后,火车开始慢慢靠站停车。因为是中途的一个小站台,火车只停留十分钟,跟祁云一伙的那二十几个年轻男女急急忙忙的从行李架上扯下行李包。   祁云坐的里侧位置,外面有个方正脸小平头的高个男人探手扯下一个绿色帆布包扔给祁云。   “老祁,赶紧跟上,火车停靠时间太短了,咱们得赶紧挤下去。”   这人叫周国安,是原主的高中校友,以前没什么接触,不过是因为火车上座位是挨着的,加上又是一个高中学校出来的,一路三天三夜的聊下来,两人也算是朋友了。   祁云搞不明白怎么前一秒自己还刚从学校出来被母亲一个电话召唤去公司,上了车之后不过是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下一秒睁眼就到了这里。   头昏沉沉的,祁云随意“嗯”了一声应了周国安,看着人行道上吵吵闹闹着往下挤的人潮,祁云也没将包裹背上,直接拎在手里坠在腿侧,免得待会儿人挤过去了结果被背上的包给卡在后面动不了。   这样的环境让原本有轻微洁癖的祁云很难受,走动的时候甚至还要小心踩到各种垃圾甚至浓痰口水。   祁云不想低头去看,可又更担心脚会踩到上面,短短的一截下车的路走得祁云格外艰难。   有周国安这个大个子开路,大家下车还算顺利。   出了站台,有辆公社负责采买肥料种子之类的大卡车在。   公社负责人见了这群知青,虽然算不上热情,倒也还算体贴,给每个人倒了杯热水,又等大家都歇了十几分钟松快松快骨头,之后才让人上了车斗。   车里空荡荡的,靠前的地方堆放了几大麻袋种子肥料。   头顶是光秃秃的,没个铁架子,四周只有铁板车壁,也没个遮太阳的棚布。   还好现在是五月夏初,蜀地这边刚开始热起来,一群人坐在里面还能撑得住。   不过被太阳直晒还是有些难受,关键是晒久了车厢里就闷热,空气都粘稠了似的,一群人里有好几个女生皱着眉翻出外套顶到了头上。   祁云皱着眉努力压下心理上对于周遭环境的不适感,翻出一件薄外套往头上一搭,再将包裹塞到背后垫着,不至于直接靠在车壁上,尽量让自己舒服点。   “嘿,老祁你咋跟大姑娘一样也怕晒?包坐着不怕压坏东西啊?”   周国安是个糙汉子性格,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怕祁云性格太敏感,会因为他说的话不高兴。祁云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也是当了几年高中政治老师了,从小接受的教育以及长大后的经历让他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祁云家里是从商了,有个传了几十年的家族企业,不过那跟祁云没关系,祁云母亲是父亲的二婚妻子,虽然母亲撺掇着让他好好表现争权。   父亲意外去世之后他跟祖父都还沉浸在伤感中,而大哥跟母亲却已经斗得风风火火了。   祖父原本是看好祁云的,可惜祁云并不感兴趣,除了去学校给自己带的几个班学生上上课,之后就是呆在自己公寓里看看书什么的,尽量让他那位累成狗的大哥不要太过担心他要夺权。   其实有时候祁云还挺同情他这位大哥的,不太明白对方这么逼迫自己压榨自己有什么意思,不过或许对方就觉得承担起一个家族企业的兴衰更能体现自我人生价值?   祁云的不争让母亲很不满,不过又担心祁云又像初三毕业那年突然背着个包就离家几年才回来,祁云母亲也不敢逼得太狠了,只固执的认为等她抢赢了之后交到祁云手上祁云就不会再继续这样了。   母亲似乎认定了祁云也会在尝试过大权在握的感觉之后也会跟她一样再也放不开手,然而她并不知道祁云不止一次拒绝过祖父要放到他手上的这份权势。   现在倒是好了,自己突然来了这里,不用再面对这些人这些事。   祁云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来这里了,是原本的身体死亡了还是怎么回事。   如果他死了,说不定他大哥第一反应就是松口气,至于母亲,祁云皱了皱眉,不太愿意去多想。   祁云在叛逆期离家出走那几年,其实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天下的母亲也不是一个样子,有的母亲爱子女胜过一切,有的母亲则永远只爱自己。   所以祁云也看开了,不再像少年时期那么痛苦迷茫,每个人总要有自己的人生。   闲暇时候还不如同祖父一起交流国学喝茶下棋,可惜祖父的行为却叫家里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祁云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一边回了周国安的话:“包里只有几套衣服,不怕坏。”   牙刷饭盒之类的都另外用网兜拴在包袱旁边呢,不怕被压坏。   祁云顶着外套,跟乡下包着头巾下地的妇女一样,却也没觉得丢脸,倒是十分淡然,一双淡茶色的眼好奇的观察这个全新的世界。   周国安瞅了祁云几眼,没再吭声。   看祁云长得清秀,皮肤也白白的,跟其他男人比起来,确实细腻不少,周国安觉得这人估计在城里的家境估计不错,不然也不会被这么个夏初的太阳吓着。   “唉咱们赶上这么趟子事,还是要赶紧适应,不然吃苦的还是自己。”   周国安有心劝劝祁云。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听见了,却是狠狠皱眉,而后拔高了嗓子说道,“有些知识青年,思想觉悟还是不够啊,咱们这是来吃苦的吗?咱们是响应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为消灭三大差别做出我们微薄的贡献!”   原本就被卡车颠簸折腾得东倒西歪的二十几个年轻人闻言,有的人眼中炙热拍手叫好,有的人面面相觑而后挂上赞同的笑点头拍手附和。   哪怕体格再高大壮实,周国安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这年代,最怕被人上纲上线,一九七三年,还属于那特殊十年里的一个时间段。   虽然没刚开始那般厉害了,可也让人心怀不安,一提到这个就心惊肉跳手脚发僵。   此时被这眼睛男众目睽睽之下这般说,周国安顿时脖子都红了,坐立难安的就怕眼镜男继续给他扣政治帽子。   祁云扯了扯头上的外套,扭头瞥那眼镜男一眼,对方得到大家的响应,就跟得到领导人赞赏一样,高兴得眼冒精光似乎还打算继续“讨伐”周国安这位思想有问题的知青。   “领导人曾说过,人类要控制自己,做到有计划地增长。我们在此之前都是在学堂里学习知识,现在要将我们学到的知识用到土地上,从脑力劳动转变到体力劳动,会感觉到辛苦是不可避免的,只要我们能慢慢的适应这种变化带来的辛苦,我们就是在成长。这位同学以偏概全,实在有右倾的危险。”   右倾前几年才拉了一大批的人下来,眼镜男被祁云扣上这么一顶帽子,顿时吓得脸都白了,紧张的左右看了看大家,蠕动着唇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到语言,最后只能脖子一缩,跟鹌鹑一样将脸埋在膝盖上的包裹里,假装要闭眼休息了。   “嘁,刚才还跟斗赢的秃毛公鸡一样,现在又是鹌鹑了。”   周国安凑到祁云旁边小声嘀咕,而后嘿嘿的笑,“老祁,你真厉害,一开口就让那孙子不敢吭声了。”   这个时候的人连日常生活中对话都要说几句领导语录,不过大家会的都是很平常的那些,还真没几个人能将那么厚厚一本书全部背下来。   祁云也是因为曾经跟祖父聊天的时候祖父说起过自己下乡的经历,还跟祁云分享了当年的红宝书。   祁云记忆力不错,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即便当年只是随手翻了一回,到现在依旧能全部回忆起来。   “嘿老祁,你是不是全都背过?你说的这句话我咋回忆不起来,哎我这猪脑子,当初在学校的时候还背过一些,可现在才半年就忘得不剩几句了。不行,等到插队的地方,我就去找本语录,揣在怀里时不时看一下,也能起个护身符的作用......”   卡车似乎是开过了那段比较平坦的路段了,哐哐哐的颠簸得越发厉害了,周国安想凑过来唠嗑都没办法了,实在是人都给颠到半空中了。   原本还暗暗嘀咕这路也太颠簸的人这时候才知道,之前那点颠簸简直就是餐前小菜,这才是主菜。   祁云也被颠得整个人往半空狠狠一抛,连忙伸手抓住背后靠着的铁板车壁边沿,好歹稳住了身形。   只不过臀部颠得腾到半空又往下狠狠一摔,这滋味,销魂得无法用言语描述。   “哎哟我的个娘哎,我的屁股都摔成八瓣了了。”   “嘶~”   一车斗二十多人摔得不轻,抱怨嘀咕,结果这嘀咕还没完呢,扑面就是一阵跟烟雾一样扑腾过来的灰尘,扑了众人满头满脸。   一车人看着别人狼狈的模样,顿时有种有苦一起吃的感觉,先前那点僵硬的气氛顿时消散,胡乱拍了身上的灰尘,开始聊起了大家即将抵达的农村。   有那亲戚在农村,曾经去过农村的人开始说起自己记忆中的农村,好歹能给那些从没去过农村的人一点心理安慰。   “哎老祁,也不知道咱们俩能不能分到一个村子,要是能,以后哥哥我一定罩着你。”   周国安十八岁,比现在的祁云大一岁,长得也比祁云高壮,此时说起话来格外豪气。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国安:老祁,终于下火车了,好激动!   祁云:......并不想说话【捂嘴想吐 第2章 水月村   上山下乡,前期主要是去农场,包括兵团干校,后期主要就是插队了,往农村走。   他们这一批就是插队的,到了镇里还要抓阄,抓到哪个村儿就去哪里。   当然,有家庭背景的人,早就靠关系去了农场,插队的一般不是家里被盖了帽子下放,就是普通老百姓。   像支援蜀地山区的这种,条件更艰苦,虽然蜀地成都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可他们这些人去的可都是偏远山区。   蜀地丘陵绵延,还有临近西藏高原的山区,地里面貌复杂,农村的条件普遍艰苦。   现在也只能庆幸一下他们去的不是蜀藏山区了。   不过这边周国安一句话,还是让祁云也担心起以后的日子了。   种地,祁云也就在离家流浪那两年去过农村,却也没有自己下手干过活,祁云生来就脑袋瓜子好使,哪怕当年离家出走只是一时兴起,拿上身份证背着两身衣裳就直接走了,可一路上他依旧有办法养活自己并且承担起四处流浪的花销。   所以说其实祁云也没过过什么太艰苦拮据的日子。   原主也是个父母双职工的怀城普通城里学生崽,跟种地最沾边的也就是学校里停课搞劳动的时候除过草搬过砖。   原本原主父母也没想过小儿子会下乡的,知青名额应该是给原主那个比他大一岁的二姐,可惜这二姐是个奸猾的,借口说要在城里谈对象,忽悠着小弟顶了自己下乡的名额。   也不知道就他现在这么个小身板,能不能抗过马上就要面对的农忙季,祁云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哎祁云,能不能帮我打湿个手帕擦眼?”   之前在火车上喊祁云的那个麻花辫女生估计是被灰尘里夹杂的沙粒迷了眼,眼睛都红彤彤湿润润的,此时正从包里扯出一张白底印着鲜红励五角星的手帕伸过来。   原主有个军绿色军用水壶,这还是原主那个当兵的大哥带回来的,这回原主母亲让他带了不少东西,包里占据最多空间的甚至还是一件绿色的军大衣。   水壶里面还有不少之前在火车上周国安帮忙装的凉开水,刚才祁云下了火车也没倒掉,路上要用到水的地方可不少。   祁云摸出水壶帮麻花辫倒了点在手帕上。   “同志,能不能麻烦帮我也打湿一下?”   出了学校,大家都是同志了。   “我也要一点......”   ......   挨着祁云不远又恰好自己没水壶或者水壶空了的人都跟祁云要了水擦眼睛擦脸,前头公社那两个人似乎才想起来,副驾驶座那梳着中分头的中年男人伸着脑袋往后面车斗里吆喝,“小同志们,这里灰尘严重,大家都注意点别迷了眼!”   有人在车斗里积极的扯着嗓子应了一声“知道了”,应完就咳咳的捂着喉咙,这是张嘴迎风吃了一口土呢。   其他人善意的哄笑。   破旧的大卡车哐哐哐一路三百六十度的摇晃了约莫两个多小时之后,终于抵达了李家镇,一群人下了车,公社门口就有好几架木板马车牛车在那等着。   “小同志们支援咱们农村建设,一路上辛苦了,现在也已经一点多了,咱们先进公社食堂吃个饭,然后抓阄,之后小同志们就能跟着各村的车到达最终目的地了。”   中分头男人率先下了车,站在一旁等大家都下了车,这才站出来跟大家说了一番话,然后引着大家进食堂,吃了一碗够分量的手擀面。   等大家都吃好了,中分头拿来一个粗瓷碗,里面放了二十多个纸团子。   祁云倒是没什么想法,反正都是一样的,随手抓了个纸团就退开。   周国安紧张兮兮的凑过来先看了祁云的纸团,上面写了水月村。   周国安朝手心哈了口气,然后搓了搓手,嘴里念着水月村水月村,然后闭着眼从碗里抓了个纸团。   抓完了这厮也紧张得不敢看,眼巴巴的跑到祁云面前,让祁云给他打开看看。   这简直比后世高考学子都还紧张,祁云默然无语,不过还是帮周国安打开了,看了看,祁云故意收了脸上的笑,递回给周国安。   周国安见祁云脸上都没见笑了,顿时紧张兮兮的瞪眼看纸条,等看清上面那三个字,这才高兴抬手勒着祁云的脖子晃了晃祁云,“好你个老祁,故意吓我!”   说罢另一只手还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刚才真有被吓到,祁云被晃得头晕,不过还是露出个笑,觉得周国安挺有意思的。   周国安笑完又眯着眼看自己手上被铺开的纸团,他的纸团里也写着水月村,周国安觉得这三个字真是太好看了!   祁云没翻过蜀地详细地图,就算是有,这种村子估计地图上也找不到,因此也不知道这水月村是个什么样的环境,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担忧力求乐观的迎接即将到来的未知。   根据祖父曾经说过的记忆,祁云知道这个时代可比当初他一个人出去流浪时还要难熬,那个时代让祁云能够给自己提供一个好的生活,可这个时代有太多条款规矩了,甚至还有不少祁云不知道的不可言说的“规则”。   这些都是祁云需要谨慎规避的。   倒是周国安这般简单的性子,叫祁云有些感慨,对比起周围人的愁眉苦脸,倒也就只有周国安最容易满足了。   不过也只是有一些,每个人经历的不同,造就了不同的性格,你不能说某种性格绝对好绝对不好。   现在这些人都十分实诚,也没想过要交换纸团,毕竟有中分头男人看着,再加上大家也不知道哪里好哪里不好,抓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抓完纸团,中分头将人去的地方登记好,然后领着人一队队的出了公社,往各村的板车带。   七三年农村应该也有拖拉机了,不过李家镇这边估计是比较落后,加上马路也没普及,许多都是宽一米左右的泥土路,就算有拖拉机也没法子开。   更不要说蜀地比起北方平原地区,农耕一向要困难一些。   最后分到水月村的有麻花辫女生,眼镜男以及祁云跟周国安。   麻花辫知道祁云跟周国安跟自己是一个地方,顿时转着眼珠子红着脸朝祁云笑了笑,态度大方自然的靠了过来,笑着跟两人说起话。   分到一起的四个知青里只有她一个女生,麻花辫挑了祁云跟周国安靠拢倒也可以理解,毕竟祁云是他们一群人里长得最好的,周国安也是最高大结实的。   前者能满足女生对颜的追求,后者能给人安全感,而且两人看起来性子不错,要是打好关系,以后在村子里也好有个照应。   板车有八架,知青却只有二十六个,所以有的村子分得多,有的村子分得少,有的村子甚至因为老知青人数够了,这次也就没来。   看见属于水月村的马车,祁云稍稍松了口气,矮小的本地矮脚马被养得壮实,皮毛顺滑,板子车也被人擦洗得干净。   驾车的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村长,头发花白但面色看起来不错,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壮实男人皮肤黝黑可胳膊上肌肉紧实,看起来这个村条件还成。   之前祁云注意到,知青分得最多的那辆板车,老牛瘦巴巴的,板子车上面还有泥块污迹,说明这个村的人对知青的到来并不怎么重视,作为耕地最重要的牛也缺少口粮。   “小同志们是从沿海来的吧?才这么点年纪就跨越大半个中国过来支援咱们村子,各位辛苦啦。”   村长是个性格温和慈祥的,见到走过来的祁云四人,连忙将手上的烟枪往腰带上一插,迎了几步上来,跟个长辈一样拍了拍眼镜男祁云跟周国安三个男生的肩膀,又对着麻花辫笑了笑。   眼镜男因为被分到跟祁云和周国安一个地方,从刚才起就兴致不高,不过现在被村长这么一捧,顿时脸红红的表示自己是响应党的号召,不辛苦。   村长欣慰的笑了笑,倒是没接话,估计心里琢磨着这娃子是个喜欢搞事的,又转眼看祁云三人。   麻花辫笑容爽朗,将包裹往板车上放,“村长,我叫吴丽,戴眼镜的叫张红军,旁边那瘦高个的是祁云,最壮实这个是周国安。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村的人了,可不兴这么客气的。”   “大家都是为国家建设做努力的,正应该不分彼此团结起来。我们这些年轻娃都不懂事,论种地,你们是我们的学习对象,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村长尽管说,别因为我们年轻脸皮子薄就多了顾虑。”   这话说得有水平,村长笑呵呵的说好,一旁那年轻男人也多看了吴丽两眼,估计是觉得这知青跟别的知青不太一样,没那股子清高劲儿。   “村长跟这位大哥吃过午饭了吗?两位是一早就等着的?辛苦两位了。”   祁云不想在这里多做耽搁,毕竟也不知道水月村有多远,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若是离得远,天黑才到的话就糟糕了。   周国安倒是没多想,听祁云这么一说,连忙翻自己的包,“村长大叔没吃饭吗?我这里还有干粮,就着老祁那里的凉开水也能勉强凑合一下。”   村长抽出腰带上的烟杆子捏在手上,一张黄黑布着皱纹的脸笑成一朵花,“不用了,我跟冬娃子已经吃过了,也没等多久,刚好这不是要上来分粮种肥料么,不耽搁事儿。”   老村长在祁云带着浅笑的脸上转了转,心里叹了口气,这回村里来了这么个俊俏的后生,也不知村儿里那些个女娃子会不会又折腾出啥事儿。   不过瞧着祁云似乎也不是那搞事的,旁边跟他交好的周国安也是憨憨傻傻的样子,总体来说这次分的知青都还挺不错的。   只是那张红军,估计是个爱搞事的,得跟老知青分开住,不然搅合到一起,村子里可就难安生了。   虽然现在上面是大力宣扬那啥红书,可老村长就是个在地里刨食的,就想让乡亲们安安生生种地交税过日子,不大喜欢那些满口红思想的人。   村长吧嗒下烟嘴尝了个残留的烟味儿,心里琢磨着知青宿舍的事儿,还好先前听了老伴儿的提醒,提前收拾出了一处泥巴房。   既然没其他事,一行六个人就离开了李家镇。   虽然有板车,可上面已经放了一麻袋的种子一麻袋的肥料,矮脚马也是重要劳动力,村长舍不得让它太劳累了。   原本是让祁云四人坐上去的,不过人家五十多岁的村长都没坐,他们十几岁的年轻人哪里就好意思坐了。   到最后几个人就将包裹放到车板上,先走着,走累了再上去坐会儿。   一路走了约莫四个多小时,上山下坡的,还走了一截悬崖边那种一边山壁一边山崖的山路,把从来没来过蜀地的几人吓得够呛,便是吴丽也吓得腿哆嗦。   祁云看着悬崖的风景倒是之前因为周遭环境而产生的恶心胸闷感被驱散,很是惬意的眯着眼看风景。   虽然祁云平日看着是温润的性子,可或许骨子里还是有属于男人的热血,少年时期的祁云向往绝对的自由,于是毫无顾忌的离家追求孤独的流浪生活。   等到成熟一些之后回了家,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平淡,可祁云知道自己只是看起来如此。   这条路走的人多,说是危险,其实也算不上,只要别没事找事的非要走到路边就成了。   中途也就吴丽跟祁云上板车坐过一回,张红军倒是累得想坐,不过为了鄙视祁云这种怕辛苦的行为,张红军走得脸色惨白了都还撑着不肯上去坐。   祁云偶尔会将视线落在张红军苍白的脸上,心里有点不厚道的偷偷乐呵。   周国安倒是真的从头到尾走下来没觉得累,他从小就皮实惯了,之前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之后又坐卡车蹦跶了半天,早就想下来走动松快一下了。   这走完了周国安还感慨骨头架子终于松展舒坦了。   等到晚霞挂到天边山头上的时候,一行六人终于到了水月村。   “咱们村子条件还算是好的,其他那几辆板车,今晚都要在外面休息一晚,明天才能到村里。”   看着几个人心有余悸的样子,村长笑呵呵的故作不知,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让心里生了抱怨的吴丽跟张红军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而暗暗庆幸起自己分到了这里了。   周国安没多想,纯粹就理解了老村长字面上的意思,感兴趣的追问那些人今晚要怎么休息,是就睡路边还是到哪儿借宿,还问了那些村是不是有住在高山上的。   祁云眯着眼看了一眼乐呵呵跟周国安聊到一堆的老村长,忍不住露出点笑意,这老村长,看着憨厚朴实,其实心眼儿可不少,不过能有个聪明的村长也不错。   祁云站了站脚,叉着腰看着不远处的村口喘了口气尽量缓解身体上的疲倦感。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村长真是个老狐狸,连人心都能恰到好处的点拨。   村长:哦,你呢?   祁云:我?我只是个单纯的无知的少年而已。 第3章 村长家   水月村名字唯美,风景也不错,老村长说,这个村的名字是因为村里有条像弯弯月亮绕过的河流才这么取的。   水月村背后靠着连绵几座大山头,村口有条约莫八九米宽的河流经过,路边时不时有一簇簇的竹林子,蜀地多竹篾编织物,所以竹子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必不可少的东西。   从进了村口起,他们就时不时的遇上扛着锄头或者背着竹篓的村民,   七三年,虽然村民们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好奇知青了,可现在看见了,还是免不了上来围观,想看看这新来的城里知青是个咋样的。   “村长跟冬子回来了?”   “今年上面让种啥?这地可都荒着好些呢。”   “说是什么套种,山上的梯田都开得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我娘家那梧桐村今年有没有知青啊?没有的话他们又开不了梯田了......”   “哟那男娃子看着可够俊俏的。”   “还是他旁边那娃子壮实......”   “听说这回都是怀城那边过来的哩,怀城那可是大城市。”   叽叽喳喳,有的村民关心老村长从镇上带回来的种子跟肥料,有的村民八卦新来的这几个后生娃哪个更俏哪个更像种庄稼的,不一会儿就围了十几个人。   “哦哟就那个白脸的小后生,我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祁云嘴角抽了抽,撇开脸假装没听见这句话,看向老村长,等待对方的安排。   “好了好了,这都要吃晚饭的时候了,要看俊俏娃子的明天再看也不迟。”   老村长笑哈哈的让村民们赶紧各回各家,这都七点左右了,谁家里不忙着做饭啊,他也要赶紧给祁云几人安排好住处。   “你们四个今晚就先到我家吃饭,你们的住处村里也提前收拾出来了,冬娃子,你把他们先带过去放好行李,待会儿你领着人也留下来吃饭。”   冬娃子全名李晓冬,老村长家的大孙子,性子闷,不过是干实事的人。   李晓冬父母是老村长的大儿子,虽然分家分了出去,可因为两家挨得近,李晓冬跟他妹妹倒是时常去爷爷奶奶家帮忙照应。   李晓冬答应了他爷爷一声,让几人拎上包袱跟着他走。   村里另外三个老知青是六八年下来的,之前下来的知青,病退的病退,回城顶班的顶班,还有一个嫁了人落了户,算是彻底留在了农村。   所以目前也就只有三个老知青被安排在当初响应国家号召而单独修建的知青房里,在村东头,也就是村尾。   为了不让知青聚在一起闹事,再加上知青房也就两间房能住人了,老村长给安排了村子中段挨着后山那位置的一处废弃泥土房。   现在村子里几乎都是泥土房,好一点的房顶盖了青瓦,差一点的就还是盖的茅草。   要说青砖房倒是有一间,不过那是当初村子里被解放军抓了的地主家老宅,现在可没人敢住进去,被村里用来开大会分粮食。   当然,大锅饭结束之前,这里也用来作为村民们的大食堂用过一段时间。   泥巴房前几天才换了茅草房顶,墙壁又用黄泥和着谷草杆子又糊了一遍,看起来还算干净整齐。   房子一共有四间,倒是比知青房那边好一点,不管以后还有没有知青要来,祁云他们四个人现在刚好一人一间。   无论是张红军还是吴丽,都偷偷松了口气。   要知道有些地方的知青点,宿舍都不分男女的,吴丽来之前还听说过不少男女知青混住闹出人命的事,连女知青都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   这一点一直让吴丽提心吊胆,甚至在路上的时候跟看起来比较壮实的几个男知青稍有接触,希望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能够找一个男知青来保护自己。   至少一个要比很多个要让人稍微好受些,这是吴丽母亲偷偷跟她说的。   至于张红军,因为之前车上的事,张红军不知怎么的就是对着祁云特别虚,虽然强撑着不露出来,可张红军心里还是不自觉的在怕着祁云。   周国安倒是失望了一下,“我还以为能跟老祁住一间房呢。”   看得祁云失笑,这人之前在学校跟原主也没什么交情,偏偏现在就是认准了他似的。   “待会儿你们去我家吃晚饭会分到一部分的口粮,以后吃饭的问题都要自己解决,你们可以拿着粮食去老乡家搭伙,也可以几个人凑在一起自己做。厨房在左边那偏房,茅厕在后院,要吃水的话就得自己从村口那口井里挑了,不过洗衣服不要用井水,就去村口的河里洗就好了。”   李晓冬看着几人进房间放好了行李,这才带着人稍微转了一下房前房后,等大家都基本清楚了,这才带着人往自己家走。   “我们家就在那边水田对面,那间盖青瓦的石头房就是我家,以后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爷爷。”   李晓冬抬手指了一下右手方,然后领着大家走过了两条田坎,又绕过了一个鱼塘,一间石头房就出现在了几棵桑树无花果树的后面。   蜀地这边一般都不会围院子,就是家门口一片平坦的地面,四周直接四通八达,家门口晒个什么东西大家都能看见,谁路过要是遇上什么人,都能到屋檐下站一站聊个天什么的。   祁云他们几个跟着李晓冬到老村长家的时候,堂屋里饭桌上已经端上了好几盆菜。   周国安瞪着眼看着桌上的菜,毫不掩饰的咽了口口水,然后咧着嘴扒拉着李晓冬的肩膀丝毫不见外的感慨,“冬哥你们也太客气了,这又是肉又是鱼的,还有鸡蛋,也太破费了,不过闻着味儿我这口水都要淌出来了。”   李晓冬被周国安这大大咧咧的言行弄得憨憨的摸着后脑勺笑了笑,黑黝黝的脸上红了红,偷瞄了一眼吴丽,然后嘿嘿的笑:“你们都是城里来的,就这也算是委屈你们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找我就行了,好歹你们也叫了我一声哥。”   张红军矜持的昂着下巴抬手顶了顶眼镜,虽然没有说话,但看起来似乎很赞同李晓冬的话,吴丽也就是笑笑,没吭声,视线却是飞快的在屋子里打了两个转儿。   祁云笑睨了一眼恨不得眼珠子掉到菜盆里的周国安,接过李晓冬的话头避免冷场,“说什么大城市,其实在城里还真没农村过得好,吃个什么用个什么都是有定量的,多的一点没有。”   李晓冬原本还觉得祁云看起来斯斯文文不爱说话的样子,虽然脸上总是带着浅笑,可莫名其妙的就是觉得很难接近,没想到一开腔,说的话却十分熨帖,李晓冬也就放开了些,笑着谈起了农村里的好。   “那倒也是,在咱们村里,要是你想吃点肉啥的,上山抓野鸡野兔,下河摸个鱼虾螺狮蚌壳的都能吃顿饱,夏天秋天山上还有野果。哪怕是冬天了,咱们这儿也不会下雪,一样可以上山倒腾点吃的。”   其实也就是这么十来年才慢慢回复的,要知道五九年开始的三年饥荒那会儿,即便是蜀地也差不多真是把地里的树根都给挖来吃光了。   一提到吃的,周国安立马竖起耳朵扭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晓冬,怂恿着李晓冬多说点。   说起农村,李晓冬可是从小就在山里河里打滚长大的,自然是打开了闸门似的说了许多。   “就现在这时候,山上也有野李子野桃子野枇杷什么的,五月到九月山上野果子最多。”   周国安一听,恨不得现在就上山摘这些果子解馋,那馋样看得人忍不住笑出声。   门口有老妇人笑声着说话的响动,站在饭桌前的众人扭头一看,是位头发都盘起来的老妇人站在老村长身边,后面跟着个别着脸不大乐意的年轻姑娘。   老村长背着手捏着烟枪,笑呵呵的接李晓冬的话,“现在这地里可忙着呢,摘野果子也得等段时间才行,现在那山里的野果子都还酸着呢。”   “哟,这几个就是今年新来的知青?长得可真俊。”   老妇人把手上端着的菜盆放到桌上,笑着夸了一句,跟在后面走进来的年轻姑娘转眼瞅见光线明亮处的吴丽跟张红军,顿时撇了撇嘴。   不过等注意到坐在一旁被周国安挡了些许的祁云时倒是脸一红,一双黑眼睛就盯着祁云看了好半晌,还是李晓冬拉着她坐下才回过神,面上的表情倒是好看多了。   为了招待这些什么大城市来的知青,家里奶奶把原本要给她带去镇上给爸妈的腊肉都给切了,李晓夏原本就不乐意的,村里又不是没有知青,对于知青李晓夏并没有太多遐想,那不都是一群长得一般干活还比不过村里小伙子的人么,没什么用。   不过等瞧见祁云,李晓夏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地方来了知青就能叫村里姑娘热闹得跟过年一样了,要是下乡的知青都跟这个叫祁云的人一样,那天天过年都是应该的。   老村长一共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一个嫁到了镇上,一个嫁到了邻村,五个儿子都娶妻生子,已经是分家出去了。   旁边那姑娘李晓夏是老村长大儿子家的闺女,也就是李晓冬的亲妹子。   老村长怕新来的几个年轻知青认生,这次就没让几个儿子女儿拖家带口的过来吃饭,就留了李晓冬跟李晓夏这两个帮忙的孙子孙女。   这边没什么女人不能上桌的习俗,李晓夏跟老村长的老伴儿张奶奶也上了桌。   席间张奶奶还笑呵呵的给祁云几人夹菜,张红军皱着眉似乎十分不喜欢张奶奶夹过来的菜,硬着头皮僵着脸勉强给接了。   张奶奶倒是没说什么,乐呵呵的跟没看见一样,之后倒是没继续给张红军夹菜了,倒是周国安一叠声的道谢,吃得十分积极,乐得张奶奶把肉那些尽往周国安碗里夹。   祁云吃饭依旧是斯斯文文的,张奶奶帮他夹了菜,他也客客气气的吃了,看得张奶奶扯着老村长直感慨这娃子长得俏,吃饭也好看。   虽然祁云其实真不大想吃,不过这会儿都到了这种地步了,那点心理上的洁癖倒是能克服。   李晓夏红着脸埋头吃饭,眼角却几次偷偷的瞄坐在她对面的祁云。   祁云倒是没什么想法,只在一开始两人视线撞上的时候客气的笑了笑。   对于好看的东西,无论男女都有种想多看一眼的冲动,之前祁云在镇上吃午饭之前去洗手间上厕所的时候看过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长得跟前世的自己一模一样,连左耳垂后面那颗小痣都分毫不差,让祁云开始怀疑自己跟原本的祁云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不过这里应该是科学家所说的平行空间,不然二十来年后祖国的某个角落还会出现一个“祁云”不成?   又或者这个时代他还能找到自己祖父?   这些事儿都是时空研究专家们的课题,祁云懒得去多想,就准备努力尽快适应这个地方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红颜枯骨,人啊,何必去迷恋这些。   江画眉:哦,所以我其实不应该包养你对吗?   祁云:...人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其实是一种对后代基因的选择,这是动物的本能,值得传承,真的。 第4章 落脚   等到吃完一顿晚饭,饭桌上原本满满的三盆菜都给吃了个干净,特别是那盆酸菜鱼,周国安捞着酸菜吃得肚子都鼓出来了,站起身的时候还哎哟哟叫唤了两声,揉着肚子一脸满足。   “张奶奶家的酸菜鱼真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鱼呢,酸菜也爽口得很。”   张奶奶笑得满脸皱纹都皱巴巴的拢到了一起,站起身去旁边橱柜里翻出一个玻璃罐子,“国安小子喜欢吃,那奶奶就给你装点酸菜回去,刚好可以用来下饭。现在能吃的酸菜可都不错,有小黄萝卜、仔姜、萝卜片,还有香辣的萝卜干也不错,奶奶也给你装上点,到时候你跟他们一块儿尝尝。”   看起来张奶奶还真挺喜欢周国安的,对祁云也挺满意,虽然没有给祁云装东西,可说到“跟他们一块儿尝尝”的时候,张奶奶看的是一旁帮着收碗筷的祁云。   祁云也抬头朝着张奶奶笑了笑,一时没注意,捡筷子的手手背上被碰了一下,惊得祁云飞快的收回手扭头看过去,正好对上李晓夏酡红的面颊以及闪亮的眼眸。   祁云皱了皱眉,而后垂眸假装没发现对方的异样,只收拾碗筷的时候刻意拉开了距离。   祁云大学毕业之后就回高中当了名政治老师,年轻又帅气,甚至还在这所高中留下过一学期学习就考上华国名牌大学的传奇性故事,这样的老师总会引得年轻的女孩儿们心动。   祁云不大喜欢处理这样的事,不过也不厌恶,毕竟别人怀着美好感情来的心动,都是值得尊敬的。   当然,这种尊敬只保留在对方不会打扰到他的生活之前。   发现祁云没有什么表示,李晓夏皱着眉很是不满的看了祁云一眼,而后怏怏的抱着自己收拾好的那叠碗筷出了堂屋门,往厨房去了。   这些知青来村里总会需要找个女孩儿结婚的,之前下乡的知青能回城的太少了,很多除了那少有的几个在农村安家落户之外,更多的人疯了死了,这些事儿李晓夏没少听妈念叨过。   对于祁云,李晓夏并不那么着急,反正这些高傲的城里人总会被生活逼得对他们低头,李晓夏觉得自己还是蛮期待的。   张奶奶眯了眯眼,将玻璃罐子盖好塞到周国安手里,然后笑呵呵的往厨房去了,她这个孙女儿哪是能洗碗的人啊。   孩子妈都说了好几回了,说是要好好养着,以后嫁去镇上或者城里享福呢。   要张奶奶说,盼着嫁什么城里不城里的,只要找个上进可靠的男人,便是种地也能过上好日子,何必去惦记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祁云小子也别忙活了,这些活儿有你晓夏妹子干呢,哪能让客人动手。”   老村长刚才去隔壁房间开粮仓拿粮食去了,出来就看见祁云在收拾碗筷,眼神里有满意,不过嘴上还是让祁云别忙活。   “没事,之前做饭就够麻烦奶奶她们两了,收拾碗筷也就是抬手的事。”   祁云将收好的碗筷学着李晓夏的模样端着出了门,张奶奶见状连忙接了过去,推着祁云回堂屋里坐着歇一会儿。   “你们这群小伙子在车里憋了好几天了,好好坐会儿,等下就早点回去睡觉吧。”   张奶奶人确实挺不错的,对他们这些十几岁就离家的人挺照顾的。   吃过晚饭,祁云几人拎着分到的粮食回了住处。   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五月初开始陆陆续续的插秧,之后是打菜籽,蜀地这片区域的食用油除了猪油就是菜籽油。   现在大家家里吃顿肉都艰难,猪油也是稀罕物,一年也就靠着菜籽油过日子。   之后就是忙碌的两个月,梯田种黄豆大豆晚玉米,收冬麦之后又要赶紧除草,水田里的草山上地里的草,都需要及时拔掉,免得抢了农作物的营养。   除草这活是永远干不完的,前头拔完一茬,这边刚收尾,前面拔过的那边杂草就又冒了出来。   偏偏又不能偷懒不拔,红薯藤也要理上几遍,免得藤蔓乱扎根,坏了根部的营养,只长藤蔓不结红薯。   离开前老村长说,明天他们就要开始上工,先跟着女人小孩们拔秧苗,至于拉线插秧的事,老村长还不敢让祁云几个城里娃瞎折腾。   “祁云,国安,咱们四个人干脆就搭个伙,我负责给大家做饭,家里砍柴火挑水这些活儿就你们干,你们觉得成不成?”   吴丽趁着大家一块儿走在路上,先把自己琢磨的想法给说了。   虽然已经做好吃苦的心理准备,可吴丽想着每日里还要自己上山砍柴劈柴挑水,更别说还要按时上工,心里想想就累得慌。   于是想着让其他三个一块儿来的男同志给分担分担。   全国人民平均生活水平都不高,可城里男娃又有几个会做饭的,吴丽就想着占这么个优势。   祁云自己倒是会做饭,不过对于吴丽的提议倒是无所谓,周国安是立马就举手赞同,他只会吃不会做,刚才还琢磨想问问祁云会不会做饭,会的话他就厚着脸皮去搭伙。   吴丽这提议正合他心意。   张红军犹豫了一下,拎着手里的粮食布袋埋头走路,没吭声。   虽然他没在家的时候没做过饭,可做饭又有什么难的,以前他也没少看姐姐母亲做饭的。   若是跟人家搭伙,粮食这些说不定就要多出一点,他吃得不多,那周国安一看就是吃得多的,今晚在老村长家都吃了三大碗稀饭,菜也估摸吃了一大盆......   张红军这态度,不用多说,大家也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吴丽也没露出什么尴尬的表情,爽朗的笑了笑,脚步慢了一点,跟走在后面的祁云跟周国安慢慢聚到了一团。   张红军虽然做了这么个决定,可又偏偏十分矛盾的觉得那三个人肯定在心里嘀咕他的坏话,红着耳朵扛着布袋,张红军加快步伐,没一会儿就甩开了后面那三人。   可甩开了人,张红军又纠结那三个人会不会看见他不在了,所以光明正大的开始说他,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   张红军走走停停的,祁云三人脚步没有停顿,倒是没一会儿相隔的距离就十来步远了。   张红军偷偷瞄了后面三人一眼,觉得这个距离正好,于是刻意保持这个距离,一路心不在焉的回了住处。   “嘁,老祁,你说那张红军是不是有病啊,一路上竖着耳朵到底想要听啥?”   周国安看着前面隐隐约约能看见的人影,伸着脖子凑到祁云耳朵边嘀咕。   祁云单手插在裤兜里把粮袋扛在肩膀上笑着回头瞅了周国安一眼,“想听的就是你现在说的这些话。”   张红军这样的人,无论哪个时代都多得很,不足为奇。   周国安脑子里转悠了一圈,才明白原来张红军想听的就是他们有没有说对方的坏话,顿时郁闷的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到了家,厨房里有之前打扫屋子的人准备上的一点柴火,吴丽赶紧去点火烧水,好让大家能洗个澡。   这都夏天了,坐了几天的火车,哪怕没有跟祁云周安国说好搭伙的事,吴丽自己也是要烧水洗澡的。   房子是泥墙草顶,里面的摆设也简单到了极致,就一张床,别的什么也没有。   床是蜀地这边惯用的木架床,上面有可以挂蚊帐的架子,刚好原主母亲听说四川多蚊虫,托关系从别处寻来了一拢半旧的纱网蚊帐。   祁云从包里翻出来,踩着床沿摸索着把蚊帐给挂上了。   现在还没有蚊子,可挂上能挡挡房顶上掉下来的泥土草屑之类的也不错啊。   以前看杂记,看见蜀地茅草房顶上会长虫子,祁云也怕睡觉的时候半夜突然掉只虫子到脸上甚至嘴里。   木架床下面没有床板,就是几根嵌入的横木,上面搭两张粗竹篾编的长方形篾板,篾板中间为了不浪费竹篾,每一根粗竹篾之间都隔了一指长的宽度。   铺上两张,哪怕是个两百多斤的胖子上去跳,竹篾韧性好,顶多弯几下,并不会断。   篾板上再铺上晒好的稻草,稻草上面铺一张细篾编织的竹席,软软的,比北方的炕或者板床都要柔软舒服,只不过那稻草得每年都换,不然睡久了就要睡成一饼子稻草饼。   祁云趁着洗澡水还没烧好,从包裹里翻出块专门用来擦灰尘的布头,去水缸边舀水打湿了,回房细细的将竹席擦拭了几遍。   这些都是原主母亲给准备的,这年头,布难得,哪怕是破旧衣服撕了擦拭东西也不容易,毕竟这种布料还能补补衣服破洞什么的。   虽然条件就这样,祁云还是希望能住得干净些。   想想穿越前洗手之后擦手的毛巾都要全新且消毒过的,再看看现在这泥土墙壁茅草屋顶,祁云摇摇头,忍不住自己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这里条件真差,除了风景好空气好。   周国安:这里真有意思,肚子饿了还能上山找吃的,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只能抱着肚子忍了。   张红军:贫穷又落后的农村需要我们知识青年去建设去改造!   吴丽:...找一个或几个靠山尽量减轻负担,写信给家里赶紧找关系把自己弄回去。   PS:男主是啥性格,我也说不清,很普通吧,就是个高智商骨子里叛逆外表温柔的普通年轻小伙子【抠鼻 第5章 落脚   穿越前的祁云也算是一个富二代了,跟别的富二代相比,祁云从小就十分不合群,等长大了,别人或是争权夺利或是挥霍金钱,偏偏祁云就直接一分钱不带的就离家出走两年多。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第三年回来,上了半年高中知识就直接参加高考,然后正儿八经没有走任何后门的考进了一所自己还算喜欢的大学。   这一度让祁云的大哥紧张的加强了防备,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无能愚蠢。   然而之后的祁云就再也没有任何惊人举动了,只是按部就班的读完大学之后从祖父手上接了点自己该得的股份,就蹲到高中学校里教书育人去了。   这样的富家子弟,算是别具一格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祁云向来秉持的就是,自己的生活,只能由他自己负责。   既然不想跟大哥斗来斗去,退一步选择别的喜欢的行业,无可厚非。   但是在退让之前,祁云也要让他大哥知道,这是他主动退让的,而不是被迫退让,不要再来试图招惹他,打扰他的生活。   该承担的责任他不会逃避,比如说照顾祖父以及以后的奉养母亲,可自己想要的生活,也不能抛弃,至少在他还想要继续那种生活方式之前。   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的祁云偏偏是最有脾气的,他只是换了种温和也更干脆利落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脾气。   只没想到,这回直接被踢来种地了。   如此一想,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过这一切已成定局之后,祁云也开始想,这样的生活未尝不是好事。   这个年代的物质条件堪称简陋,精神思想上的丰富程度也无法与几十年后的未来相比拟,可祁云还是调整了心态,准备好好在这里生活下去。   他现在只有一个人,他想要做的任何事,只要不触碰这个时代给予的条款框架,他就能随自己喜好的去生活。   “老祁,洗澡水烧好了,咱们一起去后院洗澡去?”   房门被推开,周国安伸着脖子满眼期盼的盯着祁云。   刚想要拒绝,祁云发现周国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乎乎的院坝,而后跟看见鬼一样吓得连忙转回头看着房间里的祁云。   祁云眉头一挑勾唇一笑,原主优秀的视力让他看见周国安光着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好吧,你等我拿上毛巾。”   祁云担心自己不答应的话,周国安今晚怕是不敢去后院洗澡了。   听见祁云答应了,周国安顿时脸上的表情一松,跟抱上大救星大腿似的,巴巴的点头表示再久他都愿意等着。   当然,祁云也没让他多等,因为有吴丽在,肯定是不能洗完澡就穿一条裤衩,祁云把衣服都拿了一套,而后拿上铝饭盒牙刷牙膏跟肥皂,脖子上再搭条毛巾。   要刷牙,没水杯,只能先用饭盒给顶上。   “走吧。对了咱们没水桶水盆,怎么洗?”   周国安紧张的挨着祁云,好好一个大个子,恨不得整个人跳到祁云身上去。   原本还胆战心惊左右张望的周国安闻言,好歹被转移了一点注意力,“吴丽说厨房水缸那有两个原本用来挑水的黑胶桶,咱们先用那个。”   黑胶桶就是一种特别粗糙的漆黑色塑胶做的水桶,到后来条件好一点的时候,这种桶在农村都是用来挑粪水的。   不过现在也就这条件。   祁云脚步顿了顿,然后迟疑的扭头看了周国安一眼,“那个,晚上咱们用来洗澡,白天又用它来挑水喝?”   周国安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似乎在说,这有什么问题吗?   祁云抬手用毛巾捂了捂嘴,“那要是有人用它来泡脚,然后我们又用它来装水喝?”   这么一说,周国安也觉得有点怪怪的了,先前说用它洗澡还没想到这茬。   周国安伸出食指挠了挠脸颊,扭头问祁云:“那怎么办?”   祁云叹了口气,“咱们还是各自买个盆或者水桶洗澡洗脸吧,不然大家都用这两个桶,不说洗不洗脚的,就是大家混着用也不卫生吧。”   周国安点头,然后掰着手指头算自己带来的钱。   原主倒是带了三十多块钱过来,这还是原主妈偷偷塞给原主的,抵得上城里一个老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虽然就现在的购买力,这三十多块钱也挺多的,可祁云还是开始琢磨起怎么挣钱了。   想想曾经在政治自习课上没收上来自己随手翻过几页的穿越小说,做吃食卖菜谱,这时代,刚摆上去就得被人给揪去蹲大牢。   其实祁云是不大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些女学生会那么喜欢看这种一看就足够掉智商的小说,榛子栗子之类的更是古代就已经有人当成食物吃了,猪下水等物也不至于没人买女主花几个铜板就能买几大框。   当然,祁云也不止没收过女生言情读物,男同学的升级种马文也没收过,连吐槽都懒得生出来了。   七十年代初,也就是去年冬的时候,农村里就连集市都被ZF给禁了,说是干扰了农业学大寨。   想想自己会的,就是教学生瞎扯淡,解题套路就那么几种,瞎扯淡根本不能填饱肚子......   等等,或许还真能填饱肚子,就是有点儿风险性。   祁云准备回头哪天去镇上甚至城里弄点报纸杂志之类的,找个最稳妥的出版社或者杂志社,写点东西试试水。   不过这时候其实玩文字是挺冒险的,你不能确定你自己写的时候都没有想过的文字会不会被谁故意理解出另一种“反动”思想。   又或者说写出来的文字迎合了这个时代,可过个十几二十年会不会又被翻出来进行批判。   祁云跟周国安各想各的,几十步的路就走到了厨房。   为了节约煤油,吴丽没在厨房点煤油灯,好在灶膛里还有点火苗,隐约能看个人影。   祁云跟周国安还没注意到站在灶台边打水的人影,那人就做贼心虚的吓得手里的葫芦瓢哐的掉到了大铁锅里,反倒吓了祁云跟周国安一跳。   原本就怕黑的周国安直接一嗓子嗷的嚎了出来,壮实的身体也蹦跶了一下。因为周国安蹦跶的时候下意识的往祁云那边靠拢,如今只是高瘦还没啥肌肉的祁云直接被周国安撞了个踉跄,还好没直接被撞倒。   “谁在哪里!”   周国安想要气势汹汹的质问,脱口而出的话却十分不理想的打着哆嗦抖着弯儿,一副色厉内荏的傻样儿。   祁云没忍住笑出了声,抬手拍了拍周国安的肩膀,“行了别怕,不是鬼怪,是张红军。”   周国安对祁云的话是十足的相信,闻言呼出一口气的拍了拍胸脯,然后没好气的抱怨,“张红军,这黑灯瞎火的你在这儿搞什么?也不吭一声吓死个人了。”   张红军原本就心虚,不过正因为心虚,被周国安这么一抱怨,抬高了声量的想要掩饰这种心虚,“我怎么就吓着你了?还不是某些人胆子小,咱们可都是生长在马列主义XX思想下的社会主义鲜红旗帜下的现代青年,鬼怪这种封建社会残留物怎么能够吓住我们......”   这一看是又要来一套上纲上线了,祁云皱眉,拦住想要反驳的周国安,压缓了语速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温和又真诚,“张同志马列思想理解得很透彻,只是刚才你怎么把瓢都吓得扔锅里了?要是砸坏了锅或者瓢咱们可就没用的了。”   祁云说得温和,话也都是赞扬以及切合实际的担忧,可惜张红军就是理解成了用他吓得丢了瓢的事儿在反讽他,顿时气得想要反驳。   可脑筋转了几轮,偏偏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再加上一旁周国安幸灾乐祸的笑着,张红军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   “哎?张红军你怎么在这里打水?”   洗完澡原本在整理房间的吴丽听见周国安那声嗷嗷叫唤声,连忙找了根顶门棍跑过来,没想到就看见三个人在厨房里。   吴丽也是一时脑子懵了,看清灶台旁的人,嘴里一时没把门,就给问出来了,话出了口,吴丽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了声糟。   果然,张红军顿时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炸了毛,将锅里的瓢捞起来,气呼呼的又狠狠打了一瓢的热水往身前的水桶里倒,“我还就打了怎么样?这水是你们挑的吗?这柴是你们砍的吗?你们把唯一的锅给占了让我没办法烧水,补偿我这么点热水完全就是应该的!”   说完将瓢往水缸子一扔,自己拎着水桶就去了后院,一米六的背影活生生走出了两米八的气势。   吴丽捂着嘴尴尬的别开脸看了看旁边,调整好情绪这才佯装无事的跟祁云两人打招呼,“这热水也不知道够不够,之前我问张红军,他也没说自己要用,要不然我加点柴火再烧点?”   事实上吴丽也有些不乐意动弹了,洗过澡了还要去灶膛边摸灰。   虽然小时候在姥姥家烧过火做过家务,可好歹她也是城里姑娘,自认为还是很爱干净的,烧了火身上可不得又要落上灰了。   “算了,现在天气也不算冷,我跟国安兑凉一点洗洗就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听见祁云这话,吴丽松了口气,又客气了两句,这才转身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6章 下地   虽然是这么说,可现在张红军在后院茅房那块儿洗澡,祁云跟周国安两个都不乐意去跟对方凑到一堆洗澡,于是祁云动作有些生疏的塞了一把干草到灶膛里,又舀了几瓢凉水到锅里。   周国安见状,也囫囵的学着又塞了一把干草进去,顿时就一股黑烟从灶膛口冒了出来,把两人呛得治咳嗽。   一开始冒烟,然后又轰的蹿出了老高的火苗,把蹲在灶膛口那里试图呼呼吹气的周国安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咳哈哈哈哈,老祁,当初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咱们肯定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周国安笑出了声,直接坐在地上也不起来了,就着灶膛里燃得旺盛的火苗看着祁云,开始追忆当初感慨当下。   “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放松,老师们都胆战心惊的就怕那句话没说好,上着课就被人给拿绳子绑了拉走,学生们又有几个能安心?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心是自由愉悦的,生活就能变得更好。”   祁云也有感而发,展望未来。   说完了,两个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在火苗的照耀下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   这一刻祁云是真的感觉心里松快极了,这个原本只存在于祖父回忆中的特殊时代,也将成为承载他整个人生的时代。   张红军洗完澡,闷声埋头将空桶往水缸边一放,头也不抬的就抱着脏衣服回了房间。   周国安冲着张红军背影挥了挥拳,因为火光就在周国安背后,挥拳的影子张红军自然能看见了,就周国安傻乎乎的以为人家看不见,惹得祁云别开脸无语凝噎。   有时候觉得周国安傻得可乐死了,不过这种傻气却很可爱,至少他这傻气使得周国安一下午就获得了老村长以及张奶奶的喜爱。   张红军脚步顿了顿,而后抱紧了衣服还是走了。   祁云觉得张红军此时的表情肯定是咬紧了牙关脸上黑云密布。   将水桶用清水冲了两遍,祁云跟周国安一人拎了一桶水去后院冲了澡。   跟别人站在一块儿洗澡,祁云还是第一次。   不过好在洗澡的地方中间有块篾板挡着,两边的人能站在里面一边洗澡一边唠嗑。   说是洗澡的地方,其实连个顶子都没有,就四面围了篾板,有一面是活动扣的可以开关,地上也没铺什么,就是搬了块平整的石头。   石头约莫一个成年男人环着手臂抱圈那么宽,人站在上面,洗澡水就直接落到石头下面,也不用担心泥土地面被水打湿之后弄脏了脚。   就这洗澡的地方也是之前老村长让收拾房子的人给一块儿弄的,就怕城里来的娃讲究。   大多数人家里还根本就没这种专门洗澡的地儿,不是在茅厕猪圈洗澡就是露天直接站在房前屋后洗澡。   所以说啊,在这边夏天的晚上,太晚的时候最好还是别没事去人家房子周围转悠,特别是那些位置偏僻的人家,因为那种人家一般就直接在房前院坝里冲澡了。   人家光溜溜的站那儿,突然发现有人过来了,衣服都来不及穿的钻进房子里,那多尴尬啊。   洗完澡时间也不算晚,才八点多,没办法,农村也没什么消遣,晚上七点左右吃晚饭,大家也就收拾收拾上床睡觉了。   当然如果是仲夏的时候,天儿太热了大家睡不着,也会去村子中央井边那棵大榕树下摇着蒲扇纳凉唠嗑。   回房间祁云擦了两把头发,然后将包裹里的东西都给收拾出来安置好。   原主的包裹看起来不大,装的东西却挺多的,至少种类繁杂。   毛巾一条肥皂一块,还有牙刷牙膏,不过牙刷都分叉了,刚才刷着牙老觉得刺着牙龈有点儿疼,祁云觉得自己还是要找时间去买把新的。   床单被子这些东西出远门是肯定要带的,现在这时代,哪怕是有钱你也买不上布,更别说买布做床单被褥什么的。   哪怕是原主父母双职工,家里的布票攒起来,一年也就只能给几个孩子做一套衣服。   祁云把枕套拿出来,里面先塞了点现在不会穿的薄毛衣棉袄之类的当枕头给用着,蜀地这边似乎会用麦壳谷壳做枕头,祁云准备等跟这里的村民熟悉之后问问哪里能弄到。   床单暂时用不上,叠好放回包里,被单可以放在外面,不过现在半夜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凉,祁云又翻出那件八成新的军大衣准备晚上感觉冷的时候盖上。   这军大衣还是原主的母亲心疼小儿子下乡插队,把大儿子寄回来的这间军大衣给收拾进了原主包裹里。   原主家里有个大哥参了军,不过就是个普通小班长,没什么权势,不然这次就能把原主弄去兵团农场了。   还有两个姐姐,大姐顶了父亲在办公室里的活,二十二岁,还没处对象,原本这回大姐祁芬想申早退让小弟接班的。   虽然做母亲的疼爱小儿子,可也想着让大闺女有个工作以后好找婆家,因此压着没让。   二姐比原主就大一岁,原本应该是原主二姐顶这个插队名额的,可原主二姐是个会耍手段的,两头游说着说她年纪大了,下了乡还不知道那年那月才能回来,到时候说不定就只能嫁个泥腿子,一辈子扎根在农村吃苦受累了。   原主心一软,再加上二姐念叨些父母偏心的话,为了家里不吵闹,原主就答应了。   原主二姐这点伎俩,原主的妈一眼就看穿了,一开始心疼小儿子的她说什么也不肯,原主二姐转天就带了个男同学回家坐了一会儿,透露出这男同学爸爸是厂长,之后又说只要她能留在城里继续跟男同学处感情,等以后关系确定下来了,她就让这男同学的爸爸给原主一个工人名额,名正言顺的就从乡下回来了。   想着女儿能嫁到厂长家,小儿子也能得个工人名额,原主妈咬咬牙,就让原主下乡来了。   虽然原主妈想的是小儿子下乡最多一年就能回城,可祁云回想记忆中那个上过门坐了一会儿的二姐男同学,估摸着这事儿根本就是原主二姐忽悠人的。   睡着之前祁云还胡乱的想着事,添置东西的时候要记得买点信纸信封,到了地方安顿下来,该给家里还有大哥那边写封信报平安了。   胡乱想了一大堆,祁云却是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精神头十分好。   拿着毛巾牙刷打开房门,外面天空才灰蒙蒙亮,不过不远处的水田里却已经是干得热火朝天了,虽说有出工不出力的嫌疑,可至少人都杵在水田里,瞧着热热闹闹的,大老远都能听见人家的吆喝笑闹声。   吴丽也已经端了早饭放在厨房边那张石头桌子上。   看样子哪怕祁云不打开门,吴丽也是要来敲门了。   扭头看见祁云出来了,吴丽笑了笑,“祁云你醒了?赶紧洗漱好过来吃早饭,刚才晓冬大哥家的晓夏妹子一大早出工的时候就过来跟我说了,让我们早点下地,也好从今天开始就给我们记工天。”   虽然一来就遇上农忙季,可换一个角度来说,只要能咬牙把这份苦吃下,到了秋天分粮的时候,他们这些知青也能分到足够自己吃一年的粮食了。   总比那些秋后才下来的知青好,因为错过了农忙季分,只能靠着冬天闲暇的水利工程或者翻土犁田得点公分,分的粮食还不够过年的,第二年只能到处厚着脸皮借粮甚至蹭饭吃。   虽然大多数老乡看见十几岁的小娃娃远离家乡还要饿肚子,心有不忍愿意帮衬点,可这岁月,谁家过得都不轻松,要让跟你没亲没故的老乡长期的负担起你的口粮,久而久之,那点同情怜悯就会消磨干净。   第一天上工,村里的人因为他们昨天才刚到,允许他们晚一点下田,可祁云也知道,要想获得村里人的认同,他们就不能表现出“城里人的娇气”。   祁云手腕上搭着暂时替代毛巾用来洗脸的手帕,端着饭盒捏着挤了牙膏的牙刷,先去隔壁用手肘敲了周国安的房门。   估计睡得沉,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才听见响动。   “安子,赶紧起床了,村里的大家都已经在田里干起来了。”   周国安糙是糙了点,脑子里少了一根筋,可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赤诚,只听祁云这么一说,哪怕再瞌睡也翻身滚下了床。   村里的老乡都已经下田了,他还在这里睡觉,单是想一想周国安就觉得臊得慌,慌慌张张的穿好衣服拿着牙刷毛巾冲了出来。   祁云站在房前排水沟边刷得满嘴泡泡,转眼瞧见鸡窝头的周国安,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一旁端好了饭的吴丽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走到张红军房门前敲了门。   虽然很不想叫张红军,可眼看着无论是祁云还是周国安,都好似忘了有这么个人似的,说说笑笑洗漱完拿上饭盒准备去厨房吃饭。   若是自己今天也不叫这个门,就等于是正大光明的站到了祁云他们两个那边。   虽然选定了祁云跟周国安抱团,可表面上吴丽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跟张红军撕破了脸,毕竟他们以后都是要回城的,谁知道以后谁会得势谁会落魄呢?   左右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 第7章 江画眉   吴丽这边叫醒张红军,结果别说一声感谢了,反而被断定吴丽已经是祁云一伙的张红军甩了一个白眼外加一声冷哼,搞得吴丽对着墙翻了个白眼,转身努力不露情绪的自己吃饭去了。   至于没有早餐吃的张红军,这时候升火现做当然是不可能了,张红军慢腾腾的洗漱完,眼看着祁云三人都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上工了。   张红军不想落后于人,咬咬牙干脆咕噜噜灌了一肚子凉水,紧赶慢赶的就追了上去。   既然是大家一起干活记工天,种地的工具也都属于公有制,好在现在已经是七十年代初。   若是几年前,家里谁偷藏一把锄头镰刀,那都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害虫,被批斗是逃不脱的。   现在还有人能够靠着一年积攒下来的一点钱去村口代销店买上菜刀镰刀之类的工具,这样种起家里分到的自留地也方便了不少。   祁云等人到地头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有张破旧的课桌摆在一处平地上,旁边堆着几个竹篾编的簸箕。   这种簸箕是蜀地农民常常用来挑泥土或者秧苗的,整体是个长方形,两边长一点一边呈椭圆形围拢,形成三面有壁一边没壁的模样。   整体形状类似于几十年后家家户户用来铲垃圾的那种,甚至十来年后蜀地农村都还在用这种竹篾编制的垃圾铲。   不同的是这种簸箕用的竹篾要粗糙一点,为了承受更大的重量,而长的那两边篾壁也栓上了用竹篾扭出来的提绳,两边提绳一合拢,就可以像提篮子那样将簸箕提起来了。   当然,一般都是用扁担挑的,扁担上栓了麻绳,绳子下面带个铁钩,将簸箕绳合拢一勾,就给挑起来了。   下地之前先要在会计那里记名字,等于是几十年后公司里的刷卡签到。   负责记公天的“会计”刚巧居然就是李晓夏,不过想想对方爷爷是老村长,父母在村里也是劳动积极分子,亲哥哥又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下一届内定队长,这记工天的活儿她不做还真没别的谁有关系来做了。   不过老村长也不是那种不讲究的人,李晓夏虽然负责记工,可算的却是五工分,相当于半天工,等中午大家回去吃午饭的时候她还要来给大家记名字,工具也都是要她负责清点保管。   不管是来还是走,李晓夏都得将名字给记清楚,一天的公分跟半天的公分自然不能混淆。   还有的人如果无缘无故早退,视情况如果严重的话,老村长还要点名批评,估摸着早退的时间给扣公分。   看见祁云他们过来的时候,李晓夏双眼泛光的站了起来朝着他们露出个笑脸,“祁云哥你们来了?爷爷说现在你们还不适应,担秧苗怕是要闪到腰,插秧也不合适,所以先给你们分到拔秧苗那一组,记六个工分。”   李晓夏说完,在祁云脸上扫了两圈,“不过等过两天你们就要跟大家伙一样的安排了,如果有适应不了的可以来找我说一下。”   说是让大家跟她说,看的却只有祁云一个,便是连神经大条的周国安都嘿嘿笑着用肩膀撞了下祁云。   祁云倒是依旧如常面色轻松的垂头好奇的拨弄了一下箩筐里剩下的工具,像是没发现自己被区别对待了似的。   李晓夏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弯腰在课桌前的长条凳上重新坐下来,翻开工天本拿起笔写了祁云四人的名字。   “呐你们在这后面签个字吧,不会写字的人都是在后面按的拇指印。”   李晓夏指着自己写完名字的那一排后面的地方,让祁云他们签字,见吴丽好奇的看着上面一排的手印,李晓夏解释了一下,好叫祁云知道村里会写字的人多难得。   可惜祁云依旧跟耳聋眼瞎似的俯身将名字签好就站到了一边等周国安,吴丽虽然在看见本子上记录的公分时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给签上了名。   张红军一腔热血都在即将履行伟人指令而沸腾,也不计较只给了他们六工分的事,弯腰十分大气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晓夏,给我弟弟也记个工,今天他要下田拔秧苗!”   旁边不远处突然有人拔高了嗓子的朝李晓夏喊了一声,手上拎着个满脸不情愿的半大小子大步走了过来,肩膀上还用扁担扛了一摞重叠起来的簸箕。   祁云他们都下意识顺着声音扭头看了过去,便是祁云都忍不住愣了一下神,不为别的,只是这姑娘长得确实艳丽,小巧的瓜子脸上两条不加修饰却依旧弯长的黛眉,眼角微挑的丹凤眼,虽是单眼皮可眼睛却不小。   鼻梁恰到好处的挺直,双唇红艳,下唇略微丰润,即便是不笑也看着似索吻。   不过对于看多了现代化妆术满街美女以及娱乐圈各种类型女神的祁云来说却也就是一开始惊讶一下,而后将视线落到那被拎着的小子身上。   这小子看着挺逗的,被拎着后衣领走路都要用脚尖在地上划拉了,看起来格外滑稽。   张红军原本签完字正满脸意气风发的要放下笔站直身,结果眼角余光一瞥之下顿时愣了神,手愣在半空没了动作,傻愣愣的弓着腰扭着脸看着那边走过来的人。   李晓夏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翻着白眼不屑的嘁了一声,不满的拍了拍桌子引回大家的注意力。   见祁云并没有过多关注江画眉那张脸,李晓夏这才稍稍满意的站了起来,双手环胸的冲江画眉抬了抬下巴,“你弟弟年纪这么小你都舍得逼他下地干活啊?到底不是一个爹的,可比不得亲姐弟么。”   原本还拧巴着满脸不乐意的江河顿时就炸毛了,跟个小战士似的挡到了自家姐姐前面粗俗的朝李晓夏呸了口口水,“我呸你个李晓夏,你跟你哥才不是一个爹的!”   八岁的江河最不乐意被人说自己跟姐姐不是一个爹这个事儿了,虽然年纪不算大的他也知道这事儿多半是真的。   毕竟虽然没学过算术,可掰着手指头江河也能算到,自己今年八岁,姐姐十七岁,姐姐老爸在姐姐五岁的时候就没了,那自己出生那会儿姐姐的亲爸早就死了好几年了。   姐姐的老爸总不能是从坟里蹦跶出来让他妈怀的他吧?   江画眉皱着眉头垂眸扯着江河的后领子晃了晃,“你小子安分点儿,狗叫唤两声你都要冲上去跟狗吵吵两句是不是?”   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李晓夏可是上过学的,自认全村最有文化,这种话当然明白了其中意思,顿时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了两回。   江画眉不耐烦的啧啧两声,扭头瞅了两眼祁云他们,视线在祁云脸上打了个转,最后朝李晓夏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得了吧李村花儿,赶紧把我弟名字给记上,记好了我们就马上走,不耽搁你跟谁谁谁那啥,村长爷爷那边还等着我把簸箕送过去呢,耽误了大家伙上工你负责啊?”   江画眉可从来没跟人服过软,谁要敢朝她翻个白眼,她能跑回家端了隔夜的洗脚水回来往人脸上泼,水月村最嘴贱的泼妇都不敢招惹这个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主儿。   李晓夏也明白自己在江画眉这里占不到便宜,再说了祁云还在这儿呢,她可不是那无知村姑,动不动就撒泼骂人。   自认有涵养有文化的李晓夏只能压下满腹憋屈重新坐下三两下将江河的名字给添上,而后从从衣服荷包里掏出按手印的红印泥,“喏,按手印!”   江画眉拉着江河走了过来,瞧见张红军还愣在那里挡路,顿时沉着脸用扁担空着的另一端将张红军一拨险些把张红军拨得摔个屁股蹲着地,这会儿张红军才算是真的回过神来了,一旁周国安趴在祁云肩膀上闷笑。   张红军被笑成个大红脸,顿时原本因为江画眉那张脸而产生的绮念都变成了羞恼,“哎你这人怎么......”   “我怎么了?好狗不挡道懂不懂?还是城里来的知青呢,嘁~”   一旁的江河也跟着姐姐朝张红军翻了个白眼歪着嘴“嘁”了一声,顿时让张红军之前因为江画眉脸而产生的好感度全拉成了负数。   可惜江画眉完全不在乎,江画眉对这些男人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了,明明每次都要对着她的脸发愣,扭头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又总说她长得就不正经,多看那群男人谁一眼都要被说成是眼神不正经故意勾搭人。   这种情况下生活了好几年,江画眉已经完全不会再在外面对谁有个好脸色了。   等江河吸着鼻涕按了手印被姐姐牵走,江画眉完全没多理会祁云他们这行人哪怕一个眼神,昂着下巴扛着簸箕走得风风火火的。   废话,她还要赶去下工呢,跟其他男人们一样插秧可是要算十个工分的,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可不能因为几个陌生人耽误了。   而且李晓夏明显对那个高高瘦瘦的小白脸有意思,要是她多在这里站一脚,怕不是回头就要被李晓夏这婆娘拿出去说嘴儿。   虽然有村长爷爷帮衬,可江画眉还是尽量减少这些麻烦,毕竟李晓夏还是村长爷爷的亲孙女呢。   江画眉那边两姐弟离开之后下了个坡就上了田坎渐渐走远了,周国安伸着脖子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冲祁云感慨,“这就是传说中的带刺玫瑰?”   祁云笑着一巴掌推开这厮凑过来的大脑袋。   吴丽抿了抿唇,而后笑着跟李晓夏搭话,“没想到村里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李晓夏手指拨弄着搭在胸前的辫子皱眉看吴丽,“这可不叫好看,这一看就是不正经的人,跟她那个搞破鞋的妈一样,以后肯定也要走她亲妈的老路,村里不知道多少混混儿等着她开门做生意哩。”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就委实太过分了,不过李晓夏却似乎觉得这是正常的。   吴丽一听,原本心里那点不舒服顿时就变了,脸上的笑都真了不少,却也知道现场还有祁云他们在,吴丽并没有继续多问什么。   反正他们都已经在水月村落脚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总觉得被鄙视了,错觉吗?   江画眉又抛来一个蔑视之光 第8章 老知识青年   李晓夏垂头看了看几人的签名,最后满脸笑意的在“祁云”那两个字上来回抚摸了几遍,没想到祁云长得好看,字也写得这么潇洒,这全村儿也就只有她才配得上这样的人。   “晓夏,待会儿记得安排人给大家送水,昨天晚上那云红彤彤的,今天这太阳估计够呛。”   李晓冬挑秧苗临时过来找水喝,一边跟妹子说着话一边放下满是泥巴的一对簸箕,将手上湿乎乎的泥在身上勉强还算干净的地方随意擦了擦,而后弯腰从李明夏长凳后面的一个背篓里拿出一个军用水壶,旋开盖子仰头咕噜噜的狠灌了几口。   李晓夏被哥哥突然响起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闻言撇了撇嘴原本想说什么,不过转眼想到祁云,李晓夏还是乖乖的点头答应了。   李晓冬纳闷的看了妹妹一眼,要是往常自己这个妹子可少不得要抱怨太阳太晒人了不愿意出门,不过李晓冬也不是那喜欢追问深究的,妹妹能懂事的直接答应自然是好的。   李晓冬喝了水解了渴,也不再耽搁的重新拎了簸箕大步离开。   这会儿大家都忙着呢,他可不能在这里耽搁了。   他们家现在就他跟妹妹两个人能挣工分,虽然爸妈在镇上教书也能拿工资,可到底比不上粮食来得实在。   他在村里好好干一年,再加上妹妹的半个工天,秋收分下来一家人的口粮也就差不多了,爸妈的工资除了少量开销,其他的都能攒起来,以后他跟妹妹可少不了要花费许多。   蜀地水田多水,除了一些干湿两用的水田,其他的常年关着水,泥土软烂,踩下去水面就要到膝盖那位置。   祁云他们也不需要人带路,之前站在李晓夏摆开桌子记工天的小坡上就看见不远处的苗床了,李晓夏那张桌子也是大家伙儿在哪里干活就搬到哪里,距离开工干活的地方并不远。   “哟,俊娃子俊姑娘来干活了!”   “昨天到的就是他们几个呀?”   “看到还可以,就是那个腰杆子得不得行哟?”   瞧见祁云他们过来,已经在田里干起活儿的人顿时议论纷纷,这些人说的都是蜀地方言,张红军吴丽他们都听不大懂,就听见一阵叽里咕噜语速不满的话。   不过看这些人笑嘻嘻的在他们身上瞄来瞟去的就知道这些人是在议论他们,顿时有些尴尬的束手束脚不知道该干什么。   祁云以前出去当流浪汉的时候就见过不少地方的人,加上脑袋瓜子聪明,各地方言不说精通但是也不算陌生。   要祁云来说,这么多方言里就属蜀话以及东北话搞笑逗趣儿,水月村这边的蜀言还算比较接近普通话的,祁云曾经遇见过蜀人自己都听不懂的小地方蜀话,那才是真的“嗯晓得刚滴么个”。   这会儿听见满耳朵都是蜀话,顿时忍不住露出个笑,大大方方的抬手跟那两个讨论他屁股翘不翘的大妈挥了挥手,用蜀话方言跟两人打了招呼,“娘娘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讨论得隆门羞羞,我也是要脸红的。”   “娘娘”二字类似一声,意为阿姨。   听见祁云用他们的话打招呼,其他人顿时哄笑起来,这会儿苗床边干活的本来就是些女人小孩儿,之前那个被亲姐姐拎着后衣领子扔来干活的江河也在。   祁云这么一打岔,倒是叫这些人跟祁云他们这几个才来的知青感觉上稍稍亲近了不少,祁云三两下将裤筒学着下面这些人一样挽到了膝盖,然后笑着下了田。   周国安被祁云拉了一下,连忙也跟着挽裤子下了田坎,跟在祁云后面,瞧见祁云熟练的操着一口方言跟旁边的一位大婶请教怎么拔秧苗,应该注意哪些事项。   吴丽也不是傻的,连忙跟着也挤了过去,一边跟着学,一边努力去连蒙带猜的学习本地话。   张红军觉得那群说着方言的人实在过于粗俗,虽然他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基本任务就是将知识带到更广阔的地方,可这会儿张红军也是怂的。   左右张望了两回,张红军最后还是暂且跟着祁云他们一起下了田,不过这会儿张红军却是又嫌弃这个又害怕那个的,拔秧苗的时候看见有黏在秧苗根部的透明东西,知道那个是蚂蝗卵顿时吓得头皮发麻。   不过抬眼看见祁云这个长得最像公子哥儿的人都笑哈哈的边学着干活边说话,表现得一点不陌生,张红军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干活。   其实对于这个时代的下乡知识青年来说,除了生活环境的大改变之外,更让他们难以迅速融入当地生活的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语言。   人类是群居动物,再是沉默寡言的人都是有一定的语言交流需求的,再加上不同生活成长环境造成的观念思维不同,又跟本地人缺乏交流,于是知青自己感觉自己被本地人排斥,本地人又觉得知青抱团排外瞧不起本地人,于是矛盾就加剧了。   之后生活中再发生点事又无法及时交流沟通,这也让知青更加苦闷,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内心迫不及待的渴望尽快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去。   可以说知青向往的不单单是城市,他们向往的还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环境能让他们得到一种安全感,内心不至于因为不安而变得焦躁。   精神折磨对于人来说,是一种旁人难以去体谅理解的感受,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知青得知回乡无望又没有融入本地生活后不是死就是疯。   “娃子你咋会说我们这呢的话呢?”   “我妈那边有个亲戚就是蜀地的,我觉得这边呢话挺好耍的就跟到起学了。”   “那倒是缘分了,没想到刚好就分到咱们这边来咯,以后有咋子事就来找我们。”   祁云跟人聊得不错,还愿意听他们说这边的故事啊山水什么的,连八卦都有两位大妈跟祁云分享了几个,一时间祁云带着周国安他们倒是跟这些人混了个熟。   再加上祁云听过谁的名字就能立马记住,一个上午拔秧苗聊天拉关系两不误,到了中午的时候这些人就跟祁云混熟了,妈妈辈儿的妇女们更是云娃子云娃子的叫得亲热,还有好几个婶子表示一中午要给祁云带点家里腌的酸菜。   祁云虽然觉得江河挺逗的,不过也没有去接触,毕竟也就是看着之前被他姐拎着很滑稽,一个几岁的小屁孩儿祁云还没什么交朋友的想法。   至于因为小屁孩儿的姐姐而去跟江河接触,那就更不存在了。   半上午的时候李晓夏给他们这边拔秧苗的送了凉井水过来,祁云今天也没带水壶过来,被太阳晒了半上午还跟旁边的人唠嗑当然也口渴了。   不过看见大家拿起瓢就接在水桶上面呼噜噜喝水,那下巴漏下来的水都直接又漏回了水桶里,祁云摆摆手表示自己还不渴,回头准备下午就把水壶带过来,哪怕中午没时间烧开水只能喝生水祁云也宁愿单独带水。   中途休息的时候祁云他们倒是遇上了一个同样是知青的前辈,至于为什么会在拔苗组遇上?因为这位叫淘青的知青前辈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淘青是六二年下来的那批知青,也是本村资历最老的知青了,其他还有三个是六八年下来的。   祁云看着满脸风霜肤色暗黄的淘青,心里倒是没有张红军吴丽他们那么大感触,毕竟这就是生活,他们也将会失去满脸胶原蛋白,成为将岁月风霜刻在脸上的人。   淘青原本是在另一边苗床拔秧苗的,不过等休息了一回之后就直接跟祁云他们这组的人换了个位置,主动过来跟祁云他们说说话。   祁云觉得估计是淘青发现他们挺安生的所以才愿意过来接触,毕竟对方现在估计是要安心扎根过日子的,不愿意跟一看就不安分的知青接触也是能理解的。   一旁的吴丽显然对淘青的现状心有戚戚然,开始靠近淘青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天,想要打听一点消息。   说是打听,其实吴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消息。   在下乡之前,吴丽一心认为她终究将会有机会回城里去的,所以虽然对现状担忧,可对未来却并不茫然。   可现在看见一个在乡下一呆就是十一年的淘青,吴丽顿时就不安惶恐起来,总觉得看着淘青,就像在看十年后的自己。   想想自己要一辈子扎根在农村,变得跟那些村妇一般模样,吴丽觉得自己头皮都在发麻。   吴丽先是笑问了几句淘青怀孕的事,而后又期待几个月后出生的小娃娃。   淘青似乎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性子也蛮爽朗的,听吴丽这么一说,趁着站直身子歇一歇腰杆子的空挡抬头看了看远处田地里正在埋头插秧的自家汉子,而后扭头笑着开始主动询问起吴丽,“你们是怀城那边来的吗?我以前也是大城市里下来的,先前还算是个有人伺候的小姐呢,不过来了这边这么多年,很多事倒是看开了,管他活在哪里,只要身边有了贴心的人,再生几个嫩生生的娃娃,这日子啊就够美的了。”   原本脸色蜡黄的淘青这么一笑,眉眼弯弯的,引得祁云多看了一眼,感慨这人心态不错。   确实,人类是种十分神奇的生物,对于物质上的恶劣,只要他们思想上依旧还有足够的毅力信心甚至安慰,他们的抗压性强悍到能够堪称奇迹。   率先被外界打倒的,永远是那些动摇决心迷失方向的人。   吴丽被淘青这种言论噎了一下,好险绷住了表情没露出什么,只干巴巴的笑了笑,而后一边埋头拔秧一边问,“淘姐结婚几年了?之前跟淘姐一批下来的知青都回城了吗?”   知道淘青跟其他三个正在挑秧苗的知青不是一批次的,这还是之前张红军趁着中途休息的时候跑去跟另外一组的那三个知青打招呼互相介绍的时候知道的。   那三个是一批次的,两男一女,男的一个叫吴勇,一个叫赵得胜,另一个女的叫苏佩佩,显然已经抱了团。   不过淘青作为已经嫁给本村汉子并且还领了结婚证落了户口的知青,等于是已经脱离了知青群体,倒也没什么。   淘青倒是没什么避讳的,反正身边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乡,“我啊都结婚三年了,六二年下乡的时候才十四岁呢,啥也不懂,要不是老乡们看我可怜时不时的帮帮我,估计现在这世界上也没我这么个人了。”   “至于其他跟我一块儿下来的知青,唉,能回去的都回去了,没能回去的,就永远留在了这里。”   说到这里,淘青语气有些沉重,说完就埋头一心一意的拔秧苗。   最早的那几批知青多数都是被拉下马的官员子女,算是被迫“流放”下来的,祁云听淘青之前说自己下乡前还有人伺候,看来淘青就是这种情况。   至于淘青说的永远留在这里,看现在只有淘青一个人在,怕是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晓得刚滴么个=不知道说的什么   隆门=那么 第9章 打柴   那时候批斗已经成了ZZ任务,每个村都必须要拉规定数目的人出来给大家批斗,不然一个村的人都要被红卫兵抓起来,说是搞反动。   水月村离镇不算远,估计当初被盯着也比较紧,村里的人在真的把几个德行有亏的人推出来顶了任务之后面对那些知青肯定是先自己抱团。   这也不能说谁对谁错,淘青能保住性命,估计也经历了不少。   历史上开始平反,也要几年后,七六年文革结束,新上台的领导人开始为一批人平反。   而成功平反的人,也只是历史洪流中的一部分人。   祁云想着事一边认真拔着苗,一旁周国安却站不住了,起身一看,自己周围全都是老弱病残,就自己跟祁云还有张红军三个年轻男人。   周国安弯腰胡乱拔着苗一边去撞祁云肩膀,“老祁,这拔苗的都是老弱病残啊,咱们蹲这里算个什么事?”   祁云抽空斜了这厮一眼,而后扭头继续认认真真的拔苗,拔完了一把,还学着其他十二三岁的孩子在苗床旁的水沟里洗了洗苗根带上来的泥巴:“那你想干什么挑秧苗你会扔苗子吗?插秧苗更别说。”   挑秧苗的人要负责将秧苗甩到插秧人附近,而且要估摸着那一段距离需要耗费的秧苗,再分段的扔,这样插秧苗的人能够手上秧苗不断,也不会累积太多还要费心的一点点自己挪。   周国安伸着脖子瞅了半晌,最后泄气的埋头无精打采继续拔苗。   “放心吧,就按照大家现在的速度,村里的水田要不了两天就要种完,听村里的人说,山上的油菜籽也熟过头了,还有胡豆要收,花生玉米要种,要忙活的地方多着呢,你急什么?”   五月正是农忙的季节,周国安忙着表现自己作为壮年男子的体力,实在很没必要着急。   周国安听祁云说了这么一大堆,脑袋都听糊涂了,好些东西都是他以前在城里没听说过的,吃倒是有些吃过。   “老祁,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祁云头都没抬,抽空指了指旁边嘀嘀咕咕说着等两个月要上山找地枇杷吃的俩十一岁小男生,“呐,你也可以听听。”   周国安扭头看了看那俩孩子,郁闷的不吭声了。   被两个小屁孩比下去,周国安觉得自己脆弱的心脏受到了伤害。   祁云忍笑,没说其实他跟旁边两位大娘唠嗑时对方念叨的。   老村长管理得还行,自己以身作则不说,还监督着大家,甚至自发的搞了一个奖励制,就是谁在地里表现得优秀,就给谁多记两个工分,名额只有三个。   一天能多两个工分,五天就能多一个壮劳力的一整天工分,一年下来可就能多不少粮食。   当然,多出来的这两个工分,老村长算下来也不亏自己家,毕竟一个村的生产效率上来了,能生产出来的粮食也就多了,镇上年年秋天缴农业税的时候都要给他们水月村评个先进集体。   作为生产队队长的老村长不仅能长脸,还能多得些别的实惠,对家里其他人的发展也是十分有帮助的。   这才是真的干活谋利两不误。   因为老村长的管理,水月村并没有公有制下普遍偷懒混工天的现象。   当然,偷懒的也不是说没有,只是说不普遍,毕竟有的人满足现状或者觉得自己没希望争取到那三个名额,索性就懒洋洋的混日子。   这种人无论是在什么地域什么时间,都是存在的。   一开始这拔苗的工作看起来确实轻松,就是站在那儿弯腰伸手拔,注意不伤到秧苗根系就成。   然而干了两个多小时,腰就痛得不行,哪怕时不时的挺直了身体歇口气,腰还是疼得跟不是自己的一般。   等到中午老村长让大家收工的时候,祁云站直身都忍不住暗暗咬牙,弯腰太久了,直腰比弯着的时候还痛苦。   周国安在一旁更是捂着后腰一个劲儿的龇牙咧嘴嘶嘶的倒抽冷气,“老祁,没想到这种地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咱们就这么一上午就僵得跟没了腰杆子似的,要是多干两天,这腰还不得废了?”   一旁正坐在田坎上撩水洗腿上稀泥的淘青忍不住笑,“也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这是刚开始,等身体熟悉这种劳动就会轻松多了。”   “确实,人类的身体是最能迅速适应环境的。”   祁云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刺眼的太阳,一边接过话头一边弯腰在水里粗略的洗了洗手。   因为一上午的劳作,这块田里的水都浑得很,也就是用来洗洗稀泥,回头还是要找个干净的水源好好再洗洗。   “淘姐,哪儿可以买到水盆水桶之类的物件儿啊?现在刚来这里,老祁跟我啥都没有。”   没想到周国安还是个心细的,还惦记着昨晚老祁说的。   原本祁云想的是去问问老村长,刚才跟大妈婶子们唠嗑倒是了解到村头有个代销店,可那种店一般就卖个盐巴酒水小零食之类的,锅碗瓢盆完全没有。   问老村长的话到时候直接就能询问村里什么时候有马车要去镇上,或是请人带买或是自己跟着去一趟,都是便利的。   至于这样会不会太麻烦老村长了,有时候人的相处是件十分奇怪的事,太过客气而减少求助反而比不上时不时的你帮我我帮你更来得亲近。   虽然祁云没那巴结抱大腿的想法,可趁着老村长对他们还有好感的时候稍微再拉拢拉拢关系亲近一点也是无可厚非的。   做枕头的稻谷壳子祁云已经跟一位大婶要到了,对方说下午上工的时候就给他带过来一簸箕,够装两三个枕头芯子了,不过盆碗杯子之类的还是需要购买的。   “这个啊如果你们急着用,那可以去村头代销店找俞婶子去镇上拿货的时候帮你们带回来,最近都是农忙,村里的马车估计也不会去镇上。如果不急着用,倒是可以等农忙之后再去镇上买。”   每个村都有一个代销店,吃大锅饭的时候代销店的店主也算是镇上供销社分流出来的临时职工,不过这职工还是各村本村的人。   等再过几年,村里的代销店就会被镇上供销社剥离出去,愿意继续干的就将成为七十年代第一个合法的个体商户。   所谓的拿货就是代销店的人去镇上供销社拿一批卖得差不多的货物,当然这些都需要登记在册的,一针一线都是属于供销社的,看店的人只能每个月拿六块钱的死工资,不过就这也已经够让人羡慕了。   不过就这也是十分不错的工作了,虽然是临时工,可每个月有工资拿,平时也不耽搁下地挣工分。   这农忙才刚开了个头,祁云跟周国安一商量,还是让俞婶子带上点急用的东西吧。   旁边吴丽倒是想要东西,可惜舍不得手上的钱,最后只拜托淘青让她婶子带张邮票以及一个信封,连信纸都没舍得单独买,准备回头去代销店买个小孩儿写作业的本子代替。   “行,待会儿我回去的时候就去跟俞婶子打个招呼,钱的话等她把东西带回来再拿也没事。”   俞婶子是淘青家男人的大姑姑,跟淘青关系不错,淘青这么包揽下来也没什么问题。   这刚来什么都要忙活,能少转点路也不错,祁云笑着跟淘青道了谢,将自己需要的东西说了,周国安在一旁听见有自己也要的就说一声多来一份。   牙刷脸盆水桶这些东西在农村里还行,因为是家家户户都要用的,跟香皂这种工业化产物相比,不需要什么工业劵之类的,只需要钱就能买到。   中午能休息两小时避开日头最晒的正午,吴丽回去做饭,祁云跟周国安也不能清闲,两人先是去不远处算是邻居的老乡家接了一担子水桶。   两人一人一副行头的去村中央的水井处挑了水将家里的水缸清洗之后灌满,两只水桶也装了水,毕竟几个人夏天还是挺废水的。   没有菜,吴丽就暂时熬了稀粥,周国安也不是小气的人,张奶奶给的那罐子腌菜直接给摆在了厨房,吴丽就切了点摆上。   张红军跟着那三个老知青去了村尾那边的知青点,估计是半上午交流很顺利,毕竟都到了请他过去吃饭的交情了。   油盐酱醋都没有,饭桌上三人就给凑了钱,让吴丽去村头代销店买上,祁云跟周国安吃过饭就上山砍柴去了。   虽然中午这点休息时间是给大家休息的,可祁云他们现在家里啥也没有,便是柴火都不够多烧两天的,要是不提前上山砍点晒着,明儿个就没烧火的了。   夏初,山上的野花一片一片的,空气里都带着花香,路边的杂草秋冬的时候都会被割得干干净净,几乎每片山地都跟被剃了光头似的,第二年长出来的草也就称不上杂乱了,高度也就小腿一半左右。   山林是属于集体的,砍树都需要村长批准,不过拣点柴倒不碍事,只要别故意伤到树木就行。   捡柴最好的季节其实还是秋冬,干枯的枝桠那时候最多,现在初夏枝叶茂盛,祁云跟周国安只能砍些灌木树丫之类的折成一截一截的用草绳绑成一捆,然后或拎或扛的搬回家先在院坝里摊开晒上,等上个一两天才能烧。   “噗哈哈,老祁,之前我可真没想到你也会有现在这模样。”   周国安喘着气拎了两捆柴火,祁云扛了一捆,略大,因为都是湿的,压在肩膀上沉得不行。   周国安走在后面,看见弓着背头发凌乱满脸狼狈的祁云,突然就哈哈笑个不停,也不怕笑得没了力气闪着腰。   祁云喘了口气,对着天翻了个白眼,然后抬腿作势要揣这个二货,“我现在、什么样?也不看看你自己。”   周国安用手肘蹭了蹭流到眼皮子上的汗水,嘿嘿的继续笑。   回来的路上祁云他们碰上了从另外一条岔路走过来的江画眉跟江河两姐弟,两人都用大竹筐背着两背篓青草。   上午祁云跟村里妇人唠了一上午的嗑,也知道这应该就是打来喂鱼养猪养马的,这草交上去也是要算工分的,倒是没想到这对姐弟这么卖力,大中午的都跑去打了两背篓草。   祁云以前听祖父说他们那会儿早上去上学之前都得打几背篓草才能去上学,那会儿草可不好打,路上的草皮几乎都被剔光了,为了能不耽搁上学,他们就在背篓下面折上几把枝桠撑着,就在面上铺一层草。   小时候觉得自己聪明,把家里大人给骗了一回又一回,可等长大了才知道,原来那是父母早就知道,只是看他们忙着去上学,这才回头自己抽空去山上打了草将任务给交上了。 第10章 接触   祁云知道那草的用处,可周国安不知道啊,也不打算问祁云,就兴致勃勃的跑上去搭话,当然,周国安神经再大条也不好意思跟江画眉直接搭话,只能找小个子的弟弟江河。   “哎小弟弟,你们背这些草干啥?是带回去晒了当柴火烧么?要烧火还是用树枝更好用。”   周国安学习能力也不算差,一上午认真跟着学也差不多学了个蜀话腔调,虽然这腔调古怪别扭,可好歹江河也能听懂。   更不用说江河也是去学校偷偷在窗台外面偷听过一阵子的,那里的老师上课就是用的普通话。   江河上午的时候就想跟祁云他们搭话了,不过因为早上遇见的时候他姐姐的无视态度让江河犹豫再三没敢上前。   这会儿周国安主动凑了过来,江河弯着腰两只手拉着背篓背带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姐姐,见姐姐脸上没别的表情,这才暗暗嘘了口气,扭头特别臭屁的朝周国安撇了撇嘴,“这是要叫到马棚拿来喂马的,我们村儿有鱼汤跟猪圈马棚,这些可都要吃草哩,大家都可以抽空打了草去换工分。”   周国安发现这小子能听明白他说的话,顿时也来了兴致,毕竟本来周国安就是个话篓子,到了水月村这边之后能听懂他们普通话的人少之又少。   张红军自是不用多说,周国安是很不乐意跟对方搭话的,当然,张红军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吴丽倒是还好,不过到底是女生,周国安目前还没有开窍,只自觉远离异性,所以说算来算去还是只有跟着祁云了。   这会儿好不容易正儿八经跟水月村本地人搭上了话,虽然只是个几岁大的娃娃,可对于周国安来说就已经足够吸引他的注意力了,努力操着一腔古怪的普蜀话兴致勃勃的跟江河聊起了天儿。   江画眉原本不乐意让江河跟这两个新来的知青打交道的,一来那个祁云明显是个香饽饽,村儿里稍微有点念想的姑娘家不知多少都盯着这块白腻腻的大肥肉。   她若是跟对方走近点怕是又有一堆麻烦事儿了。   虽然江画眉啥也不怂,可也不会没事找事。   二来这些知青终究跟他们这些农村人不同,江画眉可不敢让江河跟他们接触太多,免得被骗来卖了还要帮忙数钱。   可转眼瞅见自家蠢弟弟那向往的小眼神儿,江画眉想要阻止的心思却是一顿,心头酸涩顿生。   因为妈妈以前开门做了皮肉生意的缘故,加上江河父不详,这导致村里几乎都没人愿意跟他们主动接触。   江画眉倒是能无所谓,可弟弟毕竟还年幼,小时候被村里的孩子欺负了也会回来抱着她哭,江画眉是一个一个的都给欺负了回去,哪怕是被人家父母找上门让她挨了揍江画眉也半点不后悔。   可江画眉再强势,依旧无法逼着谁跟江河做朋友。   到最后,江河自然而然的也就只能做了姐姐的小尾巴,可以说江河的八年人生里,几乎姐姐就是他的朋友老师甚至母亲。   后来江河长大一点稍稍懂事了,知道村里人对他们不喜,江河就不再去试着讨好谁获取好感度,变得跟他姐姐一般成了只“讨人嫌”的刺猬。   江画眉到底还是选择了默认江河跟周国安搭话。   周国安跟江河边走边说话,瞧见小孩儿背着一背篓的草压得直不起腰,连忙伸手就把江河背上的背篓给拎了起来,“小子,还是让哥哥来帮你吧。”   除了姐姐还没有旁人帮过他呢,江河一时有些呆愣,不知所措的下意识扭头看江画眉。   江画眉想要出声阻止,周国安却已经直接将背篓给拎了起来,两条背带松垮垮的从江河瘦弱的肩膀上滑了下来。   “小河年纪小个子矮,背重物久了压得长不高还容易驼背,老周没别的意思。”   祁云在一旁轻飘飘的帮腔,江画眉原本想说的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虽然不大喜欢这些个城里来的知青,不过江画眉也知道,这些知青懂很多他们不懂的事儿。   眼看着弟弟已经八岁了,平日里江画眉也尽量让他不饿肚子,可还是比同龄人矮小了一大截。   江画眉原以为是弟弟长得慢,现在祁云一说,江画眉顿时心里一个咯噔,犹豫了看了弟弟一眼,最后还是微微点头。   江河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将两条胳膊从背带里拿了出来。   周国安个子高大,力气也不小,能把江河压得打不直腰的重量却是拎着就能走。   不过大背篓拎着总归不好看路,周国安放下手里用稻草绳绑成一捆的柴火,然后三两下就将背篓背了起来,“还真别说,这背篓挺方便的,蜀地这边竹子多,想要多少就能编多少背篓。”   江河虽然心里有些雀跃,可估计是平常太少机会跟人和平相处了,这会儿下意识的撇了撇嘴,臭着脸语调嘲讽,“哪有那么容易,不说编这些东西不是人人都会,就说那竹子也不是随便砍的。”   末了说起村里一些事来,比如说竹笋不能随便挖,因为大家太需要竹子了,不过江河说竹林里有种转转虫,也就是竹笋虫,抓了烤来吃特别香,下次如果抓到了就给周国安分一个。   周国安如今正处在肚子像黑洞的年纪,即便听见要吃虫子有些不适应,可江河那么一描述,说那虫子烤了多香多嫩壳儿有多脆,三两下就被诱得想要吞口水了。   估摸着江河从小也没少琢磨田间地头找吃的,一大一小两人算是找到共同话题了,凑到一堆叽叽咕咕说得不亦乐乎。   “那山上的野鸡野兔哪儿有那么容易抓到啊,山下的人想吃肉都想得眼珠子发绿了,青蛙蝗虫都要进嘴儿的,也就村长他们家能时不时上个山弄点。”   “野果子还青溜溜的就要被馋嘴的娃子给摘了,还能有你的份儿?”   江河说话的方式若是换个人的话说不得就要生出矛盾来,可周国安大大咧咧一点没往心里去,就在那儿烂着一张国字脸愁眉苦脸的琢磨咋这小子跟东子哥说的不一样?   祁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即便是也才短短的一上午,可祁云还是了解到江河跟他姐姐就是被村里人排挤不喜的那种。   李晓冬再怎么说也是下任村长,又年纪偏大,要去山上打个猎摸个野果子也有自己知道的去处。   江画眉虽然不阻止弟弟跟周国安祁云接触,可自己却完全没有也插进去的意思,只沉着脸走在前面。   祁云也没有去帮江画眉搭把手的意思,一来祁云自觉如今自己还是身娇体弱呢,扛着一捆水分充足的柴火已经有些艰难了,他对江画眉又没企图,费力讨好有啥意思?   二来江画眉明显就是不乐意跟他们或者说任何异性接触,这会儿风气可不是能无视性别热心互助的时候,祁云可不愿意费力折腾了自己反而落不下一个好,还不如跟江河那小子搭话。   这小子红着脸跟脖子,语调别扭,偏还眼睛亮晶晶的,坑坑巴巴说着话的样子可有趣多了。   或许是祁云他们三个在后面确实相处得不错,等到了山脚分开到时候江画眉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瞧着一张艳丽的小脸总算没之前那么臭了,还垂眸看了江河一眼。   江河重新背上背篓有些扭捏的小小声跟周国安说了声谢谢,然后就特别不好意思的两手抓着背带跟着姐姐跑了。   “小河还挺可爱的。”   周国安感慨了一声,祁云笑了笑没吭声,心想估计能这么认为的也就只有他了。   当然,其实祁云也有这么个想法。   周国安原本是要帮江河直接把草被去马鹏那边交工的,不过祁云给劝住了,他们冒冒然的跟谁接触太亲密了可不太好。   更何况是没有父母亲人的两姐弟,偏巧姐姐还长得那么特别。   怕是周国安去送这一回回头村里上下就要生出许多流言蜚语来,对他们对江河姐弟都不是好事。   若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祁云是不乐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的,且还要搭上自己平静的生活,亏不亏?   有时候祁云觉得自己虽然没当商人,可骨子里还是有商人的基因从母亲那边传承了过来,这种思考方式何时形成的祁云无聊时追根溯源许久还是落到了娘胎上。   毕竟他的那些经历在别人看来可能比较特殊,祁云却觉得都普普通通没啥特殊的,且他自觉环境经历对他的影响还不至于抵达这般深层次的地步。   两人跟江河姐弟分了路走,没走多远就到了他们自己住的地儿。祁云他们住的房子属于村子中段往山那边凸的那一点,上山的地方又在挨着村口不远,江画眉他们要去的牛棚在村口河对面。   祁云他们回去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坐在房檐下木墩子上跟吴丽说着话的李晓冬李晓夏两兄妹,瞧见祁云回来了,原本还百无聊奈听着吴丽说城里事儿的李晓夏顿时笑颜如花的站了起来,“祁云哥回来了?这大中午的上山去打柴作甚?我跟哥刚巧给你们送些柴火蔬菜过来。”   吴丽已经笑着朝李晓冬礼貌说了一声什么,然后站起身特别贤惠的上前帮着两人放下了柴火,而后趁着太阳正烈,将柴火都给摊开了晒着。   李晓冬看得不转眼,黝黑的脸上还露出了个不自知的傻笑。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国安:老祁,你当初跟你媳妇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时为啥都没搭话?   祁云【沉思】:大概那时候是为了装比?   祁云心想,其实后来我还挺想穿回去拍死自己的,真的。   PS:所以说祁·政治老师·云还真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温柔男神,唾弃他吧小伙伴们:)   转转虫,也就是竹笋虫,那尖尖的嘴巴是我小时候最害怕的,听说可以吃,不过我们烤了之后就是闻着香味儿吞口水,小伙伴们谁也不敢真的下嘴吃。 第11章 江河   祁云将三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垂眸假装不知的随意笑着跟李晓冬打了招呼,李晓夏两兄妹是来送柴火和一篮筐菜的。   这会儿土地都属于集体的,种啥也是按照上面的指标走,也就只有一家人一小块儿的自留地能够自己种,种出来的东西也都属于私人。   可这会儿大家连肚皮都还没糊弄好,如何舍得用自留地来种什么蔬菜之类的,所以多半都是种了红薯玉米高粱之类能管饱的东西,蔬菜这些就房前屋后甚至田坎小路边但凡有土且能种的地方给种上,一家子一年也就基本能吃上几口菜。   祁云他们是外来的,自留地自然是没有划给他们,好在房子附近也没挨着别的人家,房前屋后都能挖出来当菜地。   不过这会儿祁云他们刚过来,自然是什么也没有,长得最快的小白菜也要洒下去个把月才能吃。   “今年你们才来怕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不过等到来年就好了,秋天的时候咱们能上山砍些干死的树木,那个耐烧,劈开码放好就能烧一年。”   “还有刺根子也耐烧,刺藤子不属于林场保护的东西,随便连根砍了也没事......”   李晓夏虽是在跟吴丽说话,可眼珠子却总转着去瞅祁云,李晓夏对祁云的意图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得出来。   吴丽虽然心里有些不爽快,可到底脸上没带出来,只摆出大气的浅笑跟李晓夏搭着话,“这回多亏了小夏你们的帮忙,要不然我们都刚离家下乡,哪儿都适应不过来。”   “刚才我去代销店买东西的时候问了菜种,俞婶子说大家都是自己留种,没菜种卖,不知道小夏妹子家里还有没有剩的......”   吴丽对于李晓夏视祁云为自己囊中之物不爽快,可也不是说她就对祁云有想法,只是单纯的因为一种不可名状的嫉妒。   祁云长得好,那边是放在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就李晓夏这么个村姑居然这般大胆,吴丽心里自然不舒坦。   不过吴丽对周国安有点暗示,对李晓冬也打算吊着,可对祁云却基本没啥想法。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吴丽也言语打探了一番,知道祁云大哥虽然入伍了,可也只是普通的士兵,大姐接了父亲的班,这个就等于是好好儿的就把一个工人的铁饭碗给拱手送人了。   想想看以后祁云的大姐嫁出去了,那不就是把工人的饭碗带去别人家了么?   至于祁云母亲的那个工人职位,祁云的母亲如今年纪还不算大,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也还没成家,自然是不可能现在就把班传给祁云。   总不能把班传给祁云之后让祁云挣钱养家外带还要给两个姐姐攒嫁妆吧?   吴丽心里对祁云家的事儿是很难以理解的,好端端的两个儿子居然一个也没得到父母的班,这不是轻重不分么?   吴丽长得只能说是清秀,不过她有一颗聪明的脑袋,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哪怕祁云确实有那个让异性看一眼就忍不住被吸引住的脸,可对于吴丽来说还不如拉拢周国安这个强壮的憨傻的能帮忙干活甚至关键时刻保护她的人。   而之所以半个中午吴丽就能跟李晓夏拉近关系的关键,还是因为吴丽有意无意的将祁云的情况透露给了李晓夏,并且还聪明的表现出自己对祁云并没有任何想法的意思。   周国安是个粗神经,见到李晓冬立马就想起了上山找吃的,顿时亲热的跑过去搭上李晓冬的肩膀套近乎,李晓夏蹭到祁云身边想要说话,不过祁云却是表示自己要回房间躺一会儿。   上午安排的活儿虽然不累,可那也是对于农村干惯了农活的人,再加上中午草草吃完午饭就挑水打柴的一通忙活,祁云觉得自己需要至少闭目休息十来分钟放松一下。   然而祁云却没能真的休息上,因为不过片刻之后外面就响起了响亮的骂人声。   蜀地这边的村子一般拉开得不算小,可一般都是呈狭长状的,偏偏祁云他们这个房子正好在凸出去的村中段,江画眉他们家又在村尾跟村中段凹进去的山凹里,所以说两家相隔算不上太远。   再加上似乎这骂人的姑娘嗓门条件好,吊着嗓子中气十足的骂人便是村口都能听见。   “哪个塞炮眼儿的缺德玩意儿故意扯开我家菜园子竹板门呢?好端端的一园子菜全被吃得稀烂!”   “良心掏出来狗都不吃的,老娘不管是哪个干的,下回见一次就把鸡颈子扭了扔到田里头切!”   “丧德的娼妇再敢把鸡故意撵到我们这儿我就去放耗子药......”   “啃瓦片儿的瓜娃子憨隆包......”   哪怕是再清脆好听的声音用来骂人也难免显得粗俗,李晓夏嗤笑一声撇撇嘴,“这个江画眉就爱没事找事,村儿里便是老太太都被她追着用扫帚撵着追过。”   周国安听不大懂,不过还是能明白这是江画眉回家发现菜园子被别人家的鸡糟蹋了所以在发火。   他们几个刚才才分开一会儿呢,周国安因为江河的缘故对江画眉反而稍稍有些好感,觉得李晓夏说的话不大妥当,人家辛辛苦苦种的菜被糟蹋了换他他也生气。   而且好像还是被人故意打开了菜园门,这就是有人故意整人家没父母的姐弟俩了。   李晓冬觉得有些丢脸,不知道这些城里来的会不会觉得他们农村人都是这种蛮不讲理没有礼数的,涨红着脸眼角余光去瞥吴丽的反应。   见吴丽只是在埋头把祁云他们带回来的柴火摊开,李晓冬连忙跑过去帮忙。   祁云能听懂,侧耳听了片刻顿时就被江画眉那些方言骂词给逗乐了,至于是非对错,祁云懒得去说什么。   中午原本就只有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祁云他们也没闲着,感觉没过多久就又要上工了。   这会儿天气算不上热,加上活儿都是水田里的,倒也不存在避暑不避暑的。下午两点多祁云把自己的水壶装满了吴丽特意烧了放凉的开水,跟周国安两人一起去了早上登记的那处。   吴丽之前就已经跟着李晓夏一起先去了,这会儿祁云他们过去刚好看见吴丽正笑着跟李晓夏一起坐在桌子后面的长条凳上边笑着说话边给人登记,看样子吴丽是要跟李晓夏抱团了。   这倒是聪明人的做法,不说回城的名额是捏在村长手里的,就是李晓夏的身份也能给吴丽带来很多便利,而且尽量跟本地人融洽相处也能让自己生活更加顺遂便利。   祁云有些百无聊奈的扭头张望,蜀地几乎四季常青,山上就没有光秃秃看不见绿色儿的时候,这会儿又正巧是春末夏初,山上各色荆棘花几乎密密麻麻挤在藤蔓上热烈绽放。   荆棘藤蔓都是一大簇一大簇的,在悬崖壁上垂落而下,跟瀑布似的,看着格外好看,空气里都能闻见隐约的花香。   不远处却是走来一位穿着灰青色长袖衬衣以及黑色长裤的少女,衣裳估计有些小了,身形反而被勒得显露了不少,那身材即便是祁云用后世的眼光去看也不得不赞叹,一张脸更是艳丽得刺目。   旁边有三三两两的人路过,男男女女都不由得将视线徘徊在少女身上,不过都很好的掩藏着眼底的羡慕或垂涎,为了表现自己的高尚纯洁,于是这些人在被其他人注意到的时候纷纷不约而同露出对少女不屑一顾的表情。   祁云从来不认为什么“xx时代的人最淳朴”“yy地区的人最善良”这类另类“地图炮”多有道理。   武侠小说里有句用到烂俗的话,那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祁云觉得很对。   人喜欢群居,于是他们建造了部落国家然后世界,可他们也因拥有世界上最复杂的感情而有别于其他动物。   而也是这一点,让他们在没有外部威胁的时候就喜欢自己搞斗争,或许这是因为他们的动物本能基因在促使他们不能因为安乐的环境生活就让智力武力退化?   当然,这一点只是祁云无聊时的胡乱琢磨而已。祁云虽然对于江画眉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也无碍他在欣赏一番少女的外在美貌之余自娱自乐般的总结一下人性。   江画眉发现祁云的视线,两人视线相对之后祁云浅笑着朝对方点了点头,江画眉心头一跳,眉头紧皱的抿着唇垂眸没有回应。   周国安却是已经咧嘴笑着朝跟在江画眉身后的江河挥了挥手,“小河你来了?今天下午你跟我们一组干活吧,大哥罩着你!”   江河一张黑瘦的小脸上一双眼睛顿时一亮,显然是想答应了,不过最后关头还是记着要去小心翼翼的瞅自家剽悍老姐的脸色。   江画眉歪头无奈一笑,抬手将手掌搭在弟弟脑袋上,然后抬头朝周国安打了声招呼,“那我弟弟就拜托你照顾一下了。”   这两人一个十几岁一个才几岁,居然能真的玩到一处去,江画眉也是很难以相信的。   不过江画眉从小到大不知受到了多少人的白眼,小时候还要看人脸色才能讨口饭养活自己跟弟弟,可以说对人的情绪变化是很敏感的。   中午虽然江画眉一路都没跟周国安祁云两人有过多交流,但是也没从两人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   不过中午也就算了,毕竟那会儿只有他们四个人,可现在祁云跟周国安当着这么多人都毫不避讳的跟他们两姐弟接触,江画眉心里还是有点触动的。   看着弟弟听到她的话顿时就露出的笑,江画眉抿嘴翘了翘唇角拍了下江河的后脑勺,“去吧,好好干活,别叫人有话说。”   他们两姐弟因为妈妈的关系很不受人待见,也就是因为前几年闹得厉害的时候她带着弟弟偷偷去跪在地上求了村长爷爷。   再加上那个妈也死得够及时,要不然找不到交ZZ任务的人时怕是他们两姐弟都要被挂上牌子拉去接受改造。   现在眼看着日子越来越稳定了,弟弟也越来越大了,江画眉不可能还是让江河像小时候一样跟村里其他人几乎没有任何融洽相处。   江画眉还想着等钱攒够了今年秋天就送弟弟去上学呢,现在让江河跟这两个目前还没对他们露出恶意的知青接触也有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默默插兜歪头,觉得这姑娘笑起来挺好看的。   江画眉:关你球事噢,你不是对我没啥感觉嘛,走开点儿好狗不挡路。   祁云:...我又不是狗,所以挡路也没事。   ——“扔到田里头切”中的“切”是“去”的意思,一种四川习惯性的尾音儿,不过每个地方都不一样,像是我老家那边就没有,隔壁市却是。   问朋友去不去玩就会说“切不切嗨嘛”,当初第一次听见还没听懂。   “隆憨包”就是“傻子”的意思,跟瓜娃子差不多,娼妇是农村妇女很喜欢用来骂人的,不过现在大家都明白这个词汇有多侮辱人,所以年纪在三十以下的人基本不会骂了。 第12章 娶祁哥回家吧   上午收工的时候祁云他们打直了腰就跟要断了似的,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个中午再下田,那腰杆子一弯,跟翻来覆去的折断又打直似的,痛得周国安都龇牙咧嘴的嘶嘶直抽气儿。   江河在一片嘿嘿的笑,满脸幸灾乐祸的样儿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不喜,不过嘴上说的却全然是另一回事,“一会儿下工了我去帮你要点儿药酒过来,晚上睡觉前使劲儿擦上,睡一觉起来就会舒服多了。”   这会儿酒可是稀罕玩意儿,哪怕是那最便宜的勾兑酒水也不是谁都能舍得花钱去买的。   江河能去要点儿酒给周国安还是因为那个人泡药酒的药底子是当年从江画眉他们家拿去的,那里面的药可是还有一棵野参的,江画眉两姐弟时不时就要去药点药酒回来。   那家人也舍不得真个就把药底子还给两姐弟,索性两姐弟也不是经常去倒,那家人也就默认了,要不然闹腾起来可就不好看了,也不是谁都能像江画眉那样豁得出脸皮子去给人看笑话。   江画眉小时候就明白若是自己不能站起来就只能等着人用脚底板子糟践,所以才几岁的时候就敢跟全村儿欺负她的大人小孩儿正面刚,即便是遇见打不过的大孩子江画眉也是被打得头破血流都要认准了一个对手咬着一口肉不撒嘴。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知道江家的那个江画眉是个狠心的,若是惹了她,肉都能给你咬掉一块。   这个名声也让后来江画眉保护弟弟的时候轻松了很多,长大之后性子剽悍泼辣些,江画眉在村里也算是能够顶门立户的过日子了。   虽然偶尔也会遇见像是中午菜园子被人破坏的事儿,不过江画眉虽然中午骂是骂得厉害,其实根本就没真就生多大气,主要还是骂给人看的,要不然江画眉也不能边扯着嗓子骂人边跟弟弟一起忙活午饭。   周国安也是个性子糙的,本着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的原则跟江河嘀嘀咕咕说了许多话,有说城里生活的,有说学校生活的,也有说在从怀城那边过来火车上所见所闻的。   江河从小去过的最远的地儿就是镇上,连大卡车都只看到过两回,听周国安说着这些话,一时间震撼自然颇多。   就跟同古人谈飞机,同现代人谈全息光脑似的,竟是觉得这些东西跟幻想中的一般。   不过周国安既然说是有,那肯定是有的,江河顿时对外面的世界生出一种向往跟新奇,希望能有机会出去亲眼看一看。   “要是以后能考大学了,你好好读书考大学就能走出去了。”   周国安三观端正性子开朗,对于江河说的想去大城市这个想法并不嗤笑,反而很是长辈摸样的给予了建议以及鼓励。   一旁淘青跟吴丽说着话,没听见周国安这边嘀咕的话,要不然说不得又是一番黯然。   祁云倒是听见了,不过心里默默一算,高考恢复的日子也不远了,因此心情毫无起伏的照常同旁边的老乡说笑。   收到几瓶腌菜以及一布袋做枕心用的谷壳,自然是要跟那几位婶子多唠唠嗑感谢感谢。   张红军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跟那三个老知青抱团了,上午过去搭了腔中午再下田就跟终于找到组织似的满脸神采。   一直到傍晚收工的时候,张红军就回了趟祁云他们住的这边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全带去了知青点,说是要跟那些人住一起共同进步。   事实上是那边的老知青表示那边有单独的灶房,若是张红军信得过他们,就每顿拿出点粮食来,到时候给了多少粮食就给他做出多少饭食,丁点不会贪墨他的。   张红军想着自己在这边又没有单独的水缸铁锅灶台之类的,不方便且不多说,最主要的是若是要留在这边单独开火就意味着他需要在下工之后砍柴挑水做饭洗衣。   想来想去,祁云这边张红军拉不下脸子来,恰好又跟那三位老知青谈天说地一番之后觉得志同道合,张红军考虑了一天最后就决定还是搬过去。   虽然村长安排的时候就是故意让张红军跟那三个老知青隔离开的,不过张红军现在自己要搬过去村长也不好阻拦,自是由张红军自己做决定了。   “进步?进啥步?”   周国安目送着张红军离开,不大明白张红军说的共同进步是啥意思,扭头问祁云。   祁云单手操裤兜的歪头满脸疑惑的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当然,祁云才不会跟他说其实他明白但是就是懒得解释呢。   既然张红军搬走了,祁云他们这边就能空出一间房了,吃晚饭的时候吴丽红着脸眼睛水润润的表示能不能把那间空房间暂时留给她用。   周国安自然是想也不想的点头表示随便,虽然对吴丽没别的感觉,不过这么几顿饭的功夫周国安已经把吴丽当成自己人了,对吴丽也多了份“革命友谊”。   祁云倒是第一时间明白了吴丽为什么要留那间房,反正他也不能一晚上睡两间房,还懒得去打扫布置,所以可有可无的点头附和。   吴丽一个女生跟他们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确实不大方便,特别是等过一段时间到了夏天,难免每晚洗澡会有些尴尬。   吴丽得了那间空房准备到时候去找李晓夏帮忙找人做个木盆,这样以后就能在房间里关着门洗澡了,一些贴身的衣裳也能晾在那间房里。   下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天边的太阳都落下去好半晌,等大家伙各自回家忙活完晚饭基本上也就天黑了。   祁云在灶膛边借着火光用包袱里找出来的针线三两下缝制了两个枕芯,用的布也是专门用来缝补衣裳的破旧布料。   这些布料已经被穿洗得都要透明了,装这个谷壳刚好合适,以后还能就着套一起晒晒。   周国安自己也会缝,不过他没啥耐心,要缝就是三两下胡乱扯个毛毛虫一般的线揪揪扯到一堆就完事儿。   反正这个不费什么功夫,祁云也就是顺手的事儿,缝制好了还能使唤周国安去淘洗谷壳,等明儿晒一晒就能灌到布袋子里当枕芯。   祁云不大喜欢去碰带着毛灰的谷壳,虽然知道以后肯定是要去干活接触的,可能躲一时是一时呗,祁云也不为这些事儿多费心烦恼。   晚上祁云跟周国安洗了澡之后互相揉了背擦了药酒之后就早早的睡下了。   原本周国安是不打算洗澡的,毕竟这会儿又不怎么热,加上白天干活也是在水里泡着的,没咋出汗,可惜祁云知道周国安让他帮忙擦药酒之后就坚决表示如果周国安不洗澡他就不擦。   周国安两条胳膊还没到能自己翻转擦背的地步,没办法,周国安只能又忍着对黑夜的惧怕拎着水桶跟祁云一起去后院棚子里洗了回澡。   同时也隐约明白了一件事儿,祁云这家伙爱干净得不像个大男人,要是以后他要跟老祁继续做朋友,怕是他也要按照老祁那程度打理自己了。   一个大男人身上没汗味儿能叫男人?周国安嘟嘟囔囔,最后还是只能妥协了。   晚上睡得早,祁云跟周国安又不是那心里揣着事儿的人,一夜无梦,闭眼睁眼的功夫就天亮了。   睡得早起得早,祁云叫上周国安一起洗漱一番之后就拎着水桶带着脏衣服去村口河边洗去了。趁着现在天才刚蒙蒙亮,早点洗了晒起来,晚上差不多就能干了,其他时候他们可没时间做这些个人内务。   显然跟他们一样想法的人不少,所以祁云他们一路到了村口河边的时候比较好的洗衣位置都被大嫂子小姑娘们占了,看见祁云跟周国安过来的时候几个凑在一起漂洗着衣裳的嫂子还高声调笑了两回,惹得一旁红着脸眼含期待瞅着祁云的小姑娘们一个个哄笑。   祁云笑着抬手挥了挥,挑拣着能回的话儿给回了,至于那些明显调戏他的话就假装没听懂。   周国安一直都知道祁云受女生待见,当初还在一个高中的时候虽然祁云不知道他,可周国安却一直有听说过祁云,见到这场面也没啥想法,就是给兄弟递了个调侃暧昧的眼神。   祁云没有答应几个大婶子的邀请真的挤过去一起洗,反而表示自己衣裳太脏了要去下游洗去离了一点距离。   人家洗衣裳都有内里贴身的衣裳,婶子大嫂们不介意,可总有些小姑娘害羞,且祁云他们自己也要洗自己的贴身衣裳,靠近了一起洗那朵尴尬呀。   倒是没想到凑了巧,刚好碰上也在下游洗衣裳的江画眉,见到祁云他们俩江画眉倒是一点没意外,毕竟刚才大老远就听见上游的哄笑打闹声儿,只看在弟弟的份儿上江画眉翘了翘唇角冲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周国安只当江画眉就是这么个性子,祁云则是不在乎,所以哪怕江画眉表现得比较冷淡周国安还是笑着十分相熟似的上前打了招呼,原本还想拎着桶过去挨着江画眉一起洗衣服,不过半路被祁云拽着胳膊拐了两步,跟江画眉刚好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洗衣粉还是昨儿拜托吴丽去代销店买调味料时一起买的,村里能用洗衣粉的人家不算多,更多人都是自己摘了山上的皂荚回家放着,用杵子碾碎之后再用水泡着,要用的时候就用那个水倒在衣服上面。   搓不出多少泡沫,不过这会儿也没什么地方能沾上油垢之类难洗的东西,搓揉一番也能洗干净。   不过祁云不大喜欢那种味道,周国安是以前家里都用习惯了,直接没想到那个上面。   祁云依旧是比较沉默的那个,倒是江画眉,因为周国安吧嗒吧嗒总说个不停,说的又大多是跟弟弟江河有关的话题。   江画眉没法子继续板着脸无视人,只能开口答话,却没发现说着说着自己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许多,一直到拎着一桶湿漉漉的衣裳回家晾晒时被弟弟奇怪的一问才回过神来。   “我没什么开心的事啊。”   江画眉抿了抿唇收了笑脸语调平淡的回答弟弟的话。   江河端着一小碗咸菜疙瘩歪着头想了想,不信,“可姐你刚才都在哼小曲儿!”   江画眉被这小子满脸疑惑的样子逗得忍不住崩了脸露出点笑,“好了好了没什么,就是刚才在河边洗衣服遇见你老大跟祁哥了。”   周国安说了要罩着江河,所以忽悠江河喊了他老大,一个十几岁快二十的人了忽悠个小孩儿当小弟也是不嫌丢人。   说到周国安,江河这才信了,脸上也带出笑来,“原来是老大跟祁哥,他们俩人可好了,听说了外面的闲话还是一样跟我玩儿。”   这话说得江画眉心酸,只是愿意搭理他就是很好的人了么?   “姐,你觉得祁哥怎么样?虽然我更喜欢老大,不过好歹你也是我亲姐,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要论起来还是祁哥长得更好看。”   江画眉正踮着脚伸手将一件衣裳搭到杆子上扯平整,闻言不明所以的回头疑惑的看了江河一眼,“咋子意思?”   江河立马端出一副严肃大家长的派头转身将咸菜疙瘩暂时放到一旁门口放着当凳子的木头墩子上,然后双手往胸前一环,认真的盯着自家姐姐道,“姐,要不然咱们把祁哥娶回家吧,这样姐就不用跟我分开,还能成家了,成了家就不会有人说姐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说实话江画眉如今也才十七岁,还谈不上老姑娘,可是这会儿的姑娘基本上十五六岁就开始说亲了。   等相看好了,规矩点的就等几年年纪到了就去扯证,随意点的就直接办个酒席让乡亲见证一下就算是一家人了,娃娃生了一大堆等年纪到了再领证也是一样的。   所以江画眉这年纪放在这儿还真不算小了,再加上江画眉的长相名声以及家里没个亲眷长辈的,所以外面的人自从江画眉过了十五岁开始就不断有人说她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江河:祁哥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仰头叉腰   祁云:...然而并不是那么想谢你啊。 第13章 干活   江画眉没料到江河会说这样的话,顿时愣在当场,不过回过神之后却是转身叉腰凶巴巴的朝这厮吼了一回,“这些事是你个小屁孩儿操心的么?赶紧回屋吃饭,简直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信不信我抽你啊!”   江河翻着眼很不给面子的嘁了一声,而后转身弯腰重新将咸菜疙瘩端了起来,“不信,而且咱们家也没瓦让我揭啊。”   说罢甩着两条瘦巴巴的腿迈过门槛进了堂屋,态度之碉堡气得江画眉倒抽一大口气,第无数次暗下决心要好好收拾这厮一回。   可惜跟往常一样,下决心时有多狠忘得就有多快,到底还是没能抽这小子哪怕半回。   “姐,我是说真的,祁哥脾气好长得也好,还有学问,咱们村儿多少人瞄准了他啊,咱们现在就要先下手为强!”   吃饭的时候江河还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说,气得江画眉放下筷子揪着弟弟的耳朵转了好几个频道。   江河拧着脖子哎哟哟的叫唤,下保证再也不敢了,江画眉这才心满意足的敲着饭碗让他快点儿吃饭。   不过江河下保证认错越快,忘得也越快,这一点两姐弟不愧是一个妈生的,格外相似。   等拯救了自己耳朵,江河心里打定主意要帮自家姐姐捞月亮。   嗯,啥叫捞月亮?   不是那个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么,江河在村小学教室外窗台下听见某个老师说的,那时候不明白为啥要摘月亮,现在才明白到底是啥意思。   不过江河觉得自己没办法上天摘月亮,所以还是学那个啥猴子一样去水里捞月亮,正好。   蜀地这边水田不算少,加上水源不缺土壤也算肥沃,哪怕是位置教高的地方也能做成旱田。   所谓的旱田就是种水稻之前就是土,能种一季的其他庄稼,等到该种水稻的时候就用水泵抽水进去,再赶着耕牛把硬邦邦的土给犁了敲碎,泡一泡等泥巴软了就能插秧了。   水田多,可干活的人也不少。   别的村儿祁云不了解,不过水月村的村民干活儿却也没几个偷奸耍滑的,主要也是老村长管得好,插秧的活儿一个大队的人干了约莫十来天就差不多了。   祁云跟周国安也从一开始的拔秧苗到后面被安排着去挑秧苗。   祁云脑袋聪明,甩秧苗的手艺不过是看了两回就很是精确了,他扔的秧苗基本上插秧人撅着屁股边退边插,最后精准在多一握左右,叫几个插秧的汉子好一顿夸。   还说祁云有种地的天赋,让祁云好好干,惹得不远处也在插秧的江画眉憋笑不已。   祁云也是无奈,不过还是很谦虚的感谢了几位汉子的赞美夸奖,并且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干,争取来年也能插秧挣十个工分。   这理想挺接地气的,不过也实在,让汉子们对祁云这瘦巴巴弱不禁风的小子也生出不少好感。   一握也就是一只手手掌握的量,捏在手心里要转移很是方便,不必费心费力的去自己往后面甩。   祁云脑袋好使,周国安一身力气正好用,两人很快就混上了八个工分的工天。   吴丽是女生自然还是在拔秧苗,张红军原本眼红工分,可真被安排来挑秧苗,半天没到的功夫就受不住了。   祁云他们都挑了十好几个来回了偏他四五个来回都没挑完,老村长自然不乐意让他在这里混工分,只笑着表示照顾新人,让张红军回去继续拔秧苗去了。   照顾新人,可祁云他们俩也是新人,这个照顾就多少有些“扶弱”的意味了,可张红军自己也受不住,心里再气脸上再臊也没办法,只能闷声回了之前拔秧苗的那个组。   跟他一个组的另一个女知青自然是好一番安慰,两人说说笑笑的渐渐也就安生了。   拔秧苗腰受不住,挑秧苗肩膀受不住,不过祁云再难受也没说什么,毕竟现在他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除了尽快让身体去适应这种生活以外,是再没有别的法子的。   人在无法改变自己现状的时候还不如放弃过多的牢骚埋怨,尽快让自己去转变适应,只安静蛰伏,等待能够改变环境的契机。   如今是一九七三年的初夏,恢复高考是一九七七年,中间再艰难也就四年的时间,祁云准备等有机会了先去镇上找找看能不能找齐高中的教科书。   虽然他聪明,可对这会儿的知识点还是有些陌生,要是等过两年再去找,怕是更难找到书了,听说去年镇上的高中就已经被取消了,现在只有小学跟初中。   插完秧之后又是收豆子,一大群人分批次的上山埋首在一块块被分割开的地里拔豆苗,有的人负责把成捆的豆苗挑回去,山下又有老人妇女在晒场翻晒捶打,把容易出来的豆子先打出来。   等到傍晚收豆苗的时候下面就铺了一层黄灿灿的豆子了,收了的豆苗第二天第三天照旧抱出来边晒边捶,力求豆苗上每一个豆荚子都能被捶打两回,将里面裹着的豆子都给捶出来。   不过饶是如此,豆苗里还是有少许的豆子,豆苗被分去马鹏那边。   照顾牛马的人就会在用铡刀剁碎豆苗前坐在小凳子上一株一株苗子的翻找,一天也能找出一碗两碗的豆子,收起来逢年过节的刚好能拿去换两块豆腐加餐,或是留着过年下锅炒了给孩子们当零嘴儿。   日子忙忙碌碌的,祁云也跟周国安渐渐熟悉起了这样的生活,不过听老乡们说春耕这一波农忙还算好的,等秋收农忙才真是累人,即便是种地的老把式都要被折腾得瘦脱了形。   整理红薯藤的时候祁云他们跟江画眉分到了一个组,五个人负责一块儿地。   蜀地这边因为地势以及植被的限制,让田地都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不像平原地区一块地就是十几亩几十亩的连接在一起。   村长把他们分在一个组也是有缘由的,村里人不喜欢江家两姐弟这事儿老村长肯定是知道的,这俩孩子虽然一个长得不正经一个性子混不吝的讨人嫌。   可老村长人老了,看人也不像以前年轻那会儿肤浅了,知道这两个孩子性子是好的。   以前同村的人不愿意跟两姐弟接触,稍稍有几个人愿意接触吧,之后肯定要被人传闲话传得受不了自行疏远,老村长也不能硬逼着人干啥,只能在安排活儿的时候尽量让江画眉跟村里那几个不爱说闲话的人一个组。   这段时间祁云周国安两人跟江家姐弟走得近,哪怕后面也有婆娘嚼舌根子这两个知青也没怪罪到江家姐弟身上,依旧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即便是在人前也毫不避讳。   眼看着有人真愿意跟江画眉他们接触,老村长也打探过,知道这两小子是因为跟江河交好才走得近的,并不像外面传的闲话那样是因为江画眉,老村长这才将几人安排到一组。   李晓夏是记工分的,自然是不乐意的,不过她爷爷看着乐呵呵的好说话,其实决定了的事儿谁说也不管用。   李晓夏没法子,只能把吴丽也安排过去,自己再趁着给大家送水的机会就坐在祁云他们那块地的地垄上守着,也刚好能跟祁云搭话。   可惜祁云一如既往的没多少话,你问他的时候他就笑着回一句,堪称话题终结者。   “祁哥,那个村花可是真看上你了,她爷爷是村长,以后哥哥也能当村长,家里条件还是村里最好的,你会不会真去当了上门女婿?”   江河不懂啥叫上门女婿,以为住到女方家里就是上门了。   若是祁哥跟那个李晓夏结婚,那肯定会住到村长家去,毕竟村长家的房子可是最大最好的。   祁云埋头牵开几条红薯藤,将下面嫩绿的草芽子给拔干净,闻言十分无语的瞅了一眼旁边拢子同样在拔草的江河,“你个小孩儿家家的管这些做什么,快去干你的活,你看你姐姐都要拔完一条拢子了。”   江河人小,可拔草这事儿却也是从小就能干的,这会儿直接一屁股坐在湿润的泥土上,“嘁,祁哥你不还是跟我进度一样?”   这段时间跟祁云他们混在一起,这小子学了不少话,要拿腔拿调的说两句□□也是很有范儿的。   祁云也是无奈,其他人拔草速度都快,可祁云看见那些嫩草芽就是忍不住一点一点的把它们都给拔了,顺的红薯藤也都是下意识按照一个方向去顺的,一来二去这干活效率就落后了。   水月村那些婶子婆姨都喜欢祁云这肤白脸俊还总爱笑眯眯听人说话的小伙子,经过她们的宣传,现在谁都知道怎么一眼就看出哪条拢子是祁云干的活儿了,搞得祁云被许多人喊着调侃笑话了几番。   现在被个小孩儿嘲笑,祁云郁闷的抬头看了眼已经撅着屁股顺红薯藤顺到前面老远的周国安以及江画眉,不吭声了。   江河嘿嘿贼笑两声,然后特没诚意的安慰祁云,“没事,反正一会儿姐姐跟老大肯定要回转过来帮咱们俩。”   话音刚落,红薯拢子尽头处,手脚麻利的江画眉已经干完了自己那一条拢子。   站起身回头看了看还没到头的周国安,再看看进度比自己弟弟都还要慢的祁云,江画眉最后选择了祁云那条拢子,重新弯腰埋头从尽头那边倒着往祁云这个放下顺着红薯藤拔草拔了过来。   这下祁云是真的要脸红了。   祁云是晒不黑的肤质,这半个多月忙活,周国安原本就黑,这会儿又黑了好几个色度,估计秋天的时候就要跟乡下汉子一个样儿了。   偏祁云依旧还是当初来时的那般白。   即便江画眉脸也白,可到底是风吹雨打又没有养护过十几年,肤色有些粗糙黯淡,于是这一水儿的黑黄中,祁云那身白就特别扎眼了。   有人瞧见江画眉对祁云颇为照顾,还偷偷传出狐狸精看上小白脸的闲话。   农村里传闲话是最让人无奈的,因为你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第一个传出来的,人家又不当着你说,想反驳没处反驳,想找带头的人发泄火气也找不着人。   没头没脑的闹腾一回反而会让人说你德行不好之类云云的,反倒惹得一身臭。   好在江画眉是习惯了,见祁云自己都不在乎,江画眉也就没去管,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   她可不愿意因为那一两句闲话就跟周国安祁云闹翻,这段时间周国安跟祁云甚至都会在干活的闲暇时候教她弟弟写字儿念诗呢,对于这两人江画眉是感激的。   甚至有两回瞧见了两回祁云安静的笑着揉弟弟脑袋的时候,江画眉心头悸动,忍不住开始认真琢磨江河那臭小子总在她耳边嘀咕的那些疯话。   祁云性子好,长得好,还有知识,以后若是真有了牵扯,弟弟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不过这块肥肉身边盯梢可不少,特别是还有个李晓夏,江画眉得认真考虑考虑,看是不是值得为了这块肥肉就去捅马蜂窝。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emmmmm...肥肉?马蜂窝?【忍不住自我怀疑的摸脸   PS:拧着耳朵转频道,哈哈哈小时候有过这种说法跟精力的小伙伴举起手来。   不懂的小伙伴看过来,其实这个就是揪着耳朵转的意思,因为小时候老电视换频道是一个开关拧动,跳一格就是一个频道,所以才有了这个说法。 第14章 信   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水月村是这样,干活都是分派任务,一上午一个人要干完多少才作数,干得快的可以提前回去,干得慢的不管你是咋填补上。   总之必须干完,不像以前刚开始那般大家往田地里一杵,啥也不管就站着聊天,结果几十号人一天一亩地也搞不完。   江画眉不愧是几岁开始就自己下地挣工分养活自己跟弟弟的人,手脚麻利,若不是要帮祁云跟自己弟弟这两个手脚慢的,半上午的时候就能完成任务提前回家。   “祁云,周国安,你们的信。”   中午吃饭的时候淘青挺着肚子找上了门,因为村里的俞婶子每隔几天就要上镇里供销社拿货以及报账,所以村里很多需要什么东西的人都会摆脱她给捎带一下,去邮局取信的事儿也由俞婶子包揽了下来。   这会儿可没有邮差一个村一个村的下来送信,都是在邮局门外挂上块板子,板子上写上哪些人有挂号信,认识的人都能去报个收信人的名字就给领走了。   这要是放在后世那肯定行不通,信件要真这么容易领怕是早就乱了套,可这会儿就是这么简单容易。   其实也是很多人根本就不认识字,很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于是只能掐算着时间去邮局柜台上问“有没有xx的挂号信”之类的。   柜台工作员也会询问来柜台的人是哪个生产大队的,如果有一个大队的就让人给带回去就是了,连个字都不用签。   听见自己的信到了,周国安第一时间就笑着跳起来上前接了过来,祁云虽然对原主的家人比较陌生,但是毕竟是要在这里生活的,也从一开始就已经把自己当做了原主。   为什么他会穿越,他穿过来原主又去了哪里,这种辩证的问题祁云并不愿意多费心思的琢磨,为什么?因为完全没有意义。   一个人的存在到底是由什么表示?有砖家说是记忆,有砖家说是思维方式。   祁云自认自己只是个普通的没什么大志向的高中政治老师而已,所以不要去想那么多,现在现实就是他就是祁云祁云就是他,祁云是原主原主也是祁云。   吴丽看着两人满脸笑容的当即放下筷子准备拆信,眼神黯淡了一瞬,而后立马笑起来,放下筷子麻利的给淘青搬了条长条凳子过来,“淘青姐快坐会儿,你这肚子是越来越大了,啥时候生?”   “这回这肚子确实大,不过我家男人带我去镇里卫生所检查过了,说是娃子营养好长得壮,生下来保管是个健康好养的崽。”   淘青说起孩子,蜡黄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说着话的功夫手就习惯性的搭在了自己肚皮上。   吴丽笑了笑,捡着好听的话跟淘青聊着。   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是很难理解淘青这种表现的,在吴丽看来,淘青以前好歹也是个“资本家小姐”,被发配到这里简直就是受苦受累,可偏偏淘青没了高贵的气质美丽的容貌,脸上眼里却全是幸福的笑。   嫁个粗莽的庄稼人再生几个以后要在泥巴里钻来钻去的娃娃,以后老了再为儿为女付出最后的棺材板钱,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   淘青自然看得出来吴丽眼里对她的难以理解以及怜悯,不过这农村里大家都差不多这样,张三能前脚就跟李四说王五的坏话,可回头张三也能跟王五说李四的坏话。   也或者可以说其实大家都一样,只是城里的人每天忙着经营自己的小家庭,再加上大家都回家就关门闭户拒绝跟外人交流,所以才显得没这么碎嘴。   淘青都看明白了,总之这闲言碎语肯定是在农闲的时候最多,跟吴丽的来往也算不上亲密,一来吴丽身上虽然还有城里女孩儿的气息,可性子还没那么坏,比老知青里面那个苏佩佩好多了。   二来淘青对祁云周国安印象不错,看见两人踏踏实实尽力去适应这里的生活,淘青就像看见了当初的自己一样,总忍不住想多帮帮两人。   当年她要是没有村里人以及自家男人帮忙,也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自己有幸熬过来了,淘青再见到跟自己相似的祁云两人时便忍不住将两人当做自己的后辈一般能帮则帮。   祁云他们给家人写信的时候是抵达水月村之后两三天,因为村里的代销店连信纸都没有,所以是之后跟水盆水杯之类的由俞婶子直接在镇上供销社带回来的。   祁云给怀城家里以及边疆大哥那里都去了信,这会儿先到的是怀城那边的,信是大姐代笔的,里面多是叮嘱祁云在蜀地好好过日子,说是已经在让二姐对象找关系给祁云弄工人空缺了。   另外还在信里给祁云寄来了几张全国通用的粮票,让祁云要是想吃顿好的就去食堂吃,别饿坏了身子之类云云的。   至于二姐,信里倒是没单独说什么,只最后由代笔的大姐笼统的代表全家祝福了一句,这句话里带上了二姐的名字。   祁云浅笑摇头,一边将信纸重新折叠好放回信封,至于粮票,祁云准备回房间了再拿出来看。   看来家里那边二姐还瞒着没露馅,不过也说不定,毕竟信在路上就已经辗转了七八天,信里说已经让二姐去找门路了,说不得这几天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二姐那里现在也已经没了顾忌,反正家里的下乡名额已经有祁云填补上了,可以说二姐现在是无所畏惧,之后估计就要盯上大姐或者父亲那里的工人缺了。   祁云想了想,准备回头写回信的时候把这个事儿提一提,让父母别担心他,也别听二姐的忽悠。   二姐若是想要弄到工人名额,祁云就是不用脑袋思考都能知道她会干什么,无非就是用他的名头搞事,说什么大姐要嫁人工人名额不如留在家里,她晚点结婚接了班就好好工作攒钱给他娶媳妇儿之类的。   从原主的记忆里祁云可看出来了,这个二姐别的本事没有,嘴巴上的功力却委实不错,若是在后世去推销啥保险之类的,说不得能成为年入百万的女强人。   不过这种功力用在自己家里人身上,祁云想了想,最后只能想到传销这个行业。   周国安那里看信就没有祁云这里安静了,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抽鼻子揉眼睛的,看完了信,周国安深呼吸了几下,最后还是没能压下心里涌起的感情,眼眶红红可怜巴巴的看着祁云,“老祁,我想家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说得哽咽,祁云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周国安的肩膀,“放心吧,咱们肯定能回去,等待的时间里咱们也别松懈,再过两天镇上赶集的时候咱们就去镇上看看,寻摸好高中教材书好好温习,我相信以后肯定会重开高考的,那时候就是咱们回去的时候。”   说起家这个话题,便是旁边端着饭碗跟淘青聊天的吴丽也忍不住沉默了,淘青也是深沉的叹气。   不过她还好,他们家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家,倒是比周国安他们要多些安慰。   这会儿祁云说起高考的事儿,吴丽心里也是一动,忍不住追问祁云,“你怎么就确定高考能恢复?”   也分不清是询问还是质问,因为这句话里面既有希望也有嘲讽。   祁云也不在乎,知道吴丽这是希望他能给予更确定的回答,祁云想了想,慢条斯理的分析,“咱们的国家要发展,知识人才是不可或缺的,现在是物质撑不起来,所以咱们跟广大知识青年一起上山下乡加入到了农业生产中,而且咱们的领导人也在努力的寻找发展契机。”   “一旦国家发展起来了,高考这种知识人才挑选门槛肯定是要恢复的,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咱们只要做好准备,在国家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才能第一时间乘风而上,为祖国做出贡献的同时也完成自我价值的实现。”   吴丽听见十年二十年,眼神一时黯淡,周国安却是被祁云一番话说得瞬间恢复了精神,拍着石头桌面特别热血的附和,“对,无论十年还是二十年,只要国家需要我,我周国安二话不说就迎难而上决不后退!”   然后说起了当初的抗战,又说起抗美援朝等战役,一张黑脸都能看出涨红来。   这个时代的很多年轻人其实跟周国安很像,虽然他们也有沮丧迷茫的时候,可是一旦说起保家卫国,却能瞬间迸发出燃烧自我般的光芒。   可能这种表现在很多人看来很傻很二,可祁云却只有满心的佩服羡慕,佩服的是这种人的热血激情,羡慕的则是他们有能为之动容敢于付出一切的激情。   即便是无比现实的吴丽此时也被周国安感染得忍不住生出更多希望来,或许祁云说得对,国家要发展肯定是离不开他们这些知识人才的,只要他们随时准备着,以后才能抓住机会一举离开这个地方......   淘青倒是没别的想法,她是从身到心都已经接受了这个地方,如果有机会她会去学习去上进,但是并不像吴丽他们这些知青那样急切的渴望能够抓住机会改变人生。   在一旁淘青也被祁云和周国安乐观的心态感染了,笑着鼓励三人,并且表示找教材的事儿他们外人去肯定不行,她会问问看能不能找人帮忙。   李晓夏的父母就是在镇上小学里教书的,要是能找老村长帮帮忙应该能行。   至于知青们自己去回收站找书?不用说什么,只要这些知青一去,回收站的人就会直接敷衍了事。   在这个敏感期要让回收站的人帮几个来历不明又没啥关系的知青私底下弄什么书,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前脚他们才答应后脚就被告了?   只有有关系有门路又知根知底的人才能让人家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所以说你以后是要走的?那我还是赶紧重新物色肥肉好了。   祁云:那肯定是的啊,可是这跟你决定不追我有关系?【莫名其妙 第15章 教师空缺   淘青既然都这么大包大揽的帮忙了,祁云他们自然是感谢,回头祁云还跟周国安嘀咕着等淘青生孩子的时候两人凑钱送个礼。   至于吴丽或者张红军,张红军是彻底跟那三个老知青扎堆了,平日里下地遇见了祁云他们也当做不认识,祁云跟周国安都不是那喜欢热恋贴冷屁股的人,既然你对我爱搭不理那我也把你当陌生人呗,到最后也就只有吴丽跟那边还有些个联系。   祁云跟周国安当然不知道张红军撺掇着老知青排挤他们俩,因为他们俩一点也没感觉到,反正一天天的日子就这么过着。   白天出工干活有江画眉两姐弟照顾着,晚上两兄弟洗了澡就互相搓背擦药酒,十几岁的大小伙子,身体虽然还不够健壮,可恢复力却正是最好的时候。   白天累得比村长家的老土狗都不如,可睡一觉起来又活蹦乱跳胜过小狗子。   “祁云哥,听我妈说咱们村小学今年下学期要招收一名老师。”   中午收到了家里的书信,下午祁云他们照旧来地里拔草。   不过因着周国安说到信,不可避免的就跟江河说起了两人家里的些许事儿。   抱着水壶来给祁云他们这边送水的李晓夏戴着顶草帽将水壶递给吴丽,然后安静了听了一会儿之后就笑眯眯的走到祁云身边蹲下来插话说起了这个事儿。   一旁接了李晓夏水壶正殷勤的准备给旁边几块地的老乡送水的吴丽顿时脚下一顿,忍不住慢下了脚步。   这样的消息,几乎可以让所有知青为之心动,哪怕是知道落到自己头上的机会渺茫得可以忽略不计。   祁云却十分平淡的垂眸继续努力的拔草,“李晓夏同志,麻烦让一让可以吗?”   祁云扯了扯手上的红薯藤示意李晓夏挡着他了。   几乎只要是地面土壤稍微湿润几分,红薯藤的藤蔓每一个节就能迅速的繁衍出根系来想要扎根,所以打理红薯的时候几乎要来来回回的拔草顺藤好几回。   这还是第一回 ,祁云觉得自己需要积攒经验,以便以后干活更麻利些,也不能总是拖累江画眉来帮忙啊。   看看吧,江河那小子现在干活都要比他快了。   李晓夏一噎,没料到自己老神在在的等待居然只等来这么一句屁话。   这段时间谁都知道李晓夏看上了新来的知青祁云,其他瞄准了祁云的姑娘只能主动退开,谁都以为祁云能因为李晓夏的看中而得到一些不可明说的好处。   然而事实却是祁云跟其他人一样,甚至祁云怀疑要不是村里的活儿都是老村长监督安排的,怕是李晓夏还要给他使绊子。   说来也是可笑,祁云当然能看得出来李晓夏对他的心思,不过却从一开始的尊重到后来的无视漠然,喜欢一个人不想着对对方好,反而想方设法的打击对方的自尊骄傲自信,就盼望着对方有一天能够像一条狗一样认输的跪拜在她面前祈求怜悯。   这没权没势又不是啥了不得的人物,不过全宇宙劳资最大的架子倒是学到了几分,祁云用社会形态与人文再辅以心理学去琢磨了两回,觉得这种人的存在委实神奇。   不过存在既合理,祁云也没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去打破对方扭曲不正的三观传播真善美。   李晓夏被祁云的态度气得一摔手上揪着的红薯叶站起身气呼呼的想要走,不过转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祁云。   结果祁云已经埋头继续干活去了,一点没有她设想中的“为了保住最后的尊严所以忍痛拒绝一切诱惑但是又忍不住在她转身之后眼含不舍默默凝视”的情况。   李晓夏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那么些沮丧了,转眼看见不远处同样埋头干活的江画眉以及跟周国安凑到一条拢子拔草的江河,李晓夏忍不住瞪了这两姐弟好几眼。   现在村里谁不知道祁云周国安两人跟江家姐弟交情不错啊?   都说这两个嫩娃娃也被江画眉那张狐狸精一样不正经的脸给迷住了,还说什么这些娃子年纪小,以后长大了就明白娶媳妇千万不能盯着江画眉这种长相了。   李晓夏听到后半句是有点被安慰到,可是这样一来她就要等祁云他们长大明白这个道理?   这世上可从来没有能让她李晓夏等的人,还是一个有可能提前一步被江画眉糟蹋的人,李晓夏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端着了。   江画眉可不在乎李晓夏如何瞪她,别说瞪几眼了,就是上手直接撕她都是一点不怂的,甚至因为有了之前的想法,江画眉现在也不会因为李晓夏而故意跟祁云他们拉开距离了。   要想考察这块肥肉的价值,当然是要靠近一点全方面好好研究观察一番。   祁云倒是没注意到江画眉的转变,毕竟祁云感知再敏锐也没办法在已经有固定印象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发现女生的细微变化。   在他看来江画眉面对他依旧是不爱搭理冷漠鄙视,最常做的就是给他充满女王般鄙夷的眼神。   不过祁云也能理解,毕竟嘛,他是四个人里面干活最慢的人,拔草像再拔汗毛,一根一根细致得很,江画眉时常嘲讽他适合去杀猪给猪褪毛......   想到这里祁云忍不住都想要抹脸了,其中种种嫌弃不言而喻。   这小姑娘还不如保持一开始的冷漠疏远呢,现在稍稍亲近些了却总是可着劲儿的打击他,他好歹也是二三十岁的高中老师好不好,不要面子的吗?   抬眼间祁云看见江画眉那边皱着眉投过来的充满了审视的眼神儿,就跟初中时候的教导主任似的,眼神之间充满了监视估量威胁。   祁云瞬间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好吧,其实面子也没啥重要的,只求这位姑奶奶别盯着他找由头损他了。   李晓夏气呼呼的往地旁的土坎上一坐,旁边吴丽心不在焉的给附近几块地的老乡送了水就连忙转了回来。   要是往常吴丽就能趁着这个机会多在外面呆一会儿,反正她的任务有李晓夏插手,分派得是几个人里面最少的。   帮李晓夏送水不仅能跟其他老乡打好关系讨好了李晓夏,还能顺带偷个懒躲个闲。   不过今天吴丽却迫不及待的赶了回来,见到李晓夏就笑着过去挨着坐下,将之前打好腹稿的由头绕着跟李晓夏攀谈起来,拐弯抹角的就是想要打听那个教师空缺的事儿。   祁云离土坎不算远,因此听了一耳朵就明白吴丽的打算了,心里默默摇头,也不知吴丽到底是聪明还是傻,李晓夏都说了是她妈说的消息。   李晓夏自己也是初中毕业的,这种机会明显就是李晓夏母亲给她准备的,怎么可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祁云你是在绣花咩还是在干啥?你看看我们都要拔完一拢了你还在半路,也不知道哪些女的看上你哪点,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是能让你婆娘娃娃穿上新衣还是吃饱干饭?”   这几天江画眉专门挑拣着他的缺点来刺他,祁云都已经从一开始的惊奇到自我怀疑,最后再到无奈习惯了。   反正这小姑娘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上对他各种嫌弃鄙视,可到头来帮他干活最多的却还是她自己。   祁云抬头皱巴着一张俊脸无奈一笑,“是是是老大,我会继续努力的,争取一弯腰干三亩,种地三年就发家致富成为先进标杆!”   江画眉叉腰朝天又是翻个白眼,摇着头满眼的嫌弃,“嘴巴上夸得飞,手脚还是软趴趴的,我看你全身上下唯一的一个优点也就全落在这张嘴上了。”   周国安跟江河在一边嘿嘿哈哈的看笑话,祁云脸皮也厚了,朝江画眉眨了眨眼满脸惊奇,“难道我的脸不是优点?”   江画眉一张脸不争气的红了,也不知道是被祁云这无赖行径气的还是怎么回事。   江画眉以手做扇在脸颊边扇了扇风,然后语调僵硬的抬头看了看天,嚷嚷着让江河干活快一点,大家干完了好早点收工回家,“看看别人那些小组,人家都已经有人做完任务回家了,咱们还要回去修篱笆呢!”   江河被恼羞成怒的姐姐迁怒了也不气,用站着泥巴的手搓了下鼻翼,然后笑嘻嘻的回姐姐的话,“姐你别着急,我都跟老大他们说好了,一会儿我们收工了就先去山里找荆条,你就先回家休息会儿,这种事肯定是我们大男人来干的。”   很是有大男人的威武气概。   江画眉气得鼓着腮帮子瞪着弟弟想要说啥,结果不远处土坎上的李晓夏忍不住哼了哼,阴阳怪气的跟吴丽说话,“有些狐狸精呀就是爱勾搭着男人帮忙做这个做那个的,哎呀就像知青点那边的苏佩佩一样,不少人都瞧见她跟好几个男人走一块儿呢,没准儿早就钻了小树林,这种搞破鞋的要是早几年,早就被抓来送到台子上被我们吐唾沫了。”   虽然说的是别人,可话里话外再加上那不断往江画眉身上瞄的眼神,明显就是在指代江画眉。   话里扯上了另一个老知青,吴丽顿时就不好说话了,只是安静的笑着没接话。   江画眉十分不屑的仰头“哈”笑了一声,扭头对祁云拔高了嗓子的叫骂,“你说说你,你现在干的活儿可轻松好几百倍,要知道早几年像是你这样干活不麻利又没有关系的人,那可是转眼就能被绑了去交批斗任务,人家关系老牛比了,你没干啥坏事儿一样能整死你。”   说是跟祁云说话,可眼神儿却分毫不差的落在李晓夏身上。   “哎呀咱们国家在迅速的变化呀,要不然你看看,像那些成天把自己当成资本家大小姐,会写几个字儿就坐着不干活不下地嫌泥巴脏的人,怎么就能过得那么轻松安逸呢?这是社会的进步懂不懂?!”   祁云乖乖的睁着眼睛“哦”了一声,江画眉不满的竖起眉毛直往李晓夏身上盯,嘴巴里还是朝着祁云吼,“问你懂没懂你哦个锤子脑壳啊!”   祁云无奈,只能在周国安江河这两坑货看戏的眼神下又完美的接了村霸的戏,“懂了!”   江画眉这才翘着嘴角抬着下巴双手抱胸抖着一条腿朝李晓夏露出个鄙夷的表情,可把李晓夏给气得,不大的胸脯起起伏伏。   偏偏江画眉还要故意将视线落在她胸口上,然后隐晦的朝李晓夏挺了挺胸展示自己又一个让女人们嫉妒的地方。   这举动让李晓夏瞬间烧红了脸,吴丽都下意识的垂眸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拒绝潜规则从我做起【正直挺胸   江画眉:你个哈儿,就算你被她睡了你也做不成老师,人家爹妈精明得很【女王般的鄙视 第16章 调教狗?   之前吴丽就纳闷了,这江画眉不是没爹没娘还要养个父不详的弟弟么,怎么就能发育得那么好?   虽然大家口头上都江画眉脸跟身材都长得不正经,可身为女性,心底里有多羡慕嫉妒,那也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李晓夏被江画眉气得是脑袋里轰隆隆的啥也想不到了,江画眉对祁云叫骂着指桑骂槐的说她简直就是双重反击。   用祁云的听话刺激李晓夏,又说暗指李晓夏生在农村反而把自己当小姐看,这个看不起那个看不起的。   是,李晓夏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村里的任何人,即便是她自己的大哥都有些嫌弃,毕竟在她看来大哥虽然以后能接生产队队长这个班,可说到底还是个庄稼汉子,以后说出去多丢脸啊。   可这种事李晓夏再傻也知道不能说出来,今儿却叫江画眉挑了个明白,这让李晓夏不得不怀疑会不会村里还有更多的人也看出来了她掩藏的想法。   又是羞又是气的,李晓夏抖着手指着江画眉,脸红脖子粗的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要脸!”   这点脏话在江画眉看来就是小儿科,幼稚园小朋友的段位,十分不屑的嘁了一声。   吴丽这段时间也听到了不少江画眉这些年的“丰功伟绩”,也怕到时候李晓夏跟江画眉直接撕起来。   虽然全程跟她没啥关系,可到底她在现场,少不得要被嚼舌根子的人给带上,因此连忙劝住了李晓夏。   李晓夏恶狠狠的盯着江画眉看了看,最后又睇了一眼埋头自顾自拔草的祁云,咬唇跺脚拎上水壶就跑了。   要不是因为祁云她至于这么大热天的往山上跑么?   虽然路边没有杂草,地面也干燥,可山上虫子多得很,她被江画眉欺负祁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帮她,简直就不是男人!   莫名其妙不是男人的祁云见李晓夏走了江画眉也收起了一身的刺安静下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深觉这会儿的女人无论婚前婚后都挺剽悍的,惹不起惹不起。   收工的时候江画眉先下山回家,祁云跟周国安在江河的带领下钻进了茂密的树林子里。   之前江河他们家的菜园子被人故意折腾了一回,江画眉就准备挖几棵荆棘回去种起来当篱笆。   虽然这会儿已经是六月初了,可山上的荆棘都是容易养活的,便是砍几截粗一点的主杆拿回去,挖个坑再在坑底铺一层湿漉漉的水田湿泥将荆棘往上面一插,要不了多久就能生根了。   不过江画眉希望能让荆棘分枝快一点,所以祁云他们要选那种劈开有根的分株。   之前江河就跟祁云他们商量好了,所以中午出工的时候江河就带了把小锄头以及一个大背篓来,这会儿周国安背了背篓,祁云拎了锄头,由江河带路找荆棘丛。   “要找哪种荆棘?”   “我姐说要刺多的,最好藤细软点的,以后长密长长了还能戴着手套把藤给编起来。”   “之前山上不是还有那种白色的很香的花么?要不然就种那种吧?”   “我姐不喜欢白花,说是像送给死人的花圈。”   祁云觉得之前像是一层瀑布一般挂在悬崖上的白色刺花不错,不过江河挠着脸皱着脸很煞风景的嘟囔。   祁云倒也没啥想法,在他看来成片的同色花都好看,最后他们选了一丛还残留着少许残花的野蔷薇,在外围挖了十几颗带根的分株。   这种荆棘生命力最是顽强,每年秋冬干枯的时候都会被人掰折回去当柴烧,可到了春天又簌簌的长出一大丛来。   挖了荆棘周国安一双眼睛还到处瞟,就想看看这树林子里会不会有啥能吃的好物,可惜最后啥也没找着。   “捡蘑菇得等到下雨后,下个月大概就能上山刨地瓜了,不过能吃的地瓜藤也就那么几个地儿,大家都要去找,地瓜长得再快也抵不住一天几拨人找。”   江河对这些门清,说着还十分沮丧的叹了口气,他以前就特别羡慕人家小孩儿成群结队的去山上找东西吃。   因为山上有些废弃沼气池石场以及悬崖坡坎之类的,他姐姐都不放心让他一个人上山乱蹿,只有下雨之后江画眉会趁着不出工的空隙带他出门捡蘑菇挖野菜。   周国安纳闷了,之前李晓冬不是还说山上到处都能找到吃的么?   “那野兔野鸡之类的呢?咱找个地方挖个陷阱呗?”   江河一抹鼻子,干脆利落的打击周国安,“老大,你想多了。”   蜀地这边也有大山,但是水月村这边却没什么大山,除了二十多里路外的五庙山,其他地方都是山坡,连绵起伏几乎人站在原地转一圈,所见之处全是山,可这山却不算高。   这几年大搞农业发展,山上便是石谷都恨不得开垦出来种地,哪儿来没人烟的“生态山林”啊。   野鸡野兔那些倒是有,不过都聪明得很,会躲人。   “除非像老村长他们家那样养上一条好狗,这林子复杂,咱们两条腿的肯定跑不过野鸡野兔。”   至于陷阱,这是肯定被禁止的,不仅容易误伤到其他人,还是侵占公有财产,往大了去说可是要吃牢饭的。   周国安被打击得不行,祁云就安静的在一旁看这一高一矮嘀咕嘟囔。   村里人想象着城里人弯腰就能捡黄金,城里人想象村里人上山就能踩到各种肉,只不过是认知的错误而已,了解了习惯了就好了。   原本江画眉要请祁云他们在他们家吃饭的,不过祁云周国安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跟江画眉年纪相仿。   再加上江家就一大一小俩姐弟,便是迟钝的周国安都没敢留下吃饭。   每天早上的时候祁云跟周国安就会把水挑好,柴火则是每天上山干活都会看见就就顺手带一点回来,吴丽也是如此,慢慢的也在家里积攒了不少柴火,所以祁云跟周国安这会儿慢悠悠的回去只管吃饭就成。   从江画眉他们家那个山凹里出来,两人溜溜达达走在田坎上,结果刚走到分岔口要转进小道回家的时候就遇上了站在那里等着的李晓夏。   周国安扭头朝祁云挤眉弄眼的嘿嘿一笑,李晓夏冷着脸站在那里看祁云,“周国安同志,我有话要跟祁云哥说,你先回去吧。”   这会儿大家在这方面还是有些敏感,所以即便是乡下,除非相熟的老乡,同龄的人对待祁云他们这样的知青都是喊“xx同志”,既体现了对知青的尊重也表现了自身的涵养。   不过之前李晓夏看在祁云的面子上还会喊周国安“国安哥”,这会儿估计是要给祁云下“最后通牒”了。   祁云也有那么点儿腻歪,扭头朝周国安点了点头,“那行吧,老周你在那边儿等我。”   祁云指了指岔路口小道那边,周国安虽然总拿李晓夏来打趣祁云,不过也知道祁云对李晓夏没那个意思,之前就是单纯的调侃兄弟有桃花运。   这会儿周国安肯定是听自己兄弟的,哦了一声就走到那边站着不动,安安静静的等着。   李晓夏虽然不满意,不过还是皱着眉忍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祁云。   “祁云哥,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意思,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要是你愿意跟我处对象,明儿你就不用出工干活了,村小那边教师的空缺我不是说来糊弄人的,要是你愿意,我爸妈那边我会去说服。”   “不过我也不能一点不防备,要是你跟我好,第一点你要跟那个江画眉断绝往来,第二点咱们处对象的事要给你城里的父母说清楚,第三点,以后办了结婚证必须给我迁户口。”   李晓夏说着说着,说得更远了,连以后什么时候要孩子,孩子上学要回城里上之类的都给扯上了。   祁云就沉默的听她扯了会儿,然后就不耐烦的单手揣兜一手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好了?你什么意思关我什么事?”   祁云看着是脸上带笑,说话也温和,可实际上干得出离家出走还一走两年多的人,能真有什么好性子?   昏暗的小道上,李晓夏有些恍惚的抬头看这个垂着头隐约满脸冷淡的少年,“什么?”   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来,总觉得这样冷漠的语调加上毫不客气温和的言辞,实在不像是祁云能说出来的。   在李晓夏看来,祁云性子好,长得好,脾气温和,村里有人拿他开玩笑他都笑眯眯的一点不生气,这样的男人以后肯定好拿捏。   虽然大家都说李晓夏长得大方性子端庄,可李晓夏还是知道自己性子比较强势的,所以年纪不大就已经定下了以后的择偶标准,那就是性子好脾气软肯听话。   可以说祁云的长相学识以及城里人的身份都是附加的意外之喜,李晓夏这才第一眼就瞄准了祁云。   受惊之后李晓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江画眉,难道是因为祁云看上了江画眉所以才突然这么硬气的?   这种想法事实上是挺智障无脑的,可奈何此时此刻李晓夏一生出这个想法就控制不住跟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并且迅速的将这种想法当成可信的推测。   李晓夏顿时就怒了,嗓子因为陡然拔高而显得有些尖锐,“你是不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她那种人长得就是不正经的样儿,你要真喜欢她就等着戴绿帽子吧!”   祁云懒得跟她多纠缠,祁云不喜欢这种强势又自以为是的人,搞得全世界都你孙子似的。   说起来虽然江画眉也老是一身刺儿的吼人,有些行为还粗俗没教养,可祁云却没反感,你能要求一个没有父母保护还要去保护一个弟弟的小姑娘优雅高贵文静温柔?   在这种环境下江画眉要真长成那个样怕是早就化成泥巴不知道消失在哪儿了。   有些人高洁是高洁在外表,有的人是高洁在内心,祁云不说看透世间沧桑,可这点儿还是能看透的。   “你要调教一条听话的狗你尽管去,别把这种念头打到我头上,烦!”   祁云压低了嗓子最后说了一句,然后麻利的侧身从李晓夏身边走过,往周国安那边大步跑了过去,“走吧,我肚子都饿了,不知道今晚吃什么。”   周国安原本还满脑子疑惑想要发问,顿时就被吃晚饭这个事引开了注意力,“明儿咱们跟小河抽空去河边挖折耳根吧,听说那个用粗盐腌一下再拌点辣椒水可好吃了。”   “好啊,明天早上咱们早点起来挑水洗衣服,把时间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江河:...作者之前不是跟我剧透说我未来姐夫是个温润白衬衣少年么?这叫温柔?   祁云:温柔?什么狗?不知道! 第17章 继续干活   李晓夏听着祁云跟周国安说着话渐行渐远,那声音一如往常的带着浅笑,衬着少年还带着清朗的嗓音显得格外温润,让李晓夏一度怀疑刚才跟自己谈话的人是不是祁云本人。   然而事实不容分辨,刚才那个压低了嗓音声调格外冷漠说着伤人的话的人,确实就是祁云。   虽然这会儿因为是晚饭时间所以很少有人在外面晃荡,可这边本身就是村子中段的主道,李晓先站了片刻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儿。   抬手揉了揉眼睛,李晓夏迅速整理好心情,转身假做寻常的往鱼塘那边走,李晓夏的家就在鱼塘对面。   “哎小夏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是去喊你大哥吃饭吗?”   “是啊,都这么晚了我大哥还没回来,我去找了找,没找到人。”   “哦,冬娃子在马棚那边,挑了一担今天割回来的红苕藤送过去。”   给红薯顺藤除草的时候若是发现红薯藤长势太好,就会有挑选性的用镰刀割一些,一株也就顶多割一两根分枝藤蔓,不过攒下来也不少。   李晓冬以身作则,每次干活都是最积极的,这种力气活儿从来都有他在里面干,所以村里人其实对李晓冬接他爷爷的班当生产队队长是没有意见的。   李晓夏哦了一声,笑着道了谢,又闲聊了两句就往家里去了。这会儿她真没心情跟人聊天,虽然看着表面是没什么,可李晓夏心里还是挺乱的,有种计划被打乱于是迷茫的错乱感。   晚上吴丽做的是干捞红薯叶杂粮饭,说是干捞饭,其实还不如说是蒸红薯叶饭,绝大部分是都是红薯叶。   这会儿山上干顺红薯藤的活儿,收回来的自然是红薯叶占大头,但凡不是枯黄的半腐烂真没法吃的叶子,其他的都被捋了个干净,就连稍微嫩一点的藤蔓都别想有剩的。   祁云他们来水月村也有将近快一个月了,渐渐的倒有点入乡随俗的意思了,虽然家里的力气活儿都是祁云跟周国安包揽的,可吴丽在内务方面倒也算是尽心。   三人的口粮不算多,吴丽都在尽量安排得妥帖些,不至于断了口粮。   这个事说起来简单,可在这时候却是最考人脑袋的,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可分配的也就那么点儿粮食,还要尽力让一家人不饿肚子,这可就是门大学问了。   三人一人一碗满是蔫耷耷深绿色的叶子,点缀着少许泛黄的米粒,祁云深觉自己对一日三餐的期望从曾经的美食变成了现在的“饿不死”。   正吃着饭呢,倒是有人端着一碗菜过来了,还没跨进院子就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吴丽,今儿勇子去河里捞了条鱼,我给你们送点来,虽然不多,可好歹算是个荤菜,哟刚好正吃着呢?”   勇子全名吴勇,是跟苏佩佩一批次下来的老知青,另外还有一个男知青叫赵得胜。   来人一身简单的灰白短袖衬衣一条黑裤子,一头黑亮的头发不像村里人那般梳成辫子,反而直接在脑后绑了个松松的马尾。   少许细碎的头发在脸颊两边自然垂落,衬着一张带着点婴儿肥的清秀脸蛋多了几分温柔娴静,总之是男人喜欢的类型。   周国安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转着眼珠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是六八年下来的老知青苏佩佩,祁云他们也是见过的,毕竟水月村也就这么大。   因着张红军跟这几个人合得来,张红军又跟祁云周国安做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所以认识归认识,只不熟。   吴丽左右逢源,倒是跟那边的老知青有点儿交情,李晓夏看不上苏佩佩,吴丽跟苏佩佩的关系也就是私底下的。   这会儿苏佩佩光明正大的上门送菜示好,吴丽自是心头一跳,不明白这苏佩佩是什么意思,之前两人不都默契的不让李晓夏知道两人来往的事儿么?   吴丽心里想着事儿,可这会儿也只能勉强笑着起身接了苏佩佩手里的菜碗。   周国安眼里心里只有吃的,看见端碗送东西的人都格外亲切,连忙笑着起身给苏佩佩端凳子,喊了一声“苏大姐”。   这声“大姐”喊得苏佩佩脸上温婉的笑顿时一滞,然后假装不在意的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转着一双水润的杏眼去看祁云。   祁云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手上筷子夹了一口叶子裹着咸菜当成蛋包饭送入口中。   虽然是一口红薯叶的味儿,可祁云也嚼得慢条斯理的。   饭桌就在摆放在厨房里,外面天色有点暗了,只天边挂着几条被冲淡的橘红色带,灶膛里还烧着一锅热水,有火舌在灶膛里跳动闪烁,厨房里没点灯。   火光照亮祁云侧脸,一时倒是多了几份朦胧的俊俏。   苏佩佩心里转了几个想法,最后在吴丽重新拿来碗将菜倒过去之后递还菜碗时苏佩佩收敛心神笑着又跟周国安随口搭了两句话,也没多呆,拿着空碗准备走了,“天也不早了,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聊,大家都是五湖四海来的,齐聚在这里也是缘分,咱们该是互帮互助共同进步才是。”   周国安不明所以的傻笑着瞅祁云,祁云饭吃完了,放下碗筷催促周国安,“赶紧的,早点洗洗睡了,苏大姐路上小心。”   随了周国安的称呼苏佩佩,顿时把苏佩佩弄得险些撑不起笑来。   虽然按照年龄来说,她已经二十多了,可她长得是一张娃娃脸,显得水嫩得很,也不老啊,一个个的居然都喊她大姐了,叫一向以脸嫩骄傲的苏佩佩不得不郁闷。   吴丽也不管这两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反正她也对苏佩佩没啥真感情,对于长得比她好的或者家庭条件比她优秀的,吴丽认定没有哪个同性能真毫无芥蒂的做什么朋友。   苏佩佩的示好似乎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征兆,第二天祁云跟周国安再赶早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就多了不少女孩儿红着脸大胆的上前搭讪。   还有婶子十分热情的上前直接拉着祁云把他跟周国安按着肩膀留了下来,搞得祁云跟周国安都没办法照旧去老地方找江画眉一起洗衣服聊天了。   “祁同志,听说你家里来信说是在给你找门路回城进厂子?”   “祁娃子你大哥是当兵的哇?一个月能给你们寄好多津贴呢?”   “你大姐年纪多大了,谈对象没有?”   总之就是围着祁云问家里的情况。似乎在这里他们并不觉得冒昧的问这些事儿有多尴尬。   便是祁云推脱着绕弯子,大婶们但凡是对这个问题热情不减,那便是怎么都绕不开的被揪着问,问几回不明确的回答对方还要板着脸生气。   祁云头疼得很,不明白自己昨儿才接到的家信今天怎么就这么多人知道内容了。   要说带信的俞婶子跟淘青姐那肯定是不可能说出去的,毕竟祁云拿到信的时候信封还完好无损呢。   不过昨儿吴丽估计就跟李晓夏嘀咕过了,江河私底下也好奇的问过,到底谁传出去的已经是个迷了。   到最后祁云也只有能不说的才含糊带了过去,其他不容含糊的全都被刨根问底的问了个透彻。   “嗤,兄弟,哥哥我是彻底服气了,你看看你,昨儿才解决了一朵花,今天就来了片花园,我看李三婶儿连你的生辰八字生肖属相都问去了,是不是要偷偷去算命配亲?”   周国安幸灾乐祸的端着一盆衣裳嘿嘿笑,被他这么一说,祁云只能苦笑,“别说我,婶儿他们不也问了你?”   周国安双手抱着盆耸肩,“我可不在乎,哪怕打听我几岁不尿床我都能说,要是真能找个姑娘我才高兴呢。”   十七八岁可不就是少年之心蠢蠢欲动的时候么?虽然因为时代的关系不能坦然的表露出来,可在祁云面前周国安可够坦然的。   想着前两天说上话的那人,周国安心里越发热腾。   “你少想些有的没的,今年三月邓同志就已经回中央了,我瞧着上面是有要回转的意思,到时候教育机制也肯定会改变,咱们回城的事儿八九不离十。你现在去招惹了人家姑娘就要确定自己能不离不弃的带人回去,要不然就老老实实别瞎搞。”   周国安脸红的讪讪然一笑,想着祁云说得有道理,因此暂且歇了那点儿心思,下回遇见人家千万得把态度摆端正了。   至于把人带回去过一辈子,周国安还真没想到这茬,也就是刚产生点儿好感的地步。   周国安说是十八岁了比祁云大一岁,可无论是心理上还是思维上肯定是不能跟祁云相比的,是个里外一致的少年郎。   祁云也是看周国安刚才说那一番话神色有点儿不对,不管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祁云觉得稍稍提点一下,就算是打个预防针。   今天的任务是给玉米地里拔草堆根,所谓的堆根就是给玉米根部勾些泥巴将玉米苗子拱卫起来,让玉米苗被风吹也不会歪倒。   具体干起来就是分三批次,第一批次就是拔草,第二批次就是挑粪水施肥,第三批次就是用锄头挖了泥去埋一埋。   江画眉为了拿整工分,干的自然是最累最脏的活儿,老村长有心照顾一二,安排了江画眉挑晒干的干粪上山。   江画眉一米六的个子挑着一担子干粪上山,然后在山上专门挖来蓄水的水坑里用接了长柄的黑胶深瓢舀了水来兑成粪水。   一担子的干粪能兑好几担粪水,由壮劳力挑着扁担一闪一闪的到地里慢慢给玉米苗浇下去。   祁云能接受现在的生活,可要让他去近距离接触粪水,还要忍受粪水有可能泼到自己身上的现实,祁云硬着头皮想了半晌,发现好像自己还是没办法接受。   周国安嚷得厉害,可真让他去干这个也是头皮发麻,最后还是怂兮兮的跟着祁云一起去拔草去了。   中午干完活的时候祁云特意找到老村长表示明儿要请假去镇上一趟,虽然书的事淘青包揽了过去,可祁云还是准备去镇上看看,最主要的还是想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买两条没补丁的裤衩子。   外面的衣裳可以凑合,可贴身的祁云就希望能尽量好一点。   可惜这会儿的人估计想法跟他完全相反,里面的裤衩即便是露腚了也无所谓,只要外面光鲜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裤衩子寒碜点儿有啥呀,又不给人看。   祁云:...... 第18章 赶集   水月村是属于李家镇公社管辖的,上面有茳那市,是个三级小城市,后来倒是会发展成二级城市,在华国的国内地图上占据一个小小的点。   而之前祁云他们下火车的百里坳是一个小站,自蜀地都会城市川都穿过百里坳,自南边沿海城市北上,这条铁路线算是南北交通枢纽。   不过百里坳车站只能算是一个主要运送货物的小线路,只是因为今年二月里蜀地西南边发生七点九级地震损坏了那边的主线铁路,所以在完全确定重建完毕之前南北铁路只能改道百里坳。   上次祁云他们来李家镇还是坐的公社的敞篷大卡车,一路又是颠簸又是吃灰的,到了镇上也就吃饭的时候喘了口气,之后又抓阄跟着老村长的马车赶着回村里,倒是一点没来得及多看。   祁云跟周国安专门请了假要上镇里,老村长自然没有不许的,还特意叮嘱祁云两人早上五点的时候准点去村口等着,说是明天李晓冬又要去镇上公社开会,到时候李晓冬会赶马车送大家伙一起去镇上。   马跟车架都是大队公社的,算是大家的共同财产,李家镇的集市是三天一次,若是李晓冬有事要去镇上,都会提前通知大家一声,到时候赶马车送大家一起走。   若是遇上李晓冬不去镇上,有其他年轻小伙子会赶马车的要借马车去镇上,也是可以的,不过借用了马车的人都要负责多给老马打两背篓的草犒劳马儿。   这会儿公社里基本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的,等到春耕秋收农忙季还要专门通知各生产大队队长去公社开会,春耕做新的一年的奋斗宣言,秋收做一年总结再鼓吹一下大丰收之类的,总之是ZZ上的需要。   老村长年纪大了,李晓冬作为下一任生产队队长,已经开始代替老村长去参与这些事儿了。   虽然废除了农村集市,但是这下面也管得不怎么严格,就刚下文件那十来天有纠察队的人抓人,风头一过就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了。   只要不是在街边公然叫卖,私底下卖点自家自留地里种出来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不过若是家禽或者大米粮食之类的,被抓到就会追问来源,若是来源不对就会被抓起来,说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这会儿鸡鸭家畜都是每家只能养多少只,养多了就是搞资本主义那一套,猪也都是生产大队集体养,一年到头交够了任务猪,其他的就能杀了取肉分给大家。   老村长是个有成算的,也不知怎么弄来一头母猪,每年生的猪崽子除了留下本村儿养的,其他的就卖给别村儿。   这样不仅省下了买猪仔的钱,还能多得点挣头,分给大家一点之后再留点钱找关系多买些肥料种子回来,所以说每年水月村的地收获都不错。   公社里的人对水月村也挺满意的,一旦满意了,上头再下来什么文件福利之类的,水月村这边可不就更容易得到么?   这些事也不算说不得的秘密,村里人都为有这么聪明的老村长而骄傲,祁云被人拉着嘀咕炫耀了这些事儿以后也是不由感慨老村长果然是个能人,既圆滑却又保守了底线,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能不用两条腿开幺幺路走去镇上当然是好的,祁云跟周国安第二天一大早早早的就起来了,周国安不用祁云喊就已经积极的起床洗漱了。   原本祁云是让吴丽不用管他们早饭的,不过吴丽做人想要做全乎,提前起来将昨晚特意留的杂粮饼子又贴到锅里热了热,让祁云他们裹了泡菜卷着边走边吃。   吴丽原本也是想去镇上的,不过一来舍不得花钱,二来舍不得工分,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不去。   “吴丽人挺好的。”   周国安嚼着饼子跟祁云一起往村口赶,路上忍不住跟祁云感慨。   祁云虽然不习惯边走边吃东西,不过想着一会儿更多人挤着看着他吃更不习惯,因此这会儿也学着周国安的边走边吃,嘴里塞了东西,祁云含糊的嗯了一声,点点头。   虽然吴丽有些地方让祁云不赞同,不是说玩心计不对,主要是在祁云看来吴丽有些逼迫自己,过得太累了。   而且无论是李晓夏两兄妹那边还是老知青那边,甚至连一开始他跟老周这边,都有点想要牵扯不清好加以利用的意思,祁云不喜欢这种不纯粹的接触来往。   好在他一开始就以实际行动做了无声警告,周国安又是个傻的,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吴丽是个聪明人,发现他跟周国安不吃那套以后就立马退回了安全线,安安静静的做起了本分工作,不再试图做多余的事儿。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祁云并不多做评判,只单纯的在操持伙食方面,祁云还是挺赞同周国安的,吴丽做得确实挺好。   两人沿着村子主道一路往村口走,路上遇见人就笑呵呵的打招呼,一个村儿的基本上都认识了。   再加上祁云记忆力很好,但凡见过一次的人都能叫出名儿来,还能清楚的记得对方的大致性情,打起招呼说起话来也不至于太尬。   这也是祁云在村里混得不错的关系,哪怕是因为他们跟江画眉两姐弟走得近引来非议,可事实上见了面这些人还是对祁云听和善的。   周国安虽然记性比不上祁云,不过这厮性子憨直,还有股糙汉子的性儿,跟人打交道也是直爽,像个本地农村汉子似的,跟人没距离感,本村的一些年轻汉子都喜欢跟他玩儿。   还有不少人约他忙过了这阵子就去山上打麻雀河沟里捞鱼的,周国安对这些都期待得很,说起这些就忍不住吧嗒嘴,那可都是肉啊。   “祁娃子来了?赶紧坐婶子这里,一会儿咱们路上好说话!”   “国安小子你坐前头去,你这壮实的小伙子可得占不少地儿......”   “哟,吴丽那姑娘这么早就起来给你们烙饼子了?起得可真早。”   “王三婶你家母鸡又生了这么多鸡蛋了?真能干。”   夸人就夸人吧,还夸到母鸡身上去了。   不过被祁云夸的王三婶子却是立马哈哈笑起来,满脸的骄傲,拉着祁云坐到板车上来,“那可不,我家小子成天就给家里母鸡挖虫子吃,一天生一个鸡蛋,可没一个偷懒的,这卖了鸡蛋攒起来可是要给娃子们交学费的,等他们努力读书,长出息!”   “要我说这读书有什么用,是吧祁娃子?你看你们也是高中生了,不还是要被领导人拉来给我们种地?”   说话的海四婶是村里有名的烂嘴婆娘,再好的事到了她嘴巴里都能嘲讽两句,人家家里办喜事都不乐意请她去,似乎尖酸刻薄已经融进了她骨子里。   祁云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摇头,“那还是要看运道,而且咱们华国在不断发展进步,以后需要知识分子的地方可不少,三婶子的想法很好,哪怕以后从学校回来还是要种地,可好歹走出去会写自己名字也会算账,不至于睁眼瞎被人糊弄。”   原本落了脸子想要跟海四婶吵架的王三婶顿时就高兴了,拍着祁云的手背笑呵呵的朝海四婶斜了一眼,“就是啊,还是有知识的人思想觉悟高,不像有些人,眼里心里也就这么一亩三分地。”   至于祁云说的话,前半段什么社会在发展他们是有听没有懂,只后半段那话简直就是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有时候去粮仓那边卖点粮食,人家让签个名字都写不来,算账也掰着手指头掰半天算不清,那时候即便人家没笑只是多看自己一眼,也觉得人家是在心里笑话自己,脸上心里臊得慌。   因着只有一匹老马拉车,所以是一部分人走路一部分坐车,等到半路了再换。   祁云被几个婶子拉着先坐了上去,周国安因为被嫌弃长得太壮占空间,所以先坐到了前面赶马车的李晓冬身边,那位置在大家眼里看来可是很不错的,除非跟李晓冬关系好才能坐。   推周国安去坐那里,看来婶子们对周国安还是挺喜欢的。   祁云在后面跟婶子大妈聊天,无论是哪家熊孩子或是谁家老母鸡菜园子,祁云都能聊上两句,一时也是聊得热闹,叽叽呱呱跟一车的鸭子似的。   周国安在前面三两口吃完了饼子就去请教怎么赶马车去了,虽然这车不是什么别的车,可好歹也带了个车字,周国安还是很向往的。   马车走得慢悠悠的,从灰蒙蒙的夜色走到朝霞初起,半路的时候祁云也下车走了两段路。   要说起来他这样年轻的小伙子全程跟着马车走路也是应该的,可那些个婶子就喜欢拉着他。   这小伙子有知识,长得好,关键是还没有架子,谁说话都能笑呵呵的接上,即便是有不懂的也会认真的询问,倒是给他们这些乡下人一个做老师的机会。   总之一句话,跟这城里来的小伙子相处实在是舒坦,婶子们简直恨不得拉回家做自己家的姑爷。   可惜因着是知青的身份,让这些家里有姑娘的婶子们还存着最后一点顾虑。   再说了,听说前儿晚上有人看见祁云拒绝了村长家的晓夏,李晓夏虽然性子是有点高傲,可长得好家里条件也好。   那样的都被祁云拒绝了,看来这知青是铁了心要回城里的,婶子们心里转悠几下,一个个更是把那点心思压了回去。 第19章 书店   要说为何昨天祁云他们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突然就有了那么多红着脸的姑娘跟祁云搭讪,却原来是因为头天晚上有人看见了祁云跟李晓夏说话的事儿。   虽然隔得远听不大清,再加上祁云说话声音比较轻,可李晓夏说的话却也听了个大概。   眼看着祁云头也不回的走了,李晓夏还留在原地一脸愣神的模样,村里那些在八卦方面格外敏锐的婆娘们可不就顿时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么?   早上下了马车走路的时候躲着李晓冬,祁云甚至还被人拉着神神秘秘问起了这个事儿,祁云这才明白过来,不过面上只说没有这事儿,“李晓夏同志只是来跟我询问些事,并没有别的。”   虽然拒绝了李晓夏,甚至祁云还挺烦李晓夏那类似于熬鹰训犬的做法,可哪怕是看在老村长以及李晓冬的面子上祁云也不会真拿出来说什么。   没在祁云这里得个准话,婶子们虽然失望可也一点不影响他们说闲话的兴致,看昨儿李晓夏就没有上山送水往祁云面前凑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事儿。   到了镇上大家伙就暂且分开,其他人大多都带了要卖的东西,哪怕家里没甚东西,便是三瓜俩枣都要带上去试着卖了换钱,没有空手带钱去赶集的。   即便是李晓冬都带了些粮食蔬菜要送去镇小学那边给自己爸妈,至于另一个嫁到镇上的小姑姑,之前已经送了一回了,也不至于次次都去送。   一行人里也就祁云跟周国安两人两手空空,揣着钱跟票来买东西。   “祁云,你们去了供销社就找我小姑姑李冬梅,你们要买啥东西她能帮你们拿好点的。”   李晓冬赶着马车往公社那边去之前特意拉着祁云交代了一句,李晓冬也知道自己妹妹跟祁云的事儿。   不过在他看来这都是小姑娘家家的感情事儿,跟他要和祁云交好并没有关系。   对于男人来说,男人的交情跟女人的感情完全是可以分开来看的,哪怕李晓夏是李晓冬比较疼爱的亲妹子,不存在什么你不跟我妹妹好我就不跟你做兄弟的事儿。   祁云笑着谢了李晓冬,李晓冬就架着马车走了,同去的还有李晓冬的五叔李继祖。   李继祖为人寡言,祁云打过两回交道,只能说是认识的程度,这人说是陪着大侄子去开会帮忙照顾马车,事实上打着什么主意怕就不晓得了。   不过老村长是明白人,祁云也没兴趣去管别人这些事。   祁云跟周国安同其他人告了别,也不急着去供销社,就先在镇里逛了逛,说是逛其实也没啥好逛的,统共也就那么一横一竖两条街。   一横乃以前摆摊做集市的街,不过现在也就三三两两摆着蔬菜鸡蛋之类的人。   虽然供销社那边也收蔬菜鸡蛋,不过价格比较低,要是在这里自己卖的话,稀稀拉拉卖得少,可价格能稍微高一点。   比如说是鸡蛋,在外面卖一般能卖到一个两分五厘钱,若是在供销社那边去卖则是两分钱,多了整整五厘。   乍一看很少,可攒起来也不少,这会儿盐巴也才一分五一斤呢,多攒三个五厘就是一斤盐巴。   虽然这边来买的人多半也就是几个几个的买,不赶时间的农村人都愿意早点来这里蹲着慢慢的卖。   除了这条横向的街道,另外一条则是竖街,称为老街,听说是大锅饭以前很多人开店做生意的街道。   李晓冬他们要去的公社就是在老街北边儿尽头,那边挨着的除了车站以外还有镇小学,目前李家镇还没有设置初中,只有走二十多里的路到另一个比较大的镇上才有初中高中。   这会儿初中高中还是一个学校里,都是两年制,也就是一共学四年就是把中学读完了。   祁云他们水月村到镇上的借口就是竖街南边儿挨着一个水库的那个方向。   横街这边因着以前就是赶集的地方,故而被本地人叫做“农贸市场”。   祁云两人在农贸市场转了一圈,见都是些苞米大豆绿豆蔬菜鸡蛋之类的,这些东西要是有需要的,还不如就在村里买,不仅能得个便宜些的价钱,还能让钱不流到外人兜里去。   因此两人并没有买什么,转而又去了老街那边。   因着现在不允许自己开店做生意,所以老街这边木板镶嵌的门市都是半闭状态,只开了两三块木板子宽的门让里面住着的人进出。   虽然也有那私底下在家里帮人做衣裳鞋子被褥之类的,也有偷偷卖粮食肉类的,可那都是只跟知根知底的人做生意的,像是祁云他们这样的陌生人根本就不知道。   路过一家信华书店的时候祁云跟周国安进去看了看,最显眼的地方摆的就是各种装订版的红宝书,另外就是些字典之类的。   转了两圈,祁云最后就在角落里找了些过期的杂志之类的,报纸几乎没有。   原本祁云还想着买过期的报纸了解京城那边的动态,结果倒是失算了,也是,这么个小镇哪有多少人会订报纸呢。   既然没人订报纸,又从哪里来的旧报纸?   “老板,我想要订报纸的话在你这里行不行?”   这两年ZZ方面已经放得比较宽松了,再加上蜀地这边是南方,不像北方现在去买个东西还要对暗号似的背红书。   祁云祖父下乡的时候是去的东北,后来也感慨过羡慕南边下乡知青,所以祁云对这些还算是稍微有些了解,刚才又同样的客人进来书店跟老板搭话并没有对口号,这才学了之前那个人的法子直接跟老板。   周国安刚才进店的时候就已经紧张得话都不敢说了,在那里费劲的翻脑袋里那点内容,就怕对不上暗号要被抓去蹲大牢,哪里注意上一个客人是啥时候来啥时候走的。   这会儿见祁云居然直接跟老板搭话不对口号,吓得脸都白了,抖着手在祁云背后偷偷拽祁云衣摆,一面还梗着脖子想要帮祁云补救。   可周国安就这臭毛病,越紧张脑袋里就越打结,急得脑门都出汗了也没想出一句红话来。   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刚才祁云他们进来的时候一直在埋头看书,这会儿听见祁云问话,这才从书里抬了头。   因为年纪不大,加上现在上头也没有硬性要求,年轻老板也没觉得祁云这么直接问不合规矩,只有点奇怪的瞅了周国安一眼,不明白这位小兄弟怎么看起来紧张得很?   难不成是怕他宰人故意抬高价格?这可是属于国家的书店,这可就看扁了他们这些本地人了。   老板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然后拉开身前的抽屉拿出个本子来,“放心吧小兄弟,这里的价格都是规定好了的,全国通价,不会欺生故意给你们喊高价。”   先安慰了周国安,然后老板才捏着笔问祁云,“订报纸可以,不过要先交钱,不然我们从城里拿了回来没人买,过了期就只能当废纸卖了。”   又问祁云要订什么报纸,祁云就订了份人民日报,关注中央那边的ZZ动态。   “订一个月的还是半年的?一个月的话无论大月小月,收一块二,能便宜三毛钱,要是订半年的就收六块六,一年十一块五块。”   算下来当然是订一年的更划算,可十一块多也是吓人的价格,便是周国安都吓了一跳,很是心疼的瞅祁云,“要不然咱们俩一起凑钱订吧,反正我也能看。”   虽然知道祁云家里有两个工人,这回下乡估计也带了些钱,可他们是要在乡下过不知道多少年的。   周国安原本不怎么关心国家时事,可若是祁云想要订报纸,那干脆跟他一起凑钱订,两人还可以分摊。   祁云也知道兄弟的好意,不过订报纸的事是他决定的,当然不能拉周国安凑钱,只摆手笑着拒绝了,另外让老板订一整年份的,“我看那角落有不少过期的杂志,老板能不能便宜点,我们都是刚分来这边的知青,家里墙壁有些掉泥巴,拿回去看完刚好能用来糊墙。”   祁云这么干脆,老板自然高兴,连忙笑着让祁云随便去挑,“往常是一毛钱三本的,不过小兄弟你要就一毛钱六本,随便挑。”   这会儿报纸是五分钱一份,杂志是两毛五到五毛钱一本,不过像是书店里这些过期杂志都是老板从别的途径在城里弄来的,收来的时候论斤,卖出去一毛钱几本也是赚的。   这还是他们家自己的收入,不归书店。   老板没想到还能有人在自己这里订一整年的报纸,这可算是一种人民的进步了,拿到公社那边也是能吹一吹的。   要知道这会儿订报纸看的人要么就是那些城里当官的要么就是有钱的,可这会儿有钱人总能七拐八拐的跟当官的扯上亲属关系。   普通老百姓吃饱穿暖都难,谁还会花钱来买报纸?即便是有那关心国家大事的也都是找过期的报纸来看,那个便宜不说内容也不变,只是要晚一点而已。   就这还是城里才会有,像是他们李家镇这边,看报纸的统共也就几个人,那些人的报纸还是机关单位统一订的,看完了之后也多是带回家点炉子或者包书本之类的去了,半张报纸都不会空闲出来。   祁云从兜里翻出钱交给了老板,虽然老板也说可以先交五块钱,其他的五个月后只要提前一个月交都成。   也就是祁云从来不为钱财操心,不是说他以前有钱,即便是外出流浪的时候没钱祁云也从不让钱影响自己的心情。   这一掏还是跟以前那么干脆利落,把一边的周国安看得心抽抽,便是老板也对祁云高看一筹。   祁云倒没多想,纯粹就是不爱把注定要拿出去的钱捏在自己手里,既然兜里有现成的就直接交出去了事。   祁云记得今年五月的时候中央那边应该就开始讨论批林整风的问题了,这是上面的人开始注重经济发展的征兆。   还是那句话,科技要发展,知识人才是肯定要大批量需求的。   到时候除了以前那些被批下来的知识人才要慢慢翻案恢复原职,对后续力量的培养也会得到重视。   不过在看见黎明之前,还有一次最后的黑夜,祁云有心用笔杆子挣点零花钱,那肯定是要对上面的风向把握好,不然钱没挣到不说,还把自己给搭进去就惨了。 第20章 公社   周国安不知道祁云的打算,单看祁云二话不说就掏了十一块五出去,顿时心疼得一张端正的脸都要皱巴到一起了。   等两人抱着二十多本杂志出了书店,周国安忍不住凑到祁云耳边小声问祁云剩下的钱还够不够,“九月分粮之前咱们还得花钱买点粮食撑着,这会儿青黄不接的要去预支粮食也预支不上,老村长那里之前吴丽就已经去借过一回了。”   周国安这么说也不是提醒祁云要留钱出粮食钱,就是担心祁云现在胡乱花了以后真要用的时候拿不出来。   好在祁云也不是那爱胡思乱想的,只心里默算了一下点头表示还够,“咱们一会儿去买袋口粮带回去。”   村里这会儿还真没有谁能卖粮食出来,要知道一般人都在秋收的时候就留点口粮,其他的都卖去了镇上的粮站那边换钱。   要知道秋收后卖粮食,那会儿还是新出的新粮,翻过了年再去卖,那就是陈粮了,价格上就要低一筹。   即便在村里能买到,也都是些豆子苞米之类的,祁云算了算,还是决定去买点大米小米之类的,大米一毛多一斤,陈米更更便宜点。   最后两人买了二十来斤的陈米,花了两块钱,这点大米回去之后再跟杂粮混合着,基本就能吃到秋收了。   今年祁云跟周国安基本都没停工,便是吴丽也几乎干满了工天,只要收成可以,那来年三人口粮还是够了。   把这些都买完了,两人才扛着两个布袋子去了供销社。   找到李冬梅又报了李晓冬的名讳,李冬梅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总归是笑呵呵的应了。   有李冬梅帮忙,最后祁云买裤衩子倒是没花带来的布票,因为这裤衩子用的布料少,都是他们内部人员自己用布脚料子做出来的。   虽然颜色有些晕,还脱色,不过祁云也不在乎,摸着料子软,趁着有这个货还不要布票,就又给买了三件汗衫。   一件自己穿,另外两件祁云去邮局给怀城老爸寄了一件,另一件给边疆大哥寄了过去。   怀城那边说是大城市,可很多东西都是分配得很紧凑,像是祁家父母都是把布票攒着一年到头给孩子做身衣裳,或是给家里添置被褥之类的。   到最后自己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是有接近十好几个年头了,比三个孩子里最小的祁云年纪也小不了多少。   要祁云说也就这会儿的东西质量真不错,要不然后世谁家的衣裳穿洗这么多年还能继续用的?   因为汗衫也是最便宜的布料边角做的,一件汗衫就是五毛钱,祁云一次买了三件,也算是大方人。   李冬梅瞧着祁云掏钱眉头都没皱一下,顿时真乐呵了,笑着让祁云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来供销社找她就成。   虽然是铁饭碗,可他们也是要看业绩了,要是业绩好了还能往上面升一升,那可都是跟工资有关的事儿,可不让人向往么?   全程几乎都是祁云在花钱,周国安原本还有想买的东西,可真看见东西价格了瞬间又觉得也不是必须要买的。   于是到最后祁云又在邮政局买了邮票跟信封信纸,周国安还是除了买粮食的那点钱,其他地方一厘也没花,连祁云都笑话周国安是勤俭持家的好男人。   “哼,我以前手里从来不留钱的,不过现在老祁你花得这么凶,我可得紧巴着捏在手心里,以后咱们俩要花销的地方可不少呢。”   周国安被祁云笑话了也不生气,就是哼哼两声,然后掰着手指头算他们要买的洗衣粉肥皂之类的。   冬天的冬衣今年是有带,可一年两年还能用,三年四年他们肯定是要长个子的,旧衣裳肯定是没办法继续凑合了。   要是以前在家,那操心的都是父母,可现在他们也离开家出来单独混日子了,当然不能就昂着脖子等家里那边寄过来。   城里要弄到布票可不容易,周国安现在是真理解了自己爸妈为何老是愁眉苦脸了,因为掰算这些日常花销真是太难了!   之前周国安还一心靠着祁云,觉得老祁是个靠谱稳妥的,但是今天来镇上真让周国安瞬间被敲了一闷棍,再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没心没肺就等着祁云安排了。   周国安掰着手指头埋头皱眉苦巴巴算计的模样叫祁云笑得不行,被祁云这么一笑,周国安又是一瞪眼,“笑死算了!”   虽然笑得也挺好看的,可周国安深刻的认识到老祁果然是比他小一岁需要被照顾的小兄弟,一股责任感叫周国安又是沉重又是安心的。   责任感叫人沉重,可有种被人当做依靠的感觉也叫周国安感觉有点踏实安心感。   “好了别愁了,下次我肯定不会这么花钱了,这不是都需要么?”   在祁云看来这每一样都是舍不下的必需品嘛,花钱也是没办法的。   当然,这个话在周国安看来是很没有说服力就是了。   出来一趟祁云就把身家财产花出去一大半,接下来周国安盯祁云跟盯自家熊孩子似的,就怕祁云再看见什么一时来了兴致又掏钱给买了。   好在之后祁云挺老实的,就随便看了看一条街也就转完了。   两人转头回了约好一起等马车的街口,结果这会儿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想来也是,这会儿时间还早,再加上跟着来的同村乡亲都有东西要卖,自然要耽搁一些时间。   祁云两人蹲在路边的石头上等了一会儿,等得无聊干脆又往镇小学以及公社办公处走走,既然来了镇上自然是该把能转的地方都转一圈才不亏。   两人转悠着到了公社门口,刚巧看见公社办公处门口外李晓冬的小叔叔李继祖正拿着一包烟往一个带着红袖章的男人手里塞,满脸谄媚的弓着腰拉着人说着什么话。   远远瞧见祁云跟周国安两个陌生的面孔走过来,红袖章愣了愣,然后脸上端着的不耐烦迅速的收了起来,抬手将烟握进了手心里,“这个事我会想办法的,下次再谈吧。”   说罢红袖章转身就进去了。   李继祖也瞧见了祁云他们俩,脸上的笑也是一僵,而后假装无事的往他们这边走了两步,“小周同志你们转完了?来了多久了?”   没问走在稍前位置的祁云,反而盯着周国安问。   周国安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就憨厚的一笑,“刚来,我们去街口见没有人,所以我跟老祁就说上来转转,要是看见五叔就问问看冬子哥啥时候能出来。”   李继祖视线在周国安脸上转了两圈,又瞄了眼脸上依旧带着浅淡笑意保持沉默的祁云,心里这才安生了不少。   干巴巴的咳了一声,李继祖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向祁云他们示意了一下,“来一根?”   虽然是最便宜的大生产,可也要花八分钱,一般人谁舍得花钱买烟啊,一般农村人都抽自家种的叶子烟。   周国安笑着摆手,“不用了,谢谢五叔,我跟老祁都不抽。”   李继祖笑了笑,“也是,你们俩还没长大呢,半大小子,抽烟不好。”   而后将烟用手指头按了回去,自己也没抽,烟盒盖好揣到裤兜里,“冬子应该快出来了,每次开会都是掐着午饭饭点之前完的。”   稍微富裕一点的公社一般开会还会包一顿午饭,不过李家镇这边可舍不得一顿午饭,再则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啥重要的事儿。   所以还不如提前结束会议,让各生产队的队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还能剩点粮食,给各领导分一分带回家哄婆娘孩子高兴。   祁云视线从李继祖手上收回,往马车那边走了几步,“那还成,咱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转了半天脚还有点累,老周,五叔,过来坐会儿吧。”   祁云视力好,刚才李继祖给那个红袖章塞的是大前门,算是如今烟里的中华,三毛五一盒,可不便宜。   刚才那红袖章没看见他们之前满脸不耐的样子祁云也不陌生,毕竟吧,在整改之前学校里也有过那种风气,先是假装不耐烦为难,为的就是让求上门的人主动加东西。   等看见他们这两个外人来的时候,红袖章就知道今天不适合端架子,于是果断手脚麻利娴熟的将烟第一时间就给收了。   不管是自己抽或是孝敬人,便是拿去供销社卖也不错。   这李继祖可不是喜欢给人递烟的人,在村里的时候还有点儿耍派头。   这回一反常态的在他们面前递烟不过是想糊弄他们两个年轻小伙子,让他们觉得刚才只是寻常的给人递烟。   虽然是一盒,可也就是最便宜的大生产,谈不上讨好贿赂。   这样遮遮掩掩的反而叫祁云确定这李继祖怕是想要弄自己大侄子。   老村长今年秋收完了就准备退休了,水月村生产队队长的职务可不就引得不少人蠢蠢欲动了么?   倒是没想到李继祖这个五叔反而最早去动手脚。   李晓东虽然有老村长的支持以及镇小学两位做老师的父母,可要是李继祖做事隐秘,又在公社这边挖墙脚的锄头挥舞得好了,说不得还真能叫他挖成功。   三人坐在板车上随便聊着天儿,李继祖也就一开始估计心里有点虚,所以跟祁云他们俩搭话比较勤快,还问了他们今天上午都去干了啥买了什么之类的。   等确定两人没说谎之后李继祖就不大说话了,坐在板车上摸着老马的肚子沉默。   周国安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毕竟他们本来就跟这位李五叔不怎么熟悉,而且也不是同龄人,说起话来也没啥话题,李继祖不吭声周国安也能跟祁云说话说得起劲儿。 第21章 抓泥鳅   果如李继祖说的,祁云他们在外面等了约莫二十来分钟,里面就陆陆续续走出来许多人,李继祖连忙从板车上跳下来笑着跟一些人打招呼说笑两句。   周国安暗搓搓的用手肘拐了祁云两下,“我怎么觉得李五叔还挺会说话的?”   跟之前的沉默寡言一对比,此时的李继祖可不就是很会说话么?该迎合的迎合该玩闹的玩闹两句,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等李晓冬跟公社主任说着话出来了,李继祖这才跟其他人摆了手告别,脸上重新露出憨厚的笑摸着后脑勺上前跟主任打了招呼,然后就直接跟李晓冬啥时候能回去,“乡亲们怕是都要等急了。”   这话说得,要说没问题吧他也没问题,要说有问题也有。   祁云笑着上前跟喊了声冬子哥,“五叔怕是自己等急了,我跟老周是空手空脚来镇上瞎逛,之前我们都去街口看过了,没人,王三婶他们怕是还在粮站那边呢。”   主任没多想,看见祁云,顿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不是说祁云一身霸王之气,而是说看惯了老农的长相,突然看见这么俊的一张脸,有种视觉的冲击性。   人一般来说对好看的东西初始印象都不错,这会儿主任也就没多想刚才李继祖说的话,笑哈哈的扭头问李晓冬,“这就是今年你们生产队新来的知青吧?长得真俊,看来冬子把村里的知青安顿得很好啊,要不然也不能跟你这么亲近。”   李晓冬没想到别的,就实话实说,抬手直接拉了祁云跟周国安,十分耿直的帮两边介绍,半点没有担心自己的风头被人抢去的意思。   “祁云,国安,这是咱们李家镇公社的张主任,人特别好,十分关心咱们下面社员的生活状况。”   说罢李晓冬又跟张主任说起祁云两人的情况,“我这两个小兄弟都是怀城那边来的,别看他们俩是从大城市来的,可从到村儿里第二天开始就一直在地里干活,再苦再累也没有请假。”   “国安更是一身的力气使不完,现在也才十八岁就能跟壮劳力一起挣整工分了,还有祁云,一手字儿更是写得好看得很,我准备把咱们村的写大字任务就拜托给祁云了。”   张主任自然抚掌笑着连声说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就是为了跟底层人民互相学习互相进步,冬子,你们做得很好,下乡知青跟咱们从来不是什么阶级敌人,像那些搞得乌烟瘴气的可就是枉费了咱们伟大领导人的根本用意,水月村值得全体社员学习啊。”   往日虽然因为水月村完成任务最是积极,李晓冬代替爷爷来开会也被表扬过几回,可到底也没有这次来得郑重其事,顿时涨红了脸直摆手,“主任,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朴实的话更叫主任对李晓冬生出好感来,拍着李晓冬的肩膀笑盈盈的点头,“看来你爷爷选你接班也是有考量的,加油好好干!”   一旁的李继祖顿时一噎,原本还保持着憨厚傻笑的脸上顿时变得要笑不笑的,或者说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   虽然张主任觉得李继祖这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不过此时也没多想,又跟祁云他们说了两句这才道了别。   等送走了张主任,李晓冬这才高高兴兴的同他们一起解了拴在门口树干上的老马缰绳,规整好马车这就赶着马儿哒哒往街口去了。   之前祁云在张主任面前说的是其他同村的人去的粮站,也是担心说去了农贸市场卖东西要惹出事儿来。   你卖点家里自己种自己养的上头人睁只眼闭只眼,可你要是还拿到人家跟前说,这不是脑壳方了么?   就怕人家不整治你么?   李晓冬虽然为人实诚,可好歹也是跟着他爷爷学了好多年了,当时一听祁云说得跟实际情况不一样,心里一转就明白祁云的意思了,越发觉得祁云是难得的兄弟,心里倒是有点可惜自己妹妹跟祁云没能成事。   当然,这点可惜也就是一瞬间,自己妹子什么狗脾气他能不知道?   这会儿也差不多十一点半了,李晓冬赶着马车紧赶慢赶,一行人回到村里的时候也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好在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早就带了干粮在路上边走边啃,啃上一嘴巴觉得卡喉咙了就喝口凉水冲一冲,糊弄一下也就差不多半饱了。   从水月村到李家镇单边就要三个来小时的马车行程,吴丽早上也没给两人准备当做午饭的干粮,祁云原本是想去国营饭店用粮票换两个馒头的。   可惜周国安管得严,于是两人这会儿是半点吃的都没有。   好在李晓冬早就准备好了,给两人分了自己带的野菜黄面饼子。   说是黄面,其实就是玉米面黄豆面再合着一点白面混合出来的,也是北方所说的三合面。   这玉米面黄豆面可不是后世碾得极其细腻的那种,都是粗糙卡喉咙的那种。   在这个年代流行一句话,厨艺不好的婆娘会持家。   也就是说掌厨的婆娘做东西做得不好吃才是好的,因为做得好人人都恨不得撑破肚皮的去吃,可不就要把家里吃垮么?   不过混了白面在里面,那就瞬间提高了一个档次,也就祁云他们俩跟李晓冬关系亲近,其他人见了自然是羡慕得很。   周国安跟旁的年轻小伙子打打闹闹将饼子分着吃了,旁人给他分的干粮也不拘好不好吃,都往嘴里塞着下了肚子,自是又跟人亲近了不少。   祁云么,自是又被婶子们拉着问了许多,好在他一开始就将装东西的袋子塞到了李晓冬屁股下坐着的木箱子里,要不然这会儿婶子们怕是要把他的包给翻个底朝天的就为了看他买了些啥。   祁云倒也不怕人知道他大手大脚花钱,闲言碎语祁云从来不放在眼里,更入不得心上,要不然当年他早就被那所谓的贵妇们说得直接蒙头跳楼得了。   只是里面既有裤衩也有当内衬做的背心,在祁云看来都是贴身的物品,叫一群婶子大娘捏在手里摸来看去的,忒是臊人了些。   好不容易到了村口,祁云迫不及待的踩着板车边沿就跳了下去,然后伸展着胳膊腿的笑着让周国安帮忙拿上李晓冬递过来的东西,跟婶子们摆了摆手就先跑了。   “那咱们说好,一会儿我就过来!”   周国安跟人约好了事儿,这才高兴的转头跟上了祁云,“老祁,等下唐三儿他们要去一截已经干了的河沟那边挖泥鳅,你去不去?听他们说去年还在稀泥里面挖出了好几条乌鱼。”   说着话呢就忍不住吧嗒嘴,这是口水泛滥了。   也是,自他们来这边已经一个多月了,可也就是第一天晚上在老村长他们家吃过一回肉,这已经一个多月没沾个荤腥了,不说周国安,便是祁云也觉得此事一听就口舌生津。   “成,那我也去,不过我不喜欢吃泥鳅,到时候我去摸点螺丝蚌壳之类的,到时候再去小河家要点儿酸菜一菜,也是道好菜。”   江画眉看着泼辣蛮横,可一手腌制酸菜咸菜的手艺却是不错。   当然,这也就祁云他们托了江河的福才尝到了味儿,旁的外人怕是从来没能吃到过。   祁云这么一说,周国安更是迫不及待了,撺掇着祁云现在立马就去河里摸螺丝蚌壳去,要是能摸到鱼那就更棒了。   祁云被周国安那猴急的模样引得发笑不止,不过还是老神在在的该干啥干啥。   到家之后祁云打了水来,将新买的内心裤衩分开来用加了少许盐的清水泡了泡,然后又揉搓一回晾晒上,这才叫周国安拎上两个黑胶桶,“走吧,这会儿他们应该也差不多才到河沟那边。”   那些小伙子可不像他们俩,家里没个大人管着,想干啥就去干啥,这会儿估计也是才刚躲躲闪闪的跑出来。   村口这条河没名字,反正路过水月村这边的这段河本地人就称为水月河,形状也恰似一弯新月。   村尾那边地势稍高的地方还有一方水库,所以水月河往水库那边也有分挖出去的水沟,水沟弯弯绕绕,让本村的水田都能很容易就得到水渠灌溉。   这会儿六月的天正是热烘烘的时候,有些水沟已经没了水,只有湿漉漉还保持着水分的稀泥。   一路上周国安心急得不行,路上还临时想着要不要去叫江河,“今天山上不是要浇水拔草么?小河估计是干活去了,你一会儿多抓点,咱们回来的时候去要酸菜时给带上送过去不是更好?”   周国安一想也是,江家两姐弟这会儿可是特别紧张挣工分的事儿,那意味着两人下一年的口粮。   河沟虽然大多是人工挖的,可也有天然形成的沟渠,有的地方甚至会有本地人所谓的“烂泷”,也就是有点类似沼泽,踩下去一下子能叫一个成年人沉到胸膛去,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可就危险了。   唐三儿名唤唐得金,是本村儿另一个大姓唐家的人,今年十九岁。   虽然年纪大了可这里的人土生土长的,心性还很单纯,也不管所谓的思索未来选择命运啥的,遇见一点没架子的祁云跟周国安简直就跟找到小伙伴似的,特别多好玩的事儿都要拿到周国安这里来好生炫耀一番,也喜欢带着这两个啥也不懂特别听话的“小弟”去搞事。   这会儿本是庄稼的生长月,大家都忙活得很,偏他找着机会就去转悠着找鸟窝找蜂窝之类的,这回有两条河沟半干了也是他第一时间发现的,立马找来交情不错的兄弟拎着水桶就要去倒腾。   这回一共来了六人,当然,下田的其实连同祁云在内的也就只有五个,还有一个就是唐得金的“小尾巴”唐五妹唐思甜。   这名儿取得讲究,本人也是唐家里的小公主,盖因唐家一个大姓家族里居然就得了这么一个俊俏可爱的闺女,可不得好好娇养着么?   也算是本村最有实力跟李晓夏竞争村花之名的人物。   远远的看见了周国安跟祁云过来,唐思甜就垫着脚尖直朝这边摆手,一张苹果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周国安黑脸一红,然后拘谨的朝唐思甜挥了挥手算是回应,祁云假装没看见这两人眉眼官司,只笑着往唐三儿那边走,“河沟里都没水了么?有没有蚂蝗?我可怕那东西。”   跟唐三儿一起的两人顿时笑个不停,笑声里也没有恶意,就是觉得这么大个男人还怕那软乎乎的东西,加上祁云这般坦然的一上来就问,纯粹觉得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祁老师你别玩了再玩老婆都要没了!   祁老师:我老婆?谁啊?   ...正在山上喘着气满身大汗挑水干活的江·假女主真炮灰·画眉... 第22章 杀泥鳅   唐思甜在一旁也跟着笑,不过笑完了又忍不住瞥眼去看周国安,趁着大家没注意的时候蹭过去拉了拉周国安的衣摆,“国安哥,你怕不怕?”   周国安浑身一僵,下意识的抬头挺胸双目直视前方,一副特别正直的样子,耳朵却是红了个透。   等回过神垂眼瞅见唐思甜还歪头看着他等答案,周国安这才小小声的说了声“不怕”,然后急匆匆的往祁云那边挤了过去,跟唐三儿身后的彭四儿勾肩搭背的一起走。   祁云不太了解蜀地是不是都是这样,总之水月村这里就有这个习惯,称呼人一般不用名字,都是用家里的排行。   比如说唐三儿被长辈称为唐三娃,被晚辈称为唐三哥或者唐三叔,都躲不过排行的数字。   唐三儿不愧是从小就在这些犄角旮旯混大的,说起挖泥鳅可是行家,带着祁云他们到了他早就踩好点的沟渠处,直接挽了裤脚招呼大家,“我带着国安祁云走这边,你们俩从那边挖过来。”   说是挖,其实就是用手当做铲子挨着淤泥一点点的翻腾一遍,那泥鳅最是爱钻这样的淤泥了。   祁云有心想去旁的地方捡螺蛳,偏被另一个小子唐四儿唐得粮吓唬一回,说是那边河沟里因着稻谷苗子生得好,蚂蝗最多,“那蚂蝗最喜欢阴冷的地方,有东西常年挡着太阳,都已经被蚂蝗当做生崽安家的地儿了。”   祁云脸上表情一僵,只得跟着挽了裤脚老老实实下去挖泥鳅。   祁云干净利落的认怂,顿时又叫唐四儿笑得不行,看名字就知道这唐四儿是跟唐三儿一家的,是唐三儿的堂弟,年纪也就十六岁,最是喜欢捉弄人。   好在祁云是不计较这些的,唐四儿倒是越发喜欢找机会逗祁云。   那水沟泥地里自从种下秧苗之后就都没人敢来动,加上之前一直又有水淹着,这会儿众人挨着泥地一寸一寸的挖下去,脚都还没动一步就挖了不少泥鳅,肥嘟嘟的看着忒是可爱。   当然,这种可爱对于祁云来说也就是活着的时候,若是被煮熟之后盘成一圈,那看着真叫人心里麻麻的,煮了之后那种软烂的口感更是叫祁云想都不愿意多想。   泥地里当然三不五时也能挖到黄鳝,倒是之前周国安惦记着的乌鱼今年没能找到。   至于小龙虾却是还没有的,祁云一说,唐三儿他们直说还没见到过,估计是还没被人带来这边。   祁云之前被蚂蝗给吓退了,唐三儿他们好歹也自认是祁云的哥们儿,祁云要捡蚌壳自然是冲下去帮祁云捡了好些回来,叫祁云如了愿。   几人笑闹一番,直挖了好几条河沟,人人都拎了小半桶泥鳅这才作罢,一群人到河边洗了手脚,说说笑笑准备回家。   刚巧这会儿上山干活的人也都下工了,江画眉挑着一担子空粪桶背后背着个稍小的背篓,里面装的是一些能吃的野菜跟干枯树枝之类的。   江河背上也被了个背篓,里面是空的,应该是专程背上山拔草时用来装草的。   拔草时因为地比较宽,江河人小手臂力道不够,没办法把草扎成一把把的扔上土坎,所以只能用背篓装了,等多了之后再一起背了倒在土坎上。   地里除的杂草都有人专门背了送去马棚那边,马儿能吃的留下来,剩下的就倒去喂鱼,至于猪圈那边的猪草却是要单独去割的。   远远瞧见祁云他们,江河连忙挥手脆生生的叫了“祁哥”“老大”,不过等瞧见祁云他们身边还有别人时,顿时又有些意兴阑珊的沮丧。   老大跟祁哥果然是跟别人一起玩去了,都不跟他玩了。   原本还在祁云旁边笑闹着的彭四儿三人却是瞬间就涨红了脸,唐四儿甚至还往祁云身后躲了躲,却又忍不住偏头去瞅江画眉。   江画眉见状眉头皱得更紧,抿唇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让他赶紧继续往前走。   有旁人在,江画眉一贯是不太习惯去跟祁云他们说话的,虽然知道这两人不介意,可江画眉还是下意识的避开。   倒是一直跟在周国安身边寻机想要找话说的唐思甜此时站出来解了尴尬,抿着唇笑着跟江画眉打了招呼,“画眉姐你们下工回来了?今天我们挖了好多泥鳅,一会儿我给你送一盘来。”   看见唐思甜,江画眉也是稍稍松了口气,虽然没有笑,可好歹没有皱眉毛了,只冷淡的点了点头,“不用了,你们家还有那么多人呢。”   唐思甜算是村里唯一跟江画眉有接触的同龄人,小时候唐思甜还偷偷跟江画眉一起分吃过糖果,那会儿两人都还不懂事,五六岁的年纪就爱找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躲着看看虫子说说话。   不过年纪大一点之后,江画眉要忙着照顾弟弟,加上也明白自己不受村里人待见,所以有意跟唐思甜疏远了关系。   旁边的唐三儿喉结一滚,吭吭哧哧的上前几步想要帮江画眉的忙,“画眉你还挑着粪桶呢?明天还要上山挑水吗?累了吧?我来帮你挑回去吧!”   江画眉侧了侧身躲开了,“不用,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还不回去?一会儿婶子又该要找你们了。”   听见江画眉说起自己老妈,唐三儿顿时就缩了缩脖子,憨憨傻傻的“哦”了一声就乖乖退了回去。   唐思甜撅着嘴偷偷瞪了自己哥哥一眼,满眼的嫌弃,要是喜欢画眉姐就去啊,画眉姐才不是妈说的那什么不正经的狐狸精呢!   唐三儿被亲妹子瞪得也没办法,只能垂头盯着脚尖,光着的脚大拇指动着去碾一颗泥巴疙瘩。   周国安却是眼睛一亮快走几步喊了江河过来,自己也往那边走了过去,“小河,我今儿跟着三哥他们可挖了不少泥鳅,老祁还捡了螺蛳,就惦记着你们家的酸菜呢,一会儿我给你们打理干净了送一些过去,你帮我给你姐说说好话,匀点酸菜给我?”   说到后面还故意压低了嗓音的偷偷跟江河咬耳朵。   说到吃的,周国安刚才因着唐思甜生出的那些烦恼顿时就烟消云散,眼里心里就只惦记着晚饭了,叫祁云心里觉得好生无奈。   之前还以为这厮是真生出点心思来了,可一见着吃的又顿时给抛到脑后,怎么看也不像是真动了春心。   祁云也懒得管男女这点事儿,只跟唐三儿他们笑着道别,“下次有好玩的事儿三哥可别忘了叫我们。”   唐三儿自然是回过神来立马拍着胸脯好一番保证,临到转身要走了还恋恋不舍的又看了江画眉好几眼,见江画眉半点眼风没转过来,顿时叹了口气,带着兄弟妹子先走了。   虽则江画眉肩膀上还担着两只分量不算清的粪桶,可祁云也没上前帮忙,这会儿要是年轻男人帮女人干活,那就是有那个意思。   祁云本身就没啥绅士风范,这会儿自然是入乡随俗,半点没有觉得自己该上前帮忙。   江画眉将眼神在面色如常的祁云身上转了两圈,倒是觉得祁云没上前胡乱帮忙还算是能认清自己。   胡乱找女人献殷勤什么的,也不是好习惯。   江画眉亲妈死之前看多了那些男人,最是不喜欢男人眉目轻浮,祁云这举动若是叫别的女人来看怕是要心里好一番嫌弃抱怨,觉得这人不懂怜香惜玉。   可江画眉自认自己不是需要怜惜的香玉,反而最先考虑的是男人爱不爱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祁云发现江画眉在看自己,顿时转眼就直接带着点疑惑的看了回去,倒是没料到江画眉愣了愣,而后竟是突兀的抿唇一笑,冲他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几乎不笑的人突然笑起来,那是真的够叫人心颤的,便是祁云这自认感情绝缘体的人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心头一动。   祁云自是不知道这心颤里还有份儿被人盯上的凉意,只感觉到那不同一般的触动,顿时沉默了许多,只默默在心里把那点触动掰开了揉碎了恨不得再放到显微镜下仔细观察分析一番才心安。   似祁云这种面热心冷的人,最是要不得的就是放进心里去琢磨,便是一开始没什么事儿,这一脑袋琢磨下去也要整出事来。   江画眉只心里越发觉得这祁云是个好的,暗自划拉着准备如何把人给哄回家。   祁云沉默的自我分析去了,前面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只管挤挤挨挨凑到一堆讨论泥鳅咋做好吃,蚌壳螺蛳又该怎么煮怎么烧,半点不知道后面那两人的心思。   周国安跟祁云都不会杀泥鳅,到最后江画眉直接包揽了这事儿,叫两人直接去他们家那边。   这两人连泥鳅黄鳝都不会杀,怕是吴丽也不会做泥鳅,还不如就在他们家做好了端回去,也少得这两个馋嘴的人再跑几趟。   江河倒是有点奇怪今天姐姐怎么的那般大方了,舍得家里的油盐?不过老大跟祁哥能到自己家,江河自然是高兴的,乐呵呵的就把这个疑惑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闪开,我要开大了!”   祁老师:不好,有妖气!   好了,炮灰配置的女主要开始作了,祁老师祝你好运:) 第23章 照顾   虽说是将人带回家了,可江画眉也没想真把人留在家里吃晚饭,到了家里放好东西,又进屋换了衣裳梳洗干净了。   江画眉这就麻利的搬来一条长凳,在长凳一头订好一根用来纳鞋底的那种粗长针,又喊着周国安把桶里的泥鳅黄鳝都用清水淹着连桶一起提过来。   祁云没见过别人杀泥鳅黄鳝的,此时饶有兴致的站在一旁双手揣裤兜准备围观。   江画眉既然有心把这好看的男人弄回家,自然对待的态度都有些不同了,自己拿着把铁剪刀挨着长凳另一端跨腿坐了却没急着动手,只收敛的眉宇间的锋芒柔和了表情的劝祁云,“这杀泥鳅有些不好看,你真要留下来看?要不然你进屋陪小河抓酸菜去?”   祁云没提防被个女人像是对待女子一般好言好语的劝着别看太血腥的画面,一时也是一愣,歪着头挑高了一边的眉梢迟疑的看了江画眉半晌,这才不确定的点了点头,“没事,你忙,我在旁边帮你。”   说了要帮,当然也不能说空话。   祁云将手从裤兜里掏出来,上前接了周国安被江河指使着从厨房里拿出来的一个盆,然后走到江画眉身边蹲下神把盆放下。   最后还像模像样的从一旁厨房门口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出来倒进盆里,就准备江画眉杀了泥鳅黄鳝就往盆里丢,好用清水洗洗。   江画眉看着祁云干完准备事宜,心里也不由感慨至少这男人不排斥在家里干点力所能及的家务。   得,又发现了一个不错的优点。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入了眼的人即便是再差也能叫人找出许多优点来,现如今江画眉就差不多是这么个光景。   江画眉见祁云找了条小凳子挨着一旁真个坐下了,这才唇角微翘的转头从水桶里稳稳的掐了一条肥嘟嘟的泥鳅上来,而后铁剪刀麻利的将脑袋一剪。   血淋淋的无头泥鳅还在扭呢,就被江画眉迅速的按着脊骨挂到了针上,手指顺着泥鳅身体往下滑,另一手的剪刀也同时往下划拉。   祁云在一旁眼都没眨一下呢,一条泥鳅就被江画眉开膛破肚抠出了内脏,然后嚓嚓几下剪成小段儿,就给扔到了装了清水的盆子里。   江画眉干活儿专心,手脚自然就麻利了,一开始没动手的时候还能跟祁云说两句话,等动起手了却是板着脸眼神认真的盯着凳子上那根针。   无论是伸手捞泥鳅还是抬手扔泥鳅段儿,都不带看一下的。   这泥鳅是祁云跟周国安两人一起抓的,自然不算少,可再多也抵不过江画眉手脚利落。   祁云一开始还只是略有兴趣,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杀泥鳅的,可看江画眉有条不紊的干下来,却是不知不觉看入了神。   等江画眉抓了条泥黄色黄鳝剪去脑袋钉在针上,黄鳝长长的身子尾巴像蛇一样缠到了江画眉细瘦的手腕上,祁云这才回过神来,动了动弓曲得有些发麻的双腿。   祁云这边一动江画眉才略略分神眼尾看了祁云这边一眼,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你爱吃螺蛳么?今天估计吃不成,还得倒点菜油在水里养两天,好叫它吐了肚子里的泥沙才更好吃。”   这是主动找话题要跟祁云边干活边聊天了。   祁云虽然觉得今天的江画眉有些奇怪,不过也或许是对方突然心情好亦或者觉得他们交情更深所以更放松了也不一定,因此只心头稍稍略过就不再多想,“也算不上喜欢吧,就是好久没吃肉了,我记得蚌壳肉挺好吃的,这泥鳅我不吃,一会儿你们多留点。”   祁云曾去蜀地吃过切成一圈圈用干辣椒泡生姜爆炒的蚌肉,那时或许不觉得多美味,可现在回忆起来,便是吃腻了的馒头也能叫他咽口水。   江画眉没想到祁云居然不吃泥鳅,或许在她看来居然有人不吃肉很奇怪,不过转眼看见祁云那张脸,江画眉又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事儿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为什么不喜欢吃?”   若是没原因就是不喜欢吃,那江画眉就没办法了。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煮了嫩嫩滑滑的,咬在嘴里太嫩,像是吃腐肉,还总会想到表面那层滑腻腻的东西没洗干净。”   祁云一贯不爱说谎,有人问了,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打擦边球,擦边球都打不过去的那就直接保持沉默。   江画眉问起来祁云也没掩饰,也不管对方听了会不会觉得他矫情什么的。   边说着话,祁云伸手握住盆的边沿晃了晃盆,盆里的水跟一段一段的肉就晃了几晃,祁云垂眸看着悬浮在水里那些粘液皱眉歪头露出个不喜的表情。   江画眉倒是没想到祁云看起来温和,跟谁都能相处融洽,对农村生活似乎也适应良好,却是没想到还有他嫌弃的东西,一时有些心里发笑。   及至视线顺着祁云落到盆里,祁云搭在盆沿上那修长匀称的手指又叫江画眉视线顿了顿。   微黄肉色皮肤下是青色的血管,虽然没以前白了,可还是很好看。   看完了,江画眉哦了一声算是回应祁云的回答,也没再说什么,埋头继续杀黄鳝。   厨房那边周国安跟江河忙活着也已经抓了酸菜又给切好了各种能找到的配料,期间还去侧后边的菜园子里拔了一颗大葱揪了一把小芹菜菜叶。   把江画眉吩咐的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周国安跟江河也从厨房跑出来蹲在祁云旁边齐刷刷的围观江画眉杀泥鳅。   “姐,酸菜那些我们都切好了,要不要现在就烧火?”   “画眉妹子你可真厉害,我还不知道泥鳅黄鳝是这么杀的。”   “那可不,我姐厉害着呢,全村儿没人能比我姐厉害!”   “那你呢?你比你姐怎么样?”   “我以后肯定要比我姐厉害,到时候我就上工挣整工分,我姐在家帮我数粮食就够了。”   两人显然对于即将吃到肉感觉格外兴奋,你一言我一语的有说不完的话。   等到最后一条黄鳝也剪成了段,江画眉从长凳上站起来,拎着长凳跟剪刀往院子边的水沟旁走,“小河帮我舀水过来冲一冲。”   江河立马应了一声站起来跑去舀水,祁云准备端了盆去水沟边洗,被江画眉给拦了,“你别弄这个,一会儿手上全是土腥味,我来洗就好了,你去帮我用簸箕从灶膛下装点草木灰来。”   祁云有种被人照顾的感觉,不过看了看盆里混着血跟粘液的肉段,祁云还是选择了听话的放下盆转身去找簸箕装草木灰出来。   周国安积极的上前询问自己能干啥,早点干完活画眉妹子就能早点让泥鳅下锅,那样的话他就能早点吃到,吃肉可是大事,当然要积极点。   江画眉也不客气,对待周国安可就没有对待祁云那般照顾了,拿眼睛去瞟之前装泥鳅现在全是浑浊血水的桶,“那你帮忙把那桶水跟内脏倒去后面茅房吧,一会儿我洗凳子把水桶一起洗了,你们一会儿还要拎回去呢。”   周国安一点没发现自己被区别对待了,颠颠儿的拎着水桶就往后院去。   虽然之前没来过,可这里的人修茅房一般都是后边侧边的,而且挖的茅坑一半在茅房里一半在外面,这是为了方便挑粪。   周国安只管去找外面的就行了。   因着江画眉他们家没有养鸡鸭鹅之类的,也没有需要小心的孩子,所以露在外面的半边茅坑并没有用竹篾板遮盖住,倒是省了周国安还要用手去揭盖子的功夫,直接将桶里的血水连同内脏脑袋一起全都倒了进去。   江画眉先用清水冲洗了一遍凳子跟水桶,之后又用草木灰搓洗,差不多了才又冲洗干净直接晾晒在院子里,一边让江河麻溜的点了火,“咱们先把菜炒起来吧,一会儿你们回去了直接做了饭热一热就能吃了。”   江家的厨房算不上多宽敞,是自己用木头竹篾板以及茅草杆子搭成的偏房。   所谓的偏房就是用木头在住房的一旁借着一面墙斜斜搭了个房顶,再在其他两面立两根木桩撑起房顶,是种十分简陋的棚屋搭建法,乡下里经常这样搭建猪圈鸡棚之类的。   这样的房子最怕的就是灶膛里落出火苗,为了家里安全,江画眉没敢在厨房里堆太多柴火,柴火都是码放在厨房外面的。   饶是如此,这厨房里除了灶台烟囱灰烬池,另外又摆了饭桌米缸酸菜坛子之类的,厨房里是再没有多少位置了,这会儿周国安跟祁云自是被撵了出去。   周国安干脆叫了祁云一块儿在房前屋后的转了两圈,还去看了看当初他们帮着一起挖回来当篱笆种下的野蔷薇生根没有。   “别看这房子是不咋样,可画眉妹子收拾得真干净,房前屋后的也没有什么脏的东西。”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家里没养家畜。   有的人家养了家畜,那走进去是真的满院子没处下脚,全都是家畜粪便,祁云跟周国安去过一回就再也不敢去了。   有热情的婶子要拉他们去家里拿菜两人都是能推脱就推脱,不能推脱就假装走得慢,在院子外面就接了婶子送过来的蔬菜。   在乡下,一家人的女主人是否能干贤惠,从房子前前后后都能看得出来,另外还有那几乎家家户户房前都有的排水沟。   有的人家那排水沟便是没水也是黑漆漆臭烘烘的,那是因为扔了太多东西在里面,直接腐烂渥成了肥土。   有的人家则不然,因为时常清理,连下面的泥土都还是原本的黄褐色,江家的排水沟就是如此。   也不知江画眉一天哪儿来的那么多时间精力,既要出工干活又要回家料理家务。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我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嫁给我你只管吃香的喝辣的,在家带带孩子喂喂鸡就成了。   祁云:emmm......   周国安同志向您发来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儿~ 第24章 干煎泥鳅   周国安他们这边也就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不到,结果江河那边就扯着嗓子喊他们去端菜了,专门用一个粗瓷碗装了两碗,江河还有点儿吃醋的撅着嘴哼哼唧唧,待要说什么,被姐姐眼风一瞟也就只能咽回去了。   “螺蛳的话你们拎回去用水养两天再吃吧,需要酸菜只到时过来拿就成,天气有些热,现在让你们端回去也要坏。”   说罢将手上的两碗菜往周国安那边递了递。   周国安连忙接了一看,一碗是酸菜煮泥鳅,一碗却是干煎泥鳅段,用油煎得微微焦黄,再洒了少许辣椒粉花椒粉,看着就脆香。   “你回去尝尝这个,嚼起来不会很嫩。”   江画眉朝祁云抬了抬下巴,再看了看那碗干煎泥鳅段,摆明了这是因为之前祁云说的话才特意给他做的。   祁云心头又是一跳,抬眼去看江画眉,却只看见对方一脸平静,倒是江河瞪着眼看着他,一副他要是不满意就要凶他的样子。   祁云呐呐点头应了一声。   周国安全部心神都放在两个碗里面,一直到两人拎着螺蛳端着菜碗走出江家院子这才后知后觉的灵光一闪,扭头瞅着祁云嘿嘿贼笑,“够可以的啊老祁,你看看你,才去了一个白玫瑰,又来一个红玫瑰,哎跟哥说说,你到底喜欢白的还是红的?”   祁云没好气的用没拎桶的另一只手拍了这厮后背一巴掌,“去你的,我看你是被资本主义思想腐蚀浸透了,还红白玫瑰呢,说,你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是不是躲着看了弯弯情书?”   弯弯情书就是一本当初在学生里十分流行的言情小说,因着故事背景以及作者,被视为禁书。   周国安顿时变哑巴了,垂头不敢说话。   祁云见压住了这憨子追根究底的心思,这才松了口气,面上大义凛然的教育这厮,“在我面前也就算了,在别人面前千万别漏了嘴瞎说。”   周国安缩着脖子老老实实的点头下了保证。   这会儿时间也不算早了,天边的太阳都落完了,祁云抬头看天估算了下时间,想了想还是打消了今天去找李晓冬的准备。   虽然他是去找李晓冬的,可谁知道人家看见了会不会想到李晓夏身上去,反正这会儿也该好好呆在家吃顿晚饭了。   吴丽见祁云他们端回两碗这般好的菜,还都是用的别人家油盐柴火做好了的,自是高兴不已,即便是后来知道这是从江画眉炒的也只是心里惦记了一下就高兴的拿了碗来装好,“一会儿我去把碗给画眉送回去吧。”   在祁云他们面前吴丽对江家两姐弟称呼得也比较亲近,毕竟周国安跟祁云两人同江家姐弟走得近这事儿是全村人都晓得的。   吴丽为了不显得生疏,很自然的在两人面前改了称呼。   不过在外面的时候吴丽要么就不提江画眉,提了也是很客气的称呼“江画眉同志”。   祁云也不是没发现,只随了吴丽的便。   “不用了,还是明天我跟老周送过去吧,这会儿天也要黑了你,再出门就不方便了。”   六月中旬,大家每晚都要冲凉,天黑后出门确实不方便,吴丽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晚饭祁云吃了不少干煎泥鳅段,觉得味道不错,还有嚼劲儿。   因着是干煎的,并没有放多少油,倒是显得肉更加酥脆。   周国安吃得高兴了嘴上没把门儿,饭桌上直把那碗干煎转到祁云面前,“这可是画眉专程给咱老祁做的,老祁,多吃点儿。”   笑得贼眉鼠眼的,看得祁云手心直犯痒痒,很想抽这丫的两巴掌后脑勺。   面对吴丽的打量祁云面色从容,晚饭之后去后院洗澡的时候站在隔壁的周国安又像往常那样隔着木板找祁云说话壮胆。   祁云偏一声不吭,便是周国安在隔壁把木板拍得砰砰作响祁云这边也依旧只有哗啦啦单调的水声,吓得周国安身上泡沫都没冲完就哆嗦着胡乱穿好了衣裳直接出了自己那边的沐浴间,跑来推开祁云这边看见了祁云,这才松了口气。   沐浴间竹篾板做的门,没有门闩,祁云打算第二天抽空给加个门闩,下次再要吓唬老周就不用担心门板被推开了。   “哥,大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加门闩,我怕!”   周国安在外再是好汉,这会儿也怂兮兮的恨不得跪到祁云床上去抱着祁云大腿一哭二闹三上吊。   祁云就靠着床头架子半躺在床上翻书,任由周国安扯着嗓子假哭狼嚎了好半晌,眼见着周国安真要滚到自己床上来了,这才抬脚将周国安要扑上来的腰上一架,“得,饶你一回,以后别瞎说,咱们是男人自然不怕,可人家好好一小姑娘,你这瞎说的被传出去,不是连累别人名声了么?”   祁云看着瘦巴巴的,可这一个多月每日早晚都在床上抽空锻炼着,身上的力气也渐渐的回来了,抬脚这么一架就直接把周国安给抬了回去。   见祁云松了口周国安这才拍着胸脯很是夸张的给自己顺了顺气儿,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嘁,老祁,画眉妹子在村里还能有名声?当然我不是嫌弃她,我就是实事求是的念叨一回。”   “说真的,虽然画眉妹子名声不好,可咱们也接触这么段日子了,从没见她真对哪个男人有好脸色过,今儿也就你有了这殊荣,看来画眉妹子也是被你这张脸给迷住了。”   说罢一脸酸涩的抬手摸自己的脸。   这人啊,啥都能努力,就是这个爹娘给的脸没办法努力。   祁云只随手翻了翻杂志里文章的类型,此时暂且合拢杂志收了脸上的笑,略微思索片刻,“行了,你赶紧回去睡你的去吧,明天还要下地呢。”   原本以为好友思索之后会说些啥不得了的话的周国安:“......”   “不是老祁,你真不说了?我刚问你的话你还没说呢!”   被祁云推着出了房间的周国安郁闷极了,抬起手来想要拍门,可旁边隔着一间房的吴丽打开门伸了个脑袋出来看着他,“怎么了,你跟祁云吵架了?”   周国安只能讪讪然的挠头,“不是,我跟他说话,不过他要睡觉了,算了明儿再说,你也回去睡吧。”   吴丽狐疑的看了周国安一眼,见看不出什么,这才又收回脑袋关门睡觉去了。   周国安跟祁云的房间是挨着的,祁云的房间又是一排四间房中最右的那间。   吴丽为了做饭更方便,当初选房间的时候就选的最挨近厨房的最左边那间,所以即便是刚才周国安干嚎着说话,吴丽那边也只隐约听见周国安那大嗓门瞎嚷嚷,到底说了什么却是听不清。   想着李晓夏给她说的那些话,吴丽有些烦躁的摇了摇蒲扇,又打开床头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捻出一块炸酥条放进嘴里细细的嚼着琢磨事儿。   蒲扇是李晓冬专程送来的,吴丽用着好用也就没嫌弃粗糙不好看了,炸酥条也是今天李晓冬在山上偷偷塞给她的。   吴丽开始有些能理解苏佩佩的行为了,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抛几个若有似无的眼风,男人就颠颠儿的把什么好东西都送上来,过的日子可不比在城里时还好么?   不过吴丽可不是苏佩佩,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会在这里留多久,男人也不是好招惹的,招惹得多了总要翻船,还需要把握个度不让自己吃亏。   李晓冬的身影也就在吴丽脑子里一掠而过,之后出现的就是李晓夏,这才是叫吴丽最烦的人。   之前李晓夏找祁云摊牌结果直接被拒的事儿也不知哪个撞见了,传得全村人都知道了,可谓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李晓夏自觉很是丢人,还有点觉得祁云不识好歹,这阵子李晓夏不理会祁云,一来是想要避开尴尬,二来也有晾一晾祁云的意思。   要吴丽说,这小小的一个村姑偏要把自己当成多了不得的人物,人啊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   这会儿倒是让她去帮忙在祁云面前敲边鼓,她又不是傻的,明摆着祁云就不乐意兴那一套。   要是把这手段用到老知青那边两个男人任意一个头上,李晓夏怕是也能就如愿了,偏她要看上祁云这人。   相处这么段时间了吴丽也看不透这人,你说他脾气好对谁都好吧,可在她试探的时候也能笑眯眯的说出带刺儿的话警告她。   要说脾气不好吧,跟村里那些背后说了他闲话的妇人也能笑呵呵的说到一起去,能搭手帮忙的地方也绝无二话。   摸不清的人,吴丽很识时务的不准备去多招惹。   不过李晓夏手上那个教师名额又着实叫吴丽眼红得很,要是她能当小学老师,以后每个月有工资拿还不用下地,那多好啊,比留在城里都还要好!   想到饭桌上听周国安漏出的口风,吴丽心念一转,准备还是先去李晓夏那边试探一下对方为了祁云能付出点啥实际的。   另外小学教师的名额是李晓夏父母给疏通关系即将拿到手的,那李晓冬那边吴丽自然也想要去试试。   爱钻营的人自是去钻营,万事不操心的人自是好好睡大觉。   作者有话要说:   祁老师:帅的人已经睡了,丑的人还在算计【揣兜浅笑   周国安:...得,我立马就睡着了!!! 第25章 意外   第二天早上祁云他们自是照常早起洗衣, 在老地方见着江画眉, 祁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收获一枚江画眉疑惑的眼神以及一个抿唇浅笑颔首。   周国安在一旁嘿嘿的笑,笑完了就故意拎着衣裳蹭了过去,大大方方跟江画眉打起招呼,“小河在家做饭呢?”   “嗯,这会儿应该是起来生火了。”   对于周国安的搭话江画眉也从一开始的爱答不理到后面的也能随便聊几句。   不过之前江画眉聊得更多的是城里上学的事儿,这回江画眉转眼看了祁云一回,然后大大方方的问起祁云家里的事儿。   “祁云, 你大姐谈对象了吗?你们那边有长兄长姐结婚了下面的弟弟妹妹才能结婚的习俗吗?”   “嘶!”   周国安瞪眼飞眉,左看江画眉右看祁云,看完祁云又去看江画眉。   江画眉大大方方的将手上一件衣裳甩着在河水里漂清, 然后站起身面朝祁云,“你洗好了吗?我想抓紧时间跟你单独说句话。”   祁云莫名心慌的愣了愣, 被江画眉又问了一遍, 这才尴尬的笑了笑,把刚拧干准备放到盆里的衣服又展开往水里浸, “那个...还没洗完。”   江画眉垂着眼皮子沉默了一下,然后体贴的点头,“好吧那我等你一会儿。”   祁云见躲不过, 只能将手上的衣服在水里划拉了两下又重新拧干装盆,“好了!”   还不信了,这么个小姑娘能把他吃了不成?   怕个球!   祁云颇有种赴鸿门宴的感觉。   跟着江画眉往旁边一丛矮灌木那边走了一段距离,确定周国安那边听不清声儿, 江画眉这才停了脚步,转身抬眸,“祁云,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好,以后我能帮你干活挣口粮,家里的活儿也能全包了,你只需要负责照顾家里,再顺便教一下我弟弟认字儿读书就成。”   脸上一片坦然,就像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咱们一起去上工挣工分似的,祁云却是被砸了后脑勺似的懵了一瞬。   等回过神来看见眼前这个努力做出坦然模样其实脸红得都要头顶冒烟的小姑娘,祁云心头一转,自认为大概明白了对方这么做的原因,“其实你完全不需要这样,你现在年纪还小,胡乱找个男人来依靠其实是不明智的选择。如果你只是想要让我帮你教小河,这事儿只要你说一声,我跟老周都不带犹豫的。”   江画眉不明白自己明明在跟这人说处对象的事,咋能扯到这上面去?虽然初衷也是有这些原因没错,可让她下定决心的根本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她觉得这男同志挺优秀的么?   江画眉拧着眉打断祁云还要继续的“思想教育”,“虽然我有考虑这些原因,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我觉得你很好,我想跟你好,我今天跟你说也不是要你立马就答应,只是先提前通知你一声,我要开始喜欢你了。”   说完江画眉定定的看了祁云一眼,然后绕开祁云回到河边,拎上洗好的衣裳跟周国安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一天里除了晚上江画眉也就只有这点时间了,再耽搁下去该要误了吃早饭的时间,早饭吃不好上午干活就没力气。   干活没力气就挣不到工分,挣不到工分就要饿肚子。   哦,现在的话还要加一条,挣不到工分就攒不到钱多养一个对象了。   祁云站在原地疑惑的歪头眨了眨眼,满脸的疑惑,所以说,其实他理解上的告白只是对方的通知?   祁云莫名觉得好笑,于是也就一个不留神笑了出来。   周国安贼兮兮的伸头绕过来,看见祁云笑,顿时挤眉弄眼的问祁云,“嘿怎么回事,你们真好上了?”   什么好上了,人家只是来通知我一声说从今天开始要喜欢我了!   思及此,刚才对方那带着疑惑又充满坦然倔强的眼神又浮现眼前,祁云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个想法,只是觉得脑袋乱糟糟的,还莫名其妙的想笑。   “糟了,我不会生病了吧?”   祁云小声嘀咕,抬手摸了摸自己脑门。   “嘀咕啥呢?我问你话呢老祁,你要是真跟画眉好了你可不准变心,我可是小河的老大,要是你敢欺负小河他姐,我以后就不跟你好了啊我跟你说。”   周国安看祁云一个人嘀嘀咕咕还摸脑门,抬手擂了祁云肩膀一拳头。   祁云抬着下巴耷拉着眼皮子睇了周国安一眼,“我就没跟你好过。”   周国安瞪眼,一副被抛弃的小模样,“老祁,你啥意思啊,想咱俩出生入死这么久,你居然说出这种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祁云懒得理这戏精,回河边弯腰端了盆子甩着两条腿有些走神的往回走。   周国安端了盆子追上来嘀嘀咕咕围着祁云说了许多话,祁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偶尔回一声,话唠少年周国安同志见自己哥们儿居然这么敷衍他,更是一腔哀怨积蓄在胸口。   也幸好周国安不是后世的网上浪子,要不然这会儿该揪着祁云的衣服要用小拳拳捶大坏蛋的胸口了。   六月七月,蜀地总是少雨水,天上不下雨,可地上的庄稼都要喝水啊,要是地被晒得硬邦邦的,不说要扎根结果的花生下不去根,便是玉米豆子稻谷这些也没法吸收营养供应生长,这会儿正是开花的时候。   说句笼统点的话,秋天能收多少粮食,全看开花抽穗这两个月了。   这会儿就是各处水库发挥作用的时候了,眼看着水田里好些地方都晒干了,一大早天还没亮老村长就去跟附近几个生产队的村长碰头商量了一下,临时决定提前开水库的水闸灌溉稻田。   这时候的水库可没有什么自动闸门,为了控制泄水强度,闸门有几个高度的小闸门,都是要手动的。   所以就要选几个会潜水的年轻小伙子去给闸门拴套上绞绳,然后才由一群人搅动绞绳将水闸门强行拉开。   虽然水库里的水这会儿也已经被太阳晒得水岸线退了许多,可水闸所在之处的水还是不浅,李晓冬作为主力,当然不能缺席。   水库放水可是大事儿,除了灌溉水田之外,水库里的鱼也要拿一部分起来,还有不少经验老道的人已经提前在水闸下的各水渠安好了渔网兜,就等着有鱼从水闸门那里跑出去了下游就能给网兜接住呢。   另外还有准备好在即将退水的水岸线抓小鱼小虾蚌壳泥鳅之类的村民,总之是全村大动员。   “祁云,国安,你们一会儿跟着大家拉绞绳就行了,注意点,要是别人脱绳了你们就赶紧跟着松手,小心被绞绳带进去。”   那绞绳可是大得很,要是其他人松了力道一个人没来得及松开,直接把人带进去绞死也是有发生过的。   李晓冬叮嘱了大家两回之后又忍不住单独喊着两人交代一回,旁边的人笑着保证会照顾两人,李晓冬这才稍微放心的转身下了台阶,往水边走去。   为了下水,不少准备下水捞鱼的人都脱了上衣,有的人还只穿了四角裤衩,祁云跟周国安虽然商量好了一会儿开完闸也去退出来的水岸线捞鱼,可也没好意思脱衣服。   远处水库挨着马路那边的高高堤坝上婶子大妈们哄笑着指指点点的比划,不用听也知道估计是在说谁谁谁身材好之类的荤话。   李晓夏站在老村长身边,挨着要下水的李晓冬他们比较近,应该是在说着什么话,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往祁云那边飘。   要在一群人里面找到祁云,那真是再容易不过了,因着天热的时候其他汉子都喜欢脱了衣裳干活,偏城里来的知青都是穿着衣裳的,知青里面晒了这么久也就只有祁云最白,可不就是泥蛋蛋里面的一颗剥壳白鸡蛋么?   江画眉既然早上才通知了一回,这会儿自然是毫不遮掩的先跑来跟祁云说了几句话,这才退到一边等祁云跟周国安,四人刚才约好了一会儿一起去捞鱼。   “老大,你会不会游水?等有空了你教我好不好?以后我长大了也要去开水闸!”   江河很是野心勃勃的宣布自己的梦想,让祁云转眼多瞅了几眼,心想难怪他姐姐着急想要让这小屁孩儿多读书,要是真就这么长大,以后顶多也就是在家种地。   “好了,准备下水了!”   老村长那边安排妥帖了,向李晓冬抬手点头示意了一下,李晓冬就吼了一嗓子,准备好的一行人就下水先把身上打湿适应一下水温。   估摸着差不多了,几个小伙子就拉着绞绳的挂钩跳进了深水区,岸上的人也顿时越发闹腾起来,一个个伸着脖子的想要往水下看。   过了一会儿,李晓冬带着人上水面换了几次气,最后朝台阶下的老村长挥了挥手,带着人往岸边游,这是钩子固定好了,这边可以拉绞绳的意思。   老村长点头,等李晓冬他们都离开了水面这才朝祁云他们这边挥了挥手,“拉!”   于是一堆拉着绳子的汉子就嘿哟嘿哟的吼着节奏鼓着手臂肌肉的往后退着拉绳子。   用了许多年的老式转轮绞绳吱嘎吱嘎响起来,绳子一点一点绷紧,拉绳子的人也一点一点后退,被水压压得死紧的水闸从镶嵌卡槽中慢慢被拉起来,出水口轰隆隆的水直往下奔腾,祁云他们这边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哎呀谁家的孩子!”   挨着马路那边的堤坝是倾斜的角度,上面没有防护栏,估计是谁家孩子伸着头想要去看泄水的水涡,结果一个咕噜就栽了下去。   好在堤坝拼接的石板缝隙中间长年累月下长了不少茅草窝子,这会儿刚好把那小孩儿给拦住了。   可眼看左右上面都没有攀登的地方,下面又是打着转的水涡,若是小孩儿再胡乱动一动掉下去,怕是就要被卷到水闸口里面去了。   要知道水闸下面为了防止鱼跑掉,是特意安装了一个铁丝网的,人被水冲进去贴在网子上怕是要不到半分钟,还没淹死就先被水流冲死了。   众人也是吓得不行,堤坝上不少人立马往后退,还有人大声吆喝着喊人救孩子,自己却是不敢轻易下去的。   还站在台阶下面的李晓冬老村长等人也是一惊,李晓冬立马回过神,喊人赶紧去拿绳子,自己弓着身试图从一边的斜堤坝爬过去。   可惜石板上除了杂草还有青苔,李晓夏吓得尖叫着扯着李晓冬的裤腰带不撒手。   祁云心头一跳,连忙喊了身边的人跟上,“咱们赶紧去堤坝上,从上面人拉人的下去救那孩子!”   虽然李晓冬那里喊人拿绳子去了,可这一时半会儿谁知道来不来得及?   听了祁云的话,一群人拼了命的咬牙往堤坝上跑,安置绞绳的地方距离堤坝也算不上远,平时估计也就是三四分钟的脚程,这会儿一群大小伙子风驰电掣的跑去来也就是一分钟不到。   到了堤坝上祁云匆匆看了一眼那孩子,尽量放缓了嗓音不让说出来的话太紧绷严厉,“小弟弟,你就呆在那里不要动知道吗?我现在就下来拉你。”   原本被惊叫连连的人群吓得六神无主的男孩儿立马含泪点头,趴在青苔石板上脚蹬茅草窝子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重了,一双眼睛就紧张的只盯着祁云。   祁云见孩子安静下来,朝对方扯出个安抚的笑,转头拉住周国安的手,“老周,你是我哥们儿,这么危险的事咱们可真要同生共死了。”   周国安吓得手都哆嗦呢,之前还不觉得,可站在这高高的堤坝上往下看,格外惊悚。   不过听了祁云的话周国安还是抖着嗓子吼了一声好,然后依样画葫芦的回头找唐三儿,“兄弟,哥的小命就交到你手里了!”   唐三儿紧张得脸都抽搐了,烂着一张脸点头,虽然他其实是想争辩自己才是哥的。   年轻小伙子们一个拉一个的迅速组成了人肉绳子,堤坝上面一部分还好,最近天气干燥,这堤坝晒得也干干的,没穿鞋子的脚踩着好歹还能有磨擦力让祁云能稳住身形。   可到了下面,因为距离水面不远,水汽充足,青苔之类的东西就长得比较顽固了,还有平时祁云特别嫌弃的像是鼻涕一样贴在地面的地木头,脚底板踩上去滑腻腻黏糊糊的。   那感觉,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几乎都要穿透祁云的脑神经了。   到最后祁云几乎是滑着被吊下去的,中间被扯着上不上下不下的人也难受,祁云被撞来撞去也不敢吭声,只咬牙靠近了男孩儿的手一把抓住了。   上面围观的人见拉住了孩子的手,立马吆喝着让上面的人赶紧帮忙往上拉。   等到拉着孩子一屁股坐在铺了碎石子的马路上,祁云这才回过神,孩子的母亲挤进来哭着抱了孩子二话不说就噗通跪在地上给大家伙磕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含糊不清的说着感谢话。   祁云还有些回不过神,结果眼前一花,另一边也噗通跪下了一个人,这人跪下来就抖着手捧着他脸上下好一阵摸索。   祁云抬眼一看,正对上一张被眼泪打湿的小脸,好笑的还有对方那乱七八糟跟刚和女人撕扯过的头发衣裳。   祁云莫名其妙的又想笑了,结果还没笑出来呢,这人就扑过来双手穿过他腋下想要把他给抱起来。   “好了,别扯,我自己来。”   试了两回祁云才觉得腿上有了力气站起来,这时候祁云才发现其实自己也就一凡夫俗子,被个堤坝水涡就吓软了腿。   见祁云自己挣扎着站起来,江画眉稍稍退开一点站起身在侧面扶他。   “哎不行,我右边手臂真不能碰。”   祁云估计手臂应该是肌肉拉伤了,其他人怕是更严重,毕竟他们还要上下的承受重量,就他自己只需要承受自己的重量就足够了。   那孩子也就三四十斤,跟他们这些小伙子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江画眉连忙从右边换到了左边,乖得不像她,看来这回是真被吓坏了。   祁云被扶着站起来了,老村长也终于被李晓夏护着挤进来了,见人都瘫软在地,连忙叫旁边的人帮忙抬的抬扶的扶,都送去村里医生那里去看看。   村儿里的医生这会儿基本都是能中能西厉害得很,这些人被送来医生给一摸骨头,得,一共十三个人,有八个手臂脱臼,还有一个两只手都脱臼的。   祁云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事实上只是他自己的错觉,右手肩关节直接整个脱臼移位了,另外右手臂还有好几处严重擦伤。   那应该是滑着撞到了镶嵌在石板缝里的贝壳片之类的锋利东西。   医生先给他用药水冲洗了里面的泥沙,再包上两层透气的纱布,至于其他的擦伤,随便擦个药水也就算了。   处理好伤口这才敢给他正骨,脱臼移位的时候没感觉痛,可医生掰着骨头往上一杵一按,那是真痛。   好歹祁云转眼看见眼泪汪汪盯着他看的江画眉,一瞬间脑抽了硬是咬牙给忍住了,下巴那儿流了撮白胡子的医生还笑眯眯的问祁云疼不疼。   “不疼...”   祁云更一步确定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一旁刚正完手腕跟肩膀疼得眼泪汪汪的周国安立马看了过来,一旁的江河也是投来满眼的崇拜,祁云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正对上绷紧下颚准备接受医生正两只手手腕的李晓冬。   李晓冬默默看了祁云一眼,然后在医生正骨的时候硬是绷出了额头的青筋也没叫出来半声,冷汗都沿着下巴往下滴了,于是李晓冬也迎来了医生欣慰的一声“好汉”。   听完这声夸奖,李晓冬莫名的回头又看了祁云一眼,然后默默扭头暗自咬牙忍着。   这回多亏是有一窝阴差阳错恰好长在那里的茅草窝,要不然那孩子怕是立马就要滚下水被水涡卷进去,老村长也是吓得不行,琢磨着一定要上报,申请看能不能占用一点马路,给那里修上石头做的围栏。   这样一来也费不了什么钱,只是无论是公路还是水库都是属于国家的,他们要改动还是需要往上面申请申请。   李晓夏怪哥哥执意要去冒险,过了一开始的担心之后也就生起气来,先跟着老村长走了,李晓冬这里最后是被他几个堂兄弟给抬回去的。   祁云还好,一只手还能动,周国安两只手都吊在脖子上动不了,还是唐三儿那边的堂兄弟搭手给抬回去的,祁云就自己走着回去。   不过江画眉非要扶着他,这会儿在外面祁云也不好直接甩开人家,只能怀着莫名的心情被江画眉扶着一路走了回去,路上还总遇见朝他挤眉弄眼又笑嘻嘻瞅江画眉的婶子小伙儿。   “哟这江画眉是看上祁云了?”   “可不是,刚才往上拉人的时候在上面拉得最卖力的就是她,跟疯婆娘一样。”   “也是,那祁娃子长得好,人也斯斯文文的,要我说十里八村的知青里也就他长得最端正。”   “可不是,要不然村花儿能护食护那么久?”   “可惜护再久也被狐狸给叼走了,啧啧...”   危险过后大家平静下来就忍不住八卦起来了,说话的妇女跟旁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笑。   之前要不是李晓夏护食,村里怕是不少姑娘都要去找那个祁娃子。   这会儿被拒了脸皮子臊,结果才几天啊就被狐狸精给叼走了,要是那里知道了,也不知会闹出啥大戏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不痛!   周国安:...不,痛!   李晓冬:......【咬牙说不出话来 第26章 姐夫?   水库这边放水也不是硬性要求人人都来, 吴丽就趁着这个空闲在家休息, 基本上其他知青都是这么个打算。   无功无过,而且格外清晰的把自己跟那些人划开分界线,好似这样就能表明自己跟那些注定一辈子地里刨食的庄稼人不一样似的。   也就祁云跟周国安因着跟本地人相处融洽,这才被老村长叫过去安排了任务。   吴丽在家洗被单,遇上苏佩佩带着点炒瓜子来找她聊天,陪着苏佩佩来的还有两个格外低调的老知青,不止赵得胜跟吴勇,连总是喜欢拿着一本书在屋里看的张红军也来了。   一看见这阵仗吴丽心里就是一跳, 等苏佩佩拐弯抹角的说了来意,吴丽脸上做思考状,心里却是冷笑一声, 这些人忒是天真了,明明都已经在村里待了这么久了, 还想着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这村里生产队队长是世袭, 那村小老师也要靠关系走门路,你说这不是封建残余毒瘤吗?”   赵得胜已经二十七八了, 一张脸被风霜打磨得格外老成,可说起这些话来依旧抬头挺胸双眸满是燃烧的激情。   吴丽心里一默,怪不得以前能干“红小兵”, 可惜没能干出大名堂来,要不然现在好歹也在城里风光着呢。   张红军可以说是跟赵得胜最是情投意合的,这会儿说起话来自然是在一旁帮腔,苏佩佩也时不时的笑着插句话。   倒是跟着来的吴勇就沉默多了, 不过也是,吴勇好像私底下是在跟个村里姑娘牵扯不清,村里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最近正被逼着跟那姑娘结婚,要不然就要把他抓去送到上面吃处分。   已经考虑到这份上的知青,怕是也起了结婚安家的心思,所以对赵得胜他们这些“ZZ拼搏”不怎么来劲儿。   吴丽正想着怎么打发人又不表明自己真正立场呢,结果不远处闹哄哄的就看见周国安被抬回来了,苏佩佩他们连忙起身让路。   等周国安被安顿到床上躺着了,外面几人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这些村里头头官僚风忒严重了,自己家里青砖瓦房的盖着,却连最基本的安全设施都不建!”   赵得胜捏紧拳头气愤的低声抱怨两句,引得一旁路过看热闹的大妈投以一个看神经病的眼神。   啥子管撩不管撩的她不懂,不过人家老村长家的瓦房是自己几个儿子凑钱,娃娃孝敬老人给修的。   而且人家也是石头墙不是青砖墙呀,怪不得都说这老知青里面的赵得胜脑壳不灵光,青砖跟石头都分不清,怪不得被家里人扔到他们这些乡咔咔种地哟。   大妈当然不知道赵得胜这个青砖瓦房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扭头就跟人嘀嘀咕咕说那个赵得胜果然是个瓜的。   等回头传回赵得胜耳朵里,一时又是气得赵得胜大喊几声“愚蠢无知乡巴佬”。   李晓冬原本还想找祁云写上面分派下来的大字报任务,结果谁知道只是开个水闸就闹出这样的事儿,其他人能带着工分的在家休息,可李晓冬却不能。   爷爷年纪大了,父母又在镇上教书,哪怕是周末为了得个好评价也要去忙活,不是这里送东西就是那里帮着干活争表现之类的,偶尔还要代表学校去城里听课。   今年下半年两人都想争取调到城里小学去,这会儿暑假临近可就是关键时期了,还要跟着李晓冬那个嫁去城里的姨姨奔走几番。   虽然有小叔帮忙跑去镇上开会,可一般的安排李晓冬还是要出门的,等在家歇了两天,趁着早上天气凉快,李晓冬直接就找到了祁云这边,却是正好撞见江画眉过来送鱼汤。   李晓冬多多少少也听说了点江画眉跟祁云的事,此时撞见江画眉跟江河两人从祁云他们这边的院子走出来,也只是一开始愣了愣,而后朝两姐弟点了点头,“去上工啊?”   “嗯。”   “冬子哥手好点没有?”   江画眉只是很寻常的嗯了一声,倒是江河因着这回救人的事儿一时间对同样参与其中的李晓冬也满是崇拜。   不过因着平日里关系也算不上多亲近,江河也只能学着那些来看望自己老大和祁哥的人学着干巴巴的问一句。   李晓冬性子比较宽厚,以前对江家两姐弟也就是因为江画眉那性子而稍有抵触,这会儿江画眉要真跟祁兄弟好上了,李晓冬自然是要给兄弟面子的,因此低头对着江河笑了笑,“还行,吃饭能用勺子了,好歹不用人喂了。”   勉强尬聊了两句,江画眉要带着江河赶去上工,李晓冬也要跟祁云说话,等分开了这才算是两边都松了口气。   吴丽虽然做事喜欢两边齐全,可家里突然多了两个病号要想抠算着给做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也没办法。   更何况这两天知青点那边苏佩佩总来找她,吴丽每天还要累死累活的上工,到底不是真的心疼的人,哪里有什么心思专程照顾两人。   周国安跟祁云也就是每天有饭吃而已,若不是有村里的哥们儿帮忙每天挑水,怕是水都要没喝的了。   江画眉既然之前明目张胆的跟祁云说了要开始喜欢他了,自然是要真的投入感情的,说实话从小到大除了弟弟,江画眉真没用心去在乎过谁。   可在她漫长的十几年里她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以后遇见了喜欢的人,一定要使劲的去喜欢。   因为即便尚且年幼时的她也明白,若是自己都不用真心去喜欢,也绝对得不到相应的回报。   就好像种地一样,要是不用心的去种去伺候,收获的时候也肯定得不到很多很多粮食。   虽然也有可能有天老爷不给情面导致欠收,可好歹努力了就能有一份希望。   或许江画眉自己领悟出来的这些观念想法有很大的错误,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时候的江画眉就是认准了这个道理,通知送达,好了,那我就要开始认认真真的特别用力的来喜欢你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喜欢方式让祁云很无措,祁云很不喜欢有人侵入他的生活,无论是温柔的还是火辣的,可像江画眉这样近乎野蛮的闯入却从没见到过。   想要直接板着脸拒绝?   也不是没拒绝,可人家只是很认真的细数自己的优点,然后让祁云再认真考虑,不要着急。   再拒绝?哦,那是时间太短,你还没体会到我的好。   这近乎霸道的喜欢叫祁云郁闷,而霸道中蕴含的认真纯粹却更叫祁云头疼,因为他发现自己每次对上那样一双眼睛总会脑抽。   这两天下来,祁云发现自己除了脑神经有问题了,连心脏也出了问题。   祁云很认真的去思考过脑神经出问题是否能牵连到心脏出现并发症,当然,最后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后悔当初没去多看点医书了。   李晓冬敲了敲门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瞧见刚从沉思中回过神的祁云。   一旁的周国安正埋头喝汤,两只手都吊着,一开始周国安都是靠的祁云喂饭,今天左手有点力气了,这才能拿勺子自己吃,这会儿正吧嗒吧嗒嚼鱼骨头呢。   水库那边拿了一部分鱼,除去大部分卖去镇上,剩下的一家人也能领到一条一斤多的鱼。   吴丽也去领了他们的份回来,吃了两天的鱼了,另外还有两条半死不活的养在厨房那边的水桶里。   另外江画眉跟江河还去水库里抓了小鱼,除了颜值烘烤后送来一部分给祁云当零嘴吃,其他的就一天选几条的熬了鱼汤送过来。   小鱼被打理得干干净净不剩一片鳞片,简单的拍了老姜撒了几颗去年在山上摘了没碾碎的野花椒,用小火慢慢的炖了许久,汤已经是奶白色了,鱼也熬得稀烂,骨头嚼两下能一起吞下肚子。   这两天江画眉那里总来送鱼汤,要不然就是什么蒸蛋,蒸蛋周国安不好意思跟祁云抢,可鱼汤江画眉特意炖得多,周国安知道早上隔壁老祁屋里有好吃的,早早的就跑过来了。   当然,吃完了东西还能赖在祁云屋里陪祁云说说话,再不济还能缠着祁云边看杂志边给他念,反正周国安是不想一个人躺屋里看着头顶的茅草房顶发呆。   瞧见李晓冬,周国安连忙从唯一的凳子上站起身,笑着招呼李晓冬坐,“冬子哥咋这么早就来了?吃早饭了没有?赶紧过来坐。”   说着自己就很自觉的抹了嘴一屁股坐到祁云脚边的床沿上。   虽然平时祁云也嫌弃他不让他坐床,可比起外面的人,祁云宁愿周国安坐上来。就这一点,瞬间就治愈了周国安被哥们儿嫌弃的那点创伤。   屋里三个人,缠了白纱布吊在脖子上的手就有五只,难兄难弟什么的简直不要太默契。   作为唯一还有一只手健全的人,祁云坐起身给李晓冬倒了一碗凉开水进来,李晓冬连说不用,可祁云觉得这是待客之道,拦也拦不住。   “咱都是一起断过手的交情了,还客气这些干啥?”   “嗨,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祁就这点讲究。”   周国安说完自己就先嘿嘿的笑起来,惹得祁云抬脚作势要揣这欠抽货,周国安打着滚的躲了过去。   笑闹一回,李晓冬说明来意,“今天我来找你们主要还是上次主任交代下来的任务,之前我还说让老祁你来写大字报,可现在咱这情况也没办法,另外几个知青我也不熟,我就想问问吴丽写大字咋样?”   经过这一回交情,李晓冬也直接跟了周国安的叫法称呼祁云“老祁”,虽然跟年龄不搭,可李晓东是真心佩服祁云,叫得一点不别扭。   虽然李晓冬现在是在追求吴丽,可涉及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李晓冬还是半点不敢马虎。   要说直接问吴丽?李晓冬觉得怕是刚问出口吴丽心里就要不高兴了,还不如先来问了祁云他们,毕竟他们也是一起下来的知青,相互之间应该是有点了解。   要是吴丽不行,李晓冬也就只能去找张红军他们了。   祁云坐在床沿边想了想,笑道,“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其实我左手也能写。”   吴丽那手字,说真的,祁云跟周国安也是看过的,自然比不上祁云的字。   要是以前李晓冬这么问,祁云肯定是随便回答行或不行就完了,并不会去主动揽活儿,可眼看着李晓冬对这个任务这么认真负责。   再加上前两天大家齐心协力救人,可以说那时候他们的命都是交给彼此的,祁云这会儿没办法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祁云这么一说,李晓冬自然是惊喜的,祁云到桌板边找了纸笔出来,麻利的用左手写了几行字出来给李晓冬看,李晓冬更是满脸佩服了,“老祁你可以啊,这么能耐,行,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打下手的我再帮你找两个人。”   “也不拘什么时候写完,你就趁着早晚凉快的时候在村里写一些,主要还是村口和水库那边,挨着马路的地方都要多写点,约莫十来副大字标语就成。”   上头又在抓紧思想教育工作,写大字标语的任务是已经下达到各个生产对了。   不过李晓冬也不争什么表现,不用紧赶慢赶的折腾人。   这事儿祁云自然是应下了,李晓冬又坐着说了会儿话,祁云这才起身送他出院子,临分开的时候祁云跟李晓冬简单说了下李继祖给红袖章塞烟的事儿,“一整盒的大前门。”   这一点祁云特意点明。   李晓冬愣了愣,心里想了许多,不过还是先跟祁云道了谢。   祁云一贯是不爱背后说人什么话的主儿,对方今天能这么直白跟他说这个事儿,李晓冬心里自然是明白对方是何用意。   小叔爱权,这事儿李晓冬也不是不知道,甚至可以说便是他自己的父母都是爱权又爱钱的,要不然也不至于长年累月不着家,就为了跟外婆那边亲近,再走动关系往上爬。   李晓冬也算想得明白,别人想往上爬,那是有志向,不像他就琢磨着如何带着乡亲一起过上不挨饿不受冻的日子。   可这背后被自己亲小叔挖墙脚的事儿还是让李晓冬难过了一回,好在对方还没有捅刀子,这一点让李晓冬略感安慰。   李晓冬哪里知道人家那刀子只是还没送到他身上而已。   接了任务,祁云也没拖着,当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就去李晓冬那里领了石灰跟红漆,等李晓冬找来一个人帮忙搬东西,这就找了地方慢慢的写大字标语去了。   李晓冬见祁云这么积极,自己也跑来跟着看,也好给祁云说说哪些地方可以刷。   有些地方是要刷在别人家房子墙壁上的,有李晓冬在也能协调一下,祁云不至于被人家撵了。   周国安没事儿也跟着凑热闹,吊着俩手臂跟在后面仰着脖子看,还瞎起哄说这里一横歪了那里一撇长了。   祁云一开始还要问问帮忙的另一个村民以及李晓冬,等确定周国安是来捣乱的,之后就懒得理会这厮了。   这就是个人来疯,你越搭理他他越来劲。   这大字标语一刷就是三天时间,要说写字儿也不累,可那只是单纯的在纸上写不累,拿着刷子慢慢的在墙上写,偶尔还要踩着楼梯去写,那真是,特别锻炼手臂肌肉。   不过写完之后成效也不错,至少村里好些小孩儿都跑来跟着像模像样的念上面的字,有不认识的字,那就问放学回来的哥哥姐姐们,倒是叫村里小孩儿中兴起了一股念标语的风潮。   江河作为周国安跟祁云的小尾巴,这种风潮肯定是要赶的,也是这时候江河才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读书认字儿这件事。   当然,也不是说以前他就不知道,那时候只是十分不屑的觉得那些读书的人耽搁了上工,还不如他厉害。   可现在换成是祁云周国安,再加上自家姐姐时不时念叨祁云有文化的事儿,江河突然之间就似明悟了一般,心里渴望起认字念书了。   这几天江河都会被姐姐派来帮祁云周国安两人洗衣裳之类的,别看江河年纪小,可洗衣服却是一点不赖,加上现在是夏天,衣服轻薄,也多是汗水,不算难洗。   挨着祁云他们,江河总爱说读书写字的事儿,这会儿坐在小凳子上搓着衣服一边跟旁边单手拎水回来的祁云嚷嚷,“祁哥,我姐说今年我也能去念小学了,以后我写的字肯定比老大的好!”   一旁用脚踩着枝桠折断当柴烧的周国安嘿呀一声,扭头瞪江河,“为什么要比我的好?不该是比你祁哥的好吗?”   江河抬手一抹鼻子,顶着一鼻头的泡沫特臭屁的仰着下巴,“我姐说了,祁哥是最厉害的人,我姐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错,我只要做第二厉害的人就够了。”   周国安顿时朝祁云挤眉弄眼的哈哈怪笑,祁云喘着气放下水桶,用沾了水的手掌摸了摸发热的耳朵,抿着笑看江河,“别听你姐瞎说,你要是想认字,以后就来祁哥这里,我有空了就教你一些简单的,到时候你去了小学也好跟上老师的进度。”   这话江河一听自然是特别高兴,欢呼一声然后眼睛亮晶晶的跟祁云道谢,“祁哥,你是不是要当我姐夫了?”   这小子欢呼完突然这么一问,惊得祁云手上一滑,好好的满满一桶水,这才刚拎起来搭在水缸沿上准备倒进去呢,就这么白白洒了好些在地上脚上。   好在这会儿天气大,祁云也是入乡随俗穿的老乡送的草鞋,一会儿裤子草鞋就自己干了。   祁云按捺住乱蹦跶的心跳,动作稳稳当当的将水倒进水缸里,这才转头教训江河,“你打哪儿听来的,别瞎说。”   江河失望的撅了撅下嘴唇,尝到泡沫味儿这才抬胳膊擦了一把鼻子下面。   擦完了江河还是觉得郁闷,“我听我姐说的,还有祁哥我很喜欢你跟我姐好!”   祁云气得左右看地上想找东西打这臭小子,可惜江河早有准备,端着衣服就跑。   洗完第一遍之后要清洗,这要是再在家里用拎回来的井水清洗就浪费水浪费力气了,所以江河都是跑去河边清洗了再端回来。   祁云也不是真要揍人,等江河一溜烟跑远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江河:姐夫!   祁老师:小子喊谁呢?   江河:喊你咯!   祁老师:你找...夸呢?【默默擦汗,假装没看见背后叉腰站着的村霸 第27章 投稿   瞅见祁云脸上的笑, 周国安啧啧两声, “我说老祁,这会儿也没有外人,你看看你脸上那笑,浪得没边儿了,嘴巴上还死不承认。”   祁云不服气的挑眉,“我笑怎么了?我不笑的时候才少好吗?”   周国安想要再说点什么,冷着脸的李晓夏就那么一声不吭的从小道那边走了过来。   原本还在说笑的两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李晓夏就那么站在院子边盯着祁云看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话,“你跟江画眉好上了?”   说得跟抓女干的怨妇似的。   祁云搞不懂这种人的思维模式, 当然也没兴趣去搞懂,只脸上的笑完全隐去,皱眉略带烦躁, “好没好跟你有关吗?”   祁云当时没注意,可后来不少上门看望他跟周国安的村民都嘀咕过, 说是救人的时候李晓夏死命拽着李晓冬不让去。   后来等李晓冬救完人受了伤, 这个亲妹妹又根本就没多留,瞧着好像还生李晓冬的气了, 也看不懂这是真关心哥哥还是咋回事。   祁云只能暗自感概一声人性复杂,对李晓夏更没了好印象。   江画眉事后也在他面前念叨过他不该那么冒险,可当时该帮忙还是拼了命的帮, 事后也一直照顾他跟老周。   嘴上训着人,可若是真摆在她面前,怕是那姑娘也要二话不说就跑去救人了。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性,甚至很所谓的现代冷漠路人, 遇见有谁遇险时也会十有八九第一反应是想要冲出去,即便刚跨出一步就后悔了退缩了理智压过感性了。   祁云不站在道德的高处指责别人,可他也有权利选择不喜欢这人反感这人。   李晓夏自然不知道祁云能想那么多,在她看来这样的回答就是默认了,毕竟这会儿风气还比较保守,除非是要结婚了,要不然谁也不会真的在口头上就直接承认自己跟谁是相好。   李晓夏只觉得妈妈信里写的那些果然是真的,只是没想到看起来优秀的祁云也是那种眼皮子浅的没用男人。   李晓夏冷笑着点点头,“行,当然没关系,我告诉你,我九月就要去当老师了,等到明年我就能调去城里教书,以后你就跟那泼妇一起种一辈子的地吧!”   “你们这些知青还想着自己是城里人?呵,笑话,不过是跟劳改犯一样放下来劳动改造的废物,城市抛弃你们是因为你们对城市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嘿你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今天还真就要打女人了?”   周国安气得想打人,祁云只淡漠的瞥了对方一眼,转头拎着水桶准备去河边接江河。   虽然是夏天的衣裳,可那里面有他跟周国安两个人的,比较重的上衣跟长裤都是祁云找人接了块搓衣板搓洗干净了,所以说江河帮忙洗的也就是两人的裤衩内衬之类的小物件。   对于祁云来说要去河边清洗却有些困难了。   江河人小力气不够,也就只能在河水里漂洗几下,水是拧不干的,祁云都会算着时间拎了桶去把混着大半桶水的衣服给提回来。   李晓夏还想要冷酷的给祁云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结果对方不咸不淡的绕过她就先走了,一只手吊在脖子上一只手拎着水桶,背脊挺拔却看不出一丝一毫拘泥死板,反而透着股懒散洒脱。   关键是真特么好看!   李晓夏气得不行,心里默念了好几十遍“城里人乡下人”,这才艰难的找回了一点点的骄傲,在周国安不善的眼神下学着祁云挺直了脊梁昂着下巴高傲的离开了。   “小夏,你脖子扭到了吗?怎么抻得跟鹅颈子一样?”   背着一背篓稗子苗从稻田里爬起来倒草的婶子奇怪的瞅了李晓夏半晌,然后秉着有话就问的想法隔着一块水田站在田坎上拔高了嗓子的跟李晓夏搭话。   李晓夏脸上一僵,险些被气得同手同脚。   扭头看田坎上因为这位婶子大嗓门引得从绿幽幽稻谷苗里一个个抬起的黑脑袋,李晓夏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答,只能板着脸扭头就走了。   索性李晓夏往日里也不是没有这样不搭理人过,问话的婶子也只是嘟囔两声,然后又重新蹲着伸脚下了田,继续去田里拔草。   这会儿稻子苗已经一个个肚子鼓鼓了,可要赶紧在抽穗扬花前尽量把稗子给清理完,稗子虽然也能吃,可抢肥实在太厉害了。   而且若是稗子长熟之后混在稻谷里,交农业税的时候很有可能交不出去。   祁云他们一群手受伤的人因着受伤原因特殊,老村长跑到镇上去找领导申请修水库护栏的时候就着重反映了这事儿,最后还给村里挣回来了一面写着“先进大队”的锦旗。   当然,一开始老村长是不愿意以村里的名义收锦旗的,可后来领导说了,救人的不都是他们村的社员么?不管是下乡知青还是本地娃子,现在他们都只有一个来处,那就是水月村生产大队!   老村长也回过神来了,知道这是领导那里没办法一人发一面锦旗,这发给村里是为了省钱呢,所以只能收了。   拿回来之后老村长做主给挂在村中间水井边老榕树上,早上起来的时候老村长给挂上,晚上的时候又给收回去。   等挂满了三天让全村人都看了个稀罕,这面锦旗就当做流动锦旗挨家挨户的各在救了人的小伙子们家里挂一个星期。   按照住房从村口那边挂过来,目前还没有轮到祁云他们挂。   这也不是大家伙太夸张了,实在是这样被上面领导认可的荣誉,对大家伙来说就跟被最高领导人夸奖了似的,这几天村里人干活都精神满满的,脸上充满了一层叫做骄傲的光芒。   鉴于公社领导都特意表扬了,所以祁云他们这十几个人被特批了半个月的带薪休养。   别看也就十几天,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手脱臼拉伤一下能白拿十几天的工分,可不就是好事么?   虽然救人那会儿根本没图啥,可被表扬了被奖励了,还是高兴的。   唐三儿他们本就是闲不住的主儿,一开始还因为祁云跟江画眉好上了所以有点别扭,可等过了两天一咋呼,啥别扭也没了,祁云去写大字儿的时候这些吊着胳膊的人都无聊得跑去来了个全程陪跑。   祁云原本还想着这些家伙无聊了不如就借了杂志给他们看,可惜唐三儿带头问了是不是那个书。   祁云一开始还没明白什么叫“那个书”,等周国安笑着科普了一下,祁云才明白这群牲口想看的是带颜色的书。   祁云自然是表示杂志都是些锦绣文章国内各地故事,然后牲口们就嘁了一声各自散了,两只胳膊都吊着的就撺掇只吊了一只胳膊的人去上山掏鸟窝下水摸鱼虾,也是一群不消停的主儿。   祁云订的报纸是拜托了时不时上镇里拿货交账本的俞婶子帮忙取的,几天去一次,一次就拿几张,祁云也不在乎耽搁那么几天。   俞婶子嘴紧,无论是帮谁带东西只要对方没自己说出来,在此之前俞婶子都会逼近嘴巴权作不知道。   淘青肚子越来越大了,这段时间地里的活儿又多半不是弯腰蹲身就是负重挑担子的,淘青自己想要下地挣工分,可她男人舍不得,硬逼着她在家里带着孩子不出门。   因此淘青这段日子也是比较悠闲,祁云跟周国安受伤的第一时间就送了鸡蛋过来,之后俞婶子帮忙取的报纸也由淘青给送过来的。   毕竟淘青比较照顾祁云他们这几个知青是大家一开始就都知道的,淘青因此时不时的拿点东西过来一趟也不招眼。   祁云趁着这休息的半个月认真研读了一下杂志上的文章,又翻看了人民日报上的各种报道,便是连犄角旮旯的小广告祁云都没放过,因为某些细节角落就很有可能藏着某些隐晦的信息。   要么不做,既然做了那自然就要做到最好。   祁云手里的钱也就剩下十来块了,虽然对于其他人来说十块钱也是笔巨款,可祁云却是觉得这简直就是他最穷最落魄了时候。   看见了江画眉累死累活就为了攒钱送江河去上学,祁云心里肯定是有触动的,这才铁了心的要抓稳了方向动笔杆子。   祁云研究了一阵子,发现其实文圈也不是他一开始想象的那么严峻,只要他自己不主动去涉及什么敏感政治传播反云力思想之类的,感慨一下大好河山,描述一下知青下乡与村民友好相处共同劳作,这些都是可以的。   祁云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一开始就把自己的身份定位好,毕竟这会儿可不兴什么只用笔名,笔名背后动笔杆子的是人是狗都没人关心。   况且祁云也有长期干这行的打算,虽然这段时间出工干活祁云也能咬牙适应,可若是能过得更轻松,祁云也不是傻子。   选定好了第一篇的内容,祁云又默默打好腹稿,确定修改得差不多了,这才用吊着的右膀子勉强压着信纸,伏案写起了文章。   文章的主人公就是一个十几岁突然下乡的少年,火车上的懵懂茫然不安,下火车看见跟家乡完全不一样的景色的震撼。   公社食堂里一晚热腾腾的汤面,总是笑呵呵性子宽厚的老村长,情投意合的兄弟,总爱开玩笑逗弄他们这些脸嫩知青的乡亲......   一桩桩一件件,祁云用轻松的笔调勾勒出了最简单纯朴的下乡生活。   祁云左右手写字都不慢,全篇三千多字写完之后又通篇读了一回,觉得中规中矩了,这才叠好放进已经写好一家杂志地址的信封里。   虽然祁云之前选了许多杂志,可祁云只挑选了一家杂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祁云还是有那么点自负的,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广撒网,只握着一根鱼竿垂钓就能有收获。   这家杂志也算是杂志中的老大哥,即便是到了后世纸质读物市场缩水,这本《国风》杂志还是有一大批固定读者,堪称杂志文圈常青树不老松。   作者有话要说:   祁老师:笔名之后是人是狗?我是人,你是吗?   草喵:...汪?【不对,喵!   PS:我真是够慢的,佩服我自己,祁老师的征途开始了,上吧皮卡祁! 第28章 怀城祁家   信封好, 祁云又连同回给边疆大哥的信也一起收起来, 准备明儿去找了淘青姐,拜托对方交给俞婶子帮忙去镇上寄出去。   怀城那边第二封信估计都要在路上了,可边疆大哥那边的第一封信却是前两天才刚到,可见现在那边的交通条件着实艰难。   想到边疆地区无论是公路还是铁路上撒下的技术工人血泪,祁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一来就是往水月村还挺幸运的。   嗯,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感,这句话果然没错。   想到大哥信里寄过来的各种票以及五块钱,祁云想着希望下回就能用第一份挣到的钱给大哥那边寄点东西去。   边疆物资可不怎么充沛, 哪怕是有专门供给的军营里。   祖国的东方有一枚自民国时期开始就绽放光芒的珍珠之城,它熬过战乱,建国以后就迅速恢复成华国东方经济大城, 大城市的繁华下也装点着无数普通民众的艰难生活。   一座年代略有些久远的四层职工楼二楼祁家,祁英刚在楼下偷偷跟对象拉着手说了再见, 转身三两步高兴的进了大门上了楼打开自家单元门, 结果一抬眼就对上了板着脸正对着门口坐着的母亲凝开芳。   祁英原本还带着未尽笑意的俏脸顿时就沉了下来,转身关上门, 再转身,果然凝开芳开了炮火,“祁英, 你说的你对象能拿到的工人空缺呢?你弟弟可是已经在乡下受了这么久的苦,你倒好,还能每天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跑出去跟人玩?”   在厨房忙活的大姐祁芬把粥从蜂窝煤炉子上端了下来,指尖被烫得赶紧捏着耳垂降温, 一边竖着耳朵听客厅里的动静。   祁英撇了撇嘴,脸上带出嘲讽的冷笑,“哈,你们不都已经猜到我是在骗你们的了吗?弟弟是个男人,他吃苦受累是应该的,凭什么就该我去乡下吃这份苦受这份累?要是下乡的是我,怕是你们一天天的在城里过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凝开芳可不是软柿子,可以说祁英这份泼辣刻薄就是从她身上脱的壳,二话不说站起来上去就揪着祁英的头发撕扯着掐了好几把胳膊,“你个不要脸的,凭什么?就凭这下乡名额原本是落在你头上的!”   “当初是你背着我们骗了你弟弟,那时候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肚子里落下来的一块肉,我早把你给扔到火车上了,还真以为我凝开芳那么容易就被你糊弄住了?”   凝开芳虽然脾气大,可对家里人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那时候也是没想到祁英居然能为了不下乡而跟一个男人亲嘴儿故意让人看见,就为了骗他们。   “你个不要脸的小女昌妇,要不是老娘今天看见那个男的跟别的姑娘亲嘴儿上去问清楚了,还真以为你要跟他结婚了!为了不下乡就能跟男人搂搂抱抱亲嘴儿给人看,以后人家给你一分钱你是不是就要让人家钻了你裤裆?”   说到这里凝开芳更是火大,光掐还不够,脾气一上来扯着祁英的胳膊就啪啪左右两边来了两巴掌。   祁英一开始还能反抗挣扎,可她自小就好吃懒做的,为了漂亮还学人家练舞蹈的减什么肥,浑身上下瘦得跟麻杆似的。   她妈可是鞋厂装货的,那一箱子的胶鞋可不轻,成天搬上搬下的,长年累月下来,胳膊上劲儿可不小。   祁芬听见外面打起来了,这才连忙从阳台改造的厨房跑了出来,“妈,你好好说说妹妹就行了,别动手啊!一会儿爸爸回来看见了说不定要怎么难受!”   听话乖巧的大女儿过来拉扯的时候凝开芳就松了劲儿,怕误伤了大女儿。   祁芬眼看着拉开了暴怒的母亲,这才连忙将妹妹护在怀里拉开了距离。   虽然妹妹这回的做法确实叫人心寒,可打也解决不了问题。   祁英简直受够了这个家庭了,爸爸懦弱没能力,妈妈泼辣刻薄偏心眼儿,姐姐也虚伪得很,祁英一把推开了抱着自己的祁芬,抬手捋着被抓乱的头发呵呵冷笑,“少特么在我面前装好人,你要真是好人你就把你的工人缺拿出来啊!你不是说你心疼我心疼祁云吗,结果你还不是占了爸爸那个缺心安理得的去厂子里上班挣钱攒私房钱去了,虚伪!”   凝开芳顿时瞪眼撩袖子又要上来开撕,祁芬也是头疼,要是可以的话,她真宁愿自己把厂子里的缺给弟弟,自己代替弟弟去下乡种地。   可当初爸爸因病早退的时候家里就只有她年龄达标,后来大弟弟又入了伍。   而且爸爸妈妈也都让她去上班,说是成了工人好找对象,以后结了婚有个工作在婆家也能挺得起腰杆子。   做父母的为她考虑了这么多,祁芬这会儿要是再顺着妹妹的话说要把工作让给她,那不是戳了爸妈的肺管子么?   因此不管被祁英用同样的话讽刺了多少回,祁芬也从来没松过口,在她看来就算她要申退腾位置,也是腾给大弟或者小弟,怎么也不可能腾给妹妹。   祁芬有时候也在想,或许妹妹骂她偏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可一边是懂事听话又感情好的两个弟弟,一个是从小只会争抢无论是对她还是对爸妈都只有冷嘲热讽的妹妹,祁芬隐约又觉得这样的偏心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房间里闹闹腾腾,祁英仗着有大姐在前面挡着,隔空跟自己亲妈对呛,家门咔哒一声轻响。   声音算不上大声儿,可嗓门吼得最有气势的凝开芳却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声响,连忙缓了表情抛下跟斗鸡一样的二女儿,到鞋柜那里弯腰拿了双补满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的拖鞋,“老祁回来了?这天儿虽然不冷,可也要小心别着凉了,你那身体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还天天儿的往图书馆跑。”   说着话又从进来的男人手上接过盒饭打开看了看,瞧见里面没动多少的饭菜,凝开芳顿时皱了眉絮絮叨叨的抱怨男人,“中午怎么又没好好吃饭?要是明天你还这样,那我可就要去跟老吴打个招呼不准你进图书馆的大门了!”   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好笑的点了点头,“是是是,我明天一定记住,今天看书一时入了神就给忘记了,记起来的时候泡饭盒的水都凉了,我怕吃了凉的饭又要不舒服,所以就没吃几口。”   男人说着话,垂头换了拖鞋。   凝开芳一听,顿时又抱怨男人不该吃那几口饭,该是花点钱去外面吃点热乎的才对,“你等着,我去给你舀一碗热粥来,今儿阿芬用炉子熬了粥,这会儿喝正好。”   凝开芳说着话的功夫就风风火火的拿着饭盒去了厨房,之后又听见碗碟碰撞的声响,应该是在拿碗。   祁海茂换好了鞋又重新把鞋柜上的书拿上,抬手顶了顶眼镜,看着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捂脸哭的二闺女叹了口气,“英子,虽然我也就听见一点话,可你哭我也不会就认为是你妈不讲理,你做的那些事实在欠妥当了,你不为家里人考虑好歹也要为自己考虑。”   “你是个聪明又有野心的,你该知道这年月,好名声对女孩儿来说有多重要,刚才我上楼的时候还有人跟我开玩笑,说我家二闺女有本事,前儿才领了个男人回家,今儿又跟另一个男人手拉手红着脸咬耳朵。”   原本还在抽抽搭搭捂脸哭的祁英抽泣声戛然而止,一旁的祁芬也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准备炒菜去了,有时候妹妹做下的事听别人说起都让她觉得脸红。   祁海茂说完了话就不再管二女儿了,这个女儿不止一次的骂他这个当爸的没本事是个窝囊废,只能在家吃软饭被婆娘养,这些话祁海茂多听两次就彻底冷了心。   祁海茂看着儒雅软和,实际上不被他放在心里的人哪怕跳起脚来指着他鼻子骂也半点伤不到他心里去,如今祁海茂只把祁英当做自己的责任,等她自己折腾得把自己嫁出去了他就再也不管了。   很多人都觉得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做事伤了父母家人的心也是无心之举,可祁海茂却不认为。   祁英好歹已经十九了,可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儿了。   祁海茂回房间放了借回来准备好好研读的书,出来之后就脸上带笑的去了厨房,凝开芳见他进来了连忙嚷嚷着要赶他出去,“这油烟大得很,晚上你又要咳嗽了,对了,你儿子买的那件背心我把褶子给压好了,今儿晚上你洗了澡就能穿上睡觉了。”   “我可不敢穿,穿了你还不得羡慕嫉妒得要来给我撕烂咯?等儿子下回给你也寄了东西咱们再一起用吧,阿云信上不是说了准备写文章挣钱么?”   祁海茂拐着话题把凝开芳给哄着忘了轰他出厨房,凝开芳果然被哄住了,笑斥这当爸的还惦记起儿子那还没影儿的钱。   三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伴随着叮叮嘭噹的一起忙活晚饭,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祁英觉得难堪极了,心里又一次迫切的希望尽快离开这个连空气都叫她恶心的家。   怀城老家那边如何,蜀地茳那市李家镇水月村这边的祁云可不知道,等寄了稿子以及给大哥的信出去之后,祁云趁着一只胳膊还能动,背上背篓跟着吊着胳膊也要去山上掏蜂窝的唐三儿他们上了山。   周国安虽然俩手都不能用,可他还能跟着吼一吼给兄弟们加油啊。   唐三儿他们笑闹着打趣周国安靠嗓子干活出力,不过还是让周国安跟上了,六月末七月初,山上野果还没熟,可藤蔓地瓜却是已经开始出来了。   比起那些小屁孩儿,唐三儿这些玩家祖宗可是知道不少好地方。   祁云见周国安也要跟上,干脆又去找江河借了个背篓让周国安给挂上,一会儿能多背点柴火回家。   这段时间江画眉两姐弟对他们的照顾可不少,那两姐弟忙着要下地挣工分,祁云想着对方怕是没什么时间去捡柴火,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也给江家背一背柴火过去。   虽然抵不上人家的照顾,可好歹也算是一点目前情况下力所能及的回报。   “老祁,这你这虐待伤残人士啊。”   周国安嘴上嚷嚷,行动上还是挺支持的。   这会儿手已经能稍微动动了,只要不用力不提重物,不过村医建议他们这群年轻娃子还是多吊一阵子,尽量养护好,要不然以后脆骨关节没长好就会使不上劲儿。   男娃子们长大了可是都要干活养家的,一个男人手上使不了力气可就严重了。   所以别看唐三儿他们闹腾得厉害,可在家里老爸老妈棍棒威胁下还是不敢随便拆了挂在脖子上的带子。   “快点,老祁,小心点别刮到胳膊,你这双手可比咱们的金贵。”   唐四儿见到祁云,连忙做出一副狗腿扶老佛爷的姿态颠颠儿上前要扶祁云。   祁云笑着推开这厮,再抬腿揣了这家伙一脚,“走你的,越来越皮了啊,等我手好了我得好好收拾收拾你。”   唐四儿嘿嘿笑着躲开,躲在堂兄身后特别得瑟的挥了挥自己的右胳膊,“咱们一群人里就我好得最快,这回捅蜂窝我可是主力军,老祁你可不能不顾大部分群众的利益。”   唐四儿救人的时候是站在上面的,加上又有其他人帮忙,所以受伤最轻。   大家一起去村医那里换药检查之后,唐四儿作为第一名被村医宣布“解放”的伤员,这几天可不就要好好得瑟几回么?   祁云只淡笑着看这逗比毫不自知的继续拉仇恨值,只看彭海他们在一旁磨牙赫赫甩眼刀,祁云就能预见不久的未来唐四儿会有个多么凄惨的下场。   作为唯一的健康人士,唐四儿确实作为先锋队员,便是这回的蜂窝也是他冒险爬树观察确定里面是出蜂蜜的花蜜蜂,这才带着兄弟气势汹汹的杀向了山头上。   那蜂窝挂得不算高,也是,一般产蜜的蜜蜂其实是没有食肉蜂身体强壮的,便是飞行能力也比不上。   所以一般稍微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挂得特别高的那种蜂窝,一般那住的就是不产蜜的马蜂窝,而在略低矮的枝桠上筑巢的则一般是花蜜蜂。   至于住在地下的,那最好还是莫要去招惹,那玩意儿不仅要用尾针扎人,还要用口器咬人,凶得很。   “你们蹲远点儿,别动知道吗?一会儿蜜蜂飞跑了咱们再过去捡窝!”   这回一起来的有八个人,除了上回跟祁云他们一起去挖泥鳅的唐三儿三人,另外还有三个同村的周代涛王小海和杜山,年纪也都差不多十几二十的。   原本是跟祁云他们不大合群的村里二流子三人组,不过上回救人的时候这三人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是唐三儿拉着的第四个人肉绳。   估计也是佩服祁云看着小白脸儿的样子谁知道关键时刻还挺爷们儿的,所以养病的时候溜溜达达的也会来祁云这边,一来二去倒是跟唐三儿他们这三人组玩到一块儿去了。   这会儿三人也不时不时的去别处溜达了,就跟着唐三儿他们搞点小孩儿才耍的玩意儿,发现这日子还挺不错的,跟兄弟几个玩得高兴了还能拎点东西回家哄家里老头儿老太太高兴。   他们这会儿捅蜂窝那是真的用捅的,一点不讲究什么烟熏啊之类的计策,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   唐四儿找来早就准备好藏在一旁茅草窝子下面的长枝桠,头上罩了件春秋穿的那种单层薄外套,仰着脑袋一手捏着杆子一手扯着外套瞅准时间用杆子往那蜂巢跟树枝结合的部位狠狠的一戳。   还不等看蜂窝落没落下来唐四儿就驴打滚的往旁边黄荆灌木后面一滚,同时手脚麻利的将外套往头上一罩,整个人像朵蘑菇一样撅着屁股抱着脑袋蹲那儿不敢动。   祁云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正儿八经的“捅蜂窝”,跟着唐三儿他们躲在稍远一点的树后面伸着脖子瞅。   眼看着那大大的蜂窝嘭的真掉地上了,那乌压压的蜜蜂就嗡嗡嗡的从蜂巢里飞了出来,第一时间就是找周围的“嫌疑犯”。   据说蜜蜂的眼睛看不见静止不动的东西,祁云没认真去研究过,所以虽然觉得有点不靠谱,还是暗暗希望唐三儿他们的经验能是正确的。   蜜蜂嗡嗡的从头顶飞来又飞去,周国安都已经吓得要往祁云怀里钻了,比祁云壮实至少四分之一,可偏偏生就了一颗“少女心”,似乎每回遇见危险了第一时间就是找祁云。   祁云也是无语,不过这会儿也不敢动,只能让周国安那颗大脑袋塞进了自己腿跟肚子胸膛中间。   也亏得这家伙会找地方保护脑袋,要知道他们这会儿都是蹲在地上的,周国安这么一钻,可不就只有后脑勺还留在外面了么?   二流子三人组捂着嘴嗤嗤的笑,可又怕惊动了蜜蜂,只能硬憋着脸都给憋红了。   唐三儿听见后面有响动,可这会儿也不敢转头去看,只能按捺住好奇瞪圆了眼睛的去瞅蜂窝那边的动静。   找不到凶手的蜜蜂没办法,只能认为自己的巢穴是自己掉的,嗡嗡飞来飞去又在蜂窝上钻进钻出的,最后估计是商量出结果了,大部分的工蜂都开始离开,估计是准备找材料在今天之内抓紧时间重新筑造巢穴。   唐三儿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唐三儿嘴上“批次批次”发出两声气音打暗号,唐四儿当机立断跳了起来用之前盖头的外套将那蜂窝一把就裹进了衣服里。   不过这会儿也不敢直接伸手抱起来,毕竟外套布料算不上厚实,那蜜蜂绝境之下用尾针乱扎可就遭了。   唐三儿胡乱在一旁撸了几把宽树叶,然后里三层外三层的又给裹上了这才伸手把蜂窝抱在了手里颠了颠,脸上露出个笑来,“还挺沉的,这会儿山上野花多得很,怕是里面蜂蜜很多,咱们回去先用烟烤一烤,把里面的蛋弄出来烤了填填肚子,蜂蜜蜡块儿够咱们泡水吃好久了。”   折腾了这么半晌能得到大丰收,大家伙当然高兴,祁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天然的蜂蜜,很是好奇掰开里面之后会是什么样。   唐三儿也没故意卖关子,当即就找了地儿搭了火堆烤了蜂窝,把里面最后剩下的老弱病残给解决了,大家就围着火堆用树枝戳着蜂卵烤来吃得干干净净的。   别说,那蜂卵看着是恶心,可闭着眼睛尝一口,一开始感觉口干很古怪,再一尝就觉得挺好吃的。   原本祁云是拒绝尝试的,奈何这一群牲口疯起来能直接把人给按在地上掐着下巴往嘴里塞。   闹腾了半下午,一群大小伙子又跑去刨了地瓜,因着没多少人知道,收获还挺丰富的。   祁云不爱吃这些东西,不过江河六月里就念叨过好几回了,祁云准备带回去给他,要不然又得怪他们不带他玩了。   到傍晚的时候一伙人才下了山,因为有唐三儿他们帮忙,祁云跟周国安背去的背篓都被干枯的树丫填满了,杜海他们还跑去林场那边偷了两颗碗口粗干死的树子。   一伙人为了销赃还费劲儿的全给蹦跶起来踩断成能放进背篓里的小段,所以说这回上山,是各种意义上的丰收。   作者有话要说:   凝开芳:听说咱家小云在乡下有了个相好的?【掰手指   江画眉:噗,小云?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祁云:......【假装没听到 第29章 回信   平城《国风》编辑部, 老王发现了一篇挺有意思的投稿, 展信阅读之后忍不住露出个笑来,编辑部每日的工作量很大。   而且这种工作量是主要在脑力耗费上,一个个此时已经是精疲力竭,能板着脸不皱眉头的都是英雄好汉。   因此老王这么一笑,算是正常人中的神经病。狭窄的格子办公桌旁边的同事抬头就瞅见老王那有病的笑容,顿时一愣,趴在格子挡板上伸着脖子去看,“老王, 你是早上吃错药了还是怎地,居然还笑得出来?”   原本应该送去排版印刷的内容被有关部门抽查到了一篇不合格的文章,直接给他们全部打下来要求重审。   昨晚上头儿就闷着火气连夜喊了大家伙来加班, 这会儿早上大家也才刚完成大部分工作,另外选文章出了问题的那个编辑组还要写八千字检讨书, 办公室里可以说是愁云惨淡。   老王扭头看了一眼同事, 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放松了许多,“你看看, 我刚找到一篇好文章,这文章简直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王其实想说的是这写文章的人简直就是专门研究过现在特殊形式来写的文, 不过这话不好说,即便是再信得过的朋友也不能随便说,因此老王含糊带过。   同事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伸手接了信过去,垂眸认真读完, 还真别说,短短几千字,可几乎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汇都没有累赘的。   要说具体表达了什么感情,好像也说不出,可看完了心里就是暖呼呼的,便是他们这样遍阅众多文章的老油条看了都不由露出会心一笑。   读的时候文字似乎清清淡淡,可读完之后那种感觉却久久萦绕在心,便是主人公初初下车时在公社里吃的那一晚热汤面也透着股温情。   比起现在那些不是激情呐喊就是沉闷压抑的文章,这朴实文笔中又透着股莫名诙谐,诙谐之后又让人忍不住心有感触,感触之后更是自然而然让人生出一种对未来新祖国的期望,堪称是开创一门新文风。   同事感慨的用手指弹了弹信纸摇了摇头,而后将信递还给了老王,“老王,还是你运气好,这位文人笔触老练文风也独特,即便是这短短一篇文章,怕是也能一次性就让读者们印象深刻。”   如果发现了有潜力的投稿人,他们编辑一般会上报领导,然后以后专门负责跟这位投稿人联系交流,有点类似现代责编的职责,当然也只是类似。   老王笑了笑,也觉得自己运气好。   要不是看文风确实没有见过,老王都要怀疑这位投稿人是文圈哪位有名的文人了,虽然文章里的主人公是个十七岁的下乡少年,不过老王可不信十七岁的少年能写出这样富有感染力的文章。   因为老王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看投稿人的笔名“归自云深处”,也觉得这笔名透着股历经风浪最后看淡世间百态的归隐高人之感。   老王这边把文章拿去给主编看了看,主编也觉得这文章好,跟老王差不多默契的认为,这文章简直太适合这个时代了,即便是以后政治上再如何风云变动,这文章也完全能安全通关。   “主编,我觉得这位投稿人有很聪明的头脑,咱们可以给他稿费拉高一等,劝他长久投咱们这里。”   说是聪明的头脑,其实就是有敏锐的政治触觉且还十分圆滑的懂得规避。   老王话没说明白,可主编还是听明白了,笑着点头允了,“行,以后你就负责跟这位云深同志联系吧。”   老王笑着谢了主编,然后拿着文章送去后期排版部门,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找来信纸,给这位“归自云深处”写回信。   稿费也在决定选用的时候就已经在财务部那边挂了号,明天把信寄出去之前就可以去领盖了公章的汇票了。   汇票跟着信一起寄到外地,收信人拿到汇票就能直接在当地邮政局领钱。   养伤的半个月里祁云寄了信投了稿,之后带薪养伤的特批时间过去之后他们也开始下地干活了,不过老村长有心照顾,特意给祁云他们安排了轻松的活儿,比如说捋玉米叶喂鱼什么的。   当然,这活儿确实轻松了,可对于祁云来说却是灾难。   那玉米叶上面的小细毛刺得人难受,再加上背着背篓在玉米林子里钻来钻去,身上闷得全是汗水,汗水混合着沾到身上的玉米叶刺儿毛。   第二天祁云就没办法去干这活儿了,因为全身上下都长了许多红斑,接触最多的手指部位甚至还有些浮肿。   去了村医那里看了,说是祁云对毛气过敏,所谓的毛气就是玉米叶上的细毛,稻谷秧上也会有这种细毛,甚至连黄豆苗那些也有。   所以说以后要么祁云只能咬牙忍着过敏症状,要么就不能去干大部分农活儿。   这可就稀奇了,村儿里人几乎从来没听过还有这种,大家都说祁云这娃子天生就不是干农活儿的命,搞得祁云也挺郁闷的。   上次去给玉米苗追肥的时候估计也是因为玉米叶还嫩,叶子上的刺儿毛没有长齐全,所以那回没事。   要不是这回一穿过来就下了乡,怕是祁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这种过敏症。   江画眉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也是愣神,估计也是第一次听说,“没关系,我干活挺厉害的。”   说罢还怕祁云不信,特别认真的点了点头。   祁云失笑,全生产队能十几岁就拿到整工分的男孩儿都少,更别说江画眉一个姑娘家,江画眉干活确实厉害,可祁云并不觉得自己不适合干农活的压力就该由她来扛。   “画眉,你要明白,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江画眉默默盯着满脸红斑的祁云看了半晌,然后抿唇垂眸,“这个草药你让吴丽帮忙烧开水泡着喝,我明白你的意思。”   祁云不大明白江画眉明白了什么,不过今天江画眉似乎情绪确实挺低落的,祁云有心想问问,可又觉得别扭,毕竟刚说了没关系的。   然后祁云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不管处不处对象,总归也有点朋友的情分在,怎么能说没关系呢?   江画眉皱着眉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的离开了,下午还要下田清理沟渠。   七月一过,蜀地降雨就会普遍增加,而这时候田里的稻子又最怕水流冲倒坏了刚开始生米浆的谷粒。   所以每年这个时候老村长都要组织人提前清理沟渠,到时候能够把水给分流出去。   祁云浑身过敏长斑,身上正是难受的时候,又痒又发热的,自然是不敢下地干活。   周国安中午回来吃过饭之后拍着胸脯跟祁云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干活,等冬天分了粮食就他来养祁云。   “没想到还挺多人想养我的。”   祁云想到之前才离开的江画眉,一时不查却是无意中说了出来,饭桌上顿时一静,周国安笑着朝祁云眨了眨眼。   吴丽垂眸看着饭碗,突然好奇的问祁云,“你真跟画眉处对象了吗?外面可都传遍了,都说你们俩好上了。”   祁云倒是没想到这个,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其实他跟江画眉共处的次数实在算不得多,唯一的一次也就是上次水库救人那回,江画眉吓到了,捧了他的脸,之后还扶着他回了家。   便是后来江画眉炖鱼汤送归来,在淘青以及那个小孩儿母亲的同样做法下看起来也并不扎眼。   祁云忍不住想起之前江画眉心情不好莫不是就是因为外面有人说了她什么话?   等到下午在房间里写东西写着写着居然走了神,祁云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无聊了所以能因为别人的事儿就费心琢磨这么久,这实在不是他的性子。   祁云站起身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又看了看远处山水稻田,觉得心情轻松多了,这才觉得舒服了。   这才是他喜欢的感觉,那些繁琐且跟自己无关的事,放在心里去惦记琢磨有何用?   然而这种心胸开阔的感觉只保持了半天不到,周国安半下午的时候跑回家灌了一壶冷开水带出去,似乎是累坏了,脸都是红的,背上的衣裳全都是泥浆打湿贴在了身上,“刚才小河他姐直接在田里晕倒了,半边身子都泡到了泥巴水里,我让小河去喊了淘青姐过来帮忙。”   原本还站在一旁靠在门框上看周国安的祁云顿时一愣,不自觉站直了身体,“怎么突然晕了,是生了什么病吗?这个天儿怕是中暑了,不请郝医生过来看看吗?”   郝医生就是村里唯一的村医,村里谁家有不方便挪动的病人都可以上门请他出诊。   周国安也是纳闷儿,“这我也奇怪呢,可旁边的婶子都笑着说不用找医生,就回家休息一下就成了。”   祁云皱眉想了想,等周国安又出门离开后自己也回房间收拾了桌上摆放着的稿子,关了房门,往江家去了。   江画眉年纪还不算大,可每天干的活儿却委实不轻松,且自他们来水月村之后,几乎就没见江画眉歇过,顶多就是让她弟弟隔几天歇半天。   这样下来怕是累出了病,祁云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去看看。   到了江家的时候祁云就看见江河坐在门槛那里抹眼泪,祁云顿时心里咯噔一跳,原本还是疾走的步伐变成了小跑,“小河,你姐怎么样了?”   江河一听是祁云的声音,抬头露出一张花猫似的脸抽搭着鼻涕泡道,“我不知道,不过姐姐流了好多血,是不是要死了?”   说完又是悲从中来,趴在膝盖上呜呜咽咽的小声哭起来。   恰好淘青从旁边的屋里走出来,见了两人顿时乐了,“小河你哭啥呢?你姐没事儿,刚收拾好上床睡下了,一会儿你去烧一锅开水,让你姐这两天别喝凉水了,家里没暖水壶就要喝水点火热一热。”   江河不相信,明明他那个比很多很多人都厉害的姐姐都晕倒了,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那病得肯定很重,怎么可能喝点热开水就能好?   “淘青姐,画眉怎么突然晕倒了?真的不需要看医生么?”   生病了不看医生不吃药,祁云想到农村里的老人总是说的那些话。   生病了没钱治,能拖就拖,拖不下去就是死。   淘青结了婚还生了孩子,这第二个孩子都要出生了,这方面也没那么多忌讳,只笑眯眯瞅着祁云脸上担忧的神情道,“叫了医生也没用,这是女人家的病,画眉也真是的,这么个情况还要下田干活。”   女人家的病,再想想刚才江河似乎说流了很多血,这话在祁云这里转了两圈,突然明白江画眉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耳朵不自觉的烧红,祁云脸上也露出点尴尬的神色来。   “哦,这样啊,谢谢淘青姐。”   淘青摆了摆手,“没事,你那些报纸我还免费看呢,也是占了你便宜,这点小忙还值当说?”   淘青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家里还有个孩子要照顾,这就打了声招呼先走了。   江河不明白什么女人家的病,不过看祁云似乎明白了也不担心了,江河这才相信自己姐姐的病不严重了。   “那我去给姐姐烧开水,祁哥你要进去看姐姐吗?”   江画眉都睡下了他还怎么能进去?祁云有些不自在的把手揣进裤兜里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不用了,让你姐好好休息一下,每天都下地干活,你劝劝你姐别那么累。”   江河人小,可也懂,他们家现在姐姐就是顶梁柱,要是姐姐病倒了,那他们这个家就要撑不下去了,因此抹着眼泪乖乖的点头,“明天我就不让姐下地了,要是她不答应我就抱着她腿不撒手。”   祁云看着这样的江河,心里有点儿酸,伸手拍了拍江河还占了泥巴的脑袋,“以后好好念书,长大以后有了出息才能好好照顾你姐。”   江河郑重的点头。   离开江家之后祁云有些不想回去继续写文章,就在村里沿着主道溜达,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反正最后转到了村口河对岸的代销店,又掏钱在俞婶子这里买了一袋红糖。   买都买了,祁云最后犹豫了一阵,还是转悠着倒回去趁着江画眉还没醒,递给了江河,让他用这个泡水给他姐喝。   “这两天你姐可能会肚子痛不舒服,你按照一天喝水的次数给你姐泡水喝。”   江河知道这是糖,以前过年初一早上他看见有人吃汤圆的碗里就泡了这个。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不舒服喝了红色的糖水就好了,不过祁哥肯定不会骗他,江河宝贝的将红糖收起来,决定一会儿姐姐醒来就开始给姐泡着喝。   祁云原本以为江画眉之前跟他说那些话只是因为女人来了月事身上不舒服,一时说的气话,可之后却真的一直没有再找过。   即便是江画眉月事干净之后双方又在河边洗衣服遇见,江画眉也只是远远的朝周国安点点头,之后再没有什么话说。   好像之前通知他说要喜欢他的那个女孩儿从来没有出现过。   祁云心里肯定是有些不舒服的,偶尔想到也会颇觉烦躁,不过也明白这样其实挺好的。   七月末,祁云收到了京城那边《国风》杂志寄回来的信,信上编辑王盛十分坦率的夸奖了一通寄过去的文章,又表示希望祁云这边能继续在《国风》发表文章。   随同信件一起来的,除了王编辑用来示好的刊登了祁云文章的那期杂志一本外,还有一张八块六毛五分的汇票,这是按照字数走的中等稿费。   虽然钱不算多,可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祁云直接将之前陆陆续续写下的七篇文章寄了过去。   从京城到水月村,中间信件耗费的时间算不得短,期间《国风》就已经又出了至少两期杂志,且《国风》之下还有别的特刊期刊周刊之类的。   祁云同时寄出去数篇文章并不会全部刊登在一份杂志里。   这回寄信是祁云自己去的镇上,怀城那边还没有收到家书,不过祁云还是将自己挣下的第一笔钱直接连通杂志也给寄了回去,汇票到了怀城那边凝开芳他们同样可以取出来用。   另外,祁云还去信华书店又给买了一本同样的《国风》杂志,这是寄给边疆大哥那里的,也是让大哥知道他现在能自己挣钱了,下次寄信不用再寄钱跟票过来。   日子似乎就过得有些平淡如死水了,八月中旬的时候蜀地的天像是被人戳破了好些窟窿似的,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   这会儿山上的庄稼陆陆续续进入成熟季,目所能及的田里稻谷也染上了些许金黄。   “老祁,我从冬子哥那里借来了渔网框子,咱们也去找个缺口接鱼!”   周国安打着一把破伞光着脚丫子咧嘴笑着从小道那边回来,吼着话的时候还举了举手上三角形支撑架网兜。   所谓的缺口就是每块水田之间用来防水的过水口,雨接连下了三四天了,这雨量可不小,也就是本地人所说的涨水,听说严重的时候水渠排水力度不够,连田坎都能给冲垮,那时候田里即将要收获的稻谷可就遭殃了。   祁云原本是不想去的,可转眼看见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挽着裤脚一路滑着左摇右晃跟在周国安后面的江河,祁云又犹豫了一下。   要是老周一个人带小河出去接鱼,怕是掉水里去了老周都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行,等我一下。”   早在之前祁云去镇上寄信的时候就买了斗笠蓑衣,家里备着雨具在祁云看来就跟家里要有备用药箱是一样的,都是生活基本准备物品。   不过这会儿雨伞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就周国安那把补了补丁的破伞还是从李晓冬家里借来的呢。   这厮刚才去借网兜的时候就直接顶了张路上摘的荷叶,去了李晓冬家李晓冬自然不可能让他依旧顶着雨回来。   祁云这段时间总是拒绝他的室外活动,这回居然一口就答应了,周国安高兴得眼睛都要冒光了,三两步往踩着泥水跳到了房檐下,放下雨伞埋头又把裤脚挽高了一大截。   这老周一点都不知道回头照顾一下江河,祁云看得也是摇头,冒着雨冲出去将差点要滑倒的江河拦腰一夹,祁云三两步就把江河给带到了屋檐下,“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外面那么大的水,听说下游田坎都冲垮了两条,你也不怕被冲走?”   江河摸着脸上的水仰头看着祁云笑,“没事,我想跟着老大去抓两条鱼,我姐今天在家里补衣裳呢,我跟我姐说我来找祁哥看书认字儿。”   这段时间江河已经开始每天中午跟傍晚都过来跟着祁云学几个字,上次祁云去镇上还特意给江河买了铅笔跟本子。   这还是江河第一次收到别人送他的礼物,自然宝贝得很,每天练完字回家都要用铅笔跟本子认认真真写两篇小字。   江河这么一说,这就是要跟祁云通气儿的意思了,要是以后江画眉问起来,好让祁云帮忙遮掩,祁云哭笑不得,拍了两下这小子的脑袋,“既然是要找我看书的,那一会儿我们安好了网兜就回来看书。”   网兜只要找个好位置卡好不被水冲走就成了,隔一段时间去看看网兜里有没有鱼,因为网兜很长很深,且还是大口小尾巴的设计,基本上落进去的鱼都出不来。   要按照祁云的想法,这样的大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他是一点都不想走出去的,可奈何身边有两个满脸兴奋就想冲出去捞很多很多鱼的人。   祁云把自己买的新斗笠和蓑衣都还给了江河披戴,自己换了江河之前戴的那一套。   估计江河戴的那个是有些年头了,斗笠里面压着挡雨的大片竹叶有些浸水,挡雨效果不大好,蓑衣也有些不好用。   周国安在一旁等祁云给江河拴蓑衣绳子的时候都忍不住特别沧桑的叹了口气,“老祁啊,果然小河就是宝兄弟我就是草,我这心里酸啊。”   江河嘻嘻哈哈的得瑟,祁云拍了江河斗笠让这小子安静,江河这才朝老大扮了个鬼脸,然后假装安静乖巧。   “小河现在可是我唯一的学生,我不对他好能对谁好?”   祁云这么一说,江河更得瑟了,一路上脸上的笑都没停过,其实江河挺想问问祁哥能不能做他姐夫的,不过想想之前晚上听见姐姐偷偷哭的事儿,江河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万一姐姐喜欢了别人所以才在哭,那他这里又跟祁哥说了这个话可就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骗子,说了要认真喜欢我的   江画眉:...老娘什么时候偷偷哭了? 第30章 抓人   有祁云跟着当参谋, 周国安总算如愿以偿的找到了一个好位置把网兜给卡在缺口那儿下了网, 之后只要回家等一会儿再出来看看就可以了。   刚开始取鱼的时候江河还跟着兴致勃勃的跑了两趟,可等到第三趟刚出门就摔了一跤浑身打湿成了泥巴人,祁云板着脸把人给拎了回去。   把江河按着脱了衣裳往被窝里一塞,祁云去敲旁边吴丽的房门拜托她帮忙生火煮了一小锅姜汤,自己又拿了干毛巾给江河擦干了头发身子,换了一身祁云的衣服勉强穿着。   江河自知闯祸了,乖乖的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站起来提裤子就一咕噜立马爬起来。   “祁哥, 你不要生气,我不跟着老大出去了!”   说起来这还是江河第一次看见祁云板着脸,江河这才觉得害怕了, 祁哥对他太好了,好到江河特别害怕失去这份好。   看出了江河眼里的忐忑, 祁云叹了口气, 抬手用干毛巾搭在江河脑袋上使劲揉了揉,“你啊, 要快点懂事,你看这么大雨天儿的,你姐姐以为你是出来读书的, 在家里就盼着你能好好学习,结果你一会儿抱一堆脏兮兮的衣服回去说你是要去取鱼给摔的,你看你姐得多失望?”   江河觉得祁哥怎么这两天开口闭口总能扯上他姐呢?不过江河也就是在心里这么稍微一嘀咕,顺着祁云说的话那么一想, 确实也觉得对不起姐姐。   想到姐姐失望的眼神,江河垂下了脑袋,心里还挺难过的,“祁哥,我以后再也不想着出去玩儿了,我一定好好读书,有空了就帮姐姐干活给她减轻负担。”   “也不是让你就一点都不出门玩了,其实玩也能有很多长知识的玩法。”   祁云抽了一张废纸随手叠了个小孩儿喜欢玩的“东南西北”。   江河还没见过这东西,四个角选一个就能变成相对应的身份做游戏,看着就挺神奇的。   祁云告诉他这是概率问题。   祁云教江河并不按照一般小学生的课程来教,除了最基础的认字识字读书,另外也会随机教一点别的知识,不拘是初中还是高中的。   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教一两句英语,不过都会叮嘱江河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因为之前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所以江河并不知道哪些更简单哪些更难,只知道不明白的就问祁哥,一直到弄明白为止。   祁云虽然瘦,可个子高,他的衣服穿在江河一个八岁小孩儿身上自然不合身,不过这会儿也没办法,只能先将就一下。   袖子裤脚都给挽起来一大半,衬衣衣摆就全给压到裤子里,再在裤腰口用绳子一扎,衣服裤子就都穿牢了。   祁云又陪江河玩了一会儿“东南西北”,又顺手出了个概率题举例说明,两人说说写写,时间也过得不慢,等祁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周国安怎么出去看渔网这么久都没回来?   也是这会儿祁云听见外面远处似乎有什么人在吵吵嚷嚷的。   恰好此时吴丽端着熬好的姜汤敲门进来,“老周是不是还没回来?我听见外面很吵,好像是有什么人在闹腾。”   祁云心里不大安稳,连忙接了姜汤放在桌子上交代江河,“一会儿凉一点就给喝了,你先自己在家写字,我去看看你老大去哪儿了。”   江河乖乖点头应了,祁云见外面的雨势稍小,戴上斗笠也没穿蓑衣就出了门。   吴丽想了想,也找出顶草帽戴上跟了上去。   早在一个来月之前苏佩佩他们就在撺掇她跟着一起署名写举报信,这回不知道是不是跟举报信有关。   想到之前已经去了镇上父母那里提前学习的李晓夏,村小老师的事儿肯定是已经没希望了,要是苏佩佩他们真搞成了,那岂不是李晓冬铁板钉钉的生产队队长就要没了?   想想李晓冬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以及送来的东西,吴丽还是舍不得就这么没了,自然是想要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若是能趁机帮一把在老村长面前露个脸,以后说不定能有什么用。   越往村口走,声响就越大,祁云刚从小道上出来走上主道,右边迎面就看见一群人,其中还有几个披着雨衣板着脸呼呼喝喝的陌生人。   一群同村的村民围在周围也在吵闹,周国安也在里面。   祁云连忙加快步伐,远远看着似乎是本村的村民正在跟那几个陌生人僵持,等祁云走近了这才从吵闹的话里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   公社里的人接到一封举报信,说是水月村生产队的队长搞独裁专政,连生产队队长的职务都要搞世袭,这情况就严重了。   虽然城里也有父母工厂的工作由孩子顶班,可那跟这个肯定是不一样的,生产队队长是公社点来管理社员日常农作生产的。   要是都搞世袭了,那一个生产队不就成了对方的家庭财产了么?   封建社会才搞的世袭拿上来一套,可不就是需要好好批评教育的典型么?   这举报信是寄到公社的,张主任自然也知道,原本是想压着大家请了老村长跟李晓冬一起来公社私下询问的。   可偏偏专管思想教育这一块儿的的老钱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抓着不放,还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在办公室里指责他是公然渎职,当场就点了几个人冒雨下了乡。   说是来找社员取证,瞧着却像是要直接把人给抓了似的。   张主任再是看重李晓冬这会儿也没办法。   “这个事我们公社有计较,你们只需要说李晓冬是不是就是下一任生产队队长!”   祁云靠拢人群这才看清楚领头那人居然就是当初在公社门口看见被李家五叔塞烟的红袖章,祁云下意识的去看同样站在围观人群里的李继祖。   李继祖显然也是懵的,一开始还试着去跟红袖章钱科长套交情,可对方却板着脸直接呵斥了他一顿,后来还说什么队长世袭要不得。   世袭要不得,那不就是说同样身为老村长亲儿子的他也不能当队长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闹腾得这么厉害,老村长跟李晓冬也被人叫了过来,两人到了这边先是让村民们先散开,然后笑着跟钱科长商量,“这天儿还下着雨,要不然咱们回屋里说话?”   钱科长也发现老村长跟李晓冬在村人挺受拥戴的,心知当着大家的面风风火火的把人给带走肯定不行。   虽然没办法耀武扬威耍回威风有些可惜,可收了人的好处,钱科长还是要想办法先把事儿给办了。   “行吧,这吵吵嚷嚷的也没办法说清楚。”   祁云看了李晓冬一眼,李晓冬也下意识的去看了眼自己小叔,而后沉默的跟着老村长随同钱科长等人又踩着泥泞往家走。   “那什么举报信究竟是谁写的?”   “谁知道呢,反正肯定不是咱们村里自己人。”   村民说着话就那眼神去看祁云他们,明摆着就是怀疑举报信是祁云他们这些知青写的,说得站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吴丽面露尴尬,祁云跟周国安倒是没那种被人指指点点怀疑的心虚感。   “老祁,这怎么办,我看那个什么钱科长来势汹汹的,怕是要抓人!”   以前在城里可看过不少,现在周国安说起来都有点忍不住心里发怂。   虽然刚才周国安在人群里跟着拦人的时候闹得也凶,可他丫的就是纸老虎,真让他一个人上去正面刚那肯定是不敢的。   祁云看着老村长他们下了主道过了小石桥,转身往唐三儿他们家走,“那锦旗是不是还在唐三哥家?咱们去拿锦旗,另外再去叫俞三爷唐大爷跟咱们一块儿过去村长家。”   水月村有三大姓氏家族,一个是李一个是唐,另一个就是淘青嫁的俞家,祁云找的这两位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辈儿,唐大爷甚至还曾经上过战场,因伤退役,可是有荣耀勋章在的那种。   老村长跟李晓冬可都是村里人打心眼里认可的领头人,有人要搞事,肯定是早就算准了村民的阻拦。   那老村长跟李晓冬这回肯定不能真让钱科长给带走,要不然怕是村里还没反应过来上面的处分就下了。   “行,那咱们快点,要不要多喊几个人操上家伙把那什么科长给堵了?”   周国安一听祁云的语气好像是要搞大事,立马激动得像是要去干群架似的,心里琢磨着要喊上哪些兄弟一起上。   祁云无语的斜了周国安一眼,“别瞎想,咱们是文明人,怎么能有那么暴力的想法。”   说着话,两人就去了唐三儿家把锦旗拿上.   唐三儿可是个更爱搞事凑热闹的,死活扒拉着要跟着去,最后甚至还厚着脸皮说自己是要保护自己家大爷,然后唐四儿也有样学样一左一右的扶着自家大爷。   “也成,正好路上有些滑,你们扶着大爷先过去,我们再去请俞三爷。”   淘青原本还坐在家门口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服,远远的看见祁云跟周国安戴着斗笠过来,一开始还以为是找她有事儿,问了才知道是来找三爷的。   “能干出这种事的肯定是苏佩佩他们那边的人,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也算是在这里落根的老知青代表。”   苏佩佩那边的六八年知青祁云是不准备去请的,他们自己算是七三年知青代表,多个淘青也行。   “淘青姐你肚子真没事?”   “嗨,这点儿路有个啥,咱们村儿大肚婆在地里干着活儿生娃娃的都不少。”   淘青一贯不是娇贵的人,回屋把大儿子交代给婆婆照看一下,自己换了双鞋子就跟着祁云他们一起去了。   老村长带着人回了自己家,路上也笑着想要搭话打听情况,可惜钱科长板着脸不吭声,跟着钱科长来的五个人都是钱科长的人,自然也是板着脸吓唬人。   李晓冬看着自己爷爷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在这些人面前讨好的笑,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回头看了一眼同样沉默的跟在后面的小叔,李晓冬心里就更难受了,难不成小叔就真这么恨他,宁愿把队长的位置扔出去随便给别人也见不得落到他头上?   不过是一个生产队队长而已,有必要算计到这种程度么?   一路胡思乱想的到了家,李晓冬的另外几个在村里的叔叔也都过来了,钱科长目不斜视的进了屋坐了李晓冬三婶殷勤搬来的凳子,喝了二婶笑呵呵倒上的糖水。   可哪怕是喝了坐了钱科长脸上依旧半点没有缓和。   “老李啊,当初公社里让你当了队长,那是组织对你的信任,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搞得人家外人都看不过去了跑来写举报信举报你们。”   钱科长一上来就把帽子给老村长戴好了不许人取下来。   老村长的几个儿子有心解释,可钱科长一抬手表示自己不听,“行了咱们也不瞎扯了,你跟你大孙子一起跟着我们走一趟,公社里肯定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老村长有些动摇,转头去看大孙子,李晓冬很受李主任的看重,他在公社来去了这么多年也有些人脉,要是去了公社,好歹有人能帮着说说话。   李晓冬却不那么乐观,因为他知道这钱科长是有备而来的,“要去我一个人去就行了,爷爷年纪大了,这路不好走。”   钱科长稳稳的坐着喝糖水,给人无声施压。   为了讨好这行人,端糖水的二婶可是很放了些白糖的,虽然这天儿下着雨,可还是有些热烘烘的,喝着甜滋滋的糖水正舒服。   “村长,这是什么个情况?咱们村儿的领导当然是由咱们劳动人民来决定,这位领导要带人走?那可不是这个理儿。”   唐大爷杵着拐杖被两个孙子扶着直接上了台阶进了堂屋,一来就掷地有声的搁了话。   等钱科长等人循声看过来的时候唐大爷还挺了挺胸口,那枚被他擦拭得格外闪亮的徽章顿时醒目,保管让这行人能第一眼就看清楚。   钱科长原本还要张嘴呵斥,可抬眼就看见那闪亮的徽章,顿时哑了口,站起身给这位带着荣耀退伍回乡的老兵让座。   唐大爷也不客气,迈着外八步走上前一屁股给坐了,还让自己俩孙子跟保镖似的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后。   “现在国家的和平也是靠咱们数万万老百姓上战场打下来的,所以伟大的领导人说,咱们人民是国家的主人,官员是人们的仆人......”   唐大爷别的不会,可唠叨瞎扯还是很在行的,一来就占据了主要发言人的位置,一时间堂屋里就只剩下他说话的声儿。   钱科长带来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纷纷那眼神去瞟钱科长,钱科长琢磨着该怎么速战速决,结果一个转头的功夫就瞅见外面居然又来了个被年轻人簇拥着请来的老头儿。   钱科长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了一声要遭!   “村长,这锦旗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就挂在您家里。”   “这位就是钱科长吧?您好您好,我是六二年下来的老知青,哎呀钱科长是来关心咱们大家生活情况的吧?科长放心,老村长待咱们这些知青好得很,刚来那会儿我们连话都不会说,还是老村长特意找人来教的我们。”   “啥子关心你们知青生活的哟,我咋听说这些人是要来抓人的?老李别怕,我俞老三别的没得,能干架的儿孙一抓一大把。”   文的上完再来武的,顿时吓得钱科长等人再不敢板着脸端架子了。   “钱科长,这到底是谁那么缺德居然举报老村长跟冬子哥的?咱们村儿前不久可是才得了先进大队称号的,往年在秋收大会上也都是被夸奖的生产队,别是其他大队的人想要搞内部斗争所以故意暗算咱们村吧?”   祁云见差不多了,这才来了一通分析。   钱科长肯定不能说举报信就是你们村谁谁谁写的,祁云这一通分析自然就成了有理有据了。   听祁云这么一说,即便是跟着钱科长一起来抓人的那几个人都忍不住怀疑了,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没见过。   站在老村长背后的李家几个儿子儿媳顿时也咋呼起来,搞得钱科长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不管怎么说,有人举报你们,你们下一任队长是不是就是定的李晓冬?”   至少要把这个落实的,要是这些人否认,那李晓冬当不成队长也算是勉强完成了人家的要求。   这个问题一出来,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老村长也看出来了,这是有人盯上了这个位置。   也是,今年秋收之后就要换队长了,要搞小动作可不就得这会儿抓紧时间搞么?   祁云却是一笑,特别疑惑特别天真的道,“选队长不是该由咱们全村的社员来投票选择的吗?什么时候这种事也能谁私底下决定了?钱科长放心,今年秋收之后的票选,咱们水月村的人肯定会积极投票选择自己心目中的队长!”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是转过了心思,连连点头附和。   钱科长看了祁云半晌,明白这小子是故意在转换概念,可人家说得也对啊,难不成他还能指着李晓冬说我就是知道你会是下一任队长?   那到时候搞独裁的就是他了。   最后钱科长只能青着脸无功而返。   为啥不固执的要带走李晓冬跟老村长?钱科长怕这些人直接操家伙撵人。   毕竟唯一算是实锤的理由都被那个小知青说成是无中生有莫名其妙的事儿了,若是他还要坚持带人走,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国安:哎哟老祁你那天真的小表情可真传神了!   祁云:...【假装不认识这个二傻子 第31章 试试看   气势汹汹要来抓人的钱科长离开了, 老村长笑着跟唐大爷俞三爷道了谢。   “这有啥, 都都应该的,要不是祁娃子来喊我们,我都打算带着人操家伙过来干架,那群瘪孙还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一封信就想抓人,现在可不是以前了。”   俞三爷拍着肚皮放大话,活脱脱一个带着数万万小弟的大佬。   “祁娃子,国安, 谢谢你们。”   老村长满脸感慨的拍了拍祁云肩膀,单独感谢两人。   现在想来,老村长是无比庆幸自己村儿分到了这两个小知青, 到村儿里来的知青老村长不是没有关照过,可最后在他遇难的时候还愿意这么尽心尽力来帮忙的却只有这两人。   当然, 淘青那是老村长已经把她当成自己村儿的自己人了, 感谢的话就不说了,以后有机会多帮乡亲们办好事办实事就是最好的回报。   经次一事, 老村长也不再在人前教李晓冬以后当了队长要如何如何了,毕竟知道了有人在盯着这个位置,他在这么公然表明下一任队长就是大孙子怕是又要被人拿捏住把柄。   祁云他们离开后李晓冬如何跟老村长私底下说小叔塞烟给钱科长的事暂且不说。   这回大事儿闹腾得可不小, 虽然没有证据,可很多时候说个闲话传个谣言根本就不需要证据,村里人有说是知青干的缺德事儿,也有人说是隔壁大队嫉妒他们拿了先进大队锦旗所以故意使坏。   不管怎么样, 要不是因为祁云他们三个知青当时积极的站出来帮了忙,村里的知青怕是又要被村里人排挤了。   不过如今的不排挤也只是针对祁云周国安以及淘青三人,村里人明显对其他知青冷淡了许多。   吴丽原本是怕得罪了公社的领导才没敢去的,事后听说祁云三言两语就帮了忙吴丽自是后悔不已。   “你们这些知青啊,一点不懂感恩,当初你们来的时候咱们村儿都是先发粮后干活儿,要是没有我们那点粮食,你们刚来那会儿就得饿死了。”   上工的时候中途休息,吴丽被三姑六婆的拉着唠叨这些话,再是圆滑的性子这会儿也难免尴尬。   倒是苏佩佩他们该干嘛干嘛,当然,苏佩佩一般是不上工的,今天这里不舒服明天那里不舒服的,若是哪一天出了工,那保管是有人要帮她干活儿了。   至于张红军跟赵得胜,自然是凑堆骂骂咧咧说什么社会黑暗老天不公贼人当道之类的,倒是吴勇借着凑办婚礼的事儿跟其他人疏远了。   想想也是,吴勇从他未来岳家那边得了不少东西,老村长这边的事刚解决的那个下午,跟吴勇定亲的那个姑娘家里父母兄弟就找了吴勇说是要他以后少跟苏佩佩他们来往,要不然他们闺女妹子跟他就再没有关系了。   吴勇已经被那姑娘养得吃不得苦了,之前他还能吊着人家,可现在眼看着这到手的姑娘也要飞了,可不得连忙上赶着讨好么?   看看不远处同样在弯腰拔草可身边人都围着笑嘻嘻说话的祁云跟周国安,吴丽皱眉想了许久,中午下工回家的时候临时拐了道儿,去了马棚那边。   拔草的时候李晓冬一般都会在最后带着人把能喂牲畜的草挑选出来送到马棚那边,吴丽一直都知道,只是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去找对方罢了。   吴丽尽量避着人群到了马棚,果然那里只有李晓冬一个人,原本管理马棚跟猪圈的老头儿也回家吃饭去了。   “丽丽,你来找我?”   李晓冬刚给马槽里扔了一把没有晒过的草,回头就看见站在马棚外的吴丽,顿时露出个惊喜的笑来。   因为之前的事李晓冬心情还不太好,所以这两天都没有去找吴丽,倒是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来找他,一时间李晓冬心情激荡,只觉得自己终于打动了心上人。   吴丽犹豫了一下,左右张望一圈,这才走了进去,站在距离李晓冬五步远的距离,“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跟你说的,写信的人是苏佩佩他们几个,之前他们来找我劝我一起,我没同意。”   “原本是想来跟你提前说一声,可之后见他们那么久没动静我还以为他们是已经放弃了。很抱歉之前没有尽早告诉你这事。”   吴丽说完很是歉意的垂下眼皮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勉强冲李晓冬笑了笑,转身就走了,看起来似乎很是羞愧的模样。   李晓冬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两人纠纠缠缠,最后吴丽让他拉了一下手,李晓冬看吴丽的眼神越发热烈了。   祁云还是之后许久才发现吴丽跟李晓冬关系更近一步的事儿,况且这都是私人感情问题,即便是提前知道了,祁云也只能侧面的作为朋友略微提个醒。   对于农民来说过于漫长又让人焦心的暴雨季断断续续依旧没远离,可地里的庄稼却等不得了。   老村长叫了几个村里有名望的老农一商量,决定趁着雨势暂歇的时候提前收割,比如说玉米,不再像以前那样等着玉米壳被晒干垂落了才收。   老村长那里一下决定,全村就动了起来,一个个背着背篓挑着箩筐就上了山,遇见落小雨的时候大家就顶着草帽兜里或者头顶套个肥料口袋咬牙抢收。   掰玉米的人把壳一起掰下来,装满背后背着的背篓就走到土坎边倒下来堆成一堆,负责搬运的人就用箩筐一担一担的挑着往山下晒场送。   周国安这回总算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劳动力的活儿,负责搬运的人都是大队里最有力气的男人,能拿十公分。   鉴于上次江画眉在田里晕倒的事儿,无论她怎么说老村长都不准她挑担子,毕竟这回是抢收,而且才下了雨,下山的路滑得很。   要是江画眉这回出了事可就不是简单的弄一身泥巴水回去的事儿了,江家就只有她跟江河两个人,要是当姐姐的摔下山出了事,江河一个小娃子咋办?   山上掰玉米的活儿祁云干不了,所以他就在家跟其他大姑娘老太太把挑回来的玉米掰了玉米壳,外面的壳扯掉,剩下几层拧成绳子状,跟另一个带壳的玉米打个结。   这样俩玉米就能放到框里,一会儿搬去让人踩着梯子搭到高高挂起的竹竿上,这样一来即便是下再久的雨这玉米也不会发霉发芽。   跟祁云一起干活的还有江河,原本祁云是想劝江画眉也来这里干活的,可偏偏江画眉看见他老远的就红着脸躲了,直接蹿去山上掰玉米。   那样能拿八个工分,比祁云他们这边的多两个工分。   “小河,你姐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久没见了,今天一见到我就跑了,我是不是哪里惹她生气了?”   趁着周围没人注意,纠结了半天的祁云还是没忍住,偷偷凑到江河边上说悄悄话。   江河刚拴好一对玉米,闻言一边从屁股后面抠出两个玉米一边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祁哥我偷偷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我之前晚上起来撒尿,发现我姐居然偷偷的哭,就是我姐生病那回!”   祁云顿时一惊,毕竟在他看来江画眉性子坚毅得堪比男性,还十分倔强,祁云能想象出江画眉骂人生气发火冷脸沉默的表情,可就是想象不出她柔弱哭泣伤心的模样。   难道是因为上次他说的那句话终究太过分,所以彻底的伤到了她?   这般一想,祁云心里酸涩,再也稳不住了。   等到中午下工的时候江画眉背了一背篓玉米回来顺便接江河回家,祁云直接跟了上去,等走到没多少人的小道上,祁云三两步追了上去,“小河,我跟你姐说几句话,你在前面一点等你姐一会儿。”   刚才祁云跟着的时候江河就想等祁哥一起走了,可偏偏他姐死命拽着他手拉着不准停,还故意走得特别快。   可姐姐也是傻的,祁哥那两条腿可比他们姐弟俩长多了,祁哥当然也能加快速度跟上来啦。   “好啊,祁哥你跟我姐多说会儿话也行,姐我先回家把饭热上。”   江河给了姐姐一个眼神让她自行领会,然后自己特别乖的跑了。   江画眉气得想揍这小子,可转眼又对上祁云带着笑意的双眼,那股气顿时就化成水蒸气往脸上喷,三两下就把她的脸给蒸得滚烫起来。   “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我还要回家做饭呢。”   江画眉拧着脖子不敢看祁云,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祁云一把将人给拽住了,江画眉突然被人拉了手,这下脸上的红晕不说消散,反而有了往脖子全身蔓延的趋势。   祁云也发现自己着急之下居然抓住了对方的手,一时也是愣了愣,而后两人回过神来立马撒手,跟被烫了似的,祁云耳朵也不可控制的发起热来。   “咳,抱歉,我只是想简单跟你说两句话,你别怕。”   祁云将手习惯性的往裤兜里揣,不好意思的别开视线,可又怕这兔子似的小姑娘一个没看住又跑了,于是刚别开的视线又立马转了过来。   江画眉垂头不知所措的抬手挽了挽耳边掉下的碎发,一下又去揪衣角,总觉得手心烫得很,不知道到底该放到哪里才能自在。   不过听见祁云说“别怕”,江画眉还是反射性的犯起了倔,抬眼瞪了祁云一眼,色厉内荏的反驳,“谁怕了我才不怕你!”   可惜再对上祁云那双眼时,尾音就不自觉的变成了小小声,在祁云看来这样的江画眉特别可爱。   当然,江画眉可爱什么的,也就只有祁云一个人能这么觉得了。   祁云咳笑了一声,压下涌上来的笑意,就怕自己一笑就把这只兔子给惹恼了,“好吧你很凶,你谁也不怕。我找你主要是想跟你认真的道个歉,上次我说的我们没有关系那句话你就当做我说了胡话,希望你能忘记。”   江画眉脑袋里正是一片浆糊呢,突然听见祁云说起这个,一时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小兽的直觉还是让她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所以说你其实跟我有关系?”   祁云原本不是这个意思的,不过抬眸看见这小姑娘脸上傻乎乎的表情,祁云心中一动,然后失笑垂眸,“现在是朋友关系,以后么,可能也会有别的关系吧。”   说完还脸上带着点浅红不大好意思的抬飞快的扫了她一眼,而后别开脸一副别扭的样子。   江画眉是没文化,可不代表她傻,甚至可以说女孩儿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异性面前,独属于恋爱的那根神经就会格外敏锐发达。   所以江画眉第一时间接收到了祁云表露出来的好感,顿时一脸空白表情,不是不高兴,而是太高兴了,惊喜来得太突然简直让人如同做梦一样感觉不真实。   江画眉傻愣愣的看着祁云,“所以你其实是在告诉我,你有跟我处对象的意思?”   祁云也不好做出什么承诺,不过想想也不能就这么含糊不清的吊着人家。   想到这里祁云忍住那点不自在,抬头对着江画眉轻轻点了下头,“我也说不清,不过我对你有好感,我想我们先试着相处一下,如果确定必须合适,那么我们就在一起。”   “我不喜欢没有目标的处对象,在我看来要是最终决定在一起,那就是要结婚过一辈子的,你能确定你对我的喜欢是愿意结婚过一辈子的那种吗?”   祁云不想否认自己对江画眉的好感,但是也不确定这份好感能发展到要结婚的那种爱,同时也不确定江画眉对他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自小生活的家庭不够完全,家人之间也总是参杂着利益的争斗,所以祁云从前世到今生,唯一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稳定的家庭感情融洽的家人。   现在想来,大概江画眉最初让他心动的原因就是她跟弟弟相依为命的那份姐弟情,不可否认江画眉身上那种家的感觉让祁云向往,让祁云不自觉间就放入了对他来说十分难得的关注。   这会儿还能怎样,当然是不要怂正面给予肯定的回答啊!   江画眉特别干脆的认真脸点头,“我本来就是冲着结婚来的,真的!我都已经开始准备攒结婚要花的钱了,以后养孩子的钱还没计划,不过我会努力的!”   祁云忍不住笑了,温暖自眼底带到整个笑容里,让江画眉看得脸红成猴屁股,一双过于妩媚的吊稍凤眼却是呆呆愣愣的,显然是看傻了眼。   “好吧,那你还生我气吗?我上次说完那句话其实就后悔了,可是之后又放不下面子来找你道歉。这段时间你居然都不理我了,听小河说你还偷偷的哭了。”   嗯,果然卖了未来小舅子。   江画眉闻言也顾不得欣赏男色了,红着脸辩驳,“我哪有生气,我没来找你只是因为...因为不好意思跟你说话,上次你送了红糖......”   还是说不下去了,江画眉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然后发现自己居然打着赤脚,顿时觉得自己形象太差了,满是泥泞的脚趾头不自在的动了动。   其实对于当时祁云说的那句话她是真没当回事,可能刚听的时候确实心里刺痛了一下,可后来一想也觉得自己说要养祁云的话怕是让祁云生气了。   因为换做她自己怕是也要恼的,所以江画眉过了就忘了,还暗自懊恼的拍自己脑袋一边总结下次再跟祁云接触要注意照顾人家的自尊心。   可惜后来发生的事让江画眉再也没脸见祁云了,因为月经而当众晕倒在田里也就算了,醒来之后还发现祁云送来了一包红糖,还特意交代她家蠢弟弟一定要泡水给她喝,喝完就不会肚子痛......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可不就说明祁云已经知道她不是生病而是来月经了么?   简直丢死人了!   之后江画眉每次鼓起勇气想要假装不在乎的去找祁云道谢时真的一看见祁云,那种羞耻感立马又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导致江画眉这段时间连脸都不敢在祁云面前露了。   至于哭么,听祁云这么一说江画眉也想起来了,月经没完的那两天有一晚江河确实半夜起床曾路过她房间外,可当时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他们家屋顶是茅草顶,今年还没有翻新,外面下中雨屋里就要下小雨,江画眉被雨水淋湿了脸醒过来,一脸湿漉漉的还没来得及擦就从床下掏了个盆子出来放在枕头上,收拾妥当了自己才擦了脸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难怪自那之后小河那小子总是一副想跟她说什么可又不敢说的样子,原来是以为她一个人偷偷哭?   也不想想他们家漏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己弟弟这么蠢,江画眉也没办法。   关于哭的事儿江画眉给解释清楚了,祁云了解前因后果也是哭笑不得,“不过我还是挺感谢小河误会了,要不然我今天也鼓不起勇气来找你道歉。”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江画眉也不由抿唇笑着抬眸看过去,两人视线相交,一个脸色爆红一个脸色浅红,纷纷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视线,可一会儿两人又看到了一起去。   什么话也不说,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冷场,反而有股叫人感觉暖融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老祁,你是在这里等我啊?我就说你咋不在晒场了。”   周国安从山上挑了最后一趟玉米回来,结果在晒场没找到本应该等着他的人,问了其他人都说已经走了,周国安还纳闷儿了好一阵,结果在半路上远远看见了祁云,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可等走近了发现江河姐姐红着脸脚步匆匆的跑了,留在原地的哥们儿也黑着脸眼神阴沉沉的看着他,周国安顿时迷惑了。   “咋了,你跟画眉吵架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说老祁你至于吗?一个大男人跟人家女孩儿置气,你看你把人家气得,我刚才看着脸都红得不像样了,会不会把人家气哭啊?”   祁云盯着这二货沉默的看了半晌,最后满脸失望的摇头走了。   “咋了老祁!”   周国安被祁云那眼神看得不自在,满心的好奇忍不住小跑着追上去非要问个究竟。   “没什么,我只是在怀疑我当初怎么就跟你做朋友了。”   毕竟你这个二货的脑袋简直就是个装饰品。   周国安一点没听出铁哥们儿的嫌弃,说起这个就得瑟了,“这有啥疑惑的,这不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么?”   “哦,你是王八,我可不是绿豆。”   祁云朝着周国安呵呵假笑一声,然后继续冷漠脸的往前走。   周国安觉得祁云今天阴阳怪气古怪得很,不是都说女人一个月才有那么几天会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么?怎么老祁也这样?   周国安闹不明白,索性他也不是那种非要搞明白所以疑惑,不过一会儿转个话题就又重新高兴起来,非要勾着祁云的脖子跟祁云哥俩好的说起在山上干活看见听见他觉得有趣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我很凶的我跟你讲!【瞪眼   祁云:好吧你很凶很凶,比我妈还凶【宠溺笑   凝开芳:我仿佛听见有谁说我? 第32章 撕嘴炮   对于自己的兄弟是个二货, 祁云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冷漠脸的接受现实啦!   不是祁云不想跟周国安说自己跟江画眉的事, 只是现在也只是说好的先试试看,如果确定合得来以后会结婚,那祁云就会光明正大跟江画眉处对象,现在还是要避讳一点。   周国安虽然不是那喜欢拿出去说闲话的性子,可抵不住这厮偶尔脑神经发生间歇性短路,然后一时说话不过大脑,说漏嘴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祁云想了想,并没有现在就跟周国安说这些事。   冒雨赶着收完了玉米, 老天爷心情不错的终于给他们放了太阳出来。六七月的时候有多讨厌太阳,现在大家伙就有多喜欢太阳。   收完玉米就要挖花生了,花生之后紧接着又有水田里的稻谷以及山上各种间种在玉米里的黄豆之类的。   因为水月村有知青在, 所以允许开垦梯田,梯田基本都是才开垦出来的, 地瘦, 只能种些豆子红薯这些不挑土壤的作物。   挖花生还好,拔豆子收稻谷这些活儿祁云却是没办法干, 只能陪着一群老太太小孩儿捶豆子翻晒稻谷之类的。   索性祁云心态放得端正,哪怕被人笑话调侃也没觉得丢脸,还能笑呵呵的自我打趣。   江画眉得了祁云的回应,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春风得意,原本就艳丽的一张脸竟是因着有爱情的滋润越发显得妩媚动人了,因着有祁云和弟弟的劝阻,江画眉也没有抢着干最重的活儿, 这回就在山上拔花生拔豆苗之类的。   江画眉这样的变化简直太明显了,特别是那张许多人不自觉关注的脸,跟氤氲着一层光似的,红润润的眼神也多了些甜蜜的笑意,因此外面嘀嘀咕咕说她不正经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了。   以前还不觉得,可现在再听,祁云却是心里不舒坦。   “就是啊,那小娘们儿怕不是思春了,一张脸哦都要发光了,看人一眼那眼神儿就跟带着钩子一样。”   “海四婶,你说话能不要那么不要脸好吗?这周围还有不少孩子呢,再说了小河姐姐怎么得罪你了?人家好好一个没嫁人的小姑娘每天埋头干活都被你这么说,要是性子软一点的能被逼得去跳河。人家杀人犯是用刀枪杀人,你这是用嘴巴杀人,都一样毒。”   祁云扔下手上的一把捶得差不多的豆杆,暂时歇了手上动作的棍子,抬眼板着脸认真的看着说得最来劲儿的海四婶。   话说得毒,可配上一本正经的脸却莫名有种肃穆的感觉。   旁边或好奇或竖着耳朵听那几个婆娘说闲话八卦的人顿时抬眼去看祁云,祁云脸上没露出什么神色来,好像就是单纯觉得海四婶说得太过分所以他作为一个旁人忍无可忍才吭了声儿。   不过祁云这么一说,其他人倒是觉得海四婶刚才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   不管大家怎么嫌弃江画眉长得不正经,可人家这么多年确实没有真干出什么不要脸的事儿,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海四婶正唾沫直飞的说得正来劲儿来,结果突然被祁云一个少年插嘴指责,开始一愣,而后觉得脸上挂不住,视线在祁云脸上转了两圈,呵呵一笑,“我当是谁呢,之前水库那回还被江画眉捧着脸直往身上摸,现在突然开口帮那狐狸精说话,怕是已经钻了小树林了吧?”   祁云板着脸将手上的棍子一扔,站起来走到海四婶面前抬了抬下巴,“走吧,咱们一起去村长那里说说道理,要不然我就去公社告你,像你这样无凭无据的造谣,已经是犯法的行为了,如果因此导致重大后果甚至能被判刑。”   事实上华国刑法是在七九年才确立的,不过这会儿拿来吓唬人祁云还是挺熟练的。   况且要告到公社祁云也能以别的名目来告,今天祁云是铁了心要杀只鸡来震慑一下。   明明画眉什么也没做过,每天就辛辛苦苦的干活养家,偏偏这些碎嘴的婆娘总拿她来议论。   别说海四婶,便是其他人也没想到祁云能来真的,顿时被吓了一跳。   海四婶被祁云盯着,压力最大,可心里再怂也不能不要老脸,直接跟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蹦跶着跳了起来想要去推搡祁云,“哦哟不得了啊,你一个外地人居然敢这么冲,谁给你的勇气?”   祁云也不还手,双手闲散的往裤兜里一操,歪头挑着下巴用轻蔑的眼神看海四婶,“你打我试试,你这是公然挑拨知青跟村民的关系,我这勇气谁给的?那我就告诉你,是伟大的国家领导人给的,是法律法规是警察是公社领导给的。”   “之前你骂别人我也就是规劝两句,孩子们都跟着有样学样的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去了学校是不是看见个长得漂亮的女同学女老师就造谣说人家不正经是妖精,看见个教育他们不要造谣的男同学男老师就说人家跟女同学女老师有一腿?”   原本还在旁边做围观状态的妇女们一听,果然有了反应,想想祁云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想想看海四婶最会骂人碎嘴,她家的儿子孙子可不就有样学样么?   海家那个才三岁的小孙女前儿还骂了别人家孩子是不要脸的小女昌妇呢,可不是跟着大人学的么!   跟自己家的孩子有了关系,这些当妈当奶奶的妇人老太太这才有了反应,嘀嘀咕咕对着海四婶指指点点指责起来。   祁云不管那些,只眼中的蔑视越发尖锐,因着角度问题,他这份蔑视挑衅只落到了独自站在一个方向的海四婶眼里。   这样尖锐锋芒的小伙子让海四婶心里更加发怂,抬起要落下的手始终落不下去,而且那些什么领导人的法律啊公社领导人之类的,不得不说还是起到了吓人的作用。   “你、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简直不要脸!而且别人都没说过什么,就你蹦跶着要护着江画眉,这不就摆明了你跟那不正经的女昌妇有关系么?!”   海四婶慌乱的想要拉其他人当自己的同盟。   可惜刚才祁云就吓唬住了其他人,又因为孩子的事儿正觉得祁云说的有道理呢,这会儿跳出来赞同海四婶,可不就是觉得祁云顾忌孩子才出声制止的行为是错的么?   再说了,祁云也没动手啊,连骂人的脏话都没有说,只是很正经的跟海四婶讲道理而已,被海四婶那样乱泼脏水却没有动手,在大家看来就已经是很有礼貌的反应了。   “呵,大家那是懒得跟你扯,看看我现在被你泼的脏水,可不是谁站出来谁就要被你扯着乱说一气儿么?大家对你的宽容你还当成是理所当然的赞同,谁给你这么大的脸?”   “你自己思想低俗伪劣那就好好回家跟你自己家里人说,别把自己的坏心眼儿故意拿出来四处炫耀教坏孩子们行不行?”   这话说得有点儿莫名的喜感,旁边淘青是第一个笑出声儿的,“对啊,别把自己的坏心眼儿拿出来晒太阳,还熏着咱们可就不好了!”   “说得就是,咱们村儿就是因为这个碎嘴婆娘搞得乌烟瘴气的,以前咱们村儿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隔几天就被传到别的大队去了,你们不知道,我有一回被人问到咱们村是不是有个姑娘每晚上都偷人,我那老脸啊真是羞得没地儿放了!”   “呷,还有这事儿?这海四娘可真坏心眼儿,人家画眉几岁就开始自己挣工分,还要养活弟弟,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跟哪个男娃子多说一句话,都这样了还要被这么说,那造谣的人可真是该千刀万剐。”   “我就说嘛,怎么传得风言风语的可也没瞧见哪个男人帮江家小姑娘干过一点活儿,两姐弟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要是真勾搭了男人还能过成这样?看看知青点儿那个苏佩佩,过得多滋润啊,原来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一桩桩一件件的数出来,大家越发认识到江画眉还真没有跟谣言里那样偷人了,人家只是长成那样,那是爹娘给的,小姑娘自己也没办法啊。   虽然长得不够正经,可行事说话却没得说。   海四婶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跟往常一样觉得无聊了用江家那不正经的货做个谈资随口胡咧咧几句,怎么最后就成了大家都要指指点点还一句“坏心肝的烂嘴婆娘”?   见众人都对着自己嘀嘀咕咕指指点点,往常自己说指指点点议论别人的时候没觉得,可当自己成为那个被议论碎嘴的对象,那心里是真的难受得要死!   海四婶没办法,最后一拍大腿往地上一坐,“哎哟喂外地知青儿欺负女人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撒泼打滚么,谁还不会?   其他围观的人好歹收了点声儿,可看戏却越发看得高兴了,还有小孩儿拍着巴掌的嚷嚷。   祁云依旧半点没被吓到,这时候还垂着眼皮子特别淡定的问,“四婶儿,要不要我去山上叫海四叔下来背你回家?”   海四叔可是出了名的爱面子,若是知道自家婆娘害他这么丢脸,保管上来就是一顿揍。   海四婶自然也知道自家男人的脾气,顿时一声拉长了调调的干嚎戛然而止,那画面格外滑稽。   见海四婶垂着脑袋不干嚎了,祁云也没继续跟她计较的意思,转身又回了刚才的位置重新拿了一把豆子举起棍子开始一下一下嘣嘣的捶打。   “我确实因为在教小河念书的事儿跟他姐有点交情,可也不能乱说闲话,大家都是一个大队的,彼此之间是什么性子这么多年还能看不明白?以后要是我再听见过分的闲话我还是要忍不住,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干了啥不得了的坏事要白白被泼脏水?”   祁云最后朝海四婶说了一句话,之后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话看起来是跟海四婶说,可事实上是跟周围其他人说的。   虽然现在他跟画眉还没有最终确定关系,可既然已经是他的人了,当然要护着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别人笑嘻嘻的践踏,这可不是祁云的性子。   至于大男人跟女人计较太丢脸?   在祁云看来,值得尊重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他都能给予尊重,不值得尊重的人,哪怕是小屁孩儿老太太祁云都不觉得值得尊重。   作者有话要说:   海四婶:告诉我,是谁给你的勇气?   祁云:哦,是梁静茹梁女神【歪头挑眉   海四婶:梁静茹?哪个村儿哪个队的?看我去怎么撕了她!   江画眉:女神? 第33章 哭   捶豆子的晒场里祁云跟海四婶发了一回火, 这事儿迅速作为水月村最新稀罕事儿被传播开来, 这还没到中午下工呢,山上拔豆子的人就都知道了。   当然,江画眉作为祁云发火的根由,自然也被人告知了一回。   “祁娃子在晒场替你骂了海四娘一回,这可是祁娃子第一次发火哩,画眉,回头你得好好感谢人家,说起来原来祁娃子在教小河念书啊?学得咋样?”   负责挑豆子的叔伯站在那里说笑了一回。   敢直接跟江画眉说这个话的肯定是平时对江画眉两姐弟多有照顾的人, 性子都比较老实宽厚,不管人家画眉妈是啥德行,可画眉亲爸好歹是跟他们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   说来说去这江画眉都是江兄弟留下的唯一血脉, 不能搭把手帮什么忙,可也不能去踩一脚。   江画眉一听这事儿, 顿时一惊, 毕竟祁云那脾气,说他发火, 还真是挺难相信的,就跟当初祁云刚从江河嘴里听说江画眉偷偷哭那种感觉差不多。   这位叔伯也不好仔细的跟江画眉说祁云是因为海四婶又说她那些不正经的话才发的火,因此也没细说, 就笑着让江画眉回头记得感谢人家,歇了口气转头用长长的尖头扁担又戳了两捆绑好的豆杆挑走了。   “小河,你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江画眉不好去问别人,只能派了自家弟弟去问。   因为长相问题, 江画眉目前在村里还没说得上话的同性,当然,因为她的刻意疏远,说得上话的异性除了祁云跟周国安,更是一个没有。   唐思甜倒是乐意跟她亲近,可唐思甜一贯是不会在这么累的时候被家里人放出来上工。   江河人小,加上现在跟着周国安和祁云,唐三儿李晓冬这些大小伙子也会看在哥们儿的份上对江河有点情分,这会儿去问话也不至于没人搭理。   过了一会儿江河就满眼兴奋的回来了,跟只小老鼠似的挨着江画眉蹲下,边拔豆子边转述,脸上还时不时带上贼兮兮的笑,“姐,祁哥可真厉害,连村里最讨人嫌的碎嘴婆娘都被祁哥说得闹不起来。”   “你是不知道,那海四婶原本都已经坐在地上撒泼要打滚了,结果咱祁哥只笑着问她要不要帮忙叫海四叔回去背她回家,海四婶顿时就不敢嚎了,可把大家伙笑坏了!”   说得好像自己亲眼看见了似的。   江河觉得特别解气特别舒爽,老早之前他就特别想在那些人说姐姐坏话的时候冲上去报仇了。   可那会儿江河除了吐口水扔石头之外也想不到别的法子报仇,结果仇没报到,反而叫那些人说他果然是没娘养的,跟着个不正经的姐姐以后肯定也会是当劳改犯的苗子。   在江河一直以为别人要说闲话是没有办法的事,哪怕是报复也无能为力,可这会儿祁哥只是轻轻松松的说了一些话,居然就能把那个最讨厌的碎嘴婆娘治住,江河简直是崇拜死祁哥了。   江河正带着傻笑幻想着以后自己跟着祁哥学会好多好多知识然后说得所有人都不敢说姐姐坏话,结果就被他亲姐姐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差点把江河的脸给拍到泥巴地里。   “臭小子,什么婆娘不婆娘的,文明点儿,以后不准学这些话,还有那些骂人的脏话也不准再说了,特别是在你祁哥面前,记住了!要是被我知道你说了不好的话,回头我就要抽你!”   以前的很多事江画眉都没觉得有问题,可现在祁云同意跟她试试看,江画眉回头再看,顿时觉得很多事都太不好意思叫祁云看见了。   比如说她早上出门洗衣服以前都是不梳头发胡乱抓起来扎一下,洗脸都是在河边用河水随便冲一下,刷牙用毛巾擦一擦再喝两口水往嘴里咕噜几下一吐就完了。   另外在村里干活最常穿的是脏衣服,特别是春秋农忙下田插秧收稻的时候,上工之前还会特意换上最破的脏衣服,就为了避免其他衣服被泥水浸泡得脱色。   更叫江画眉尴尬的是现在干活都是光着脚丫子,然后祁云找她说话聊天的时候又都是下工回家的路上,所以那时候的她又脏又邋遢,偏偏每次祁云都会对着那样的她笑得温柔极了。   每每如此相处,都让江画眉有种尴尬窘迫中又带着甜滋滋的感觉,这也导致她束手束脚的对着祁云总不能表现得尽量优秀,等跟祁云分别了又会忍不住懊恼得想冲回那个时间点打自己一顿。   江画眉都挺想不通的,明明以前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特别坦然的跑去当着祁云的面说什么我要通知你从今天开始我要喜欢你这种话,现在只是回想一下头顶都要冒烟了。   江河可不知道自己姐姐那被恋爱浸泡的少女心,只觉得姐姐真是双重标准,明明她自己骂人才最厉害了,便是他会的那几句脏话可都是跟着姐姐一起骂人时从姐姐嘴里学来的。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不要打我,我可真怀疑我是不是你亲弟,怎么能这么对我,太凶了!”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居然还没有祁哥温柔,果然祁哥没有当他姐夫是十分明智的!   听见弟弟吐槽她太凶,江画眉连忙收了脸上威胁人的表情,想了想,然后抿着唇弯着眼朝江河露出个特别温柔的笑,“小河,这样笑会不会显得更温柔?”   凶凶的姐姐突然收了一脸凶样并且露出了温柔的笑,笑完了还要问我温不温柔,我能怎么办?   我特么都要吓shi了好吗!   江河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结果自然又是被自家姐姐捶了一顿。   祁云倒是一点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大事,听到老村长敲了锣鼓宣布下工,祁云就收拾好东西溜溜达达的站在晒场边假装等周国安。   这几天祁云都是在晒场边上乖乖等着,周国安自觉被自己哥们儿重视,心里高兴。   为了让祁云少等一会儿,周国安脚步匆匆挑了最后两捆豆子回来,回了晒场放下就往边上跑,还没走近呢就笑着喊人,“老祁,就知道你今儿还在等我,我这一趟特意跑得快,就怕你在这里热着了,怎么样,兄弟够体贴吧?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去,我要用凉水冲个澡,这豆子杆灰尘毛气多得很,我这一身的汗水再混着这些东西,看看,我脸上都冲出一道一道的了,难受死了!”   周国安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描述得这么辛苦,并没有得到他好兄弟的半点心疼,祁云反而是在那里想着幸好之前劝着画眉没有去抢这整工分的活儿,要不然现在这么辛苦的人里面就有画眉在了。   “嘿老祁,你怎么还不走?”   周国安说着话大步往前走,结果走了两步发现祁云依旧稳稳当当的站在晒场边那棵树下不动,顿时纳闷儿了。   祁云特别淡定的看了远处下山的小路一眼,“没事,这会儿回去饭也没做好,咱们早回去了还会让吴丽有压力,怕动作慢了咱们会埋怨。不如咱们俩先在这里纳会儿凉再慢慢的回去,对方心里也能更自在点。”   祁云十分不走心的瞎编了一个借口,总不能说他其实不是等兄弟而是等自己未来对象吧?   不过对于糊弄周国安那颗脑袋,祁云显然即便是不走心也能随便忽悠住。   周国安果然被糊弄住了,虽然觉得这纳凉什么的简直就是瞎话,可想想他们回去了就盯着厨房等饭吃,说不定吴丽真要心里多想。   没办法,周国安只能往树下丢弃的石磨盘上一蹲,扯着衣裳扇风,“对了老祁,听说你上午可是大发了一回威风,把海四婶都给训了一顿,挺牛啊哥们儿......”   祁云倒是没觉得那么热,正所谓心静自然凉,当然,可能也跟祁云冬暖夏凉的体质有关。   祁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周国安嗡嗡嗡瞎叨叨,一边盯着不远处下山的小道一边在心里琢磨事儿。   之前七月开始就陆陆续续收到《国风》那边王编辑寄过来的汇票,从一开始的八块多到后来的十来块,现在已经很顺利的因为圈到固定读者以及他只坚持投稿《国风》一家而将稿费涨到了十五块到二十块不等。   继第一篇《远方》短篇文之后,祁云又陆陆续续写了《乡村》、《夜空》、《小河》、《清晨》、《小路弯弯》、《向往天空的尘埃》等明显取材自第一篇《远方》中描绘的那个乡村的散文。   最近在王编辑的建议下,祁云在尝试写连续性的中篇小说,算是《远方》的扩展,这样的故事性文章更能吸引固定读者,并且还能走出版的路子,是笔者比较大头的收益来源。   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除了第一张汇票作为特殊纪念意义祁云寄给了怀城的凝开芳,其他的祁云目前都攒了起来,细细算来也有九十多块钱了。   这段时间忙着也没空去镇上,所以这些钱很安全的在祁云兜里度过了一个多月。   这会儿跟江画眉有了处对象的意向,祁云自然也要开始计划攒钱这种他从来没想过也没尝试过的事儿。   说实话很新奇,也很幸福,有种沉甸甸的甜蜜感。   祁云想着自己的存款,打算下次再收到一张汇票就找个时间去镇上把汇票上的钱都给取出来,凑齐了一百就给怀城家里寄五十,另外五十就交给画眉。   江画眉之所以这么积极的要去抢整工分的活儿,还不是因为想要多挣工分,等到年末了分了粮食还能再换点钱。   祁云觉得自己虽然还没有跟江画眉确定情侣关系,可看着对方那么辛苦,给予一定的分担跟帮助也是应该的。   想着这些,祁云越发有了挣钱的压力,心里开始琢磨自己的第一篇中篇小说该如何写到最好。   对于读者,最基本的肯定是故事要有吸引力,然而现在这时候看故事的人一般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不一定是本人有什么大作为,可家里条件肯定比较好,这也导致他们有一定的见识。   所以小说有趣轻松之外,也要有一定的深度。   而且有深度的小说,才更有出版上架各书店的几率。   祁云的目标不是最初的杂志稿费,而是出版费。   “嘿小河,你们怎么才回来?”   蹲在磨盘石头上瞎叨叨的周国安正自言自语得终于感觉有点无聊了,抬眼之间就刚好看见了背着一背豆子往晒场走的江河两姐弟,顿时高兴的站了起来大声打招呼。   “老大?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之前你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江河原本还被背篓里的豆杆压得弓腰驼背脚底板都拖着走,抬眼就瞧见自家老大跟祁哥,顿时恢复了精神,瘦巴巴的短腿蹬得跟风火轮儿似的颠颠儿跑了过去。   “你赶紧去倒了豆杆咱们一起回去,对了老祁,时间差不多了吧?咱现在能回去了么?”   问得还有点可怜巴巴的。   祁云之前远远的看见江画眉跟江河从山上下来走在小道上的时候脸上就不自觉露出点笑意,这会儿两人离得近了,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江画眉就红着脸别开了视线。   祁云也没心思继续站在这里蒸日光浴了,听见周国安的问话干咳一声,然后垂头笑着点头,“嗯差不多了,咱们等小河他们放好了东西一起回去吧。”   周国安全然不知道其实人家要等的就是这两个人,还乐颠颠的觉得真是缘分,这几天都能凑巧碰见江河他们一去回家,路上总算有个能跟他互动对话的小伙伴了。   虽然江河年纪挺小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二货的思维太简单,偏偏就这么奇怪的就跟一个八岁小孩儿特聊得来,两人玩个什么竹筒炮竹筒人也能玩得起劲儿。   两个年纪相差不小的大小朋友兴致勃勃的走在前面挨着说话,时不时的说到兴头上还会眉飞色舞的比划。   祁云陪着江画眉走在稍微后面一点,在这个炙热的中午,却是自有一股惬意。   祁云转头看了一眼垂头默默走在距离自己右侧两臂远的小姑娘,或许是这几天顶着太阳干活,原本还算白皙的小脸蛋晒得干红干红的,可抵不住小姑娘的天生丽质眉目如画。   利落得带着点锋芒桀骜的黑细一字眉,挺直小巧的鼻梁鼻头,外加一张微薄却下唇略带点儿肉的红唇......   唔,上次摸了一下,感觉好像手还有点粗,祁云决定下次去镇上一定要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什么擦脸护手的东西,到时候给小姑娘带些回来。   要是这边没有,那他就写信拜托怀城那边的大姐给偷偷买了寄些过来。   说是专门等着两人见面一起回家,可事实上因为大白天的来往都有人能看见,所以祁云跟江画眉都是隔得远远的走在后面,看起来就像是只是因为周国安同江河两人走得略快才让两人落后一步的。   这会儿一般谈对象的两个人走在一条马路上,那都是一个走左边一个走右边,中间恨不得隔着一座山一条河,就怕有人看见了要说闲话,反倒是那些啥事没有的人还能走到一起说说话什么的。   祁云对此也是无奈,之前没说要试试的时候也不觉得,只是没见着人会惦记,可这会儿见着人了,又老是想要靠近一点。   可惜小姑娘这会儿还没适应过来,害羞得很,他稍微靠拢一点对方就跟小兔子似的特别警觉的挪开。   想想自己也没明确要跟人家谈对象结婚,祁云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冲动应该是来自于对美色的贪恋,所以说其实他也是个很普通的会被美色迷惑的“好色之徒”。   祁云对自己一番剖析之后自然是立马决定暂且忍住,不能唐突了人家最后却又不负责。   拔豆子这会儿都算是难得的空闲,等到田里的稻子一片片几乎几个日夜就全部变得金黄的时候,几乎同一片天空下的所有农村都已经忙翻天了。   特别是蜀地这边水田多水,若是成熟的稻谷不能及时收割回来晾晒入仓,那可就麻烦了,关键是这季节特别多阵雨。   祁云没办法碰稻谷,原本老村长还想着安排他去翻晒打出来的稻谷粒儿吧,可祁云才去干了半天又去了趟村医那里拿药输液,折腾一圈回家的时候脸上都胖了一小圈。   原来稻谷稍微晒干之后一翻,那毛灰更是飞得厉害,祁云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沾上了,因为之前心有忌惮祁云还特意穿了长袖长裤,结果就是一张俊脸直接变成了猪头。   这下没办法了,老村长只能叹着气把祁云安排着另一个晒场翻晒花生豆子。   “怎么这么严重?看来稻谷的毛灰比玉米叶的更重才这样的,你晚上洗澡的时候把这个草药泡在洗澡水里洗澡,身上就不会发痒了。”   江画眉又特意在大中午休息的时候带着草帽去山上采了小半背篓的止痒草药回来。   原本祁云还不好意思见江画眉的,可瞧着对方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特意跑来送药,祁云原本那点对形象的顾忌都被心疼给代替了。   硬拽着江画眉进了自己房间里,祁云按着小姑娘往唯一的凳子上坐了,自己蹲在地上好奇的拨弄对方送来的草药,“你这么麻烦干什么,这么热也不怕晒得中暑了,我已经好多了,之前郝医生给我输完液就没那么痒了。”   祁云是不大相信什么偏方土方的,可这药是自己家小姑娘送来的,祁云当然不会浪费掉。   “没什么的,我身上有力气,干这点事儿也不累。”   江画眉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脚,脚上穿的还是她自己做的布鞋。   事实上这会儿大热天的穿布鞋实在有些不合时宜,还是在人人都忙着下田干活的时候,要知道这会儿大家可都是光着脚丫子到处跑,要下田干活了直接挽起裤脚就能上。   不过是因着要来祁云这边,江画眉这才特意转了回去重新洗了脸梳了头发然后穿上鞋子才过来的。   祁云一个大男人,一时倒是没注意这些,就心疼对方这么累还跑去山上的事儿去了。   “再不累也不能再这么折腾自己了,中午在床上眯一会儿休息休息也好啊,要知道我...咳,我是说我会担心。”   差点说成心疼去了,这话可就有些唐突冒昧了,好在祁云及时给改了个说法。   饶是如此江画眉还是觉得这话挺羞人的,垂着头不自在的抬手把脸旁的碎发别到耳后,转眼看见桌上摊开写了一半的信纸,江画眉顺势转了话题,“你是在给你家人写信吗?”   祁云收发信件很频繁的事儿全村人都知道,甚至连镇上的邮政局工作人员都已经对祁云的名字跟地址特别熟悉了,常常遇见有水月村或者水月村附近村子的人都会主动叫了人帮忙给祁云带回来。   祁云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信纸笑着摇头,“也不算吧,这是我写的文稿,准备寄给平城那边一家杂志社的,你要看看吗?”   原本还满眼崇拜仰头看着祁云的江画眉霎时脸色一白,而后无措的垂头不敢伸手去接。   祁云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江画眉这般变化,好在江画眉不是那扭捏的性子,即便这段时间在努力的为了祁云想要变成她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模样,可这会儿该说清楚的江画眉也没有闷着不说。   不等祁云追问,沉默了片刻的江画眉抬头看着祁云,“抱歉祁云,我、我不太认识字,我只上过一年小学。如果你现在想说不准备跟我继续尝试了我也不会生气的。”   江画眉也想上学,可那会儿她亲爸去世,亲妈又不是个顾家的,就想着从男人身上弄钱。   弄来的钱也不是养家的,自己随便花花,再给娘家一大部分,基本就是来多少钱去多少钱,手上捏不住一毛钱。   江画眉没饿死都是幸运的。   等到后来家里又多了个亲妈稀里糊涂怀上了却不知道一直到时间太久打不了的弟弟江河,江画眉除了要保证自己不饿死以外又多了个任务,那就是要让奶都没吃两口的弟弟也不要饿死了。   这么多年江画眉就想着努力干活挣工分,然后年末分粮食,自三年前开始江画眉的目标就是更努力的干活,然后给弟弟攒学费,在弟弟八岁的时候顺利送弟弟去上学。   以前还不觉得,甚至江画眉还模糊的感觉自己比村里任何女孩儿甚至很多男孩儿都厉害,挣的工分分的粮食是最多的。   可现在在祁云面前,江画眉却瞬间看清了自己其实就是个一身泥泞浑身没有一点优点的村姑。   江画眉眼眸黯淡了下去,原本还潜藏在她眉宇间的倔强自信渐渐被羞愧自卑代替。   祁云倒是没觉得有多意外,要说文化水平,便是现在城里的那些大学生也入不得他的眼,之前选择江画眉,他原本就是只单纯因为这个人,不会什么不懂什么他都可以教。   然而一个人最吸引人的难道不是其皮囊之下包裹的本质灵魂么?   或许这样说有些天真得可笑,可祁云从来不会勉强委屈自己去迎合任何俗世规定,在他看来世界就是可以简单的划分为自己想要的想做的以及不想要的不想做的。   祁云抬手放在江画眉低垂的脑袋上揉了揉,“怎么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不认识字我可以教你,以后你不会什么我都可以教,要是你想上学我也会支持你,让我想要跟你处对象的根本原因只是因为你是你,不要胡思乱想。”   江画眉感受到头顶的重量,没有抬头去看也知道这个人脸上肯定带着温暖的笑,江画眉最终也没有抬头,只是垂着脑袋希望头顶的重量能停留得久一点,更久一点......   祁云垂眼看见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水珠子,顿时无奈又怜惜,另一只手抬起,在空中犹豫了好半晌,最后还是选择了落下。   祁云躬身半蹲着将这颗只肯给他黑漆漆头顶看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肩窝里,然后一手揉头一手拍手臂,“好了别哭了,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哭,以后我会对你好的,你想要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真的,我特别厉害。”   江画眉嗤的笑了一声,不过连忙又把脸埋进祁云怀里,不让他看自己现在又哭又笑肯定特别难看的脸。   肯笑就好了,祁云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就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让这个哭也是默默落眼泪的小姑娘多在自己怀里依靠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李晓冬小姑:哎哟散财童子来啦大家快过来推销产品咯!   祁云:不好意思今天我带了专属钱包小管家:)   钱包小管家江画眉:......   个败家男人! 第34章 阵雨   坚持半蹲让某个小姑娘靠更久一点的后果就是等小姑娘红着眼眶鼻头终于哭够离开之后, 祁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两条腿缓了许久才有了知觉。   “果然是美色害人。”   祁云揉拍着双腿一边摇头感慨。   因着这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老村长也害怕把人给累倒了,因此中午除了负责翻晒稻谷豆子花生等东西的人,其他人都能在家休息到下午三点半再下田。   像是祁云这样的则只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还要跟一组的另一个人换班才能回家吃饭休息。   毕竟这夏季阵雨不是开玩笑的,祁云这几天都已经经历过好几回突然冒雨抢收晒场上的粮食了。   更让人心塞的是有两次刚淋得透心凉的把粮食都给收到箩筐里挑进屋里避雨,结果刚忙完头顶的那片阵雨云就跑了,晒得人眼晕的太阳又天真无辜的露出大饼脸。   祁云他们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又把收进屋的粮食又给搬出来摊开了继续晒啊!   要是不好好珍惜这很有可能只是短暂时间的太阳, 那粮食不能及时晒干就会坏掉,比如说粮食堆内部发热,就会发霉发芽, 晒干后还会在外壳甚至内部米粒上留下麻点子。   那样一来粮食可就要差一等了,交粮税的时候被查出来还要挨批评。   辛辛苦苦了将近一年, 临到头都收回来了还出现这种损耗, 大家谁都要心疼。   所以祁云他们这些“晒粮组”社员的压力也是蛮大的。   江画眉离开后祁云在家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家里也没别的事,去隔壁敲了老周的门说了一声,也没管睡得迷迷糊糊的周国安听清楚没有, 这就提前去了晒场那边。   说起离开前跟周国安打招呼这事儿祁云也是无语,上回第一次因为没有跟他打招呼就离开去上工,结果周国安这二货还真就因此跟他生了闷气,足足有一晚上没跟他说一句话。   祁云好笑的同时也明白周国安是有种异地寂寞不安的心态, 之后倒是也都记得要去哪儿都会提前跟他说一声。   虽然有个二货朋友很无奈,可相处的过程中无疑是轻松跟欢乐居多,能一句话就让朋友高兴,祁云也不介意细心的记一下。   其实在晒场守着是很无聊枯燥的事,一开始祁云还想着拿本杂志去打发时间,可后来一看时不时的一天最多的时候能收收晒晒折腾四五回,要是带了书去说不定忙乱的时候就掉哪儿踩了或是淋湿了。   好在之后祁云又搭上了一位老大爷,昨天祁云终于把老大爷哄高兴了,表示可以教他编竹筐竹篓之类的东西。   这也算是一门手艺活儿,不过现在情况不明朗,手艺人也不能随便靠手艺吃饭。   蜀地多竹林,这边的农村人基本上都会编,不过是编得好与不好的区别。   祁云缠上的老爷子姓邱,是个孤寡老人,也不能说是孤寡吧,原本也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儿子当兵上了战场没能回得来,大孙子争气,上了大学当了老师。   不过他大孙子在城里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被绑了,说是强女干了女学生,被判了死刑。   还是邱老爷子端着自己儿子的牌位跟军属遗孤证明,被老村长唐老爷子他们带着一起去城里跑了一个多月才求了关系。   再加上有位好心的警察同志察觉这事儿有问题,这才改判了二十五年,被送去边疆劳改去了。   二十五年,当时邱老爷子的大孙子也才二十岁,刚从大学里出来没多久,一生最好的年华就要在那样的地方度过了。   “挺好的,至少我还有个家里人在这个世上,我跟小北说了,让他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别胡思乱想的。”   可再早,怕是也没办法跟他见最后一面了,毕竟邱老爷子年纪确实也不小了。   “等以后领导人忙完了大事,我就去平城上访,帮他拜托领导人派人再好好查一查,我家小北不是那种人。”   邱大爷经历了这么多事却依旧挺看得开的,哪怕村里其他人因为他有个劳改犯孙子而疏远他,可他也还有几个老友能偶尔喝个小酒,自己还有门手艺跟村里人换点粮食养活自己,挺好的。   祁云挺喜欢邱大爷这份心性的,也支持他以后上访,“这会儿领导人确实忙不过来,毕竟咱们华国前前后后经历了太多,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不过我相信也快了,咱们华国是生命力最顽强的国家。”   邱大爷呵呵的笑着点头,满是褶子的脸上带着一种自豪跟期盼,对国家的自豪,对未来的期盼,然后就絮絮叨叨跟祁云说起他知道的那些很久以前的事。   祁云挺喜欢听的,就像当初听祖父说下乡的事一般。   祁云去晒场的时候邱大爷果然已经早早的就到了,就坐在一簇竹林下面,竹林在一个小矮坡旁,十几步远之外就是好几片晒场,坐在这里刚好能一边盯着晒场上的粮食一边乘凉休息。   晒粮食可不单单是要提防时不时就搞一回突袭的阵雨,还要防止鸟雀鸡鸭跑进来糟蹋粮食,甚至连土狗也会跑去偷花生吃。   “你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年轻人啊,就该趁着觉多的时候多睡睡,像我,老了想睡都睡不着。”   邱大爷手上正拿着几条细细的青竹篾收着一个背篓的口子。   一般竹篓下面略粗,最后收尾的开口处都要用很多股专程削成圆形状态的竹篾条压出细致的圈来,这样背篓不会散,还不会划伤人。   这背篓看着简直就能当成艺术品了,应该是给谁家要去镇上读书的孩子编的。   这会儿一般人家里可没有书包,都是用背篓背书跟衣服饭盒那些,小巧的背篓背着方便,看着也好看。   “哈哈,大爷,人家都是劝着年轻人趁着年轻勤劳一点,偏偏你还要劝我们多睡觉,这不是反着来吗?”   祁云先笑着跟原本还躺在阴凉的递上打盹儿的大嫂子打了招呼算是交接,对方满脸倦怠的离开了,祁云这才三两步走过去挨着邱大爷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因着来这里歇凉的人特别多,竹子根下的地面都要被磨平滑了,邱大爷还提前帮祁云拿肥料袋子垫在了地上,祁云自是坐得舒坦。   要祁云说即便是地面他也能坐,偏偏邱大爷说他是文化人,不能跟他们老农一个样。   祁云知道邱大爷这是想念他大孙子呢,他总说自己的大孙子念书的时候特别用功,有文化,每回回来还给他念书,虽然好多他都听不懂,可就是爱听。   “呷,那些说这种话的人多半是想要的东西太多,自己没能觉得满足,所以才生出遗憾来。要我说咱们人一辈子能吃多少穿多少?”   “只要自己觉得满足了,便是一天吃一碗稀饭有个地方睡,睡觉的时候再多个枕头多床被子,那就是挺不错的日子啦!”   邱大爷这话多少有点不思进取,可祁云就是听得挺乐呵的,祁云欣赏勤奋上进的人,可更喜欢知足常乐的人。   当然,也不能就说邱大爷这是不思进取,毕竟他每天都在很努力的让自己活下去,只有活着他才有机会继续等,等领导人忙空,等孙子回家。   邱大爷答应教祁云自己这门手艺,一来是觉得祁云跟自己大孙子有些像,都带着股文人气儿,二来也是祁云性子豁达,不像一般的年轻人急躁激进,还能耐心的听他唠叨许多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儿。   不是人老了就喜欢念叨那些旧事,只是因为回忆往昔发现自己老了,然后就时常念叨曾经,只是因为这曾经里有他们害怕不知不觉间就遗忘了的东西。   “吶,我给你带了篾条来,你今天中午就先用不要的黄篾学着编竹板子吧,这个可是竹篓竹筐那些东西的打底功夫,做任何事都要把底子打好了,以后再想在底子上编出朵花儿来都没问题。”   这话在理,祁云受教的点头,然后伸手拿了黄篾,邱大爷一边忙手上的活儿一边指点祁云如何摆放如何卡位。   “哟,雨点子下来了!快快快祁娃子快喊人!”邱大爷感觉到鼻子上有点湿,抬头看了看天儿,顿时一惊,连忙提醒祁云。   祁云一听,几乎是立马就习惯性撒开手上任何能丢开的东西,然后一边高声喊人一边拿了竹枝绑成的大扫帚把豆子花生这些分开晒的东西扫到一堆去,一会儿才好用簸箕铲了收进背篓框子里搬回屋里。   除了祁云这里喊人,几乎村里都能听见有人嚷嚷“下雨啦!”   那画面真的特别具有农村特色,之前第一次遇到的时候祁云忙得不行都还忍不住笑出了声,现在已经习惯了,祁云也能跟其他人一样淡定的跟天上的雨云抢着收粮食。   这一回雨下得有点儿长,不是雨云飘过就没。   祁云先把邱大爷送回了家,回头又去给田里干活的周国安送雨具,好在之前祁云觉得斗笠用着不舒服,手里有点钱了就直接托李晓冬帮忙弄了把雨伞回来,比较典型的黑伞面勾把伞柄的大伞。   原本祁云是要多买两把的,可惜这伞他们种地的农民不好弄,没票,有钱也买不到。   想想刚才的下雨下得突然,这会儿大家又都是穿得薄,祁云又有备无患的多带了条干毛巾以及长袖衬衣,祁云的外套都已经收好了,这会儿要再去翻找也费时费力。   江河那小子是分派去晒稻谷的,这会儿抢收的人都已经忙完了,江河应该也已经回家或者暂时在哪家屋檐下躲雨。   附近的水稻基本都已经收回来了,周国安他们现在所在的水田有点儿远,祁云想着他们怕是还在路上淋着雨,另外稻谷脱粒机也是要抬到避雨的地方的。   脱粒机是最老式的踏板单人脱粒机,对于祁云来说几乎都是老古董了,可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却是很珍贵的,是老村长好不容易攒钱买回来的,宝贝得很,他们自己村用完了其他大队还会来借。   祁云拿着雨伞跟斗笠踩着滑溜溜的田坎走了好一阵,这才在一棵黄果树下看见了躲雨的周国安他们,约莫有五六人,江画眉也在其中,身上的衣服打湿了贴在身上,此时正抱着胸躲在后面。   吴丽还好,身上有件应该是李晓冬的外套,那外套原本是用来垫肩膀的,挑箩筐最是磨肩膀,虽然脏了点破了点,可至少不会走光。   祁云走过去的时候周国安跟只猴子似的特别高兴的蹦跶起来挥手,“老祁,你是来接我的吗?你简直是我的大宝贝!”   祁云没搭理这二货,走到树下直接到了江画眉身边,把手上特意提前带的男士长袖衬衣披到她身上,“冷不冷?先套上,再拿毛巾擦一擦。”   看江画眉接了毛巾穿了衬衣,这才回头把自己头上戴的斗笠摘下来递给周国安,“家里只有一把伞一个斗笠,你身上反正都已经打湿了,就戴斗笠吧,我跟画眉撑一把伞。”   周国安茫然的看了一眼又有衣服又有毛巾的江画眉,再看看自己手上孤零零的斗笠,虽然不是很明白,可就是有种突然被喂了一口啥东西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叮嘱未来媳妇儿   祁云:衣服穿上,再擦一擦,一会儿回去先煮点姜汤喝,别生病了【温柔笑   叮嘱二货哥们儿   祁云:反正也淋了雨了,不如先去把外面的柴收回来再换衣服吧【严肃脸 第35章 恍然   跟周国安的迟钝相比, 其他人可就敏感多了, 看祁云那对江画眉体贴殷勤的模样,一个个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出点儿神色来。   比如唐三儿他们跟祁云交好的,先前就听说过祁云跟江画眉好上了,之前问祁云祁云也都是笑着摆手,可现在看祁云那正大光明毫不避嫌的模样,怕是真个被谣言弄假成真了。   要说心里不难受那肯定是假的,虽然村里人人都传江画眉的那些不正经的言论,可对于跟江画眉同龄的男孩儿来说, 江画眉却是他们偷偷喜欢的人。   虽然大人们总说江画眉长得不正经,可对于年纪还小的他们来说,就是觉得好看, 即便是脸上脏兮兮的还是比别的所有女孩儿都要好看!   可惜江画眉性子太独了,基本都不跟他们玩儿, 小时候他们还会去欺负她想要让她注意自己, 长大之后懂事了就不好意思了。   而且家里女长辈也都拎着他们耳朵警告他们不准跟江画眉走得太近,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只能这么暗搓搓的喜欢着。   现在让自己第一次心动的姑娘被别人哄走了, 心里酸意顿生是难免的。   不过唐三儿他们跟祁云关系不错,酸过之后也就释然了,好歹江画眉也是自己心动过的女孩儿, 祁兄弟人好又有文化,还是大城市里来的,以后肯定能让江画眉过上好日子。   至于别人,酸过之后就是恶意揣测, 觉得祁云这城里来的知青怎么可能会真看上这么个不正经的女人,要么是贪图江画眉那脸蛋那身材,玩腻了就扔了,要么就是看上了江画眉干活儿厉害。   想想看祁云对毛气过敏,怕是秋收的农活儿一大半都干不了,不干活就没工分,没工分就没粮食,可不就得找个能干活能吃苦的女人来养自己么?   这般一想这些人心里不由对祁云越发羡慕嫉妒,江画眉身材好脸蛋也勾人,干活还能拼得过一个大男人,白天能让这女人出去干活养家,晚上回来了还能抱着在被窝里......   而且祁云还是知青,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城了,到时候拍拍屁股就走人,怕是江画眉托儿带崽的人影子都找不到,可不就是白吃白喝还带白嫖的么?   咋就这么美的事儿没落到自己头上呢?   祁云可不知道那些人心思如何龌蹉,只笑着跟唐三儿李晓冬他们打了招呼说了两句话,“这雨也没停的样子,看乌云还在往这边压,怕是要打雷,你们还不如都顶着雨跑回去,打雷的时候还在树下躲雨可不安全。”   这里这么多人,祁云也不能每个人都去帮忙跑对方家里拿雨具,他虽然跟村里人关系还算融洽,可也不至于好心到这种程度。   看江画眉打理好了自己红着脸垂头小媳妇儿似的站在他身后,祁云又笑着跟几人说了两句话,这就领着人先走了。   “老周可真好运,老祁还特意来给他送斗笠,得了我也先回了,老祁说得对,一会儿说不定还要打雷。”   彭四儿羡慕的看着祁云三人走远,抬头看了看天,最后拉唐三儿杜山他们,“你们要不要一起走?”   其他人都有这个打算,毕竟他们家可没人像祁云那么体贴的专程送雨具来接他们回家,“成,那咱们一起跑,刚好身上脏兮兮的还能洗个澡,要是能来点洗发水搓了搓头发就刚好从头到脚都洗干净了。”   说说笑笑,几个年轻小伙子就顶着雨跑了出去。   李晓冬有些羡慕的看着笑闹着跑远的杜山他们,要是只有他一个人,他现在肯定也是跑到雨里畅快的淋雨去了。   不过现在旁边有个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的吴丽,李晓冬只能按捺住心情继续等着,好在刚才一开始下雨的时候他就让堂弟回去帮忙拿伞去了,再等一会儿应该就能来了。   之前祁云跟江画眉没有真的处对象,这事儿吴丽虽然从来没有问过,可也算是看得最清楚的,然而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祁云真看上江画眉了?   这在吴丽看来简直不可理喻,要知道他们好歹也是高中毕业生,是文化人,江画眉呢?据说小学一年级都没念完,还有个那样的妈,再加上一个讨人嫌的拖油瓶弟弟,难不成祁云真是看上了江画眉能干活长得又勾人?   江画眉也是没想到祁云会这么毫不避讳的在大家面前这般照顾她,脸红红的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走在祁云身边。   因着两人是同撑一把伞的,两人走动间难免挤挤挨挨的蹭到彼此。   江画眉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祁云就不动声色的又靠过去,田坎就那么点儿宽度,江画眉一个踉跄险些被挤到田里去,被旁边的祁云及时伸手给拽了回来。   走个路都差点走到田里去,江画眉越发不自在的,飞快的抬眼看了祁云一眼,结果刚好就看见祁云脸上还没散下去的笑,顿时心里一悟,感情这家伙刚才是故意挤她的?   “你好好走路啊!”   被逗弄了,江画眉也顾不上害羞了,凤眼一瞪凶巴巴的训人。   祁云唇角一垂皱眉委屈状,“这雨伞就这么小,你还老往旁边躲,我不想你淋雨,我也不想自己淋雨,所以只能跟着你挤过来啊。”   江画眉怀疑的斜睨着他,“真的?那你刚才在笑什么?”   祁云更委屈了,“我只是因为第一次跟你肩并肩走路,所以在偷偷高兴而已,怎么了,这也不行啊?”   总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江画眉抬手摸了摸自己又发烫的脸,小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要脸”,说完却又自己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别说,听见这样的话其实心里都要美滋滋的甜得冒泡了。   周国安原本还在前面自顾自的说着话呢,根本就不知道后面俩人背着他黏黏糊糊的说起了悄悄话,之前还好一阵“打情骂俏”。   虽然刚才有一瞬间的怀疑人生,可回头想想他跟祁云两个大男人打一把伞确实不合适,至于他跟小河他姐一起打一把伞   莫名其妙就是觉得不合适。   而且老祁比他长得更瘦,他跟小河他姐都瘦,这么一想周国安顿时就觉得祁云这么安排简直太理所当然了。   周国安轻而易举的就自己安慰好了自己,“也不知道小河回去没有,这阵雨下得真没意思,又不像之前涨水还能去接鱼......”   “老祁,你不是开始跟邱大爷学竹编么?学得怎么样?老祁?!”   喊了半天都没听见背后祁云回话,周国安终于回头瞅了一眼,结果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祁云居然伸手用食指去蹭了一下小河他姐的脸蛋!   周国安瞪圆了眼倒抽一口冷气,然后站在原地不动了,皱着一对浓黑的粗眉毛看着自己哥们儿。   “啧,怎么突然站着不动了?淋雨好玩儿?”   祁云完全没听见刚才周国安说了什么话,刚才就想着去逗身边的小姑娘去了,这会儿抬头看见前面周国安站着不动就傻愣愣的站在田坎中间看着他们,祁云疑惑的挑眉。   周国安越发觉得自己兄弟居然如此人面兽心,一边说跟江画眉没有真的处对象,一边又背着人偷偷占人家便宜,周国安内心是复杂的。   一边是自己玩儿得好的小弟,一边是自己一起从怀城过来的铁哥们儿,所以铁哥们儿欺负了小弟的姐姐,他该怎么办?   “老祁,我突然发现我戴斗笠很不舒服,还是我来跟你一起打雨伞,画眉戴斗笠吧!”   周国安说得特别认真,祁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皮糙肉厚的戴着都不舒服,画眉戴着就能舒服?”   江画眉也是莫名其妙的瞅着他,周国安顿时老脸一红,好像自己找的这个借口是挺那啥的,可是也不能继续让哥们儿占人家妹子的便宜啊。   周国安转眼对上江画眉那干净的眼神,顿时把心一横,斗笠一取扣到了祁云脑袋上,然后蛮横的拽过祁云手上的伞柄塞到了江画眉手上,一手拉了祁云就走,“咱读书的时候不是还想着要学诗人漫步在雨中吗?走,咱们去重忆往昔的诗情画意!”   祁云一头雾水的被这傻大个拉着手臂就冲进了雨幕,还因为走得过快头上的斗笠差点都要翻了,祁云连忙用空着的那只手去稳住了斗笠,一边还要注意脚下不能滑倒一边还不忘回头叮嘱江画眉,“画眉你先打伞回家,记得喝点姜汤,红糖水也别省着,不然再过几天又要痛了,小河回家收拾好之后让他过来找我念书,路上主要别走太急了小心摔了!”   再过几天小姑娘的月事又要来了,今天又淋了一回雨,怕是到时候又要难受了。   “喂!!”   江画眉握着雨伞快走了几步想要追上去,结果因为是打的赤脚,踩在被雨水泡成泥泞的田坎上一个打滑差点摔了,连忙稳住不敢再追了。   这周国安是什么意思啊,突然发疯要追忆什么情什么意的,祁云跟他才没有什么情呢!   真是的,好不容易才能跟祁云好好走在一起说说话。   虽然刚才祁云老往她这边挤让江画眉羞恼,可也不是真的生气啊,现在人走了江画眉更是觉得失落极了。   转念又想起刚才祁云离开前叮嘱的话,一时脸上又是烧得慌,真是的,一个好好的大男人,尽惦记着女人家的事做什么啊!   不过被惦记的是自己,江画眉又忍不住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去接了雨伞边沿滴下来的水滴沾湿了脸来降温。   祁云原本还在跟自己喜欢的小姑娘挨着说话说得正高兴呢,突然被周国安拉走也是懵了。   等到一路被扯着走了好远一截路,周国安这才放慢了脚步,不等祁云问话他自己就站定转身板着脸特别严肃的盯着祁云,“老祁,我知道咱们都是年轻人,又是大老远来到外地,心里寂寞了想要找个感情寄托,这我能理解你,其实我当初不也动过这个心思么。”   “可老祁,就像你跟我说的,既然你不能确定自己能给对方未来,那就不要轻易的放纵自己,你那不仅仅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任,也是毁了人家妹子的一辈子啊!老祁,我希望你能及时回头,别再继续错下去了!”   说得特别沉重,就像祁云正在计划要去犯罪似的。   祁云更懵了,都开始怀疑自己这朋友不仅仅是二货,还是个脑洞很多戏很足的戏精二货,“什么鬼,我干什么了要及时回头?”   周国安见祁云还打算死不承认,顿时露出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特别痛心疾首的双手搭在祁云肩膀上前后摇晃了祁云两下,“你还想抵赖,我刚才都看见了,你用手指去蹭小河他姐的脸,弄得人家妹子连忙红着脸躲开,一看人家就是不情愿!”   说不定小河他姐还是因为小河跟他玩得好,这会儿又是跟着祁云学认字,所以才强忍着没发作的。   周国安脑补了一出无辜少女被色魔骚扰却无奈为了小弟而咬牙隐忍的大戏,祁云也明白过来了,抬手挡开周国安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无奈一叹,“行了老周,咱能不能好好说话,摇什么摇啊,我之前一直没跟你说是我对不起你,不过我跟画眉确实准备试试看,要是确定了对彼此的感情,我们就准备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   “啥?等会儿等会儿,你再说一次,我怎么没听明白?”   周国安脑子里的小剧场戛然而止,然后特别错乱的让祁云重新解释一下。   祁云简单的把自己跟江画眉的事儿说了一遍,一边淋着雨一边愣了好一会儿,周国安恍然大悟,但还是觉得祁云这是找借口占人家便宜,“还说什么试试,那你既然现在还没确定就更不应该借此动手动脚的。”   “如果你以后突然觉得自己对小河他姐没那个意思,完了便宜你也占了又不跟人家处对象,你这不是拿借口糊弄人家吗?你这是文雅的耍流氓啊知不知道!”   祁云原本还听得无语,不过等听到后面,好像还觉得周国安说得也挺有道理的,说是试一试,可这会儿又不是后世,连结婚都能搞什么试婚的。   可这段时间越是相处他就越是忍不住啊,看见小姑娘红着脸还假装凶巴巴的可爱摸样,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挤过去碰一碰蹭一蹭摸一摸逗一逗。   祁云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了,可不就是借着小姑娘的懵懂以及对他的喜欢不知不觉间就吃了小姑娘不少嫩豆腐么?   祁云沉默反思,然后自我检讨,最后得出结论,冲着周国安认真的点头,“确实,老周你骂得很对,我决定下次准备好之后就跟画眉说清楚,感情没有试,只有认真,所以我会跟她说好以后她就是在跟我处对象了!”   周国安还以为祁云自我检讨过来的点头是要说以后会跟小河他姐保持距离呢,那一瞬间周国安心里没有轻松只有更复杂。   自己看起来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兄弟居然是个内心猥琐的人,周国安心里沉重啊复杂啊......   “啊?什么?处对象,跟小河他姐?”   周国安因为脑补太多思维有点迟钝,有些傻愣愣的跟只回声虫似的学祁云重复说话。   祁云点头,“嗯,我跟画眉。”   周国安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你来真的?要跟人家结婚生娃过一辈子的那种?”   祁云点头。   之前说试试,那是真的不能确定,毕竟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可这次也真是祁云前世今生第一次心动,也是第一次突然想要试着去喜欢一个人。   祁云没那么多耐心跟精神去跟谁玩感情游戏,喜欢就要喜欢一辈子,不喜欢就半步也不能踏入他的世界范围。   之前那点不确定想来也只是因为太缺少经验了,人对于第一次涉足的领域总会下意识的生出不确定不安全。   现在想想每次见到人家都想要去靠近,祁云觉得这种感觉已经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指向。   周国安闷闷的转身埋头往前走,祁云还觉得有点古怪,不过或许这二货是突然发现兄弟有了另一半自己还是单身狗,所以心里不适应罢了。   而且祁云还要琢磨如何更郑重的向他的小姑娘提出正式交往的事儿呢。   话说回来,现在他还有一个月满十八,小姑娘还有三个月满十八,所以他们其实也是赶着未成年的尾巴谈了次早恋?   原本看着周国安淋着雨没精打采的垂着脑袋走在前面,祁云还良心疼痛了一秒想要摘下斗笠让对方给戴上,可也就只是一秒而已。   想想刚才这厮扯着他就往雨里钻,他跟画眉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了并肩走在一起说话的机会,又白白叫老周给破坏了。   反正老周这会儿浑身上下恐怕连裤衩都湿透了,这里也距离家里没多远的路了,再淋一会儿也没事。   他身上现在只有膝盖以下的裤子是湿的,戴着斗笠还能有点儿用,所以祁云又很坦然的让兄弟继续淋着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国安:老祁啊你醒醒你这是在耍流氓你知道吗?!!!【瑶瑶式晃肩咆哮   老祁:媳妇儿,你介意我对你耍流氓么?【转头瞅媳妇儿   江画眉:废话,你不对着老娘耍流氓还想对谁耍?皮子紧了要我给你松松?【瞪眼   周国安特别沧桑的抹了一把脸,转身蹲下,点了一支烟...... 第36章 不后悔?   周国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兄弟居然都想到了结婚的事儿了, 而且看起来对未来也十分有规划。   兄弟抛弃自己另投他人的怀抱只是让周国安失落了一瞬, 然后就是沮丧。   跟祁云的冷静自持有规划有方向比起来,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就是很单纯的活着,想得最远的也不过是明天能吃什么下次有空要跟谁谁谁去哪里弄吃的玩的。   这会儿掰着手指头一算,他居然一点未来的事都没想过。   虽然觉得大男人都是皮糙肉厚的,可怎么说也是自己兄弟,哪怕是破坏了自己跟对象甜蜜蜜也不能抛弃的兄弟。   回到家吴丽还没回来,祁云就先去厨房生了火,又在锅里加了水切几片老姜扔进去。   乡下的土灶现在都是用黄泥混了稻草碎屑糊的, 都比较大,且聚火,几把火烧起来不过一会儿就烧开了。   等祁云这里把姜汤端去周国安房间的时候周国安也才刚换好衣服擦完头发坐在床边出神。   “在想什么呢?先把姜汤喝了。”   周国安接过那碗汤, 还没喝下去呢就觉得心窝里暖呼呼的,之前那种迷茫也找到了倾泻口, “老祁, 你为什么年纪比我还小一岁却已经能确定自己能跟小河他姐结婚?”   还是一辈子的那种,真的一点不会担心自己以后感情变淡厌倦对方继而做出不负责任的行为?   要是别人, 可能会以为祁云这种确定一辈子的话是因为年纪小太天真,或者哪怕祁云这么说了还是要怀疑祁云以后要抛弃这份感情。   可周国安却完全明白祁云是认真的,也了解祁云的性子是真的说一不二, 如果祁云有一点迟疑,那他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这一切才会让他产生一种对自己人生的迷茫感。   祁云不明所以,“嗯?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既然确定我对画眉是喜欢,而对方也确定, 那当然是要一辈子在一起,我不大喜欢只谈对象不结婚那种解闷式的感情。”   如果江画眉对他的感情只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那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喜欢她了,当然也要让她变成真的爱他。   既然踏入了他的世界,什么年少不懂事、感情淡了没感觉了之类的借口想要离开?   不存在的。   踏入了就到死都要深陷这份感情才行。   周国安组织了一下语言,“老祁,我现在才发现我对自己的人生根本没有一点规划甚至想法,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现在该往什么地方使劲儿,很无力很迷茫,感觉我的人生一片迷雾,我心里特难受。”   周国安难得有点感性,然而祁云却听不太明白。   也或许说,生来就高于绝大部分人的智商让祁云很难想象,这个世上的人居然会因为对自己的人生看不清而产生惶惶然之感。   毕竟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人生,无论是选择颓废也好奋发也好,都是唯一的能够任由自己支配决定的。   甚至祁云觉得对于人类来说,生与死之间相隔的几十年里,真真正正完完整整只属于人自己的东西也就只有这玩意儿了。   独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不能看清楚?   em...   EXM?   不过朋友遇见人生迷茫期,祁云还是尽量设身处地的去想象了一下,“呃,那你可以想象自己对什么感兴趣,化繁为简的话,人生其实就是一道选择题,上上之选自然是把你的兴趣爱好变成能养活自己的职业,既挣钱养活了自己跟家人,还让自己的兴趣爱好得以实现。”   这就算是开心的活着了。   中等选择就是找一个安稳的又比较悠闲的工作养活自己跟家人,然后还有自己的闲暇时间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   这种就算是为了生活中的一半高兴快乐而去忍受相对来说不喜欢但也不讨厌的一部分。   下等选择当然就有一个稳定又比较悠闲但是却特别讨厌的工作养活自己跟家人,虽然讨厌工作,但是这种好歹也能有闲暇时间去用喜欢的感兴趣的来抚慰自己。   最糟糕的自然就是不得不去做自己厌恶的事来养活自己养活家人,而这件事还让自己完全没有时间机会去寻求开心快乐。   这种活着在祁云看来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更严重的是这种灾难还是持续几十年甚至一辈子,能在这种灾难中活下来的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难得的英雄好汉。   不过祁云不想当什么英雄好汉,甚至他从来没想象过自己会有过上这种日子的一天。   祁云拉拉杂杂的说了许多话,因为难以设身处地的去想,所以说的话其实都挺片面的。   好在这会儿各种鸡汤还没有泛滥,祁云挑着适合这种语境的自己曾见过的鸡汤给兄弟灌了两口,最后又给出一句听起来很有道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luan用的是用于任何情况的话,“如果现在还想不明白,没关系,咱们还有时间慢慢想。”   于是原本就自我安慰能力特别强悍的周国安就又满血复活了,仰脖子把最后一口姜汤往嘴里一灌,吐着舌头烂着一张脸,“我真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姜这种能东西!”   周国安不喜欢吃姜,当初老村长的老伴儿张奶奶给他们的泡菜里那些仔姜都是祁云跟吴丽吃了,可祁云亲手给他熬的姜汤端过来周国安还是会乖乖的满怀感动的喝下。   “姜可是好东西,既能调味又能作为中药治病。”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江河的声音,祁云脸上忍不住带出点笑的站了起来往门外走,“估计是小河过来了,我先回房教他念书去了,要是你无聊了就过来找我们。”   周国安准备睡会儿大觉,到时候江河今天的学习任务也差不多就完成了,那会儿醒过来刚好能跟江河说说话,现在他要是过去还要让江河分心。   结果这沾了枕头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傍晚。   江河一点没不知道自己姐姐就要跟当初他心心念念惦记着想哄回来当姐夫的祁哥在一起了,刚才下了雨就跑出去疯玩,一身湿漉漉的。   好在江河也聪明了,回去的时候拎了一兜蚌壳跟一些泥鳅。   祁哥爱吃蚌壳和干煎泥鳅,只要他说自己是为了祁哥才成了落汤鸡,保管姐姐不会打他,顶多就是嘀嘀咕咕骂两句,还都是不带脏话的那种念叨。   这种小风小浪对于江河来说那就是抠抠耳屎的地步,江河换了衣服一路撑着姐姐让他还祁哥的大雨伞就过来了。   至于江画眉穿回去的那件男士长袖衬衣,江画眉准备洗干净晒好了再送过来,所以江河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祁云见江河没说别的话,自然也知道了江画眉是没跟江河这个弟弟说的。   以前祁云觉得偷偷的挺好的,可现在他认定了,那自然是有点儿暗搓搓的不舒坦了。   祁云站在一旁垂头看江河认认真真的独自写完了十个“画”字,字体不规整不美观的,祁云都打回去让他重写。   在祁云这里可没有凑合还行这些词汇,既然要学,那第一道就给扎扎实实的学好了学美观了,要不然你就一直给我练,什么时候练好了咱们再继续。   同样还是因为江河没去上过学,所以不知道其他老师是如何教的,毕竟当初他偷偷躲在村小学教室窗台外看,那也就是壮着胆子匆匆看了一回老师站在讲台上用粉笔写东西的画面,其他的并不清楚。   也正是因为这样,江河对于祁云这种拿出去都堪称变态的教学方式一点没抱怨,甚至还渐渐的将这种规矩当成是理所当然的寻常之事。   “小河啊,有个事我觉得我应该跟你坦白,我们大人不能因为你还小就瞒着你甚至欺骗你。”   江河不明所以的暂时停了笔仰头看祁云。   祁云盯着小字本上的字,嗯,今天练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所以说了也不会影响今天的学习任务了。   “我跟你姐在处对象,我的计划是等我跟你姐年纪到了就去领结婚证结婚,你放心,以后你成年能独立之前你学习生活都由我跟你姐照顾,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祁云还挺体贴的安慰了一回未来小舅子,就怕习惯了跟姐姐相依为命的江河以为他是要抢走姐姐。   江河傻眼了,手指头圈着的铅笔都咕噜噜滚到了桌上,“啥子吔?祁哥你成我姐夫了?!”   就他姐姐那个样子?   虽然江河以前是想过,甚至一开始认识祁云的时候还特别认真的考察过祁云的为人,可渐渐相熟之后江河也明白了。   祁哥长得好脾气好,还特有文化,前段时间淘青给祁云他们送高中教材书来的时候江河也在,所以也知道了自己祁哥跟老大是准备以后考大学回城的。   越了解得多,江河越清楚自己姐跟祁哥真不是一路人。   江河才彻底歇了撺掇姐姐来哄了祁哥回家给他当姐夫的心思。   然后现在他心目中厉害得简直不是人的祁哥突然跟他说自己跟他姐好上了,以后还要结婚还要一起养他?   不怪江河要懵逼了。   不过懵逼之后江河就高兴了,特高兴特兴奋的那种,都忍不住站起来在空地上蹦跶了两下,然后满脸兴奋的转头问祁云,“祁哥,你真决定了,不反悔?”   就怕祁云反悔似的。   祁云好笑的点头,“当然,不过我跟你姐之前说的是试试,正式交往的事你可别先透了底,我还准备找个好时机跟你姐亲自说呢。”   哄小姑娘高兴的事儿祁云当然是要自己来说的,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得到点小姑娘高兴之下给出的甜头呢。   至于为什么祁云就这么肯定江画眉听了会高兴?祁云还是能感受到目前江画眉对他的喜欢的,互相喜欢的人,对彼此的心意最是敏感。   那种看一眼都能心里甜滋滋的感觉,真的不是虚情假意能营造出来的。   能暗搓搓的一个人高兴得瑟,偏偏姐姐还不知道,这事儿想想就有趣,一点没有姐弟爱的江河颠颠儿的答应了,然后抱着祁云给准备的“家庭作业”回去了。   “等等,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在你面前就已经算是你姐的对象了,这钱拿去当零花钱。”   江河走到门口开门的时候祁云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找了找,从刚才换下来打在一旁桶沿上的裤子兜里掏出五毛钱递给江河。   这五毛钱在七三年可不像后世掉地上都没人愿意弯腰去捡,要说现在油条三分一根,麻花五根装的两分一袋,鸡蛋两分五一个,肉五毛二一斤。   别的江河不知道,可猪肉的价格他可知道,毕竟每年过年的时候他就眼巴巴的盼着姐姐能从村里年猪那里多花一毛钱多买一块肉回家过年呢。   江河真吓住了,都不敢伸手去拿,小心翼翼的缩着手瞅祁云,“祁哥,这真是给我的?”   还是零花钱?天知道江河从来没有过零花钱好嘛!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也有领零花钱的一天!祁云好笑的走过去将钱塞江河手心里,“是啊,你姐也知道我在写文章投稿,这钱就是我自己挣的,放心吧,以后你的零花钱都有我包了,回头记得好好在你姐面前多念叨些我的好。”   祁云也没像一般的大人那样千叮呤万嘱咐的让江河把钱放好或者存起来,在他看来既然是给了对方了,那就是彻底属于对方的私人财产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也无权去干涉。   当然,如果这小子拿了钱干了什么不好的事,祁云直接掐断零花钱也就完了。   该给的时候给得利落,该断的时候也同样利落。   若是遇上其他孩子,怕是祁云这种教育方法还真得把孩子给折腾得够呛,可江河性子虽然跳脱,本心却是跟他姐一样够坚毅。   怎么说也是从小连亲爸是谁都不知道的,亲妈也除了生他就没管过什么,想起来了心情好就给江画眉一点钱让她去照顾江河,没钱或者心情不好的话怕是看都不愿意多看两个拖油瓶一眼。   江河得了钱也没飘飘然的真要跑去胡乱买东西,特别小心的贴身放兜里拍了拍,然后认真的感谢祁云,“谢谢姐夫,保证完成任务!”   在姐姐面前说祁哥好话这种事,江河可以说是重操旧业了,一点不含糊,回去之后就变着花样的夸起祁云来。   什么长得好性子好有文化都是老话了,这会儿连祁云笑起来好看板着脸帅气都给夸出来了。   江画眉虽然有些纳闷儿怎么突然弟弟嘴巴上念叨的全是祁云,可这会让她也正是对祁云情意浓浓的时候,奇怪了一会儿也只当是江河真的太喜欢祁云了,然后就美滋滋的听得边哼着小调边干家务。   整个家里跟以前一样也是只有他们两姐弟,可就是觉得比以前热闹了许多。   祁云想要让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两辈子第一场恋爱也是唯一一场恋爱的开端更更完美一些,所以才提前让江河别漏嘴儿。   祁云做事强调完美性,在他看来自己两辈子唯一一场恋爱,当然就更需要有一个完美的开端了。   这天的阵雨一直淅淅沥沥下了整个下午,老村长他们自然是愁啊,吧嗒吧嗒抽着烟望着漏水的天愁眉不展,毕竟这雨下得突然,田里还有好些收割堆放在一起等着脱粒的稻穗呢。   要是明天还下雨,怕是就只能抱回室内手动摔打脱粒了。   好在到傍晚的时候天儿终于放晴了,天边甚至还挂满了一大片的橘红色晚霞,村里有经验的人都笑了。   正所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也就是说早上一大早天边有朝霞密布,那今天最好别出门了,因为可能要下雨,反之则是第二天天气好可以出门。   另外还有一说,晚霞是红那便是明天晴,橘黄色则晴半个月,这个说法也是村里的老农说的,祁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不过应该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自这一天之后,红火的大太阳还真是妥妥当当的在天上挂了半个月没翘班。   老天爷给面子,大家伙自然是奋力忙秋收,等到八月即将完的时候,水月村生产大队的秋季农忙总算是彻底结束了,然后老村长把需要交粮税的粮食都给按照规定的比例给分好了,准备派遣几个壮劳力给送去镇上。   这粮食多,肯定是没办法用村里的老马了,好在老村长在公社也有点儿面子,再加上今年的水月村又是第一个晒好粮食准备好粮税的大队,所以张主任特别提议,给水月村批了辆拖拉机下来拉粮食。   当然,水月村村主道这边目前还没有足够拖拉机奔跑的公路,所以老村长要安排人把粮食搬去水库那边的马路上。   水库是在村尾更靠外的位置,直接穿过那边那条马路就能往下一个生产队去,马路的尽头听说是另一个镇。   搬粮食的壮劳力肯定没有祁云的份儿,不过祁云有文化,这是村里人共同认定的,所以李晓冬作为领头人,特意请祁云跟着一起去,帮着看秤算账啥的。   虽然不能说粮站的人会搞些什么小动作,可某些传言李晓冬还是知道的,他那脑袋肯定比不上老祁的好用。   即便是最后没出什么问题,有祁云在身边盯着,李晓冬莫名的就是感觉更安心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祁云在他爷爷家直接把来势汹汹的钱科长直接怼回去的后遗症。   索性祁云也刚好有要去镇上的意向,周国安也被安排帮忙扛粮食,所以祁云也就答应了。   “姐夫,我也好想去镇上赶集。”   自从祁云跟江河说了要娶他姐以后还要养他到成年,江河对祁云就越发亲近了,当成家里人那种,私底下也都是直接叫祁云“姐夫”。   这叫法很完美的讨好了祁云,祁云对江河也越发温和了。   这会儿村里安排送粮的那些人热热闹闹的扛着粮食往水库那边马路走,还有家里爸爸哥哥是去送粮的人缠着爸爸哥哥央求一定要带好吃的回来,江河羡慕了,然后就找到祁云偷偷拽着祁云的衣摆,眼巴巴的仰头看祁云。   祁云抬手揉了一把这小子的脑袋,沉吟片刻,“今天不行,主要是大家要去粮站,那里估计人多,忙乱得很。而且今天也不是赶集日,下次赶集我带你去,正好你要去上学了,还要去买点学习用具。”   这会儿秋收忙完了,村里总算能暂时空闲一阵子了。   之后的活儿也都是断断续续的,一直到入冬,基本上村里就要猫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听闻自己姐姐跟祁哥在一起之后——   江河:祁哥,你不后悔?【惊吓跳起   祁云:我该后悔吗?【茫然   江画眉站在祁云被后对着江河阴森一笑...   江河:不,我姐跟祁哥简直配一脸,祁哥你肯定不会后悔!!! 第37章 交粮   江河也不是那纠缠不休还要哭闹的孩子, 而且还十分相信自家祁哥不会像别的家长大人那样哄骗小孩儿, 所以听祁云这么一说,江河顿时眼睛一亮,抱着祁云仰着脖子冲祁云笑,“谢谢姐夫!”   这小模样看得人特别有成就感,祁云笑着又狠狠揉了一把臭小子脑袋。   这会儿村里人一般都是自己拿剪刀给家里孩子剪头发,为了少洗头发不生虱子,男孩儿都是贴着头皮那么剪,女孩儿若是有虱子生得太多药都药不绝的那也会贴头皮剪几回。   江画眉为人勤快, 又爱干净,家里再穷也穷不到水上面,所以两姐弟都是经常洗澡洗头。   江河被姐姐照顾着长大, 也早就把这样频繁打理个人卫生的日常当成了习惯,自六岁开始就主动自己洗澡洗头发, 就为了减轻姐姐负担。   再加上江河一般也不跟村里那些屁孩子扎堆玩, 所以江河头上都没长虱子,江画眉给他剪头发也只是把略长的地方修剪一下, 而江河的头发也因为用皂荚液经常清洗而显得清爽柔软,摸起来手感不错。   两人关系亲近之后,祁云就越发喜欢揉这小子的脑袋了。   当然, 偶尔揉的时候也会想,小姑娘的头发看起来也不错,黑细柔顺,摸起来手感肯定比臭小子的好。   江河不知道自己这位看起来温和文雅的未来姐夫揉自己脑袋的时候还能歪歪到自己姐姐身上, 这会儿抱了祁云悄悄喊了姐夫之后就笑嘻嘻的跑了。   毕竟这会儿周围还有其他人,江河怕被别人听见了,祁哥都说了要对姐姐保密了,要是被别的村民听见了,那要不到半天时间怕是姐姐那里也能听到风声了。   江河是把祁云当做自己人生偶像一般崇拜着的,小小年纪就下定决定要努力往祁云靠近,说话算话信守承诺这一点也要认真坚持。   江河一个人跑了,江画眉也就一开始出来看了看,见人多又没办法跟祁云说话,看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这两天正准备在家里整理旧衣裳攒布头,想给弟弟尽量凑个小书包出来。   祁云摸了摸裤兜里那几张汇票,想着一会儿去供销社能给小姑娘买点儿什么当做两人恋爱中的第一份礼物送给对方。   公社里派了拖拉机来,自然也是带司机的那种,现在会开拖拉机的人可不多见,车一来,大家就忙着又把用肥料袋子装了堆放在地上的粮食又给搬上了拖拉机。   祁云瞧着那拖拉机的轮胎都被压得扁下去了好大一截,那开拖拉机的小师傅都一脸担忧的下车弯腰瞅了好几回轮胎,估计是在想不知道一会儿路上还能不能好好跑了。   粮食堆完了七八个大男人也都挤了上去,祁云作为李晓冬“特邀智慧人物”,有了特殊待遇,坐了粮食袋堆放出来的一个小凹口。   屁股下面有两袋粮食垫着,高度差不多不会委屈了两条长腿,左右跟背后都有四五袋码放得稳妥的粮食袋,恰好跟个椅子似的,祁云坐里面都不用担心摇晃的时候要摔出去。   其他人就随便找地儿坐,周国安还兴冲冲的要坐粮食袋最高处,这刚出发呢他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出去,于是再也不敢得瑟了,老老实实下来坐到了祁云脚边窝着。   路上惊险万分的颠簸着直接到了收粮税的粮站,那两个半路差点被甩下去的大叔吓得不行,这会儿终于能下车了,跟逃命似的往下挤,一点没之前刚上车时那种兴奋感了。   说来也是,这拖拉机也没个扶手,边上矮矮的一截铁板车壁围着就完事,人坐在上面没个抓了可不得直接甩下去么。   之前听说水月村是这些年来交粮税最积极的,祁云那会儿还没办法想象,只想着偶尔在一些资料片上看见的交税场面,那飞扬的灰层忙碌的农民,只以为场面肯定忙乱。   结果到了这里一看才发现,还真就只有他们水月村一个大队的人,所以粮站显得还挺宽阔的。   水月村作为李家镇今年第一个交粮的生产队,公社那边可是给粮站打了招呼了,粮站的人听见拖拉机空空空的声音时就已经到了前面等着,李晓冬下来的时候人家的粮站站长还笑容满面的上来跟他握手,说了些场面话。   说是站长,其实也就是守粮库的,手底下管着三四个人,可这年头,大家最稀罕的是什么?当然就是粮食,所以这粮站站长可是公社里一些坐办公室的人都要羡慕的人物。   水月村年年争第一的来交粮,而且粮食质量也都是上乘,站长对水月村还是挺有好感的。   当然,这年头好感度不能当饭吃,只有粮食能,所以李晓冬才紧巴着让祁云一起过来帮忙看看。   祁云也不说话,就跟平常一样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所以祁云往压了大铁块儿的秤杆子边一站,人家也就笑着看看他没多说什么,以为祁云就是好奇。   两个村儿里力气大的年轻汉子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抬扁担,扁担穿过撑杆上的吊绳,等挂好了粮食袋,两个汉子就抬着扁担让粮袋离地,然后那负责记录重量的记录员就拨着秤砣看刻度。   那秤砣的绳子挂在一个刻度上,秤杆就平了,记录员故意在秤杆再往上翘之前抬手压下了秤杆,然后埋头在手里拿着的本子上写斤数。   李晓冬还在旁边被站长拉着说话呢,问问今年收获如何之类的,祁云埋头就看了一眼,而后笑着特好奇的问,“同志你好,这秤砣是一百千克的,那这些长条刻线一条是不是就代表了二十五千克?”   记录员抬头看,祁云微微皱着一点眉头,脸上还有残余的笑意,好像只是有些疑惑。   记录员脸上红了红,然后干咳两声,“对啊,这刻度还是要看加的是多重的秤砣,挺复杂的,有时候我们自己都要不小心看错。”   说着把之前写下的一百五十斤后面那个阿拉伯数字五十划了,改成了六十二。   祁云就站在一边笑眯眯的不说话,好似疑惑被解开了所以重新高兴了似的。   记录员再不敢故意记错重量数额了,后面连秤杆子都不敢像刚才那样放得太翘了。   秤杆子因为粮食的重量比秤砣拉到的刻度线更重,所以若是秤杆子再放哪怕半秒钟都会又高高的翘起来,这也算是称重的人一种占便宜的小把戏。   祁云见状,觉得自己总算对得起顺着李晓冬搭了趟拖拉机的情分了。   之前秤杆子放得特别翘祁云也没说什么,可这会儿你特么正大光明的就要一口吃下去十几斤粮食,胃口不小啊。   这还只挂了两袋粮食呢,全部粮食往这秤上挂一遍,岂不是要七八十斤几乎一袋的粮食?   这回粮食交完还剩下一袋半,看得李晓冬还有点愣。   因为村里没有足够大的秤,所以他们都是用往年的那种肥料袋子装了往年那么多袋给送到粮站,然后还额外多拉了一袋,就怕到时候一上秤粮食不够,用来添补的。   祁云简单的跟李晓冬单独说了下这个事儿,听得李晓冬脸上红红白白的,红是因为当初他上初中的时候学校有简单教过看秤。   可那会儿他不擅长念书,学得迷迷糊糊半懂不懂的,白则是因为心疼那些粮食。   没种过地挨过饿的人真的不明白那种粮食白白没了时的那种心痛。   “行吧,这回多谢老祁了,等我回去了一定请你吃顿饭,我相信我爷爷知道这事儿了也会有这么个想法。”   祁云想到自己以后跟画眉扯证还是要靠大队长,所以也没拒绝,虽然他跟李晓冬关系已经不错了,可再好好经营一下也不嫌多,“行吧,以后有空再说。今天我还要去买点东西,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是一起回去还是分开随便?”   祁云说着话扭头找周国安那二货,到了这里瞧见粮站里空阔宽敞,一开始就没忍住跟其他几个年轻小伙子瞎起哄的跑去转去了,也不明白这粮站有啥好转悠的。   “这也不是赶集,大家应该就是随便去转转就回去了,你们要转多久?不然我跟你们一起,正好去供销社看看我小姑。”   他爸妈带着妹妹去城里了,他外婆家的舅舅舅妈在城里,一个托关系进了个清水衙门坐办公室,一个进了百货楼里当销售员,算是城里的粮食户口了。   要不然他爸妈这两三个月也不至于这么火热,就盼着能搭着大哥的力往城里钻。   供销社作为镇里唯一一个能买能卖的机构,主要是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收购农副产品的,不过现在因为农贸集市都被批评了,所以目前没多少人真敢去卖什么农副产品,所以显得比较冷清。   另一边就是百货楼了,不过所谓的百货也就是个名字,楼也是个跟风名头,其实就是个摆放几个柜台的商店。   里面小到针头线脑大到衣裳布料锅碗瓢盆,都有,是镇上有固定收入且还有粮食本儿的人爱去逛的地儿,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祁云终于找到放风回来的周二货,招呼上周国安跟着李晓冬一起告别的其他人,就往供销社去了。   原本其他人也想跟祁云他们一起走的,不过一听他们要去供销社,一个个就兴致缺缺了,他们穿得破旧,要是走进去啥也不买,可是要遭人家白眼的,所以他们一般都不爱进去逛。   不去也好,祁云拉着李晓冬是想着一会儿让他帮忙找他小姑给找些好东西,其他人跟着他还不好光明正大的给小姑娘挑礼物,因此两边人马就在这粮站外告别。   至于那一袋多剩下的粮食李晓冬就拜托那两位先前差点摔下车的大叔帮忙扛回去。他们一群人人多,路上还能一人扛一会儿。   怎么说李晓冬也是老村长的孙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这些人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小哥,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小哥:读书少?我去你哔——哔——!!【噤声触发   PS:散财童子又来了,拿现代对金钱的认知去七十年代购物,真——撒钱——装比 第38章 败家!   一般而言, 在商场这种地方做销售的人都会最基本的看人方法, 比如说兜里有钱的人,走进商场那都是抬头挺胸的,兜里没钱看着浑身上下就都是弱气。   抬头挺胸的走姿也要分人,一种是刚有了钱准备来大出血一回的,那肯定脸上还是有点强作镇定的神色,且看着周围的环境也有种陌生感。   只有那种神色寻常对环境也熟悉的那种,一般就是生活水平线整体提高到比较高层次的那种,在这种地方的消费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中十分寻常的事, 就像普通人逛超市一样。   或许这种职业观察技术也是不分时代的,祁云他们在李晓冬的带领下一路熟门熟路的进了供销社百货楼这边,走道两边看见他们的都是满脸笑容, 遇见有认识李晓冬的还会打声招呼。   “老祁,原来这些铁饭碗也会这么热情敬业啊!”   周国安小小声的跟祁云吐槽, 上次他跟祁云来的时候因为穿得不咋样, 再加上他神色间带着好奇,所以一路走进来人家看见他们也就是冷淡的瞄一眼, 然后该干啥干啥。   祁云就笑笑没说什么,这都是常态,没什么好念叨的, 就这也还是李家镇供销社出了个因为卖东西太厉害了所以被提升成组长涨了工资的例子,要不然谁来都不爱搭理你。   李晓冬显然也跟祁云差不多的想法,面上没说什么。   李晓冬的小姑李冬梅原本还在招待一个老顾客,远远的看见大侄子来了, 顿时脸上笑出一朵花来。   三两下按照客人的要求包好了东西,又笑着跟人说了两句话,李冬梅送走了客人这才从高高的柜台后面转了出来,“冬子你怎么来了?哟我都给忘了,是来交粮的吧?今年老家收成怎么样?”   李冬梅嫁到镇上还进了供销社,户口本自然是迁到了镇上,这样才能吃商品粮。   嫁了人又有了工作,稍有空闲了又要照顾这边的老人孩子,李冬梅很少有机会回老家,不过因着娘家侄子上公社开会的时候时不时就给她带点东西来,所以李冬梅对娘家人还是挺亲近的。   转眼瞧见祁云跟周国安,李冬梅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主要是祁云长得醒目,花钱又特别爽快。   “今儿还带了你朋友?是有什么想要买的吗?最近因为要换季了,再加上学校不是要开学了么,咱们这儿可来了不少好东西,倒是凑了巧了。”   李冬梅这么一说,祁云当然是顺杆子往上爬,笑着学着李晓冬喊了一声“小姑”,然后寒暄了两句,再报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先是一套小学生的学习用品,主要就是小字本铅笔橡皮书包这些,另外想着村小学离村里有点儿距离,祁云又给添了一个能背在身上的军绿色小水壶以及一个铝饭盒。   “文具盒要来一个么?”   李冬梅一样一样翻东西出来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   要是别人来,李冬梅肯定不会随便问,毕竟文具盒这种东西,在他们这样的小镇上海真没多少人舍得买。   可这人是祁云,李冬梅莫名的就是觉得对方肯定不会介意价钱花费问题。   虽然不明白祁云一个年轻娃子买这些做什么,不过人家自己想买又乐意掏钱,李冬梅自然乐得不多问。   李晓冬都被祁云这几乎要包圆柜台的行为给看傻眼了,一旁的周国安虽然心疼了一下下,可也知道祁云在写文章挣钱,这些东西又肯定是给小河买的。   祁云疼小河,花钱也特别大方,所以周国安就揣着手站在一旁看着,假装自己特别淡定,其实是在心里咬着小手绢默默计算这些东西要花多少钱。   “行,拿那个蓝色的吧,再拿一把削铅笔的小刀。”   祁云皱着眉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从李冬梅拿出来的那三个文具盒里选了一个只能说不太丑的扁平铁盒子。   在祁云看来这些东西都是上学必备装备,都是“不得不买”的缺一不可的东西,根本就不觉得他的行为有多浪费。   最后一算账,铅笔十支一毛五,小字本十个两毛钱,橡皮擦两块八分钱,这个没能凑个整,祁云还挺不高兴的,要不是橡皮擦够大实在用不了,祁云都要买五块凑个整了。   一个虽然在祁云看来丑得很有时代特色可实际上最时髦的黄布斜跨书包,一个文具盒,再加上水壶饭盒,祁云在这些东西上就花了五块多。   这会儿镇上这供销社里的销售员一般一个月也才十多块钱,镇小学老师资历老一点的也才二十来块钱,所以对比一下就能知道祁云这花钱的速度有多厉害了。   李晓冬吓得都不想说话了,黑脸上一阵虚脱,跟自己割心挖肺花出去这么多钱似的。   不过看小姑姑算完帐祁云那里暂时没动静了,李晓冬心想这会儿总算买完了吧?   结果祁云皱着眉想了想,又张嘴说话了。   “小姑,这里有没有女孩儿擦手擦脸的东西?另外绑头发的头绳有没有好看的,要是有方巾手帕也可以,发夹有没有?”   这话一说,李冬梅笑眯眯的往微微泛红却故作镇定的祁云脸上看了两眼,然后爽脆的应了一声“有!”   这就又埋头高高兴兴的翻找去了,中途若是有祁云对款式不满意的,李冬梅还特别积极的帮他去其他柜台上找了不同款式的过来。   因为这些东西比较杂又小巧,所以供销社里有另外两个柜台也负责售卖,偶尔客人把不同的款式买走了,同一种款式另外柜台上说不定还有。   李晓冬都想去拉自己小姑别再说“有”这个字了,可也知道这东西卖出去对他小姑还是有好处的,又看祁云脸上半点没有勉强心疼的神色,只能暗暗嘀咕莫不是祁云家里条件其实特别好,所以家里给寄了很多钱?   怪不得祁云收发信件特别频繁,几乎每隔四五天就能有一封。   “对了,咱们这儿来了一批西瓜你们要不要,要的话我用自己的本儿去帮你们买!”   李冬梅又帮祁云包了两包点心,看见这吃的顿时想起这事儿来了。   西瓜那东西不顶饿,吃得满肚儿圆的一泡尿撒完就没了,还忒重,他们一般人谁舍得去买,要买也是买切开的那种,小小的一片两片买回去给家里孩子尝尝鲜。   祁云倒是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所以一口气让李冬梅帮忙买了三个,自己跟周国安一人拎一个,另一个塞给了李晓冬,让他抱去对半开,留一半给他小姑。   李晓冬推脱不要,可祁云根本就不接手,他总不能把西瓜给扔地上吧?最后李晓冬只能抱着一半西瓜神情有些恍惚的回去了。   “哟冬子,你还买了西瓜回来?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东西了,怪浪费钱的。”   张奶奶原本还在家里烧水泡凉茶呢,结果拎着水壶跨出门槛就看见自家大孙子抱着一半绿皮红瓤的西瓜进了院子。   至于西瓜是不是她镇上那小闺女白送的,张奶奶虽然性子好,可人也不傻,她小闺女那家婆家可没这么大方。   不过张奶奶也不怪闺女,毕竟那家人口太多,挣钱的人少吃饭的嘴多,抠搜着过日子也是没办法。   李晓冬恍然回神,然后木着脸走到门槛边的木墩子上抱着西瓜坐了一会儿,等张奶奶把开水倒进瓷盆里又往瓷盆里洒了自家摘了晒干的金银花,李晓冬这才声音发飘的问自家奶奶,“奶,你说二十多块钱是不是也不多啊?”   所以其实是他见的世面太少,大惊小怪了?   张奶奶不明白自家孙子发什么神经呢,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好好的回答了孙子的问题,“谁说不多了?那城里刚进厂当学徒工不包吃不包住的一个月才十几块钱呢,你俞婶子那一个月六块钱的工资羡慕死多少人了,当年落到她头上还闹出不少事儿呢。”   张奶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孙子太不知人间疾苦了,所以才能说出这种傻话。   李晓冬抬手抹了把脸,然后长长的使劲的吐口气,嘴里还念叨“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张奶奶没忍住,一巴掌拍在李晓冬额头上,咋咋呼呼叫了一声“冬子!”   这是老人给惊魂儿的孩子叫魂的一种土法子,就是趁着孩子不注意一巴掌拍过去,惊住人再喊名儿。   不怪张奶奶迷信,主要是大孙子这种种表现太古怪了。   李晓冬被拍得额头都红了,也真的回过神来了,“啥子?”   “你咋回事啊,神神叨叨的在那儿嘀咕。”   张奶奶怀疑的眼神上下巡视。   李晓冬可不知道张奶奶的想法,只是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突然才发现自己真穷。”   然后把今天祁云买东西的事儿给简单说了一遍。   张奶奶也是听得咋舌,“不过祁云买女娃子的东西做啥?”   李晓冬被问住了,之前他就光顾着去震撼去了,也没听祁云跟周国安说起这事儿。   不过既然对方没说,李晓冬也就不再多想了,“奶,这事儿你可别说出去了,免得村里人又要碎嘴,还要引得那些二流子惦记老祁那里的东西。”   眼不眨的花了这么多钱出去,要是被人听了去,可不得嘀咕祁云手上是不是还有更多钱么?   祁云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李晓冬带来了如何的震撼感受,要不然还得庆幸今天没有去把汇票里的钱全都取出来。   主要是因为今天买东西花了点钱,然后祁云原本计划的凑一百整数就没办法实现了。   祁云已经习惯了钱不花的时候就存在银行里,所以看着不够一百的整数,祁云干脆就没有取出来,就一开始去取了一张十五块钱的汇票,然后混着上次剩下的十几块钱,今天回家兜里也就剩下五块多钱了。   顶着能把人晒成咸鱼干的红火大太阳,祁云拎着一堆东西回家,把裤兜里一堆的毛票分票掏出来扔在床上数了数,然后忍不住叹气,“老周,我从来没想过我会穷到只剩这么点钱的地步。”   这是大实话,可听在周国安耳朵里却是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老祁,要我说你就该早点娶个媳妇儿管着你,你看看你这买东西花钱的劲头,哪怕你挣成个万元户都能被你给败没了!”   祁云想想还挺有道理的,“可惜法定年龄不到我也没办法,要不然我先把画眉哄好了,让她愿意帮我管钱。”   现在要是把钱拿给江画眉,祁云怕回头那小姑娘就能又十天半个月的不搭理他。   周国安显然也想到了这茬,想象着兄弟捧着钱塞都塞不出去的画面,顿时嗤嗤的笑起来,“行了别跟我这儿嘚吧嘚吧的说这些事,我可受不了刺激,我先去井里打桶水回来把西瓜给镇上,送西瓜过去的事儿你自己一个人去干就成了。”   周国安知道祁云跟江画眉的事之后也知道避开了,毕竟祁云可是念了他好一顿,说他好几次破坏了人家跟未来小媳妇儿独处的机会,周国安是再不敢去当电灯泡了。   “别啊,一会儿你还要帮我打掩护,而且你放心,有小河陪着你单独玩儿,不会打扰我跟画眉的。”   周国安站起来特郁闷的瞪了祁云一眼,嘟囔了一句“有了媳妇忘了兄弟”,然后咚咚咚的故意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了。   这小模样儿,祁云一看就知道没真的生气,先把要给江河的东西以及一包两包糕点都塞进书包里,想了想,又把给江画眉的雪花膏头绳放进去,一会儿有人看见了顶多就是感慨他对江河好。   至于那枚发夹以及绣着一只喜鹊红梅的手帕,祁云准备找个机会单独送给江画眉。   那手帕祁云是不大喜欢的,可找来找去也就这手帕有点儿好看的意思,喜鹊绣得小巧精致,红梅也三两朵透出几分傲骨。   祁云想着画眉鸟跟喜鹊总归是一个科的,也算勉强搭边儿吧。   另外祁云还给自己添置了一套衣裳,李冬梅说是换季,其实就是夏天的要压货往库房搬了,来年再继续卖。   有李冬梅帮忙走后门,也不用其他票据,祁云就买了一套衬衣长裤,又给怀城那边的亲妈买了件素色衬衣。   之前只给爸寄了一件背心,这回该给妈寄了。   不过今天祁云没寄出去,想着等下回单独去镇上的时候再取五十出来一起寄过去。   周国安很快就拎了一桶沁凉的井水回来,祁云就把瓜给扔桶里面泡着,吴丽这会儿也不在家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段忙秋收的时间里吴丽又要忙地里的活儿又要照顾家里做饭的事儿,祁云跟周国安还是挺感激她的,有了东西自然是要等她回来了一起吃。   “今天难得休息,这会儿大中午的怕是大家伙都在家里睡觉,谁看你拿的啥东西要去哪儿啊。”   周国安嘀嘀咕咕的还在笑话刚才祁云说的要让他帮忙打掩护。   祁云也不能说就是单纯的知道你丫的爱粘人,要是真扔下他自己一个人走了,说不定周国安一个人在家要怎么生闷气呢。   祁云也不是真就有了对象就不跟兄弟好的那种人,刚才那么说纯粹就是照顾兄弟那少女心。   今天已经八月三十了,村小那边昨天就已经开始报名了,今天江画眉半上午的时候就带着江河去村小找了老师报了名,下午正忙着想尽快帮弟弟缝出一个布包。   另外还要把衣裳都翻找出来,能补的都给补一补,有即将磨破的地方也给剪了布片细细的缝补上。   前段时间农忙,江画眉也忙得晕头转向的,江河正在长个儿,再加上又好动,衣裳裤子蹭破了好几处都还没来得及缝,只瞧着没露屁股蛋子就先凑合着穿着。   江河之前也不是没去过村小,可这还是第一次以正式小学生的身份正大光明去的学校,兴奋了一上午,要不是祁云跟周国安不在家,江河早就跑来找他们分享心情了。   这会儿江河正是兴头上,没等祁云布置家庭作业呢,自己就自发自动的拿了铅笔跟小字本出来温习之前学过的字,一笔一划写得很是认真。   江画眉不大认识字儿,就看着弟弟写的字觉得好看,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不愧是祁云教出来的。   祁云跟周国安一路顶着晒人的太阳头顶晒得滚烫的到了江家院子,远远的就看见堂屋门口趴在长条凳上埋头写字的江河。   当然,祁云看见的肯定是江河背后正扯着线歪头俯身咬线头的江画眉。   江河学习的时候习惯了认真,还是江画眉缝好了手上的裤子抬头看门外才看见祁云他们的,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站了起来,“祁云,国安,你们回来了?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太阳晒得人眼晕呢!”   说着话就跨过弟弟写字的长条凳,往厨房去给两人倒凉开水。   祁云喝水一定要烧开过后的,跟祁云说要试试看之后江画眉就坚持在家里也这样做,就想着什么时候祁云过来家里能有口水喝。   虽然这阵子祁云一次也没来过,可江画眉一点没觉得白费功夫,你看今天祁云这不是就来了么?   祁云听见江画眉对自己以及老周的称呼,后知后觉的发现江画眉对自己居然没有一个亲近的称呼,这可是大大的失策了。   心里想这事儿,祁云面上笑着对抬头看他们然后露出一脸惊喜的江河抬手晃了晃手上的书包,“小河,看我给你买了什么,赶紧把作业收拾一下,咱们先来看东西。”   小河看着那印着两个解放军叔叔旁边还有一面五星红旗的土黄色书包,顿时笑弯了眼,赶紧弯腰把小字本铅笔收起来放到一旁桌上,然后把横放在堂屋门口的长条凳搬开放回桌子边,自己迎着祁云跑了过去,“祁哥,你给我买的?哇真好看!”   夸得真心实意的,这真的是江河见过的最好看的书包,比李晓夏当年上初中时背的书包还好看!   祁云转头往厨房那边歪着身子看了一下,江画眉恰好端着水走到门口,见状不自觉的迎着祁云的视线露出个笑来,“祁云你给小河买东西了?哎呀是书包?我这刚缝好一个呢,你买这些可真浪费。国安,快进堂屋坐着吧,外面热得跟蒸笼似的。”   然后等到江河兴冲冲的从书包里掏出一样又一样东西摆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江画眉笑不出来了,也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她想要嫁的这个少年到底有多会败家!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购物以后——   李晓冬: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这里干什么我要到哪里去......【蚊香眼   周国栋:......【看起来很成熟稳重淡定的沉默着   江画眉:败家!   祁云:......【一脸茫然   啊呀一脸茫然的祁云也好好看啊算了,我以后会努力挣钱让你败的,你开心就好【脸红 第39章 看电影   跟那些什么文具盒雪花膏相比较之下, 先前江画眉还暗暗嘀咕了一声费钱的西瓜此时显得那么廉价质朴。   祁云也发现按照现在的物价自己对金钱的认知确实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但是这种认知已经固定了。   就像是一个月只能挣三千的人,你让他买件衣服一千多那肯定觉得太贵了,可对于一个月二三十万的人,就觉得一件衣服一千多太平价了。   祁云也没有要改变的意思,总归兜里能有钱用就行,没钱那也不至于就一门心思的去节省,钱不够花难道不应该去努力挣更多的钱?   节省能让钱变多吗?   不能。   然而挣钱却能让钱变多。   祁云很体贴的没有告诉江画眉自己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我最近正在写一篇故事, 画眉你有时间就跟着小河一起过来,帮我看看故事好不好听,我念给你听。”   江画眉有些犹豫, 不识字这个问题依旧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窝里,每天每夜都难受, 她原本还想着先在家偷偷让小河教她一部分简单的呢。   祁云不知道小姑娘的心思, 还以为江画眉是担心他要占她便宜,虽然心里确实有这么个想法, 但是祁云觉得自己长得没那么猥琐吧?   “而且你之前不是说想学写字吗?你看小河就是我教出来的,以后小河下午放学回来也要到我那里学一会儿,你也一起来吧。”   手把手的教小姑娘读书写字, 祁云想着就觉得好。   人的一生会遇见很多人,然而对他们的记忆却很有限,除非这个人教会了你一样十分深刻的知识,于是就会记那个人一辈子。   这样的位置, 祁云自然觉得应该是自己占据。   祁云这么一说,江画眉自然再没有拒绝的意思。   江河在一旁满脸兴奋的跟自己老大说着话,突然想到个事儿,扭头特意朝祁云说,“祁哥,今晚村小操场上要放电影,你跟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听说是放打仗的,特好看!”   每年几乎秋收的时候上面都会组织人下来放电影,两三个工作人员,一个扛着放映机一个扛着架子,再裹一块用来当屏幕的大白布,背着行囊一个下乡走到一个村小就在那里放一场电影。   这时候简直就是除了过年以外最让人兴奋的时候了,虽然电影也就那么一两部,可大家伙儿还是特别有兴致的走几个小时的夜路跑去看。   去了别的村儿看了不过瘾,还要追着看好几遍。   祁云是无法理解现在这些人对电影的追捧的,因为贫乏的娱乐生活是他不曾经历过的,哪怕现在到了这里成了七十年代的祁云,可祁云毕竟曾经经过过更繁华的现代生活。   祁云也知道这电影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多嘈杂,且放映出来的画面十分模糊,祁云不感兴趣,觉得还不如在家写点东西看会儿书。   可扭头看见低头正小心的切着西瓜的江画眉,祁云还是笑着点头应了。   谈恋爱么,送礼物散步聊天看电影,很不错的经典组合。   正切着西瓜的江画眉抬眸间对上祁云看过来的那一眼,顿时心里一跳,总觉得这一眼带着莫名的热度,让人也忍不住脸上发烫了。   被那眼神一烫,江画眉连忙垂眸将切好的西瓜一片片整齐的码放在桌面上,用准备好的抹布擦干了桌上留下来的西瓜水,然后捏着菜刀出了堂屋去厨房外冲洗菜刀去了。   周国安啧啧两声,顺手捏了一片西瓜递给江河,“小河,你看你姐,以前多冷淡霸气啊。”   话没说完,但那要表达的意思江河也是心有感慨的点头叹了口气,“是啊,要是祁哥能早点来,说不定我还能少挨点我姐的揍。”   自从跟祁哥在一起了,他姐多温柔啊,在家骂人都不用脏话了,最近还在控制说话的声量。   一开始江河还吓得晚上做恶梦,梦见姐姐变成另外一个人了,然后半夜哭嚎着跑去姐姐房间里爬姐姐床的江河被一脚踹到了地上,还被美梦中惊醒因此特别暴躁的江画眉好一顿揍。   揍完了江河才放心了,对于姐姐的改变也渐渐能接受了。   江河装沧桑的摇头还没摇两下呢,头就被人用手掌按住摇不动了,“你姐揍你还不是因为你太皮了,还气得你姐不高兴,我准备下次带你去镇上买了墨水毛笔就加一课毛笔字。”   江河哀嚎一声,狠狠咬了一口西瓜,“老大你看,祁哥就是有了对象就忘了徒弟!”   外面的人知道江河在跟着祁云学念书,所以都开玩笑说他俩是师徒,偶尔遇见江河也会打趣他问他“你师傅去哪儿了”。   周国安木着脸呵呵一声,抬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西瓜汁,“没事,被忘的还有我这个哥们儿呢,你不是一个人。”   同时被抛弃的两人又凑到一堆吭哧吭哧啃西瓜去了,看得祁云好笑,“你们是两头猪吗?吃着东西还要哼唧,画眉怎么还没进来,你们别把瓜都吃完了。”   说罢祁云拿了两片西瓜出了堂屋,最后在厨房里找到了洗完菜刀又开始收拾起厨房的江画眉,“怎么在这儿干起活来了,先别忙了,过来吃片西瓜,再陪我说说话。”   吃西瓜就吃西瓜,谁要陪你说话了?!   江画眉红着脸瞪了祁云一眼,祁云就笑,笑得江画眉没办法,最后绷不住露出个笑,扔了手上的抹布又在厨房门口水缸里打了水冲洗了一下,这才甩着手上的水接了祁云手上的西瓜。   祁云却是皱了眉,“虽然这个月的事过了,可平时也要记得少碰冷水,这天气热你记得装桶水用干净木板盖了桶口晒在外面,用来洗衣服洗手之类的,这回肚子还痛没有?红糖还有没有?没有我再去买一包,记得一定要泡来喝......”   “......我给你跟小河买了两包点心,可能不太好吃但是至少能在肚子饿的时候垫一垫。”   或许是因为祁云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太平淡了,江画眉也只是一开始听见的时候脸红了红,而后感受到对方的关心,江画眉垂头盯着手上的西瓜抿唇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上次没那么疼了,虽然你写文章能挣到钱,可是你也别总给我跟小河买东西了,怪浪费钱的。”   “这怎么能算是浪费,如果你觉得我太败家了,那你就帮我管钱啊,我以后挣的钱都交给你管着好不好?”   祁云顺杆子想要往上爬,可惜江画眉还惦记着他们只是试一试的关系,摇头坚决不同意,还反过来教育祁云,“挣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别想得太简单了,这么容易就把钱给交出去。”   祁云放下手里的西瓜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我是交给你又不是交给别人。”   江画眉原本还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不对的,不过看祁云那不高兴的模样又忍不住反省自己。   祁云就斜靠在厨房门门框上,一条腿斜着另一条腿搭在上面,一手操裤兜,另一只拿着西瓜的手也垂了下去,垂眸抿唇不说话。   这模样看得江画眉从反省变成了自责,“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不适合这样,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都不能拿你的钱啊,那成什么样了?”   “那你以前不是还说要养我?”   祁云撩眼看她,江画眉顿时也没话能说了。   两人正沉默着,堂屋那边周国安跟江河就跑了出来,“嘿老祁,你们干啥呢?大眼瞪小眼?咱们要不然就在小河家吃饭得了,一会儿早点吃了晚饭也好快点去操场占位置。”   这会儿放露天电影自然不可能提供座位的,都是自己带着凳子去,略微靠前的地方肯定是观看电影的最佳位置,很多人都会提前跑去放好自己的凳子把位置给占了。   原本还逗着小姑娘想要更进一步的祁云只好郁闷的回头看了一眼周国安,然后站直了身子回头看江画眉,“可以吗?”   “可以!”   当然可以,眼看着祁云不生闷气了,江画眉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完全忘记了原本自己是不打算去看电影的想法。   昨儿秋收才结束,今天又忙着去给弟弟报名,眼看着攒了好久的钱就交了出去,江画眉还想着明天看村里会安排些什么活儿呢。   她也没别的办法挣钱,只能更努力的干活,盼着再过不久能多分点粮食,到时候拿去粮站卖也能得点收入。   不过既然祁云想去,江画眉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几人一起吃了阵西瓜,把江画眉切出来的那半个都给吃没了,祁云只吃了一片就不想吃了。   现在的西瓜都是自己留种的那种,没有经过改良,籽多不说,还没什么甜味。   江画眉也没怎么吃,祁云倒也不劝,主要是这西瓜属凉性,味儿也一般。   祁云觉得不好的东西也从来不会劝着自己喜欢的人多吃。   至于周国安跟江河?随便他们咯。   下午就在江画眉他们家消磨了过去,五点左右就提前吃了晚饭,因着祁云他们在,江画眉见家里也没什么好的,只能尽量挑拣了新鲜的蔬菜,又多放了油盐,做出来的饭菜倒也可口。   夏天里喝碗粥吃点才摘下来下锅的蔬菜,祁云吃着觉得挺舒服的,“画眉手艺很好啊。”   周国安虽然遗憾没有吃到肉,可江家的条件他也知道,点头表示赞同,“嗯,比吴丽做得要好吃,对了咱们村里人要吃肉该去哪儿买?”   今天在镇上的时候周国安还趁机问了李家小姑能不能买肉,结果要肉票,而且有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   “村里没人卖,只有过年的时候交了任务猪,剩下的老村长会给大家分,可以用工分换,也能用钱买。”   “所以一年到头只有过年能吃上?”   周国安哀嚎一声,都要趴桌子上去了。   江河放下碗刚抬手想要擦嘴,结果抬眼就看见自己姐姐在瞪他,顿时不敢用手擦了,只能哼哧的笑一声,“老大你真笨,过年也不一定能吃上哩!”   那懒一点的人家挣的工分连粮食都不够分,还能去分肉?   江河说完就跑到外面去打水洗手擦脸去了。   江河这话也有道理,周国安被说笨也没话反驳,就觉得这小子没以前好忽悠了,“小河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小河了,哎!”   还颇为惆怅的叹气,觉得自己的小弟没以前那么捧他的场了。   可惜祁云跟江画眉都没在意他那份英雄落寞的惆怅。   之前还大眼瞪小眼呢,结果祁云在江画眉做饭的时候跑去帮忙烧了火,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总之出来之后两人又跟以前一样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带着笑低声说着话。   江画眉还时不时被祁云逗得笑出来,看得周国安更惆怅了。   “你小时候会去看电影吗?”   “去过一次,不过后来就不敢去了,没人跟我一起,我回来的时候路上没人,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回头看又没有,吓死我了,到现在我都不敢走夜路。”   江画眉并不介意说起小时候的事,她从来只认为过往的不管好还是坏,都已经过去了,再提起也不过是云淡风轻的单薄记忆。   祁云也知道她这种想法,所以两人在一起聊天也没有避讳过。   祁云能想象到有月光的夜里小小的小姑娘被吓得脸色苍白硬着头皮往前跑的画面,有点儿滑稽,但更多的是心疼,“放心,以后的夜路有我陪你走,而且脚步声只是自己脚步声的回声。”   江画眉抿唇笑,每次觉得很开心的时候她都习惯了抿着唇努力克制笑容,觉得笑容笑出来了开心就要减少。   不管是她怎么笑,祁云都觉得好看,看见小姑娘笑了,他也忍不住跟着笑。   村小要放电影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甚至连别的生产队的人也都早早的就往这边赶了,祁云他们去的时候前面中间的位置居然都已经摆了二三十条长凳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挨着后面一点的位置把凳子放好。   因为只有四个人,所以他们带了两条长凳,周国安挨着江河坐了,听江河连比带划的说电影里打得有多精彩。   城里也有电影院,周国安他们这样的孩子小时候也是跑去影院里蹭票看过的,不过这可是他们从五月到水月村以来第一场娱乐活动,周国安还是挺兴奋的,还兴致勃勃的跟江河说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电影内容。   这会儿也才六点多,听说播放员那边定的是七点半放电影,不过这个时间也不一定,天麻麻黑的时候就能放了,天太亮放了也看不见。   一直到七点的时候,村小的操场上已经密密麻麻或站或坐的挤满了人,放眼望去全都是黑漆漆的人脑袋,唯一的亮色估计就是一些人笑的时候露出来的牙齿。   祁云看见俞婶子还用簸箕挂在胸前,跟肚子大得吓人的淘青姐一起挤在人群里笑着卖东西。   事实上这会儿舍得花钱买东西的也没多少人,顶多就是一分两分的给孩子们买点瓜子儿让孩子别闹腾,俞婶子他们估计也就是主要来看电影,顺便卖点东西而已。   原本祁云还想着说不定还有别人来趁机卖东西,事实上现在大家家里自己都没有吃的,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也就是顶多自己炒点胡豆来哄孩子。   还说什么做油饼炒货卖?不说有没有人买,便是卖也没那条件。   “哎呀开始放了!”   “三娃子开始放了,快点坐好!”   “喂前面的人矮点儿噻,挡到了!”   放映员抱着个黑盘子出来,架在了架子上,又打亮了光投在了早就拉好的幕布上,轰隆隆的先放了几段宣传国家宣传党的“片头广告”,之后就是正式开播了。   祁云掏了几毛钱让江河挤到俞婶子那边去买点瓜子零食,买回来了祁云也没要,就给江画眉拿了包瓜子塞她手里,然后就拉着人家的手不放了。   江画眉在夜色里的脸红了红,缩了手想要把手抽出来,可祁云抓得紧,还偏头凑过来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江画眉手心生汗,最后泄气的想,要拉就拉,反正糊你一手心的汗,看你还高兴不?   祁云可不在乎,握在手里还觉得有点粗糙,也不知道那雪花膏是不是真有那么好用,要是不好用的话还是要麻烦大姐在怀城帮忙买别的寄过来。   祁云跟江画眉对电影都没什么兴趣,但是为了陪对方又都忍着又看了一部。   今晚准备放两部,从七点开始放的,一部电影两个小时左右,这会儿也九点多了,要是往常大家早就睡下了,这会儿大家却都还兴致勃勃的伸着脖子等着还要看下一部,甚至还有人嘀咕两部电影太少了,希望能多看几部。   “画眉,你喜欢看吗?”   也不知道是有多少人抽烟,平时大家不都挺舍不得的么?   偏今晚祁云闻到空气里的烟味儿有些浓,估计是老烟枪遇见看电影这样的事儿也兴奋得多抽了几卷烟叶子。   虽然是叶子烟,带着股植物的清香,可祁云自己不爱抽,也就品味不出其中的香味儿。   这环境真不怎么好,露天的,有夜风吹,周围人嗡嗡说话,地上还有各种脏污,刚才祁云甚至还看见一个当妈的一边看着电影一边抱着孩子两条腿嘴里嘘嘘的吹着哄孩子拉粑粑......   江画眉见祁云皱眉有些忍耐的表情,顿时也笑了,刚才她还忍着不敢打呵欠,就怕扫了他的兴呢。   “其实我不喜欢看电影,我还以为你想看呢。”   主要还是她舍不得提前结束这个光明正大跟他坐在一起的机会。   祁云也觉得好笑,“走,先出去,咱们在外面走走。”   拉了拉江画眉的手,祁云暂时放开了一直握着的手,歪着去跟旁边的周国安说了一声,“我跟画眉先回去了,一会儿你记得带小河回来,凳子你给看好了别掉了。”   跟喜欢的姑娘走在夜风里趁着夜色说着话,手里拎根板凳像个什么话?   叮嘱好,祁云这才跟着已经起身站在那儿等他的江画眉一起挤出了人群。   这会儿放映员刚换好带子,幕布上又出现了画面,刚才还在跟同伴聊天的人顿时就又回了座位上准备继续看电影,对于挤出去的祁云跟江画眉看都没多看两眼。   主要是这会儿光线暗看不清人,而且也有不少人挤出去撒尿放水的,不足为奇。   “呼,还是外面空气好。”   两人一路出了操场,从村小后门的小坡道那里下了坡上了小马路,一路上也遇见几对儿挨着走一起的人影,不过非礼勿视,祁云都带着江画眉远远的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卧槽真的好想走可是不行,小姑娘喜欢看呢【瞪眼假装很喜欢看   江画眉:哎这演的我都能背了好像打呵欠啊但是得忍住不能扫了祁云的兴【闭嘴假装看得很专心 第40章 打架   等顺着小马路又走了一截, 祁云这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然后左右看了看,周围安安静静的,祁云就假装不经意的伸手又将江画眉垂在身侧的左手给攥进了手心里。   江画眉不自在的缩了缩,祁云这回不仅是抓紧了,还换了个十指相扣的动作举起来在两人中间晃了晃,“画眉,我发现你怎么喊我还是连名带姓的喊啊?你喊老周都能喊国安呢。”   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听声音还真就带了点委屈。   因为夜色的掩饰, 江画眉也觉得没那么不好意思了,想了想反问祁云,“那我该喊你什么, 云?小云?云云?”   蜀地这边喊人昵称的习惯是重叠名字最后一个字或者最后一个字前面加个“小”字,祁云这名字怎么喊都像是在喊女孩儿。   江画眉念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不介意啊。”   祁云不满的扯了扯江画眉的手, “可以按照我老家那边的叫法,叫我阿云, 我不介意。”   这下轮到江画眉叫不出口了,因为祁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太温柔了,原本清朗的少年音因为放缓放柔而显得有些低沉, 跟凑在耳边跟你说悄悄话似的。   江画眉抬手摸了摸耳朵尖,然后小小声的喊了一声“阿云”。   “那你叫我眉眉吧,我爸以前就这样叫我。”   等她爸爸去世之后,就再没人这样喊过她了。   祁云带着点笑腔的轻轻喊了声“眉眉”, 又听得江画眉不自在的别开了脸。   他们现在这样交换了最亲近的称呼,是不是说明祁云对她的心动又多了一点点呢?   江画眉其实一直都想要直接问祁云的,可又怕祁云觉得她太粗鲁直接了,然后就会冷着脸对她说“我们的试一试到此结束”。   祁云不知道江画眉的犹豫,抬头看见天上一片云被吹着飘走,露出了一直被挡在里面的月亮,原本有些暗的夜色顿时就似拨开了幕布一般亮了好几个色度。   不远处有虫鸣有蛙叫,路边的植物上还有零星几点莹绿色小光点,那是停在上面安静歇息的萤火虫。   祁云抬手打了一下灌木叶,萤火虫被惊起,连带着还有好些原本已经躲起来的萤火虫,几十枚光点闪烁在空中,“眉眉,我想在说一件事之前先跟你道个歉,上次我说的试一试可不可以当做我没说过?我不想试,我想让你正式跟我交往,等我们年龄到了就去领结婚证......”   祁云还没把自己构想的未来说完,江画眉就一头栽到了祁云怀里,还两只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天知道刚才听见祁云说前面那段话的时候江画眉心里有多怕,可等忍耐着难受听到后面的,江画眉又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这个人啊,已经能一言一句就左右她的心情到这种地步了,江画眉觉得自己彻底完蛋了。   不过如果这个人是祁云,江画眉又觉得自己心甘情愿,哪怕以后会被抛弃,至少她真切的感受到过幸福的感觉。   祁云愣了愣,而后感受到抱着自己腰的那双手带着细微的颤抖,祁云没再说什么,只安静的抬手回抱,将小姑娘圈进自己怀里。   “哟,看看这是什么?电影没看见倒是先看见了一对儿野鸳鸯?啧都抱一堆儿了,是不是准备钻小树林了?”   “呷,老三你别吓唬人,别把小兄弟给吓痿了以后再也硬不起来怎么办?”   另外同行的两个人哈哈笑起来,一点没有“非礼勿视”的自觉。   祁云顿时脸上一冷,不过顾忌有江画眉在,祁云到底忍着没做什么,只是拉着吓了一跳的江画眉准备走人。   结果对方显然不觉得祁云跟江画眉走了,其中一个人甚至还弯腰伸头去看江画眉的脸。   “嘿小子,也太不上道了吧?你们这可是能报上去抓进班房里去劳改的,就不意思意思给个封口费啊?”   “哟老五,这女的好像是他们水月村的那个骚狐狸,怪不得白天瞧着都冷冰冰的,原来是晚上都骚够了白天骚不起来了呀?”   “艹!”   祁云低咒一声,把江画眉往背后一带,抬腿就直接踹着那伸长了脖子来看江画眉脸的男人,一脚直中下颚,清脆的咔吧一声牙齿撞在一起的响动格外响亮。   那人闷哼一声直接被揣得往后一仰摔在了地上。   另外三人没提防祁云瘦巴巴一个人,刚才被发现了也没发火就想离开,还以为是个怂货,万万没想到祁云不说一句话就直接动了手。   “草你嘛的找死!”   这四个人都是另一个大队的二流子,今晚趁着其他人去看电影,刚在村里偷摸了些东西回家,看时间还早,几个人一商量就准备也来水月村看看电影。   另外要是能遇见同村的人,到时候明天有人发现家里丢了东西他们也好有个推脱自己嫌疑的说法。   结果办这刚要上坡了发现有两个人抱在一起,开始就是起了吓唬人逗弄人找乐子的心思,见祁云拉着人闷不吭声的要走。   又借着月色发现这男的长得不错穿着也在村里算是拔尖了,所以才起了要钱的想法。   至于对江画眉的调戏,他们也就是习惯了。   以前他们都听说水月村有个长得特别勾人的小娘们儿,也都来看过,原本想要哄着弄上手玩一玩,结果江画眉直接拿了扁担冷着脸追着他们愣是撵出了村儿。   口花花也就是想要羞辱一下找点面子,毕竟这小娘们儿刚才可是被个男人抱在怀里,说不定这会儿怎么怕呢,当然要是最后能摸一摸那肯定更好。   毕竟这娘们儿凶是凶了点,那胸那屁股是真让人看了流口水。   想得再多也没用,祁云原本还想着不要闹大了对江画眉名声不好,结果这些人居然嘴脏的去骂他家小姑娘,祁云可不是真的泥菩萨性子。   那混混儿有四个人,且个个都是打惯了架的人,自有一种默契,剩下三人一拥而上锁腿捶腰勒脖子。   祁云到了这边之后虽然也有早晚锻炼,可也就是几分钟的锻炼,主要是为了把身上的软肉练成薄薄的肌肉层。   好在前世打架的技术还在,反手圈住勒他脖子的那个人双手掐着对方腋下位置直接一弯腰再往后一顶,把人来了个背后过山摔在地上。   还没等那人爬起来,祁云在转身往后一倒后肘单击一记,弯腰锁住他双脚的人就被甩得直接压在了地上同伴的身上,刚爬起来的人又给两个人的重量压得一口气差点没回得来。   祁云肘击直接落在那人面门上,当场鼻子就一阵剧痛,然后就是温热粘稠的东西流了出来糊得人满脸都是。   祁云仰靠在两个人身上,原本还弓腰抱着他腰一直在用拳头捶打他腹部的人也被带得踉跄间施不了力。   祁云被这人揍了几拳,腹部痛得发了狠,直接抬手一转一搭,把这人的右手从肩肘到手腕都给瞬间卸了。   咔嚓骨头移位的声音明明不大,可那人就是有种耳边乍响的错觉。   卸了右手还不够,祁云又把这人的左手也给卸了。   当年祁云中二期离家出走可没少打架,事后还专门买了人体解剖图研究过,发现干架最快最有效的就是把人的手关节都给卸了。   人的双手是人体保持平衡的主要部位,若是双手无法施力,除非长期专门训练过的人,否则想要抬腿继续还手基本不可能。   祁云三两下解决了三人,那边江画眉才闷声从不远处的菜地里抽了两根给苦瓜搭架子的棍子冲过来。   见祁云站起来江画眉也就是瞬间的愣了愣,而后迅速回过神捏着棍子就冲上去照着堆成一堆的三个人脸上直抽。   一旁一开始就被揣了下颚骨此时舌头冒血脑袋发晕的那人被这凶残的画面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个天老爷啊,这两个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吓人?   那江画眉也就算了,旁边那长得白白净净瘦瘦巴巴的小兄弟,要不要这么凶残?   江画眉抽人祁云也没拦着,反而还站在旁边,但凡有谁挣扎着要抬手抓棍子的祁云抬脚就揣开,还特别没人性的直往人关节处揣,恨不得直接把手脚踹断再也挣扎不了只能任江画眉抽似的。   “你们是哪个大队的,名字叫什么?”   祁云见倒在地上那三人终于不再挣扎只是努力缩着身子保护脸跟肚子之后,这在转身语气平淡的问捂着嘴指缝间还在滴答流血的那个人。   虽然这样的祁云看起来无害极了,可胡老三还是被吓得直往后退,最后被脚下的灌木绊倒了也不敢哼哼一声,只能捂着嘴呜呜摇头,就跟被流氓逼到墙角即将面临圈圈叉叉之事的小媳妇。   祁云眉头皱了皱,吓得胡老三再不敢捂嘴了,忍着舌尖的剧痛含含糊糊的说话,“鹅们似五星色库哈勒个黄各侧的,鹅似河拉卅。”   说完自己也发现自己说得不清晰,就怕祁云以为他是故意的,一手翻过来让祁云看他手掌心沾上的血一手指着自己的嘴又直摆手,表示自己嘴受伤了说不出话。   江画眉那边抽了面上那人一个大花脸,这才算是缓过了那口气,走到祁云这边来。   祁云也懒得再多问什么了,只耐着性子问胡老三,“偷过东西没有?”   胡老三愣了愣,不明白祁云突然问这个做啥,祁云动了动腿,胡老三吓得连忙点头。   祁云歪了歪头,“好吧,省事儿了。”   “画眉,你去上面叫人,就说我们抓到几个贼,让人过来帮忙把人给绑了。”   能不能别这么狠,打也打了凶也凶了,还要抓我们!   别说胡老三了,另外被压在下面都快断气的领头羊毛老五都忍不住划拉着双手挣扎着把脑袋露了出来,“兄弟大哥,有话好好说,咱们犯不着把事做得这么绝是吧?我们是五星水库那面黄桷村的,我是毛老五,我保证你们俩的事我跟我兄弟们绝对不会说出去哪怕半个字儿,真的!”   祁云露出思索的神色,江画眉还有点惊魂未定,有点迟钝的看着祁云,等着祁云拿主意。   “啧,也行吧,不过我跟我对象的事又不是见不得人。算了,你们走吧,偷了的东西赶紧都送回去,要是我以后打听到说你们村丢了东西,我就来找你们,你们名字我不知道,可我这人记性好,你们的脸我都记在这里了。”   抬手指了指自己脑袋。   祁云原本没觉得自己跟江画眉的事传扬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想了想他们年纪还不够扯证,而且现在就突然传出去,怕是有人要说闲话,还不如以后潜移默化。   让大家自己看出来他跟江画眉好上了,该说的说完了该猜的也猜够了,这事儿作为谈资的新鲜感也就没了。   而且他跟他家小姑娘谈对象的事就因为这么几个杂碎而传扬出去,总觉得以后想起来都挺不爽的。   听祁云这么一说,那胡老三以及毛老五都感激的拱手。   另外两个一个被祁云卸了两条胳膊,一个满脸血的被江画眉抽了个大花脸,这会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就怕这两个煞神突然想起他们来,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埋进泥巴里,哪里敢出声说什么话。   祁云拉着江画眉的手转身走了两步,毛老五他们刚松了口气,祁云突然站住,转身冲着他们哼笑了一声,“刚才原本不想跟你们计较的,不过谁让你们骂我媳妇儿,是男人就不该怂,所以你们说我揍你们是不是很应该?”   人都揍了,可不能让小姑娘觉得他太暴力了,万一害怕了怎么办,所以一定要把自己塑造成因为疼媳妇儿才怒而动手的模样。   虽然原本就是因为这个,可祁云觉得还是要更直白的摆出来,万一小姑娘一时智商掉线没想到这茬,那他岂不是亏死了?   毛老五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眼神看了祁云一眼,对上祁云暗含警告威胁的眼神以及那动了动腿的恐吓行为,毛老五憋屈的点头,差点带出了哭腔,“是的大哥,你打我们是真应该的,我们欠抽!”   谢谢您揍了我们!   祁云满意了,特别客气的笑了笑,然后转身拉着江画眉继续走,“你看,其实我是个很爱好和平的人,不喜欢暴力解决问题。”   江画眉扬了扬自己另一支手上还没扔的棍子,“可是我挺喜欢的,还有啊,你刚才真厉害,很棒!”   祁云愣了愣,而后轻笑出声,莫名其妙的抬手摸了一把江画眉的脸,“小丫头,千万不能随便跟男人说你很棒这种话。”   江画眉不明所以,“那要什么时候才能说?”   祁云笑了笑,夜色中被模糊的眼神有些暗沉,只重新把小姑娘的手指一根一根卡在自己手指之间,十指相扣,掌心相对,拉着人借着月色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你还没说呢,到底什么时候能说?   祁云:等扯了证再跟你说,乖   领证之后——   江画眉:你以前好像说过有个问题扯证之后就能告诉我了。   祁云不说话,半晌之后......   被问“我是不是很棒”的瞬间,江画眉隐约明白了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 第41章 初吻   江画眉安静的被牵着手一步步走在月光下被夜色点缀得有些陌生的小道上, 想起这个人为了她居然能一打四还完全碾压, 江画眉忍不住又偷偷露出个笑来,然后悄悄抬眼去看祁云。   一路上祁云没怎么说话,江画眉想要调节气氛,就随便找话头说,“阿云,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以后我们会结婚?”   江画眉隐约看见祁云笑了笑,然后轻声应了声“是啊”,江画眉顿时心里就美得冒泡了。   或许是因为真的相信了祁云, 也或者是被祁云牵手牵了这么一晚上渐渐也就放开了,不像之前祁云逗弄一下就红着脸不好意思说话。   江画眉说起话来也明显就更放得开的感觉,还能直白的说起心里话, “刚才你说要道歉的时候你不知道,吓得我都不敢出气了, 就怕你说完对不起就要跟我说试一试之后发现我们不合适。”   “其实我也知道我们不合适, 你这么好,能挣钱会打架, 还是城里人,以后肯定也是要离开的。我呢,大字不识几个, 长得也不好,家里条件更糟糕,脾气也不温柔。”   “算来算去只有一点能看得过去,就是干农活儿还算拿手, 可这又没什么用,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钱。”   “刚才我打人的样子其实才是最真实的我,你也应该知道的,以前我还跟不少人打过架,骂人也搬着凳子端着饭碗坐在别人家门口骂过一整天的,村里人说的其实也没错,我就是个不讨喜的人,性子又凶,跟个男人似的。阿云,你会不会不喜欢我这样?”   开了头江画眉的话就多了起来,话赶话说到这里,不知怎么就真个把自己的心里话给问了出来。   先前祁云只安静的听着,现在江画眉问他,祁云才晃了晃两人扣着的手,“傻眉眉,我当然知道你是怎样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假装温柔不再骂脏话,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我喜欢的只是你。”   江画眉心里感动,面上俏皮的皱了皱鼻子,哼了一下,“噢原来是小河那臭小子跟你说了?”   祁云轻笑一声,“你可别骂他,要不然以后他都不敢跟我通风报信了,其实我已经跟他坦白过咱们俩的事了,也跟他坦诚的聊了一回,以后他就是我们两个的责任了,不过如果他对你这个姐姐不好,我也会教训他。”   江画眉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所以祁云今晚跟她说这些话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告诉她的?   江画眉觉得自己幸福极了,话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有些话听起来十分幼稚,可江画眉说话的声音带着些雀跃,能听出来她真的很高兴,祁云也都默默的听着,恰当的时候给予回应。   从小到大,江画眉几乎都没有跟谁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可怎么办,就是好想好想跟祁云说话,无论自己生活中经历的多么琐碎的事,亦或者自己曾经内心产生过的小想法,都想全部一股脑毫无保留的分享给这个人。   原本村小跟水月村离得不算近,一路沿着河流往上游走,还要过一座桥,可两人一起走,却觉得好像一转眼就到了村尾进村的地方。   村里也有一些人没有去看电影,这会儿差不多也早早的睡下了,有狗听见祁云他们两的说话声,汪汪的叫起来,又被梦中惊醒的主人不耐烦的呵斥一声。   呜呜委屈的站在那里看了半晌,见这两个人只是路过,这才回了狗窝里。   “我先送你回家吧。”   祁云身上有些不舒服,之前毕竟腹部是被人结结实实揍了几拳,腹部没有保护的骨头,路上其实就已经有些痛了。   不过渐渐的倒是感觉好多了,并没有伤到内里,祁云也就没有吭声,免得小姑娘跟着担心。   虽然这么晚了让个男人送她回家,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可江画眉不想跟祁云这么快就分开。   想想他们都已经是对象了,而且还是要结婚的那种,江画眉想了想,抿着唇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今晚谈话之后跟祁云相处感觉自在多了,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   好在这会儿路边树木多,又有房舍之类的,光线稍微有些暗,两人并肩安静的走着,没有说话,却自有一种温馨感流转。   江家的房子位置比较偏,安静的路过了几家房屋,进了院子里江画眉就先走了几步,去厨房摸索着找到火柴,然后点了家里唯一的一盏油灯,托举着打开了堂屋门,“阿云,进来坐会儿吧。”   火苗在小姑娘脸旁跳动,带着笑的脸上都被映得多了几分红晕。   祁云走上前抬手用手指蹭了一下江画眉脸颊,“还好,不冰。”   江画眉别开脸,这会儿脸上烧得厉害,才不会冰呢,不烫手都是好的。   “这天也不冷,当然不会冰了,你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就走。”   祁云拉住人,伸手从裤兜里掏出素色手帕,上面还有一枚发夹。   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李家镇的供销社里这会儿还没有那种别碎发的小夹子,这个发夹是能直接把头发全都夹在里面的那种束发式发夹。   发夹上面是水蓝间杂粉红粉白的蕾丝小花,在祁云看来有点土里土气的,不过听李家小姑说,这发夹可是大城市里最流行最受女孩儿欢迎的最新款式,他们这回上面批货下来也是只有几枚。   价格有点美,祁云觉得李家小姑都这么说,那他家小姑娘应该也会觉得好看吧。   “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之前不拿出来是因为那会儿还没来得及跟你说那些话,那时候我们还不算正式处对象。现在送,意义不一样。”   手帕在这个时代有友谊的意思,可在古代,手帕却是一种十分传统的定情信物,取“横竖皆是‘思’”的含义。   不等江画眉说什么,祁云将手帕塞到她手心里,然后自己拿了发夹,抬眼看着江画眉,“我帮你戴上试试,可以吗?”   江画眉虽然不懂这有什么含义,不过单单是定情之后第一份礼物的意义就已经叫她红了脸,小小声的垂头嗯了一声,江画眉乖乖转身背对着祁云。   祁云比她高半个头,转过身来站着刚好。   祁云没给女孩儿束过头发,笨手笨脚的也不知扯痛了江画眉多少次,不过江画眉一点不觉得疼,因为她现在已经脑袋都充血了,耳朵都一度有种听见血液奔腾的嗡鸣声。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祁云勉强用发夹给江画眉压了个他见过最多的公主头,其实就是上面一半的头发压起来,剩下一半披散着。   江画眉为了打理更方便,头发都是长了就剪短到肩膀,自先前决定要追求祁云开始,江画眉就再没剪过头发了。   虽然伙食不好,可江画眉的头发还是长得不慢,这会儿已经到了背部一半的位置,披散着的头发在火光下好像蒙上了一层橘黄色光晕。   祁云抬手摸了摸,手感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样好。   “很好看。”   祁云叹息一般真心的赞美。   江画眉红着脸转身面对着祁云,抬着眼睛看他。   此时的江画眉脸色绯红眸光含情,在桌上略有些昏暗的烛光下,原本就艳丽的小脸竟是看起来多了一层惑人的妩媚多情。   祁云喉结一滚,挪不开眼,抬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江画眉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祁云眼带渴望轻声询问,“眉眉,我可以亲你吗?”   江画眉睫毛颤抖,垂眸别脸,正当祁云以为她是无声拒绝而心生失落时,被他捧着脸蛋的小姑娘含羞带怯的又鼓起勇气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轻轻颔首。   若不是祁云一直盯着,怕是都发现不了这个动作。   祁云歪头凑近,“我真的亲了?”   江画眉咬着唇羞恼的瞪了他一眼,“你再不亲就是假的了!”   祁云当然要把握机会,江画眉话音刚落就感觉脑袋被强行捧着动不了,而后眼前一暗,唇上贴上来一处柔软,脸上也多了一道陌生的鼻息喷洒。   “笨蛋,闭眼。”   一声轻笑从相贴的唇间溢出,而后唇上有短暂的空,随后又贴了上来。   江画眉心脏砰砰跳得厉害,脑袋里都是懵的,跟一锅浆糊似的,还是一锅正被高温咕噜噜熬煮得冒泡的浆糊。   祁云感受了片刻的柔软,然后张唇,趁着小姑娘发懵的时候轻易的叩开对方唇齿,舌头蛮横的闯了进去。   先是大致的扫了一圈,似巡视自己的领地,而后一点点舔舐、吮吸,像是品尝一块终于拿到手的甜点。   “眉眉你真甜,唔~”   羞人的低语伴随着叫人脸红心跳的轻喘,江画眉也被带得忍不住沉溺其中,偶尔没能完美契合的唇角泄露出一两声含糊的哼吟。   祁云从一开始的捧脸变成后来的一手扣着小姑娘后脑勺一手紧搂对方细细的腰肢往怀里按,恨不得将人直接镶嵌在自己怀里。   祁云从来不知道接吻也能有这么美妙的感觉,一时之间有了机会品尝自然是要一次性多吃点,转换角度吮吸轻咬,一时激荡,咬得小姑娘有些不适的想要后退。   祁云抬手掐住对方下巴尖不准人后撤,只唇舌间又多了几分温柔缠绵,勾引得小姑娘软软的哼哼两声,还来不及回拢的理智又被这个无比美妙的吻重新打散,再次沉沦,无措的全身心依赖着这个怀抱,让她喜欢的人对自己为所欲为。   好在祁云还有点儿人性,抓住机会就不放松的咬了上去,可到底没有趁机诱哄着小姑娘做更过分的事,双手也只是忍耐的在对方瘦削的背部以及细细的腰肢上来回摩挲。   吻过一回放开,江画眉刚细细的喘着气缓过神,以为自己刚才答应的那个“亲”的动作终于结束了,可往往才刚想完,下巴被人以抬就又被吻住了。   “你怎么...唔、还...”来?   “我们要多练习练习啊笨蛋。”   短暂的松开滋味美好的唇低声回答了一句,祁云又低头吻了过去,手指穿过江画眉披散的头发,细细的摩挲着对方头皮耳后。   待按揉到耳后往下脖颈处,江画眉轻轻一颤,祁云鼻翼间泄出一声低哑的轻笑,落在江画眉耳廓里又是引得小姑娘忍不住微微一颤,只觉得一股热流乱蹿。   双腿间隐约有些不舒服,可这会儿被祁云一个吻完全逗引得失神的江画眉只轻轻蹭了一下腿根,而后来不及多做感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断断续续的吻在一起唇舌纠缠,从一开始的一方强势一方躲闪,到最后的稍有默契一方被另一方带着共舞,院子里传来人的说话声。   祁云动作一顿,而后放开已经软倒在怀里的小姑娘,尚且不知足的叹了口气,抬手将人抱在了怀里走了几步用背顶开了当做房间门的门帘,借着外面的月光把人放到了床上,“小河他们回来了,你先在房间里歇一会儿。”   这会儿江画眉满脸绯红眉目含情,一张红唇更是微微泛肿,一看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祁云可不愿意他的眉眉被别人看见这幅模样,哪怕是她弟弟也不行。   江画眉还在细细的喘着气平复跳得欢快的心脏,此时眼神有些发怔,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才慢慢回神。   今天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情潮涌动,且还因为某人的不知足而勾得这份情潮来势汹涌,也怪不得江画眉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一时回不过神来了。   等看见祁云转身出了房门,江画眉沉默了片刻,然后细细“嗷呜”闷叫一声,翻身滚到了床里,手脚并用的蹬扯着薄被把自己裹了进去。   居然真的做了这种羞羞的事,但是真的好舒服!   捂着被子的江画眉隐约听见房门口有一声轻笑,打滚的动作顿时一僵,过了一会儿江画眉鼓起勇气偷偷扯开一个小角落露出一个眼睛往门口处看。   那里只有门帘没有人,江画眉这才松了口气。   当然,这口气才松到一半江画眉又呆住了,因为她才想起自己刚才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扯开被角看的。   所以说就算刚才阿云在那里看见她打滚了笑出声,等她现在出来看,当然早就已经走了啊!   江画眉顿时更想打滚了!   “咦,姐睡着了吗?”   去看电影前他们都已经洗过澡了,毕竟谁知道电影什么时候结束,他们回来的时候肯定很晚了,那时候再打水洗澡就太晚了,所以江画眉回来就睡下了倒也不奇怪。   祁云嗯了一声,“我刚才不放心,所以留下来守在外面等你们回来。后面一部电影好看吗?”   祁云声音平淡,好像刚才还在屋里干坏事的人不是他本人似的。   房间就在堂屋侧面,中间隔着一个薄薄的门帘,江画眉在房间里特意从被子里露出了耳朵仔细的听,自然能听清外面的说话声。   此时听见祁云这么淡定的说谎,江画眉小声的在被子里哼哼两声,哼完又忍不住摸着唇无声的傻笑。   喜欢人的时候啊,哪怕是他在一本正经的撒谎也觉得好喜欢。   祁云把话题转到电影上,果然江河就不再提他姐了,高兴的描绘起电影内容来,“第二部是地道战,可好看了!祁哥你跟姐提前走了好可惜......”   周国安倒是有点感觉瞌睡了,在一旁昂着脖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点没发现自己兄弟嘴唇以及裤子有什么不对劲的。   祁云笑着听江河又说了会儿话,然后看了看外面天上的月亮,“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小河你也赶紧去睡,我们就先走了,记得把堂屋门从里面闩好。”   江河兴奋了一下午一个晚上,祁云这么一说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跟祁云摆了摆手,“好啊祁哥,那你们路上小心。”   周国安一心想回去抱着枕头被子睡觉,大步走在前面,两人腿长走得快,中间不远的距离几分钟就到了家。   这会儿吴丽应该也已经睡了,周国安去后面茅房放了泡水,回来的时候发现祁云从缸里舀了半桶水拿了毛巾往后院去,顿时奇怪了,“老祁,你还要洗澡啊?”   之前去看电影前不是还特意跑回来洗过了么?   连祁云暗搓搓把手帕发夹揣到新换的裤兜里周国安都知道。   想到这里周国安原本想问祁云那手帕发夹送出去没有,可祁云已经“嗯”了一声拎着水就转去了后院。   周国安打了个哈欠,眼睛有点儿迷糊的推开房门进去了,睡觉之前想着反正明天问也一样。   十七岁的少年人身体正是最受不得撩拨的时候,偏偏之前祁云还一时贪心过头,要不是江河人小没关注这方面,周国安也瞌睡连天没心思看,要不然祁云那遮掩着的小帐篷就要被发现了。   草草的冲了个凉水澡,祁云这才感觉舒服了,拎着空桶回去的时候刚好看见院子边有两个人影站在那儿,吓了祁云一跳。   那两人显然也吓住了,回头一看是祁云,那高个儿的倒是主动跟祁云打了声招呼,“老祁,还没睡啊?”   原来是李晓冬,看来今天吴丽是跟李晓冬去看电影了,这么晚才回来,看来路上没少说话。   祁云“嗯”了一声,顺手把桶放好,又把毛巾搭在房间外钉来专门搭毛巾的绳子上,“是啊,感觉身上有点汗味儿,所以冲了个澡,你们也是看了电影吧?”   李晓冬笑着回了两句话,看得出来心情挺不错的,“那行,老祁,明儿咱们再聊。丽丽,你先回去睡觉,我走了。”   说罢转身走了几步还回头又朝屋里挥了挥手,让吴丽别送他,赶紧回去睡觉。   吴丽站了一会儿,转身垂头有些忐忑,在祁云推开房门要进去的时候终于出了声儿,“那个,祁云,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你跟江画眉的事我也不会说出去。”   这是威胁?   祁云脚下一顿,若有似无的嗤了一声,“我跟眉眉的事又不是见不得人,想用这个威胁我?没用的。吴丽,看在冬子哥的面子上我劝你一句,你要是认真跟东子哥处对象你就好好待他,他那人的性子,以后肯定能有出息。”   “要是你不是真心待他的,你就早点说清楚,别害了他。要不然你就是白瞎了他对你这份真心实意的感情。这世上什么都能弥补,就这种真心实意的感情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祁云话说完再没多看吴丽一眼,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而后关门抹黑放好肥皂干毛巾。   吴丽站在屋檐下没吭声,听见房间里隐约有床架吱嘎晃动的声响,片刻之后就再没了响动。   吴丽背对着月光沉默的站了许久,最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我想亲你,可以吗?   眉眉:昨天不是才亲过了吗?   祁云:那是昨天,今天我又有了新领悟,来让我实践一下嘛~【委屈巴巴瞅人   眉眉:......   有个爱好钻研这种事的对象真累人! 第42章 短篇故事   第二天依旧休息, 听说明天就要安排活儿了, 毕竟山上还有些活儿要干,比如说剥了玉米的玉米杆,那个要砍下来捆扎好。   为了节省力气,会在地里搭成三角堆,等玉米杆干了之后才挑回来。   另外树林里的柏树丫也得剔一些分支,这样才能让树干长得更好,剔下来的就按照户头大致性的分一分,也算是一家人一年大部分柴火的来源。   还有山上林子里的草也要慢慢收割回来了, 土地也要翻一翻,因为十月里还要播种。所以说活儿是永远干不完的。   祁云还在家里给房间做个大扫除,淘青的男人俞开华抱着个箱子上了门, 现在淘青肚子大了,帮祁云送东西的事儿也就由她男人接手了。   对此祁云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之前他也说过淘青肚子大了不方便, 还是他自己去俞婶子那边取,结果淘青不愿意, 说是就帮个手的事儿,倒是最后弄成了俞家七哥接了手。   好在俞老七也不介意,反而还感激祁云他们, 因为他们来了淘青心情都好多了。   虽然淘青以前也看着对生活很满足,可偶尔也会出神,俞老七没多少文化,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   可他对妻子还是很在意的, 自然能在淘青跟祁云他们交好之后不再像以前那样发呆了,生活中跟他们相处也更多了一种平和感,淘青现在还开始亲自教他们两岁大的大儿子读书识字了,晚上还会给孩子讲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讲过的童话故事。   对曾经真的看淡,并不是不再提起,反而是能心平气和的提起那些过往。   俞老七今年二十八,长得壮实,那纸箱子托在他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似的,到了祁云他们这边也没草率的进来,就站在院里叫祁云,“祁兄弟在不在?”   抱了一堆被单枕套出来准备放桶里拿去洗的祁云走了出来,一看俞家七哥,手里还抱着个贴了封条的纸箱,顿时也明白这是来给他送东西来了。   “七哥来了?我这房里有点乱,快来这边坐会儿吧。”   俞老七长得憨厚,可性子却是个急性子,也不坐,就找祁云借了上一次拿回来的那十几张报纸并十来本杂志,这是他要拿回去给淘青看的。   以前淘青在家也不爱看书写字之类的,俞老七觉得可能也是怕显得自己跟家里其他人不一样,现在跟祁云他们有了来往,淘青反而重新捡起这些东西来。   杂志自然不是祁云买的那些,那些早就已经看完了,都是平城那边老王给祁云寄过来的,但凡有出过祁云文章的杂志,老王都从内部走了渠道给祁云寄了一本过来,意在让祁云收藏或是送给朋友也行,算是刷祁云好感的法子。   “七哥,这杂志淘青姐要看的话估计得早点看完,这回我要给我大哥一起寄到军营里去。”   怀城那边除了第一次寄了一本《国风》,之后祁云就没再寄了,怀城那边是大城市,要买《国风》杂志还能比祁云这边更便宜些。   倒是大哥祁丰人在边疆,想要出来买东西怕是不方便。   这回包裹是边疆寄过来的,祁云一看自然就知道是大哥那边寄的,想着正好把攒起来的十来本杂志一起寄过去,再说说这段时间自己的生活。   虽然有信来往,可毕竟算不上方便,祁云跟怀城以及边疆那边其实通信也算不上频繁,算来算去,祁云其实也就跟怀城老家通了五六封信,那边又寄了回信。   上次母亲凝开芳还说在给祁云攒布票买保暖衣寄过来,听说蜀地冬天湿冷,年轻时冻了骨头老了还要落一身毛病,为着这个,凝开芳早就开始攒票了,遇见能买到的时候还会掏钱买。   边疆那边则是因为路途遥远,再加上祁丰部队的位置可能也不方便,往往一封信一个来月才能到彼此手里,一来一回从五月到现在九月初,也才堪堪通信三回。   这是祁云收到的第二回,还是份包裹。   俞七哥得了祁云的话自然也没意见,毕竟这些杂志书店里可要卖好几毛钱,便是那过期的杂志也是要花钱的。   祁云愿意把这么新的杂志借给淘青已经是看在彼此的情分上,没见村里其他知情都没能从祁云这么借到书么?   俞老七拿着书走了,祁云抱着包裹回屋,周国安也一头灰的从自己房间里抱出一堆被褥,听见祁云有包裹,也不急着忙活的,连忙拍了头发上的蜘蛛网灰尘,蹿到祁云边儿上好奇的看包裹,“这是你大哥寄的?”   纸箱上的地址是边疆,周国安还是知道祁云家里基本情况的。   包裹应该是从寄出方付的钱,收包裹这边只需要有人报了名字就能拿到,俞婶子已经是邮政局那边的老客户了,她帮祁云领信件那些已经是里面工作人员都熟悉的事儿了。   所以俞婶子去拿镇上看的时候顺手就帮祁云领了回来。   “我大哥在部队里也不知道能寄些什么给我。”   祁云也好奇,一边嘀咕一边动手打开了箱子,里面确实没什么东西,就是两包封袋的葡萄干跟腌苹果干,另外下面还有一套长袖绿军衣,看起来是崭新的,祁云顿时神情动容。   这是祁丰今年发的新秋季衣裳,之前原主曾写信给大哥感慨过说学校有同学穿绿军装特别好看,自那以后祁丰每隔一年就会攒下一套全新的衣裳给弟弟寄回去,自己就省着一套衣裳穿两年再换,祁云现在包裹里都还有一套半旧的长袖春秋季军装呢。   祁丰今年也才二十一,还是长个子的时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一套衣服穿过两年的。   周国安显然没祁云想的那么多,一看绿军装,顿时眼睛一亮,伸手帮祁云从箱底拿了出来,满眼羡慕的扯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老祁,你大哥对你可真好,可惜我没有当兵的大哥,这衣服穿在身上忒精神醒目了,正好再过一阵子怕是要降温了,到时候穿了刚好。”   这时候的男人对军装总是格外有向往,很多人甚至以穿军装为荣。   祁云笑着没说话,衣服被拿开之后,下面还有一封随包裹走的信,祁云拆开一看,也明白这两包吃的居然是之前祁丰他们无意间帮一位少数民族找回了一群羊。   对方家里有个果园,家里这些东西存货多,一人给他们十来个人拿了一包。   祁丰给祁云这里寄的两包里还有一包是他战友给凑的,因为他们都知道了祁丰有个当大作家的弟弟,当初祁云给祁丰寄过去那本杂志上他的文章祁丰的战友们也抢过去看了。   所以说不止祁丰管的那个班,便是其他几个班的都知道祁云那“归自云深处”的名号了。   祁丰十七岁在学校里高中刚毕业就被招进去的,因为有文化,脾气好身手也不错,再加上家庭成分也好,四年时间就升到了班长的位置,手下管了十来号人。   这会儿那里面要升职,除非是上战场立军功,否则是挺艰难的,像是祁丰在步兵团,如今还没什么机会上战场。   信里祁丰还说惦记着祁云这边乡下没地方买吃的,所以这些东西只给祁云这边寄了,母亲那里有写信说明,另外又鼓励了祁云写文章的事。   不过也让他心态放平缓,话语比较委婉,大概意思就是怕第二次文章无法投稿顺利,所以这大哥是在给祁云打预防针呢。   祁云看得忍不住脸上一直带着笑,看完了祁云就将信重新放好,转而抽了信纸拿了钢笔出来沾了墨水,开始当场就给祁丰回信。   周国安也不吵他,稀罕完新衣裳周国安就出去了,“老祁,我先去收拾屋子,一会儿等你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好,你先过去吧。”   祁云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思索了一下,这才下笔写起回信。   因为祁云不知道现在军营里的来往信件是否也会有专门人员拆开检查,所以祁云也没多写什么别的,只是简单叙述了一下自己的生活,以及文章状况。   言及平城《国风》编辑部的王编辑,祁云还感慨的夸赞了几句。   “大哥,我在水月村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姑娘,经过两个多月的斟酌,我确定了自己对她的感情,目前已与她情意相通,正式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   “母亲那边暂时还没有告知,我想以后有机会带她回怀城一次,亲自给母亲看看,相信母亲会喜欢她的......”   反正就是让祁丰也先别跟家里的人说,祁云就怕凝开芳现在知道了因为不够了解具体情况,还没见到人就因为江画眉的身份而生出排斥抵触。   写完信又读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掉要说的话,等墨迹干了,祁云抽出一个信封将信叠好放了进去,又沾了胶水封了信封,祁云暂时将信放在枕头下,等淘青那里把杂志还回来之后就去镇上寄出去。   趁着这天儿收拾家里的人还挺多的,半上午的时候祁云跟周国安又拎又抱的带了好些东西去河边洗,这会儿时间了河边洗衣服的人却是不少,还有几个村里的男娃子在河水里潜水摸蚌壳螺蛳。   家里大人一般嫌这个耗油,所以不乐意煎了做菜,不过孩子们自己也能扔到火里烧来吃,不抵饿,但好歹是能吃的,再不济还能剁碎了喂家里的鸡,鸡吃了这个更好生蛋。   听说村里有抓鱼厉害的人,就是这么游在河里潜水下去就能直接抓到鱼。   周国安看得也蠢蠢欲动的,拐着手肘去撞旁边埋头搓被单的祁云,“老祁,咱什么时候也去找个地方泅水去?”   怀城是沿海城市,他们在怀城长大的自然会水,且水性还不错。   祁云朝旁边一群捶洗衣服的大妈大姑娘努了努嘴,“喏,你要像这群小子一样?”   被一群女人看着,还要嘲笑哪家男娃雀雀小?   这水月河沿途下去都有人家,确实没办法找个没人的地方游泳,也能去水库,可水库里为了养鱼,会定期倒些东西下去,说不定头天去游了泳,第二天就能长几个肥水泡泡起来。   肥水泡泡就是因为接触的水里含有太多肥类才会生长的疱疹之类的。   周国安撇撇嘴不说话了。   倒是中午的时候江河特高兴的拎了个小篮子来找周国安,“老大,我们一起去摘果子,这会儿肯定能吃了!”   这段时间唐三儿好像是要说姑娘了,所以都被拘着不准出来胡闹了,这也导致周国安比较无聊。   李晓冬倒是说要带他们上山抓兔子,可公社那边秋收差不多陆陆续续要完了,各种会也就多了起来。   另外老村长也要去卸任了,新队长的票选大会也即将开始,李晓冬作为大家心里已经选定的新队长,也是要跟着忙活一阵的。   周国安正是闲得想要招猫逗狗的时候,唐思甜那小姑娘也时不时的用找祁云借报纸看的机会找周国安。   周国安可没有祁云那么果决,这么小就能确定自己的人生伴侣,所以周国安都在躲着唐思甜,这会儿听见江河一说,自然是立马表示要跟着去。   “祁哥你要不要一起去?”   之前农忙的时候其实山上的野果就能吃了,可是那会儿大家都忙得不行,即便是小孩儿也要忙着守晒场帮忙收粮食。   除此之外小孩儿还能在空闲的时候去跟着在地里捡粮食,捡到的可都是他们自己拿回家不用交公,江河都跟着去捡了些花生豆子稻穗。   这会儿终于有空了,江河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山看看野果被其他人摘完没有。   祁云不答反问,“你姐呢?”   江河挠了挠脸,“她在家呢。”   “那你们去吧,你去把你姐叫过来,我之前说了要让她跟你一起学认字,你比她先学,所以让她先过来熟悉一下,等下你从山里回来记得直接过来,以后你上学了周一到周五下午放学后还是要过来学一会儿的,周末再给你多加其他功课。”   提到学习,江河自然老老实实的应了,放下小篮子就跑回家传话去了。   周国安在一边嘿嘿的笑,“老祁,你行啊,这手把手教一教写字什么的,可不就感情升华了么?”   祁云抬脚要踹,“去你的,思想污秽。”   心里想的则是拉小手有什么啊,哥都把初吻交出去了,说出来怕是要把你羡慕死。   周国安猴子似的蹿着躲开了,一把抓住江河之前放在门口的小篮子跑到院子外小道上去等江河,跑远了还在笑,也不知道笑个啥。   江画眉过来的时候祁云已经等在房门口了,就靠在门框那里神色淡淡的看着小道那边,像是在等她,又像是在看虚空中的某一点。   江画眉没文化,想不出什么能形容此情此景的话来,不过就是看得她心头一慌,总觉得自己跟祁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江画眉脚步一顿,而后又加快了步伐,笑着喊了一声祁云,“你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祁云回过神,见到满脸笑意朝自己跑过来的小姑娘,脸上也带出笑来,站直身子放下环抱在胸前的双手,“等你啊,小河跟老周已经走了吗?”   “是啊,说是怕被别人先摘了果子。”   山上就那么几处有野果树的地方,小孩子们都盯着,可不就很可能被人提前抢了先么,也怪不得江河着急。   旁边屋的吴丽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见到江画眉只笑着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就出了院子。   “刚才我好像看见李晓冬从那边过来了,他们两个是在处对象吧?”   江画眉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结果被祁云伸手掰了脸转了回去,“别管他们,咱们先进屋,我想先给你看看我写的故事。”   中篇故事祁云已经写好并且修改完毕了,两万多字的内容算不得多长,祁云选择的内容依旧是属于带着淡淡温情的朴实乡村生活作为背景。   祁云说起这个江画眉顿时不再去分心想别的了,笑着被祁云拉着手进了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四角方凳,桌子也是一块木板下面搭了石条竖着垫起来的,江画眉被按着坐到凳子上,祁云就从后面双手按在桌板上将人圈在怀里,头挨着江画眉右脸颊那边用轻缓的嗓音给她念稿子上的故事。   一开始江画眉还会被祁云喷洒的气息以及落在耳畔的声音弄得心里砰砰乱跳,可等到后面,江画眉就再没心思去想别的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那花儿到底等到她爷爷回来没有?”   江画眉正听得入神,结果祁云却没再接着读了,而桌上摆着的手稿也翻到了最后一篇。   祁云笑了笑,站起身将稿子收了起来,“或许等到了,或许也没等到。”   这个故事祁云是以一个年轻女孩儿的角度写的,虽然看起来主角是女孩儿,可事实上整篇故事却并不是围绕她发生的,反而是那个小山村更多伏笔叙述。   一个村落平淡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某一天山上发现了一头山猪,村民们打算齐心协力将这头破坏他们庄稼的山猪捕杀掉。   年轻人们上了山,由小女孩儿的爷爷,一名老猎手带领着追踪着野猪的足迹而去,结果发现了好几头野猪因为不合季节的交配期聚在一起。   经过惊险的搏斗,村民们损伤惨重终于杀死了野猪,回来的时候夜色浓重,结果村民们迷了路,老猎人也受了重伤,年轻人们发生了分歧......   其实故事很简单,但是祁云文笔不错,惊险的氛围也渲染得很棒,当然,其实最主要的,还是那深一层次蕴含的小说内容。   野猪侵扰,视为外敌入侵,为了保卫自己的村落,他们勇敢的踏上战场,结果面临的却是更多敌人......   战斗过后,能够给他们明确指引的人暂时昏迷,年轻人们虽然暂时起了分歧,可终究会在之后互相交托信任,再次齐心协力找到正确的方向,最终回家。   虽然可能在有的清高文人眼里,这故事有种迎合拍马屁的意思,可祁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华国确实就是如此走出来的。   这会儿的社会需要的不是更多的审视质疑或者尖锐的指责,而是足够的信任以及正能量。   小说名字祁云取的是《袅袅炊烟》,暗示的是最后结局,炊烟已起,归人将至。   江画眉当然没想到另一层含义,不过对于她来说,这样接近生活的故事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像是这种中篇小说,对字数的限制是很明确的,所以祁云选择了简单的故事复杂的内涵,希望能够扣开小说作品界的门。   “虽然我不太懂,但是我希望他们都能顺利回家。”   江画眉表达了自己听完这个故事的想法,祁云笑着用稿子拍了拍小姑娘的头顶,“好吧,偷偷告诉你,他们其实就快要到家了。”   江画眉听祁云一说,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   “我说要教你识字可不是糊弄你,你先练习一下这几个字,我教你念几遍,之后你边写边记,要是忘了就及时问我。”   祁云提前用本子写了几个字,他跟江画眉自己以及江河的名字,一共六个字,在江河回来之前江画眉就需要把他们学会,所谓的学会要包括能认识也会书写。   先让江画眉学人名是因为这是江画眉生活中接触最多的,记起来更快,也能最大的调动她学习的动力。   果然,听祁云指着字念出了“江画眉”三个字,江画眉顿时眼睛一亮,又听祁云念紧随其后的两个字竟是祁云的名字,江画眉更是迫不及待的跟着念起来,还特别仔细的盯着那两个字,就想立马记住这两个字长什么样子。   还不会写呢,只单单因为它们是祁云的名字,江画眉就觉得这两个字长得真好看,跟阿云一样好看。   这也导致了之后江画眉写自己跟江河的名字只能说写得一般,不丑不美。   可轮到写祁云的名字,却是一笔一划特别郑重,写得倒是几个字里最好看的两个字,让祁云好笑的同时心里也是甜甜的,越发觉得小姑娘可爱极了。   边疆十八步兵团三零二连食堂,祁丰一手端着刚打好的饭一手托着一个包裹往食堂角落里走,结果没走几步呢就被他一个班里的战友瞎起哄,其中一个黑瘦黑瘦的男人三两步蹿了过来给一把抢了过去,嘴里还嚷嚷着什么“为了班长安全我愿以身犯险”之类的屁话。   这些东西进来之前都已经有人专门检查过了,可不是屁话么?   可惜祁丰在二连三排几个班长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只要不是在训练场上,私底下祁丰几乎都没凶过人,他管着的班里那几个人更是一个比一个皮,都要踩到祁丰这个班长头上跳踢踏舞了。   排长都说过祁丰,让他严厉点,可惜祁丰也就是笑笑,回头该怎样还怎样,排长也没办法,再加上祁丰脾气好可手下管的人却都是最出色的,排长也就不管了。   “哟,是蜀地那边的啊?听说蜀地的姑娘一个个可水灵了,班长,你是不是偷偷处对象了?”   说话的人刚发出嘿嘿猥琐的笑呢就被旁边的战友往屁股上揣了一脚,“你傻啊猴子,班长是怀城人,处对象能处到蜀地去?你以为咱班长是空中飞人能飞来飞去啊?”   “咱班长的作家弟弟不是就在蜀地么?你们是不是脑袋里装馒头去了,这种事都能忘。”   “我倒是想装馒头呢!班长,我们可不可以拆开看看啊?”   祁丰只在路上托着包裹颠了颠就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了,也不生气,笑骂了一声,还是点了头,“你们可别给我扯坏了,要不然下回半夜加训我可不喊你们了!”   祁丰这话那几个大兵可不敢不当真,毕竟他们班长别的什么玩笑都能开,可要是他们敢弄坏了他弟弟寄过来的东西,怕是立马能跳起来撕了他们。   猴子手脚麻利,扯开了包裹纸箱一看,哟呵一声,拿出一本书来,“班长,你弟弟给你寄这么多《国风》杂志来干啥?怕你年纪大了深夜寂寞吗?”   之前虽然班长弟弟的文章也上了这个杂志,可大家伙也以为就是那一次,毕竟十几岁的小娃子,笔杆子再厉害能每篇文章都被录用?   祁丰一听却是心头一喜,因为他知道他弟弟可不会平白无故的花钱给他买了杂志寄过来,连忙放下饭盆饭都顾不得先吃了,在纸箱里果然找到一封信。   打开看了看,然后祁丰就笑起来了,“我弟弟可不是寄给我解闷的,这些杂志上都登了他写的文章,他还给我寄了张汇票让我有空就取了钱当零花钱。”   给大哥发零花钱,嘿,这样的弟弟咋就不是自己家的哩!   祁丰没说话,可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得瑟。   至于信尾说的处对象的事儿,祁丰没什么担心的,毕竟在他心里,现在的弟弟是很有主见的人,既然说深思熟虑过才决定的,祁丰自然是祝福弟弟。   猴子等人立马起哄,然后一个个都拿了书在手上翻,祁丰弟弟的笔名他们还是隐约记得的,都在翻书找班长弟弟的文章呢。   他们这群大兵有的人是没啥文化,可这不妨碍他们尊重文化人,特别是这个文化人还是他们班长的弟弟,可不是与有荣焉么?   这几个人翻到了书也不低调,呼呼喝喝的拿去炫耀呢,特别是跟其他班的人,那吹起来简直都要把自家班长家的弟弟吹捧成一代天才大文豪了。   你家有十七岁就能写出这么多文章,而且还能上《国风》吗?没有吧?不能吧?可我们班长家就有!   我们得瑟啥?嘿,你这话就搞笑了,我们班长的弟弟那就是我们三班兄弟的弟弟,自己弟弟这么能干,为啥不得瑟?   三班的人这脸皮厚得,让其他几个班的人没话可说了,不过私底下还是议论纷纷,觉得这祁班长的弟弟确实能耐,听说是下乡插队的。   这种情况下都能写出好文章,那是真的文化人,其他班的人当着三班面上假装无动于衷,可回头出了他们连跟别人提起来,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吹嘘的,吹得比三班也没好多少。   “哟,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高兴事儿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一伙人在食堂里吵吵嚷嚷的,倒是把也来吃饭的几个连长都给引过来了。   训练场上有等级,下了训练场,大家都挺亲民的,跟手下的大兵也会笑闹侃大山。   “二连长,咱们三班的班长祁丰他弟给寄来了好多书,上面全都有他弟弟写的文章,咱祁班长弟弟可是个大作家!”   猴子最是闹腾,笑嘻嘻的朝几位连长进了礼,然后扯着嗓门炫耀,倒是把祁丰闹了个大红脸。   二连连长一听是自己手下的,嘿,高兴的第一时间就用得瑟的眼神去斜另外几个连长,然后假兮兮的咳嗽两声装模作样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还让祁丰记得把这些鼓励的话给写到信里寄给他弟弟。   祁丰自然是答应了,反正这会儿再多人夸他弟他都高兴,回头肯定都得写信上去寄给小弟看,给弟弟更多的信心继续写下去。   二连长又让祁丰回头看完了给他送过去,这才离开了,祁丰吃完饭就连踹带抽的抢回了弟弟给他寄的杂志,   班里的家伙虽然皮实还爱瞎起哄,可事实上一点没弄伤书,还回来的时候一点褶子都没有,祁丰拿着书回了宿舍,美滋滋的靠在床头看了起来。   一直到下午出操的号子响起来了,祁丰这才放下书跑了出去,今天中午没休息,可祁丰一点没瞌睡,反而精神得很,跟打了鸡血似的,那训练质量都能把整个班给拉飞了。   虽然出了风头大家很高兴,可是回头就被排长拍着肩膀鼓励他们努力跟上班长的脚步,他们也是很艰难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国安:嘿嘿嘿,手把手教人家写字......   祁云: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正经脸   江画眉:em...所以昨晚那个耍流氓的人是谁? 第43章 短篇故事   因为训练场上无意中坑了自己战友, 下午下操之后祁丰又被班里一群牲口压着收拾了一顿, 不过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祁丰还是很好脾气的笑了笑没生气。   毕竟他可是有个作家弟弟的人啊,弟弟还给他发零花钱了,这群牲口有吗?没有!   祁丰乐呵呵的看完了信,加紧时间就给弟弟写了回信,另外又找战友买了些票,不论是粮票油票背心票,甚至还弄到两张肉票, 能找到的祁丰都给弟弟那边寄了过去,就怕自家宝贝弟弟在那边缺吃少穿受了委屈。   虽然祁云上次也给他寄了背心,说是找内部人员拿的瑕疵品, 不需要票,可祁丰一心想给自己这个下乡吃苦的弟弟最好的, 因此也不给怀城父亲寄, 就给祁云那边全给寄了过去。   原本还有肥皂票的,不过祁云曾说他们那边有代销店能买到不要票的, 其实那种就是自己造的土肥皂,因为是生活必需品,农村里弄不到票, 大家就都默契的不多说什么。   毕竟你举报了这家是得了点儿粮食当奖励,可举报完了之后呢?   票里主要还是粮票跟肉票,布票祁丰这边弄不到,毕竟人家一般只有升了军衔申请了家属随军的一年才有点布票。   祁丰想着也差不多了, 让弟弟能带着他对象去吃顿食堂再买点肉啥的,至于给对象办新衣,应该也是要以后见了家长才给办吧?   祁丰不太清楚这些流程,毕竟他自己还没谈对象呢,不过祁丰决定下次给母亲写信的时候也要提一句,让家里攒点布票,说不定小弟什么时候就跟人家姑娘结婚组建家庭了。   祁丰想了很多,光是准备要寄给祁云的东西就准备了一个多星期,祁云这边也收到了王编辑的来信。   对于祁云的第一篇短篇小说还是挺期待的,并且表示杂志已经帮他预留了一个故事会的位置,看来确实对祁云挺有信心的。   因着之前临时给大哥寄了点零花钱过去,祁云的存钱大业又延缓了,祁云将短篇小说寄出去之后,又开始琢磨下一篇稍长一点的小说。   其实这会儿写小说是很有限制的,比如说早在五几年就开始创作武侠小说的金先生,要是他不是移居了,呆在华国国内的他肯定是不敢写那些小说的。   一个社会中的一群人要来找一本完整故事小说中的麻烦,那简直就太容易了,不管是故事背景还是主人翁行事准则,更甚至是几个炮灰配角的几句台词一个举动,都能被拉出来攀扯一番,最后给盖上一个ZZ罪人的戳。   所以想来想去,祁云觉得自己还是继续走飘渺路线好了,用最朴实的表面来升华内涵。   朴实的表面故事要足够有吸引力,升华的内涵又要因读者的身份地位经历甚至某一时间段的思绪变化万千,这样以后才不能被谁抓到什么把柄。   要是非有人抓,那他就直接表示自己其实没啥内涵,就是简单写个故事而已。   扯内涵?我都不懂,反正你再找人来看,让人家说说跟你想的一不一样成了吧?   其实祁云挺想写网络小说的,人家一本就能挣几十万上百万,他呢?辛辛苦苦研究ZZ走向,完了还要掰碎了揉细了确定自己文字里不会有把柄,最后也才得个几十块钱。   祁云觉得自己穷啊,整个人的价值也是如此廉价。   祁云这些想法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那可不知要有多少人想吐他口水了,反正要是《国风》编辑部的老王知道了,那肯定是要吐...算了还是不吐吧,他的年终奖可就落在祁云身上呢。   自接到祁云的投稿而后选中这个人挪到自己手上后,老王已经是同事们羡慕的对象了。   要知道稿件百分百录用,这可不是稀疏平常的,哪怕是他们《国风》杂志的几个特约作家,那也是有稿子不合适打回去重写的时候。   这种时候负责作家的编辑是最苦逼的,毕竟人家有了名气了嘛,肯定就面子更值钱了,你说打回来就打回来,说重写就重写?人家还要不要面子了?   没有面子还怎么在文人圈里混啊是不是?   所以编辑们是抠着脑袋的琢磨如何劝说对方,到了老王这里,嘿,百分百过稿率就不说了,他们杂志甚至还因为连续十几期刊登了那位“归自云深处”的文章而被上头点名表扬,说是他们传扬了社会正能量。   杂志老大哥被表扬了,下面一层层的落下来,老王就得了一个厚厚的月终奖励,这可羡慕死大家了。   也不是没人打过主意想要把这个云深处给弄到自己手里,可人家总编说了,老王已经跟这位作家成了朋友,要是突然换了人,怕是人家要有意见。   到时候人家转头给别的地方投稿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要说为什么总编认定老王跟祁云有了朋友的交情,主要还是每次祁云都会在回信里除了稿子外单独给老王写一张信纸的书信,是比较朋友化的交流。   这会儿大家一般就是对方寄投稿,这方回汇票,单纯的一场交易。   其实祁云也是打着从老王这里套点ZZ信息的主意,再怎么说老王也是在平城,华国的ZZ首都,而且杂志报社这种地方,一般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另一方面祁云也是觉得老王为人不错,可以让他更了解文圈。   “哟老王,又收到云深的稿子了?”   因为“归自云深处”这名字有点儿长,再加上也知道这位作者的原名叫祁云,所以大家都习惯口头上直接称呼“云深”。   要说为什么能知道原名,虽然这年头不用签约不用身份证,可毕竟人家要给你寄信联系啊,所以当然要有确切的地址以及准确的名字。   说实话,跟现在人家的什么“长安”“班扬”等言简意赅又别具深意的笔名,祁云这笔名已经不是有点长,而是很长了。   不过好像也没人规定笔名必须多少个字,只是之前大家都是高雅装比流,单单就祁云网络上各种笔名看多了,随手就取了个名字长又够比格的名儿,半点没想到名字长短这个事儿。   老王捏着手上略厚的信封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上次的稿子都用光了,我之前就想着这时候也差不多该到了。”   老王随口跟同事搭了几句话,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回了格子间打开信看去了稿子。   这回的稿子是写的一篇两万多字的短篇小说。   先前老王劝祁云写中篇的,就是那种八、九万字左右的那种,以后还能单独出版成册,不过祁云临时又给删减成了短篇,也是想要再试水一番,确定平城这边对故事的接受度到底如何。   老王看完也只能感慨一声祁云果然心思细腻,这故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简单的乡村偶然事件引出的故事,可再深刻品味,却又别有一番深意。   哪怕是搬上课堂让最讲究的老先生来分析解剖,也完全够资格了。   老王走流程将稿子安排下去之后又整理了一下之前陆陆续续收到的十几封读者来信,准备这次给祁云回信的时候就给他一并寄过去。   这会儿寻常人家看个杂志谁还会寄信?一封信下来的成本约莫就是一毛钱,算起来成本可不便宜,祁云先前也就只陆陆续续发表了十几篇散文就能积攒了十几位愿意写信跟作者交流的读者,在其他新作者看来,可是从没有过的。   这也从侧面反应出祁云的文章让人有跟他进行更进一步思想交流的谷欠望。   老王想着上次跟着组长去开会认识的两个出版社编辑,看来还是要稍微打点好关系,以后说不得还能帮祁云牵线搭桥。   虽然祁云走了出版社的路子可能就会停了《国风》这边,可老王自己手底下出来一个作家可也是一桩能提升他在业界名气的好事。   若是他能在这期间跟祁云打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还能靠祁云往上升一升。   这杂志报社比起其他单位,算是不太讲究熬资历的,只要你有本事有作家人脉又有眼光业绩,上头看你有才能,自然是要往上拉的。   毕竟这一行可不像其他单位只是靠经验就够了,这也算是跟文圈搭上边,跟文圈有点关系的行业,大家都相信“天赋”“才能”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九月几号里江河正式背上书包成为了红星小学的一名一年级小学生,让祁云甚至说全村人都意外的是,今年刚来的知青吴丽居然也成为了红星小学的老师。   虽然是临时工性质的,可一个月能拿十块钱的工资,对于村里人来说也是让人眼红的。   另外就是李晓夏成为了红星小学正式编内制老师,一个月能有十二块八,吃国家饭的人,一时间找上门想要提亲的人简直要把李晓冬家的门槛都踩破了。   不过听说都被李晓夏的父母给拒了,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是李晓夏父母拒绝媒人是因为人家闺女已经有对象了。   与此同时,水月村的新任大队长的票选大会也在小学生们第一个星期天的周六,正式在水月村唯一的那间青砖大瓦房里举办。   这一次祁云也是自五月里来第一次见到李晓冬的父母,当然,李晓夏自然也在其中,看见祁云的时候李晓夏多看了两眼。   等看见江画眉两姐弟也挨着祁云,且看起来关系十分亲近时,李晓夏十分不屑的别开脸,跟旁边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故意靠近说着话。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挺面生的,也没听说红星小学除了李晓夏跟吴丽之外还来了新老师,不过看李晓夏父母对这年轻男人满脸讨好的模样,再加上那男人眼里对周围环境的嫌弃,祁云想这人应该是李晓夏父母从城里领回来的。   虽然李晓东的父母李继国跟林春花是很介意自己根子在农村,可想着小谢似乎对他们儿子竞选生产队大队长的事儿挺感兴趣的,所以两人也赶着回来参加了票选大会。   说是大会,其实就是水月村的社员聚在这分粮食的地方,等一会儿票选结束,新任大队长就会给社员们按照工天本给大家分发粮食。   毕竟秋收已经结束了,该交上去的粮税也交完了,虽然十月里也还要干活儿,可每年他们都是秋收结束就发粮食,不少人家里都等着分粮好有米下锅呢。   “这回咱们请了公社的钱科长张主任以及刘指导员来监督这场投票大会,大家先鼓掌欢迎领导们讲话!”   老村长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台子上简单说了一句开场话,然后带头鼓掌。   站在下面的社员们都伸着脖子瞪着眼睛看那三个“领导人”,跟看稀罕物件儿似的,当然,大家看向那位钱科长的眼神绝对称不上友善就是了,还有人在下面跟同伴嘀嘀咕咕间还用手去指台上的钱科长。   这可叫钱科长心里气得很,可这群都是没文化的挖地老农,他要是真跟这些人计较,怕是人家还要茫然的问他为啥用手指指了他就是不礼貌。   台下祁云跟周国安挨着李晓冬唐三儿他们一群年轻人站着,江画眉作为祁云的对象,自然也是挨着他的,江河就是个小矮子,凑热闹的,根本就没有投票权。   苏佩佩他们那边两个老知青外加一个张红军,这会儿倒是特别给力的鼓掌,苏佩佩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等钱科长他们这三个领导看过去的时候还笑得格外温婉明媚。   当然,站在李晓夏旁边那个白净年轻人看过去的时候苏佩佩也没忘记第一时间展露一个别有女人柔美的浅笑,看得那年轻人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这里还能见到气质这么不一般的美女。   要说美女也就是江画眉一直垂着头在叮嘱江河不要乱跑,偶尔祁云跟她说话的时候也是别着脸的。   一直等上面领导人发言完毕正式开始投票的时候,那白净男人看见站起来把自己手里的票投进台上纸箱子里的江画眉时,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得李晓夏脸都气红了,抬手想要掐一把男人 ,可林春花眼疾手快的拽住了闺女,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别乱来。   在男人身上发泄不了,李晓夏只能转头恶狠狠的瞪江画眉,祁云早在刚才那眼镜男看江画眉的时候就不爽了,这会儿更是紧皱眉头站起身紧随其后投了票,然后拉了江画眉的衣袖跟自己一起转身回了原本站着的位置。   这是祁云第一次在众人都在的时候跟江画眉亲近,江画眉也顾不得想别的事了,这会儿总感觉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刚想要低头避开,手心被人用手指划了一下,江画眉下意识抬头朝祁云看过去,祁云朝她笑了笑。   看见祁云笑,江画眉也下意识的回了个浅笑,两人之间的猫腻谁都能看得出来。   “这江家的真跟祁娃子好上了?”   “要说也不奇怪,你看祁娃子除了江河还教了村里哪个小娃子?怕是之前就是因为江家的那个......”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们以前总把他们俩凑成一堆说闲话,年轻姑娘男娃的,被凑堆的话听多了说不得就没事儿也想出了事儿。”   “那江家那个以后岂不是能当城里人了?唷,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那也说不准,谁知道呢,你看那吴勇,都下来这么多年了,当初说是要回去的,可到现在还不是在咱们村落根了。”   ......   闲言碎语再多祁云也自岿然不动,要不是因为社会风气如此,祁云现在都能美滋滋的拉着小姑娘的手了。   祁云决定这会儿缺的牵手以后老了社会风气开放了,一定要全都补回来。   “李晓冬一票,李晓冬一票,张怀德一票,李晓冬一票......”   这回参加生产队队长竞选的有四个人,其中有个三十多岁的赵春来站起来发表竞争拉票宣言的时候还挺自信的,祁云瞅着这人发言前跟发言后各看了钱科长两眼,看来上次搞事的人不是他也跟他肯定有关系。   要说为什么祁云知道赵春来看的是钱科长而不是跟钱科长坐在一排的另外两人?   盖因钱科长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太自在,看起来怕是赵春来又找了钱科长,钱科长收了东西,却没有办成事儿。   一边以为自己心意送到了结果肯定十拿九稳,所以充满了自信。   一边拿了东西但是没能办成事,所以躲避心虚。   祁云勾唇一笑,觉得有好戏看了。   虽然不能直接看两人私底下撕比,可一会儿看看一方人马的表情戏还是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我的价值根本就没有完全体现出来   周国安:那你觉得多少钱才能体现?【好奇   祁云:我当然是无价之宝【负手仰头   虽然我的生活很颓,可我其实深信自己是世界第一厉害之大人物   PS:祁云的未来,初步计划是未来语文书教材人物。   #祁云深散文集节选《XX》从第一段背诵至倒数第二段#   #论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背诵必考课文的漫长噩梦史#   小/初/高学生:祁大大您能少写一点文章吗!   祁大大:不好意思生活所迫,辛苦你们了【:) 第44章 看热闹   祁云期待的好戏很快就开始了, 随着唱票人在三位领导的监督下唱票, 李晓冬跟其他几人的票数明显拉开。   另外两位候选人还好,可赵春来急得额头都冒汗了,一会儿看钱科长,一会儿又朝苏佩佩那边看,惶惶然不安的小眼神儿里还透着一股迷茫不解,把祁云看得都差点忍不住笑场了。   江画眉觉得今天的阿云有点奇怪,虽然在此之前阿云也笑,可到底没笑得这么古怪过。   江画眉歪头看了看, 没看明白,最后只能摇头,伸手将矮着身子想要钻出去玩儿的江河拎着后衣领又给拽了回来。   “我不相信!这个投票肯定有问题!”   赵春来抹了一把汗, 咬牙不肯承认投票结果自己居然才三十几票。   要知道投票前他可是发动亲友还给了好处,拉来的也不止三十几票, 之前钱科长还说过, 要带个技术员来当唱票人,到时候会给他多唱票数。   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负责唱票的刘技术员看着灰黑木板上写着的“正”字, 又转头去看张主任,目前他们三个里领头的还是张主任。   张主任站起来笑了笑,“赵春来同志是吧?你是在怀疑投票的公正性?那好, 咱再重新数票跟参加的社员人数是否一致。若是你还不满意,那咱也可以再重新喊票,喊票员找你信得过的。”   张主任脸上笑眯眯的很和气,看起来就很好说话, 可心里怕是已经记住赵春来了。   华国是个人情国家,无论是做生意的还是走官场的,张主任虽然只是个小镇公社里的主任,可在这边儿里面人际关系肯定是不错的。   赵春来可没想到这些,他现在就一心想要把老村长拉下来自己坐上去。   虽然生产大队的队长也就是个种地的,可看看每年从手上经过的好处,无论是钱也好粮也好,甚至还有那些想要拿到回城机会特别乖顺的女知青,赵春来就想要这些。   赵春来见张主任帮他说话,顿时也有了点底气,“那就按照张主任说的办吧。”   饶是张主任脾气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住脸上笑意一顿,祁云更是觉得这赵春来是个人才。   “至于喊票的人......”   赵春来在张主任跟钱科长脸上转了两圈,钱科长别开脸想要躲开。   可赵春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钱科长,毕竟是“自己人”嘛。   之前钱科长还说要帮他沟通技术员,结果这个刘技术员根本就没有好好办事,虽然赵春来心里有些郁闷,可张主任脾气再好那也不可能啥好处也没收就帮他加票吧?   钱科长板着脸想要推脱,可话还没说出来张主任就哈哈笑着拍他胳膊,“老钱啊,看来你人缘不错,赵春来同志给你的信任你可不要辜负了。”   钱科长顿时脸侧就滚下汗来,还只能讪讪的赶紧擦了,“这天儿还挺热的,哈哈。”   “秋老虎嘛,每年这会儿可是闷热得厉害的时候,不过等过段时间开始下雨就好了。”   刘技术员虽然喊票被质疑了,可也无所谓,反正有些人总是那么不容易相信现实,原本今天不是他跟着下乡的。   他只是个没啥大想法的纯粹技术员,春耕的时候跟着下来看一看转一转就算是指导生产完成了本职任务,可谁知道原本该下来的那个同事昨晚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据说跑了半宿的茅房,早上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还要被送去医院打点滴。   等刘技术员回头听说那位同事是吃荤腥吃太多又肚子着了凉,一时间也不知是该羡慕还是该同情。   这年头能吃肉吃到进医院,那也是一种另类的炫富啊。   作为临时被拉来补位的人,刘技术员一点没察觉到这边的换队长票选大会有啥猫腻,反正让他坐下就坐下呗,喝喝茶发发呆,今天的任务就算是过去了。   钱科长被架着上了台,没办法,只能又看了一眼赵春来,在对方殷勤的眼神下又擦了把汗,先当着大家的面把票数都给数了,跟人头正好对得上。   村民们在下面站得不耐烦了,闹哄哄的左摇右晃说着话。   “站累没有?要不然你先去旁边坐会儿吧?”   祁云挪了挪脚,把身体的重量压到另一条腿上,想着江画眉怕是也无聊了,伸手戳了下江画眉的胳膊,又往院子边上那边指了指。   这青砖大瓦房院子里堆放了一些每年从山上砍下来的可以做房梁的木头,虽然大家没钱修房子,可偶尔也会有人家里要换屋顶的。   那时候就会去村长那里申请房梁,这每年砍下来的一两根慢慢晾晒的木头就刚好能派上用场了,这会儿一些站累了的大婶子小媳妇就已经慢慢挪过去坐到了树干上。   江画眉摇头,“不用,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完了。小河,你先回去吧,有空还不如多写点字。”   最后一句是对江河说的,原本江画眉就不想让他跟着来的,可江河人小又活泼,就想来凑热闹。   江河犹豫了,他还想要看后面到底谁会当他们新队长呢。   小孩儿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是已经定了的,哪怕之前有被苏佩佩等人暗地里劝服的村民,回头看见李晓冬父母妹妹还有那个城里来的据说是他未来妹夫的年轻人,到了现场也多半会临时改变主意。   毕竟会因为苏佩佩等人口头许诺的好处就转变阵营的人当然都是些追逐好处的聪明人,这会儿一看要是李晓冬当了队长,说不定以后能靠着捞点好处。   赵春来那人性子不咋样,许诺的好处肯定是从贪的里面拨出来的,可李晓冬那性子是真的好,但凡他家里有条件拉拔他,怕是到时候他就会尽量跟帮村里谋福利。   江河好奇结果,而且都等了这么久了现在离开岂不是就白等一上午了。   “乖,听你姐的话,今天把作业做好,明天不是要去镇上赶集么?”   祁云抬手揉了一把这小子脑袋,看赵春来的样子一会儿怕是要扯起皮来。   虽然祁云一向不反对孩子从小就了解人性以及社会的阴暗面,可江河现在才刚开始识字明理,这些事还是等他心性稍定的时候再教吧。   之前祁云就同意过要带江河去赶集,听祁云这么一说,江河立马眼睛一亮特别乖的仰头朝祁云笑,“真的吗祁哥?那我回去写作业去了!”   说完就特兴奋的跑了,江河还准备今天都不出去玩了,写很多很多作业,还要把祁哥今天下午补课之后才会安排的小字也一起写了。   江画眉见弟弟居然只听祁云的话,有些郁闷的嘟囔,“你啊也不能太宠他了,现在他在学校用的东西样样都是最出彩的,就怕他被同学羡慕得看不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放心吧,如果这点就让他晕了头,那以后出了社会去了岂不是随便就能让人哄骗了去?”   祁云一贯不相信什么男孩儿要穷养,见识阅历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比如说一个生活富裕的人,你给他一百块他会想到能如何以钱赚钱。   一个节俭习惯了的人,看见这一百块钱他就会第一时间想着如何省吃俭用尽量让一百块钱用长久一点。   对于江河的性子祁云还是有所了解的,江画眉这点担忧在看他完全不可能发生。   不过江画眉这也是关心弟弟,祁云也没明说,只没所谓的单手揣兜一手垂在身侧时不时晃一晃,然后假装无意的蹭到江画眉的手背时就用手指反着去勾一下戳一下的,总之就不得闲。   江画眉都要开始习惯这人的小动作了,似乎每次在她身边的时候就总之安静不下来,要么这样要么那样的,总想蹭一下她挤一下她,跟停不下手脚的毛孩子似的。   两人嘀嘀咕咕咬着耳朵的时候台上钱科长也已经数完了票数,表示跟现场人员人数一致。张主任看了看赵春来,赵春来点头表示自己服这个结果,于是钱科长又顶着压力开始喊票。   “最后结果,李晓冬六十八票,张怀德二十九票,赵春来二十一票,刘开全十一票。”   也有弃权的那种,这里就直接当做废弃票放在一旁不再多管。   赵春来直愣愣的看了钱科长好半晌,万万没想到第二次票数居然比第一次还要少。   一直到钱科长重新坐下,赵春来动了,直接三两步蹿了过去,然后一把揪住了钱科长直接把人给拎了起来,“卧日你个仙人板板的钱进,你收了劳资东西不办事是不是?”   说完一拳头就照着钱科长左脸颊挥了出去。   主要是这事儿发生得突然,刚才钱科长宣布了结果之后赵春来直接整个人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没吭声也没动,谁知道这人一动起来就三两步蹿到了钱科长那里,而且还一上来就直接动了手?   一时间现场乱糟糟一片,便是张主任心里不喜欢钱科长赵春来两人,这会让还是要劝架的。   周围拉架的人也有,可看戏的人更多。   祁云第一时间护着江画眉往后面躲了躲,周国安兴致勃勃的想要挤进去找机会给那个钱科长下黑手,结果大家都太激动了,直接把他给挤了出来,刚巧撞到了躲避人群的唐思甜身上。   唐思甜垫了底直接摔在了地上,周国安个子高大,差点没把唐思甜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原本已经挤进去的唐三儿一看,当然是又费劲儿的挤了出来把妹妹从周国安背下解救出来。   “思甜妹子有没有压坏?”   周国安也是吓了一跳,一咕噜滚到旁边,然后紧张兮兮的想要伸手去拉唐思甜,可对上唐思甜那痛得眼泪都出来的双眼,周国安顿时又怂了,就怕自己再上去要把这么个娇小的妹子给碰坏了。   唐思甜胸口痛得要死,可偏偏这会儿又不好意思去揉,只能咬着唇眼泪汪汪的瞪周国安,“你也太重了吧,我以后不喜欢你了!”   这话带着哽咽,声音小小的。   唐三儿扶着妹妹一听,顿时脑袋卡壳了,“妹,你说啥?”   声音里充满了茫然,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   可唐思甜这会儿也没力气再说话,就看周国安脸色一白,心里终于哼哼唧唧的觉得好受了不少,“哥我哪有说什么,我都要痛死了,刚才腰被地上的石头嗝了一下。”   唐三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转身要背着唐思甜,不过叫唐思甜红着脸拍开了。   “你干什么呀,又不是小孩子,你扶我去旁边坐会儿吧。”   唐三儿扶着妹妹走了,也没来得及怪周国安,毕竟这场面确实太乱,刚才他又兴冲冲的只知道挤进去凑热闹没能保护好妹妹,更不用说他跟周国安也算是好哥们儿。   周国安被这么一打击,跟条刚想要出去撒欢却被泼了一盆冷水的傻狗似的顿时怏怏不乐的转身找祁云去了。   结果看见祁云护着江画眉站在不远处看热闹,周国安心里莫名一痛,很是难得一见的心情失落,转身默默回去了。   赵春来到底是被拉住了,虽然因为大家放水以及下黑手,钱科长被揍得鼻青脸肿,赵春来也被人下黑手捶了好几拳,脸上青青紫紫跟开了花似的。   “张主任,这事儿怎么办?看这最后闹得!”   老村长其实心里挺高兴的,虽然人老了觉得以和为贵,可被欺负了要是那人倒了霉,偷偷的幸灾乐祸一回还是挺好的。   李晓夏刚才就摔手走了,一个小小的队长都能挣得跟一群乌鸡似的,丢不丢脸啊!   显然跟李晓夏一个想法的还有李继国林春花两口子,这好不容易请了位小爷来老家,可看看这闹成什么样了!   眼看着自己儿子的队长位置已经是稳妥了,李继国林春花就哄着那眼镜男先离开了。   这人是城里一个小学校长的儿子,这回因为林春花大哥牵头搭线,再加上林春花两人去那个学校培训学习的时候拉了闺女一起,校长儿子钟隆一眼看中了李晓夏,这才两边一对接,算是有了那个意思。   李晓夏能被大家称为村花,那长相还是挺不错的,只是跟江画眉的完全相反,江画眉那是艳丽,而李晓夏则是温婉端庄,当然,这是在不说话的情况下。   总之李晓夏要是想要哄人,那端起范儿来是最受家长老人喜欢的那种,跟江画眉那种什么话不说什么事不做就能惹来长辈不喜的长相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了。   至于对方一个城里小学校长家为啥能看上李晓夏?   人家虽然是校长,可领的工资也不算高,一家人还有老有小的,可以说生活过得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宽裕。   再加上他们还有一堆需要接济才能过活的亲戚,更是艰难得很。   李晓夏人长得好,本身又是初中生,这个学问水平放在茳那市这样的小县城里也是很不错的,毕竟这年头舍得让女孩儿念书的还真少。   另外李晓夏爷爷还是村干部,等爷爷退下了还有个当生产队队长的亲哥哥,以后要弄粮食甚至逢年过节的弄点肉,那不是方便得很?   听说很多生产队大队长家里过的日子比他们还好呢。   更不用说李晓夏外婆家条件也好,大舅是衙门里的,舅妈也是铁饭碗,可以说李晓夏的条件除了户口是农村的,其他都很不错。   因为投票大会最后赵春来殴打钱科长一事,这就只能草草结束。   张主任简单宣布了一下水月村新上任的大队长是李晓冬,然后就领着钱科长以及懵比状态的刘技术员先走了,“大家放心,这个收受贿赂影响公平公正的事,我们公社里肯定是要对钱进同志进行追究的。”   村民们刚才就有趁机下黑手的,这会儿看见当初气势汹汹闯进他们村子还想抓人的钱科长跟斗败的秃尾巴公鸡似的,一个个也心满意足了。   哪怕老村长吩咐说吃了午饭下午再来分粮食,大家也没有意见。   看了一场戏,嘿嘿,高兴,满足,反正粮食就放在屋里,下午来领也不会少一粒米。   祁云这会儿人散了才发现周国安不在了,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不见了肯定也是自己去哪儿了,祁云慢悠悠的跟江画眉一起离开,等到没人的路段祁云还晃着手把人家的小手给勾到了自己手心里。   一开始是勾小手指,然后是两根三根手指,最后整个手都被紧紧的握住了,“我送你的雪花膏有没有用?记得擦手擦脸,要是脚干了记得也擦一擦,这样冬天也不会开裂了。”   江画眉翻了个白眼没忍住笑了出去,“你啊你,也就只有你想得出来,那雪花膏我们村以前也就李晓夏用过,还特别舍不得用,说是金贵得很,你倒好,还让我用来擦脚。”   祁云笑着歪头去看,恰好江画眉也眉眼弯弯的看过来,“我是说真的,你别把我的话当玩笑。你跟其他人可不一样,你是我的宝贝媳妇儿,我当然要好好把你养起来。等你用完了我再买,要是这边买不到我就让我大姐帮忙在怀城买了寄过来,别舍不得。”   江画眉被祁云越来越露骨的话说得忍不住嗤嗤的笑,“谁是你媳妇啦,不要脸!”   也不知谁总是浅笑疏离的谁也不靠近,可真等靠近了才发现这个人居然这么厚脸皮,跟个地痞无赖似的。   哦也是,这人打架还特别狠,听说那黄桷村的吴癞子双手都还吊在脖子上没办法动弹呢。   可这样的祁云却叫江画眉觉得很真实,也很有安全感,让她觉得可以全身心的去依赖。   “你可别耍赖,你答应过以后跟我结婚扯证的,跟脸比起来当然是媳妇儿更重要啦。对了眉眉,我把我们俩的事跟我大哥说了,我妈那边我准备晚点再说,主要是你们也没见面,我怕现在说了我妈胡思乱想。”   凝开芳可是一心一意要把自己儿子弄回城里的,要是突然知道自己儿子在乡下谈了个对象,那还不得炸了天了。   江画眉有些担心的皱眉,“伯母会不会不喜欢我?”   江画眉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人讨厌过,可以前她是一点不在意,现在却不由担心起来了,只是因为那些人是祁云的家人。   祁云笑得有些古怪,晃了晃江画眉的手,“放心吧,我觉得以后你跟我妈肯定特合得来!”   说不定联起手来还能制霸整个一片小区。   怀城西城区天泽路甜水巷附近的菜市场里,正在挑选海货的凝开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哟开芳,你这身上的衬衣可真好看,是新买的吧?”   又遇见个熟人迎面上来就夸凝开芳身上的衣服,凝开芳眼睛一亮,海贝也不挑了,站起身装模作样的扯了扯衣裳,笑得见牙不见眼,“呷,这是我家云云在蜀地那边给我寄回来的,你说他都下乡插队去了,动笔杆子写了文章挣了点钱,眼巴巴的就给我和他爸买了衣裳寄过来,真是个败家子!”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眉眉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以前叫人家阿云,现在叫人家流氓!   江画眉:乖了别闹啊云云【摸头   祁云:...   虽然被摸得挺高兴的,可能不能改个爱称? 第45章 分粮   凝开芳嘴上败家子败家子的嫌弃着, 可脸上全都是得意的笑, 谁还能看不出来她是在炫耀自家儿子有出息又孝顺啊。   一旁手里抱着本书的祁海茂笑眯眯的抬了抬眼镜,然后在一旁认真的挑选起海贝来。   怀城靠海,这些海鲜类的东西还是很便宜的,海鲜票也是家常必备。   等凝开芳又跟一个熟人炫耀完回头时祁海茂都已经把海贝选好拎在手里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东西腥得很,你放着我来捡,就是不听话!”   凝开芳虎着脸将网兜抢了过去, 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话。   很多人都很同情祁海茂,觉得他这么温和的一个人居然娶了凝开芳这样一头母老虎,什么都要管还凶得很。   可祁海茂总说自己家女人很好, 这不是祁海茂在外要面子才说的,在祁海茂眼里, 无论是怎样的凝开芳, 都是好的。   不过自从他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凝开芳就把他当瓷娃娃照顾着,这一点也很让祁海茂无奈。   “说起来下次咱们做些海贝干给云云寄过去吧, 他们那边政治风气挺好的,不会因为这些就闹出事儿。”   虽然有家里寄东西给知青的,可也有知青因此被批判, 说是改不了大城市小资做派,吃不了苦之类云云的,所以先前凝开芳都不敢给祁云寄怀城这边的吃食。   这段时间祁海茂受了祁云启发,也开始在图书馆关注起能窥视到些许政治局势的各类报纸。   凝开芳是完全相信自己男人的, 听祁海茂这么一说顿时也忘了继续数落他,转而掰着手指算起海鲜票还能凑多少出来,到时候买了海鲜自己收拾处理一下。   不过蜀地那边现在还热得很,要寄过去还是要等段时间,要不然现在寄过去也不能吃了,在路上就直接热得发臭了。   “阿芳,我这几天写了篇文章,回头晚上你帮我看一看。之前是我想岔了,阿云做得挺好的,我写的都是专业理论上的文章,发出去也不会有问题。”   祁海茂以前是铁路工程队的,跟着铁路队到处走,结果遇见隧道塌方,三天三夜才从石头堆里挖出来。   虽然人救回来了,可到底身体亏损得厉害,再加上手跟腿都受了伤,现在要做精细的图纸也手抖得没办法做,所以就退下来分配到了一个厂里做了个文职,算是组织上给他安排的养老单位。   不过几年前祁海茂又得了回病做了手术,把家里的钱花光了不说身体也越发不好,稍微吹点风也能咳嗽一个月,凝开芳就做主让他提前退了下来,大闺女祁芬顶了上去。   这说是在厂子里上班,可也就是在办公室里看看报纸做做文案存档之类的,轻松又体面,要不然祁英也不至于闹了这么久就是想要把大姐闹下来自己顶上去。   要知道就因为这工作,再加上祁芬长相气质脾气,祁芬的追求者可不算少。   当然,在祁英看来大姐那些追求者都是因为那份工作。   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可凝开芳依旧对祁海茂有种盲目的崇拜,祁海茂这么一说,凝开芳自然是高兴的,“就我这点文化,看什么看啊,反正也看不懂,不过你写的肯定是好的,没见阿云那小子都能发表文章么?你是他老子当然比他厉害。”   自家男人当然是放在第一的,刚刚才炫耀了一圈的儿子也要靠后,祁海茂哭笑不得,看着凝开芳的眼神里却满是温柔,“你这么说阿云要是知道了可得哭鼻子,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要不然我心里没底。”   凝开芳忍不住笑的睨了祁海茂一眼,脸上明明笑得灿烂,偏偏还要做出不耐烦的样子,“你啊真像小孩子,好吧那我一会儿就回去看,晚上你可要早睡,咱可不能熬夜。”   ......   钱科长被赵春来揍了一顿,上午那会儿赵春来作为参与人员以及主动打人的那方,被张主任一起带走了。   中午吃过饭歇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陆陆续续又来了青瓦房这边,嘀嘀咕咕议论了一回,李晓冬跟老村长还有几个堂兄弟就一起来了这边,打开堂屋门将粮食袋一袋袋的拎了出来放在房檐下。   这是李晓冬作为水月村生产队大队长上任后的第一次行使职权,自然是又说了一番鼓励大家的话。   “......我李晓冬也是众位叔伯婶子看着长大的,不说带着大家发多大财,可我李晓冬保证,以后只要有机会,一定努力为咱们水月村的乡亲谋福利!”   李晓冬说得赤诚,不管以后会有如何的变化,可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这么想的。   祁云带头给李晓冬鼓掌,其他人也回过神来,跟着鼓掌叫好,李晓冬涨红了脸哈哈笑了一阵,然后拿出个工天本来。   因为一开始是李晓夏记的工天本,后期又是李晓冬拜托三叔家的堂妹李晓雨记的,李晓冬先通篇看了看,发现基本没问题,这就让李晓雨坐到一边拿笔记上。   谁签了字按了手印领了粮食就把这个人的名字跟相应工天划掉,以后这个人的工天还要继续记,不过到时候能用这工天换年头杀的猪肉之类的东西。   村里有劳动力人数多的人家,能一次领五六袋粮食回去,不过那种相应的吃得也多,按照人头算下来也就能混个一年水饱的样子。   更何况十月之后还有一批红薯能分下来,到时候再挤一挤裤腰带,一年也能过日子。   这也就是在蜀地,再加上水月村管理得一向很好,要不然就这一年水饱的生活都没有。   祁云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忙完了第一波春耕,好在赶上了五月农忙,之后也一直没有清闲下来,那会儿是真的累人,可现在分到了粮食,心里瞬间就觉得那些辛苦都值了。   当然,这种想法单单指祁云以外的其他人。   祁云则是单纯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靠体力劳动来换了口粮,且还都是些糙米之类的。   稻米倒是有一点,不过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把细粮拎去粮站换成粗粮,这样一年的口粮也能多一点。   祁云跟周国安商量了一下,决定只换一半的粗粮,其他细粮还是留着自己吃,虽然后世总说粗粮营养健康,可人到底是杂食动物,需要摄入的营养成分很复杂,食物太单一了也不好。   吴丽自从不声不响成了红星小学的临时编制老师之后就直接搬去了红星小学那边的老师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几间单间石头房,门口就搭个简易灶台,要是遇上下雨还只能去学校给孩子们蒸饭的大灶台那边搭锅。   不过估计吴丽应该挺满意的,毕竟祁云他们现在住的还是泥巴墙茅草房呢。   吴丽估计因为祁云知道他跟李晓冬的关系,所以搬走的时候都没吭声打招呼,还是上午回村里参加投票大会的时候跟周国安不尴不尬的笑着说了两句客套话,不过就是感谢周国安祁云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照顾之类的。   之后下午分粮食都是李晓冬帮忙直接留在一边,应该是准备到时候直接给吴丽送去学校。   对于吴丽,祁云没什么好说的,周国安虽然心里挺郁闷的,因为以后都要他们自己做饭了,而且之前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离开,害得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过人家都来道谢了,他当然也要谢回去。   以前刚开始的时候吴丽还想着几头都讨好一方也不得罪,可先是跟苏佩佩那边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关系决裂,后来又是李晓夏直接在小学里就找到吴丽房门外骂了大半天。   现在又跟他们这里不尴不尬的,祁云觉得或许吴丽是认清了他们这些人对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帮忙。   人是不断成长的,不仅仅是外表身体,还有头脑思维。   甚至有些成长能让一个人跟之前的自己像两个人似的,曾经的自己是现在的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而现在的自己又是曾经的自己鄙夷的那类人,很正常。   祁云那天晚上对吴丽的劝告并不是单方面的为了李晓冬好,也算是回报吴丽这段时间为他们做饭,至于对方听没听进去,祁云并不在乎。   吴丽搭上了李晓冬,祁云也不会去跟李晓冬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吴丽是李晓冬喜欢的人,祁云只是李晓冬的哥们儿,感情这种事,外人不好插手,顶多就是适时的提醒一句,毕竟李晓冬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   “老祁,以后咱们怎么吃饭啊?这几天都是小河他姐给咱们做的饭。”   祁云之前是不大习惯用土灶蒸饭所以才差点烧穿了锅,这几天跟着江画眉看,其实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不过祁云可没打这个主意,他已经想着要如何顺理成章的去江家搭伙了。   “没事,以后我做饭,你在外面努力干活养家就成。”   祁云说这话有开玩笑的意思,周国安却是一叠声的说这个主意好,气得祁云想要踹人。   “别想了,就我那厨艺,你也不怕被毒死,咱们想想法子哄着画眉愿意让咱们去他们家搭伙才是正途。”   在别人面前祁云还是正人君子范儿的称呼江画眉“画眉”,一点不乐意别人听见江画眉那么可爱的昵称。   周国安托着下巴瞅着祁云嘿嘿的笑,“这还用想办法?老祁你直接入赘不就好了?”   惹得祁云真要撂挑子不管这家伙了,周国安这才讨饶,“咱还是让小河去打前锋探探敌情吧!”   被惦记着的江河跟姐姐一起拎着粮食高高兴兴的回了家,一边想着明天去赶集的事儿,“姐,你说现在农忙完了街上的人是不是很多啊?”   “姐,姐夫说那个供销社百货楼里面东西可多了,我都数了数,有十多种啦!”   江河一路念念叨叨,显然赶集盼望极了。   上次去镇上好像还是上半年四月的时候,那会儿还是家里没盐巴了,他姐背了点粮食去粮站换钱,江河跟着挤在马车上跟着去看了一回。   可那次因为赶着要回村里干活,粮站距离农贸市场那边又有十几分钟的脚程,所以其实江河那回也就是在镇上边沿转了一圈就跟着回家了。   江画眉原本是不想跟着去的,可祁云在一旁跟江河念叨了一下明天要买些什么,听得江画眉立马想起了祁云的败家性子,皱着眉决定跟着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带上凶萌牌管家婆,走遍天下都不怕哎嗨~   江画眉:......   画眉的话,以后会负责挣钱养家,反正祁老师挺颓的。   XX领导:啊云深先生是来应聘语文老师的吗?   祁老师:不是啊,我是来应聘音乐老师的   XX领导脸上一僵,他们学校的音乐课几乎都被占用成自习课了啊......   祁老师:不行吗?那有哪个最清闲的我就应聘哪个好了,我没关系的【真诚笑   YY大学QQ领导:云深先生来我们大学当校长吧,任国文系导师帮孩子们指引方向就好了,很清闲的   祁老师:不要,干一行爱一行,我要当音乐老师 第46章 路上   江河兴奋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 虽然晚上因为太兴奋所以很晚才睡着, 可第二天早上江河依旧早早的就醒了,等听见姐姐起床准备早饭的声音,江河三两下就穿好了衣裳跳下了床,赶紧去厨房帮忙。   “姐,姐夫他们现在都没人帮忙做饭了,那以后他们是不是要饿肚子了?”   正在埋头点火的江画眉眉头一皱,抬头瞪了帮忙淘米的江河一眼,“都跟你说多少回了, 别乱叫什么姐夫姐夫的,让别人听见多不好啊!”   江河嘿嘿的笑,“怕啥, 我又不在外人面前这么叫。”   也就在祁哥和姐面前这么叫罢了。   江画眉以为江河只在她面前叫,这才松了口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这事儿我也担心着呢, 一会儿记得给你祁哥他们送早饭去,上次你祁哥都差点把厨房给点了, 还真是比三岁小孩儿都比不上。”   嘴上嫌弃,可脸上却不由露出笑来,叫江河看得撇撇嘴, 转身倒淘米水的时候还古灵精怪的冲着没人的地方扯着脸皮子学江画眉那个笑。   江画眉没看见,还在那边念叨,“你现在也开始上学了,以后家里的活儿你就放假回来再做点, 平时就好好念书,你祁哥教你的时候也要认真学,他可是有大学问的人,现在满村子谁不羡慕你啊。”   说了半天发现江河还在那里没吭声,江画眉点燃了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拔高了嗓子吼人,“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听到了也不吱一声!”   这边说完江河那边就怪模怪样的“吱”了一声,看得江画眉弯腰在柴堆里抽了跟细细的枝桠就要抽人。   江河笑嘻嘻的跑了,“我去找祁哥,让他们别生火做饭!”   等到两头跑了两趟回来又吃了早饭,江河放下饭碗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姐,我去祁哥他们那边等你!”   江画眉他们家要走一截小道上了村主道,再往村口那边走一段路,站在那里隔着一条小道喊人,祁云他们那边也能听见。   江河坐不住,就想呆在祁云身边知道确切出发时间才能安心。   江画眉也能理解,只在后面喊了一声没喊住人也就作罢了,自己也加快动作三两口喝完稀饭收了碗筷,在厨房用水简单冲洗一下。   碗筷上一点油腥都没有,清水一冲就干净了。   收拾好碗筷饭桌,江画眉又回房间换了身还算体面的衣裳,想了想,都走到堂屋外准备关门了,江画眉到底还是又推开门回房间把头上的头绳换成了之前祁云送她的那个发夹。   这个天还有些热,江画眉也没有学上回祁云给她弄的那个古怪发型,只简单的将头发梳到后脑勺半高的位置,再用发夹紧紧的夹住。   这会儿的发夹中间那个压片质量还是挺过硬的,头发压得紧紧的中马尾一点没耷拉下来。   江画眉有些不自在的摸了好几下,不过这是第一次跟祁云一起出门闲逛,江画眉还是挺重视的,衣裳是补丁最少的那一套,鞋子也是昨晚就连夜刷得干干净净的绊扣薄布鞋。   脸上手上甚至脖子上都擦了雪花膏,香喷喷湿润润的,江画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看起来好似多了一层胭脂似的光彩。   这次李晓冬不去镇上,祁云他们要是不想走路就得有个人赶马车,这事儿周国安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神色有些不对的跟祁云说唐三哥要借队里的马车去镇上。   当时祁云还觉得奇怪,毕竟周国安那脸色确实有些不太对劲,要说是不好吧,可又带着点莫名的激动,可要说好吧,眼神里却尽是忐忑迷茫。   这会儿早上祁云带着江河同周国安一起在小道路口等到江画眉之后一起去了村口,祁云才隐约明白周国安昨晚回来时那古怪的神色到底是怎么个缘由。   因为此时马车车板上已经坐着个女孩儿,正笑眯眯的朝他们打招呼,“画眉姐快上来啊。”   唐思甜眼风一转瞟了一眼局促不安直往祁云身后躲的周国安,却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江画眉之前不知道唐思甜也会在,不过能有个还算处得来的女孩儿一起倒是也不错,以前疏远唐思甜,也是因为她小时候被欺负的时候唐思甜也被她牵连过几回。   那时候江画眉也是真心实意喜欢唐思甜的,哪怕被唐思甜的母亲指着鼻子警告过几回不准再靠近唐思甜,江画眉没有退缩。   可却因为唐思甜被连累着也挨了村里小孩儿的石子儿,江画眉终于妥协了,而后主动疏远这个唯一的似朋友也似妹妹的同龄女孩儿。   小时候或许还埋怨过唐思甜的母亲,可后来长大了反而理解了,毕竟那时候江画眉确实很受了些唐思甜的照顾。   这些年唐思甜跟村里其他女孩儿走得不算亲近,江画眉也一直以为是因为她的关系,唐思甜是因为她才被排挤的。   认识祁云以前,江画眉对这个唯一认可的朋友的保护就是远离,可等跟祁云相处之后思想上也有了一定的转变。   若是真的想要保护一个人,或许远离才是不负责任的,就像她现在被村里人说得更厉害,可她希望祁云远离她吗?   扪心自问,哪怕被全世界的人诋毁,她也希望祁云能留在她身边陪伴她。   此时再将心比心,江画眉意识到或许自己当初对这个朋友还是不够用心。   “甜甜也去赶集?”   江画眉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唐思甜愣了愣,而后笑得越发软糯,看见江画眉抬脚跨上来还伸手去拉,“嗯,哥哥要相看对象啦,妈让我去镇上舅舅家拿点东西回来。”   这年头男女相看之前其实就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双方父母同意,而后只等小年轻看看彼此,若是没意见这桩亲事也就彻底定下来了。   祁云笑着看了唐三儿一眼,“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喝三哥的喜酒了。”   唐三儿脸有点红的别开脸挠了挠脸颊,“老妹儿,你能换个话题不?”   唐思甜咯咯的笑,“这有什么啊,反正你年纪也不小了,妈说了,你就差个媳妇管一管,免得成天还上蹿下跳跟个小孩儿似的,全村小孩子都没你会蹦跶。”   在兄弟以及曾经暗恋的女神面前被妹妹这么说,唐三儿更尴尬了,可也没办法,谁叫这是他们家的宝贝妹子呢。   周国安没人搭理,偷偷瞄了一眼唐思甜,被唐思甜脸上甜滋滋的笑引得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个傻笑来。   原本还在调侃哥哥的唐思甜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回头笑睨了他一眼,“还傻笑着站在下面干什么,快上来呀,咱们早点出发早点回来,中午的太阳晒得人可难受了。”   有点儿带着撒娇的意味。   不过唐思甜本身就长得娇小可爱,声音也带着点软糯,其他人倒是没注意,就周国安也没察觉,就是单纯的觉得这声音落在耳朵里咋就这么甜呢,比小时候过年吃的水果糖还甜!   被唐思甜一顿说,周国安立马嘿嘿笑着爬上了前面赶马车的位置边上,挨着唐三儿坐了前面,“我这不是等你们选好位置嘛,三哥你还会赶马车啊?能不能教教我。对了三哥,你会赶马车,那会不会骑马?”   村里就这么一匹矮脚老马,老村长可是宝贝得很,自然不肯让村里的娃子们祸害,可唐三儿他们也都各有各的招,连李晓冬以前都被他们起哄带着偷偷去骑过老马。   这会儿周国安一问,可算是让唐三儿找到地儿得瑟炫耀了。   唐三儿一扬鞭子让老马哒哒走起来,一边得意的笑着跟周国安说话,“这赶马车啊其实容易得很,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你就能学会,可这骑马就不容易了,咱们村这老马没有鞍,当初我们爬上去学的时候屁股坐上去就要滚下来......”   要不是老马在村里也算是有些年头了,再加上唐三儿他们当初就稀罕这老马经常给老马加餐,让老马对他们有了感情,说不得当初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娃子要被踹多少回。   周国安听得美滋滋的,身后时不时还飘来唐思甜那软糯糯的说话声,顿时觉得整个人生都圆满了,一点没有昨天刚听见唐思甜说不喜欢他时的那种揪心难受,可见是真的神经粗糙得很,给点甜头就心满意足了。   祁云挨着木板一边的边框一腿伸直抵着另一边边框稳固身形,另一腿曲起,一手随意的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另一手搭在背靠的边框,护着江画眉。   腿的对面是江河,偶尔遇见颠簸的时候还会抱住祁云打直了抵在边框上的那条腿稳住自己,可这真算是抱腿了,只不过抱的是小腿。   又颠了一回,江河干脆抱着祁云的小腿不撒手了,还一脸羡慕的瞅祁云的腿,“祁哥,你腿可真长,我以后是不是也能长这么高?”   在江河看来,坐着都能把脚蹬在板车另一边的边框上,可长可长了。   祁云笑着点头鼓励小孩儿,“能,只要你好好吃饭睡觉,再多运动运动。”   江画眉之前还不觉得,耳朵听见弟弟犯蠢的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祁云的腿还真不短,怪不得平时看着就好看,就是有点儿瘦。   唐思甜没注意江河那边跟祁云说的话,毕竟她今天开心极了,前面能听见周国安跟自己哥哥说话的声儿,旁边还有许久没跟她亲近的朋友态度温和的跟她挨着说话,唐思甜一路上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因着都是年轻人,且大家关系还不错,一路上说说笑笑,半路上的时候屁股颠得有些难受了,祁云他们也能随便下了马车跟着慢慢走一截。   “画眉姐,那边的花真好看。”   “野菊花开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头有空了去采一点回家晒了泡水喝吧。”   唐思甜确实是个跟她名字一样让人觉得甜滋滋的女孩儿,江画眉有心跟她重新交好,渐渐的倒是不自觉话多了起来,这会儿还主动提出了一起摘花的话。   唐思甜自然是高兴的应了,拉着江画眉一起边走边摘野花。   江河对这些花啊草的一点没兴趣,还十分不屑的一抹鼻子哼了一声,“女人啊......”   小大人似的感慨还没说完呢,回头看见同样在沿途认真采花的祁哥,江河顿时傻眼了。   难道野花真有那么好,连祁哥都喜欢摘?   虽说人家歌里都唱了,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可祁云想着自己跟江画眉交往之后居然连束恋人之间最经典的表达感情的花都没送,这才重新捡起不知道忘到哪个旮旯的插花知识,现场用野花配了一束还算看得过去的花束。   想起插花,祁云难免一不小心想起了当初拉着他一起去插花茶会跟其他贵妇炫耀的前世母亲,虽然吧母亲对他更多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争斗工具炫耀道具的,可祁云想对方或许也偶尔在闲暇时对他付出了一点母爱。   也不知道他离开之后母亲没了在祁家站稳跟脚的底牌,会不会被大哥压着碾压,至于被撵出祁家倒还不至于,毕竟祁云那死鬼老爸是没办法爬出来跟他妈离婚的。   不离婚,母亲就永远是祁家儿媳,大哥的继母。   要撵人,其他祁家人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这个祁家老大亲自递上来的把柄。   其实祁云一直都没搞明白,这么一大群人斗得跟乌鸡似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觉得生活太没趣了所以在一起玩游戏?   明明祁家那企业也就那样,随便走出去搞一搞,不就能重新搞一个出来,还能是清清白白完全属于自己的,那不是更好么?   当然,祁云初中的时候还跟母亲说过这种话,不过后来就没再说过了,因为祁云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跟这群人交流。   “祁哥,你采花干啥?能吃吗?”   江河的疑惑声唤回了祁云不由自主分散开来的注意力,祁云回过神,笑着晃了晃手上的花束,“好看吗?”   江河苦恼的抓了抓耳朵,“好看...吧?”   虽然这花束确实看着比平时看更舒服,可江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看。   祁云也没在乎,笑着又在路边挑选了一把比较齐整的长条状草叶,一手捏花一手五指跳跃,不过一会儿就编织出了一条青绿色的花式束带。   将花束包扎好,祁云单手揣裤兜的往江画眉那边走了过去,“画眉,送你的,好看吗?”   虽然这么热的天手揣裤兜里有装比的嫌疑,不过祁云觉得这样才更潇洒。   咳,好吧,其实主要还是第一次送花,还是送的野花,祁云有点儿紧张。   虽然前世好歹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可惜当初祁云端着一副高雅点来说是“超脱世俗”中二点来说就是“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的范儿,不说没谈过对象,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一朝穿越,刚开始发现对江画眉有点心动感的时候祁云其实是有点怀疑自己脑子也穿傻了,不过后来想想穿傻了也好想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他心里美滋滋就是了。   恋爱这之东西好像真能吃掉人类的智商,以至于现在祁云一点都不觉得周围的人都愚蠢得让人不忍直视了,反而还觉得,啊呀这样单纯质朴的人果然很可爱啊,世界也是如此的美好。   然后第一次谈对象的祁云其实还是挺没经验挺容易紧张的,可又不能表现出来掉了比格。   江画眉原本还被唐思甜拉着弯腰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不知名粉紫色野花,听见祁云的声音起身回头,一眼就对上了一束由编织带束好搭配也很漂亮的花。   唐思甜在一边打趣似的“啊呀”一声,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却把江画眉闹了个大红脸,不过还是很高兴就是了,伸手接了花捧在怀里,“很好看,谢谢。”   祁云咳了一声,“花再好看也没你好看。”   很好,很坚强的把刚才想好的段子给说齐全了。   不等两个女孩儿有什么反应,祁云掩饰般的转移话题,“咱们上马车吧,太阳都要升起来了,一会儿晒得慌。”   他们要赶集,今天原本是要安排上山干活的,江画眉这是第一次“不务正业”的缺了工,村里人上星期接连歇了两天,昨天又因为投票的事儿又歇了一天,倒是没人要上街。   毕竟这会儿又不像后世,有事没事都想去街上逛一逛消费消费。   祁云他们是天不亮就起床吃了早饭收拾好,出发的时候天还刚麻麻亮,一路慢慢的走,这会儿走到半路了,山后面的太阳都打开了自带的出场光效。   祁云这边刚说完,那边赶着马车正在教周国安的唐三儿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扯着嗓子喊他们几个赶紧走了。   江画眉跟唐思甜头挨着头笑嘻嘻的说着话,时不时的还把眼神转到祁云这边,显然是在谈论他。   江画眉红着脸点了点头,唐思甜拽着江画眉的手晃了晃,笑嘻嘻的,眼神里还满是羡慕。   祁云转身把也在埋头胡乱采花的江河给拎回了板车上,“走啦,你个男娃玩什么野花啊!”   江河茫然的回头,不明白祁哥怎么说这话,明明刚才你也采花了!   “我也想送一束给姐姐。”   祁云挑眉满眼嫌弃,“就你手上这些?”   还特意抬手伸出食指点了点江河手上野花堆里的那两条狗尾巴草,“你确定你不是在骂你姐?”   江河更迷茫了。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送你姐,不然你肯定会被抽。”   说罢也不管他了,祁云兀自坐在板车上看远处山林里成片铺展得跟地摊似的黄色野菊花。   江河最后还是决定相信祁哥的话,把手上都已经捏成“残花败草”的花束给扔了,手上还沾了不少花汁草浆,害得江画眉又训了他一顿,让他别擦衣服上。   这些东西可难洗了,今天为了上街,江河穿的衣服可是他最好的一件。   江河越发庆幸刚才自己听祁哥的话把花给扔了,不然这会儿可能真就已经抽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第一次约女朋友出去逛街,好紧张啊   江画眉:甜甜真可爱   周国安:甜甜真可爱   唐三儿:妹妹真可爱   江河:...???他们怎么了?是不是脑壳方了?   祁云:是啊一群愚蠢的凡人【羞恼中的冷笑 第47章 英雄豪杰   李家镇如今对于祁云他们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陌生的地方了, 甚至因为之前两次购物的大手大脚, 祁云在镇上唯一的供销社百货楼那边那挺有知名度的。   祁云今天来镇上倒是没什么需要买的,主要还是陪江河来逛逛,可真等到了镇上,江河又拉着祁云说不去供销社逛了,因为啥?   因为有姐姐在,他肯定是看得到买不到,而且花的都是祁哥的钱,江河也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   “其实祁哥, 我就是想来镇上看看,到了发现好像也没啥好看的。”   就是房子比村里的好一点,地还是泥巴路, 不过因为这几日都是大太阳,地上倒是被人洒了水扫得挺干净的。   唐三儿他们要去找的舅舅就住在镇小学员工宿舍那边, 舅舅舅妈都是小学老师, 跟李晓冬父母以前也是同事。   当然,今年李晓冬父母已经走了娘家关系提到了市里。   唐思甜的外公只有一儿一女, 这年头家里娃子少的人家,日子过得一般都不错,这也是为啥说少生孩子奔小康了。   唐思甜的外公靠儿子儿媳, 成了小学守门人,外婆则在家用娶儿媳时费劲儿弄来的缝纫机在家里私底下给人裁缝的活儿。   虽然大家现在生活困难,基本上布票都很难攒上一套衣裳的量,可缝缝补补改改衣裳, 时不时的也能给家里饭桌上添个菜。   这回唐三儿这个唯一的外孙要相看对象了,做外婆的自然是高兴的叫人带了口信,让唐三儿两兄妹来镇上拿衣裳,到时候好穿得体体面面的让人家姑娘家里相看。   既然一群人没别的打算,祁云他们就先跟着唐三儿兄妹一起赶着马车到了镇小学那边。   今天周末,小学里也放了假没学生,可守门的人却不能放假,毕竟学校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国家财产,要好好保护。   唐三儿下了马车就去敲了校门口边的小隔间儿,里头一个五十多岁身体矫健的老大爷出来一看是自家大外孙,后面还跟了外孙女以及几个年轻后生,板着的脸松了松。   不过还是没露出笑,老大爷让唐三儿把马车靠边系好,“你们去找你们外婆吧,她在家呢。你们舅舅舅妈带着星娃子他们去娘家了。”   星娃子是舅舅舅妈的儿子,也就是唐三儿他们的表弟。   一听表弟不在,唐三儿明显的松了口气,没办法,他这个表弟年纪不大,正在市里上初二,可开口闭口一套大道理,总劝说他多读书读好书,以后才能摆脱种地的命运,走向新社会建设新祖国啥啥的,反正唐三儿每次一听就头疼得很。   唐三儿怂得赶紧牵着马到了外公指的那边,唐思甜倒是一点不怕严肃脸的外公,笑眯眯的上前挽了老爷子的手说着话,老爷子板着的脸明显越发松动了,“一会儿带了你朋友一起过去,你外婆给你们做了烙了糖饼子。”   这会儿的糖可是稀罕物,所谓的糖饼子自然不能像后来那样直接包糖在里面,只是揉面的时候放了糖水,吃起来是甜的。   再加点蒸熟的红薯并一点糯米粉进去揉面,吃起来软糯香甜得很,是唐思甜喜欢吃的。   唐三儿对于妹妹能笑嘻嘻的跟性子古怪又严肃的外公说话聊天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正自家妹妹最可爱就是了,要说还能有谁不喜欢他家妹妹......   唐三儿眼神不由转到了周国安那边。   原本还蹲在不远处一会儿看唐思甜一会儿跟江河说话的周国安感觉身上一冷,扭头顺着感觉看过去发现唐三儿已经安置好了马车,顿时咧嘴一笑,挥着手,“三哥你拴好了?”   唐三儿抹了把脸,然后怂兮兮的去跟外公道了个别。   “行了,你们去吧。”   摆摆手,原本眼睛里已经露出点笑意的老爷子赶山雀似的让他们走。   被区别对待的唐三儿完全已经习惯了,等妹妹笑着跟外公又说了两句话放开外公走了过来,唐三儿这才跟着妹妹一起朝马路对面的祁云他们走了过去。   因为外公不喜欢跟陌生人亲近,特别是祁云他们还是知青,所以刚才唐三儿跟唐思甜并没有带朋友们一起过来跟自己外公打招呼。   跟一脸严肃的唐外公相比,倒是唐外婆显得格外和蔼。   虽说唐思甜外公家一家四个大人都有工作,可住的还是学校给分的一室一厅那种,屋里算不上多宽,里屋两张床是唐思甜舅舅舅妈以及表弟住的。   外面除了一张床,还要放饭桌衣柜缝纫机之类的,祁云他们若是往里面一站,怕是就要找不到落脚地了。   因此祁云他们也只是进去略站了站,唐外婆招呼他们吃糖饼,可祁云他们一个个也不是小孩儿了,自然做不出拿在手里一会儿边走边吃的举动来。   唐外婆倒是体贴,还给他们用油纸包了几个走,算着数刚好一人一个。   江河还是第一次走进楼房,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茅坑还能修在楼上,一时间只觉得这世上最好的房子怕也就是这种楼房了。   “三哥,你外婆可真好,而且房子也好好,地上都没有泥巴!”   唐三儿哈哈的笑,也没嘲笑江河,毕竟当初舅舅他们搬家他第一次上门也差不多,还特别好奇的问他妈他们在楼上撒尿会不会把楼下的人吓到。   毕竟突然头顶落雨什么的,也只能说唐三儿当初想象力还挺不错的。   可惜因为画面太恶心,被他老妈逮着就一顿揍。   既然已经从唐外婆那里拿了东西,之后祁云又去书店自己拿了订购的报纸,还给江河买了本简单的故事书。   当然,小人书也买了几套,江河虽然觉得太浪费钱了,可看着那五颜六色的小画,一时又忍不住被吸引得挪不开眼。   “买那些作甚,花费那么多钱。”   眼看着祁云掏出去六毛多,可到底外面有别人,江画眉也不好落了脸子说祁云的不是,只能转而去瞪自己弟弟。   “这些都是书,学知识长见识的,又不是别的。”   好嘛,这点江画眉没话可说,即便是小人书祁云也能说是培养小孩儿的想象力,可中午祁云又拿了粮票带着他们一起去吃了食堂,这回可把江画眉看得心疼死了。   “咱少点点菜吧,要是留着过年的时候买了肉做成腊肉,这得吃多久啊。”   祁云就是想带这人吃顿好的,唐三儿他们都是附带的,现如今管家婆心疼得都没心情好好享受,祁云自然也要把人哄高兴了。   “这是咱们第一次出来逛街约会,当然要留下最好的回忆,别愁眉不展了,我以后还会让你过更好的日子。相信你男人,别的不说,挣钱养家那就是动动脑子的程度。”   祁云没撒谎,可江画眉虽也觉得祁云有本事,可也不免被这人凑不要脸的样子逗笑了,“谁是我男人啊,你可真不要脸,要是外人知道你私底下是这样的,那些惦记着你的姑娘怕是要后悔死。”   “我这模样当然只给你一个人看,你还想让别人看了去啊?”   两人坐在一边低声说着话,等吃过饭祁云又单独离开了一会儿,说是去寄信。   祁云总是要收发很多信,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只是没人看见过那来往最频繁的信封上来自平城的地址。   如此说来,现在村里知道祁云写文章的人,出了江河姐弟,也就只有淘青跟俞婶子再外加一个后来帮忙传东西的俞老七了。   祁云倒是不觉得需要隐瞒谁,只是没那兴趣到处宣扬罢了,因此回去的路上唐三儿一时嘴快好奇的问了出来,祁云也没掩藏,“我老家那边倒是没多怎么通信,主要是写信成本也不低,信件多数是平城那边杂志社的,我目前在那边发表文章挣点零花钱。”   祁云是会在乎那一毛左右的寄信成本?   不说江画眉,便是周国安都忍不住要笑了。   不过唐三儿跟唐思甜倒是没注意周国安古怪的笑,反而很是好奇祁云发表文章的事,“老祁可以啊,没想到还是写文章的作家,你小子瞒得够深的,你发文章的那个杂志叫啥?下回我也去买来看。”   唐三儿虽然看着不靠谱,可好歹也是小学毕业的,基本的读书识字还是没问题的。   唐思甜倒是初中读完两年毕业的,跟李晓夏当初也是同班同学,只不过唐思甜一贯低调,在村里并不显眼。   “就是《国风》,这边不好买,上次我还是专门找书店老板订了一本,不过我编辑那边都会给我寄一本过来,到时候你们要看过来借就成。”   不说江画眉跟唐思甜的关系,便是他跟唐三儿的交情,借书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唐三儿自是高兴的,不是高兴能有书看了,毕竟他也可真不是爱读书的,只是觉得书这么贵重的东西祁云说借就借了,这是好兄弟对他的看重。   因着他们在食堂吃了饭才回去的,到村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路上有些晒,周国安带着江河去路边摘了芭蕉叶跟荷叶。   几个人顶着说话聊天,又提前都带了水,一路上倒也没觉得难受。   到了村口唐三儿带着妹妹去还马车去了,周国安倒是伸着脑袋想要跟着一起去马棚,也不知他是舍不得刚摸熟的老马还是那个谁。   不过唐三儿他们等下到马棚安置好老马就要直接回家,他们家在村口岔路往河东走,祁云他们则是住在河西,不顺路,因此周国安也只能跟着祁云他们一道走了。   两人也不回自己房子那边,直接跟着江画眉姐弟俩到了他们家。   “姐,老大跟祁哥也就两个人,每天还要上工,回家再做饭的话时间紧得很,咱们家也才两个人,要不然就让祁哥他们跟我们搭伙一起吃饭呗。”   刚才周国安跟江河一起下车摘荷叶的时候周国安就交代了江河这个任务,刚巧这想法正好合了江河的意,自然是积极得很,这才刚到家还没歇口气就赶紧开了口。   江画眉还不知道这是周国安派来打前锋的小叛徒,只以为是江河的意思,毕竟早上那会儿江河也说了这个话,一时还有点尴尬。   虽然她其实心里也有这么个想法,可若是单单祁云还好,多了周国安,就怕人家舍不得粮食,觉得跟他们搭伙吃了亏。   江画眉面带犹豫,祁云笑着顺杆子爬,“小河这主意不错,老周你说呢?上回你不是还在感慨画眉手艺好么?画眉,你要是愿意让我们搭伙,砍柴挑水干活挣口粮,都是我们三个的事儿。”   祁云是巴不得让江画眉就在家里操持家务别上工干活的,那多累人啊。   周国安见祁云都这么说了,虽然迟钝的没有发现江画眉的动摇,还是特别积极的点头响应,“就是啊小河他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两个连饭都煮不好的人吧。”   说得可怜巴巴的,惹得江画眉噗嗤一笑,“好吧好吧,你们也别装得这么可怜了。口粮拎过来一部分,其他的你们还是要留点,偶尔肚子饿了点火熬稀饭总会吧?至于砍柴挑水的活儿,咱们也都均摊。”   这话祁云当然第一个就不会同意,不过也知道江画眉性子倔不乐意占人便宜,祁云这会儿就点头答应,回头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既然要搭伙了,周国安欢呼一声带着江河一起回住的那边搬粮食去了,还有碗筷之类的当然也要拿过来。   “眉眉,以后辛苦你了。”   人一走祁云就放开了,上前挨着江画眉要拉手。   江画眉瞪他一眼,转身打了水洗手洗脸,祁云就在旁边殷勤的递毛巾。   “眉眉,这个是之前我去邮政局取出来的,你先拿着花,我妈那边我也给寄了回去。”   祁云见江画眉忙完了回屋了,从裤兜里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子塞到江画眉手心里。   江画眉只感觉一阵温热,垂眸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了一眼堂屋门外,见没人看见,这才拽了祁云往自己房间里去,觉得这里安全了,这才松了口气看那把钱。   反倒是祁云见自己大白天的被拉着进了江画眉的“闺房”,脸上不自觉有点儿烧。   因着祁云想着这些都是日常开销要用的,所以取钱的时候特意叮嘱工作人员各种面额的都换了一些,因此这会儿看起来五十块钱就是好厚一叠,握在手里还挺有分量的。   “你哪儿.....这是你写文章攒的?”   江画眉刚要问钱从哪里来的,转念想到祁云写文章的事儿也明白过来了,却也不由得咋舌。   要知道就祁云那花钱如流水的模样,居然还能存这么多,简直就是江画眉这辈子见到的最多的钱。   而且听祁云说还给他母亲那边也寄了钱,那岂不是原本更多?   江画眉倒是没惦记那更多的钱,就是心情挺复杂的,当初她还大言不惭的表示要养他呢,结果这家伙动动笔杆子转转脑袋就能赚这么多钱回来,挥霍了不说还能攒下钱。   江画眉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在食堂里祁云说的话,那会儿还有点觉得祁云是在逗她开心的,可现在才明白,其实祁云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她跟他的差别,果然太大了。   祁云见江画眉拿了钱一点没开心的模样,顿时一是奇怪了,“怎么不高兴了?虽然这钱是不多,连个砖瓦房子都修不起,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挣更多钱回来的。”   要是江画眉喜欢钱,那就好办了。   江画眉收敛心神,抿唇摇头,转手把钱又塞回祁云手里,“没有,你已经很厉害了。我只是觉得,你太好,我配不上你。”   这话祁云不爱听,伸手掐着江画眉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俯身吧嗒亲了江画眉红艳艳的嘴儿,“我不喜欢听这个话,以后你不准说了。不管你怎么样我怎么样,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说完觉得不够,又皱着眉啃了江画眉微微丰润的下唇一口,然后视线紧迫的锁住对方,就要江画眉点头同意。   江画眉垂眸,“可是我没文化......”   “我可以教你,难道你不愿意为了我努力去学?”   祁云毫不客气的打断江画眉的话。   “不是,我愿意学。但是我不会挣钱,以前我还说要养你的。”   想想自己那时候多傻啊,说不定那会儿祁云还笑过她。   “你要挣钱,我也可以教你,等你会挣钱了,你就能养我了。不仅养我,还要养我们以后的儿子闺女,给我们买大房子,每天穿新衣裳,想买啥就买啥。”   祁云一点不觉得一个家里谁挣钱养谁有多重要,要是江画眉就想养他,他也不介意。   江画眉被祁云抬着下巴被迫跟对方对视,看见对方眼里的执着,江画眉瞳孔颤抖,最后轻笑一声,抬手捶了祁云胸口一下,最后整个人趴在了祁云怀里,“好吧好吧,以后我一定挣钱让你跟孩子们过上好日子,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   江画眉说这个话没有作假,自这一天后确实努力极了,以往还舍不得点灯的那点油钱,现在却总是熬夜练习写字。   或许是看见祁云跟江河写的字都那么好看,江画眉对于练出一手好字也格外执着,每天除了跟江河一起接受祁云的补课,江画眉私底下也会让江河教她。   祁云见江画眉如此努力的学习知识,回头又去了一回镇上,在书店里买了一本信华字典。   拼音是之前祁云就陆陆续续最先教完的,江画眉学得认真,祁云教了几回之后江画眉就能自己翻字典查找学习新字了,之后祁云又托了唐三儿借了小学五年初中两年的课本。   知道江画眉在自学,唐思甜也时不时的上门说说话,偶尔江画眉有不理解的知识点,唐思甜也能帮忙试着看看。   当然,若是还有不明白的,也就只能找祁云了,一来二去唐思甜倒是温故知新,脑袋里的知识比初中那会儿还要牢固。   十月里挖了红薯,分了之后祁云他们的份儿都直接带到江家入了江家的地窖。   如今祁云跟江画眉之间的事村里人也多多少少猜得差不多了,有人笑着问祁云,祁云也向来都是笑着点头。   一开始确实闲言碎语的很多,可也正如祁云之前想的那样,因为一开始有点苗头的时候议论的人就多了,等确定两人真处对象时反而渐渐的没人再去多说。   虽然他们是闲得没事干成天就爱议论些八卦,可这旧闻也没人喜欢翻来覆去的念叨。   再说了,当初祁云在晒场拿海四婶开口那会儿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了,也都知道祁云看着温和,可人家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好像很明白国家法律的有文化的男人。   要真发起火来那可是能直接把人拉去蹲大牢的,谁也不愿意就因为嘴上痛快就去招惹到祁云。   至于杜海他们这些年轻人,私底下却都知道祁云惹不得,反而很是佩服祁云,为啥?   杜海他们原本也是水月村有名的混混儿,跟黄桷村那边的毛五他们那也是约过群架交过手的,当初八月里毛五几人被人狠狠收拾了一顿的事儿杜海他们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一开始别人问毛五他们,毛五他们也不敢真把祁云说出来,可杜海他们还是有别的渠道的,最后弯弯绕绕打听到,才知道原来是看电影那晚毛五他们手贱想要去招惹他们村的母老虎江画眉,然后就被那时候已经跟江画眉偷偷处对象的祁云给一个人就收拾了。   这事儿杜海他们当然不会拿出来明目张胆的说,后来又从唐三儿那里知道祁云还写了文章挣钱,杜海他们这群年纪相仿的青少年们私底下深觉祁云果然能文能武,是城里来的“英雄豪杰”。   于是身为“英雄豪杰”的祁云跟江画眉在一起,果然是英雄配美人,这群年轻小伙子竟是一句闲话都没说过,很是有种偷偷围观了一场江湖美事的莫名满足感。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眉眉你以后要养我啊   江画眉:...云云,怎么总感觉有人在看我们?   杜海等人:啊果然是英雄配美人,看见老祁就觉得看见了江湖【满足的笑 第48章 生活   祁云对于送礼物给江画眉似乎已经到了入魔的境地, 不说时不时的画幅画写首诗的送过去, 跟邱大爷学了一段时间竹编之后又今天送个改编得跟艺术品似的竹篮竹篓篾刷。   甚至还自己琢磨着编了个竹篾花瓶,花瓶外表青篾上还用剪刀尖给刻画了小巧精致的花纹,摆放到工艺品店里都能成高级商品的那种。   有了花瓶,祁云当然是热衷于天天采花送江画眉,去吃饭的时候看见那放在江画眉床头小木头凳上的竹篾花瓶里插着花,心里就美滋滋的。   哪怕十月之后山上野花都谢了,祁云还找了不同颜色的草叶编织出绿色无污染的假花来送江画眉。   对于这些不费钱又都是祁云亲手做的礼物,江画眉是喜欢的, 哪怕那些花都枯萎了也依旧好好的收着。   祁云送给她的画,无论是铅笔画还是钢笔画,无论是风水画还是素描人物画, 江画眉每天都会早晚翻看一遍。   江画眉本身并不是懦弱颓废的人,虽然一开始祁云的优秀让她感到了沮丧以及自我怀疑, 可后来祁云的话给了她足够的勇气。   祁云越优秀, 江画眉越努力,她要努力去追赶, 哪怕累得喘不过气哪怕摔得伤痕累累。   十月里,祁云收到了边疆大哥寄来的那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票,发现里面竟然还有麦乳精之类的票, 于是去供销社又托李冬梅入手了两罐麦乳精,直接就花了好几块钱。   祁云直接给淘青送了一罐,另一罐就给了江画眉。   淘青自他们来水月村之后就一直在尽量帮他们,虽然祁云也看出来了淘青对他们的好掺杂了别的, 可那只是一个远离家里远离故土且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种念想,她对祁云他们的照顾是实打实的,祁云也渐渐将她当做异地相识的长姐。   淘青比预产期的九月末晚了半个来月才生下一个胖乎乎的男婴。   若不是淘青前头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怕是这回就要糟了,因为那个孩子实在太胖了,接生婆把孩子抱出来在手里一颠,就笑着说这娃怕是有九斤重。   让祁云挺想吐槽的是这娃娃于是就有了个小名叫做“九斤”,也不知以后孩子长大了读了书会不会生出怨念。   “真难想象,九斤到底是怎么从淘青姐......”   江画眉同唐思甜约好了一起去淘青家看孩子,两人看看九斤那一节一节跟莲藕似的胳膊腿,一边偷偷咬耳朵嘀咕这事儿。   虽然没看到过生孩子,可两个女孩儿还是知道生孩子是用哪里。   看到九斤这大块头,饶是江画眉都不由吓得心头一紧,唐思甜更是咬着唇脸色都白了。   祁云他们那边倒是完全没想到这些,只是跟乐呵呵又当了爸的俞老七在外面堂屋说了会儿话,最后才进屋看了看还在坐月子的淘青。   “听说上面有了新动静,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咱们这里来,祁云你知道不?”   九月十月,平城那边的大佬们又有诸多变动,祁云也从王编辑那里得到风声,不过那都是政治上的事儿,跟他们算不得有多大关系。   “放心吧,咱们在蜀地,最受影响的还是北方。”   淘青点头叹了口气,当初她老家就是北方的,她能来到蜀地,也算是家里最后人脉力量的推动。   淘青跟祁云也只是两句话的功夫,旁人还没想明白两人就转移了话题。   “那麦乳精太贵重了,你一会儿还是带回去吧,不拘是给画眉还是你自己用。”   淘青劝祁云,虽然知道祁云文章都得了稿费,可淘青毕竟没有了解过这个圈子,并不知道现在稿费行情如何。   祁云会跟村里的姑娘处对象,这事儿一开始淘青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祁云跟她不一样,是家世清白的工人家庭出生,又是高中毕业生,在村里也同队长关系融洽,但凡好好表现,以后上面有了回城的名额下来,祁云肯定会是第一个回去的,并且还很可能会被安排工作。   可祁云却在第一年就找了本地对象。   要说祁云是因为忍不住寂寞吃不得苦所以才找了江画眉,淘青是不可能会相信的。不过等看见祁云跟江画眉同时出现时,淘青倒是失笑,暗想自己想太多了。   这只是年轻男女开了情窦种了深情罢了。   祁云本就不是向往城市生活的人,颇有种任他身处何方都能逍遥自在的模样。既然有了牵挂,祁云会这么毫无遮掩的同江画眉处对象,好像也并不让人奇怪了。   “放心吧,画眉那里我当然先留了,这东西我不爱吃,你留着自己不吃也能给小涛吃。”   小涛是淘青两岁多大的大儿子,听见祁云念叨他的名字,趴在床边玩弟弟的小涛抬头瞅祁云。   别的没听懂,估计就听懂了给他吃这几个字,于是小涛高兴的朝祁云咧嘴一笑。   淘青还要开口说什么,刚好外面吵吵闹闹的有声响,祁云直接跟周国安他们出了房间。   “发生什么事了?”   “知青点那边的苏佩佩被人给打了!”   俞老七他们住的是个大院子似的地方,周围都是房舍,还纷纷聚拢在一片平坦地周围,围成了一个院子似的小聚居地,因着住的人多半是姓俞,所以也被村里人成为俞家弯。   祁云他们在屋里都听见声响了,外面自然是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祁云他们出去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既然是跟苏佩佩那边有关的,祁云倒是没了兴致在听下去,周国安也是兴致缺缺,反而撺掇着一起过来的唐三儿唐四儿一起去山上烧竹筒。   所谓的烧竹筒其实就是砍一截竹筒来,一头有节一头开口,在里面塞些东西,最后用一块红薯把开口那边也给塞起来密封好,之后架在火堆上烤。   烤得竹筒泛黄微微焦糊的时候,用刀把竹筒劈开,里面的东西也都熟了,伴随着竹子清香,很是美味。   周国安说着话还拿眼睛去看唐思甜,见唐思甜也露出感兴趣的笑,心里越发高兴。   “昨天我也做好了一个弓弹,咱们一起去打了鸟烤来吃。”   唐三儿这才意动,瞒着他妈带着周国安堂弟亲妹绕了路跑到山上去了,路上还一再强调让唐思甜跟唐四儿回头一定不能说漏了嘴。   祁云对这些事一向没什么兴趣,喊着周国安记得带上背篓捡点柴火回来,自己跟江画眉一起往回走。   今天江河还在上学呢,因为路算不上多近,而且中午有时候老师还要带着学生去菜园种地,所以江河一直都是从家里带了米跟红薯装在饭盒里带去学校。   学校有蒸饭的地方,一学期也才收两毛钱的柴火费,至于下饭的菜,江河带了咸菜疙瘩或者腌菜,偶尔也会带两勺姐姐腌的辣椒水。   “吴勇跟咱们村秀芳结婚我们要去吗?”   秀芳就是跟吴勇已经定亲的刘家姑娘,结婚的日子就定在十月十号,说是双十圆满,农历的这一天也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他们要大办?”   当初订婚的时候可不怎么光彩,毕竟吴勇那边刚写了举报信。   虽然没人明说吴勇有份,可从镇上传回来的闲碎话就足够给吴勇定罪名了。   刘家想要反悔,可惜那姑娘跟吴勇好像是牵了手亲了嘴儿被人看见过,再加上吴勇也乖觉,立马跟苏佩佩那边疏远了关系,所以这门婚事才算是勉强保住了。   祁云还以为他们不会太过热闹的操持,“已经说是要办了,吃流水席。”   流水席就是一波人马吃完其他的坐上去继续吃。   虽然说是要添菜换碗筷,可祁云还是不大适应,皱着眉不想去,“能简单随礼吗?”   江画眉笑着点头,“你这样的客人他们主人家肯定特别喜欢。”   “不过随礼咱们还是省一省吧,我当初跟刘秀芳的奶奶坐在河对岸吵了三天的架,你跟我好了,自然就不能上他们家的门了。”   江画眉说这个事也就是随口一说,看祁云反应想来刘家也没请祁云那边,倒是刚好,江画眉挺乐意别人这样把她跟祁云分成一堆的。   “还真骂了三天?怎么骂的,不累吗?”   祁云也不纠结人家怎么不请他,转而有些好奇的问江画眉。   江画眉会骂人会撒泼还会打架,这事儿祁云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不过现在江画眉主动提起,祁云还是免不得有些好奇。   在祁云看来吵架简直就是最无力的反击,既不能把对手气死也不能让对手少一块肉。   “就一人一边坐在河岸边骂呗,骂到该回去做饭了就各回各家,小河会给我送水,那会儿他还学着帮我骂。其实现在想想也挺没意思的,还好我运气好,山坳那边一个村,一个妇女坐在别人家门口骂了两天一夜,把人家一家人给骂死了两个。”   江画眉听说这事儿之后还挺感谢刘家老太太身体不错心胸也还算宽阔。   祁云刚想完骂架没用呢,结果转头就听见骂死人的事儿,顿时也是惊讶,不太相信这是真事儿。   两人说着话回了家,江画眉要趁着没上工的时候尽量多学一点知识,祁云也在构思一篇新小说,两人倒也不是非要时刻在一起黏糊,各自有自己的事做的时候也不会打扰彼此。   下午闹腾那事儿一直到晚上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江河摸着嘴说起来,祁云他们才知道,原来是苏佩佩跟人拉手,结果被那男的已经订婚的对象给抓了个正着。   苏佩佩以前也有那个名声,但那会儿没人光明正大的抓住,也就仅限于闲话,这会儿可是光天化日被男方对象抓住,还当场就扯着头发又扇耳光又撕衣服的,弄得很是狼狈。   苏佩佩有心让那男的娶她,结果人家因为苏佩佩的名声,一开始就是想玩玩,当然是立马站到自己定亲的对象那边反过来泼苏佩佩的脏水。   有一种错误,似乎男人犯了总比女人犯了更容易被大众原谅,这可能是封建思想侵蚀数千年留下了一种十分顽固的后遗症。   村里发生了这种事,李晓冬太年轻了还是不好出面处理,老村长在两边劝了一番之后算是暂且没事了。   毕竟要是闹大了,苏佩佩跟那个男方都落不了好,毕竟苏佩佩不可能告男方耍流氓,若是单独要把苏佩佩告到公社去,到时候抓搞破鞋的那可就是男女一块儿揪了。   这男男女女的麻烦事儿,江画眉直接用筷子敲了江河的脑门儿,“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成天去学婆姨说话,以后不准去管这些事儿了,好好学习!”   江河委屈的摸了摸脑袋,然后可怜巴巴的瞅祁云。   祁云这回可不帮忙,毕竟这种八卦小道确实不适合花费过多精力去关注,不过祁云还是不忘给点甜头哄哄小孩儿,“乖,听你姐的话,明天我托了人帮忙买肉。”   大哥那边寄来的肉票祁云也没准备捏着不用。   “明天买回来也别吃,后天你不是过生日嘛,怎么也要留到后天刚好用来庆祝一下。”   祁云农历九月初十的生日,当初祁云也就是随口说了说,倒是没想到江画眉一直记得,要不是江画眉这么一说,祁云都要完全忘了这茬。   毕竟这会儿没有日历本,祁云平时也习惯了用日历来记事,换算农历还得靠日历本。   埋头吃饭的周国安顿时抬头,“老祁你咋不早说?早知道今天打回来的鸟儿就该留着了!”   周国安有点懊恼的用筷子戳了戳碗里还剩下的两只光溜溜骨头多肉少死相死惨的麻雀,最后筷子一夹,给祁云夹了一只最大的鸟儿,“算了我明天再去想办法弄点。”   “明天不是要上山剔树丫么?别去折腾那些了,有没有也都一样过。”   祁云对这些生日节日甚至连春节也没什么好重视的。   或许这是经历过现代的人的通病,商家们节日搞活动越来越积极,可日常生活的老百姓却越来越难以感受到节日的喜悦,便是连春节也能一杯泡面一个便利店里买来的真空包装鸡腿就能过了。   不过对于周国安他们来说,这种心情肯定是不存在的,即便是过个没有任何气氛的中秋节国庆节他们在乡下也能兴奋一整天。   所以祁云满十八岁的生日,即便是江河都牟足了劲儿想要好好给祁云庆祝庆祝。   当然,这会儿的庆祝,还有什么比丰盛的饭菜更叫人觉得喜庆圆满?反正将心比心,吃肉就是他们过生日最大的愿望。   祁云还不知道跟自己一张桌子吃饭的三个人心里琢磨什么,第二天李晓冬又要去公社做秋季播种动员大会的报告,反正大会小会多得很,祁云拜托他帮忙在供销社买点肉回来。   说实话,从五月到现在的十月,正儿八经吃过的肉也就只有螺蛳蚌壳鱼肉泥鳅黄鳝以及秋天之后周国安时不时跟着唐三儿一起弄回来的鸟儿肉,其他肉一点没见过。   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便是祁云这会儿也觉得只有猪肉才能解馋,所以祁云特意在给大哥的回信中很是真诚的感谢了一番。   蜀地这边不像北方有大山的地儿,那些地方有豺狼虎豹,可也有野味儿,他们这边顶多就是些野鸡野兔的,还都一个个特别聪明,远远的听见动静就先跑了。   至于买回来的肉也要明天才能吃,祁云倒是没别的意见,虽然想吃肉,可也不至于馋到等不得的程度。   第二天老村长在村里帮李晓冬给安排了上工的活儿,祁云也上了山。蜀地多柏树,且四季常青,那种子落在地上第二年就能长一地的小树苗起来。   不过因为当初刚建国那会儿砍树木炼铁炼钢,所以山上植被还是有过使用过度的情况,山上年纪稍微长一点的树都挑选出来当做房梁预备役,所以总的来说树多,可长成的树却不算多。   蜀地树木普遍长得慢,可能也因此才比较结实。   虽然大家都穷得还只能混水饱,可人活着么,重要有希望的,房梁树杆还是有必要早早准备着的。   柏树分桠特别快,这就需要村民们自己搭了梯子爬上去把枝桠剔除绝大部分,只留树尖上那么一点,下面的全都给它剔成光溜溜一根树干。   祁云年轻,且不算重,所以被分派的活儿是爬上去用弯刀把枝桠剔下来,下面有女人们收拾枝桠,稍微大一点的就继续剔,小一点的能双手折断的就码放好。   等到数量差不多了就用稻草拧的绳子绑成一捆放在一旁,自有专门负责搬运的男人们用长长的圆扁担一头一捆戳着挑回去。   祁云这活儿算是轻松的,现在村里人也陆陆续续知道祁云是在写文章挣钱,虽然不知道挣了多少钱,可看看江画眉那好看的发夹,偶尔用来扎头发的手帕,以及身上滑嫩嫩香喷喷的雪花膏香气儿,一个个也觉得祁云肯定是挣了些钱,要不然能全都花到江画眉身上?   老村长倒是也问过祁云,祁云没瞒着,就简单说了说,这算是他们水月村第一个写文章的文化人了,所以对于祁云时不时缺工不干活,看笑话说闲话的人也少了,老村长还叮嘱李晓冬安排活儿的时候给祁云安排轻松点的。   村里其他人如何变化祁云并不关心,这会儿就顺着梯子一点一点剔着树丫往上爬,等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晃动的时候,祁云就知道自己已经爬到树梢了。   站在预留用来踩踏的枝桠上眺望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头全都是深绿成几乎墨绿的树海。   祁云决定,下一篇小说就用动物做主角好了,一本可以当小孩儿童话故事,也能当成年人人生哲理来看的小说。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动作做主角?那你要写什么动物?   祁云:我是一只鸟?一只毛毛虫?一只老母虫?【深思   江画眉:老母虫什么的...em,很奇特的想法 第49章 《我变成了一只鸟》   “云深先生:见字如晤!今年夏季, 风正是闷沉之时, 有幸自《国风》上拜读到您的《远方》,我猜想您一定是一位充满智慧的学者......”   “原本正是愁闷之时,不知该如何劝慰我下乡的年轻儿女们,最后读完您的文章,我去报亭购买了几本《国风》给孩子们寄去,此后每每遇见您的文章,总是如此,我希望您文章中对未来的期望对现今生活的豁达让他们内心得到一片安宁。”   “云深同志:您好!我是一名普通的工人, 在此之前我每天都埋头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或许这般说有些唐突,但我确实曾经生出过一种看不见明天的迷茫, 因为养活家里妻儿父母已经十分艰难,即便是我用尽全力的去工作。”   “拮据的生活让我的家庭整日笼罩在愁云中, 您的第一篇文章是我在一位同事那里无聊时翻到的, 明明文章中的少年生活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中,可您的文字却让他看起来无忧无虑自由极了, 初始我沉浸在这种让我向往的轻松世界里,可读完之后每每重复阅读,总能让我感悟到不同的深意......”   “现在我每天回家再累也会抱抱孩子, 再跟妻子父母说一说工作时遇见的趣事,家里人都被我感染,每日笑容越发多了起来,或许在您收到我的信时我已经开始了我的计划, 每天挤着时间去图书馆借阅书籍充实自己,或许这些知识不会改变我的生活,但是能够改变我自己就足够了。祝云深同志身体健康,生活幸福。此致、敬礼!您忠实的读者:杨风 1973年8月23日”   祁云将刚读完的信重新折叠放回信封,脸上不由带出点浅笑。   想了想,祁云抽出几张信纸,开始给这几位来信中带着点迷茫疑惑的读者回信。要是前世那些认识他的人知道他居然有一天也会去当别人的心灵导师,怕是要被吓死。   之前安慰周国安时祁云尚且有种看不透摸不清的疑惑感,因为那时的他确实不明白为何有人能连自己的人生都看不清,可现在阅读完读者的来信,祁云却感觉到了一种人性温暖。   或许他们迷茫的不是人生不是未来,只是因为心中多了许多繁杂的心事,与一叶蔽目相似。   对方向你倾述迷茫困惑,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具体的有意义的建议,或许只是想要从信任的人那里摄取些许温暖安抚。   “老祁,小河来叫咱们吃饭了!”   周国安在院子外站着也不进来,直接扯着嗓子喊,祁云笔下一顿,暂且收拢思绪,收拾好桌板上的信纸盖好钢笔墨水,“来了!”   今儿一大早祁云就被江画眉捏着个煮鸡蛋从额头滚到耳后,直接把当时刚起来洗漱完站在屋檐下的祁云给弄懵了。   最后江画眉把滚完脸的鸡蛋往祁云手上一塞,祁云这才知道这边生日的风俗,用鸡蛋滚脸,有除掉晦气霉运眉目长开的意思。   或许是歇了几天的缘故,昨天上山砍了树丫,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手臂就酸痛,不过哪怕祁云什么事也没有,江画眉也是不会让他在今天上工的。   生日的这一天若是干了活,来年依旧是干活的命,有点像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扫帚倒了都不能扶的风俗。   不过这年头真要讲究这些的人已经不多了,不干活肚子就要挨饿,没办法。   因着早上一大早李晓冬也拎了一只血淋淋的野兔送到江画眉那边,又有唐三儿他们昨天傍晚去河里摸的鱼,江画眉忙活午饭,也歇了一天工。   一家四人就周国安一个人上了工,想着中午就能吃肉,干活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刚巧周末回家在家里帮忙的江河上山一喊他,周国安就迫不及待的回来了,连手脸都是不准备在家洗干净了,反正如今跟江河姐弟俩也不见外,到了那边洗也一样。   除了唐三儿跟李晓冬,杜海他们也不知从哪儿摸来一只刚换完毛的母鸡送来,虽然不说从哪儿来的,不过杜海三人保证来路绝对正当,叫祁云放心收着。   淘青那边还在坐月子不能出来见风,就让她男人拎了只个头不小的大公鸡来,江河则是摸了蚌壳回来煮了细细的清洗干净,江画眉再用点泡姜仔跟秋辣椒大火一爆炒,这菜祁云很喜欢吃。   原本祁云想着就自己四个人吃一顿就完事,倒是没想到有人送了东西,既然如此自然是要请客了。   杜海周代涛王小海三人,再有李晓冬老村长张奶奶,另外淘青那边的俞婶子俞七哥,唐三儿那边他堂弟跟亲妹子,当然,邱大爷那里也不能少。   一伙人往江画眉他们家的堂屋一站,还真有种热热闹闹的感觉。   “小河,你祁哥来没有啊?”   “来了来了!”   “张奶奶,您进来做什么?去堂屋里坐着歇会儿吧!”   “就是啊李大娘,我来帮画眉就成了!”   俞婶子一辈儿的都是称张奶奶为李大娘,老村长排行老大,又用了夫姓冠称。   唐思甜也在厨房门口笑着嚷嚷要进去帮忙,“得了我一大早就开始准备着呢,这会儿也差不多了,甜甜你帮忙摆碗筷吧,祁云过来了,咱们先把菜端上。”   祁云先前就过来走了一趟,请客人也是昨晚上就亲自上门去请的,老村长他们也是刚才江河喊周国安下山的时候一起在山上叫的,这会儿祁云才来也算不上失礼。   “老村长,这大半年您对我们的照顾,我们都记在心里,还有邱大爷,您可算是我师父了,教了我一门手艺,以后不愁没饭吃,今儿没酒,咱们就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茶是今年刚晒的野菊花茶,泡的汤水泛着金黄,老村长跟邱大爷笑着要站起来,被唐三儿他们起哄按着坐下,“你们二老可要坐稳了,这茶不能这么容易就喝了,咱让老祁给老村长和邱大爷来首劝酒诗!”   祁云原本就是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想要感谢一下老村长邱大爷俞婶子他们,结果没想到唐三儿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非要搅合,关键是杜海李晓冬都跟着起哄,周国安那家伙哈哈跟着看戏。   祁云没办法,想了想,编了首通俗易懂的打油诗,还带祝福身体健康的,倒是哄得老村长跟邱大爷高兴得晕乎乎的,喝一杯茶真跟喝了二两烧酒似的。   “好,老祁不愧是咱们水月村的英雄豪杰,再来一个!”   唐三儿拍着桌子起哄。   “那行,咱们两对酒诗,谁对不上就喝一杯茶,不准吃肉。”   唐三儿立马就怂了,嚷嚷着喝茶哪能唱酒诗。   “那茶诗也成。”   祁云半点不怂。   “别别别,今天咱们可都是特意早饭没吃空着肚皮来吃肉的,老祁你太奸诈了,大家伙别客气,赶紧动筷子!”   这无赖耍得,祁云都被逗得笑个不行。   “老祁,你今天一过好歹也是十八了,成大人了,你跟画眉妹子的喜酒啥时候请我们喝?”   唐三儿过两天就要相看姑娘了,正是对未来媳妇儿抱着期待的时候,转眼就打趣起祁云来。   “咱们要跟着国家走,等年纪到了扯证那会儿肯定请你们喝喜酒!”   祁云也不含糊,笑着干干脆脆的回了话,还笑着拿眼睛去看江画眉,顿时把江画眉看得脸上通红一片。   其实祁云还挺遗憾的,他跟江画眉是一年的,他农历九月初十,江画眉农历十二月十二,要是今年他二十了,那就能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把他的小姑娘娶回家了。   热热闹闹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等到吃饱饭喝了茶,各自再说说话,也就暂且散了,下午该上工的还得上工呢。   “杜海他们送的那小母鸡我看着还嫩,淘青姐那边送的大公鸡满满一大盆煮出来也就够了,所以我给留下准备养着下蛋。”   收拾碗筷的时候江画眉跟祁云交代了一下。   祁云伸手把碗筷放进盆里,又抓了草木灰来擦洗第一遍,“都成,你看着安排。要是生了蛋,到时候每天给小河煮了当早饭,他都八岁了还这么矮,不补充下营养怕是要影响以后。”   江画眉原是想着说要给祁云煮的,不过祁云这么一说,江画眉也暂且收了那话,“这会儿天气差不多凉下来了,我跟张奶奶说了,下回孵蛋的时候我们也捉几只回来养。”   需要营养的可不是只有江河一个人,江画眉想着祁云高是高,可就是瘦了点,还是得多吃点好的,到时候生了蛋也不卖,留着给家里人吃刚好。   这会儿家里养家畜都是有限定数量的,超过数量的要是被人举报了,就要被批评,还要没收全部家畜充公。   不管你是养鸡还是养鸭,哪怕是两种都养,可每家也只允许养五只。   虽然这看起来数量少,可也没多少人养,一来那畜生要吃粮食,这会儿便是小麦稻谷打出来的麦麸谷糠都要参合着别的粮食做来吃进人的肚子里,哪里还有粮食喂鸡鸭。   即便是有喂的,那也只能喂草喂虫子,养一年怕是也长不大,最后吃到嘴里的也就一把子骨头架子。   江画眉原先一是舍不得粮食,二来也没人照料,所以才一直没养,那会儿她跟弟弟一年忍着到过年的时候吃点肉,平时摸点鱼虾之类的也就凑合了。   可现在祁云跟他们一起搭伙吃饭,江画眉自然不愿意让祁云吃那样的伙食,这才去订了小鸡崽。   订小鸡崽也可以不花钱,用粮食或者鸡蛋换就成。   十月里地里的活儿就断断续续的了,收拾好了山上已经开始泛黄的灌木野草,又翻了地种了油菜小麦蚕豆之类的,秋雨也一场接着一场,甚至绵绵细雨还能断断续续的下半个月甚至一个月。   祁云也收到了怀城那边寄过来的冬衣,弹得软软的棉花细细的缝合在衣裳里,外面再多加一层外罩,洗的时候把外面那层脱下来一洗就完了。   这年头,特别是蜀地这边不是大量产棉花的,所以棉花很难弄到。   江画眉跟江河的棉衣都是用烂棉花缝补着用的,有些地方甚至只有单衣没有棉花。   江河的还好一点,江画眉则是每年都尽量窝在家里捂着被子,要是出门那也是去干活,干起活来身上也就不觉得冷了。   祁云自然不能自己穿暖和了让自己女朋友跟未来小舅子挨冻,可他那无论是新棉衣还是军大衣,一个是凝开芳省吃俭用给他寄过来的,一个是大哥匀出来的。   要是这些是祁云自己弄的,那他倒是能二话不说先紧着江画眉那边让他们用。   刚开始冷起来的时候祁云也去镇上找了李冬梅,可那边也说是没办法,凝开芳那里肯定也不好弄棉花票,大城市里看得紧,倒卖各种票也是风声紧。   最后还是杜海那三个人帮祁云私底下弄了棉花来,虽然是翻新的那种,可也是十分难得了,祁云拿钱也不小气,杜海收了钱还挺不好意思的。   “老周,你也过来一下,我给你记个尺寸。”   棉花有剩,祁云也不能厚此薄彼,让周国安也弄一件。   周国安家里他是老大,父母是工人,可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肯定是没办法给他这边贴补什么东西。   杜海他们应该是私底下搞倒卖,棉花弄的半旧棉花重新让棉花匠弹软翻新,祁云想着怕是之前他过生日时那小母鸡也是他们这么弄来的。   这会儿干这个事说是冒着生命危险也毫不夸张,祁云还没被生活逼到那个程度,所以从来没想过要去弄。   再则说,即便祁云想要去弄,人生地不熟的,怕是门都摸不到就要被人捆了去。   杜海他们能冒着危险帮一个村子的他,祁云也知道这是对方绝对相信他才能这么做,这份心意他祁云记下了。   “老祁,你哪儿弄的棉花?不是,你给小河他们做了棉衣剩下的你自己做呗,我有一件呢,一个冬也就过了,四川好歹也是南方,能有多冷啊!”   周国安不好意思要,而且觉得四川也不会冷到哪里去,这又不下雪又还是个盆地。   盆地窝窝里能不暖和?   一旁江画眉用剪刀小心的拆着旧棉衣的单衣,准备拆开了把棉花铺展开缝进去,听周国安的话一时忍不住笑,“那北方有多冷我不知道,咱蜀地冬天却是冷得骨头缝都发疼。”   祁云跟周国安是好兄弟,还是一起从怀城来的,祁云要给周国安匀件棉衣,江画眉也不会小气。   江画眉即便是抠搜也是在自己身上抠,对自己人却是恨不得用最好的。   当然,周国安只能算半个自己人。   祁云三两下量出了尺寸,江画眉拿过去看了一眼,心里默默算了算还差多少布料,不够的就找找夏天的衣裳在内侧缝补上。   到时候针脚缝稀一点,这样等到春天换下棉衣了还能又拆下来夏天继续穿。   祁云教江河跟江画眉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江河是按部就班,虽然有时候也会天马行空随想随教,可祁云也会给江河打好基础。   江画眉这边祁云则是发现她对数学这方面更感兴趣,因此侧重数学中的各种算法,不论是掐算不规则物体表面积还是内重量,亦或者山高海深影像估算,祁云都有教。   江画眉也算是有天赋,也可能是因为学习方面还算空白,心无旁骛下了决心的去学,这么一两个月倒是学会了挺多,至少像是不规则图形运算学得还挺好,都能直接心算衣裳所需布料了。   这段时间都下着雨,上山田里也没多少活儿,李晓冬偶尔转悠到田里,把旱田里的积水放一放,免得积水淹到旱田里种的蚕豆,其他的也就没什么活儿了。   女人们该织毛衣的纳鞋底的说闲话的聊八卦的,各自扎堆。   男人们如今还没怎么流行打麻将,倒是有摸长牌的下象棋的,老村长有一副颜色都掉完了的象棋,村里很多上了年纪的老爷子都爱冬天里凑到老村长家围在一起捧着热开水或围观或亲自下场杀一局。   等到十一月天气彻底冷下来的时候,祁云又从杜海那里弄了些棉花,几乎可以说今年冬天杜海他们弄的棉花全都到了祁云这里。   除开又给江画眉家里添置了一床棉被,祁云还让江画眉帮忙给邱大爷也缝制了一身棉衣。   当然,棉衣的外罩倒是不用他们费心着弄,祁云去邱大爷家给他量尺寸的时候直接把邱大爷的旧棉衣给拿过来让江画眉拆了直接缝。   其实这旧棉衣外罩挺好用的,至少换了新棉衣也一点不扎眼。   邱大爷怎么说也是把自己的手艺教给了祁云,祁云不以这个为求生职业,可也算是拜师学艺,邱大爷儿子不在身边,祁云免不得要多照顾一二。   杜海他们似乎是走上了门路,村里白天的时候几乎都找不到他们三个人,祁云只让他们小心点,偶尔杜海得了好东西也会大半夜的来敲祁云的门。   托杜海他们的福,祁云这会儿想弄点什么东西倒是真的方便了许多。   十一月连绵细雨几乎下了一整个月,那雨细细的,可落在人身上带着一阵阵寒气直往人骨头里面钻。   江画眉早上起来做饭,摸着锅碗瓢盆都冻手,祁云让杜海找门路弄了两个半旧的暖水壶回来,一边放一个,早上起来也能有热水用。   虽然这暖水壶看着外壳是半旧的,可质量确实不错,里面内胆保温效果极好,灌一壶滚烫的开水进去,两三天倒出来都烫手。   这东西在农村里可是珍贵货,祁云他们用得都挺低调的,没敢让外面的人知道,祁云也怕给杜海他们添麻烦。   十二月的时候平城那边王编辑给祁云寄来了一本书,封面上是一片蓝天一只小鸟,边沿是小说名字,右下角斜斜一条红杠,里面黑字写着“试阅”两个字,这是试阅本。   这是祁云的第一篇中篇小说,全文十八万字,也就祁云左右手能换着写,再加上他脑力不错,腹稿打完再写,写完全篇再重新修订一遍就能寄出去,要不然一个月根本没办法完工。   不过老王那边也给力,祁云这边寄过去老王帮着过了审核就直接找到了出版社的人,一个多月的时间试阅版就出来了,看来他这边收到试阅本之后平城那边正常发售的印刷本应该也要出了。   当然,作为老王所在的《国风》,也在一个月前收到祁云稿子的时候就开始了小说连载,这是祁云给予《国风》的回报,让自己的小说在《国风》上优先发表。   既给《国风》带来的利益,也给祁云做了小说前期宣传,更别说《国风》这边祁云也能拿到不错的稿费。   祁云摸了摸手感设计都算不上多特别的小说封面,笑着站起身拿着书撑着伞去找江画眉。   这本《我变成了一只鸟》,带着童话色彩却又蕴含着人生哲理的另类灵魂转换小说,相信小姑娘会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我变成了一只鸟,虽然很俗,但是很有意义也很安全。   老王:!!!还能这样写?人变成了鸟?新奇,厉害!   #华国建国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穿越小说 get# 第50章 《云的旅行》   1973年的农历十二月, 祁云在江家第一次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   从腊月初八的腊八粥开始, 到二十三小年祭灶神,二十三到除夕前还要将家里被褥蛛网灰尘打扫一番,民俗称之为洒扫日,书面文雅的叫做迎春日。   另外村里的水库也起了今年最后的一批鱼,挨着的黄桷村大队长还跑来找老村长换了一批鱼回去,用的是他们鱼塘里挖出来的莲藕。   也不是每个村都能有水库,水月村这里也是占了地理优势。   像是没有水库的生产队,夏天要用水的时候可以从他们这边的五星水库放水过一部分下去, 但是水库里的鱼就没有他们的份儿。   一般那些村都会有个鱼塘,不过这年头单纯用来养鱼是肯定不会就这么占用水田,所以里面都会栽种莲藕, 莲藕拿起来的时候卖去供销社,也是能给村里人带来一些收入的。   像是这种交换性质的事儿上面也不会管, 祁云他们每家每户能分到两三节莲藕, 算是给年夜饭添上一道菜。   或是炖汤或是清炒,都是这边蜀地人很喜欢的一道菜。   祁云在年前收到了王编辑寄来的汇票, 整整四百块钱。   看起来少,跟当初他刚在《国风》写散文的千字稿费差不多,可跟这会儿的物价一对比, 也算是不错的稿费了。   这还是因为祁云在《国风》那边圈了不少读者,也算是《国风》捧出来的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出版社那边老王积极帮忙奔走。   另外出版社的负责人也阅读过祁云的那篇小说,因此初始印刷出版就直接出了五千本。   算下来祁云这里一本书拿的钱少得可怜, 但是版权在祁云手里,以后再出版祁云还能收钱,而且祁云也就是在《国风》那边算是小有名气,要拿到全华国作家圈里去看,真没几个人知道。   这四百块看得祁云不得不连连叹气,“果然干这行现在跟画画搞音乐差不多,最值钱的首先还是名气。”   特别是这会儿宣传渠道少得可怜的时候。   江画眉瞅见祁云这哀叹的模样不由失笑,瞧手下的面团不够光滑,又用手沾了点水继续揉,“你啊,四百块钱可够花好多年了,你已经是咱们李家镇最厉害的人了,快别叹气了,帮我看看外面熏的肉燃起来没有。”   任务猪几天前交了,剩下两头大肥猪也杀了,祁云跟周国安分的那两块肉都拎着送到了江家,肥一点的大部分炼了油。   油渣也不全部捞完,就捞一些出来撒点盐或是当一道干菜或是用来炒菜,剩下的就留在油里面,油放了盐跟花椒,等油凝固之后油渣保存在里面也不会坏。   等到来年炒菜的时候偶尔能在菜里找到一块油渣,就跟中大奖了似的。   这会儿大家都喜欢肥肉,便是供销社里卖猪肉的地方也都是抢着要赶早买,不过说是肥肉,其实也完全不腻人,炼油都炼不出多少。   因为现在也没有什么这样那样的饲料,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喂养,一整年能出一栏一百多斤重的猪就已经能好好表扬养猪的社员了。   要是往年,江画眉就直接把肉都炼了油,油渣留着两姐弟过年吃也就不错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今年有祁云在,江画眉还去学了熏肉的法子,准备留一部分好让家里明年夏天腊肉也存放不住之前都能偶尔吃一块腊肉。   为了过年,江画眉还十分奢侈的灌了两截香肠一起熏着,年夜饭上也能有一叠正儿八经的干菜。   进入腊月里之后,江画眉几乎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宜,除此之外就是学习练字,日子倒是过得十分充实。   江河已经放假一个月了,放假之后除了每天定时跟着祁云学习一段时间,也会跟着周国安他们跑去外面野。   值得一提的是江河自从上学之后,反倒跟村里以及附近村的几个同龄同学交上了朋友,现在至少比以前更活泼了。   江画眉倒是并不管他每天在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只要不惹事学习不疏忽性子不长歪,旁的都随他。   对比起来,祁云的日子似乎就过得过分悠闲了。   每天写写东西看看书,再不然就去竹林里转悠转悠,找到冬笋就记下回头挖回去,偶尔也去邱大爷那里拿点因为太老而不适合编东西的竹根竹筒。   自上次给江画眉弄了个雕花纹的竹编花瓶,似乎是发现了竹编艺术品的有趣,祁云就在邱大爷痛心疾首的眼神下越走越歪,现在都在寻思着能不能去弄一套雕刻刀具,简单的剪刀菜刀已经不能满足他目前对艺术的追求了。   就成果而言,看目前无论是他们这边还是江画眉那边都换成雕了花纹图像的竹筒水杯以及笔筒小书架这些东西,看得出来还是挺不错的。   祁云还准备学习一下处理竹片,明年好歹说不定还能给怀城父母以及边疆大哥那边寄一把自己亲手雕刻制作的竹子折扇。   能把下乡的苦日子过成这样,估计华国知青里也就差不多只祁云这么一个奇葩了。   今年除夕年夜饭还是江画眉长这么大以来操持过的最丰盛的年夜饭,很多东西甚至都没做过,好在能去询问张奶奶或者淘青姐,便是俞婶子那里也有拿手好菜可以取取经。   祁云他们在厨房打下手兼帮倒忙,一顿年夜饭倒也就热热闹闹的端上了饭桌。   “老大,祁哥,这是我一辈子过得最高兴的年!”   一辈子也才八年,可江河说得十分认真,祁云几个笑着没说话,等到第二天早上收到了三个新年红包,江河瞪圆了眼睛表示自己高兴得要飞了,就跟祁哥送给姐姐的那本书里的主人公一样!   虽然之前祁云也会每周给他一定额度的零花钱,可压岁钱还是很不一样的。   临近过年江河可是从祁云那里听来了不少关于“年”的故事,自然觉得这压岁钱是伴随着祝福的,想法不一样了,感受自然就不一样。   “明年我想跟冬子哥批个条子,到时候带你回怀城见见我家里人。”   没有电视没有鞭炮没有烟花,可守岁还是要有的。   祁云陪着江画眉站在房外吹着冷风,一边抬头看着天上难得一见泛着毛边的月亮说着话。   江画眉把手揣在棉衣袖子里跟着仰脖子看天,闻言顿时一愣,沉默片刻,抿唇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们,真的到了二十就结婚吗?”   其实江画眉想说咱们也可以先结婚,村里很多人甚至十六七岁就结婚生孩子的,孩子也是到了上学的年纪再去上户口,到那时候再扯证也是一样的。   江画眉性子坚毅,既然之前她难得自卑一回都被祁云及时的按了下去,之后江画眉就一心奔着为两人的未来努力去了。   祁云说是明年带她回怀城见家人,那其实明年就可以结婚了啊。   当然,江画眉对结婚的事儿再坚定不移可也毕竟是个姑娘家,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委婉的提一提。   像是江画眉这样直接问结婚的事儿,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是挺大胆了。   祁云倒是没有多想,毕竟在他观念中结婚的顺序就是交往领证办宴席,然后才能住在一起生娃娃,不过祁云也不介意用这个事儿打趣小姑娘,“怎么,这么想快点嫁给我啊?那咱们就快快长大。”   这会儿的法定结婚年龄是男性二十女性十八,祁云收回视线落在小姑娘脸上,再次忍不住叹气,“要是我比你大两岁,咱们今年就能扯证结婚了。”   那遗憾的模样引得原本也有点郁闷的江画眉不由笑出声,“好吧,那就是咱们家云云快点长大。”   原本懒洋洋靠在门框上的祁云站直身,双眼盯着江画眉,表情变得严肃,“好吧,既然是你的要求,我一定会努力长大。”   江画眉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根本不知道某人又闷骚的开了有颜色的腔调。   过完年,似乎日子又恢复了平淡,没有火药留下的硝烟味,老百姓们依旧把春节过得热热闹闹,第二年春耕之前,祁云的第二本小说稿子也完成了,然后去信跟王编辑表示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他的出产量要稍微减少。   “春耕忙碌,我要参加村里的劳动了,写稿的时间会减少,或许会有几篇散文小短篇......”   五月劳动节之后,平城里王编辑收到这样一封信,当时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既有无语也有赞叹,没想到云深先生都已经有了现在这样的成就了,居然还能静下心来下地劳作,不愧是能写出“飞鸟”的作家。   当初王编辑收到祁云寄来的全部手稿时,那时已经成为祁云头号书粉的王编辑迫不及待的展开稿子读起来。   一个家里条件拮据生活艰苦每日都在怨天尤人的年轻男子激烈的拒绝了父母为他安排的妻子,夜里睡着之后一觉醒来却变成了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   有人类思想的鸟,这一点就足够奇特,而之后祁云以他一贯的文风平实又不失冷幽默的描述了主人公阿海的不适应,搞笑滑稽却又让人心酸。   第一次因为不适应从母鸟嘴里抢夺食物而忍受饥饿,等他为了活下去好不容易接受了吃母鸟叼回来的虫子,阿海渐渐不再挨饿了,翅膀上的羽毛也渐渐成长。   为了以后能飞得更好,阿海每天在其他兄弟姐妹缩着脖子睡觉的时候努力锻炼翅膀。   这篇文里面将森林里的动物都拟人化了,营造出了一个完整的只服从最原始生存原则的社会。   可惜阿海好日子没过多久,出去寻找食物的母鸟两天都没能回来。   阿海意识到母鸟或许是出事了,而鸟窝里其他雏鸟都安静的毫无作为的继续等着,哪怕阿海尽力劝他们跟他一起离开寻找生存希望,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全都嘲笑他。   “你脑袋有毛病吧,我们只要等在家里,妈妈就会给我们带回食物。”   “对,我们还没有长大,离开了家肯定会死掉的!”   阿海没办法,在饿得彻底没力气之前,他必须离开。   虽然这段时间跟这窝兄弟姐妹相处的时间最多,可思想的隔阂让他根本没办法跟这些雏鸟产生感情。   最后阿海利用一片大大的叶子险之又险的降落成功。   之后就是翅膀上还没褪掉绒毛跟小鸡崽差不多的阿海在森林里艰难求生的历险经历,他在路上遇见了会帮助他的好动物,也会碰见想要吃他的坏动物。   跌跌撞撞,阿海终于从一只雏鸟长大了,变成了一只能够飞翔在天空的鸟儿,这才发现自己只是只普通的山雀。   所以一开始以为自己会与众不同,其实完全只是假象。   阿海失落一阵之后又被生活所迫,他每天忙忙碌碌的建窝觅食,过程中也不是没有产生过茫然疑惑,这样的生活,这样不能作为人生存下去的生活,为什么他还要这么艰难的坚持下去?   阿海也说不清,但是他就是本能的坚持着。   故事的结局依旧走的祁云风格的开放式结局。   作为鸟儿的阿海找到了情投意合的鸟,建了一个窝,然后他作为山雀界奇葩跟母鸟共同抚养他们的雏鸟。   然后当了爸爸的阿海闭上眼,恍惚间似乎又从当初他作为人类睡下的那个曾经简陋寒酸得他极度嫌弃的木板床上醒来。   醒来后的阿海认真跟父母交流,然后不再怨天尤人,而是自己努力奋斗,最后还是娶了当初父母中意的那个姑娘。   唯一不同的则是当初阿海很反感排斥对方,最后却跟对方建立了美好的爱情。   老王当初看完这个故事,沉默了许久,而且对于结局也纠结了许久,之后写信给祁云的时候还问过,阿海到底变成鸟是做梦还是变回人是梦。   祁云很是装比的回了一句“庄周与蝴蝶”,说了跟没说根本就没区别啊同志!   王编辑原本还期待祁云能像当初《远方》那样出一个系列小说,这样好歹也能让他知道结局到底是啥,结果这回祁云寄来的中篇小说《云的旅行》却是完整的另一个故事。   虽然类型相似,依旧是安全的可以当故事读懂又能当哲理文深思的小说,可最后的结局王编辑还是挺郁闷的,因为他作为书粉,从只惦记一个结局变成了要惦记两个结局。   跟王编辑同样感想的人在华国不断增加,祁云当初那本《我变成了一只鸟》在春节之后出版社又进行了二次印刷,这次数量从一开始的五千增加到一万。   倒也不是出版社小气,实在是现在文圈其实是挺不景气的时候,前几年刚闹完知识革命,这几年文圈的东西又时不时的被有心人拉出去借题发挥攻击政敌,说实话他们也是很躺枪啊。   再加上全国经济也算不上多繁荣,人人都在为肚子奋斗,能买书回家的人少之又少。   像是有名的大作家,一次印刷也顶多一万五左右,二次印刷追加甚至还会在一两年之后,数量上也不会增加太多。   也就是祁云这本书故事太适宜了,对于想要看小说寻点轻松的人,这小说合适。   对于归家养老想要轻松又不缺少智慧的老人,这小说也适合。   名声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从年初十二月出版到三月追加二次印刷,也不过才隔了一个季度,这已经足够让各个出版社盯上“归自云深处”这个名字了。   二次印刷,意味着祁云那边四月里收到王编辑的来信,又多了八百多的收入。   加上之前过完年还剩不少的钱,祁云现在好歹也是身揣一千多块钱的水月村首富了。当然,祁云这位首富花钱也是跟水月河里的水一样哗啦啦的不见停顿。   祁云照旧给怀城家里寄回去一半,也就是五百,又给江画眉上交了五百,剩下的一百多,自己留了零头,一百整的就给边疆大哥寄去了。   说了要给大哥寄零花钱的,祁云可不是开玩笑的。   祁云这边暂时放下笔杆子以及追求艺术的心情去忙碌春耕,却不知道怀城那边因为他寄回去的那五百块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祁英觉得自己在家的日子过得太艰难了,再看父母大姐其乐融融的说说笑笑,眼见着不可能从大姐那里弄来那份工作,祁英最后决定尽快嫁出去。   过年那会儿祁英就一个人跟着对象方远回对方家里见了他家人。   方远家里虽然有两个姐姐,可都是已经嫁出去了,当年嫁两个姐姐的时候家里还收了不少聘金,方远心思单纯,三两下就被祁英套出了家里有将近一千的存款。   方远家里就方远一个小儿子,父母都是双职工,家里有套一室一厅的单位房,方远二十来岁了却养得细皮嫩肉的比祁英都还清秀好看。   要说祁英为什么最后选择了方远,出了他家里条件好之外,这也算是一个加分项。   祁英是铁了心的要找一个长得好家里条件也好的男人,以后嫁过去了她吃肉,让家里那几个从来不正经看她一眼的父母兄弟大姐好好羡慕。   只要是想想家里人那羡慕嫉妒得眼都红了后悔不跌跑来巴结她的画面,祁英就能瞬间有个好心情,多想想还能保持一整天。   要说祁海茂跟凝开芳当初不疼这个二女儿,那肯定是不可能的,那时候家里孩子多,祁家两个老人也还没去世,全家老小都靠祁海茂两口子那点工资过日子。   那会儿为了孩子,两口子愣是饿晕都没舍得克扣孩子口粮。   可也不知道祁英像了谁,从小告黑状栽赃陷害也就不说了,那能说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大人好好教就成了。   祁海茂性子好,家里孩子多半都是他在管教,再不听就由凝开芳棍棒伺候,一文一武也管教得好好的,至少四个孩子除了祁英,其他三个都是很优秀正派的。   可别人说的三岁看到老,估计也是有点道理的,其他三个孩子会在父母累了渴了的时候端茶倒水尽力做家务替父母分担,可祁英却总是埋怨父母没用,家里这个没有那个没有。   若是祁海茂两口子夸奖了另外三个孩子,祁英还要吵闹一番说是父母偏心。   天地良心,孩子做了好的事让父母感动,自然要夸,可孩子只会抱怨吵闹要东西,做父母的还能夸?   一次次扭转一次次伤心,到最后祁英认定了父母偏心大哥大姐也虚伪,弟弟就是那被偏心的,也被她恨上了。   祁英狠了心的要让家里人后悔,跟方远那边说好了婚事,什么都说好了,可事实上凝开芳这边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到三月里开春祁英偷了家里户口本跟方远扯了证回来搬东西要嫁妆,凝开芳他们才知道这事儿。   “什么?你怎么就这么自甘下贱自己把自己给嫁了?你这是多想男人?既然嫁出去了就给老娘滚出去,以后祁家的大门不准你踏进来半步!”   凝开芳可不是顾忌女儿面子家里面子就要忍气吞声不敢闹腾的脾气。   一听祁英板着脸拎着包找她要嫁妆,凝开芳叫骂一声也不多废话了,秉持自己一贯的作风,直接扑上去对着祁英就是一阵抽打撕扯,那架势,跟撕扯仇人似的。   原本陪着新鲜出炉的媳妇一起回岳家登门拜访的方远也是傻了眼,连忙躲到一边怕牵连到自己。   方远看客厅里两人全武行都用上了,摸到什么就砸什么,原本也在家里的祁芬也是头疼,连忙上去拦这个拉那个,自己夹在中间也被打得不轻。   方远瞪圆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是他温柔贤惠又伶俐的新媳妇,害怕得往刚好没锁的卧房里躲,结果心慌意乱着回头一看,发现床上居然有一张汇票单跟一封信。   方远也不是那偷鸡摸狗的人,可看见汇票单想到钱,他就一时没忍住埋头眯眼仔细看了看,仔细一数,好家伙,居然整整五百块!   方远心头一跳,想到刚才还嫌弃的祁英,顿时也不嫌弃了,连忙出去劝两人,“阿英你也别闹了,岳母一时生气也是应该的,咱们好好坐下来说说话!”   想到当初两人交往时祁英透露过的家里对她很是苛刻,方远想了想,低声凑到祁英耳边说了汇票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我热爱劳动劳动使我快乐【放下笔杆拿锄头   老王:...不是很懂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作家   #飘渺派掌门祁老师# 第51章 怀城祁家事   方远跟祁英说汇票的事未尝没有撺掇祁英要些过来的意思, 毕竟在他看来, 他家里的家产都是他的。   祁英来了他家吃穿用度花的都是他家里的钱,可要是祁英能从娘家弄来钱,方家养祁英也就不算亏本。   原本还被凝开芳撕扯得有些累想要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认怂逃避,可一听方远的话顿时就整个人都炸了,唰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要往凝开芳他们卧房冲。   好在祁芬刚才就看见方远从妈房间里出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原本被她跟妈妈随手放在床上的汇票,几乎是飞奔着一把将门给拉过来关上,还用锁链把房门搭扣给缠了好几圈拽在手里不撒手。   祁英扑过去就想撕祁芬, 凝开芳也反应过来祁英想要干什么,转身看见厨房案板上中午擀了粗粮面条的擀面杖,直接就往祁英背上敲, “你个女昌妇想干什么?还想抢家里东西了啊?信不信我拉你到警察局去告你?滚,给我给滚出去!”   五百块钱已经把祁英给刺激疯了, 想想这些年她在这个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吃的是刺喉的杂粮粗面,喝的是稀粥面汤, 想吃顿肉都眼巴巴盼着一个月那么一两次。   以前还以为是两个老东西没本事挣不到钱,现在呢?居然背着她攒了五百块,还是随便放在床上的。   这随随便便的态度, 说不定家里攒了多少钱呢!   也是,大哥每个月津贴几乎都寄了回来,家里又有两个工人拿工资,家里省吃俭用一年办不到一回新衣服, 可不就能攒下不少钱了么?   “你个老女昌妇,你去告啊,我还要告你虐待子女!当初我让家里拿两百去走门路,只要拿了钱我就能进厂子坐办公室,结果你们呢,说什么家里没钱!”   “好啊,居然背着我攒了五百多,我一辈子都被你们给毁了,要是今天不赔偿我我就撞死在这个家里让你们都被抓去劳改!”   “我当初怎么不掐死你个祸害精算了!那是你弟弟写文章挣的钱,谁挣的就归谁,那是你弟弟娶媳妇用的,你想都别想!当初你故意算计让你弟弟顶了你去下乡插队,现在还有脸来要钱,我告诉你祁英,一会儿我就去派出所把你的户口划出去,以后再也别说是我祁家的人!”   “你再闹试试?再闹我就贴大字报闹到方家去,闹得他们街坊邻居都知道,闹得他们方家的工厂单位都不安宁,你看我说得出做不做得到!”   凝开芳发了狠,拽着祁英半长的头发就直接往门外拖。   方远不知道原来里面还有这些事儿,原本还想去帮祁英的,可被凝开芳那恶狠狠的眼神一瞪,顿时吓得手一哆嗦,再不敢去碰祁英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祁英被拖着扔了出去。   凝开芳扔了祁英还踹了几脚,回头一看方远,方远不用人赶,自己就哆嗦着往门外跑了。   “方远是吧?以后你们要是再赶踏进我祁家的大门或者打我们祁家的主意,你父母在工厂里上班可就要小心了,我凝开芳是附近出了名的泼妇浑人,谁让我不高兴不舒坦,我就撕下谁两块肉贴补回来,回去好好管着你媳妇,知道吗?”   方远吓得连忙点头,呐呐的说不出话。   祁英见方远这怂样,顿时也是气得捶地,你特么长得像姑娘,可你不是真的姑娘啊,媳妇被欺负了只会哆嗦着往旁边躲!   而且这没用的孬种,刚才在卧房里看见那汇票单怎么就不顺手拿出来交给她?真是个蠢货!   祁英上午才刚跟方远去领了证,结果这会儿就开始隐隐有些后悔了。   可后悔也没用,看看凝开芳手里的擀面杖,祁英现在背都烧呼呼的疼,现在想要强来肯定是不行了,只能咬牙站起来逞能放狠话,“划户口本可是你说的,我现在是方家的人,以后你们可别想来打秋风占便宜!”   凝开芳干脆利落的唾了口唾沫到祁英脚下,给了祁英一个字,“滚!”   祁英只能咬牙走了。   凝开芳站在门口看着下了楼梯的祁英跟方远,看热闹的邻居议论纷纷的散开,凝开芳关了门,回头狠狠抹了一把脸上。   一哭着鼻涕水就上来了,凝开芳又狼狈的扯了衣摆胡乱擤了一把鼻涕。   祁芬看见刚才还恶狠狠现在却瞬间流了满脸泪水的母亲,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从小到大这样的画面她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祁芬放了手上拽着的门锁链,上前无声的抱着凝开芳,手在凝开芳背后轻轻的拍着,就像小时候母亲抱着她那般安慰凝开芳。   “我啊,真是上辈子造了大孽!”   祁芬眼睛也是酸酸的,不过还是强忍泪意笑道,“妈,你要是造了孽,那你怎么嫁给爸的,又是怎么有了我跟大哥小弟的。”   凝开芳闻言好歹有了些许安慰,深吸一口气从女儿怀里退了出来,“好了咱们赶紧收拾一下家里吧,要不然一会儿你爸回来看见了又要难过。”   祁芬其实想说每次真正难过的明明就只有妈妈你一个人,爸爸早就摆明了态度不再把二妹当家里人了,爸爸那性子也就妈妈看不清,还以为爸爸真是温和的人。   想想小时候大哥有一次鲁莽,用热开水烫到了母亲,爸爸那盯着大哥的眼神,到现在祁芬都还记得。   虽然小时候也挺委屈的,觉得爸爸爱妈妈比爱他们还多,可长大了祁芬却理解了,儿女只能陪他们走十几二十年或者几十年,可伴侣却是要跟他们过一辈子的那个唯一的人。   外面确实有很多人追求祁芬,可祁芬从来没有多做犹豫过,因为正是有这样一对父母,让她早早就看清了伴侣到底应该是怎样的,情窦尚未打开之前祁芬就决定这辈子一定也要找一个像父亲那样的男人组建家庭。   原本凝开芳狠话放了,可真正对于把祁英划出去的事儿却也没有真就那么果断的下了决心。   可能是祁海茂在图书馆听人说了,下午早早的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也没说别的,翻到中午祁英才还回来的户口本又穿了鞋子要出门。   “老祁你忙着出去干啥?”   凝开芳眼睛有点红,怕被临时突然回来的祁海茂发现,所以给祁海茂开了门拿了拖鞋就找借口躲去了祁芬的卧房。   这会儿听见外面的响动,凝开芳这才打开一条门缝在里面问。   祁海茂换鞋的动作一顿,而后蹬好鞋后跟站起身默默的看了门缝里只能看见一只眼睛一点脸蛋的凝开芳,突然笑了笑,“没事,出去办点事,一会儿我拎只猪蹄回来晚上炖汤好,好久没吃了有点想吃。”   凝开芳一听顿时急了,想要打开门出来可又怕被看出眼睛还有点红肿,只能站在那里面着急,“那肉摊挨着鸡鸭市场空气乱糟糟的,你要想吃我一会儿去买,你去办你的事,还要转好远的路,累不累啊。”   “别瞎操心了,我走动走动也是好的,放心吧,你今天好不容易休假,好好在家歇歇。对了,阿云是不是又来信了?你要看信就赶紧看,一会儿我回来要看。”   说罢笑着朝凝开芳摆了摆手让她回屋里休息,自己拎着个小袋子出了门。   祁海茂直接去了方远家里,方远跟祁英都在家歇着,今天他们两扯证,酒席是准备过两天方家父母申的假条批下来了再办。   祁英心里暗暗庆幸喜酒不是这两天就办,要不然她现在这样还怎么去给客人敬酒。   两人正在家里说着话,主要是祁英用话哄着方远怜惜她,今天她才刚嫁进来就发生了这种是,虽然祁英之前是有一瞬间后悔,可现在证都扯了还有啥办法?   只能将错就错一条道走到黑。   门口来了敲门声,方远刚尝了点甜头,虽然祁英脸上有些伤痕看着是有点扫兴,可方远还是第一次摸女人的身体,这第一次的刺激感足够弥补这点不足。   这会儿正是意乱情迷想要一次性干完从男孩变成男人的大事,结果门口敲门声惊醒了两人,方远有些闷闷不乐的打开门,却看见一个长得俊秀气质儒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板着脸站在门口。   “您好,请问您是?”   这男人虽然冷着脸,可那文人的气质太明显了,让方远不由用了敬称。   祁海茂抬了抬眼镜,眼神平淡的看了房门里还在整理衣裳的祁英,“我是祁英的父亲,中午我妻子说过的事儿由我来办,你拿上你们家户口本跟我一起走吧,祁英没有单位,户口单独划出去不合规定,局子里不会给办。”   方远听清对方的来意,顿时傻眼了,之前他还真以为凝开芳只是空口放狠话,毕竟气狠了这么说的父母长辈方远也不是没见到过,可没有一个人真干过。   祁英也是一愣,不过在祁海茂冷淡的眼神下还是不由自主气势上就矮了一大截,从小到大虽然祁英更多是被凝开芳打骂,可不知道为什么祁英却更怕这个说话永远温和冷淡的父亲。   “祁英,一起走吧,一会儿对方问话,记得好好回答。”   “姑娘家长大了嫁人了,户口自然是要跟着婆家走。”   祁海茂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方远想了想,这话好像也有道理。   祁英已经嫁到方家了,以后当然就是方家的人了。   祁英也找不到不迁户口的理由,想着以前她做梦都无数次迫切的希望自己跟祁家所有人划清界限,祁英到底忍着心里那点失落跟着祁海茂一起去了趟派出所。   再从里面出来时,祁海茂看都没多看祁英跟方远一眼,捏着新印出来的户口本转身就走了。   方远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岳父没有像岳母那样直接上手打骂好像已经挺好了,方远这才没有再继续多想。   至于晚上方家父母回来发现自家户口本上多了祁英的名字,又听方远说了今天在祁家发生的事,方家二老如何想如何看,祁海茂自然是一点不在乎的。   当初祁海茂的打算是祁英嫁了出去,无论过得怎么样,只要祁英能让妻子惦记着稍感安慰,那就继续做平平淡淡的娘家跟外嫁女的关系。   可今天祁英的行为叫祁海茂不愿意让妻子再跟祁英这个女儿有所牵连。   似乎是因为以前伤过心的次数的太多了,祁海茂发现决定放手其实也并不难过,更多的甚至还是轻松,要是祁英还像以前那样,那以后嫁了人生了孩子,怕是也要跟另外三个儿女纠缠不休,反倒坏了祁丰他们的生活。   祁海茂走出很远之后终于叹了口气,或许,偏心这个指责是真的存在吧,做父母想要做到完全公平,确实太艰难了,除非人没有了感情,只有条条款款的规矩。   祁海茂拎着一只猪蹄回家之后把新的户口本递给凝开芳看,刚趁着这点儿时间煮了个鸡蛋把眼睛滚得看不出痕迹的凝开芳顿时一愣,也没翻开看,就拿着崭新的户口本坐在沙发上发呆。   祁芬已经去上班了,祁海茂任由凝开芳沉默了半晌,而后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说话呢原本发呆的凝开芳突然站了起来,“云云在信上说了让家里给你买止咳润肺的糖浆喝着,我现在就去牧医生那里开个条子去买药。”   祁海茂不放心,跟着起身准备一起出门,“那我让牧医生再帮忙检查检查,阿云信上还说了什么?”   让医生检查一下也好,凝开芳原本还怕今天来来回回跑了几趟祁海茂会累着,祁海茂这么一说也就没有反对了。   说起祁云的信,凝开芳显然心情好了不少,“老祁,咱儿子可能耐了,现在都已经出书了,还给咱们寄了五百块钱回来,说是让咱们改善生活的,这臭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不知道油盐价,那五百块是五毛钱吗?还改善生活呢”   “我跟阿芬商量着去给云云单独开个户口,以后就给他定期存着,年前云云也十八了,等他回来差不多也该紧着娶媳妇儿了......”   “对了,一会儿咱们再去一趟书店,云云说大城市里应该已经有他那本书卖了,云云那边买不着,编辑给寄了一本试阅的他想自己留着,让咱们给阿丰那儿买一本寄过去,我妈那边我也给买两本,让孩子外家舅舅们也看看他们外甥写的东西!”   凝开芳当初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跟两个哥哥关系只能说一般,等嫁给祁海茂之后这边有祁海茂,那边也有两个还算明事理的嫂嫂,三个外姓人在中间调和着,这三兄妹的关系倒是越处越亲密了。   凝开芳这人乍一看觉得很是泼辣蛮横,可你要真心对她你就会发现,你对她有几分好她就能回报你几分好。   虽然比不上那些受点恩惠感恩戴德涌泉相报的人,可凝开芳这样的却也有一是一有二是二,相处起来也简单,不跟你玩心眼子。   当然,用凝开芳那两个哥哥笑话妹子的话来说,凝开芳这一辈子估计也玩不来心眼儿,倒是他们这个妹夫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却是刚好跟他们妹子互补了。   说起祁云又说到了祁丰,祁海茂见妻子心情好了不少,又笑着说了祁芬,“大妹年纪也不小了,我瞧着她还没这方面想法,回头你跟大妹提一嘴,阿丰那里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以后是转业还是进修......”   说起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可不都是要他们做父母的来操心么?凝开芳再是没了心思去难过了,嘴上念念叨叨掰算起孩子们的事儿了。   “祁英的事,咱也跟阿丰和云云写信说一声。”   晚上睡觉前凝开芳情绪平静下来之后说了一句,靠在床头就着灯光看儿子新书的祁海茂“嗯”了一声,“明天我就给他们写信。”   信从怀城随着火车信差晃晃悠悠抵达李家镇邮政局的时候,祁云依旧还忙着春耕,收到家里的信见祁英背着父母自己把自己嫁出去了,一时也是惊诧。   不过想想祁英那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性子,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祁英这样的人祁云其实也不是没见过,好像全家人都理所应当的该对她好,但凡有一点不合她心意的,心里立马就能生出恨来。   这样的人祁云是不愿意去接触的,浑身上下全是负能量,看着都让人觉得空气不够新鲜。   至于父亲把祁英户口划走的事,因为信里也没有明着写祁英如何闹的,所以祁云也没别的想法,毕竟嫁了人把户口也迁到夫家也不是稀奇事。   三月里大家就开始耕地,菜籽地蚕豆地里也要拔草,水田里育苗的苗床也要趁着三月春光大好的时候弄上,等到四月五月,菜籽花开得金灿灿的时候,收蚕豆犁旱田挖土捡草根插秧苗,忙得没个空闲日子。   这些活儿祁云都能干,虽然写书的钱就够养活自己了,可祁云知道江画眉心疼粮食,所以为了让江画眉别那么拼死拼活的挣工分换粮食,祁云也趁着这会儿的活自己能做也下了地。   江画眉也明白祁云的意思,虽然她觉得自己干活挺轻松的,可为了让祁云少担心,她也听话的跟其他妇女姑娘一样寻了工分少还算轻巧的活儿做。   按照祁云说的,现在看着没事,可现在透支的都是以后的健康,祁云是万万不能再让江画眉像以前那么拼命挣口粮了。   等到五月农忙的日子暂时告一段落,唐三儿那边也热热闹闹的开始办起了喜事儿。   唐三儿今年也二十了,去年年尾相看的姑娘十八,两人刚好到了领证的年纪,祁云他们作为唐三儿的好哥们儿,自然是要跟着唐三儿一起去新娘子家迎亲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祁英:我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投生到这样的人家,一个月才能吃两次肉,细粮都要好几天才能吃一口!   祁云:...我特么大半年没吃到肉呢,细粮几乎没有 第52章 唐家喜事   新娘子也就是两座山以外一个村子的人, 距离倒也算不上远, 这一天村里好些年轻的后生都打扮得体体面面的。   当然,作为看脸被挑出来的祁云,唐三儿强烈要求祁云不能穿得太醒目了。   可惜等到天麻麻亮大家集合准备出发的时候,唐三儿绝望的发现灰蒙蒙的天儿里甭管其他人怎么打理自己,可最显眼的还是祁云那张又白又俊的脸。   “成了大哥,要不然我就不去了。”   看唐三儿那垮着脸的模样祁云也是很无奈啊。   唐三儿抹了一把脸,恨不得回去把家里的米粉都拍到自己脸上,不过唐三儿还是很坚强的安慰自己, “算了,男人嘛,要那么好看做什么。你可是咱们村儿的标志性人物, 你不去那我多没面子啊。”   自祁云写文章挣钱的事儿传扬出去之后,一传十十传百, 再加上江画眉跟祁云他们的日子一天天过好了, 一开始还说祁云是因为自己不能干活才想着让江画眉养自己的人,这会儿也都纷纷转头说江画眉巴上了祁云, 要不然也过不上好日子。   说闲话的人多了,这种能在家靠笔杆子光明正大的挣钱的事儿,自然传扬得也十分迅速。   再加上年轻小伙子们私底下流传得越来越富有传奇色彩的电影夜英雄救美事件, 祁云可以说无论是从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都算是水月村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   当然,这年代除了碎嘴的人,其他人还是都挺含蓄的, 还不至于拿到祁云面前来说,再加上祁云也不是那喜欢去关注外界评价的人,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些事。   所以唐三儿这么一说,祁云还以为他是在拿他的脸开玩笑。   这会儿物资匮乏,嫁娶这等大喜事也是一切从简,不像以前还要走什么流程,大概的过程就是新郎官起个大早,家里条件好的就穿一件红褂子,带着人挑着拴了红布的簸箕箩筐送到岳丈家,接了新娘子拜别岳家,带着人又带着新娘的嫁妆赶回婆家吃午饭。   要是距离近一点的则是要赶着吃早饭。   当然,也有那各地风俗不同的,有的地方新娘子不能沾地,那就得用鸡公车或者板车拉走,即便没有板车的,那也得用箩筐挑着走。   唐三儿接新娘自然是要用村里老马的,拉着一车东西再由几个小伙儿挑一些压箩筐用的喜饼之类的,除了送给岳家人尝甜味儿,回头往回走的时候遇见拦新人的路人还要分发喜糖喜饼这些。   全程祁云都看得挺认真的,遇见不明白意思的还会拉着身边的人问一问。   要说祁云也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为啥会一口就同意了跟着唐三儿接亲,还是因为惦记着明年满了二十就能娶媳妇了,那时候他肯定还在蜀地这边。   祁云可不愿意因为两家距离太近就一切从简,能办的到时候肯定都要办齐整了。   这会儿还没有后世那些花样百出的婚闹,就是一群人哄笑着口头上逗弄几句新郎官,祁云他们也没派上多大用场,就是站在门口等着。   有周围来围观新郎新娘的本村村民询问新郎官的情况,他们也都往好了说就成了。   唐三儿家里条件确实也算是不错了,在水月村本族的人人多且又齐心,唐三儿父母都是能干人,唯一的妹妹又有点儿傻白甜,长得娇俏性子软萌,还通情达理。   虽然目前家里还是泥巴房可也足够宽敞,之前听说是准备今年秋天攒够了钱就做石头房,已经跟李晓冬他们那里批了石场石料了。   新娘这边是水龙冲,属王家庙生产队。水月村因为人口多,所以一个村就是一个生产队。   说是一个村,其实也是合拢了李家坳俞家弯靠山口,李家坳就是老村长河对面他们那边,俞家弯就是俞婶子他们那边,靠山口则是祁云他们那儿到江画眉那边那一片。   因为是背后靠山,所以有了这个名儿。   水龙冲这边条件肯定是比不上水月村的,毕竟水月村可是李家镇辖内生产队中有名的头一份,之前还得了先进大队的锦旗,可是把其他生产队队长羡慕坏了。   外面的姑娘相看对象,一说男方是水月村的,立马初始印象分就得拉拔到七八分上面去,满分十分的那种。   所以说这会儿村里许多婆姨都趁着水月村年轻小伙子来接新娘子的时候热情的上来拉着人问东问西的,要是能寻摸到一个没对象年纪又跟家里姑娘相仿的,那是恨不得立马就拉回家跟自家姑娘相看相看。   唐四儿作为新郎官的堂弟,自然是要跟着站在门口吃一碗新娘家递出来的糖水,祁云跟周国安杜海他们就放了箩筐簸箕站在外面。   “哟那个长得白兹兹的就是你们队写书挣钱的那个知青说?”   “长得忒好看了,处对象没得?”   ......   “十七、八岁的嫩娃娃,见到漂亮的姑娘是把不住,但是呢娶媳妇还是该娶正儿八经的,不是我们说,那个江家的姑娘听说一看就不是能安心过日子的,长久不到!”   祁云回头眼神冷淡的瞟了说这话的妇人,那妇人也没想到祁云能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听见她说的话,顿时也是老脸一红,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其实她说那个话也没别的意思,纯粹就是一种看热闹说闲话的作态。   有些人很奇怪,比如说一个很有钱的亲戚二十年前房产涨价,这人就能嘲笑这亲戚胆小,那么有钱当初都没敢花钱入手几套。   等人家买了地皮建房,这人又能说现在才买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总之别人家吃口稀饭还是干饭都能说两嘴发表发表意见,不过是想刷一把存在感而已,要说真有什么坏心眼倒也不至于。   对方不说了,祁云也没多说什么,转头继续跟杜海他们说着话一边等唐三儿那里把该走的礼仪走完。   这会儿流程简单,唐三儿他们出来得也快,新娘子穿着一件红衬衣一条黑长裙,裙子是半截裙那种,一直到了脚踝骨上面一点,布料硬邦邦的那种,看起来有点不合身。   祁云一看就知道这新娘服应该是借的。   这情况也很寻常,毕竟像是裙子之类的现在基本都没人穿,特意就为了结婚就去办一身这种衣裳确实划不来,有些村甚至一个村的姑娘出嫁都是穿的一身新娘服。   新娘长得鹅蛋脸,眉目不算多精致,可也是清秀,这会儿可没什么红盖头,都是一张素脸出来,头上的头发变成一条辫子用红头绳扎了搭在胸前。   被唐三儿牵着手带出来,身后还有两个帮着抱被褥箱笼的。   箱笼都会放到了马车车板上,另外还有盆啊桶之类的,被褥那些则是要由伴娘一路抱着送到新人的喜房婚床上去。   “哦噢新娘子出来咯!”   “王幺妹好漂亮!”   “新郎新娘早生贵子!”   有说吉祥话的人,作为伴郎的唐四儿就连忙抓了炒花生撒过去,这会儿可没那钱办什么喜糖,只能用攒下来的花生炒了就算是招待祝福的人了,倒也算是取了个花生多子多孙的吉利。   周国安一路就是看热闹的,这会儿看见那抱着东西出来的一水儿都是笑盈盈的年轻姑娘,一边跟着大家去接了姑娘手上的东西,回头还贼笑着去撞祁云,“老祁,这水龙冲的姑娘可真水灵,瞧见那个拎篮子的没?听说是水龙冲顶顶漂亮的姑娘。”   祁云都懒得理这人来疯的二哈,随便选了个姑娘手里的东西就上去接东西,结果那姑娘拎着木桶不撒手,就红着脸笑盈盈的看他。   祁云觉得莫名其妙的摸不着头脑,又扯了扯,结果对方还是用手指头勾着不放,那祁云只能转头去接了旁边姑娘手里的篮子。   篮子里是一些碗筷之类的,说明这家的姑娘出了娘家,以后夫家就要添置一副碗筷了,也是有姑娘出门子就不再是娘家人的意思。   当然,这也不是说新娘子以后不能回娘家,其实这跟那句“出嫁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个意思,都是说给夫家听的,让夫家把新娘子当成他们家的人。   还有一种颇为心酸的祝福,便是希望姑娘嫁人之后生活美满,不用遭到夫家休弃不得不回到娘家。   祁云因着要赶上大部队把东西即使放好,一时没注意拎桶的那姑娘脸色有多难看,而那拎篮子的又是如何愣愣的看了他半晌。   这事儿祁云还真没想过,毕竟他之前关心的都是新人结婚过程中的礼仪流程,也不知道伴郎伴娘这边还有些什么风俗出入。   那新娘子出门的时候抱着母亲落泪哭了一回,之后就被唐三儿抱着放到了已经堆了不少东西的车板上。   今天驾马车的是李晓冬,这可是够给唐三儿涨面子了,说到底李晓冬还是惦记当初钱科长那事儿唐大爷出面帮了他们,受了人家的恩惠,当然是要真心诚意的回报。   那新娘子性子看起来也不错,长得略有些丰腴,脾气却是和善大方的,抱着被褥送她的都是她关系最好的朋友以及堂妹表妹,另外还有她弟弟。   离开了水龙冲,新娘也收了眼泪,脸上带着红晕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盼,时不时的跟走在马车边陪着她的唐三儿低声说几句话,两人脸上都是满满的笑。   因为出发的时候也才天麻麻亮,估摸着也就五点多六点不到,两边村子一趟来回也就一个多小时,所以等到祁云他们接了新娘子回村,也才七点多不到八点。   陪着新娘子一起过来的那几个年轻姑娘以及新娘亲弟弟,自然是被唐家的人热情招待着吃了早饭。   祁云跟着跑了一趟,学得差不多了,回头就想去找江画眉,却没能找到人,听到处乱窜的江河说是跟唐思甜去喜房陪新娘子去了。   因着唐思甜跟江画眉如今关系好,唐三儿的母亲康梦华以前对江画眉有些不喜,让家里孩子不准跟江画眉来往,那也是因为怕被带累着也成了村里人闲话的对象。   如今江画眉有祁云护着,祁云又是个有本事的人,村里人都渐渐不再说以前那些话了,康梦华也就不再管女儿跟江画眉之间的来往了。   祁云虽然高兴江画眉也能有自己合得来的朋友,可自己被抛弃在一边什么的还是挺郁闷的。   这会儿也没什么他能帮得上忙的,祁云看了半晌,干脆凑到老村长他们那群老头子堆里陪着看象棋去了。   要是在后世,这种办宴席的场合,那肯定是宾客们围成一桌桌的开始砌长城摸麻将,这会儿则是变成了小孩儿抽陀螺女孩儿跳绳妇女八卦男人们摸长牌,老人么自然就是在象棋这一边扎堆。   看见祁云来了,邱大爷连忙抬手叫祁云过去,“这是我徒弟,徒弟帮师傅下,合情合理,老李头,你可不能赖账,输了一会儿可得把你那杯酒让给我!”   邱大爷跟老村长可谓是象棋场上多年的“死对头”了。   当然,这个“死对头”也是有水分的,老村长棋艺好,邱大爷却是个臭棋篓子,偏偏邱大爷还不服输,每次有了机会都要向本村最厉害的老村长挑战。   以前邱大爷肯定是百分百必输无疑,可后来有了祁云徒弟,邱大爷的翻身之日也来了。   祁云也不推脱,笑盈盈的挤了过去往邱大爷身边一站,对面的老村长顿时一脸郁闷的叹气,“祁娃子,你可不能总这么欺负我。”   要是别人肯定不好意思来欺负人了,可偏偏每回老邱一喊祁云就笑眯眯的上前帮忙,可把老村长气坏了。   “祁娃子,咱们的交情可比老邱头还要早,今天你要是真帮老邱头赢了我的酒,我可要生气了。”   说是生气,脸上却依旧是笑吟吟的,似乎今天的喜气儿沾染了每一个人。   “老村长,这可不能怪我,谁叫邱大爷是我师父呢。”   祁云说着话,弯腰帮邱大爷走了一步棋,顿时原本被围追堵截好不凄惨的邱大爷手下棋子有了松快的迹象。   祁云当初可是经常陪着祖父玩象棋,老村长虽然是水月村最厉害的,可还不到能难住祁云的程度。   公然欺负老人,祁云做得还挺坦然的,哄得邱大爷高兴得满面红光。   等到开席的时候祁云又把分派给他的那杯酒给递到了老村长面前,于是老村长也被哄得露出了笑脸。   唐三儿他们家这回也算是大方,没能弄到多少猪肉,一桌只有定数的八块肉,一个客人一块,还小小薄薄的,可鱼肉蚌壳黄鳝泥鳅这些却是舍得油盐给煮出来的,甚至还有一道野兔炖肉,味道香喷喷的很是叫客人们吃得高兴。   另外大锅菜也能看见油星子,吃起来当然比大家平时家里用水煮出来的菜好吃多了。   当然,后来祁云才知道,那油星子都是用煮了猪肉的水煮的,那一块肉能煮出来好几锅带油星子的素菜来,等油煮得差不多了,肉就直接上了案板切得薄薄的端上桌。   那肉片绝大部分客人都舍不得吃,特意用提前带的油纸把自己分到的那块肉给包好带回家,煮一锅菜或是分给家里没来的孩子们吃。   大家粮食都是困难的,基本上还没有那种送一份礼就全家老少十几口人来吃饭的事儿,这会儿大家也都互相体谅,只派一两个人来吃席。   中午吃了一顿大家也就拎着各自被唐家借来的锅碗瓢盆板凳桌子散了,祁云在外面等了半晌不肯走,还让江河进屋里找他姐问一问什么时候走。   今天看唐三儿春风得意的娶回了媳妇儿,祁云想他家小姑娘了。   周国安倒是没啥感触,跟彭四儿他们跑了,应该是又到山上找什么吃的玩的去了,明明年纪也不小了,瞧着对唐思甜也有点意思,可每天好像在他心里更重要的还是吃跟玩,也叫祁云很是无语。   当然,祁云不知道的是,祁云这种谈对象了就不跟兄弟玩耍的行为其实也引起过周国安私底下的默默吐槽就是了。   “你、是祁云吗?人家都说你是大作家,你可真厉害。”   祁云正靠在唐三儿他们左侧柴房的木头柱子上扭头眯眼看着远处的大山,身后突然响起个细细柔柔的声音。   祁云回头一看,是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眉目清丽的陌生姑娘,好像是跟着新娘子送被褥来的,应该是王家亲戚。   既然是新娘子的亲戚,那自然以后也就是唐三儿的亲戚,祁云也算是给面子,浅浅的笑了笑,谦虚两句,“乡亲们都是夸大其词,其实没那么厉害。”   祁云虽然在江画眉他们这些相熟的人面前挺自恋的,当然,那种自恋祁云自认为是实诚不说谎,可在外人面前祁云还是挺谦虚的。   姑娘盯着祁云脸上的笑看了片刻,而后脸蛋通红的垂头,双手手指紧张的揪着下衣衣摆,“不会,你很厉害。我、我其实是想借书,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没事,我只是很想看看书,从学校回来以后我都很久没能看见别的书了。”   声音弱弱的,很是容易引起男人的怜惜。   可惜祁云一点没get到这个普通男人都应该感受到的点儿,只是实话实说的拒绝,“抱歉,我的书送给我家里人了,只有一些报纸,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找新娘子的小姑子借点她看完的旧报纸。”   订阅的报纸祁云看完基本上就没留着了,毕竟看过一遍祁云就都记在了脑袋里,想要翻找什么信息还不如自己回想记忆。   所以报纸除了一开始是在祁云手里出去的,之后是在江画眉那里还是周国安甚至淘青唐思甜那里,祁云都是没怎么注意的。   毕竟他们那几个关系都不错,都是一开始跟他说了一声就私底下自行传阅了。   年轻姑娘咬唇抬头看了祁云一眼,满脸失落的”哦“了一声,似乎是觉得祁云是故意拒绝他的。   祁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不关心的人无论是如何误会他他一点都不在意,抬眼间看见江河跟江画眉一起出来了,祁云顿时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站直了身子,跟刚才懒洋洋的模样一比,这样的他还真有种玉树临风身姿挺拔的意思,瞧得那姑娘越发眼红。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眉眉你可算出来了,还以为你有了闺蜜跟新娘子就不要我了【可怜巴巴   江画眉:哟呵又有桃花了?呵呵【抱胸冷笑   新桃花:人家只是很崇拜祁云而已,你不要误会【快来骂我打我践踏我蹂躏我吧! 第53章 压稿不发   祁云根本没注意身后那不认识的姑娘表情如何, 满眼就看见了他家小姑娘。   因为今天要陪新娘子, 江画眉也是特意打扮过一回的,原本只有背部一半长度的头发这大半年已经长到了腰窝那里,也没跟时下那些姑娘一样编成辫子,只用当初祁云送她的那个蕾丝发夹给松松的夹了。   有细碎的头发自然散落在腮旁,祁云好不容易养了半年稍稍有些肉的脸颊越发显得线条秀气,衬着黛眉凤眸。   再加上正处于谈恋爱的阶段,整个人都隐约透出一股子女人的妩媚春情,在别人眼里这是守不住家安不下心的长相, 可在祁云看来却是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你可算是出来了,我这都要一天没见着你了,可以回家了吗?”   江画眉看着站在祁云身后的姑娘动了动唇角, 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冷冷的看了那姑娘一眼, 而后转眸笑着往祁云那边迎了两步, “可以回家了,这不是甜甜害怕么, 让我陪她看看她嫂子是个什么性子,现在两人已经好上了,连她亲哥要进屋陪新娘子她都舍不得放人。”   江河不懂这些, 摸了摸荷包里新娘子塞的糖块儿,江河也不懂装懂的点头,“新娘子是个好人,甜甜姐跟三哥都喜欢也是正常的!”   祁云跟江画眉忍不住笑, 三人看着就是一家人的模样,看得兰蝶眼神沉了沉,心里对江画眉却越发想要取而代之。   现在祁云都对江画眉那么好,那换成她之后肯定会对她更好吧。   想着家里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正经的继父,兰蝶迫切的想要找个男人来护着自己。   以前兰蝶死活要念书就是因为想要嫁个家庭条件好的本身也有文化的男人,看不上村里这些落魄得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知青。   可等到前不久突然被继父骚扰,兰蝶这才恍然醒悟,发现自己长大了,需要嫁人了。   祁云被盯上了也不自知,倒是江画眉心里记下了,准备回头去打听一下这姑娘是谁,性子如何。   若是难缠的人,少不得要多做提防,再寻机彻底闹她一回,把这根桃花给阿云掐了。   祁云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唐三儿六月里娶了婆娘,七月就晋升准爸爸了,倒叫一群伙伴儿调侃了好久。   周国安还私底下十分猥琐的跟祁云感慨果然农村娃子多是因为晚上没有别的事儿分心,回家抱着婆娘可不就怀娃了么?   鉴于发现老周同志有被村里妇女同化的危险,祁云强烈建议他少出去溜达,“有空了就多看看书,反正我高中初中的教材都学完了,你呢?”   当初淘青只弄来了一套完整的教材,祁云也不是非要认真学几年才能过了高考,所以就先看了之后给周国安。   祁云当初也就看了一个月,周国安从当初到现在,差不多也拿到教材有大半年了。   突然被问起这个,周国安还有点没回过神,毕竟这大半年的周国安跟村里年轻小伙子混熟了之后简直浪得没边儿了。   周国安摸了摸头发,不大自在的左顾右盼,“那啥,谁知道啥时候恢复高考啊,咱这不是活在当下么?”   祁云就一脸浅笑的看着他不说话。   “好吧好吧,我会尽量抽时间看书的,咱这不是地里活儿多么......”   说到后面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在祁云的注视下自动消音。   七月学校都放假了,李晓夏也难得从镇上回来了,还带着上回见过的那个眼镜男钟隆,这回是回来正儿八经作为准女婿上门做客的。   老村长跟张奶奶倒是没多少意见,当初大儿子跟大儿媳就一心想让李晓夏嫁到城里去享福。   去年自家孙女明显是看上了祁娃子,那会儿老村长还在跟老伴嘀咕要是两个小年轻真能成,他们两个老的怎么也要说服老大家两口子。   可惜后来老村长也看出问题了,知道是自家孙女剃头担子一头热,倒也没有怪祁云看不上他孙女的意思。   毕竟就他孙女那法子,稍微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妥协,反而会被越推越远。   咳,当然,老村长也不是就说现在愿意娶他孙女的钟隆就没有血性。   总之钟隆带着礼物来拜访,作为爷爷奶奶的老村长跟张奶奶还是心平气和的接待了,得知两个小的准备今年十月一号国庆节就要在城里把事儿给办了,老村长也没说啥,就是答应到时候一定去城里参加喜宴。   “祁云不是写书挣大钱了么?到时候让他们也来呗。”   李晓夏安静的坐在一旁,等钟隆跟自己爷爷奶奶说完话突然了一句嘴。   钟隆不了解其中缘由,不过一听写书挣钱,顿时皱了眉头,“现在领导人在清查文化这一块儿,咱还是小心点。”别到时候被查出参加了他们喜宴,他们怕是也要被喊去调查,那可就进去一趟出来就被盖了戳不好洗干净了。   李晓夏也知道这个事,毕竟李晓夏周末的时候都是去的城里跟父母一起住,享受做城里姑娘的滋味。   虽然还是很不甘心,可李晓夏听了这话也不由暗暗有点儿后悔。   好在老村长却是没顺口答应,吧嗒两口烟杆子,“祁娃子忙,跟咱也说不上沾亲带故的,没空特意去城里跑一趟。”   说罢看了李晓夏一眼。   张奶奶也叹了口气,从桌边站了起来,“小夏,既然你跟小隆决定结婚过日子了,以后就好好过,这好日子啊,都是人努力过出来的。”   这话颇有老人的智慧,钟隆坐直身体朝张奶奶点头认真的答应了,“奶奶说得是,等我跟小夏结婚了,明年小夏就能去城去了,这还有半年小夏要单独在村小这边教孩子们,到时候费心爷爷奶奶多担待。”   去年秋收之后他才刚跟李晓夏处着对象呢,李家大房两口子就给城里钟家送了不少粮食,之后也时不时的捎带些蔬菜瓜果。   钟隆又跟李晓夏处了半年多快一年了,倒是越发喜欢这个清高冷淡的姑娘。   要知道在城里的时候那些姑娘哪个对他不是温柔小意献殷勤,可偏偏到了李晓夏这里钟隆想要得美人一个笑都难得很,这让钟隆越发想要彻底征服对方。   再加上家里人都觉得这李家人不错,李家父母那边一催促,钟隆觉得先结婚也不错。   总归女人一结婚,肯定就会因为顾家变得温柔,钟隆还挺期待冷淡的李晓夏对他露出温柔的那一天。   李晓夏被爷爷那么看了一眼,到底不大自在,听张奶奶说教一番更是心里不舒坦,站起身皱着眉准备回去了,“那行吧,既然已经说好了咱们就先回城里,大哥那里爷奶你们说一声就成了,等他忙空了来城里找我们,我们就不等他了,都知道妹妹带对象回来了还不赶紧回来见我们,干那点活能挣多少钱还是怎的。”   老村长吧嗒烟当做没听到,张奶奶朝钟隆笑了笑站起身往厨房那边走,“小隆啊,我去给你们装几个鸡蛋带回家给你爸妈他们尝尝,都是家里母鸡生的,喂的鱼虾,营养好得很。”   钟隆见两位老人都没接李晓夏的话,就当李晓夏只是随口抱怨,说得也是,他这个未来妹夫都来了,大舅子还在山上不回来,不会是对他有意见吧?   不过是一个种地的而已,再是大队长还不是种地老农?   “冬子是生产队的大队长,社员们都在山上干活,各处安排免不得要忙得转不开身,他之前时不时的就来给你给你爸妈送东西,你们的事儿他都知道,也没意见。”   老村长看了钟隆一眼,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把烟斗倒着往桌沿上叩了叩,倒出里面的碎屑,“那成,你们要走我就送一程,刚好也准备上山一看,冬子让我跟他奶留在家里享清福,可我这坐着也不是滋味,总想上去转一转看一看,哎一辈子劳苦的命。”   钟隆立马转了话头安慰老爷子,总之嘴还挺甜的,说什么以后还要接他们进城里享福。   老村长心里暗暗叹气,这嘴上说得甜有啥用?也没见过来送什么,去年跟小夏处对象的时候也没说逢年过节的有个什么表示。   不是说他们老不死的还要惦记什么孙女婿的东西,只是单纯看对方把不把你放在心里而已。   也不知道老大两口子看中的这个人行不行,不过那两人一心往上面钻,现在找到自己学校校长的儿子,听说这小伙子以后还要走衙门单位,怕是已经被满心满眼的前途迷了眼,再看不见其他的咯!   儿女的家务事管不得,管了怕是要父母变仇人。   七月里天气热得不行,山上的玉米林也长好了,这也代表着祁云能干的农活基本就到此结束了。   重新拾起笔杆子,祁云将在脑中反复修改了将近一个月才打完最后稿子的小说慢慢记录了下来。   这回祁云准备写完这片中篇小说之后,就开始写一本长的,也不会很长,只是比起十几万字,多了几万字而已。   大长篇需要的是大格局铺陈,大格局若是再用他之前钻着空子擅长的亦真亦幻飘渺风,怕是撑不起来。   到目前为止《我变成了一只鸟》以及出了四次印刷版了,另外三月里寄给王编辑的稿子,那会儿领导人刚提出了“批林批孔”的口号,被有心人利用,把矛头指向周同志,又开启了一场堪比知识大革命的破坏运动。   平城作为天子脚下的首都,自然也是首当其冲,很多《国风》的同行都选择了暂避锋芒缩着脖子装鹌鹑,各自停刊。   若不是《国风》乃华国首要杂志巨头,又有领导人曾经的赞誉在,怕是也要停刊了。   饶是如此,发刊也从一开始的每周四刊变成了每周一刊,副版都能停的就停了,只留下主刊,审核文章的力度也加大了不止几倍,简直恨不得让编辑们抠着字眼一个字一个字的确定绝对没有不良联想。   那会儿祁云没有继续专注写小说反而重新写起了散文,反而是刚好帮了《国风》一个忙,毕竟他的散文就算是再想要找茬的人来了。   那字里行间都是对新华国的热爱与期盼,既没有左也没有右,瞎了眼的人都能感受到满满的正能量。   这让十分烦恼的领导人看了都忍不住赞叹,叫《国风》又得了一回夸奖,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国风》越发站得稳妥了。   王编辑借着这阵风,也终于把祁云寄给他的《云的旅行》找到出版社给调制印刷出来了。   因为祁云的名头,这回找的出版社也是上次合作过的兴华出版社,首次版本印刷就直接出了一万本。   七月中旬祁云这边还在写稿,就收到了王编辑寄来的试阅本以及一千块的汇票,这次字数要比上次多两万多字,加上祁云名气更大,给的稿费也更高,算下来一千一万本。   多了一点算是出版社给的甜头,希望下次祁云这边出了小说还跟他们出版社合作。   这会儿那兴华出版社的人算是回过味儿来了,瞧瞧这回因为文章被弄下来的文人多少啊。   可这位云深先生的文章被人家搬回去好几十个人连夜翻看联想,愣是没找出一点传播消极不良思想的意图。   至于那些反派配角?   人家只是动物而已,你硬要扯这动物是代指了某某某,那不是在骂那位领导么?   那要把这动物盖上那些已经被定了罪的叛徒名讳,可人家小说里主角最后可是十分帅气的打倒了这些坏人,传播的不正是积极向上的思想么?   再看散文,嚯,全是建设家乡建设祖国以及歌颂美好未来劝道大家不要畏惧眼前辛苦努力奋斗的。   你要说这些思想不好,那你难不成还希望大家全都罢工偷懒对上头领导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完全不信任不听从?   那组织还没打倒这位作者呢就要先把你给绑了拉去劳改,为啥?因为你思想很危险啊同志!   被同样如此对待的作家可不止这位云深先生,多少其他文豪大作家都被揪住了错事儿拉着在街上溜达接受人民群众的批判啊,更严重的还已经定了罪下放到各个艰苦农村喂牛喂马扫猪圈去了。   一水儿鸭子被赶下了水,于是云深先生这位凭借着特殊风骚骚站姿还留在岸上的鸭子就显得格外醒目了。   兴华出版社之前有幸出版了云深先生的第一本小说,这会儿若是再不好好跟这位先生打好关系,莫不是脑壳有疾不成?   祁云可不知道这些,只是受到老王来信之后确定文化界最后一次黎明前的黑暗即将席卷而来,新写的小说稿子祁云看了又看,最后还是选择暂且压下,不去“顶风作案”了。   虽然这样写散文挣的钱少了点,可情况特殊,祁云还是先挣点零花钱给大家改善生活吧。   之前两本都是拟人化的,第一本是男主角作为人跟作为鸟的两个人生,第二本书则是拟人化的云朵飘荡在空中。   那会儿它听老云朵说了很多故事,于是向往着地面,飘啊飘,看见了很多人很多事,最后变成雨水终于完成了它到地面去的梦想。   变成了雨水滋润了土地,又奔腾至小溪,变成小溪里一团水的云又听同行的伙伴叽叽咋咋说起河流说起大海,于是它又有了新梦想。   日夜不休的奔跑着,路上也遇见了很多危险,有的同伴还没来得及抵达河流大海就被蒸发了重新回到了天上。   云最后千辛万苦抵达大海,见识更加开阔,心境也越发明亮。   等到重新变成天上云朵时,它也成了它当初遇见的那些老云朵一般,心平气和的跟新生的云朵说起那些人那些事。   这算是一个人生的轮回,也算是关于梦想关于奋斗关于追逐的故事。   以童话的笔触记叙地上人类跟自然界,读之让人心平气和,回味时又感触良多。   便是那没能经历风霜感悟人生的年轻人看了也会忍不住从开始到结尾跟着云朵一起经历那些思想上的感悟跟升华,可以说是又一本老少皆宜的感悟教育式读物。   祁云新写好的稿子《田野》则是第一次尝试完整的以人为主角,关于乡村,关于复杂的人性,关于这个小圈子生活百态。   要是真在这会儿发表,怕是要被请去配合喝茶了,毕竟人性社会这东西,还是有些不够安全。   今年数字帮可是十分猖獗的,祁云想想还是先老老实实挣小钱好了,虽然挺想攒钱给他家小姑娘修栋大房子的。   祁云放下手稿双手交叉搭在下巴处盯着窗外心里默默算了算,今年他十九岁,明年二十。   嗯,明年一月邓同志就要复出大整顿,今年勤快点多写点稿子备着,明年厚着脸皮多发一发新书,差不多应该也能在年尾把新房子修起来吧?   祁云不大清楚乡下修新房要花费多少时间,所以这会儿也不大确定。   要是能回城里直接买房就好了,买了房找个装修队过一遍,家具电器去店里一买,全部专业人员上门搞定,方便又快捷。   祁云胡乱想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去江家那边准备烧火做饭。   没错,这会儿山上钻苞谷林拔草追肥的事儿祁云干不了,只能在家做做家务,总不能让他家小姑娘在山上干了活儿下工回家还要着急忙慌的给他们准备饭食吧?   祁云很是积极的接手了这活儿,让周国安很是吃惊,毕竟当初他跟祁云可就是因为不会做饭才厚着脸皮去江家搭伙的。   “人区别于动物的地方就在于会学习会思考,这么久了我学会做饭不是很正常么?”   周国安被怼得无话可说,总不能说我也吃了这么久的饭,我咋没学会?那不是上赶着找骂么?   会做饭了,祁云也没提回去自己单独开火做饭的话,周国安是只要有吃的去哪儿都成,江画眉更是假装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儿。   江河就更不用说了,那是真没想到这事。   作者有话要说:   老王:云深先生,你现在可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心灵导师指路标杆,您这么压稿不发真的大丈夫?   祁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觉得我是君子【潇洒的一甩竹制折扇温润一笑   周国安:怂得也这么有范儿,好佩服【羡慕   兰蝶:为什么我还没出来?我要进行坚持长久的性骚扰! 第54章 王大梅   祁云这边刚收拾好房间关了门准备往江家那边走, 这才刚从小道出来上了村主道, 迎面走上来两个姑娘,这两人祁云也见过,还见过不少回了。   一个是像城里中学生那样剪成及肩学生头的唐三儿婆娘堂妹王大梅,这姑娘跟唐三儿婆娘脸型长得有点像,苹果脸。   不过五官没唐三儿家那位清秀,眼睛是单眼皮,还总爱眯着眼看人,鼻子有点塌扁, 偏偏嘴还有些大。   当然,在老一辈儿的审美观里,这姑娘长得好, 脸盘大有福气,嘴大吃四方。   另外一个挽着王大梅的姑娘要矮小许多, 身条也苗条, 往王大梅身边一站,越发显得娇小, 那原本也只能说是小家碧玉的长相也被王大梅衬托得跟小仙女似的。   不过祁云也只是一扫而过,管她长得丑也好长得美也好,反正丑的跟他没关系, 美的也永远美不过他家小姑娘?   要是遇见比他家小姑娘美的?那就是他不够努力,没能挣来更多的钱让小姑娘保养打扮。   王大梅看见祁云,老远的就笑着拉了拉身边的兰蝶,低声笑着嘀咕了一声“真有你的!”   然后干咳两声清清嗓子, 努力端正了面容抿唇浅笑迎上来做出个“娇羞”的表情,“是祁大哥啊?这个时间点该是准备要吃午饭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祁云被拦着也没停住脚步,瞟了一眼红着脸羞答答看他的兰蝶,“我去做饭,一会儿他们该下工回来吃饭了。”   这王大梅也没什么坏心思,所作所为也暂时还没烦到他,再则王大梅对她堂姐王幺妹是真的好,知道王幺妹怀了孩子,总是有空就往这边跑,每次来还都会带点东西。   回答完话祁云冲王大梅点头笑了笑,从王大梅这边绕路继续走,“大梅是来看了三嫂吧?三嫂肚子还没消停?”   唐三儿那媳妇儿名字就叫王幺妹,上头一个哥哥下头一个弟弟,家里对她也只能说一般,主要还是有个重男轻女的奶奶,压得她父母也不敢对她太好。   按理说这么个从小干着活儿长大的农村姑娘身体应该挺好,偏偏怀上了就折腾得厉害,吐得什么都吃不下,外头好些说风凉话的人说这姑娘是指望着有了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当小姐夫人了。   祁云上次去看过一回,人家还真不是那种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那是咬牙忍着恶心往肚皮里塞东西,半点没有拿乔假装的样子。   祁云知道这就是体质问题,回头让杜海帮忙看能不能弄点饼干糖果或者南方那边过来的腌制酸梅之类的。   蜀地没什么青梅,唯一能让孕妇止吐的也就是酸菜坛子里泡的酸菜或者青李子,可这些经过盐水腌制的,其实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更何况小孩儿需要的是营养。   杜海他们三个私底下的生意是越搞越大了,他们通常都是弄到东西就奔很远的路去处理,本村也就祁云这里杜海他们愿意冒险过来给东西。   要说祁云为何对王幺妹的肚皮那么关心,倒也不说是全然为了跟唐三儿之间的感情,还是因为他愁啊,就怕以后他家小姑娘也是这么个体质,现在有人可以试验一下刚好能积攒经验。   可惜唐三儿不知道这些,拿到祁云送来的东西感动得不行,都要抱着祁云不撒手了。   祁云这里说起王幺妹,王大梅顿时也顾不上看祁云了,脸上露出点憨厚的笑来,眯着的眼里都是高兴,“姐夫给姐弄了好些东西回来,现在每天含一口酸梅就能吃下小半碗饭了,我上回回去问了我们村那从城里来的医生,那医生说这种情况一般就是前头一两个月,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那医生还说孕吐越厉害说明肚子里的孩子越聪明,那我姐这肚皮才刚一个月多一点就吐成这样,也不知道以后娃子得聪明到啥样!”   满脸都是对未来聪明外甥的期待。   虽然是堂姐妹,可王大梅跟王幺妹打小就亲近,王大梅称呼王幺妹也都是姐姐姐的叫,并不像其他堂兄弟姊妹。   这话一说,原本就心里愁起未来孩子的祁云顿时也忍不住站住了脚步,有些迟疑的追问,“那医生靠不靠谱啊?真要吐得越厉害孩子越聪明?孩子聪不聪明还是看父母聪不聪明吧?”   看孕吐?不能够吧,他都这么聪明了,哪怕孩子更多一点的随了孩子妈,以后也至少能俯视同龄小伙伴吧?   王大梅一听祁云质疑的话顿时不高兴了,也忘了之前自己还惦记这人呢,把兰蝶往旁边一推双手叉腰瞪眼,“我们村的医生可跟你们村的不一样,那是从大城市医院里下放下来的,给人开肚子都能把人给缝好医活,说的话当然是对的!”   虽然吧在王大梅心里自家姐姐肯定是好的,可王大梅也是实诚人,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姐跟姐夫是顶顶聪明的人。   所以王大梅坚决认为娃娃聪不聪明全看怀的时候吐得厉不厉害。   兰蝶在一旁看见这两人就娃娃聪明全靠啥谈论到如何让娃娃在肚皮里过得最好,脸上原本还做出来的娇羞顿时僵硬了。   兰蝶长得娇弱,性子也柔弱,还会哄人,王家两姐妹跟她关系都不错,有什么话都喜欢跟她说。   当初知道王幺妹说给了水月村的一户人家,那会儿兰蝶刚从继父的骚扰中惊醒,一时对王幺妹羡慕不已,打趣着跟王大梅一块儿去帮忙打听了水月村唐三儿家。   也是那会儿兰蝶才知道水月村知青里的祁云,那会儿祁云写书挣钱的事儿已经传扬开了,兰蝶自然一眼就相中了祁云。   听说祁云长得也好,性子还温和有礼,兰蝶在见祁云之前想象了很多张祁云的脸,可等到王幺妹出嫁那天兰蝶才发现,自己的见识实在太少了,想象中最好的那张脸都比不上祁云原本的长相。   挺拔得跟青松似的高挑身形,再加上俊秀的长相以及不同于周围所有男人的肤色,一身气质更是叫兰蝶瞬间想起了曾经在学校里听语文老师说的君子。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噢,对了,那个老师因为被举报说过那句话,听说今年已经被绑了遛街,也不知道要被下放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总之一句话,兰蝶还没看见祁云的时候就把他定做目标,等见了人之后更是铁了心的要把人给拿下。   至于已经成了祁云对象的江画眉?   那个姑娘兰蝶也早就打听清楚了,一点不温柔可人,成天跟男人一样干重活累活,还跟村里人打过小孩儿骂过老人,连年轻男人们都不敢随便招惹,否则迎头就是一顿撕。   听说黄桷村那毛五几个就曾经被江画眉从水月村撵到了隔壁梧桐村,拎着锄头跟要杀人似的。   那样的姑娘还能称之为女人吗?   或许现在祁云能因为江画眉那张勾人的脸不在乎这些,可等到了年纪要娶妻生子了,祁云肯定对女人的要求也就不一样了。   再加上一点,兰蝶笃定没有哪个婆婆能接受江画眉这样的女人做儿媳妇。   当初接亲的时候也有两个姑娘看上了祁云,还有一个主动搭头,可惜祁云并没有软和态度的意思,直接抢了另一个姑娘的篮子就转身走了。   兰蝶当时就歇了打探的心思,自己老老实实的抱了王幺妹的被褥跟着接亲队伍走了,路上也没有故意去搭话,免得被别人看了去。   虽然兰蝶是笃定自己能拿下祁云,可也要给自己保留退路,要是当着别人的面表露出来那个意思,那以后祁云这边没搞定,回头还有哪个男人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她?   兰蝶脸色从僵硬到一片空白,最后再到麻木,王大梅跟祁云的讨论也终于暂且告一段落,“成,那我下次有机会就去拜访一下这位医生,跟他好好讨论讨论。”   最好能一次性把月经时女人如何保养备孕阶段如何注意生活规律饮食运动之类的,怀孕之后如何养胎,孩子出生如何照顾,小儿夜啼发热如何紧急处理......   一想,祁云决定到时候要带上一个小本本专门记下来,听王大梅说那医生是被下放下来的,谁知道会不会又突然回去或者被放到更偏远的地方?   还是先把对方脑袋里的这些相关知识挖出来自己记下才安心。   祁云记性好,但是做了笔记以后还能给他家小姑娘学习,做好父母,是夫妻两人共同的责任。   “不过我也会托我平城的朋友帮忙看看能不能弄到这方面的书籍。”   祁云觉得这种事关孩子媳妇的事还是要慎重。   王大梅也点头,“行,那你以后弄到书了也给我看看。”   姐姐还要养那么久的肚皮,等肚皮里的外甥出来了她这个当姨姨的也要学习如何好好照顾外甥。   “你们......”   兰蝶胡乱想了许多,重新做好心理建设这才端上笑想要插话引祁云看她。   结果刚弱弱的开个腔祁云那边就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顿时皱眉抬脚要走,“哎?时间不早了,我得去赶紧做饭了,你们怎么不在三嫂他们那儿吃了午饭再回去?”   兰蝶抓住机会想要接话,结果王大梅大嗓门的笑了一声,“我姐当然是留我们吃饭啦,我跟兰蝶就是出来转转,现在也差不多该回去吃饭了。”   兰蝶声音细细弱弱的,便是吭了一声也完全被两人忽略了。   祁云是性子使然,不放在心上的人他一般是也不大放在眼里,而且这兰蝶陪着王大梅来水月村,十次能遇见他八次,每回还用娇羞的表情欲言又止的看他,祁云又不是傻子。   王大梅那就比较单纯了,只是因为今天跟祁云聊天交流很开心,加上兰蝶说话总是小小声的,真就给一时高兴给忽略了过去。   等到祁云走远了,王大梅拉着兰蝶也往村口河对面唐家那边走,兰蝶脸上的表情更是不能看了。   “兰蝶,咋了?是不是饿了?走走走,姐说姐夫昨天刚好打到两只斑鸠,咱今天中午有口福了,还是咱大年三十晚上洗脚洗得好!”   大年三十晚上泡了热水脚,来年运气好,走到哪儿都能撞见好事儿,王大梅满心都是那两只还算肥的水斑鸠,觉得姐姐姐夫简直太好了。   当然,姐姐家的婆婆公公小姑子也特别好!   兰蝶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着点头,“也还行,不算太饿,大梅,你还记得你姐结婚那天想要跟祁云抬嫁妆的三妹吗?”   新娘子的嫁妆出门子,来迎亲的小伙子都是没结婚的,要是新娘子这边搬嫁妆的姑娘看中了哪个小伙子,就跟他一起抬了东西送出去,意思跟现代婚礼上接捧花有那么点儿相似了。   当初王家三妹一眼就看中了祁云,所以才在祁云来接桶的时候不撒手想要跟他一起抬出去,结果祁云一心一意的接东西,抓着就往自己那边扯。   人家姑娘好不容易攥紧了,结果这人看了人家姑娘几眼就直接撒手去接其他姑娘手里的东西去了。   这风俗虽然都没明说,可大家都知道是有这么个意思,这段时间可是有不少人笑话那王三妹呢。   当然,被接了篮子的那个姑娘也是躺枪,被王三妹记恨了好些日子。   也还好那姑娘也没跟祁云一起拎篮子出门,要不然这会儿就不是王三妹记恨几天就能歇场的事儿了。   王大梅不明白兰蝶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事儿,不过还是皱了眉,“三堂妹那个事咱们还是别说了,虽然平时我们跟她合不来,可到底都是没嫁人的姑娘家,说多了也不好。”   虽然王三妹那人跟她还吵过不少架,搬弄是非也是一把好手,可到底是他们王家的人,王大梅还是不乐意听别人说王三妹这件事的。   要不是兰蝶跟她和堂姐玩得好,王大梅这会儿都该要生气了。   兰蝶连忙弱弱的道歉,咬唇忐忑的看了王大梅一眼,王大梅顿时就歇了那股子不高兴,拉了兰蝶重新挽着手走,“我也不是生你的气,就是咱们都是没嫁人的,咱们说别人,别人又背后说咱们,忒没意思了些,费这些神还不如自己努力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呢!”   兰蝶笑了笑,亲昵的靠在王大梅粗粗的胳膊上,“我知道,我其实也不是笑话三妹的意思,就是想着祁云可真招人,你看看上次去咱们村一趟,多少姑娘都惦记上他了?”   王大梅想想自己之前的念想,心有戚戚然的点头,“是啊,不过刚才看他对他对象那维护的样,我突然就发现咱们实在太过分了,人家都有对象了还去偶遇搭话,要是成了那他不就是对那个什么画眉耍流氓了?这种男人可要不得!”   反正王大梅是决定以后都不去偶遇啥了,以前听兰蝶说起还觉得挺那啥浪漫的,可现在回头想想,王大梅都想刮自己两耳刮子。   想想看要是她姐跟姐夫处对象的时候有个女的老是去接近她姐夫,她跟她姐还不得炸了吗?   将心比心,王大梅还没见过江画眉呢,就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人家了。   兰蝶听了王大梅的话,是彻底笑不起来了,一张小脸倒是显得越发娇弱,王大梅只以为好姐妹是又饿又晒的。   想想也是,这七月末八月初的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她们俩还要饿着肚子顶着太阳出来转,王大梅都想不明白刚才自己咋就那么笨的顺了兰蝶的话说要出来走走呢?   兰蝶知道她的心思,估计心里不赞同却又舍不得直白的说她,这才想着法子的哄她高兴。   王大梅拍了拍兰蝶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兰蝶,以后我再也不来偶遇祁云了,免得你跟着我受罪,还是我姐说得对,咱们就该找个像我姐夫那样踏实的男人,以后两口子齐心协力的挣工分,一家子的好日子也就给挣来了。”   想那些什么跟着知青回城当城里人,知青有知识会挣钱啥的,都是瞎想!   兰蝶是彻底不想说话了。   祁云这边忙着去江家做饭,先是烧了水把暖水壶给灌满,之后又边守着灶台烧火煮饭边端了簸箕摘菜。   江家这边的菜园子都用来种各种菜了,这会儿七八月的正是蔬菜吃也吃不完的时候,有吃不完又要老的菜江画眉就会抽时间摘下来腌制晾晒一番,以后也能在没蔬菜的时候给桌上添道菜。   至于祁云他们那边当初开辟出来种菜的地方,吴丽走了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过,祁云跟周国安也没那闲功夫打理。   想着江家这边的菜园子也够吃了,祁云干脆让周国安挑了点沙土回来跟原本的红褐色土壤混着细细的翻过之后,将过年分得的花生选了好的种子给种了下去。   这就算是他们的自留地了,种点粮食也是他们自己的。   去年蜀地也算是风调雨顺大丰收,分得的粮食太压秤,祁云就没给怀城那边寄,要不然那点邮费就够买这么多粮食了。   祁云就选了花生这样可以当零食垫肚子又不压秤的东西寄了回去。   城里粮食方面还能买到,可花生这种东西就比较紧张,一户人家一年也就只能分到两三斤的样子。   祁云记得祁海茂没别的爱好,可就是喜欢偶尔喝一杯,花生无论是煎了炒了还是泡水煮了,都是下酒的好东西。   祁云时间把握得都挺准的,这边清炒时蔬刚起锅,周国安跟江画眉他们就下工到家了。   祁云笑着出来帮两人打了水,自己凑到江画眉那边的水盆边一起洗。   这大热天的在厨房烧火做饭也是一种煎熬,祁云不爱出汗的体质每次做完饭都要满头大汗。   “累了吧?下次还是等我回来再做吧。”   祁云还没说话呢江画眉就满眼心疼的把刚拎起来还冰冰凉的毛巾挨到了祁云脸上。   祁云笑着也不接毛巾,就仰着脸等着江画眉帮他擦脸,“也不累,看见你吃我做的饭我心里高兴。你要真心疼我就别去上工了,要不然我可舍不得你又下地干活又回家操持家务。”   两人絮絮叨叨在那儿你帮我擦脸我帮你搓手,把一旁对着水盆呼呼往脸上泼水的周国安酸得忍不住捂着脸啧嘴望天。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记下今天要做的事儿,做饭清扫家里收拾房间,哦还要记得去找人讨论育儿经...   兰蝶:天啊这还特么是男人吗?是吗啊?!!   江画眉:贤惠,来,给个么么哒   周国安:天天都受伤我特么容易么?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第55章 红袖章   周国安日常酸完牙, 回头等那两个终于絮叨完了, 这才松了口气,上了桌也不左顾右盼,只埋头扒拉碗里的饭。   托了祁云的福,这会儿他们也能中午吃一顿干饭。   当然,这干饭肯定是一人半碗白米饭,其他的全是红薯南瓜四季豆或者土豆之类的,反正那季节啥多就垫啥在米饭下面。   不过因着祁云担心家里人营养跟不上,所以油方面是没有像这个时代其他人那样省得恨不得用筷子尖在油缸里戳一下就煮一大锅菜那种, 配着菜也是十分可口的。   “老祁,你这做饭水平不错啊,是不是练习了之后都能做这么好吃?”   周国安放下筷子摸了摸肚皮, 一时没忍住嘴贱的感慨了一句。   祁云眼皮子一撩,顺便给江画眉又夹了一筷子菜, “不是啊, 因人而异吧。”   笨的人做什么都不容易,也就只有他这么聪明的人能这么快的学会任何东西了。   周国安想抬手拍自己一嘴巴子。   这边刚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准备歇一歇, 就有村民领着一伙胳膊上戴了红袖章头上还戴了五星帽的人上了门。   那伙年轻小伙子瞧着有七八个人,手里还都拿着扁担,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   “73年知青祁云是哪个?跟我们往公社走一趟。”   江画眉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当初红袖章最得势的时候江画眉可已经记事了,这会儿看见红袖章的标准打扮,顿时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   周国安也是见过这打扮的,顿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沉着脸盯着这几个人,“咋的,有什么事?要搞封建皇帝那一套抄家还是咋地?”   领头那个年轻小伙子板着脸用手里的扁担杵了一下地面,“咋?红袖章办事,为领导人服务!你就是祁云?”   周国安往前走了一步刚想认下,被祁云拉了一把。   祁云看了带路的赵春来一眼,然后笑着温和的先道了歉,“抱歉同志,我才是祁云,有什么事可以先说一说吗?之前咱们村还来了收受贿赂胡乱搞事的红袖章,所以我这家里人才表现得比较激动,还请同志们别介意。”   当初钱科长在水月村直接被揪回公社撸掉公职,这事儿领头的郑凯旋当然知道,他不但知道,还比外面的人知道得更清楚,毕竟就是因为钱科长下台他才能上去。   知道这事儿,郑凯旋也稍稍放缓了面容,跟在他身后捏紧扁担一脸随时能干架的红袖章也都暂且松了握紧扁担的手。   “是这样的祁云同志,今年领导人新出台了批林反孔的政策,咱们作为领导人最忠实的红袖章,自然要保证领导人的思想得到彻底贯彻。”   “鉴于你发表文章写小说的事,咱们公社里头也是需要带你回去好好问一问。你放心,咱们不放过一个混迹在人民群众内部的反叛分子,但也绝对不会污蔑一个好人。”   祁云一脸赞同的点头,“同志说得很对,当初我们还在学校的时候也十分希望能够加入红袖章成为领导人分部在人民群众中的手跟眼,可惜那会儿没能如愿。您放心,我肯定愿意无条件配合您的工作。”   “我在平城《国风》那边的编辑王编辑也曾跟我说过,领导人正在跟伪装在咱们阶层里的反叛分子做最后斗争,我也希望咱们能取得最终胜利,让我们华国实现从内到外从人民到领导人的彻底和平。”   “同志,不知道我需要带哪些材料去公社给领导们审核?杂志的话我之前的都寄给了我在边疆当兵的大哥,那时候是希望能够鼓励大哥努力训练,争取上了战场也能更好的保护咱们伟大的祖国。”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能重新拜托书店老板帮忙在城里找一找那段时间的《国风》杂志,争取让各位领导能更好更全面的对我进行一次严格的深入的思想审核,毕竟人对自己的了解还是比不上专门组织对思想的挖掘。”   一大堆说出来,连周国安都要相信自己兄弟是个思想觉悟特别高的人,更别说这伙红袖章了。   领头的郑凯旋满脸欣慰的抬手拍了拍祁云肩膀,祁云顿时就跟被领导人鼓励了似的脸上都要泛着光了。   “祁云同志,你很好很不错,咱们的工作就是需要你这样觉悟高的人配合才能顺利完成。杂志那些就不用了,毕竟能过了军队审核进去的,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也还请祁云同志见谅,这也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必须对领导人赋予我们的信任负责。你回去就带上能找到的东西带上吧,咱们这也就是走一趟,进行自我反省以及思想清扫。”   等到又说了两句,祁云已经知道了领头红袖章的名字了,两人友好交谈着一起往祁云他们自己住的那边走,离开前祁云还特别高兴的给周国安和江画眉挥手表示自己要去配合领导工作。   这就是让他们别担心的意思了。   等到人都走了,领路的赵春来一头雾水,还没想明白之前祁云说的那些话是啥意思。   这才刚摸着脑勺准备走呢,背后突然一痛,赵春来好好一个身体健康的中年男人就被一股力道踹翻在地。   没等赵春来回头呢,又被拽着一条腿往屋里拖。   “先把他嘴给堵了!”   “我先关门!”   江画眉一脚踹翻了人,周国安都没愣一下特别默契的直接将人往屋里拖。   赵春来蹬着腿想要叫人,结果刚一张嘴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块臭烘烘还带着点黏腻感的布,紧随其后是被啪嗒关上的堂屋大门。   以最快速度摸了桌子上的抹布堵了赵春来,江画眉脚掌一勾就把门给关上了。   等将门闩一插,周国安这里放了赵春来的腿,赵春来爬着还没站起来呢,只有少许从旁边房间小窗户透进来的黯淡光线里,赵春来受到了一顿纯粹的暴力对待。   江画眉下手最狠,专挑人身上最痛又看不出痕迹的地方,这还是当初祁云心血来潮教给她的,就怕以后江画眉再跟人发生冲突只会毫无章法的撕扯会吃亏。   倒是没想到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别、别打了!我不带路也会有别人带路啊!”   “谁特么带路劳资就揍谁!”   “废话那么多干啥,使劲抽死这老杂碎!”   “你们讲点道理啊嗷!”   “周国安你好歹、嘶!好歹是知青,文化人,别动粗啊咱们!”   “江画眉,我好歹也是你妈当年的常客......”   不说还好,一说江画眉打得更狠了,难不成这人现在说这个还想让她看在他曾经给过她妈女票资的份儿上放过他?   是不是傻?反正她不傻就是了。   乡下几乎就没有个秘密隐私啥的,谁家老母狗下了几只崽,不到天亮就能传遍全村。   这回祁云直接大中午的被红袖章给带走,下午都还没上工呢就已经传遍了水月村。连李晓冬跟老村长他们都来找周国安他们问了这是咋回事。   江画眉这会儿才想起来,赶紧解释说没事,“祁云跟他们走的时候还是笑着的,那新来的郑科长脸上表情不错,而且祁云说过,他那文章还是在平城领导人眼皮子底下发表的,领导人还因此夸过杂志社呢。”   这些话都是平时祁云跟江画眉面前不害臊的自己夸自己时说的,现在想来祁云虽然夸起自己来从来不谦虚,可也从来不说大话,安慰老村长的时候江画眉那颗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老周,你去邱大爷还有淘青姐那边都跑一趟吧,跟他们说祁云没事,特别是邱大爷那里,我就担心他知道了着急,别出了什么事,要不然阿云肯定难受。”   这话说得在理,周国安连忙顶着大太阳跑腿,路上遇见拉着他问祁云被红袖章带走的事儿周国安也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   有的人相信了祁云不会有事,毕竟没听人家说么?   人家那文章还是在领导人眼皮子底下的平城发的,要是真有问题,那平城那边肯定早就派人来了,或者说那杂志社也要先遭殃。   当然也有人不信的,就觉得周国安这是撒谎呢,那红袖章领着人拿着扁担气势汹汹的,多吓人啊。   还有人说看见祁云走的时候搬了好些书之类的,怕是这回被抓上去就回不来了,直接被挂牌子遛街批斗完就要被下放到穷乡僻壤边疆荒漠这类的地方去改造了。   祁云这一去就当天就没回来,之后连续过了约莫十来天都没见着人,于是到最后关于祁云被下放被批斗的风声是越传越真实了。   要不是事发之后第二天李晓冬去镇上特意看过回来之后跟江画眉他们说没事儿,江画眉都要拎着菜刀撵去镇里公社了。   无论是黄桷村还是水龙冲,总之水月村附近的村落几乎都知道了,水月村那个顶顶厉害会写书挣钱的知青啊,因为写书的事被揪出去了,听说都已经发往边疆走了两天三夜啦!   兰蝶在家里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心里一个咯噔,然后偷偷打听。   等过了四五天还没见着人回来,又听说祁云去边疆的路上没吃没喝都要晒得不成人形了,兰蝶不得不面对现实。   哀悼了一下自己刚挑选好的优质男人,兰蝶转头又一群矮冬瓜里挑好瓜,尽量挑拣着尽快搭上好把自己给嫁出去。   这个人最好有文化,要是没文化甚至不识字的大老粗,那她以后怎么跟人家看星星看月亮谈诗词歌赋聊人生哲理做高雅的人?   其次还要是城里人,这些年下来插队的知青不少,回去的虽然不多,可也不是没有,要是她嫁了个城里知青,那以后跟着回城可就成了城里人了。   以前兰蝶还看不上知青,觉得知青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连自己都养不活自己,可经过了祁云,又认识了周国安,兰蝶觉得自己以前那样的认知还是太狭隘了。   她可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怎么能跟村里其他姑娘一样只看眼前,只想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呢?   另外呢,家里最好是姊妹兄弟少一点,父母还能有工作可以让他以后接班的,当然为啥要父母都有工作?   因为这样她嫁过去她也能接一个班啊。   成了工人有了工作,每个月都有工资和供应粮,那可是铁饭碗,不愁吃不愁穿的多好啊。   兰蝶挑来挑起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在了水月村那里,没办法,其他地方的村子太穷了,衬得里面的人也一身穷酸气,连知青都被磨得半点没了城里人的骨气。   家里如何祁云还不知道,被红袖章带走的那天他只是抱着东西去公社里,面对要对他进行思想精神审核的领导们说了许多话。   忆苦思甜,展望未来,再以领导人的伟大事迹英明决策做点缀。   最后再加上文章里完全没问题,毕竟那可是在平城接受过数十位找茬专家的严密审核的。   到最后,祁云思想积极三观端正,且无论是本人还是文章,都在积极传播正能量,鼓励大家为新华国未来之崛起而奋斗拼搏。   最后众位领导心悦诚服的为祁云鼓掌。   “祁云同志思想觉悟太高了,不愧是能在《国风》上发表文章的人,前段时间领导人可是都又夸奖了《国风》,同志们,祁云同志是我们需要学习的好榜样啊!”   茳那市里面特派过来督促思想净化的教育方面的市领导站起身满脸笑容的感慨,其他譬如张主任刘技术员郑科长等人自然也是与有荣焉的抬头挺胸热烈鼓掌。   祁云特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领导谬赞了,还是当初在学校时认真学习领导人亲写宝书领悟出来的,领导人也是我们广大知识青年的人生导师,也是我们精神的启明星。”   好,思想觉悟好,太好了!   简直就是他们茳那市都能拿出去做典型的人物!   领导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心里琢磨着自己这回可是走了大运了,回去肯定能把自己前头的那个副字儿给去掉。   祁云趁着大家心情好,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的向领导请示参与工作,“江局长,这次领导人有新指使,我希望能够为领导人出一份力,为我们华国精神思想的净化运动出一份力。”   “我请求能够跟随在郑科长身边跟着一起下到各个基层去传播领导人的思想,如果遇见因为没能全面领悟到领导人初衷的人,我也希望能尽我绵薄之力为他们解释领导人最新思想方针。”   “当然,如果我在解释的过程中暴露了我思想上的不足,我也希望能够及时得到郑科长的批评纠正。”   郑凯旋闻言心里顿时满意了,刚才听见祁云想跟着他干活郑凯旋还以为祁云想要成为红袖章跟他抢功劳呢,没想到这人这么会来事儿。   市里来的江副局长也满意了,点头答应了祁云的请求,回头还跟张主任他们夸李家镇的知识青年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这一块儿他们李家镇公社工作做得很好啊。   张主任也不自己贪功,笑着把水月村年年交税第一去年还得了先进大队锦旗的事都给说了一遍,一旁祁云也顺杆子爬的特别感激的描述了一番当初他们知青到水月村时受到的照顾。   “其实当初我提笔写文章的最初灵感就是来自这些,江局长您看,我的前面几篇散文,都是写的咱们茳那市李家镇跟水月村。”   “当初我还在怀城的时候想到要下乡,虽然激动与能够为领导人下到最基础宣扬知识思想,可那时候还小,又没离开过家,心里难免忐忑,是这里的领导乡亲让我感受到了温暖,也让我把这里当做了我的第二故乡。”   “我相信很多知青都跟我一样,以后无论是去到哪里继续建设祖国,这里永远都会是我们铭记一辈子的故乡。”   祁云那个没有副字的称呼听得领导心里舒坦啊,心情更好了。   “第二故乡?这个说法好,精辟!”   江副局长接过祁云递过来的《国风》杂志。   因为当初祁云前面第一期还多买了两份,怀城跟边疆那里寄了之后自己手里也留了一份,刚好拿出来翻到自己那篇《远方》递给领导看。   全篇也就两三千字,江副局长站在那里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就看完了。   看见里面那火车上的忐忑,公社里满是温情的一碗热汤面,以及老村长站在老马边露出的那个笑,顿时心里热乎乎的直点头,又忍不住拍了拍祁云的肩膀,“好同志,你这文章写得太好了,我回去一定要让下面的人多多看这样的文章,这才是传播社会正能量,咱们华国刚从各种灾难中坚强的站起来,正是需要像你这样充满活力充满希望不懈努力的年轻人。”   见成功安利出去了,祁云也笑得特别高兴,一屋子的人半点没见平时审核批判人时的严肃压抑,反而一个个高兴得跟要过年了一样。   祁云一心想着跟着郑凯旋一起出去搞事,到时候尽量帮衬着一些无辜的人脱身,倒是也没忘记拜托张主任找人给村里递个口信。   因此等到第二天李晓冬紧赶慢赶来到公社的时候,祁云已经跟着郑凯旋下乡去了,李晓冬被张主任满脸笑容的领到办公室里坐着,还给端了一杯茶水,李晓冬当时是懵的。   张主任自然是把祁云昨天的表现好一顿夸,夸完了还高兴的拍了拍李晓冬的肩膀,“行了,你跟你爷爷做得很好,你们村的人也很好,公社里也不会亏待你们,等过几天你来公社,那会儿咱们商量着给你们生产队的锦旗和奖励也准备好了,到时候你来拉回去。”   李晓冬出了公社才明白,原来老祁根本就没事,不但没事,还得了市里来的领导好一番夸赞,这会儿没回家是因为被领导安排着随红袖章一起去完成伟大革命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我热爱我的祖国,我要为祖国建设做贡献,燃烧自己!我是一枚螺丝钉,祖国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往哪里!   周国安:戏精,别念了,你对象喊你回家吃饭了! 第56章 回村   祁云跟着郑凯旋他们一起下了其他乡, 因为会说话会来事, 咳,还会扯大旗忽悠人,转眼的功夫祁云就跟红袖章小队的人都处得称兄道弟大谈革命友情了。   祁云被带到公社审核完之后的当天晚上留在招待所休息,晚上祁云还很是激动的去找同样住在招待所的江副局长聊了许久的天儿。   “江局长,我当初写这本小说的时候就是看见了有些公社的人干活不认真,只混工分,当时一开始的我是十分生气的,觉得他们这是拖累了咱们奔向共产主义实现终极目标的速度。可偶然一次机会我在找一位老农做思想工作的时候才发现, 他们其实不是偷懒不想干活,而是看不清方向看不见未来......”   “......多次走访谈话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我一开始的生气还是因为自己认知太狭隘思想太单纯了想法太简单了, 他们是老农,年复一年只会种地, 咱打倒了地主老爷们, 让大家翻身做了国家的主人,结果那就跟一夜自由的仆人一样, 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做该做什么,以后又如何过活......”   “咱们华国数万万人,身处大城市又上了学堂接受教育的人毕竟只是一小部分, 就像当初领导人选择以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一样,咱们华国目前的基础还是在农村......”   “要我说,那些被下放的有知识却思想出现了问题的人,咱们给他们饭吃给他们遮风挡雨的地方, 却只给他们做那些什么掏牛粪伺候牛马畜生的活儿,实在不够全面化,那只是身体上的改造,咱抓根本还是该落实到思想上......”   聊了大半宿,一直到下半夜祁云才从江副局长的房间里一脸满足的走了出来。   “江局长,真是抱歉,居然一时没注意说到了现在,打扰您休息了。您也不说提醒我一句,这实在是...”   祁云满脸愧疚的回望江副局长。   江副局长忍下打呵欠的冲动,憋得眼睛都有点湿润了,面上还是笑着温和的摆手,“没事没事,小祁你别内疚了,听了你一番话,我这也是茅塞顿开,你这次好好完成任务,也希望你在以后的创作道路上坚持下去。”   吃公社食堂一碗热汤面都能写进文章让《国风》那么多人看见,那今晚他陪着祁云谈祖国建设谈基层百姓思想教育,总该比那碗面占的篇幅更大更多吧?   祁云一脸感动的上前又握着江副局长的手使劲晃了晃,郑重点头,“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改造那些思想上有问题的同志,毕竟只要改过自新,他们也将是我们建设祖国的同志。”   回头写文章也肯定写您,把您的思想尽量渲染得更伟大更正义,争取传播得更远更广,让更多被下放的知识分子受到善待。   祁云也不能拯救世界,但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帮助那些能帮的人。   不说一个国家,即便是一个公司一个企业,一开始处于摸索阶段,领导阶层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做出一些不太正确的工作指示。   正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对领导阶层也不能太苛刻,因为他们也是没有经验正在探索尝试,而他们这些“基层工作者”能做的也就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让这种损失尽量削减到最弱。   祁云还是对领导人们很敬重佩服的。   华国刚被他们接手是已经是千疮百孔,华国地域面积大人口众多,又缺席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导致国内整体经济体制不均衡,小农经济依旧占据主导地位。   而正是这样一个内忧外患的国度,却在短短几十年后发展成全世界都要注意经济军事大国都要提防的国家,其中诸位领导人的作用不言而喻。   几十年后的后世,很多人总是看着外国这样好那样好,又转头唾弃自己的国家,要叫祁云来说,那样的人都是脑子有疾,这种情况缩小了来看也是完全符合的。   别人家这样好那样好,回头看自己家,哟,这个没有那个不好,结果自己却忘了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你若是觉得家里有什么不对不好,那你也能去努力工作努力创造价值,推动这个家让这个家也变成小康家庭甚至大富之家。   或许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但一个国家的所有人,那力量将是大到超越我们的想象。   就像母亲一样,你再嫌弃你的母亲,哪怕你想方设法被别的母亲收养了教育了,尽力让自己从外貌到思想都无限接近你的养母,可说到底,你身上依旧被盖上了你生母的戳。   无论你如何践踏羞辱甚至背叛你的生母,都是无法洗清这个戳的。   想着靠别人过上自己向往的日子,不如靠自己,这个道理祁云懂事起就明白了,初中毕业之后离家那两年多也更好的实践了这个道理。   招待所也不是什么能够保密的地方,等到第二天郑凯旋来招待所接祁云的时候,红袖章小队也都知道了,昨晚祁云同志跟江副局长夜谈至下半夜。   能跟市里来的大领导这么亲近的交谈这么久,别说红袖章小队的其他人了,便是领头的郑凯旋都忍不住在祁云笑着下楼梯走到大堂的时候用佩服的眼神看了祁云好几眼。   “祁先生,你怎么还起得这么早?用过早饭了吗?别着急我们还可以在外面等你一会儿。”   这位写的文章可是连领导们都夸赞的,昨晚郑凯旋回去打听了《国风》杂志,这才知道前不久这杂志才受到了领导人的夸奖。   那份报纸郑凯旋都找到了,当时他就用他爷爷的放大镜仔细的查看了,领导人手里翻开的那一页可不就是祁云昨晚给江副局长看的那页么?   文化人,作家!   郑凯旋这会儿又知道了昨晚半夜的事,对祁云那是服了,开口的称呼都变了,昨天还是祁云同志,开完会是祁同志,现在就是祁先生了。   跟在郑凯旋身后的红袖章们也一点不觉得奇怪,要说当初刚开始他们进红袖章肯定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私心,想要弄好处想要往上爬。   可昨天从水月村回公社的路上,听了祁先生的话,红袖章们内心那股子对国家想要抛头颅洒热血的激荡情怀又被勾了出来,越到后面他们越发清楚的认识到祁先生到底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   跟祁先生一对比,他们简直就是缩在鸡笼里就以为自己是凤凰的老母鸡。   祁云笑着摇头,“想到今天能跟着诸位一起去完成领导人交给我们的任务,我兴奋得一夜都没睡着,倒是叫大家伙见笑了。”   红袖章们刚才还觉得祁云高不可攀呢,这会儿一听顿时哄笑起来,瞬间又觉得祁云很是温和好相处。   这样的人更难得啊!   郑凯旋也是松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祁云的肩膀,“祁先生这种心情,咱们也都深有体会,不见笑,不见笑!”   “郑科长对我的称呼叫我惭愧,还是叫我名字就行了,咱们可不搞那特殊化。大家吃饭没有?没有吃咱们一起吃一顿,算是我感谢大家昨天对我的照顾。”   说起照顾大家都想起了昨天刚去水月村的时候握着扁担要干架的画面,顿时羞愧了。   郑凯旋也是不自在的咳了咳,然后想起个事儿,“昨天我们到水月村的时候那个带路的乡亲说了你很多事,现在想来那人明显是把咱们当傻子耍了。邓来,你回去找几个同志去把那个人带回来好好审问审问,别是什么深入潜伏在咱们人民群众内部的敌人。”   这只是一种说法,直白点的来说,就是邓来你带着几个兄弟去收拾收拾那家伙。   祁云连忙拦了人,笑着道,“咱们水月村的社员们都是领导人的耳目,要是那人真有问题,咱们社员肯定能知道,现如今我们的任务还是以纠正知识学者的思想偏差错误为主,为了我让大家耽误了正经工作,这可不是要让我愧疚么?”   说得也是,现在谁要是离开去办别的差事,那等这边任务完成之后被上头奖励的时候可不就没了那个人?   这些人可都是郑凯旋费心招揽的班子,舍弃哪一个郑凯旋都舍不得,一听祁云这话顿时也暂且歇了去跟那个人算账的心思,“成,那咱们就暂时让人民群众监督着他,等我们忙完了再说。”   最后祁云因为红袖章们都吃了早饭,所以也没请成这顿饭。   不过祁云自己也没坐下来慢慢吃早饭,只是掏全国粮票花钱买了一大包的肉包子,人手发了两个,“这票还是我大哥跟我父母姐姐给我省下来的,就怕我在外地挨了饿。”   “说起来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也以为要饿肚皮,那会儿城里的人都说农村如何艰苦,可等到到了这边才发现我们那时候的想法错得多离谱。”   “所以啊,我觉得很多事还是交流不够互相不了解导致的认识误差。”   被祁云这么推心置腹说些家长里短聊些思想上的探索迷惑,让红袖章们也发现祁云居然也会有认识错误思想不够全面的时候。   说起家常,谁家没有个父母兄弟姊妹的?   这会儿听祁云说起自己家的家人,自然又是一番亲近之感。   “咱们今天要去的是板桥生产队的仙女村,那里有几个当初下放的老师教授,这些人思想不对,还曾经唱衰咱们新华国。”   蹲在拖拉机后车斗里,郑凯旋咬着油汪汪的包子,一边说起了今天的任务。   祁云坐在一边皱着眉听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人啊,虽然有了知识文化也就有了思想见解,可他们怎么能这么想?”   “再怎么说咱们都是华国的人,祖国不够好,咱们就该更努力的去抛头颅洒热血积极建设祖国,争取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就能成为全球第一大国,让那些现在动不动就来招惹咱们的军国主义拥护者再也不敢对咱们露出窥觑的举动!”   这话一说完,坐在祁云周围的红袖章成员顿时叫好声一片,郑凯旋也是忍不住把包子往嘴里一叼,腾出两只手鼓掌。   祁云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   那板桥生产队距离镇上也不算太远,再加上祁云他们坐的拖拉机,早上六点多出发,八点多就到了仙女村。   一进村郑凯旋就拉了个村民来带路,那村民吓得缩着脖子颤颤巍巍的,祁云上前自然是一番安抚,“老乡别怕,我们郑科长面冷心热,说话做事最明事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牵连他人的,我们只是下来看看那些接受劳动改造的知识分子目前改造得如何,并没有别的意思。”   祁云长得好,脸上还带着笑,说话也温和,那老乡这才稍稍安心了,等祁云闲聊间表示自己是水月村的,老乡连忙表示自己知道水月村生产队,那可是他们都羡慕的生产队。   这会儿也不算早了,祁云他们被老乡带到村里知识分子劳动的猪圈牛棚时那些人已经劳动了一个早上,此时正在一边嚼着红薯干一边满脸麻木的铲猪粪牛屎。   这些都是村里种地的主要肥料,趁着冬天草料不足之前,让牛啊猪的多吃多拉,然后及时铲出来堆放在一处。   有条件的有遮掩物捂一捂发酵,没条件的就直接晒着,等面上那层晒干了里面的就自然发酵了。   等来年春耕或者追肥的时候,这些可是要足够全村的地肥土的。   祁云知道这时候下放的这些人生活艰难,可看着这画面还是忍不住捂了捂嘴,再次感慨自己运气真好,一来就到了水月村。   看见村民带来的红袖章们,原本在劳作的几个人顿时一惊,原本麻木的脸上也显露出复杂的情绪,有惊惧的有惨淡的也有勾唇一笑眼神中却全是认命的。   郑凯旋他们显然对这种现状很是习以为常,呼呼喝喝的让这几个人暂时停下过来。   “我们就是来了解一下你们改造的情况如何了,你们别害怕。”   估计是刚才祁云在老乡面前说他面冷心热那一番话起了作用,郑凯旋也没再像以前那样板着脸办事了,还懂得一上来先安抚安抚人心。   祁云也不插嘴抢风头,就在郑凯旋身边,听郑凯旋说说话,他就特别捧场的或点头或鼓掌。   其他的红袖章成员也被他带动得学会了捧自己头儿的场,一时间让郑凯旋心情越发舒畅了,对待这些下放的人那态度也越发温和。   “咱们领导人是宽容的,当初在根据地的时候还会跟当地百姓一起劳作,若是让他知道思想走歪的文化人居然有这么多,怕是要难受得夜不能寐,咱们身为领导人最忠诚的守卫队当然要义不容辞替领导人分忧解难......”   “昨晚跟江局长说起这个事的时候江局长也是忧愁的叹气,说来惭愧,我实在没想到江局长对我居然这么信任,他让我把这些思想走歪的同志带回去好好引导,从精神思想层面上给予他们一定的正确改造......”   胡说,明明是他昨晚自己忽悠着江副局长答应他这个请求的。   只是因为绕的弯多了,江副局长自己回头也觉得是自己提出这么好一个办法的。   江副局长说是局长,其实也不是多大的官,不过是下到基层再四舍五入一下就得出的称呼。可若是他这回办好了事儿把李家镇搞成个典型,那他以后能不能真成局长可就不一定了。   郑凯旋他们对祁云这话自然没有怀疑的,等到当天结束了工作回公社一听张主任他们说的话,郑凯旋二话不说就把祁云点名要带走进行“思想教育改造”的那些人全都划给了他。   “其实要说起来,让单纯质朴的劳动人民去同化他们改造他们还是有一定的风险,要知道懂知识有文化的人,若是心思不正的,三两下就欺骗了老百姓,反而还会让他们有发展同盟宣扬不正确思想的机会!”   听了这个话的人即便是张主任都觉得这小伙子说得太对了!   论心机阴谋,他们这些老百姓哪里是文化人的对手?   划过去划过去!   祁先生这么有文化,思想觉悟又这么高,脑袋瓜子还聪明,以前他们没发现没注意没想到的问题祁先生都想到了,把人交给他来教育实在太让人放心了。   当然,祁云坚决表示自己不说大话,“我也要定时接受组织的检查审核,要不然在教育他们的过程中被他们影响了思想就太可怕了。公社的各位领导都是党员,是受到了党认可的心智坚毅的人,希望各位领导能够监督我,必要的时候给予我惩罚让我清醒。”   这话消除了一些人最后的顾虑,等到十天以后,祁云带着一大批约莫二十来个人坐着拖拉机从公社回了水月村。   当然,坐拖拉机的肯定是祁云郑凯旋他们,其他被带回来要进行思想教育改造的人当然是一路跟着拖拉机走了三个多小时走回来的。   “虽然思想教育层面要紧抓,但是身体上的疲劳更利于让他们思想上因为倦怠而松懈。”   祁云当然不能一开始就表现得对这些人太友好了,一路上还时不时痛心疾首的斥责这些人思想彻底走歪了,好叫郑凯旋他们看看他是真的有在认真完成任务。   果然,等到郑凯旋他们抓着赵春来离开的时候,对祁云的任务是抱有很大信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郑科长放心,我一定好好完成领导们交给我的任务!绝不辜负领导们对我的信任!   郑科长:好,希望很快就能听见你这边有新的进展。【鼓励式拍肩   周国安&李晓冬&老村长&全村围观吃瓜群众:N脸懵逼ing   赵春来:唔唔唔!【我特么刚养好脸上的伤你们就来抓我,你们怎么不早点来,我还有证据告那两个殴打我的混蛋! 第57章 回村   要说李晓冬在祁云被带走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了公社, 可因为老马拉着板车实在跑不快, 因此等到李晓冬抵达公社的时候才没能见到祁云。   从公社回来之后李晓冬第一时间先是去跟等在家的江画眉周国安说了一声,回头去了自己爷爷那边,跟老村长嘀咕这事儿。   “爷,你说老祁真跟着去干那事儿去了?”   在他们看来,那红袖章当初干的可都是抄家抓人让人家破人亡的事儿,私底下都说是缺了大德。   刚开始听张主任说祁云跟着那红袖章的头儿一起下乡去工作,李晓冬是懵的。   这回来的一路上李晓冬都在琢磨这个事儿,琢磨了这么一路, 等回来跟老村长一碰头,李晓冬也有了个猜测。   “爷,你说老祁不会真为了自保......”   老村长捏着烟杆子沉吟片刻, 然后让李晓冬一句别漏的把张主任跟他说的那些话全都复述一遍。   刚听完,原本还面上有点愁容的老村长顿时一松快, 笑着在屁股下坐着的木墩沿上磕了磕烟斗, 再扯了腰带上拴的小布袋从里面掏了烟叶子往烟斗里塞,“冬子啊, 你还是太简单了,祁云这娃子不简单啊,这是直接把人都给拉拢成自己人了, 你要是能有祁云这十分之一的聪明劲儿,我也就彻底放心了。”   李晓冬不明所以,老村长摇着头噙着笑细细的给大孙子分析。   等听完,李晓冬也是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老祁可真聪明!”   一点没有自己被爷爷嫌弃的不爽,反而特自豪。   李晓冬这回是彻底放心了,回头还依样画葫芦的跟江画眉他们也解释了一番。   他们这几个跟祁云关系最亲密的人都稳住了,外面有人询问几个人也没遮掩,坦然的把这些给说了。   至于信的人自然就信了,不信的人你扯着他耳朵说他也不会听进去。   之前张主任说等几天让李晓冬去领东西,因为这段时间上面是抓紧思想教育工作,力图揪出人民群众中隐藏的“林孔”。   再加上这会儿八月初也还没到秋收的紧张时刻,所以各生产队队长去公社开会的事儿也给延期了。   过了约莫八、九天,李晓冬趁着去公社开会的时候,原本是想着能不能见一见祁云,结果又听说祁云这段时间一点不休息的跟着郑科长一起下乡工作,可以说是奋斗在思想战斗的第一线。   大白话来说就是祁云很积极,积极到一时片刻都不敢多休息,所以李晓冬还是没能见到人,开会的时候还在会议上被张主任要求读一篇文章。   一开始李晓冬还懵得很,心说我又不是啥有名的文化人,说的话也是标准的蜀普,你让我一口方言在大会上朗诵文章,多臊人啊!   结果不仅是张主任,其他公社领导也态度温和的让他放心大胆的读。   李晓冬麻着胆子把文章一看,嘿,这个我看过,于是李晓冬很是通顺的读了一遍。   “各生产队的大队长,你们都是我们从基层群众里挑选出来的优秀人才,把各生产队的一切生产交给你们是对你们的信任。”   “除了农业生产上的工作要抓牢,对于人民的思想教育工作也不能放松,特别是那些下放的以及插队的,下放的那都是思想走歪的知识分子。”   “虽然他们思想一时不正确,可只要他们肯改邪归正,就还是咱们的好同志好同胞,所以改造是改造,可平时的照顾跟感化教育还是不能就此忽略不去做。”   “另外插队知青也是咱们国家未来的中坚力量,这些娃子年纪轻轻的就远离家乡亲人来到咱们这些地方,咱们就该好好照顾他们,让他们感受到家的温暖,让他们把咱们这地儿当做是第二故乡!”   慷慨激昂的说完这段话,张主任最后满眼欣慰的拍了拍身边站着的李晓冬,“关于后面这一点,水月村生产队的李晓冬李队长以及他的爷爷,都做得很好,非常好。”   “刚才李队长读的这篇文章就是他们生产队一个从怀城来的知青写的,这文章发表在《国风》杂志上,让咱们李家镇跟水月村可算是在全国知识分子面前露了回脸。”   “当然,给咱们争光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位名叫祁云的知青,已经在咱们这里找到了家的温暖。这是一个很好的典型,各位大队长回去之后可以好好跟知青们做做工作交流交流,争取让他们彻底融入咱们这个生活的大环境。”   有的大队长不知道那《国风》是啥,听都没听说过,大家左右交头接耳嘀咕一番还是没找到答案。   不过既然张主任说是在全国知识分子面前露了面儿,那说明这个书肯定是很多人看就对了。   也有那挨着水月村不远的大队长,这会儿也忍不住在别人询问起来的时候给对方普及了一下水月村祁云这位知青的信息。   写文章出书挣钱,还写到了咱领导人住的平城?   嚯,厉害!   “之前还传这个祁云已经被抓了往边疆放了,还有人连人家路上走破了多少双鞋都说得清清楚楚的,没想到人家是被公社领导带上来表扬的!”   说完的大队长一脸羡慕的摇头感慨,要是这个知青是他们村的该多好啊!   等到张主任代表公社颁发了“为人民服务”锦旗以及两只老母鸡一刀肥多瘦少的猪肉作为奖励之后,这些大队长的羡慕更是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这些奖励都是给作为大队长的李晓冬的,感谢他以及上任大队长给予了知青们家的温暖。   当然,祁云作为这回茳那市能够用来做典型当榜样的人物,当然也有奖励。   “郑科长,留下来吃一顿饭吧,这段时间多亏了您的照顾,怎么能连顿便饭都不吃就走呢?”   拖拉机停车的地方是五星水库堤坝边的马路上,祁云拎着三只老母鸡两刀用稻草绳串了的猪肉下了车,另外还有一袋子细粮被郑凯旋帮忙拎着送了下来。   手上东西有点多,再加上刚才在拖拉机上那老母鸡估计是恐车,总是蹦跶,因此祁云弄得一身鸡毛。   虽然狼狈,可祁云偏偏气质依旧,表情也浅笑从容,此时见郑凯旋要留在这里不走了,祁云连忙放下从拖拉机上接下来的东西拉着郑凯旋的胳膊不撒手。   郑凯旋忍不住露出个笑来,被人这么紧拉着要去家里吃饭招待,这年头可不常年。   而且祁云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是十分真诚的,这不是简单的客套话。   “行了,这段时间你也帮了我们不少,要说这回功劳最大的就是你,你看你这身后还有一堆的任务呢。”   祁云帮他的可不少,回去之后不说立马升上去,以后少不得要被记作一份光荣的政绩。   而且郑凯旋后来也琢磨回味儿了,不管祁云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祁云现在帮他处理的结果无论以后上头风向如何变,他都能讨得了好。   郑凯旋本来年纪就不大,二十七八岁心里还有年轻人的赤诚跟豪气,既然领了祁云这份情,郑凯旋也是把祁云真心实意的当兄弟了。   郑凯旋说完很是体贴的帮祁云拍了拍身上的鸡毛,“祁云,我郑凯旋今天就把这话放这儿了,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有事就叫哥哥一声,我这群兄弟一喊就到,绝不说虚的!”   祁云感动的点头喊了一声郑哥,惹得郑凯旋哈哈一笑。   “行了,蚊子,你带两个兄弟帮祁云拎东西,顺便把当初带路的那个给我抓来,咱们带回去好好审审。”   蚊子姓闻,绰号蚊子,是个结实高大的小伙子,满脸横肉看着就够唬人的。   当初说要抓赵春来还是给自己找面子,二来也是给祁云看的。现在风里来雨里去的相处了十来天,郑凯旋也不来那些虚的了,直接就是要帮新认的哥们儿报仇。   “当初那孙子可是说了你不少坏话,祁云,哥帮你报仇,以后看谁还敢对你动坏心眼。”   祁云笑着抬手给郑凯旋胸口来了一拳,算是承了他这份心。   “蚊子,那就麻烦你们几个了。你们先带着人走着,我跟郑哥再说两句话。”   这些人喊绰号反而更显得亲近,祁云对于如何跟不同身份不同社会地位的人相处还是有点经验的。   蚊子笑着拍胸脯保证绝对完成任务,这就喊了几个兄弟一起赶鸭子似的赶着那二十来个人先走了。   水库所在位置比较高,站在这里就能看见下面水月村的水田,郑凯旋这些人就暂且不去村里了,只等着蚊子把赵春来给带过来就开着拖拉机回公社了。   “郑哥,这饭你们不吃了,那这只老母鸡一定得收下,哥几个回去找个地儿把鸡给炖了凑一桌好好喝一杯!”   郑凯旋想着自己收了给兄弟们吃了,也算是让其他人受了祁云的恩惠。   而且祁云还十分会来事儿的把其他人给支走了才提的这个话头,郑凯旋倒也没再多做啰嗦推脱,直接就捏着母鸡俩翅膀根拎在手里,“行,那你先回去,这段时间也累坏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以后有空了来公社找我。”   祁云笑着又眼疾手快的塞了一刀肉给郑凯旋身边另一个人手里,“给郑哥再加一道菜,免得喝酒都喝不痛快。”   说罢就拎着东西跑了,看得郑凯旋发笑,“这小子,看着瘦巴巴的,没想到扛着东西还跑得忒快!”   “那郑哥,这肉?”   被塞了肉的那小伙儿刚才也是一时不查,这会儿为难的瞅着郑凯旋,喉结几不可查的滚了滚,偷偷咽口水呢。   虽然他们跟着郑凯旋干了这事儿之后是捞到些好处,可那也仅限于口粮,肉这些东西还是很难搞到的。   这会儿乡下那偷偷多养鸡鸭的人都少了,毕竟前几年抓得厉害,老百姓都给吓得不敢了,要不然他们还能有弄肉的地方。   祁云小跑一段路,没过多久就追上了蚊子他们。   被赶着往前走的那二十来个或老或少的下放知识分子之前已经跟着拖拉机徒步行走了三四个小时了,现在一个个的估计脚底没磨破也差不多了。   估计是因为大家同病相怜,这会儿也还算互相照顾,年轻的小伙子就扶着年迈的身体不好的老爷子老大叔,脚步蹒跚的走在泥巴田坎上,偶尔抬头看一眼远处越来越近的村子,满脸掩不住的疲倦跟迷茫不安。   之前在路上还能因为赶路而顾不上想七想八的,可现在眼看着水库下就能看见他们即将重新接受“改造”的村子,这些人难免忍不住心绪复杂。   祁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拎着东西笑着跟蚊子他们说说笑笑,也趁着郑凯旋不在,又悄没声息的套话。   虽然郑凯旋看着是真心实意把他当朋友了,可朋友跟朋友还是有区别的,像是蚊子这样从开始就跟着郑凯旋的,算是郑凯旋的左膀右臂,肯定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儿。   比如说他们这回得到的具体消息是怎样的,毕竟各个地方对领导人新指示的传达以及实行是有很大区别的。   祁云那些消息都是从报纸以及王编辑那里得到的,对于李家镇这边却还只是这十来天看了个大概。   另外指示文件上又有没有具体说明这批知识分子以后要如何处理。   郑凯旋那人看着不动声色,还有股子野兽般的直觉,所以刚才祁云才在路上弯弯绕绕的拐了几十个弯儿的让郑凯旋没有跟着一起进村,这才给了祁云一个单独套话的机会。   蚊子是郑凯旋的左膀右臂,又是标准的四肢发达武力类型,跟着一起来的那三个人祁云也摸索过,都是性子直又单纯的。   一路上祁云笑呵呵的跟蚊子说着话,一群人一路就到了村里。   祁云手里的东西肯定是一汇合就被蚊子大包大揽的让其他三个人帮忙拎了,所以祁云这会儿也是空手回村。一群人这么过来,村里人肯定是能看见的,即便是那还在山上干活的人都能瞧见。   那赵春来这几天都在惦记着祁云,对于村里流传的两派说法,赵春来肯定是更愿意相信后者。   可眼看着江画眉周国安他们都踏踏实实的上工,赵春来自然是着急了。   要说赵春来跟祁云也没啥恩怨,当初因为贿赂之后又殴打钱科长的事赵春来被公社的人抓去蹲了几天,被批评教育了不说,还赔偿了医药费营养费。   要不是因为钱科长犯了事被撸了,赵春来打人的事还没这么容易摆平。   可他蹲了号子又用了不正当手段竞争大队长,这事儿可是大家都知道也都看到了的,回来之后不说村里人见到他都没个好脸色,就是他家里人都怪他丢人现眼。   赵春来之前能贿赂,家底肯定还是有的,他们家兄弟多,又脑瓜子灵活会背地里到黑市搞点动作。   赵春来跟钱科长的事赵家人也知道,之所以嫌弃他完全是因为觉得他太蠢了。   被钱科长耍了也就算了,偏偏还在投票大会上露了端倪,更蠢的还是当场就把钱科长打了。   你说你打也就打了,可你嘴巴上还比比个啥?把自己背地里干的事当着大家伙的面全给吐了出来,现在全村甚至附近村都知道他们赵家的大名了。   他们家本来就因为黑市的事儿需要低调,之前支持赵春来也是因为赵春来搭上了公社里的领导。   要是大队长成了他们赵家的人,以后再想做些小动作肯定比现在方便。   比如说从粮库里弄点粮食出来啥的,城里人可都想从农村弄细粮呢。   结果现在咋样?他们赵家因为干坏事出名了,害得他们其他人这段时间都不敢再去淘换好东西。   之前都习惯了宽松的日子,现在要跟普通农户一样上工老老实实挣工分,赵家人能痛快吗?   赵春来被家里人嫌弃,心情不好,一个人在村口转悠,凑巧就撞见了来势汹汹的红袖章。   听红袖章说是要找祁云,赵春来想到祁云也是看过他热闹的人,还跟李晓冬一家子关系好,能看见别人倒霉,赵春来瞬间就觉得浑身来了劲儿,一路殷勤的带了路,还说了许多话。   可也正是因为这些话,赵春来就怕祁云完好无事的回来了,接连十来天都忍不住去村口转悠,想要打听打听。   也正是因为这个,赵春来成了祁云带着人回来看见的第一个人。   看见祁云跟一个看起来就十分凶狠的红袖章有说有笑的往村里走,身后还跟着一群面容疲倦满脸愁苦的老少爷们儿,赵春来就是再傻也不可能自欺欺人的认为祁云这是被下放回村里改造。   祁云看见一脸灰白看着自己的赵春来,忍不住露出和温和的笑。   与之相对应的也是蚊子那凶神恶煞的粗嗓门,“刚好在这里遇上,倒是省事儿了,赵春来,跟我们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我带着一身荣耀回归,要见我美丽的新娘......   赵春来:你回来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回来!嘤你一脸好不好啊!!【崩溃脸 第58章 安定   赵春来被蚊子带着两人直接绑走了, 祁云带着二十来个据说是当初被下放的知识分子, 手上还拎了两只老母鸡一刀肉一袋粮。   那满脸横肉胳膊上带着红袖章的人离开前还特别热情的跟祁云挥手道了别,怎可看怎么不像是被抓去批斗了的。   这会儿在村里的人还不算多,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不上工在家看孩子的老婆子坐在门槛边远远的看见了,忍不住凑热闹的抱着孩子跑来看热闹。   “祁娃子,你这是咋回事?之前不是有人说你被下放到边疆了吗?”   “就是啊,走破了几双鞋都有人说得清清楚楚的。”   祁云也不生气,笑着跟几个老太太站着说了会儿话,“边疆那么远哪儿是几双鞋就能走到的?再说我也没那么多鞋子磨啊!”   “那你这是去干啥了?这些人是要来咱们村改造的吗?”   对于祁云的去向, 不仅仅是水月村,便是附近的村子可是都在议论,可以说已经成为了乡亲们闲暇八卦最感兴趣的话题了。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话题中心的本人, 这些老太太可不得揪着问个清楚么?   被揪着不让走,祁云也没办法, 只能简单的说了一声, “我这就是去公社帮了几天忙,这些人都是要在咱们村生活一段时间的, 对了,队长是不是在狮子山?我得去跟他说一声。”   这些人里面有医生有老师还有家族传承手艺的那种人,祁云之前在公社就忽悠好领导了, 这些人在进行思想改造的同时也不能毫无作为,必须得为人民群众服务。   所以他们水月村要建小学了,稍微正规点的卫生所也要建,茳那市来的那位江副局长都说了回去会申请批一些物资下来, 这些知识分子肯定不能领工资,但是也要吃粮食,那上面肯定是要给水月村一些补偿的。   这也算是一个实验,要是效果好,以后其他地方也会效仿。   这些事都是祁云昨天送江副局长离开的时候才弄下来的,估计张主任也没来得及跟李晓冬说。   随便满足了一下老太太们的好奇心,祁云就带着身后的人先回了家,回的当然是他跟周国安住的那边。   虽然二十个人安排下来还是很麻烦,但是暂且挤一挤,再抓紧时间弄个大通铺,三个房间挤下来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个他跟周国安挤一起。   “大家先在这里挤一挤,这来得也突然,我之前也是临时起意才决定把你们带过来的,等我跟大队长说一声之后就抓紧时间在秋收前给你们起房子。”   “虽然居住条件是差了点,但是大队长人很好,以后我也不会故意磋磨你们,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咱隔一段时间定时交自我检讨的报告就行了。要是有谁自己不愿意写也没事,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给你写了交上去也一样。”   祁云把人带到家里先让人坐了,这会儿也没办法讲究,只能让他们坐了自己的床。   听完祁云这话,众人一时面面相觑,摸不清这个人到底啥意思,是在故意诈他们还是说的真话?   之前祁云跟着郑凯旋去他们各自下放的村里的时候,虽然没有故意折腾人,脸上还总是带着笑,可说的话却是那正统的一套的红袖章风格。   那会儿他们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接受命运在各村安顿下来,可这个人一句话就把他们重新带走了,也不知道要跟畜生似的被驱赶着去哪里。   结果想象中的牛棚猪圈稻草窝不见,却是正儿八经的房子。   虽然这房子是泥巴墙茅草顶,可因为长久有人住着,收拾得都很干净利索,跟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祁云也不管这些人如何惊疑不定,说完话先看了看大家,最后点了几个人,“孙大夫,周老师,曾老师,你们几个身体不大好的先去隔壁我兄弟床上睡一觉吧,其他人想睡的也可以暂时在我屋里这边睡会儿。”   “等下我去山上叫几个人来帮忙,一会儿的时间就能把床板给搭起来,还好这会儿是夏天,冬天的话咱们到时候琢磨着学北方弄个炕试试。”   祁云说得轻松,却是叫被他点名的那几个人惊得心头一跳。   “这位小哥,你认识我们?”   莫不是这人是受什么人所托所以才......   祁云只奇怪的瞅了问这个话的曾老师,“认识啊,当初跟着郑科长去找你们的时候不是就已经认识你们了吗?”   当时只是一面之缘,之后他们就是被本村的大队长聚拢在一起,说是要把他们送到别的地方去接受改造,所以这人只是见了他们一面。   隔了几天之后再见,依旧能把他们每个人都分辨出来?   这位曾老师被打下来之前也是很有名的文化人。   往上数个二三十年,那时候要培养个文化人出来,少不了家里要有些丰厚的家底,听说曾老师还是出国留学的少爷。   可惜怀着一腔热血回国参加了战争,最后保家卫国胜利了,卸下职务回学校准备为国家培养人才,却被党内搞事的数字帮以曾老师曾经少爷的身份以及赴美留过学的经历给活生生打成了走资派,被一撸到底了不说,还被下放改造。   要不是还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暗地里动作,怕是曾老师也要跟很多同他一样的人被放到边疆去了。   曾老师年轻时在战场上留下了一身暗伤,这会儿接近六十了,身体怕是都撑不住到边疆那边就得没了。   这群人里面有曾经位高权重来历不凡的人,也有普通的因为只言片语就被下放的初中老师,祁云也不在乎他们身份背景学问见识,反正只要不是真的叛国者,祁云能弄的都给弄来了。   当然,要是真的叛国者,要么就是已经被抓去秘密处理了,要么就是早就听到风声跑了,还能真被拘在农村这旮旯给你们一群老农铲猪粪喂牛马?   祁云这回答这些人也明白了,倒是一时没话可说,祁云也不需要他们说什么,叮嘱了两句就准备出门上山找李晓冬他们。   这群人祁云自己是勉强安顿了,可以后要在水月村生活,还是得靠李晓冬这个大队长在上面顶着。   “对了,你们睡就睡,书桌上的书也能翻看,可别翻我那簸箕里的东西,那是我家对象送我的,别给我碰坏了。”   祁云都走到门口了突然想起个事儿,斜着身子伸着脑袋很是严肃的交代了一番。   原本束手束脚根本就不敢多踩一步地面的一行人顿时默默看了他一眼。   书可以随便翻,就那簸箕里碎布老鼠干枯野花圈草编蚂蚱不能碰?总觉得这初始印象内里藏奸再次见面冷酷无情的小伙子很古怪啊。   之前忙着从郑凯旋他们那边光明正大抢人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到家了,祁云想他家小姑娘想得不得了。   虽然出来的时候说是要去找李晓冬跟周国安他们,可出了门上了山,祁云一点犹豫都不带的就直接往玉米地那片山跑。   这个时候一般都是扒玉米叶子的时候,因为祁云坚决不许江画眉再干什么重活儿累活儿了,所以要上工的话,他家小姑娘肯定就在玉米地里。   好在祁云也没走空,到了山上遇见挑玉米叶下山的兄弟,笑着站在山道上说了会儿话,确定江画眉就在西坡那边的黄觉土那边,这才颠颠的跑去了。   “江画眉,你家祁云回来了!”   有扒玉米叶扒到土坎边的妇女看见了祁云,顿时露出笑来,扯着嗓子朝里面喊,祁云也不害臊,大大方方的谢了这位嫂子。   江画眉听见喊声的时候还以为又有人打趣她,等听见那让她惦记了好些天的声音轻轻润润的响起时,江画眉眼睛有些难受。   抬手用小手臂揉了揉,江画眉背着背筐从玉米行里大步穿行了出去,等看见那人站在土坎上看着她冲她露出个温和的笑来,江画眉鼻子都有些酸涩了。   吸了吸鼻子,江画眉眨了眨眼,露出个笑来,一边往土坎上走,“回来了?”   这十来天虽然从李晓冬那里两次得到确切的消息知道祁云没事,可祁云没回来,江画眉总是心里慌乱,晚上睡觉都睡不着。   等好不容易胡思乱想的睡着了,梦里却是纷乱的画面,又因着白天也没胃口,还要下地干活,江画眉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瘦了许多。   祁云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脸颊上的两团肉又没了,下巴尖尖脸蛋小小的。   祁云笑不出来了,皱着眉上前把江画眉肩膀上单边挂着的背篓取了下来放在一边,也不顾江画眉身上的狼狈把人拉着往旁边阴凉处走了两步,“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太担心我了吃不好睡不好?我这次也是临时起意才留在了公社,早知道我该回来一趟跟你说一声。”   祁云满是歉意,他还是没能想周全,要不然他家小姑娘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江画眉却是笑着皱了皱鼻子,“你脸皮可真厚,我只是太热了吃不下饭,而且你不在家做饭我这回去了还要进厨房,可不就瘦了么?”   江画眉虽然不知道祁云留在公社是为什么,可不用问江画眉都相信祁云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没能亲自回来通知她,也可能是事情太重要或者太紧急了,江画眉并没有责怪祁云的意思,当然也不希望祁云自己责怪自己。   比起其他人,祁云对她已经够好了,不知道多少人都羡慕她,恨不得对她取而代之呢,这些江画眉都清楚得很。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江画眉才要坚持不懈的让自己变得更好更优秀,不管祁云当初是因为她身上的哪一点喜欢上了她,江画眉都要好好抓住机会,让祁云一辈子都离不开她。   祁云知道江画眉只是安慰他的,倒也没拆穿,只顺着话头认错,“是是是,还是我的错,我回来了,以后肯定给你做好吃的赶紧把你养胖,眉眉我跟你说,这回我带回来的人里面刚好有个厨子,手艺应该还行吧,听说以前还给地主老爷做过饭...... ”   村里,被祁云叮嘱几句就丢下的曾老师等人坐在屋里沉默了半晌,还是之前过来的时候扶着曾老师的周老师忍不住开了口打破一室沉默,“曾老,咱们现在怎么办?”   大家都是从各个村里被红袖章他们给重新弄到一起去的,之前被祁云点名的那位周老师是前阵子才被下放到村里,恰好跟曾老师一个猪圈,也算是有些交情。   知道曾老师的来历之后,今年也才二十来岁的周老师周庆就以后辈的身份对待曾老师。   其他人这几天都没怎么说话,毕竟他们大多数都是跟家人分离,又被批斗折腾一番之后拉到全然陌生的地方。   好不容易安生了两年,今年居然又起风波,即便是心性最豁达的曾老此时都觉得前路一片渺茫。   或许他这一辈子,没能埋骨战场,却要流落异乡,死后也没人能给他上香祭拜。   曾老想到这里连忙打住,怕自己继续想下去会影响心态,回头看了看满脸麻木的众人,曾老佯装坦然的笑了笑,“这祁云我前两天从公社那边听到过两句,说是从怀城来的知青,还写得一手好文章,文章都发表到《国风》上去了。”   《国风》他们这些人还是或多或少知道些,即便是几个匠人厨子都知道点儿。   曾老之所以说这个,只是因为能在《国风》上发表文章的人,特别是这会儿还能发的人,肯定不是那种只会鼓吹虚捧的人。   即使这个时代太艰难,他们依旧相信《国风》还没有堕落到那种程度。   “这么说来,刚才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说以后会专门给他们修房子,让他们就在这里安顿?言语间也没有说要让他们做什么脏臭累的活儿对他们进行“劳动改造”?   周庆有些迟疑的反问。   显然这样想的人不止他一个,原本麻木沉默的人群渐渐有了悉悉索索脚步挪动衣裳摩挲的声响。   曾老拍了拍大腿,然后站了起来,“行了,咱们再艰难的日子也不是没体验过,现在能被这小伙子领到他自己的房间里让咱们休息,已经是不错的了。咱们不如乐观点,先去睡吧,我这一把骨头可累了,有谁愿意睡一会儿的就跟我去隔壁挤一挤,其他人留在这边休息。”   曾老想了想,轻笑一声又加了一句话,“那簸箕可别去碰。”   曾老也暂时看不出来祁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初见之时觉得挺温和有礼的,颇有富家少爷的气质,可之后对待他们,即便是看见他这样的老头子都半点没有流露出怜悯同情,眼神里是一种冷漠的平等对待。   来的路上他们一群人走得再难,那人坐在拖拉机上都没回头多看他们一眼,要不是红袖章怕他们跟不上半路跑了所以故意让拖拉机开慢点,怕是他们直接掉队了祁云都不会在意。   还是接触太少了,曾老按捺住想要往更深处蔓延深究的思绪,暗暗劝自己别着急,只要他一天没蹬腿,总能多活一天,他还要等到回去跟家里人团聚呢。   祁云跟江画眉说了会儿话两人就暂且分开了,祁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中午了,这会儿他去找李晓冬说事儿,江画眉这边收拾收拾也差不多下工了。   李晓冬对于祁云一声不吭就带回来二十个被下放的知识分子,乍然一听肯定是吓了一跳。   可等祁云又说市里的领导会批点资金下来给他们水月村修学校跟卫生所,那些知识分子里有老师有匠人有医生的,想一想,李晓冬又高兴起来了。   “行啊老祁,有你的,刚才还把我吓一跳,咱村里可没那故意折磨人才弄出来的磨坊猪圈啥的。”   他们水月村因为条件好,所以下放改造的对象都不会安排到这里来,毕竟改造嘛,肯定是要穷山恶水荒漠戈壁那种地方。   祁云在别人面前还能扯大旗,在李晓冬面前肯定是实话实说,所以这会儿祁云很没道德感的嘲笑李晓冬,“胆子这么小?我这不是看着都是好好儿的知识分子嘛,现在这种现象只是暂时的,以后他们这群人可都是要回去的,到那时候咱们村的娃子都要憋足了劲儿跟全国学生竞争才能让他们其中某些老师教。”   在熟悉又信任的人面前,祁云还是忍不住稍微小小的得瑟一下。   李晓冬很给面子的满眼佩服的看着祁云直夸赞,“老祁,有你的啊,以后村小学修起来了你也去教书,不说别的,就你这本事,我爷爷都说了要是能有人学到十分之一就够用了。”   祁云笑着谦虚了一下,“哪里哪里,以后还是要靠冬子哥你给这些人撑着上面的压力。”   李晓冬拍着胸脯保证肯定使完了浑身的劲儿也要撑住。   那些人还没睡觉的地方,李晓冬果断喊了唐三儿杜海周国安他们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起下山,午饭都还没吃就直接去竹林砍竹子,然后让邱大爷给立马赶工编出几块结实耐用又宽敞的篾板。   午饭是江画眉跟祁云一起做好了端到祁云他们房子这边给曾老他们吃的,菜里还切了些今天刚拎回来的猪肉,算是帮这些人庆祝一下迎接新生活。   当然,祁云也没特意说啥,任由这些人自己怎么想就是什么。   反正人交给了李晓冬,祁云是不大愿意继续管这伙人了,总归李晓冬做了保证就不会说一套做一套亏待这些人。   下午搬了石头垫了篾板铺了凉席,再临时缝制了几个两米长的枕头塞了麦秸秆就做成了枕头,至于被子,暂时周国安跟江画眉以及李晓冬那边挪了几床被单过来,曾老周庆他们二十来人也就算是安顿下来了。   之前祁云他们这边就有四个房间,吴丽跟张红军都走了,周国安再跟祁云挤一挤,也就腾出了三个房间。   不过这会儿可是闷热的大夏天,李晓冬也舍不得让这些人受罪,第二天就点了几个石匠瓦匠木匠,泥巴一挖石头一打篾板再一编,几天的时间挨着祁云他们原本那单排房就立起来了一排十来间的泥巴茅草房。   祁云倒是想凑到江画眉那边住,可惜两人也没结婚,祁云只能在江画眉那边装委屈骗了个香吻,这才回来跟周国安挤一个房间。   祁云对曾老他们也不苛刻但是也不巴结,反正李晓冬那里暂时借了粮食过来。   等一段时间上面的资源下来了这些人该教书的教书,该治病的治病,这些人不像其他老师医生能领工资,可也有口粮。   其他人也能跟着一起上工挣工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了,除了隔三差五祁云要来收一波“自我剖析反省检讨书”之类,跟其他社员也没什么区别了。   祁云这边因为年初上头风向变动而产生的风波也算是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边疆那边祁丰则是一点没察觉到自己险些被拉下水。   作者有话要说:   问:如果你知道有一大群人在未来的华国会成为各种不得了的大人物,在他们艰苦受难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穿越/重生者:抱大腿!   祁云:救了就算了,不饿死不冷死不累死不气死不自己把自己想死就成了【双手揣裤兜装比   皮卡祁,你还对得起你亲妈给你的重生穿越的身份吗?!   祁云:呵呵,不应该是他们抱我大腿吗?要是不抱好他们可就要受罪了【中二自恋王之蔑视   抱什么大腿,分分钟就能成为两米大长腿俯视众生的我,需要抱? 第59章 闲人   “老祁, 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刚结束了半宿的拉练, 大家伙解散去浴房冲澡,祁丰刚端着盆搭着毛巾往水房走,隔壁一班的一位战友追上来揽着祁丰说话。   祁丰浓黑的剑眉一皱,摇头,“我不去。”   绰号斑鸠的战友原本松了手准备离开,可想想上头给下来的消息,抿了抿唇,忍着不高兴又重新露出个笑来, “老祁,咱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肯定不会害你, 只是抽点时间去参加个聚会而已,咱也不可能就这么当一辈子的小兵对吧?”   说谎, 事实上他们连长已经确定要把今年送去进修的名额给祁丰, 因为祁丰是高中文化,家庭清白, 训练成绩出色,脾气也稳重。   再加上现在还有个算是锦上添花的大作家弟弟,所以这个名额毫无疑问的给了他。   像是祁丰这样从学校里招进来的兵, 只要去学校里进修两三年,出来就能直接升为士官,之后哪怕没有上战场立功也能慢慢熬资历升军衔。   斑鸠心里嫉妒,可也一点没表露出来, 因为给他交代任务让他把祁丰也发展进来的人也是因为祁丰这些条件才对祁丰十分看重。   可惜祁丰是个面憨内奸的,找的借口总是让人无语却又说不出话来。   “不去,我训练结束了还要忙着看我弟弟的书。”   斑鸠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无奈表情,松开揽着祁丰脖子的手,“好吧好吧,那我先走了。”   就斑鸠自己心里的想法是不大愿意祁丰来的,要不然祁丰一来他们这些人就又都被衬托得一文不值。   祁丰也没在意斑鸠为什么这次不像之前那几次那样缠着他继续劝,因为对方再如何劝他都不会去的,因为第一次斑鸠劝他的时候他推荐斑鸠看自己弟弟的书,斑鸠居然不愿意,还表现出了一种让祁丰很不痛快的不屑一顾。   对他本人不屑一顾也就罢了,偏偏祁丰感官敏锐,察觉到对方是对他弟弟的书不屑,这导致之后祁丰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斑鸠多说。   况且他也确实没有说谎,以前弟弟在怀城上学的时候祁丰还没能跟弟弟频繁的书信来往,当然,那时候祁丰觉得是因为家里人多,一封信就那么点位置,一人说几句也就写满了。   现在祁丰跟弟弟大概是一个月有一封信的来往,祁丰得了弟弟托母亲那边寄来的书之后,都会尽量挤出空闲的休息时间来认真阅读琢磨,就盼着下回跟弟弟在信里有更多的话题好聊。   对于祁丰来说,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儿,在给弟弟写信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提过一句,就连之后他得到了要去军校进修几年的消息祁丰都是一笔带过,反而还没有弟弟书里一个小小伏笔更让祁丰愿意去多写写。   若是祁丰稍稍提一句,祁云那边也能瞬间想到明年六月即将被军部大佬点名指出的“怀海帮”,那是隐藏数字帮成员对军队进行的渗透。   无论外面怎么变,祁云这边等到曾老他们安顿下来之后,日子也就没什么波澜的继续过了。   对于今明两年的形式,祁云也就只是在给家里以及边疆大哥那边写信的时候委婉的提了一下这两年谨言慎行坚定跟着领导人的步伐走——毕竟考虑到寄给大哥的信有人审核。   八月二十多,农村人的秋收农忙季又开始了,祁云也只有一开始帮着干了两天活,之后李晓冬也怕祁云这个村里的“大宝贝”身体不舒服,干脆安排了祁云去看着泥巴房子的修建进度。   另外邱大爷作为村里唯一的篾匠,这会儿山上的树肯定是不能随便乱砍的,所以只能让邱大爷用竹子做些床榻椅子凳子桌子之类的家用日常物品出来。   这事儿祁云也会干,毕竟全村甚至附近村的老乡都知道,祁云的特殊爱好之一就是把好好的篮子背篓编成朵花儿似的好看得让人都不敢用。   因为李晓冬盼着曾老他们早点给他们村的人做贡献,所以做主让祁云跟邱大爷做这些事也能记工分,还是中等水平的八个工分。   又过了约莫五六天,泥巴房子也紧赶慢赶的修好了,不过这还得等半个来月,湿气都散了才能住人。   刚好公社上面拨下来的补偿也到了,祁云作为这群知识分子“思想改造”的监督负责人,掰着手指头算算,第一份检讨书也该交上去了,于是祁云再一次主动找到了曾老他们。   “周老师,你们内部协调协调,看看后天能不能给我交二十份检讨书来,内容要朴实,思想要深刻,感情要真挚......”   说了几个要求,祁云想了想,问这群人里看起来最好说(欺)话(负)的周庆,“需要我给写篇例文么?”   周庆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回头去看坐着旁边地上老神在在戴着眼镜眯着眼剥玉米粒的曾老。   祁云也跟着周庆瞅过去,场面一度十分沉默。   还在琢磨如何更好更快的把玉米棒子上的玉米粒剥下来的曾老感到气氛似乎不太对劲,终于抬头看了过来,眼睛里全是迷茫,好像刚才没听见他们说的话。   祁云冲周庆摊手,“看来你们应该是很有经验的,那我就放心了,后天早上之前记得全部一起交给我,要是你们有互相借鉴的也请一定要注意用词描述之类的稍微修改一下,咱们得稍微有点诚意。”   今年老天爷似乎过得很顺心如意,所以该出太阳的时候就出太阳,今年秋收祁云他们都少了几趟需要冒雨抢收粮食的雷阵雨。   江画眉他们这会儿都在水田里收稻谷,中午晚上都是祁云在做饭,祁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去田坎那边溜达着等江画眉下工一起回家。   夏天一般都是中午的时候用灶膛里余下的火慢慢炖一锅稀饭,一直在锅里捂着,等到傍晚回家准备吃晚饭的时候这稀饭粘稠又温热,刚好入口。   所以晚饭的时候祁云不用太忙,还能等江画眉一起回去之后,到时候其他人去洗澡冲凉的时候祁云再趁机做个小菜晚饭也就算出来了。   祁云这几天都跟着邱大爷一起在刚建成的泥巴房子外面编床榻,因为祁云的癖好,所以全程邱大爷总忍不住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祁云。   等祁云终于准备出去走走再找找他家小姑娘,邱大爷还松了口气。   在他们看来,这日常用的东西结实耐用就得了,祁娃子偏要走歪路弄些看着就不经用太精贵的装饰,这让人瞅了去多招人笑话啊。   很招人笑话的祁云还准备趁此机会给自己屋里以及江家那边也添置些竹编家具,毕竟竹林里的竹子也不是随便就让人砍的,这回趁机给自己家里弄点东西,祁云一点没觉得自己挖了集体的墙角。   唐三儿的新媳妇王幺妹如今也算是熬过了最开始的孕吐期,不过王幺妹可是唐三儿他们家唯一的媳妇,肚子里还揣了他们家第一个下一代,所以王幺妹被留在家里陪着小姑子做点家务活,地里挣工分的事都不让她们俩插手。   农忙的时节王大梅也没办法经常过来了。   当然,上次王大梅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们村的那位大夫居然被祁云弄到水月村了,那表情那眼神,真的是十分难以形容,不过祁云自发自动把那表情当做是“大写的满脸服气”。   追根究底,之前祁云看见袁医生时想着把人一起忽悠回来,还是因为之前跟王大梅路上探讨孩子聪明靠的啥。   那会儿祁云突然觉得村里有个比郝大夫更靠谱的医生很有必要,毕竟以后他家小姑娘生孩子还能去镇上卫生院,可怀孕的时候每个月总要检查吧?   之后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需要医生。也不是说郝大夫不好,可郝大夫是属于赤脚医生那种,更偏向的治疗方式也是中医。   中医贵在治根,可见效慢,在急症面前就有点显得不够用了。   也是因为上次王大梅发现自己村被公社红袖章又抓走的袁医生居然来了水月村,这会儿农忙没时间过来看她堂姐以及堂姐肚子里的外甥,王大梅也不着急了,看来她还是很信任袁医生的。   不过之前跟王大梅经常一块儿过来的兰蝶却没少往水月村走动。   祁云从公社回来之后听说了一个很有趣的消息,之前还总在他面前晃悠的那个总是一脸营养不良满眼猥琐胆怯的兰蝶跟知青点那边的张红军好上了。   说实话,自从上次举报信以及苏佩佩被男人未婚妻抓女干之后,知青点那边的几个人越发没有存在感了,很多时候祁云跟周国安都要把那几个人给忘了。   说起来他们也从怀城下乡插队一年多了,去年五月他们还在火车上晃悠,现在居然也都适应良好。   当然,这种适应良好也就只有祁云自己以及唯一能天天看见的周国安。   周国安这小子上次浪得过了头被祁云教育要多读书之后好歹收敛了不少,不过村里其他人组织的什么抓鱼挖泥鳅掏鸟窝捅蜂窝搞野炊之类的,总归是不会少了他,反正祁云没在周国安身上看见有任何适应不良的表现。   然而张红军他们那边却并没有祁云想象中的那么好。   苏佩佩被揪出来之前还好,毕竟苏佩佩想要拉拢知青点其他两个男知青,平时肯定是要付出点什么的,比如说主动承担家里的家务,包括做饭洗衣打扫房间。   比如在别的男人那里弄来了东西,也都会跟张红军赵胜利他们一起吃用。   可惜大白天的被个女人厮打之后,苏佩佩之前还勉强遮掩在身上的那块遮羞布也算是被扯了下来。   以前还是大家背后议论,之后却是因为亲眼所见所以说闲话的人也说得底气十足了。   但凡看见哪个男人跟她稍微靠近一点,那男人家里的女人甚至母亲奶奶这些女性长辈都会跑去知青点外冲着苏佩佩叫骂一顿,搞得苏佩佩都不好出门。   等好不容易躲了一段时间再出门,苏佩佩发现再也没有男人敢靠近她了。   比当初江画眉的处境都还差,毕竟江画眉对男人一贯不假辞色,干活也比许多男人还厉害,可苏佩佩除了一张脸却什么也没有。   当然,这唯一的优势也在迅速的消失,毕竟苏佩佩也已经二十五六了,即便是在城里,这个年纪也算不得多年轻了。   让祁云想不大明白的是苏佩佩并没有因此准备踏实的找个能养活她的男人结婚过日子,反而好像是跟赵胜利搬到一个屋里去了。   这年代男女睡一个屋,其实也就是等于变相的结婚了,只是这婚姻还没有受到法律保护。   苏佩佩跟赵胜利走到一起去了,张红军自然就渐渐生出一种被排挤孤立的感觉。   想想也是,人家两个人组合成了一个小家庭,那肯定万事都要以他们小家庭的利益优先,张红军本来就是个小气的人,当初就是因为怕周国安太能吃所以拒绝跟祁云他们搭伙吃饭。   后来更是因为怂祁云以及觉得自己跟赵胜利他们思想契合而搬走。   被那两人弄得吃了几回亏之后张红军就把自己的粮食全都搬回了自己房间,之后吃饭也又恢复成了当初刚来时那种只有稀粥没有菜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即便是心智坚毅的人来过,肯定也不会多舒服,更何况是张红军这样的人。   渐渐的张红军看见吴勇娶了本村姑娘平时除了农忙甚至都不需要下地干活,再加上这插队也有一年多了,上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更没有传说中每年都能下来的一两个回城名额。   张红军开始动摇了,甚至要不要也学着吴勇娶个本地姑娘做依靠的念头也一夜一夜的出现得越发频繁了。   这时候拨来算去最后选中了张红军的兰蝶出现了。   要说张红军长得如何,那其实也就是路人甲的面容,特别是跟祁云一对比,兰蝶一开始看见张红军的那好几次咬咬牙都没能下得去手。   可张红军戴了一副眼镜,平时又沉默寡言,颇有种成熟内敛心有城府腹有诗书的模样,兰蝶看来看去多看几次,发现张红军好像也有点儿好看了。   毕竟那副眼镜,几乎就等同于“文化人”三个字挂在张红军脸上。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两个年轻的男女一碰撞自然就迅速感情升温。   要说张红军对兰蝶本人也确实很喜欢,兰蝶长得娇小性子又软,总喜欢用依赖的眼神看他,偶尔做错事了还会小心翼翼的去观察他的神色,就像只可爱的小老鼠。   当然这只是一种形容词,要是真的老鼠跑到张红军面前,张红军能一秒蹦八丈。   唯一可惜的就是兰蝶家庭条件不大好,给不了张红军多少帮助,因着这个,哪怕张红军对兰蝶本人很满意,可平时相处间张红军还是对兰蝶不冷不热的,算是当做备选项暂时吊着。   张红军虽然身体算不上多强壮,可好歹也是大男人,安排活儿的时候李晓冬当然不会对他特殊照顾。   因此当祁云溜达着在田坎上迎面遇上挑着两摞已经脱粒完毕的新鲜稻草时,祁云也没觉得意外。   这活儿需要力气,可又比挑稻谷粒更轻松,一般李晓冬都会安排一些十几岁二十来岁身上没多少力气的男人来做。   张红军看见一身灰白衬衣黑色长裤单手揣裤兜一脸悠闲的祁云,脚步顿了顿,而后别开视线。   祁云也没有要跟张红军叙旧的意思,侧身挪到一旁让开,张红军也侧身挑着担子同祁云擦肩而过。   “红军哥,累不累?一会儿该下工了,我今天不舒服,所以提前下工了,来给你送点东西。”   不舒服了都惦记着要来给他送东西,张红军听了顿时心里一暖,一点没想着关心一下对方哪里不舒服。   “还好,这点活也不累人,你先到前面去等我,我先把稻草挑过去放好。”   这刚脱完粒的稻草都是好东西,无论是编冬天铺在床上御寒的草垫还是茅草房上换房顶,甚至连草鞋草绳这些也都是必不可少的,所以稻草也会运送到一个平坦的地方晾晒起来,等晒干了就一把一把的围着树桩踩好,做成一个稻草垛子存放。   兰蝶抬眼看见已经转身离开的祁云,咬唇皱眉垂眸,掩下懊恼的神色。   往前面不远处的水田里一群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可兰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祁云了,所以不用找都知道,那群忙活的人里面肯定有江画眉。   也不知道这祁云到底喜欢江画眉哪一点!   “小蝶,你在看祁云?”   张红军说完话没等到兰蝶的回应,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兰蝶视线所在的方向只有祁云的背影最醒目,一时之间脸色不由难看了几分。   兰蝶连忙收回视线脸上露出怯生生的笑,“没有,只是奇怪这个祁云这时候还能这么悠闲的到处逛,村里人真的不管么?”   这话简直就是正中张红军的肺管子,戳得张红军也不说话,转身挑着稻草脚步匆匆的走了,也不管兰蝶跟没跟上。   兰蝶也没像以前那样惶恐不安的追上去,反而将手臂上挽着的小篮子转而拎在双手间晃了晃,有些想追祁云。   可这会儿刚好看见祁云笑着朝田里挥手,弄得一脸泥点子满身狼狈的江画眉抽空抬头也朝祁云挥了挥手,周围人起哄的笑了一声。   那画面和谐得让兰蝶放弃了这个有些冲动的想法,拧腰还是追着张红军去了。   虽然跟祁云一对比发现张红军还是太差了,可这会儿兰蝶也不能直接甩手走人,还是要先把人给稳住了,再偷偷往祁云那边使力,免得两边都没得个好,到头来一场空。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噫给我家小姑娘的矮塌刻什么呢?百花盛开?百鸟朝凤?孔雀开屏?腾龙祥云?【认真的思索   邱大爷:哎,年纪轻轻的一小伙子,咋就这么想不开呢?【摇头可惜   做好之后   客人:哇这个也太精致了吧?多好看啊,你们平时就摆在这里用?【大惊   江画眉:不用还能拿来干啥?反正我家云云会做   江河:就是就是! 第60章 打探   祁云完全没把这些擦肩而过的路人当回事, 在田坎上等了一会儿江画眉还没下工, 从村小那边放学回来的江河却是已经拎着个漂亮得跟艺术品似的竹篮,手里握着一把尖头小木锹过来了。   “祁哥,咱们去找折耳根吧,姐姐他们还要一会儿才能下工呢,顺便再去昨天打完稻谷的那边看看有没有螺蛳。”   家里去年秋天在张奶奶那里换的小鸡崽已经长大开始生鸡蛋了,祁云生日那回留下的老母鸡也为了给小鸡仔们腾位置,之前过年的时候就给宰了。   因为一家定了只能养五只,所以江画眉再是可惜, 之前祁云从镇上得的那两只作为奖励的老母鸡都已经炖好下了肚。   曾老他们那里还端了一大盆过去,没办法,这天气实在放不住。   数量有限, 那想要更多的鸡蛋,肯定只能在质量上硬性的往上提, 所以江河作为家里现在唯一“吃闲饭”的成员, 家里那五只鸡的“营养餐”就由江河负责了。   祁云看了看今天已经割下来放倒的稻谷秧,确实还要忙一阵才能脱完粒, 这才又跟江画眉说了一声,跟江河一起去找折耳根和鱼虾虫子去了。   不知道别的地方是如何的,水月村的野生折耳根多半都是长在田坎上, 有时候还会发生小孩儿挖折耳根把田坎都给挖塌的事情。   这秋收农忙季还能这么悠闲的,全李家镇估计除了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的人,怕是也就只有祁云了。   连带着江河都不用像其他小孩儿那样放学回家就跟打仗似的跑回来帮着大人干活,因为家里的活都被祁云给包了。   因为祁云, 又有个干活厉害的周国安,现在江家的日子谁不羡慕?   祁云这边等着曾老他们交检讨书,可不知道他随口说的那几个要求愁坏了多少人。   周庆当初好歹也是在初中教语文的,就因为跟学生们念叨了一句“君子如玉”,然后这回批孔就把他给逮着了。   周庆也还算好,没受多少罪就被祁云带到了水月村,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教教书领工资,可自己干活挣工分,也是为自己挣口粮。   而且大队长还说村里准备开个村小,到时候他们这些老师还是需要去教孩子们,没工资领但是有口粮,只在周末下地干活挣点额外的工分换粮食也能在过年的时候换猪肉。   周庆抠着笔杆子勉强写了一篇五千字的检讨书出来,曾老那里许久都没动笔,一直在看祁云拿给他们的“参考书”——《国风》上的一片文章。   按照祁云的说法,让他们尽量把文风往飘渺上靠,别动不动就留下实锤给人抓,最好就是乍然一看特别可靠诚心细细一追究其实都是虚的模棱两可的。   “曾老,您看我这能过关么?”   一开始祁云也没拿参考书给他们,周庆很是自信的挥笔一写,交上去让祁云看了之后祁云沉默半晌,拍了这本参考书给他们。   周庆拿到杂志看了一遍那篇文章,一开始还不知道那就是祁云自己写的,看完之后感慨万千特别欣赏。   结果回头队伍里的一个大学教授一看,也是忍不住沉默了片刻,然后告诉周庆这篇文章应该就是祁云写的。   “归自云深处”,一个带了“云”字的笔名还不足以证明这作者就是祁云,主要还是这位汤教授从那别具一格的文风里看出来的。   这会儿虽然文人之间都比较那啥,可再清高自傲也要扯块谦虚的布头遮一遮,像祁云这样不故作谦虚的文人,跟外面那些文化人真是好不一样!   直接就用他自己的文章来教他们,这得有多自信啊?   “自信也是一种强大。”   曾老笑呵呵的说罢,将那本杂志接了过去,然后认真研读去了。   见曾老都决定学习参考,周庆也没办法,只能又重新战战兢兢的写完一篇检讨书,这会儿还不敢像之前那么有自信的往祁云那里交。   主要是周庆也发现了祁云那绝无仅有的强大无比的自信心。   曾老他们如何研究重写彼此讨论借鉴祁云一概不知,反正清闲的写写文章收收信件汇票,再想办法哄着小姑娘跟他拉拉手挨着亲近一会儿。   第三天祁云收了二十篇检讨书,换上整齐的衣裳,跟李晓冬一起赶着马车去了公社。   村里还忙着收花生挖红薯,所以周国安他们都没空一起去,等到了公社,李晓冬还有点儿紧张呢。   毕竟这下放的知识分子在他们村可是好吃好喝好住的一点没受到“改造”,至于说要给曾老他们进行思想再教育的祁云?   这货把曾老他们领回来之后几乎就没怎么管过,李晓冬都怀疑要不是曾老他们就住在他隔壁,祁云能见都不去多见人家一面,完全做到放任不管忽略不计的程度。   之前李晓冬为了村里的乡亲还能壮着胆子拍胸脯保证自己能撑住,可现在就走到公社门口了,李晓冬还是忍不住要捏一把冷汗。   祁云这个大包大揽的家伙却是姿态轻松随意得跟回自己家似的,一进门看见位端着茶缸子路过的领导就笑着上前跟人握手寒暄。   那模样,是李晓冬从没想过的,也不是说这时候的祁云有多猥琐小人,只是这人笑得太多话也太多态度也太温和真诚了,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看起来温和实则很冷淡对朋友又很自恋爱得瑟比谁都潇洒的老祁!   然而天真单纯又朴实的李晓冬一路从公社大门走到张主任办公室,这种认知已然摇摇欲坠。   祁云也没跟他多说什么,张主任他们也都把注意力放到了祁云交上来的二十份检讨书以及一份厚厚的“思想教育初步成果总结与进一步工作展开计划预想”。   这一翻七八页,纸张上满满的笔锋犀利透着坚毅的小字,一看起码得好几万字。   还没看内容,公社领导们就被祁云这认真的态度给震住了,对于一下子拨了二十个知识分子交给祁云进行思想改造这事儿,大家有志一同的认为是正确的。   看看这位同志的认真态度,即便是拿到茳那市去比,那也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这份几万字的报告书最后肯定是从公社领导办公桌上交到了市里领导的办公桌上。   李晓冬跟着祁云进了公社,被领导们热情的招待着去公社食堂吃了一顿有肉的饱饭,然后又被领导们送到公社大门口。   一直到驾着马车走出了李家镇的街口,李晓冬扭头去看板车上放着的那几袋粮食以及两只咯咯叫唤的老母鸡,然后又看嫌弃母鸡掉毛所以坐到了他旁边的祁云。   祁云叼着一根刚才顺手摘的酸叶草漫不经心的一点一点嚼着吞进嘴里,全然没了刚才在公社领导们面前那种热血青年的劲头。   刚才吃得太撑了,嚼点酸叶草消消食。   “等等,往右边小路上拐,我去给郑哥送点东西。”   虽然这板车上的东西都是公社里给修建村小的那些工人提前预支的“工资”,可两只老母鸡明显是给他和李晓冬的。   祁云给李晓冬留一只,另一只准备拎着去送人。   李晓冬没听祁云说过对郑凯旋私底下的称呼,一时没回味过来祁云口中的郑哥是谁,不过手上还是半点没带犹豫的扬着鞭子让老马转方向,“郑哥是什么人物?”   还要去送礼?   祁云把嘴里嚼得差不多的酸叶子吐了出去,“就是郑凯旋郑科长,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还是去打探一下保险。”   这两天原本祁云想帮曾老他们弄点布料做被单那些,可杜山他们却一连好几天没回来了。   祁云私底下去杜山家里问了问,杜家其他人知道祁云跟杜山的关系,只说杜山出远门了,好像是有个什么大买卖。   这两天祁云越等越觉得不对劲,要不然也不至于点着煤油灯赶着时间把那几万字的“任务书”给写了出来,又提前让曾老他们把检讨书交上来,就琢磨着弄个不漏声色的机会上公社里走动。   刚才在公社里的时候祁云也借着郑凯旋的由头问过,公社领导说是郑科长有新任务,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在家休息。   李晓冬对于杜山他们的事儿也多少知道点,但是因为他大队长的身份,所以也不好知道得太清楚了,要不然以后出了事他这边也不好交代。   毕竟杜山他们是祁云的朋友,李晓冬也就自然而然对他们也多少有点情义,知道了他这大队长是上不上报?   报了对不起兄弟,不报又不合规矩,所以李晓冬干脆装聋作哑假装一点没察觉到,平时也不去打听探究。   所以这会儿祁云这么一说,李晓冬也没想到杜山他们头上去,只潜意识的觉得既然祁云都觉得不放心,那事情估计就比较严重了。   因此李晓冬也不再多问,闭嘴认真赶马车。   郑凯旋要在公社里上班,家住得离镇上也不算远,拐了小路老马哒哒走了约莫五六分钟,李晓冬守在马车上,祁云一个人拎了只老母鸡跳下去。   上回祁云跟着郑凯旋他们十来天虽然没来过,可郑凯旋详细的给祁云描述过一回他家怎么走,所以祁云很顺利的找到了在家休息的郑凯旋。   看见祁云笑容满面的拎了只老母鸡过来,郑凯旋家里的娃娃老婆老母亲都挺高兴的,祁云会说话,一进院子先跟老太太问好,又夸了两个在院子里乱窜的小孩儿,把手里的老母鸡递给了郑家嫂子,然后进屋跟郑凯旋随便闲扯说了些话。   也没特意打听什么,祁云就是说了曾老他们的改造进程,又说了自己今天去公社的事儿,等祁云被郑凯旋笑着一路从村里送到马车停下的地方目送马车离开之后,祁云脸上的笑才淡了下来,最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皱的眉头。   “冬子哥,杜山他们怕是出事儿了,要是真出了事你就咬着说不知道就成,其他的我来想想法子。”   听祁云这么一说,李晓冬心里顿时咕咚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李晓冬:一口气说完那句夸你的话我都差点没喘过来妻儿!【抚胸   祁云:很好,回去给你多加两个鸡腿,再给你弄个聪明贤惠长相端庄的媳妇儿,另外记得回去在眉眉面前再说一遍,要更自然更顺畅,就像脱口而出没有经过太多思考的样子。【拍肩鼓励   李晓冬:突然不是很想起来,别扶我,我要进抢救室【= =】 第61章 吴丽李晓冬   鉴于祁云几乎具象化的拒绝追问的意思, 李晓冬张了好几次嘴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口。   杜山他们到底怎么了?   郑凯旋是红袖章的, 祁云从郑凯旋那里出来一趟就说杜山他们出事了,李晓冬隐隐约约也猜到点杜山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黑市,倒卖,这些可都是要被抓去劳改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罪!   在李晓冬还年幼的时候甚至有人因为贩卖了老鼠药而被拉去木仓毙!   李晓冬心乱如麻,一路赶着马车回了村里,祁云没等李晓冬问什么,直接跳下了板车让李晓冬暂时把那些粮食给带回去,秋收忙完建村小的时候再给干活的人当工钱发下去, 另外那只老母鸡也让李晓冬自己收着。   “过两天应该会有人来咱们村,你回去跟老村长说一声,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自然是心理准备以及推脱的话。   其实解决的办法祁云还是有的, 就怕到时候杜山他们出事儿的人人数太多,他手里捏着的东西不够用。   祁云心里惦记杜山他们, 可接下来两天里表面上一点没露出来, 还是跟以前一样,看得李晓冬都暗暗着急。   第三天上, 郑凯旋带着人又来了村里,这回要找的是杜山家里人。   那会儿祁云还在院子里跟着邱大爷一起削竹子,李晓冬听见有村民传话之后没有立刻往杜山家去, 反而脚步一转,先往祁云这边走了一趟。   “老祁,这杜山他们会不会......”   跟着祁云从公社回来之后李晓冬也注意了一下杜山王小海周代涛三人好一阵子都不在了,因为之前这三个人就是村里有名的混混儿, 不上工也不足为奇。   偶尔溜达着去哪个狐朋狗友家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也正常,所以这回秋收没看见人村里人才没多想。   可现在祁云这么一说,李晓冬也确定到底咋回事了,不过李晓冬并不确定杜山他们是已经被抓了还是怎么样。   看红袖章来村里,也不知道是要抄家还是找人。   李晓冬没让老村长过来,怕到时候红袖章动起手来伤到他,可自己一个人过去吧又总觉得有点虚。   李晓冬话没说完,祁云也没心思问,只放下手上的活儿跟邱大爷说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的洗了手跟脸,收拾好了自己这才同李晓冬一起往村口方向杜海他们那边去了。   杜海他们是村里的杂姓,也不知道以前村子是如何形成的,总之杂姓一般修建房子落脚安家的地方基本都是祁云他们河这边的靠山口。   祁云这边跟杜家距离也就直线距离几百米,所以两家晚上来往也不会惊动什么人。   这会儿祁云跟李晓冬一起出了小道一分钟不到,还没走到杜家院子里,远远就看见了围着的人群以及拿着扁担戴了红袖章的郑凯旋等人。   瞧见祁云过来了郑凯旋也是一喜,主要是杜家人太会闹了。   要说郑凯旋没办法处理这种事?那肯定不可能的,毕竟他身后那些红袖章手里的扁担也不是捏着玩儿的。   主要还是因为这是水月村,是公社里连续几年都在大会上表扬过的,更重要的是郑凯旋跟祁云那份交情。   这前两天才收了祁兄弟的老母鸡,今天就来人家村里大动干戈,那再见面的时候多尴尬啊。   郑凯旋没有第一时间就把这家人给掀开直接搜家也是想着再拖一拖,要是祁云没来那就说明祁云跟这家人没啥交情,他也能更好办事。   另一个郑凯旋也是在等作为大队长的李晓冬,算是让李晓冬来做这个出头的人。   杜山家里有个年迈的奶奶,父母双全有个年纪相差十四岁目前只有七岁今天还在学校上学没在家的妹妹,可奶奶是个病怏怏的,父亲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子。   母亲倒是泼辣,这会儿正坐地上撒泼闹腾呢。   杜山可是他们杜家唯一的男娃,怎么说也不能真给红袖章抓走了。   虽然杜山这段时间也真的没回来过,可做母亲的还是第一时间不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直接撒泼想要把红袖章们吓唬走。   这是一个无知村妇目前唯一能想到也能做的保护孩子的办法。   祁云皱着眉走过来,先跟郑凯旋握了握手,等李晓冬也学着上来跟郑凯旋握手的时候,祁云先转身把杜婶子从地上拎着扶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咋闹得这么厉害?杜婶儿,这郑科长也不是那胡乱打砸吵架不讲道理的人,咱先别闹,先问问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杜山妈知道祁云,这会儿家里一个靠得住的也找不到,杜山妈把祁云当做是最后能依靠的人,连忙抬手抹了脸上的眼泪鼻涕,拽着祁云不撒手。   郑凯旋在那边跟李晓冬寒暄了两句,就三两句话说明了来意,“十来天之前隔壁镇抓到一伙倒买倒卖的人,里面就有咱们镇水月村的杜山周代涛王小海三名社员,隔壁黄桷村也有两个人。”   “当时公社就派了我过去看看,结果我这头刚过去那边那五个人就跑了,隔壁镇公社派了人过来让咱们帮忙抓人,这也是没办法的。”   黑市大家都知道有,之前上面没风声的时候他们下面的人也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在人家上头因为思想净化的事儿又起了一波严打,他们下面这些人也没办法,只能听命行事。   围观的人一听是这事儿,顿时也是嗡嗡议论起来,一个说怪不得之前杜家条件突然就好了,又有人说晚上看见有人走动。   李晓冬听得恨不得伸手捂了这几个人的嘴,好歹这杜山他们也是咱们村自己人,再怎么议论也得等抓人的红袖章走了再议论吧,这不是害人么!   郑凯旋也没说让手下去抓那几个人出来审问情况,只往祁云那边望了几眼。   祁云劝着杜家这三个人好歹勉强镇定了下来,这才过来跟郑凯旋搭了胳膊挨着说话,“郑哥,这事儿我也知道你们是照章办事,不过刚才我也帮你问过了,杜山那几个人确实也没回来,不信你问其他社员,这回秋收农忙这几个兔崽子都没上过一天工。以前这三个人就是村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小混混儿,这消失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没人注意。”   简单说了个情况,祁云把郑凯旋拉到一旁又说了会儿话,“......要是他们回来,咱们肯定得把人给押了送到公社上面来,郑哥你看这家里也就这么几个老弱病残的,一会儿他们家还有个几岁的小姑娘放学回来呢,吓着小姑娘也不好。”   这还是在求情了,郑凯旋看了祁云一眼,祁云就笑着再保证,“以后要是那几个崽子再出现在咱们这地儿,不说别人,我头一个就把人给揪住送郑哥你手上!”   李晓冬在一边听着觉得这话云里雾里的,不过郑凯旋跟祁云两个人互相明白话里的意思就成了。   最后郑凯旋还是先带着人走了,“成啊老祁,咱俩的关系,我信你一回。”   郑凯旋出了水月村又往黄桷村那边走了,对待那边那两家人可就没这么温和了,去了对方家里直接闯们搜人,没搜到人就搜东西。   反正总能找到点不符合对方家庭条件的东西,也算是能有个东西交差了。   今儿水月村那边就算是卖祁云一个面子,总之若是祁云没有收好尾巴让他的人又把那三个崽子给碰上了,那再抓了人他也算对得起兄弟了。   离开的路上郑凯旋如何感慨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暂且不说,祁云这里劝走了郑凯旋,又让李晓冬暂时让围观的村民先散了,自己进屋单独跟杜山妈说了会儿话,“杜婶,要是杜山回来了让他别进屋,直接去我那边找我。”   杜山妈这会儿见祁云三两下就让红袖章走了,自然是信服的,连连点头应了。   祁云能帮的也差不多就这么多了,回头出了杜家门,李晓冬还在院子外小道上等着他。   见到祁云出来,李晓冬侧身等祁云跟自己并肩了才往前走,一边低声问着话,“刚才你跟那郑科长到底说了什么?”   祁云心不在焉的唔了一声,“你不是听见了么?”   李晓冬一噎,总不能说有听没有懂吧?虽然他脑袋是没有老祁聪明,可自己承认这种事实还是很让人难受的好嘛!   祁云啧了一声,按下心里那点难得的烦躁,“反正以后别让杜山他们几个再留在李家镇就成了,不管是去外面哪儿,过个两三年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说得容易,可做起来有那么容易么?   这年头,就是出去买张长途汽车票还要村里给开证明呢,关键是他现在这边的证明一开,到了车站杜山他们不就自己暴露了?   李晓冬还没说出口呢,祁云这边就摆了摆手,“你这边肯定是不能开证明的,不然咱们不就等于正大光明的承认今天忽悠了人家么?虽然郑哥今天给了我这个面子,可总不能咱们回头就去打他的脸,我那里有办法让杜山他们私底下走,你那边稳住了就行,别乱。”   乱了就怕村里有人偷偷去公社告状。   前有举报信,后有赵春来带路,祁云可不认为村里所有人能齐心协力就为了保自己一个村的人。   江画眉也是这会儿才知道,虽然没有去围观,可听到三言两语还是猜到祁云估计在这事儿里面插了一手。   其实不用听都能猜到,毕竟祁云跟杜山他们的交情,周国安不太清楚,可江画眉却知道,毕竟每次祁云从杜山手里弄到点好东西都会眼巴巴的往江画眉那里送。   “这事儿真不会影响到你身上?”   江画眉最关心的还是这个,毕竟祁云算是杜山他们本村最大的“顾客”,祁云摇头让江画眉放心。   曾老他们都是安安静静的人,平时被安排着该干啥干啥,村里人不敢跟他们接触交谈,他们也不主动去跟人接触。   便是老知青点那边的张红军他们也对曾老他们这样犯了错误被下放的知识分子很是蔑视,毕竟他们是光荣下乡支援底层农民进行生产的,跟曾老他们这样的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虽然祁云觉得好像也没啥不同的。   过了两天暑假都没回来过一次的吴丽却是趁着周末难得回来了一趟,说是看淘青姐跟孩子的,其实就是想打听水月村要修建村小的事儿。   要是真的在水月村修了小学,那吴丽现在还在的红星小学怕是就要生源大减了,生源减了相应的老师肯定也要削减。   下半年新学期,李晓夏被调走了,眼看着吴丽就要填补上去转成正式老师,这空挡要是削减老师,吴丽就怕自己这工作又要落空。   倒是不巧,李晓冬这两天正在惦记杜山他们的事儿,虽然祁云说了让他别操心,可李晓冬那人责任心重,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吴丽回来李晓冬高兴了一会儿,可之后再见吴丽话里话外都是打听曾老他们那里有多少老师,村小建立起来预备招多少个班,半点没有别的意思。   李晓冬一时也不知道怎的,想起祁云跟江画眉两人相处的模样,顿时有些莫名的意兴阑珊。   “噫李队长,这是你对象啊?”   王大梅趁着村里稻谷收完了稍微有点空,这就立马收拾了东西赶紧往水月村这边来了,掰着手指头算算都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着她堂姐以及堂姐肚子里的大外甥了。   王大梅心急赶路所以走了条比较偏的路从水月村村尾这边穿过来,倒是没想到转出竹林就迎面碰上了李晓冬跟一个年轻姑娘走在一起。   王大梅也不是那心眼多的人,也没多想抬手就笑着跟李晓冬打了招呼。   李晓冬看见又是这个成天老惦记唐三儿家婆娘的姑娘,顿时也是一乐,还没开口回应王大梅话里的“对象”俩字呢,他身边原本若有似无往他身边挨的吴丽跟被他身上的针扎了似的往旁边一跳,连忙否认,“我们没处对象,你别瞎说!”   因为吴丽不认识王大梅,反应有些激烈,却没想到这两人之间气氛似乎比较熟稔,这种场景下她因为急切而略带尖锐的反驳声就显得格外尴尬了。   王大梅搞不懂刚才那姑娘不是都要贴到李队长身上去了么,这种情况王大梅也就在祁云那不要脸的小白脸身上看到过。   那祁云成天也不下地干活,跟江家那姑娘走在一起就总是毛手毛脚的眼神乱转,一看就是想占人家姑娘的便宜。   虽然王大梅因为自己没处过对象所以格外看不起祁云那行为,可也下意识觉得那才是处对象的正确姿势。   所以一系列误会下来,刚才王大梅是真以为李晓冬是在跟他对象偷偷幽会,故意开口打招呼就是抱着要吓一吓开个玩笑的意思。   不过王大梅也就是一愣,而后了然的朝李晓冬一笑,“哎呀我不会出去多说的,我刚才就是想开个玩笑,玩笑话,别当真,你们继续溜达,我去我姐那里了。”   李晓冬有个村小那边教书的女知青对象,这话也有不少人传。   毕竟之前李晓夏还在村小教书的时候也就算了,可后来李晓夏调去城里了李晓冬还时不时的往村小那边送东西,可不就落实了这个谣传么?   王大梅把吴丽的反驳当做是姑娘家不好意思,所以也没当真,这刚说完话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身朝李晓冬问话,“李队长,你们村儿的卫生所啥时候能修好?我姐那肚子可等不得,要不然你去跟我们村的队长商量商量,多跟其他村接些劳动力,三两下就把学校跟卫生所修好,反正以后咱们附近的村子都要用到这两个地方。”   虽然拉扯了学校来做铺垫,可李晓冬还是能瞬间明白这姑娘最关心的还是卫生所,说来说去还是担心她堂姐那肚子得不到更好的照顾,一时倒是叫李晓冬哭笑不得,“行,你这提议很好,我有空了这两天就去找他们几个大队长商量商量。”   王大梅这提议还是不错的,反正以后他们附近的村肯定也要跟着受益,这会儿不如趁机让他们也出一份力。   这里秋收结束了,要是劳动力充足的话,半个月不到估计就能把村小跟卫生所给建起来,毕竟上面也没拨啥款项下来,就修最简单的泥巴茅草房,快得很。   王大梅得了这话顿时满意的笑了,等王大梅走了,李晓冬心里渐渐也平静了下来,也不准备跟吴丽继续在这么瞎磨蹭下去了,转身面对吴丽,李晓冬第一次以平等的眼神看待这个让他挂念了也照顾了一年多的精明姑娘,“丽丽,刚才你那个话是你真心话,对吧?”   吴丽不明白李晓冬问这话什么意思,或者说她隐约有感觉到,但是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这一年多了李晓冬可是从来没有动摇过。   吴丽干巴巴的笑了笑,抬手把脸旁的碎发别到耳后,视线往旁边飘忽了一下又忍住了回头尽量盯着李晓冬,“怎么突然这么问?刚才那个女的太突然了,我还以为是专门抓男女关系的那种。”   李晓冬沉默的看着吴丽的双眼,看得吴丽无论如何都坚持不下去,只得别开了视线。   “丽丽,我今天第一次问你,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处对象,以后结婚落户口的那种。”   李晓冬也算是聪明了一回,之前从祁云那里听说了挺多外面的事儿,也知道了有些地方的知青为了得了回城的机会之后抛弃农村里的妻子丈夫儿女。   所以他现在打算的是要是吴丽愿意结婚,那他就要把她的户口给迁过来,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了。   虽然这种行为好像很自私,可若是对方不愿意李晓冬也不会强求。其实在李晓冬看来,无论是乡下还是城里,只要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在哪里都能过上好日子。   吴丽却是被这话吓了一跳,跟看洪水猛兽似的瞪着眼看李晓冬,“什么?还要迁户口?”   吴丽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跟李晓冬住一起过日子,连结婚证都不打算扯的那种。   若是不能留一条退路,吴丽没办法给自己安全感。   吴丽觉得李晓冬这种说法简直就是自私自利,心头恼怒,心念电转间想了很多,最后还是选择了直接拒绝李晓冬,“冬子哥,这一年多很感谢有你的照顾,但是我一直只是把你当成可以依靠的哥哥......”   “嗤...咳,抱歉。”   李晓冬突兀的嗤笑了一声,发现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居然走神想到了老祁当初给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哥哥妹妹不合适不是爱情”的小说故事。   李晓冬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捂了捂嘴朝吴丽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狗血小言情三百种炮灰前任备胎男配小姿势课堂开课啦!   李晓冬:背上双手认真听讲jpg.   周国安:好奇开小差听讲jpg.   江画眉:拧眉深思jpg.   江河:老师我要尿尿!【乖巧举手   ==问:祁老师,你对吴丽同学的看法如何呢?   祁老师:优秀的同学,绝对是优秀的同学,不知道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想去观摩听课【认真脸 第62章 谣传   吴丽觉得李晓冬被她拒绝了居然还能笑出声, 这明摆着对方这一年多对她所谓的追求也不过是在逗弄她, 亏得她还感动过纠结过甚至想过以后跟李晓冬生活。   有一种人,她可以不喜欢你但是你不能表现出不喜欢她,否则在她看来就是天大的错。   吴丽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李晓冬,你什么意思?是在嘲笑我?没想到你看着老实其实内里藏奸,我只当我之前的感动是白瞎了!”   因为被羞辱的感觉过于刺激,让吴丽失了一切的思量算计,瞬间暴露出所有的尖锐。   李晓冬抿唇垂眸沉默了半晌, 最后点头说了几个毫无意义的“好”字,没再看吴丽一眼,转身就走了。   这一瞬间没有他曾经想象中的那么难受痛苦, 有怅然若失也有歇下重担的轻松。   这么长时间这么多的付出就得到这么个回报,有没有抱怨不满?   那倒还不至于, 或许是因为生活也可能是因为性子, 李晓冬在物质上并不怎么注重得失,要不然也不至于给没名没分的就给吴丽送了这么一年多的东西, 从一开始的鸡蛋零食到后面的细粮。   李晓冬想了很多,可回头一琢磨又想不起自己到底想了啥,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 到最后几乎小跑了起来,等到到了他爷爷家的时候李晓冬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   “怎么样,那女娃子找你是不是问村小的事?”   老村长坐在院子里老柿子树下的石墩上捏着烟杆子闻烟味儿过干瘾,看见自家大孙子满头是汗的跑回来, 瞧着竟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老村长心里顿时就一个咯噔沉了下去。   李晓冬半点没察觉到老村长的情绪,只笑着点了点头,“爷爷,刚才遇见水龙冲那边过来看唐三儿家婆娘的王家小姑娘,她说了一嘴我才想起来。咱们村修建小学跟卫生所也能让他们出点人,粮食咱们照出,可咱们村的劳动力这会儿也不能全都抽出来不是。”   红薯等段时间也要挖了,之后还要抓紧时间把地给翻一翻倒腾细碎了还为之后的播种做足准备。   老村长“啊”了一声,估计是因为李晓冬话头突然转到这上面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嘶,也是,这附近的村儿以后肯定也是要用的,不能咱们自己一个村的人出力气。”   反正粮食也是公社上面给的,要是不够那不是还有祁娃子在么?   反正老村长这回是看明白了,祁娃子比他们想象的还有本事。以前就以为祁云是个有文化能动笔杆子的人,现在看来,不仅笔杆子,嘴皮子也厉害着呢。   要不是因为祁云不是本地人,老村长都想劝自己大孙子主动退位让贤,让祁云来做这个大队长,带领全村乡亲过上好日子,那也都是掰着手指头就能等到啦!   李晓冬一点没发现自己又被爷爷嫌弃了,一边到旁边打了盆水擦洗脸上手上的汗一边笑着跟老村长说待会儿去找附近生产队大队长的事儿。   “冬子,你跟那个女知青成了?”   老村长暗搓搓观察半晌,还是没弄明白自己大孙子这是什么个情况,刚才不是还跑去跟那女知青凑一堆了吗?   怎么这会儿回来又突然挺高兴的说起修小学的事了?   正说得投入的李晓冬卡了一下壳,然后扭头朝老村长笑了笑,“成啥成啊,以后都不成,我现在也明白了,还是要找个踏实贤惠能干的姑娘,爷你看我年纪也不小了,要不然让奶奶给我相看个适合的姑娘呗。”   瞅瞅祁云跟江画眉,再看看周国安自以为偷偷摸摸讨好唐家那小姑娘的行为,李晓冬释怀之后也莫名的生出一种心酸来。   明明他年纪比这两个小子还大一两岁,而且他还是本地人,结果现在被两个去年才从外地来的小子赶超了,心里还真怪不是滋味的。   老村长见李晓冬说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没有赌气的意思,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也不提吴丽了,畅快的笑着站起来离开已经被他坐得感觉不到凉意的石头墩子,“成,我等会让中午饭的时候就跟你奶奶说。”   吴丽那边原本是准备回来打听消息的,结果跟李晓冬撕破了脸,一时心里也是忐忑不已,最后想了想,还是没顺着自己心里迫切的冲动离开,反而转头去了祁云他们那边。   这会儿祁云正在屋里写东西,曾老他们都去了山上帮着挖花生的人摘花生去了。   这活儿轻巧,还能时不时偷偷放几颗花生揣兜里带走,村里人许多都愿意做这事儿,李晓冬能安排曾老他们干这个活,也是因为看在祁云的面子上。   再加上祁云私底下跟他说的这里面某某某是啥大学的老师,某某某又是什么不得了的文化人,李晓冬潜意识里也生出点对这些知识分子的尊重来。   淘青带着还在吃奶的九斤也在干这活儿,祁云跟淘青说了一声,让她帮忙多照看照看,当然,对外的说法肯定还是让淘青监督。   周国安肯定是挑玉米杆回来晒的那一群壮劳力里面,这一年多周国安不看说话的口音以及身高,其他浑身上下就没一点城里知青的模样。   平日里吃得多,可力气也不小,干活也已经是第一梯队的人物了,为此周国安还挺得瑟的,祁云问他高二语文课本背完没有,这厮立马就蔫了。   江画眉跟江河负责割红薯藤,为不久之后挖红薯的活儿做准备,这些红薯藤运回马鹏那边用铡刀切碎捂一捂,就是猪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口粮了。   祁云因为惦记杜山他们的事儿,所以这两天都没离开家,又趁着没人先把信给写好,吴丽直接推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祁云吓了一跳,好险忍住了下意识遮掩的动作。   故作平淡的站起身,祁云顺手收起桌上的书笔纸张,“你怎么来了?也不敲门就进来,倒是吓了我一跳。”   吴丽也是因为心事重重的只想着找祁云,现在被祁云点出来这才悻悻笑着道歉,“抱歉我刚才走神了,你是在写文章吗?不好意思打断你了。”   祁云写稿子用的纸跟平时写信的纸一样,吴丽也没多想。   祁云不置可否,也没点头也没摇头,自己往门外走,站在门框出侧身示意吴丽出来,“有什么事咱们在外面说吧,家里现在也没别人。”   若是之前吴丽也觉得这避嫌是对的,可现在刚经历过李晓冬的嘲笑,吴丽心里突然就生出股不舒服来,甚至忍不住想,要是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江画眉,他祁云还会这么冷淡的要把她赶出房门么?   为什么江画眉可以被祁云像宝贝似的捧着?为什么李晓夏那样的人也能傍上城里校长儿子直接调去城里当老师?   为什么就连苏佩佩那种人也能找到男人宁愿戴了绿帽子都心甘情愿的娶回家?   胸腔里就跟被人用打气筒打了一腔的气似的。吴丽喘了两口气让自己尽量从那种随时要爆炸的感觉中挣脱出来,“祁云,咱们好歹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我现在在红星小学还是临时老师,随时面临丢掉工作回来种地的危险,你能不能看在以前我也辛辛苦苦给你们做过大半年饭的份儿上帮我一把?”   祁云皱眉朝外面抬了抬下巴,“出来,我关门。”   吴丽抿唇看了祁云一眼,还是按捺住情绪从房里走了出来,祁云将门给拉上,然后自己背对着站在房门中间位置,确定吴丽不能再进去,这才回应了吴丽的话,“准确来说,从五月到九月不到大半年这个期限。其次当初你做饭,我跟老周也没占你便宜,粮食我们出得最多,家里除了做饭以外的活儿都是我们包了。要认真计较起来,其实你做饭只能算是一种交换,没有帮不帮的道理,也谈不上情分。”   当初吴丽不告而别,之后又回来敷衍了事般的道歉,他们那会儿肯出声给她个台阶下就已经算是看在往日情面上了。   祁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凭空夸大出来的所谓的情分,就好像他们真欠了她似的。   或许有的人会因为对方是姑娘而心软或者包容甚至原谅,可这一切对祁云来说完全不存在。   在他心里,除了他家小姑娘需要他捧着宠着让着,其他男女老少都一样,众生平等嘛,咱不能搞特殊化,特殊化也能被理解成另一种歧视。   吴丽没想到祁云这么直白,一时脸色不大好看的说不出话来。   祁云看了一眼小道外,似乎确认了什么,回眸看了吴丽一眼,明明没有笑,可偏偏就是让吴丽从这个眼神里看出了嗤笑的神色,“怎么,你跟冬子哥掰了?掰了也好,冬子哥今年可已经二十一了,你这么吊着他他还怎么成家?”   “吴丽,以前我还觉得你有点小聪明,至少能让自己过得越来越好,现在看来,怕是这一年的日子过得太顺了,让你脑袋没怎么转了。”   吴丽那些不满甚至怨愤,尖锐得就跟刺猬身上竖起来的刺似的,祁云又不是瞎的,吴丽嘴上没说什么,可那种情绪让祁云很不爽。   本来就心里有事儿,祁云自然也不会对吴丽多客气,“你来找我其实是很没必要的,冬子哥那人也不至于因为跟你的这点事就做什么,再说了,当初你拿到临时老师的这个工作不还是冬子哥去帮你走关系弄来的么?享受了一年再丢了也算是白捡的,赚了。”   当初吴丽突然成了红星村小那边的临时老师,还是李晓冬第一次靠家里人的人脉关系,又从公社那边拖了人情,还跟他父母那边说了话,这才帮吴丽弄来的。   当初李晓夏直接在红星小学就跟吴丽撕破脸叫骂,其中主要原因还是李晓夏觉得吴丽是在逗她哥玩儿。   虽然李晓夏因为性格以及想法追求跟自己哥合不来,感情也算不上多深厚,可自己哥哥被外面的女人当猴耍,这人还踩着自己哥哥真的爬上来了。   当时李晓夏那心情估计是恨不得一脚把吴丽给重新踩下去。   这事儿后来也是李晓冬把他妹妹劝下去的,祁云能知道这个事也是因为李晓冬后来偶然一两句话提到过,再结合一下李晓夏突然跟吴丽翻脸的事儿,祁云也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祁云这么想也是因为他对这些并不看重,毕竟在他看来想要改善生活,法子多得几乎随手就能捡起来。   现在他自己选择写文,不过是因为这法子最悠闲最自由,成本也是最低的,还是可持续一辈子的。   可对于吴丽来说却完全不一样,这几乎就是她摆脱农村的唯一法子,被祁云现在这么不痛不痒的一说,气得脸都红了,可理智上又知道祁云说得也有道理,至少李晓冬确实不可能因为他们两没成就回头给她使绊子。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体会我的感受,我家有哥哥姐姐......”   “我本来就不想体会你的感受,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体会?你可以走了,红星小学那边你会转正,以后也别提什么往日情分同乡情分的。”   抱怨愤怒刚找到倾泻口预备喷薄爆发的吴丽戛然一顿,眼里全是惊疑不定。   “我就是单纯的不想看见你回村里,相信你也不愿意回来吧?”   要不然这一年多也不至于今天才因为村里要建村小的事才回来一趟。   吴丽半信半疑的走了,祁云也没继续想这事儿,回房间继续把信写好,而后压在书堆信件里不起眼的位置。   至于吴丽,祁云确实不大希望她回村里来,水月村的村小作为被公社甚至市里领导支持修建的小学,红星小学那边生源被分流是肯定的。   那么吴丽作为临时工,被辞掉就成了百分百的事儿。   吴丽这人,虽然有时候挺蠢的,可有时候也聪明,特别是关系到她自己的切身利益的时候,曾老他们身份本来就敏感,要是吴丽把注意打到本村村小的老师这个缺上,少不得要弄出点事来。   祁云就怕拔出个萝卜带出一坑泥,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里多生事端总归不是好事。   有时候给一点甜头让麻烦暂时消失,也不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祁云又给老王那边写好了一封信,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锁了门去江画眉那边做了午饭,结果等吃饭的时候周国安坐在凳子上跟屁股下面放了荆条似的坐不安稳,江画眉也特别深沉的双手交叉搭在饭桌上。   祁云把最后一道菜摆好,坐下捏了筷子端了碗,被这两人盯得一脸莫名,“怎么了?”   周国安讪笑着朝祁云挤眉弄眼,一边打哈哈,“那啥,男人嘛,一时犯错在所难免,只要没真走上歪路,咱们还是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是吧小河他姐?”   说得自己都没啥底气了,周国安觉得哥们儿跟江画眉谈对象居然还敢跟吴丽暗度陈仓,也是胆大。   想想上次江画眉关门揍赵春来那干净利落的狠劲儿,周国安心里狠狠打了个哆嗦,琢磨着这回老祁怕是要被揍得满脸开花。   周国安这话说得,江画眉还没反应呢祁云就不乐意了,重新搁下碗筷,祁云正正经经的对老周同志进行了思想教育,“老周,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什么叫男人一时犯错在所难免?你有了这个想法就已经不对了,不说我没犯错,即便是我犯错了,也不能因为我是男人就觉得改过自新就能被原谅......”   “不对,我犯什么错了?”   祁云刚才听周国安说那话就心里觉得不对劲了,又看江画眉那表情那神色很是深沉,一时心念一转,借着教育批评周国安的由头先把自己的态度摆端正了,这才佯装才发现不对劲的直击红星问出这个问题。   江画眉跟周国安可不知道祁云这眨眼间就搞了点小心机,显然祁云这小心机还是有点效果的,至少江画眉那皱起的眉头终于抻平了。   周国安果然是好兄弟,怕那事儿由江画眉来说会让她心情更差,连忙把他们在山上听到的话给一咕噜倒了出来,“刚才有人上山送午饭,说是今儿上午吴丽从咱们那边屋里红着眼眶走的,听说吴丽还进了你屋不知道干了啥?”   这进了屋干了啥,在农村里出现在闲话谣传里,除了那啥还能是啥?   想想祁云平时可不乐意别人随便进他房间,又想着以前刚来的时候吴丽对他跟老祁确实挺殷勤的,在火车上的时候吴丽也挺关注老祁,所以周国安越想越歪,最后自己把自己都给想得有点相信这事儿了。   周国安这个态度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江画眉,当然,江画眉是肯定没有怀疑祁云或者要生祁云气的意思,只是很深沉的思索难道自己要不要找个机会跟那吴丽好好会一会。   不管他们以前有没有什么,现在阿云可是她的了,当然要把外面的女人都给撵得远远的,除非阿云自己主动要离开她,江画眉自己是不会傻得自己把人给推走的。   毕竟这人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拐回来的。   江画眉刚才之所以表现得深沉,只是在犹豫是在当面问祁云跟吴丽之间的事儿还是背后打听。   当面问的话会不会表现得对祁云不够信任,背后打听又似乎有点不正道。   祁云听了这话却是好笑,也没掩饰,重新端了饭碗捏了筷子,一边帮江画眉夹了一筷子菜一边把上午的事儿说了一通。“......估计吴丽跟冬子哥那边告吹了,我瞧着吴丽情绪不大对,平时多精明的人啊,能干出这么蠢的事儿?”   还被人给看见了,看来吴丽心里也不是对李晓冬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过祁云一点没替李晓冬高兴的意思,因为吴丽这人注定感情不值一提,她永远会将感情跟理智分得清清楚楚,只会挑选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别听老周这家伙瞎扯,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别的人在我眼里都不分男女老少。”   祁云说的是真心话,可周国安却在一边忍不住捂腮,这还没吃呢就一股子酸味儿,牙都要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吴丽:你这人也太不像男人了吧?绅士风度呢?   江画眉:我家男人是不是男人要你管?你喜欢有绅士风度对哪个女人都好的男人,你去找去啊!   怼完人回头小声跟自家男人哔哔:啥是绅士风度啊?   祁云:唔,这个问题很复杂,来,我们回卧房慢慢的说,我表现给你看......   周国安:艹!单身狗也是要有狗权的! 第63章 半夜离开   莫名其妙传出的谣传也是让祁云郁闷不已, 不过等到吃了午饭陪着江画眉他们又在那边说了一中午的话, 等到下午上工的锣鼓响起,江画眉他们又上山了,祁云这才回了家。   脚步散漫的走到屋檐下刚准备从裤兜里掏钥匙出去,却突然发现房间门上挂着的小锁被打开虚虚挂掩着,祁云手上动作一顿。   动作自然的转身又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看上去像是走动着消食,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祁云这才转身推开房门侧身走了进去。   祁云房间的锁只有三把钥匙,一把在江画眉那里, 一把在祁云这里,原本还有一把在周国安手上,不过前两天祁云把自己那把塞给了杜婶, 让她到时候交给杜山。   这会儿江画眉他们都不在村里,开锁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   房门重新关上, 因为祁云他们这边附近没有挨着的邻居, 再加上祁云本身平时就喜欢随手关门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即便是有人走到小道这边来看见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房间里, 祁云走进去刚把门重新关上,他挂了蚊帐的床后面就转出三个人来,那蓬头垢面跟乞丐似的模样叫祁云吓了一跳, 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背靠着门板,“杜山?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祁云忍不住去看他们脑袋上,猜测上面会不会突兀的滚几个虱子掉在他床上或者地上。   虽然这时候还想这些很不厚道,可祁云那已经好了很多的洁癖老毛病还是忍不住悄然复发。   杜山也知道祁云爱干净, 一时讪讪然的止住了想要去挠头的手,“老祁,这不是没办法么,我们都在山里躲了快一个星期了。”   虽然山上也有水池,可那水池里的水也不咋干净,再加上他们心里惦记着事儿,谁还有心情去想那些啊。   当然,杜山这会儿也莫名生出个想法,觉得要是换了祁云处在那种情况下,说不定还真能想这些。   要是祁云知道杜山这想法,顶多就是回以一个冷笑,他能把自己弄成那种地步?   “算了你们去后院打点冷水先将就着洗一洗,我现在在家生火也不妥当,怕被人注意到。”   好在外面还有祁云曾老他们晒着洗手洗脸用的水,祁云挑着拎了三桶还算热乎的给送到后院,杜山他们三个跟老鼠似的钻出房间迅速蹿到了后院。   这三人也就是囫囵冲一冲的事儿,身上的衣服也没换的,等到三人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来后,祁云直接问他们对以后的打算。   这话顿时把杜山王小海他们给问住了,最后杜山一抹脸,满脸愧疚的瞅了一眼周代涛跟王小海,“这事儿是我对不住小海他们俩,老祁,你有啥办法能不能把他们俩给摘出去,这个牢我一个人去坐!”   周代涛跟王小海能跟着杜山一起干这个当然不是只为了得好处,三人从小时候一起欺负人称霸水月村到后来一起当混混儿,那交情不是盖的。   杜山那话一出,周代涛跟王小海就不乐意了,站起来跟吵架似的抢着要一个人担罪。   祁云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清了清嗓子,“怎么,闹得这么凶,是就怕外面没人听见是吧?”   三个人顿时就跟被掐了脖子只能蹬腿的鸭子似的不敢说话了。   “行了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但这时候咱们还是先放一放,既然我跟杜婶留了话让你回来了就直接来找我,我就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你们是只有三个人对吧?黄桷村那两个呢?”   杜山三人面面相觑,还是杜山站出来表了话,“毛五他们两个准备爬火车去外地。”   祁云也没问毛五他们有啥门路,反正现在他手上也不够数,问多了也没办法搭手,再说了,祁云就某方面来说也是挺小心眼的,还记得毛五他们当初对他家小姑娘动的那些念头呢。   “那你们敢不敢去外地?”   从头到尾祁云都没问杜山他们事情的经过,反正也已经发生了,而且干这事儿本来就风险不小。   听祁云这么一说,杜山他们也有了猜测,顿时也是激动,虽然也有舍不得家里的犹豫,可想想现在他们的处境,再想想出远门“闯荡江湖”的未来,也是忍不住生出向往。   祁云也明白他们心里的想法,也不多说废话,“要是你们愿意离开,明儿凌晨你们离开之前再回去跟家里人悄悄说一声,顺便收拾点东西,在此之前你们就留在我这儿。”   现在祁云也说不好有没有人就专门盯着杜山他们三家,最好还是谨慎点,即将离开的时候再去看看。   其实要祁云说最安全的肯定是直接从他这边离开,可祁云也知道这突然让他们远离故土,若是不能去跟家里人道个别,怕是两边的人都要难受,这会儿可还没有电话。   杜山他们商量了一句,点头应了。   “以后你们出去了要写信回家,记得直接写我的名字,我给你们带给你们家里人,等风声过了我会给你们说一声,到时候你们就能回来了。”   决定好了要连夜离开,杜山他们情绪一时也是复杂,祁云也没多说什么,让三人先到床上休息休息,自己又锁了门去江家那边舀了一盆捂在锅里准备晚上吃的稀饭放在背篓里背着过来。   菜只有咸菜疙瘩,祁云给拌了点油泼辣子,杜山他们就吃得狼吞虎咽的。   没办法,这躲在外面又没有粮票,当然,就算是有粮票也不敢去买饭菜,等到躲进山里也怕烟把人给引来,所以这段时间都是吃的山上的野果草根。   等到晚上了才敢偷偷摸摸生火烧点偷来的红薯改善口味。   这好不容易喝到稀饭了,还有了盐味儿滋润舌头,杜山他们此时此刻甚至觉得全世界也就这稀饭配咸菜疙瘩最美味了!   或许是有了祁云的话,杜山他们也是瞬间安心了,囫囵的吃完一顿饱饭,三个人四仰八叉的就在祁云床上躺着睡死了过去,还打起了呼噜。   祁云看得哭笑不得,只能自己拿了个编篾的家伙什坐在屋檐下晒不到太阳的地方,一边编放针线的小框一边给屋里的三只猪望风,就怕有人来了听见呼噜声生出怀疑。   快到其他人下工的时候杜山他们差不多也睡饱了,祁云又叮嘱了两声等杜山他们又偷偷摸摸去后院上了茅坑确定能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这才锁了房门去忙活晚饭去了。   祁云的房门一直都有关上的习惯,周国安在吃过晚饭跟祁云一起回来的路上听见祁云说杜山他们藏在他们房间里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周国安跟杜山他们的交情可不是虚的,当初知道杜山他们干倒卖这活儿的时候周国安也明白了之前祁云那些东西是哪儿来的。   等回去之后见到杜山他们,要不是因为隔壁闹哄哄的有曾老他们二十来个人吃饭洗漱的走来走去,周国安可有许多话想要跟杜山他们好好说道。   “算了咱们以后再找机会好好说话,这隔壁就是别人,被人听见了总归不好。”   周国安压低了嗓子悄悄跟杜山他们说了几句话,最后草草结束话头,也是知道这事儿不能粗心大意。   虽然曾老他们是祁云带回来的,也算是拉了一把,平时他们相处得也挺好,可周国安还没有天真到大大咧咧把杜山他们暴露给曾老他们知道。   怎么说也是跟他们家老祁做了一年多兄弟的人了,周国安觉得他兄弟那么聪明,同吃同住的他也能得点儿传染吧?不是都说那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不管老祁是朱还是墨,周国安都挺乐意沾点儿在自己身上。   嗯,也可以说周国安其实挺想从祁云身上抠点下来往自己身上糊。   这一晚,原本平时生活规律十分“老干部”的祁云没有睡,一屋子五个大男人,祁云压低了嗓音几乎在用气音跟杜山他们交代事,“......等到了火车站你们就说你们是来这边探亲的,口腔上杜山你去说,小海涛子你们俩别吭声。郑科长那边既然答应了,这段时间肯定不会专门跑百里坳火车站蹲你们......”   之前祁云跟怀城那边家里提过说是今年准备跟村里大队长申请探亲条子,原本拿着条子祁云他们在这边也能买到火车票。   可因为百里坳是个路过的小站台,估计也就只有站票,知道祁云的打算,祁海茂那边就给弄了能买三张回程票的单位证明。   祁云就可以作为怀城那边单位上的人优先购买坐票,甚至要是舍得花钱火车上卧铺车厢又有位置,还能买上卧铺票。   杜山他们本人的户口本是肯定不能用的,还好现在查户口身份证不是特别严格,杜山他们去了怀城也能出去走动,以后也能偷偷干点活儿养活自己。   总归大城市里面,怎么都要比村里更好掩藏自己寻个活法。   祁云既然要帮杜山他们,肯定是要把去向给安排好。   祁云目前有熟人托付朋友的也就只有怀城平城以及边疆,怀城不说老王本人会不会嫌累赘,就是那城市的特殊身份祁云也不会让杜山他们去。   边疆那儿也不行,前两天收到信,信上大哥说是要暂时离开部队去军校进修学习,那唯一的选择也就只有怀城了。   怀城虽然这两年因为经济大城市的原因抓得比较紧,可今年平同志已经复出,明年估计怀城那边就能放松了,毕竟七九由怀城那边沿海地区向内陆辐射的经济全面复苏,也是有个征兆打底的。   不过祁云也没有大包大揽,只是给了杜山一封信,让他到时候找他爸帮忙暂时收留一下,之后如何安排,还是要看杜山他们自己的。   一直到下半夜一两点钟,人都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即便是有狗叫唤也没人愿意爬起来查看,杜山他们三个人捏着祁云给的证明条以及不多的三市斤全国粮票,从祁云他们这边悄悄摸黑离开了。   抓紧时间回家跟家里人说了几句话,也不敢点灯,家里人含泪手忙脚乱的收拾了包袱又拿了钱,这才哑着声让他们自己在外面好好保重,杜山三人含泪趁着夜色离开了他们生活了二十来年的村子。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爸妈我给你们寄了三个大包袱过来,记得签收【挂电话...   凝开芳:哎呀儿子说给咱们寄东西来了,也不知道是啥,穿的还是用的?   祁海茂:总有种奇怪的预感......   水月村三混混儿:伯父伯母我们到了,请开门签收一下谢谢。 第64章 日子   几天后, 杜山带着周代涛王小海一起操着一口还算标准的蜀普话挨着问路, 总算找到了怀城西城区筒子楼,爬到了二楼,敲响了祁家的单元门。   “阿芬,听说你家来了三个男人?”   祁芬刚出了菜市场怪进居民区小巷,一手拎着准备招待客人的菜一手扶着挂在肩膀上的包,突然听见旁边高处有人喊她。   祁芬脚下一顿,而后假装没听见的扶了扶包继续往前走。   “阿芬?祁芬!我知道你听见了!”   年轻的男人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又怕祁芬真走了, 连忙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祁芬听见身后那沉闷的声响脚下不由一顿,等听见那臭流氓中气十足的又在喊她名字,祁芬这才抬脚继续往前走。   昊斌见祁芬这小模样, 之前因为听说祁家住进去三个大男人的气没来由的就这么没了。   昊斌抬手挠了挠因为长胡茬子而有些发痒的下巴,两步追了上去, 然后像以前那样垮着肩膀单手揣裤兜的蹭在祁芬身边挨着走。   祁芬被挤得越走越靠边上, 最后整个人都要贴到墙上去了,这才皱着扭头看昊斌,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让开点!”   “我不,除非你跟我说那三个男人是谁。”   昊斌耍赖, 说话比祁芬都还理直气壮。   祁芬气得想瞪人,可扭头看过去对上昊斌那张脸,祁芬想自己要是真瞪过去怕是这流氓还要高兴得意了。   暗暗在心里吐了一口气,祁芬肩膀擦着围墙继续往前面走, 结果昊斌还使劲儿往里面挤。   眼看着就要出小巷,路上的人也会变多,祁芬没办法,只能妥协,“那三个是我弟弟的朋友,来这边有点事,顺便到我们家歇歇脚。”   杜山他们三个在老家的事儿无论是杜山自己还是祁云信里都有说,不过这事儿肯定是不能让外面的人说的,所以祁家人对外都是说这三个人是村里派出来有事了,因为他们家祁云在那边拜托他们带了东西过来,所以才被留着顺便就住他们家不住外面招待所。   昊斌得了话,这才稍稍走开了一点,不过还是不满意,“那他们要住多久?要是找不到住处我能帮忙找,你们家伯父身体不好,你跟伯母又都是这么漂亮的大美女,三个不相熟的年轻男人住你们家多不合适啊。”   也不知道他那未来小舅子到底咋回事,居然还让朋友蹭住蹭到家里去了,不知道现在家里房间也不宽裕啊?   更重要的是他家大姐这么漂亮他能心里没点数?   昊斌心里小声哔哔,可对着祁芬是万万不敢多哔一声的,毕竟因为初次相识的误会,现在阿芬都还把他当地痞流氓来着,昊斌特意打听过祁家的事儿,知道祁芬有多疼她那个弟弟。   昊斌酸溜溜的心里嘀咕,祁芬却是皱眉露出点不耐烦来,她很不喜欢别人对他们家的家事指手画脚,这可以说是唯一能惹祁芬生气的底线了。   不过祁芬生气也就是冷着脸不说话,昊斌也看出来了。   虽然如此,昊斌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开,只能厚着脸皮一路跟着祁芬,也不敢说话了。   一直等祁芬走到小区外那条巷子站住不肯走了,昊斌知情识趣的又说了几句话,比如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我还来找你给你带吃的有机会带你去看电影之类的话。   反正类似的内容昊斌每天都会重复一通。   祁芬等着昊斌叨逼完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脸上的表情这才稍稍和缓下来,离开原地之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毫无意外的,祁芬又看见早就该“走远”的昊斌从墙角拐弯那里伸着脖子看她呢。   看见她回头了,原本可怜巴巴扒着砖缝的年轻高个儿男人顿时脸上就露出个带着傻气的笑冲她挥手。   祁芬转头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这个昊斌是修车厂里即将转正的职工,家里有个已经嫁人的姐姐,父母都是双职工,单位房子也分了两套。   脾气虽然有点急躁可也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有点傻乎乎的,要不是年纪轻轻不学好当了街头流氓成天溜达还欺负小孩儿,其实也是挺好的对象。   祁芬让自己不再去想昊斌那张带着傻笑的脸,加快步伐往家里赶。   家里来的是弟弟的朋友,这两天已经在外面找到住处了,白天就已经搬了行李,要不是爸爸留着他们今天晚上再吃一顿饭说说话,杜山他们已经走了。   至于工作,杜山他们没有城市户口肯定是不可能找到工作的,毕竟现在城里人都还有好多等着顶父母的班呢。   不过爸爸跟他们谈了不少话,祁芬猜测应该是有其他门路挣钱讨生活,她也没多问,总归爸爸不会故意瞒着她跟妈妈什么事,要是不说那就是不方便说的。   祁海茂这边把杜山他们安排好了,倒是在给祁云的信里详细说了下情况。   祁海茂也不是那迂腐胆小的,不至于知道杜山他们犯的事儿就吓得不敢留人,趁着出去的几趟,就帮杜山他们三个人找了个愿意私底下租房出来的四合院。   那四合院有后门开在小巷那边,杜山他们三个大男人进进出出的也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至于杜山他们自己怎么混日子,祁海茂也没多管,只是带着他们三个先熟悉熟悉怀城,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   其实像怀城这样的大城市,背地里的黑市才做得更大,没办法,这年头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靠着死工资吃那点饭也就是顶多饿不死,要吃饱吃好却是不能够的。   所以就有了一开始以物换物后来又以各种票跟钱为流通货币的黑市。   祁海茂虽然没有像祁云那样专门订购报纸,可每天去图书馆蹭的报纸消息也不少,隐约察觉到上头的风向怕是又要有大变动。   而且这会儿的这种情况肯定是不可能长久持续的,毕竟即便是古代封建社会,那做生意的商人也是社会成员结构里必不可少的存在。   靠国家一家独大的经销模式已经暴露弊端,经济形式的改变已成必然。   “对了老祁,给云云再弄几张证明单过去,别耽搁了孩子今年回家过年!”   拖地拖到卧房里的凝开芳见自家男人坐在书桌前写信,想都不用想就猜到是在给小儿子写信。   这边刚送走了杜山他们三个,自然是该写信好好给孩子说说。   “也不知道云云是要带谁回家过年,说是要回来三个人,之前我还嘀咕着是不是处了对象,可你看看他这回给弄来的三个大男人,我又琢磨着怕是当初跟他一起去插队的小年轻,毕竟这处对象也不能一处就处两个回来是吧?”   说着说着凝开芳松开拖把木柄站直身单手撑着腰叹了口气,“你说咱老大在军校里也了,那是母蚊子都见不到几个,大妞也老大不小了,偏偏就没有个中意的人,人家家里都担心孩子太早谈对象被人占了便宜,咱们家阿芬咋就一点动静没有?”   这段时间凝开芳渐渐的把注意力放到了三个孩子的婚事上,上一句还念叨祁云处对象,下一句又惦记到祁芬头上了。   祁海茂笑了一声,乖乖在信里提行把凝开芳的话添了进去。   祁云收到信知道杜山他们都安顿好了,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毕竟这人是他送出去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祁云心里也过不去。   等到祁云这边收到家里来信的第二天,俞婶子又给他取回来了几封信,其中三封是杜山他们三个人给家里写来报平安的信。   另外有一封是祁丰从军校那边寄过来的,给祁云说一说军校那边的基本情况,再把新的收信地址给祁云。   最后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是平城寄过来的,里面除了老王关于工作上的事,也提到平城那边今天风明天雨的,不安稳,隐约也是提点祁云暂且稳住,还是先写写散文短篇。   这是怕祁云等太久了以为风声过了就寄稿子过去。   虽然老王也相信祁云的政治敏感度,即便是寄了新稿子过来也应该跟前面两分“鸟”“云”差不多类型,可现在看那架势还是看得让人心惊,能避开还是避开为妙。   祁云把杜山他们的信暂且放到一边,等看完了祁丰跟老王的信,最后才起身半靠到自己屋里祁云自己做的竹制矮塌上悠闲的展开读者们的来信。   经过一年多的写作,祁云陆陆续续也从一开始的几封到现在的几十封读者来信了,老王原本是询问过祁云要不要直接把他自己的收信地址公布出去,祁云没答应。   即便是现代和平社会都是人心难测,祁云还不想自己的住址都被人轻易知晓了去。   有的信祁云会回,可绝大多数只是单纯问候倾述的那种,祁云一般不大回了,只是在新文章的下面统一含糊的回应几句,让读者们知道他们寄来的信祁云有认真看过,也算是一种心理上的回馈。   鉴于这股风潮的席卷,祁云即便是写散文也不拘泥于现实,偶尔选一片叶子入题,有时文章围绕展开的中心点又有可能只是一阵偶然在午后感受到的风。   祁云文笔不华丽不累赘,带着股生活中的优雅,最近祁云的竹制艺术在涔透生活的同时也体现在了他的文章里,便是那遥远的与他并不相识的读者也多少了解到这位云深先生似乎钟爱竹子,也擅长以竹子制作些趣物。   这次来信的读者中还有一位跟祁云交流起了竹笛的制作与吹奏基调。   这倒是让祁云来了点兴致,翻身从矮塌上下来,将这封信展开铺在桌板上又重头到尾看了一回,心里琢磨着一会儿去邱大爷那边问问附近村里有没有适合的竹子。   这信上倒是列举出了一些适合做笛跟箫的竹子,可祁云也没专门学过竹子种类,一时倒是记住了,却又不知道所谓的白竹玉竹水竹紫竹到底是如何个模样,也不知邱大爷知不知道。   不过之前祁云找适合做折扇的竹子时倒是用了一种生着层层水波般痕迹的竹子,那竹子肉厚且节少,削成片状很合适。   做完之后祁云再寻摸了三种调色的基本色调出了几种简单的颜色,用细毛笔就着竹片上天然形成的水波纹路勾画不同的风景山河松柏梅花等,挥动间送来竹子特有的清香,倒是别具一股自然野趣。   也不知那种竹子学名叫什么,是不是就是这位读者信中所说的一种。   “祁娃子,村小那边上梁木了,老村长让我来看看喜联准备好没得!”   院子外有村里的大叔喊话,祁云连忙放下掏出来把玩的竹扇,从一旁拿出晾干的红纸对联,“好了,我跟你一起去吧,不是还没到时候么”   “老村长说早点准备好。”   所谓的喜联其实就是用红纸跟毛笔写的一些祈求神灵庇佑的对联,然后上正梁的时候把这对联裹到圆木上。   这算是一种封建迷信,可蜀地这边奔来就要比外头更安生些,大家伙儿对建房子这种事还是十分看重的,总觉得房子修好了就是一家子从祖宗到子孙后代的福气。   因此这会儿他们水月村的第一所小学上房梁,虽然搭的还是茅草房顶,可大家还是默契的选择了这样的仪式,以后他们家的娃娃在这里面上学,也能沾点福气,一辈子平平安安学业有成,说不定还有机会考大学端铁饭碗呢!   李晓冬找隔壁几个距离比较近的生产队通了气儿,果然借了二十来个劳动力过来,包吃两顿饭,上房梁那天还能吃顿肉。   就这条件就足够让来干活的人高兴了,更何况他们村的大队长还承诺给记工分。   先前曾老他们的泥巴房就已经修好了,村小这边又修了一个星期左右,也就是在村口那边圈了块相对平坦的地,然后修了一排五六间教室。   教室左侧又竖着修了三四间房间,以后就是守学校的老师住的,右侧方竖着远一点的地方则是茅坑,中间的空地则打平压实了做成操场。   靠近横排教室那边用石头垒了个略高的“主席台”,台子上一根用竹林里最高最直的竹竿做成的旗杆,公社上面发了面鲜红的五星红旗,他们水月村小学就算是正式成立了。   村里不少有在红星小学那边上学的孩子家长都时不时的来村口学校里转一转,就惦记着房子早早的干透了,明年开春家里孩子就能在家门口上学了。   虽然在红星小学那边上学也不算太远,可到底中午回不来得在学校蒸饭吃,一顿饭算下来也花不了几厘钱,可好歹那也是钱啊,在家门口上学多好,上学之前放学之后还能赶回来帮着家里干活,中午还能回家做饭。   这会儿也已经是农历十月里了,秋雨绵绵,闷热得跟汤罐子似的蜀地也受不住这秋雨一场一场兜头浇下来,炙热的空气跟土地渐渐被打湿浸凉。   若不是山上黄灿灿的野菊花又渐渐凋谢,他们都不知道今年夏天又赖着迟迟不走,直接把秋天的日头都给占了一大半去。   前不久祁云满十九,又从怀城以及南城那边收到了俩包裹,南城就是祁丰进修的地方,不过这回祁丰一同寄来的还有属于姑娘会喜欢的东西。   因为祁丰知道再过一阵子,他未来弟妹也要过十九的生日了。   去年没能送礼,今年怎么也不能再缺了,为了这个,祁丰可是早早就寻摸到由头,又通过兄弟找到一位战友的妹妹,十分细致的询问了建议,这才将江画眉的生日礼物给备好。   衣裳之类的送给姑娘肯定是不合适的,所以祁丰给备了一份冬天里正好能用上的羊绒围巾,当然,这种实用的好东西祁丰当然不会忘了自己的宝贝弟弟,一买就买了两条。   款式一样,就是颜色不一样,一条是白灰格子,一条是白黄格子,按照那位战友妹妹的话说,处对象的男女戴上这样的围巾,一看就格外登对。   祁丰想象了一下,觉得这画面好,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买到,除了把他那个月的津贴用光了之外,还动了他弟弟给他寄的零花钱。   对于动用了“零花钱”给弟弟买礼物这事儿,祁丰还是有些羞愧的,有种借花献佛的感觉,可惜他笨,不像弟弟那么聪明,能写文章挣钱。   所以祁丰只能在学校里更努力的表现,但凡有什么奖励的比赛就没有不去拼命的,倒是一时间在学校里风头不小。   可惜祁丰一点都不关心这些,即便是比赛里得到个好看的搪瓷缸都比出风头这件事更让祁丰高兴,因为他可以攒起来下次给他家弟弟寄过去。   听说农村里这种搪瓷缸还是挺稀罕的,有人端着出去溜达一圈还能让整个囤的人羡慕。   因此在年末终于请到回城年前年后共十五天假期第二天即将踏上火车时最后一次收到祁丰包裹,里面那杂七杂八胶鞋搪瓷缸牙刷毛巾之类的东西,知道来历之后祁云也是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还好大哥没有把信上说得的那床军用被给寄过来。   几天后,祁云收到了一个南城来的大包裹,拆开一看,两床军绿色军用被,里面付家一张纸条:   年末又有一场野外拉练比赛,听说赢了有床军用被,所以我给攒够了两床一起寄过来,你给你对象家送一床,听说军用的东西大家都羡慕【叉腰得意   #致力于让弟弟被全村人羡慕的哥哥#   PS:今天我在理大纲,突然发现以后祁云把恩爱秀到国外媒体面前的剧情好羞耻【托腮   国外媒体:请问祁先生获奖之后有什么(文学创作上的)打算?   祁云:em,没什么打算,就是回家继续教孩子们体育课做操,然后乖乖在我家媳妇身后喊666 第65章 回家过年   自从农历十二月初江画眉十九岁生日那晚祁云说要带她回怀城一趟, 到现在腊月二十二离开家到了百里坳踏上火车, 江画眉紧张得思维都要停转了。   因为时间算不上多宽裕,再加上祁云也是出发前两天给家里寄的信说明自己要把对象带回家过年,江画眉初次上门,也不好带太多人了。   所以考虑再三,他们还是没带上江河,把江河暂时托付给周庆照顾一阵子。   江河这年纪在农村也不算小了,什么都会自己做了,也不需要别人多费心。   一起回怀城的还有周国安, 出来也有一年多快两年了,祁云这边要带对象回家见父母,周国安一时也忍不住惦记家里人, 又有祁云他爸弄来的条子,周国安算了算钱, 决定还是舍钱见家人。   “别紧张, 我大姐人很温柔,我爸也明事理, 我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肯定跟你能处得来......”   祁云安慰了好几遍都没用,最后没法, 戳了戳一脸兴奋就差甩着舌头爬窗的周国安,“老周,咱说说以前学校的事儿呗,这回回去你去不去看看老师?”   一听他们两说起了以前的事儿, 江画眉渐渐被转移了注意力。   当初祁云他们从怀城一路哐当摇晃着坐了三天三夜才抵达百里坳,这会儿过了一年多,依旧是三天两夜。   不过比起上次混浊的空气嘈杂拥挤的车厢,显然祁云花大价钱买的卧铺票还是挺值得的。   这会儿查车厢还没那么严,周国安买的坐票也随口祁云他们上了卧铺车厢,三个人换着睡,等到下车的时候看起来还不算太糟糕。   “阿云,我这样真的好吗?”   江画眉第三十二次拉扯自己的衣裳并且向祁云追问。   周国安跟祁云他们是一个高中学校毕业的,所住区域自然也都在西城区,从火车站出来之后转了两趟公车,等到最后一趟公车的时候周国安跟祁云他们分了道。   “放心吧,挺好的,关键是我家眉眉长得好,套个麻袋都跟橱窗里的模特似的。”   祁云暂时放下行李袋,从裤兜里抽出条手帕拉着江画眉的手细细的给她擦了手心里的汗。   江画眉如今也知道什么是橱窗模特了,被祁云在这随时有人走动的地方这么说,顿时红着耳根左右张望,就怕被别人听了去。   祁云以前也不是没说过这样的话,可那都是在家里,这叫人听见了多不好意思啊。   “哟,这是...凝开芳家的二小子是吧?”   两人正站在老旧筒子楼进去的那处洞口大门处呢,身后传来一声犹如平地炸惊雷似的大嗓门。   那纯正的怀城腔让祁云回头一看,原来是住他们隔壁的胖婶,祁家搬到这处住了也已经十来年了,祁云几乎算是就在这巷子里跑来跑去长大的,隔壁胖婶认出祁云也算不上困难了。   虽然家里老妈其实跟胖婶关系不咋样,可祁云还是笑着问候了一声,胖婶那小眼睛就跟落到了江画眉身上似的,上下边打量边啧啧出声儿,那眼神叫江画眉不自在极了。   “这是你带回来的对象?你不是去蜀地下乡插队了么?这是乡下认识的女娃?”   祁云拎起包袱单手牵了江画眉的手,浅浅的朝胖婶笑了笑,“这该要做午饭的时候了,胖婶还不回去准备做饭?别一会儿胖墩回来没饭吃又要掀桌子了,都腊月里头快过年了,吵到街坊邻居的多不好。”   祁云这人心情不好都能直接怼惹他不爽的爱慕者小姑娘,胖婶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对江画眉,祁云能好脾气的一笑而过那就怪了。   这一年多不回来,回来撞见个老邻居就揭人家的短,胖婶没料到祁家傻乎乎特别好软和的二小子居然突然变成现在这笑着戳刀的模样,一时胖脸上带出了点意外。   祁云脸上还是带着笑,“怎么,胖墩不在家了吗?眉眉,这是我们家老邻居,小时候他们家儿子就老是欺负人,还干过拦着巷子抢钱的事儿,好险差点被红袖章抓去劳改,不过虽然放回来了,可也留了底子,他爸妈的工作都不能顶,只能在家蹲着吃闲饭,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别又犯事儿叫人家抓了去吧。”   祁云就像是跟自己对象唠唠叨叨介绍老邻居似的,说到这里还扭头去看胖婶,“对了胖婶,墩子......”   “我家墩子好着呢!”   胖婶脸色涨红的抢了话。   祁云眨眼疑惑,“我只是想问墩子明儿有空没有,到时候我找他叙叙旧,胖婶你没事吧?”   说得跟人家是精神有问题的人似的。   胖婶喘了两口气,发现这祁家二小子也不知道咋长得,这牙尖嘴利的跟他妈有得一拼。   察觉到自己再说下去也占不到便宜,胖婶扯了扯嘴皮子,拍了拍自己挽着的篮子,“不说啦我还赶回家做饭呢,下次有空了再聊。”   “胖婶,我们一起上楼吧,反正......”   胖婶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进了门洞拐弯就上了楼梯间,把楼梯踩得咚咚作响。   江画眉抬手揪了下祁云的耳垂,忍不住笑,“你呀,看把人给吓的。”   “我哪有吓人,久不见面不都这么家长里短的闲唠嗑么?”   经了这么一段插曲,江画眉倒是反而被刺激了似的努力镇定了下来,虽然江画眉听不大懂怀城腔,可那胖婶眼神里语气里对她乡下人身份的轻视还是能感受到的,江画眉想着一定要好好表现,让伯父伯母认可她,不会因为阿云找了乡下姑娘当对象就生他的气。   话说回来,祁云那边寄的信也就比祁云他们提前了一天被凝开芳收到,是祁芬下班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会儿凝开芳还在跟祁芬一起在厨房忙活着做晚饭。   祁芬拿到信都是先给凝开芳这个当妈的第一个拆开看,这次也不例外。   凝开芳一看是小儿子的信,顿时脸上就是压不住的笑,在胸前围腰上擦干了刚淘米打湿的手,接了信封沿着封口小心的撕开。   祁芬顺其自然的接手了凝开芳刚搁下的一把菜杆子,绑了围腰站在水池台前接了水细细的清洗,结果这才洗了一会儿呢,凝开芳那里就跟练气功似的“嚯!”了一声,惊得祁芬手上捏着的菜杆子都散落回了盆里。   “咋了妈?”凝开芳抖了抖信纸连忙又倒回去把那段话看了两遍,最后脸上都不知道是气还是乐了,总之脸皮子都要抽筋了。   “你弟弟这小子,背着咱们处对象都处了一年了!”   祁芬连忙扔下又洗了一遍捏到手里的那点菜,凑过来就着凝开芳的手也看了一遍信,看完忍不住笑了,在凝开芳身上的围腰上草草的擦了两下手,一只脚跨出厨房伸着脖子朝卧房那边写东西的父亲扯着嗓子带笑喊了一声,“爸,你快来看信,弟弟处对象了!还要带回家过年!”   凝开芳心情纠结也就那么一下,这会儿也是高兴起来了,举着手指头一算,顿时坐不住了,转身走出厨房把信递给迎面走出来的祁海茂,“这一算云云带着他对象怕是明天就能到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去淘点新鲜的东西,明儿咱未来儿媳妇就要到家了!”   这才刚带回家呢就连未来儿媳都给叫上了,祁海茂好笑的摇头,一手接信一手拽了凝开芳一把,“等下我跟你一起去,还有,你身上围腰还没取下来呢!”   祁家因为临时收到的信顿时忙做一团,第二天一大早凝开芳就去厂子里请了两天假,在家里早早的就把海鲜汤给炖上了。   祁芬原本也是准备请假等弟弟的的,不过凝开芳把她给撵了出去,“你看看你,你弟弟都找到对象带回家了,你啥时候能带个回来?”   祁芬笑嘻嘻的表示人回家她小姐妹一大堆,天天换着带回来都成。   家里的人都被弟弟要回家过年以及带了对象回来这两件喜事熏得脸上笑意消不下去,连祁芬这个从小懂事温柔的姑娘都忍不住跟自己妈开玩笑了。   祁海茂在一旁围着围腰准备处理一些食材,虽然没有吭声,可也始终眼里带笑表情松快。   祁芬去上班去了,祁海茂当初送祁云走的时候就了解过蜀地那边百里坳到怀城那班火车的时间表,知道今天上午十点就能到一班,再加上转公车的话午饭前应该能到。   这会儿家家户户的也不时兴关门闭户的,凝开芳又一次忍不住站到门口往楼梯下张望的时候,刚好就看见了从下面咚咚咚跟被鬼追似的跑上来的胖婶。   胖婶这人嘴碎,还特别喜欢贬低别人家的孩子衬托她自己家那个二十来岁了好成天游手好闲的宝贝儿子,凝开芳又是个护短的,年轻的时候可没少门对门站着吵嘴干架。   这会儿见了面,胖婶都还没来得及唾一口表示自己今儿倒霉呢,凝开芳就朝天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啪一声当着胖婶的面拉着门把手把门一关。   胖婶被凝开芳这态度给气得又忍不住抚胸喘了两口,也不是没被凝开芳这么冷眼对待过,主要吧,是她这又没来得及先把这种冷眼扔给对方,一时觉得自己占了下风,自然是越想越生气。   “嘁,一会儿看见你那宝贝儿子带回来的小妖精,有你哭的时候!”   胖婶朝着紧闭的单元门唾了一口,总算是找到个能安慰自己的事儿了。   估计也是长年累月被凝开芳这么锻炼出来了,胖婶恢复能力还挺强大的,这会儿就能哼着小曲儿进了自家屋里,就等着等下看祁家的好戏了。   祁家二小子刚才那么埋汰她家墩子,也不想想自己家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她家墩子再没出息,总归不会像他二姐那样偷了户口本跟男人扯证,还一分钱不要的就把自己巴巴儿的送给男人吧?   凝开芳这才关了门,没一会儿就听见敲门声了,刚走到厨房剥了两瓣蒜的凝开芳顿时一喜,连忙擦了手还抹了抹头发,“肯定是云云回来了,阿芬可是有钥匙的,老祁,你看我头发乱不乱衣服怎么样?”   正在给虾仁拌淀粉的祁海茂连忙笑着点头,“挺好的,快去开门吧。”   说着自己也放下了盆,准备洗手出去看看。   凝开芳三步并两步的走到门边一拉开门,转眼就看见一年多不见的小儿子,那特意酝酿的“雅致温和慈祥”的笑瞬间就没办法保持了,眼泪汪汪的把祁云往自己怀里一抱,“云云啊,你可回来了,瘦了黑了,是不是受了许多罪?”   祁云嘴角一抽,伸手抱住凝开芳,抬眼看见从厨房走出来还算镇定从容的中年男人,笑着喊了一声“爸”。   “行了,快进来吧,哪有回家了还站在家门口不进来的。”   祁海茂伸手把凝开芳拉开,揽着肩膀扶着,一边看了江画眉一眼。   江画眉虽然紧张但也还算稳得住,弓腰喊了一声“伯父伯母”。   “妈,这是眉眉,我在水月村多亏就眉眉照顾,要不然我现在肯定更瘦更黑。”   祁云拉着江画眉跟着一块儿进了屋,顺手关了门,隔绝了隔壁胖婶暗戳戳想要偷窥的机会。   江画眉听见祁云自己都这么说自己,忍不住转眼看了祁云的脸,就这都还黑?那以前不知道阿云得白成啥样?   瘦了吗?当初阿云来村里的时候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又高又瘦像竹竿,还是一袋粮食就能压断的那种竹竿,现在好歹身上也有些紧梆梆的肉了。   至于怎么知道的?   没办法,祁云私底下总喜欢找机会往她身边凑,挤挤挨挨的夏天里穿的少,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   对于江画眉的长相,凝开芳也就是多看了两眼,倒是也没表现出别的,在她看来那些说谁谁谁长得不正经守不住家的话简直就是屁话。   当初她要嫁给老祁的时候不也多少人都说这话了?   新婚那会儿看见老祁跟个女的说句话就能跑她面前来说成老祁在外面有女人了,特别是祁海茂以前是在学校里地理学得好直接被特招进铁路勘测队,一开始还要跟着铁路队全国到处的跑,那会儿还时不时有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祁海茂在外面也安了个家。   一直到后来祁海茂自己考了铁路工程师,跟着铁路队跑的时间少了不少,也算是多了点时间照顾家里。   凝开芳这人说不上多聪明,可她够死心眼,认准了的男人只有她自己能说,别人要是欺负了,她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拿着擀面杖直接撵人家家门口去敲着人家的门闹腾。   那会儿也是凝开芳这态度,叫许多人不敢再多说半句,虽然背地里等着看凝开芳被她家男人抛弃的人不少。   在凝开芳看来,最重要的还是这姑娘性子怎么样,要是娇气又假模假样的,或者真个不正经,反正凝开芳有底气闹。   不是吹的,凝开芳活了这许多年,到目前为止还没遇到过她撕不赢的女人。   当然,撕不撕这个事凝开芳暂时还没考虑,听祁云一说,也把目光放到了江画眉身上,也没多故作亲热,不过还是笑着跟江画眉道了谢。   “阿云胡说呢,他在咱们水月村甚至李家镇,可是顶顶有名的人物了,我跟我弟弟没其他亲人,还是阿云来了对我们多加照顾。”   江画眉虽然明白祁云那么说是为了在伯父伯母面前替她赚好印象,可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撒谎总归不好,因此挑拣着祁云的好来夸一夸。   虽然这里是怀城不是水月村,可江画眉想着当父母的总归都差不多,听见人夸自己家孩子有出息,那肯定是高兴的。   果然,凝开芳脸上的笑就更大了,还伸手拉了江画眉往自己那边坐,“还有这说话?来眉眉,跟伯母说说看,咱阿云在那边都做了些啥?”   凝开芳想听江画眉说祁云在蜀地那边的事儿,江画眉又喜欢听凝开芳说祁云小时候的事儿,两个女人因为一个共同的话题,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越聊越发现彼此的性子甚至对很多事的看法都太像了。   祁云惨遭抛弃,还好他爹跟他同病相怜,抬手摸了摸祁云的脑袋,站起身招呼祁云一起去厨房,“走吧,给我打个下手,中午我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祁云扭头去看沙发上坐着聊得起劲的凝开芳,见凝开芳没听见这才朝祁海茂挑了挑眉梢,“还好妈没听见,要不然可得闹你了。”   什么叫做顿好吃的,那不是暗指平时凝开芳做得不够好吃?   凝开芳很多时候对祁海茂体贴信任,可生活小事上却也会有小姑娘揪着一点不放的小野蛮。   祁海茂抬手拍了拍围裙,忍不住也露出个庆幸的表情,“现在你妈可没心思管咱们,你在那边真成了有名的人物?跟爸说说看,咱儿子都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胖婶:等你家儿子娶了婆娘,看你这老妖婆会被磋磨成啥样!   凝开芳:嗨呀老娘撕比不说天下第一,好歹也是打遍西城无敌手就是了,有底气,不怕【叉腰 第66章 过年   祁云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的, 一边摘菜一边把那些事都简单说了一遍。   祁云出书的事家里面都知道, 可一口气从红袖章手里弄了二十来个知识分子回村里,还从市领导那里弄到了许可,完了还在村里拉着这二十来个知识分子搞起了小学跟卫生所?   “阿云,看来你下乡之后成长了很多。”   祁云笑笑没说话,他穿成了以前的祁云,也或许祁云也成了他,无论在哪里,把自己融入世界融入生活。   真投入了感情, 还真没有像影视小说里那样产生害怕被拆穿被怀疑什么的心态。   “离开了家,很多事都很陌生,多看多学多想也就这样了。二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有回来吗?”   祁云对祁英的印象只停留在诱哄加卖眼泪骗原主跟她一起去登记名的记忆, 之后也都是在信里偶尔能有几句话提起过祁英。   祁海茂沉默了一下,手上颠了下锅把刚滑下去的虾仁摇散, “以后你们遇见她也别束手束脚,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毕竟她现在也是方家的人了。”   祁云也就没有再多问的意思了, 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你跟这小姑娘是准备要结婚?”   “当然是要结婚的,不然我处对象干嘛?处多了不费劲儿?一次性解决人生大事,向尊敬的父亲学习。”   祁海茂被逗得笑出声, 眼角的笑纹让他显露出一种身为父亲的温和,“你啊,还是这么不着调,外面装得倒是挺像样儿的。你准备什么时候结?以后有什么打算?”   祁云利索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结婚肯定是准备明年就结的,到时候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因为对于知青回家探亲是有一定规定的。   不能说你想回家探亲就能回家,那岂不是三天两头就能往家跑?   祁云能批到条子也是因为跟公社以及大队长关系好,像是吴丽甚至苏佩佩他们,那是想回家探亲都走不掉,所以周国安才宁愿花车票钱都要趁此机会跟着一起回来一趟,谁知道下回能回家探亲是多少年之后呢?   等祁云跟祁海茂两人在厨房里把饭菜弄得差不多了,刚下班的祁芬也赶了回来,进屋还没来得及换鞋呢,就被她妈喊着让她赶紧过去。   祁芬单手撑着墙放下小包一边脱鞋一边抬头看过去,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个姑娘,长得比那电影院外面贴的大海报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女明星都还要好看。   不用人说,祁芬就知道这姑娘肯定就是她弟弟带回来的对象了,目光相触间祁芬温和的冲江画眉笑了笑,让刚刚因为她回来重新有些紧张感的江画眉成功的放松了。   “别紧张,你大姐阿芬脾气好得很,被人欺负到头上了都要跟人家将道理的那种。”   凝开芳对江画眉的介绍让祁芬哭笑不得,只能一脸无奈的挨着江画眉那边坐下。   祁云在厨房听见声儿,特别贤惠的端了杯花茶给祁芬端出来,“大姐,今天怎么还上班啊?我回来的时候都没看见你等我们。”   刚坐下的祁芬连忙又站了起来,走到祁云面前捏了捏祁云肩膀,满脸欣慰,“我这不是早上被妈撵出去的嘛,要不然我都准备去车站等你们。”   果断出卖老妈,卖完了祁芬顺势转移话题,免得被妈揪着念叨,“阿云长高了也长壮了,皮肤还是那么白。”   祁云笑着转眼看了凝开芳跟江画眉一眼,“姐,刚才妈还抱着我哭,说我黑了瘦了。”   这话一出,凝开芳笑骂着要抽他,祁云笑着躲开,“你们收拾一下桌子,咱们摆桌开饭了。”   午饭还是比较丰盛的,毕竟这可是凝开芳跟祁海茂两口子昨天傍晚一起出去买的,还有些不好买的两人甚至还在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去了趟黑市弄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就准备着今年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个好年。   一家人围着桌子边说边吃,倒也有点热闹的意思。吃过饭江画眉起身帮着收拾碗筷,虽然很快就被祁芬给拦了,可那三两手还是透露出了干活的利落劲儿,让凝开芳很满意。   虽然跟江画眉聊得好,可要是江画眉干活不行的话,那以后她家儿子娶了这小姑娘岂不是又要养家又要干家务?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这话离了哪儿都不会错。   吃过饭祁云跟江画眉都洗了个澡换了衣裳睡了一觉,虽然是大冬天的,可一路舟车劳顿,冲个热水澡浑身都轻了二两似的松快。   祁云以前是跟祁丰一起睡一个房间,等祁丰入伍之后就是祁云一个人睡,江画眉被安排着跟祁芬一个屋。   半下午的时候祁云带着江画眉一起去找杜山他们三个,之前杜山他们写信回家的时候也会给夹带信纸让家里人拆信之后转交,所以祁云知道他们现在住在哪儿在做什么,以后又是个什么打算。   杜山他们刚来怀城的时候那心情,说真的,就跟老农户要朝拜皇上似的,满心的紧张,在火车上那三天杜山他们都控制不住在脑袋里不断演练。   到了大城市要怎么表现得不那么土气,见到老祁的父母要怎么才能让对方不反感讨厌他们。   总之想七想八的,等真的事到临头了才明白,这三天两夜的煎熬纠结其实都是白搭的,没用!   大城市很大,他们顶着将近十几个人的白眼才一路问着问到的西城区祁家门口,不过等跟着祁家伯父闲逛了几天见识到了这座大城市白天与黑夜的繁荣之后,杜山他们心里积攒的委屈自卑就瞬间平复了。   算起来杜山他们从被迫离家到怀城安顿下来,统共也就过了两三个月,可杜山他们三个这会儿却已经褪去了一身土气,言行举止都多了份大气跟精明。   祁云跟江画眉上门的时候杜山他们刚补完觉从床上爬起来清理昨晚下半夜抹黑出去弄回来的东西,杜山他们也没有本地户口,所以想来想去,三个人最后还是一拍大腿,决定还是干以前的老行当。   在黑市里摸索了大半个月,三人混了个脸熟之后,就开始去乡下转悠,私底下跟愿意卖东西的农户接上头,说好了价钱,半夜的时候再来钱货两清。   杜山他们再把东西给连夜弄回来,整理好分批次的拿去黑市卖掉。   听见敲门声的时候院子里正在说话的杜山他们还警觉的噤了声,忙乱的收拾了东西,这才打开门。   看见是祁云跟江画眉,开门的周代涛那胖脸上明显的愣了愣,然后忍不住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一边侧身让祁云两人进来,一边扭头朝屋里大吼,“山子,小海,老祁他们来了!”   原本还在屋里把鸡往黑漆漆拢子里装免得鸡叫出声的杜山跟王小海也是一惊,哗啦打开了老式木门冲了出来。   看见已经走进来站在院里的祁云,一个个都跟周代涛差不多,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杜山还特别时髦的冲上来张开手要给祁云一个老友重逢的拥抱,“老祁你咋回来了?也不提前跟我们写信说一声!吃饭了吗?走走走进屋里说话,哟这是带你对象回来见伯父伯母的?行啊老祁,动作够快的啊!”   祁云笑着伸手回应了杜山的熊抱,“吃过了,我们是上午到的,在家跟我爸妈他们一起说了话吃了饭,歇了半晌才过来的。”   江画眉始终就安静的跟在一旁,笑容不深不浅,既对同为祁云朋友的杜山他们传达了善意也不过于轻浮晃眼。   杜山他们也没介意,原本江画眉就是他们年轻小伙子心目中那朵带了刺儿的野玫瑰,还特别冷特别凶,现在看在老祁的面子上能给这么个脸色让他们看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老祁,这不出来走真不知道世界到底有多大,当初我们在村里搞点倒卖挣个十几块钱就觉得顶了天了,成天飘飘飘忽忽的,到了这边才发现,曾经的我们太傻太天真啦。”   杜山对祁云也没什么隐瞒的,细细的说了他们三个在黑市混迹的事儿,最后感慨总结。   祁云没问他们挣了多少,只是笑着点头,“也别嫌弃曾经的自己,人最难做到的就是不忘初心,外面花花世界是挺迷人眼睛的。”   开玩笑似的劝了一句,至于杜山他们能不能听进心里去记住了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冒险者的天堂,但凡胆子大一点的都能迅速收拢财富,可祁云就怕杜山他们被迷花了眼胆子大得离谱失了谨慎,那一跌可就不仅仅是头破血流一无所有了。   财富地位权势头脑心性,若是一个人能够举杯后面两种,前面三种唾手可得。   可若是缺了后两者,即便是一时运气爆棚得到了,不仅仅不会给人带来好的改变与生活,反而会引起更大更可怕的灾难。   杜山稳住心神受教的点头,周代涛跟王小海也没有觉得被扫兴了不高兴,倒是都真心实意的感谢祁云。   “我们想着这风头还没过,回不去老家,咱们就趁着现在有空的时候就跟着祁伯父看看书学学东西充实自己。”   对于杜山他们的这个想法,祁云还是很赞成的。   虽然祁云自己因为学什么东西都太快而缩短了对某样事务的专注时间,在外人看来颇有种三分钟热度的感觉,可刚接触一样东西的时候祁云都会认真的去学去研究,把这些学习的过程都当做是一种生活的乐趣。   既然都到了杜山这边了,晚上是肯定要请了三个大小伙子一块儿回祁家吃顿饭,年轻的几个唠唠嗑,杜山他们也是拎着几大包的东西送上门。   杜山他们三个当初能跟祁云搭上交情,那肯定是性情过了关的,要不然祁云就要像对待吴丽张红军他们,纯粹当做路人完全不理会。   对祁云以及祁家的恩情杜山他们始终记着,而且不单单是记着,还三不五时的寻摸到好物就给祁家送来。   不过因为现在杜山他们那行当也不能见光,所以杜山他们还是挺谨慎的,自己暴露了不可怕,就怕连累了祁家的人。   除了第二天祁云约好了周国安一起带着江画眉出去往他们以前的小学初中高中学校逛了逛,之后带江画眉逛的任务就落到了祁芬跟凝开芳头上。   这快过年了,凝开芳他们厂子里的活儿也渐渐收尾准备过年放假了,所以凝开芳这会儿下班还是挺早的。   祁芬那里一贯都是清闲的,以前还偶尔跟朋友出门走一走逛一逛,现在祁芬每天就准时上班准时下班,就怕弟弟那人太轴了不懂陪小姑娘出门多走走看看。   这事儿倒是真冤枉了祁云,原本他还想着要带江画眉出去转公园看电影漫步海边看看船只什么的,多具有这个年代的浪漫感啊?   结果家里那两位也太会跟他抢人了,逛街排队买年货,打扫家里家外泡海货,这些都带着江画眉。   不过祁云瞧着他家小姑娘挺高兴的这才没反抗,乖乖被家里两个女人指挥着搬蜂窝煤扛粮食,基本上家里体力活都给祁云干了。   至于家里另一位男同志祁海茂先生,介于凝开芳的偏心眼儿,祁海茂只需要看看书读读报再提笔唰唰写几幅对联几张福字就成了。   “哎对了云云,我看你带回来那竹杯竹扇挺好看的,那你来剪些年画窗花吧!”   祁云不是很明白竹杯竹扇好看跟剪窗花有嘛因果关系,不过祁家的一把手凝开芳同志开了口,祁云还是老老实实的端了针线篓子对着祁海茂写对联剩下的红纸琢磨去了。   祁云学过各种绘画,构图能力也不错,窗花一般是有一定规律的,所以祁云在红纸上比划了几下构好图,剪坏了开始的两三个之后倒也剪出来了。   不拘什么传统窗花,祁云记得哪些适合春节过年这个气氛的图案都给剪了出来,倒是叫稍后来检查成果的凝开芳惊喜了一下,“行啊儿子,这要是以后国家允许做生意了,你也算是有门能养家糊口的手艺了。”   祁云默默抬眼望着这么埋汰自己儿子的凝开芳同志不眨眼,凝开芳被盯得不大自在,转身故作自然的捻着一张福娃抱鲤的窗花去跟其他人分享讨论去了。   今年的祁家这个春节过得格外热闹,大年三十儿一家五口守了年说了半晚上的话,茶水都空了好几壶,桌子上摆着许多平时吃不到的零嘴儿。   初一早上江画眉跟祁云还收到了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江画眉甚至还多得了个大红橘子,那是赠福气跟送祝福的风俗。   祁云惦记着的浪漫一直到初二里才得以实现,虽然最后两个人站在码头听着货船呜呜的声音被吹得头发凌乱衣服捂住都不敢撒手。   请的探亲假是十五天,来回路上就要花费六天,腊月里二十五到的怀城,没等歇两天初四里又得一大早的出发离开。   “没想到大海是这样的,看不见边,就跟天空的尽头也落进了海里一样。”   江画眉单手捂着外套一手又去压被海风吹得到处乱跑的鬓角碎发,笑一笑还要灌一口的风,不过看见身边同样头发被吹得直楞眯着眼的祁云,江画眉又忍不住继续笑。   “快别笑了,咱们找个能避风的地方,以后我带你出海看日出日落,我一直觉得那才是大海最美的画面。”   怀城是沿海城市,不冷,可这海风一吹起来还真有些让人站不住。   江画眉头发绑着还好,他这一头略长的头发可就惨了,真个成了头顶一群向往天空的自由小精灵。   “一会儿咱们去照个相,算是留个影。”   “伯母说我们走之前要一起去照相来着。”   “大家一起照相跟我们两单独照肯定不一样,我还准备以后每年都去陪你照一张,等咱们老了躺在藤椅上翻着多有意思啊。”   江画眉没照过相,不过听祁云这话顿时也心动了,最后两人照了相留了地址,这才慢悠悠的走回去,路上遇见没人的小巷子两人还拉拉手什么的,心情倒是都不错。   不过这种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上了半层楼听见二楼他们家门口有人尖锐的争吵谩骂为止。   “我们初二回娘家不过就是想拜个年而已,你女儿女婿走也不拿点东西,祁家有脸吗?”   “之前就有那么多钱了现在说不定更多,就几百块钱借一下又不会死。”   “死也是死你现在那个全家,说了借钱没有,要回娘家我给你一杯茶都算是给你脸了,你不是说不乐意当我们祁家的人吗?现在还回娘家?你都不要脸了还问别人脸在哪儿。”   方远涨红着脸站在门口一会儿看屋里一会儿又看旁边,觉得这大过年的闹成这样实在不好看。   原本祁英打的主意是找弟弟祁云的,祁云好说话耳根子又软,写书挣了那么多钱,她一个亲姐姐刚结了婚借点钱安家也是合情合理的。   结果没想到点儿这么背,祁英跟方远在楼下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祁云出门,这才抱着过年初二里上门凝开芳也不好把事做得太绝的心思上了门。   一开始也正如祁英猜想的那样,凝开芳让他们进了门还倒了茶端了瓜子糖果,可祁英这才刚转了话头问起祁云呢,凝开芳那跟狗似的鼻子就闻到不对劲儿了。   有了怀疑凝开芳也不说稳一稳问清楚,直接站起身开口要赶人。   祁英这还见都没见到祁云本人呢怎么可能走,话赶话的把借钱的事说了出来,这下就真个直接被凝开芳撵出了家门,这会儿正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骂骂咧咧对峙呢。   今天初二原本是要去舅舅家的,不过凝开芳想着有江画眉这个没过门的儿媳妇在,所以决定把回娘家挪到明天初三,也算是避开了初二回门的风俗,不至于让江画眉不好上舅家的门。   不过初二该走到的礼节还是不能少,所以祁海茂跟祁芬一起去舅家送回门礼去了,算是感谢岳家养育了他们的妻子母亲。   这算是怀城这边的一个风俗,每年这回门礼都是许多有外嫁女的人家相互比拼谁家闺女嫁出去更得夫家看重的重头戏。   这也是为什么凝开芳之前会给祁英方远开门的原因,结果人家没送礼感谢也就罢了,开口还要借几百块钱,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又不是跟她这个当妈的借,人家是要找小弟借,这话可就把凝开芳气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英:我跟我弟关系可好了,你看之前下乡名额就是他心疼我给我顶上的。   方远:那咱们就借几百块钱太少了吧?   祁云:你谁啊,一分钱我都没有【兜里最小毛票,零碎钱懒得要 第67章 回村   二楼祁家门口正闹得厉害, 三楼四楼甚至一楼都有妇女端着簸箕搭着毛线针伸着脖子在看戏, 之前有人看见这祁家二姑娘带着男人回来,就知道这祁家又有得闹了。   祁云带着江画眉挤过站在走廊楼道看热闹的人上了楼,方远不认识祁云,不过看见祁云那跟祁海茂有些相似的气质以及长相,心里有了猜测,连忙伸手扯了扯祁英。   “你扯我干什么?你个缩卵孬货!”   刚才他们被凝开芳撵出来的时候方远跑得比兔子都还快,也不说在后面挡一挡,祁英本来就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这会儿正是点燃的炮仗敌友不分谁惹谁被炸。   方远心里撇撇嘴,对祁英更是嫌弃极了,当然要不是看祁英长得好会来事儿又温柔体贴全心全意为他着想, 他也不能一时眼瞎真跟这女的谈婚论嫁了。   “你看看那是不是你弟弟?”   方远让祁英扭头去看,自己目光触及跟在祁云身后晚一步上来的江画眉, 霎时视线一顿, 然后就有点挪不开眼了。   还是那句话,虽然长相艳丽即便板着脸也能透着股妩媚的江画眉在长辈或者嫉妒她的同性看来是不正经狐狸精, 可在异性看来却像朵红玫瑰。   虽然有人嘴上嫌弃它艳俗风尘,可百花丛中却又会克制不住第一眼就注意到它。   “阿云?你终于回来了?你看妈,我今天回娘家呢, 还没坐几分钟就把我们给撵了出来,你说这还是我亲妈吗?”   祁英以前就偷偷跟弟弟抱怨家里父母偏心,那会儿原主还单纯稚嫩,虽然觉得二姐说得不对, 可到底因为家里常常发生二姐跟母亲的争吵。   所以为了息事宁人,对祁英这个二姐也就秉持着“能让就让”的想法,自己吃些小亏也从来不计较,就想着二姐满意了回家态度也能好点儿,别气着妈妈闹得家里不安宁。   或许当初无论是祁丰还是祁芬都对祁英抱有过这样的心态,然而一个人的内心若是全然被偏执嫉妒不满说侵占,再多的温情包容都无法在这颗心上留下一点痕迹,反而会成为对方有恃无恐的依仗。   显然如今祁丰不在,祁芬又已经依靠女性纤细敏感的洞察力看透了这个妹妹的冷心冷肺,所以曾经被她哄骗着下了乡还一去一年多从来没有向家里发泄过怨恨后悔不满的弟弟成为了祁英现在那有恃无恐的对象。   可惜祁云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犹豫纠结,反而一脸平淡的护着一个姑娘上了楼梯走到门口,隔离开堵在门口的祁英跟方远先把人送了进去。   江画眉被祁云护着先进了屋拉着凝开芳到沙发那边坐下低声安慰,虽然不清楚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可祁英这个二姐之前祁云带她回来之前也简单介绍过。   江画眉觉得祁伯母人很好,对祁云他们也很好,所以不是很能理解祁英有这样的父母为什么还能这么不满。   眼看着江画眉跟凝开芳都进屋了,祁云单手撑在门框上侧身斜着靠在另一边门沿,整个人直接把单开的单元门给掌控住了。   然后祁云就那么歪靠着门撩着眼皮子上下打量了方远一回,而后噙着一股莫名的笑回头看已经因为他不搭理而拉长了脸的祁英,“二姐,这个男的是谁啊?怎么跟上次那个不大像啊?一年多不见也不至于变化这么大吧?”   说完还又一脸疑惑的盯着方远看了两回,“这身材好像也不一样,上次那个要更高更帅些。”   胡说,明明上一个还是微胖略矮型的,家里有个厂长老爸,可惜对方最后又看上了另一个学生妹,又看清了祁英那强势阴沉的性子,对祁英直接不搭理了。   当然,祁云说的那是上上个,那个是祁英随便拉来凑数的,长得是不错,可惜家里穷,姊妹兄弟又多。   祁英对祁云说的话自然是一清二楚,可方远不清楚啊,男人最怕的是什么?无论他爱不爱这个现任,可最怕最不爽的就是自己被说比不上现任的前任。   当然,在这个时代,这种对比还意味着头上有点儿绿。   大城市里虽然年轻的学生崽们也讲究自由恋爱,可因着华国人的传统,处对象要是处得带到了家里介绍给了家人,那就代表着谈婚论嫁。   方远知道祁英之前跟几个男人谈过对象,但是不知道带回家也能这么随便。   方远脸色青黑,可惜因为这里毕竟是祁家的地盘,想想屋里剽悍的凝开芳,方远最后只抖着手隔空点了点祁英,最后甩手而去。   祁英听见祁云说那话的时候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等方远面色难看的直接离开之后,祁英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现在她是方家唯一的外姓人,跟已经生儿育女的方远母亲没有可比性。   方家人是不吵不闹,也不会像凝开芳那样直接上手揍人,可他们会用无形的冷漠甚至不经意间的鄙夷审视来施压,让人好像呆在那样的家里气都喘不过来一般沉重。   以前在祁家祁英就因为被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在一起说笑的气氛刺激得受不了,现在到了方家才明白,哪怕她凑过去试图融入。   可那种她的话没人搭理甚至连个眼神对视都不远轻易施舍给她,与之相对比,当初她在祁家受到的“冷待”反而显得更加轻松。   “祁云,你说那个话是故意的吧?你脑袋一向好使,能分不清方远不是之前那个?”   祁英目露审视,这种目光她不知不觉间就从方家人身上学了过来,并且正在无意识的转化成自己的“能力”去对她真正的家人施展。   可惜祁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观众,她这种段数祁云连多放一点注意力都懒得。   “哦~我在乡下干活干多了,人家不是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吗?我觉得我四肢变得发达了那头脑肯定也越发简单咯。”   说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提起下乡祁英心里那点心虚被一戳即中,反应比祁云这个当事人都还要激动。   “当初我那不是也是被那臭男人骗了么?你难道还在怪我?我现在也在努力的想办法给把你弄回来,无论是病退顶班招工我都在努力,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居然还怪我?”   “上次我就好不容易弄到了招工的名额,可惜我手上没钱,来找妈借钱结果她宁愿偷偷存起来都不愿意借出来,我有什么办法?要怪你就去怪你亲妈!”   祁云嗤笑一声,站直身单手拉着门准备关门,“我不管我不听我不相信,你走,反正你也不是我们祁家的人了,要是你还来闹事我就贴大字报贴到街上去,让你以前干的那些破事流传成街头小故事,你以前在学校的那些男同学我模模糊糊也还记得不少......”   祁英被揪住了痛楚,要知道之前她婆婆知道她是自己偷户口本扯的证,话里话外就说她不检点不自爱,那老太婆甚至还私底下问过方远她是不是雏,把她气得当场就砸了一屋子东西,这才暂且把方家人给镇住了。   今天方远一回去,祁英想都不用想等着她的是什么,这事儿她还能辩解,可若是以前的事儿真被她娘家弟弟翻出来贴了大字报,怕是方家能直接把她押着去跟方远办了离婚证,扭头再把她那些事宣扬整个西城区都能知道。   “小弟,你真要做得这么绝?我好歹也是你亲姐,而且我说的招工那个事是真的,今天我也是来找你想跟你说说这事儿,你现在不是挣钱了么?拿了钱我去帮你找门路,招工回城很快就能办下来。”   祁英还是想要试试,祁云扯着嘴角笑了笑,“那我还是你亲弟呢,不一样骗了我?现在你就是来骗我钱的,连亲妈你都能又骂又打,你当我傻啊我还信你?而且我在乡下挺好的,想吃什么就自己种什么,我在乡下过得可比你在方家好多了。”   “要是你现在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当着这么多看戏的街坊邻居喊几个男人的名字再说说你跟他们都干了啥?”   两人挨得近,说话都比较小声,除了一开始祁云跟方远说的那句,后面的因为祁英刻意压低嗓音,其他人都没能听见,这会儿可都一个个伸着脖子竖着耳朵满眼好奇的琢磨这祁家两姐弟说的啥呢。   祁英脸色难看的盯着祁云看了片刻,祁云云淡风轻的一笑,还抬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那无所谓的模样在祁英看来就是无声的挑衅。   祁英转身噔噔噔下了楼离开了,祁云最后笑着看了一眼楼上楼下伸着的脑袋,“各位婶子别听啦,散场了散场了,赶紧回家该做饭的做饭该带娃的带娃!”   跟电影散场吆喝观众离开的工作人员似的,还是态度特好面带笑容的那种。   看戏听八卦的婆姨们再是脸皮厚,这会儿被祁家小子毫无遮拦的喊出来还是一个个忍不住讪讪的笑着回了家,关门的啪嚓声接连响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因为对别人的看法眼光毫不在意也不走心的祁云跟江画眉说的那样,确实挺不要脸面的,被人围观了家丑还能笑着让人家看完该散场了。   凝开芳在屋里听见自家儿子这模样,顿时也是一乐,刚才被江画眉劝得也就只剩下一点伤感的心情也被冲没了。   “阿云这小子,倒是越来越精灵了。”   江画眉倒是淡定得很,毕竟这样凑不要脸的阿云,私底下也是已经看习惯了,甚至面对凝开芳跟祁芬说的那个单纯心软的少年祁云产生一种难以想象的感觉。   单纯心软这两个词汇放到祁云身上,总觉得很不搭啊。   当然,人肯定是始终在成长改变的,江画眉也就是心里吐槽一番,倒是没想别的,毕竟就像她这样的人,小时候不也有被人打得只能抱着自己毫无用处的哭泣么?   中午的事儿不需要家里人说,从岳家回来的祁海茂跟祁芬这才刚进了这片儿生活区就听说了,毕竟看热闹就怕事闹不大没有后续的人还是挺多的。   不过祁海茂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晚饭的饭桌上还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一直到饭后祁海茂叫了祁云一起去主卧书桌前聊文章的事儿。   祁海茂作为后考的自学初级铁路工程师,目前正尝试在专业领域发表一些文章,当然,这种专业性要求强的领域发表文章自然就要求高。   从去年祁海茂开始准备到现在,也不过堪堪成功发表两篇,且都是因为他曾经走南闯北实地施工所积攒的经验有一定的参考性。   现在祁海茂不在内部,想要参加升级考还需要去找以前的老领导开条子,这事儿就比较复杂,所以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   祁海茂如今倒是也不着急,以前也暗地里着急过,甚至带杜山他们去黑市的时候那么熟门熟路也是因为祁海茂自己曾经也时不时做一单牵线的活儿挣点中间费。   现在家里孩子出息了,老大又进了军校进修,祁海茂这才稳了下来,把尾巴清扫干净收了手安心看书学习。   就像祁云说的,不管以后能不能参加升级考试,总归学到的也是自己的,只是把平日里的闲碎时间用到琢磨知识上罢了,说不定等他摸透了专业报刊的路子还能时不时发点文章赚点稿费给自家老婆买点礼物添个菜什么的。   “今天祁英的事,你做得不错。”   说完了正事儿,祁海茂云淡风轻的笑着夸了祁云一句,祁云食指挠了挠下巴,笑而不语。   祁云的探亲假一共也就十五天,除去来回路上必须得在火车上度过的几天,能在家停留的时间实在算不上太久。   因此第二天初三一家人去往凝开芳的娘家拜年时,上午早早的就去了,午饭之后就必须得抓紧时间赶紧回来,因为凝开芳还准备给祁云他们收拾足够多的行李带回蜀地。   没有什么极品亲戚刻薄舅娘,凝家的人都挺不错的,至少没有人说祁云带的乡下对象不好,言谈间已经把江画眉当做是他们外甥媳妇看待了。   都带到舅家了还能不结婚?   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想到过还有这种事儿好嘛!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依旧是天还没大亮祁云他们就吃了早饭被塞了一兜车上能吃的东西出了门,被祁芬跟凝开芳一路转了公车送到了火车站站台。   原本祁海茂也是要去的,不过在涉及祁海茂身体健康问题的时候凝开芳总是格外强势,这刚开了年的日子可算不上多暖和,特别是怀城这边正是寒风风季,让祁海茂大清早的出门吃几口风,怕是回头就能咳嗽一整月。   周国安跟祁云他们自然也是一起回去,直接在站台上碰面,一脸青紫顶在脸上引得不少人扭头不停的看过去,周国安自己却是依旧乐呵呵的傻笑着上前跟凝开芳跟祁芬打了招呼,然后一手一个帮着拎了两个胀鼓鼓都要收不了口的麻袋,“咋带这么多东西回去?”   周国安自己就一个包,还是瘪瘪的,也没有人来送他上火车,不过估计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周国安也没觉得凄凉,反而满面春风,看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蹦跶到火车上然后嗖嗖奔回水月村。   以前也没见这二货对水月村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啊。   祁云心里泛起嘀咕,视线在周国安脸上转了一圈,到底没有现在就多问,“也不全都是我的,山子他们一人给让我帮忙带点东西回去,这不注意就装了这么多行李出来,就惦记着你来帮忙呢。”   这会儿还有点时间,凝开芳听说这周国安是跟自家儿子一起下乡插队的,还是校友,之前祁云写信保平安的时候也提过周国安,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行了车进站了,你们赶紧上车找好位置,云云你多照顾着眉眉,到了那边记得给我们写信!”   凝开芳是第二次送走小儿子了,上次还是满心不舍跟迷茫不安,现在虽然不舍,可也安了心,孩子已经长大了都要成家了,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小家啦。   火车缓缓加速,窗外的人跟物都由慢到快不断后退消失,回程里祁云依旧是买的卧铺的票,这会儿初四里就离开怀城的人倒是少得很,一个卧铺车厢几乎都是空的。   放好了行囊,祁云这才有空打量周国安,“老周,你这过年回家还给带勋章回村儿里?够厉害的啊。”   原本都已经忘记自己脸上伤痕的周国安顿时也不趴小桌儿上兴致勃勃的看外面了,悻悻然抬手摸脸,“这不是回家跟爸妈说了件事儿嘛,然后就被两个人联手给揍了,我都说了打人不打脸,我妈根本就不能理解男人的脸有多重要!”   要是带着伤回村里被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啊,周国安还是有点儿小腼腆的。   江画眉这会儿也从水房那边接了一壶开水回来了,听周国安这话顿时忍不住一笑,“这么久没看见你还能下得去手打你,看来你说的事儿很严重啊。你是不知道,祁伯母看见阿云都抱着哭呢,端个茶水伯母都怕阿云累着烫着。”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周国安面露哀怨,投给祁云一个羡慕嫉妒的眼神儿,“我妈要是能像祁伯母这么温柔就好了。”   祁云心想就我妈那样的性子,还温柔?祁云觉得凝开芳硕果仅存的那点温柔都给一股脑用到祁海茂头上去了。   祁云笑着伸手把江画眉手上的暖水壶接了放到小桌下固定铁圈里,又拉着小姑娘坐下。   “到底说了什么事儿,能把你爸妈气成这样?”   周国安收了上身的戏瘾,一张冬天里好不容易养白一点点的脸此时泛着点儿红,“那啥,我不就说了我想在村里处个对象么。”   像他们这种下乡的知青要是在乡下结了婚,每年上面拨下来的回城名额以及一些大学推荐名额都将不再把他们放进考虑范畴,怪不得周家父母能气得大过年的对好不容易回家的儿子来一场男女混合双打。   周国安作为他们家里的老大,周家父母的打算估计还是等过两年自己退下来让周国安回去顶班,总归不可能让周国安一辈子留在乡下种地,还要跟家里人长期分隔两地。   作者有话要说:   周爸爸:儿子回来啦?顶多再过两年,要是你还没拿到回城名额我就退休让你回来顶班。【抽烟   周妈妈:哎哟我的乖大宝可算是回来了,来来来多吃点,看这瘦得,饿着了吧?【抹泪   周国安:爸妈我决定在村里处对象,那姑娘可乖啦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周爸爸&周妈妈倏然起身一个捏拳头一个操擀面杖...... 第68章 1975年九月   祁云关注的重点不是周国安说要处对象被打, 而是这二货想要处的对象到底是谁。   难不成是唐思甜?这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这之后的半年里周国安那一副“暗恋”的小样儿几乎全村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为此还多了不少茶余饭后的闲话。   只是周国安自己一向不去关注那些,有空就跟着小伙伴到处山上河里的浪,浪完了唯一有点儿心思的就是拿了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颠颠儿的跑去找唐家。   说是找唐三儿,其实哪次不是演技感动的“假装”巧遇然后把东西送给“兄弟的妹妹”。   江画眉倒是一点没琢磨对象是哪个姑娘,只是有些意外原来周国安之前一直不动就是因为没有跟他家里人说?   唐思甜跟江画眉关系重修旧好之后这些个姑娘家的私房话自然也是没少说的,唐思甜死心眼儿的就欢喜周国安,偏偏周国安看着也不像是对她没感觉, 可就是跟截木头桩子似的怎么暗示都不动。   看着对唐思甜好,可又态度暧昧不说明白,要不是一张桌子上吃饭也算是对周国安性子有所了解, 就冲他这态度江画眉都要以为这是城里知青寂寞了故意逗弄他们乡下小姑娘呢。   周国庆不愿意这会儿说他想处对象的姑娘是谁,毕竟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想的, 人家欢不欢喜还不一定呢, 即便是他相信祁云跟江画眉不会传出去,可到底对那个姑娘名声不好。   好在祁云跟江画眉也没想多问, 转而说起了别的。   周国安听说杜山他们三个在怀城黑市居然也干得风生水起,一时很是崇拜敬佩,“也就山子他们胆子大, 让我去我还真摸不着里面的道道。”   祁云回去的时候从百里坳到李家镇,先去了趟公社,也不说送什么珍贵的东西,就是怀城的一些特产干海货之类的东西, 主要还是拜年问好,给人送一波精神上的温情。   除了郑凯旋是去的家里找他,其他人就都在公社里统一问了好,有还没销假回来上班的祁云也留了特产,托其他人帮忙给送一送。   郑凯旋因为不是文职,平时在公社没什么事儿都是呆在家里帮老娘婆娘干干活哄哄娃之类的,祁云来找基本是一找一个准。   两人见面也没谈杜山他们,只随口说了些别的,比如上面的新指示新上台的某某领导是什么个想法性子之类的。   祁云需要从郑凯旋这里弄到最新消息,郑凯旋又盼着能让祁云帮他分析分析。   “年前我就听说平城那边复出的平同志要整顿□□,估计那些知识分子今年里就要陆陆续续翻身了。”   祁云临走前跟郑凯旋透了句嘴,虽然蜀地这边可能会晚一点,而且首批翻身的肯定是当初那些被打下来的重要人物,可郑凯旋坐的这个位置还是需要提前未雨绸缪。   郑凯旋唏嘘一声,拍了拍祁云肩膀,“放心吧,我之前想明白之后就手下放宽了不少,不说施恩,但至少不结仇,说到底这事儿还是要多谢祁兄弟。”   要不是祁云半路插一脚把那些知识分子给弄走了,郑凯旋还真说不好去年自己会不会急功近利争表现而干出些啥事儿。   祁云说的话郑凯旋没有不信,毕竟要说平城的消息,祁云这里是独一份儿的,即便是他们在公社里坐着的人都不一定能直接拿到平城的精准消息。   而且郑凯旋也摸透了,知道祁云这人偶尔会不说实话,但是绝对不会说假话,上次那水月村的三个倒卖犯祁云要护着也算是直接给他话里吱了声儿的。   因着还有两个人在等着他,祁云也没有久待,郑凯旋回头帮忙从公社那边借了拖拉机自己蹦蹦蹦的开出来,一路把祁云他们直接送到了村尾五星水库那上面。   今年过年的时候就已经是阳历二月了,祁云他们回村之后过了十五元宵节,水月村里就多了个让人议论纷纷的事儿,今年他们李家镇下来了三个回城名额,鉴于水月村知青的优秀表现,水月村也分到了一个。   这消息一出,便是水月村附近的大队都热闹起来,一个个就嘀咕议论也不知道水月村哪个知青能回去,那可是回城做城里人呢,跟他们这些一辈子在乡下挖土的人可就有了天壤之别!   “老周,你想不想要这个回城的机会?”   祁云趁着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突然提了这个事儿,江画眉跟江河夹菜的筷子都停了,抬眼望着祁云。   这两天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这名额估计要落到祁云头上,还有人怪声怪气的在江画眉面前同别人说祁云跟她还没结婚生娃娃,肯定拍拍屁股就走了。   江画眉没担心这事儿,她自己的男人肯定自己最了解,只是也是在想祁云回了城她能干啥,是留在乡下跟祁云分隔两地还是带着弟弟一起去学杜山他们那样在怀城里讨生活。   因着考虑这些,又见祁云还是那模样一点响动都没有,江画眉就全看祁云的想法。   倒是没想到今晚突然就一嘴儿提了这事儿。   周国安皱眉握着筷子不动了,“老祁,回城肯定是想的,可这回城了也没个工作上的安排,我跟甜甜处上对象了,以后肯定也是要带她回去的。要是没工作我拿什么养家?倒不如就留在这里还能干活挣口粮食。”   “而且你不是说过吗,高考是肯定会恢复的,就是看什么时候恢复,我就等着那时候跟甜甜一起考大学考回去,过年的时候我也跟我爸妈他们说了。”   所以才被打得那么狠。   祁云嘴角动了动,到底忍着没笑出来,好歹还有江河在呢,给这二货留点面子。   “我爸妈年纪还不大,要是能一直干到规定的退休年龄再退下来以后还能领养老工资,现在退下来也就是单纯换了人领工资而已,家里的开销跟收入其实根本就没变。”   周国安说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当初他就是怕自己说了这事儿之后父母会被逼着急忙退休给他腾位置,所以当时就梗着脖子说要留在乡下种地娶老婆不回来了。   这事儿周国安没好意思跟祁云他们说。   “行吧,我也是这么个想法,只是回城又没有相应的安排,反而什么都没有,明天我去找冬子哥给他回个话。”   今天中午李晓冬就来找过他了,确定了回城名额的事确有其事,第一选择对象也就是祁云。   祁云跟周国安这里随随便便就把名额给推了出去,可张红军苏佩佩他们那边却是闹得不可开交,即便是已经转正的吴丽都很是心动了一番。   不过最后想想她跟祁云以及李晓冬撕破脸的关系,又想想自己现在自己挣工资养活自己还能攒钱买点东西的日子,吴丽到底还是打消了回城的念头。   回城了有什么好,没有工作,家里吃不饱穿不暖的,即便以后有了工作还要上交工资,也就是选对象的范围能更大质量更好而已。   吴丽暗忖自己年纪也不算大,再在乡下教书挣两年工资攒点私房钱,以后要是有机会就学李晓夏那样往上爬,能保住工作又回了城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至于能不能回怀城,吴丽现在尝过比在家里更好过的日子,自然不像以前那样惦记想念了。   像是苏佩佩那样跟同为知青的赵胜利搬到一起做了夫妻的知青,回城名额并不受限制,这段日子苏佩佩可以说是把之前几年没受过的罪都给一起受了,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再不复当初那般水嫩温柔。   二十五、六还要操持家务下地挣工分的女人,面色蜡黄眼神黯淡头发凌乱干枯,苏佩佩迅速的变成了曾经她最看不起的那种“村妇”模样。   可以说这次的回城名额对苏佩佩来说是黑暗中一闪而过的光,她固执的认为若是自己不能紧紧抓住,那么从此她的人生就都会这样黯淡了。   即便是作为她枕边人的赵胜利都没想到她会干出这么疯狂的事,苏佩佩直接偷了瓶开春之后公社里刚发下来的农药找到老村长家门前。   “......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们都看不起我,我要回城,我要回家!”   苏佩佩好似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一般站在老村长家的院子里,谁想要去拉她都厮打着撵开,一手是已经打开了盖子的农药。   这会儿的药可都是不掺假的,不说一瓶,即便是随便喝一口都能把人放倒,救不救得回来都难说,毕竟他们这儿距离镇上卫生院还有那么远的路程,怕是半路上就得蹬腿儿。   老村长也是被吓得冷飕飕的初春就流了一头的冷汗,李晓冬在一旁试图靠近,被苏佩佩发现了,情绪越发激动的叫嚷着让他们都滚开。   祁云是被李晓冬派人喊过去的,毕竟这名额虽然没明说,可公社里就是因为祁云才给的,不少大队的知青闹事闹得厉害。   一个镇统共也才三个名额,除了一些有关系的上面疏通下来,真由生产队里自己选的人少得几乎没有,公社把名额给到水月村也是要顶着一定压力的。   所以李晓冬觉得这回城名额还是要由祁云来决定。   这也就是李晓冬年纪轻又讲义气,要是换个大队长,这种时候恨不得把名额紧巴巴捏在手心里直到最后交名单放人,在此之前只要放点风声出去,能得到的利益多到可怕。   “把赵胜利跟张红军叫过来吧。”   祁云想了想,也明白苏佩佩这么一闹李晓冬也难做,到了院里看见苏佩佩那豁出一切的摸样,略一琢磨就让身边李晓冬的堂弟李晓雷去跑腿。   李晓雷年纪小,但是抵不住这事儿事关回城,只要他去喊一声,张红军他们肯定是缺胳膊断腿都要跑来。   祁云也没去直接跟苏佩佩说什么话,这人狠了心要回城,今天不如愿的话怕是真要出人命。   祁云不心疼苏佩佩那条命,毕竟人家自己都不爱惜了他一个外人还去心疼啥,只是若真出了人命,李晓冬的大队长肯定要被撸掉不说,他们水月村也要被人盯着搞出点别的名堂。   祁云凑到老村长身边劝着先坐到一旁歇会儿,等确定老村长情绪稳定下来了,祁云这才走到李晓冬身边,“这事儿怕是不好收场,之前苏佩佩没来找过你?”   李晓冬闻言,脸上露出些许嫌恶的微表情,不过还算克制,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来过,我当时刚接到确切通知,准备先来问你。”   所以当时李晓冬十分冷淡的拒绝了苏佩佩就此事“进一步了解情况”的意思。   别人要搞那一套他不管,可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搞的。   谁知道只是说事情之后再讨论,今天就来了这么一出,李晓冬还没讨厌嫌恶过谁,现在对苏佩佩是真反感透了。   张红军跟赵胜利来得很快,甚至在人群里祁云还看见了吴勇,显然回城对他们来说诱惑力不是祁云能够想象的。   然而这一回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几个人隔开人群短暂的一碰头,最后名额还是给了苏佩佩。   张红军跟赵胜利不是没有反对意见,只是被祁云一句话就噎了回去。   “你们想要回城名额就背上了条人命,以后上头查起来你们顶上去就行了。”   这种事谁敢沾?再多的不甘心都只能抻着脖子往下吞。   因为闹得太大,李晓冬也怕上面知道了要生出别的事儿,干脆第二天一大早就让苏佩佩自己拿了回城条子去镇上公社跟其他两个要回城的知青汇合,由公社统一安排返城。   闹了一回算是彻底丢脸了苏佩佩也不难受,高高兴兴的连夜收拾了包袱连觉都不敢睡,总觉得睡着了要被人算计着走不掉。   听说第二天离开的时候还打扮得特别花俏,跟当初刚来村里时有些相似,可惜来的时候他还是十几岁的水灵灵小姑娘,现在却是带着点神经质笑容肌肤蜡黄粗糙的老姑娘。   “她不是跟赵胜利结婚了吗?”   “嘁,那就是搬到一起睡而已,那些知青精明得很,以前还有其他村儿的知青娃娃都生了,结果家里走了关系能回城了,半夜里包袱都不收拾就跑了!”   知青回城的事儿暂且就这么慢慢平息了,不管别人怎么样,自己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没多久春分日房前屋后山上田里的用锄头松了土,祈求今年依旧土地肥沃风调雨顺大丰收。   此后气温回暖就加快了速度,农村里春耕过后是细心照顾护理。   祁云对平城的局势也颇为关注,人民日报依旧继续订阅着,王编辑那里祁云也接着隔三差五不算太过频繁的投稿通信机会打听消息。   春节前一月里平同志复出并整顿知识革命,二月人民日报作为华国政治风向标,开始明文报道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多达千万。   或许报道中没有透露出什么,可稍稍聪明一点的人就能看出来,这是有领导人准备正视这个问题,下乡知青即将引来大批量回城参与建设。   同年二月,平同志正式主持央部日常工作,之后领导人也在外交方面向友方领导人赞扬了平同志,这是要做华国政治交接的前兆。   这一系列属于华国顶端领导人们的争斗越发白热化,而华国其他各地的百姓生活却因此得到了平静,甚至连祁云他们这边,要不是祁云订阅了报纸,几乎都要过上闭目不知天日的世外桃源生活了。   曾老他们二十来个人当然不可能一股脑全都塞到水月村小学里去,除了其中三名医生扔去了挨着学校修建的卫生所之外,又有以曾老为首的六名老师负责小学的工作运转。   其中也不单单是像周庆那样曾经当过老师的那种,也有单独擅长某一方面的人,也被祁云挑拣着扔到了学校里给孩子们上“课外知识”。   其中有擅长物理的英语的地理的,可惜没有化学的,要不然祁云都准备让老师教孩子们动手做点日常生活中能用到的各种合成物。   当然,其实也就是想想,毕竟要搞到化学实验用的器皿还是不大方便的,即便是搞到了摆到这边来也不大现实。   还剩下十一个人就继续住在祁云他们旁边的房子里,平日里就跟着乡亲们一起干活挣工分,去年秋收之后这些人可都个个得了粮食,即便是现在要单独开火都不成问题,比起以前,现在这样能够挣口粮喂饱肚子的日子,实在是曾经的他们没办法想象的。   在生活的空闲时间段,祁云一点没害臊的跟这些人里有一身手艺的匠人交流学习了感兴趣的手艺。   不过祁云学东西也就几天的时间,回头都是自己感兴趣了就自己琢磨,不感兴趣了就放在一边,看起来好像就是单纯好奇,并没有认真学。   水月村的小学除了一般的语文数学之外,还有英语物理地理音乐体育。   当然,让孩子们来选,那肯定是最喜欢音乐跟体育,因为教他们这两节课的祁老师真的很好啊。   对女孩子来说祁老师好看!   对男孩子来说,祁老师很会耍帅,上课的时候还会跟他们说故事开玩笑,好玩又开心!   除了语文数学,其他科目都是由授课老师自行手写教材,从最简单也最接近生活的知识开始,再加上学校里的老师都是一口标准普通话,一时间倒是办得颇有几分“贵族学校”的意思。   公社领导也偶尔来参观听课,回去之后对祁云当初的想法又是一番赞扬。   那些知识分子放下乡下挖土挑粪算什么,祁云同志这种用他们的力量造福后代传播知识,每个星期再定时定量的给这些人进行思想教育。   看看这些知识分子交上来的检讨书,一封比一封真心实意感人肺腑,即便是交到市领导那里,领导们都觉得这群知识分子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祁老师,你是不是要结婚啦?”   “哟小屁孩儿,谁跟你说的?”   “我妈说的,我妈说祁老师过完这个生日就能娶媳妇了。”   祁云刚结束完一节音乐课,正让课代表帮忙收竹笛上来呢,这些竹笛都是之前祁云慢慢琢磨着做出来的,开学之后刚好用来当音乐课教材,丰富小孩儿们的课外娱乐。   说话的是个调皮的小男孩儿,不过小男孩儿说完,班上就有不少同学纷纷响应,好奇的追问祁云结婚的事儿。   听见这些小孩儿说的话祁云忍不住笑,也不否认,大大方方的点了头,“是啊,那到时候你们可得采了花来送给你们师娘,只要你们哄得师娘高兴了我就请你们吃喜糖。”   即便是没哄高兴他家小姑娘,祁云也已经准备好了喜糖了,到时候全校的小孩儿都发。   要是在后世,祁云都恨不得用无人机在广场上撒钞票用来宣泄自己终于娶媳妇的喜悦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   X:你有钱撒吗?   祁云:em...挣钱很困难吗?【真诚的疑惑   #以为自己会站在世界巅峰俯视众生孤独终老两辈子的中二晚期患者终于即将脱单了:)# 第69章 结婚   今年的秋收祁云死活没让江画眉下地, 掰着手指头眼看着今年十月他就满二十能领证了, 祁云当然是死缠烂打的让江画眉好好在家养一养。   用祁云的话来说,到时候拍结婚照那可是要留一辈子的,他是一点不在乎他家小姑娘晒得有多黑,可以后孩子孙子看见了不得说嘀咕两声啊?   这话一说祁云也不用多纠缠了,江画眉自己就红着脸尽量在家里呆着了,即便是秋收忙碌的时候也是顺着祁云找李晓冬说了情分派的任务,拿最低的工分,做不晒太阳的活儿。   一九七五年农历九月初十, 日历十月十四,这个漫山遍野再一次铺满金黄色野菊花的日子里,祁云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敲了江家的门, 拉着穿了一身红衣红裙红戴了头花一脸红晕的江画眉,再骑上前几天刚托郑凯旋帮忙从市里弄回来的二八杠自行车往镇上出发了。   这自行车票还是祁云从公社里一位领导手里花钱买来的, 又特意托郑凯旋去市里排队买回来。   自行车本身只花了一百五十多, 可从票到排队买回来,再加上处理人情, 祁云前前后后花了三百多,可算是败家子中的大佬了。   要不是缝纫机票太难弄了至今还没消息,祁云还想把三转一响都给备齐。   好在一转一响没有, 还有两个转,怀城那边凝开芳早早的就给寄了一块女士手表过来,点明是给江画眉的聘礼。   至于钱凝开芳倒是没勉强,毕竟他们还想着攒钱以后给两个孩子弄套房子之类的, 祁云以后肯定是要带着媳妇孩子回怀城。   与其这会儿孩子们不缺钱的时候拿出来寄过去,还不如攒着直接买房,免得祁云那小子大手大脚的都给花了去。   祁云那自行车还是他们水月村的第一辆自行车呢,刚买回来的时候可是被看了两天的稀奇,还是祁云要布置红布花所以给推到房里没让人再看再摸了。   祁云没骑过这种老式高杠自行车,好在他腿长,如今也有一米八多了,蹬了两圈试试也就上手了。   因着没手电筒,所以祁云这天早上再是按捺不住也一直等到了天色麻麻亮五点多接近六点的时候才载着江画眉出发。   前面龙头前缠了红花的崭新自行车穿梭在山林小道上,周围是遍布着似地毯一般的金黄野菊花,江画眉一身新娘打扮坐在后面搂着祁云劲瘦的腰。   祁云今天穿的也是祁海茂提前准备好寄过来的列宁装,身子修长挺拔的他穿起来格外精神,两人路上也没多说话,安静的气氛反倒氤氲着说不尽的温情。   两人到的时候民政局才刚拆开大门,看见门外这么早就站着一对儿穿了列宁装跟红衣裳的年轻男女亲密的牵着手,身后还有一架缠了红布的崭新自行车,不用问就明白这是来干啥的了。   瞧那对年轻人笑容甜滋滋,原本还懒洋洋开门上班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染上笑。   “扯证的是吧?快进来吧,队上的证明条子有吗?身份证明在不在?”   工作人员一看名字,顿时忍不住抬眼又看了祁云两眼,原来就是水月村那位鼎鼎有名的知青。   想到自己能给这样的文化人大作家登记结婚证,工作人员心里更高兴,这拿出去可就是一门谈资啦。   这会儿的结婚证还是手写的,跟一张奖状似的,一张描着大红边的纸,上面用毛笔填写上新人的名字年龄之类的,最后再盖一个戳,眼前这小伙跟姑娘就成为了华国合法夫妻。   至于相片之类的,都看新人自己的意愿,乐意照的就自己照了拿回家自己贴上,经济条件不行的就这么着也成。   “恭喜祁云同志跟江画眉同志,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工作人员把新鲜出炉的结婚证递过来顺嘴说了祝福的话,祁云高兴的直接从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的布兜里掏了一把红包塞到工作人员手上,“谢您吉言!”   高兴得脸上一贯的浅笑都成了傻笑了,拿着结婚证看了好半晌。   “走吧媳妇儿,咱先去照相,还要回去办酒席呢,这会儿淘青姐跟俞婶子他们该是都忙活上了。”   扯了证当然就要办酒席,早上六点出发,自行车跑得比马车快,单边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这会儿拿到证也才刚刚八点,江画眉被祁云那一声清脆响亮的“媳妇儿”喊得面上通红,不过却没低着头避开视线,反而满眼情意的笑着回视对方,“好吧,那以后的人生请祁云同志多多指教。”   祁云笑着抚了一下江画眉那殷红的腮,“哟呵还学会了这句话,好吧我会好好指教你的。”   从现在开始,就会好好指教了。   祁云心里总算是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因为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拉手亲近了。   照相馆的师傅知道他们是结婚照相,直接给两人拉了大红的背景图,估计也是熟练了,毕竟这会儿没事的时候谁能来照相啊。   指导动作的时候格外麻溜,前前后后也不过花费十分钟不到。   “成了,二十天以后过来拿相片就好。”   这会儿洗相片可没后来那么容易,都是等积攒一定数量的胶片之后拿到市里去洗,所以速度很慢。   等到祁云跟江画眉赶回村里的时候大家也才刚三三两两的出门去自家的自留地忙活。   今儿村里的祁云可是要请他们所有人去吃喜酒,大家伙自然就没有上工,跟祁云关系亲近点的人家甚至已经早早的就到了江家院子里帮忙。   刚好这会儿秋收也忙完了,倒是刚好借着今天让大家一起乐呵松快一回。   郑凯旋他们半上午的时候就先借公社里的拖拉机跑了两趟,挤挤挨挨的把红袖章那群兄弟以及公社里的几位领导给接了送到水月村。   原本郑凯旋是想着让祁云早上带着新娘子去扯证的时候开拖拉机,不过祁云嫌弃拖拉机突突突的噪音以及黑烟太不喜气了,所以十分感动的拒绝了郑凯旋的好意。   要不是村里的老马确实又老又腿短,祁云都要打主意打到它头上去了。   骑着马怀里抱着他家小姑娘,马蹄哒哒哒的踏在山路上,漫山遍野的金黄色野菊花,多浪漫啊。   可惜这事儿祁云念叨了一次李晓冬就死鱼眼瞪了他许久,祁云悻悻然假装自己只是开玩笑的,他还是用他的“洋马儿”好了。   祁云不愿意委屈了他家小姑娘,当然也不能委屈了他自己,怎么说也是两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人生大事,祁云本身就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   即便是江画眉劝着他少花点钱,可这人兴头上来了拽都拽不住,早早的就托人买东西,能在农户家里买的鸡鸭蛋蔬菜之类的就本村其他村的去买。   买不到的就找供销社里的李冬梅,再不济还能找公社领导批条子,一时之间那不断运到水月村江家院子里的东西叫村里人开了眼界,单单是被祁云亲自提前上门请来帮忙做饭的婶子就有六七个。   当然,今儿喜宴掌厨的大厨师当然就是那二十个下放人士里面那位因为曾经给地主家做过饭所以被下放的大厨。   鸡鸭鱼肉时蔬甚至还有怀城那边寄过来的海鲜干货,让这位大厨很是振奋,很多菜肴的配料汤酱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祁云他们两领完证回去的时候大厨都已经在用土砖垒在院子里的大灶边上忙活得热火朝天了,身边帮忙的妇人三四个都忙得晕头转向,另外郑凯旋他们还帮忙去搬桌子凳子碗筷去了。   这会儿没人家里能卑十几二十张桌子,要办酒席了都是各家各户的去借,回头还的时候给压个红封就行了,没有人不乐意的。   另外南城那边的各类干果也已经作为饭前零嘴用精致的莲花形簸箕装了,簸箕中间还有莲蓬式分成小格子装八样干果,单单是这簸箕就让村儿里人颠着议论了好半晌。   “哟新郎官儿跟新娘子回来啦!”   祁云推着自行车带着江画眉刚上小道,就有几个婶子笑着迎了上来。   作为媒人的张奶奶还笑哈哈的抬手给两人把红花别在两个新人胸前,又有一群恰逢星期日不用上学的小孩儿哄笑着挤挤挨挨的跑上来把自己手上的野花送到新娘手上。   这些花可都是他们提前好几天跑到山上盯好的自认为最好看的花,为了保持新鲜,他们都是先打好标记今天早上一起床就跑去山上摘下来的。   其中也不是全都是野菊花,还夹杂了别的小孩儿们能找到的自认为最好看的各色野花。   “师娘好漂亮啊!”   “师娘我叫桃子,记得让老师多给我发一颗糖!”   “老师什么时候师娘肚子才会变大呀?”   这群臭小子,一点都没有刚才那群小丫头可爱,祁云笑着拍了一巴掌问这句话的泥蛋儿。   因为考虑到两人都没有什么家人,就连江画眉唯一的外婆舅舅那些也早些年就被江画眉发狠闹得断绝了关系,结婚这样的大喜日子当然是不能请那群人过来,那就不叫贺喜那叫砸场子。   所以最后祁云跟江画眉商量着,也不搞什么形式了,两人领了证回家办酒席,再给大家伙敬酒,由张奶奶做媒人唱段儿祝曲,婚事也就成了。   蜀地有很多不同的风俗,比如说哭丧,那是要像唱曲那么唱,调子都有讲究,水月村这边则有祝曲,跟丧曲是对应的红白喜事。   张奶奶德行好,又是老村长的老伴儿现任大队长的奶奶,更重要的是张奶奶当初对祁云他们这些知青就很照顾,由她来担当这个位置再适合不过了。   祁云将已经塞满江画眉双手的野花拿过来,抽出条红丝带三两下把野花重新整理成一束捧花,笑着让江画眉捧好。   “花很好看,明天上学就给你们带糖,快去玩吧一会儿多吃点肉。”   听见祁云说好看,一群为此忙碌了好几天的小孩儿们噢噢笑闹着一哄而散,有的去抓干果吃。   要是别的小孩儿怕是已经往兜里把干果瓜子花生都给装完了,不过在场最多的还是在本村小学里读书的孩子,约莫有三十来个。   再加上附近几个村的学生,一个学校也就一百来个孩子,分成了三个班,祁云的音乐跟体育算是把全校的孩子都给教了个遍。   音乐除了培养孩子的兴趣,更注重的还是心境德行,所以祁云也算是兼职了思想品德的课,从开年之后开学到现在第二学期期中考都过了,这群孩子被教导得也算是知礼数。   更何况今天可是他们最喜欢的老师结婚,可不能胡乱跟饿死鬼一样抢东西丢了老师的脸。   所以孩子们都只是吃一个拿一个,搞得在隔壁镇上初中的几个半大孩子也不好意思装兜里。   有的小学生还十分鬼机灵的跟同伴偷笑,说那些都是傻蛋,其实他们不拿是因为老师说了喜酒之后要给他们带到学校分给他们。   因为这种隐秘的小兴奋,小学生们装模作样的越发起劲儿,瞧见有当妈的想帮孩子偷偷装回家,这群小屁孩儿还会跑去拦着。   嗯,别人抓得越少他们回头去了学校能分到的就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可以合法的耍流氓了,开心!   泥蛋儿:希望师娘快点生下娃娃,这样他们就可以哄娃娃高兴,看老师的傻样肯定会给他们比糖更好吃的奖励【含手指期待 第70章 喜宴   “哟老祁, 行啊, 今天这么一整还真有点儿闭月羞花的意思。”   “去你的,那是形容姑娘的词儿,用我身上信不信揍你?”   “哈哈不信。”   郑凯旋带着蚊子他们搬了桌子凳子以及用箩筐挑来的碗筷,笑着从小道那边走到院子里。   祁云迎上去跟郑凯旋互相拍了彼此肩膀一巴掌,然后给帮忙的兄弟分烟,烟都是好烟,大前门,算是能买到的顶配了, 郑凯旋则是单独给塞了一整包。   过了一会儿开着拖拉机跑第二趟接公社里领导来吃酒的也来了,祁云自然是好生招待一番,又单独给安排了一桌特意摆在堂屋里的。   老村长跟李晓冬唐大爷他们这些在村儿里辈分高的人都在这桌替祁云作陪。   曾老他们也来了, 除了有祁云透风声的郑凯旋看见曾老他们还笑着上前打了招呼寒暄几句,其他被接来的公社领导为了避嫌, 只当做没看见曾老他们。   当然也有排斥曾老他们的, 觉得要跟这样的人一起吃酒席实在没面子,所以今儿直接就没来。   不过这些人因为多重因素愿意给祁云面子, 都托郑凯旋帮忙带了礼来,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不开身。   祁云倒也没觉得不高兴,毕竟这是涉及政治因素, 人家谨慎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回头再见面,无论是祁云还是对方,都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儿继续笑呵呵的客套。   “开席啦!”   掌勺的高瘦大厨用大铁勺敲了两声装菜的瓷盆吆喝了一声, 周国安他们就将早已经挂在院子外那两棵橘子树上的鞭炮给点上。   为了哑炮少一点,祁云直接托李冬梅买的最好的那种,一个个圆柱形的鞭炮由一根粗长的引线串成一长串,最下面的引线被烟头一点,呲呲两声就噼里啪啦的爆了起来。   张奶奶从江画眉唯一的亲弟弟手上端着的簸箕里先端了一碗由粗碗装着的白酒朝着东方先祭东方正神,之后唱一段换个方向换一碗酒。   用的是俚语,大意就是告知天地神仙,今日有一对两情相悦的年轻男女互许终生誓要携手到白头,请满天神佛赐下祝福保佑这对新人恩恩爱爱早生贵子儿孙满堂子孙孝顺一家平安。   从古自今,人们总是对愿意对新人送上最好的祝福,因为这意味着两个家族亲戚关系的缔结,也意味着一个小家庭的诞生,以及此后更多的子子孙孙来到这个世界。   张奶奶嗓音算不上多好听,甚至带着点年老的嘶哑,可带着笑意充满祝福的祝曲依旧听得在场的人笑容不退。   祁云牵着江画眉的手彼此对望一眼,在对方眼中看见的是同样对于未来婚后生活的期盼。   今天同样被打扮一新怀着郑重的心态严肃着小脸替姐姐当送嫁祭神小童子的江河也忍不住转头去看穿得好看得有点儿陌生的祁哥跟姐姐,从今天开始姐姐就要是祁哥的媳妇了。   不过祁哥要搬到他们家住,江河伤感了一下下倒是又重新高兴起来了。   不过再高兴,江河还是努力的抿着唇压下笑,这会儿还在祭神呢,作为小童子,他可不能笑场。   江河一边在心里默默跟着张奶奶的祝曲跟看不见的神明嘀咕,希望姐姐跟祁哥不要吵架感情更好,生的娃娃要乖巧聪明主要还是要跟他这个小舅舅玩得来,以后他还要带外甥们一起去上学。   江河心里嘀咕到这里不由默默一算,好像年纪对不上,江河一时郁闷了,多希望外甥一出生就是七岁啊,这样他上三年级外甥就能上一年级了......   张奶奶唱完之后,簸箕上盛放的酒碗也都祭了个遍,转身笑着给祁云跟江画眉一人一碗,再为东南西北各位正君洒酒在四方,最后是皇天后土以及祁江两家先人,张奶奶也同样倾洒在不同的方位算是给送过去尝了喜酒了。   神明祖先喝完喜酒,祁云跟江画眉手挽手喝了交杯酒,站着拜了天地,又放一串响亮的鞭炮,伴着乡亲们的掌声笑声,一个个端着大簸箕忙忙碌碌穿梭在二十多张饭桌间上菜摆碗筷的婶子也都忙活开了。   祁云跟江画眉被张奶奶领着敬了几桌有长辈的酒,江画眉则作为新娘被弟弟牵着手送进了新房——原本是该背的,可惜江河年纪太小,今年五月才刚满十岁,背不动。   祁云他们原本住的那边因为有其他几个大男人,祁云自己也不讲究,直接就把江画眉这边的房子当做是以后两人要一起生活的地方。   至于别人说的什么像入赘要被新娘子压的闲话,祁云自己是真一点不在乎,反正他想住进他家小姑娘那间闺房想了许久了,如今新婚如愿,再让人高兴不过了。   “五妹,你一会儿给画眉端些饭菜进去,我已经提前跟厨子打好招呼了,你去说一声他就知道。”   厨子的绰号就是厨子,也不知谁起头喊的,反正现在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原本的名字。   祁云提前跟厨子打招呼,自然是让厨子把好的给留一份,今天他家小姑娘可是女主角,早早的躲进新房里可不能就像别家新娘子只能吃剩饭剩菜。   说是什么给新娘子立规矩,可祁云觉得他又不缺这点儿东西招待客人,家里也没有长辈,立啥规矩?立给外面不相关的人看?   唐思甜正跟周国安站在旁边挨着甜滋滋的说着话儿呢,周国安捡了几个哑火的炮仗,说好了要跟唐三儿弄出猎枪的枪药带她上山打野鸡烤来吃。   祁云手里捏着烟给宾客散烟,走到这儿的时候刚好看见唐思甜,连忙给跟唐思甜说了一声。   唐思甜作为江画眉的闺蜜好友,自然是要陪着在新房里说话的,另外还有带着娃娃的淘青姐负责给江画眉说些男女房里的事儿。   淘青那今年才一岁多正是胖嘟嘟好玩儿的小娃子九斤刚好给扔到喜床上滚一滚,几个陪在屋里的姑娘妇女老太太边逗着小娃娃边笑闹着故意说羞人的话,逗得平日里对着外人性子稍显冷淡的新娘子脸上那红就没消停过。   “这祁娃子能干啊,瞧瞧这桌上的鸡鸭鱼肉,全都齐活了,哎还有那个什么海鲜,听说可是从海里弄上来的!”   “是啊一个来这儿插队的知青,能这么能干也是独一份儿,当初小夏那丫头没能拿下祁娃子可算是可惜了。”   有人顺嘴儿就提了李晓夏,毕竟当初祁云刚来的时候李晓夏就直接把祁云给盯上了,还让别的姑娘全都只能看不能动。   那会儿不少人都把祁云当做李晓夏的了,结果没想到这小年轻背井离乡到了这儿居然宁愿干活都不愿意跟李晓夏处对象。   当初可是惊掉了不少人下巴,背后的闲话妇女队对这事儿可是议论了好久。   “嗐,这不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才能成一对儿吗?咱们外人看着再好的姑娘,人家小年轻看不进眼里心里那再好也没用!”   “倒是这么个理儿,可咱们这些人不都过来了么?这祁娃子真能为了江画眉留在乡下种一辈子地?”   “上次人家祁娃子不是还推了回城的名额么?我看着祁娃子是真欢喜江家姑娘。”   ......   “那谁知道啊,上次那名额不是有苏佩佩拿着农药抢过去的么?那时候谁要了回城名额谁就要背上一条人命!”   说闲话的人也不耽搁吃东西,为了这顿好的,全村儿的人可是有不少人家昨天晚饭就停了火,就等着今天来吃喜酒能多吃点。   现在家里条件好一点的也就半年几个月的才能吃一回肉,平日里就鱼虾泥鳅螺蛳的凑合着也算开了荤了。   有那条件不好的人家甚至一年也就年尾的时候能用工分换几两肉,回家用肉炖两锅菜,就算是年夜饭的重头戏了。   所以祁云这一摆就是二十多桌还全都有鸡鸭鱼肉鸡蛋海鲜的,可算是这年代堪比国宴的存在了。   当然,这花销也不小,除了买东西本身花的钱,主要还是走人情弄各种票的花销,前前后后这一顿饭的功夫就给吃进去了三百多,三百多可是许多人家不吃不喝好几年攒粮食才能卖得的钱。   外面热热闹闹客人吃得满嘴流油一本满足,要不是知道晚上还能再吃一顿,怕是酒席上都有人要撑破肚皮走不动路了。   曾老他们没啥能送的,曾老把自己随身带了好些年的钢笔送给了祁云,那钢笔还是老美货,是曾老以前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买的,意义比本身价值更大。   周庆他们没什么随身东西能送的,干脆就各自拎了粮食当贺礼,这粮食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可是全身家当里最贵重的东西了。   虽然这些粮食对祁云来说不值什么,可好歹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祁云都给收了,回头回礼的时候再回些糕饼干果之类的,吃食回吃食,也算是刚好对应。   一顿午饭从中午十二点半开席,一直吃到了两点多,祁云自己陪着公社领导们在堂屋里坐着喝了点酒,回头又时不时去外面给辈分高的客人敬酒劝菜之类的,搞到最后反而只胡乱吃了点饭菜垫肚子。   好在厨子那人心细,等他们帮厨的人都在烧水收拾碗筷的时候还给祁云端了碗热汤泡饭,里面有单独添加的海鲜干贝之类的,也算改良版海鲜粥了。   祁云就着饭吃了个饱,想要去新房里看他家小姑娘,结果周国安这群牲口眼红病发作,拉着他在外面陪着耍郑凯旋带来的牌,赌注也不是钱,就是往脸上贴纸条,而且还规定贴的纸条今晚十二点之前都不准摘下来。   这规定祁云一听就知道这群牲口打的什么主意,默默无语的看了这群牲口一圈。   脸上傻笑的周国安唐三儿唐四彭四儿,带着坏笑朝他挤眉弄眼的郑凯旋李晓冬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蚊子等人,祁云叹了口气,“好吧,咱们把时间定好,晚饭开桌前谁也不准走。”   众人一听,觉得这提议简直太好了,哪怕祁云再聪明,他们这里轮番有二十多个人能够上场,那到时候祁云还不得满脸都是纸条的进洞房,都不能跟新娘子亲嘴儿了。   想到那画面,一群人脸上的笑也更加浓郁了,暗道莫不是中午这顿酒还是把新郎官给喝迷糊了,要不然咋能提这要求哩!   祁云也很是配合的露出个浅淡温和的笑。   “二狗子,帮劳资把纸条再撩开一点!”   郑凯旋满脸的纸条都层层叠叠要撩不开了,还是一脸不信邪的死守“阵地”坐在祁云对面。   一开始坐左右两边的周国安跟唐三儿早就已经贴了一头一脸只剩下俩眼睛那里空着,这两人果断服输让位给后面的英雄好汉,好歹算是保住了最后一点脸。   嗯,实际意义上的脸,毕竟他们还要用眼睛看东西用嘴巴吃东西呢。   祁云白净好看的脸上如今依旧是白净好看,没有一张纸条,手上捏着一把叠得错落有致的纸牌脸上笑容温和。   郑凯旋舍己娱人,他带来的那一帮子兄弟也都差不多,一张张原本看着还挺凶悍的脸如今因为全是红纸条而显得格外滑稽,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嬉笑不停。   “这纸牌怕是在大城市里早就耍起咯,你看祁娃子一哈都没有输。”   “我看也是,唐三娃这群哈子,你看他媳妇儿都在那里骂他,一脸的红纸条刚才把他娃娃都吓哭了不让爸爸抱了。”   “那国安娃子也是大城市来的,咋个还是输?要我说还是脑壳好用有文化,回去我要好好让我家大娃二娃他们去了学校好好跟祁老师读书。”   唐思甜时不时的从新房里跑出来查看情况,然后又笑嘻嘻的跑回去跟江画眉好好转播现场进展,周国安被贴了一脸红纸条半点都没得到他对象甜甜姑娘的同情,反而很是笑话了一番。   这让周国安第一次开始怀疑他心目中娇憨的小甜妞到底是不是真的甜。   当然,这种嘀咕声最后被偶然听见的唐三儿唐四儿勾着脖子压着背好一顿暴力镇压给捶没了。   “收拾家伙什准备开饭咯!”   厨子一敲瓷盆,郑凯旋他们都很是明显的松了口气,陪坐的三个人立马跟丢扯了保险环的手榴弹似的几乎立马给撒开扔桌上了。   从头坚持到尾的真英雄郑凯旋同志还十分无赖的伸手扯了祁云手上那捏得跟把扇子似的牌胡乱混进桌上牌堆里,“吃饭啦吃饭啦,吃完饭还要回家,咱麻溜点好早点回家抱媳妇困觉。”   有了家室的男人一点都不体谅单身汉的玻璃心,蚊子等还没有娶婆娘的汉子朝老大投去幽怨的一瞥,郑凯旋只想脚底抹油早点开溜,这顶着都贴到头发上去的红纸条还怎么吃饭呢?   若是在几十年后,农村里酒席的晚饭还基本都是中午的剩菜剩饭,可现在?不存在的。   任何一位老乡都能拍着胸脯大放豪言,能有剩菜剩饭算我输!   中午祁云那么败家,晚饭江画眉做主给弄的素宴,祁云想着也不错,毕竟晚上大鱼大肉的也不利于身体健康,反正对于他自己来说除了刚来水月村那会儿馋了半年想吃肉,现在基本没那个想法。   至于来吃酒席的客人?   哦中午能那么甩开膀子的吃一顿已经能管三年了,三年不吃肉都不成问题。   而且说是素菜,可厨子那手艺真不是盖的,再加上祁云调味料那些东西都弄了个齐全,这一顿晚饭吃得乡亲们深刻怀疑其实自己之前在家这么十几年吃的不是素菜,而是猪食。   人家的菜也没放多少油盐啊,咋就能比肉的味儿只差那么一点点呢?   这一天江画眉倒还好,江河也因为年纪小,祁云没让他出来陪客人喝酒,所以可以说祁云是一个人扛下来的,下午郑凯旋他们打牌的时候都有点儿晕乎。   就祁云一点事都没有,甚至连脸色都只是微微泛红,也分不清那点红是不是因为今天办的是大喜事儿而高兴红的。   下午开席早,四点多接近五点就开席了,晚饭一般都开得早,主要还是为了照顾要走路回家的客人,公社的张主任他们倒是中午吃完饭坐了会儿就先回去的,留下的人郑凯旋那拖拉机挤一挤再挂几个也就颠颠儿的拉走了。   送完了宾客,厨子带着人帮忙把碗筷喜好分好装进箩筐里,曾老他们也没走,帮着扫扫地收拾板凳之类的,唐三儿他们帮忙给还东西。   祁云拿了红包让他们到时候给这些东西的主人封红表示感谢。   等最后弄好,祁云觉得浑身都要累瘫了,江河那小子早早的就被祁云弄回房睡觉去了,明儿周一江河还得上学呢。   小学里现在一般除了镇小学,其他村小几乎都没办法凑齐五个年纪,目前水月村小学只有一年级三年级五年级,江河转回来刚好上三年级。   等最后送走曾老周国庆他们,祁云松了口气,幸好这边还没有闹洞房的风俗,要不然他这结婚还有得闹的。   祁云去厨房打了盆水端进堂屋左侧的房间,原本挂门帘的门口去年就被祁云想办法弄了扇木门安上了,毕竟江画眉也是大姑娘了,江河也长大了,一道门帘实在不太方便。   祁云是绝对不会告诉谁他其实那时候就打着以后要搬过来的主意了。   “眉眉,先洗洗脸,今天累坏了吧?”   祁云将盆里一半的热水先倒到木质洗脸架上面的另一个盆里,这是给江画眉洗脸用的。   因为祁云准备的东西足够多,已经铺了新床单的床上撒了花生莲子红枣之类的,祁云进来的时候江画眉正紧张的捡了颗枣子在吃。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经常挨饿的原因,江画眉吃东西有个习惯,就是小口小口特别珍惜的咬着咀嚼,似乎这样吃原本很少的东西就能多吃几口,肚子也会变得更饱。   祁云想要给他家小姑娘一切他能给的,江画眉结婚这一天自然也是画了新娘妆的,不过不是大红大白的那种乡土气息浓郁的新娘妆,而是祁云之前就托杜山那边弄来的要用华侨劵才能弄到的外国货化妆品。   祁云自己没化过妆,可从小到大看着他妈化妆的次数不说几十次少说也有十几次,买了化妆品祁云再慢条斯理的逮了小姑娘来试,三五回也就会了。   之后又买了面镜子教小姑娘,期间这头大狼如何趁机摸脸摸手的也就暂且不提了。   江画眉皮肤即使只用了雪花膏也养得不错,不算特别白可足够细腻紧致,擦了薄薄的一层粉再描眉点唇,耳朵上原本该穿耳洞的,不过叫祁云给拦了。   虽然不明白祁云为什么要拦,江画眉也没多想,只以为祁云不喜欢那些耳环之类勾勾缠缠的零碎东西。   那唇点的是纯正大红的胭脂,傍晚应该是补过妆的,这会儿看着都红彤彤水润润的,细长的手指拈着一颗大红枣,微微露出牙齿跟只小仓鼠似的细细咬上一口,红枣被拿开的瞬间白齿红唇间露出点一看就很软的粉红。   祁云喉结抖了抖,埋头将水盆放在地上,单膝跪地伸手抬了江画眉的脚轻缓的帮她脱了鞋袜,那脚在橘黄的烛光下也显得白皙瘦削,祁云忍着捏一把的冲动将两只脚都放到了温度适中的水盆里。   “先泡一会儿吧,再把脸上的妆给洗了,我先去冲个澡,一身烟酒味儿。”   江画眉总觉得祁云走进来之后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得有些怪怪的,让她心里砰砰的乱跳,连声儿都不敢多发两声,只低低的“嗯”了一声,乖乖泡着脚。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亲妈你为什么不多写点儿让我这一口气喘完?   草喵:我也没办法啊我中午没睡觉现在打瞌睡了,乖儿子你先忍忍吧。   祁云:......【想了很多种弄死亲妈的法子准备实施   江画眉:还是算了吧亲妈死了我们就没有未来了【睿智抱胸 第71章 新婚   出了门被外面的夜风一吹, 祁云好歹感觉心底那股燥热这才稍微平息下来, 莫不是中午的酒劲这会儿才冲上来?   喝酒跟喝水一样堪称对酒精无感的祁云找了个理由很不要脸的甩了锅,毕竟老房子着火这种事实说出来就太丢人了,祁云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还是要留点面子的,虽然平时属于祁云的面子基本上都是被他自己先扯下来甩了不要。   江家没有养猪,后院的草屋就只有洗澡间的功效,茅房都是隔开了一段距离的,毕竟这会儿修茅房主要考虑的是方便往外面运肥。   洗澡间隔壁只有母鸡咕咕睡觉时发出的小声儿,原本的五只鸡这回办喜酒还因为购买的数目不够十分悲壮惨烈的抓了三只去顶着, 所以现在只剩下两只母鸡战战兢兢互相挤着在黑暗里互相寻求安慰。   祁云自己不觉得,可那哗啦啦跟直接端着水桶往身上冲的架势看起来就着急得很,前前后后从进去脱衣到穿衣出来, 约莫十分钟都没用,关键是祁云还洗了头发, 这速度就挺迷了。   江画眉嚼完一枚红枣, 乱蹦跶的心脏也总算勉强恢复了往日的矜持。   想到淘青姐她们说的话,江画眉单手抚着胸口深深吐出一口气, 没关系的,反正淘青姐也说了,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只要乖乖躺好听男人的话就行了。   她脑袋没阿云聪明,阿云肯定知道怎么才能生娃娃。   想到小娃娃,江画眉总算充满了干劲儿,抬脚用旁边刚才祁云就搭过来放在她手边的毛巾擦了脚, 穿上布拖鞋走到一边用水跟毛巾把脸上的妆容给洗干净。   见祁云还没过来,江画眉又坐到靠窗那边的竹制台桌前把盘起的头发拆开放了下来。   为了一整天不乱,头发盘得比较紧,江画眉用梳子多梳了几遍,已经被用得光滑的木齿尖不轻不重的刮过头皮,总算觉得头发根儿舒服多了。   这回结婚他们没添置什么衣柜箱笼,因为那些东西这两年祁云陆陆续续的都添得差不多了,他自己那边没什么东西,偏偏江画眉这边可以说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能用竹子做出来的椅子凳子矮塌箱笼,不能用竹子做出来的,秋末上山给林场树子剔树丫的时候就走了李晓冬那边的门路弄一两根柏树,找了隔壁屋里一个木匠给打了送过来。   江画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着头发转眼看贴了双喜红字又换了大红被褥的房间,一时忍不住笑,这臭不要脸的,说不定以前就打着主意要在这边跟她结婚过日子,要不然怎的当初准备得就这么凑巧?   江画眉正想着事儿心里甜滋滋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头发上还带着湿润换了一身柔软背心依旧穿了黑长裤的祁云走了进来。   房间里点着的红蜡烛发出橘黄的光,原本白日里就知道长得好看的男人因为朦胧而显得越发叫人错不开眼,江画眉下意识捏紧了手上的木梳,心里暗暗念叨着生娃娃来鼓励自己。   祁云推门而入,迎面似有一阵热浪,刚才洗完澡才凉下去的身体顿时又腾起一股燥热,特别是他家小姑娘单手抚着头发一手捏着梳子正侧对着烛光扭头双眸水润的盯着他不错眼,更是叫祁云心跳一窒,而后流动的血液轰隆隆狂奔起来。   小姑娘已经洗干净的脸上不用胭脂装点就已经红霞遍布,一双眼角下弯眼尾上挑的眼也因为满心的情意透出股多情的妩媚,只是斜着眼随意的一瞥,却露出一身透着单纯的妩媚来。   曾经祁云在文学作品中看见“纯真的妩媚风情”这种形容词时是十分鄙视文人无视现实的浪漫手法。   可现在祁云却有种“醍醐灌顶”的恍然大悟之感,原来纯真与妩媚也不是彼此互为反义的词汇。   祁云不动声色的关了门顺手落了闩,脚步缓慢却带着股沉稳,上前接了江画眉手上的木梳,一手搭在小姑娘削瘦却圆润的肩膀上,一手在那头黑亮的及腰长发上梳了一下,“累不累?”   江画眉红着脸摇头,惹得祁云轻笑一声,那声音江画眉形容不出来,总之就是觉得跟平时说话时的声音有些不一样,略微低沉些,落在耳朵里就有一股痒痒的感觉飞快的蹿遍全身。   “看来我们家小姑娘体力还不错,挺好的。”   江画眉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抬头给祁云一个询问的眼神,下巴就被轻轻的扣住抬起,阴影靠近,唇被人叼着轻轻咬了一口,而后是温柔的摩挲。   与唇上的温柔完全相反的则是那双好似要把她揉进怀里的双手,一开始还只是在她肩膀后腰揉搓按压,之后那后腰的手就趁着衣服下摆钻了进去。   带着水汽凉意的手掌让江画眉不自觉的颤了颤,惹得那使坏的男人轻笑一声,而后是纽扣被微凉的手指灵巧的迅速剥开,略带了点民国风的盘扣红衣被敞开。   祁云也终于不再用温柔迷惑怀里的小姑娘,动作变得越发凶狠,埋首在那透着幽香的脖颈间克制不住的用力含了一口柔嫩的肌肤吮口及。   江画眉疼得拉长了调子的轻轻哼了一声,却惹得祁云丢了最后那仅剩的克制,微凉带着湿润的吻热情的流连在脖颈锁骨。   而后江画眉腰肢一紧,直接被双臂钳着双脚离了地,那吻也胡乱的扎进了她丰满的柔软里。   祁云仗着两人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直接掐着江画眉细瘦的腰肢将人给搂了起来,带着人往床上一倒,手脚齐用的把他惦记了许久的小姑娘给密密实实的压在了身下。   正当江画眉吓得睫毛乱颤浑身僵硬的时候,身上的男人又放缓了动作,触摸亲吻间又满是温柔的安抚。   恰似一头猛兽迫不及待且充满狠劲儿的扯着自己的猎物回窝里,而后准备细细品尝,动作中透着股慢条斯理的优雅从容来。   “眉眉身上好香啊。”   “眉眉这里好大好软,我好喜欢,早就想试试看,怕你生气。”   “眉眉的腿真白真长,盘在我腰上肯定很好看......”   低声呢喃的话一句句在亲吻的空隙钻进江画眉耳朵里,叫江画眉又羞又恼,也不知别人房里是不是这样的,可是这也太叫人脸红了。   江画眉实在受不住,抬手捂着脸闷闷的哼吟两声,随时在观察身下小姑娘反应的祁云可不会错过,满眼笑意的抬手将那双手拉了下来。   亲了亲小姑娘的鼻尖,“眉眉真笨,手可不是捂脸的。”   说罢引导着江画眉把双手挂在自己脖子上,祁云俯首又给小姑娘来了个充满情欲的深吻。   有水啧声在房间里响起,红烛的烛芯发出一声轻微的哔啵声,烛火摇曳,似也被房内逐渐升温的气氛引得不安。   “上次你不是问我,夸男人好棒这个话应该什么时候说吗?我现在告诉你啊。”   “口恩哼~不要、你不要、说了!”   虽然也有一点点好奇答案,可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江画眉被羞得松开一只手想要去捂祁云的嘴。   这嘴怎么今晚这般啰嗦,说的话惹得她浑身没了力气,偏偏还要一张嘴一双手的在她身上胡乱作为。   祁云抓住这只送上门的手,将食指含进嘴里舔了一口,眉梢微挑侧眸给了江画眉一个充满色气的勾唇一笑,“你家男人马上就能让你夸这句话了,眉眉高兴吗?”   膝盖抬起蹭了蹭小姑娘腿心出,还没碰到那处软肉就感觉到了一阵湿润。   祁云挑眉轻笑,放开握着江画眉手腕的那只手一路往下一探,而且轻轻“啊”了一声,“眉眉果然高兴极了,被单都要被你打湿了。”   江画眉被羞得双眼水润润的,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似的,好在还有生娃娃这个信念支持着她,刚才阿云说生娃娃就要这样做,做得越好水儿越多两人越投入,以后生的娃娃也越好看越聪明。   一点没发现自己被某只闷骚大色狼诱哄了的江画眉还在十分敬职敬业的听话配合。   江画眉努力给自己鼓劲儿打气,结果还没想完就感觉到身下一痛,那撕裂的仓促疼痛让江画眉脸色一白皱眉闷哼出声。   秉持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祁云趁着江画眉失神的瞬间终于打破了温情,彻底将透着缠绵的温柔转换成充满肉欲的更深层次的蚀骨火热。   “别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眉眉,宝贝儿,我爱你,好爱你......”   男人在床上喜欢说“我爱你”这三个字哄女人估计也不是没有事实根据的,平日里祁云再是想要跟江画眉亲近也总觉得说“我爱你”什么的很尴尬很说不出口,顶多也就是说“我喜欢你”这样的话,然而此时此刻身心交融之时祁云却发现说这三个字是如此的流畅自然。   原本皱着眉咬唇忍耐的江画眉恍惚间听见那充满爱意的话语,顿时一股暖意腾起,好似那撕裂的疼痛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双手紧紧抱住身上因为克制而微微鼓着浑身肌肉的男人,江画眉眼角流出两行因为幸福满足而浸出的热泪,那双刚刚还被夸应该盘在他腰上的腿也柔软却有力的缠到了男人劲瘦的腰肢上,“阿云,阿云...我、我也爱你。”   好爱你啊阿云!   声音带着哽咽嘶哑,轻得犹剩气音,却清清楚楚的落到了祁云耳中。   祁云懊恼的低喘一声,而后再也忍不住,一手掐着小姑娘的腰肢一手握住肩膀用力起伏,身上线条自然却充满爆发力的肌肉起起伏伏,不过几十下动作就让肌肤上浸出一层薄汗,在昏黄的烛光下似发光的水晶。   或许女人总受不了这种亮晶晶的东西,江画眉半垂眼眸间看见了,只觉得看得浑身燥热,很想要去舔一舔。   可惜那男人忒是霸道,全程只掐着她压着她,半点不让她有脱离掌控的机会,江画眉只能颤着身子趁着偶尔被翻过来面对面的时候用尽全力把自己犹如八爪鱼一般缠上去伸手摸一摸。   被撞得神思恍惚间,江画眉总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劲,隐约记得有个大娘说了,第一次再疼,闭着眼咬着牙忍一忍就好了,也就几分钟的事儿。   可为什么她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好多好多个几分钟了?   唔,不过也不是很痛啊,只有一开始痛了一下,之后就感觉酥酥麻麻的,还被撞得发软,好像还挺舒服的。   恍恍惚惚想着事,江画眉眉头紧蹙,咬着唇闷哼一声忍着那又一次出现的舒服到让人想要用尽全身力量跃上天空的感觉。   哦对了,蜡烛还没吹,不过没吹也好,刚好可以多看看阿云不穿衣服的样子......   “喂小丫头,这么不专心?快点夸你男人,说你好棒......”   唔,臭不要脸的坏男人!   江画眉轻轻被撞得忍不住低低啜泣一声,而后羞恼的张嘴狠狠的咬了这个坏男人肩膀一口,可惜祁云半点不恼,反而轻笑一声,“在催我努力点?好,马上就来。”   说罢越发努力的闷头苦干。   “姐夫,我姐还没起来啊?”   江画眉隐隐约约还在梦里就听见了门外弟弟说话的声音,姐夫?   江画眉突然睁开眼想要坐起来,可浑身的酸痛却叫她没能起得来,看见头顶略厚青色的帐顶以及四角垂下的浅蓝纱帐,江画眉深思缓缓聚拢,想起来昨天自己跟阿云结婚了,结婚证扯了,昨晚还、还做了能生漂亮聪明娃娃的事儿。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江画眉连忙把被子扯到鼻子下面,双眼透过纱帐盯着门口看,祁云端着一碗粥关上门转了过来。   “醒了?先吃点东西吧,小河去上学了,我一会儿再过去。真是的,我结婚居然都不给我放一两个月的婚假。”   祁云嘀嘀咕咕,先把碗放到床头的竹子小桌上,抬手将纱帐往两边挂了起来,然后看见床上那小姑娘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只留下些许凌乱的黑发。   哟,这是害羞了?   祁云脸上忍不住露出笑,端了粥侧身坐到床沿上,“宝贝儿,还不起来是不是要等着老公上来陪你玩?”   噫,真肉麻!   江画眉在被窝里搓了搓手臂,然后警惕的露出两只眼睛瞪祁云。   祁云被小姑娘这模样惹得又是一阵笑,总之今天早上早早的就醒了,怀里还抱着个滑溜溜的媳妇儿,祁云心情美得很,脸上的笑都比平日深了几分。   “我们家小姑娘真爱撒娇,好吧,那我来帮你穿衣服?”   说罢侧身准备放碗,看起来真要动手了。   江画眉吓得躺不住了,连忙裹了被子坐起来,“谁撒娇啦,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了?”   祁云一脸无辜。   江画眉没话说了,只能转而揪别的话头,“你为什么要叫我小姑娘?我才不小!”   明明只比他小三个月不到!   祁云收了脸上的笑做出认真的模样,可眼里却依旧笑意满满,“好好好,你一点都不小。”   想了想,跟哄人似的又加了句“挺大的”,惹得江画眉狐疑不定,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可仔细想想也没有不对的地方啊。   “身上难不难受?我给你烧了水,一会儿去后院洗一洗吧...要不然还是我陪你?”   祁云想到昨晚一时没忍住折腾得厉害,怕一会儿小姑娘自己洗的时候会摔倒。   可惜有了前面那番逗弄,江画眉还以为这家伙说要跟她一起洗,顿时脸上一红,舌头都要打结了,脑袋里忍不住把昨晚看见的画面挪到后院洗澡间,嘴上结结巴巴的拒绝,“不、不用了我、我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就好!”   对,一个人!   祁云定定的看了满脸爆红的小姑娘半晌,最后好似透过江画眉的眼看穿了她脑袋里想象的画面,露出个戏谑的笑来,“一个人洗,你确定?”   江画眉狠狠点头,就怕自己点头点慢了真要两个人洗澡了。   祁云忍不住笑,抬手揉了揉小姑娘头顶,“好吧,我原本还担心你会摔倒,所以准备在外面陪你,不过你确定没问题那就算了,看来你体力跟恢复力都不错,晚上我们继续努力,争取早点生娃娃!”   最后一句话让江画眉刚想要摇头的动作硬生生掰成了点头。   这可爱的小模样让祁云恨不得爬到床上将她禁锢在身下这样那样深入交流一下。   在粥凉透之前,江画眉终于在糊里糊涂答应了许多条件之后把祁云给哄出了门,等穿好衣裳江画眉后知后觉的想到,明明她其实可以在被子里穿衣裳啊,为什么当时非要让阿云出房间?   那些条件虽然有些还半懂不懂的,可一想起当时祁云脸上露出的笑,江画眉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画眉抬手把头发梳成这边姑娘家嫁人之后才会梳的单条黑亮大辫子一边模模糊糊的想,到底什么是咬?   淘青姐他们说男人好像天生就懂很多,女人不懂没关系,在床上听话就可以了。   江画眉心怀惴惴的想,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怀上娃娃,也不知道娃娃会不会真的又好看又聪明。   村里的娃娃好像没几个特别好看聪明的啊,难道是他们晚上努力的时候没有像阿云那样做什么事儿?   或许也是,毕竟阿云懂那么多。   此时还在这方面格外懵懂的江画眉自然没想到自己跟祁云长得本来就好看,再加上两人也不是笨的,生出的娃娃只要不是基因突变,总归能比普通水准好看上一点也更聪明一点。   一直在很多年以后江画眉有幸走进图书馆无意中翻阅到一本关于生物遗传的书,那时候才明白自己被家里那个坏蛋给忽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眉眉听话,这样能提高怀孕概率,来,把腿缠上来。   江画眉:......【总感觉不大对劲但是为了娃娃还是努力缠紧   祁云:唔【美滋滋埋头苦干 第72章 怀孕   既然承诺了要给孩子们发糖吃, 祁云看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去学校时就带上了两大包的东西。   一包是昨天吃剩下的干果之类的, 祁云在别人看来简直就是大方得不顾家的那种,实际上他是直接给家里人留了更好的,对于这些一般的东西就很不放在心上。   另一包是单独给孩子们准备的糖,这会儿糖果还没有什么花样,最普遍的就是琥珀色半透明的红苕糖,最贵的就是牛奶糖。   学校里孩子多,与其费心思弄票花钱买牛奶糖,还不如多买些红苕糖让孩子们一人多分几块。   祁云这人最是怕麻烦, 拎到学校了也不自己去发,直接扔给了三个班的“班主任”。   说是班主任其实就是语文授课老师,那个班的孩子有什么事就由这名老师负责。   学校里说是分了三个年级, 其实就像是初中高三个等级的小学生,初学者基本往一年级塞, 等基础打好了期末考试过了就单独拎着塞到三年级, 三年级那边也是同样的道理。   因为这所学校的老师都是不发工资的那种,所以来这边上学的孩子需要交的学费很少, 相当于其他学校的一半,这是公社那边批准的。   去年春天开学至现在第二年下学年,学校的学生已经从二三十人涨到了一百三十多人, 涨幅度还是挺吓人的。   这年头又没有什么计划生育,每家每户秉持着多一个孩子多一份劳动力的念头基本上都是使劲儿的生,只有两三个孩子的都是比较少见的。   再加上这几年又因为风调雨顺地里收成不错,家里人能填饱肚子了, 大人们只要是脑子正常一点的都会或多或少送孩子去学校学点儿知识。   不说要念出什么名堂,可至少能让孩子会识字会写字,再不济能算算账也好。   这样的情况,无论是学校里的谁都能看到未来学校学生不断增长的趋势。   曾老他们倒是因为有了事儿做,每天尽心尽力的备课写教材,所以也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就回忆曾经了,一时间倒是精神头好了许多。   他们或许还有人想着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现在他们能攒工分,一年到头也能靠这个攒点儿钱,再加上水月村这边大队长也没拘着不准他们送信跟外界联系,所以他们很多人也开始跟各地的家人联系上了。   除了生活没以前宽裕一家人不能生活在一起,经历了那些事儿,现在想想,能确定家人在各处都活着就很好了。   不过祁云知道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会离开,回到曾经生活的地方,所以祁云跟曾老以及大队长和公社领导商量之后,把像周庆这样老家就在本地的人给安排到重要点的位置先历练历练,以后曾老他们走了,这水月村小学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被抽空了没办法继续办下去。   “今天我们要学的是《送别》,这首是六十年前著名的音乐教育家弘一先生根据老美人奥特维所作曲调填写新词做出来的......”   “下个月咱们五年级的师兄师姐们要告别水月村小学,到时候我们要集体办个欢送会,到时候镇上公社领导也会来,毕竟这可是咱们水月村小学第一批次毕业的同学......”   祁云让课代表发了竹笛,站在讲台上先用粉笔头在黑板上边说边画了五线谱,也就祁云记忆力好,小学时代穿着背带小西裤小衬衣上台表演过的曲目都能记住曲谱。   祁云虽然选音乐课跟体育课的初衷是这两样课一周也上不了两节,可要教祁云就不能随便糊弄人,即便他的学生都是擦着鼻涕水儿回家干活下地玩泥巴的农村孩子。   所以祁云的第一堂课就是教学生五线谱,毕竟在他看来这东西最简单也最实用,学会了以后还能出去装个比耍个帅什么的。   当然,最后这一条至始至终都激励着原本没啥兴趣的男娃子们,要是能像祁老师那样会耍帅,以后也娶个师娘那样漂亮的媳妇儿回家,多好啊!   这些孩子年纪基本没多大,还没有像唐三儿他们那代人那样被长辈儿提面临的说江家姑娘不正经不是好的不准靠近。   小孩子很实诚,就觉得师娘即便穿得跟他们妈妈姐姐一样的衣裳,可每次往校门口那么一站,全校的娃子十个有九个都忍不住扭头去看。   他们也没啥词汇可以形容,反正就是觉得好看!   即便是肚皮大了还是好看!   去年农历九月结婚之后祁云哄着小姑娘很是滋润了三四个月,可惜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成天以增加怀孕概率为由被他哄着在床上乖乖听话的小姑娘突然在晚上吃饭的时候突然就很害羞又高兴的跟他说她怀上了,还已经快要两个月了。   因为反应不大,只是发现月经没来所以才去卫生所那边检查了一下,确定怀孕了。   当时祁云脑袋就跟被人捶了一榔头似的,那会儿祁云不得不很实诚的悄悄说一句心里话,突然要升级当爸爸的他一点没感觉到从天而降的惊喜感,反而第一想法就是这孩子来这么着急干啥?   然后就是毫无来由的突然回忆起了不知道曾经被祁云扔到哪个犄角旮旯此时陡然浮现并且狂刷存在感的一片论坛帖子。   那是一篇有关女人生育之后对家里男人有何感想的调查报告。   “说实话可能这也是动物天性,生孩子前对那事儿也挺热衷享受的,生完孩子瞬间就感觉自己性冷淡了,看老公除了无感就是挑剔。”   “有有有,就是那种我特么都有孩子了还要你干啥的感觉,反正我可以自己挣钱养孩子,家里家务又都是我在做,每天跟我的小宝贝亲热,家里有个男人根本就是多余的。”   这倒是祁云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即将失宠的危机感,对小姑娘肚皮里的那个娃娃也产生了一种警惕感。   “好了,差不多要下课了,今天的竹笛就暂时不收上来了,大家回去之后别弄坏了,咱们要是之后时间不够的话还要占用体育课,所以小同志们,希望你们能在课后也好好练习,毕竟咱们下堂体育课还准备跟五年级的师兄们比赛足球呢。要是你们没去,那就是缺席,直接判五年级赢了。”   水月村别的没多少,就荒地不少,当初选学校就是选的空旷的平地,为的还是让孩子们在学校周围活动的时候更安全一点,祁云定下有体育课之后就在教室后面靠山的那边弄了个足球场。   当然这个足球场肯定是缩小了比例的,足球暂时就用藤球代替,祁云特意按照足球的大小重量编的。   也不是买不到足球,主要还是麻烦,而且学校孩子们就这么一个玩儿的,还是全校学生一起玩,那足球的更换频率怕是不会慢,还不如就用自己制作的藤球,要多少就能做多少,想换就换,一人两个都不成问题。   同样的,作为水月村小学全体小学生唯一的玩具,男娃们简直是对足球爱得深沉,祁云这么一说,原本还不大乐意练竹笛的男娃们顿时嗷嗷叫着保证回家一定刻苦练习,哀求祁云千万不能占用他们的体育课。   女孩儿们都笑嘻嘻的小团体扎堆,商量着课后回家做完家务要一块儿去哪里练习,对于音乐表演这些事儿,女孩总归是比男孩更感兴趣的。   这会儿孩子们刚放了五一劳动节跟五四青年节返校重新进入学习,祁云的音乐课是在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孩子们在班长的领头下恭敬的站起身喊着“老师再见”鞠躬行礼,祁云也拿着教案以及一支青绿竹笛后退一步向同学们鞠躬道别。   “小河,你刚才上课的时候吹得不太好,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私下学得不错么?”   祁云先出了教室却也没离开,就站在门口等孩子们鱼贯而出,江河走在最后,拎着当年祁云给他买的那个布包蔫头耷脑的有点儿没精打采。   江河去年下半年也就是祁云跟江画眉结婚那会儿刚升到三年级,按照祁云的意思是希望江河能直接跳到五年级毕业的。   不过后来跟江画眉一商量,想着江河还有一个多月才满十一岁,这会儿教育制度实行的是五二二,也就是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   按照江河的年纪今年下半年再升五年级,明年十二岁小学毕业,差不多。   江河不是那种特别惊艳的天才,所以祁云更注重的是他的稳妥全面发展,学习方面有他开小灶,再加上现在的知识点都很简单,所以祁云认为江河更需要注意的反而是跟同龄人相处交际的能力。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被村里同龄人欺负,又被他姐姐保护着,所以江河有些极端,别人对他好他就全心全意的把人家当兄弟全身心信任,于是当别人触动他的底线时他就会有一种被辜负被背叛的强烈痛苦感。   后面这一点还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是祁云当初当政治老师之前好歹也去初步学习过一些青少年心理学,所以知道江河这点毛病要是不及时纠正,以后他长大了这种性格缺陷将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甚至影响他人生的幸福感。   江河抬头看了自家姐夫一眼,心情还是挺失落的,不过好歹因为对祁云的信任依赖,没有闷声不吭,“姐夫,姐姐生了外甥是不是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喜欢我了?”   江画眉肚子也四个多月了,肚子也从一开始穿着薄棉衣都看不出弧度到现在吹气球似的鼓起了一团。   然后春耕农忙过后,村里那些七姑八婆的自然又开始闲下来了,江河也被拉着说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话。   之前那些人说姐夫肯定会不要他们的话江河也就是气愤,但是因为对姐夫的信任,也并没有影响到江河。   可这回有人说他姐姐跟姐夫即将有自己的孩子,以后肯定是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那江河这个白吃白喝还要供学费的便宜小舅子拖油瓶肯定要被嫌弃了。   以前祁云看在江画眉的面子上肯定不好多说什么,可女人嘛,有了自己的孩子多多少少就会开始有了私心,那些婆姨说得似模似样的,还跟江河特别生动形象的举了几个村儿里或者隔壁村的例子。   再加上这段时间江画眉确实因为对肚子里宝宝的重视喜欢而对家里另外两个男人有所忽视......   祁云深深的忧伤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抬头四十五度看向天空,露出一个明媚的忧伤,那表情怎么看都带着点儿强颜欢笑的酸涩,“小河啊,小舅子,看来咱们俩是同病相怜了,自从你姐怀了娃,晚上睡觉都不让我抱着她了。”   事实上是祁云之前短暂的两三个月新婚期迅速养成了梦里都要把他家小姑娘严严实实压在身上搂着睡的习惯,跟个守财奴似的一定要把他的宝贝藏在自己身下才能放心的睡觉。   祁老师给他小媳妇的理由是从孩子还在胚胎状态时就让它感受到父母足够多的相爱的感觉,有利于胚胎期孩子的头脑发育。   天知道那时候祁云完全就是随口一说,毕竟男人嘛,在爽的时候脑袋能想到的就是如何哄人听话乖乖配合,甚至在完事的那一瞬间想法也会出乎意料的简单,动物繁衍的本能让他们觉得好像怀上了也没什么。   特别是祁云还挺自信(恋)的,想着反正也不是养不起娃,然后没用脑子的冲动后果就是他媳妇儿肚子里阴差阳错间还真有个正在发育中的胚胎。   就因为这个原因,江画眉还挺高兴的,觉得听了祁云的话真管用。   之后去了卫生所那边听了袁医生的话,江画眉认为孩子已经在后续长身体跟手脚的阶段了,这会儿可不能让祁云压着睡觉了。   当然,自从知道江画眉怀孕之后祁云再是郁闷不乐意,可还是很自觉的照顾好媳妇儿跟孩子,只是每天的日常多了一项发愁。   愁什么?这孩子还是个小蝌蚪大小的东西呢就已经跟他争宠了,关键是对方还不露声色就成功了。   那以后要是生下来白嫩可爱又乖巧聪明,那岂不是他就要成冷宫皇后了?   都这时候了还在自恋的认定他的孩子必定又好看又聪明,祁云也是挺厉害就是了。   江河没料到自己才刚惆怅呢,姐夫居然就露出这样“我很好我很高兴”然而一点也不好也不高兴的模样。   江河心情有点复杂,既同情姐夫又有点儿护他家还未谋面的外甥的短,“姐夫,你...不喜欢我姐给你生孩子啊?”   千言万语,江河最后只能说出这样一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实际上他就是单纯的一问,没别的意思。   祁云的心眼儿也不用在这上头,对外的时候祁云能根据对方的性格特征来具体语句具体分析,可对上江河这样简单到单纯的小屁孩儿,自然不会多加揣测对方是不是话里有话。   祁云抬手拍了拍江河的肩膀,然后利用绝对的身高差把小舅子当做拐杖来使,“走吧咱边走边说,你姐肯定都做好饭等咱们了。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吧,你看你姐,有了孩子都对我少了关心注意。”   “你看村里那些女人,生孩子之前多黏她家男人啊,可你看看生了娃娃之后,哪个不是围着孩子打转,即便是好不容易掰了点关心也是不自觉的用到了娘家人身上,我总觉得我要被你姐嫌弃。”   祁云觉得自己患了产前忧郁症,虽然他不是生产的妇女,可他也是即将晋升为老爸的男人,怎么就不能产前忧郁了?   从村口小学回家的路上,江河被当做拐杖听了一路他家姐夫的“忧伤”,等到了家的时候江河已经彻彻底底收起了之前自己的那点沮丧担忧。   因为比起自己来,姐夫好像真的会很惨啊。   什么女人生完了孩子就觉得男人没用了这样类似的言论,一开始听的时候江河是一瞪眼觉得这说法忒不对劲了,这种说法明明一直都是放在女人身上的。   女人给婆家生了女儿要被骂不生蛋的老母鸡,生了儿子就像完成任务了一样开始忙活家里家外给儿子攒钱上学娶媳妇。   很多人都说女人一辈子也就是围着家里男人儿子打转的命,可等祁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还说村里这家那家的男人有了孩子前跟有了孩子后在家受到的待遇前后对比情形。   江河渐渐的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或许以前大家都被表象给骗了,还是姐夫聪明所以透过现象看穿了本质。   虽然很不厚道,可江河还是深深的体会到了姐夫以前常说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对比就没有满足,所以现在对比之后姐夫感受到了伤害,他嘛就很抱歉的感受到了满足。   “姐夫你放心,以后我一定帮忙多照看外甥,让姐姐更多点时间陪你。”   到家的时候江河仰着脖子眼神坚定的朝祁云下了保证书,自觉自己好像能为姐夫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祁云嘴角一翘,很是欣慰的样子,好像是被小舅子给安慰到了,“好吧,以后你外甥就拜托你了,首先你这个做小舅舅的得做好榜样。”   被莫名其妙安慰完还忽悠出一身责任感使命感的江河抬头挺胸拍着小胸脯大包大揽的做下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好了小河说孩子七个月断奶就可以由他照顾了,我发现小河好像不大会跟人相处,可能是童年没过好,所以让小河照顾孩子能够锻炼他的细心耐心以及责任心【一本正经忽悠   江画眉:真的吗?【犹豫   祁云:真的,你看,咱孩子是不是特聪明?那就是因为我们俩做父母的准备要他的时候做了很多努力跟配合!   江画眉:...好吧【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好像又很对的相信了 第73章 新手爸爸   祁云也没跟江画眉说自己忽悠到小舅子照顾孩子, 毕竟之前也就是那么一说, 虽然刚知道要当爸爸的时候心情卧槽卧槽的,可祁云还是很努力的在自我调整,争取当个好爸爸。   倒是江河中午吃饭的时候板着脸小大人一般的照顾江画眉,还替江画眉夹菜,可把江画眉给笑坏了,“去去去,这菜你一夹就全都沾了你口水了,别给我夹了, 自己吃自己的,下午还要上课呢,早点吃好早点去午睡一会儿。”   被嫌弃的江河杵着筷子眼巴巴的看见对面姐夫笑着给姐夹了一筷子菜。   “都跟你说了别进厨房, 闻了油烟味儿孩子得抗议了,我已经让曾老帮我调整课程表了, 以后我中午跟下午最后一节都没课, 能早点回来照顾我们家媳妇儿跟娃娃。”   “我没事儿,跟唐三嫂当初那劲儿相比, 咱这娃娃可乖了,都没怎么吐,要不是肚皮大了我都要以为袁医生检查错了。”   祁云伸手笑嘻嘻的摸了摸江画眉的肚皮, “在呢,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跟咱们打招呼了。”   快五个月了,听老袁说五六个月就该胎动了。   “我准备明天去找张主任帮忙弄个条子,咱们去市里医院检查检查, 缺什么营养的也好早点补上,这边买不到的我妈那边也能寄过来。”   看着姐姐跟姐夫有说有笑的,江河第一次深切的理解了为什么当初老大总是会一脸牙疼了,因为他隐约也明白了那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周国安自从祁云跟江画眉结婚后就主动留在那边跟曾老他们搭伙了,反正那边掌勺的是厨子,哪怕是粗粮厨子也能弄成美食,周国安拒绝继续在江家这边每顿饭都要被喂狗粮。   原本江画眉还想说别那么麻烦了,既欠了公社领导的人情又浪费了钱,可听祁云说检查能知道孩子在肚子里缺不缺营养,江画眉捏着筷子想了想,到底没说别的,乖乖的“嗯”了一声。   等到吃完饭祁云收拾碗筷端着去厨房清洗的时候江画眉单手扶着肚子一手端了针线簸箕跟到厨房,祁云见她过来了,连忙把人安排到离灶台远一点的地方。   灶台那边是厨房里干活的主要区域,又是油盐又是水渍的,虽然地面已经被祁云铺了青石板,可到底担心会湿滑。   “怎么这么离不开我啊,就洗碗的功夫非要跟过来?”   祁云一如既往的自恋,江画眉都习惯了,只是以前这人还是背地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这样油嘴滑舌的逗她,现在是能当着江河的面儿也能甜滋滋的说那些不要脸的话。   不过到底是已婚妇女了,江画眉也不像以前那样爱脸红了,只小心的坐在那张有靠背扶手的竹椅上看着围在灶台边收拾清洗的男人,“你这嘴也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小河要是学去了怎么办?”   祁云手上捏着丝瓜布擦洗碗碟,一脸不在乎,“小河要是能学了去岂不是刚好?以后都不用担心性子太闷找不到婆娘了。”   这话说得,江画眉皱眉笑着想了又想,找不到反驳的话来,反而越想越觉得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   “就你歪道理最多!今天小河是怎么回事?”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江画眉也焦虑过不安过,好在有自家男人的体贴安抚,又时不时的跟淘青姐她们取取经聊一聊,这种初期孕妇的心态也就缓了过来。   然后江画眉就准备趁着现在还能动,把孩子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   孩子需要穿的小衣裳祁云不乐意让自己孩子从小到大捡别人的旧衣服穿,哪怕有什么老话说穿了别人家孩子的旧衣服娃娃身体更健康,祁云觉得没什么依据。   毕竟这会儿也没有什么衣服消毒的说法,谁知道旧衣服上面沾过多少东西。   怀城那边凝开芳他们知道江画眉这么快就怀上了,那心情自然是激动的,要不是单位现在还没那么多假期能请,凝开芳他们都恨不得立马连夜赶过来。   人过来不了,那东西可就是一箱一箱的往这边寄,孕妇怀孕期间垫肚子的零嘴儿吃食,只要是能弄到的又能存放一段时间的,凝开芳全都寄了过来。   杜山他们则是寄了些稀罕货,什么麦乳精白砂糖红糖甚至奶粉,这会儿杜山他们可是挣了不少钱了,而且他们在黑市那边混得也比较开,要是政策改变,怕是一下子掀开黑布就要成大商人万元户了。   这些东西里面自然也有不少柔软的布料,江画眉现在可被祁云勒令不准干重活,在家里除了照常完成每天的学习任务,其他时候就给孩子做做小衣裳准备小包被之类的。   因着每天都充满了期待,日子也过得好像十分充实,如今江画眉突然想起来,好像自己有一阵子没关心弟弟学习以外的事儿了。   毕竟江河也不小了,再加上现在有个公社那边挂了名号的水月村小学校长姐夫,村里跟隔壁村不少同龄小孩儿都挺乐意跟他一起玩的,江河如今除了每天定时定量的完成学习任务之外,时不时就跑得没人影也是正常的。   不过中午江河那小模样还是让江画眉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才趁着江河回屋午睡的时候跟过来问问祁云。   “小河啊?那不是你现在心里眼里都只有肚子里的娃娃了么?你现在都不关心我跟小河了,当然,最受冷待的还是我,你看我现在回家你都不亲我了。”   祁云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蹭到江画眉身边虚靠着椅子扶手俯身埋头对着媳妇装委屈。   江画眉失笑,抬手戳了这臭男人额头,“去去去,就你委屈了,那个不是改到早上了么?为补偿你还添了个晚上的,这让小河看见了多不好,而且你不是说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其实已经对外面有感知了么?”   娃还在肚皮里就知道他爸这不正经的模样,以后生出来了还得了哦?   祁云埋头侧脸在江画眉脸上蹭了一下,跟只自我感觉萌萌哒强行撒娇的猛兽似的,“我不管,我是你的大宝贝,他只是你的小宝贝。”   江画眉想翻白眼的,不过要是她真翻白眼了,这不要脸的男人怕是要在厨房就更过分了,只能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硬挤过来的大脑袋,“好好好,你最宝贝!”   祁云满意了,站起身一个弯腰就把坐在椅子里的江画眉抱了起来,江画眉也没像当初一开始那样惊慌失措了,反而把簸箕往肚子上一搁,单手勾住祁云的脖颈。   这男人动不动就喜欢把她抱起来,以前没怀的时候就是把她抱在怀里亲啊蹭的各种揉搓,现在为了孩子倒是安分点了,不过还是喜欢把她像小娃娃一样抱来抱去的。   也不知道村里其他夫妻在家是不是这样,江画眉也不好意思拿出去问。   不过既然祁云喜欢,她自己也觉得这种被喜欢的人恨不得随时抱着搂着不撒手的感觉挺好的,所以还是先紧着自己高兴吧,即便是别人家的夫妻相处不是这样的,反正外面的人也不知道。   “眉眉,你.....”   “哎哟!”   江画眉突然脸上一僵皱着眉捂着肚子轻呼一声,吓得祁云抱着江画眉的双手一紧,连忙几步转回堂屋踢开房门把江画眉放到了床上,“怎么了?”   江画眉没吭声,眉头皱得紧紧的捂着肚子一动没动,祁云连忙将手搭在肚子上,“到底...哎?”   感受到肚皮鼓动,祁云跟江画眉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惊奇的情绪。   还是江画眉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缓缓绽出个笑来,眉眼间都是温柔,之前因为想要再认真感受确认所以僵硬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这小家伙,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之前听妇女说有的孩子四个多月就在肚子里拳打脚踢了,江画眉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肚皮也还差不多五个月了,可肚子里的娃娃还是安安静静的。   虽然袁医生说很健康,可作为初次当妈妈的人,江画眉还是有些失望,就盼着娃娃能快快长大,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祁云知道孩子有胎动,可亲自感受到却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之前还觉得对这孩子没多大感觉,之所以这么照顾周全也不过是因为怀他的是自家心头肉小姑娘。   可现在不过是感觉到搭在肚皮上的手掌心被鼓起来的一小块顶了一下,祁云却觉得瞬息之间好像自己整个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可言状的感情突兀的出现在心底,然后缓慢却不容忽视的暖流从一开始的朦胧到现在的清晰。   祁云僵着身体保持着躬身弯腰俯首把江画眉放到床上半靠着的动作,搭在肚皮上的手也僵硬的努力做到最轻,似乎怕手掌的重量压到那个刚刚才第一次跟爸爸妈妈打完招呼的小家伙。   祁云保持动作不敢动,过了一会儿肚皮没了动静,祁云却没有离开,反而放缓了身体靠坐在床沿上,缓慢又轻声的侧脸把耳朵贴到肚皮上,“喂,小家伙,我是你爸爸。”   声音特别轻,好像怕吵到贪睡的小娃娃。   原本想要出声的江画眉见祁云这傻样儿,顿时笑着没吭声,抬手温柔的抚摸着男人虚虚贴在自己肚皮上的脸,一时间心里安心极了。   之前祁云对孩子似乎没有过多的情绪,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知道她怀孕的瞬间甚至还隐约露出了好似被雷劈了一样只剩惊没有喜的表情。   那会儿江画眉心里就一个咯噔,后来跟淘青姐私底下说的时候才知道,男人们自己心态上都还是没长大的孩子,第一次知道自己要做爸爸了,一般都是那种惊大过喜的表情,或许是因为孩子不是长在男人肚皮里的,不过等男人们自己接触到孩子之后就会慢慢变成合格的爸爸了。   之后祁云对孩子也照顾得很周到,江画眉这才慢慢调整好了心态。   这会儿祁云第一次因为孩子露出这样傻气的表情,好歹有了做爸爸的样子,江画眉那颗心终于安定下来了,至少她爱的男人也终于跟她一样,开始对这个孩子生出了期盼跟喜爱。   祁云就那么靠着腰力让自己保持轻轻贴在江画眉肚皮上却一点重量都没有施加的状态,约莫过了几分钟,也可能只是过了几秒钟,动了一下就安静下去的肚皮终于又鼓了一下。   很轻,可祁云却好像中了双色球头等大奖一样露出个傻笑,手心摩挲着肚皮轻轻的跟里面的娃娃说话。   “哎呀乖孩子,在跟你爸打招呼呢?”   肚皮恰巧又鼓了一下,于是刚刚在瞬息之间完成进化的傻爸爸祁老师又傻笑起来,摸着肚皮说了好些话,什么今天中午你妈妈吃了几口蔬菜,宝贝儿你喜不喜欢?晚上爸爸给你妈妈炖鸡汤,那个有营养,能让你长得更好看。   江画眉从一开始的“慈母笑”变成了翻白眼,最后直接犯困,靠着枕头就直接歪头睡着了,也不知道傻爸爸摸着肚皮说了多久,反正梦里全是自己肚皮那块儿被水流温柔的不断冲过抚摸的感觉,让江画眉怀疑自己整个午觉期间梦里都在泡热水澡。   睡了午觉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去上学的江河也发现自己姐夫一个中午的时间好像就变得有点儿不正常了,要用更精准的话来形容?   那就是,呃,有点儿傻,眼神还时不时的特别温柔的落在他姐肚皮上,看得江河忍不住一个哆嗦满脸受不了的抱紧自己。   下午祁云还要去给一年级的孩子上一节体育课,祁云出门前帮江画眉用之前大哥从南城寄过来的搪瓷缸泡好一大杯地胡椒茶水。   地胡椒是本地人的一种称呼,就是一种矮趴趴长在草丛里的一种宽叶植物,用来泡水或者煮稀饭都能起到下火清热的作用,孕妇提前开始食用的话能够很好的给胎儿下火,生下来之后孩子不容易长东西,脸上皮肤也会白一些。   又是泡茶又是拿点心零食,准备妥当了祁云又叮嘱了江画眉别到处乱跑,要是想去哪儿就等他回来,他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了。   祁云作为知识分子思想改造的牵头人以及监督人,自然是被公社挂成了水月村小学的校长,不过祁云这人滑不留手,忽悠人来贼顺嘴儿,曾老顶着被改造知识分子的名头,却被祁云弄去做了执行校长。   目前学校的事儿都是曾老在管理,祁云自己反而成了一周只有几节课的音乐体育老师。   要不是曾老笑眯眯的把体育老师的课也给了他,要是祁云不答应他就不接招,祁云怕是更偷懒的只一周上三堂随时能够吩咐自习凑合的音乐课了。   “你快去学校吧,一会儿都要上课了,我还准备去思甜那边说说话呢,她最近好像是在跟周国安商量结婚的事儿。”   周国安跟唐思甜处对象也处了一年多了,想想还真差不多可以结婚了。   当初周国安顶着一张尚且还有淤青的脸傻乐呵的跑去唐家找唐三儿说希望跟他妹妹处对象,然后结局当然是刚稍微好一点的脸上又再度开花。   那会儿唐思甜还以为自己哥哥跟周国安绝交了,着急得都找到江画眉这边哭着请祁云去劝劝两人。   江画眉也不好说你喜欢那傻大个是自己凑上去找抽呢,只推着唐思甜自己去找周国安,毕竟人家两人处对象的话从她一个外人嘴里说出来,总觉得不大好。   那会儿江画眉不知不觉间也被祁云传染的“浪漫记忆”的坏毛病,能直白点解决的事儿偏因为不够浪漫以后影响回忆甜蜜度的原因拐弯抹角不打直球。   好在周国安也给力,被唐三儿揍了还以为唐家不准他喜欢唐思甜,看见唐思甜来看他,顿时抱着人就哭,还问唐思甜可不可以喜欢他。   他很好的,一身力气种地都使不完,以后他也会努力少吃点,搞得唐思甜哭笑不得,两人眼里含泪的就这么处上对象了。   之后周国安也确实努力做到最好,还学了这会儿乡下小伙儿上门帮忙干活的风俗见天儿的往唐家凑,抢着帮忙干活,搞得全村人都知道知青里另一个看着还不错的小伙儿厚着脸皮要跟唐家五妹子处对象,那热乎劲儿满村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那应该是老周怀城那边爸妈寄信同意了,前几天俞婶子不是帮老周也带了一封信回来么?”   祁云倒是知道周国安准备结婚的事儿,不过应该还在跟唐家商量,没拿出个确切结论。   想想周国安这一年多逢年过节的就寄信回去跟他爸妈絮絮叨叨一大半的信纸都写的唐家如何好唐思甜如何好,祁云觉得要他爸妈同意这婚事说不定是实在受不了儿子这种精神骚扰了。   哪家父母收到孩子消息不是更想要知道自家孩子的情况,谁关心什么唐家啊思甜的事儿了!   遇上周国安这样的憨儿子也不知道周家父母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总之祁云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别去想太多更好。   祁云自然不知道其实他刚才那絮絮叨叨的样子其实跟周国安写信时的情况也差不离了,也是大哥莫说二哥,两个都差不多。   也就江画眉稀罕这絮絮叨叨中的温情,耐心的听完了。   送走了祁云,江画眉也没着急现在就出门,回房间里靠着枕头准备看会儿书。   去年平城那边老王帮忙接头,兴华出版社将“鸟”“云”重新印制出版了四期之后,又整合了祁云在《国风》上发表的散文,制作成散文集进行正式出版。   要说能出散文集的,一般作家至少也是写了好几年甚至十来年,毕竟要保证散文的质量,不是说这个作者写的散文都能收录进去。   而写作中为了保证质量,作者出产肯定不会特别多。   要出散文集,那一本书怎么也得几十甚至上百篇文章。   可没办法,遇到祁云这样的“高产大王”,不过是两三年的量就够了,还能出一本厚厚的散文集。   兴华出版社那边甚至已经准备明年再帮祁云出一本散文集,毕竟他们现在这本集的是祁云七三下半年七四整年以及七五上半年的散文,差不多两年的时间,共计两百零二篇。   一年一百多篇,一个月至少八篇,也就是每一期《国风》都有他活跃的身影。   要是别的作者,哪怕文笔再好,可次次都能看见他,读者多多少少也会产生一种对文字文风的审美倦怠,可偏偏这种规律在祁云这里一点没有。   究其根本还是祁云看似文风固定,实则千变万化,总能在最安全的圆圈里给读者带去精神上的安慰跟惊喜。   虽然祁云总跟江画眉说这些文章里的感情其实很多都是忽悠人的,可江画眉还是喜欢看,她想要更全面的去了解祁云的思想跟内心。   哪怕可能不够真实,但是能写出这些东西,至少也能体现出一些微妙的真实情绪吧。   再加上祁云给她说的这些文章里所蕴含的微妙政治触感,也让江画眉兴致加深。   “那是一个碎星布满整片夜色幕布的夜里,我脚下似踩着一阵风,走过泥泞小道,四月的蜀地总是如此多愁,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周还留恋着这里的一切不肯离开,我想它跟我或许是一样的,因为心里怀着某种隐秘的情怀......”   江画眉轻声读给肚子里的孩子听,脸上是甜蜜的笑。   这是一篇发表自去年四月的散文,文风依旧飘渺,好似在叙述一个少年心怀隐秘暗恋的心情,可认真一计较,却又似乎不是爱情而是亲情,亦或者友情,更甚至像是一个少年梦里做梦时转瞬即逝的萌动。   因为只有梦里才会夜空布满星子却又转眼下起了春雨。   可只有江画眉知道,这是他写给她的,或许热恋中的年轻男女总会生出这样来得突兀毫无来由却又克制不住的冲动。   那晚是难得星子密布的夜晚,祁云点着蜡烛写要交给公社那边的报告,写到一半就突然想念她,于是放下笔推开门,就那样就着淡淡的月色慢慢悠悠走到了这边。   到了江家也不叩门,这人就站在院子里看星星,屋里原本该睡得正熟的江画眉梦中惊醒,透过糊了纸的窗户看见外面的人影,那会儿还吓了一大跳。   现在想想,这个世界上其实真的有很多巧合得好似天注定的事儿。   那一晚他们两也没说什么话,就裹着棉衣傻不愣登的看了好久的星星,离开之前祁云亲了她的脸颊,第二天早上祁云的报告没写完,反而写出了一篇散文。   这是祁云第一次将男女之情融入文字之间,虽然很飘渺,可依旧让熟知他文章的老读者不由露出会心一笑,总觉得这位云深先生,是遇见了他心动的女子啊。   江画眉最喜欢的也是这篇文章了,每次总喜欢反复读好几遍,然后心里甜滋滋的,做什么都有精神。   或许是感受到母亲由内而外洋溢的幸福感,肚皮里今天才刚开始动弹的小娃娃也高兴的又蹦跶了几下,哄得江画眉越发高兴了。   以前的她如何能想到呢,她也能有这么幸福的一天。   祁云赶去学校的路上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之前好像有点儿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祁云瞬间安慰自己,傻也好,反正现在他感觉很满足很幸福。   当初还吐槽恋爱使人脑残,现在才发现其实这样的脑残也很好啊。   美滋滋的去学校,踏着铃声走进一年级的教室,祁云心情不错的一抬手,表示要教大家踢球。   一年级教室里有十来个娃子是今年过完年才入的学,这会儿也没啥下学期不能入新生的,反正大家都是在这里打基础,老师也会针对不同的学生不同的进度开小灶。   这会儿老师还是很敬业的,特别是水月村这些不领工资的老师,那是真的已经把教育这些孩子当成了精神上的安慰。   “老规矩,先做热身运动,围着球场跑十圈,新生在旁边先学起球动作,有不懂的记得及时举手提问。”   新生一节课也差不多就学些脚上的基本功,祁云含着口哨指挥跑圈热身的小学生,除了女生似乎天生对这些无感以外,其他男生都跃跃欲试,恨不得立马变成小狗去追着球奔跑。   热身结束,祁云又忙着把女生安排到一旁进行一些体操基本动作的拉伸训练,这东西祁云自己不亲自上手,都是在一旁指导,这些动作能让女孩儿身形更挺拔,腿跟背肌肉拉伸。   用女孩子的话说就是腿型能更好看,肩部背部调整好,整个人看着更有气质不说。   咳,还能有利于改正女孩儿到了发育期含胸驼背的习惯。   可惜学校里没有会舞蹈的女老师,要不然还能让女孩儿们学点起手就好看的动作以后也能出去忽悠人。   这会儿还是五月中旬,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祁云上完一节体育课回办公室之后找了曾老,询问新一期的检讨书写好没有。   明儿祁云要去公社,刚好把这个月的检讨书给交了。   当初检讨书可以说是每周至少一次的交,之后就是十来天,现在水月村小学的工作做得很好,公社以及市领导那边觉得这种改造很不错。   所以也放松了对这边的管制,曾老他们的检讨书也变成了一个月交一次,字数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五千起跳,现在达到一千字就差不多了。   不过曾老他们现在写检讨书也算是熟能生巧,又受祁云的熏陶,感情真挚的自我反省,情真意切的自我剖析,最后是情感澎湃激昂的宣誓自己要如何如何。   整篇一千字以上的检讨书洋洋洒洒写下来也不过是半个小时不到的功夫。   曾老抬了抬老花眼镜,点头,“放心吧,他们好些都提前写好了,小庆还一口气写了够交一整年的份儿。”   祁云失笑,也就周庆那家伙能干出这种“批量生产”的事儿。   曾老批改完孩子们的作业,小心的摘下眼镜拿出个盒子用软布细细的包上放好,这还是他联系上北边儿农场里的大儿子之后他儿子给他寄过来的,曾老格外珍惜,也就批改作业写东西的时候会用。   “祁校长,公社领导六月要来咱们学校视察工作,表演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   祁云早就让曾老别叫他祁校长,直接叫他名字就成了。   可偏偏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咋回事,反正曾老当面点头,点完头还是该怎么称呼还怎么称呼,搞得现在学校里其他老师也跟着这么喊祁云,每次喊他祁云都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毕竟全校就他的课程是最轻松的,没有作业,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一多半的时间还都是玩儿,学校里的一应事务除了要跟公社那边接头的事儿,其他的他也一应都没管过。   曾老眯着眼看着祁云那不自在的抬手搓下巴胡茬的样子,脸上的笑更深了,祁云干咳一声,“还行,孩子们斗志昂扬的,而且这调子简单,我再找一个班的女孩儿唱歌就行了。”   说是表演也不能说又跳又唱,反正到时候就这么一首歌,全校三个班的孩子除了一年级的竹笛基础不够扎实不能参加以外,其他两个班的都要参加表演。   这会儿的重头戏还是什么朗诵的感谢宣言之类的,祁云准备写份稿子让五年级要毕业的两个普通话最标准的孩子到时候上台好好儿说说话感谢感谢领导们以及党和国家。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我不管,我是你的大可爱~   江画眉:正常点儿!【啪打脑袋   江河:谈感情的男人真可怕!【瑟瑟发抖抱紧寄己   #云深先生今日的量产造就明日小初高大学生们的噩梦#   学生:怎么办我从小学到高中都背得恨不得穿越时间去抽死云深先生,可是后来妈妈送了一本附有云深先生年轻时照片的珍藏版散文集,我突然又控制不住我自己的选择了现代文学专业,我也很想抽死我自己啊!!!   真人生赢家·祁云:我是一个靠美貌走上文学巅峰的男人【自恋的装比 第74章 日常   说完毕业表演的事儿, 曾老又说了些三个年纪的学习以及下半年招生的情况。   虽然祁云坚持认为自己只是挂个名号, 可曾老还是一板一眼的认定祁云的身份,并且坚持把该汇报的工作都要汇报。   “上周周末小周跟一年级的班主任小吴一起去各个村走访了一下,年龄达到上学标准的除了父母自己有那个意向的已经达到了三十多个人,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的一年级可以直接升成二年级,延长孩子入学的缓冲期。”   祁云想着村里别的不多,就知识分子不少,到时候学生多了能教书育人的都过来也没事儿,干脆的点头, “行,那把学生名册给我吧,另外还有成绩登记单, 我今晚弄个趋势图,明天带去给公社领导们看看, 最好还是往市里走一走程序。”   要是可以的话, 还能顺便哭哭没人用,到时候从别的地方再弄点知识分子过来, 反正今年之后曾老他们这些人很大一部分都可以离开了。   今年年初平同志因为平反的事起了又下,最后还被拉到内部当个思想路线严重问题批评,还有个想要做女皇的夫人竭尽全力的搅合。   四五更是把平城搞得风声鹤唳, 连老王回复过来的信件都不敢提一句,就怕信件中途被人拦了收信寄信的人都要糟糕。   这还是祁云听祖父说起过这些大事件才能按照时间知道个大概,可平城再乱,祁云还是尽量没有放缓往《国风》投稿的速度, 甚至比以往更加频繁。   祁云不太清楚这个时空到底是他自己生活的那个时空的七十年代还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七十年代,然而今年的七月末的那场灾难,依旧让祁云心有惴惴。   原本祁云是想攒钱修房子的,可后来还是把钱都攒了下来,祁云不能说自己能改变历史做多大的个影响,可至少生在这个时代了,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至于去搞什么预警之类的,怕是刚到糖山那边搞个小广告大字报就会被红袖章直接抓起来以反动罪木仓毙。   写信给平城那边的领导?   不说中途邮戳暴露了寄信人所在地,即便是到了平城,被领导们身边的人一差,还没冒头就被处理了,寄信人还要被看做是有阴谋。   说不定人家连夜就有端木仓的人来把寄信人秘密带走处理掉。   哦还有,李家镇的邮政局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了,毕竟信件来往频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这还更省事儿了,一问就能把他揪出来。   这事儿祁云也就心里憋闷了一下也就过去了,祁云虽然是挺自信又自恋的,可随性的骨子也让他在遇见没办法的时候看开,尽人事听天命吧。   要是再过几十年后这事儿再发生,祁云还能提前去学学黑客技术,然后在事发之前全网警示,虽然也有可能曝光自己,可至少能真的救到人。   眼看着五月中旬了,距离七月越来越近,祁云独处时总是会克制不住的想起那些事儿,手上捏了几本册子,祁云抬手捏了捏眉心,思索目前自己还能做的是否有漏下的。   “祁校长下课回家了吗?”   祁云在一条条罗列目前拜托杜山弄到的物资,一时没听见。   说话的人咬了咬唇,还是小跑着追了上来,从身后赶到祁云身侧,抬手拉了拉祁云的衣袖,“祁校长?”   突然衣袖被拽了一下,祁云吓了一跳,扭头看见兰蝶那张细白的脸靠得这么近,顿时皱着眉拉开了距离,“怎么?有事吗?”   兰蝶当初跟张红军处对象,分分合合的闹得两个村的人都知道,跟看连续剧似的,祁云一向不关注这些八卦,哪怕偶尔遇见兰蝶也只是远远绕开。   主要是这姑娘那眼神让祁云不舒服,哀怨中带着股清愁。   或许别的文化人有喜欢这种调调的,可祁云就喜欢江画眉那样充满活力说话做事都干脆利落的,跟那样的人在一起,总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热情,生活充满了生机活力。   兰蝶垂眸咬唇做出难过的模样,祁云见状直接绕开要走,兰蝶跟了一会儿。   眼见着就要走完进村那边茂密的竹林了,兰蝶似乎鼓足了勇气跑到祁云前面去抬手拦住了祁云的去路,一张小脸仰着,珍珠似的眼泪就沿着苍白的小脸滚了下来,“祁云,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难道对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祁云:“...要是我记忆没紊乱断片儿,你是张红军的对象吧?”   明明跟张红军纠纠缠缠处了这么两年的对象,现在又把这账算到他头上,我只是不乐意跟你这样的性子多接触,你真以为我是智障啊?   兰蝶细细的吸了口气,“我那还不是为了有理由过来这边见你,能在路上碰见你一次我就能开心好久,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我不想再蹉跎下去了。”   祁云用手上册子的角挠了挠额角,“哦,不喜欢,我就喜欢我家媳妇。”   语气轻飘飘,带着漠不关心的随意。   兰蝶放下张开的双臂,捏紧拳头,“江画眉有什么好的,她长得那么坏,一看就是守不住家的女人,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无论怎么看她都比江画眉好,为什么祁云这么优秀的男人就是死心塌地的喜欢她?   祁云呵呵一笑,“抱歉我就喜欢她那样儿的,长得坏总比你这样真的坏好,你觉得你现在做的事很正经?勾引别人的丈夫?”   “我没有不打女人不跟女人计较的坏习惯,你再来烦我试试,你安安静静找你的男人嫁你的人,你继父也不敢真对你怎么样,不过你要是再拖下去那就谁也说不准了。”   兰蝶继父的事儿还是当初杜山他们那些混混儿私底下嘀咕的,祁云就听了一耳朵就明白兰蝶为什么要这么主动的找对象了。   在祁云看来,这种处境还要把别的男人当做自己的救赎依靠,不能说不对,反正祁云不欣赏就是了。   要是换做他家小姑娘,怕是早就在第一次感觉受到侵犯的时候就要暴起反抗了,哪怕是一个眼神的YY,当机立断露出自己的獠牙,那些思想龌龊的怂蛋自然而然就会被吓退。   有的人顾忌太多瞻前顾后难免投鼠忌器,有的人却性子刚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兰蝶不想祁云居然知道她继父的事,一时小脸就是真的煞白一片了,抖着唇迟疑的看了祁云片刻,“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帮我?”   “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你不是最惨的,你只是把一些事看得比这个还重。”   放不开,舍不得,所以就把自己困住了。   兰蝶接受不了这种说法,她一直把祁云当做是最好的救命绳,甚至在祁云的冷淡中过度去美化祁云的形象。   然而现在才知道,这个男人明明知道她的处境,却一点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简直冷血得过分。   兰蝶咬牙想要说什么,视线落在祁云身后的方向顿时一滞,抬眸狠狠看了祁云最后一眼,兰蝶抬手抹了眼泪转身往村里先走一步。   祁云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个人拎着个包脚步蹒跚的走在下坡的山道上,祁云视力好,细细一看,似乎是李晓夏。   “这兰蝶眼神儿还挺好的。”   好像比他还好,毕竟他刚才都是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下才在这个距离看清的。   嘀咕一声,祁云扭头大步往村里走,他还要回家杀鸡给他家小姑娘和小宝贝炖鸡汤呢。   村子里确实没啥秘密可言,李晓夏跟她丈夫钟隆闹矛盾一个人拎了包袱跑回娘家的事儿还没到傍晚就传遍了全村儿。   淘青姐带着两个儿子跟唐思甜一起过来串门的时候当做八卦消息说的,那会儿祁云还在收拾杀鸡之后留下的“命案现场”。   她们说起这个倒是也没什么幸灾乐祸之类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唏嘘。   “李晓夏性子本来就要强,听说那钟隆的妈可是学校里坐办公室的领导,习惯了管人,两个一撞上可不就要闹。”   说是要强还不如说是霸道,这要是遇见个软和的婆家还行,可偏偏钟隆的父亲是个会算计的,母亲又是个强势的。   李晓夏嫁过去之前还好,毕竟没住在一起,两边都为了这门亲事顺利结成硬撑着不露性儿,等这婚一结,可不就得暴露问题了?   淘青说起婆媳的事儿不胜唏嘘,还好她当初嫁的是个体贴的莽汉,家里公婆不说多有能耐,可也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   一开始可能会觉得受不了,毕竟你做什么婆婆都要说,可等两边磨合好了生活习惯渐渐互相影响交融了,相处起来反而像是亲母女。   更别说淘青一进门就生了个大孙子,这会儿第二胎又是个全村儿最胖乎可爱的小孙子。   如今家里条件松快了,淘青除了农忙时节,其他时候都不用像其他妇女那样下地干活了,就在家好好照顾孩子。   用她婆婆的话说,淘青是个有文化的人,就在家好好教教孩子,俞老七父母就他这么一个活下来的儿子,这俩孩子可就是他们家以后的希望了,总归都是为了孩子好。   这也是看见祁云一个文化人因为会写文章所以把日子过得风风光光,连公社领导都跟他交好,所以水月村的人都一改以前“读书没用”的思想观念,如今是很积极的送孩子上学。   只要孩子肯学,砸锅卖铁也要供,看看祁云,要是自己家孩子能出一个那样的,一大家子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我妈说李晓夏是因为不愿意生孩子,生孩子是不是很痛啊?”   唐思甜也要跟周国安谈婚论嫁了,好姐妹江画眉还已经揣上了,多多少少这会儿都有点婚前焦虑症,说起话来关注的重点也有所不同。   淘青伸手拉了一把被哥哥牵着手抖着小腿儿在院子里学走路走得正起劲儿的小儿子九斤。   九斤今年两岁多了,淘青不像别的女人,活儿多得只能把孩子背在背上放不下来,孩子十个月大想要走路之后就一直有人陪着练习,这会儿九斤已经能扶着凳子自己走了。   听见唐思甜说这个话淘青看了捻着针线做小衣裳的江画眉一眼,撸了一把小涛的头发笑道,“痛肯定是痛的,说不痛那情况很少,不过等生完了看见身边躺着的孩子你就会发现,那痛也是值得的。”   没真的做过母亲的女人是很难理解那种感觉的,没办法形容,总之看见那孩子的第一眼,心里就柔软得不像样子了。   唐思甜都还没结婚呢,瞪着眼睛很努力的去想象,倒是江画眉摸了摸肚皮,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暗暗期待孩子降生。   祁云在一边打扫地上的鸡毛血渍,心里琢磨一会儿去找周国安问问情况,他家对象这心理明显很紧张啊,要是还这么继续胡乱在他家小姑娘面前说这些话,怕是要给江画眉添加压力。   江画眉早前孕吐不明显,可之后月份渐渐大了反而闻不得厨房里的油烟气儿,闻了就会没什么胃口,即便是祁云给她买了山楂酸梅那些也不抵事。   祁云就干脆一家人都不挣工分了,等到年末发粮的时候补钱就行。   祁云现在在学校当老师,曾老他们不领工资可祁云还是正常领的,还因为是挂的校长头衔一个月能领三十多块,逢年过节的还能有点大米挂面菜油之类的福利。   再加上空闲时候都在家里写文章,一个月下来也能攒个一百多,在村里花钱的地方不多,即便是祁云为了给江画眉补身子隔三差五的就去弄点鱼买只鸡的改善生活,这一百多零头都花不完。   另外出版社那边的祁云这几天在整理书稿,还是准备出本中篇小说尽量多挣点钱,至于之前写了压下来的那篇《田野》,祁云放在柜子底下暂时没动,准备明年局势彻底明朗之后再投出去。   加上之前两本小说以及散文集,这会儿手里也有了几千块钱存款了,算是不错的家底。   等七月末家里掏空了,祁云还要靠新出的小说养家糊口呢。   现如今祁云颇有种家庭煮夫的模样,当然,挣钱养家也不能耽误。   就这事儿村里也不知多少人说闲话呢,江画眉听见风声也不生气,反而跟祁云开玩笑说没想到这么多人羡慕嫉妒她,她可要把祁云给守好了。   若是以前可能江画眉还会表面不介意心里却生出憋闷不舒坦,或许还会咬牙拗着性子非要去下地干活证明自己“有本事”。   可现在读的书多了,再加上祁云也喜欢跟她说古今中外各种事儿,不拘是历史典故还是野史传闻,江画眉如今跟以前相比还是有了很大的改变。   这种改变不是性子也不是外貌,而是一种对事物的看待角度,以前江画眉对谁都冷着脸不假辞色,看起来是对村里闲话不屑一顾,可何尝不是一种特别在意的表现。   要不然也不会被那些闲言闲语左右了性子,对谁都冷着脸,稍微有人想要靠近她她就会像是警惕的小兽露出爪牙。   若是被触碰了,什么都不会想的一股脑冲出去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江画眉也不会嫌弃曾经的自己,只是更多感慨,当然,江画眉也明白自己现在能生出这样的感慨,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的心感觉安全了,她有了可以依靠信赖的人。   傍晚的时候祁云让放学回家的江河看着厨房里的汤,自己去以前住的那边找周国安。   周国安也是高中生,原本按道理是可以直接安排到小学里去当老师的,可惜周国安自己拒绝了,他表示自己不是教书育人的料子。   其实教小学生也不算多困难,周国安至少还能教数学。   祁云也知道周国安推脱这个机会还是为了给曾老他们那群人多留个位置,被安排去学校教书的一般都是有文化但是体质不太好或者之前被折腾得不大健康的人。   周国安自认自己还很年轻,一身力气也有,再加上他干活儿也干习惯了,时不时还能凑到唐家去帮忙刷好感,日子过得也不错了,总比让别人来干活结果时不时病倒不说还挣不到口粮好。   周国安自己没祁云那本事帮不了太多,可干活这种事上总能帮一帮。   祁云过去的时候周国安他们刚好从山上收工回来,这会儿山上的主要活儿就是挖土地旁边的沟渠,五月之后蜀地基本每年这时候降水量都较为丰沛,很多种子刚在土壤里发芽扎根,可不能被雨水冲刷得裸露出来。   看见祁云过来,院子里正撩着上衣用水擦泥巴汗水的一群大男人纷纷笑着朝祁云打招呼,这日子可比以前被下放改造的时候好多了,还能跟家里人通信联络,这些人对祁云感激得很。   祁云也笑着回了几句寒暄,周国安打开房门一件干净的衣裳才穿到一半就走出来了,“老祁,你咋过来了?”   厨子那边已经在用盆子淘洗米粮,那米粮是各种粗粮混合的,中午就泡上了,泡了一下午这会儿都泡得胖嘟嘟的了,下锅几把火就能煮熟。   “我来找你有点儿事,你出来一下咱们边走边说,厨子,晚上少煮一份,老周就在我们那边吃了!”   厨子笑着应了一声,回头从盆里舀了半碗粮食出来,放在一边继续用水泡,明儿早上煮粥也行。   周国安一听就知道又有好吃的了,眼睛一亮三两下把衣裳扯好就跟着祁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老周啊,你家对象赶紧给领走,别总是来给我家媳妇添压力   周国安:???   唐思甜:......   回头唐思甜就揪周国安耳朵了:你看看你,咱们都谈对象了还要被喂狗粮,你能不能争气点儿!   吃狗粮已经吃到麻木完全察觉不到狗粮是啥的周国安一脸懵比...... 第75章 《石头》   “你跟五妹的婚事定下没有?有没有需要办的东西?杜山他们那边能弄到些不用票的, 要是有钱不够花的跟我说。”   都要定下婚事了, 怎么还不去带着唐思甜忙准备的事儿。   说起这个周国安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脸上黑红黑红的,“我们还要费点时间把唐叔他们老房子整理出来。”   这边有太多人确实不方便,祁云点头,“那有需要帮忙的就直说。”   路上祁云又简单跟周国安说了说平城那边的形势,也不是让周国安懂多少,只是简单的让他明白一些现在言行举止中应该注意的有哪些。   另一个也是暗示明年或许就能尘埃落定,高考或将恢复。   周国安这个人胸无大志, 还有点儿普通人常有的拖延症,事儿没有逼到临头,没人时常提醒, 周国安转头就能把看书温习的事儿给搁置了。   周国安也知道祁云是为了他好,而且他已经跟他家甜甜说好了, 恢复高考以后要一起去参加高考。   两人又在外面站了站说了些男人之间的话, 等到家的时候鸡汤已经好了,江河十分积极的把饭菜摆了又舀了一大盆鸡汤搁桌上。   一只鸡也说不上有多少肉, 炖一锅也就差不多了,而且祁云不让江画眉怀着孩子吃剩饭剩菜,即便是吃新鲜炒的素菜祁云也不让她吃留顿的荤菜。   因此这鸡汤倒也不至于要省着留给孕妇下一顿继续吃, 两个大男人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少年,外加一个胃口不错的孕妇,一只鸡一顿也就吃得差不多了。   先打了热水端去房间里让江画眉洗洗,祁云自己去厨房那边把碗筷趁着锅里的热水洗了收拾好, 回房间的时候江画眉已经帮他把洗澡要用的背心短裤给放在床头竹桌上了,自己擦了脚搭着薄被斜靠在床上看祁云的稿子,“这煤油灯光线太暗了,眉眉别看,想看故事我一会儿来跟你说,保准一字不差。”   祁云一手拿了换洗衣裳一手抽了江画眉手里的那叠稿子,俯身亲了亲小姑娘额头,又顺势弯腰把耳朵贴在小姑娘肚皮上给小宝贝打招呼。   虽然肚皮里的娃娃没有理会老爸,可祁云还是高兴的又亲了亲肚皮,转身出了房间去叫江河,“小河,洗澡啦!”   江河虽然也过了十岁了,可这后面靠山,谁知道这天气暖和了后面会出来什么蛇冲鼠蚁的,而且穿过斜坡小树林之后就是一片坟地,晚上还是有点儿吓人。   祁云住过来之后都是跟小舅子一起去冲澡,顺便趁着空闲还能隔着篾板聊聊天,说说跟学习或者玩伴有关的事儿,又或者小少年天真得让人发笑的烦恼。   江河还是挺喜欢这个时刻的,听见祁云叫他,江河连忙拿了早就准备好放在床上的换洗衣裳跑了出来。   “姐夫,曾老师他们是不是要回去了?听说有的地方的人平反回去了。”   这事儿都已经是去年的事儿了,而且平同志因此还又被撸了,江河也看报纸,不过他看报纸都只能接收那些比较明朗的消息,没办法像祁云那样字里行间的摸索到敏感的信息。   单单是靠外面那些口口相传的消息,可不就是能延缓很久么。   祁云拎了两个桶,排在灶台前用瓢先一个桶打了两瓢热水,而后再拎着去厨房门口水缸边兑上凉水,“今年估计不行,领导们还没达成内部一致,这就跟咱们家有一亩地,到底是该种苞米还是种小麦?那当然是要关起门来商量好了说服彼此了才能打开门下地干活。”   祁云也没因为江河年纪小就胡乱忽悠他,只是将这些事化繁为简深入浅出的跟他解释,争取让他更容易理解。   不过江河也早就得了祁云的叮嘱,在外面千万不要说这些话。   江河虽然没亲眼看见,可也知道自己那个不咋样的亲妈就是被拉去挂了脖子板儿被活活折腾死的,江河可不想自己也被挂脖子板儿拉去被人遛街。   江河见祁云把水兑好了,弯腰想要去提,被祁云挡开然后自己一手一个桶拎着往后院走。   江河跟在后面拿两个人的衣裳跟毛巾,“那商量了这么多年,地都要荒好久啦姐夫,还好这不是真的种地,要不然咱们还不得饿死了?”   祁云笑了一声,“成了,别琢磨这些,等你长大了要是你想要走官道,到时候还有得你学的,不走那条道那咱们就看破不说破。”   晚上后院算不上多亮堂,毕竟没有电灯,所以江画眉怀孕之后都是傍晚晚饭前就洗过澡了,晚上睡觉前洗洗脸泡泡脚就行了。   祁云洗完澡回去的时候关了堂屋进了房间,江画眉打着瞌睡靠在枕头上等他,听见门轴吱嘎声,揉了揉眼睛有些困乏的睁开眼看过来。   “怎么还等着呢?想睡就睡吧。”   江画眉声音有些软,尾音也有点长,“你说要跟我说故事的,一字不落。”   那强调“一字不落”四个字时的小模样让祁云稀罕得不行,吹了煤油灯摸着上了床,挨着浑身软软的小媳妇靠床边躺下,侧身让小姑娘枕在自己手臂上一手给她揉着腰窝背脊大腿,“行,保管一字不落!不过你要是睡着了我可要惩罚你。”   江画眉蹭了蹭祁云下巴尖,昏暗中瞪圆了眼睛表示自己保准不会睡着。   祁云没忍住捏了一把小姑娘腿根内侧的软肉,惹得小姑娘哼哼着躲了躲,不过一会儿又习惯性的把自己往他怀里身上的挤。   “你刚才是不是看到第二页了?”   “第二页第三排第五个逗号那里。”   “好吧,石头被人从石场的地面上抬起来,搬运到拖拉机的车斗里,石头很高兴,它想它终于离开了那个无趣的石场了,它也要像别的石头那样变成高大的房屋或者威武的石门......”   这篇小说取名为《石头》,名字简单,没有任何丰富的深刻的内涵,就是一枚石头为主角的历险记。   石头羡慕那些不断被运出去的石头那样或是变成房屋或是变成石雕,可等到它被顺利的运出去之后却受不了石匠在它身上凿刻的疼痛。   受不了的结果就是它没能经得住打磨,变成了废石头。   石匠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把它放到了废石料那一堆。   石头也有些沮丧,不过这份沮丧很快就被周围跟它一样成了废石料的石头安慰住了,它们都在抱怨自己没有错,都是那个石匠手艺太差了。   “这个人类肯定不是最优秀的石匠,要不然怎么可能让我们都变成废石料?!”   于是石头也很快被这种思想感染了,它跟它们一样每天就抱怨嘀咕,每当有个成功的作品从石匠手里诞生,它们也要尖酸刻薄的批判嘲讽一番。   “噢那个家伙可真幸运,那都是牺牲了我们这么多石头才成功的!”   废石料们没有抱怨多久,因为又有拖拉机来石匠这里把它们单独运走了,它们有的被强行切割成石条石块。   有的被磨成石粉,而石头则被打成了碎石子儿。   石头被机器强行打碎的时候简直痛苦得以为自己要死了,这才恍惚间想到,原来石匠凿刻它们时的痛苦并没有它们以为的那么严重。   当时要是能够坚持下去就好了,说不定这会儿它已经被石匠成功的做成了石碑或者石雕,被摆放在某处受人瞻仰观赏。   碎石子再后悔也没用,它被运走了,最后铺成了一条公园里的碎石子小路,因为它们没有鹅卵石那么圆润,所以只是被铺在一些地方作为保护带,防止有人踩过去伤害花草树木。   石头看着那老人小孩年轻男女笑着走过鹅卵石小道,又羡慕极了,要是它是不蜇人的足够圆润的鹅卵石就好了。   它想着,那至少有很多人会特意从我头顶踩过去,我还能偶尔听见他们说一声这条路不错,或者这枚鹅卵石挺好看的。   变成了碎石子之后身边的石头都没有会跟它说话的了,渐渐的春天到了,有绿草有红花,它们跟石子儿成了朋友。   草跟花都很羡慕石子的经历,觉得太神奇了,因为它们自己只有一年的生命,到了秋天它们就要离开,来年春天新长出来的就不是现在的它们了。   “石子靠自己的尖锐扎疼了那个小孩儿,小孩儿哭着跑回去找他奶奶去了,花跟草都很感谢它,是它保护了它们......”   故事依旧简洁,中途作为石头的所见所闻,算是换个角度看世界,而里面蕴含的意义也很简单,总体来说,这本小说更倾向于让长辈父母用来教育孩子。   祁云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写出来的会是这样的,动笔的时候就是这么构思了出来,或许还是因为他要当爸爸了,潜意识里还是渐渐多了一种身为人父要对孩子进行的思想品德教育的责任感。   “这个故事真好,听了还不用费脑子去琢磨,中间好几处都特别有趣,以后出版了咱们给孩子留一本。”   江画眉之前打了个盹儿,这会儿反倒精神起来了。   祁云说完了故事,笑着凑过去亲了亲小姑娘柔软的唇,“好,都听你的。眉眉,不想睡觉了吗?”   声音有点低沉,说完话还从唇畔沿着脸颊滑动,最后喘了口气舔了舔小姑娘的耳垂。   江画眉最是敏感的地方被那么一舔,而且耳洞处还灌入了一阵暧昧的气息,江画眉抬手要推祁云的手顿时一颤,说是推开反而看起来又像是抚摸,“你、你不要胡闹啦,明早你还要去镇上,要早点起床。”   “不怕,我还年轻,精力旺盛得很,哪怕彻夜狂欢都能早起出门。”   说罢又轻轻咬了一口耳垂,祁云轻笑一声,色气满满,逗得江画眉搭在他胸口上的手抖了抖。   这小姑娘耳朵最是敏感,只是喷口热气压低嗓音放缓声调说几句话就能让她动情,以前早就想过有一天要这样咬着她耳垂轻声细语的用语言逗弄她了。   孕期三个月结束之后祁云每次都要变着花样的或哄骗或美色引诱的让江画眉答应同他亲热,这次也不例外,反而因为之前打了个盹儿,江画眉被磨蹭到很晚才累得睡了过去。   为了不压到肚子,祁云也是变着体位的做,几乎全程都在做俯卧撑似的,这时候就不得不庆幸之前还没吹对象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恢复每天早晚的简短体力训练了。   第二天早上祁云早早起来把早饭做好温在锅里,江河上课时间比较宽松,再加上这会儿也没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逼着他必须得打两背篓草才能去上学,所以祁云给他安排着早起背诵课文英语公式之类的。   一年多两年的坚持下来,江河其实已经比很多现在的高中生都还要懂更多知识了。   当然,因为祁云的特殊教育方式,江河在初高中体系课本知识上还是有些不懂的。   “背书到院子外面去背吧,记得小声点儿别把你姐吵醒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就自己去上学。”   跟江河一起坐着吃了早饭,祁云把碗筷收拾好又抽时间冲洗干净。   要是他现在赶时间把碗筷堆放着准备回来再洗的话,不听话的小姑娘又要趁他不在家把这些活儿给做了。   别人家的婆娘怀孕要生了都要下地干活,这话祁云从来不放在心上,因为那是别人的婆娘,江画眉是他的媳妇,自己媳妇当然自己心疼,不能说别人不心疼媳妇自己也理所应当的要跟着学。   收拾好厨房,祁云这才从一旁柴房里推出自行车,车龙头上挂着个泥褐色布袋子,里面是装的二十份检讨书一份总结报告书,另外还有小学里学生学习情况报告及成绩变化趋势图。   “姐夫,这周我可以坐你的自行车出去兜风吗?”   “兜风”这词儿还是江河跟着祁云学的,当初祁云看江画眉对自行车稀罕,就时不时的找了时间骑着自行车带她去外面随便转转。   或是沿着村尾水库那边那条马路一路往下,或是顺着某条小道看看田野树林,偶尔还能趁机偷个香。   祁云还挺想试试带着他家小姑娘钻树林子的,可惜江画眉揪着他耳朵把他给镇压了,这让祁云很是遗憾。   男人么,打野那什么战还是很刺激的啊,想想就浑身血液沸腾。   祁云想着以后要弄个帐篷带着小姑娘去露营,把这会儿缺了的补上。   嗯,不能带娃,就他们俩。   “行,周末我教你骑,不过这会儿你身高不够,只能站着骑试试。”   所谓站着骑就是歪着身子一条腿从高杠下面穿过去踩脚踏板,这是腿不够长的小孩儿这时候骑自行车的法子,毕竟这会儿还没有以后那种无杠自行车。   听见祁云说要教他,江河顿时眼睛一亮,特激动的围着自行车转了转,然后还依依不舍的站在院子边儿上目送祁云离开。   祁云也不是心疼自行车,毕竟要祁云一个开惯了豪车的人心疼一辆样式古朴得只存在于黑白照片里的只花费了五百块不到的高杠二八。   这虽然理智上祁云知道应该心疼一下,可感情上实在做不到。   可惜江河那小屁孩儿当初一摸到自行车就特激动,踩着脚踏板学着祁云教他的那样找了个矮坡慢慢学着滑溜。   结果有点儿感觉的时候这小子太激动没掌控好方向,一脑袋倒栽葱似的栽到了矮坡下拐弯处的一块水田里。   从脑袋到耳朵再到肩膀,全都是稀泥巴,祁云跟江河都被江画眉捏着撵鸡用的竹竿子比划着罚站。   要不是舍不得打祁云,打江河祁云又要护着,那回江画眉肯定是要暴跳如雷的实施家暴了。   自此之后江河再没能单独碰自行车了,祁云也怕气到媳妇儿,乖乖听话让小舅子忍住,现在想想媳妇儿怀了娃心情正好,江河半年多又抽条长了些身高,想来也能站着蹬踏板了。   到时候他在注意着看着点,不出事儿他们俩就不会挨揍了。   祁云背后顶着小舅子殷切得跟盼望亲人的小姑娘似的视线推着自行车走过小道,等到了村里主道,祁云这才跨上自行车踩着脚踏板颠簸在泥巴路上走了。   祁云选的是往村尾那边走,村尾水库那边有条马路,虽然比村口那条小道要绕路一点,可相对平坦一点,村口那边的路上坡道比较多。   祁云骑自行车也不在乎多走一截路,只要路面情况好些就成。   骑着车路过村尾那竹林的时候祁云隐约看见竹林边靠近河的下坡处似乎有个人,穿着一身村里人绝对不愿意在日常生活中穿的雪白衬衣浅蓝长裙。   祁云只随意瞟了一眼就没去看了,反正是个女的,还是个年轻姑娘。   祁云跟村里老头儿老太太大婶子大嫂子大叔甚至同龄小伙儿有交情,见了面远远的就要拔高了嗓子笑着招呼一声。   可跟年轻姑娘除了王幺妹王大梅以及唐思甜,其他年轻姑娘他都没啥交情。   祁云想着要办完事早点回来,所以加重了蹬踩踏板的力道,自行车大轱辘转得更欢快了,一会儿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买到什么新鲜的水果。   有风吹过的声儿,坐在河边的李晓夏听见动静忍不住抬头看过来,只见一身白色长袖衬衣黑色长裤碎发爽利皮肤白净的年轻男人脸上带着浅笑的蹬着自行车迅速远离。   李晓夏愣愣的看了那个方向半晌,最后慢吞吞的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沾着的草屑,又朝江画眉家的方向看了一眼,踩着干净得跟这个农村格格不入的白色胶鞋脚步缓慢的往爷爷家走。   作者有话要说:   骑着自行车路过一片树林   祁云:媳妇儿,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江画眉顺着祁云的视线往林子里看了一眼,默默跳下车抬手揪这家伙的耳朵   祁云:我只是想去里面找找有没有山蘑菇,昨晚下了雨肯定有,为什么揪我?【委屈巴巴捂耳朵   江画眉:哦,谁叫你有前科在身?走吧找到蘑菇刚好用来打汤下面条   祁云看着走在前面进了林子的媳妇儿抬手捂嘴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没人......   #问:XX之后祁老师还是否完整如初的走出林子?# 第76章 塞人   镇上的卫生院里因为政治原因, 基本上找不到什么特别厉害的医生, 祁云原本是想找张主任打听一下市里有没有B超之类的检查仪器。   结果倒是凑了巧,张主任说镇上就有一个擅长妇人病症的老中医,这还是张主任偷偷跟祁云说的,毕竟牵扯到这些文化传承之类的东西,这会儿都挺危险的。   就像袁医生,就是因为他上班的时候跟病人随口提了一句中医草药,然后就被护士举报了,工作被撸了不说本人还被下放了, 要不是他老婆跟他感情好咬牙带着孩子在城里等着他没离婚脱离关系,这会儿袁医生怕是早就想不开走了。   要不是因为这人是祁云,张主任也不敢跟他介绍老中医。   祁云跟郑凯旋他们关系好, 这事儿张主任自然知道,所以祁云去找老中医看病, 郑凯旋那边也不会管。   “市里头估计还有点儿乱。”   张主任叼着祁云给散的烟也没点, 眉头皱得死紧,“小祁, 你那里学校还能安排人进去不?”   这就是要塞人了,不过瞧张主任那模样以及前头那句话,张主任要塞的人恐怕是跟曾老他们差不多的身份。   祁云自然是点头表示还行。   明年差不多就能陆陆续续的恢复, 塞人也就大家挤一挤艰苦一年半载。   祁云去书店取了这两天的报纸,又托李冬梅买了两袋水果,镇边儿老中医那里祁云提前去拜访了一下,送了袋水果又定下了过几天带孕妇来的事儿。   前前后后也就一两个小时, 祁云蹬着自行车刚到出街口那里就被人叫住了。   李晓夏的母亲林春花搭着个单肩挎包皱着眉走在马路边,似乎是因为这路不好走,脸上带着点儿嫌弃,抬头间刚好看见白衬衣骑着自行车格外醒目的祁云,连忙抬手笑着打了招呼。   “祁校长上公社公干啊?这是回村儿里吗?倒是凑巧,能不能搭个顺风车?”   说着话就三两步走了过来,祁云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单腿撑着地稳住自行车让人爬上来了。   虽然跟李晓夏相处得很不愉快,对林春花两口子也不咋有好感,可林春花好歹也是李晓冬的亲妈,还是老村长的大儿媳,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林春花似乎对祁云还挺热情的,一点没有了以前见面时那爱答不理垂着眼皮子看人的劲头,坐到后座上反手抓好了坐边儿一边跟祁云说着话,“祁校长这是去公社干啥?”   祁云含糊的说了公社领导要来看毕业典礼的事儿。   “咱们水月村小学还是挺受公社领导重视的,对了祁校长,学校的老师全都是那些改造犯吗?不是我歧视谁,让他们教育孩子们,真不会出问题吗?”   “想想看他们以前的那些事儿,之后又是被下放到咱们农村接受农民的监督进行劳动改造,这会儿对咱们农民还不得记恨着啊?”   说完话林春花似乎还在后面歪着脖子瞅了瞅祁云的脸色,见祁云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又危言耸听的加了一句,“说不定他们背地里教孩子们什么反动思想,到时候祁校长你可是要负头等责任,咱们村儿送了孩子去上学的说不定都要被红袖章带走调查!”   祁云嘴角抽了抽,懒洋洋的“哦”了一声就没说别的了。   没办法,因为祁云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还能说什么。这位林春花同志很有做编剧的天赋。   林春花见祁云冷冷淡淡的除了哦啥都不说,心想你哦个什么劲儿啊,倒是顺着说点话让我好继续啊!   自行车带着风声继续往前跑,偶尔有轱辘颠簸的吱嘎声,尴尬的安静了半分钟左右,林春花整理好情绪假装祁云那回答就是默认,说不定已经在心里认真的思考她说的话了。   “小祁啊,虽然阿姨我已经调到城里教书去了,可我们一家的根儿还是在咱们水月村的,我们谁不想让水月村好啊?”   “姨跟你说,现在城里可是严得很,咱们最好还是赶紧把学校那些人给弄到马棚去,教书育人的活儿还是该咱们人民内部同志来干。”   “我娘家外甥侄子侄女都从学校毕业了,他们年纪轻轻的带孩子也更有精力,刚从学校出来对知识这一块儿也很熟......”   刚才还称呼祁云为“祁校长”呢,本以为祁云一开始就会不好意思的让她改称呼,到时候她也就能顺势拿拿长辈的乔。   谁知道祁云毫不羞愧的受了,林春花心里建设搞好了,也就假装没注意的顺口换了称呼想要改动两人之间的高低关系。   祁云突然开了口打断了林春花越说越来劲的话,“林老师,昨天冬子他妹一个人回来是怎么回事?村儿里还没天黑呢就传遍了,说是跟钟隆他们家处得不大好?”   这话要是在平常祁云肯定是不会说的,可这会儿偏偏还说了,因为只有这个话题能让林春花同志暂时转移注意力。   虽然也可以左耳进右耳出,可就在他背后说,祁云觉得还是有点儿聒噪。   另一个,祁云也不确定等到到了村儿里的时候林春花会不会已经补剧情补到了曾老他们跟反动分子接头成功然后有了木仓支弹药于是含恨愤然发动屠杀于是屠了他们一整个村儿。   果然,林春花一听祁云这个话,顿时激动得晃了晃,把祁云吓得自行车都跟喝醉酒似的拐了几下才稳住。   “那些村里的女昌妇婆娘一天到晚就会乱嚼舌根,也不怕烂了舌头!我们家小夏跟小钟好得很,这回只是请假回来看她爷爷奶奶,他们就是嫉妒我们去城里过上了好日子!”   祁云笑了笑,“林老师别激动啊,咱们还在车上呢,小心摔了。”   这嗓门一下子就拔高了好几个度,祁云歪头在肩膀上蹭了蹭耳朵,有点儿被震痛了。   林春花愤愤不平的从鼻子里喷出几口气儿,然后絮絮叨叨说起村里这个婆娘那个老太婆的丑事,“那海四娘还拍过年轻男知青的屁股,她以为那知青怕事儿不敢嚷嚷,人家可是有骨气的文化人,当场就要闹开了,回头海四娘就被她男人打得直往床底下钻......”   祁云没想到那满脸褶子未老先衰平日里做出一副“道德标杆”的海四娘还有这么精彩的往事,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   “王三婶家的鸡明明只有两只鸡在每天下蛋,她跑去别人家鸡窝里摸鸡蛋被狗撵着追到了家里,被人问到家里来了还死鸭子嘴硬的非说她家鸡都会生蛋,就她家另外两只就剩骨架子屁股上毛都秃光的鸡能生蛋?”   祁云就听听这或者是事实或者是虚构的闲话八卦一路使劲蹬踏板,争取快点到家。   不过看来李晓夏跟钟隆估计还真是出了大问题了,要不然林春花这人一向给自己贴的标签都是如城里人、有涵养、有文化、有格调这些,祁云一句话引得她不管不顾的跟村里泼妇碎嘴婆子一样念叨了这么多,这情况本身就不对劲了。   再不对劲这也是别人的家事,祁云没打探的兴趣,一路只闭口不说话,任由林春花叨叨。   估计林春花也怕祁云继续问,所以絮絮叨叨把村里那几个最可能说闲话的人批评鄙视了一通之后,林春花心里再不甘心也只能闭嘴不吭声了。   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再亲能跟自己亲闺女比?当然还是亲闺女更重要。   而且亲闺女现在还有当校长的公公坐办公室的婆婆,钟隆也争气,如今是走了门路进了红袖章办公室做事,算是进了衙门体系。   这么好的亲家,林春花跟她男人可是能得不少好处的,说不定还能往上评,以后去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当老师呢。   最好就是把那死脑筋的大儿子也弄到学校去教书,当个村干部有啥用,还是铁饭碗好,想要粮食之类的更方便,那不是还有几个小叔能当队长么?   林春花想了许多,祁云就闷头蹬自行车,两人都不想说话,这么一路沉默的到了村口祁云就把林春花放下了,“我一会儿还有一节课要去上,林老师先下吧。”   这里拐个弯往上坡道走一点就是学校,直走一截路就是村口,林春花也不计较这么点路,下了车拎着包就走了。   这回跟祁云没有热情劲儿了,连个道谢都没有,林春花又恢复了曾经那高傲的“城里人”的范儿。   祁云郁闷的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刚好看见李晓冬从村外回来。   李晓冬朝祁云尴尬的笑了笑,“那啥,我妈就那样儿,对不起啊,辛苦了。”   李晓冬刚去了水龙冲那边找那个躲起来的小姑娘,回来刚好就看见自家老妈给自己朋友甩脸子,李晓冬心里的尴尬愧疚都堆满了。   特别是瞧见祁云擦汗,祁云不是爱出汗的体质,这都出汗了说明载他妈回来确实累着了。   祁云笑了笑也没说啥,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收下了李晓冬的歉意,“你这么早就从外面回来,是去了哪儿?”   要是去远的地方李晓冬应该是会用马车,既然是步行的那可能就是去了山上或者隔壁村儿,总归路途不会远。   李晓冬抬手不大自在的扯了扯衣襟,一张深麦色的脸涨得通红,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个笑跟祁云坦白了,“没啥,就是去水龙冲那边找了大梅,我爷说明天找媒人去提亲,我今天去送点东西。”   祁云一脸恍然,“怪不得王大梅最近都不怎么过来了,难不成是害羞了?”   王大梅那姐控的性子本身隔五六天不来他们村看唐三儿婆娘就很奇怪,毕竟这会儿刚过了农忙季,按理来说王大梅那是恨不得一天跑几趟的来看她姐以及大外甥。   不过那个能站在路上叉着腰跟人争辩到底是她大外甥更可爱还是淘青姐家九斤更可爱的王大梅会害羞?   祁云歪头舌头顶着牙根儿啧了一声,感觉画面有点儿辣。   李晓冬见祁云都发现王大梅躲他的事儿了,继续嘿嘿傻笑,“到时候成了你们可得来喝喜酒。”   这是肯定的,不用李晓冬说祁云都是要去的。   李晓冬能放下吴丽找个真心实意对他的对象,祁云也替他高兴。   “吴丽那里,你真放下了?”   祁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这事儿,就怕回头李晓冬心里还惦记着那边,王大梅虽然长得很一般,可好歹也跟他有些交情,还是唐三儿婆娘的娘家妹子,祁云觉得这时候还是有必要帮王大梅确认一下李晓冬对吴丽的想法。   说到屋里,李晓冬脸上的傻笑淡了下来,垂头用脚尖碾着干泥疙瘩沉默了一下,最后抬头朝祁云苦笑一声,“以前那感觉肯定也不能说就是假的,不过我这人也不是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既然我跟大梅好了,那肯定不会再去瞎搞。大梅人挺好的,吴丽那人心太小,只装得下她自己。”   祁云拍拍李晓冬肩膀,“你自己明白就好,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大梅那人性子好,至少跟你妈你妹能相处好。”   这话说得李晓冬也不由失笑,确实如此,王大梅那人偶尔灵光一闪也能想出好法子,可平时性子就直,像是林春花那样爱话里带话的人,怕是王大梅听都没听懂。   至于李晓夏,那就是个顺毛驴,王大梅一般不跟人计较,当然,若是事情涉及到她在乎的人,王大梅也能叉腰跟人正面刚。   李晓东也不好在这里久留,毕竟他妈也赶回来了,怕是一会儿在家里就能跟他妹妹吵起来,他还要赶紧回去当灭火消防员。   祁云对此向李晓冬表示了最深切的同情,然后差点被李晓冬的神龙摆尾扫到。   祁云昨天才表示要把上午最后一节课跟下午最后一节课都挪一挪,今天上午回来刚好赶着第三节课给五年级的孩子门上音乐课。   挑出今年就要毕业的二十多个学生,这些到时候就表演一下学习成果,比如说颠球心算之类比较秀得有看头的,也算是给这些孩子提前打响名声。   到了镇上也不至于被人家看不起,怎么说他们也是在公社领导面前露过脸的是吧?   当然,另一个还是要让公社领导们看见他们的教学成果,以后上面拨些教育资源下来他们水月村小学也能喝口多点儿的汤也好。   另外不毕业的同学当然就是跟三年级的一样进行送别歌曲的表演,算是他们对这二十多个即将离开学校的校友的最后礼物。   “曾老,回头让周庆给准备一份演讲稿,记得真情流露一点,别害羞。”   曾老站起身的动作一顿,而后哭笑不得的点头。   行吧行吧,反正是小周去写,到时候要念肯定不是周庆就是祁云,曾老跟祁云相处久了,还是学到点儿恶趣味了。   看别人唱大戏还是挺好玩儿的。   曾老站起身从旁边柜子里拿出根铁杵,一边跟祁云说着话一边往办公室门口走,“今天去公社还顺利吗?听说外面不大太平。”   这消息肯定是曾老从家里来的信里看出来的,毕竟他也没别的消息来源。   曾老说着话抬手梆梆在办公室门口挂着的铁凹盘背面敲了几下,原本还在外面玩儿的孩子们一听,连忙吆喝着同伴往教室里跑。   说到这里祁云还差点忘了,“张主任跟我说了,估计是要往咱们这里再塞几个人,回头您跟周庆他们说说,刚好今年要增加班级,到时候来的人先塞进去,要是安排不完的,咱们可以看情况给孩子们增加科目。”   张主任那话好像是要把人放学校,既然不是因为那些人跟他有关系才提的这茬,怕是那些人就不适合放任自流的在村里跟别的社员一样干活挣工分。   曾老叹了口气点头表示明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每次以为要平静的时候总能又起一阵妖风,曾老自己现在倒是觉得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生活无望,毕竟家里人都联系上了。   人啊,有了牵挂有了亲人,心里就有了一股子底气,再艰难也能硬撑着咬牙熬过去。   曾老只是想到了曾经跟他一起被下放现在不知道去了哪儿的老友,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么幸运,撞见祁云这么个怎么看怎么奇怪的人。   之所以曾老觉得祁云奇怪,说他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吧也不对,毕竟他比谁都懂如何钻空子保护自己,跟只摸清渔网于是能够里里外外来去自如的泥鳅似的。   说他平凡吧,可能做到像他这样的,却又委实可以说几乎没有。   祁云可不知道曾老又如何文艺老青年之心复苏的心里嘀咕,自己的课上完了,转着弯去三年级教室外看了看江河的上课情况。   三年级第四节课是数学,这些内容对江河来说很简单,不过江河还是挺认真的,挺着背脊伴着小脸认真听讲,一点没有不耐烦的。   祁云放心了,推着车回家做饭去了,要是回去晚了他家小姑娘怕是又要进厨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冬子哥的妈没想到还有小喇叭属性。   林春花:你懂不懂男人要让着女人啊?每次都正面怼女人,要不要脸?   祁云:哦——   除了他家小姑娘,外面的人在他眼里就没有男女之分啊 第77章 接人   今年的夏季似乎来得有点早, 李晓夏自林春花回来之后没过两天又拎着包被林春花带回去了。   李晓冬倒是跟祁云发愁嘀咕过, 说是他妹妹在现在的学校里过得不大愉快,其实就是有人背后说她走关系不正当,还有人去举报了。   相关部门接到信肯定是要来走一趟的,李晓夏的公公婆婆连忙让李晓夏请假在家里避一避,这事儿把李晓夏气得不行。   在她看来即便一开始她是靠钟家上去的,可她好好一个初中毕业的高材生,教小学还不是理所当然?   让她避开就等于是在说她能力跟职务不匹配,否认了她的能力可不得生气么?   因着这个李晓夏直接拎包一声不吭的回了娘家, 钟家那边虽然因此不高兴了,可没奈何现在两家已经结了亲。   钟家父母只能请林春花两口子来家里吃了顿饭说了些话,最后钟家松了口表示会帮李继国年末评优秀教师, 林春花这才急急忙忙的回老家把李晓夏给带了回去。   生活中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全看个人意愿想法, 即便是李晓冬这个当哥哥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能做的只是跟妹妹说让她不开心了就回来,当哥哥的养她。   虽然这话说完李晓冬就被林春花在背上咚咚捶了几拳头。   五月末就已经似盛夏般闷热, 祁云坐了李晓冬赶的马车一起去公社接人的时候赶了个大早。   按照之前张主任说的话,这回要他们接的有四个人,祁云蹬自行车显然不行。   一路六点多颠到九点多才到了镇上, 路上还遇见了另外几辆驴车牛车之类的,李晓冬说那是去接知青的。   今年水月村没分派知青下来,毕竟村里已经有那么外来人口了,再多了上头还是怕乱起来。   “今年你们那里分了多少个知青下来?”   “嗐, 听通知说是有五个,一下子这么多,咱们村儿现在家家户户都勒紧裤腰带熬着等秋收呢,这可咋安排啊!”   “也不知道城里哪来的这么多娃子下来插队,咱农村里自己家的娃子都要没地种啦!”   今年是最后一年知青上山下乡,不过也是最乱的一届,因为他们刚来不久上面就风声不断,反而扰得人安不下心来,就想钻营着抢回城的机会。   相比之下那些老知青因为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希望与失望,反而能在这时候稳住,静等最后确凿消息。   李晓冬他们在路上跟碰见的人也聊了几句,等到到了镇上,这几位来接人的大队长都往公社食堂那边去了。   祁云他们要接的人不在这边,越过了公社往更偏远的粮仓那边哒哒跑了一截路。   像祁云他们要接的那样的“改造犯”显然不可能让他们进公社大门,所以张主任给定的地方是没什么人的粮仓那边。   “这几个是隔壁镇封书记推荐过来的,听说咱们水月村小学对于他们这样知识分子有个专门的思想改造,效果很显著,连市里教育部的江局长都在会议上当做典型夸了好几回。”   说是教育部其实也就是教育部里面的一个小衙门,只是这么说更好听,大家就都这么称呼着。   上次的江副局长这回终于转正了,虽然依旧是个权力不大的官,可到底也能参加大会在领导们面前露脸了。   张主任这话就有意思了,祁云笑着给了张主任一个眼神表示理解了,李晓冬则是还有点尴尬的傻笑,不为啥,就是有点儿心虚。   毕竟改造什么的,哈哈可以说是完全没那回事,李晓冬还以为张主任不知道呢。   站在一边等着他们做交接的两个人其中有两个都比较年轻,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不过因为是娃娃脸,祁云也不确定这少年到底是不是这个年龄段,此时正挨着一个胖肚子中年男人满眼好奇的时不时瞄祁云一眼。   另外有个满手暗红疮疤的二十多岁小伙儿,站在满头白发却面容和缓的老人侧后方,属于是保护者的位置。   小伙儿手上的伤疤是长年累月冻疮严重又没有及时治疗才留下的,老人手上虽然有厚茧,倒是没有长过冻疮的痕迹。   听张主任之前说这四个人都是父子,少年是去年才主动插队到蜀地来的,年轻男人则是之前就陪着他爷爷一起被下放的。   张主任肯从隔壁镇接手过来,应该是这两队父子爷孙趁着这几回上头风向反复的空隙走了些关系,这会儿又回不去,所以准备到水月村这边避一避。   几人站在粮仓外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张主任就先回公社那边了。   招呼几个人上了马车,祁云让李晓冬往食堂那边绕一截路,到那儿的时候刚好碰见一群风尘仆仆的知青下了打卡车往食堂里去。   祁云扫了一眼,这次下来的约莫三十多人,其中不少都长得水灵灵的,看着不像是会干活儿的,人数比当初他们那回还要多,怕是有些人也是觉得城里有些乱,暂时让家里孩子下来避避风头,等之后有门路的人弄个病假招工之类的随随便便也就回去了。   祁云这打扮长相走到哪儿都醒目得很,这也导致了祁云来镇上的次数也不多,可几乎镇上开店做事的人都认识祁云。   祁云挤进食堂找相熟的师傅买了十来个大包子,素菜的肉馅儿的都有,师傅拿纸袋帮忙装,一边笑着跟祁云寒暄了几句。   祁云跟谁都能说上话,三两句就知道这回的知青是从北方来的。   北方确实乱得不行,往蜀地塞人也是正常的。   “祁先生这回咋卖这么多?”   认识祁云的人一般同等位置的生疏点就叫他祁同志,像是张主任那样相熟的又对祁云有亲近感的就叫祁校长,似这食堂师傅钦佩祁云有文化会写文章的,那就会称呼他一声祁先生。   这光是称呼就五花八门的,祁云刚开始还挺不好意思的纠正了两回,等后来发现他们都是自己叫得高兴,祁云也就默默闭嘴不再说这个了。   “家里媳妇昨晚上半夜突然跟我说想吃张师傅您的大包子啦,我今天过来办点事,想着干脆多买点,回头她饿了蒸一蒸就能吃。”   祁云说着话,回头扫了一眼已经坐满了食堂饭桌正端着面碗埋头吃面的知青,有的人稀里哗啦埋头苦吃,有的人则含蓄的用筷子挑着一根一根捡着吃,更多的时间反而是好奇的看祁云。   祁云家里小媳妇怀孕的事儿也因为祁云这几乎无人不知的名头迅速传遍李家镇,甚至还有祁云不知道的生产大队里也有人知道。   这话张师傅听得高兴,捡包子专门往那馅大皮薄又新鲜的捡,哪些是今天的哪些是隔夜的,这食堂里的师傅自己可是门儿清。   “家里婆娘怀娃娃饿得快,说明肚子里的娃娃长得好啊,等娃娃生下来祁先生可得给我们发红鸡蛋。”   祁云接过袋子笑着点头,“那是肯定的,到时候说不定孩子满月酒还要麻烦食堂师傅们。”   张师傅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要是有机会,肯定给祁云把饭菜办得妥妥的。   祁云又跟其他几位师傅服务员笑着告了声下次见,拎着包子出了食堂大门,跳到马车前面李晓冬驾车的旁边。   等到马车哒哒跑了一阵出了街口,祁云这才将手里的包子递了出去,“你们几个先吃一口垫着,路上还有段时间要受罪的。”   胖肚子中年男人坐在车板上笑呵呵的摸了摸肚皮,“这有啥受罪的,祁校长,我叫广远,广阔远方。这是我儿子广懋,丰功懋烈。”   祁云扭着身面朝车斗跟他们说话,听见这词儿顿时笑了,“小兄弟小时候学名字肯定挺辛苦的。”   网上有些段子,就是网友吐槽自己小学学写名字时有多痛苦,甚至还有回家在地上打滚求父母改名字的。   这话一出广袤顿时红了脸,但还是十分赞同的狠狠点头,一副再赞同不过的模样。   说起儿子,广远笑意更深,“阿懋小时候还一个人偷了户口本跑去找警察叔叔改名呢,结果被拎着送了回来。”   是送不是赶,看来广远以前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势。   祁云心里习惯性总结着,一旁白头发老爷子也跟着笑,面容挺和善的,只那年轻人认真的谢了祁云一声,然后伸手接了袋子。   袋子里有可以单独包食物捏在手里吃的油纸,那是祁云的习惯,食堂师傅知道祁云这讲究,不用祁云说就主动放了专门用来单独包食物的油纸进去。   年轻人手下一顿,而后用油纸捡了个包子捏在手上埋头吹了吹,不烫了这才递给老爷子。老爷子也不推,就接了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   年轻人没自己拿,转手递给了广远,等广远跟广懋拿了自己才拿一个,转手把袋子递还给祁云。   这年轻人虽然外表不显,可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坚毅克己的人。   “以后就打扰李队长祁校长了,我叫晏起,这是我爷爷。”   说到他爷爷的时候晏起没有说名字,老爷子笑哈哈的补充,“各位叫我老晏就成了。”   有些人的消息知道得多了万一后面再生出风波,反而会受牵连。这种暗示连李晓冬都知道,因为这种事确实有发生过,口耳相传也听得人胆战心惊的。   不过说是让他们叫他老晏,祁云他们还是叫的晏老,哪怕是从年龄上也该尊称一声。   几人简单了解了一下彼此,也算是聊上话了,李晓冬简单说了说村里的情况,祁云也表示学校那边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等到了村里他们直接去学校那边腾出来的两间房挤一挤先住上。   祁云瞧着这几个人怕是不好弄得跟村里人交集太频繁,好在之前祁云听了张主任的话多想了想,让周庆他们挤一挤腾了房间出来。   这马车确实说不上多快,早上六点多出发快十点才到镇上,等接好人再转回来,到村口学校那边已经是下午快两点了。   路上晒得不行,祁云在半路下了趟马车,给几个人都摘了荷叶回来顶在头上,冰凉的荷叶宽宽大大的,好歹有了点儿凉意。   “冬子哥,那我先把他们送进去安排好,你先去马鹏,老马都热得出唾沫了。”   老马喷了口鼻息,歪着嘴咀嚼着。   这大热天的就是人晒着都累,更别说还跑了个来回六个多小时的老马了。   “曾老,你们互相认识认识,再把人给安排了。”   广袤接手了祁云手上的体育课,广远负责后勤,这丁点大的小学其实也没啥后勤工作,主要就是夏天给学生们准备泡了草药的避暑凉开水,安排安排大扫除以及中午有距离比较远需要在学校蒸饭的,总之就是个打杂的。   以前都是曾老周庆他们住在学校的几个老师负责,现在为了把周远他们插进来,只能把分工弄得更详细一点。   晏老身体不大好,年纪也不小了,祁云跟曾老商量了一下,决定给孩子们增加一门毛笔字的写字课。   至于晏起,那么严肃正经的模样,曾老直接让他以数学老师的身份给接了一年级的班,等到九月招新之后再继续带新收的一年级。   现在一年级的班主任到时候就跟着孩子们一起升到二年级。   原本学校就有八九个人了,这回又来四个,一下子超过十几个人,就师资力量上肯定是比之之前的红星小学都要更有气势。   加上祁云祁校长的名号以及学费只收一半的原因,很多家长都愿意让孩子来这边上学。   听说这边教书的可都是什么高中老师初中老师甚至大学教授,还有个写文章挣了好些钱过上好日子的知青校长,哪怕是让孩子多走些路,那些脑袋还算聪明的家长都愿意让孩子到水月村这边来上学。   至于像林春花说的这些老师都是改造分子啥的,谁还不知道啊,这些都是被搞下来的,真犯了错的还能这么轻松就被公社领导放下来教孩子读书?   别的地方如何祁云不清楚,总之他过来这么几年,还真没见过有老乡农民唾弃鄙视什么所谓的臭老九之类的,都是各忙各的活儿努力挣自己的日子。   现在是五月末,广远他们来学校算是半路插进来,五年级那边是不敢让他们现在插手的,只有晏老的写字课当做是调节孩子们情绪每周给添了一节。   一开始学生们对几个新老师的好奇得很,时不时的就溜达着从办公室外面经过,伸着脖子的去看,学校里的学生都被教得挺大胆的,也比较有礼貌。   即便在家里听大人嘀咕广远他们的来历,来了学校也从不乱问什么话,接触几次也就熟悉了。   只有晏起,学生们即便是熟悉了也还是怕得很,远远的看见了还瞎起哄的逃跑。   “小晏老师,年轻人还是要多笑笑,你看小广老师跟孩子们玩得多好?”   曾老跟晏老说着话,看见一年级的数学小组长憋着气冲进来放了作业就蹿了出去,那“报告老师”“再见老师”两句话都要连成一个句子了,可见有多着急。   办公室外面一群孩子瞧见蹦出去的小组长顿时哄笑起来,几个孩子伸着脖子往里面瞅了瞅,被晏起抬头看一眼,顿时跟鹌鹑似的连忙缩了脖子。   这模样让曾老忍不住感慨的说了晏起一句。   曾老跟晏老经历有些相似,这会儿算是一见如故,空闲的时候两人也时不时凑在一起喝着野菊花泡的茶水随便聊一聊说说话。   晏老脸上依旧带着浅笑,对着孙子点头,“是啊,这小子,以前就是因为冷着脸,愣是把好几个看上他的姑娘都给吓跑了,现在都二十五六了还没成家,可愁死我了,这会儿咱们家就我们爷孙两,成天对着他这张冰块儿似的脸,老弟啊,我这都憋了多少话没处说啦。”   晏起无视爷爷对自己的吐槽埋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伸手拿了被小组长弄乱的作业本,开始认真的批改作业。   就是这严肃的模样,吓得他班上的几个数学小组长都不敢来送收上来的作业本,每次都要推推搡搡的猜拳,谁输了谁来送。   晏起知道了也不管,每次小组长来交作业了,反而会故意看小孩儿一眼,吓得小孩儿蹿得更快了。   跟晏起比起来,接手了孩子们体育课以及课间操带队的广懋就完全相反了,可能是因为性子比较活泼,广懋带着学生们上体育课踢球,平时也会跟学生们一起玩。   比如说骆驼啊铁环啊纸片儿甚至撬木棍竹人打架这些小游戏,广懋从来没见过,玩起来笨手笨脚的,让学生很有一种当老师的满足感。   “曾老,你回头带晏老他们写写检讨书,六月的月初该交了。”   祁云捏着一根竹笛走回来,做到位置上把竹笛一放,端起桌子上的搪瓷缸喝了一大口水。   “哟,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这会儿正好是下午两点十几分,还是学生们午睡的时候,不过小孩儿精力旺盛,让他们安安静静的睡午觉简直让人头疼。   很多孩子也会提前来学校,广远就让各班班长弄了个名册,中午提前来了的孩子都记上,到时候谁家学校出了事也算有个查记录的册子。   祁云顶着校长的名头,可每次踩点上下课,准得比曾老那珍藏多年的老怀表都还要准,无数次让曾老感慨祁云时间感太精确了。   祁云自己没买表,家里就江画眉有一块儿,偏江画眉舍不得用,都是用手帕包起来放衣柜下面的。   办公室就是一间房,也不分什么办公桌,就是一条长木板钉了六个脚,大家一人一把竹椅往长条桌边一摆,就算是办公的地方了。   祁云让自己瘫在竹椅里,抬手拨了拨被太阳晒得烫呼呼的头发,“没啥,就是想早点来,看看孩子们练习得怎么样。”   假装自己很认真负责。   周庆睡眼朦胧的走进来,闻言笑了一声,“曾老,咱祁哥肯定是惹媳妇儿生气了,哪回不是往这边躲?”   跟在周庆身后一起过来的另外几个老师忍不住笑。   祁云无语的蹬了周庆一眼。周庆不痛不痒的得瑟一笑,笑完了周庆坐到自己位置上忍不住叹气,“祁校长,你说要是你下放前的学生请你去帮她当证婚人,你去不去?”   祁云不知道周庆突然说这个话啥意思,不过还是果断的瘫在椅子里说了声“不去”。   周庆一拍桌板儿弄得祁云曾老他们面前的茶缸子都跟着抖了抖,“那我也不去,当初我被绑走的时候这些兔崽子也没一个站出来替我说话,现在又来扯上关系,不怕被连累了啊?”   然后说了水龙冲兰蝶要跟本村知青结婚的事儿,周庆也没想到兰蝶会来找他,毕竟当初他还在没下放的时候跟这个总是一脸弱唧唧的女学生也没啥交集啊。   祁云转个念头就知道兰蝶的意思了,没说别的,反正现在学校里也塞满了,谁想进来也没辙。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祁云趁着媳妇儿睡迷糊了,用了美男计这样那样,事完之后被江画眉揪着耳朵训了一顿。   江画眉:人家都说男人一滴精十滴血,你看看你这瘦巴巴的,能别这么勤吗?小心以后年纪大了不行   祁云:媳妇儿我这不叫瘦,我这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多少女人向往的身材啊【委屈巴巴捂耳朵   江画眉:呵呵,多少女人是哪些女人啊?   祁云不敢说话了,假装学校要给孩子们训练曲子跑了。 第78章 李家喜酒   兰蝶跟张红军的婚礼很平静, 甚至可以说是冷清, 兰蝶穿了一身补丁不那么明显的衣裳,用红头绳把头发绑成一条辫子,拎了个包袱由几个好姐妹帮忙端了几个盆碗桶枕头之类的,由张红军牵着就来了水月村知青点,跟张红军睡到了一个屋里。   事后周庆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答应去,要不然就他一个大男人杵在那儿多尴尬,周庆还跟祁云纳闷儿嘀咕,就这样兰蝶还请他去做客, 做啥客?   就跟着坐一会儿喝杯冷开水?   水月村一个村就能成为一个生产大队,村里的住户肯定是不算少的,兰蝶过来了也没什么大响动, 顶多就是一些爱扎堆唠嗑的妇人念叨两句。   或是说这新媳妇长得弱干不了活两个人要饿死,又或者说知青点两个大男人一个新媳妇之类的带着点儿暧昧桃色的谣言。   “你放心, 我妈生病了估计要病退, 到时候我写信回去,今年肯定就能回城顶班, 不会让你一辈子呆在这里跟这群无知村妇同处。”   兰蝶是张红军的第一个女人,无论是拉手亲嘴儿还是床上的事。   之前还有些嫌弃兰蝶家里对他没有帮助,可新婚过后年轻小伙儿尝到了女人的滋味儿, 心里多少添了些柔情。   张红军这个人最是在乎外界对他的议论评价,对于村里人那些八卦闲话几乎第一时间就能敏锐探查到。   如今听村里人都说兰蝶没眼光,张红军心里也憋了一股气,写信回家争取劝说母亲把工作让给他。   至于家里其他兄弟姊妹, 他已经在乡下受罪快三年了,现在又娶了媳妇,不久之后又会有孩子,怎么说也是母亲的孙子,总不能让孩子就出生在这样无论是思想还是物资都贫瘠得让人抑郁的地方。   兰蝶听了张红军的劝,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含羞带怯的笑,嗓音细细柔柔,“红军哥,无论你在哪里我都陪着你。”   正是因为张红军的保证兰蝶才忍受了这样一场婚礼,等她跟着张红军回了城,好日子还在后头。   可惜今年就走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江画眉偷男人给祁云戴绿帽。   江画眉那人谁都能看得出来不正经,可偏偏祁云被哪张脸皮给迷住了,兰蝶恨过气过之后自我开解,最后反而一心盼着能看好戏,她就等着看祁云喜欢的人会如何对他。   农村里的孩子似乎都是分了批次的,跟李晓冬他们差不多一个年龄段的人几乎陆陆续续的都要相看对象了,无论是嫁出去的还是娶进来的。   趁着这几年风调雨顺家里生活渐渐好了,修房子准备成家的人一年里几乎都要有两三对。   说来周国安还是最先谈好时间要结婚,结果反而是最晚办事儿的,李晓冬那里他爷爷奶奶亲自带了媒人去水龙冲那边找王大梅家爷奶父母提的亲事。   水月村大队长家,这亲事简直跟天上掉了大馅饼似的叫王大梅家惊喜得很,以前还长长拎着王大梅的耳朵骂她耽搁家里的活儿成天往水月村她堂姐堂姐夫家跑,对待大外甥比对待自家亲弟弟都还要好。   可现在瞧着王大梅跑水月村居然把老李家的大队长都给跑成自家准女婿了,王大梅母亲恨不得把王大梅抱进怀里好好亲香亲香。   这闺女嫁了个好婆家,以后不得帮衬着娘家兄弟啊?   听说李晓冬的父母妹子外家舅舅舅娘们可都是城里人了,那以后闺女过去了让婆婆小姑子搭把手,说不得他们王家也能把娘家人都给扶持成城里人呢!   王大梅可不管她妈怎么在她面前叨叨嫁过去之后要回报娘家,关在房间里红着脸想那个人。   可惜李晓冬那边定的日子紧,这会儿王大梅也不好跑过去找人了。   要是订婚之后准备一年半载之后再结婚,那中间两方年轻男女还能时不时见见面培养感情。   不过也不怪老村长那边定得急,毕竟李晓冬年纪也不小了,以前是李晓冬自己不愿意,之后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女知青,结果人家就是故意逗弄人的。   现在能娶个在长辈们看来长得端庄贤惠干活又利落的媳妇,可不得赶紧把姑娘娶回家么?   这男人女人的都一个样儿,上了床再下来,没感情都能处出几分感情来,那颗心也能安定下来了。   说到底老村长跟张奶奶还是怕回头那个女知青又跟孙子缠上了,被弄点东西过去也就算了,怕就怕毁了名声又耽搁了时间。   小伙子也是要有名声,要不然去好人家姑娘提亲人家都不敢答应,就怕跳进了火坑,这会儿可没人说什么离婚不离婚的,结了婚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村里有好几家都在修房子,李晓冬那边也请了人把房子修葺一番。   老村长几个子女是早就分了家的,可林春花李继国是长子,分家了老人也是跟着长子的,李晓冬就让人把石头房上面的瓦捡一捡,该换的换,该调整密集度的调整一下。   “冬子哥,你倒好,提亲结婚这么快,我这儿还要等年尾呢。”   周国安的父母是雪糕厂里的,天气变冷之后就会有休假期。   虽然对于儿子居然要留在农村娶本地姑娘而气愤,可现在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他们当然也只能赶过来看看,怎么说也不能儿子娶媳妇之前连儿媳一面都不见吧?   李晓冬听周国安这么羡慕的嘀咕,当然是笑着毫不谦虚的接受了,毕竟这也确实值得羡慕。   等到六月中旬的时候周国安准备结婚之后要住的老房子才终于有空收拾了,没办法,周国安跟祁云都是不会弄茅草顶的人。   周国安跟唐三儿一起找了村里编茅草顶最细密耐用的大叔,之前村里盖房子的也不少,挤挤挨挨的就排到了这会儿。   祁云也帮不上什么忙,顶多就是帮着看一看,邱大爷免费给帮忙弄篱笆,祁云趁着邱大爷砍竹子用,自己也把家里的篱笆都给换了一遍。   当初刚来时帮江画眉从山上挖下来的野蔷薇如今已经长得茂盛得很了,要不是每年秋天里祁云都要修剪,这会儿怕是都要跟在山上一样长成占地四五米比一个人还高的一大丛了。   这会儿野蔷薇凋谢得也差不多了,祁云找李晓冬那里借了副干活专用的手套,轻轻撇开蔷薇藤蔓,把旧的篱笆竹条抽出来,换上新的三指宽的竹条插进去。   “等孩子出生了,咱们这篱笆该是要挖掉了,免得刺到孩子。不如咱们到时候去抱只狗儿回来养吧。”   当初弄这个带刺的篱笆原本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随意进出院子,那时候村里的人多可恶啊,有时候她下工回家辛辛苦苦种下的菜苗,第二天下工回来就被人给故意拔了。   有的拔了没见了,估计是拿回家当菜吃或者喂鸡了,有的拔了直接折断踩碎扔在一边。   江画眉偶尔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当初到底是做了什么可恨的事能惹来那么多人持之以恒的来报复她呢?   曾经的她委屈又愤怒,所有的情绪都找不到发泄口,不过现在想想,或许她曾经的原罪只是因为她太弱小了吧?   哪怕她跟人拼命,孤女带着个幼弟,舅家也只对他们全是算计恶意,所以哪怕是被踩死了也没人会替她打抱不平。   现在有了祁云,他们家日子可以说比村里曾经最富裕的老村长家还要好,祁云在公社比谁都更有面子,还跟红袖章头头称兄道弟。   所以他们强了,那些人又全都变成了好人,除了些许不痛不痒出于嫉妒羡慕的闲言碎语,再没人敢作践他们了。   “养狗就算了,我不爱那些毛茸茸的东西,这野蔷薇多好啊,孩子有人看着也不会怎么样。再说了,要是被扎一次还要凑过来扎第二次,我相信咱们孩子不会那么蠢。到时候我再在外面弄一层密一点的竹篾篱笆,孩子摔不进去就成。”   这话说得,也就祁云能说出来了,谁家对孩子要是疼爱了,不是恨不得把所有有可能会伤害到孩子的东西全都提前换掉么?   “大梅他们结婚咱们送什么东西?”   江画眉也不跟祁云念叨这些了,总归孩子的教育问题还是在祁云这里。   祁云转身把脸凑过来,江画眉动作自然的从针线筐里拿出张叠得整齐的手帕给祁云擦汗水。   “放心吧,我之前就让杜山帮我寄了套床褥被罩,这东西可不好弄,送出去怎么都好看,老周那边也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城那边斗得厉害,像是怀城那样的南方城市反而影响不大,杜山都能弄上华侨劵了,很多东西都有了门路。   杜山说私底下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了,怕是以后还不等上头拍板,下面就要搞起私人经济体系了。   祁云之前托杜山买的物资也都是有门路的,毕竟那些什么医药品都是管制着的。六月里祁云他们这边头天才给江河过了个十一岁的生日,第二天李晓冬那边就忙活起办喜宴了。   祁云已经是结了婚的男人了,自然不能跟李晓冬一起去接新娘子,好在水月村儿小伙子不少,唐四儿周国安他们都跟着去了。   大早上的去了水龙冲,中午十二点以前接了一身新嫁娘衣裳的王大梅过来,那新娘衣裳还是当初唐三儿家里的婆娘王幺妹结婚穿过的。   王幺妹抱着孩子拉着堂妹高兴得都哭了,以后她们两姐妹就能在一个村了,多好啊。   要是王大梅这里抓紧点,以后两家的孩子还能手拉手一起上学,到了学校也不怕被别人欺负了。   李晓冬结婚,他父母妹妹自然是要回来的,作为妹夫的钟隆也过来了,还送了一床棉被,这会儿虽然天气热不当用,可就这已经是份重礼了,那棉花雪白雪白的,一看就暖和。   再次正面跟李晓夏见面,祁云觉得对方似乎变了很多。至少看起来没以前那么唯我独尊了,或许这就是婚后让姑娘从闺阁走到现实的结果。   祁云只扫了一眼就没再多看,回头去找江画眉去了。   怀着孩子的妇人是不能进新房的,这边的风俗说的是那听闻新人结合的喜讯跑来投胎的童子会钻错肚皮。   这风俗让祁云很是吐槽,毕竟怀孩子不都是精子跟卵子的工作么?不过他自己都一睁眼就到了这七十年代,祁云还是挺尊重这些老风俗的。   不过王大梅跟江画眉关系不错,所以这会儿江画眉趁着新娘才刚行完礼没进新房,提前找新娘子送祝福去了。   “人太多了,你小心点儿别被撞着。”   祁云长得高,看过去一片黑压压的头顶,不过在一片头顶里祁云还是很快找到了他家小姑娘,一路同人随意笑着寒暄了几句挤了过去,伸手将人揽着带到已经摆好的桌旁先坐下。   “放心吧我有小心的。”   “孩子太多了,跑来跑去都玩疯了。”   虽然林春花跟李继国有心把唯一的儿子的婚礼办得漂漂亮亮让所有人羡慕,可到底没祁云那散钱童子的土豪范儿。   不过比起一般的喜宴还是挺不错了,有酒有肉,还有鸡汤全鱼的,也是让村里人吃了个满嘴流油。   李晓冬身为大队长,结婚当然是要把全村人都照顾到,无论是吴勇还是赵胜利张红军他们都来了。   吴勇自从娶了本村姑娘之后就基本没下地干活了,听说成天都在家里看书,说是以后要参加高考念大学。   要高考的事儿还是祁云他们当初刚来时随口一说的,虽然那会儿大家都没当真,可偶尔拿出来当挡箭牌还是挺好使的,要有人追问起消息来源,一句听人说的就解决了。   用根萝卜吊在前面,能管用就用着,不管用了到时候再说。   祁云对知青点那边的几个人印象不大,隐约记得吴勇曾经是个长相端正皮肤黝黑略矮的男人,这会儿一看皮肤有些苍白粗糙,身材还有点儿发胖了,看起来就知道被养得很好。   赵胜利自从苏佩佩走了之后就越发阴郁了,整个人邋里邋遢的头发都油腻腻变成一缕缕的也不洗,长得遮了眼睛也不剪,干瘦干瘦的一点没了以前抨击社会指点江山的“热血豪迈”。   张红军端着文化人的架子,时不时慢条斯理的抬一抬眼镜,身边自有兰蝶帮他夹菜碗里的肉,看起来好像成熟了不少。   兰蝶对谁都腼腆的笑,可惜大婶老太太们可不喜欢这样柔弱得跟风一吹就倒的小姑娘,反而对她越发轻视。   “也就这些小年轻不懂事,要是我家儿子要娶这样的媳妇过门,我肯定是要打断他的腿,这病怏怏的模样一看就生不出儿子。”   “啧,要是在以前,这样的面相人家都说是克夫!”   可不是么,脸颊无肉下巴尖尖眉毛也淡,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   兰蝶听了那些嘀嘀咕咕气得咬牙,可到底也不敢在这会儿做什么,只能眼睛水汪汪的去看张红军。   张红军垂眸当做没听见没看见,认真吃肉,吃的时候还要尽量按捺急切的动作。   今天可是大队长娶媳妇的日子,要是他们跟宾客闹起来可不就是不给大队长面子么?之前能下来一个回城名额,说不定今年也能下来一个。   要是再好点再来个大学推荐名额,现在跟大队长关系处好点,到时候再送送礼,可不就能回城了么?   张红军的选择再明显不过,兰蝶只能咬唇垂眸缩着肩膀,可惜这柔弱的模样根本没人欣赏,更别说跳出来保护她了。   正如当初江画眉选择露出爪牙保护自己一样,农村里你越是柔弱人家越觉得你好欺负,还不如泼辣一点凶悍一点,反而谁也不敢轻易招惹你了。   在红星小学那边已经转正的吴丽也来了,请她来的是李晓夏,吴丽也不知抱着怎样的心态来的,还送了一方手帕给新娘子当礼物。   王大梅也是心大,听李晓冬保证跟吴丽断干净了,敬酒的时候看见吴丽一点没介怀,反而谢了吴丽的祝福,“吴老师在学校教书也不容易,今天就别客气多吃点,毕竟这肉也不是天天能吃到的。”   王大梅这话没错,任是其他乡亲谁听了都要笑着点头。   可惜在吴丽看来却有种讽刺炫耀的意思,顿时脸上一僵,无措又屈辱的转眼去看李晓冬,可惜李晓冬只笑着拉了王大梅的手,“走,咱还要赶紧去给三舅公他们敬酒。”   大外孙结婚,李家的亲家自然也来了,这一坐就坐了接近三十桌,老村长家的院子都不够摆的,直接左右两家邻居家的院子都摆上了酒席。   李晓冬看着王大梅的眼神里全是温柔,言行举止间也是满满的维护,看着李晓冬单手虚虚的护在王大梅身后避免被人挤到,吴丽眨了眨眼睛重新坐下,捏着筷子却好一会儿没动作。   曾经对她那么好的人转身就能对别人好,哼,果然都是虚情假意。   吴丽忍着心里的酸涩夹了一筷子肥肥的肉片塞进嘴里,既然你这么得瑟,我就要努力吃,看你能有多少东西让人败!   只知道依靠男人过好日子,这种女人以后肯定会过得很惨,李晓冬顶了天了也就是个生产队队长,有什么前途可言?   也就这种乡下没文化的村姑会把他当做宝贝。   六月末,水月村里又有了新鲜事儿可以围观,水月村小学那边迎来了好几位公社领导,听说孩子们还要表演节目,三十里外有放电影都能有人连夜走路去看的农村里,这可算是大新闻了。   祁云这个甩手掌柜这回也甩不了手了,那几天是真的忙,忙着做彩排忙着给孩子们做心理准备工作,另外五年级要毕业的孩子也不能把功课落下了,毕竟这事儿完了还要上镇小学参加毕业考试呢。   这会儿要是学生成绩考不上,那是想上也上不了初中的。   李晓冬前几天才刚结完婚这会儿也一样要跟着忙,中途还借了祁云的自行车跑了几趟公社。虽然公社领导在上面官场里的人看来就是基层小干部,可对于被管着的生产队,却也是大领导了。   大领导要来参观学校第一届“毕业典礼”,当然是要忙乱底下人的腿儿。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果然担了这校长名头就不是好事儿!以后一定坚决不兼任何职务了! 第79章 支援!   “哎呀张主任来了?龚书记您好您好, 没想到您也来了。”   “上次张主任他们参观了水月村小学的教学, 回来可是夸了好几回了,来看看是应该的,这也是咱们镇树立的典范嘛。”   几位领导坐着公社里那辆拖拉机早上来的时候祁云就直接在水库那上面等着了,一路打着官腔边走边看边说,旁边跟着的李晓冬老村长也乐呵呵的偶尔附和两句。   祁云说话的技巧那真的是只要他乐意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不过是瞬息之间就能自由切换。   有祁云在中间带话头,已经很努力的跟着祁云学习了一个多月“语言艺术”的李晓冬表现得也算是可圈可点,至少很少见到的龚书记对李晓冬显然印象不错。   公社里的书记都是上面委派的, 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忙别的事儿,算是一个公社跟上面联系的纽带,基本上不容易找到人。   不过龚书记是个办实事的人, 之前私底下就觉得知识分子一股脑被打倒下放是社会的倒退,可他身在那个位置也不好多说什么。   等到祁云突然横插一杠提出要精神思想改造的时候, 龚书记回来之后见了祁云, 这才拍板同意了,市里也是龚书记跟着江局长一起去跑的。   对于水月村小学, 可以说龚书记有不一样的心情,同张主任那出于对祁云欣赏而赞同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当然,这也不能说龚书记对祁云不欣赏。事实上要不是祁云自己明确表示不愿意上官道, 龚书记都想把祁云弄到公社里。   祁云家世清白,又有学历,先在公社里坐个小位置,慢慢由他带出去走一走结交关系, 想要升上去还是比较容易的。   因为有了祁云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跟领导们关系铁,列队欢迎的学生们看见领导们跟自家校长有说有笑的进了学校,顿时心里也都松了口气,等到表演的时候大家倒是都表现得不错。   最先开始的当然是万年不变的领导讲话,这个领导那个领导的一通下来,整个典礼也就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祁云觉得挺好的,至少不会显得表演太单薄。   完了之后是升国旗仪式,挤挤挨挨围观在学校院子周围的乡亲们这会儿也来了劲儿,跟身边的人笑嘻嘻的指自家孩子是哪一排哪一个。   要是遇见那抬红旗拉绳子的娃子是自家的,父母别提多得意自豪。   没有音乐没有锣鼓,伴随着国旗升起来的就是孩子们扯着嗓子唱的国歌。   说不上有多好听,但是胜在整齐有节奏,还特别有气势。   没办法,祁老师可是跟他们说了,唱歌那边早上一定要吃饱饭,放开嗓子的吼,要是表现得好了有奖励。   祁老师向来大方,不说具体奖励啥也足够娃子们满心期待了。升国旗,五年级毕业生代表讲话,之后就是歌曲《送别》的表演。   孩子们从一年前学校正式开始招生就开放了竹笛课程,虽然每个星期只有一节课,可祁云教得有趣,年纪小的孩子其实就智力上只要不出意外都是比较聪明的,只要他们有了兴趣愿意去学。   吹奏演唱的人都似模似样的,虽然衣裳都是缀着补丁颜色也花花绿绿的,可胜在干净,而且每个孩子脸上那种欣欣向荣的朝气,叫龚书记感触颇多。   “水月村小学很好,祁校长带走把孩子们教得很不错,这些孩子无论现在如何,以后都将是咱们国家的希望啊。”   无论现在文化人有多落魄,可大家都知道,读书可以明事理可以祛蠢钝,再加上现在除了读书端铁饭碗就是回家种地两种出路,便是种地的老农都晓得勒紧裤腰带卖了口粮攒钱给孩子交学费。   这回毕业典礼办得很成功,即将参加毕业考的二十多个五年级学生还被龚书记喊到面前来笑着说了好些话,也回答了学生们在大人来说堪称幼稚的各种问题。   最后龚书记还代表公社给这二十多个学生发了一个小字本一支铅笔以作鼓励。   “没想到在家里调皮捣蛋的狗子在学校还能吹笛子,看着真好看!”   “我们家三妹儿唱歌也好听!”   鬼知道那一群娃娃哩谁吹笛子吹得好,唱歌又唱得好,反正围观了一场新奇的啥毕业礼的乡亲们个个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脸上带笑走路带风。   有那家里孩子得了龚书记本子跟铅笔的家长更是在家不像平时那样瞎吵吵,就让孩子好好准备考试,人家公社领导都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他们做父母的可不能落后。   更有别的村儿的人也来看了的,回去之后一传十十传百,等到七月初那二十多个孩子被祁云领着到镇小学参加为期一天考试的时候,镇小学监考老师都嘀嘀咕咕的说起水月村小学的事儿。   听说那个学校教书的都是被思想改造之后深刻检讨自己悔过自新的老知识分子,那可都是些啥教授之类的。   听说水月村小学还要教音乐课体育课写字课自然课等等,那里出来的孩子品德好懂礼貌大方开朗还多才多艺。   比起其他镇上只有语文数学的小学生自然也算是多才多艺了,现在其他小学的语文数学之外的课好像就只有给学校种地锄草。   五年级的孩子考完试之后小学生们1976年的暑假又来了,毕业生的成绩要等几天直接下发到各个村小。   不过祁云却是频繁的往镇上跑,主要是去书店拿最新的报纸。以前祁云还是报纸堆积几天再一起拿,可这回祁云不敢等。   江画眉也明显感觉到祁云的情绪不大对,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两人都是同床共枕的人,祁云心里那种说不出的焦躁不安江画眉却不可能忽略。   “最近你是怎么了?苦夏了?”   江画眉的肚子这会儿也已经有六个来月了,因为摸不清确切的受孕时间,所以这个时间也是大致估算的。   这会儿夏天闷热,祁云从镇上回来,拎了西瓜也没敢放井水里冰镇,给江画眉切了几片带着热度的西瓜放在一个竹制托盘上一边拿了蒲扇给江画眉扇风。   原本又不自觉皱眉走神的祁云顿时回神,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今年夏天未免也太热了,田地里都干得厉害,冬子哥说水库都放了两回了,眼看着都要干得放不出水来。”   水稻虽然差不多过了疯狂生长需要大量水的时期,可后期开花抽穗也不能干得田都龟裂了。山上这几天已经开始在早晚的挑水给庄稼浇水了,昨天才浇完红薯花生那些,玉米林里的祁云不敢去,多碰一会儿就要皮肤发红,严重了还会浮肿。   江画眉轻轻拍了拍鼓鼓的肚子,感受到里面的小家伙踢腿回应,“咱们这边差不多隔几年就会有这么一次,等到八月里应该就会下雨了。”   不过那时候又要注意别让水淹了稻子冲倒庄稼。   “过两天咱们该去镇上检查了,可惜这边没有B超检查,要不然还能看看孩子在肚子里是怎么个情况。”   怀孩子最怕的就是缺氧跟脐带缠颈,好在张主任介绍的那位老中医能从孕妇的脉象上诊断出孩子是否出现了问题。   不过祁云还是不放心,现在没问题,谁知道什么时候孩子调皮转来转去就出问题了呢?所以上次祁云带着江画眉去镇上老中医家诊脉检查胎儿之后,每个月祁云都会带江画眉去让老中医看至少两回,确保孩子没问题。   听见祁云又担心起孩子的问题,江画眉果断转移了话题,主要是祁云表现得太“多愁善感”了,总会时不时的突然冒出奇怪的想法,担心孩子这样了那样了,比她这个肚子里揣着娃的亲妈都还要发愁。   之前孩子没动的时候还好,祁云还是那个温和体贴但是也没有过分担心的性子,那时候江画眉都能感觉到其实祁云对孩子除了责任感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那会儿江画眉还很是担心了一番,可自从摸到孩子动了,祁云简直秒变傻爸爸,每天开始给孩子讲故事聊天甚至唱歌。   也是托了孩子的福,江画眉这会儿才知道祁云唱歌很好听,甚至偶尔还能来两段强调古怪但又带着特殊韵味儿的曲儿。   祁云说是什么京剧粤剧歌剧啥的,反正江画眉听不懂,不过她家阿云说这样可以提前让孩子增长见识以后兴趣爱好更广泛,所以江画眉也就欣然接受了。   不管多古怪的事儿,只要祁云提到是为了孩子好,江画眉总会全心全意去相信并且认真配合。   江画眉转移话题祁云也不是察觉不到,只是这会儿心里有事,也没那心思去逗小姑娘了,摇着蒲扇随着江画眉的话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一直到江画眉躺在躺椅上睡着了,祁云这才放下蒲扇弯腰把江画眉小心翼翼的从藤椅上抱起来送回了房间。   这会儿正是傍晚快要太阳落山的时候,闷热的天儿没有一丝凉风,泥巴修成的老房子窗户很小,呆在房间里反而没有外面的树荫下来得凉快。   所以祁云就在院子外面一点的竹林下给放了一张用石头自己搭的石桌子,拎着小凳子再摆长竹子躺椅,祁云就能在这里陪江画眉纳凉。   如今学校已经放假了,曾老他们也从学校回归到下地干活挣工分上头去了,不过现在村里不少人但凡有孩子上小学的都是在曾老他们手下学习,对待曾老他们这群人大家态度都不错,李晓冬这会儿给照顾照顾安排轻巧的活儿大家也不会有意见。   祁云不去上课之后也基本上有他能干的活儿都会跟着一起上工,不过七月里祁云能做的活也屈指可数,基本上是干两三天歇两三天,倒是也不耽搁他照顾家里以及跑镇上。   蝉子知唔知吖的叫唤着到了七月末,这日祁云赶了大早蹬着自行车照旧去了镇上拿报纸,到了书店那眼镜老板就已经等着了,柜台边还反常的围了很多人。   “这报纸上说的是真的呀,田山地震了?”   “是啊,这可是昨儿半夜加急印出来的特刊报,那报纸内容可是从平城发电报发过来的!”   “咋我们这地儿没感觉呢?”   “大爷,咱们这里离得远!”   祁云隐约听见地震,顿时心里一个咯噔,连忙不顾把柜台挤得水泄不通的老头老太太们。   老板看见祁云过来了,脸上不由露出点尴尬来,连忙把被这些人展开的报纸胡乱叠了几下递给祁云,“各位大爷让让啊,这报纸是祁先生订的。”   祁云也不多说别的,拿到报纸连忙就站在那里展开,迅速从标题找到他想要看的内容。   昨夜凌晨一点多田山发生7.8级大地震,因时间地点的特殊性,距离报纸定下内容进行印刷时已经增加到了数万人,失踪人口十几万人。   田山本身就是个工业大城市,前线目前还没有发回中心城市照片,报纸上只刊登了几张外围图片。   只是外围就能看见地面大距离裂缝跟几乎瞬间推平的屋舍,中心地带的情况可想而知。   肺部尖锐的剧痛让祁云回过神,狠狠的吸了口气缓解刚才因忘记呼吸造成的肺痛感,也是这时候祁云才发现自己捏着报纸的手居然抖得不成样子。   祁云深吸一口气竭力缓解情绪,周围也有识字的人眯着眼睛看清了内容,那些死亡人数失踪人口以及图片,让原本还抱着看稀罕心态的他们心里变得沉重起来。   祁云觉得自己这瞬间想了很多,可事实上似乎又是完全空白的。   之前知道是一回事,无法改变这种历史性灾难的无力感也让祁云这段时间烦躁不安,可现在真的得到了消息,那些无力感好似就成了苍白无力的自我安慰。   祁云唰啦捏着报纸挤开人群拔腿就往公社那边冲,这会儿公社的领导们有些都还没来上班点卯,来得最早的张主任这会儿也才刚打湿了抹布站在办公桌前擦椅子。   祁云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啪一声将报纸拍到了张主任面前,自己撑着桌沿喘着气,“主任,北边的田山发生了大地震,我想要批条子招志愿者迅速募捐粮食衣物送过去参与灾后救援!”   张主任一愣,迟疑了一下,扔下抹布拿起了报纸,祁云思维似乎瞬间就清明了,一边有条不紊的说着募捐的安排以及北上的计划。   “祁云,我知道你是个爱国的有志青年,可是那边现在很危险,咱们募捐物资送过去可以,毕竟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可是......”   “主任,我要去!”   祁云不能做到提前让更多的人避开这场灾难,但是他希望自己活在这个时代,能够为这些人做些什么。   哪怕是伪善的“自我救赎”,前世今生,祁云第一次有非要去做的事,那种强烈的感情似乎在看见报纸上那一连串数字以及图片的时候瞬间觉醒,并且蔓延得疯狂无比。   张主任盯着祁云双眼看了半晌,最后妥协的叹了口气,“好吧,我现在就去给书记联系,募捐的事还要再商量一下,如果能行的话我们会迅速通知各大队队长上来开会。”   像是公社这样的政府办公处已经有电话了,张主任说着话一边去了隔壁龚书记的办公室拿了电话往市里拨电话。   龚书记又去了市里做汇报,好在张主任还知道该往哪儿打电话。   祁云心急,也顾不上站在这里等了,先蹬着自行车去找郑凯旋,募捐的事主要还是需要郑凯旋帮忙,上面领导都是发号施令的,这类工作执行人员依旧是红袖章这边,祁云要先去跟郑凯旋那里通个气儿,后续工作也能做得更快更完善。   对于祁云的想法,龚书记那边迅速做出决断,人还在赶回来的路上,郑凯旋这边就得了命令派人分散至各个生产队接队长上来开会。   郑凯旋其实对于这种以身犯险去救人的事没多大兴趣,可看见一向稳重自信的兄弟居然变得这么焦急迫切,那种为灾难第一线恕不相识的人的担心清晰可辨,郑凯旋再也说不出劝祁云的话,心里也被感染得沉甸甸的。   祁云三天两夜都没有回去,家里还是李晓冬当天开完会回去之后带的口信。   “老祁,我问过人了,田山在北方,单单是路上转来转去一个来回就要一个多月,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弟妹今年十月里就要生了吧?”   一切加班加点的准备妥当之后,郑凯旋看着满眼血丝的祁云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要再说其他劝的话郑凯旋实在说不出口,祁云这人往日里多讲究啊,头发总是柔顺的,衣裳也都是整洁的。   可现在大热天的祁云却一直没换衣裳,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就没时间去打理,便是连随手扒拉几下估计都忘了。   祁云愣了愣,一旁还在给志愿者做动员的龚书记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祁云肩膀,“回去吧,明早我们六点出发。”   龚书记也准备跟着志愿队一起去,这是他们李家镇一起筹备的物资,当然不能因为贪生怕死就任由祁云这个第一个出头的志愿者带队单独离开。   张主任他们也劝过龚书记,毕竟镇上很多工作都离不开他,可龚书记转头就把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了下去,还告诉大家如果他回不来了,市里会尽快安排接手的人过来主持工作。   这话说得一屋子年纪不小的大男人都一个个捂着脸红了眼眶。   龚书记没有对祁云说别去了或者明早准时过来,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代表着给祁云的选择机会。   祁云站在原地默了默,最后转身找到这两天被人骑来骑去弄得全是脏泥的自行车,趁着天边残余的光线闷头赶了回去。 第80章 离开   天边的太阳已经下山, 便是彩霞都已经消失得没剩几缕了, 祁云到家的时候已经暮色合拢,村里的人已经吃过了晚饭三三两两摇着蒲扇凑堆闲聊纳凉。   这几天村里的话题自然是围绕地震来说的,毕竟大队长火急火燎回来连夜召集大家开会动员大家捐东西帮助北边儿田山同胞这种事简直太让人震惊了。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几天前那个他们都睡得安安稳稳的夜里居然有一片城市被地震摧毁,他们还在聊天打屁抱怨天气热庄稼被旱着要影响收成的时候,另一方天空下的人却在生死之间挣扎。   虽然他们自己也算不上多富裕,可大家都积极的捐了东西,不拘是几分钱一碗粮还是别的。   江画眉知道支援志愿队是祁云提议的, 虽然心里满是担忧,可在家里江画眉还是十分配合工作,趁着傍晚直接去老村长那边把家里的现金几乎都捐了出去, 只给家里留了五十块钱。   那多达两百多块钱的现金让老村长他们都惊住了,这才明白为啥江画眉要这会儿单独过来捐, 老村长也明白, 让李晓冬别把江画眉捐款的数目透露出去,就估摸着说个十来块钱, 不过上交给公社那边领导的登记册就要写清楚。   江画眉留下这五十块钱包括了下半年家里嚼用以及她生孩子要花费的钱。   因为家里现在没人挣工分,年底分粮的时候他们还要花钱补工分领粮食,除了生孩子之外, 坐月子的时候为了出奶得稍微开好点的生活,平日的开销节省一下也尽够了。   “姐,姐夫是不是不回来了?”   大队长送物资去镇上之后回来说志愿队明天早上就要出发了,今天姐夫都没回来, 看来姐夫是要直接在镇上就走了。   江画眉满脸担忧,下意识的往院子外小路上一望,却一下子看见了推着自行车推开竹篾门穿过篱笆进来的祁云。   江画眉一愣,而后站起身,想笑,却又不知道怎的突然没来由的流了满脸泪水。   江画眉放下手上的缝了一半的小布鞋,顿时又哭又笑的不顾大肚子跑出了大门扑到了祁云怀里,“你怎么才回来!”   纵使这个男人满身臭烘烘的,江画眉还是觉得这个胸膛温暖极了。   祁云站在那里没动,过了一会儿才侧脸亲了亲怀里小姑娘湿漉漉的脸颊,“抱歉。”   江画眉以为祁云这句道歉是在回应她的抱怨,顿时不好意思了,站起身三两下用手背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抿唇抬眸看着祁云笑起来,“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面条,家里还有上次换回来的挂面,再拔几颗菜苗打两个荷包蛋。”   说着话江画眉扭头招呼江河帮祁云把自行车停放好,“阿云你先回屋歇会儿,面条马上就好。”   祁云任由江河接了自行车过去,自己站在那里盯着已经一脸笑意转身进屋里端了烛台往厨房去的江画眉。   这一晚祁云没有反对江画眉进厨房帮他下面的举动,神色有些深沉的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橘黄的烛光下面带笑意时不时摸一下肚子的妻子。   或许是因为他回来了,也或许是认为祁云现在回来就是不会去那个什么田山冒险救人了,江画眉脸上的笑透着股满足。   这个小女人的心很小,小到只希望自己家人能够平安就好了。   江画眉只以为祁云脸上神色沉重是因为放不下那边,虽然心里不安,可江画眉还是尽量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个话题。   好像若是她不小心提到了,祁云就会改变主意,连江河想要挨着姐夫说说话都被江画眉赶回了房间。   祁云洗了澡换了衣裳,回屋里陪着江画眉躺下了,也没吹灯,江画眉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时不时的抬眼去看祁云,即便是瞌睡上来了也努力睁着眼睛不让自己睡着。   祁云终于轻轻的叹了口气,侧身将小姑娘抱进怀里,微凉的唇在江画眉额头上贴着摩挲半晌,最后低哑着嗓音轻声说了声“抱歉”。   这样突兀的道歉,江画眉要是再不懂就是傻子白痴了。   江画眉咬唇鼻息粗重的惊喘了一声,而后将脸埋进祁云怀里死死咬着唇哽咽,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出来,不过片刻就把祁云前胸的衣裳打湿了。   温热的胸膛沾染到滚烫的泪水,泪水离开眼睛迅速变得冰凉,渐渐的祁云的胸膛似乎也冷了下来。   “我会注意安全的,别担心。”   祁云抖着唇想要说话,喉咙上却好似哽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说话都难以出声。   沉默良久,祁云能给出的安慰只有这单薄的一句不算承诺的承诺。   江画眉贴在祁云怀里哽咽落泪,到最后渐渐平息下来,没出声了,可祁云能感觉到胸口那处衣襟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两人相拥着半夜都没有睡觉,一直到大约凌晨三点多,江画眉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祁云连忙跟着坐起来,下床摸索着将煤油灯点燃。   昨晚那截蜡烛因为一直没有吹灭,烧了半宿早就已经燃尽熄灭了。   江画眉哭久了又心情沉重,头昏沉沉的眼睛也疼得厉害。   不用照镜子,单单睁眼的困难程度江画眉就知道自己眼睛这是肿了,而且还肿得厉害。   “你是要喝水吗?或者想要上厕所?”   祁云不知道江画眉突然坐起来有什么事。   江画眉虚弱的摇摇头,挪着退往床边坐,看着像是要起床。祁云连忙上前把江画眉一把抱了起来,放到床边的竹椅上,自己单膝跪地握着江画眉的脚帮她穿鞋子。   江画眉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祁云的脸,祁云抬头看过去,让江画眉摸得更方便些。   “是要上厕所吗?”   江画眉不吭声,只是摇头,等祁云帮她穿好鞋子,江画眉站起来,努力的睁着眼转身从衣柜最下面翻出个包放到床上,然后给祁云装了两身换洗衣裳。   想了想又装了两件春秋季的外套以及一双胶鞋。   而后是家里的饼干酸梅糖块儿糕点,去年自家炒的红薯条红薯片也给塞了两大包。   “你要去救人,我不拦你,只是你要记着家里还有我跟孩子等着你,快点回来,我们等你。”   江画眉声音比少年变声期的公鸭嗓还嘶哑干涩得厉害,刚才不是她故意不搭理祁云,一来是心情沉重实在不想说话,二来也是嗓子一哽就疼得跟被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痛。   祁云满眼心疼的上前抱了抱江画眉,而后一个用力将人抱上了床,轻轻的在妻子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唇在那里停留许久,半晌之后祁云松开,俯身又在江画眉肚子上落下一个吻,“我知道,我会回来。”   说罢不再迟疑,拎着包转身出了房间。   江画眉愣愣的看着虚掩上的房门,似木头人一般坐在床上,脸上的泪水又无声的流淌了下来。   祁云去江河房间临时把江河叫了起来,叮嘱他在家好好照顾姐姐,要是有事就去找俞婶子淘青或者老村长他们。   他不在家不能带江画眉去镇上看老中医,让江河每个星期都请袁医生帮忙检查一下。   江河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叫醒,祁云这么一叮嘱一开始还没回过神,只点头全都应了。   祁云出了堂屋反手把大门关上,扭头最后看了一眼亮着光的狭窄窗户,转身摸到柴房把之前才停好的自行车扶着出了院子下了小道。   中途离开村子之前不放心,祁云又赶着时间去敲了唐三儿的房门,带着请求的拜托他以后多照顾一下江画眉姐弟。   知道祁云是要走,唐三儿都叹着气让他注意安全。   祁云原本是想去找周国安跟李晓冬的,可一个是要过河,一个是要走一截蜿蜒小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天亮之前还只能靠双脚走路,所以祁云只顺路找了本身就处在村口的唐三儿家。   一路走了约莫两个小时之后天边才麻麻亮,这会儿也已经走上了相对平坦的马路,祁云连忙蹬着自行车埋头往镇上赶。   骑着车就快多了,半个多小时后祁云赶到了公社门口,看见祁云最后还是来了,已经在点名整队准备上拖拉机的龚书记叹了口气上前朝祁云挥了挥手,“赶紧吧,把自行车交给蚊子,到时候让他给你送回去。”   这会儿时间紧迫祁云也没多想龚书记为何要安排蚊子帮他送车回村里,连忙跟着一行十几个人上了拖拉机。   这些人都是各村自愿报名参加救援队的,有的是城里来的知青,有的是地地道道农村小伙儿,这些人无疑都是抱着不畏艰难不怕危险的心情过来的。   祁云挤在车斗里,满脑子都是他的小姑娘红肿的双眼嘶哑的叮嘱。   “老祁,你不饿啊?叫你吃馒头呢!”   熟悉到让祁云心头一跳的声音在旁边乍然响起穿透他深沉的思念愧疚落到耳朵里,祁云骤然回神扭头看过去。   周国安那二货正咧嘴冲他傻笑,穿过人的肩膀脑袋递过来的手里是个用油纸特别讲究的包好的馒头。   “你发什么愣啊?是不是想你媳妇儿了?哎我也想啊,也不知道甜甜看到我留的信会不会不等我了。”   周国安见祁云伸手接了馒头,收回手抱着馒头啃了一口,满脸惆怅的仰头对天叹了口气。   “嗐周兄弟,我说你能别对着我叹气么?你知不知道你没刷牙嘴有多冲人啊!”   “郑科长,这不是昨晚我跟老周怕半夜睡着了所以使劲儿吃大蒜把自己冲醒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郑凯旋满是嫌弃的声音,李晓冬满是歉意的低声解释。   祁云终于从自己的思绪里拔出来,扭头一看,这几个家伙居然全都在!   怪不得刚才龚书记说让蚊子帮他送自行车,毕竟怎么说他也跟郑凯旋交情更好。“你们怎么也来了?”   祁云心里有些感动,脸上露着笑眼眶却有点儿涩。   郑凯旋抬头一抹头发,摸完头发继续捏着馒头啃,“那有啥办法,还不是被我祁兄弟的情怀给传染了,我妈拿火钳追我的时候还骂我不可能有这种觉悟。”   “嘿嘿,老祁,咱们可是一起从一个学校出来的兄弟,同床共枕有了当然也要来个同生共死。”   这话说得原本心情还比较沉重的其他志愿者纷纷笑出了声,拖拉机上的气氛也开始活跃起来了。   周国安跟李晓冬是昨天下午送了物资来镇上,回去之后立马又计划着赶来志愿队的,结果周国安不敢说,李晓冬也怕被他奶关在家里不准出门,所以两个傻大胆干脆就半夜溜出来留信跑了。   或许也有他们没法面对即将结婚的对象以及刚结婚没多久的新婚妻子的缘故吧。   “龚书记,我提议咱们让老祁给我们唱一首曲儿,你们不知道老祁会唱的曲儿多了多了,在村里的时候成天就对着他婆娘肚皮里的娃娃唱哩!”   坐在前面挨着驾驶员的龚书记高声应和一声,“是不是啊小祁?那就赶紧给大家来一个振奋士气的!”   一车斗的人都跟着瞎起哄,祁云笑着摆了摆手,“好你个老周,居然卖我?那等我唱完了老周也得唱,不然我不干。”   于是周国安也被架上了架子,周国安就是个人来疯,这么多人起哄,自然是一腔胆气的拍着胸脯答应了。   祁云想了想,清了清嗓子,放开嗓子唱了首调子比较欢快的《打靶归来》。   军人们打靶归来的愉悦自信欢快积极,无论是活泼的曲调还是浅显的歌词儿,都完完全全的体现了出来。   一群年轻小伙子听着军歌,心情一时澎湃,就好像自己也是那军人中的一员,现在的他们就是准备即将奔赴战场。   歌词简单易懂又多次重复,祁云不过是唱了两遍就有人忍不住跟着哼哼起来,到最后周国安瞎起哄的扶着前面的铁板儿站了起来,带着大家伙一起唱。   一群小伙儿扯着嗓子嚎了一路,也不知引得多少早起的百姓垫脚来看竖耳来听。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歌声飞到平城去......” 第81章 救灾   祁云他们一行人拉着物资一路从李家镇到了百里坳, 在那里上了火车。   火车上的工作人员见他们每个人都又背又扛又拎, 很多人腰上还缠着几个轻一点的蛇皮袋,关键是这一上来就是十多个一大群的,吓得检票的工作人员都连忙去喊了列车长过来,七八个列车员围着祁云他们检查物品安全性,就怕这是一群穷凶极恶扛着再好好上来搞反动的。   龚书记连忙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又拿了市里当初他赶回来前请示领导批的条子,列车长知道他们是要去田山支援的,顿时肃然起敬, 原本还因为百里坳上车的人多半是种地农民而稍有懈怠的列车员们也主动帮祁云他们归置物资。   这会儿七月末八月初也不是火车乘客多的季节,祁云他们的东西被列车员分类放,有的耐摔耐踩的就塞到座椅下面, 不能沾水回潮的就放到货架上,这些东西直接把整节车厢都给填满了。   列车长向上面请示之后主动找到龚书记表示要退还他们火车票购置费, 这火车票都是龚书记自己掏腰包给大家买的, 这会儿列车长要退龚书记自然不收。   列车长退车票钱的方式也不是现金,毕竟他们这都是火车站里面售票处管钱, 他们是准备把已经剪了的票让祁云他们回头去了这条铁路线任意一个售票点都能退钱。   龚书记坚决表示不要列车长也没法子,总不能一个个看着人家去车站退钱吧?   最后列车长只能在路上那几天里把祁云他们的伙食都给包圆了,一直到祁云他们到了津市火车站转火车。   到了津市这边就算是入了北省了, 田山市就是在北省辖内。   这片地区受波及影响,虽然没什么损失,可也人心惶惶的。   祁云他们一路往田山那边赶,到最后那边铁路被毁了, 祁云就负责找当地的人帮忙用马车牛车驴车等交通工具尽量把他们送到最靠近救灾前线的地方。   像祁云他们这样的志愿者自然是不少的,这真的应了那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祁云甚至还听见有人操着闽南腔跟当地人鸡同鸭讲比比划划得都要蹦起来了。   “同志,你们是闽南来的志愿者吗?我们也是要去帮忙救灾的,咱们一起吧。”   祁云一口闽南腔还算地道,对方领头的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赶忙招呼自己的伙伴队友跟着祁云他们。   祁云他们自然是不可能真的深入第一线,到了外围就有人负责跟他们交接物资,听说龚书记他们是一个镇的自主募捐筹集物资,一路从蜀地赶过来,负责登记的几个工作人员顿时感动得直抹眼泪。   这些都是本地人,他们遭了罪,有的人失去了家人朋友,有的人甚至忙得没办法联系亲朋好友确定对方还在不在,他们心里何尝不难受?   可救援工作最缺的就是时间,这里需要他们。   现在看见不同地方赶来支援的同胞,再累再悲痛大家伙也咬牙硬撑着,坚信大家齐心协力,总能挺过这次灾难。   华国人都有不屈的灵魂,他们熬过了鸦片战争打跑了侵略者获得了和平,现在这场灾难也同样不会打倒他们!   祁云他们落脚的是个叫果子沟的村落,他们的任务就是每天跟着熟悉道路的本地人对附近村落进行抢救。   这算是比较轻松的,因为村落人口算不上太繁密,房屋也是石头泥块瓦片茅草木板等物建造的。   这也是因为国家要对他们这些甘愿冒险前来支援的志愿者生命安全负责,真正行走在死神镰刀之下的人还是那些穿着绿军装的军人。   祁云想到了原本在南城军校学习的祁丰,然而作为志愿者的他们,即使到最后救援地区推进到了中心田山市附近,他们依旧是作为后勤,任务包括登记物资发放与接收,获救同胞的心理安抚以及轻伤包扎。   没办法,这次灾难中需要被救治的人太多了,即便是全国各医院紧急调动绝大部分医护人员前往救灾,人手依旧紧缺。   祁云各方面都有所涉猎,学习能力也格外突出,所以他在学习过简单的紧急包扎之后得以临时进入医疗小组,暂时跟龚书记他们分开。   救助工作紧急忙碌了一个多月,期间大小余震数百次,除了专门的记录人员,谁也没有再去记的念头,他们只知道在余震停歇的宝贵时间段里竭尽全力的去救人。   一批一批的伤员通过祁云他们的手从废墟里抬出来送进简陋的临时帐篷,有的生命在这里得到延续,有的生命则伴随着身体心理的巨大痛苦挣扎着结束。   一开始他们会哭,很多人甚至崩溃,残垣断壁的废墟,血肉模糊的伤员,温热的身体在自己指尖的触碰中冷下去。   祁云一度觉得这里就是久远以前已经留在历史书上的艺术家们创造出地狱的原图。   “余震来了,撤退!”   “可是里面有人,他在等我们!”   “我妈妈在我身上,她很冷......”   八月中旬,断断续续下了约莫半个月的大雨终于停了,而灼热的太阳带来的却是尸体腐烂加速。   十月中旬,祁云他们被强行送走,持续了两个多月的抢救,现在如果还没找到人,那么被定义为死亡似乎已经是早晚的事了。   而这之后的后续救援将会更加残酷,很多无法再用人力挖掘出来的遇难者尸体只能使用更快更有效的处理方式进行大面积大数额的直接处理。   那些是政府无可奈何不得不做的决定。   杜山之前准备的那些物资已经在得知噩耗的当天就联系祁海茂一起找门路以不同人的名义捐了上去。   祁海茂人脉不算多也不算少,认识的旧领导老同事,只是奔走一回用不同的说辞将物资分批次的进行捐助,那几千块钱办下来的东西在这样的紧急时刻事实上也只不过犹如雨水入海见不到多少波澜。   登记的时候人心急躁又要跟时间赛跑,数量人物地址,即便是有虚构的在事后查不到人,也只会被人为是登记员错写了同音字等等情况。   几乎所有的积蓄都被这样悄无声息的捐了出去,祁云从来不图什么名声,只要那些东西确实帮助到了需要帮助的人。   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毕竟那时候实在没路了,大家心里着急救人,所以跋山涉水再远再难走的路大家都咬牙坚持着,就为了尽快赶到目的地。   现在陡然松懈下来,龚书记这个年纪最大的直接在路上就一睡不起,吓得祁云他们轮流背着龚书记连夜跑了五十多里的山路。   最后好不容易到了还能正常运行的镇卫生院,刚把人放在走廊靠墙的地儿,龚书记自己就迷迷糊糊醒过来了。   “龚书记,你没事吧?”   大家当然希望他没事,因为这边的医疗资源几乎都被抽空了,即便是他们现在呆的医院也住满了从前线送过来的伤员,祁云他们十几个大男人往原本就不够宽敞的走廊上一站,想往地上坐都坐不下去。   龚书记摇了摇头不明所以,“我不是睡着了么?怎么一晚上就跑到这里来了?你们是在那草棚里睡不着所以急着赶路回家?”   这么急着回家啊?龚书记觉得好笑,于是就笑了出来。   郑凯旋别开脸喘了口气,他怕他再对着龚书记那张笑脸下一秒自己会忍不住对领导动手。   既然没事,祁云他们当然不能再继续待在医院浪费走廊空间,一行人出了医院勉强找了个地方歇一歇。   原本政府是要安排人送他们这些志愿者上火车的,可大家都默契的不愿意浪费政府资源,无论是人力还是其他,所以收拾收拾东西一个个都连夜跑了。   回去的路上祁云很久以后回想起来都觉得难以想象,他们一个个踏着磨穿鞋底露出脚趾头的破鞋,因为这边河流多数是从田山那边流过来的,所以河水不适合太多的使用。   再加上翻山越岭,一群人身上脸上甚至头上全都是脏兮兮的,出发前还嫌弃周国安一口蒜味儿的郑凯旋自己浑身上下的臭气也能引来苍蝇嗡嗡徘徊。   倒是蚊子也被他们熏得没办法下嘴,好歹身上那厚厚的污垢也保护了他们。   祁云他们一路撑着用树丫做的登山杖,徒步走了半个多月,路上偶尔遇见住户,就上前请对方卖点吃食给他们。   要是运气好还能借住一晚然后好好洗个澡。   当然,洗完澡也没多大用,因为他们身上只有穿着的那套衣服,洗完了还是要硬着头皮把脏衣裳重新穿起来。   原本带来的换洗衣服在捆扎伤口的布料不够时都给临时撕了扔锅里煮一煮就能用。还好这会儿是夏天,他们带来的衣裳也都是薄料子,撕开了搓揉炖煮一回还是比较软的。   若是翻山的时候没遇到人家,他们就用水壶里的水泡了粮食,泡个一晚上第二天混着水倒进嘴里,假装自己是在大夏天里吃凉透了的粥。   中途偶尔能搭个马车牛车,一直到抵达火车站小站台的时候,卖票的人看见他们倒是一点奇怪的神色都没有,毕竟这段时间这样一身乞丐装扮的各地志愿者团队已经看见好几拨了,祁云他们不是最早的那一批,也不会是最晚的那一批。   工作人员笑着将祁云他们安顿到等候室,还给大家倒了热开水,另外已经有人一开始就直接去报告领导了。   于是祁云他们就被接到了招待所好好吃了一顿稀饭咸菜配馒头。   能洗澡了,祁云他们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直接洗澡的时候就把衣裳给冲了,勉强洗出个原色,搭在招待所房间窗户口吹一晚上也就干了。   至于内裤就湿漉漉的往身上套,穿着内裤在房间里站一站走一走也就在热空气跟体温的双重作用下干了。   龚书记上回睡死过去的事儿让祁云他们不敢让他这么干,所以龚书记在招待所住的那一晚是光着屁股裹着被单睡的,窗户口唯一一条屁股后面补了两块大红牡丹花补丁的灰蓝裤衩迎风飘扬了一晚上。   第二天终于露出脸皮颜色的一群人谢了火车站领导的招待上了火车,一群人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火车上,祁云在包的最底下翻出了纸笔,在哐次哐次火车特有的节奏声中埋头接连写下了数篇文章。   《雨夜》、《夏雷》、《手》、《红领巾》,这是祁云第一次不再像以前那样满篇和风细雨春光明媚温馨到犹如幻想的文章,它们所蕴含的激烈情感,无论是痛苦绝望希望温情,都显得格外真实,也越发让读者产生感情上的共鸣,这也在后来被赋予了特殊的名为“觉醒”之意。   在中途津市转乘火车的时候祁云将稿子投出,跟这封信一起寄出去的还有祁云写给怀城杜山凝开芳以及南城祁丰那边的书信。   从田山那边出来,重新看见了寻常的生活,可祁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只是拿几十年后跟现在的落后做一场无关痛痒的对比,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个时代人民活着的感觉。   再度回想,祁云甚至有种曾经自以为成熟的自己实在还是太天真了,或许是生活的顺遂以及远离灾难死亡造成的。   那闲看云卷云舒的“平淡生活”也就显得那么的无趣,若是一个人不能发挥自己的能力只是单纯的活着,那人生也似乎将会变得苍白。   自津市南下的火车一路奔驰,祁云不知道的是被他惦记过数回的大哥祁丰,曾经距离他很近。   祁丰虽然在南城军校学习,可田山大地震,南城就在北省接壤邻省,因此军校里的祁丰他们可以说是第一批赶到田山进行救灾任务的军人。   后续部队例如边疆地区迅速抽调过来的部队还是第二天傍晚才抵达的,可祁丰他们却是匆忙上了军卡车,遇到公路断裂山体垮塌的地方就背上所有物资连夜急行军,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抵达距离田山市最近的地方进行暂时的安营扎寨。   而前期的一系列情报也是由他们这支第一时间抽调各组优秀军人组成的先遣部队用电报传往首都。   祁丰他们一路上不仅要完全靠个人体力运送尽可能多的大量物资,同时还要保证随行医护志愿者新闻媒体志愿者以及各种器械的安全。   那时候是余震最强烈的时间段,走着走着脚下地面突然剧烈抖动,只要不是抖得实在没办法走动,否则他们都要扶着人背着东西小跑前行。   有的人被突然垮塌下来的巨大山石砸得血肉模糊看不见人影,有的人走在已经只剩下半条窄道的悬崖小道上,或许一不留神只是微微侧了下身,背上重物蹭到崖壁上,加上脚下抖动发软,整个人就会失去重心直接摔下去。   随行的医护人员跟记者却被军人们牢牢护着,他们有人哭嚎有人无声抹泪,却都明白自己不能停下脚步,只能麻木的前进。   即便脚底磨烂了也不吭一声,因为他们知道,祁丰他们那些军人怕是整个脚掌都已经没了感觉。   看见过很多战友的死亡,可看见过很多伸出双手露出即将得救的笑脸下一刻却又被余震重新吞噬的同胞,祁丰却没有一点后悔害怕不安。   因为他入伍前父亲曾经对他说过,不要以为去了军队就是混吃混喝再钻营着往上爬,穿上了那身绿军装,从此以后你的生命就将不再属于你自己。   或许之前祁丰对这段话还尚存懵懂,那时候就想着认真训练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努力夺取第一给弟弟赢奖品。   即便是再苦再累的训练他也始终坚持,因为他要对得起自己每个月拿的补贴,现在祁丰终于明白了,他身为一名军人,要对得起的始终是这个国家千千万万需要他们保护的人民。   “祁班长...我能这么叫你吗?听说你进军校前是班长。”   祁丰眯着眼坐在泥泞里有些脱力的喘气,头顶噼里啪啦的雨水打在篷布上,里面地面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都或坐或躺的挤满了人。   听见有人叫他,看着外面雨幕的祁丰有些恍惚的愣了愣,而后吃力的扭头。   似乎这个动作也让已经连续抢救三天两夜的祁丰感觉格外艰难,今天他在一场余震中因为瞬间的精神恍惚被梁木擦伤了左胳膊。   说是擦伤,那梁木上满是生锈的钉子,伴随着重量刮过去,直接在祁丰胳膊到手肘的部位像是铁刷子似的勾走了几条长长的肉丝,留下的是深深的血槽。   好在是胳膊外侧,那里没什么重要血管,不过祁丰还是强制命令着被医生清理了锈片之后暂时休息。   曾经在脑后晃得格外精神的马尾辫记者一脸泥水马尾凌乱的蹲在祁丰身边,手上拿着一瓶药水跟纱布。   医护人员实在不够用,重伤人员需要第一时间的救治,稍微处理一下之后他们就会把人往后勤那边送。   祁丰的伤口只是被草草的清理了锈片,并没有来得及给他包扎,这样的活儿一般都是由医护人员以外还算健全的人来做,比如说马尾辫这样的记者。   虽然被勒令休息,可祁丰觉得自己只需要在这里坐一会儿缓口气就行了,过度的体力透支以及缺乏睡眠过度失血让祁丰无论是思维还是行动都有点迟缓。   等马尾辫凑过来准备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祁丰才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之前那个问句,而后又挪开手臂,刚有些凝固的伤口顿时裂开,新鲜的血液顺着脏污得看不出颜色的衣袖往下坠。   马尾辫着急的直接扑过来把祁丰的胳膊小心的抱住,因为双手拿着东西又没有地方可以放,即便是他们两人身上都脏得很,所以马尾辫只能歪着手肘把胳膊虚虚的圈在怀里,“你干什么呀?你这伤口早点处理早点好,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们去救呢!”   祁丰顿时不敢动了,不过还是不乐意让马尾辫给他用药,“我体质好,用清水冲一下就好了,处理伤口的消毒药水不能浪费在我身上,还有纱布。”   被救出来的人几乎每个人都受了外伤,消毒药水跟纱布成了最稀缺的两样物品,后续物资补给虽然在努力往里面运送,可到底因为只能靠人力而显得紧张。   马尾辫抿唇眨了眨眼,露出个在祁丰看来特别丑的笑,这马尾辫当初刚来的时候可是笑得挺好看的,没想到这会儿笑得这么丑。   不过为了照顾姑娘家的面子,祁丰还是忍着没挪开视线,免得让对方多想。   “好吧我去端凉开水先给你冲洗一下,但是你伤口医生说了必须消毒冲洗,咱们只用一点点消毒药水就好了。”   祁丰点了下头,“纱布?”   马尾辫没办法,“纱布也只用一点!”   祁丰不知道自己胳膊上最后包在最外面的那层足够柔软的淡蓝色棉布条是从哪里来的。   等到救灾工作结束之后,马尾辫回到平城的家里,把那件已经脏得被她妈妈怪叫着要丢掉的贴身小背心慢条斯理的清洗干净晾晒起来。   “这小背心都撕了这么大一条,还留着干啥?也没见你这么节省过。”   “妈,我要把新背心的钱捐出去,让田山同胞尽快重建家园!”   马尾辫的妈妈莫名其妙,这背心真能继续穿? 第82章 回家   继田山大地震引起的轰轰烈烈全国人民共同抗震救灾之后, 十月中旬, 平城第一老大哥的《国风》第一次在一期刊物上一次性登载了数篇同一位作者的文章。   往日里即便是最优秀的文章《国风》也顶多挑选两篇放在同一期登载,而这一次“归自云深处”却让这位老大哥破例。   这一次破例显然也让人读者买账,要说之前云深先生的文章还是一部分人聊以慰藉的心灵阳光,那么这次的接连四篇文章,则像是一柄利剑悍然无畏的破开重重乌云,让夏日灼热的阳光穿透乌云穿透隆冬越过春日陡然降临人间。   那种穿透灵魂的震撼感让读了文章的人久久无法缓过神来,即便是灵魂被繁琐生活被阴暗算计层层叠叠包裹,这柄利剑依旧能够瞬间劈开一切障碍将烈阳的温度送达最深处, 直接得甚至能让人感觉到一种烧灼的疼痛。   有的人震撼之后心生反感,有的人震撼之后陡然醒悟,但不管是因为畏惧而反感抵触还是因为坦然而欣赏深思, 毫无疑问这样的文章已然在心底深处留下深刻的痕迹。   “老王,当初你可是帮咱们挖到宝啦!”   “没想到云深先生居然远赴田山进行救援, 我们所做的不及先生万分之一。”   现在他们这些自持也有些文采的编辑也都心服口服的称呼祁云一声先生, 感慨过后大家回头积极的跟亲朋好友宣传,自己带头给田山那边又捐了所有自己能捐的物资, 只希望田山人能够重建家园,尽快走出灾难的阴霾。   《国风》在多少城市有发售,全国就有多少读者在此后自发自动的又捐献物资, 他们虽然不能像云深先生那样伟大,可他们平凡人也能献出一份爱心,让田山人民感受到祖国的温暖。   祁云他们回到茳那市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末,路上的时候每天忙着赶路倒是没感觉到气温的变化, 等到了百里坳车站下车的时候,还穿着短袖的一行人顿时被冻了个哆嗦。   这会儿大家身上都只有一套夏天的衣裳,外加之前火车站领导给送来的薄外套。   也不是火车站领导抠门,实在是这会儿普通人家衣服可没有穿不了不能要了的说法,几乎都是老大老二一溜的穿下来,能给他们一个送一件补丁比较少的外套已经不错了。   还好张主任他们之前接到龚书记在津市火车站发的电报,提前算着时间让人开了拖拉机在百里坳等着。   “龚书记,祁云,你们赶紧先把棉衣穿上,到镇上招待所好好洗洗再说。”   张主任这段时间也是不安生,就怕啥时候隔壁龚书记桌上的电话响了有人通知上头要派新书记下来。   龚书记他们走后茳那市那边又组织捐献了一批物资送到灾区去,张主任有心让带队的人到时候去了那边打听打听龚书记他们的消息。   可惜志愿者团队不少,那些送物资过去的人连外围都没过去,自然也打听不到祁云他们的消息。   前几天终于接到邮局那边送过来的电报,张主任回去之后就狠狠的睡了一觉,总算是觉得整个人都又活了过来。   虽然当初龚书记说的是让他们留下来主持日常工作,可要是龚书记他们任何一个人真初了什么事,别人他不知道,可张主任自己肯定是要良心煎熬一辈子的。   蜀地这边已经是初冬了,吹着冷风,祁云他们裹上外套缩着脖子挤在拖拉机的车斗里,可一个个心里却是火热热的。   他们去的时候多少人回来的时候还是多少人,去的时候满心斗志充满了不知世事的单纯朝气,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了明显的成长。   祁云之前还担心他们看见了太多惨烈的画面会心理出问题,所以一直都比较注意跟他们进行一定的交流引导,至少现在看起来他们情况都还不错。   除了一开始出来的时候比较沉默,之后在火车上一个个也都恢复了一开始的健谈开朗。   一路上周国安他们同张主任说着话,龚书记也时不时的跟张主任交流一下公社公务,到了李家镇之后拖拉机直接拉着他们去了招待所。   小小的招待所不多的几间房间全都被祁云他们十几个人挤着占用了。   “呼,老祁,我刚才洗澡的时候都用了三桶水,还好楼上都是咱们大男人,随便套条裤衩也能去接热水。”   周国安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换了张主任给大家准备的新衣裳穿着布鞋下来,招待所下面就是食堂。   祁云抬眼朝周国安笑了笑,“赶紧过来吃点东西。”   祁云可不会说自己也用了好几桶水,不过他有先见之明,提前找招待所的人拿了个盆,接一大桶滚烫的热水,然后在盆里兑水冲洗。   洗完了感觉浑身都轻了两斤,显然有这种感觉的不仅是他们俩,其他人洗完澡下来脸上都是带着轻松的笑。   龚书记洗好澡在房间里跟张主任说了会儿话,出来的时候祁云他们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碗稀饭。   不是公社食堂舍不得粮食,主要还是祁云他们长途跋涉,之前又在田山那边没好好吃饭,要是现在就大鱼大肉的下去,怕是这十几个没倒在抗震救灾前线的英雄好汉分分钟就能躺下十来个。   “这身新衣裳是咱们公社干部家属给凑钱凑布替大家做的,算不上啥谢礼,只能说是一番心意,一会儿吃完饭可能会有市里日报的记者来采访咱们,大家也别紧张。”   龚书记也是刚才跟市里领导打电话汇报工作时才知道的,这会儿也才半上午,估计记者同志到的时候也就下半晌。   龚书记让他们别紧张,可一说完刚才还有说有笑一脸轻松的大家伙儿顿时就噤声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郑凯旋壮着胆子清了清嗓子提建议,“那啥,龚书记,咱们都是嘴笨的人,要是说得不好那可是丢了咱们李家镇的脸,要不然咱们就推举个代表替咱们说话?”   说是推举,大家都直接拿眼睛去瞅祁云。   原本还慢条斯理嚼了油辣子拌大头菜丝儿又唆了口稀饭美滋滋回味的祁云感受到十几双眼睛瞅过来,不明所以的抬头望回去,“怎么?推举人?我没意见啊。”   反正祁云也没想凑上去被啥记者拍照片登大报,有人想上就上呗。   郑凯旋笑了,周国安笑了,李晓冬他们也笑了,众人松了口气,埋头又呼噜噜的唆稀饭。   龚主任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行,既然小祁也同意,那到时候他就是咱们的发言人,说来这回的支援行动本来就是小祁第一个提议的......”   “咳!什么?我同意的不是推举一个发言人吗?”   怎么点个头就成了他同意去代表大家发言了?   龚书记笑呵呵的摇头,“咱刚才就是在推举你啊,你点头了当然就是同意了。”   刚才祁云还想着吃完东西跟龚书记说说话就提前回村儿呢,所以一时走神没听见全部谈话内容。   这会儿龚书记这么一本正经的重述,祁云疑惑的看了坐在自己这张饭桌上的周国安郑凯旋李晓冬他们几个,这三人立马严肃认真的点头。   既然是这么个阴差阳错,祁云也没办法,只能暂且按捺住回家的心情,心里打着腹稿,静等市日报记者到来。   吃过饭之后龚书记又带着大家在公社食堂这里就近开了个会,主要就是总结,然后感谢。   会后又回房间睡了一会儿,虽然有了发言人,可其他人到时候还是要在记者那里拍几张集体照好登报。   能够在灾难发生后的第一时间组织人员带上物资不畏艰难险阻的远赴北省田山进行支援救助,在茳那市,李家镇这行为可是独一份的,便是省里面对此也多加赞赏,对市里夸奖了好几次。   下午开着车来的不仅仅是记者等人,还有江局长,原本江局长是管思想教育这一块儿的,可因为水月村小学思想改造计划,之前江局长在市里可没少替李家镇这边奔波,上面的人既然要奖励李家镇,派来的人当然是首选跟这边熟悉的有老交情的人。   采访发言稿这种事对祁云来说并不困难,被记者拉着单独拍了照,江局长还跟卖瓜的王婆似的特别积极的让记者顺便采访一下大作家身份的祁云。   另外龚书记也不甘落后的提了一嘴儿祁云家属捐的“巨资”。   思想匠人,爱国人士,这些标签被贴到了祁云的身上,第二天买了茳那市日报的人纷纷赞叹李家镇志愿者救助队。   也有一些人不由自主歪了重心,议论着议论着不知怎么就议论到了祁云的长相上,特别是一些大婶子老太太,都觉得这娃长得精神俊俏。   要是自家有闺女或者孙女,找对象就要按这标准来!   可惜报纸上说这娃子有了婆娘,要不然还能写信去报社问问这娃的具体情况,试试看能不能处成自己家的人。   傍晚的时候龚书记原本还要留他们再歇一晚,可祁云实在是忍不住了,郑凯旋也很理解,蹦蹦的开了拖拉机打着手电筒亲自把他们送回水月村。   到了水月村水库大坝那边郑凯旋把手电筒递了一支给祁云,“老祁,你们自己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点,我也回去了,等歇好了兄弟几个来我家聚一聚喝一杯!”   郑凯旋家里离镇上近,上午跟大家一起在招待所收拾好自己吃了顿饭就急不可耐的回了一趟家,抱着孩子蹭着媳妇儿老娘好一顿亲热,下午要拍照了蚊子他们来通知郑凯旋才从家里又去了招待所那边。   祁云接了电筒抬手挥了挥,“那是肯定的,到时候可要让嫂子给咱们弄好吃的下酒菜。今儿也不留郑哥了,下回我家孩子满月郑哥跟嫂子可一定要来。”   天色也不早了,几人简单寒暄几句就分了手,祁云住的江家距离村尾最近,所以到了小道那里祁云就把电筒给了周国安,让他先送李晓冬回去。   这初冬天上已经没了啥星子,黑咕隆咚的,李晓冬那边可是要过河走好几条田坎的,祁云这边站在小道上就能看见江家没关的堂屋里透出来的烛光。   祁云按捺不住心情,也不知道他家小姑娘怎么样了,当初预产期是十月,现在也已经十一月了,也不知是闺女还是儿子。   两辈子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没在,祁云心里多少是愧疚的。   祁云踩着干燥的小道一路往上走,到了院子边儿脸上忍不住就露出个笑来,堂屋里的人说话声儿已经隐约能听见了,祁云脸上的笑越来越大,脚步也越来越快,“眉眉,我回来了!”   祁云三两步跑到堂屋门口,屋里原本还在说话的人顿时没了声响,祁云眯着眼适应了比较亮堂的光亮,看清堂屋里的人时顿时一惊,“妈,你怎么来了?!”   且说两个月前,还在怀城的凝开芳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买菜,那会儿虽然知道田山地震的事,可凝开芳也只能感慨几句,然后把家里能捐的都给捐了。   祁海茂跟杜山他们弄的那些事儿并没有跟凝开芳说,不是不信任凝开芳,主要是凝开芳性子急,被人一激可能就会一时顺嘴说了出去。   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被追查到了,吃木仓子儿都有可能。   这话还要从头说起,当初祁云给杜山他们说的是尽量收集物资,想要通过别的手段弄到其他地方倒卖挣大钱。   这些东西里面还有些管制物品,非内部人员弄不出来的那种。   那时候杜山一心以为自家祁哥是要干大事,被祁云的大手笔震撼之后就是满心满眼的佩服。瞧瞧,亏他们之前挣到个千把块钱就自以为了不起了,祁哥一出手就是几千块钱本钱的物资,这一赚还不得上万啊?   于是杜山带着两个兄弟摩拳擦掌的找门路弄东西,就等着干一票大的,在被杜山找到求帮助之前祁海茂一丁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等杜山接到祁云的信让他把所有东西都捐出去之后,杜山左想右想也想不出稳妥的法子给捐出去,祁云信里也提到让他要是有问题就去找祁海茂。   于是杜山就拎着一兜水果找上了门,跟祁海茂单独那么一说,却是一瞬间把原本还淡定的祁海茂吓出一身冷汗。   祁海茂好不容易把这烫手山芋给送了出去,回头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又每天都关注田山地震前线的消息。   这一关注就关注了一个多月,等到救援行动终于没有那么紧张之后,祁云他们这样的志愿者小队也有了记者跟拍采访,于是灰头土脸看不出脸皮啥色儿的祁云他们就被登了报,被远在怀城的祁海茂给看见了。   虽然那照片是黑白照,加上当时祁云他们忙得十天半个月都没时间也没水洗漱,可祁海茂好歹也是当了祁云二十年老爸的人,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儿子。   这会儿祁海茂才急得拍了大腿,之前那么多东西小儿子说捐就捐了,这小子再跑去前线支援也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了,可叹之前他一时没想到这上头!   跟祁海茂一样一眼就认出祁云的还有凝开芳以及祁芬,他们是为震区受灾群众心痛担忧,可这种担忧还是跟知道亲人也在那里的焦心有些不同。   “妈,弟妹不是十月就要生娃娃吗?小弟不在家弟妹一个人可咋办?”   这会儿已经是九月中旬了,江画眉没有父母叔伯,这事儿凝开芳他们都是知道的。   祁芬这么一说,凝开芳就坐不住了,掰着手指头一算,顿时急得不行,站起身就要去单位领导家属楼那边找领导开条子连夜去买车票,“画眉年纪轻,还是头一回生娃,男人不在旁边可不得担惊受怕的,说不定得提前生娃了!”   祁海茂连忙从门口衣架上取了外套,“我跟你一起去,咱们路上商量点事,阿芬你先在家把晚饭吃了,我跟你妈晚点回来再吃。”   祁芬哪里还吃得下饭,取了包挽了外套也跟上去,“爸妈我跟你们一起,你们一会儿拿了条子去买票,我去给妈给弟妹买点东西。”   之前家里是打算等祁云那边生了娃娃就给他们发电报,到时候凝开芳就请个长假过去照顾江画眉十来天的月子,也算是教两个年轻夫妻照顾孩子,让两人学着点少走些弯路,孩子也少受点罪。   可现在祁云不声不响的就跑去支援救灾去了,年轻的小媳妇大着肚皮在家还要担心离家的男人会不会有危险,这情况要是出点意外大人孩子都没了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凝开芳才被吓得脸都白了。   一路上凝开芳嘀嘀咕咕的骂往日里她最心疼的小儿子,可嘴上再骂也没说半句祁云不该去的话,因为家里有个当兵的大儿子,凝开芳再是泼辣蛮狠也知道小儿子这种行为是伟大的是值得他们家里人骄傲的。   在路上祁海茂直接让凝开芳选择早点退下来,至于留下的空缺是卖也好还是送人也好,到时候再说,“我上次发表了几篇文章,单位想要返聘我回去带新人。”   这样一来家里还是有两个工人挣钱,而且因为祁海茂的工作是技术型的,工资还比凝开芳那个搬运胶鞋的工作工资多十来块钱。   凝开芳年轻的时候干活厉害,可年纪稍稍上来了就身上不利索了,总是肩膀痛腰上酸胀,祁海茂早就想让她退下来了。   可那会儿他这边还没有固定饭碗,凝开芳肯定不会答应,现在收到单位的返聘意向通知,祁海茂也顾不得晚上给妻子惊喜了。   凝开芳也琢磨着小儿子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回来的时候又是不是身体健康的,所以略微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原本的批假条变成了退职申请条。   领导没想到凝开芳会这么早就申退,一开始还以为凝开芳是为了让小儿子回城,结果听祁海茂他们一说是要去照顾即将生娃娃的小儿媳,而他们的小儿子已经去了田山灾区支援,领导听得感触颇深,直接就给批了条子。   领导还让凝开芳安心,这条子审批下来之后也不用本人回来跑一趟了,到时候他会说明情况,让她家属过来帮忙办理也一样。   祁云被突然出现在堂屋里的老妈惊了一跳站在了堂屋门口,凝开芳却是板着脸把孩子放到儿媳怀里,上前抬手就啪啪给祁云胸口上狠狠打了几巴掌。   要不是看见祁云瘦得下巴都尖了眼眶都凹了,眼睛下面还有黑眼圈,凝开芳这是想要一巴掌落在祁云脸上的。   打完了凝开芳自己又心疼的抱着祁云哭了,是真的哭出声那种嚎啕,“我的儿啊,你个不听话的东西,扔下你媳妇儿娃娃就跑了,救了再多人要是你媳妇娃娃没了看你后不后悔!”   这话可不是凝开芳危言耸听,当初她紧赶慢赶的赶过来,一路问着走路走到了村子里,前脚刚到江画眉家里见到江画眉,后脚江画眉肚子就发作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看见当初就相处得很好的婆婆到了,江画眉一时紧绷的心情就那么一松,当时腿根儿就顺着流了羊水。   凝开芳那会儿刚到水月村,啥都不知道,还是江画眉说可以去卫生所那边生孩子,好在羊水破了之后子宫收缩还不频繁,一开始只感觉隐约的痛。   江画眉自己拎了包袱,里面装的都是之前跟淘青一起收拾好生孩子要用的东西,凝开芳连忙放下行李接了包袱,小心翼翼的扶着儿媳妇一路往村口卫生所那边去了。   那会儿刚好是上午八点多,江河早上上学刚走不久,再加上唐思甜王幺妹王大梅以及淘青每天都会过来陪江画眉,半路上刚好就给碰上了,几个人陪着江画眉一块儿去了卫生所,生孩子的时候也是这群女人陪着的。   因为祁云走了,江画眉没个依靠,早早的就请教了生孩子前后该注意啥,所以即便是到了后面疼得不行,江画眉还是没喊出声,就怕泄了那口气就没力气生孩子了,当时就看得凝开芳这个当婆婆的拉着江画眉的手直抹眼泪。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媳妇儿生娃娃也没陪着,以后你可得对画眉好,要不然看我不打死你!”   凝开芳擤了鼻涕抹了眼泪,祁云也是满心满眼的愧疚,跟凝开芳道了谢,祁云跨步单膝跪在江画眉身边,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被江画眉抱在怀里正在啜唇珠的小嫩娃,“眉眉,对不起,是我没安排好。”   江画眉笑着摇头,侧身把孩子王祁云面前递了递,“这有啥安排的,村里这么多人,淘青姐他们也天天过来陪着我,张奶奶还特意跑来跟我说了很多生娃娃的事儿,连尿布小毛衣都是她们帮我准备的。”   天灾又不是谁想延后就延后想提前就提前的,之前祁云订的那份日报俞婶子每次都会带回来,不仅是江画眉,便是村里其他人也都看见了报纸上祁云他们灰头土脸在帮着解放军救人的画面。   虽然自己做不到,可这也不等于心里不佩服,因为祁云去支援抗震救灾的事儿,村里人几乎都把江画眉当做自家闺女儿媳那般照顾,江画眉前脚刚进了卫生所,后脚村里就陆陆续续有人拎了水果鸡蛋老母鸡的过来看望她,还有不少婶子大妈安慰她让她别着急好好生。   虽然这句安慰在事后想来又有点莫可奈何的好笑。   “这是咱娃子,妈给取了个小名儿叫平安,大名等着你回来给取呢。”   江画眉这会儿正泡着脚,刚才凝开芳就是在给她洗脚盆里添热水,说是多泡一泡活络全身筋脉。 第83章 周国安结婚   孩子小名叫平安, 祁云顿时心里一软, 伸手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接了过去。   因为是第一次抱孩子,哪怕之前祁云盼着孩子出生时还提前用枕头练习了很多回,可这会儿学习能力高于常人的祁云却总觉得自己没学好没学会,胳膊手臂倒是摆好了动作,可僵硬得硌人,被包在小被子里的平安哼哼两声,浅淡的小眉头都皱了起来。   小平安不爱哭,不舒服了也就是皱眉头, 要是还没人管他他就要皱巴起一张小脸准备哼哼唧唧哭两声了。   祁云想到以前那些总是说孩子长得像爸像妈的,特意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没发现孩子长得像谁, 原本还想再看看,可惜这小家伙眉头一皱就把祁云吓得手足无措, 只能去看媳妇儿跟老妈。   凝开芳看儿子那脸都吓白了, 心里那股子气才消了点儿,脸上露出个笑, 走过去伸手把乖孙子抱了,“行了行了,看你粗手粗脚的把咱们小平安都给硌着了!你去看你媳妇儿泡脚的水凉了没有, 昨儿才出了月子,可受不得凉。”   祁云闻言连忙直接伸手去洗脚盆里探了水温,“有点温了。”   见江画眉脚有些发白了,知道泡的时间也不短了, 祁云直接拿起一旁的毛巾给江画眉擦了脚,而后手一操就把坐在竹椅上的江画眉给抱了起来,“妈,我先把眉眉放到床上去。”   凝开芳还是第一次见儿子跟儿媳相处的模样,也不知道祁云以前就喜欢把他家小姑娘抱来抱去的,只以为这小子是愧疚,知道心疼媳妇,没所谓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被褥里我已经用热水瓶捂好了,一会儿我给小平安洗了屁股就给送进来。”   小孩儿皮肤嫩,用的又是尿片,每天早晚都要洗一洗屁股腿根,腋窝膝盖窝那些肉褶子多的地方也要擦洗,就怕捂烂了小娃娃娇嫩的皮肤。   因为凝开芳照顾得细致,小平安每天舒舒服服的都不怎么折腾,跟别家一天能哭嚎几十回的小魔头比起来,可是叫不少上门探望的女人羡慕称赞。   江河一心惦记着当初拍着胸脯跟姐夫保证的话,对自己这大外甥可是尽心得很,凝开芳这边刚说完话江河就已经拿着大外甥洗屁股的专用小盆子跑去厨房打了水,兑水的温度都掌握得熟练得很。   端了水又帮着凝开芳递毛巾,凝开芳一手托着孩子一手用柔软的小毛巾给小平安快速的洗了下半身,旁边江河已经展开了小被子,凝开芳直接把小平安放进去再一裹,速度快得很,就怕把孩子给凉到了。   “好孩子,早点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江河乖乖的哦了一声,埋头在裹着小平安的被子上埋脸蹭了蹭。   因为洗屁股而显得格外精神的小平安感觉到肚皮上轻轻的力道,顿时咧嘴咯咯笑了笑,于是江河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房间。   自从小平安被江河逗笑之后,每天睡前江河都要得大外甥一个笑才能心满意足。   这习惯凝开芳都看得好笑,不过跟儿子儿媳住在一起的小舅子能这么喜欢外甥,凝开芳还是挺高兴的。   这段时间瞧着江河也是个好的,对于儿子还要养小舅子供小舅子上学,凝开芳这才没了最后一点儿心结。   只要人的人品好,费点钱财倒是没啥,不图啥报恩,只要不是结仇就行了,凝开芳是被她那个二女儿折腾得要求都低到这程度了。   江画眉被祁云当着婆婆的面儿突然那么一抱,脸上都挂不住了,因为怀孕长肉而变成桃腮的脸上这会儿是真成了熟透的大桃子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一回来就动手动脚的,妈还在那儿看着呢!”   至于同样看见的江河,那都是已经看到麻木了,江画眉这个当亲姐的都已经把他忽略不计了。   祁云笑着往上颠了颠,“妈在也没事儿,她刚才还说要是我对你不好可是要打断我的狗腿。眉眉想要妈打我呀?”   一嘴的歪理!   江画眉没好气的瞪了祁云一眼,祁云笑着把人给塞进了被子里,“好了别生气,一会儿随便让你打我掐我,可咱们得在被窝里干。”   这话说得好不正经,偏偏江画眉又不能说什么,要是说了那可不就得被倒打一耙说她思想不正经?   等到凝开芳把小平安抱进来,江画眉连忙把光溜溜的孩子捂在自己身畔,就在被窝里摸着把单薄透气又柔软的小衣裳给孩子穿上。   才一个月大点儿的孩子连头骨都是软的,刚开始的时候江画眉都不敢碰孩子脑袋,早上的时候给孩子穿衣服更是一大考验。   毕竟那胳膊腿软乎乎的,还要穿好几层衣裳,又担心孩子着凉,那真是能大冬天的就把大人的汗都给急出来。   虽然凝开芳也不说什么,全程都自己动手照顾周到了,可江画眉这人也不是那偷奸耍滑娇气的性子,除了刚开始那两天确实力不从心,之后都是在努力的学习如何照顾孩子。   晚上凝开芳陪着她一起睡了半个月,之后江画眉就劝着凝开芳去隔壁新收拾出来的房间睡去了。   毕竟孩子胃小,又是喝的奶水,几泡尿一放就肚皮空空了,一晚上要哼哼着吃好几次奶,尿布也要换几次。   凝开芳这个当婆婆的已经做得够多了,谁家媳妇坐月子能坐满的?甚至还有不少头天生了娃第二天就要下床洗尿布的。   虽然也有人说都是因为她一举生了个男娃娃,可江画眉对自家婆婆自然是比外人更了解的。当婆婆的体谅她,江画眉自然也要体贴回去,因此现在晚上都是她带着孩子睡,就白天让凝开芳帮忙照顾一下。   祁云看娃娃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匆匆去厨房打了顶着凉嗖嗖的夜风三两下洗了个澡,等擦干了头发感觉身上缓和了,这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这会儿农村的床铺一般都是靠着墙壁安放的,祁云他们的床也是,挂了帐子的床架靠墙放着。   小平安就被安置在里侧,之前用来包他的小被子当做被褥垫在身下,三个角叠过来用根红布条给绑了两圈,免得这孩子晚上伸胳膊踢腿儿的掀开被子受寒。   当然,风俗上也有说是月子里捆了孩子手脚能干净不偷不抢,以后不会坐不住老想动来动去。   祁云觉得那不偷不抢啥的不靠谱,可不会动来动去性子安静不下来,可能有点儿跟养成习惯相似。   反正小平安也安静不闹腾,被捆就捆呗,吧嗒吧嗒吃着奶,偶尔转着眼珠子看人,当然,这看人肯定只是错觉,婴儿这会儿的视力还没发育好。   祁云凑过去用鼻尖蹭他脸颊他也不动,可以说是吃得特别专心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看报纸上说是十月里就离开的,怎么现在才回来?”   小平安吃奶的力道越来越弱,吮吸的动作也有一下没一下的,江画眉低头一看,果然已经睡着了。   祁云用食指轻轻的戳小平安胖嘟嘟的脸蛋,总觉得嫩滑得很,摸着手感很棒,“北省那边很多铁路都毁了,稍微好走点的公路都找不到,有时候爬山都怕遇见被震松的山体,那时候还得绕路走。”   所以花了半个多月才走出来,已经是祁云他们最快的速度了,他们空手都走得这么艰难,可想而知一开始暴雨那段时间只能全靠人工搬运物资的军人有多艰难,余震不断,又要为了赶时间他们不能像祁云他们绕路,只能冒险前行。   祁云情绪有些低落,不再逗弄睡眠中都皱着眉头的孩子,靠着枕头躺下,侧身将略微丰润了些的媳妇圈进怀里,“眉眉,咱们好好的活着,真好。”   江画眉没有亲身体会过,可是从因为担心祁云而一篇篇认真看的报道里,江画眉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感慨,给孩子掖好被褥,江画眉转身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塞进男人的怀里,“是啊,真好。”   以前那些烦恼苦难不堪的回忆,似乎也在这样的灾难面前显得没了值得让人痛苦的价值。   李家镇出去支援的人都完完整整的回来了,且不说李晓冬被他爷爷抽得一晚上屁股墩子烧呼呼的睡不好觉,周国安那里一回来就上了唐家,要不是有唐三儿这个未来大舅哥顶着,周国安怕是要被唐思甜亲妈给撵出去。   既然不撵人了,那婚事就赶紧给办了,之前就定在十月的,结果现在人十一月才回来,也不管什么吉日不吉日了,只要不忌讳就行,把闺女嫁过去以后要管起周国安来也名正言顺,哪里像现在,想打一顿都要顾忌着怕伤了闺女的心。   祁云他们三个可是被村里人当英雄似的围观了两天,等到公社那边郑凯旋带人扛了大米拎了老母鸡几条肉的跑过来说是公社给的奖励,另外还有每个人二十块钱的“营养费”,村里更是看热闹看了个够,比过年也不差多少了。   周国安结婚用的房子已经整理好了,要买什么东西公社那边啥话都不用问,直接批条子让供销社那边别要票。   周国安去田山之前就写信给父母说临时有事婚事推迟,这会儿再担心被父母揍,周国安还是颠颠儿的跑去邮政局给父母发了电报。   好在周家父母是冰糕厂的工人,冬天都是闲期,接到电报看儿子终于要结婚了,连忙把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收拾好连夜买了车票上了火车,三天后就到了百里坳,还有公社的拖拉机直接接了人往村里送。   周家父母受宠若惊,等到见了周国安直拉着周国安的手说这公社领导可真好,乡里的知青结婚居然还能有这待遇!   当然,这会儿笑得有多灿烂,知道事情真相之后周国安就被揍得有多惨。   虽然没几天就要娶媳妇了,可不打脸手脚也能用就行了,周家父母还是想得挺开的。   这农村里若是旁边住了邻居,那关上门干点事儿第二天都能被宣扬得满村人都知道,更何况周国安被他爸妈关着门打得嗷嗷叫这事儿也算不上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第二天住在隔壁的袁医生他们调侃了周国安几句,回头村里就都知道周国安被他老子老娘给揍啦。   看见周国安好手好觉脸上没伤的走出来,大家还私下嘀咕说这大城市来的就是不一样,打了孩子都不会留伤。   唐思甜的妈康梦华心情挺复杂的,虽然她之前也想揍这准女婿,可现在准女婿真被揍了吧她又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心疼,所以等周妈妈上门商量婚事的时候给她道歉时康梦华也很给面子的使劲儿夸周国安,就怕周国安哪里没做对结婚当天又被揍。   虽然亲家两口子揍孩子的技术好,可到时候洞房衣裳一脱,她闺女看见了还不得心疼死啊?   周国安爸妈虽然当初极力反对,可这亲事已经定了,总不能现在还给撂挑子不干吧?那还是人干的事儿么?   硬要娶媳妇的是自家臭小子,把气发到女娃娃头上也不可能,所以准备聘礼的时候周家两口子也是很用心的。   因为之前儿子说要在乡下陪媳妇儿过日子,两口子办的东西也实惠,一张自行车车票,另外一百五十块钱是已经给了臭小子了,只等着结婚之后有时间了就去买回来。   农村种地也用不了什么手表,就给儿媳妇唐思甜买了个银镯子金项链,这就已经花了家里不少钱了。   另外办酒席的几十块钱也还算计划得挺宽裕的,这诚意可算是满满的,唐家的人也都满意,知道这周家没有瞧不起人也没糊弄他们。   还好江画眉这会儿也是出了月子了,唐思甜结婚当天周国安也兴致勃勃的借了祁云的自行车带新媳妇去镇上扯了证照了相,回来赶着接待客人刚刚好,郑凯旋也带着兄弟过来凑热闹。   以前郑凯旋跟周国安还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可这回去田山那真算得上共患难,回来之后那交情自然就不一样了。   结婚这天送礼的道喜的客人不断,周国安跟唐思甜笑着接待客人,凝开芳许久没有看乡下办喜事了,这闹热的模样,可比城里直接去食堂办喜事热闹多了。   凝开芳听不大懂蜀地方言,可身边有个贴心的儿媳妇,中间隔着个“翻译”抱着大孙子也跟人聊得挺好的。   别人都夸她儿媳妇肚皮争气儿子也有文化是大作家,凝开芳一整天脸上的笑都没收住,脸都给笑疼了。   “画眉,你抱会儿平安,我这想去趟厕所,刚才话说多了一没留神喝了好多水。”   午饭之后大家也没散,就在唐家院子里三三两两的凑堆闲聊打牌下棋,祁云又被邱大爷抓去“作弊”去了。   周国安偷偷摸摸瞅着空子钻进了新房跟他新鲜出炉的媳妇儿说话,周家父母被亲家拉去认识这边的亲戚去了。   凝开芳听人说八卦听得起劲儿,眼睛都亮晶晶的,村里时常凑一堆说八卦的妇女一看祁云他妈这眼神就知道,同道中人啊!   所以江画眉就找了条凳陪着婆婆一起跟一群中老年妇女扎堆说了半下午的话了。   好在今天天气好,难得出了个太阳,小平安也不闹腾,坐在这里也不觉得难捱。凝开芳也不是没去过唐家的厕所,江画眉也不担心,接了娃娃笑着让凝开芳早点回来。   凝开芳急着回去继续听那隔壁村看守鱼塘的老驼背跟寡妇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快手快脚的去厕所放了水正在低头拴裤腰带呢,突然有个长得矮小脸色不咋好看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凝开芳愣了愣,然后笑着侧身往外让了几步,“小姑娘是上茅房的?我好了,你进去吧。”   也不管这姑娘能不能听懂,凝开芳想着自己笑着让开还指了指里面,对方总能看懂吧?   兰蝶上学的时候好歹也是听过上课老师说普通话的,虽然凝开芳说普通话还带着明显的怀城腔,可也能听得懂。   兰蝶犹豫了一下,侧身往茅房里走的时候突然转身叫住了凝开芳,“阿姨,一会儿您还是别跟那几个人聊了吧?我看画眉姐挺尴尬的,以前那些人都是说过画眉姐坏话的人。”   听兰蝶提起这个,凝开芳脸上的笑顿时一沉,已经迈开了腿要走的脚也收了,皱着眉一如兰蝶设想的那样追问,“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要是那几个婆娘真说过她儿媳妇的坏话让儿媳妇受委屈了,看她回去怎么给画眉报仇!   兰蝶可不知道凝开芳是怎么想的,抿唇做出犹豫的样子想了想,然后细声细气小心翼翼的回了话,“那些人也是没根据的,主要还是画眉姐以前亲妈做了那几个大婶大妈家男人的生意,所以她们把气都发到了画眉姐身上,以前画眉姐还小的时候就总说画眉姐长得不正经,以后肯定跟她亲妈一样要开门接客。”   江画眉的亲妈以前是做什么的,这事儿祁云他们还真没有跟凝开芳说过,主要是那时候还是第一次见面,而且祁云也不好说自己已经去世的岳母干那个,凝开芳也没多想。   这会儿突然听兰蝶这含含糊糊的说辞顿时脸色一变,凝开芳伸手拽着兰蝶不让走,“小姑娘,画眉亲妈是做啥的?”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兰蝶垂眼遮住眼底的笑,唇抿得更紧了,缓了好一会儿还没绷了脸,“这我也不好说,就是,就是靠男人挣钱的那种。”   说罢似乎很不好意思继续再说下去了,茅房也不上了,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凝开芳站在原地琢磨了半晌,最后皱着眉回去,转个弯回了院子,大老远就看见刚才那几个跟她聊天聊得很高兴的妇女正在满脸笑的逗着江画眉怀里刚睡醒的小平安。   “小平安哦,你爸爸可是个大作家,以后小平安肯定也是能干人。”   “瞧这长得多好看啊,全挑着爸妈好的地儿长了去。”   “你这话说得,无论是平安爸还是平安妈都长得好,娃娃随便乱长都比咱家的孩子强。”   这话说得,凝开芳不能全听懂,可好看有文化这些夸人的话凝开芳可不会听错,主要是她到了这边这么久,这么夸的人可不少,凝开芳都学会了。   凝开芳觉得刚才那姑娘不大对劲儿,至于兰蝶透露的她那早死的亲家母是干那个的,凝开芳倒是没多想啥,主要是惊讶,然后就是心疼。   当初祁云没说江画眉的亲妈是干什么的,可也说了小时候江画眉亲爸死了之后亲妈就不怎么管她,后来小小年纪的还要照顾没断奶的弟弟。   再之后亲妈死了外婆家还来了几个舅舅要抢她家的东西,被江画眉提着菜刀追着撵,一开始那舅家还以为江画眉一个瘦巴巴的小姑娘拿菜刀是吓唬人的,抬着手让她砍。   结果当时那么点儿大的小姑娘满脸凶狠的真给砍了过去,要不是那男人被吓住了缩得快,再加上菜刀许久没磨了刀刃钝,怕是一条胳膊都能给砍掉半截。   当时祁云私底下跟凝开芳说这个就是想要让凝开芳知道江画眉不是随随便便就跟外婆家断的联系。   现在凝开芳知道早死亲家母是个啥人,只有更心疼儿媳妇的,想想看十几年都被所有人说闲话,甚至还有人故意来给这姐弟俩添乱,要是这是自家闺女,凝开芳就是死了也要掀开棺材板爬出来。   “妈,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脸色不大好看。”   江画眉笑着转头就看见自家婆婆站在不远处,连忙喊了一声。   凝开芳三两步的走过来重新坐下,叹了口气,“刚才我上茅房遇见个奇奇怪怪的姑娘,穿着藏青男士棉衣,下面是条黑长裤,扎了个长辫子,矮矮小小脸也病怏怏的,她来跟我说王三婶你们以前说过画眉的坏话,让我不要跟你们走太近。”   后面这句话凝开芳用的是本地方言,说得不太好,可王三婶他们还是能勉强听懂,顿时一个个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   凝开芳假装没看见继续说,“我就想着这姑娘跟我也没啥关系,咋突然就跑来跟我说这么段话,王三嫂子,你们别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王三婶他们以前私底下也确实说过江画眉闲话,可那会儿是那会儿,现在大家都觉得江家姐弟好,祁云也好,现在头一胎肚皮就生个男娃,也不知羡慕坏了多少当婆婆的。   以前还都说江画眉那面相不是生儿子的样儿,可现在事实证明人家轻轻松松就生了儿子,还长得好又乖巧。   说闲话这事儿吧,说的时候义愤填膺,回头别人一说好自己也忍不住想好像也确实好啊,于是又随声附和的夸起人来,这都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儿了。   可现在突然被人拎出来说叨,再是脸皮厚的妇女也是要脸面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国安:哎哟妈别打我,爸你快劝劝你媳妇儿!【捂头   周爸爸:是啊媳妇儿别打那么用力,另外给我腾点地方,我还要过来呢【挽袖子   周妈妈:好吧那我留一半给你,你快点儿,咱们早结束早洗洗睡觉。   村里ABC:哇城里人就是不一样,打娃娃都这么能耐,看看那力道那姿势那下力的位置,啧啧啧【揣手围观 第84章 日常   这村里谁家养了几只鸡是公是母都知道, 凝开芳那么一形容, 这群原本就堪称“百晓生”的妇女几乎是立马就知道说的是谁了。   虽然一开始尴尬了一瞬间,可凝开芳直接就给她们搭了下来的梯子,王三婶他们自然是顺着就往下爬了,还特别气愤的叨叨起了兰蝶,“哟凝妹子,那找你的肯定是知青点嫁了个知青的兰蝶。”   “那个姑娘噢,听说是自己非要嫁过来的,她父母都没给她准备啥嫁妆, 就那风吹就倒的小身板,你跟她说话大声点她都眼泪汪汪的好像你欺负了她。”   “你要说我们跟她有啥仇,多半就是记恨我们说了大实话, 她结婚前还挑来挑去的把小伙子当大白菜挑,听人说还看见她拦你们家祁娃子嘞, 估计今天说这个话就是故意挑拨你们婆媳的关系。”   “三嫂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我有一回还看见她站在路上远远的看,当时我还纳闷她看啥, 顺着一看原来是祁娃子从学校下班回家!”   盯着别人家的男人看得不转眼珠子,可不就是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事么?   江画眉倒是知道兰蝶看上过祁云,可之后兰蝶不声不响的就没再凑过来反而跟张红军处上了对象, 所以江画眉也就一直没理会。   “哦哟还有这种事?我当时就觉得这女人不怀好意。”   知道人家是嫁了人的,又有这些事儿在里面,凝开芳提起兰蝶的语气都没那么客气了。   王三婶她们越说越来劲,等到后面有其他回去忙完活儿又来吃晚饭的妇女听见了也迅速加入话题里, 凝开芳就坐在江画眉身边,时不时的跟着凑一句嘴,再夸一夸自家儿媳,相处得融洽得很。   等到早早的吃过了晚饭大家各回各家,王三婶她们几个妇女也没往自家走,反而去了知青点,站在院子外叉腰指着张红军他们小两口的房间骂骂咧咧还用石头砸门,直把张红军跟兰蝶吓得说话都不敢大声说了。   “你到底去外面惹了什么祸事回来!”   张红军被几个婆娘堵着门骂,最爱面子的他现在别说面子,连里子都一起丢光了,此时特别愤怒的压低嗓门瞪着眼呵斥兰蝶。   兰蝶缩着肩膀双眼含泪,“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兰蝶你个小娼妇骚婆娘,天天儿在外头看这个男人瞅那个男人,就寻思给你男人戴绿帽子噻?居然还搬弄是非跑到别个婆婆满前说我们跟她儿媳妇结了仇,你个女表子婆娘明明就是嫉妒别个嫁了好男人吃喝不愁,还来拉我们下水。”   “就是,一天天的挂着个丧门星的表情,看哪个哪个就要倒霉三天,好不容易有个憨货娶了你你还不知足,到处抛媚眼......”   王三婶她们骂起人来可不讲究什么实事求是文明和谐,骂起劲儿了胡编瞎造的乱骂也不稀罕,越骂越难听,活似张红军头顶已经有了一片青青草原,把张红军气得手指捏得嘎吱响,脸上是黑了又白白了又红,那双眼都瞪出血丝来了,盯着兰蝶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似的。   吃人倒是不至于,张红军事实上是特别想打兰蝶,可张红军一直自持是新华国有知识有抱负有理想的三友进步好青年,打婆娘这种事张红军牙根子咬出血来了现在也干不出来。   而高声喝骂宣泄?那也要等门外那几个泼妇走了再说,要是听见他们里面的动静,还不得骂得更厉害?   兰蝶蜷缩在床板角落缩着肩膀抱着自己,眼神胆怯又惶恐的盯着张红军不敢挪开,就怕张红军什么时候突然暴起打她。   农村里的孩子被打是家常便饭,更何况还是兰蝶这样被二嫁亲妈带过来的拖油瓶,即便是她亲爸没死之前她也会因为性别没对而挨揍。   兰蝶怎么也想不明白,那祁云的母亲不是从大城市来的吗?还是吃工厂铁饭碗的人,那应该是有文化有涵养又聪明的人,她那几句话对方难道更应该关注的不是江画眉亲妈的事吗?   怎么转头她就被王三婶几个给恨上了?   要知道兰蝶在组织语言的时候根本就没多想王三婶这几个人,毕竟村里说过江画眉闲话的人可真不少,王三婶他们就是兰蝶随便抓的个配合演出的路人甲而已。   然而现在路人甲陡然升级成终极大反派,还是把“主角”各种碾压踩着虐的那种。   兰蝶看着张红军那涨红的脸皮跟脖子,心里是真的怕了,她真的只是顺手想要给江画眉添堵而已,要是能让祁云他们两口子成天吵架感情不和甚至打起来就更好了。   可现在兰蝶才发现,每个人的反应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她根本就操控不了别人的思想以及应对方法。   凝开芳三两句就弄出这么大个“热搜新闻”,她自己倒是没去凑热闹,吃过晚饭就抱着大孙子叫上儿媳妇先回去。   这大冬天的蜀地可真冷啊,钻被窝里都不想动的那种冷,小平安年纪还小,还是早点回家洗洗就捂被窝里更好。   祁云带着江河跟郑凯旋他们说着话,一路将人给送到了水库堤坝上看对方一群人开着拖拉机走了这才转头回村里。   江河昨晚没机会抓着姐夫问,今天放学了可算是逮着机会了,只要祁云有空闲他就会去缠着祁云让祁云说说那些人那些事,听祁云说了绿军装们的故事,江河佩服极了。   最后祁云教了他一首军歌,这才好不容易把这条小尾巴给打发了。   凝开芳虽然写了申退信,可毕竟怀城那边还有个家等着她去照顾呢,再则之前她离开之后没多久祁海茂就写信来说是他已经开始上班了,那家里可就只有祁芬上下班赶着做饭收拾家务,这两父女能吃好么?   凝开芳自然是担心得很,所以这边伺候完儿媳妇的月子,又耐着性子教了儿子几天如何照顾娃娃婆娘,之后就准备买票回去了。   祁云也不拦着,毕竟怀城那边确实离不开凝开芳。   江画眉倒是十分舍不得,可以说江画眉这一辈子感受到的第一份母爱就是从凝开芳这个婆婆身上来的,可她也不能因为舍不得就拦着人,只能奔走着想办法给多弄点蜀地特产让婆婆带回去。   “阿云,你真不要这个回城工作的机会?”   凝开芳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又问了祁云两回,之前祁云回来的第二天凝开芳就说了这个事,按照她的意思是让祁云准备准备直接就接了她这个班。   虽然在胶鞋厂里搬运货物是不怎么体面,可好歹能趁机回城啊。   可祁云偏要说什么高考或许就要恢复了,他要留在这里参加高考。   这回城里不是一样能参加高考么?凝开芳很纳闷儿。   可祁云考虑的却是要是他现在带着媳妇孩子回去,肯定是要跟父母大姐挤在一起住,即便是手上有钱可这会儿买房卖房的事也是很少的。   住在一起短时间内还好,可时间一长了那磕磕碰碰的在所难免,而且那单位房也真说不上来有多宽敞。   祁云觉得还不如就在这边住着等高考之后再直接去大学所在的城市安家落户,更不用说其实凝开芳刚退下来的工作其实已经叫人塞钱给顶了。   这事儿祁云不敢现在就告诉凝开芳,怕凝开芳气得路上都没处发泄然后伤了身体。   “不了,我就先留在这边,要是以后真想回城了弄个名额也容易,妈你就别担心了,就算我以后回城里没工作,可就凭你儿子这聪明的脑袋,能挣不到钱养家?”   这话忒是不要脸了,凝开芳被逗乐了,想想也是,就自己那活儿又累又脏,还对身体不好,说到底除了能回城之外还有哪点优点?   凝开芳还真找不出来,可要回城的话祁云也跟她说过上次那个回城名额的事儿,就凭祁云现在跟上面领导的关系以及名声,再等下一个名额直接回城也就两三年的事儿。   凝开芳不知道祁云收到了一封祁海茂那边写过来的信,只当是祁云自己考虑的这些因素才拒绝的。   儿大不由娘啊,可儿子一家日子过得不错,凝开芳也就不痛不痒的感慨一声,然后告别了儿媳妇,由祁云亲自给送到百里坳看着上了火车。   凝开芳一路坐着火车回了怀城,祁芬特意请假过来火车站接的人。   因为带回来的东西实在算不得少,祁芬原本跟同事借来的那辆打算用来载凝开芳的自行车都被挂满了,这也骑不动了,只能推着两人一路从北站走到了西城区,路上还遇见了个阴魂不散的臭流氓特不要脸的凑过来帮忙搬东西。   “姨我叫昊斌,目前在东方修理厂当学徒,家里人口简单就我爸妈我妹我奶。”   “姨你真是阿芬的妈呀?看着可真像姐妹。”   凝开芳哈哈的笑,觉得这小伙儿挺不错的。   祁芬抿唇忍了忍,到底没忍住给这人甩了个白眼,“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油嘴滑舌一点儿不牢靠。”   凝开芳有点儿意外的瞅了眼自家大闺女,这不牢靠之说是啥意思?   要是没想过跟这小伙儿处对象,牢不牢靠她这大闺女可不会说,甚至连想都不会想。   这都说了,岂不是就证明自家大闺女是真想过了?   昊斌可不懂这些女人家的道道,被喜欢的人当着他尽心讨好就盼着能升级为自家未来准岳母的凝开芳面前这么批评,昊斌有些失落的耷拉了肩膀,看起来跟垂着尾巴低着头的大狗似的。   凝开芳也不多管小年轻的这些事儿,等回头问了祁芬是不是想要跟这小伙子处对象。   要是祁芬想,那凝开芳才会管这事儿,就目前来说,还只是年轻人交朋友的层次,当家长的插手了可就尴尬了。   因为昊斌的插科打诨,祁芬忘记了之前打好腹稿准备在路上慢慢透露的事儿,等回家之后放了东西凝开芳随口问了这事儿祁芬才想起来。   “那申退信批下来没有?咱们趁着还热乎赶紧把这空缺给卖了,你弟弟说不回来,要在那边等高考。”   祁芬帮忙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抿唇迟疑了一下,“妈,二妹最近开始上班了。”   “啥?方家给她找工作了?”   凝开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回头看见祁芬的表情,再想想自己上一句说的话,凝开芳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也顾不得收拾东西了,站起身叉着腰就往祁芬说清楚。   “贾主任那里一开始也不知道,因为当时我们也没说空缺有安排,之前又说了申退条家属去处理也行,也不知道二妹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偷偷的就去找了贾主任,把那个空缺就给顶了。”   这倒是怪不到那领导头上了,毕竟但是他也确实体谅凝开芳要去外地照顾儿媳妇生娃娃,所以没要求让她必须本人来办理后续流程。   至于当初祁英被分出去断了来往的事,那领导也不是喜欢跟妇人一样东家常西家短胡乱打听的人,还真没听说过。   就算后来回家念叨的时候被婆娘说了一嘴,也就只以为那就是父母子女吵嘴,看祁英那消息灵通又信誓旦旦说凝开芳同意了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有了仇怨断绝了来往。   虽然那工作是不咋好,可凭白被祁英这白眼狼给夺了去凝开芳还是不甘心,当即操了擀面杖就跑了几条街追到了方家就是一顿砸门。   方家没人在家?那也没关系,只要闹得让方家的街坊邻居知道就行了!   要说亲母女有必要闹成这么深仇大恨么?可这些年气啊气的凝开芳现在都只当祁英不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了。   当初祁英可是在她爸出事的时候还骂了祁海茂作为当家男人没用,这话对凝开芳来说,比跟她这个亲妈打架几百回都还让她记恨。   做父母的就理所当然要全心全意付出不管儿女如何不孝?   反正凝开芳是从来没这么认为过,还一度很是纠结的再三问了好几回自家男人当初从产房里抱出来的娃娃是不是抱错了,得了祁海茂的保证凝开芳这才失落的没再继续琢磨这个想法。   再是亲情血脉,只要是感情,那都是互相的,你对我好我对你好,这感情才能处得出来。   凝开芳闹得方家住的小区都全知道方家儿媳妇偷了娘家妈的工作,那贾主任听说之后也是愧疚得很,拎了瓶酒登门道歉。   再闹也没用,这年头也不能说就因为这个就解聘谁吧?要么怎么说这年头工人是端铁饭碗的呢?   方家的人被闹得丢了大脸,虽然关起门来对祁英越发冷漠瞧不上,可那工资可是他们方家的,到底是方家得了便宜。   于是一家子也默契的不吭声,权当这事儿就不存在。   这会儿大家都各顾各的小日子去了,东家常西家短的说叨,时间精力都跟不上,反正回了家自己关门过自己的日子,谁在乎谁就输了。   今年的冬天,因为多了个大名叫祁夕烽的小嫩娃,祁云跟江画眉的日子显得格外忙碌,虽然祁云跟着学了几天,江画眉也单独在晚上照顾小平安照顾了半个多月。   可凝开芳一走,两人好像就没了主心骨似的,很是兵荒马乱的过了一阵子,就这还是小平安比较安静乖巧的情况下。   过了年之后,去年踩着国庆节出生的小平安也似乎到了见风长的阶段,几乎是一天一个样,这会儿祁云盯着瞅了两个来月,终于看出点苗头了。   小平安眉毛像他,虽然颜色还有些浅淡,可眉形却是英气的剑眉,鼻子也像他,鼻根挺拔,都不用像老人交代的那样时不时用手去拔鼻梁根就长得好看。   嘴唇倒是像他妈妈,下唇略有些肉,唇珠微微压着,看起来很有型,眼睛也像他妈,眼尾微微上翘,眼角下勾。   睫毛就说不清像谁了,毕竟小平安的爸妈都是睫毛长翘的那种,也算是美女俊男的标配配置了。   一直到来年三月,祁云也没有再创作什么文章了,只是将之前压了箱底的那篇《田野》翻了出来,重新修改润色,二月里过了元宵之后就给平城那边寄了过去。   现在的祁云不再像以前那样谨慎圆滑到只求自保了,或许会带来麻烦,但是这些麻烦他并不是不能解决。   以前祁云不发只是因为讨厌麻烦,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也没到急着用钱却一文凑不出的地步。   那时候写东西,主要还是在获取利益上,可现在祁云思想上有了很大的变化,祁云分不清这种变化是成熟还是退步。   但是此时此刻,他选择了心清气和的接受变化之后的自我。   而变化之后的祁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提笔随便抬头看见窗外一朵云一棵树就能用虚幻的外衣将其装饰成能够引得好评的文章。   祁云学会了沉淀,学会了认真去对待自己笔下一个个勾画出的文字。   如今再回首,祁云总有种对以前那些读者的愧疚感,对方付出的是真心的喜欢欣赏,而他那时候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即便知道自己随手勾画出的一段话给读者带来了怎样的深思,祁云也没有重视,甚至或许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内心深处带着点轻嗤。   祁云在《国风》发表的文章不再每期都出现,读者们一开始还写信来询问过,甚至有读者猜测云深先生是否在前往田山支援时受了伤。   祁云直接表示自己的文字还需要沉淀,好的文章值得更长时间更多精力的雕琢,这几乎就等于是在隐晦的表示自己以前的文字不够好,所以之前是在用不够好的作品赚取利益根本就没有尊重读者么?   或许一开始有的读者会生出别的想法,可等到祁云的新书《田野》正式出现在书店里之后,那些原本还有想法的读者顿时缄默了。   因为这本书,确确实实能够算得上文学作品的程度,而不再是被简单的轻率的划分到小说读物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平安眉毛像我   江画眉:嘴巴像我   祁云:这耳朵像谁?   江画眉:等下,我去拿镜子!   小平安:...可以不要瞅我了吗?【皱眉   孩子的名字我琢磨了很久,选择还是就用简单的来好了,取自杜甫的“夕烽来不近,每日报平安”。   夕烽是边塞的烽烟,傍晚时点燃用来报平安的,算是十分符合祁云对孩子的期盼了,既希望孩子自己能平安,也希望孩子长大以后能为国家带来平安,虽然一个人无法带来平安,可至少要为这个国家的安宁而努力。   关于祁英:成为胶鞋厂的搬运工,对祁英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好出路,以后会有后续的,大家别捉急,咱慢慢来。 第85章 恢复高考   十一月里祁云原本是准备给小平安办场满月酒, 蜀地水月村这边小孩儿满月酒办的是四十天整,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讲究。   可那会儿已经是临近元旦了,郑凯旋那边似乎是升职,跟着龚书记跑了几趟市里,还跟着上面部门学习了十几天,最后祁云就在家里办了几桌,都是当初江画眉生孩子时送过礼的。   这边的风俗就是收了礼满月酒就得请人家来吃顿饭,祁云也郑重的向唐思甜淘青王幺妹王大梅她们这几个当初陪着自家小姑娘待产的人道了谢。   一直到一月进入了腊月里头祁云才去镇上公社食堂里办了场百日宴,因为这会儿乡下不时兴这个, 祁云走的是怀城风俗,干脆就去镇上公社食堂请客。   上次满月宴没请公社里的人,这回就权当是回礼了。除了龚书记张主任他们, 祁云另外还请了李冬梅一家以及唐三儿外公一家。   当初江画眉生孩子的时候虽然人没有来,却也托人带了礼, 所以这回也就一起请了。   李冬梅可是个精明人, 明白祁云这时候请他们过来可不就是有个人情往来的意思,要知道这些公社领导虽然拿出去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可在李家镇却也是领导级别的。   跟他们一起不说刻意讨好,就是有个一顿饭的交情,以后见面了打个招呼, 有事要求帮忙了好歹也有个说法。   虽然当初对祁云热情确实是因为祁云那散财童子的个性,可她也没有故意宰人,反而每次都给祁云淘换不少好东西。   江画眉生孩子李冬梅二话不说就托李晓冬送了袋孕妇冲水喝的营养品,这会儿大家肚子都吃不饱, 对于营养品几乎都没什么概念,在医院里都是能当药给开出去的。   去年十月祁云他们还在山里长途跋涉往火车站赶的时候,平城数字帮被几位主要领导人以果决的手段一击粉碎。   之后虽然也经历了一些思想政治上的迷茫,可很快就找到了道路,随后就是大规模的平反,很多被数字帮陷害的优秀领导人文学家工作教育者都得到了正名。   水月村里,广远两父子是最先回去的,离开之前广懋还特别不舍的跟学校的孩子们道了别,孩子们也很喜欢这个爱跟他们一起玩闹的小老师。   女孩子们送了花环,男孩子们送的东西就比较杂乱了,山上摘了野栗子掏空里面做出来的“哨子”,卡在桌缝上就能演大闹天宫的竹人,搓着柄就能转着飞上天的竹蜻蜓,甚至还有人送了自己珍藏很多年的拐骨回旋镖,木质回旋镖面上都被玩得十分光滑了。   广懋走的时候啥行李都没带,就把空下来的包装了这些杂七杂八的玩具,眼泪汪汪的跟同学们挥手走了。   一个月后,水月村小学收到了一大包平城首都寄来的一个大包裹,里面是铅笔本子小人书图画书,还有给全校孩子一人一条的红领巾,这些都是广懋回去之后给孩子们买了寄过来的。   能够回去就买到这么多东西,钱还是其次,主要是有门路,祁云在广远成为李家镇甚至整个茳那市第一批平反回城的人时就知道广远家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之后就是晏老爷孙,祁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晏老曾经是军队里的领导,晏起也曾经也是军衔不低的人物,晏老离开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不久之后,水月村依旧收到了一批资金,还是走了官道过了明路的。   水月村小学一个暑假里一个月的功夫,就直接从以前的茅草泥巴房变成了红砖青瓦房,连操场都打成了水泥路面的,可比镇小学也差不了多少了,一度成为镇小学之外最气派的小学。   另外晏起还给祁云单独写了一封信回来,让祁云温习高中课本,九月里恢复高考的消息将会通知下来,而举行高考的时间则是十月。   此时也才是七月初,祁云知道是刚刚再度复出的平同志提出来的,晏起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恐怕也是距离中央不算太远的人物。   上半年陆陆续续几个月里,当初被祁云忽悠着弄回来的二十个知识分子在广远晏老他们之类也前后相隔不远的分批次接到回城通知,就连厨子这样的匠人也被发还了当初没收的家产准许回家。   虽然当初被抄家的时候肯定是被摸走了不少东西,可现在家人能团聚,又能归还当初的房屋以及大部分财产,厨子他们就已经够满足了。   曾老他们离开前厨子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拉着老村长祁云他们狠狠了喝了一回酒,红苕酒味道不咋样,可人的情绪起伏太大,加上喝得也不少,很多人都喝醉了,就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有的人喊着老婆的名字,有的人抱着桌子腿儿喊儿子,问儿子孙子孙女们咋样,长高长胖没有。   他们受了这么多苦,从来没有哭过,可现在终于解放了,却忍不住的哭得跟一群孩子似的。   跟周庆比较要好的三个年轻老师倒是没啥大情绪,周庆已经被原本的学校返聘了,可周庆没准备回去,跟祁云说他就留在水月村。   另外两个也表示就留下来,他们虽然不是李家镇的人,可也就是相隔不远其他镇上的,当年在学校也算是年轻有为,糊里糊涂就被弄下来了。   之前出事了亲朋好友恨不得登报断绝关系,现在他们觉得在水月村过得挺好的,再加上还有两个私底下偷偷跟本村的姑娘处了对象,如今等到他们也平反了之后现如今的老师工作也会转成正式工,能领工资的那种。   以后就是正式的小学老师了,定居在水月村,再娶了在他们被人疏远的时候也能与他们处对象的姑娘,一辈子也就算圆满了。   祁云觉得挺好的,这现成的劳动力刚好抓一波,三个二十几岁的知识分子能留下来,以后学校里如何行事也算是有个保障。   卫生所那边也走得只剩下袁医生了,袁医生当初在医院因为升职机会争夺被人藏了本禁书在抽屉里就被整了下来,他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想回大医院里参加那些勾心斗角了。   正好村里大妈特别积极的给他做媒要给他介绍对象,如今已经奔三的袁医生准备就在水月村卫生所呆着,娶个媳妇生两个娃,闲暇时候给老乡们唠唠嗑。   当然,袁医生也表示要是自己离开了,村里那些妈妈奶奶就找不到可以吓唬家里孩子听话的人了。   说来也是好笑,袁医生是西医,治疗的时候偶尔也会用到打针的法子,于是村里就经常听见当妈的扯着嗓门教训家里娃娃,你要是再不听话就把你带去让袁医生打针!   于是娃娃就老实了。   莫名其妙荣登孩子们最害怕人物的袁医生也是莫可奈何,只能接受了这个人设。   上半年眼看着陆陆续续的就走了好几个人了,祁云一估摸,暑假结束重新开学估计十多个老师的学校就要走得就剩下四五个人。   那肯定是不行的,所以祁云亲自带着周庆一起跑到公社领导那里递了申请,然后就在附近范围内主动招人了。   一般像是这种情况都是公社上面直接拨人下来,可祁云要的是那种家就住在水月村附近不远,这样才能有更多时间放在学校,而不是忙来忙去的奔波在来回的路上。   另外这也是希望老师能对水月村小学有种归属感,对待孩子们也能更有耐心。   当然,祁云也不否认这样的选择也是希望老乡们能够对这些老师进行到一定意义上的监督,要是谁家当了老师的人生活中品德不行,那肯定会不消多久就能被热情于传播八卦闲话的七大姑八大姨给迅速传遍。   这会儿招的人一般就是初中毕业回家的农村孩子,要说那两年的初中学习生涯能学到什么知识,这肯定是不大可能的。   祁云第一个要求就是品德好有做人做事的底线原则,或许对于现在村里很多孩子来说,他们能够学习知识的也就只有小学这几年,不求认识多少字会多少以内的加减乘除,最主要的还是要从老师从学校里学会树立正确的三观。   第二个要求自然就是要努力,祁云不求老师能多聪明能多优秀,但是他一定要足够努力,努力的让自己变成更好更优秀的老师。   现在像是小学老师这样的职位也是十分稀罕的,祁云这边消息一放出去,上门的人就多得很,先把送礼的套交情的给剔除。   上半年以及整个暑假期间祁云都在忙这个事,周庆作为祁云看中的校长接班人,当然也要一起。   等到招得差不多了,祁云没有把之前那些毛笔课音乐课体育课之类的给取消,反而在找到人的时候直接就让他们跟着还在学校给孩子们上课的老师学习。   无论是哪种课都要学,最后终于矮个子里挑高个子,好歹暑假结束之后孩子们返校,全新的水月村小学没有闹出只有教室没有老师的搞笑局面。   祁云手上的体育课在广懋走之后又重新捡起来了,现在身后也带了个还算有点天赋的年轻老师跟着他学竹笛。   竹笛的制作邱大爷那里当初跟他一起摸索的时候就学会了,以后要是学校里的竹笛坏了也能找邱大爷做。   晏起七月里给祁云带的消息,祁云也没保留,私底下告诉了其他人,让他们想要去试试的就先准备着。   七七年恢复的第一届高考,从接到通知到高考开始,中间满打满算才两个来月,让很多丢了书本太多年的人着急得日夜不休的温书都来不及。   据说高考场上许多人看着考题想不起来如何解答的时候都直接哭了,因为他们不能保证这一场高考结束之后还有下一次。   不管别人如何疯狂,祁云把手里晏起寄过来的那套语数外理化政史地全套翻了一遍之后就都给拿了出来,谁有需要的就借去用,不管是本村知青还是其他村的知青。   这时候要找高中数学语文倒是容易,可政史地理化以及外语书就比较难找了,毕竟细细一数,大家上课不用读书就搞些劳动或者批斗啥的也有十来年了,废品站里的废品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朝代”了。   八月,无论是报纸还是中央下发至各地的文件,其中都提到了今年十月将会举行全国统一高校招生考试。   顿时,整个华国都陷入了学习的狂热期,祁云不知道其他村的知青是怎么个情况,总之他们水月村一切倒是挺平常的。   因为周国安跟唐思甜两个人都准备参加高考,所以唐家的人也没说别的,只是让两个人都别出门上工了,就呆在家里多多看书,要是两人都一起考上大学那就再好不过了。   祁云倒是一如往常,没有特别着急的准备,反而依旧将工作重心放在学校里,学校重修之后暑假里祁云也没休息,带着周庆他们三个人一起对新老师进行岗前培训。   基本的授课方式以及跟孩子们的互动方法,这些都是比较实用又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东西。   “眉眉,你想不想要考大学?”   晚上,趁着今天下了雨晚上有点儿凉风,祁云也没急着回屋写东西,从水缸里捞了用井水冰镇好的西瓜切了大半个摆在堂屋饭桌上。   江画眉就在旁边收拾小平安洗完澡的小衣裳,这些都要单独放着明天再单独洗,阿云说大人身上的衣服更脏,跟小孩的混着不好。   江画眉也不问到底什么不好,总归孩子爸爸更有学问,说的肯定有道理。   江画眉没提防祁云突然问她这么个问题,愣了愣,而后失笑,“要是大学真有那么容易考,那人人岂不都是大学生了?就我这完全自学的能考?”   江画眉现在没有知识文凭,连小学毕业都不是,所以还真不能考,不过祁云想的是以后。   “我们家眉眉这么聪明,要是你想上,以后有机会了也一样能学。”   江画眉只把这话当做是祁云故意逗她的话,“要是有机会上上学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我倒是暂时不急,等你上了大学咱们家开销可不小,听说以前一家子供个大学生出来可是要花很多钱,不是有钱人都上不起。”   江画眉想着最近镇上重新活跃起来的裁缝油饼早点之类的小生意,这几天都在琢磨以后要做个什么挣钱的买卖。   像是杜山他们那样也只是占着做生意不能光明正大的便利,可现在听说上头已经要不管了,江画眉就掰着手指头想自己到底会些什么,会的这些里面又有哪些能够挣钱的。   当初说了要养家,江画眉可不是白说的,阿云要去上大学,那就好好的安心的上,家里还有孩子要养,弟弟上学肯定也是要花许多钱。   尽管婆婆那里说了要给他们存了钱,可江画眉也不能就指着那些钱过日子。   祁云让她过了几年这么好的日子,江画眉可不能让祁云一开始上大学了就没个好日子过了。   祁云对江画眉做生意这个想法倒是没啥反对的,只要她自己喜欢又乐意去做,即便是因为不了解市场赔钱了也无所谓。   两口子在旁边一边吃西瓜一边说着话,祁云又说了明天自己要陪着邱大爷去市里的事儿,估计好几天回不来,叮嘱江画眉在家里自己好好照顾孩子照顾自己。   这孩子都快满一岁了,两口子说话还是黏黏糊糊的,当然,主要黏糊的还是祁云,听得一旁啃西瓜的江河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多吃几片瓜。   江河在旁边就着油灯坐在小椅子上跟对面坐在婴儿椅上的大外甥面对面啃着西瓜,再悄咪咪趁着姐姐姐夫不注意的时候把手里的西瓜凑过去让大外甥咬一口。   小平安是去年国庆,也就是农历八月初八生的,因着八月八这个生日,可是被不少人说是有福气生得好。   比对起别人家的孩子小平安可不就是生得好么?小时候衣裳被褥都是新的没有补丁,连尿布都是他奶奶从怀城那边弄过来的新棉布,吸水性强又够柔软,又有爸妈小舅舅照顾着。   每天洗得干干净净的,别人家孩子屁股下面捂得臭烘烘又红又烂,小平安的屁股大腿却是白嫩嫩带着藕节似的肉褶子。   小平安脸上头上也是干干净净,跟别人家胡乱养出来的孩子可真是天差地别,害得江画眉后来都不大爱带着小平安到处走了。   因为村里的婶子婆婆见到小平安就忍不住逗弄一下,然后掐啊摸的,小平安不爱哭,被掐疼了也只能委屈巴巴的拿眼睛去瞅妈妈,嘴巴扁着要哭不哭的,看起来更让人想捏了。   可江画眉这亲妈却是心疼死了,之后是怎么也不让人逗了,顶多就是带着小平安去王大梅淘青姐家里找哥哥玩。   此时已经是八月中旬,小平安算来算去也已经有十个月大了,因着营养跟得上,每天又有爸爸从镇上老中医那里学来的婴儿按摩手法给细细的按摩着,身子骨壮实。   从出生到现在也就流了一回鼻涕水,还没吃药呢就喝了一天温开水就自己痊愈了。   正所谓七坐八爬九生牙,小平安不爱爬,十个月了走得颤颤巍巍的哪怕一屁股墩子坐到了地上也坚决不爬。   江画眉把他在床上爬着让他爬动着运动,结果小平安就像翻了背的乌龟似的就趴在那里昂着脑袋不动,腿脚都不带划动一下的。   祁云觉得这是孩子性子随了他,有骨气,能走能坐绝对不能爬,然后祁云被他家媳妇给按在被子里捶了一顿。   不愿意爬,但是其他的都挺准的,小平安目前长了上下两对牙齿,跟只小兔子似的,格外向往大人的食物。   看着小舅舅悄咪咪的喂他西瓜,小平安十分有默契的没吭声,伸着脖子咬一口就闭着嘴用还没长后槽牙的牙根子慢慢的压,压碎了这才吞下去,然后又眼巴巴的望着小舅舅。   江河今年夏天就已经小学毕业了,考上了镇上的初中。   不过祁云不准备让他去上学,初一上学期的知识祁云也已经教过江河了,等他考了大学确定要去哪座城市,到时候肯定是要带江河一起去的。   江河今年也才十二岁,虽然村里也有可以托付的人,可小孩子还是带着一起更好,祁云也希望江河以后能有更好的学习环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平安:小舅舅我还要吃【眼巴巴瞅着   江河:等一等,等你爸妈亲嘴儿亲到一起去了我就给你喂一大口!   祁云&江画眉:...胡说八道,破坏我们身为小平安爸妈的威武形象! 第86章 高考   第二天一大早, 祁云也不忙学校那边的事了, 换了一身齐整的衣裳先去了李晓冬那边喊他。   今年三月份儿李晓冬家的王大梅也怀上娃了,现在已经快六个月大了,不过王大梅性子爽利,还有点大大咧咧,肚皮鼓得大大的也一样干活儿。   要不是李晓冬实在没办法了晚上在被窝里好声好气的哄着骗着,王大梅还能扛着锄头跟着大家一起上山挖花生挽起裤脚下田割稻谷。   跟李晓冬汇合之后,两人才一起往邱大爷那边去,他们到的时候邱大爷已经穿上了年轻时结婚穿的蓝青色外套, 衣服裤子上一点褶皱都没有,可想而知这套衣裳邱大爷怕是提前好几天就拿出来整理着了。   看见祁云他们过来,坐在堂屋门口的邱大爷激动得蜡黄的脸上一片通红, 连忙站起来,“咱们现在就走?”   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的看着祁云。   祁云笑着点点头, 上前将邱大爷扶住, “对,现在就走!”   邱大爷等了这么多年,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激动的心情已经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连身后的大门都忘了锁, 紧紧的抓着祁云的手狠狠点头,眼眶红红却没有落泪,因为他知道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祁云知道邱大爷心里的担心,安抚的揽住邱大爷瘦削的肩膀, 将这个被岁月压榨得干瘪的小老头给一手牵着一手揽着,“师傅,家里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说不定咱们回来的时候就能把邱北给接回来。”   自从今年年初平反的事接连发生,祁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帮邱大爷上诉重新审判当初那件事儿。   祁云希望能在自己离开前帮邱大爷把他大孙子邱北给迎出来,要是他走了,邱大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盼回他大孙子,难不成还真要让邱大爷一把年纪的往平城领导人面前申诉?   当年邱北的事儿是在省城里闹出来的,省城蜀川大学里,那个诬告了年轻老师的女学生若是靠他们自己去找,怕是走断了腿都找不到。   因为谁也不能确定那个女学生大学出来之后被分配到了哪里工作,若是在省城还好,万一是下面其他城市更甚至离开了蜀地,那就更是找人犹如大海捞针了。   祁云也不是矫情的人,当初跟晏起就提起过这事儿,晏起动作很是雷厉风行,已经给他写了封亲笔信以及几个他们到了市里可以找的领导。   晏起已经打电话跟对方通过气儿了,到时候一路往上都会有人帮祁云他们开绿灯。   祁云也没想过这么清晏起帮忙就会消耗了之前两人的交情,换句话说,若是晏起帮了这个帮就要把之前的人情一笔勾销,祁云也不至于会跟这样的人多做牵扯。   结交朋友兄弟,自当随情随性,不能因为谁有用有前途就卑微惶恐的去经营交情。   索性晏起这个人话不多,可是个真看重感情的,特别是在水月村离的时候因为他爷爷身体不好祁云特意给晏老安排的职务,他爷爷在交代孩子的时候这些孩子们也给他爷爷带来了很多快乐,心情好了身体上也没劳累亏损,身体自然也算是比较健康。   这份情晏起不仅记在祁云身上,也记在水月村里那些曾经言语行为上帮助过他们善待过他们的人身上。   李晓冬是作为本村大队长,跟着一起做证人的,公社上跟着一起去的是张主任,到了市里面,祁云拿着晏起给的信直接去他说的那个部门找了位领导。   对方看了信之后二话不说就出了办公楼带着祁云他们跑了好几处又给省城上面通了几通电话,最后还给他们安排了招待所。   “这个事你们放心,前几天我们就已经在找当年诬告邱北的那个人,今天早上说是已经找到了,正在去县城里抓人,像这种诬告老师的人,咱们一定会严惩不怠!”   祁云满脸感动的握着这人的手道了谢,这人很是满足的挥挥手走了。   能让平城那边军队里的首长与政府里的领导同时两边都打招呼的事儿,能得当事人一句夸,回头他的好处肯定少不了。   祁云也是之后才知道广远那边也往下面打了电话交代过,所以这次上诉顺利极了,祁云他们只是在招待所住了几天,而后又让市法院那边去了一趟。   张主任跟李晓冬签了保证书而后被询问了一些关于邱北的事,最后祁云他们被安排跟暂时从省城那边押解过来准备上法庭再次审理案情的邱北见了面。   估计是因为上头有人,当然,主要也是因为这案子谁看了资料都能看出有问题,邱北被关在拘留所里,祁云他们陪着邱大爷过去的时候还被准许跟邱北同一个房间说话。   这是邱北出事之后的第六个年头,当年二十六风华正茂的邱北如今两鬓斑白,整个人透着股沧桑感。   原本还比较平和的邱北在见到被祁云扶着走进来的邱大爷时愣愣的看了邱大爷许久,最后缓缓起身,满脸眼泪已是无声的淌下,隔着铁栅栏跪了下来,“...爷爷。”   这个简单的称呼邱北张嘴努力了好几回才终于喊了出来。   当年突然出事,邱北从被抓到被判死刑,全程都是茫然懵懂的状态,一直到他爷爷满脸眼泪的隔着铁栅栏抓着他的手呜咽痛哭时邱北才陡然惊醒,铺天盖地的哀恸顷刻间席卷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小北,你去了那边好好改造,等领导人忙完了,爷爷就去首都找领导!我要跟领导说,我家小北是好的,不会干那种事......”   邱北一直都记得这句话,所以这些年再难熬也坚持了下来,他怕自己在里面没挺过来去了,爷爷收到他一盒骨灰,怕是要撑不住。   这么多年了,邱北以为还要许久才能见到爷爷,他还没有把跟爷爷重逢的画面勾画演练好就突然被人提了出来,一路往茳那市送了过来。   “小北莫哭啦,爷爷终于能接你回家啦!”   其实当年很多冤案假案要查起来并不算困难,当年那个女学生已经嫁人生子,可政府里的这些领导要真想找证据,也就是往下交代几句话的事儿。   很快当年跟那个女学生一个宿舍的人被找到了,另外还有邱北当年的同事。   这几位同事知道现在局势如何,也不再像当年那样怕惹事上身,很是干脆的做了人证,证明女学生说的邱北强女干她的时间段里邱北本人并没有单独离开,而是在办公室里备课。   这些人里或许有人怕被牵连,或许也有人是出于嫉妒,不过不管怎么样,邱北跟邱大爷都不在乎,除了法庭上远远的见过一面,私底下并没有再跟这些人接触。   半个月以后,邱大爷紧紧的拉着邱北的手,跟着祁云他们一起踏上了回镇上的车。   “邱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跟邱北见面之后祁云也算了解了这个人。   祁云原本以为像邱北这样经历了这些的人,要么就是满身尖锐心怀报复,要么就是一身颓废。   可恰恰相反,邱北虽然面容沧桑,可眼神却渐渐平静和缓了下来,在一开始的不习惯跟太多人接触之后,邱北渐渐习惯了外面的世界,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温和。   年纪轻轻就在省城最好的大学任教,那时候可以说是人人称羡的人物,可正当风光之时却遭到构陷锒铛入狱,刚结婚的妻子直接打胎离婚,而后最美好的岁月就丢在了高高的围墙里。   祁云无法想象若是自己遇到那种情况会如何,最大的可能或许就是成为他设想中的第一种吧。   祁云这声邱哥叫得心服口服,邱北知道这两年祁云对自家爷爷十分照顾,这回的上诉翻案也是祁云搭的头,听说那两位来头不小的领导也是祁云帮忙求的情。   对祁云,邱北是跪在地上道谢都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感激。   “我也没什么打算,就是回村里种种地,陪着我爷爷。”   邱大爷年纪不小了,这几天因为大孙子终于出来的事儿高兴得满面红光,看着倒是腿脚都利索了不少,可在邱北记忆里的还是几年前那个身体健朗的模样。   现在转眼看来,只觉得爷爷老了许多,心里酸涩不已。   祁云点头,“咱们村有个小学,要是邱哥不嫌弃,到时候回镇上咱们直接请张主任给你添个名字,就在村里教孩子们算了。”   邱北顿时一愣,“我这样的人也能?”   “你这样的人?你怎样?你是咱们村甚至咱们镇唯一的大学生,还在大学里教多大学生,教个小学生又怎么不能?”   邱北知道祁云明明清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对上祁云含笑的双眸,邱北失笑,垂眸扯了扯衣角,再抬眸间沧桑的脸上也带上了温和的笑,点头,“校长都这么说了,我一定努力教好每一个孩子。”   再是优秀的老师也不能说教好每一个学生,可既然邱北说了,自然会竭尽全力的去按照这个标准要求自己。   村里唯一的劳改犯回来了,还成了小学的老师!   这个消息可算是平地起惊雷,村里那些喜欢八卦碎嘴的婆姨可算是吃了回大西瓜,接下来半个多月的时间都在议论这事儿。   议论归议论,大家也不至于说别的,毕竟听说这件案子还是祁云写了信向首都领导求助重审的,关于案子的细节祁云也没隐瞒,回来的当天有人来问祁云就满是愤慨的说了一通。   即便后来再有人问,祁云反反复复回答同样的问题也一点没有不耐烦的,反而始终是气愤的,这种情绪被很好的传染给了听他说话的人,而后一层层一浪浪的传播开来,即便是闲话传得最厉害的时候,大家伙对于邱北的评论都是“倒霉蛋”。   或许这也跟邱北是男人有一定缘故,要是牵涉进强女干案的是女人,哪怕有这个领导那个领导力证她是无辜的无罪的,可若是被翻案放回来,女人们的口水就能淹死她。   邱北被误判这么多年,还失去了当年的工作财产家庭,哪怕是因为原告故意诬告,可判定结果的却是法院。   也就还好当年最后没有真的试行死刑,要不然现在那些涉案人员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这会儿给邱北补偿也给得很是麻利,就怕邱北一不高兴还要闹,人家上头可是有靠山的,要是闹起来那肯定吃亏的不会是邱北。   邱北最后获得了两千块钱的补偿,另外还有三百多斤粮食。   原本符合规制的补偿是只有几百块钱的,其余的都是那些人自己以各种名义添进来的。邱北也不想再折腾,只安安静静的跟爷爷一起回村里好好过日子。   九月里,小学重新开学了,邱北也抓紧时间跟着上了几天岗前培训课,可开始摸索着教孩子们语文,上了几天倒是慢慢找到了感觉,站在讲台上也不再像第一堂课那样拘束。   或许是因为学习环境,也或许是因为祁云注重孩子们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所以水月村小学的孩子除了刚入学的一年级小孩儿还会对邱北有些异样的眼神,其他年级的孩子都适应良好。   当初教他们学习的还是那些所谓的“思想具有反动性质的知识分子臭老九”呢,人家是好还是不好,不能靠听别人说,还是要自己去看去了解的。   邱北当年还没出事的时候可是他们水月村的骄傲,现在邱北翻案了,这些孩子的奶奶妈妈甚至爷爷爸爸在家里可是时不时的就念叨一句当年邱北如何如何厉害,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孩子们对邱老师的第一观感。   十月十三号,祁云拎上江画眉给他收拾好的包袱,抱着小平安用胡茬去扎他,逗得小平安满脸嫌弃的别开脸用手按着傻爸爸的脸往外推,“爸爸的小平安,等爸爸回来给你带生日蛋糕过生日好不好?”   正推得起劲的小平安手上的力道松了,似乎是在回忆上个月爸爸从市里回来给他的糕糕,半晌之后小平安点头,双手捧着爸爸的脸吧嗒在祁云额头上亲了一口,“爸爸,要糕糕!”   祁云一脸满足的笑了,“好,不过是蛋糕,不准说糕糕,来,跟着爸爸念,蛋糕。”   祁云不让孩子学那些什么叠声词,虽然奶声奶气的说着这些词很萌很可爱,但是小男孩太可爱也不行啊。   小平安很聪明,跟着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声“蛋糕”,发音虽然还说不上标准,可至少没有说糕糕了。   “这时间也不早了,别在这啰啰嗦嗦的,赶紧走吧!”   江画眉在一旁双手叉腰都要翻白眼了,人家要去市里参加高考的人都不知道多紧张。   看看张红军赵胜利吴勇他们,人家可是昨天就心慌慌的先去了城里,说是找个招待所住着提前熟悉考试环境。   可看看自家男人,这不慌不忙的样子,要不是市里单边车程都要三个多小时,这人怕是还打算当天来回城里的参加高考。   “我这不是惦记着还有几天就是小平安一岁生日了么?”   今天是八月初二,祁云当初知道高考确切日期之后可是掐着算得仔仔细细的,然后就松了口气。   已经错过了孩子的出生,祁云实在不想错过孩子之后的每一个重要日子。   江画眉也知道祁云对孩子的这种愧疚心理,笑着一把将小平安抱了过来,然后拉着儿子的手轻声哄着,“小平安,咱们一起去送爸爸,让爸爸早点去早点回来,也好早点给小平安带蛋糕回来。”   小平安有点儿舍不得爸爸,但是爸爸不走就不能带蛋糕回来了,所以小平安眨着眼撅着嘴满脸不舍的朝爸爸摆手,“爸爸,蛋糕。”   一岁就能说话或许在几十年后生活好起来的时候很常见,可在这年月,能像平安这样一岁说话的孩子可不多见。   其实主要也是这时候的人营养跟不上,另外也忙于为了生活奔波,所以对孩子照顾得也不仔细,甚至还有那种把孩子拴在桌子腿上关了门任由孩子一个人在家爬来爬去的情况。   那样的孩子吃喝拉撒都在地上,甚至还有孩子抓自己的排泄物吃,两三岁都不会走路只会爬,四、五岁都不会说话也不奇怪。   虽是说了再见,可其实江画眉还是抱着孩子把祁云一路送到了村尾水库堤坝那边,刚放了学背着书包就使劲往前冲的江河也追了上来,在祁云他们上车离开前特别严肃的朝自家姐夫比划了加油的姿势。   以祁云跟公社里的交情,知青参加高考的事当然马虎不得,郑凯旋早就开了拖拉机来接祁云他们了。   附近生产队里也有要参加高考的知青,有的人昨天就走了,也有的人专门打听到了祁云这里,知道祁云今天上城里,所以特意问了能不能跟祁云一起。   这些人也不是说占祁云便宜,主要是觉得祁云这人好,还是有学问的作家,沾沾文气说不定高考的时候就突然脑袋灵光了。   祁云也不介意,就像当初有人找不到书求到他面前,祁云也写信给平城那边的老王广远晏起他们,拜托他们帮忙找些书。   像是平城那样的大城市,课本书籍反而更容易找。   肯上进肯自己努力的人,祁云从来都不会故意阻拦,过来这边生活了这么多年,祁云反而是能帮则帮。   不求这些人以后有出息了能念着他的好报恩啥的,祁云就是单纯的想着若是华国能多一个有识之士,以后为华国进步做贡献的人就多一个。   蜀地这边恢复高考的消息是八月末定下来的,考试时间是十月十四、十五、十六三天,如今没有全国统一的高考,每个地方都不一样。   就像平城,高考消息确定下来是十月,而高考时间是十二月,时间不统一,但是给知青们留下的复习时间却都差不多,仅仅两个来月。   而且这一年的录取比例百分之五都不到,是真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平安,作为男孩纸,不可以太可爱!   平安:粑粑,要抱抱要举高高【伸手   祁云:啊我家宝贝太可爱了~【抱抱举高高   江画眉:......【嫌弃 第87章 考试结束   一路上坐着郑凯旋开的拖拉机到了镇上, 公社里的领导还特别郑重的在公社食堂给大家伙践行。   先前祁云还没什么想法, 就当做是普通的考试,可现在瞧见领导们那郑重的模样,身边十几个年龄不一可脸上却同样紧绷的知青,祁云才恍然发现,这场高考对于很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食堂里早早的吃了顿晚饭,一行人坐上挂了红条横幅的客车雄赳赳的去了茳那市。这红条横幅也不是专门为谁挂的,主要是这几天陆陆续续往城里要参加高考的人太多了。   为了给这些人加油打气,无论是之前郑凯旋接祁云他们的拖拉机还是公社食堂外, 都拉了加油助威的横幅。   当然,这会儿的横幅很定都是格外含蓄的,只是写着努力高考为人民服务为国家做贡献之类的。   等到进了城直接安排在招待所, 这招待所外面也已经拉上了横幅。   临近要进考场的时候,周国安抖着手拉着唐思甜安慰, 却不知道自己那嗓音都是颤抖着波浪线的。   祁云摇头, “行了老周,你媳妇没紧张都要被你弄得紧张起来了, 咱也别担心,反正要是没考上,咱明年就回城里当工人。”   这话说得周围同样来参考的人纷纷侧目, 想要打量这个明显的“关系户”。   要知道现在工人依旧是十分吃香的,虽然大家都奔着大学来的,可谁都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能考上。   毕竟这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脑袋,想想看, 自从废除高考之后一届一届压下来的高中生得有多少人啊?   所以考不上大学去当工人这个话,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看这人说得这么轻松,怕是早就有了回城进厂子的路子,这回参加高考也就是多个选择罢了。   感受到这些人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儿,周国安下意识的腾出一股骄傲自信。   是啊,就算考得不好他也可以回去种地啊!   而且考完了还能跟甜甜准备要娃娃了,多好啊。   周国安也特别想要一个像小平安那样的娃娃,不说男娃女娃,主要是软嫩可爱,每次周国安看见小平安都特别想抱在怀里揉搓。   可惜小平安的爸爸妈妈都在旁边盯着,所以周国安也只敢玩举高高飞飞飞。   “甜甜,好好考,要是没考好咱们回去就立马生娃!”   想着小平安,周国安倒是一点不觉得落榜有多难受了。   唐思甜被周国安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刚才同样紧张的她顺着这话一想,好像还真不紧张了,“好,生!”   祁云抬手揉了揉鼻子,想翻白眼,难道这就是几十年后传说中的狗粮?   说实话,因为这场高考准备得过于仓促,考场并没有弄得有多好,茳那市内即便是最外环的小学都被征用的可还是不够用。   祁云他们所在的考场是所中学,初中部高中部的教室分派完了就把人往走廊操场上安排,连升国旗的台子上都给安了好几张考桌。   不过为了防止距离过近发生作弊事件,所以每张考桌之前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不至于安排得挤挤挨挨。   祁云运气还算好,被安排的是教室里,按照几十年后高考惯例应该是要下雨的,今年高考是在十月,阴沉沉的天让众人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到底还是没酝酿着落下来。   一直到三天考试结束后才稀里哗啦的下起了秋雨。   祁云出来的时候江画眉给他准备够了衣物,回了招待所天上就稀稀拉拉的下起了小雨,等到雨势越下越大,祁云已经洗了个热水澡换好衣裳找周国安他们一起下楼吃东西去了。   这招待所也不是所有人都舍得住,也有人在附近的民居房找了落脚地,给一点钱就能在对方家里打个地铺之类的。   一天三顿要用对方家里的火跟水做饭就另外加钱,有粮票的也能去食堂里换些馒头之类的干粮。   祁云在招待所里也只看见了几个其他大队的知青,本村的倒是只有他跟周国安唐思甜三个人,一直到考完试第二天坐车回李家镇的时候一辆车上才看见了吴勇他们几个。   这几个人也看不出考得怎么样,因为三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遇见祁云他们,张红军愣了愣,而后扯出一个笑勉强算是跟祁云打了招呼,之后就坐着不动了,眼珠子木愣愣的盯着空气走神。   吴勇跟赵胜利作为六八年的老三届,丢开课本已经快十年了,虽然之前祁云就说恢复高考的事,可事实上赵胜利他们都不相信。   毕竟那样的念头也不知道多少人做梦在梦里想过,甚至他们还因为嫉妒祁云而私底下嘲笑祁云做白日梦。   也是因此,祁云在七月里提前一个月传出消息时,别的人都信了,其实赵胜利吴勇他们也信了。   可毕竟彼此之间说过那些话,为了面子白天也不好光明正大的看书温习,只能背地里偷偷的点灯看。   直到现在考完了赵胜利他们才是后悔不跌,面子跟考试比起来算个屁啊,早知道他们就该也像其他知情那样啥也不干就在家温书了!   现在想着考场上这道题不确定那道题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一时之间心情灰败得都想跳河了。   祁云并不关心别人心情如何,反正自己是高高兴兴的拎着蛋糕回家给儿子过生日去了。   这蛋糕镇上肯定是没有的,这还是祁云去考试之前缠着龚书记给开的条子,然后考试结束后当天下午特意去找厨子专门制作的。   这会儿奶油蛋糕可当真是高档货,那都是高级领导才能吃上的,也就祁云这几年混得好才能弄到。   一路上祁云都心情不错的抱着,就怕给撞坏了,等到回了镇上祁云都不去公社了,李晓冬专门赶了马车在街口等着接他们回村。   “这回考得咋样?”   李晓冬可不知道什么考生考后最怕最讨厌的问题是啥,心里关心什么就直接问了什么,张红军他们三个原本就僵硬的脸顿时就黑了。   祁云他们倒还好,周国安跟唐思甜出了考场找祁云对了答案,觉得有点儿悬乎,于是已经商量着回家之后准备生娃娃的事了,此时听李晓冬询问起来倒是也还坦然,“我跟甜甜估计要差点,虽然之前也认真温书了,可毕竟是第一年参加高考,之前也没有高考试题参考,看见试题还有点儿不适应。”   李晓冬心有戚戚然的点头叹气,“那可不,之前我还没觉得,昨儿我去城里看小夏,今年她跟妹夫也参加了,瞧着都累脱形了。”   李晓冬以前上学的时候读书也就一般,现在这么多年了没看书,连去试试的心思都没有,看着一个个的这模样,还是忍不住唏嘘。   赶着马车哒哒的往前走了一段路,还没出街口呢后面就传来一声呼喊,唐思甜坐在靠后的位置扭头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吴丽。   吴丽手上拉着个单肩黄布包,原本还算得上丰润的鹅蛋脸也明显的削瘦了下去,脸颊额骨都比较明显,更别说眼下还青黑一片,明显看上去状态不好。   “冬子哥,吴丽好像在喊咱们,她是不是要搭车?”   李晓冬坐在前面跟挨着他坐的祁云说着话,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吴丽的声音,等唐思甜喊他他才连忙拉了缰绳回头看了一眼。   吴丽原本还以为搭不上只能走回去了,见马车停了,有些虚弱的扯了扯嘴角,迈着沉重的双腿小跑着追了上去。   “祁云,我搭个车。”   原本该叫李晓冬的,可吴丽为着心里那点毫无来由的自尊,还是选择喊的祁云。   从城里回来的车吴丽晚了一会儿,可从茳那市到李家镇的车一天也才那一趟,要不是因为有其他大队的知青不知道怎么弄了辆拖拉机开回来,吴丽今天估计都回不来。   在城里多待一天她身上的钱就要少几毛,吴丽可舍不得。   李晓冬没啥意见,虽然当初跟吴丽掰了,可李晓冬也不至于跟个外地来的小姑娘计较,既然放开了也就别去多想,就当普通人对待。   当然,因为跟祁云交情好,李晓冬多少也知道点儿避讳,哪怕王大梅不在乎可李晓冬自己也知道不跟吴丽多做接触。   吴丽叫的祁云,祁云回头看了她一眼,见李晓冬马车都停下来了当然没话可说,只随便点点头让她自己爬山来,寻了个地方坐好,谁也没多说什么,祁云他们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吴丽曲腿抱着自己坐在张红军旁边,忍不住抬眼瞅了一眼不知道听了什么话哈哈笑起来的李晓冬。   在农村里说起来李晓冬长得肯定是不错的,要不然也不能有个村花妹妹,麦色的皮肤棱角分明的脸,很有男人味。   虽然跟现在大众欣赏的白净秀气一点不搭边,可对于那些迫切需要安全感的女人来说,李晓冬跟祁云摆在一起,不去深入了解只看外表,那肯定是犹豫一下就选李晓冬。   吴丽视线又落到祁云带着浅笑的脸上看了一会儿,最后垂眸缩着肩膀保持沉默。   沉默的人也不是她一个,吴丽倒也不显眼。   到了村里,祁云迫不及待的拎着蛋糕跟他们告了别就大步往家里走,上了小道人还在院子边儿就大声喊平安的名字,“平安,爸爸回来了!”   当时小平安还乖乖坐在小椅子上玩妈妈用布做的小老鼠,听见爸爸的声音顿时扭头往外看,看见祁云了,小平安连忙跳下小椅子扶着门框想要往外走。   可惜这会儿小平安丢开东西就要栽倒,吓得江画眉连忙撒手放了簸箕就去把孩子抱住了。   小平安蹬着腿拍着妈妈肩膀一手指着外面啊呀几声,江画眉好笑的抱着他往外迎着他爸爸的方向走,还没靠近呢,小平安就扭着腰伸开双手要往祁云怀里扑,可把祁云稀罕得恨不得心肝宝贝的喊。   “宝贝儿,想爸爸了?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晚上爸爸就给你点生日蜡烛咱们许愿好不好?”   “生日还有两天呢,这蛋糕不能放?”   “这东西放了不新鲜,小孩子吃了说不定得拉肚子。”   祁云这么一说江画眉也就不多说了,把祁云手上的蛋糕接了过去跨进堂屋放到桌子上。   小平安挨着爸爸一顿热乎之后,又扭头想起要去稀罕蛋糕了,一手搭在祁云肩膀上一手往屋里指,跟指挥官似的。   三天多快四天没见爸爸了,小平安第一天晚上刚发现爸爸不会回房间陪他睡觉的时候还撅着屁股捂着脸抽抽噎噎的在床上哭了好半晌,这会儿看见祁云回来了稀罕一会儿又觉得没那么稀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平安:噫爸爸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睡觉?   江画眉:爸爸这几天不在家。   小平安:......【瘪嘴皱眉 第88章 通知书   那天白天别说小平安了, 就是已经装作自己是小大人的江河都时不时的假装路过堂屋, 瞅一瞅那在他们看来包装得bilingbiling的传说中的蛋糕。   这晚上除了祁云以外,家里其他三只都吃到了这辈子第一口蛋糕。   让祁云来说这蛋糕肯定是不怎么好吃的,太甜腻了,一味的把奶油砂糖往里面堆,可对于江河他们来说就实在是美味得都无法用他们目前还贫瘠的语言去描述了。   江画眉倒还好,她比祁云都还不爱吃甜食,以前是没得吃,现在是有了才发现不喜欢。   江画眉想想还觉得这种不喜欢里实在是透着股奢侈, 晚上被祁云扯衣服的时候还笑着说了这事儿,“唉阿云你说我居然会不喜欢吃甜的!”   这话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要知道这会儿白糖水还是招待客人的顶级待遇。   祁云埋头叼着吸了一口, 双手挤着把脸埋进去含含糊糊的附和两声,手脚并用的把人给拢在身下好一番揉搓。   江画眉这会儿也顾不得想那些了, 心情不错的伸手抱住男人的脑袋, 双眸半垂轻轻的哼吟。   虽然现在祁云没了用生孩子如何生得更聪明来哄江画眉了,可两人结婚这么一年多了, 床下祁云对江画眉总是体贴宠溺,到了床上江画眉也以同样的心情回报,总是希望男人能得到更多的快乐。   也就祁云这人身体好秉性也不是没有自制力的那种, 要不然随便换个人都要被长相艳丽床上又不自觉妖媚勾人的媳妇缠得年纪轻轻就肾虚肾亏了。   原本当初江河还想着等大外甥断了奶就自己照顾,结果一家人看小平安哭得可怜,也就一直让他跟着爸爸妈妈睡了。   不过今晚小平安吃了蛋糕,又被爸爸忽悠着说他已经一岁了长大了是个像爸爸跟小舅舅一样的小男子汉了, 所以小平安挺着小胸脯雄赳赳的扶着凳子墙壁门框这些沿途物品去了小舅舅的房间。   当初断奶的那几天就是祁云跟江河带着小平安在江河那间房里睡的,那几天的小孩儿可是最难伺候的,虽然有熟悉的爸爸跟小舅舅,可想喝奶的那种感觉却折腾得他哭闹。   若是祁云跟江画眉亲热之后没有换衣裳就去抱了他,小平安闻到奶味儿也要闹腾。   好在小孩断奶都要有这么个经过,吃了滋味越发丰富的辅食,肚子也填得饱饱的,小平安两天也就把奶给断了。   稍稍长大懂事一点也能记事了,这段时间江河也没有继续上学,就在家里跟着祁云给的进度学习看书,另外还要帮着江画眉照顾小平安,几乎可以说江河这个小舅舅跟小平安一起玩的时间比身为爸爸的祁云都还要多。   晚上江河哄着小平安听了两个故事又唱了首歌,小屁孩儿哼哼唧唧的也就睡着了。   自从小平安七个月断奶之后开始进辅食,每天的饮食排泄也有了规律,晚上基本不起夜,这会儿天气也算是凉爽,小平安睡觉老实,也不会踢被子,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也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高考之后祁云也没再去学校授课了,只是偶尔去学校转一转,校长的职务祁云也已经向公社上面申请调换了。   之前祁云看中的是周庆,可周庆自己诚惶诚恐的总觉得这担子太沉了,原本就不大想担,虽然职务是高了工资也更多,可周庆本人以前就是个胸无大志只想过安乐日子的人。   或许别人不会觉得当了校长能有多大的责任压力,可周庆觉得水月村小学是不一样的,若是他当了校长,只是想想前面祁云把这个学校做得有多好,等到落到自己手上却又这里不行那里不好,便是那种压力都能把周庆折腾得没办法好好睡觉。   简单一句话来说就是承受压力的心理能力不够强。   等到后来邱北到了学校,周庆跟看见救星似的私底下找到祁云商量着能不能让邱北来担任校长,为此周庆还做报告似的罗列了许多邱北当校长的好处。   邱北是地地道道的本村人,以前那些事也已经被证明是被诬陷的了,可以说身家清白,又是李家镇唯一的大学生,还在大学里当过老师。   这不说一个小学校长,便是中学的校长只要资历上去了人脉牢靠了也是当得的。   祁云觉得周庆这想法挺有道理的,所以也把邱北的名字给报了上去,选哪个就看公社领导们的想法跟决定了。   一个月之后,高考结果也差不多陆陆续续的下来了,这会儿都没有专门的成绩单,考前祁云他们就估摸着填过志愿了,这会儿考过了就会收到录取通知书,没考过就什么音讯都没有。   其他村有填报学校比较近的已经收到通知书了,水月村祁云他们这边最先收到通知书的反而是吴丽跟张红军。   吴丽被录取的事儿还是别人传过来的,过了两天吴丽回村里找大队长写条子盖戳,村里人才见到吴丽本人。   吴丽当初刚开始还跟村里人关系尚可,可后来不吭不响靠着李晓冬去了红星小学之后几乎没事就绝对不会回来,最后更是白白拿了李晓冬那么多东西反而没处成对象,这事儿满村的女人不知说了多少回。   现在看见吴丽,即便是知道这人以后就是大学生了,可大家还是看见了人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吴丽心里臊得慌,可想着包里的通知书,吴丽又强自镇定,找到了老村长家,见到了肚子挺得老大的王大梅跟在家里正坐在院子里搓洗衣裳的李晓冬。   知道吴丽的来意,李晓冬也没废话,客套的恭喜了一声,甩干手回屋里就给写了条子盖了戳。   要是没有大队长放行,即便是拿到通知书也没用,因为下乡知青当初过来的时候户口就已经跟着过来成了集体户了。   吴丽没想到这条子能拿得这么容易,李晓冬眼神里也没有半点的后悔嫉妒,坦荡荡一片确实是对她的祝福。   吴丽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将近四年吴丽回村里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在红星小学吴丽也努力去经营交际,可因为她跟水月村撇得干干净净的做法以及当初李晓冬给她送东西的事儿,学校里的人甚至有些学生的家长都对她很是瞧不起。   可以说这四年吴丽都是一个人孤单的熬过来的,多少次夜里突然被门外的敲门声惊醒,吴丽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想的都是李晓冬。   不能说她没有后悔过,可现在想着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想到大学毕业之后会留在大城市工作的未来,吴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笑着试图露出一个最美的笑容,“谢谢,我也祝福你们。”   李晓冬愣了一下,随后侧身揽着旁边刚给吴丽端了杯水出来的王大梅笑着跟吴丽也道了声谢,“一路好走。”   也不知是谢的当年吴丽拒绝了他最后问的那一次还是单纯的谢吴丽现在那句祝福,反正不需要谁祝福,李晓冬确认自己会幸福就是了。   “冬子哥,你要不然也努力学习学习考个大学吧?”   李晓冬不羡慕,可王大梅却是羡慕极了,目送着吴丽走了之后王大梅把手里温热的开水往李晓冬手里一塞。   “啥?就我这水准?”   李晓冬好笑的摇头。   王大梅眉头一皱两手一叉腰,“你这水准又咋了?好歹也是初中生毕业,在我看来咱们家就你最厉害最聪明了,你怎么就不行?以后你要是文化高了还能教教咱们孩子,多好啊。”   虽然被媳妇吹捧的滋味很棒,可李晓冬觉得自己不能脑袋一晕就真给忽悠过去了。   然而晌午的时候王大梅挺着大肚子就高高兴兴的去祁云家借书去了,晚上老村长从邱大爷家下完棋回去就发现,自家那个蠢笨的大孙子居然开始看书了。   虽然老村长觉得希望不大,可琢磨了一下还是交代老伴别说大实话,免得打击到孩子的进取心,“考不上大学,多读点书也挺好的。”   吴丽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拿到条子之后当天就直接走了,张红军是第二天由兰蝶陪着一起来老村长家拜托李晓冬写的条子。   自从张红军的通知书到了之后,兰蝶那张总是白惨惨的小脸都多了几丝红光,对张红军那通知书可是稀罕得很,听说睡觉都要揣在怀里趴着睡。   别人只说兰蝶是高兴,可心里的防备却只有兰蝶知道,张红军或许也知道,只是面上假装没看出来罢了。   “小蝶,等我去了学校安顿好找到了房子租下来,立马就回来接你好不好?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乡下生孩子。”   “你舍不得我跟孩子,我也舍不得你啊,那人生地不熟的连个可以帮你看行李的人都没有。你放心,我回去找我妈要了点钱,够咱们去城里安顿了。听说你上的那个师范学校,不用交学费不说,每个月还有补贴,咱们一家子节省点,等你读出来上班了就好了。”   兰蝶小鸟依人状轻柔的靠在男人单薄的怀里,嘴上可是一点不松口。   这几年过的日子多辛苦啊,之前第一次怀孕的时候还不知道就直接累得流产了,现在这个怀上了,可袁医生也说不稳定,让她在家好好养胎。   她好好养胎了,那家里谁还能去挣口粮?   张红军似乎被兰蝶说动了,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夜里相拥而眠。   等到第二天兰蝶醒来的时候村里的公鸡都还没打鸣,兰蝶怀孕之后有些低血糖,睡着之后就很难醒过来。   躺在床上缓了缓身,下意识的抬手五摸怀里的通知书,可还没摸到兰蝶心里就咯噔一下,因为她感觉到身边空荡荡的凉意。   水月村里,这天早上还没天亮,知青点那边就发出一声疯子一般刺耳杂乱的叫声,住在隔壁嫉恨得好几次偷偷摸进张红军他们房里想要找录取通知书的赵胜利陡然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   李晓冬:读书是肯定不会读书的,村里这么好,媳妇那么好看,我在这里过一辈子都不够...   王大梅:你这样的人才留在村里太埋没了   李晓冬:......   李晓冬默默啃书去了。   老村长&张奶奶:还是别打击孩子了,洗洗睡吧 第89章 收拾行囊   知青点兰蝶家的男人张红军连夜拿着通知书跑了!   兰蝶肚子里还有个两个月大的孩子呢, 要是张红军像其他村的知青那样先哄着村里的婆娘男人说要回来, 那也不至于。   可张红军这原本是说好了要一起走的,结果半夜一个人拎着自己的行囊就跑了,这可就是明摆着抛弃妻子了。   赵胜利眼看着一起住的张红军都拿到了通知书,可是嫉妒得很,要不是兰蝶跟张红军看得严赵胜利早就摸进去给他撕了。   赵胜利还想过要是顺利把李晓冬写的那张条子也找到了,那他就拿了通知书去把张红军顶替了。   现在张红军来这么一出,赵胜利乐得看笑话瞎起哄,听见兰蝶尖叫哭闹之后就立马翻身爬起来问清情况就往老村长家里跑。   张红军干的这种事谁能忍?   李晓冬也是气得慌, 哪怕平时李晓冬跟兰蝶没啥交情,可怎么说兰蝶也是嫁进他们水月村的,张红军肯定是要追的。   天还没亮, 李晓冬就点了唐三儿唐四他们一群年轻小伙子,操起扁担赶着马车就往镇上追, 另外还让知青点附近的几个妇女帮着送兰蝶回一趟王家庙水龙冲。   怎么说出了这种事兰蝶也得有娘家人照顾一下。   要说兰蝶娘家人, 之前还高兴有了个大学生姑爷,听说还是啥师范学校的, 以后出来了就是老师了,读书的时候还不用交学费,每个月能领钱过日子。   这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好事, 所以兰蝶的妈私底下给兰蝶塞钱的事儿,兰蝶继父也就没拦着,心里已经琢磨起以后如何让兰蝶跟张红军拉拔他儿子了。   可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怎么就有水月村的人来通知他说他们家姑爷跑了?   拿着家里的钱跑了?   扔下怀孕的婆娘跑了?   兰蝶继父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兰蝶的亲妈这会儿已经是嚎叫一声直接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起来了。   兰蝶继父踹了一脚婆娘, 可兰蝶妈这会儿可管不了了,她那个大学生姑爷,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二十块钱啊!   还有今年秋收后才分的粮食,当初兰蝶跟张红军两个人可是因为要离开,把粮食全都给卖了,即便两人因为干活都不厉害所以分的粮食不多,可卖完了那也是三十多块钱的!   五十多块钱,放谁家里也心痛啊!   水龙冲闻讯前来围观的人一个个也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有的人庆幸自家没有知青姑爷,有的人决定回去之后要把家里的知青儿媳妇看牢一点。   大早上就闹闹哄哄折腾了一天,可张红军那人平时不吭不响的,却没想到这么有心计,愣是一天都没让水月村的人找到,说不定暂时躲到了哪里去。   李晓冬他们也不可能啥事也不干就帮兰蝶找男人,所以找了一天没结果,大家也只能散了。   兰蝶被送回娘家,可她继父亲妈都恨不得打死她,她继弟更是指着她鼻子的骂她不中用守不住男人。   兰蝶继弟今年也才十四、五岁,可成日里也没怎么读过书,在村里看妇女们吵架撒泼学了许多话。   这情况兰蝶坚持要回水月村,水月村里送她过去的那几个人也没办法非要人留下,这一看就是要被毒打的。   大人怎么样就不说了,那肚子里不是还有个娃娃么?虽然大家伙都说这娃娃最好还是别生了,可要让她们自己参与其中把孩子给弄死了也不可能。   因为张红军跑了的事,村里也议论开了,就连姑爷是吴勇的那家人也把人给看牢了,就跑这人拿到通知书了也要跑。   所以到最后吴勇没拿到通知书落榜了,这家人也说不上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张红军的事闹了一回之后不久,周国安跟唐思甜也双双收到了通知书。   因为当初两人觉得自己考出来的分肯定不会太高,再加上唐思甜不想离家太远,周国安这人是个神经大条的,他就想着自家爸妈有好几个儿子闺女,所以他长期不在身边也没啥。   可岳父岳母就唐思甜一个闺女,这两年唐家人也把他当亲儿子似的照顾,周国安心里感动,为了媳妇,摸瞎填志愿的时候两人就直接填了省城跟茳那市里的师范。   也好在那时候有这么个考虑,两人都是低分飞过,被茳那市第一师范给录取了,两夫妻一个大学,倒是叫唐家人放心了,开始高高兴兴的给两人准备行囊。   祁云是最后收到的,还是龚书记张主任他们亲自敲锣打鼓送过来的。   虽然这一届高考不是全国统一的那种,连考试时间都不统一,可也是一个省份一个省份这么统一着来的。   考试一共是五科,祁云考的是文科,语文数学政治历史地理,总分五百分,祁云就考了四百九十二分。   这会儿分数条是没有的,祁云也是后来才知道扣掉的八分分别是政治跟语文作文这两项大家默契认为不可能满分通过的科目卷。   当然,之后祁云的试卷被传扬出去之后,听说那位给祁云批改作文的老师还很是羞愧的表示要是自己提前知道这作文是云深先生写的,那自己肯定不会硬掰着扣掉那几分。   七七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蜀地省状元就是他们水月村儿的人,虽然祁云也不算是水月村本地人,可大家还是高兴。   当然,现在肯定是不能说什么状元,龚书记他们只恭喜祁云获得了蜀地最高分,还获得了平城清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祁云选择平城而没选择怀城其实也比较简单,老王那边已经不止一次的写信说要跟他见面了,说是有不少报社记者都找过他希望能通过他采访到祁云。   这个不是祁云关注的重点,兴华出版社准备在这华国出现新气象的当头将祁云曾经出版的那些小说全都整合一下,出一版七七年精装典藏版本,算是隐晦的在文圈给大家庆祝一下“文化思想二次解放”。   既然是精装典藏版,自然要跟以往的不同,兴华出版社应广大读者要求,希望能够邀请到祁云进行一期更深入详细的访谈,然后再在封面第一页背面印上祁云本人的相片及个人简介。   这算是祁云以真面目跟读者见面,让更多读者在现实里认识他了解他。   祁云对此也是挺有想法的,不是因为这个版本一出他能拿到多少钱养家,而是这算是被文坛认可了。   这年代可不是随便写本小言情就能有这种机会的,细细数来能有这样待遇的,基本都是被称为文学创作者的人物。   祁云真正转型进入文学圈的还是上半年才出版的《田野》。   没有过多的辞藻,没有过多的虚幻,真实得叫人心酸,可心酸之余,全书却又透着股主人公对未来的期盼。   站在地狱,却仰望天堂。   当然,这个只是一个不算太重要的原因,另一个自然是祁云觉得首都好,不仅教育氛围好,还有一种历史沉淀感,这样的环境无论是对江河还是对小平安都好。   而且平城无论是现在还是几十年后,都是大学高校数量最多的一处城市,祁云当初问江画眉要不要上大学也不是问着玩的,以后等他寻到机会了就给江画眉弄个旁听生的机会,然后认真自学,考进大学也算不上困难。   祁云这看考上清苑大学要上首都上学的事儿可是闹得整个村都平静不下来,等祁云送走了龚书记他们,村里便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都欢欢喜喜的捏个鸡蛋端碗面饭就上门给他们道喜来了。   这些人嘴上说着重复来重复去的道喜的话,眼睛就直往祁云身上盯,那眼神跟看西洋眼镜似的,恨不得把祁云翻来覆去里里外外都看个透彻,就想看看这么能耐的文化人到底长啥样。   这也不是说大家就不认识祁云,主要是“刮目相看”重新认识一番的意思。   公社里送来了鸡跟猪肉大米面粉这些,祁云还挺怀疑公社到底养了多少鸡,不然怎么每次奖励都有老母鸡呢?   江画眉知道自家男人脑袋聪明读书好,可看见清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解到这大学的详细情况,江画眉还是高兴得找不着北。   上门来看热闹的人这回江画眉也不撵了,还笑容不断的给抽了凳子端了糖水出来招待人。   “啧,也不晓得这祁娃子会不会也像张红军那样跑了?”   “祁娃子跑啥?儿子都有了,这几年挣的钱怕是也都交给婆娘了,要不然你们看江画眉那厉害的性子,能忍着不闹?”   “话就是这么说的,江画眉性子那么厉害,又小学都没毕业,现在还工分也不挣了,真带到城里头去,以后别个不笑祁云呀?”   说起要被笑话这个事儿,其他人顿时转眼对了个眼神,觉得这话还真有道理。   人家多少读书人就是因为受不了被人笑话老婆不好才蹬了媳妇的,可能一开始女人年轻长得好或者男人穷点落魄点的时候是有感情是不离不弃,可等女人老了男人有钱有势了,谁还能忍?   恰好兰蝶脸色苍白的扶着肚子从一旁经过,那几个妇女揣着手笑嘻嘻的挤眉弄眼歪嘴冲兰蝶努了努,同伴顿时就哄笑一声,而后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说起兰蝶的闲话来。   兰蝶原本就苍白的脸顿时白得更像一片纸,垂眸收紧捂着肚子的手,哪怕肚子再难受兰蝶也没停下,继续迈着步子往江家走。   祁云跟江画眉正在收拾东西,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他们今年准备直接离开蜀地回怀城陪爸妈过个年,然后年后就直接上平城。   “在火车上也不方便挤去厕所,记得给儿子多带点尿片。”   “要不然还是给带个盆吧?”   “那个不方便拿,这会儿火车上人多,带的东西太大了怕是挤不上火车。”   小平安一般都不会尿裤子了,可火车上这会儿卧铺车厢跟硬座车厢并没有关死,所以很多站票的人都会往卧铺厢挤。   人多的时候什么还有人直接钻到你床底下睡觉的,睡一觉醒来想要下床的时候脚落下去就能踩到人。   这种情况下去上厕所简直就是行走在真·人山人海里,所以还是把尿布带上更保险,到时候给垫厚一点,小孩子一泡尿也能勉强接得住。   江河也在旁边帮忙收拾大外甥的东西,平时还没觉得,现在一收拾居然大部分行李都是小平安的。   小平安也觉得稀罕,被爸爸拎着放到桌子上坐着,刚好方便了他的动作,坐在原地这样东西抓过来瞅一瞅,那个东西抓过来咬一咬,看见颜色鲜亮的自己想要了还要拍着大腿高声叫一声“要!”   兰蝶站在院子外面就能看见这一家人高高兴兴收拾东西的模样,捂着肚子的手不自觉的放开,转而揪着外裳骨节都发青了。   祁云感受到门外有人强烈的盯视,皱眉转身看了出去,看见兰蝶的时候祁云眉头皱得更紧。   兰蝶被祁云冷淡中带着防备不喜的眼神惊得连忙收起了那股不甘,垂眸咬唇身形微晃,在冬风里看着着实可怜。   可惜祁云没这种奇葩爱好,眉头皱得更紧,最后还是跟江画眉说了一声,然后自己走出堂屋站在屋檐下隔得远远的问兰蝶,“你来是有什么事?”   可不能走得太近了,兰蝶这人本身就心眼子多,万一现在觉得张红军抛弃了她,这女人再心一横要用肚子里的孩子挣一笔钱再改嫁,祁云可不想让自己家当那个冤大头。   要问为啥祁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还不是因为前世他那个妈从他小时候就恨不得拎着他耳朵让他别被那些女人给骗了,各种女人的招数都给祁云念念叨叨说了个遍。   比成天琢磨着走奇葩清奇风格的水果台那群编剧都还要齐全。   虽然祁云心里吐槽了无数次她自己当年是不是就是靠那些法子成功嫁进豪门的,可多年下来还是不自觉的受了影响,前世奔三了都还没交女朋友估计也有点儿这个的原因。   要不是这辈子祁云刚来的时候一穷二白,再加上江画眉一上来就表示哪怕他不干活她也养他,怕是等祁云重新走上人生巅峰之后又要重复循环前世的老路,做一条中二晚期假装不吃不喝只吸仙气的单身老汪。   兰蝶自己就是玩手段的人,祁云的疏远防备自然也看出来的,心里悲凉之后又有些自嘲,这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她不打算要了,可也没想到要为了钱浪费在别人身上。   兰蝶深吸一口气,也不装娇柔小白花了,往祁云那边走了几步,站到能看见堂屋里江画眉的位置,视线也落在了江画眉身上,“画眉姐,以前我做过很多错事,现在我也知道自己错了。今天走投无路,我只能来求求你,借我一点钱,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这意思就是借了钱要去城里找张红军了。   要是兰蝶用别的说辞江画眉肯定是眼风都不转一下的,可听见兰蝶说起孩子,现在已经是孩子妈妈的江画眉忍不住有些心软了。   兰蝶趁热打铁,满眼哀求的想要跪下,“画眉姐,我就借十块钱也行,我知道张红军的学校在哪里,等我到了那边就去找个能混口饭吃的地方等着他去学校报道,我相信只要我带着孩子找到学校,他肯定不敢不要我们。”   兰蝶再怎么讨人嫌可也是个孕妇,还是个怀相不大好的孕妇,要是今天这么跪下去,说不定就要躺在他们家不走了。   江画眉连忙上前把人给扶起来,兰蝶眼泪汪汪的看着江画眉,两只手也跟藤蔓似的缠着不撒手。   祁云叹了口气,回身去房间里走了一趟,而后出来就给了兰蝶五十块钱,“兰蝶,我们任何人都不欠你的,说实话我们跟你们也没什么交情可讲,这钱是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借给你的。”   “也别心里埋怨我们既然能借钱给你干什么不多借钱,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求你对我们抱着感恩的心态,可也别埋怨我们这样那样,毕竟你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也不一定能在这时候借钱给你。”   钱借了,可话也要说清楚,祁云还让兰蝶写了张借条,“也不是等着你还浅,你自己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我这也是有备无患。”   虽然帮了之后可能会又生祸端,可祁云想着兰蝶跟张红军比起来,还是张红军更让人厌恶。   让兰蝶去找张红军更好,就兰蝶这心性,到了那里找到张红军之后还真能为了孩子让张红军好过?祁云表示相信母猪能上树也坚决不信兰蝶这个话。   兰蝶发现其实全都豁出去了其实以前还觉得很难受的话也瞬间就不痛不痒了,即便是被祁云这么直白的说了一通,兰蝶却是脸皮子都没红一下。   坦坦荡荡的看了祁云一眼,而后兰蝶利落的写了拮据,还按了手印。   拿了五十块钱,兰蝶最后看了一眼桌子上正咬着红枣满眼好奇盯着她的小平安。   以前兰蝶也远远的看过小平安,可因为嫉妒因为愤恨,所以兰蝶还没有仔细的看过小平安,现在看着反而觉得村里人说的也对,祁云家的小平安确实是最好看的小娃子。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兰蝶在跟小平安视线对上的时候有些僵硬的扯出个笑,小平安歪了歪头,然后伸手往兰蝶的方向递了半颗红枣。   因为怕孩子被枣核噎住,所以祁云他们给小平安吃红枣的时候都是直接刨成两半把中间的核取了的。   兰蝶愣了愣,转眼去看江画眉,江画眉也有些意外,不过也没阻止,半枚红枣而已,阿云说了,孩子愿意跟人分享是好事。   兰蝶见江画眉没拦,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抬手把红枣给接了。   小平安高兴的拍了拍手,红枣吃完了,爸爸就要给他糕糕吃了。   或许这半枚红枣对于江画眉他们甚至对于小平安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这确实兰蝶第一次不用心机手段就得到的馈赠。   兰蝶回去之后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默默收拾包袱,最后在兜里摸出那半枚红枣的时候,兰蝶愣愣出神,半晌之后发现自己脸上凉飕飕的,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莫名其妙的就哭了。   兰蝶以前哭总是会控制着希望能哭得好看一点柔弱一点,因为那样更容易让男人心疼,然后就能满足她的需求,可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想悄无声息得自己都没发觉的落泪,却好似真心实意为自己哭的。   以后再也不要为别人哭了。   兰蝶垂眸,将那半颗红枣塞进了一个小荷包里,跟她身上所有的钱放到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想吃糕糕,可是爸爸舅舅都不喜欢吃,递给妈妈肯定会被收起来让他下次再吃...【把红枣递出去   兰蝶:...第一次有人送我东西【眼泪汪汪   PS:兰蝶这个人吧,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以前是年纪太小手段太嫩了,经历了这样大的挫折,也该成长了。   #食人小白花进化史# 第90章 回家   第二天早上, 兰蝶悄无声息的就离开了, 等她娘家那边的人知道了跑过来看的时候,只有一间空荡荡连床板都没有的房间。   兰蝶妈骂骂咧咧回了家,结果又被家里男人抓着头发打了一顿,当初这男人就看上了兰蝶,可惜后来兰蝶跑得快一声不吭就找了个知青把自己嫁了出去。   等到那知青姑爷考上大学,还没想好以后怎么巴着这姑爷捞好处呢,结果姑爷也跑了。跑了也就算了,继父这边刚找了门路准备把兰蝶弄回来打了胎在家里自己弄一弄, 弄腻了再收了钱嫁出去,结果兰蝶也悄没声息的跑了。   这下他们家是白费了前面那十来年养兰蝶的那些粮食了,当初兰蝶可还读了个初一才被继父给硬逼着弄回家干活的, 想想那些学费,要是给他儿子攒起来都能做两身新衣裳了!   兰蝶继父在骂兰蝶, 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兰蝶妈也在骂兰蝶, 等兰蝶继弟在外面玩够了回家发现没饭吃,骂完了家里两个老不死的也跟着骂起没良心的兰蝶。   这一家子如何咒骂, 已经离开的兰蝶不知道也不关心,外面的人除了看笑话说八卦时对笑嘻嘻的说两嘴,谁会去关心那一家子如何闹腾?   祁云收拾好了行李, 又拿着这阵子写好的稿子去了邱大爷家。   这篇小说其实以前祁云认识邱大爷时就有了个想法,之后等邱北回来后,祁云已经在打腹稿了。   这回拿着修改好的稿子去找邱大爷,也是想让邱大爷自己看看, 如果觉得能接受他发表出版,那他就发表出去。   如果不能接受,那祁云就把稿子留在这里,当做是送给邱大爷这位师傅的送别礼。   邱大爷不识字,让邱北念给他听,听着听着泪水淌了一脸,抬手抹一把,让大孙子别停继续念。   这篇小说是祁云以邱大爷为原型写的,可以说是一部跨越了几十年的独属于一个人的“历史书”。   之前祁云还无法想出结局,现在邱北也回来了,还准备在张奶奶的介绍下处个对象结婚生子好好过日子,于是祁云想不出的结局也有了。   “阿云啊,没想到我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农民都能被人写进书里,我只有高兴的,你尽管发吧,要是别人愿意看你就尽管发。”   邱大爷没觉得自己的事写成书让别人看了多不自在,反正他这一辈子是问心无愧,而且书里也写了他儿子,那看了的人也会知道他儿子是战场上的英雄吧?   这就够啦!   邱北念完之后沉默许久,最后抬手抹了一把脸,红着眼眶勉强冲祁云笑了笑,把稿子递还给祁云,这态度就已经表明了。   “师傅,这书还没有名字呢,我就等着您给帮忙取个好名字。”   祁云笑着接了稿子,坐在矮凳子上等着。   这话说得,邱大爷两三下抹干净脸上的泪水,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能取个啥名字啊,还是你来吧,你是大作家文化人。”   祁云不干,就坐在那里不动,“这是师傅的人生,这本书也是师傅您的,名字就该您来取。”   邱大爷知道祁云这人虽然看着温和,平时也很好相处,可说起话来还是说一不二的。   邱大爷转来转去的想了半晌,最后眼睁睁看着原本还挂在半空的太阳都要落到山后面去了,脑袋里突然就冒出个名字来,“那就叫《夕阳》吧。”   邱北都没想到自己爷爷能想出这么个好名字来,祁云更是一拍稿子笑了起来,“好,夕阳,既是一生走到了尽头,也是孕育明天朝阳的开端!”   说这个话的时候祁云还看了一眼邱北,邱大爷的一辈子走到了后半截,可邱北这个被邱大爷爱了一辈子的大孙子,人生才算是重新扬帆起航。   邱大爷事实上也没想那么多,当时就觉得这即将落山的太阳跟他有些相似,还有那什么,人家不都说老人是要落山的太阳么?   现在被祁云这么一解释,邱大爷还有点儿慌神,可自己细细一想,也明白祁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于是越发觉得这个名字好。   他是要落下了,可他大孙子要重新升起来啦,说不定再过不久他们家还会有小太阳,那样充满希望的日子,可叫邱大爷盼望得紧。   周国安跟唐思甜因为学校就在茳那市里,倒是不需要提前准备什么东西,祁云他们走的时候也没搞什么大阵仗,就是把家里该处理的都处理了。   比如说剩下的粮食之类的,有愿意买的祁云就低价卖了,一些细粮祁云跟江画眉商量了一下,给几家关系好的都送了一些,主要还是送给了邱大爷。   虽然邱北出狱得了补偿,可他们家又要修房子又要相看媳妇,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便是那辆自行车祁云也算是半送半卖的给了邱大爷,以后邱北要去哪里也更方便。   之所以还有个半卖的名头,因为邱大爷跟邱北都不愿意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只让祁云拿去外面卖给别人,不要票的话好歹也能卖回一百多。   另外家里的那些家具,因为都是祁云慢慢自己弄的,两人也舍不得,就用旧床单给遮盖了一下,以后要是有一天再回来,这些也还能用。   走之前祁云又去镇上在公社食堂请龚书记郑凯旋他们吃了一顿饭,等忙完这些祁云拖家带口的踏上火车时,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   这回火车上倒是没有祁云预料的那般拥挤,究其原因却是因为高考顺利拿到通知书的人已经在之前就急急忙忙的踏上火车离开了。   而因为过年走动的人现在也还没到时候,十二月中旬都还没进入腊月,今年大年三十是二月六号。   “还好咱们之前耽误了些时候,现在虽然人也不少,可好歹没太挤。”   祁云一手抱着小平安一手牵着江画眉,江河一只手也拽着祁云衣角,三个人靠着在人流中稳如泰山的祁云顺利蹬上了火车。   江河跟小平安都是第一次坐火车,看什么都稀罕,等跟着祁云找到了他们自己的车厢跟床位之后,江河甩了鞋子爬到床上,抱着小平安让他挨着自己一起趴在窗户上隔着玻璃往外面看。   祁云站在行李架下面让江画眉把这几天在车上用不着的行李递过来,自己就站在那里往上面放。   祁云直接大手笔的买了一个四个床位的包间,祁云不喜欢睡觉的地方有别人在,既然现在有那个条件,祁云从来不是为了钱能委屈自己的人。   当然,现在还要加个不能委屈家人,有小平安跟江河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子在,肯定会闹腾腾的,若是有别人在,少不得会遭人嫌弃。   祁云自己疼爱都还来不及,就因为想要省钱就让自家人被嫌弃,那可不是祁云能干出来的事。   江画眉也不管这事儿,在她心里是宁愿从自己身上节省。   放好了东西,包间门再一关,开水瓶里早就有负责打扫这边包间的工作人员接好了,这三天里除了吃食上不大合胃口之外,便是活动范围小了的小平安都没有闹腾。   因为有小舅舅陪着他爬上爬下的,玩累了可以听爸爸讲故事,想睡觉了还能钻进妈妈软绵绵的怀里,小小的小平安觉得坐火车可真好。   怀城这边,凝开芳一大早就躺不住了,不停的开灯去看床头上的手表。   灯光一会儿灭一会儿亮的,原本还抱着她不肯睁开眼睛的祁海茂也不得不放弃似的叹了口气,捂着被子坐了起来,“走吧,咱们一起起床把厨房那些该提前处理的东西处理一下,听说从茳那市那边过来的火车提速了,估计得早点到。”   原本还硬躺着等时间走到那个点的凝开芳一听,一点不怀疑的相信了,连忙爬起来伸手拿衣裳,“我去弄就好了,你快盖着。”   “不用,其实我也睡不着。”   凝开芳想着自己惦记了好几天的大孙子,觉得祁海茂肯定跟她一样,顿时笑了,一边从被窝里把昨晚就捂着的内衬薄毛衣给摸了出来,“看你这两天装得,多沉稳冷静啊,原来也是想咱们小平安想得不行。”   祁海茂无奈一笑,接衣服的时候顺手摸了摸凝开芳的手,发现暖和这才松开手拿了衣服三两下给穿上。   要是他穿衣服的动作慢了凝开芳就会担心他凉着,那急性子,恨不得亲自上手跟照顾小孩儿似的帮他穿衣服。   因此原本还有些慢吞吞的祁海茂这么些年下来,该动作麻利的事儿也不敢慢了。   “老祁,你说这回要不要请昊斌那小伙儿上家里吃顿饭?”   凝开芳已经穿好了,坐在一旁祁海茂的书桌边拿着梳子梳头发。   祁海茂下了床回身弯腰整理床褥,“还是问问阿芬吧,昊斌那小子我看有些滑头,要是阿芬喜欢也就算了,不喜欢的话咱们也别给孩子压力,早点掰扯清咱再给阿芬相看其他人。”   老丈人看女婿,那是越看越想揍的。   凝开芳倒是挺喜欢昊斌的,昊斌看着是滑头了些,可每次看她家大闺女的眼神都不一样,跟当初祁海茂看她的眼神差不多。   不过在有可能成为未来女婿的昊斌以及自家几十年的丈夫之间,凝开芳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自家男人。   毕竟能用那种眼神看一个女人看一辈子还不腻歪的男人,也不是地里的大白菜随手就能砍一个。   昊斌还不知道自己毫无缘由的就被未来老丈人嫌弃了,前几天听祁芬说这两天她小弟要带着孩子媳妇跟小舅子回怀城过年,昊斌觉得这是个表现的机会,厂子里的活儿都不尽心了,走街串巷找门路的弄了许多好东西,就等着眼巴巴的要送到祁芬家。   说起来祁芬作为家里的老大,今年也已经二十六了,即便是在几十年后那也是被催婚催得不敢回家不敢接家里人电话的年龄了。   祁海茂虽然早上跟凝开芳说了那个话,回头等祁芬起床了,祁海茂还是让祁芬今天把昊斌给叫来,“既然他都带你见了他家里人了,咱们也该让他上门吃顿饭,你要是没意见,咱们这回趁着你小弟回来了,两家人好好坐一起谈谈婚事。”   说起来祁芬上次去昊斌家里吃饭,那也是一顿乌龙。   昊斌这小子忒是奸猾了些,这边还没追上祁芬呢那边就跟家里人掀了底,昊斌家里人口简单,也没有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习惯。   又因一家人一直都特别嫌弃昊斌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儿似的到处跟哥们儿勾肩搭背四处招猫逗狗的,你说说,谁家男人二十五六了还没结婚生娃娃的?   人家有的人孩子都已经能上学了。   可没办法,这些年昊斌跟家里斗智斗勇耍无赖,愣是没处上一个对象,现在突然说喜欢上一个姑娘了,昊斌的奶奶当场就高兴得直抹眼泪,抹完了还杵着拐杖特别严厉的跟老伴儿子儿媳交代,不准棒打鸳鸯。   这可冤枉死人了,他们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好嘛!   特别是昊斌的妈,心急得啊,以前昊斌年纪还小的时候,昊斌妈觉得天上的小仙女儿才配得上自己儿子。   等昊斌年纪越来越大,昊斌妈的标准也从家庭优渥的城里小姑娘迅速降低到了农村姑娘,现在么?只要是个女的能生娃娃,昊斌妈也知足了。   可昊斌喜欢上没用啊,因为昊斌说那姑娘这都一两年了对他也不大搭理,还听说姑娘的父母也都是有门路的,准备给姑娘相看对象。   这下不仅昊斌一个人急了,昊斌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甚至外嫁的小姑姑都急了,今天让昊斌送这个明天让昊斌送那个的,就盼着昊斌能把人给娶回来,可惜祁芬根本就不愿意收昊斌的东西。   祁芬坚持要按照自家爸爸那个模子找,即便心里对昊斌有了感情也不愿意,更别说她还准备多留在娘家给娘家挣钱呢。   爸爸的工作给了她,祁芬就想着给两个弟弟挣安家的钱,现在小弟结婚了也有出息了,可边疆还有个大弟呢。   大弟年纪大了,军营里训练肯定也一身暗伤,祁芬没什么保家卫国的大情怀,就想着什么时候让大弟退伍回来,到时候安家落户娶媳妇养孩子肯定要不少钱。   要是嫁了人,挣的钱要拿回娘家,肯定是要起纷争的。   昊斌追得紧,祁芬原本想着他这性子怕是这边缠着她那边又处着别的对象,所以一直没觉得耽搁了昊斌,结果等昊斌的小姑姑沉不住气找上来,祁芬才知道这个事儿。   于是祁芬跟昊斌说开了,让他赶紧去重新喜欢一个,这话可是把昊斌气坏了,这喜欢是说换就能换的么?   于是昊斌气得把祁芬脸蛋给亲了,还恰巧被路过抄近道的街坊邻居给看见了。   两人没分成,昊斌还说祁芬坏了他名声,祁芬被哄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给点了头。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昊斌是彻底缠上祁芬了,跟粘人的小奶狗似的,上下班接送,还隔三差五的给家里送东西。   凝开芳两口子也不是那爱占人便宜的性子,收了这么多礼,虽然祁海茂不大喜欢昊斌这小子,可还是要礼节性的回礼的。   为了回礼,祁芬也上门送了东西,于是被昊斌家特别热情的奶奶拉着进了屋。   进屋之后肯定是要喝茶吃点心的,喝茶吃点心的时候昊斌奶奶又一直跟她聊着天,祁芬不好提离开的事儿。   最后等昊斌爸爸妈妈下班,留下来吃饭也就顺理成章了。   等到祁芬离开的时候,昊斌就特别羞涩的问祁芬他这个未来女婿啥时候上门正式拜访岳父岳母。   祁芬脑袋被晚风一吹,顿时清醒了,昊斌家父母爷爷奶奶甚至后来赶过来的小姑姑都见了,还一起吃了饭,这可不就是上门见了男方家属亲人么?   送次回礼就送成了这样,祁芬回去想了几天都没想明白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可要喊昊斌来家里吃饭,祁芬又觉得发展太快了。   不过既然今天爸爸都开口了,祁芬想了想点头答应了,“那我一会儿去他厂子里找他。”   今天为了去接弟弟一家,祁芬已经提前请了一天假,上次弟弟回来她都没能接人,这回可不能错过了,而且听妈说大侄子长得可好了,祁芬可是惦记好久了。   凝开芳这回也不催祁芬去上班,围着围裙拿着抹布力图把家里收拾得更干净,“对了阿芬,干脆你早点去找阿斌吧,让他跟着一起去接你弟弟。”   祁海茂一会儿还要去单位点个卯,凝开芳在家里忙活饭食,接人的活儿就落到了祁芬头上,带上昊斌还能多个帮忙拎东西的人。   于是等祁云带着行李刚从火车站出来,他个子高眼神也好,大老远的就看见了不远处伸着脖子踮着脚尖朝这边张望的大姐,大姐身边还有个不认识的男人也一脸激动的朝他们这个方向挥手。   “你挥手干啥?你看见人了吗就挥手,再说了你也不认识我弟弟。”   祁芬感受到四面八方望过来的视线,鹅蛋脸上烧红一片,没好气的回头瞪了身边这男人一眼。   昊斌大大咧咧一笑,继续抬起两只胳膊一起挥动,“你傻啊,我这样是不是特别引人注目?到时候你弟弟往我这边一看,可不就看见你了么?”   祁芬觉得昊斌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等到祁云真看见她带着江画眉他们挤开人群走过来之后,祁芬心里琢磨这臭流氓还有点聪明,以后生的孩子应该不会笨。   作者有话要说:   祁芬:你挥手干啥?臊不臊啊!   昊斌:你傻啊这样所有人都看我们才好!【小舅子肯定能第一时间感受到我的热情   祁芬:...好吧【好像有点聪明啊,可以放心生孩子了 第91章 怀城   接到了人, 还没等祁芬介绍呢, 昊斌就特热情的上前一步把江河手上拎的行李袋抢了过去,然后另一只手又抢了祁云手上的,“小舅子你好,我叫昊斌,是你姐夫,初次见面,你好你好啊。”   一只手拎着两只大行李袋也不觉得压手,特意腾出右手来握着祁云的手直晃, 脸上还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江画眉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祁云,然后自发的把小平安从祁云怀里接了过来,往大姑姐祁芬那边靠了靠, 大姑姐什么时候结婚了?   之前写信不是说只是处了个对象么?   祁云也是纳闷儿,被人拽着手晃啊晃的还抽不出来, 只能面上尽量露出不失礼貌的浅笑, 眼神往大姐那里跑。   祁芬刚才还在心里想这流氓也不笨,结果回头就又给她丢了回脸, 顿时脸上烧得更是红晕退步下来。   祁芬抬手把昊斌还拽着她小弟的手给扯了下来,“好了别站在这里说话了,咱们先出去吧。这是昊斌, 之前信里说过的。”   处对象这种事自然是要在写家信的时候随口说一说,可昊斌听了却是高兴得不行。   有心想要去追问小舅子那信里他大姐是咋描述他的,可眼珠子一转发现祁芬还拽着他那只手呢,昊斌果断选择暂时放下那个疑话头, 假装没注意的直接把祁芬的手紧紧的攥在了自己手心里。   “你干啥啊,还不快放手!”   祁芬没想到这家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耍流氓,一对柳眉都要皱成一堆了。   祁芬抽手的动作有点大,祁云想假装没看见都不行,总觉得自己大姐这个对象有点不要脸啊,关键是比他当初缠着他家小姑娘那架势还有过之无不及。   昊斌被祁云默默看着也不虚,面上正直的拽了拽祁芬让她别闹,“这车站里人多,要是你被挤散了我们还要来找人,赶紧走吧,岳父岳母还在家里等着呢。”   这还没结婚呢就光明正大的把小舅子岳父岳母都给叫上了,昊斌可不管面子不面子的,反正这媳妇儿他是好不容易追来的,要是因为面子反而错失良机,那才是大傻蛋。   今天早上祁芬过去找昊斌的时候昊斌已经钻进车底在修车了,知道祁芬去找他,当时就给他高兴得,脸上的机油都没洗就跑了出去。   知道祁芬是来找他一起接小舅子去,昊斌二话没说就去找师傅请了假。   昊斌这人在哪儿都混得开,人是自来熟,还不让人讨厌的那种,他们修理厂一天也没什么必须干的,反正落下的活儿回头给补上就完了,请一天假都不带扣工资的。   昊斌要去岳家吃饭,这可是大好事,昊斌师傅二话不说就让他回去。   昊斌厚着脸皮又给借了两脚蹬的三轮车,这车子虽然没有大卡车拉风,可关键是这玩意儿车前面位置不宽啊,到时候他跟阿芬坐前面,挤挤挨挨再车子颠簸几下,可不就坐一堆了么?   可惜祁芬深知此人的流氓属性,直接坐后面车斗里不肯去前面。   没尝到甜头昊斌小小的沮丧了一下,不过借这个车重头戏还是讨好小舅子。   祁云他们从蜀地过来,一家四口哪怕是再三精简行李,可最后还是带了不少,若是坐公车的话不说要补几个人的票,还要挨白眼被抱怨。   出了车站昊斌就带着一行人去了停三轮车的地方,祁云看着觉得挺方便的,以后有机会还是要买辆小车,去哪儿也更方便快捷。   江河跟小平安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车,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两甥舅被大人拎着放进车斗里就挤挤挨挨凑到一堆去了。   等祁云掐着江画眉的腰肢把人给扶上去了,一大一小两只鹌鹑就往江画眉身边挤了过去。   江画眉在家里都已经被祁云抱来抱去的抱习惯了,这会儿一时间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的,两口子那默契的样,看得昊斌眼睛都要红了,然后凑到祁芬身边要去扶祁芬。   祁芬莫名其妙的斜了他一眼,拍开想往自己腰上凑的手,“画眉,拉我一下!”   “好嘞,大姐,你坐我这边,平安,这是大姑,大姑还给你寄过你最喜欢的青蛙衣服,记不记得?”   两个女人扎堆聊上了,祁云回头朝昊斌笑了笑,“昊哥,我跟你一起坐前面吧。”   虽然没有叫他姐夫昊斌觉得有点小失落,可小舅子要跟他挨着坐前面说说话,昊斌还是很殷勤的。   一路从火车站蹬着到了西城区祁家,祁云已经把昊斌家里的事以及他自己从小到大的事都给掏完了,至于昊斌跟他大姐的相处,祁云想着祁芬也在,要是他提起那个话头,怕是还没开始套话呢祁芬就要不好意思了。   “哎呀祁云回来了?今年这么早回来过年?”   “不是啊唐姨,我小弟考上大学了,今年回来过个年明年开学就要去平城上学啦。”   “哟考上大学了?还是首都的啊?哪个大学啊?怎么不回怀城念书哩?”   “首都比咱们这里好,我弟写出的出版社也在那边呢,学习工作两不误,以后孩子在那边上学也方便。”   进了巷子,来来往往几乎都是认识的人,看见祁云带着行李还有媳妇孩子回来,一个个的都站住脚问了两句。   祁芬也不含蓄,说起话来里里外外全都是自豪骄傲。   等大家都知道祁家下乡插队的那个小儿子以蜀地最高分考上了首都清苑,一个个也不觉得祁芬太爱炫耀了,要是这祁云是他们自己家里的人,怕是早就在拿到通知书的时候就宣扬得满城都知道了,还能等现在别人问起了再说?   “平安,一会儿就能见到爷爷奶奶了,记得叫人。”   “咱平安这么可爱,不用等孩子喊人咱妈就要稀罕得抱着不撒手了。”   祁云单手拉了江河,免得这小子初来咋到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江河倒是没祁云想的那么感情细腻,就觉得姐夫从小居然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虽然在生活更好的人看来祁家所在的居民区比较老旧拥挤,可在最好的房子也只见过镇上唐思甜舅舅家单位房的江河看来,这里可比曾经他以为的最好还要更好。   想想姐夫当初就是从这样的生活环境走到了他们村儿里,之后还跟着他们一起住了茅草泥巴房住了那么久,还一点没嫌弃过。   江河心里还是挺大感触的,越发佩服自家姐夫。   祁家就在二楼,祁云他们还在楼下呢,凝开芳就在自家厨房那边听见楼下祁云祁芬跟人说话的声响了。   “老祁,你看一下火,我去下面接画眉他们。”   说是接画眉他们,更应该说是接小平安。   凝开芳打开门的时候刚好对上隔壁胖婶伸着脑袋往楼下看,对方听见祁家门打开的声音也循声看了过来。   两人眼神一对上,胖婶怕自己动作慢了又要吃亏,行为快于大脑的翻白眼哼了一声然后果断拍上门。   凝开芳朝天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勺子婆娘计较,手脚麻利的下了楼接自家儿子儿媳大孙子去了。   两边一见面,自然是一顿亲近又热闹的拉拉扯扯往楼上家里去了。   小平安性子乖巧,虽然已经不记得凝开芳了,可听爸爸妈妈说奶奶在他刚出生的时候还来照顾过他跟妈妈,小平安乖乖的叫了奶奶。   凝开芳高兴的要抱他他也扑过去让凝开芳抱了,这可把凝开芳高兴得,一整天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到了家小平安也叫了爷爷,祁海茂接过去颠了颠,满意的点头,“平安身子骨好,以后肯定能跟爸爸一样长得高。”   男孩子么,长辈们总希望能长高长壮。   祁海茂自己小时候营养没跟上又年纪小小的开始做重活,所以哪怕先天基因不错,可到了成年以后也才一米七八左右。   年轻那会儿还没觉得怎么样,可等后来年纪大了,特别是看见自家儿子一米八的高个儿,祁海茂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羡慕的。   男人就是要高高大大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可靠。   所以说男人跟女人,看待后辈的眼光都不同,像是凝开芳祁芬他们就是看平安长相,鼻子眉毛像谁啊,耳朵嘴巴又像谁啊。   说到最后总之就是觉得自家的娃娃比外面的好看太多了,然后就是激动得又去托着平安脸颊两坨肉摸了摸,好歹忍着没掐。   中午爷三个高兴,碰了杯小酌几口,祁海茂也不想故意灌醉昊斌套什么话,反正不管你是真心诚意还是虚情假意,以后要是自家闺女觉得日子过得不舒服了,那你丫的该滚回哪儿就滚回去吧,祁家的门可不会再为你敞开了。   吃过饭祁云先让江画眉带着孩子回房间休息,祁芬被赶出家门送昊斌去了。   既然已经决定两家谈婚事了,那两个小年轻还是把感情处好了才行。   下午祁海茂还要去一趟单位,江河在火车上睡了这么多天,这会儿精神好得很,祁云干脆就带着他一起出了门。   祁云要去图书馆买点书,之前在水月村那会儿,因为书店里书籍太少,祁云想买点书回来看也没法子,这么四年多下来祁云买来看的书反而还没有自己写的书多。   而买的几本书里还都是当初回怀城过年以及去茳那市参加高考时买的。   “正好,我先带你去图书馆转转,今天咱们能借几本书。”   祁云出来的时候就找老爸拿了他的借书证。   这借书证是本地市民填写了家庭住址落实到了人头上那种,比之用工作证学生证办理的借书证,能够借走的书本数量更多,属于怀城本地人特殊福利。   这离过年还早着呢,祁云准备借点书回去看看,也给江河拓展一下知识面。   江河现在是姐夫说啥就是啥,挨着祁云上了公车,然后一路进了怀城最大也最具有历史的图书馆,里面地面都干净得能当镜子照,这可真是叫江河大开眼界。   站在一眼看去全都是书架子的二楼入口,江河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词:书山文海。   曾经听祁云说这个词的时候江河还无法想象出来,心底里偷偷琢磨这词莫不是用了夸张手法?可现在才发现,真的有这种地方。   “姐夫,以后我也想要有一个装满了书的书房,书柜要顶着天花板的那种。”   有路过的人闻言扭头看了江河一眼,对上江河窘迫涨红的脸,纷纷露出和善的笑。   这时候能抽时间来图书馆借阅的人,几乎全都是真心实意喜欢看书喜欢学习的那种,听见这样一个小孩儿说出这样的梦想,并没有人会去嘲讽轻视,反而是善意的祝福。   或许很多走进这里的人都有这样一个梦想吧,只是因为知道无法实现,所以也没有说出口。   祁云笑了笑,抬手揉了把江河的脑袋,“光是有这么多书有什么用?你应该说,希望自己老了的时候,自己一辈子看过的书能在家里组成一个小型图书馆。”   想要弄那样的书房,只要有钱就能做出来,可做出来除了装比充门面并且浪费资源之外,还能有别的意义?   江河受教的点头,眼神里满是对知识的渴望。   “好孩子,每本书都是一位看不见的老师,哪怕是最差劲的书也能让你学到东西。不过我们要去伪存真去芜存菁,不能盲目信书。”   正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祁云可不希望以后江河成个只会吊书袋子,跟人说话就成天这本书的某某作者说那本书的某某作家说的。   若是一个人读书读成了“别人说”,那这个人也不知到底还有哪些思想是属于自己的。   两人出了图书馆,祁云自己借了几本比较少见的俄文法文名著原版,这几本都是挺难找到的,倒是没想到跑到七十年代反而在怀城图书馆找到了。   祁云估计这几本书说不得在此之前还在存书库里吃了几年的灰,今年高考一恢复,文化之风似乎一夜之间就陡然苏醒了。   江河自己不知道该读什么书,祁云就给他选了本国外简洁版的小故事原文书。   之前江河也跟着祁云学习过英语,可是之前别说李家镇了,就是在大城市里也不能找到外文书,所以可以说到现在为止,江河看的英语都还只限于祁云手写短篇文章。   学外语这种事,其实就跟小孩儿学说话差不多,重要的不是什么语法不语法的,最开始的还是语感,祁云希望江河学会的是如何说外语,而不是如何写或者如何答。   借了书之后又去书店转了转。   就跟女人逛街一样,好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祁云以前就喜欢时不时的去书店逛逛,若是遇上喜欢的书也可以怀着一种偶遇惊喜的感觉入手。   慢慢的买回家的书多了,几乎每本收存在书架上的书都能让他想起曾经偶遇这本书时的画面甚至心情,有种谈恋爱的感觉。   当然,这种特殊的恋爱感只存在于曾经的单身狗岁月里,现在祁云是不会有那种想法就是了。   江河跟着祁云看了很多东西,祁云也不仅仅是给江河买学习方面的书,也会给他买他们这个年纪会喜欢的小人书,在书店里看见了金先生那边的武侠小说,祁云也抱着怀念青春的情怀给江河买了几本。   祁云从来不认为玩乐使人颓废,要颓废也只是因为那个人意志力不坚定,哪怕是玩牌,若是人心志坚定了,最后学会的只会是高深莫测的计算能力以及对人的微表情及心理更深入的了解,这还是能带上丰富实践经历的学习过程,单看当事人如何想如何做罢了。   买了东西祁云也没再继续带江河逛了,只是去海边走了走,这会儿冬天,海边的风不大,但是抵不住凉飕飕的,所以祁云只带江河随便走了走看了会儿货船游轮就回去了。   “等明年夏天咱们放假了,我带你们回来玩水。”   明年他们的学习生活都有规律了,平安也长到能跑能跳的时候了,祁云还是想带着自家媳妇好好享受生活的。   祁云自己本人就不是个苦行僧,有机会就爱让自己过舒坦点,没机会那就创造机会,总之不能让自己活一辈子全成了为别的人别的事儿活。   一直到第二天祁云才去看了杜山他们。今年各处风向都宽松清明了,平反之后,各种红袖章也面临解散。   郑凯旋还好,因为他在公社里办事期间也干过不少好事,之后甚至还主动参加了田山支援,所以上面也有提拔他的意思,红袖章直接改到民警那边去也有可能。   这也意味着杜山周代涛王小海他们终于可以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昊斌:小舅子跟他媳妇多好啊,在外面都能那么默契的亲近【满眼羡慕 第92章 约会变购物   杜山他们出来了这么几年, 连过年都不敢回去, 虽然钱挣得多了,可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甚至一开始的时候杜山他们在这边吃肉喝酒,喝着喝着就能三个大男人面对面哭起来。   想着自己终于能吃上肉了,可家里人还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呢,便是他们给寄了钱回去怕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用。   杜山他们迫不及待的要回去,祁云这边才过来没几天,杜山他们自己在黑市里的摊子生意线路就都暂时收了, 风风火火的买了东西就准备往老家跑。   杜山这小子最是嘴甜,这次回去还带了个漂亮的城里姑娘回去,这是准备见了父母就在老家把酒席给办了结婚证给扯了。   离开前杜山单独请了祁云一回, 私底下找了家私人餐馆找了个包间,推杯换盏交代了许多怀城这边的门路, 这是要把他们三个这几年打下来的金山跟祁云分享啊。   当年三人从山里躲躲藏藏那么久, 实在没办法了才回村里,那会儿心里抱着的是如何灰败绝望的心情。   哪怕现在顿顿吃肉也不能让他们忘记, 是祁云给他们指明的方向。   初来乍到被外面的大世界吓得喘气都不敢大点儿声的时候,也是祁云的爸收留了他们,之后还亲自带着他们转了几天, 带着他们了解了怀城的“早市”让他们有了养活自己的门路。   可以说没有祁云父子,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以前杜山非要给祁云塞钱,结果祁云回头就把汇票给了他们家里人,祁海茂这里更是不收, 杜山他们没办法,这两年只能踩着祁伯父收礼的底线送礼。   多了贵了的一概不敢送,要不然不说祁伯父了,就是凝阿姨都得叉着腰训他们一顿,再让他们把礼物全给拎走。   “祁哥,我们哥仨是真感谢你,真的,要是没有你,说不定我们仨现在还在石场改造呢。”   这会儿可没有什么牢房,除非是情节严重的,像杜山他们这种被抓到了,肯定是要被批斗,然后就是下放到石场木场果园之类的地方。   这些地方听起来似好地方,可像杜山他们这种被弄过去的,那是吃糠都吃不饱,每天天不亮就要干活,天黑了也不能歇着,干的还全是最脏最累的活,往年有人在里面直接累死的也不是没有。   祁云笑着跟杜山碰了一下杯,把酒给喝了,算是接了杜山这份谢,可接了谢意那其他的可就别说了,“瞎说什么,你们能有今天那也是你们自己有能耐,要不然就算是我把你们送到金山银山里你们也带不出钱来。”   这话说得周代涛跟王小海在一旁都忍不住笑了,笑完了又感动得眼眶都红了。   三个大男人眼泪汪汪的盯着你,祁云觉得这画面不太具有艺术的美感,连忙劝三个人多吃菜少喝酒。   “咱们都是兄弟,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喝酒喝多了伤身,又不是跟外人应酬,小海,给你杜哥盛碗汤,今晚就他喝得最多。”   要是不喝碗热汤垫一垫,回头出了门冷风一吹,保管要抱着路灯杆子吐得稀里哗啦。   杜山没吐,可也发了一顿酒疯,非要给祁云一份感谢他全家“再造之恩”的谢礼,要是不收他明天就要买一车东西去把祁云家的门给堵了,闹得跟打架似的,连饭馆老板都吓得跑来包间看看是不是需要劝架。   祁云推脱不开,最后还是收了,是西城区这边的一套房子,对于祁云来说贵倒是不贵,主要是现在私底下买卖房子不好弄。   这房子祁云暂时拿着也没用,回头交给了凝开芳,让他们俩决定怎么用,两口子商量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去把房子慢慢的收拾出来。   也不住人,就慢慢给添置家具之类的,不管祁云以后带着儿媳孙子回不回来定居,总归这怀城还是要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有了家就有了牵绊,以后孩子们总不至于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凝开芳还没太老呢就已经感受到了空巢老人的忧伤。   凝开芳的忧伤也就坚持了三分钟不到,因为洗完澡回房的祁海茂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自家媳妇的忧愁,果断转移注意力谈起了办年货,然后凝开芳就瞬间眉飞色舞精神起来了。   今年过年可跟往年都不一样,因为他们乖孙第一次跟他们过年,也是平安出生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   作为奶奶的凝开芳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了,誓要让今年也才一岁多的乖孙记忆深刻,也不考虑这样的想法给小平安那颗发育还不完善的脑袋带来多大的压力。   今年凝开芳不用上班了,成天没事就带着江画眉跟平安一起出去转市场,祁云眼看着自家媳妇被老妈带出去炫耀了十来天,终于忍不住委婉的表示自己要带江画眉出去走走。   至于平安?   嗐,当奶奶的稀罕孙子,那自然是要满足长辈,所以祁云很干脆的把平安扔给了凝开芳。   亲爹都这么放心,反而是江河这个小舅舅格外操心,一会儿担心凝伯母买东西买多了抱不到平安,一会儿又担心抢着买年货的人太多要把平安挤散。   可自从有了平安之后姐姐姐夫也确实很久没有单独出去培养感情了,江河干脆放下书,自告奋勇的要去给凝开芳提东西。   “凝伯母,你别看我年纪不大,可我力气够,在乡下我可是经常下地干活的。”   这话是大实话,每年五月农忙那几天学校都会放假,八月秋收江河也在家没上学,虽然家里条件好了,可江河还是在有空的时候就下地干活挣工分。   可以说自从江画眉怀孕生孩子之后,家里挣工分挣得最多的还是江河这半大小子,没办法,祁云教书之余,只能参加六月之前的农活,之后就是万万不敢去下地的,要不然后果严重。   至于江画眉,怀孕的时候且不说了,之后又要照顾平安,原本江画眉也可以像别的女人那样把孩子往家里一放或者背上一绑就能去上工了。   可家里三个人,别说祁云跟江河了,便是江画眉自己都舍不得让平安受这份罪,索性家里也不缺那口吃的,江画眉也不像以前那样没安全感,不干活看见工分本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就总会觉得要挨饿。   江河说完话还怕凝开芳不信,左右看着要去厨房找粮食袋子试给凝开芳看,那着急的样子逗得凝开芳想笑,“好了好了别找了,咱们又不是没一起生活过,你力气大伯母知道,行了,那你帮伯母拎菜篮子,今天市场里也没来啥干货,咱们去买点菜就成了。”   江画眉不好意思的送走了婆婆儿子弟弟,家里就只剩下她跟祁云了。   祁云看了看客厅里挂着的圆盘钟,这会儿上午九点多,还不算晚,“要换身衣服吗?”   这可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会,祁云抬眸冲着江画眉一笑,江画眉就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了,然后江画眉就脸红红的小跑着回房间换衣裳去了。   要不是年纪实在不小了,江画眉都想要蹦跶两下,虽然两人都有了孩子了,可能跟祁云单独出去走走,哪怕是吹冷风心里都高兴。   江画眉回了房间就把上次跟祁云一起回来时特意去百货大楼买的冬裙给翻了出来。   还好江画眉不是易胖体质,再加上年纪也不大,生了孩子之后也没有刻意锻炼就恢复得不错,穿上当年那条裙子腰身都合适。   裙子是现在大城市里比较流行的加厚灯芯绒,款式很简单,就是厚重的直坠大摆裙,走动间布料晃动,裙子下面的亮色小朵绣花就会一朵朵展现出来,好似花朵在行走间绽放似的,也算是给这种比较厚重的布料添加了一点设计感。   上面是分开的灰白大格子上身针织衫毫不疑问的做得宽大到看不出身体曲线,这也让江画眉穿上的时候甚至因为胸部而显得有些胖。   不过外面再加个外套在祁云看来就比较有几十年后那种休闲随性的时尚搭配感了。   当然,祁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他家小姑娘长得好,要不然这么丑的衣服怎么可能穿出时尚感。   事实上祁云觉得丑的衣服哪怕是在怀城,那也是没多少人舍得买的高档货,每次路过百货大楼外面的时候也只能满脸艳羡的隔着橱窗玻璃看一看。   所以当初祁云带着江画眉去随便就买了下来,可是让许多姑娘羡慕死了。   江画眉自己也挺喜欢的,不说好不好看,这一身还是她这辈子的第一条裙子,第二条裙子就是当初嫁给祁云时穿的那身由凝开芳他们寄过来的大红新娘裙。   江画眉换好衣裳,想了想又把祁芬送她的那个黑皮搭扣小包给带上了,在房间里照了照镜子,发现没遗漏的这才满意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家里只有三个房间,江画眉依旧是跟祁芬一起住的,带着平安一起,祁云则跟江河一个房间。   祁芬这边房间作为女孩儿的闺房,旧衣柜外面镶嵌着一块大大的穿衣镜。   “我好了,咱们走吧。”   江画眉笑着走到祁云身边,祁云双手操裤兜,左手手肘弯起,江画眉自发的将手挽了上去。   祁云上下打量了一番,摇头叹气,“眉眉,以后我一定给你买好多漂亮的衣服鞋子。”   再也不让你穿这么丑得具有时代感的衣服。   这会儿衣服也才刚从保守的深黑深蓝藏蓝泥褐等颜色里萌生出别的颜色,款式也从单一的裤子衣服稍稍有了点儿做试探性的厚重长裙。   等明年领导们决定要实施经济改革开放之后,真正具有设计感的好看的衣服才会出现。   “今天还要去买套化妆品。”   祁云视线在江画眉唇上顿了顿,这大冬天的连个口红唇彩都没有,只擦了点雪花膏而已,祁云自己看着都觉得太委屈自家媳妇了。   “买这些做什么?我又用不上,咱们到了平城还要找落脚地呢,小河要在那边上学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送的进学校去。”   想想结婚前祁云送她的那套化妆品,才用过一回,结果之前搬家的时候收拾出来江画眉还准备带上呢。   祁云一看,发现过期了就给她扔了,可把江画眉心疼得不行。   现在祁云说还要给她买一套,江画眉觉得买了也是要扔的,还不如不买。   祁云可不觉得心疼,坏了的东西他宁愿没有不用也不愿意凑合,万一出了啥毛病,能治都是好的,就怕闹到最后治都不能治。   “等你以后在城里过日子了,需要化妆的场合可不会太少。咱该买的就买,而且这些东西在怀城这边买还能比首都那边更便宜。”   祁云这么一说,江画眉也就不反驳了,想着以后跟着祁云去了首都还要有化妆才能出现的场合,也不知道会是啥场合,想想还有点儿紧张。   祁云是准备帮自家小姑娘把以前那些衣裳都给换了,带着江画眉到了百货商场,也不乱逛,就找了女装楼层一路看过去,只要有他看上又确定江画眉不讨厌的,都给直接买了。   “这么多东西,咱们到时候怎么带上火车啊?”   江画眉看见那些价格,心疼得眉头都要皱成一团了,着急的想了半天终于想出这么个劝祁云的理由。   “这有什么,到时候直接打包先寄过去,等我们到了安顿好再取回去就成了。”   祁云一点没觉得为难的,转身发现卖婴儿衣物的地方,又一口气给平安买了不少东西。   不是给自己花钱,江画眉瞬间就不心疼了,等到后来祁云给自己买东西的时候,江画眉还挑挑拣拣的非要选质量好价格高的那种。   “阿云可是要去学校上课的,不穿好点怎么行。”   其他人祁云也没忽略,给江河凝开芳他们都买了不少东西。   出来的时候原本祁云还想着要带江画眉悠闲的逛个街再在外面吃顿饭,完了再去看场电影喝杯咖啡吃个下午茶什么的,多浪漫又小资啊。   可惜最后东西太多,两人拎得手都抬不起来了,直接叫了辆三轮车回去了。   这社会其实很神奇,很多东西若是上面风声一紧,那不该出现的东西就算是掘地三尺都绝对找不着,可等风声一过,这些东西又跟北方初春的嫩草柳叶似的,一夜之间就钻了出来。   像是这种人力三轮车,原先肯定是没有的,这会儿却时不时都能看见,只要招招手对个暗号,价钱用手一比划,这就成了。   暗号也不定,总之就是老哥小弟啥的,装成亲戚或熟人的模样,绝对不能表露是做交易的。   看见祁云跟江画眉回来了凝开芳还有点惊讶,“你们不是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么?”   之前祁云可是提前打过招呼让家里别做他跟江画眉午饭的,结果这才刚摘菜准备做饭呢,这两人就回来了,还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   等凝开芳从厨房出来看见两人堆在门口的一大堆东西,顿时也是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把整个店都给搬空了?”   江画眉也挺不好意思的,花钱这么不节省,万一婆婆觉得她是败家婆娘怎么办?   江画眉这才刚想完呢,凝开芳那里就单手叉腰朝祁云骂了一声败家子儿,“你个臭小子,说了多少回了,花钱要紧着,别脑壳一卡就买买买的停不住手了!”   在蜀地那边呆了一个多月,凝开芳也学会了些许蜀地方言,现在骂人都喜欢用怀城腔跟蜀地方言夹杂着一起骂了,要是在外面骂得对方一脸懵逼显然没听懂,凝开芳能得瑟好几天。   祁云也有哄他妈的法子,从一大堆东西里把买给凝开芳的衣服给翻了出来扯开在对方身上比来比去,“妈,我这不是想着在怀城买东西方便么?咱们也不知道首都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听老王说那边物价可比咱们这边更贵一些,现在看着是在败家,其实是在省钱呢。”   这歪道理一大段一大段的,偏偏每次让人仔细一想还不由自主的觉得这道理还挺对的。   “妈,别忙活了,先来试试衣服,这可是我跟画眉一起挑的,我们俩可是打了赌,看哪件衣服妈你穿着更好看......”   凝开芳被哄得高高兴兴的放下菜去房间里换衣服去了,祁云回头挑眉朝自家媳妇儿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江画眉抬手挽着头发别开脸忍笑。   虽然知道有时候她也是被阿云这家伙用这种法子哄过去的,可现在看见对方用这个法子哄别人,那感觉还是挺好笑的。   平安看见爸妈回来了,还拎着好多东西,早就忍不住拽着小舅舅的手要去翻包了,江河护着平安,自己也好奇的直往袋子里瞅。   祁云见状,大步走过去,直接就蹲在门口给家里人分礼物了。   祁海茂跟祁芬还没回来,那祁海茂的就给了老妈让她先收回房间,祁芬的则由江画眉带回房间放着。   江河跟平安的,则是被祁云找出来放在一边,十分恶趣味的非要平安自己收自己的东西。   平安一岁多还不到一岁半,拐着脚一手拉着小舅舅的手稳住身形,一手抓袋子那肯定是拎不起来的,只能拖着走。   拖一会儿还要站着歇半晌,要是半路扭头又发现对另一样东西感兴趣,平安还会撒手又跑回来拖另一样。   不过这时候祁云可不会惯着他,让他干一件事要有始有终,虽然这件事很小,可也不能因为不重要或者很小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严格的要求不是为了把人锻炼成古板不知变通的性子,只有将这些优秀的习惯观念融入本性,才能让自己的人生活得更成功更肆意。   作者有话要说:   凝开芳:小孙孙啊,奶奶一定要让你过一个七老八十都还能记住的热闹年!【信心满满叉腰   平安:...压力好大啊【歪头咬手指 第93章 大哥回家   祁家的房子曾经搬过两次, 一次是工作需要, 一次就是家里孩子太多,原本家里是两个卧房的,可孩子多了没办法,只能自己把半个阳台隔成了小房间。   这也导致祁家没有阳台,唯一能看外面的就是另一半阳台弄出来的厨房。   像是祁家这样的其实还算好的,现在城里很多人家为了家里孩子结婚只能把阳台往用木板之类的材料尽量外面加,几乎成了遮天蔽日的“空中楼阁”。   有隔着巷道的两栋楼甚至会因此加成一个木板相隔的“邻居”。   这一年一家七口人,挤在这么一套小房子里闹闹腾腾的过了个年, 因着气氛融洽,倒也没觉得拥挤烦闷。   大年三十那天中午吃了午饭之后,祁云还牵头带着一大家子都去看了场电影, 再去拍了张全家福,等洗出来之后凝开芳让祁云给南城那边的祁丰也寄去了一张。   今年原本祁丰是打了电话在祁海茂单位里说了要回来的, 结果临时又有个什么演练任务, 有的事祁丰不说祁云他们这些家里的也不会问,因为都知道, 要是能说的祁丰都会说,他对家里人不是那不爱搭理解释的性子。   年前腊月里挑了个日子,昊斌的父母拎着礼物上门拜访, 两家也没走别的名堂,就排了两边客人的上班时间,合计出了个办喜事的日子。   聘礼嫁妆两边都是真心实意的为两个孩子着想,倒是没起什么分歧。   昊斌的妈回去之后还跟自家婆婆念叨了好几句, 没想到亲家那么通情达理。   之前一打听,都说祁芬的妈是个蛮横不讲理的,连自己亲闺女一分钱嫁妆没给就撵了出去,听说现在那闺女年纪轻轻的就在胶鞋厂里累死累活的干搬运的重货。   当时昊斌妈还担心了一阵子,儿子说的那姑娘可是温柔的性子,要是有个那样的妈,以后两家做了亲家可不有得闹的么?   现在接触之后倒是放心了。   “之前我就说了,那外头嚼舌根子的话听不得,现在你明白了吧?”   昊斌奶奶杵着拐杖咧嘴乐呵呵的笑,昊斌妈受教的点头,“还是妈说得有道理,我以后肯定记住了。”   祁云这里一走肯定是要明年春节才能回来,昊斌跟祁芬年龄都不小了,要办事就早点办了。   恰好大年初一祁丰那边发电报回来说是再过几天大约初十晚上就能到家,这次回来能停留到十五元宵再直接回军校。   这下子也别犹豫了,凝开芳连忙约了昊斌家的人出来,把原本还没确定是哪一天的喜日子就定在这个时间段里了。   祁云需要在正月二十之前抵达学校报道,然而鉴于祁云是拖家带口去上学,所以至少要提前五天抵达平城。   即使祁云已经写信拜托老王帮忙找房子,可到了那里还是需要自己亲自看看,再交接一些房屋手续。   刨来算去,最后祁芬跟昊斌的喜酒定在了正月十二这一天举办,因为这一天是周日,很多人单位都会在这一天给员工放假。   有的人办喜事收了礼却又想省酒席钱,那就会想方设法的把酒席设在大多数人都不会放假的工作日,因为这会儿单位都管得很严,想要请假是很不容易的。   像昊斌那个修理厂只是例外,因为修理厂平时忙起来的时候能加班加点的熬通宵,可闲起来的时候又清闲得让人坐在那里揪腿毛拍苍蝇。   祁家跟昊家能这么厚道的专门考虑到客人休假日,这一点就让两边送礼的人都送得十分高兴。   这年代结婚再是简单,可要是想要用心办好,还是有许多事要忙活的,过完年之后凝开芳就带着江画眉一起忙活起来了。   挑选喜糖喜饼这些虽然都是男方的事,可到时候也是要送给他们这边亲友的,所以昊斌妈也十分周到的请凝开芳一起过去挑选。   三转一响两边一合计,打算两方父母一起给两个新人凑齐,祁家就弄了个缝纫机,让新娘子带到婆家了以后也能心灵手巧把家里缝缝补补的事做妥帖。   大头还是男方家里弄,自行车录音机手表都齐活了,另外昊斌奶奶跟昊斌妈还给祁芬送了套银首饰,家传的绞丝金手镯也准备在祁芬过门之后传给她。   这聘礼即便是在怀城这样的大城市里也算是很体面了,凝开芳心里高兴,对昊斌也不吝啬,带着就去百货大楼里买了个手表一双皮鞋。   至于喜糖请帖那些,由昊斌家里准备妥帖了再在前一天送过来就行了,新娘家的客人只要是关系比较亲厚的,都会在新娘出门子的这天早上先来新娘家吃点糖聊聊天。   等新郎接了新娘离开,客人们才会跟着一起去办酒席的大食堂。   家里的女人们都忙翻天了,祁海茂也时常被抓壮丁帮着做些手上的活儿,至于祁云则是家里负责拎东西搬东西的人,蹬着老爸为了上班而弄来的旧自行车跑腿的也几乎都是他。   平安么,就时常被妈妈奶奶大姑拎着坐到桌子上,然后桌上上摆满了颜色鲜艳的绢花糖果之类的。   三个女人围着桌子包红包系喜糖福袋,平安就坐在正中间抓东西玩,偶尔还要被奶奶塞一颗糖到嘴里,小日子过得还挺有滋味的。   江河就属于打杂的了,跟他姐夫差不多,不过江河到底年纪不大,家里人都对他很照顾,只让他帮忙递东西之类的,福袋红包的个数也是由他数完登记好。   因为时间比较赶,新娘嫁衣祁海茂主张去百货大楼买的成衣,当初怎么对儿媳妇,现在也怎么对女儿,祁海茂跟凝开芳也不偏心谁。   反而是祁芬自己心疼,念叨了好几次想要借弟媳妇的喜服穿一回也就算了,“花那么多钱做什么,这种衣裳一辈子也就穿一次,之后就要压箱底,多浪费啊。”   凝开芳被大闺女念叨得不耐烦了,好险忍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   原本凝开芳想说的是你觉得浪费那你就争取多穿几回呗,可这正月里还是大喜日子快要到的时候,可不能说这种话,好的不灵坏的灵,避讳一下还是应该的。   “行了行了,以后你还能传给你闺女出嫁穿呢,浪费啥?而且我看着现在越来越多那花花绿绿的衣裳出来了,说不定以后这大红的衣裳也能平时穿着出门呢。”   祁芬也知道自家老妈能这么“温柔”的安慰她一句已经很难得了,她也知道买了不可能真的拿去退了,那不得让别人笑话他们祁家么?   祁芬也就是心疼那么些钱还有票,嘴上忍不住念叨几句罢了,抱着自己的喜服,心里还是美兹兹的。   家里人对她这么好,祁芬觉得自己太幸福了,跟小时候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带着去公园看大白鹅一样幸福。   初十傍晚,吃了晚饭之后祁云就直接蹬着自行车往火车东站去了,家里其他人就没去了,毕竟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火车确切抵达时间,都去了也只是多几个人一起喝冷风。   这才刚翻过年关,晚上的风还是有那么点儿大,祁云出门的时候江画眉还给他翻了条围巾出来,怀城这边冬天都很少用到围巾,只有夜里挡风才有用。   初十,这时间段一般是从怀城往其他地方走,往怀城里面走的倒是还少,毕竟这会儿怀城也还没成为打工淘金胜地。   祁云六点左右就从家里出来了,蹬了四十多分钟的自行车才到的东站,大约到七点四十多,从首都那边过来的一列火车到了。   在簇拥着往外走的人群里,祁丰还是很容易看到的,祁云靠在大厅柱子边朝那边方向张望了一会儿就看见祁丰从一处楼道转了出来。   “大哥,这里!”   祁云伸手挥了挥,高个儿的他再加上一张在灯光下也显得一点不逊色的脸,祁丰没听见他的叫声也第一时间看见了他,顿时一张微黑的俊脸上露出个笑来,抬手也朝祁云这边挥了挥。   “那是谁?你弟弟啊?”   祁丰身边有个个子比较娇小裹着明显不合身的大衣的姑娘踮着脚也跟着看了看祁云,扭头伸手扯了扯祁丰衣袖。   祁丰心情比较好,被姑娘“拉拉扯扯”也没像之前那样一本正经的教育人了,反而笑着点了点头,“我小弟,祁云。”   姑娘了然的“哦”了一声,然后皱眉拽着祁丰不撒手,“祁班长,怀城这边好像没安排人来接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又长得这么好看,万一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祁丰闻言,收回目光飞快的在姑娘脸上转了两眼,然后耳根子红了,皱着眉板着脸点点头,“你离开之前没有跟这边接洽好吗?那一会儿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先帮你找个附近的招待所先住下。”   “可是我在火车上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好饿,现在招待所肯定也没饭吃了。”   祁丰又没怎么住过招待所,即便是这回去首都那边参加秘密军事演习也是有专门安排的,姑娘这么一说祁丰也以为就是这样了。   毕竟在他想来,作为经常四处奔走的新闻媒体工作者,显然这方面的经验肯定是对方更准确。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祁云那边走,祁云也往这边迎了过来,等穿过人群的时候祁云显然也看见了祁丰身边那位绑着高马尾缩着脖子脸上还有点肉嘟嘟跟红苹果似的年轻姑娘。   “大哥,这位是?”   电话里没说要带对象回来啊,家里也不知道临时能不能安顿下这位未来大嫂。   祁丰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努力忽略小弟那狐疑的眼神,“这位是首都人民日报里的记者余安安余同志,这回是刚好过来出差公干。”   祁云点点头,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祁丰更详细的介绍,转眼给了自家大哥一个询问的眼神,然后先笑着伸手跟这位余安安同志问了声好,“原来是余记者,您好您好。”   余安安侧眸睇了一眼身侧板着脸的大男人,而后扭头朝祁云露出个特别真切笑,一点不客套生疏的那种,“你好小弟,你叫我安安姐就好了,我跟你大哥是......”   “咳咳!”   余安安俏皮的扭头看了祁丰一眼,然后准备继续刚才那句话,“我跟你大哥是在田......”   “咳!余同志,要不然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这晚上还挺冷的。”   余安安收回跟祁云握手的手,然后抬手自然的搭在祁丰手肘上,“那我肚子饿了~”   祁丰回头看自己弟弟,“阿云,余安安同志初来乍到,也没有来接她的人,今晚先回咱们家吃顿饭,一会儿再回招待所休息。对了,咱们家里还有吃的吗?”   要是没吃的就算了,单独去看看能不能给她买点直接送招待所就行了。   祁云又不是傻的,明显看出了这两人有猫腻,特别是这位余安安对他家大哥的企图,那小眼神简直就半点没遮掩的。   祁云想到老妈要是看见这位余安安姑娘肯定欢喜,再看自家大哥那表面严肃实际上昏暗灯光都遮不住的红耳朵红脖子,好像也不是对人家姑娘啥心思也没有的。   于是祁云乐得帮这位余安安同志打个掩护,“有呢哥,咱这刚过完年,啥都能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吃的,看起来大哥你跟安安姐早就认识啊,既然这样还让人家大晚上的去啥招待所,回头让妈给安排一下,先在咱们家将就一晚上算了,安安姐这么漂亮,一个人去招待所也不安全。大哥我跟你说,现在咱们这边就算是招待所,这进出的人员也挺复杂的。”   祁丰信以为真,一对跟祁云格外相似只是更加浓黑的剑眉皱得更紧了,眼风一瞟又瞅见似乎被祁云说辞吓得脸色苍白缩着脖子可怜巴巴仰头望着他的余安安,祁丰心底紧了紧,不自在的别开脸,等恢复了一下呼吸这才扭头问余安安,“余安安同志,我们家人口比较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余安安不等祁丰话说完就连忙笑着点头,“不介意不介意!”   似乎说完了觉得这样太不矜持了,余安安放下搭在祁丰小臂上的手,“安全更重要,是吧祁班长?”   这话很对,祁丰点头赞同。   既然多了一个人,回去的时候自然没办法就坐一辆自行车了,要是余安安是祁丰对象,这会儿倒是能三个人凑合着挤回去。   毕竟这会儿谈恋爱的小年轻还是挺时兴让对象坐自行车前杠招摇过市秀恩爱的。   祁云对这边也还算熟悉,离开了一会儿就找来了一辆三轮车,祁丰跟余安安拎着行李坐了上去,祁云就蹬着自行车跟在旁边。   “阿云,要不然还是我来骑车吧。”   往回走可得三四十分钟的车程,祁丰多年没见小弟了,记忆里还是那个瘦巴巴浑身没多少力气的少年模样。   祁云笑了笑,腿上用力一蹬自行车就轻松的蹿到了前面,放慢了蹬踏板的频率,一会儿又被三轮车追上了,“大哥,我现在可是个大男人了,还能被这点事就累着?大哥你回来的时候肯定是坐票,你才是该好好歇歇,回去之后我陪你一起去澡堂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   怀城这会儿为了节省烧水的蜂窝煤,还是有澡堂的,不过比起北方的大澡堂,这边还是带着点南方人的矜持,都是小隔间洗澡,要不然祁云也习惯不了。   祁云这么说祁丰自然就没话说了,因为自己个子大腿又长,跟余安安挤在一个车斗里还是难免摇摇晃晃就挨到了一起。   祁丰感觉有些不自在,尽量把自己硬凹成一块木雕,可惜木雕也顶不住车斗的颠簸,祁丰只能找祁云说话分散注意力,假装自己完全没感觉到时不时蹭上来的小腿膝盖。   话又说回来,明明是冬天,穿得也不算太薄,怎么就觉得蹭到的地方软绵绵的让人不自在呢?祁丰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心理原因,因为之前在火车上不小心胳膊肘撞到了软绵绵的地方,所以现在就觉得人家余安安同志身上到处都是软的......   祁云陪着祁丰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家里的事儿,主要还是说两天之后大姐结婚的事。   “明天咱们一起约昊斌哥出来走走吧,大哥你也好考察考察他这人怎么样。”   这事儿让祁丰不再有精力去注意别的事儿了,祁丰严肃的点点头,“确实需要见一见,不过爸爸都同意了,那应该没问题。”   凝开芳还在家等好多年没见的大儿子回家呢,结果没想到她那榆木脑袋的大儿子居然还给她带回了一个大惊喜。   打开门看见跟在祁丰身后笑容开朗微微弓腰朝她问好的余安安,凝开芳瞪圆了眼去瞅自家两个儿子。   祁丰脸又红了,埋着头换鞋子,祁云倒是笑呵呵的把老妈揽着肩膀拉开了一点让余安安进来换鞋,“妈,这位是大哥的朋友余安安,安安姐可是首都人民日报的记者,这次过来怀城是出差的,大哥看时间太晚了安安姐一个人住招待所不方便,所以就给领回来了。”   领回来什么的,想让人不想歪都难啊。   可惜祁丰听着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虽然说招待所不安全的是祁云,可祁丰自己也是赞同这个说法的。   凝开芳多了解自家儿子啊,祁云这话一说,再眨眨眼对个暗号,凝开芳就明白这余安安不是什么普通认识的朋友,顿时乐呵上了,拉着余安安的手让她别拘谨,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就行了!   家里人多,可也不是那种大嗓门吵吵闹闹的那种,唯一的大嗓门也就是凝开芳,余安安还觉得凝开芳很热情。   再加上这是自己心上人大英雄的母亲,原本可能会被评判为粗俗的大嗓门也成了爽快耿直。   晚上平安被扔到祁云跟江河那张床上睡,祁芬房间的两张床就四个女人挤着睡了,祁丰则是跟父亲祁海茂睡了主卧。   睡觉之前祁海茂带着两个儿子,祁云又拎着自家小儿子外加一个小舅子,家里的男人都去巷子口那边的澡堂洗了个澡,这会儿回来祁丰倒是有了点精神,在房间里跟祁海茂说了半晌的话才睡着。   余安安之前也在家里用凝开芳特意给她烧的水洗过了,没想到厚着脸皮蹭着跟到心上人家里还能睡一晚甚至睡好几晚,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晚上跟温温柔柔的未来大姑子祁芬挤一张单人床,听着凝开芳说起祁丰祁云两人小时候的事儿,无论是余安安还是江画眉听得都挺高兴的,哪怕有些事江画眉其实已经听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芬:抱着喜服真幸福,跟小时候被爸爸妈妈带去公园看大白鹅一样幸福【美滋滋   昊斌:...阿芬,你嫁给我只能跟看大白鹅的幸福度划等号?【委屈巴巴   祁芬:不是啊你误会了,我只是抱着爸妈给我买的喜服感觉幸福,不是嫁给你这件事【认真解释   昊斌:...你还是别解释吧,让我缓缓【捂胸 第94章 打听   第二天一早昊斌那边就送了聘礼过来, 按照怀城这边的风俗, 头一天聘礼抬过来,第二天嫁妆抬过去,倒是没有新人头天不能见面的说法,甚至之后慢慢的都发展成了一对新人一起去扯结婚证的日子了。   昊斌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跟着爸妈爷奶上门了,坐了一会儿就等不住了,起身往祁芬旁边蹭,几个在一旁确定明天请客流程的家长倒是看得好笑。   “阿芬,时间也差不多了, 你跟阿斌一起去把证领了吧。”   昊斌奶奶笑着跟凝开芳说了几句话,凝开芳笑着点了头,这才回头跟祁芬说了一声。   祁芬红着脸站起来, 朝昊斌奶奶他们点了点头,回房间取了小包, 出来的时候看了站在门口傻乐呵的昊斌, 脸更红了,低着头走过去把鞋子给换了, 两人打开门走了。   坐在沙发上的祁丰动了动脚,扭头去看好坐在弟妹身边帮大侄子剥瓜子的小弟。   祁云接收到大哥的眼神,放下手里还没剥完的瓜子, “眉眉,看着这小子,别让他又抓瓜子塞嘴里嚼味儿了。”   小孩子吃瓜子就想尝个壳上的味道,容易卡着, 这年龄段可不能在这上面马虎。   江画眉正挨着凝开芳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闻言扭头伸手把祁云手上的瓜子给接了,还把平安给拎着坐到了自己大腿上,“放心吧我看着呢,你要出去吗?”   余安安来怀城确实是公干的,早上天刚亮就出去了,昨晚接她的人没接到人,余安安怎么也要早点去跟人道个歉,再把工作上的事该接洽的交流交流。   忙完了余安安中午也不回来,毕竟今天是祁家跟亲家吃饭的日子,余安安再想进祁家的家门也知道这时候去了不合适,所以一早离开的时候就说了下午才能回来。   要不是凝开芳非拉着她让她回来吃晚饭,余安安都不好意思不吃晚饭就回来。   祁云嗯了一声,“我跟大哥出去走走,顺便买点东西。”   之前就准备等忙过了之后再去百货大楼给大哥也没两身衣裳寄过去的,虽然部队里有定期发放的衣裳,可祁丰也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穿军队里的那些衣裳。   特别是现在看样子是要处对象了,可不得趁着休假出门约会的时候换身打扮么?   江画眉以为祁云是因为这个,所以也没多问,只让两人早点回来,中午还要忙活饭菜呢,到时候家里少不得有些乱糟糟的,还是要有人看着孩子才行。   平安过了年就还差一个月就一岁半了,当初该爬的时候跟只乌龟似的不乐意爬,现在颠颠的能走一段路了,反而对走路没了兴致似的,转而喜欢爬了。   这个爬还不仅是在地上爬,只要是能爬上去的,比如说桌子沙发沙发靠背,可以说除了个子太矮搭了板凳也够不着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已经遍布他的足迹。   这可叫江画眉头疼得很,非得要个人专门盯着才行,就怕这小子爬到那里翻下来摔着。   祁云倒是没觉得头疼,孩子能活泼点祁云觉得挺好的,反正再是折腾得厉害,他一只手就能把这只泼猴完全碾压。   祁云他们出了家门,也没急着去追昊斌他们,就在下面转转,遇见相熟的人也会站在路边随便聊聊天。   祁丰跟祁云可都是难得见到的,而且两人在大家看来都是有出息的那种,一个上了军校,以后出来就能当军官,说不定还能升到啥位置当大官呢。   一个已经考上了首都最好的大学,还是个会靠笔杆子挣钱养家的大作家,现在谁家教育孩子不念叨祁家这两兄弟啊。   现在看见了两兄弟本人,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一辈的,或是好奇或是稀罕,都愿意跟两人随口聊几句。   两人走走停停也出了居民区小巷,找了个废弃的小公园,祁云找了个树靠着,“大哥,之前安安姐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们是哪儿认识的?为啥不想让我知道啊?”   祁云记性可不差,昨晚是在余安安面前不好多问,之后去澡堂洗澡的时候也有老爸在,现在可没别人在了。   祁丰没想到祁云一来就问这么个问题,抬手握拳抵唇咳了好几声,被口水呛住了,低头盯地上的杂草,“没啥,哪有什么要隐瞒的,我们就是在首都遇见的。”   “遇见?那啥时候认识的?”   祁云笑着追问不撒手。   祁丰觉得小弟也忒爱钻字眼了,这不是一时没做好撒谎的准备漏了字眼儿么?   祁云这人要哄人说什么话,那真是挺让人没辙的,祁丰该庆幸自己这是被祁云光明正大的问呢,祁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田山救灾的事儿,“我看妈上次来信,说了你也过去的事,弟妹生平安你都没能在家,以后要好好对弟妹跟平安。”   虽然祁丰为自己弟弟这个选择而感到骄傲自豪,可也明白小弟这个举动无疑也是对弟妹以及侄子的亏欠。   祁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那大哥你受伤没有?”   当时前线伤亡情况可不乐观,祁云听见祁丰说自己是前线,心里顿时一阵后怕,还好大哥回来了,要不然......   然而跟大哥一样来不及给家里人留下最后的只言片语就离开的救灾人员,怕是数百上千,想到这个,祁云心情不可避免的稍感沉重。   祁丰抬手拍了拍祁云肩膀,“别瞎想了,过去的沉痛不能遗忘,但也不能当成包袱放不下。”   祁丰没有把自己手臂受伤的事说出来,总归伤口已经愈合了,只要不露出来被人看见伤疤,现在穿着冬衣也没事,晚上睡觉祁丰也是穿的长袖衬衣。   说出来了祁丰就怕要惹妈抱着他哭,其他人也要担心后怕,祁丰希望大家都能活得轻松快乐些。   祁云倒是能猜想到估计那会儿发生了些事,不过也知道祁丰不想说了,于是也没再追问。   两人在附近转了转,还把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小河沟也转了一圈,小时候还能去钓鱼的小河沟现在已经成了排放生活污水的水渠,变化还是挺大的。   一直在楼下等了约莫一个多小时,祁芬跟昊斌肩并肩的回来了,见到祁云跟祁丰,祁芬红着脸连忙甩开了昊斌硬缠上来的手,脚下还欲盖弥彰的往旁边走了两步试图拉开跟昊斌之间的距离。   “阿丰,阿云,你们怎么下来了?”   “今天出太阳,我跟大哥想着出来走一走晒晒太阳,姐,你们领完证了吗?”   祁芬点头,旁边的昊斌嘿嘿笑着又凑上去拉了祁芬的手,特自然的改了对祁云他们的称呼,“阿丰阿云,怀城这几年变化可不小,回头姐夫带你们俩出去耍耍,好不容易才有时间回来,可得抓紧时间把家乡熟悉熟悉。”   这话说得在理,祁芬也在一旁没反驳他。   祁云抬手勾了昊斌的肩膀,“姐夫,干啥要等以后啊,今天这天气刚好,咱现在就去耍耍,一会儿回去赶晌午饭。”   祁丰没说话,可那盯着昊斌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昊斌脑袋上的感应灯duang的就闪了一下,感觉这两位舅子来势汹汹啊。   不过哥也不怂,现在可是你们的姐夫了,好歹也是半个长辈,昊斌豪爽的点头应了,“行,等我把你们大姐送上去立马就下来。”   出门领了结婚证,回去的时候却只有祁芬一个人,确实有点不适合,祁云也没再拉人了,让昊斌先把大姐送回去。   祁云他们也没跟昊斌走太远,依旧是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随便聊了聊,虽然昊斌也是个脑袋精明的,可抵不住祁云套话厉害,只言片语间就是几十个套,总要踩到几个,说了大半天的话也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祁丰一开始还没明白说好的“打探加警告”就成了全程“哥俩好侃大山”,不过等到后面点儿也明白过来了,心里琢磨着怪不得小弟能写文章当大作家。   三个大男人也没在外面呆多久,快到晌午的时候就回去了,中午家里几个女人合伙做了顿大餐,算是提前两家吃了顿庆祝的饭,华国人有好事都是以吃来庆祝。   饭桌上祁芬跟昊斌也提前改了口敬了茶,两边父母都封了改口红包。   “妈,您放心,以后我肯定好好对阿芬。”   “阿芬,以后也好像对待亲生父母一样孝敬爷爷奶奶公公婆婆。”   叮嘱祝福,昊斌妈又提前把手腕上的绞丝金手镯褪下来套到了祁芬手腕上,这门亲事两家做得是格外舒心。   等送走了亲家一家凝开芳一时感慨,忍不住跟祁云念叨了一句,“要是你二姐没瞎折腾,也找个这样的好人家多好?”   好好过日子,长辈慈祥宽厚,晚辈孝顺知礼,家里也略有家资,多好。   昊斌爷爷奶奶也是双职工退下来的,还是年龄到了退的,自己有一栋一室一厅的筒子楼小套房,昊斌妈说好了两个年轻人结婚之后就可以直接去那边单独过日子。   这年头能一结婚就小两口单独住一套房子的,多叫人羡慕啊。   碗筷江画眉跟祁芬收拾去了,祁云正护着在茶几下面一层钻着爬来爬去玩“探险”的平安,闻言笑了一声,“妈,你又不是不知道祁英那人,咱给她再好的她也不会觉得好,更不会满足。”   凝开芳当然知道,就是有感而发,倒没有别的什么想法,“我琢磨了这么多年也没明白她那性子是怎么养成的,你说说看,你们四个兄弟姐妹,咋就她一个人那样?我以前还问过你爸是不是抱错孩子了。”   祁云忍不住笑出声。   虽然平时看来都是凝开芳宠着祁海茂,可叫祁云说,他爸也没少宠老妈,看凝开芳那依旧透着活力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虽然年龄上去了,可心理上却依旧处在风华正茂的年轻时代呢。   祁云都能想象祁海茂那心里无奈面上还要耐心的不断确认没抱错娃这件事的画面了。   “妈,你也别瞎想这些了,一会儿安安姐就该回来了,我看大哥就是榆木疙瘩,人家姑娘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还稳着不动,妈,我强烈建议您现在就把大哥叫出来好好教育教育。”   祁丰本来就是部队里的,基本上没什么假期,好不容易有个不嫌弃他甚至看得出来还挺崇拜他的姑娘想要跟他处对象,凝开芳可不得抓紧机会么?   祁云说起这个话题,凝开芳果然不再感慨了,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风风火火的就去敲主卧的门。   刚才祁海茂就叫了祁丰进屋里说话去了,这会儿差不多也说完了。   “老祁,你跟儿子说完话了吗?说完了就出来,该我跟儿子说会儿话了。”   祁海茂被自己媳妇赶了出来,无奈只能到客厅沙发那边坐下,祁云把差点撞了脑袋的平安从下面给拽了出来放到祁海茂怀里,“平安,让爷爷带你玩举高高讲故事,爸爸跟妈妈有点事出去一会儿。”   上次的约会还没完成呢,平安懵懵懂懂的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爷爷,祁海茂好气又好笑的瞪祁云,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脑袋里打的啥主意。   孩子都一岁多了还成天惦记着跟自家媳妇约会,当自己是在处对象呢?   不过聪明乖巧的大孙子祁海茂也稀罕,跟年轻的时候抱自己的孩子不同,抱着这肉嘟嘟的白嫩小子祁海茂除了感受到岁月不饶人的人生感慨之外,还有种看晚辈的欣慰柔软。   以前看自己儿子,那肯定是对孩子未来充满了计划的,可现在看孙子,心里的想法就格外简单了,就盼着孩子能高高兴兴平平安安的。   祁海茂觉得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想法不同才有了隔代亲的说法。   祁云带着江画眉出去也不是单纯的约会,两人散着步去了一家胶鞋厂附近,祁云按照记忆找到了一位看门的大爷,笑着上前把手里拎着的软糕送了上去,“廖爷爷,您还在这里呢?我还想着您会不会被廖叔叔接回去享福去了。”   廖大爷六十来岁,但是眼聪耳明的,看起来中气十足,看见祁云眯着眼辨认了一下,认出来人了顿时脸上露出个大笑来,褶子都挤到一堆了,“原来是云云啊!这变化可真大,爷爷差点没认出来!哟旁边这是你媳妇?听说你在插队那边娶了媳妇生了儿子,怎么今天没把孩子也带过来?”   廖大爷在胶鞋厂当守门的当了十几年了,当初凝开芳带着小儿子来厂子里上班,中午还能蹭一顿饱饭吃。   因为怕里面的气味对身体不好,所以送了几兜水果就把祁云放在了守门室这边,渐渐的祁云就跟廖大爷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上次回来祁云也来看过廖大爷,就是送了个大哥寄过来的茶缸子,茶缸子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还印着红星跟解放军,可把廖大爷高兴坏了。   要是别人可能还觉得那份礼太敷衍了,可廖大爷曾经说他这辈子最感谢的就是解放军,所以祁云那个茶缸子真是送到他心坎里去了。   这回祁云就送了份软糕,外加一份喜糖,“孩子在家里呢,那小子现在不乐意走路,走哪儿都要人抱着,小胖子一个沉得很,抱着怪累人的。廖爷爷,我大姐明儿结婚,我给您送喜糖来呢。”   听说孩子胖乎乎的,廖大爷乐得咧嘴直笑,喜糖也笑着收了,“阿芬那丫头结婚的事我也听说了,听说是个修理厂的小伙子,人不错,聘礼给的也大方,阿云我跟你说,这聘礼的习俗从古时候传下来,目的可不是得啥钱财。”   “不是说咱贪他啥东西,就是想着看看自家闺女在他们眼里重不重要,你妈那人我知道,肯定是添了东西让你姐全部带去婆家的。”   祁云笑着点头附和,廖大爷说这个话,估计是有人在外面说他们祁家收聘礼收多了,卖闺女啥的闲话估计不少。   又闲聊了一会儿,祁云顺势问起了祁英,“廖爷爷,祁英顶了我妈的班,在这里上班上得怎么样?”   廖大爷肯定因为他们的关系关注过祁英。   果然,廖大爷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连捧着的茶缸子都放桌上了,“不是我说啊,你这个二姐真不是干活的人,想想你妈年轻那会儿,刚生完你大姐,那干活多卖力啊,一个女人能顶个年轻男人。”   “你二姐来了之后第一天就跟一个组的人吵架都吵遍了,你一来就跟人对着干人家当然不会团结你了,之后就三天两头的找领导说这个说那个,还说小组里的人故意整她。”   “完了领导也被闹得没办法,只能给她换了个小组,可还是搬货的,现在还是闹腾着呢,我想着你二姐是不满意这工作岗位,就想闹着让领导给换个轻松点的岗位呢。”   可这工厂里基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萝卜老了要腾位置了那也要拉拔自家的小萝卜,哪里来的坑给你挪位置?   人人都想要轻松的活儿,你又是其他坑的萝卜,没点能耐没点关系你还能把别的萝卜给挤走?   祁云叹了口气,把家里那些事儿给廖大爷说了一通,“所以我就怕明天我大姐办喜事她又来闹腾,今天就是想来顺便打听一下她有没有跟人说自己的打算。”   掰着手指头一算,祁英也算是在这里干了这么久了,不至于一个交情还可以的朋友都没有吧?   祁英那人不是个嘴紧的,还喜欢炫耀自己手段智商,所以有什么想法肯定是要跟身边的朋友念叨的。   廖大爷一听,让祁云他们在这里等一等,自己离开了一会儿,半晌之后回来跟祁云道,“别说,还真有打算,你二姐打算找个男人去你大姐办喜酒的食堂闹事呢,这人咋能这么坏哩!”   廖大爷显然也是被气得不轻,站在那里直拍桌子。   祁云也是心里郁闷,这人怎么就学不乖呢?非要闹事刷存在感?   所以说,祁云真的很不喜欢跟不够聪明的人打交道,因为你真的很难想象对方会蠢到什么程度,那真的是能刷新你的想象底线。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烦死了,不想跟智商捉急的人打交道【皱眉抱胸   祁英:我怎么智商捉急了?这次我都不准备亲身上证了,我觉得自己机智极了【给自己点赞 第95章 找人   找男人闹事, 还是在办喜事当天当着宾客的面, 这法子真够狠毒的。   江画眉之前还以为祁云只是顺路来看廖大爷,上次回来她也陪着来看过了,这会儿自然也明白了,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二姐一时心里也是直皱眉,“阿云,你说二姐也是个女人,怎么能想出这种法子?”   江画眉还是难以想象,哪怕是在农村, 这种坏人亲事的事也是要结生死仇的,哪怕以前村里也有二流子来坏他们家里的门,江画眉直接拿刀追着砍了就是。   可也没有女人上门来这么坏她, 所以江画眉总想着男人能坏到那种程度,却没想到女人也能这样, 坏的还是她亲姐姐。   听凝开芳说, 以前二姐闹事,可都是大姐跟阿云帮着拦着的。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关键还是赶紧想法子给阻了,要不然真让人明天来闹了,即便是昊斌家相信祁家相信祁芬, 可宾客那么多,再加上食堂里还有厨子服务员,最后还是会坏了祁昊两家的名声。   再不济这事儿也会成为祁芬甚至昊斌一辈子的遗憾,要是以后小两口再因为争吵翻老账翻出这事儿, 少不得又要折腾一辈子了。   想到这事儿的后果,祁云作为一个大男人都不得不感慨,有时候啊,整女人整得最惨最狠毒的,还真就多半同样是女人。   要是男人若不是有深仇大恨,谁愿意这么折腾?   祁云也顾不得跟江画眉继续在外面闲逛了,先把江画眉送到了祁家楼下,看着江画眉消失在楼道那边祁云才放心了。   今天这一课让祁云深刻的了解到能施展在女人身上的手段有多可怕,果然前世老妈说的那些“天方夜谭般”的故事手段也不是真的瞎说,祁云都害怕祁英再记恨到他头上把那些手段使到自家小姑娘跟平安身上。   要说祁英跟大姐能有啥仇?   抵不过就是看着大姐日子过得比她好,心里嫉恨上了。   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啧!   祁云也没去找祁丰,就单独去找了一群当初杜山带着他见了一面认了个脸熟的人。   这些人都是西城区这边儿混熟了的,可以说是西城区下水道的大老鼠,消息灵通得很。   祁云去之前先去上次那个私厨那边买了烧鸡凉菜并两瓶酒外带,转了几条巷子才到了一处瓦房院子。   怀城虽然是南方大城市,可几十年后还能有城中村呢,这会儿也有一片老区。南方多雨,矮房子也不会像北方那样全是平顶房,多半是斜式瓦房。   祁云敲门的时候估计里面人都在玩牌,这伙人是杜山他们在黑市里认识的,黑市里的人现在基本都是白天休息晚上干活,反正都是夜猫子,上午睡觉,下午就在家玩。   祁云敲门的时候里面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一下,等了一会儿才有个寸头来开了门。   这寸头估计就是走街串巷的那种剃头匠给剃的,挨着头皮就留一点青茬子,跟劳改犯剃的那种同一种型号,看着还挺凶的。   这伙人估计就看中这个“凶范儿”,所以全都是这条流水线下来的。   开门的人看见是祁云,顿时也是一愣,等眼神往下一飘看见祁云手上拎的东西,顿时一乐,连忙打开门侧身让祁云进去,“是祁兄弟来了?还把咱们吓了一跳。”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祁云却是明白,脸上带着点儿歉意的笑着抬了抬手上的吃食,“这不是临时有事儿要来麻烦兄弟们才来得这么突然么?”   像是他们这样的人的住处,就跟杜山他们一样,除了真的信得过的人,一般是不让人来家里找的,就算是接头要弄进货出货都是在外面约好的地方谈,也不怪他这大白天的来敲门能把人给吓着了,就怕是被人发现举报到了要来家里抓人。   虽然今年红袖章是没以前那么有派头了,可人家要是秋后的蚂蚱最后一蹦跶就偏蹦跶到你头上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听祁云这么一说,开门的钉子这才真心实意的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之前杜山介绍人的时候是用救命恩人这样的名头介绍的。   可这祁云他们后来查了,那可是文化人,跟杜山和他们这样的人真能称兄道弟?   当时也就是看在杜山他们的面子上才做的兄弟情面,现在突然找上门,钉子刚才还是有点儿提心吊胆的。   不过祁云说了有事要麻烦他们,还备了好酒好菜,钉子觉得这至少是个求人办事儿的态度。   祁云也知道这些人会是个什么态度,不过这也不怪人,这年头要走这条道的人谁能热情开朗见人就拉着要称兄道弟歃血为盟?   索性祁云也就是明码标价的请人办事,钉子这一伙一共十几个人,当初刚来怀城在黑市里磕磕碰碰没找着门路,犯了些规矩,是杜山他们看大家都是蜀地人,所以二话不说出钱帮忙摆了一桌。   之后又牵头让钉子他们给人道了歉算是认个门路,之后钉子他们也就算是半个跟着那位得罪过的领头人混的人。   说是半个却是因为钉子他们主要是跟杜山他们一样弄倒卖,可若是有别的活儿,小事就自己接了,大生意就给牵线搭桥,很有种给人当马仔的意思。   当然,现在这边有没有黑道祁云也不清楚,这种江湖的事儿,一般人不踏足根本不知道,可要是踏足了那也就不容易爬起来干干净净脱身了。   祁云也不好奇,这回来就是送门生意,请钉子他们帮忙给找个人。   祁云不知道祁英找的那个男人是谁,可他能把祁英的消息给钉子他们,祁英现在嫁了人,能接触到的人其实不多。   祁云也没有什么看在祁英是祁家人的面子上给她隐私信息保密的想法,直接把钉子他们排查人需要的信息知道的都说了。   钉子的这群兄弟估计也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连小名都风格类似,什么钉子锤子石头墩子,反正都是些耐摔打的物件。   “这个你放心,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也太狠毒了,别说给钱,就是不要钱咱们也看不下去,祁兄弟你放心,这事儿咱们也知道拖不得,今晚肯定给你办好。”   说是不收钱,祁云也不会当真,还是给塞了两张大人头,这可算不得小数目了,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像杜山他们来得那么是时候,来了还有人带着熟悉黑市里面的道道,钉子他们磕磕碰碰的刚开始那会儿一天能挣个几块钱就已经很高兴了。   收了钱,办起事来自然也尽心尽力。   祁云回去之后凝开芳还问他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让画眉一个人回来,也就你干得出这种事儿!”   出去的时候还一副约会的样子,把孩子都给扔家里了,结果这小子倒好,后来还直接把媳妇也扔家里了。   祁云连忙笑着哄老佛爷消气,“这不是临时遇见以前的同学了么?”   凝开芳也就没多说什么了,把平安交给祁云,“成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带平安出去走走,小孩子正是爱走动的时候,成天关在家里像个什么样?我跟画眉他们去厨房忙活去了。”   好歹晚上还要招待未来大儿媳呢,昨晚那是一时仓促,今天晚上可得好好办一桌让这小姑娘体会到他们祁家的热情真挚。   之前凝开芳可是跟祁丰说了好半晌,这榆木疙瘩死活表示自己跟余安安没那意思,还让他们别瞎说,坏了人家名声。   凝开芳就差指天发誓说人家小姑娘对他有意思了,祁丰这才将信将疑的陷入了沉思。   祁海茂带着江河一起去图书馆了,自从上次借了书之后江河就喜欢上看简单原版英文小故事了,以前还比较死板的英语口语现在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祁海茂今天跟明天都不上班,两个书虫就凑到一堆一块儿去图书馆钻书堆去了。   祁芬则是跟昊斌一起去食堂那边去了,毕竟明天是要在那里办喜酒,该有的一些喜庆的布置还是不能少。   另外两家大人也有让两个小年轻多相处着培养默契跟感情,毕竟明天之后两人就要正式组成一个小家庭生活在一起了。   到时候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要坦然的面对彼此,这会儿可不得让两人多相处着建设好心理准备么?   “大哥,走吧,跟我一起带你大侄子下楼玩玩儿。”   看来看去,祁云也只能找祁丰了,祁丰正琢磨得脑壳疼,闻言很是爽快的起身。   然后他小弟就十分顺手的把大侄子岔开腿夹到了他脖子上,“大伯又高又壮还有安全感,平安坐上面可威风了,是吧平安?”   平安茫然的睁着圆眼睛看突然之间比自己矮了一截的爸爸,然后揪着大伯的短茬头发顿时兴奋起来,颠着小屁股跟骑马似的,嘴上还营生虫似的咯咯笑着喊“是!”   这模样祁丰还能说啥?   白嫩可爱的大侄子祁丰喜欢还来不及呢,都恨不得塞怀里走哪抱哪了,连忙伸手反过去环住平安的腰,“你这当爸的也真是放心,这么高摔着平安咋办?”   嘴巴上叨叨,硬朗的脸上却露出铁汉柔情般的笑,看得祁云直乐,“大哥,要我说你这么稀罕小孩儿就赶紧自己生一个呗,孩子软软的叫你爸爸,那感觉真是没办法形容,就感觉全世界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摘下来给他当玩具玩。”   这是劝大龄男青年结婚呢,祁丰都被妈念叨半天了,虽然不至于不耐烦,可听着还是有点儿反射性的脑仁胀痛,连忙护着平安往门外走,“我就喜欢我们家平安,平安,喜不喜欢大伯?”   大人走路的脚步对于小孩儿来说可是快得能用风驰电掣来形容,平安正兴奋呢,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世界”,多新奇啊。   手上抓头发茬子老是打滑,于是平安就伸手去搭着祁丰反过来护在他后腰上的手臂,也不管听没听清大伯说的啥,嘴上就跟着学“喜欢”。   于是傻大伯祁丰更高兴了,走起路来更是带风,下楼梯那速度,跟玩蹦极似的,平安却一点不怕,笑得咯咯的,楼道里老远都能听见两伯侄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爸爸我比你高了!【得意笑   祁云:儿子好棒!【鼓掌   祁丰:...... 第96章 交代   在楼下也没玩多久, 祁云看着大哥跟小孩儿似的伏平安又跳又蹲的, 一边跟大哥商量着要送大姐啥新婚礼物。   家里给的嫁妆那都是爸妈给准备的,什么家具被褥锅碗瓢盆的都齐全了,祁云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啥更合适的东西。   祁丰听完倒是想了会儿,定了要送的东西,“我以前有个战友,家也是在怀城,我去找他帮忙弄两张电视票。”   以前想的是给家里和小弟那边各弄一台,可现在政策变了, 小弟考上大学离开了乡下,现在大姐又结婚,祁丰也不偏心谁, 小时候大姐照顾他们三个弟弟妹妹可是费了不少心,这份情谁也不能忘, 送大姐当新婚礼物刚好。   只不过攒的钱就要对不起小弟了, 小弟结婚他都没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祁云可不知道自家大哥那愧疚的小眼神从何而来,倒是对祁丰能弄到票感兴趣。   “那大哥, 你回头跟你战友那边看看能不能多弄一张,等我去了首都我也给那边添置一台,还有录音机票自行车票这些, 价格都好说,现在这些东西可还都是紧俏货,能弄到票就已经够难了。”   咋也不可能还免费让人家送票,现在有些东西票比商品本身都还要贵。   祁云之前回来的时候就算不上多早, 这会儿在楼下陪着平安玩了没多久余安安也回来了。   祁云率先把还坐在祁丰胳膊上“荡秋千”的平安抱了过来,“安安姐,我大哥有话要跟你说,等你好久了,你们先在下面说会儿话,我带平安先上去了。”   卖大哥这种事,有了凝开芳同志拎着耳朵的叮嘱,祁云只能朝一脸懵逼的大哥匆忙间投去歉意的一瞥,然后果断带着平安溜了。   “大伯,玩!”   平安嘟着嘴有点不乐意,不过还是乖乖的双手圈着爸爸的脖子。   祁云一手抱着平安屁股一手托在平安后腰,三两步的上了楼,“平安乖,大伯要忙着找大伯母,以后还给你生弟弟妹妹一起玩。”   平安没大听懂,只听了个“玩”,以为爸爸说的是自己陪他玩,于是又拍手高兴了,拍完手胳膊腿儿就往上爬往上蹬的。   祁云头发自然是要比祁丰长一些,黑亮的碎发有那么点美男子的范儿,可惜这会儿稍长的头发被儿子揪着就啥范儿也没有了。   祁云撕扯着要把平安给扯下来,然后平安觉得爸爸是骗他的,皱着眉头扁着嘴要哭,控诉的小眼神盯着爸爸。   “干嘛啊宝贝儿?”   祁云莫名其妙,有时候真觉得这个年龄的小朋友真难沟通,虽然这种想法只是一瞬即逝,回头还是要被自家儿子的小模样萌得一脸傻气。   “爸爸,骑@#%伯。”   小孩儿除非一两个字的往外蹦,要不然这么一句连贯的话就要成为绝佳的填空题了,联系小孩儿表情动作眼神以及前后语境,让大人猜测这中间含糊不清的字到底是啥。   好在祁云情景对话填空题绝对是能拿满分的那种,看平安那不高兴的样儿祁云也明白过来了,认命的反手把平安半空转了个身骑到了自己脖子上,反手掐着臭小子的腰稳住了,让平安揪着他头发,“还要玩骑马啊?你个臭小子,刚才玩你大伯也就算了,现在也不知道心疼你亲爸。”   平安可不管自家老爸叨叨些啥,高兴的撅着屁股墩子嘴里还奶声奶气的喊着“驾驾”骑马的声儿。   祁云决定以后这小子长大一点要是不学会真的在马场里骑马,到时候他这个当爸的一定捶这小子的屁股!   自我安慰着单方面记了小本本,祁云为了让平安玩得更高兴,上台阶都用跳的,轻飘飘垫着脚尖跳起来再落下,路上有个婶子手腕上挂了个大布袋,见状忍不住乐呵,“阿云带你家平安出来玩呀?”   祁云也没觉得被看了去不好意思,很大程度上来说祁云基本不会因为别人而感到不自在,无论是风光的也好糗事也罢,只要自己坦然了,就什么也不怕了。   “万婶这么晚了还出门啊?平安,叫万奶奶。”   平安乖乖叫了声“万奶奶”,可惜发音不够标准,“万”字听着像“玩”又像“王”。   这种含糊的软腔由小孩子说出来实在叫人听得像是耳朵喝了糖水似的,就觉得这小孩儿招人稀罕,万婶子从布兜里掏出一块白米糕。   压着模子比较中式的那种传统糕点,这是要去给孙孙送自家刚做的糕点呢,倒是难怪这么晚了还出门。   祁丰跟余安安一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一前一后的上了楼,虽然两人进门的空隙都没交流,可祁云打眼一看,两人果然有了变化,至少余安安抬手搭他大哥胳膊的时候祁丰没有再撇开回避了,对于真闷骚正经的祁丰来说这就很能说明事了。   显然这么想的不止祁云,凝开芳伸着脖子看了两人几眼,然后脸上就露出更热情的笑了,连忙招呼余祁丰带余安安来这边饭桌坐下,自己这里也跟祁芬江画眉一起端菜出来。   祁云单手抱着平安要挤进去拿碗筷,被自家媳妇以厨房太挤为由给撵到饭桌那边去了。   饭厅原本就是由客厅那边隔开了一条道,竖着摆了一张长条桌就只能侧着身子走动了,平时没吃饭的时候桌子就推进去靠墙放,这边好歹能有个可以走动的过道。   等要吃饭了就从桌子底下把凳子拉出来摆上。   晚饭之后祁云让江画眉把平安弄去洗澡,自己揣着裤兜转转悠悠的又出了门,活似出门瞎晃荡的小混混儿似的。   也就凝开芳还在厨房兑热水准备给大孙子洗澡,要不然看见了一准要揪着他问这么晚了出门干啥。   余安安跟祁芬在房间里说话,明天祁芬就要出嫁了,少不得会有些患得患失独属于女人的怅然,祁丰跟祁海茂回了卧房,江河跟着蹭去听祁大哥说军旅生活去了。   原本祁云也在里面,不过半路看时间差不多了,祁云没吭声的溜了出来。   走到楼下的时候,青皮头的镫子果然已经等在外面了,看见祁云从大门那边走出去,连忙从阴影处走了过来。   两人接了个头,祁云跟着镫子转了几条巷,到了一处堵死了头的死巷,那里或蹲或站或靠的已经有了七八个人了。   “你们哪条道上混的?知道龙哥吧?我可是龙哥的马仔,不想惹事的就赶紧把我放了。”   “嗤,搁哪个黑影院儿看片子看多了吧?还马仔?哥们儿也别嚷嚷了,你那背景哥哥几个都摸清了,也就一头蒙拐骗的瘪三,信不信回头我们跟龙哥说一声你能在怀城混不下去?”   黑影院就是那种私底下开的影院,多半是放映员私底下在家里搞的,会放一些“禁片”,还会放些男人都喜欢看的那种颜色片。   嗤笑的声儿祁云认出来了,是钉子他们那群人的老大石头。   当然,石头这个名儿都是他们自己内部叫的,石头当初为了唬人,给自己取了个道上的名字叫虎哥,比他地位高的就叫他虎子阿虎。   石头能给自己取虎哥这样的诨名,本人自然是要长得壮实威武,要不然这样的名字就有点搞笑了,起不了吓人的效果。   祁云听着就明白这是石头他们把那人给堵在了这里,也不知堵了多久了,显然那男人已经硬气不起来了,听石头这么一说,再看看围着自己的七八个明显特别“道上人风范”的壮汉,男人顿时就怂了,嗓门都自然的软了下来,给石头告饶,“原来大家都是龙哥底下的人,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差点伤了自家人。那个啥,虎哥,兄弟我这到现在还是懵的,到底哪儿得罪了各位英雄好汉?”   石头不买账,一群人依旧把这男人围在中间堵着路,听见脚步声,石头扭头看见镫子带了祁云过来,顿时脸上露出个笑脸来,“兄弟来了?你要找的就是这个人,说吧,你跟祁英是怎么搭上关系的?拿了钱明天又要干点啥?”   后面一句是跟那个男人说的。   石头没称呼祁云的名字,想来还是有点顾忌,虽然只要这男人聪明点之后再去打听打听大概就能知道祁云的身份,可至少不能是从他嘴里露出来的,这也算是那人钱财的最基本职业素养。   祁云倒是没在乎这些,反正被认出来了也不怕,看了两眼这男人,身材中等,面貌普通甚至可以说有点儿丑,脸上油腻腻的,还有几颗凹凸不平的痘子,也不知道脸上还有没有别的,这巷道里光线很暗,看不大清。   这个诨名老三的男人也明白过来了,原来自己被堵是跟明天要去闹事的那新娘子有关系,就是不知道这来的人到底是祁家的还是昊家的。   老三之所以被称之为老三自然不是因为家里排行第三,而是因为他是个西城区这片儿的一个“三只手”。   所谓三只手通俗来说就是小偷,平日里也不爱正经找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就靠着小偷小摸的弄点钱糊弄自己那个肚皮。   老三也不是什么讲义气的事,看清楚局势立马就倒了方向,一拍手掌“嗐”了一声,加重语气强调自己的无辜以及整件事的误会,“虎哥,小哥,原来是为着这事儿!虎哥您可误会了,原本吧我也就是想骗了那女人的钱不干事,要说我平时也听讲义气的,女人的钱我一般不拿,可那女人实在是忒可恶了,居然花钱找我们那伙人整她自己的亲姐姐。”   “虎哥,您说说看,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能是好人吗?我也怕其他人拿了钱真干了这缺德事,所以我就抢着接了这个活,也没故意为难那女人,就是想着让她损失一些钱财买个教训,盼望着她能幡然悔悟回头是岸然后回去跟她娘家姐姐冰释前嫌从此姐妹情深。”   这男人估计还真是黑影院的片子看多了,成语都胡乱的用,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石头他们就看着祁云,等祁云拿主意。   祁云抬手摸了摸下巴上,问老三,“你说祁英找过很多人?”   老三听见这声儿愣了愣,主要是这声音简直跟他们这些人太不一样了,虽然这巷子暗,祁云也是从巷口那边走过来的,背对着光让人看不清长相。   可单冲这声音就能听出来跟他们不是一个道上的,斯文,声音好听。   可再好听老三也就是愣了一下,因为这个人跟他想象中的形象不大符合,现在知道这位是石头他们这趟“生意”的“老板”,老三连忙点头,把自己能记下的那些人都给报了一通,力求让这人相信自己一点都没撒谎没隐瞒。   祁云点头,“行吧,祁英给你的钱也不让你吐出来,明天你去她单位照着她跟你交代的接着演就行了,只是你的另一个演戏对象换了个人而已。你说的这些人,回头我给你钱,你给他们分一分,让他们这段时间有事没事都去方家转转,演一样的戏码就成。”   一样的戏码,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整祁英,不至于让方家找到由头跟祁英离婚。   虽然现在离婚这种事还很少见,可也不是没有,特别是上次见过一面的那个方远,看着可不是个意志坚定对祁英有多少感情的模样。   祁云只是想让祁英忙于自己的生活纠纷,可不是想祁英离婚然后又回娘家吵吵嚷嚷的把祁家现在的生活闹得一团糟。   之前老三还猜想着这人是不是祁家的,毕竟就老三之前了解到的,祁家的人可都长得不错——虽然没看见长相,可老三就是靠声音觉得这人长得好。   可现在听祁云这明显对祁英一点不留情的手段,顿时心里也不能确定了。   疑惑归疑惑,老三在一群人围着的档口可不敢犹豫,连忙点头答应了,“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办事儿。”   想了想老三迟疑了一下,接着问,“不过老板,这出戏大概要演多长时间?不是老三我怕累故意推脱,就是其他人那也是要忙活着挣钱糊口的,要是让他们拿钱就一直干,我就怕他们回头又给反口把收钱的事供出来。”   最后半句话也不是没有点老三自己私心里的试探。   祁云轻笑了一声,真的笑得特别轻,可在这气氛凝重的巷子里,老三还是吓得一哆嗦,刚伸出来一点的脖子顿时又给缩了回去。   “他们反口?反正我别的不会,就会挣钱,虎哥他们压不住那就请龙哥那尊大佛抬抬脚,看你们还敢不敢反口蹦跶。”   老三被吓得恨不得蹲在地上抱住自己。   祁云也没继续为难人,“暂时就先闹一个月吧,之后差不多隔十天半个月再去闹,不拘是在祁英单位还是方家,甚至以后有需要再去方家人单位也行,到时候按次数零钱,我会让你们先拿钱后办事,谁干得好以后就专挑谁去干,价钱跟着行情走。”   祁英那人祁云也拿她没办法,好歹也是凝开芳跟祁海茂的亲骨肉,要是真出了什么殃及性命的意外,不管是因为几乎已经被消磨干净的亲情还是被外面的名声说法给逼的,两人少不得要管一管。   而且祁云也不是那穷凶极恶谁一招惹到他让他不爽快就要打打杀杀的人。   祁云想着以后要是在平城定居了,那到时候等祁海茂他们都退休了,就接了他们两个老的来首都住,跟这边的祁英也算是断了关系。   可这法子肯定不是现在能用的,所以祁云能做的只能是用方家把祁英给圈着。   祁英当初处对象的时候虽然十分崇尚“自由恋爱”,说白了就是挑挑拣拣每个都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在这个年代也算是比较开放了。   可真的结了婚,祁英根本就不可能到那种过得不好就心一横直接离婚一个人单过的程度。   说实话,要是祁英真能做到这种程度,祁云都还要佩服一下这位二姐。   总结起来祁英就是个对亲人肆无忌惮各种窝里横,可到了外面那就只能小打小闹不敢太过了,因为她心里明白,外面的人不可能对她毫无底线的忍耐,有些人甚至招惹到了还会惹祸上身。   这种人哪怕是几十年后其实都挺常见的,说白了就是把家里人对她的好对她的包容都当成理所当然,从而完全忽略。   最后记得的就完全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不满意不高兴,或许有些小事家里人都忘了了,却被这人深深铭刻在心,成为开始怨恨家人的根源。   祁云说了给钱让人办事,掏钱也不含糊,直接从裤兜里摸出两个信封,一个是给石头的,一个是让石头帮忙先拿着。   要是老三干事是否可靠,那这些钱就给对方,要是不利索,那这个钱就是重新托石头他们帮忙收拾老三的辛苦费。   “兄弟,这就不用了,咱们啥交情,还用得着这么见外?”   石头挺不好意思的,之前都已经收了祁云两张大人头了,现在这信封一看就不薄,总不可能只装一两张在里面吧?   “虎哥,咱交情归交情,这么晚了兄弟们忙活了一通总要回头吃个夜宵喝点儿小酒吧?还有以后这老三干活麻不麻利,还要多让兄弟们操心操心,这点辛苦费是应该的。”   两人推脱了一番,石头也就收了,老三看这两人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最后一点小心思也是彻底熄了。   回头想想老三也明白这“老板”是懂些私底下的门道啊,要不然怎么就把那些路子都给堵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家里怎么又少了许多钱?   祁云:哦没事,临时有事请了一帮苦力干活,放心吧回头我就给挣回来。   苦力老三:....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深藏不露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老板! 第97章 大姐结婚   祁云回去的时候在楼下大门门洞那里被祁丰给堵住了, 祁云愣了一下, 不过也不意外,毕竟他出来也有点儿时间了。   “你去干什么了?”   祁丰板着脸双手在胸前操着,显然这是祁云回答不好的话立马就要被大哥上思想道德课的节奏啊。   祁云曾听说过,看起来越严肃正经的人越喜欢给人上思想品德课,像是他自己这样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人反而不爱搭理别人,不管别人做得对还是错。   这会儿时间可不早了,祁云还想回去洗洗就抱着儿子睡觉了呢,明天还要送大姐出门子, 所以也没隐瞒,简单的把祁英的事儿给说了。   祁云可不会为了保持另一个家人形象所以对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予以隐瞒遮掩,祁丰听完眉头都要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腮帮子也鼓了鼓,明显是咬紧了牙根强行按捺着怒气。   估计祁丰也没想到过祁英能干出这种事, 或者说家里谁也没想到, 要不是祁云怀着有备无患的想法去厂子那边打听过了,怕是明天要闹得不成样子了。   “那怎么办?”   祁丰从来没觉得事情能有这么难办的, 现在去找人?怕是时间上来不及。   即便是去麻烦他以前那些战友,一时半会儿也没这么快能摸清那个男人是谁。   那等着明天那个男人来的时候直接把人给拿下?可明天他们两作为大姐的两个兄弟本来就要忙的事比较多,特别是他, 祁云结婚了,所以背大姐出门的就成为祁丰。   让祁云一个人去面对那个男人,祁丰又担心。   祁丰唇缝抿成了一条线,下颚收紧, 祁云抬手勾了祁丰的脖子,“没事了大哥,事儿已经解决了,就是祁英这行为忒让我反感了,所以明天她安排的这场戏会在她自己身上继续表演,你别觉得我做得过分就好了。”   祁丰意外的看了祁云一眼,沉默片刻终于开了腔,“既然她能想出这种法子用在自己大姐身上,就让她自己尝尝也挺好。”   祁丰并不觉得小弟做得过分,况且明天是大姐结婚的日子,要是真发生了这种事可就是要让人记一辈子了。   两兄弟一路上了楼,十分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个事。   祁海茂虽然知道祁云出了门,不过这会儿也不好问,再则之后看两兄弟一起回来,祁海茂相信要是有什么事,祁丰肯定已经教育过小儿子了,因此也没有多去管。   当天晚上可以说祁家的人就没有睡踏实的,囫囵睡到早上四点多,凝开芳就起来了,在厨房忙活着准备东西,还有大闺女出门子要吃的汤圆。   江画眉作为家里现在唯一的儿媳妇,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忙活的,这么一动作,本来就心里惴惴不安的祁芬也跟着醒了。   余安安睡在别人家不大习惯,觉轻,屋里三个女人都起来了,她也没懒床的习惯,要知道之前在家的时候她还被她爸逼得养成了晨起早练的习惯,这会儿也是一翻身就跟着坐起来穿衣裳了。   “先洗漱好再换衣服吧。”   “衣服挂门后了,安安帮你大姐拿一下。”   “大姐,化妆品在床尾包里,先擦点雪花膏吧。”   几个女人在房间客厅厨房忙活开了,另外两个房里的男人自然也不至于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睡成死猪。   祁云把撅着屁股拱着脑袋哼哼唧唧还想睡的平安轻声又哄睡了,自己穿好衣裳出来的时候江画眉围着围裙在客厅里摆开了化妆品,回头看见祁云过来了,立马招手,“阿云,过来给大姐化个新娘妆,我这丢不开手呢。”   原本祁芬想着就随便换了衣裳也就出嫁了,不过之前江画眉就说了要用她新买的化妆品给大姐化妆。   结果这大早上的她要帮着婆婆忙里忙外,毕竟一会儿还要招待客人呢,有些讲究的风俗也有规定需要儿媳妇帮忙搭手。   而且江画眉想着当初她还是祁云教的,祁云肯定手艺更好,让祁云这个当小弟的给大姐化妆出嫁最是合适不过了。   余安安倒是平时会画点妆,可那要么就是比较平淡的日常妆容要么就是大红大紫的舞台妆容,这新娘妆真是摸瞎。   这会儿江画眉一喊,祁芬余安安就跟着看了过来,之前江画眉可是已经说过了当初祁云为了教她特意去学的事儿。   余安安羡慕得紧,不过也就是单纯的羡慕,在她心里还是她的大英雄好,哪怕大英雄不会替她点唇描眉。   祁云倒是没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摆弄这些有什么不好意思,只点头应了,“那等一下,我去洗漱,马上过来。”   虽然教会江画眉两人结婚后许久没动手了,可祁云学会了的东西,便是再久也不会忘了,捧着大姐的脸先帮忙修了眉形,琢磨了一会儿才动手。   因为这会儿化妆品其实挺简单的,不至于像是几十年后同一个颜色都能出几十上百种色号,所以搭配得也比较简单,前前后后也就半个小时不到祁云就画好了,按照男人的审美,反正祁云觉得这会儿的大姐挺美的,虽然美不过自家小姑娘。   至于用女人的审美眼光来看好不好看,余安安在一旁看了总归是一直点头,最后还满脸赞赏的瞅了祁云一眼。   祁芬红着脸抿着唇笑得羞涩,捧着镜子照自己,满眼都是化不开的甜。   小弟给她上妆,大弟背她出门子,妈妈跟弟妹帮她准备东西,大弟的对象到时候作为送嫁姑娘也会一直陪着她,祁芬觉得不安了好几天的心突然就落踏实了。   这么多家人希望她幸福,祁芬也对结婚之后的日子生出了期盼。   怀城这边不时兴太早接新娘子,或许这跟以前这边还是举行“昏礼”有关,那会儿都是新郎官带着大花轿溜溜达达到新娘子家,黄昏时分接了新娘子回家。   拜了天地,晚上热热闹闹喝一顿喜酒,然后就是洞房花烛夜。   昊斌他们来的时候祁家已经坐满了客人,都是请的祁海茂跟凝开芳的老同事老街坊,关系都很好的那种。   祁海茂在单位里的几位领导家的老婆也上了门,给新娘子添祝福的。   所谓的祝福其实就是冬橘,新娘子用精致的红手袋装了带去新房,新婚夜之后与婆家人分吃,共享宾客赠予的福气,也称为“开福袋”。   听说以前是添妆的,就是送些东西给新娘子添置嫁妆,可现在这年头便是单位领导家也没有多少余粮啊。   所以折中,祝福送了又不会花费太多钱财让人家不敢上门。   凝家的舅舅舅妈表姐妹表兄弟们都来得比较早,外婆外公也都来了,一大早被两个舅舅用三轮车给拉来的,不良于行的外公还是被大舅舅从楼下背上来的。   他们这是高兴,唯一的闺女嫁女儿了,回忆起来明明就觉得好像自家这闺女昨儿个才嫁了人,今天就当妈嫁闺女了,一大早外婆进了门就拉着打扮亮眼的祁芬抹眼泪,一边叮嘱些话。   这些话几乎都是当年她拉着祁芬妈叮嘱过的,虽然知道凝开芳肯定已经叮嘱过了,可老人家就是心里舍不得,嘴上总要念叨些什么才安心。   祁芬是个性子温柔的,自然没有不耐烦,反而真心实意的认真听着,这些念叨可都是老人家的祝福。   余安安也在一旁陪着,就怕两人拉着手说着说着就相对而坐抹起眼泪来,作为记者余安安自然也不是嘴笨的,插科打诨逗两人高兴。   外公倒是没那么感性,心里高兴脸上也带着笑,拉着祁丰跟祁云跟祁海茂说着话,询问一些男方情况,今日喜酒流程准备之类的。   外面响动大,即便是瞌睡大的平安也醒了,睁开眼一看床上爸爸跟小舅舅都不在,顿时扁了嘴,哼哼着哭了几声自己光着脚爬下床打开虚掩的房门走出来找爸爸妈妈。   平安还穿着略长的长袖衫当睡衣呢,里面是凝开芳用全新柔软的棉布给做的小裤衩。   别人家的孩子几乎两岁多以前都是光着屁股蛋子没裤衩,可凝开芳讲究,觉得小孩儿也有不乐意被人看光的想法,所以祁丰他们姐妹兄弟小时候很好的避免了被看屁股弹雀雀的黑历史。   虽然这样会让大人更多了要清洗的衣物活计,可大人勤快点小孩儿干净点,也不值当嫌累。   “哟,小平安起来了,云云快去给你儿子穿衣裳,别冷着了!”   “哎这就是平安啊?长得真俊,跟他爸一样。”   小孩子一出来,那露着小腿的模样可爱得紧,房间里更是热闹了几分。   等之后客人陆陆续续上门了,祁家几乎都要没有落脚地了,江河抱着平安去桌子边吃早饭,祁云跟舅舅们闲聊,也招待其他上门的男客。   这些都是跟祁海茂关系不错的老同事,又是祁芬一个单位的,来新娘子家添添人气也都不觉得麻烦。   送嫁这天新娘子家的客人越多,说明新娘家明事理待人也和善。   祁家这送新娘的派头可真是附近居民区的头一份,即便是很多领导家嫁闺女也没这么热闹的,等到上午十点半左右,昊斌家接亲的队伍来了。   这会儿也不实兴闹什么堵门藏鞋的,新郎来了就由娘家兄弟站在门口拦着,由老丈人板着脸问新郎官三个问题。   要是答得好老丈人就笑着从丈母娘手上接了汤圆递给新郎,吃了丈母娘老丈人经手过的汤圆,以后就是这家人的半个儿子了,逢年过节要上门,让人家父女母女团团圆圆。   当然,这就是个意思,怀城这边女婿要陪媳妇回娘家团圆的节日一年也就那么两三个,基本都是定数。   大多数岳父问问题哪怕不满意也会露出笑勉强让事儿办圆满了,可昊斌知道自己这丈人的性子,要是自己回答不好,说不定今天还真就接不到媳妇。   昊斌严阵以待的盯着祁海茂,祁海茂也没故意为难人问啥刁难人的问题,只问了他是否对自家女儿真心实意。   昊斌一听,连忙扯着嗓子的往屋里吼,“阿芬我是真心实意欢喜你的,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以后一辈子也就喜欢你一个人!”   这是要吼给屋里的新娘子听哩。   被江画眉跟余安安陪着坐在房间里的祁芬顿时脸红了,屋里的宾客也是瞎起哄,有的人鼓掌有的人吆喝,整栋楼估计都听见这响动了。   祁海茂满意的笑了笑,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以后要是你父母跟阿芬起了冲突,你是帮谁?”   嚯,这就是千古难题啊,也不知难倒了多少英雄好汉。   昊斌琢磨了一下,真心实意的怎么想就怎么答,“这要看谁占理了,要是我爸妈占理那我就代替我媳妇给他们道歉赔不是,要是我媳妇占理那我就要去劝我爸妈,一直到把他们劝明白为止。”   说完觉得这答案可能回答得不大好,昊斌小心翼翼的去瞅两位小舅子,想要从两人脸上看出点苗头来。   可惜两位小舅子一个板着脸一个带着笑,都跟戴了面具似的啥也看不出来。   祁海茂觉得这答案不算特别好,但也不算太差,要是昊斌是真心实意这么想以后也这么干的话,那也不错了。   祁海茂没点头也没笑,只接着问,“你认为自己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儿女吗?”   这个问题可能在敷衍的人眼里就是送分题,可昊斌却是半点敷衍都没有,满眼认真的对着祁海茂下保证,“能!”   也不说要是我保护不好之类的话,昊斌坚决不会让“要是”这种事发生。   祁海茂看着昊斌坚定的双眸,最后笑着点了点头,转手从旁边的凝开芳手里接了汤圆碗。   昊斌好不容易通过考验,急着接媳妇,仰着脖子几乎就是把汤圆给倒进喉咙里的,也还好凝开芳做的汤圆是小小巧巧的珍珠汤圆,要不然今儿估计得噎死个新郎官。   宾客们一阵鼓掌祝福,然后祁丰去房里背了祁芬,凝开芳站在门口亲手喂祁芬吃了一碗汤圆,喂的时候咬牙忍着,可等祁芬哽咽着说了声“谢谢爸妈”,凝开芳这强硬了一辈子的女人瞬间就泪流满面。   凝开芳别开脸抬手抹了把脸,然后头也不抬的朝祁丰挥了挥手让他背着大姐先下楼,昊斌虽然挺高兴的,可也不敢这会儿笑出来。   跟岳父岳母以及宾客鞠了躬,结果刚要颠颠儿的跟上去呢,昊斌就被凝开芳扯住了胳膊,“阿斌,以后我们家阿芬就交给你了,阿芬那人的性子最是温柔不过了,要是她在你们家受了委屈让我给发现了,你也别怪岳母不讲道理直接打上门来,毕竟你也该知道,我凝开芳横了一辈子,就没有讲道理的时候。”   这话说得够狠,昊斌却一点没被吓到,反而再次郑重的做保证,“妈,您放心,要是阿芬受了委屈,我第一个不放过我自己,回头我就主动捧着擀面杖上门向您请罪,不过打我的事妈能不能让阿芬也来?”   凝开芳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推搡了昊斌一下,“你这请求我肯定满足你,快去吧,别让阿芬等久了。”   祁丰虽然体力好,可也不能一直背着祁芬到食堂,昊斌这人玩得开,兄弟一大堆,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这么十几二十辆自行车,全都挂了大红花,打头那辆自行车更是缠了许多假花,引得许多人围观一阵稀罕。   等祁芬被祁丰背下去之后,昊斌小跑着从朋友手里接了一束塑料捧花笑着塞祁芬怀里。   虽然这塑料花在祁云看丑得特别具有年代感,可在这会儿这东西可是只有领导们才买了放在家里装饰的,不知多少人偷偷羡慕着呢。   祁芬有点意外,不过还是柔柔的笑着接了。   昊斌还是第一次被媳妇用这样满含柔情的眼神儿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昊斌可不像祁芬脸上画了妆,小麦色的脸通红一片,可是醒目得很,引得看热闹的人起哄吆喝笑闹声不断。   祁云他们送嫁的兄弟自然是跟着一起的,小伙子们把搬下楼的新娘嫁妆或扛或抱的,自行车上都挂满了东西,热然闹闹的就先跑了。   凝开芳跟祁海茂这才领着客人一路慢悠悠的往食堂那边去。   昊斌他们接了新娘子要先赶去食堂接待客人,另外载了嫁妆的人还要跑一趟昊斌他们以后要入住的小房子那边。   今天祁芬跟昊斌还要在昊家住一晚,明早给公婆爷奶敬了茶又回了娘家门才会去新家那边住下来。   嫁妆里贵重的东西以及一些不能磕碰的东西都已经提前送过去了,今天随行的也就是看着好看的被褥之类的生活用品。   因为有了祁英的事,中午宴客期间祁丰都警惕的盯着食堂里的人,就怕祁英还花钱叫了别人来闹事。   祁英作为祁家的二闺女,这一天大家却有志一同的把这个人给忽略了。   方远家中午吃饭的时候方远妈却是提了一嘴,毕竟他们单位距离那食堂也不算远,一整个上午热热闹闹的就算是想装瞎都难。   “听说这昊家房子都有两套,小两口结了婚就能单独自己住,两口子都是体面活儿,挣得也多,以后不用老人贴补都能过上好日子。”   方远妈说完有些气闷,转眼瞪了一眼埋头扒饭的方远,气不顺的用筷子头敲了敲菜碗,“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也不看看你娶回个什么玩意儿,平日里在家要我这个婆婆干家务伺候吃喝也就罢了,结婚这么久肚皮就没听见个响,干的那活儿我单位里的人提起来我这脸都没处放!”   好好一年轻姑娘去干那胶鞋厂的搬运工,一般顶班的人都能走点交情给孩子调动一下工作岗位,可祁英这工作顶得不光明正大,那贾主任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恨都要恨死祁英了还能给她调动工作?   这祁英自己不孝顺父母跟父母闹僵了,现在还来哄他从他手里把工作给拿过去了。   不说最后他能不能从这份空缺里得多少好处,就单纯的在凝开芳他们面前丢了个大脸还要上门赔罪这一点就够让贾主任郁闷的了。   方远爸一如往常跟泥菩萨似的不闻不问继续慢条斯理的吃饭,方远也气儿不顺呢,咽了口饭抬头,“妈,我也为难啊,你想想她每天回来身上带的那个味儿,有时候累了还不爱洗澡就直接躺床上睡了,我从小到大啥时候受过这个罪啊?妈,你给我在客厅支个床架子干脆让我在外面睡得了,我做梦都梦见自己在烧胶鞋呢!”   谁不想要香喷喷软绵绵的媳妇啊,可祁英搬运使力气,身上骨头越来越硬,甚至胳膊上都要出肌肉了。   手也粗糙脸也粗糙,身上还有一股洗也洗不掉的胶鞋味儿,方远都要后悔死了,娶这样的媳妇还不如单身呢,搞得现在他自己的房间都不想回去睡了。   一家三口正吃着饭说着话,门外有人咚咚的把门拍得震天响,方远妈疑惑的起身去开了门,只见一个陌生的妇女脸上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上下飞快打量了她一眼,“是方远家吧?你们家儿媳妇祁英在厂子里被男人找上门来了,领导让我来通知家里人赶紧过去一趟。”   这结了婚还乱搞男女关系,啧啧啧,真不知羞,这娶了祁英进门的方家也不知道知不知情。 第98章 闹事   祁英一大早就心情不错, 即便是睁眼就看见自家男人又缩到床边恨不得跟她划拉开一条银河, 离开家门前方远他妈指桑骂槐说她成天家务不干还要婆婆伺候。   祁英哼着小曲儿关门离开前回眸笑吟吟的瞥了那老太婆一眼,于是把方远妈气得都要摔盆了,祁英心情更好了。   一路去了厂子里,工作的仓库那边因为空间太密闭了,空气里总是挥之不去的胶鞋味儿,一开始祁英还闻得头晕恶心,可等之后习惯了,也就早上刚来那会儿会会闻到, 埋头干会儿活就觉得正常了。   “哟祁英,今天不是你大姐结婚吗?怎么没请你去喝喜酒啊?贾主任他们可都去了,连守门的廖老头都在宾客名单里呢。”   “嘁, 谁不知道她这份工作是从贾主任手里骗来的,真不要脸。”   “说起不要脸啊, 听说当初没嫁人的时候就跟好几个男人亲过嘴儿了, 还被人看见了,也就方家的人傻, 没提防就让家里小子被哄着去扯了证。”   “嗐,这都是老黄历了,听说当初祁家那下乡的名字是祁英的, 结果这人拉了个男人回家说是要结婚,那没办法呀,只能让她弟给顶了。”   库房里干活的时候还好,中午的时候去了食堂, 那女人才是一堆一堆的,又因为之前祁英闹得厉害,很得罪了些人,即便换了小组,可大家都是一个工作流程的人,换来换去还是要在一个食堂吃饭。   听见其他的闲话祁英已经连生气都懒得去生了,不痛不痒的当做没听到也就罢了,可听见最后一句,祁英顿时拍了手上的筷子站起来指着那几个就坐在她旁边桌子故意扯着嗓子说闲话恶心她的几个女人,“你们嘴怎么就这么烂?别人的家事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了?说了这些你是能多挣一毛钱还是多吃一块肉?我呸!你们妈要是要脸能有你们这几个人?”   上升到骂妈的地步,这事儿就大发了,祁英的话就跟那炮仗的引火线似的。   那几个女人原本就是当初跟祁英撕扯过的,这会儿一个个甩饭盒砸筷子的站了起来,挽着袖子就要上来干架,“我艹你个臭三八,我们说的哪句不是实话?自己敢做还怕别人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学校里跟那些男生的烂事破事你真以为没人说?自己不要脸还骂别人不该说,呵,多大的脸啊!”   跟祁英一起的那个齐刘海扎着两辫子的姑娘吓得往后躲了躲,怯怯的去拉祁英的衣袖试图劝祁英跟人道歉。   在她看来这些事本来就是事实,人家说叨说叨也没啥,毕竟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嘛,可祁英一来就这么凶,还骂人家,被打了也是活该,真是个惹事精。   祁英嫌弃拽她衣袖的朋友胆小怕事,一把掀开对方自己走了出去,“我在学校怎么了关你什么事儿啊,难不成是你看上的男人喜欢过我?那时候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就不能交朋友了?合着你还要搞封建王朝的三从四德啊?那么崇拜这些你咋还生活在我们新华国?”   “下乡怎么了,我弟心疼我舍不得我下去受累咋了?要你多管闲事,再说了男人下乡总比女人下乡好吧?你就是见不得人好,总希望全天下的人都比你过得差!”   祁英虽然想着这会儿估计祁家那边喜宴上已经乱成一团心里痛快,可无疑那些女人说的话也是她心里的痛。   在祁英看来,她可以单方面跟祁家断绝关系不再往来,可祁家凭什么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她通气?   不说请她回去,好歹也要给封请帖吧?   祁家倒是做得够绝的,居然真就不把她当一家人了,人家高高兴兴的办喜事,偏她这边一点动静没有,消息还全都是从外人口中听来的。   这让她在方家在外面给人说了多少闲话啊?   祁英心里憋着一股气,这会儿被这些人说的下乡的事儿给全激出来了,咆哮着叫骂这些人就好像在冲祁家人骂似的。   一般来说女人打架之前那肯定是要口水战的,哪怕是等打起来了那也是手脚忙碌嘴巴不空闲的。   周围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当然是打不起来的,基本上最后就是惊动领导然后两边都惩罚,结果今儿中午第一个部分还没进行到高潮呢食堂门口就冲进来一个男人,一进来就叫叫嚷嚷大吼大叫的,愣是把一群女人叫骂声给压了过去。   “祁英,祁英你个臭娘们我知道你在这里!快给劳资滚出来!吗的值钱在床上哄着劳资掏了钱掏了票啥家底儿都掏了,你特么让人给我带的话啥意思?啥叫你家男人发现了不准咱们来往了?你特么当劳资是傻子?臭婆娘明摆着是哄劳资的钱是吧?”   嚯,这话不长一段儿的,可透露的消息可就太劲爆了。   抱着饭盒原本还在兴致勃勃围观女人吵架的人群顿时骚动一片,嗡嗡议论开了,这男人看着长得寒碜,脸上还都是蛤蟆背似的红疙瘩。   再加上那油成一捋捋的跟鸡窝似的头发,长得也猥、琐,唯一的有点顾忌也就是个头不算矮,可瘦巴巴的又驼着背耷着肩,这高个儿也就显得越发丑陋了。   祁英正骂得痛快,正跟这些多管闲事的人辩论男人下乡受罪就是理所应当的,结果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人高声叫嚷,顿时愣了愣。   等到人群自动让路,那男人看见祁英祁英也看见他的时候,男人眼睛一亮,脸皮子一抖,显得格外可怖,迈着腿就风驰电掣的走了过来,抬手就给了祁英一耳光。   事实上老三是不爱打女人的,可奈何之前祁英哪怕是加钱都坚决要让他加上这个戏份,那位老板说了要让他把祁英安排的戏份全都给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老三这点不打女人的原则之前在祁英的加钱下就荡然无存了,这会儿在道上那些人的威逼以及老板的利诱下,老三打这一耳光下去可是半点不敢含糊的,那真是结结实实一巴掌带着风的呼下去。   祁英刚瞪圆了眼脸上露出点惊惧,下一刻就被重力一扇被直接打得偏过了头,耳朵嗡嗡响,脸上还火烧火燎似的疼。   祁英抬手虚虚的抚着脸颊,转头看向老三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可下一刻就目露凶光,抬手就要打回去。   可惜老三瘦归瘦,好歹也是男人,有时候你也不得不莫可奈何的承认一点,那就是女人的体力天生比不上男人,除非天赋异禀或者后期坚持训练。   很显然祁英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只是个普通的只在最近一年多里搬运货物锻炼出来的臂力,用尽全力甩出去的一巴掌却被老三轻飘飘就给抓住了。   老三把人往后一推搡,瞪眼凶神恶煞的狰狞一笑,“臭婆娘,没拿到劳资钱的时候温柔得跟小鸟似的,怎么,一得手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告诉你,劳资可知道你大腿根儿上有两颗红痣,回头劳资就去找你男人交流交流感想。”   男人说的感想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跟同一个女人那个啥的感想了。   祁英腿根当然没有红痣,有红痣的是祁芬,这还是祁英亲口跟这个男人说的。祁英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第一时间想的是自己被这个混混儿给骗了。   毕竟在祁英看来,祁家那边还真没有那个能耐可以找到老三然后撺掇老三反咬她一口。   即使是大哥回来了发现了不对劲,那找到老三的时候也只可能是把老三狠狠收拾一顿,然后警告他不准去闹事。   “瘪老三,你什么意思?”   祁英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第一时间只想到了质问老三。   要知道当初给老三的那些钱可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啊!   方家那群吸血虫,每个月都要让她把工资交上去,一开始祁英当然是不肯的,可之后她婆婆做得更狠,在家里她喝口水都要给她算钱,不给钱就不准喝。   祁英反驳说她是嫁给方家的,还要陪他们家儿子睡觉,说句难听的话出去搞破鞋不还得拿嫖资吗?   方远妈直接冷笑两声,说她既然是觉得自己嫁进方家的,那不交工资是什么意思?一边把自己划拉成个体一边又要在方家白吃白喝说自己跟他们是一家人。   至于陪睡?不好意思,你这样貌条件,她儿子刚巧正在抱怨说把他房间弄臭了吵着闹着要在客厅安张折叠床呢。   再说了,睡了这么久咋一点动静也没有?别是不下蛋的母鸡吧?母鸡不下蛋还能宰了吃了,你又不下蛋又不给家里挣份进项,当自己是天仙啊?   祁英最终还是没恁过方远妈,每个月二十一块钱的工资就直接上交了十五块,剩下的几块钱,一个月都不够祁英自己开销的。   她也是个年轻的姑娘,当然想让自己皮肤好好的身上香香的再穿着摩登的衣裳鞋子再背个好看的包包,可这些想想就能来吗?都是要钱的。   所以当初祁英给老三的那二十块钱是真让她有了挖心掏肺般的痛。   然而现在老三拿了钱还反过来咬她一口逗她玩,祁英气得都失去理智了,直接就叫了老三的诨名儿。   这瘪老三原意是其他看不起他的人轻蔑的骂他瘪犊子老三的,祁英当然不可能尊重老三,所以一直都是叫他瘪老三。   可坏就坏在这叫名字叫得太熟稔太顺溜了,明显就是老相识啊!   于是刚开始还同情祁英的人顿时也泛起了嘀咕,原本就看热闹的人也是就此认定了这个男人果然是祁英的老相好。   不,也不能说是老相好,人家那男人不是说了吗,之前还一个床上睡呢,结果拿到男人的钱财就立马翻脸,还用自家男人发现了不许他们来往这种恶心巴拉的理由来断的。   食堂里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一个个都用厌恶的眼神看祁英了。想想要是自家的婆娘对象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自己肯定是上去就几个大耳刮子扇死这臭婆娘!   老三原本刚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气虚,刚才叫嚷得那么大声完全就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可现在看见周围的人都用谴责厌恶的眼神看祁英,老三顿时就退步软了气不虚了,原本耷着的肩膀都敞开了掰正了,胸膛里颇有一种惩恶扬善惩奸除恶的豪迈侠气。   原本老三一时豪情满怀想要给自己加戏的,比如说当初这娘们如何假装自己没结婚来勾搭我处对象之后我知道了又如何纠结犹豫伤感惆怅。   可他站得直了远远的就看见几个领导模样的人来了,顿时就吓萎了,然后就想起了那位老板说的,不能太过了,如果让祁英被厂子给开了多生事端,那他就要被虎哥他们“温情招待”了。   老三额头上冷汗都差点给吓出来了,这一瞬特别感激那几个来得及时的领导。   于是被叫来的领导第一眼就对上了老三眼睛里特真诚的感激,还没说话呢就信了大半了,毕竟要是真的就是来闹事的,那这男人看见他们来了还能感激?   傻子才感激吧!   胶鞋厂里的人中午在食堂看了出大戏,虽然后续结果如何因为两个当事人因为已经被领导们请去了办公室所以不得而知。   但是大家也已经看得心满意足了,端着已经冷掉的饭吃得也是津津有味。   原本跟祁英一起的那个刘海辫子姑娘埋头吃着饭,等后来洗碗的时候听说方家的人也来了,洗饭盒的动作顿时一滞。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浪费水干啥!洗好了就干净走开,后面还排着队呢!”   食堂外面的水龙头没几个,大家为了省钱几乎都是在食堂里吃,内部员工便宜不说,还分量足,有的人还会专门吃完了饭又去找师傅打满满一盒的饭菜留着,等下午下班的时候带回家,也算是给家里人改善口味。   付得桂因为跟祁英走得紧,其他人都不怎么给她好脸色,以前跟她好的人也不是没劝过她,可付得桂就是死了心的要跟祁英做朋友。   说是朋友也就是个虚名,外面人都笑话说付得桂是祁英的狗呢。   付得桂被人没好气的推搡着离开水槽也没什么想法,是她自己一时走神忘了关水,人家说她浪费水也是事实。   付得桂走在路上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拐了个弯往领导办公室那边走了去。   付得桂心里对自己说,其实我也没想怎么样,就是看看他过得好不好,那个祁英脾气那么坏,现在还这么不检点,也不知道他晓得了会不会被气坏身子。   这般想着,付得桂心里不可避免的对祁英又加深了嫉恨,方远哥那么好,祁英居然还不珍惜,那个男人骂得果然没错,祁英就是个臭婆娘。   胶鞋厂那边闹得如何热闹,祁云他们一概不知,到了食堂基本上就没有祁云他们这些娘家人忙活的地方了,毕竟自祁芬被祁丰背着下了楼放到了昊斌的自行车后座上,祁芬就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祁家的人到了食堂来,也就算是贵客了。   哪里有贵客忙活的道理,所以祁云抱着平安挨着江画眉跟凝开芳就坐在大圆桌边上等着开席。昊家安排得好,也没让客人等多久,前头还上了不少瓜子水果糖之类的东西让客人塞牙唠嗑。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新郎新娘在上方挂了大红花大红布的地方站着宣了誓,又对着领导人毛同志鞠了躬,再请两方父母上去说了个话。   敬酒茶改口红包这些在大城市里如今还不能明目张胆的走风俗,所以改口红包昨天就已经走了流程,敬茶也明天早上在自己家办。   看着上面大姐跟大姐夫宣誓的样子,祁云唏嘘不已,凑到自家媳妇耳边咬耳朵,“眉眉,要是当初咱们结婚那场面被大城市里的人知道了,还不得一家子囫囵的全抓去思想批评啊?”   当时客人里还有公社的领导呢。现在想想李家镇的公社领导那是真的好,要不然喝喜酒的当场站起来把他们一抓,还不得抓一窝啊?   一窝扎堆搞封建迷信的人,那还不就是个大业绩了么?能上报市领导的那种。   “回头咱们给龚书记老村长他们也寄点东西回去吧,权当是拜年礼了。”   当初这些人确实对他们那些本地人甚至下乡知青多有照顾,比北边动不动就抓人搞批斗的强多了。   江画眉自然是对这个说法没意见的,虽然当初她对村里是毫无感情甚至还有些不喜的,可一来他们江家的根到底还是在那里,以后少不得还要回去给爸爸上坟之类的。   二来那些人也确实跟祁云关系好,江画眉还做不到胡搅蛮缠的让祁云为了她就跟那些人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况且看得越多想得越多,江画眉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记恨那些闲言碎语了。   江画眉跟祁云好上之后,感情深厚的时候江画眉也如同每一个小姑娘那样缠着对象问一些无聊的问题,比如说“你当初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你喜欢我什么?”   祁云回答得也淳朴的,直言当初就是在地里理红薯藤的时候被她那叉着腰骂他养不了婆娘娃娃干活不中用的样子给煞到了。   泼辣又充满了干劲儿,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还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独属于少女心动时才有的懵懂情意,带着股青涩的甜。   或许一开始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回头想想,那画面却出乎意料的深刻而又鲜活。   江画眉一度因此纠结过,难道她还要感谢那些人的磨砺造就了她这样的性格吗?让她没有闲言碎语的像普通女孩儿一样长大,那再遇见下乡的阿云肯定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吧?   可若是因此就感激了那又叫什么?   纠结辗转了一晚,等到第二天远远的见到当时顶着大热天儿等在晒场边的祁云,江画眉瞬间就恍然了悟,又觉得自己好笑。   不论如何她就是她,她已经是这样的她了,阿云也喜欢她了,想那些已经没有了意义,非要钻牛角尖的去想各种假设,不如踏踏实实的过好现在并且努力为未来奋斗,放下过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鞋厂领导:傻子才会感激呢!   老三: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第99章 事了   这会儿能在食堂这么大手笔的办喜酒已经是很大方了, 所以祁芬他们的喜酒也就吃了中午一顿饭, 不可能像几十年后一吃就吃三天。   等到在食堂门口跟昊家的人寒暄道别,又跟祁芬说了会儿话,祁芬就跟着昊斌他们走了,凝开芳回去的时候情绪比较低落,好在今天祁海茂一整天不需要上班,刚好能安慰安慰,要不然换了祁云他们去安慰,效果都不怎么好使。   “大哥, 你也带着安安姐去逛逛街看个电影之类的呗。”   年轻人,处对象没有娃的时候千万得抓紧时间享受二人世界,要不然等结婚生娃就知道后悔啦。   虽然没说明白, 可祁云抱着平安朝祁丰挑眉做出无奈表情的行为表明了一切。   余安安红着脸笑了笑,不过还是满眼期待的抬眼去看祁丰。   祁丰不自在的别开脸干咳两声, 想了想, 人家都来参加大姐的婚礼了,今天还是跟他们坐的一张桌子, 要是他一个大男人都还扭扭捏捏的,那不是故意搞暧昧耍流氓么?   祁丰带着人走了,江画眉抬手掐了一把祁云腰上的软肉, 还没用力呢祁云就痒得直往旁边躲,“哎江眉眉同志,说话就说话,干什么要动手动脚的哩, 再这样子的话我是要跟你弟弟告状的嘞。”   祁云偶尔逗人的时候就爱叫她江小眉江小画之类的,江画眉跟江河都被祁云这故意学怀城妇女捋着舌头说话的腔调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平安不知道妈妈跟小舅舅笑个啥,明明爸爸表情很严肃啊,只是说话的声音好怪。   原本懒洋洋趴在祁云怀里的平安挺直了小腰板两手抱着爸爸的脑袋皱着小眉头观察了片刻,最后还是拿不准到底爸爸是出了啥问题,安全起见还是选择去妈妈那里吧!   平安扭身要往江画眉怀里扑,江画眉都展开手要接人了,祁云拍了这小子屁股墩子一巴掌,“平安,自己有多重,你心里就没个数?是不是想累着妈妈呀?老实点,爸爸带你荡秋千。”   所谓的荡秋千当然不可能是真去公园坐秋千,平安这么小也没人放得下心,至于大人带着坐?这会儿公园里那些秋千可是小孩子们眼里的香饽饽,排队打架占位置的都有,祁云他们大人也不好意思去跟孩子抢。   所以平安小朋友玩的荡秋千就是把自己挂在爸爸的胳膊上荡来荡去。   今天早上大家都起得早,特别是江画眉还跟着忙活了好几天,所以祁云也没带着几个人在外面走多久就回家了,回去之后江河还带着平安睡了半个下午的午觉。   食堂距离祁家距离不算远,这也是当初昊家选择食堂的时候考虑的,毕竟女方家里的宾客还要在家里送新娘子,总不能这头人家好心好意的去送了新娘子回头又要走很远才能吃到饭吧?   那不是故意折腾人么?   男方家里的客则是直接去食堂,距离远点还说得过去。   祁云依旧是晚上摸出去在昨晚那个巷子里由钉子带了个兄弟陪着一起找老三验收的结果,瘪老三在鞋厂里闹得动静可不算小,祁云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听楼下爱说闲话的人笑嘻嘻的问了,问他们知不知道祁英被外面的野男人找到厂子里闹事。   除了祁云跟祁丰,其他人还真不知道,好在这些人还分得清好坏,之前凝开芳跟祁海茂上楼的时候没拦着说,等到祁云他们后面慢悠悠的回来时才问的。   今天可是凝开芳嫁闺女的大喜日子,要是谁敢这会儿傻兮兮的凑上去触了那婆娘的霉头,怕是能立马脱了鞋子就要跟着撵几条大街。   虽然祁家这老四说话也会噎得人一口老血,可只要态度好点儿,祁云还是挺好说话的。   虽然从祁云他们这里只得了个“不知道”的回答,可这些人就已经心满意足的转头又跟人继续八卦这事儿了。   哟,祁家人都不知道,看来真跟祁英断干净了。   也是,今天祁芬嫁人都没叫祁英回来,然后大家又翻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来从各方面论证了一通祁英确实人品不行,连家里人都容不下她。   于是这些人就怀着隐秘的激动下了结论,祁英在外头靠勾引男人骗钱的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祁云从别人那里也算是间接验收了老三的成果,不过还是找老三碰了个头,了解了一下前后。   老三中午那会儿刚准备爆发戏精之魂,转眼就被厂子里的领导给吓萎了,也幸亏如此,因为老三咬紧牙关就说是祁英骗了他,还把他们约会的地点跟一些事儿说得像模像样的。   祁英也不敢说这些事全特么都是她亲自给老三编的,只能咬牙揪着腿根两颗红痣这个事儿想要辩证自己的清白。   一开始祁英问方远,方远都多久没碰她了呀,以前刚开始还新鲜的时候每次都是猴急的要入巷,谁关心这种事?   含含糊糊的方远也说不明白,在外人看来这就是确有此事,而方远一时羞愤,不知道是该帮祁英隐瞒还是交代事实。   祁英气得都想要动手抽这没用的男人了,还是方远妈及时站出来,表示可以当场跟个女同事一起去验证一下祁英有没有痣。   祁英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自己这个对她一向没有好脸子看的婆婆出言帮忙,可等到在室内检查方远妈提出每个月工资全部上缴的要求时,祁英顿时从心里到身上都凉透了。   其实祁英也能让别的女同事帮忙检查,可要是到时候方远妈表示不相信或者提出质疑,那祁英就真的洗不白了。   那种质疑不相信要是在家里嚷嚷得再大声祁英都不在乎,可要是在领导面前在其他同事面前表露出来,以后她就真的里子面子全没了,连块遮羞布都没了。   事实上这有没有痣这种事又不像古代,验明了没有就能证明多大个事,特别是像老三这种混混儿无赖,你要说没有那他突然说自己记错了是在屁股上,那你还要拿自己的屁股去给人看?   虽然看的人是女同胞,可难免让人觉得是中羞辱。   祁英这也是一时被老三打了个措手不及,事情又直接闹大了,完了还把方家的人都给招来了。一茬接一茬,祁英还真没有那个急智,一时之间就被方远妈给拿捏住了。   之后老三就扯着闹了一会儿,领导见跟着方远妈一起进去检查的那个女同事也说没有红痣,在机上老三之后明显耍无赖的样子,这才觉出这里头怕是有文章。   所以领导最后也不能直接用这个由头把祁英给开除了,方远妈肯定也是要不答应的。   废话,这才刚拿捏住祁英以后每个月工资全交呢,回头就丢了工作这不是让她白忙活么?   至于老三闹过之后祁英在厂子里如何做人?   要方远妈说就埋着头低调做人就行了,反正领导不会无缘无故把你辞退,而且今天这个事明摆着有猫腻,祁英明显跟这个什么瘪老三认识,两人说不定私底下还真有一腿。   只是现在这对狗男女钱财不和搞了出狗咬狗的戏码而已。   方远妈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回头就拉着自家男人去弄了个折叠床架回家在客厅铺了个单人床让方远睡了外面。   要说方远妈肯定是更想要让祁英睡外面的,要知道现在祁英睡的那间房可是她儿子睡了好些年的了,凭什么现在要让给这个外来人?   可方远妈也不是蠢的,要是让祁英睡外面,她自己男人出房间洗漱上厕所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再这样那样有了勾缠首尾啥的,可不得恶心死她么?   要不然怎么方远他妈把他爸守了一辈子呢,杜小甚微善于多加发散思考再防范于未然,估计一辈子的聪明劲儿也就在这四四方方的一个小家里了。   当然,有些老三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祁云自然也不知道,不过老三跟他说的那些就已经让祁云觉得够满意了。   瞧瞧祁英安排的这些戏目,又是暴露身体隐私处的特征又是被男人扇耳光的,倒是难为祁英没经历过后世各种电视剧小说开拓思路就能琢磨出这些手段,也不知想象中原本该用到大姐身上的手段在她自己身上视线祁英会是个什么想法。   祁英能有什么想法?   自然是恨透了老三,这瘪老三私吞了她的钱还害得她这么惨,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弄死这孙子!   然而祁英没想到的是,这只是个开始,三天后方家又来了个陌生的男人,口口声声还是之前那套戏目。   之前厂子里的人才看过了,这回大清早的祁英又被人堵在门口抽了一耳刮子,方家可没人帮忙拦着,一个个恨不得把祁英直接关到门外去。   可要是真这么办了周围邻里街坊得怎么看他们?明明就是祁英这女人不检点才惹了这群混混儿流氓的报复,可不能因此就让他们方家成了恶人。   一开始方家还是这么个想法,可等到后来这种事隔三岔五就要来一回,方家的人都懒得理会了,人一来就直接把祁英扔出去,关上门一家三口继续该洗漱洗漱该吃早饭吃早饭,反正闹完了祁英就该去上班了,那混混儿也就自己走了。   工厂那边老三他们倒是没去,主要是之前老三借着找人的由头摸进去的,之后领导觉得这种事有碍单位名誉,所以加强了门卫那边的进出检查。   跟老三一个段位的都是普通小混混儿,让他们拿了刀直接去抢钱都只能哆嗦着找上低年级小学生的那种。   所以他们见方家那边对他们的“骚扰”完全习惯于是无视之后,这群人为了能从老板那里多领点钱,就可着劲儿的跑到方家这边闹腾。   虽然同样的戏目多来几回大家也就明白是有人故意整祁英的了,那戏目内容的真假也大打折扣,可祁英真的高兴不起来。   因为现在大家都知道她是得罪了一群小混混儿,也不知道是干了什么缺德事,要不然那些成天偷鸡摸狗的混混儿能跟盯上臭鸡蛋一样就认准了她?   祁英以为是老三私底下找人来整她,也想过去找老三威逼利诱低头求和,可老三看见她跑得比兔子还快,就怕自己嘴上没把门暴露了老板。   要是祁英这里知道老板了,万一找到老板闹起来,情况一变他们这门生意可不就要黄了么?   现在其他人可是尝到甜头了,要是因为他才搞黄的生意,老三怕自己会在这片儿混不下去。   这些事祁云就没有再关注后续了,只是偶尔从怀城那边大姐来信里稍微了解到只言片语。   祁芬结婚之后没两天祁云就带着江画眉平安收拾好行李,该打包寄过去的就提前一天给寄过去了,算时间包裹因为在路上各个运送点会有一定的积压所以会比人要慢一点,祁云他们到平城的时候包裹后脚差不多也就要到了。   最后祁云跟江画眉就背了两个包,一个包里装了平安要换洗的衣裳以及冲泡奶粉之类的,另一个包就是凝开芳准备的在火车上吃的东西。   江河自己的东西也不算多,一个据说是外国进口双肩背包的书包就给装完了,这回在怀城置办的新衣裳全都寄走了,江河跟姐姐姐夫一样就身上一套包里一套。   其他的就是凝开芳祁海茂送他的新年礼物,书本文具盒图画本之类的,祁云当初给他做的那支竹笛也插在书包里带着没舍得寄着走,就怕给弄坏了。   祁丰跟余安安跟他们一同往平城。   余安安家里也勉强算是个官二代,再加上祁丰还有军人的证明,都不需要祁云弄条子多费钱,买了卧铺再包个包间。   四个大人一个小子一个小孩儿,稍微挤一挤也就刚刚好。   坐火车远行这种事,若是心情平缓又空间宽敞气氛安逸,那真是一种长途旅行的不错之选,平安是个能安静也能玩闹的孩子,在下铺床上枕着小舅舅瘦巴巴的胳膊听小舅舅念故事也能听得津津有味的。   祁云则是跟江画眉一起并排头挨头躺在一起各自看书,觉得有哪一段哪一句特别美还会戳一戳对方,两人脸上带着笑的互相分享。   之前人多的时候还不觉得,可现在余安安是真觉得看见祁云跟江画眉相处的方式会有种毫无来由的心塞感。   余安安自然不知道这是初次被塞一口狗粮的感觉,只能自己郁闷的拿眼睛去瞅那个端坐在走道小桌前望着外面发呆的笨蛋。   是的,短短几天的相处时间里,祁丰在余安安心目中已经从大英雄进化成了大笨蛋,虽然称呼级别好像是降低了,可余安安自己心里明白,那种亲昵感却添加了许多。   “祁班长,你还要在南城军校学习多久啊?”   其实刚才祁丰一直在琢磨要找个什么话题来引得余安安跟他说话呢,毕竟另外四个人各有各的事儿,要是他不搭理人的话余安安不得无聊?   临行前老妈还念念叨叨的让他以后跟安安相处的时候聪明点,别让小姑娘觉得无聊,因为年轻的小姑娘若是觉得一个男人无聊了,那就会很快没了兴趣。   祁丰面上不显,可心里还是很着急的,他的性子本来就沉闷,也没小弟那口才那精灵劲儿,祁丰虽然是第一次处对象,可也是认认真真想过了要跟余安安结婚以后还要白头偕老看夕阳的。   所以祁丰想到要是余安安觉得他无聊了然后就不再靠近他了,那感觉真挺难受的,比训练场上被人永远压一头都还要难受无数倍。   好在余安安主动走过来跟他搭话了,祁丰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垂眸想了想,很是认真的回答了余安安的问题,甚至很多自己的个人情况不等余安安问就上报得一干二净。   余安安杵着下巴借着火车窗户外不断跳动的阳光看着对面那个笨蛋,明明会满眼忐忑时不时小心翼翼打量她神色,可偏偏脸上要板着假装一本正经。   余安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看得祁丰愣了眼。   余安安伸出手娇嗔的戳了一下这个男人的额头,“笨蛋阿丰。”   祁丰不明所以,不过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不敢多做动弹,就怕破坏了这个让他心跳失律的画面。   “阿云,你看大哥跟安安姐。”   “嘘,假装没看见就好了,波~”   “喂!你亲我干嘛,小心被看见!”   “嘘,假装没被看见就好了。”   祁云笑得眉眼温柔,抬手用手上展开的书往窗户那边挡着,转头将这个满是温情的吻继续延续。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小舅舅,你看大伯跟安安姨在干啥?   江河:嘘,他们在玩木头人不许动,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不然谁动了就输了。   平安:小舅舅小舅舅,你看妈妈跟爸爸在干啥?   江河:咳,别看,大人的世界小孩儿不能插嘴。   平安:可是我不插嘴啊,我的嘴巴没在妈妈脸上【委屈的吃手手 第100章 安顿   从怀城有直接抵达平城的直达火车, 中途经过的都是大城市, 靠站停留时间比较长,索性祁云他们也不赶时间。   轮到大站台停靠的时候就带着江河跟平安下去走走看看,这会儿在站台里做生意的都是独一份儿。   不过比起后世的高价买破烂,这里花了钱至少还能买到实在货,关键是不需要票,所以火车上一些家里不缺钱的人也会在这里下车买点东西尝个鲜。   走走停停,一直到七天以后的上午十点多,祁云他们才在平城西站下了车, 这里是往南部跟西部发车的站台,人流量可以说是目前平城所有火车站里最大的。   余安安是平城本地人,下了火车就算是鱼回了海里, 带着祁云他们拐来拐去出了火车站又走了一段距离,最后在一处公交站台停下, “要去哪里都可以在这里等车, 看旁边的牌子上有写明公车路线要经过的地方。”   祁丰还要回去找连长报道,余安安跟他商量好了, 先去她家坐一坐,算是见见父母,让父母知道他们闺女交往对象是个怎样的人。   余安安家里管得严, 要是回头突然跟家里人说她处对象了,而那时候祁丰又已经归队返回南城轻易见不着面,那余家的人还不得又气又担心?   祁丰虽然觉得自己现在还一事无成,可也确实是想跟余安安吹对象结婚的, 要是这回余安安父母同意了,回头祁丰回去了也好打恋爱报告。   祁云早就跟老王联系好了,说了一到平城就要去看房子,再加上祁丰也是头一次上余家,祁云总不好拖家带口的跟着上门吧?   那不成打秋风了么?   因此两边决定分头行动,“大哥你放心,我跟我那位王编辑约好了地方见面,房子他已经帮我找好了,就等我过去看,等我安顿下来了就给你打电话,学校地址你也是知道的,到时候写信往那边寄也可以。”   祁丰也知道祁云不是以前那个什么也不懂什么都要依靠他这个大哥的阿云了,余安安倒是有心送祁云去学校那边。   可刚好她家跟学校那边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平城又不是小城市,坐公车一个来回怕是就要大半天没了,祁丰时间可不多了,明天之前就要归队,也就是说今下午必须离开平城,乘坐客车离开。   余安安最后把家里的电话以及自己单位的电话都写了一份给江画眉,让两人一会儿找到地方安顿好了打个电话说一声,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也可以叫他们再出来。   祁云给了祁丰一个过来人的鼓励拍肩,事实上他从跟江画眉处对象到结婚也根本就没经受过来自岳父的眼神杀,还鼓励祁丰。   这人也真是够了,看得江画眉都要忍不住想笑。   上门送的礼也是现成的,一路上祁丰跟余安安说好要去余家之后祁云就在沿路买了不少特产,都是不贵但是很难买到的东西,看着也还不错,拎着送人也能拿得出手。   祁丰跟余安安走了,祁云也看好了公车,带着媳妇孩子小舅子一起往北城区那边去了。   清苑的原址曾经一迁再迁,最后这个国家平安了这才重新回到“王室后花园”旧址。   目前还没有像几十年后那样分东西校区,便是美院都还在旁边挨着没搬走,清苑学堂也还处于半使用状态中。   祁云填报的是建筑系,在这个年代这个学校也算是吃香热门专业,往上数在外行人眼里也勉强算是要“子承父业”了,可惜祁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其实就是觉得分数高了不报个好点的专业有点儿奇葩,然后刚好系统的学一学以后给自己给儿子给闺女甚至给孙子孙女都能搞个专业定制的家。   建筑这个东西很严肃啊,祁云以前还没想过去学,现在因为祁海茂而有了这个念头,所以祁云准备利用几年的“业余时间”去系统的认真的学一学,以后要自己给自己设计房子住下来也更踏实。   江画眉不太懂这个专业是什么意思,听祁云说以后要给自家设计房子,于是江画眉就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两个人就躺在床上头挨头搭着手中间夹个摊开手脚呼呼大睡的奶娃娃。   两人一起设想着以后的家要是什么样的,这个要个大院子能种菜能种花的那种,那个要个大阳台能晒太阳能看星星还能躺的那种,反正小两口谁也不关心专业难不难前景好不好工作之后压力大不大。   这回祁云拿了通知书回怀城过年祁海茂才知道自家小儿子选了这么个专业,看见站在他面前说是要跟他做半个同行的祁云,祁海茂咋就那么不相信呢。   写书的大作家去学建筑系?   说出去也不知多少人会觉得稀罕,以前祁海茂还以为祁云要去北平大学走文学系呢。   不想自己变得奇葩其实已经够奇葩的祁云到了学校附近先找了个招待所住下,然后就用招待所里的柜台座机给老王打了通电话。   老王知道祁云要离开插队的那个乡下来平城,之前就托他帮忙在清苑大学附近找房子,最好是独门独院的那种,说是家里有两个孩子,有院子的那种孩子跑得开。   那会儿老王想着都两个孩子了还是会跑会跳的那种,看来这位云深先生已经三四十岁了,回城里还要找房子住,那看来不是平城本地人了,要不然即便是当初被下放的那些人,现在平反之后回来也是完全归还曾经的房子跟财产。   至于祁云叮嘱的要在清苑大学附近找,尽量找个有市场有公园有幼儿园小学之类基础设施公共设施齐全的地方,老王就想着祁云是个文化人大作家,要把家安置在这样学术氛围浓郁的环境中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当老王接到电话就颠颠儿跑到约好的茶馆见面却看见长得俊俏顶多二十出头的祁云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您真的是云深先生?”   老王回不过神来,还是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祁云也没觉得被冒犯了,笑吟吟的依旧点头,“王哥,这几年多亏了您的照顾,咱们也别太客气了,你叫我阿云就成了,叫什么先生,实在叫我不大好意思。”   嘴上这么说,可刚才被他叫了几声先生脸上也一点没不好意思的样子。   老王总觉得自己崇拜了许久的云深先生跟他想象中的形象很不一样,不过一时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愣了愣还是顺着祁云的话应了两声,“是是是,怎么说也是认识四年多了,这样确实太客气了,您也别叫我王哥,叫我老王就成了。”   哪有这样的大文豪喊他哥的,跟街头小混混似的。   客气完称呼双方也算是进入初步相交的程度了,祁云决定往平城考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寄信给老王说过房子的事了。   一开始是让他帮忙打听留意一下,之后接了通知书,就确定了房子挑选范围,托老王向有门路的人给寻摸着,这么几个月老王也确实尽心,按照祁云的要求给找了三处,都是老院子。   原本这种地方也不好找,主要还是房产这一块儿很少有人愿意买卖,不过去年到今年平反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很多人也被归还了老宅子。   可有些人有工作上的调动,有的人又已经在别的地方安家落户了,所以私底下也就有了愿意卖老宅的人。   像是老王帮忙找的这几套房,以前也都是文化人被弄下去的那种,甚至有些是当年在清苑里教书育人的那种真正有大学问的先生。   可那会儿文化越高本事越大越被整得厉害,祁云就听曾老说过他曾经以为博古通今擅长多国语言的老同事被直接活活打死了,许多人,你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谁是凶手,也可能所有人都是。   那些被历史掩藏的字里行间,谁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人的血泪,老王说起来也是直叹气,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谨小慎微似乎还被年代刻印在人的骨子里,让人不自觉的被驱使着在一个名叫规矩的圈圈里打转。   最后祁云选定了一处位置最清幽的四合院,旁边有个小公园,公园里还有条从清苑西校区那边转过来的小河,河边又有杨柳,周围的院子也没有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租出去,人员不会太复杂。   祁云第二天早上带江画眉他们一起出来吃了早饭溜达着来这个院子外看了看,确定大家都挺喜欢的,回头找老王牵线跟房主见了面,就把房子给买了。   江画眉一直以为他们是租,谁知道自家男人出去一趟再回来,一家的积蓄就掏光了,噢也不算掏光,因为还剩下二十多块钱。   “放心吧,散文集前几天就已经在印刷第二册 了,老王今天就给我带了钱过来。”   四合院不算太大,也就正房三间房的那种,侧耳房有厨房跟厕所左右分开,空出来的院子倒是还算略大,不过没房子的空院地是不怎么值钱的。   最后成交价五千多,其中有三千还是当初祁云给凝开芳寄回去凝开芳帮他们攒起来准备买房的。   之前凝开芳还不准备把钱给祁云的,不过后来杜山直接给送了一套在怀城的房,凝开芳想着也没必要再买房,就把钱给了江画眉,让小两口到了平城也好过日子。   若是凝开芳知道自家儿子到了平城还没过几天就把家产全给挥霍光了,怕是要从怀城一路追到平城来,就为了用鞋底子抽死自家这个败家儿子。   江画眉虽然知道祁云一下把五千多都给花光了,心房差点儿停跳。   不过好在姑娘年轻,身体好,再加上跟祁云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几年了,思想上可以说被祁云同化了不少,也就第一时间听到的时候心抖了抖。   之后想到在平城居然有了自己的房子,心里还是挺踏实的,至少就算要饿肚皮,好歹也有了遮风挡雨的落脚地了。   江河跟平安两个就纯属完全没想到这茬的主儿,听两个大人说这里就是他们这几年在平城的家了,两人高兴得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   当然,平安基本就是被他小舅舅拎着两条胳膊跑的。   这院子虽然自从收回来还给房主之后就空置下来没人住了,可房主准备要卖掉,自然要提前找人修葺打理一下,残砖破瓦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看起来也有些失了礼貌。   所以这会儿房子看上去除了房里有些灰尘以外,倒是一切都不错。   江画眉现在有了要省钱的迫切感,所以一行人也没有回招待所住了,一家人挽起袖子麻利的该擦的擦该扫的扫,也不用选什么搬家的吉日了,随来随住百无禁忌,今儿就住进去得了。   从怀城寄的包裹还没到,祁云拿了票去买了些必备品回来,江画眉一时没走开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去了。   结果等祁云花了几大百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江画眉看着剩下的那零零碎碎一百来块钱,深深的叹了口气,深觉以后真不能一时疏忽让这败家男人去买东西了。   祁云还不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搬新家么,当然要把该买的都买了,这灯笼挂在房檐下多好啊,晚上点了蜡烛一挂,朦朦胧胧的橘黄色烛光就笼罩了院子,起夜上厕所都不用抹黑了。   这对联算了,一看就是过年剩下来的,还不如买红纸回家自己写,那毛笔大小号也都多卑几只吧。   哟这小包好看,平安背了出门去公园玩,刚好给他放他的小竹水筒,平安买了那小河肯定也要买,去新学校上学当然要有新书包啊......   转转悠悠祁云就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看着堆满了堂屋桌子还在地上摆了不老少的东西,祁云心里还挺高兴的。   原本还想说叨说叨这败家男人的江画眉瞅着祁云眼角眉梢的喜悦,到底没忍心再说什么,琢磨着也不知道平城这边情况怎么样。   当初他们离开李家镇的时候火车站都已经有了挽着篮子盖着布头悄悄卖吃食的人。   二月里祁云他们从怀城上来,安置住处又花了两三天,等到还没来得及布置细节,祁云就拿了通知书去学校报道了。   跟祁云一起上来的这一批人员成分是比较复杂的,有的是已经工作好几年的人,有的是在乡下种地许多年的老三届。   当然,也有运气好才从高中毕业出来就遇上恢复高考的,年纪相差大,外貌也好似三代同堂一般,可精神面貌却都差不多。   这才刚开学,图书室几乎就爆满,走在路上人人几乎都在讨论学习,没有讨论的人咯吱窝下面也必定夹了一本甚至几本书,端着饭盒脚步匆匆。   跟这些人相比,似乎只有有课的时候才来学校偶尔去图书馆借阅书籍的祁云显得太过另类,在加上祁云是住在校外的,所以开学之后好一阵子祁云都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   建筑系一般都是男性,倒是也没什么人去说别人闲话,能在这样的条件下考上清苑大学建筑系这样热门专业的人,基本上不存在什么脑缺。   偶尔有智商高情商低的人,那也是沉迷学习不可自拔中,根本没空管你什么祁云祁雨的。   祁云一开始也不算太适应这样的学习氛围,相比当初他经历过的大学生活,现在的课程安排得比较紧,而且授课老师也是绝对的负责。   好在祁云别的说不上擅长,就擅长学习,虽然祁云平日里看起来比同学“闲散懒惰”,可该学的该知道的都会都知道,学习上倒是谈不上吃力。   等到祁云帮着把家里都安置妥当了,江河也托老王牵线搭桥送进了附近的一所小学,祁云也算是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并且恢复了写作习惯,又给大哥他们恢复了通信。   江画眉还是在寻摸着如何给家里开源,因为祁云现在并不像以前那样为了钱就多写散文,家里的收入基本就是靠几本已经出版的小说作品再版。   可再版也不是三天两头就有的,家里现在不比当初在李家镇,那会儿虽然家里挣工分的没什么人,可也不至于吃棵青菜都要花钱买。   院子里的地江画眉翻好了,也在小公园那边碰见了卖菜种的老太太买了菜种回来撒上,可再神奇的菜也不能一夜之间就长起来,所以这阵子家里一应开销都是花的钱。   不过在此之前祁云还是把她劝住了,今年还有个人崇拜主义反复,局势算不上多稳定,祁云倒不是怕自己被牵连,就是怕江画眉被吓着。   “有人约了我明天下午去喝茶,中午我就不回来了,跟老王一起商量点事。”   原本祁云还没觉得钱有多紧张,可看江画眉皱着眉头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前把珍藏版那事儿给定下来。   总归现在也没什么别的事,个人采访也可以做了。   跟祁云见面商议这个事的是兴华出版社的副总编,戴着个眼镜,微胖,笑起来嘴角有小窝,看起来挺儒雅的。   不过干这行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书卷气。   在约好的公园露天茶座那儿见到这般年轻的祁云时这位张副编也一点没露出异样,十分热情的跟祁云握手寒暄了几句,说话滴水不漏,过硬的交际能力也压过了书卷气,叫人不敢小觑。   好在祁云也不是要跟他在谈判桌上挣输赢的对手,双方和和气气的也算是谈拢了。   “祁先生这般年轻就能有那样的笔力,最新的《夕阳》,我的父亲很是喜欢,每次回去都要让我给他念上一段。”   张副编也没耍什么滑头,书商书商,先书后商,张副编也确实对祁云很是佩服。   虽然一开始惊讶于祁云的年纪,可想想能够果断前往田山支援的人,有这样年轻人的勇敢无畏,却也好似显得理所当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以后两人一起去逛街   祁云:这个好看,买了,那个也不错,穿着好看,买了。   江画眉:那个不好,不衬皮肤,这个不行,有点小贵,而且款式不喜欢。   服务员:这两个是不是逗人玩儿的?哪次来的客人不是女人要这个要那个男人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 第101章 广懋   谈起自己的书, 显然祁云更多了些说话的想法, 祁云将《夕阳》的取材以及最后的命名都说了一回,张副编听得认真,深觉这回主动过来接手这件工作果然是正确的。   你看,现在就得了些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回头跟家里的老头子一说,老头子说不定能高兴得多吃一碗饭。   《夕阳》这本书的收益祁云是直接留的蜀地那边水月村邱大爷的地址,邱北写信往他这里退了一回,祁云又给退了回去, 让他无论是自己家用还是给小学的孩子们买点书,都随他跟邱大爷两人商量。   之后邱北跟邱大爷就没有再推却了,周国安给祁云写信的时候说村里的卫生所也重新盖了砖瓦房, 另外学校里还建了个读书室,里面有不少书能让孩子们在闲暇时候进去看。   这可是镇小学都比不上的独一份, 越来越多的人愿意把孩子送到水月村这边来, 公社领导已经商量着要把镇上往水月村的马路修一修了。   那些人那些事儿似乎遥远了,可每每想起却也似乎近在咫尺。   这会儿的访谈也说不上什么大事儿, 就是一个负责记录的人拿着本本拿支笔,先把读者感兴趣的一些问题询问了,再随便聊一聊。   至于那些读者感兴趣的问题, 大多数就是一个大框架,不过张副编找来的这人还算负责,询问过老王。   老王当初负责帮祁云挑选读者来信,所以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读者感兴趣的方向。不过现在祁云到了平城, 以后读者来信就能直接从《国风》编辑部打包送过来了,也不需要老王义务帮忙整理。   这些都是回头要印刷到那啥珍藏版里的,还来了个人给祁云拍了张照片,祁云也没特意穿别的衣裳,就穿了当年结婚那身列宁装。   以前不觉得,可这回在这个年代生活了这么几年,祁云其实还挺喜欢列宁装的,先不说穿了这衣裳衬得人挺拔帅气,只单单想一下衣裳背后的那位先生,祁云心里就会腾起一股情怀,祁云希望自己在这个年代留给别人看的第一张照片,能是这样的形象。   祁云忙完了这些,自己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发现巷子口居然停了辆红旗车,这个可是现在高级别的领导们的标配。   祁云好奇的看了两眼,心头暗想难不成这片院落里住了什么大领导,迎面走过来一位外面穿西装里面穿高领毛衣的中年男人。   祁云倒是没觉得这人特殊,可在对方走过了还扭头看了他好几眼的情况下,祁云也不得不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祁云他们家是在一条青石板路进去偏里侧,这条巷子进去也就两家院子,岔开没有对门开,祁云他们家一边是步行街小公园,另一边就是这条巷子。   这巷子倒也不能说窄,只是车要开进去的话出来就只能倒着屁股出来,里面没法掉头,另一侧又因为是步行街休闲区所以路被石头墩子拦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安静,两边就两座四合院,祁云他们家背后隔着一条巷子也有其他院子,不过开门的方向不一样,基本上就是背对背的邻居了,平时也遇不上。   等祁云到了家门口才明白刚才那男人为什么看他,估计是听人描述过他外貌特征,隐约认出他是谁却又不能确定。   “阿懋?”   原本院子里坐得有点无聊的广懋闻言回头,看见祁云的瞬间咧嘴一笑,脚步轻快的往院门口走了两步,“祁校长!”   广懋还是习惯性这么称呼祁云。   祁云看了一眼堂屋里,没见着别人,江画眉从左侧厨房出来,手里拎了热水壶,看来应该是烧水泡茶。   跟祁云一起江画眉多少还是学了点讲究的,暖水壶里的水隔夜之后就不能泡茶,得刚起的沸水,泡出来的茶才会汤色鲜亮香味浓郁,便是粗茶也能多出几分香来。   广懋当初跟江河关系亲近,与之相对的,江画眉也就对广懋多了几分喜爱,也不意外她会这样费劲儿的尽心款待突然上门做客的广懋。   这地址是广远查出来的,广懋今年也参加了高考,可惜没考中心仪的平城大学,准备明年继续。   他父亲刚起复,家里还有许多事需要捋清,忙了这么大半年还是忙得脚不着地儿的,广懋在家里也不怎么出门跟朋友玩。   广远想起祁云来平城上学的消息,就让广懋没事就过来找祁云叙旧,顺便给祁云他们带点东西过来。   虽然祁云一来就在平城买了院子落脚让人挺意外的,不过想想这人是祁云又多少有些想得通了,前后掐指一算,祁云每年收入也很可观。   家里或许不会缺粮少钱,可送不送东西不是看对方缺不缺,而是看他们自己有没有那份良心。   广远是很赞同广懋跟祁云多接触相处的,广懋是他如今唯一剩下的儿子了,要不然当初被下放也不至于千方百计的好生安排广懋。   等到后来看情形不对自己也在乡下找到了门路要往水月村去,广远又托人以下乡的名头把广懋弄了下来,就是怕乱起来他护不住,广懋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   现在想来偶尔也有那么点后悔,因为保护太好了,广懋性子还是太稚嫩单纯了。   当然,也不是说再来一次广远就能狠下心来不管广懋,任由他被这个特殊的年代打磨磕碰。   只不过是现在起复了又有了保护孩子的能力,所以为孩子筹谋计远,要是再来一回,广远还是会像之前那样保护好广懋,命都没了还要其他的有什么用?   反正等太平了之后慢慢学便是,只不过需要更持久的引导罢了。   祁云这个人对待认可的人是个好脾气,有学问有手段,还有一股广远十分欣赏的政治嗅觉,广懋跟祁云多来往,总归会不自觉的学到些什么。   广懋不知道爸爸为他想了这么多,只是单纯的高兴能再见到江河跟祁云他们。   祁云对广懋的到来也没多想别的,他这人一般时候不爱瞎琢磨,带着广懋回了堂屋,江画眉进屋把冲好的茶水给端上来。   “平安呢?”   “在睡觉呢,中午小河回来给他带了个小玩具,玩得忘了睡觉。”   江河上学的地方就在附近,走路也就十来分钟的距离,中午都是回家吃饭。   两人说了一句话,江画眉就暂且又去厨房收拾去了,广懋兴致勃勃的抬头看着堂屋墙上挂的画跟字,“祁校长,原来您还会画画啊?画得真好。”   当初学校里没有啥装饰品,祁云就自己动手写了字用竹子裱起来挂在每间教室里,不过那会儿没有画画,所以广懋也是今天才知道祁云还会画画。   之前买了七八支不一样大小的毛笔,回头江画眉就跟他说了,要是不能用这几支毛笔弄出个花儿来,她就要判祁云是浪费钱败家。   祁云第二天就裁了纸画了几幅画,远山近水小桥人家,渔翁垂钓乌棚梢,白雪寒梅半山亭,最后一幅仕女梳妆祁云用了最多调色,还做了润彩,特意送给自家媳妇的。   找了材料来自己装裱好就挂在了左侧主卧里,即便是江画眉欣赏不来国画,可也看得出那仕女的面貌与她有几分相似,细节之处甚至还透出了与她一样的脾性。   每次江画眉看了都觉得心里甜滋滋的,特别珍惜那幅画。   广懋看见的只是挂在外面壮实堂屋用的另外三幅。祁云让广懋别见外,叫他祁哥就好了,“回来之后家里一切可好?”   广远以前也没怎么说过家里的情况,祁云也不是对他人私事感兴趣的,现在问一问也就是寒暄时随口一问,就如同“你吃饭了吗”这样的问句。   广懋垂眸端了茶缸子,多少有些落寞的模样,“还好吧,反正家里也就只有我跟爸了,当初我妈在爸爸出事的时候就离婚走了,现在又时不时上门找我,感觉挺没意思的。”   以前一开始爸爸妈妈都不在,自己被爸爸安排在一个叔叔家,那会儿想爸爸妈妈想得吃不下饭,不是矫情的故意不吃,是真的就感觉喉咙口顶了一口气,咽不下去也适应不了,硬逼着自己吃几口饭都特难受。   那位叔叔见广懋这样也不是事儿,最后没办法,就带着广懋去找了他那个已经又结婚组建家庭的妈。   广懋虽然恨母亲抛下他跟爸爸抛得太干脆了,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少年人的天真,总忍不住想妈妈可能也是有各种不得已的苦衷。   然而那位叔叔带着广懋在外面站了大半天,最后那个女人满脸不耐烦的站得远远的让广懋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也不要叫她妈。   广懋回去之后捂在被子里很没出息的哭了一场,再起来就能吃下饭了,也如了那个女人的愿只当没有这个妈。   所以说现在对方又来述说当年的危险跟迫不得己,被他的沉默惹恼了又要叫骂什么没良心连亲妈都不认了,广懋真觉得挺没意思的。   祁云没追问,广懋自己却是忍不住叨叨起自己的烦恼来,“我都不敢让爸爸知道她老是来找我,当年的事我怕说了爸爸会伤心,一直没说。”   “祁哥,那个人又准备跟她现在的丈夫离婚了,因为她丈夫是红袖章的,当初被红袖章整下去的人不知道多少,她怎么就怕自己连累,对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人难道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广懋自己是个感性的人,很难以理解那些永远可以理智选择的人。   “阿懋,不怕你觉得不自在,我认为这些事你爸爸不可能不知道,他可能也是在害怕你会不高兴,所以不敢直接从根源上掐断,回去之后好好跟你爸爸交流一下,毕竟现在你们只有彼此,做人,不管是做好人还是做坏人,一定要分清哪些人是值得自己珍惜的哪些是应该放下抛弃的。”   这不是感性不感性的,你可以善良甚至可以怯懦,但是一定要头脑清醒,心清了才能目明。   广懋盯着茶水沉默了片刻,最后抬眸冲祁云笑了笑,“祁哥,谢谢你。”   广懋突然明白爸爸为什么不早不晚刚好这会儿让他来这边了。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广懋还说起了最近书店里新上架的《夕阳》。   “我看了好多遍了,第一遍还是熬夜看完,第二天被爸爸知道了还罚我一个白天不准看书。”   广懋跟以前的朋友都疏远了,现在唯一的爱好就是在家里的书房里泡着,不让他看书就等于是让他只能睡觉或者家里家外的闲逛。   这惩罚挺新鲜的,不过也算是刚好掐住了广懋的人中了。   知道祁云要出带照片跟介绍以及书末访谈问答的二期散文集珍藏版,广懋表示自己到时候一定多入手几本,“以后送朋友肯定特别让人稀罕。”   这等直白又真诚的夸赞也让祁云这样脸皮厚的人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   过了会儿江河放学回来了,看见广懋自然又是一阵高兴,两人叽叽咕咕的聊到了一起,祁云也回屋看了看平安,换了一身衣裳去院子里敲敲打打去了。   这里既然是要住好几年的地方,祁云自然不会一点都不装扮,首要的装饰就是一架秋千,等平安大一点刚好能坐着玩儿。   当初在村里弄竹艺的时候祁云可是淘了不少好用的工具,连刻刀都快要凑齐一整套了,带出来的时候还怕上不了火车,特意用牛皮纸跟衣裳包裹了好几层压在包底。   索性这会儿检查还没那么严,倒是叫祁云一路带到了平城来。   做秋千的材料祁云弄的木头,在回收站淘换的,当年那些阴差阳错进了回收站的上好木料要么是被人藏私弄出去了,要么就是被用来烧火的,祁云好不容易才挑选到还能用的,只是普通木料。   不过都是浸了油脂的,看起来应该是从大门框那儿扒下来的。   祁云又去弄了些榔头之类的工具,敲敲打打的就开动了,如今架子已经立起来了,祁云把同样在回收站花了点钱在老头儿那屋里买来的铁链打磨了一阵,确定抛开锈迹之后没有豁口,这才叮叮咚咚的敲打着固定到架子上。   平安睡饱了又听见家里有动静,也不哼哼,自己翻身扒拉着床沿小心的滑下了床,光着脚就往堂屋里跑。   原本听见小舅舅说话的声音,平安是咧着嘴笑着出来的,可一看见还有个不认识的人,平安脸上顿时就多了几分好奇。   江河照顾平安都已经熟练了,看见平安光着脚还没穿衣裳,连忙进了屋里把衣裳鞋子都抱了出来,单手夹着平安回到堂屋椅子上,边跟光懋说话边麻利的给平安穿好了衣裳鞋袜。   “平安,这个是阿懋叔叔。”   广懋跟平安都好奇的看对方,眼神相对停了一瞬,平安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叔叔”,广懋觉得有些新奇,又有些莫名的激动,左右手在身上乱摸,想找点东西送这个大侄子。   当初在村里也不是没见过平安,可那时候平安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就脆弱得一碰就要坏掉似的,广懋再好奇也不敢上手抱。   这会儿那样小的一团居然就能软糯糯的喊他叔叔了,广懋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身为长辈的心情。   摸了半天,广懋也没摸出什么来,最后只能把自己随身带的钢笔送给了平安勉强算是见面礼了。   平安看小舅舅点头了,这才乖乖收了,握在手里左看右看显然挺喜欢的。   广懋傍晚的时候要走,被江画眉留下来吃晚饭,回家也是他一个人吃晚饭,广懋想想也就留下来了,等祁云去厨房给江画眉搭手帮忙的时候,广懋跟江河带着平安围着那架已经上好坐板的秋千跃跃欲试。   “算了还是让平安坐坐就行了,要是我们坐了姐夫得生气,因为他还没有把秋千弄完。”   姐夫就喜欢追求完美,江河还是有点儿怂的。   广懋不明所以,这秋千不是完工了么?江河告诉他这还只是个初步完工的状态,“姐夫还给这秋千画了花样,准备该上色的上色该刻画的刻画。”   这摆在外面风吹雨打的,偶尔还要下黄沙,搞这么精致,至于么?   面对广懋这个问题,江河沉默半晌,最后咚咚咚跑回房间把自己带出来还在用的笔筒跟水杯以及竹笛扇子都拿出来了,“不怕告诉你,以前我们家连姐姐装菜干的簸箕上都雕花刻画的。”   广懋以前没去过江河家里玩,两人都是在学校,偶尔也会一起去挖泥鳅掏鸟窝,倒是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虽然广懋也听村里人说过祁云做东西精致得让人不敢用,可那会儿也没想太多。   现在才明白,见识限制了想象力,原来有人还真能把生活品搞成艺术品,把艺术品当成生活品。   临走的时候江河看广懋那么喜欢,就把自己那把竹制折扇送给了广懋,这会儿不当季,可拿着折扇广懋还是很高兴的,回去之后专门等广远回来之后跟爸爸炫耀了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广懋:爸爸你看,这是小河送我的。   广远:哟,挺有艺术感的,摆起来挺好看的。   广懋:爸爸,这是小河他们夏天用来扇风的。 第102章 学校生活   日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来了, 周国安跟唐思甜已经在茳那市里的师范学校正式上课, 也不是谁都能像祁云这样,把学习当成个生活调剂。   那两人虽然不算笨可也说不上多聪明,两人跟其他人一样,十分珍惜上大学的机会,都是牟足了劲儿的学习。   周国安写信来吐槽,说是晚上睡觉唐思甜都要拉着他对英语单词,对完了差不多他也就睡着了,现在学习稳定, 又不能生娃娃了,这件事让周国安很是碎碎念了好几封信。   不过周国安也就是念叨念叨,不至于真不高兴, 因为他也知道要生孩子的话唐思甜会牺牲多大,况且他对比了那些带着孩子来上学的同学, 也曾经贱兮兮的跟祁云表示还好自己没娃娃, 要不然就完全没时间跟媳妇抽空周末出去散散步看看花了。   吴丽他们走了之后大家也算是天南海北各奔东西,谁也不知道谁的情况, 李晓冬被王大梅拘着看了许久的书。   虽然李晓冬自己没啥自信,可听周国安说还是准备报今年七月的高考。   去年十月的高考结束之后,多少落榜的人觉得人生灰暗无望, 可年末上面又发了通知,说是从来年开始每年七月高考将持续进行,为全国各大高校输送人才。   这一通知下来,总算让那些还在乡下的知青又有了盼头, 连还在学校里上学的学生都有了紧张感。   为了拉高学校的大学录取率,很多学校也偷偷的减少了劳动课以及“思想课”的安排,一个高考的恢复,让紊乱了将近十来年的全国教育系统第一时间掰回正轨。   上次广懋送来的东西不费钱,但是都是正当用的东西,一辆自行车是直接送过来的,然后是一些被褥粮食之类的。   最后是一些票,本地能用的那种。   先前祁云他们在怀城弄到的都是全国通用那种票,要换过来本来就比较吃亏,置办了家里这么多东西,也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虽说祁云在清苑大学里不用交学费还能每个月领补贴,可票这东西还是只能自己私底下去弄的。   祁云认识的老王也就是个普通编辑,虽然升职了,可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自己家里要用的票还要寻摸着门路弄呢,虽然祁云开了口对方也会帮忙,可多少也有点儿为难对方的于心不忍。   对祁云来说这日子过得其实挺平淡的,跟以往也没有什么不同,去学校上上课,回家写写稿子做点木工。   在平城这边不容易找到竹子,所以祁云又去入手了一套木工的工具,推子磨子墨线之类的,遇见不明白的地方就去图书馆翻翻看有没有这方面的杂书,学校图书馆没有就去市图书馆,家里断断续续的还真就添置了不少东西。   江画眉跟江河都已经习惯了,倒是广懋偶尔过来看见了总是忍不住向祁云投去崇拜佩服的眼神,回去之后看看自己爸就觉得老大不满意了。   人家平安的爸爸把日子过得多有调调啊,再看看自己的老爸,哎!不提也罢,说了也是凭添一件伤心事。   不过广懋也不是那嘴上说说心里嫌弃一下就完了的人,他觉得自己不能享受这样的爸爸,但他自己可以努力让自己未来孩子享受到啊。   所以广懋多了一样看书以外的兴趣,就是跑来祁家院子这边看祁云做木工。   祁云也不是每天都做,就像是一向业余爱好一样,祁云觉得做木工跟写字画画没什么区别,都是生活中的一个点缀一种消遣。   消遣事儿自然是有了兴致再做,没兴致的时候就做点别的,比如跟着自家媳妇打理菜园子,给要攀藤的蔬菜搭一溜整齐又好看的架子,亦或者带着一篮子食物带上家人一起去旁边小公园野餐,晚上了就跟媳妇靠着床头挨着肩膀看看书聊聊天。   兴华出版社那边约莫一个月后,成品出来了,照旧先往祁云这边送了一本试阅本,这次用的封面是祁云自己晕墨而作的画,便是封面上那几个字体也是由祁云写了底稿拓印的。   这还是因为后来祁云再次跟张副编碰面送了一副题诗山川水墨画之后张副编主动提出的,原本祁云就是知道了张副编的父亲喜欢他的文章许多年了所以才特意送的,倒是没想到还能这样。   想想这也是祁云跟读者的第一次正式见面,祁云觉得画跟字都出自自己的手笔,倒是更有意义。   清苑大学建筑系这边的同学还是被别人问起才知道“云深先生”的,别人都问他们,哎云深先生在你们建筑系,你们跟云深先生关系怎么样?   云深先生平时是什么样的啊?   云深先生是谁他们有的人甚至都不知道,有的人知道,可自从考上大学之后几乎全部心神都放在专业学习上,谁还有空闲去看什么文学书籍啊。   除了极少数的学生也只是听家里的长辈念叨过一嘴。   自从祁云动笔行文以来,喜欢他文章的一般就是经受磨难或者经历颇多的人,等到后来田山地震之后祁云文风略变带上了现实磨合的锐利,文字终于从小说文章变成文学作品之后,喜欢文学的人才渐渐注意到。   一直到后续的《田野》、《夕阳》,文字质量始终保持在那样一个高度,且文学价值也随着反复的剖析审读中层层加深,终于有了爱好文学或者职业与之沾边的人去议论甚至推荐。   可以说隔壁的北平大学文学系都已经有老师在课堂上建议学生去阅读去学习了,然而清苑建筑系这边却是被人问得一头雾水之后才知道的。   建筑系男生多,虽然没有了女生当调剂,可对于很多男生来说,有女生跟没女生也没什么区别,甚至他们还更喜欢现在这种氛围。   为啥?因为他们真心实意的觉得,女生有啥好的,处对象多累啊,还不如打篮球踢足球!   这一群基本就是十几岁到二十出头,还没有处对象结婚生娃娃的那种念头,骨子里还是呼朋唤友勾肩搭背一起疯玩的大男孩。   祁云一开始忙活家里,又怕江画眉在家无聊,所以多半时候就是没课了就回去了。可等日子渐渐安稳下来,祁云找到了家庭学习以及自己业余爱好的平衡点之后,偶尔有同伴问他要不要一起打球的时候祁云也会欣然答应。   第一次祁云上球场的时候他们班那个原本只是找不到人凑队才上前客气的问一问的同学还狠狠愣了愣。   要说他们之前对祁云啥印象?就觉得这个人真装,而且看衣着气度,怕是个家世不错的人,这平城最多的就是各种二代。   当然,现在他们还没这种概念,就是知道家里往上都是官,要不然就是什么厂长社长的。   男生么,其实跟女生也有那么一点共同点,一个同性长得好气质好好高冷不乐意跟他们一起玩,那男生们就会集体在宿舍开睡前夜聊,嘀嘀咕咕的揪出许多让人鄙视的点儿来,就好像十分幼稚的证明不是他不跟我们玩而是我们不带他玩。   然而等到这个各方面都碾压自己的同性跟他们稍稍一接触笑言笑语的跟他们一起玩了,先前那一大通的缺点就瞬间烟消云散当成自己曾经放过的屁了。   一群人勾肩搭背玩得大汗淋漓的,也就成了能一起谈天说地的朋友了。   再多玩几次,这个人再在玩的这方面厉害点,那就是能见面就捶对方一拳的兄弟了。   祁云完全没有感觉到那些同学曾经幼稚的“鄙视”,只是一起打篮球一起冲个澡,回头看见了招呼一起玩,很快的也就熟悉了。   “哎老祁,那群人是尼姑庙的还是隔壁平大的?哟今天还一个个都抱了书来,看来是平大的。”   美院的美女多,还都是气质美女,这会儿美院还没搬走,所以别人都戏称清苑和尚庙跟尼姑庙。   这群二货称美院为尼姑庙,也是在损自己是和尚庙的,要是让美院的人听见了,这就是货真价实凭本事单身的二货了。   祁云刚扯着球衣衣摆准备擦脸上的汗,被旁边的铁熊撞了一手拐,抬头看了一眼篮球场旁边,祁云有些不大高兴的放下衣摆,转头去拿椅子上的毛巾擦汗。   打球出汗,最爽快的就是掀了衣摆擦汗,虽然是糙了点也谈不上多舒服,就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可自从半个月前有人找来这边老是找他,祁云就不好掀衣服了。   “铁熊,你瞎咧咧啥呢?你才是和尚庙的!反正我不是。”   旁边其他跟着祁云一起下场休息喝水的同学也看见了不远处打扮得跟一群花一样的美女,顿时有些讪讪然。   要是只有他们一群男生,这会儿都能脱衣服躺地上了。   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走到木椅边拿毛巾擦汗,没毛巾的就抢了同伴的擦,一个抢一个嫌弃,打打闹闹的气氛稍稍缓和了。   “老祁,以后周末打球我们可不敢叫你了,你看看多少女同志冲你来的啊。”   “什么叫冲我来的啊,我可是有家室的好男人。”   祁云当初来学校的时候就被建筑系稀少女同学询问过,人家也是能人,看见祁云长得不错气质不错,所以打算先问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喜欢他,祁云直接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妻子并且还有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这一点让学校里挺多人都挺佩服的,铁熊自爆当初他们宿舍夜聊集体“鄙视”祁云的时候至少这一条是绝对给祁云分到优点那一栏去的。   当然,铁熊这么一说,祁云就知道他们宿舍那几个以动物名称为排序绰号的家伙居然一起说过他的坏话,球场上分派别的时候选了对头一方,虐得铁熊那寝室的五个人半场就瘫地上嗷嗷叫着不肯起来了,非要把铁熊揣了把祁云换过来才肯继续开对抗赛,要不然大家就排排坐练手指转球。   跟祁云关系铁的就是302寝室的铁熊大鼠他们五个,原本祁云分宿舍就应该分到这间的,不过祁云递了申请,于是临时安排了一个别系的进来。   当初也是因为知道祁云原本该是他们302的,所以302的铁熊十分气愤于祁云居然拒绝跟他们一起玩儿。   清苑老区这边寝室是六人间,条件算是不错,铁熊原名铁褚,这名儿其实挺迷的,之后铁熊说自己小时候原名应该是铁柱的,于是大家就明白了。   铁熊是东北那边过来的,长得牛高马大吼一嗓子能震得天花板掉灰,偏偏他还是个特别爱八卦的人,叨叨叨的话唠,基本没几个人受得了。   据大鼠私底下跟祁云嘀咕,晚上熄灯以后铁熊说话其实他们都往耳朵里塞了棉花,隐隐约约听见铁熊的声儿倒是跟听催眠曲似的很快就睡着了,铁熊也不会怪他们,因为他们基本上都会说白天太累晚上一时撑不住。   大鼠原名戴昇,长得有点儿娇小,勉强一米七的个头还偏瘦,戴个眼镜典型的宅男,跟祁云一样是蜀地过来的。   分了班跟宿舍之后听说了祁云的名字,大鼠很是激动,因为他就是去年高考排在祁云后面的那个老二。   跟别的被老大压的老二比,大鼠一点没觉得憋闷,反而特崇拜祁云,盖因祁云这个第一整整比他多了六十分,这啥概念?   反正大鼠就因为分数就这么成了祁云的迷弟,也是302那虚弱的为祁云正名的那个声音。   可惜大鼠是个彻头彻尾的理科迷,自己文笔算不上好,也不怎么看书,因此一直都不知道祁云居然还是作家。   一个是怀城来的,叫吴进,被铁熊强行扣上袋鼠的绰号,人长得白,又清秀,看起来挺温和的,实际上也很温和,说普通话的时候带着怀城腔,莫名的有种大妈范儿,也算是他们这群人的管家公。   据吴进自己说,他是家里的老大,当初年纪到了原本是要下乡的,不过他家里人舍不得,他母亲就提前退下来让他顶了班,是在社区妇女工作。   这回他考上了大学,工作就由他妹妹接替了。   另外两个就是平城本地人,还是堂兄弟的关系,叫裴八一跟裴十一,这名儿一听就是一家子出来的,有特色。   至于绰号,据说是两人自己取的,一个叫雄鹰一个叫猛虎,可惜嘘声一片,铁熊他们更是懒得叫这个绰号,直接就叫他们名字了。   堂兄弟两个都是性子大大咧咧的,特喜欢玩篮球,据说以前两兄弟还想要去练体育呢,结果被他们奶奶拿着鸡毛掸子撵了几条巷子,最后还关了两天,这两人才总算是消停了。   不过两人现在也喜欢体育方面的活动,真心接纳祁云的还是因为祁云篮球打得好,足球也能上场带队。   据祁云目前的长耳朵小迷弟大鼠说,这两人在宿舍的时候都要把祁云夸成一朵花了,可惜在面对祁云的时候这两人还是有点儿大男孩的羞涩,于是祁云对于大鼠的说法也就无可辩证是否属实。   今天是周日,各大高校基本都没安排课,所以也是大家串门的日子。   跟祁云他们一队一起玩的也是班上的同学,祁云这人要是真要跟谁处得好或者融进一个集体,真挺容易的,也不是说有多少技巧。   要真分析原因祁云自己怕是都分析不出来,所以祁云十分自恋的归纳为他的人格魅力发生了作用。   玩了大半天了,原本还要继续的,不过祁云刚才没能成功掀衣摆擦脸,于是有了点儿意兴阑珊的感觉,喝了水脖子上搭了毛巾,祁云站起身走到旁边跟另外几个同学碰了碰水瓶,“老班,咱下回再玩儿了,这么多校外的打得也没劲儿,你们是自己另外找人玩还是怎么安排?”   能在这会儿还来玩球的人,除了篮球是真爱对象如浮云就是家里有家室野花不想采,所以对校外女生进这边室内球场也挺没意思的。   领头那个班长董浩想了想,收拾了毛巾也准备走了,“算了咱下次再玩吧,正好我回去把上次在图书馆借的书看完。”   “那行,我也回去了,陪我妈说说话,免得她又嫌我成天到处野。”   铁熊他们都是住校的,正商量着怎么打发时间,要么还是去看书学习?   跟祁云一起玩得近的一般都是脑瓜子聪明,不埋头读闷书的那种,一周七天有六天都在认真学习就够了,很懂得劳逸结合给自己放一天假干点学习以外的事儿。   祁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散场要离开似乎有些激动的女学生,祁云抬手把搭在脑袋上的毛巾扯下来,抬手勾住铁熊脖子,“走,去我家吃顿大餐怎么样?老早就想让你们见见我家超级可爱的平安了,择日不如撞日,咱现在就走?”   这建议简直不能更好了,瞬间通过,裴十一跟裴八一甚至还欢呼一声扑腾着往祁云身上挂,两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那胳膊勒得祁云险些吐舌头。   大鼠也在一边儿想要蹦跶,可惜体力不够个儿又不够高,只能高兴的不停推眼镜,然后麻利的跟吴进一起把大家的外套毛巾水杯都给拿上。   五个男生就这么围着祁云往大门走,上了台阶那群女生推推搡搡的想要过来,可祁云假装没看见,跟铁熊他们打打闹闹脚步匆匆的就跑了。   铁熊他们回宿舍打了凉水直接冲了战斗澡,铁熊那家伙换了最体面的衣裳还特贱的抢了吴进的镜子跟小梳子站在窗户边左照右照的摆弄他那小平头。   “铁熊你搞啥呢,又不是出去跟姑娘处对象。”   裴八一笑着损铁熊,铁熊特严肃的瞪了裴八一一眼,“我这可是第一次去见咱大侄子,我要让大侄子第一眼就被叔叔我器宇轩昂的气质所折服。”   哟,难为铁熊文绉绉的能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坐在一旁参观寝室的祁云被笑得不行。   一伙人正闹闹腾腾的,吴进原本在收拾自己的衣服,可转头看见铁熊他们乱扔的娃子球衣又忍不住弯腰去帮他们收拾,收拾的时候还忍不住念叨这几个人,真像铁熊时常调侃的那样像只含辛茹苦照顾宝宝的袋鼠妈妈一样。   虚掩的门被推开,外面有个戴着眼镜抱着几本书面色有些苍白的男人站在门口迟疑的看了一眼屋里,原本笑闹的铁熊他们瞬间安静了一秒。   还是吴进笑着跟来人打了声招呼,“刘同学回来了?抱歉我们刚去洗了澡,宿舍里有点乱。”   刘同学没吭声,最后又跟来时一样悄没声息的关上门走了。   铁熊嘁了一声,扭头也没兴致照镜子了,祁云知道宿舍里有个其他系的同学叫刘解放的,不过并不熟悉,今天这都还是祁云第一次过来宿舍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具有人格魅力,我觉得我是有主角光环的男人【托眼镜勾唇一笑   江画眉:...亲妈说你想多了,快点去给平安戴围兜吃饭了。 第103章 请客   祁云没问他们跟那个刘解放是怎么回事, 铁熊闷了一会儿, 等大家收拾好一起出了宿舍楼,铁熊蹭到祁云边上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话来了。   “那个刘解放,是个从北边儿回城的知青......”   要说单单是因为刘解放这个身份,肯定不至于被铁熊甩脸子,铁熊这人,脾气豪爽,真把你当兄弟的时候说是掏心掏肺都不为过。   虽然偶尔有点儿幼稚的碎碎念,大体上还是很有正义感的。   刘解放这人身体弱, 家里条件也不是多好,长得不算多好。   当然,这是铁熊拿祁云来当比较对象得出的结论, 其实长得也算是五官端正,再加上一股子在书呆子的气质, 在刘解放插队的那个囤儿还是很显眼的。   因此刘解放娶了个生产队队长的闺女, 家里条件也渐渐被拉拔起来了。   要说那也是别人的家事,铁熊这人爱叨逼叨也不至于去介意那些, 可刘解放这人却根本没跟人透露自己结婚当爸的事儿,还在班上跟个女同学有点儿暧昧不清。   铁熊是东北来的,当初坐火车的时候恰巧遇见过刘解放, 因为那会儿两个人都是清苑大学的,铁熊觉得是校友,当然就比较亲近。   刘解放的岳父跟妻子知道铁熊也是清苑大学的,还特别热情的塞了两个煮鸡蛋给他, 拜托他以后在学校对刘解放多照顾一下。   刘解放看起来就是个瘦弱书呆子,而铁熊个子高长得壮,很有东北男人的豪爽今儿。   当初铁熊也是满口答应的,等到刚来清苑分到一个宿舍,铁熊也带着刘解放一起玩,不过刘解放拒绝了,总说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他要好好把握。   因此慢慢的铁熊也就不怎么打扰刘解放了,心里还觉得刘解放挺不错的,学习踏实,平日里花销也很节省,可以说印象是十分不错的,还跟别人说刘解放为人很好。   结果有一次铁熊临时有事要操小道穿过小花园那边的小路,竟然在那里撞见原本说要去图书馆学习的刘解放正在跟个长头发女同学挨着肩在小花园里“探讨学问”。   这会儿男女相处还是挺谨慎的,要是不是那啥也不可能一男一女特意跑到偏僻的小道那么亲近的同看一本书,当时那两人相处的模样铁熊再蠢也不知看不出猫腻。   铁熊回头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找了刘解放让他清醒点儿别被外面的野花迷了眼,结果刘解放之后就直接躲他了,偶尔看见了还给他一个怨恨的眼神,好似铁熊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把铁熊气得不行。   后来过了好一阵裴八一他们把他按在床上逼着问了才明白他这段时间跟女人到更年期似的别扭到底怎么回事。   裴八一他们虽然气愤,可也都是大男人,干不出打小报告这种事,除了鄙视刘解放的人品不多接触以外好像也没办法了。   祁云叹了口气,这个时代这种事似乎不少,不单独针对男知青,抛弃丈夫孩子的女知青也不少,似乎回城已经成为了他们足以抛弃一切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决绝坚定的追求。   虽然事不关己,不过祁云回头还是决定去校外找个人来把刘解放家里有妻儿的事给宣扬一下,也就是找个人花个几块钱的事儿。   祁云不是道德标杆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只是单纯的觉得要是因为他们的隐瞒害得一个甚至多个姑娘被毁在一个男人手上,这种事祁云还是干不出来的。   刘解放家里的情况是属实,要是跟他暧昧不清的女同学知道了还是决定要跟刘解放有牵扯,那就是别人自己的选择了。   至于刘解放乡下的媳妇孩子,要是这边刘解放还是那样儿,少不得要仿一封女同学的信寄给那边。   地址什么的倒是不难找,铁熊他们跟刘解放一个宿舍,刚开始的时候还相处融洽过一阵子,老家来信了也帮刘解放从信件收发室那边带过信。   吐槽了这件事祁云带着转了话题,让他们先跟着自己一起去菜市场买点东西,“原本我跟我家媳妇说是下周请你们上门做客的,今天临时决定,家里菜肯定不够你们吃,一会儿帮忙拎菜知道吗?”   “好哇我们可是上门做客的,居然喊我们当搬运工啊?”   “我可是大作家,手金贵得很知道么?”   祁云也是一点不遮掩自己的厚脸皮,笑嘻嘻的开玩笑,二十来岁的年轻大男孩儿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群人勾肩搭背吵吵嚷嚷的出了学校。   裴八一跟裴十一一左一右的挤着吴进让吴进一会儿帮他们选排骨,他们揣了肉票。   要说来上学为啥还要带肉票这种东西?裴十一两兄弟虽然是本地人,但是家不在市区里,要回去也不方便,所以家里就带了肉票来,周末的时候能自己出来买了肉送去食堂二楼找师傅帮忙开小灶,给点加工费或者分点肉给师傅就成了。   虽然清苑食堂也算是业界良心,可男人么,总归是希望能偶尔奢侈一把吃一碗啥也不加的纯肉。   祁云作为一名几乎每天回家都要去市场转一转买点菜回去的居家好男人,兜里别的能不带,菜钱跟票据是肯定不能不带的。   正好这会儿带着几个人绕去市场,这会儿是半下午,不过平城的供应还算富足,也不至于去晚了就没有,只能说品相没那么好。   吴进被称为宿舍之母袋鼠妈妈,不仅仅是因为他会收拾会碎碎念,还有他对生活中一些省钱小诀窍格外在行。   据说是当年在妇联无聊一边看书一边听织毛衣的同事大妈们唠嗑记住的,回头还在家里负责了各种采购,也算是经验与实践完美结合过了。   祁云一向眼光高,挑东西只选好的不管价格,有了吴进跟着,祁云陡然发现自己居然用了平时三分之二的钱就买了更多的东西,质量还都不错。   祁云陡然发现那些生活小诀窍还是很有用的,于是觉得回头找个小本本,找个时间跟吴进好好学习学习,说不定以后这小本本还能当传女不传男的传家之宝。   因为知道祁云今天下午是在学校跟朋友打球,江画眉也没有去哪儿,就在家里练习做素卤。   江画眉转悠了许久打探附近的情况,还是决定做点吃的去几个火车站做点小生意。   到时候挎个小篮子给那些流动的乘客卖点吃食,要是看见车站管理的工作人员过来了,就假装是要乘车或者给人送行的人就行了。   虽然赚不到什么钱,可江画眉一个人在家也闲不住,好歹能挣几个菜钱把日常开销给填补了。   蜀地卤水也算是一绝,江画眉跟张奶奶学过,逢年过节自己也上手做过不少回了,这会儿要做荤卤肯定是不现实的,先做点素卤跟蒸饼探探路。   江画眉给平安端了他爸爸特意给他做的小桌子小椅子摆放在厨房门口边院子里,给他装了一小碗卤海带卤豆腐干之类的。   平安自己围了个小兜兜在胸前,拿着小木勺在那里一手护着碗一手舀着吃,时不时抬头看看厨房里围着大铁锅忙活的妈妈,偶尔又仰脸看看头上的树枝桠。   平安背后那里有棵老杏树,这会儿刚巧四月末,再有两天就该五一放假了,杏花只剩下点儿蔫耷耷的残缺花瓣缀在枝头,也有零星几朵没赶上时间开晚了的白花儿。   前头开得早的都已经冒出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青果子了,平安这会儿看什么都想吃,听爸爸说这棵树是果树,会结又大又甜的果子。   平安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果子熟了的时候他就能爬到树上摘果子了。   祁云他们家所在的院子外面比较安静,所以从步行街那边穿过来进了青石板巷子,铁熊他们打打闹闹的声儿就穿到了院子里,江画眉一开始还没注意,毕竟这条巷子也时不时的会有人路过,从步行街过来,或者到步行街那边去。   等平安站起身往院门口叫嚷着爸爸的时候,江画眉才竖着耳朵听了听,听见那说话声里还有祁云的声儿。   江画眉连忙放下锅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出来抱了平安,还没去院门口张望呢,几个大男人腿长步子大的就走了进来。   祁云笑着紧走两步走到自家媳妇身边回身指了指铁熊他们,“媳妇儿,我带朋友回来蹭个饭,菜买回来了。”   随手给介绍了一下,让江画眉把名字跟人给对上。   祁云虽然是在外面上大学,可以说有了自己的交际圈,但是回家之后祁云都会事无巨细的给江画眉交代,也跟她说过要带朋友回来,所以江画眉虽然没跟祁云一起出去过,却对祁云的交际圈一点不陌生。   见了人,江画眉也不慌神,大大方方的笑着朝几人打了招呼,然后让祁云带着人进堂屋里先坐着。   “正好我今下午做了些素卤,我去泡壶茶,你们边吃边聊。”   祁云把菜都接了颠颠儿先送回厨房,出来的时候怀里抱了小平安,铁熊那几个傻子还站在院子里束手束脚的不好意思真自个儿去堂屋坐。   祁云还觉得有点奇怪,抬手朝他们招了招手,“快过来啊,进屋里坐会儿。”   刚才在路上还嚷嚷着要把他家当成自己的娘家,以后要常常过来蹭锅做好吃的,结果真到了反而一个个矜持起来了。   铁熊用手肘杵了杵大鼠,大鼠抬了抬眼镜干咳一声,假装很自然的带头跟了上去,裴十一跟裴八一挨着吴进左右张望,嘴里嘀嘀咕咕说着话,“哎袋妈,那个就是老祁的媳妇儿啊?不是说是乡下来的吗?刚才往院子里那么一站,我这小心脏都扑通扑通的。”   江画眉那长相,对于女人或者长辈来说可能过于艳丽,可在男人眼里,哪怕是嘴上说着嫌弃鄙夷的道德标兵,心里头也得痒痒的想要多看两眼。   更何况江画眉现在生活幸福又有爱情滋润着,眼角眉梢都是绽放的风情,只是单纯的穿着普通衣裳还围了围裙抱着孩子往老杏树下面一站,都能让人觉得这是那颗妖媚的花树成了精跑出来了。   吴进斜眼瞅了裴八一两眼,“老祁那长相那性子,要是媳妇没有美得跟大明星似的,以后还不得闹得慌。”   吴进这个闹不是说祁云闹,而是外面那些人闹。   裴十一在一旁贱兮兮的笑,指了指走在前面的铁熊,“那家伙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瞧见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会儿我要去跟老祁说,下回打球咱们把铁熊扔出去老祁肯定不会拦了。”   祁云平时跟他们这几个朋友相处并没有刻意隐瞒,总会提到媳妇儿子啥的,那语气,特炫耀的得瑟样儿让几个还是单身的兄弟想要捶他。   大鼠的注意力倒是更多的放在院子里的摆设上,跟铁熊也絮絮叨叨的悄摸摸说着话,“老祁这院子布置得也忒有艺术家的风范了吧,先前我还纳闷儿咱老祁不是大作家么?现在我倒是把外面夸的那个云深先生跟老祁本人对上了。”   可不是么,看看那秋千,支架上雕花不说,还细细的上了色,看着像是攀了簇藤蔓花枝似的。   还有右侧那石桌上的棋盘,哟,上面还散落着棋子,他们不会围棋,看不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残棋。   铁熊也缓过神了,稍稍失落了一瞬间也就立马原地满血复活了,虽然刚见到个大仙女就知道大仙女是哥们儿的婆娘,还是个孩子的妈。   不过这也不影响回头跟老祁打听打听大仙女家有没有姊姊妹妹的,大仙女家的姊妹最差也能是小仙女吧?   祁云跟几个人简单介绍了一下院子左右厨房跟厕所,气氛也就重新活跃起来了,听说这院子还是祁云刚来首都上学才买的,一个个羡慕得眼睛都要绿了。   要是铁熊他们过了几十年就会明白,这就是对人生赢家的羡慕嫉妒恨。   作者有话要说:   大鼠:哎这生活,美滋滋,不愧是压在我上面的老大!【星星眼   吴进:...大鼠,你说话注意点儿啊,我看见嫂子转眼看你了。【戳大鼠 第104章 日常   家里来了这么多人, 还都是胃口不错能吃一盆的大男人, 祁云当然不能让自家媳妇一个人在厨房忙活,陪着铁熊他们坐了会儿就让他们随意,自己去厨房帮忙去了。   不过江画眉先给他烧了热水,让他拎着水去右边厕所那边儿先冲了个澡。   之前忍着身上汗水的黏糊在学校等铁熊他们已经停难受了,要不是因为没带换洗衣服再加上江画眉明确要求不准洗冷水澡,祁云也要在宿舍那边借地儿洗了才回来了。   平安是个乖巧的孩子,也不怕生,他似乎很喜欢观察不认识的人, 明明才一岁多,却又总会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去瞅人,对方抬下手瞅一下, 笑一下甚至皱个眉又要瞅几下,满眼都是好奇。   对于没有孩子性子又正是沉不住的大男孩儿来说, 这样的孩子显然让他们觉得小孩儿也不是那么难照顾。   几乎每一个第一次来这个院子的人, 几乎都会觉得屋里屋外全是视觉的享受。   便是单单堂屋里以及院子里就足够他们看稀罕看好一会儿打发时间了,饭菜还没上桌, 江河也放学回来了。   江河上的是小学初中高中一体的那种学校,初中如今还没有早晚自习,下午放学也算不上晚, 回来的时候见家里有客人也是惊了一下。   不过等知道这几个人就是跟姐夫一起打球的朋友,江河倒是十分小大人的好生招待起客人来。   “我姐夫打球是不是特别厉害?”   “小河这么崇拜你姐夫?我跟你说你姐夫就是个文弱书生,打球那都是我们的陪练。”   铁熊嘴贱的毛病又犯了,趁着祁云不在屋里, 又开始瞎忽悠。   江河特淡定的摇头,帮平安剥了颗花生米塞平安小手里,“那不可能,姐夫之前就说让姐姐去学校看他打球了,要是打得不好,我姐夫可不会这么积极的让我们去看。”   好歹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人,江河对自家姐夫在姐姐面前如同雄孔雀的展现欲望那是相当的了解。   现在每每回想最开始对姐夫各种崇拜的自己,江河总是忍不住会学姐夫那样仰头眯眼看着太阳长叹一声摇头默然无语。   江河这个说法逗得裴八一两兄弟乐不可支,铁熊还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想祁云那偶尔露出来的自恋姿态,好像还真挺有道理的。   “那你姐啥时候去学校?你也去练练呗,到时候我教你。”   大鼠因为跟江河他们都是蜀地的,这会儿两头凑到一起嘀咕几句乡音,感情瞬间升华,拍着胸脯保证带江河玩。   吴进在一边插刀,表示人家老祁带更合适,为啥?老祁技术好打个球还特好看,虽然也有人嘀咕祁云装比故意吸引女生,可大家心里门儿清,谁不想像那样啊?有人都还在私底下学呢。   这一刀插得大鼠无话可说,毕竟他们几个经常结队打球的兄弟里,就他个儿最矮,可以说是祁云他们在带他玩儿。   大鼠铁了心的要加强锻炼,争取在自己成长期的最后阶段来一次质的飞跃猛蹿一米八。   以前在蜀地的时候他这个儿也不算矮啊,可谁知道到了平城来,特别是站在一群爱打球的同学堆儿里,跟个半大小子似的水花都要跟人抬着下巴说话。   大鼠哀叹之后,拉着江河很是宣扬了一通体育锻炼疏忽不得否则一生痛苦的人生感悟。   晚饭也没炒几个菜,主要是量多,都要使大盆装了,端菜的时候祁云还跟江画眉笑着说当初到水月村在老村长家吃的菜就是用大盆装的,结果还是被他们吃得七七八八。   菜色也就三菜一汤,可重在用料实在掌勺的手艺也好,铁熊他们吃得停不下来,最后吃完了一抹嘴,都忍不住拍肚皮,没办法,撑着了。   祁云收拾了碗筷,这回江画眉不让他在厨房收拾了。   “你朋友来了好歹陪着招待招待,别老是让人自己在屋里坐着。”   收拾完之后趁着天色还有点儿余晖,一行人去旁边的步行街小公园转转,铁熊他们歇了会儿没那么撑了也就几个人朝江画眉道了谢又冲祁云挥挥手告别,勾肩搭背溜溜达达的回学校去了。   没几天五一长假铁熊他们几个约好一起去爬长城,裴八一跟裴十一是本地人,这些地方早就去过了,对此没啥兴趣,还不如回家守着奶奶做好吃的。   祁云倒是要去,不过是要陪媳妇儿孩子小舅子去,游玩的节奏肯定是比较缓慢舒适的,铁熊他们三个想想还是不搭伙了,毕竟想想带着小孩儿女人就玩不痛快,他们可是要去征服长城的。   “这个天儿晒得很,把伞拿上,扇子绝对不能落下,水每个人带一壶。”   平安背着小包等着爸爸把自己那个勾画了星星海洋小船大鱼的水杯装进自己的小书包里。   收拾好了,又戴好了帽子,一家人关了门出发了。早上出发,趁着太阳还不算太晒,一行人去北站坐了车,买票去八达岭。   要说长城好不好看有没有看头,这就完全是看个人了,要是喜欢热闹追求时髦的年轻人,一堆城墙砖肯定没什么好看,初初蹬上长城远远眺望,是壮阔,壮阔之后就是没意思了。   可对此心生向往又多少有些情怀的,抚摸着女墙上的痕迹甚至能感动得落泪。   不管别人怎样,总归有祁云在一旁当向导,江画眉他们倒是玩得挺好的,一路上还听了不少关于长城的历史传说甚至神话故事。   当然,神话故事这一截必须要是跟其他人相距一定距离时单独说的。虽然今年华国人民已经被松了那圈紧箍咒,可被人听见了始终不太适合,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要站出来跟你理论一番或者批判你一顿?   假期出来全家游玩,多点开心的事填充未来的回忆才是正经事。   祁云出门的时候租借了一台相机,虽然长城上也有找准商机给游客拍照的人,可还是自己拍更舒服,这样老式的相机祁云舍了些交卷也就摸透了,一家人拍了不少照片,准备拿去洗了给大哥邱大爷还有凝开芳他们都寄几张过去。   假期一过,回学校之后铁熊发现了一件高兴事,因为刘解放在乡下当知青的时候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的事儿被传开了。   具体缘由还是因为假期里刘解放陪着那跟他不清楚的女同学逛街,结果凑了巧了居然碰见了老乡。   那老乡看见刘解放顿时一惊,然后就揪着人特别热情的叙旧,又是说村儿里谁谁谁结婚生娃了又说刘解放婆娘又怀第二个娃了问刘解放今年夏天学校放假了回不回去看婆娘。   这话可算是捅了篓子,那女同学原本就是看刘解放为人踏实又诚恳,还热爱学习,虽然家里条件不咋样,可进了清苑大学,以后出来肯定都是能有份好工作的。   到时候两人努力,组建的小家庭也不至于条件太差。   谁知道这个大家都以为十分淳朴踏实的刘解放居然是那种背着老婆孩子出来装单身的男人,是不是等到这头有了对象老家的妻儿才会找到大学来哭闹?   虽然清苑大学没有闹出那种事,可平城里其他大学可发生过好几起这种事,有男知青也有女知青,无一例外的这种事都会在他们圈子里迅速传开。   想想这种事差点就要发生在自己头上,那女同学又气又恨,甩手回了学校就跟朋友哭着说了这件事,要是这事儿是从别处传出去的,少不得她也要受牵连,只有从她这里传出去她才能被大众同情。   虽然刘解放一再声称那个人他根本就不认识,可人家说的村儿说的名儿说的事也有头有尾的,有人好奇,就来问铁熊,毕竟铁熊刚开学的时候对刘解放确实挺照顾的,很多人都知道。   铁熊思想没那么复杂,真以为刘解放阴差阳错遇见了老乡,刘解放有家室这事儿本来就是事实,所以铁熊默认了。   刘解放本来就无白可洗,这回是真成了女同学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厌恶对象,便是男同学也跟他划清界限投以鄙视的眼神。   “老祁,你说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凑了巧了?”   铁熊见刘解放跟那女同学散了,心里高兴,也不知高兴个啥劲儿。   现在学校里都在议论刘解放这个人,主要是这件事性质太恶劣了,要不是因为事情没闹大,怕是校方都要介入。   现在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清苑大学以德入学,要是学生闹出这种事,那肯定是要踢出去的,不管你是不是人才,也不管国家是否紧缺人才。   清苑坚持人以德为本,一个人德行有亏,再有才华也不是对国家有利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祁云随口答了一句,书夹在咯吱窝下双手揣裤兜的走出教室。   吴进他们另外还有课,没离开大教室,准备在这里坐会儿直接去要听课的教室,只有铁熊跟祁云半天的课程重叠。   下午只有一节大课,上完课这会儿也才四点多,祁云想了想准备转去江河学校那边等他,然后两人去买菜。   “铁熊,你今晚想吃什么?”   铁熊还在那儿暗搓搓的兴奋呢,突然听见祁云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顿时愣了愣,回过神以后就是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老祁,你要请客?我其实没啥想吃的,就是想吃回锅肉,上次嫂子做的可真好吃,晚上做梦都流口水!”   祁云抬手摸了摸下巴,“回锅肉有点儿腻,还是去看看有没有排骨吧。吃饭下次再一起吧,我怕你今天一个人去吃了回头要被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铁熊有点儿小失望,可回头想想还真有那个危险,出了学堂路铁熊眼巴巴的目送祁云走了,转身抬脚欲走,差点撞上个打扮得特漂亮长发披肩的女同学。   铁熊眼神也就在对方脸上转了一圈,心里感慨了一声真漂亮,然后也没多说什么,绕路要走。   那女同学嘴角刚绽放到一半的笑顿时僵了,愣愣的看着铁熊抱着书步伐豪迈的走远了这才回过神。   想要去追,可抬了脚刚走出一步就及时止住了,抬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而后,女同学垂眸抿唇眼角余光扫了眼周围路过正投来视线的男男女女,想了想,还是转身暂时离开了。   听说云深先生擅长国画,不知道对西洋油画是否也有兴趣,她不大喜欢国画,总觉得没趣极了,没有油画铺天盖地的渲染与热情。   不过是云深先生喜欢的东西,那一定具有其独特魅力。   女同学咬了咬唇,决定回去之后去爷爷那里学习学习。   五一长假里,老王他们忙活了一阵,还参加了《青年》的复刊,随后一系列曾经被迫停刊的报刊杂志也犹如春笋陆陆续续冒了头,随之而来的就是写文章的文人也一夜之间多了起来。   祁云依旧不紧不慢的写着小说,偶尔来了灵感就写一篇散文短文,期间也有人到学校找他,希望他能把文章发表到其他刊报上。   祁云没有同意,他这个人本身就不是为了钱为了名勉强自己的人,当初一开始确实是奔着钱去的,可钱够用就行。   至于出名?反正祁云觉得现在在《国风》挺愉快的,还有老王这份交情在,除非什么时候老王跳槽了,那他可能会分精力往老王新去的刊报发表一些文章。   从去年的《夕阳》结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祁云都没有动笔,直到今年五一长假祁云陪着家人蹬了长城之后,回去动笔准备写他人生中第一本长篇小说。   这是祁云真正意义上构思的小说,背景取材自历史,故事却是构思的,男主是一位在时间长河中旅行的人,寻找自己生命的源头,又被历史长河推着前行。   身不由己间的微妙抉择,让他的道路充满了挫败与幸运,《时间旅人》,可以说是幻想小说,也可以说是纵观历史的深层剖析。   写这样一本小说,对于执笔人对历史横纵认知感悟有很严格的要求,便是祁云也不敢托大,把平日里睡前读的书都换成了各种正史野史甚至杂记游记。   祁云需要在这样大的知识量里学会辨别学会思考,他需要用无数条纵横之线糅杂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线,前后捋清不能有驳论也不能有谬论。   这本灵感来源于长城那一块块充满历史凿痕的墙砖瓦砾,一步步拾阶而上,让祁云有种踏过历史穿越了时间的错觉。   江画眉在火车站那边的小生意也准备做起来了,祁云心里肯定是舍不得让自家媳妇去为了几毛几块吃苦受累。   可看见江画眉在灯光下拿着笔勾画算账,眉目间的满足期待让祁云知道,这个女人并不是一只可以被他圈养在精致笼子里的金丝雀。   “眉眉,家里的自行车我帮你改一改,在后座上加个框放篮子,前面再加个撑伞的把手。”   江画眉计划的是每天转公车过去,来回也就两个多小时,抓紧一点还能回家做饭收拾家务。   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可祁云却不乐意了,你要做生意可以,找个自己喜欢的事儿打发时间嘛,但是要为了打发时间就这么折腾自己,那我就要把你关在家里锁着不准出门。   那自行车崭新的,跟着她一起出去风吹日晒的多心疼啊。   “那我自个儿白嫩漂亮的媳妇还出去风吹日晒呢,我不心疼?”   祁云把洗完澡穿好睡衣的平安往江画眉怀里一放,然后站起来俯身将两人叠着往怀里一抱,“行了,明天不准去,我明天抓紧时间把自行车改一改,等我弄完了你才准出去,不然我要去你买东西的地方抱着孩子哭,说你为了挣钱抛夫弃子。”   这无赖耍得,江画眉没好气的一手揽着趴在自己怀里的平安一手捶了这小气男人的肩膀。   第二天祁云起了个大早,也不像往常那样去小公园跑步锻炼了,让江河自己去锻炼,他则去了往常固定去找木料的地方弄了些木料,回来就敲敲打打的。   上午还有一堂课,去上课的时候祁云已经把自行车后座木框给大致弄好了,就等着雕花上色修饰一下而后装到后座上去。   另外自行车龙头下那里要加的雨伞支撑架,祁云准备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去回收站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空心铁管。   大点儿也行,还能有改造的余地,小了肯定不行,这个得好好儿挑选一下,另外还要弄一柄能锯铁管的小锯子。   祁云来去匆匆,也就在上课的时候跟铁熊他们碰个面儿说了几句话,下课之后又立马走了,出校门的时候隐约好像有人走到他面前拦了他一下,但是祁云忙着要去找合适的东西,直接绕了一步捏着书小跑着离开了,也没看那人是谁找他有什么事。   课外的什么聚会活动文学社诗画班他都没兴趣,要不然就是问他创作某某作品时是如何个感想,总归离不开这些话题。   要讨论他也不会站在大路边跟不认识的人讨论这些,祁云不在乎别人注视的眼光,可也不代表就喜欢跟个被耍的猴子似的被人围观。   下午还有两节课,祁云知道江画眉那性子,要是他今天没弄完,明天或许她会听他的在家里再多留一天,可心里不知道会多火烧火燎的难受。   上架,调整,凿刻,油布砂布打磨,最后勾边上色,晚上睡觉前祁云终于弄好。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第一辆华国小吃车? 第105章 上学   江画眉一大早就起来, 将昨晚煨在蜂窝煤炉子上的卤汁掀开盖子看了看, 昨晚最后加了蜂窝煤进去之后也没把炉底的灰掏完,还在气口把盖子给盖好转到了最小那个孔。   所以火几乎就是手掌靠近的微微热程度,卤汁在上面煨着也不盖盖子,主要是为了让卤水收汁,用来卤东西更醇香更入味。   大锅灶里点了火,用大火蒸了昨晚就发好的面团,有圆饼形状的也有馒头,都是夹了卤菜就能下口的东西。   北方人喜欢吃面食, 吃汤汤水水的若是不加馒头饼子之类的,就觉得是在喝清水糊弄肚皮,肚子里没有实诚货, 走路都在哐当响。   自去年恢复高考之后开始,领导们好似突然就将那个禁锢了大家将近十年的紧箍给松开了, 有大胆的去年下半年就在走街串巷偷偷做买卖, 等到了今年,更是有不少人往城里走, 试图寻摸个来钱的活儿。   杜山他们在怀城那边甚至都已经租了临街的铺子想要弄个跟供销社百货楼那样的商店了,不过还是私底下的,不敢真就开门跟供销社百货楼门对门脸对脸的做生意。   只是说把以前在黑市里的买卖弄成了有个固定销售点的私人买卖, 连货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摆上货架,只能写个牌子,今日卖哪些明日预计能有哪些。   不要票,只需要多花点钱, 愿意来买的人还是不少的,有脑子灵活的还用自己手里的票直接在这里换东西,不用钱就能拿东西回家。   总之一句话,要是公家要追究起来,还是要遭,端看关系打没打好,打好了关系,查得不严的时候就含糊略过,查得严的时候也能提前报信,那回头杜山他们就能立马把东西全都收好,假装店铺里就是一家人自己过日子的。   江画眉在首都做小买卖也是打算好了的,这半年江画眉也学着祁云那样关注报纸,还听了祁云的建议专门读了一些平同志的发言文稿之类的,明白这位领导是真想要发展华国经济,而且有打开枷锁的那个想法。   按照祁云说的,经济开放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性,江画眉想要在这会儿积攒一定的原始资金,等到真来了机会,就乘浪而起抓住机会。   早上先卤的素菜被切好放进一个有透气镂空雕花的匣子里,另外饼子馒头也用干净的纱布装在篮子里,祁云刚才就已经起床了,洗漱好出来帮着江画眉把东西放进自行车后箱里。   江画眉进屋里换了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放下用夹子夹上去的厚刘海,又在脸上画了妆,原本白嫩水灵又眼带妩媚的姑娘就变成了脸上长黑斑皮肤蜡黄的普通姑娘。   祁云抬手掐着江画眉的下巴让人把脸扬起来,左右仔细的看了看,最后笑着俯身在对方额头鼻尖嘴唇上落下几个还带着薄荷味儿的吻,“安全第一,不准冒险。”   “呀,别把粉吃到嘴里了。”那粉是江画眉用了眼影粉跟粉底混了弄出来的暗黄色,这么丑的一张脸还能亲下来,江画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事,眉眉变了脸,我当然要用实际行动表示一下我对你的爱。无论你长啥样我都喜欢你。”   江画眉心里原本还有点紧张的,被祁云这么一打岔不由噗嗤笑出声,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在外面失败了受挫了,身后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江画眉露出个笑,双手掌控着自行车踮着脚尖胸口抵着男人胸膛蹭上去在对方微凉的唇上回了个吻,“好吧现在我知道了,要是没成事儿,回来我可是要抱着你哭的。”   祁云把人送到了巷口,最后看见江画眉蹬着自行车消失了这才回了院子。   原本江画眉是要把平安绑在背后带着走的,不过还没说完就被祁云扑在桌上压着咬了几口,一个宝贝媳妇出去风吹日晒就已经够让祁云心疼的了,还要让白嫩的小平安也跟着受罪,祁云坚决不同意,然后主动要求带平安去上学。   其实上大学带孩子的也不是不能,只是大多数人担心孩子吵闹打扰了别人也打扰了自己的学习,有些是夫妻两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一个人在学校上学,要是两口子都是大学生,那就会花钱点让老人带或者请个人照看。   祁云觉得他家平安可乖巧了,上课带去教室也完全不会哭闹。   江画眉不放心,怕影响祁云学习,祁云很不要脸的表示自己这学期结束之后要拿个第一,而且还表示孩子从小就在这样的氛围里成长,有利于智商发育以及性格的养成。   祁云要劝服一个人,那真是跟贼不走空一个道理,反正最后再歪的理论也会让人觉得细细一想还真没有反驳的理由。   祁云看着江画眉离开,有点儿被老婆抛在身后的小惆怅,回去的时候江河已经起来把厨房锅里的早饭摆好了,稀饭蒸饼外加自己做的麻辣榨菜丝以及一叠素卤,江河跟平安一人一枚煮鸡蛋。   堂屋里,平安也已经被江河穿好了衣服摆在了饭桌边的椅子上,平安正在自己跪在椅子上埋头认真的剥鸡蛋壳。   这会儿已经进入夏天,平安也一岁多身子骨长开了,穿衣服比较容易,让他抬胳膊撅屁股再帮忙拉起来就穿好了。   早上有点儿凉,小平安身上多加了件小外套。   “平安,今天跟爸爸一起去上课好不好?能看见好多叔叔阿姨。”   平安歪头看了祁云一眼,然后乖乖点头,这个事昨晚爸爸妈妈就跟他说好了的,爸爸真是啰嗦,还要说,以为大家的记性都跟他一样差哦?   江河也特想带平安去学校上学,他老早就想跟同学炫耀自家大侄子了,可惜他们是初中,有明确规定不准带弟弟妹妹之类的去学校上课。   不过六一的时候学校要有表演,江河已经打听好了那天可以带家人去学校了。   吃过饭祁云收拾了碗筷,这边江河已经不得不赶时间提前走了,平安乖乖坐在小椅子上,背着已经收拾好的小书包,坐在厨房门口等爸爸洗好碗出来带他出门。   因为要上课,平安还特意翻出了当初阿懋叔叔送他的那支钢笔。   别以为他年纪小就不懂事,爸爸常常坐在桌子边拿着这个叫做笔的东西写啊写,那会儿他看着喜欢想要去抠爸爸手心摸过来也写写,可是妈妈说要等他上学了才能给他买。   现在就是去上学,虽然上的是爸爸的学,但是平安还是第一时间就把他自己的钢笔带上了。   祁云收拾好厨房,擦了手回房间换了衣裳拿了书,到院子里弯腰又查看了一下平安的小书包,   以防万一带着替换的两条裤子,薄袜子也带了两双,另外还有一双小布鞋,要是孩子来不及尿尿打湿了裤子,很大概率会把下半身的这些衣物通通报废。   另外的就是两条小汗巾,一条擦汗擦嘴一条垫背的,背上出了汗水要及时隔离一下,免得感冒。   最重要的就是小水杯以及装小零食的小匣子了,都带好了,祁云将平安的小书包挽在手臂上一手牵着平安的手出了院子。   先在人少的地方让平安自己走一会儿,等到有自行车来来去去的主道上,祁云就把平安抱了起来。   小书包里的东西有点儿重,祁云自己又没有带包的习惯,干脆就把平安的小书包征用了,一个长得英俊气质卓然的大男人挽着个绣了大胖娃娃抱金鱼的淡蓝色绣金黄图案的小书包也一点不拘谨,单手抱着孩子一手挽着书包拿着书脚步悠闲的往清苑大学里走。   自从祁云出了那本典藏版散文集之后,许多人都跑来清苑大学询问祁云的事儿,还有不少人围观了好几回,所以在清苑大学里,祁云可以说也是建筑系头一号有名的人物了,走在主道明堂路上便是平时都有不少人看他,还有女生红着脸一路视线追随。   要不是这会儿大家都比较含蓄,围着祁云要签名求合影的人怕也不会太少。   说了这么多,简单来讲就是祁云今天拎了个小书包抱了个粉嫩可爱小娃娃来学校的事儿顿时犹如一个大新闻,在第一时间就波浪似的不断扩散开。   知道祁云有妻儿对他只是崇拜佩服的人纷纷感慨那孩子不愧是云深先生的孩子,长得真可爱,眼神也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乖巧聪明的。   有那原本就有心思的人自然坚决不承认这个孩子是祁云的,要知道祁云娶的妻子谁都知道是他下乡插队时同一个村儿的,一个村里来的姑娘能有多好看?   说不定那孩子是某位教授或者某位朋友的呢。   祁云根本就不理会那些视线,平安小朋友也很好的遗传到了爸爸这一优点,坚定自己的目标,只扭着身子看那些从来没见过的房子。   妈妈说爸爸跟舅舅都是在房子里上课,不知道爸爸是在哪个房子里上课,小舅舅又是在哪座房子。   清苑大学的前身本来就是清王朝划出一座王室园林改建而成的,之后迁移多次,又反复增修,到目前为止风格还是比较偏向原本的园林风格。   整体古风,飞檐上有兽雕,拱桥上有祥云腾龙,另外建国后增加的则是没什么特殊风格的简朴建筑,目前一到四号教学楼还没有修建,不出岔子怕是要明年后年才会计划动工。   祁云带着平安直接去了要上课的大教室,那里铁熊他们已经帮他占了座,看见祁云抱着平安踏进教室,铁熊那短促黑眉毛都要飞起来了,站起来直往祁云这边挥手。   这会儿大学里大家为了学到更多,可不像几十年后整体往后来个大挪移。   现在是前面的座难求,越到后面越空,祁云视力听力都不错,跟铁熊他们一般都是挨着往后面坐,这会儿带了平安刚好不至于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照顾孩子了。   “铁叔叔好,戴叔叔好,吴叔叔好,裴大裴二叔叔好。”   平安如今一岁半,能见一次就对人长相感觉熟悉就已经很不错了,祁云又指着让他认了人,以后再大点儿多见几次也就能记住了。   小孩儿的记忆力都是从小时候开始培养起来的,从一开始的数自己的糖果玩具有多少个有哪些,再到后面的认人。   有的人长大之后总是无法尽快记住陌生人的脸,这种非病理性脸盲症就有很大原因是小时候大脑发育到这个阶段的时候没人引导,自我意识也对这个区域十分迷茫,于是大脑中对于人脸的处理系统没有得到足够的发育。   祁云知道这些也只是因为当初在中学当政治老师的时候办公室里有位准爸爸每天跟备考似的努力看各种书籍,还特别热衷于跟祁云分享。   祁云私以为这厮是在低调的委婉的跟他炫耀,毕竟有了对象的人总喜欢跟单身狗炫耀对象,有老婆的就炫耀老婆,要有孩子了再炫耀孩子也就理所当然了。   当然,像是曾经祁云那样质量可以说是上上等的贵族单身狗,被有对象有老婆有孩子的男同胞当成炫耀对象,也同样是理所当然的。   班上挺多人都认识祁云,还有老班那些男生跟祁云也玩得熟,看见祁云居然带着孩子来上课,一时间好奇的围了过来,几乎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   有原本就想要跟祁云搭话但是又不大好意思的女同学此时也忍不住围了过来,还有自己也已经当了妈妈爸爸的同学对平安好奇极了。   妈妈问祁云平安怎么长得这么白嫩,捏捏小胳膊小腿儿,哟,肉肉还挺结实的。   当爸爸的则是觉得祁云的娃娃果然不一样,瞧瞧,被人围着也自有一股大将风范,淡定从容,然后内心就惆怅了,也不知道祁云是咋教育孩子的,回头要不然在自家姑娘小子身上也试试?   “平安的妈妈长得好看皮肤也好,平安跟他妈妈一样,天生丽质。”   有这么炫耀自己孩子埋汰别人的么?   “我们家平安才刚从妈妈肚子里出来就性子乖巧,我估摸着孩子天性也有基因遗传。”   哦,所以这是在夸你自己还是你家媳妇?   谈起孩子,祁云一改往日的温和疏离,偶尔挑眉偶尔勾唇,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在得意在炫耀,倒是真没想到这样一位长得好又被称为建筑系大才子的云深先生会这么疼爱孩子老婆。   “老祁这家伙可真是太走运了,嫂子长得跟电影院外面画报上那大明星似的,早知道下乡插队能有这种好事,我当年肯定哭着喊着都要去。”   “嫂子是蜀地的,人家都说蜀地多美女,老铁,你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铁熊在外面别人都叫他老铁,这会儿关系亲近点的都是叫“老X”,客气点的就是“XX同学”,在学校外面遇见别人就是称呼“XX同志”。   祁云对自己家里的事儿一贯不遮掩,不像一些返城知青,就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婚姻情况,甚至谈起妻子孩子,大家还发现祁云话头会比较多,脸上的笑也会更真实。   “真羡慕祁云的妻子,看得出来两人感情肯定很好。”   “要是我能有平安那样的孩子,就是个抠脚农夫我也能跟他过日子。”   “我看了散文集里后面那个访谈问答,祁云的妻子在他支援田山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在家把孩子生下来了,真是位勇敢的新女性。”   “看铁褚他们说的话,祁云的妻子似乎是位很美的女人,说得我都好想见一见这样的人。”   祁云他们班上没几个女生,或许也正是因此,班上并没有多少八卦闲话满天飞,即便是羡慕江画眉的也只是单纯的羡慕。   能在高考前就主动选择了建筑系的女生,除了对自身能力有足够自信,更是心中藏了华国山河,不至于把自己拘束在一个小格局里嫉妒来嫉妒去的。   即便是刚进学校的时候在班上发现了祁云这样一枚灰包蛋中间立着的剥壳煮鸡蛋,心里确实也心驰神往过,可祁云一开始就坦言自己有妻有子。   哪怕是之后祁云“云深先生”的身份揭露,被封为建筑系大才子,同班的女同学们也只把他当成班上的一朵花来欣赏。   见过平安之后还会笑着朝祁云邀请什么时候请“云深夫人”来学校,保证到时候她们会好好招待作陪。   上午下了课也才十一点左右,铁熊抢了平安嚷嚷着非要请大侄子去吃点好吃的,说是好吃的现在学校外面也没有什么小吃零食。   还是吴进他们掏了钱去学校代销店给平安买了些零食,果干糖果之类的,品种也实在称不上丰富,不过就这些也足够让绝大多数孩子羡慕了。   “老祁,以后你是不是都要带平安过来上课啊?要是确定的话我去跟导师那里通个气儿。”   像是这种事最好是自己主动跟导师通气,要不然被别人报告上去,就怕中间要生出什么曲折来。   老班董浩也跟着祁云他们去了代销店走了一趟,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老班拉了拉平安的手问祁云。   老班之所以称之为老班,除了他性子老成之外,还有就是年纪也算得上“成熟”了,三十来岁的年纪,不过因为精神面貌不错,平时也喜欢召集大家一起打球,所以也不至于显得老气颓废。   老班家里有两个孩子,可惜都在老家,据他自己说他家孩子跟平安一样可爱乖巧,这会儿看见平安了老班是慈父之心爆发,拉着平安稀罕得不行,这会儿问这个问题,语气里明显的是希望祁云能常常带平安来学校。   祁云也没卖关子,笑着应了声“是”,把老班高兴得眼尾纹都笑出来了,拉着平安的手晃了晃,然后才撒手离开,看样子是现在就准备去找导师报备这事儿。   江画眉去做买卖不能照顾孩子的事祁云肯定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只说江画眉有事,再加上他也想培养孩子对学校这个环境的感情,所以决定以后常常带孩子来学校,总归也不耽误事。   孩子见多识广,心性智力以及思考方式都会发生很大的改变,甚至以后对外的交际能力也会更强。   这么一番话让那些因为平安而围拢过来的爸爸妈妈们很是受益,刚才下课之后还专门拿了个小本本过来围着祁云讨教了不少教育孩子的问题。   要不是祁云表示时间不早了要走了,这些人还要围着继续问,搞得铁熊都摸着脑勺跟吴进感慨没想到老祁也是个“袋鼠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铁熊:老祁也是你的同伴啊袋妈【肩膀撞吴进   大鼠:不,应该是袋鼠爸爸【认真纠正脸   吴进:.......能两个人一起滚吗?:) 第106章 买卖   早上江画眉从家里一路蹬着自行车, 原本是想直接往平城火车西站去的, 因为那里客流量是最大的。   不过后来半路上想了想,江画眉又往东站那边拐了,东站是客货混流,每天最多的是卸货上货的人,也是那些大着胆子离开农村往城里走的人首选落脚地。   那里有廉价的工棚可以租到一个铺位,也能接到临时搬货的活儿,这些都是江画眉平时没事坐着带着孩子公交车转悠时观察到的。   江画眉离开家的时候也才早上五点多,路上大约耽搁四五十分钟, 等到了那边也才六点不到。   如果是客流量大的站台,这会儿乘客还没有多少饥饿感,还不如先来搬货的这边碰碰运气, 因为那些搬货的人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忙碌。   江画眉蹬的自行车可以说是全平城甚至全华国的独一份儿,后面木箱已经被装饰得好似老手艺人精心凿刻勾画出的精致匣子。   要是上面凿刻的画再高雅一些, 而后镶嵌些宝石再用镂空雕花金箔装饰边角, 那就是活脱脱古时候有钱人家女眷用来装金银首饰的那种。   因为时间比较赶,祁云选的调色比较简单, 主青绿几重晕色造就一片底色,而后上面是渐深的灰蒙,似乎是天刚亮亦或者天即将天黑的时刻, 隐约可见灰蒙中有星光有月牙。   青绿晕开的露天草地上有一张饭桌,桌上是热气腾腾的几碟食物以及一笼盖子将掀未掀冒着点尖儿的白色。   这画祁云用了油画的手法,比较写实,桌上摆的明显就是江画眉准备要卖的那些食物。   虽然现在不好直接在外面写上招牌, 可祁云也尽量用更直白的画面让人一看就明白江画眉这里有什么。   左右两边的画都不一样,入画的食物却总是那几样,一路上江画眉顶着路人百分之三百的回头率脚下轻快的蹬着车到了东站。   拐了几个弯过了几个口,渐渐的周围的路人就越发多了,而且大多数人都是只穿了件灰扑扑的刮子,头上脸上脏兮兮的,甚至还有人裤子上补丁一层层,膝盖磨损得最严重。   江画眉见前面桥边靠着坐了许多人,知道这里就是这些人接活的东桥头了。   踮着脚捏了手刹把自行车给停了,江画眉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然后下了车把自行车支好,打开后座箱子取出了篮子,从匣子里捡了一些素卤到篮子里,然后把箱子的盖子重新盖好。   箱子上有个小锁扣,虽然不大抵事,但是三两下是弄不开的。   食物一出箱子,一股食物的味道就氤氲而出,江画眉弯腰把自行车用铁链锁在路边的路灯杆子上,离开前看了眼自行车前面撑雨伞的杆子那里套在狭长布套里的擀面杖,想了想到底没有现在就拿出来。   这装备“武器”的地方是祁云昨晚半夜睡觉睡到一半又爬起来给她装上的,说是怕她在外面遇见骚扰她的地痞流氓。   还拉着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江画眉教导了好半晌,说是什么遇见那种情况就把人往死里打,别怕事,出事了有他兜着,搞得原本就被这臭男人折腾了半宿的江画眉又是好气又是感动。   想到家里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以及自家弟弟,江画眉强行按捺下心里那股紧张感,挽着篮子往桥头那边走了几步。   看见旁边蹲在边上抽烟说着话的两个男人,隐约觉得这两人是这群人的头头,江画眉笑着往走了过去,“两位大哥,这么早就带人来这里揽活儿啦?吃早饭了吗?来吃两个饼,都是自家做的,算妹子请两位大哥。”   那两人还愣了愣,毕竟刚才他们都在谈论这突然来这地儿的年轻姑娘到底是干啥的,说不定是给哪个在这里等活儿的男人送早饭的,倒是没想到居然是蹿货的?   蹿货就是现在这种用个小篮子挽着假装路过的行人,趁机向别人兜售自己的东西。   不过这姑娘有点儿能耐啊,居然想到要先来给他们这样的头头“拜码头”。   那两个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江画眉,厚重的刘海蜡黄的脸色,五官倒是长得不错,可惜脸上生了些黑斑,特别是眼角那一块儿,黑斑有点大,原本上翘的眼尾都给遮了一大块。   身上穿的宽大花衣裳,比较暗沉的那种,裤子也肥大得很,整个人几乎看不出啥身体曲线来。虽然没有打补丁,不过看这布料暗沉无光很有些年头了,怕是为了做生意才费劲儿弄出来的。   江画眉自己知道自己的长相问题,自然不可能一个人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做生意,更何况还是走了人来人往的地儿。   也就是凭着这身打扮,刚才半路上江画眉才敢往东站这边走,这边可尽是些独身出来干活的壮劳力,真用原本的长相出来,怕是东西没卖出去,自己还要被人占了便宜。   再遇上黑心点的,把你哄着拽着拉到死巷子里,到时候发生点什么,你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纵然再是泼辣够狠也抵不过男人体力上的碾压。   事实上被这么打量,江画眉心里很不自在,可面上好歹端着了,手脚麻利的用提前切开了口的蒸饼夹了许多素卤进去,用油纸包了递给两人,自己也直接蹲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跟两人随意聊了起来。   行为举止间满是村里人的土气俗气,即便刚才还有人觉得这是个女人所以多看两眼,现在也没了兴趣撇开了视线。   “两位大哥你们是从哪儿来平城的啊?”   “一天大约能挣多少钱啊?我也想着让我家男人来碰碰运气,没办法,当初想着好歹出来能混口饭吃,结果出来了才知道这大城市里处处要花钱,不比在乡下,真是喝口风都要费钱。”   “喝风还费钱?这是个啥说法?”   “嗐,这也没啥说法,这不是把租房的费用一平摊,多在这城里站两步脚就要算钱么?”   这说法让两人拍着大腿笑了起来,笑完了也说起了自己是哪儿来的,可巧了两个带人的其中有一个居然是蜀地的。   江画眉露了蜀地腔,这才真算是热乎起来了。   这会儿可还没有那啥老乡见老乡骗你没商量的话,虽说两眼泪汪汪太夸张了,可至少有了种他乡遇老乡的感情。   对方让江画眉叫他王叔,吃了两口蒸饼就直比大拇指,说江画眉这蜀卤够味儿,还要掏钱给江画眉。   江画眉自然没要,还又给他塞了个夹素卤的馒头。   旁边另一个来自东北,江画眉说自己男人有朋友就是东北的,东北哈市往北的团结囤,又夸起男人那朋友长得高高大大性子豪爽,上门做客还要拎上肉才来。   这话对了对方的胃口,东北人就喜欢被人称赞豪爽大方,让江画眉叫他吴哥。   两人吃了江画眉的东西,自然也不是白吃的,问了江画眉的价钱也觉得不贵,抬手就问自己带的那伙人里有没有想吃的,要吃的人自己掏钱买,味儿好又饱腹,吃饱了干活有力气。   一开始那些人自然是看在头儿的面子上三三两两的买了几个,等到同伴一尝,味儿还真不错,就着自己带的水灌下肚。   肚皮里有了扎实的货,这肚皮也就不闹腾了,早上在这桥头吹冷风也不觉得冷了,买的人也越来越多,后来不拘这两伙人,其他人也有来买的。   江画眉第一天没弄太多,也就三十多个蒸饼外加二十多个馒头,馒头跟蒸饼都卖五分钱一个,各个大又白的,有北方人干吃就能吃两三个,卖到最后还不够卖。   素卤倒是够,毕竟这个是要额外加钱的,两分钱五分钱一毛钱的都在卖。   东西买完了江画眉也没急着走,看吴哥跟王叔今儿还没开工,就挨着坐地上跟两人随便聊聊,一般他们活儿多不多啊,中午晚上吃饭放不方便之类的。   这会儿天气热起来了,要是她中午晚上也往这边跑,卖些凉食,估计也是能行的。   之前江画眉虽然没露怯,可多少还是一头雾水,现在摸着边儿了,心里也有了点想法。   “咱们这些人都是一起从老家来的,现在上头管得没以前严了,家里很多东西有了钱就能买到,所以啊,咱们就想着还是挣钱来得实在,只一大家子围着那么点儿地挖来挖去也挖不出金娃娃,家里娃子想吃点肉都没钱买。”   “活儿倒是还行,这边东站里头本来是有正式职工的,不过这活儿本来就累,有门路的都往别处去了,这不是高考又恢复了么?有知识有文化的又都削尖了脑袋要往学校里考......”   “里头也有脑壳聪明的人,从里面包揽了活儿就出来找我们,给点工钱就能把事儿给办了,回头领个空头人工工资,跟白赚的一样。”   “我们这些人都是住在工棚里,那里也就搭个灶台,可大家白天晚上的干活,谁还有心思去煮饭啊,也没个做饭的婆娘,好在现在也有那卖吃食的了,咱们就随便找点便宜的糊弄肚皮就行了。”   “不过卖吃食的也没个固定的地儿,偶尔遇见查得严了我们就自己在锅里煮碗白水面凑合。”   出门在外调味料那些都是费钱的东西,谁舍得掏钱买啊,每个人都恨不得把挣来的每一分钱都节省下来寄回家给家里的婆娘娃娃。   两人陪着江画眉说了会儿话,等到桥头那边走来几个人,王叔跟吴哥连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从兜里摸出烟挤了过去,也顾不上跟江画眉说话了。   江画眉也不多留,收拾了东西蹬着自行车就走了。这会儿也才八点半不到,早上的早餐几乎是半小时就给卖光了,其中还有十几分钟是跟王叔他们套近乎。   江画眉想要弄午饭跟晚饭过来卖,最好是价格低廉又能管饱的那种,可这样的话就要好好算计一下成本了,毕竟她是做买卖赚钱的不是真来体谅“老乡”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眉眉,你说话的风格怎么那么像我?   江画眉:人家都说夫妻相夫妻相,一起生活久了就越有夫妻相,怎么,不喜欢啊?   祁云:没,就喜欢眉眉这样儿的,晚上也记得要跟我这么夫妻相【假装脸红 第107章 女士   祁云看时间差不多了, 跟铁熊他们道了别, 铁熊他们往食堂去,准备吃午饭了,祁云还准备早点回去做午饭,也不知道媳妇儿在外面卖东西卖得咋样了,祁云还是挺担心的。   平安嘴里啜着糖,小嘴被口水打湿了,水润润红嘟嘟的,祁云单手抱着平安总觉得不大方便, 想着去弄抬缝纫机,学着做个专门背的那种婴儿背带。   虽然平安也算不上婴儿了,可现在腿骨发育不够, 走路走久了还是要影响腿骨发育,祁云还想着让平安长大了也能跟他爸爸妈妈那样有一双修长挺直的腿呢。   要是成了罗盘退, 祁云想想就止不住的嫌弃。   祁云想着也不知道杜山什么时候能给他回信, 杜山他们三个去年可是衣锦还乡,又是皮衣又是大头皮鞋的。   祁云让这三个家伙回去之后私底下送点礼去跟郑凯旋道个谢, 说到底当年还是郑凯旋愿意卖他面子杜山他们才顺利离开的,要不然遇上那种硬茬子非要把你给抓回来,派了人去各个车站站点一蹲守, 保管你一冒头就要被揪回去下放石场去劳改。   杜山他们也磨得圆滑了,回去之后真心实意的跟郑凯旋道了谢,还送了好酒好烟,郑凯旋也看在祁云的面子上受了这份儿礼, 一顿饭的功夫不说成了朋友兄弟,至少也是酒肉朋友了。   郑凯旋想到杜山他们在外面居然搞得风生水起,一时心里热乎得紧,于是想来想去跟杜山搭了个伙,让杜山给他这边用包裹寄稀罕货,回头他在这边找门路高价转出去。   得的利原本郑凯旋想要跟杜山他们平分的,不过杜山也不在乎那点小生意,直接把郑凯旋当成是在自己那里拿货的人就成了,赚的钱郑凯旋合该自己拿着,谈什么分不分成的。   一开始包裹寄过来成本可不低,郑凯旋只敢要那些烟或者票之类的轻便东西,等到今年有跑货车的人胆子大了敢私下带货,杜山那边往郑凯旋这里输送的货就多了,郑凯旋自己在家让老娘婆娘开了个关门商店。   所谓关门商店就是不开门,白天只有敲门才能进去买东西。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一点,华国是个人际关系社会,一道道关系像网一样拉出去拉进来的,郑凯旋家里有了来钱的路子,再加上当初他也是参与过田山救援的,作为红袖章在对待下放知识分子时也没有犯错,所以上回杜山来信说郑凯旋今年估计是要往市里升了。   公社里的龚书记去年就已经升到市里去了,今年郑凯旋没有挪位置,祁云也大概知道这是要一下子直接蹿出李家镇公社。   好在张主任还在,水月村小学也越办越好,新来的书记不用多说就会把水月村小学当成是个重点培育的教育点。   就水月村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课程传统安排,这就已经足够碾压镇小成为公社领导们的新宠了,连市里教育局那边都有意无意的关注起这边来,若是水月村小学做得好,他们完全可以当成一个典型推出去,好歹也是个白捡的政绩。   杜山跟郑凯旋在两边市里搞起了票据倒卖,祁云上次跟杜山写信的时候就提到想要一些家里实用的票,比如说录音机电视机缝纫机之类的。   当然,在别人看来这些都是大件奢侈品,在祁云看来只要是有需要又有钱,买回来提升全家生活质量就是特别实用的日常开销。   祁云一路盘算着事儿,一边颠了颠平安往下滑的屁股墩子,拐着弯出了学堂路到了明园路。   这边是通往清苑后花园的小道,这边是铺了花形鹅卵石造型的林荫小道,不会有自行车经过,平安自己下地走一截路也行。   迎面来了个长发披披肩的女同学,对方抿着唇笑吟吟的走过来,一身白色带小黄花的长裙被林荫小道上的微风一吹,别有一股文艺小清新的味道。   “平安,一会儿你自己走会儿路知道不?看你这小短腿还不拔拉长点儿以后就是小短腿了。”   祁云弯腰把平安放到地上,平安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白裙子,可惜太矮了看不见对方的脸,不能观察说话皱眉,所以平安很快没了兴趣,扭头去看路边正开得灿烂的花去了。   平安伸手想要去摘,祁云连忙抬手给拦了,弯着腰跟平安絮絮叨叨说话,“这是公共场所的花,不能随便摘,摘了别人就看不见这么好看的花了。”   平安嘟嘴,仰头朝爸爸糯糯的喊了声“妈妈”,这是想摘花送给妈妈呢。   也怪不了平安看见好看的花就想摘了送妈妈,主要是祁云十分热衷于送花给江画眉,这会儿没有花店,祁云就去找别人家种了花的人家,主动跟人套近乎,或是花钱买一点花种花分支,亦或者要两朵花拿回家送老婆。   年初刚来的时候还是冬末春初,北方那会儿天气冷还没花,祁云还带他们去有名的顺王府买了门票去看梅花。   所以平安年纪小小的就被耳濡目染的习惯了要给妈妈送花花,送了花妈妈就会笑,笑就是高兴的意思。   祁云哄着平安一会儿去别处摘花,两父子一个仰头一个弯腰说着话,一旁原本还笑得格外唯美的女同学脸上表情越来越僵。   眼看着祁云跟平安说完了摘花的事要继续往前走了,女同学咬了咬唇,连忙后退了一步,一手按着胸口衣领一边弯腰冲平安笑得温柔,“这就是先生的孩子吧?长得真好,也很聪明。”   看祁云确实对孩子十分宠爱,搭讪从孩子的话题聊起或许会更好一点。   祁云这才抬眼看了一眼刚才就站在旁边没动的路人甲,虽然不大喜欢对方的搭讪,但是夸奖自家儿子的话,祁云还是面带浅笑的点头算是全盘接受了这样的夸奖。   祁云不大喜欢女生白天披散头发,不仅仅是因为头发披散着会到处沾上污渍,更因为在他看来披散头发的女人最是妩媚,这种妩媚最好绽放的地方自然是在夜里亮了灯的房间里。   自当初结婚那晚祁云被他家小姑娘的长发迷住了之后,祁云总爱在晚上帮江画眉解开绑头发的头绳,然后拿了梳子慢慢替她从发根梳到发尾。   那时候的小姑娘总是妩媚到然他心头燥热。   田思思没想到祁云连个“谢谢”都没有说,一时话头直接就被掐断了,尴尬的垂着眼皮子看了一眼揪着祁云裤腿正仰头看她的平安,田思思想到这小孩儿眉眼间或许有另一个女人的影子,原本那点因为祁云而对平安产生的喜爱也瞬间就消褪了。   田思思把一直抱在怀里的书翻转着两只手捏着书边十分俏皮的冲祁云晃了晃,歪头露出个含蓄的笑来,“云深先生,我是隔壁美院的,之前因为爷爷的缘故开始喜欢上您的文字,这次散文集出来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托人帮忙买了好几本,我舅舅姑姑爷爷那里都送了,他们都很喜欢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交流对您那些文章的想法。”   “很惊喜居然距离先生这么近,我一直想找先生空闲的时候请教一些问题......”   祁云抬手看了看表,抬手指尖向上掌心朝外,做了个阻止的收拾,“抱歉,我可能现在并没有空闲的时间,我妻子应该已经做好饭在家等我跟孩子了,下午也有课要上。”   “如果女士有什么问题完全可以以信件的方式寄到《国风》王编辑手上,每隔几天王编辑就会为我送一次读者来信,遇见合适的我也在回复,这个流程持续了这么多年我们已经习惯了,如果冒然打破实在是对其他读者的不公平。”   往直白了说你丫的又没什么特别的,凭什么让我给你单独解惑?   或许是老者老前辈有这个意思,不用上门,给了口信祁云就会积极的前往,可这位路人甲女士,祁云只感受到了一举一动甚至眼神里的暧昧。   清明的眼神跟暧昧的眼神,祁云只要不是眼瞎了,还不至于分不清。   也不对,或许祁云哪怕是眼瞎了,只要双商没有被狗吃掉,便是用耳朵听也能听出来。   被这么直白的拒绝,甚至还被称呼为“女士”,田思思还没来得及顺势说出自己的名字,祁云就已经带着平安离开了。   祁云看着是温和,跟人相处也不会有高高在上的孤傲,可骨子里的霸道却是掩饰不住的,他不希望谁靠近自己靠近自己的生活,那么他会毫不留情的抬手阻止并且直白的说“NO”。   至于对方会不会有心理阴影会不会有尴尬窘迫甚至怨恨,谁在意?反正他不在意。   平安完全不知道自家爸爸干了什么“冷酷绝情”的事儿,颠颠儿的迈着小腿顺着小路往前走,偶尔看见一只蚂蚁了,就撅着屁股撑着小膝盖静静的观察片刻,口渴了就回头揪着爸爸的裤腿仰着脖子舔舔嘴唇,喊一声“水”。   今年怀城那边的服装有了很大的风格改变,凝开芳现在只有平安这么一个大孙子,可不得好好稀罕,在怀城看见有什么新鲜的款式都会买了寄过来,让江画眉给孩子好好打扮打扮,走出去才会被更多人夸。   平安今天穿的就是背带小西裤,里面一件小衬衣,衬衣颜色他爸爸是一个颜色,米白色,裤子也都是黑色,两个人走在路上一个帅气一个可爱。   路过步行街的时候遇见一个坐在河边写生的美院男同学,对方还一个劲儿的要花钱请祁云和平安两父子给他当模特。   祁云笑着拒绝了,“我还要回家做饭,你去画别人吧,要不然你把我们的衣服款式记下就成了。”   扎着小辫子还留了个小八字胡的年轻男同学不乐意,“作画也是一种艺术,对人不对事,画别人别人没办法给我这种fell,同学,你也是清苑里的吧?要不然我们约个时间?我给你们开五十块钱请你们当我的model!”   这挥金如土的范儿把祁云逗乐了,原本准备直接离开的祁云停下了脚步,转眼看了看对方摆放在一旁画架上的画,祁云想了想课程表,让对方留个见面地点,“明天下午怎么样?钱我就不收了,明天下午我没课,我家平安两点要睡觉,四点左右能过来。”   小胡子疑惑的抬眼看了祁云几眼,怕祁云反悔,连忙点了头,“行行行,这段时间我不离校写生,都有时间,那明天就还是在这里见面吧,我叫范洋,是美院绘画水彩专业大二8班的。”   最后祁云要走的时候范洋还是踌躇着问了一句,“你真不要钱?”   虽然挥金如土,可范洋也不是就对金钱没有认知,他之所以愿意开五十块钱,还是因为喜欢这父子两相处的那种氛围以及两人的独特气质。   祁云回头笑了笑,“不用钱,回头你帮我们一家四口好好画一幅画就算报酬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田思思:为什么要被称为女士?难道是我看起来不够脸嫩?不可能我不信,我要去照镜子擦进口西洋霜! 第108章 生活   听闻要给祁云画全家福, 范洋有点儿不乐意的犹豫了一下, 没有灵感的绘画就像被街边流氓调戏了一样,范洋宁愿多给钱。   不过看祁云那气质,范洋总觉得对方怕是跟自己一样不把钱当回事,所以范洋最后还是咬牙答应了,说不定这位同学家里人也都很独特也能给他灵感呢,那到时候就不是被调戏而是被调情了!   想明白之后范洋高兴多了,前后情绪一点没遮掩的流露在瘦巴巴的脸上,祁云看得有趣, 可惜现在没时间,不然还能聊一聊。   约好了明天见,范洋眼巴巴的目送两人走了。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院子外的绿铁皮收件箱里多了两封信, 祁云顺手打开小锁取了信,一封是南城大哥那边寄过来的, 一封是杜山寄的, 摸着里面有散碎的散块厚度,应该是直接把票给寄过来了。   祁云琢磨着下午就去弄台缝纫机, 一会儿就把婴儿背带的图给摸索着画出来,让媳妇儿看看能不能行。   江画眉他们在乡下时都还保持着自己做衣裳的技能。   推开院门抱着平安进去,祁云一眼就看见了停放在厨房外老杏树下的自行车, 顿时没空去想那些事了,脸上不自觉带出笑,“眉眉已经回来了?”   平安手上帮爸爸捏着两封信,听见妈妈的名字, 蹬着腿让爸爸把他放到地上,“妈妈?妈妈!”   一到地上就倒腾着小短腿往厨房跑,看样子还是挺想他妈妈的,毕竟也是第一次半天没看见妈,虽然有爸爸陪着,可多多少少还是惦记着。   祁云跟在平安后面,已经洗干净脸上妆容换了衣裳的江画眉端着小半盆热腾腾的面走了出来,脸上是在厨房里蒸出来的汗。   埋头在胳膊上擦了擦脸上的汗,江画眉笑着走了出来,把盆放到旁边石桌上,“平安放学回来啦?今天上午有没有乖乖的?阿云,平安有没有打扰你上课啊?要不然还是我带着吧。”   祁云自然是不同意的,在厨房门口搭毛巾的架子上取了条毛巾,打水浸湿,给江画眉擦脸,“平安乖得很,我班上的同学可喜欢他了,班上那几个女同学还邀请你去学校,到时候她们陪你逛,眉眉,你什么时候去学校逛逛啊?你家男人可是香饽饽,有多少人想咬一口啊,吓死我了,想要眉眉保护我。”   平安在下面抱着妈妈的腿仰着头附和,也不管听没听懂,“眉眉,乖。”   江画眉噗嗤笑出声,手上有油渍,仰着脸等祁云帮她擦脸。   擦完了祁云捏着毛巾低头伸手两根手指掐着平安脸颊两边把他嘴挤得嘟起,“乖儿子,不准喊眉眉,喊妈妈,眉眉是爸爸叫妈妈的。”   平安满眼无辜的嘟着嘴唇,不大明白爸爸说的啥,不过好像每次叫妈妈“眉眉”爸爸都会掐他脸让他说不出话,想说话的平安就记住了,不能叫“眉眉”。   “别掐平安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掐人呢。”   江画眉看不过去,双手在身前围腰上擦了擦,结果话音刚落,下巴就被手指掐住脸被迫抬起来,唇上一重,末了还没舔了一口,“我还是更喜欢用在眉眉身上。”   下巴是人脑袋部位最容易被掌握住就动弹不得的地方,祁云喜欢这种感觉,心里越喜欢越稀罕他就越想要这样。   跟江画眉亲热时他也绝对占据主导地位,除了掐下巴,还喜欢单手扣住对方后脑勺,身体上就是掐腰,掌控住这些部位,对方想躲也挣扎不开。   江画眉被自家男人这耍流氓的范儿逗得失笑,转身就着刚才祁云浸湿毛巾的水打了肥皂把手洗干净,又擦干了手,转身把被爸爸欺负得委屈巴巴的平安抱起来在脸上亲了一口,于是委屈巴巴的平安就立马高兴的嘟着嘴在妈妈脸上也亲了一口,心情立马转好了。   “我这样去你学校不好吧,总感觉不自在。等我准备好了我肯定去,让别人看看你可是有主的男人。”   江画眉也坦然,并不遮掩自己对大学那样一个环境的胆怯,胆怯不怕,总归她会努力让自己自信起来。   而且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江画眉还是相信祁云人品的,哪怕是真的在外面喜欢上了谁,祁云也绝对不会遮遮掩掩的。   想到这种可能,江画眉心情有瞬间的不舒服,撇开这种想法,江画眉笑着说起早上的买卖。   “......我想要是真要做生意,不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折腾,那永远都只能做个蹿货的,顶多能挣几块买菜钱,我想着中午下午也去一趟,最好还是能卖米饭,不过这些都需要有装的,得跟他们熟一点之后提议他们自己上工的时候把饭盆带来。”   江画眉并不准备直接去那些搬货工落脚的工棚那边卖食物,那边汇聚了几乎全国各地想要来大城市“淘金”的男人,女人几乎没有,要是她一个人进去,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虽然想要挣钱,可江画眉也不至于以身犯险到这种程度。   祁云扭头看石桌上的面盆,“这是要给我们试吃的凉面?”   凉面也算是蜀地的一样特色食物,虽然之前那年头大家都吃不饱饭没机会做这种费面条的吃食,可也并不影响人们把它流传继承下来,到了夏天蜀地人也会用杂粮和面切出面条,然后用炒过的辣椒面伴着吃。   要是能有几滴香油或者再狠心多用点油做出油泼辣子拌面,那简直就是美味,谁还嫌弃杂粮面豁口啊,便是一起拌的野菜都能让人流口水。   别的地方的人祁云不知道,但是蜀地的人确实在吃这方面堪称天赋异禀,便是在饿肚子的时候也能想出法子把入嘴的食物弄得更好吃。   当然,好吃的东西也不会经常弄,只是逢年过节会做一点,平时还是往难吃上弄,难吃了人就不会贪吃,只求填肚子。   江画眉哄好了平安就把他放下了,用筷子搅了搅盆里的面,江画眉点头,“味道不确定怎么样,所以先试试,如果行的话下午去买菜的时候就多买点面回来,明天早上去卖早饭的时候跟王叔他们探探口风,要是他们想吃的话我中午就做了带过去。”   现在不仅仅是要早上忙活了,中午晚上都想忙,祁云心里舍不得,可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一旁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亲脸颊。   他知道他的小姑娘在家连带怀孕到今年平安一岁半,前前后后也算是照顾孩子两年多了,祁云不能自私的再让对方为这个家庭做出更多的牺牲。   有的人觉得男人在外打拼就是为家庭牺牲,殊不知在家照顾老小没有工作的女人才是真的牺牲,因为她们自愿画地为牢,把自己最美好的岁月荒废在了柴米油盐家庭琐事里。   对于有梦想的女人,这种生活甚至能把人逼疯,祁云想或许人其实也跟植物一样,渴望站在阳光下,渴望竭尽全力的舒展自己而后不断的往更广阔的天空成长。   现在塑料袋还是比较昂贵的商品,甚至当初一度被称为“玻璃袋”,至于一次性餐盒,那就更别想了。   “等你那边稳定了,我去给你弄个三轮车,那个可以摆放的东西更多,还能带两小桶水过去,到时候就带上一些碗筷,我再做张可以收折的小桌。”   买三轮车是为了做买卖,江画眉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舍不得,有投入才有收益,这个道理江画眉还是懂的。   自从来了平城之后祁云发现江画眉对挣钱特别感兴趣,所以也会在图书馆帮她借一些商学类书籍,很多高大上的知识江画眉补胎动,但是一些简单的生意经还是领悟到了一点。   两人在院子里说着话,江画眉还给平安单独拌了点不辣的凉面让孩子先自己吃,等江河回来的时候一家人就着早上家里留的一碟素卤再加一盘炒蔬菜吃了午饭。   味道上江画眉又准备调整一下,毕竟她也不是真就只做蜀地人的生意,还是要考虑其他地方的人的口味。   饭后祁云让江画眉去休息,自己收拾了碗筷,江河陪着平安玩了一会儿,等祁云收拾好厨房过来了自己也回屋休息去了。   中午小睡这个习惯是祁云特意给江河培养出来的,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不能适当的休息,那短时间内下午晚上就会很没精神。   长时间来看的话,那就是年轻的时候精力旺盛年纪稍长就会感觉精神跟不上去。   江河现在除了在学校的学习之外,在家里依旧会每天跟着祁云给他安排的学习进度走,目前已经能够顺畅的独立阅读一本二十万字左右的英文原版小说。   这种词汇量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偶尔有不认识的单词,江河会自己翻祁云特意给他从别人手里弄来的英汉词典。   祁云觉得在英文上,江河已经能够做到有规律的自我进步了,准备在近段时间内开始让江河学习简单的日常法文。   英文学扎实了,其实再学习法文就是十分简单的事了,只不过现在法文原版书籍比较难找,便是英文也是在几年前老美总统访问华国两国外交上不断试探接触之后才陆陆续续被允许出现在书店里。   祁云也不是说要把江河培养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是觉得有条不紊的不断的学习,是培养一个人心性以及习惯的最好方式。   等到以后江河长大了,学习能力将会因此得到最大程度的开拓。   一个人可以聪明可以蠢笨甚至可以偶尔的懒散,但是一定不能没有学习能力。   平安也有午睡的习惯,不过这会儿他一天睡多少次午觉一次睡多久,祁云并不会过分的要求他,毕竟也才一岁多,日常对外界的探索认识可以开发脑力,但是适当的休息也是一种对大脑的养护。   平安看起来精神不错,没有睡午觉的意思,祁云也就在堂屋里陪着他,自己拆开之前取进来的两封信。   大哥那边说是在军校的学习已经进入尾声,归队之后会直接升军衔,正式成为士官,这算是摆脱士兵阶层,以后有了升上去的机会。   祁丰说归队后或将任连长职务,连级干部就可以有家属随军了,不过余安安在人民日报里做记者可以说是前途不错的。   要让余安安放下这些跟他走,祁丰并不赞同,因此在余安安那边并没有提,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这种愿望,在给小弟写信时难免就笔下一转提了两句。   这事儿祁云也不会多说什么,祁云自己是因为职业跟身份,所以可以让自己顺着江画眉的步调走,可余安安跟祁丰两个人都是有自己的步调,随便让哪个人牺牲自己,说不定以后会成为两人生活中的矛盾跟心结,这个就要他们两个自己磨合了。   不过看样子今年年末大哥就要跟安安姐结婚,祁云心里琢磨着得留心着给两人准备新婚礼物。   杜山的信里就写得比较杂,杜山去年带着对象回去领了证,今年回来没多久他媳妇就怀了,上一次还写信说要当爸爸了很兴奋,这回又碎碎念的说那女人怀了娃就跟自己揣了个金蛋似的,回家还冲他动不动就发火。   年轻男女单独在一起生活,虽然不用跟长辈家人产生矛盾,但是也因为年轻,两人单独生活,免不了会有磨合磕碰。   要想生活得顺遂,不是单单一个人脾气好就能做到的,一个人脾气好一个人再懂得心疼对方理解对方的付出跟退让,这样才能犹如阴阳鱼一样契合成一个完整的圆。   不过杜山也就是前面念叨一段,信尾的时候又说要带媳妇出门散步了,医生说前三个月之后孕妇要多走动锻炼,看得出来杜山也在努力的想要适应好现在他身上陡然增加的另外两个身份。   另外也说了些生意上的事,这些祁云看完就放在一边,一会儿江画眉醒了让她看看,了解一下南边的形势。   杜山跟郑凯旋联手搞票据倒卖,祁云让他弄票自然是再简单不过了,直接弄了全国通用的那种票。   祁云回房间拿了些钱,准备下午回来的时候把要能买的东西都买回来。   回头发现平安玩着拼图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祁云把票塞进箱子里,去把小家伙拎起来脱了衣裳鞋袜,塞到他妈妈身边。   平安转个身捏着妈妈的头发几乎是一秒钟就睡着了,祁云也躺在旁边小憩片刻,下午还有两节课,去上课之前祁云还要起来整理一下资料。   从五一回来之后祁云就在看历史方面的书籍,知识点太多了线条太杂乱了,单单像以前那样靠脑袋进行记忆整理还是有些不够严谨,偶尔看一段历史有了灵感,祁云也会抽纸写一篇短文,觉得合适了也会往《国风》投稿。   这段时间祁云的读者也都知道了云深先生兴趣十迅速的从木工转成了历史研究。   前段时间祁云兴趣爱好从持续了两年多的竹制雕刻画风突变的转成了做木活儿,期间还有感而发的写了一篇以做一张小木桌的全过程为主题的散文。   让读者纷纷感慨云深先生连做个木活都是阳春白雪,给孩子做一张小桌也用了如此多的艺术修饰,有人写信表示希望能看见那张小桌成品的模样,祁云那会儿借来的相机还没有还,顺手就拍了一张洗了给对方寄了回去。   另外还有读者兴致勃勃的提笔写信来跟祁云探讨了些木工活上面的技艺,这些信祁云都认真看过之后又一一回复,希望能够学到更多。   而现在祁云的爱好又转到了历史研究上,也引来了许多同好读者的来信,祁云觉得这种感觉也不错,除了在书本上学到知识,还能跟读者交流学习。   另外上次来信的读者里也有两位在历史方面有深入研究的长者,其中一位正好是平城人,祁云准备自己学习一段时间之后能够上门拜访,就目前而言,信件交流就已经足够他受益了。   下午江画眉把平安留在了家里,听祁云说要买缝纫机跟电视机,问了一下有票也就没说什么了。   所以说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得久了,特别是年轻人接受能力强,彼此之间的观念真的很容易越走越近。   更不用说江画眉在某种程度上对祁云真的是挺宠的,要是别的女人,看祁云这大手大脚的败家,怕是祁云再优质都要被嫌弃。   从另一方面来说,江画眉当初说要养家也确实不是随口一说,她在潜意识里就把自己当做是这个家不可分割的一员,不存在说谁花钱太多自己心理不平衡之类的想法。   钱被花了那也是这个家庭耗费了,没钱?没钱她也可以努力的去赚,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几年的家庭收入可以说全部来自于祁云,祁云要花钱也是合情合理的,更何况祁云买的东西都是买回家的,没有像别的男人那样把钱花在外面女人身上。   下午去学校,有些同学见祁云没带平安来学校,还挺失望的,自己孩子能被人喜欢,说实话,别的父母怎么样祁云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挺高兴的。   下了课就匆匆去买了缝纫机跟电视,叫了个三轮车就给拉了回来。   这会儿的电视还要立个杆子安那种十字架形状的天线,江画眉带着平安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祁云已经趴到了房顶上在调整天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这天线真难弄,要是能家养个天线宝宝就好了。【胡言乱语中   平安:???【捂住自己的脑袋 第109章 悠闲   老式天线难弄, 不过好在他们住的地方是在城里, 便是随便把天线直楞出去也能搜到本地的几个电视频道。   “现在呢?还有没有麻点儿?”   “还会跳着出。”   祁云站在房顶上又小幅度的转了转天线,下面江画眉喊了声“好”,祁云这才不动了,把天线固定好,顺着爬上来的楼梯从房顶上下去了。   家里有电视机其实也就是多个消遣,家里四个人便是连平安也就是刚开始新奇一下,看得出来他还是更喜欢玩自己的玩具。   江河每天都有固定的阅读习惯,早上跟着祁云一起出门锻炼, 之后上学,中午吃过饭练习两张大字,然后睡午觉。   午觉之后又是上学, 下午放学回来帮忙做些家务,而后完成家庭作业, 晚饭前练习竹笛, 晚饭后将会有一到两个小时的阅读。   周末的话祁云又会安排至少一次全家出门散步游玩的家庭活动,其余时候广懋也会过来, 然后江河跟广懋会一起做点儿木工活儿随便聊一聊,可以说每天都有比看电视更有意义的事等着他去做。   至于祁云,即便是几十年后的网络大屏电视机都没多大兴趣, 目前祁云沉迷历史研究不可自拔,其余时候还要忙着照顾孩子做家务调戏媳妇。   江画眉也没多少空坐在那里看电视消磨时间,所以说到最后,这台电视机还真就只有来客人的时候能发挥点儿作用。   要是电视机有自我意识, 怕不是要被这一家子给气死,它可是谁都要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奢侈品,结果到了这里居然只有每天七点新闻联播的时候有人看它,其余时候至少有六天它都是被迫盖好“被子”睡大觉。   倒是缝纫机,江画眉看见祁云画好的那个叫做“宝宝背带”的东西,觉得还是挺有用的,所以翻箱子找出软硬合适的布料就给祁云做了一个。   不过收缩带的那个抠现在是买不到的,所以这个背带只能量身定做,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看看大小是否要重新拆开调整。   不过这个也就顶多用一两个月,等平安长大一点就不需要了。   新做出来的背带平安还有点好奇,祁云拎着平安一起试着用了用,感觉还行,第二天早上去上课的时候就把平安给背上了。   就挂在自己胸前,两只手一只搭在平安肚子前护着,一只手拎个小书包外,咯吱窝夹了自己上课要用的书,书里按照老习惯就用钢笔别了两张白纸,白纸是用来记笔记的,其他的就什么也没带,堪称是简洁到了极点。   要么怎么说人长得好身材好,便是挑粪桶都能成为一道亮眼的风景呢,祁云从这天开始就背着孩子拎着小书包上学了,偶尔江画眉忙不过来,祁云也要负责给家里添置日常生活用品。   背带也不常用,不用的时候就折了塞进小书包里,祁云估摸着平安走路的时间长了才会背他。   大一的课程还是比较多的,特别是建筑系,基本大三之前都是各种理论课,理论基础也十分重要。   上午祁云带着孩子进教室的时候老班看见平安来了,连忙笑着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糖纸格外好看的奶糖。   平安仰着脖子看爸爸,祁云点了头让他谢谢叔叔,平安两只手伸出去接了糖,奶声奶气的道了谢,“谢谢董叔叔。”   把老班稀罕得不行,跟祁云有一堂课的时候就往祁云身边凑,把铁熊都给挤到一边去了。   “我们家两个孩子都上小学了,小孩子还是小时候可爱,之前在家的时候他们都不让我抱了。”   老班哄得平安愿意被他抱一抱,抱着平安老班那满脸慈父的样儿真是让人没眼看。   “我爸妈让我带我媳妇来平城这边,孩子他们在老家照顾,我媳妇不愿意,舍不得孩子。”   哎,女人啊,生了娃都是转头就把男人给蹬开了,舍不得娃就舍得他呀?   祁云还是第一次知道老班还有这话唠属性,嘀嘀咕咕的说了许多没什么营养的家常闲话。   “你们家平安快两岁了吧?准备什么时候给他生个弟弟妹妹?就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两个孩子年龄相差两岁左右就差不多了,以后两个孩子上学也能有个互相照应。我跟你说,孩子到了陌生的环境里要是能有个兄弟姐妹,那胆子都能更大。”   祁云跟江画眉也没刻意避孕,只是之前祁云担心自家小姑娘才生了孩子,还要照顾平安,所以一直在有意识的避开排卵期,倒是一年多都没出意外。   不过对于再生孩子的事儿,祁云跟江画眉商量过,生肯定是要生的,毕竟以后平安也能有个伴儿一起成长,不过是要等平安长大一点大人可是稍微放手之后。   中午刚吃过饭江画眉又做了一盆凉面拉往东站,因为是早上就提前说好的,凉面拉过去没半个小时就卖完了,等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脸上却带着笑。   祁云抿唇忍了,只是给江画眉找了衣裳拎了水让她洗个澡,“要不然我们找个就在东站那边的人,你在家里把东西做好,让对方骑车过来取了拉过去直接卖,盈利分成,北边夏天热,你这么忙来忙去的身体也吃不消。”   江画眉随手拿湿毛巾擦了脸,脸上泛黄的粉底就左一块又一块的,“我也是这么个意思,王叔还好,其他人看我这生意真不错,看着是有些眼红,而且我也不是那片儿的人,一天两天也就算了,要是一直生意这么好,少不得要招人眼,之前是没考虑周到,不过现在及早发现也不错。”   江画眉说完话抬眼去看,果然发现自家男人先前那绷着的脸总算好看了不少,一时心里有些好笑,却也甜滋滋的。   她放下家里的事去做买卖,江画眉自然知道祁云心里有多舍不得,可她也不能真就一直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眼看着外面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江画眉心里按捺不住的躁动,总想要走出去,哪怕是失败也好,要是一辈子都不自己亲自出去闯闯,总觉得心里不圆满。   下午祁云没课,午休之后就带着平安陪着江画眉准备东西,虽然有了把生意转个方式继续的意思,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此前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江画眉也要多跟目前定位为消费群的人群都接触一下,了解消费者市场需求。   倒是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余安安找到了院子这边,看见祁云也在家里还是有点意外。   江画眉笑着让开门,余安安就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让祁云帮忙把后座上的纸箱卸下来。   那纸箱子沉甸甸的,余安安说是从南边儿带过来的热带水果。   “哎哟平安长这么高啦?还记不记得安姨啊?”   “安安姐,你怎么来了?这大热天儿的顶着太阳过来多晒啊。”   北方的夏天,说来就来了,要是中途再下场雨,立马又能从夏天打回初春。   江画眉泡了茶进来,又端了盘自己做来吃了解暑降火的绿豆糕。祁云继续去厨房帮忙收拾要卤的东西,洗干净了就回房间着手写稿。   长篇小说总归不可能一次就写成,第一次最初的想法几乎就是整篇的骨架,祁云有灵感的时候都会提笔写下,哪怕以后前面的会跟糅杂而成的历史线形成相悖情况。   余安安来原本就是找江画眉的,余安安算是外派记者,就是到处跑现场的那种,还是哪里有大事就往哪里跑。   这回余安安跑的是琼岛那边,自七四年西沙那边自卫战之后,渐渐的也算是安定了下来,余安安可能过去也是后续报道采访。   “你看我,是不是晒黑了?我这里出完差回来有个假期,准备去阿丰那里看看他,我妈还让我这几天好好在家捂一捂,我倒是觉得就这么去找阿丰挺好的,吓他一跳!”   说完余安安自己就咯咯笑起来了。   余安安虽然比江画眉年纪大一点,可江画眉倒是觉得余安安更加小孩儿性子。不过余安安在亲近的人面前幼稚,对外的时候却足够稳妥,也足够体贴人,江画眉挺喜欢她的。   “你要来回这么跑肯定吃不消,请人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过要是不相熟,后期少不得对方会撇开你自己单干。”   余安安知道江画眉自己在做买卖倒是没多吃惊,想了想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截断了自己跟消费者的接触,中间插了人,这样的话中间人跟消费群经常接触,少不得要被直接砍断客户被人家釜底抽薪。   “不过要我说,做饭食这种生意真的很累啊,咱们怀城工厂多,还不如你在这边找个铺子租下来,我去报社里工作,消息不说百分百正确,可也知道上头是有要搞经济这一块儿的意思了,你看现在那些供销社代销店百货楼,私人私底下做起了买卖,那些早晚要被逼着关门。”   余安安说的这个事儿江画眉也隐约有这么个想法,不过因为没准确消息,总怕再转风头,到时候就怕牵连了在学校里上学的祁云。   余安安却认为不可能再转风向了,毕竟当初一转再转的根本原因如今已经是从根源上彻底消失了。   余安安也就是回来一趟给祁云他们送点水果,坐了一个小时左右就回去了,她也是个成天到处跑不着家的人,如今又跟祁丰处对象确定了年末要结婚的事儿,余安安也想有时间就好好陪陪爸妈。   家里有个大哥结婚之后就调到云南那边工作去了,妻子孩子都一起带走了,等她也出嫁了,家里就只剩下两个老人了。   “安安姐说的话挺有道理的,要是中间被人......”   江画眉皱着眉有些苦恼,做生意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这个倒是简单,你也别拘泥于一个圈子,虽然东站王叔那些人是你的主要客户,但是你的客户并不单单是他们。换个角度,即便现在没人中间插一脚,其他不也有人在卖吃食?不过你确实不能就这么小打小闹的,累人不说还格局小繁琐事太多。”   况且有人要拿你的生意,至少要让他有了那种程度的成本,当你做小的时候你会担心客户流失,但是等你做大了,客户会主动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这些生意经都建立在跳出圈子用更远大的目光去看才能看明白。   江画眉有了思索,祁云也就没再多提了。   “我昨天遇见个挺有趣的人,今天下午我跟平安去让他画画,下次周末我约他给我们画副全家画像,我看他技术挺好的。”   祁云也会画画,但是都只是比较简单的那种,素描油画国画,最精通的还是国画,因为当年他妈为了培养他来讨好祖父,从他小时候就让他学了。   毛笔字是祖父亲手教的他,笛子之类的则是祁云自己的兴趣爱好,他妈更偏爱的是更加“贵族范儿”的钢琴小提琴。   所谓术业有专攻,祁云一向认为像他这种每种都会一点的人算不得专业人士,能让范洋帮忙画一张画,祁云还是挺期待的。   原本江画眉是打算在家调整油泼辣子跟卤汁底料这些东西的,不过祁云希望她能陪他跟平安一起去小公园,江画眉自然是二话不说就换了衣服跟着一起出去了。   她总是不希望让他失望的。   “眉眉,什么时候咱们给平安生个妹妹?”   出了院子,祁云牵着平安等江画眉锁门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个事儿。   平安揉眼睛的手连忙放下,仰着头努力的想要去看爸爸妈妈的脸,看不见平安就拽着祁云牵他的那只手,伸开手要抱抱。   平安很少撒娇要抱抱,祁云没多想,弯腰把平安给抱了起来。   江画眉有些意外祁云突然说起这个事儿,不过看平安都快两岁了,好像也差不多了。   “都可以啊,我也想着平安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了,小河现在长大了,总不能像以前那样陪平安玩游戏了。”   江河今年六月份儿就要满十三岁了,也是半大小子了,而且或许是因为见识更多阅读书籍获得的知识也更多了,江河心性上迅速成熟起来,不像以前在乡下,十一二岁了还能陪着平安玩一些枯燥的不断重复的游戏。   婴儿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是十分喜欢玩那种不断重复的有一定规律的游戏,要是换个大人来陪着玩,那真的是能枯燥到让人头疼。   江画眉对于生孩子倒是没什么想法,主要还是在她的观念里肯定是要生的,农村里都有这么个说法,兄弟姐妹多了以后做事有帮手,父母老了养老的压力也有人分担。   两人又随便说了几句,最后就决定怀上了就生,没怀生就算了,看缘分吧,毕竟生孩子这种事也不是说计划好了要生立马就能有了。   祁云垂眸看见平安揪着耳垂满脸沉思的样子不由一乐,抬手捏了捏平安的小鼻子,“怎么了在想什么呢?想不想要弟弟妹妹啊?”   平安放下揪耳垂的手,抬手排开爸爸捏自己鼻子的手,沉默了片刻,然后扭头朝旁边的江画眉探了探身子,“妈妈,要、妹妹。”   哟,原来是在想到底是要弟弟还是妹妹啊?   江画眉笑得不行,挽着祁云胳膊踮着脚尖凑过去亲了下平安脸蛋,“好,妹妹!”   平安很明显的高兴了不少,心情一好平安就会特别软萌,伸着手撒娇想要妈妈抱,不过依旧被他爸爸给强势镇压了。   “你不是要妹妹么?妹妹要从妈妈肚子里出来,你别累着妈妈。”   于是平安就不扑了,眼神儿还总忍不住往妈妈肚子那里转。   到小公园的时候已经四点过了几分钟了,祁云倒约好的河边站了会儿,范洋才满头大汗的背着画板拎着画架跑了过来,“抱歉来晚了,我表妹差点跟来了,还好我跑得...这位就是平安的妈妈?长得可真好,怪不得平安能长得这么可爱。”   范洋说话还喘着气,但是一点不影他说话的速度,抬眼看见挽着祁云的江画眉,范洋顿觉眼前一亮,立马摆了画架跟画板,热情的邀请江画眉也一起。   画画的人看人喜欢看比例,范洋其实特别想夸江画眉的五官比例,虽然身高差了点儿,但是华国女人这会儿一般一米六几已经算不错了,更重要的是身材比例也不错,一双腿绝对没有拉低整体美感。   不过范洋也不是傻缺,不至于当着人的面这么直白的夸。   虽然他去老美国那边留学了几年,可因为爷爷是国画大手,范洋骨子里还是纯正的华国人,而且对自己的身份范洋也有很准确的定位。   不像他那些留学回来的“朋友”,说是什么要打破国人愚昧保守思想,非要画什么裸女模特人体画,结果被房东给举报了。   要不是家里有点关系,抓进去还能那么快就走出来?   在范洋看来,人体美不是只有裸着才能表现,便是清晨街边打扫街道的老人身上也能有人体美。   “我也可以?那要一直不能动吗?”   江画眉有点意外,还有点拘谨,毕竟以前她也就只有祁云给她画过画,还是那种她还没有察觉时就被勾画到了纸上的那种。   祁云倒是觉得挺好的,一会儿让范洋多画两张,他们拿回去收藏起来,也是一份不错的回忆。   “不用不用,你们就在河边那棵柳树下面随意就行,我想要画的主要是你们一家人相处的那种氛围。”   氛围还能画?   江画眉不是很懂这些画家的思想,不过这样的要求倒是让她松了口气,要是需要像其他画画的模特那样一动不动,那可真是受罪。   小公园这边因为靠近美院,时不时的就会有背着画板的学生过来写生,还有摆了画架给路人画像的,五分钱一张素描,江画眉看过,那些要被画到纸上的人都要坐着不能动,看着就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表妹:表哥我跟你一起去写生啊,你要去哪里?   范洋:我、我我要去东街公共厕所写生,我要去抓取茅坑在夏日发酵的那种气氛!   表妹:......突然想起我还有事,表哥拜拜。   PS:   前前章里面祁云称呼田思思为“女士”,其实是一种含蓄的那啥。   “女士”是用来称呼婚姻状况不明或者不愿意冠上夫姓的女性,像田思思那样脸嫩且明显没有结婚的女性,那个年代应该称呼为“同志”或者“同学”“小姐”之类的,所以田思思在小剧场里有那种抓狂的要回去保养皮肤的行为。 第110章 画画   范洋确实挺厉害的, 手上动作很快, 且对色彩的把握非常棒,场景中的氛围感情也抓取精准,祁云跟江画眉只是带着平安如同往常一样相处,偶尔遇见有认识的人也来小公园闲逛,也会同对方攀谈一阵。   等到范洋洋洋洒洒画完了,祁云自己看着都能感觉到画面里他们一家人那种温馨感,无论是他下意识护在自家小姑娘腰上的手还是对方默契的抬眸朝他盈盈一笑,便是撅着屁股往他身上爬的平安也能处处透着股活泼劲儿。   范洋自己也挺满意的, 缠着祁云换了住址,说是以后还要常来打扰,然后拎着画架小马扎背着画板一脸满足的回了家。   范洋回国之后因为一时口快在老爷子面前冒了串“鸟语”, 然后他爷爷就气得拍着桌子要把他留在老宅这边,说是要每天多看看国画多练练毛笔字, 把里里外外那股子洋气给熏走。   索性范洋也不乐意跟成天吃个饭都能因为菜心好吃还是菜叶好吃就能吵一架的父母住一起, 于是拎着还没打开的行李箱就颠颠儿入住老宅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今年学校开学之后, 姑姑家那个假兮兮的表妹居然因为要在美院上学方便所以一直住在他们家老宅这里,范洋的日子顿时就水深火热了。   要说田思思也算是范家唯一的姑娘,范洋这个当表哥的应该跟其他兄弟一样让着田思思, 可范洋本身就不是个懂事能忍的,到目前都还记得小时候被田思思告黑状被迫背了黑锅二十年的事儿。   范洋心里可还记着仇呢,除此之外还有了心理阴影,就怕跟田思思靠得太近, 万一这丫头又摔个花瓶,他岂不是又要背锅?   所以两人虽然是在一个学校上课,可范洋是逮着机会就跑,在学校也从来不跟田思思走太近。   范洋进了客厅,柳妈上前接了他的外套画架以及小马扎,范洋伸长了脖子到处瞅,客厅里安安静静的,范洋还是觉得不安全,问柳妈:“田思思不在家?”   柳妈知道范洋怕什么,脸上忍不住露出个笑,“思思小姐还在楼上老爷画室里,说是要学习国画,把老爷高兴坏了。”   范洋撇撇嘴,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就那臭丫头,能学什么国画啊,成天就喜欢摆弄油画,还能突然就喜欢国画了?”   “听着好像是思思小姐对一位先生有了好感,要认真学习国画,以后好跟那位先生有共同话题。”   柳妈倒是对住在家里的这位表小姐没什么偏见,毕竟田思思会撒娇,长得好说话又温温柔柔的,长辈么,很少有不喜欢这款的。   范洋啧啧两声,换了鞋进了屋,“这谁啊,被她看上,怕不是挖了谁家祖坟。”   这话范洋是小声嘀咕的,家里人都喜欢田思思这个事儿范洋虽然憋屈,可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实就是如此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祁云跟江画眉带着平安看时间差不多,干脆三个人一起去接江河。   江河虽然是外地乡下来的,可一腔普通话比一些本地人都还要标准,再加上学识气度吃穿用度,在学校也没人欺负他。   当初刚托关系要转进去的时候听说江河初一上册没去学校,原本校方是不想收的,可后来听说是云深先生亲自教导了四年的学生,考虑之后这才给了个机会,让江河在办公室里做了一套初一的语数外试卷。   江河也不怂,当场三科试卷一共只花了四十多分钟,除了语文作文勉强扣了两分,其他两科全是满分。   不说汉字写得好,英语也是流畅至极,怕是学校里现在教英语的老师都比不过。   这样的学生校长自然是当场拍板收下了,以后出去开会都能有个拿得出手的人顶招牌,再说了,这还是云深先生的学生兼小舅子,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因为是小初高一体制学校,学生有点多,五点半放学铃声响起之后,学校大门打开,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就率先出了校门。   之后就是初中部的,江河一贯不着急,走在人群的后半截,远远的看见祁云跟江画眉站在校门口花坛旁,顿时一阵惊喜。   “小河,周末我们去阿才家看电视你去不去?”   “不去,我家也有电视。不跟你们说了,我姐姐姐夫来接我,我先走了!”   说完江河扯着书包带就挤着人群急急忙忙跑了。   江河的那两个同学看得傻眼,万万没想到平时最是沉稳的江河还能有这么活泼的时候。   “听说江河的姐夫是位大作家,我爷爷都看他的书。”   “江河的英语可都是他姐夫教的,老师们可喜欢他了,哎,我也好想有个这样的姐夫。”   其他几个同学戚戚然一叹,没办法,在学校几乎每个老师对江河都特别好,他们班的任课老师更是特别喜欢上课的时候让江河起来回答问题。   一开始他们还心里暗戳戳的希望江河能回答不上,可惜每次江河都要让他们失望,更可气的是老师每次都要拿江河来打击他们。   明明有一次老师出题出错了涉及到初二的知识去了,可惜就因为江河轻而易举的解答出来了,所以老师理直气壮的说他们不够刻苦。   索性后来吧,打击着打击着也就习惯了,渐渐的走出去听见别人打听他们班江河,他们还没来由的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姐,姐夫,平安,你们怎么来了。”   除了第一天来学校有祁云送,其他时候都是江河一个人来上学。   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可现在突然看见一家人都在等他,江河还是很高兴的。   江画眉抬手给江河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今下午你姐姐姐夫给画家当模特呢,挣了个给咱们画全家福的机会,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在家让人帮我们画画。”   为了让全家福更有意义,所以祁云跟范洋约的是在家里院子里画。   江河挺高兴姐姐姐夫能把他也在的画称为全家福,看见祁云手上拿的那张只有祁云他们三个人的画也没啥想法,反而特感慨的表示这画可真好看。   “你还能看出来画得好不好?”   被姐姐质疑了江河孩子气的斜眼瞅自家姐姐,“虽然我不会画,但是画嘛,如果不懂的人看着都能感受到画家想要表达的感情,那肯定就是好画。”   这倒有几分歪理。   平安扒拉着小舅舅的腿要抱,江河二话不说弯腰就把大侄子给抱了起来。   这几年江河可是长高了不少,当年瘦瘦巴巴的小矮子也长成了一米五左右的英俊少年了,站在一米六二的江画眉面前也矮不了多少了。   再加上每天都跟着祁云一起坚持晨练,要抱平安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家人走走逛逛的回了家,该忙活的忙活,该写作业的写作业,平安爬到小舅舅房间靠窗放的书桌上一边解九连环一边陪小舅舅写作业。   祁云跟江画眉说说笑笑的准备晚饭,跟往常无数个傍晚一样轻松又满足。   周末的时候范洋来家里帮忙画画,来了之后就赖着不想走了,没别的原因,主要是祁云他们家的每一样东西他都太想画了,即便是随意挂在老杏树上的手工风筝他都仰着脖子看了半晌。   “老祁,你这院子都能当做工艺展览会现场卖门票了,真羡慕你们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要不是看祁云家里没空闲的房间,范洋都要抓心挠肝的想法子赖在这里住下来了。   范洋走的时候特恋恋不舍,“老祁,我真不能拿相机来拍啊?”   范洋想拍原滋原味的照片,可这是祁云他们生活的地方,客房院子倒是勉强能答应,可卧房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被人拍了洗成照片,然后可能会给几个甚至几十个人看来看去。   祁云手搭在院门上作势要关,范洋见祁云一点不心软,只能作罢,连忙伸手挡了一下,“那我下次来画好不好?背景一定全换!”   祁云这才点头,然后把自己也关在了院门外,“这才对嘛,谁愿意把自己生活的地方全都拿给别人看啊,走吧,我送送你。”   送他?看来祁云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深觉两人友谊又加深了一大截,范洋刚才那小小的沮丧顿时就没了,一张干瘦脸都要笑出褶子了。   周六画了全家福,周末祁云趁早让江河在家照顾着平安,自己跟着江画眉一起去东站卖了回早饭。   那些搬货的工人已经跟江画眉也算是熟悉了,特别是王叔手下那十来个蜀地人,看见祁云那白嫩俊俏的模样,再看看皮肤蜡黄还长黑斑的江画眉,顿时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难怪这姑娘要起早贪黑顶着大太阳这么忙活着挣钱呢,原来家里有个吃白干饭的俊俏男人。   王叔看着江画眉都忍不住带上点不忍心,深觉之前还时不时多吃两口这姑娘的饼子凉面很是过意不去。   祁云跟着帮忙给工人拿了早饭,有要加素卤的就手脚麻利的用筷子掀开切口把卤菜灌进去,油纸一包递给人家。   祁云手指修长匀称,又因为长期在室内而显得比较白,之前单独的时候看习惯了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跟一群手指或粗或短或弯或粗糙发黄发黑的手往一堆这么一凑,祁云这手就显得格外扎眼了,便是在一边收钱招呼客人的江画眉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祁云倒是不在意这些打量,只在跟人短暂的接触中迅速观察了一些这些人的性子特点,等到饼子素卤都买光了,祁云擦着手往王叔那边走了过去,江画眉见状也连忙收拾了篮子往木箱里一放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范洋:被那臭丫头看上,怕不是挖了谁家祖坟哦!   祁云:...保证没挖你家祖坟:) 第111章 老何   祁云找王叔也没别的事儿, 就是想问问他这东站附近有多少私人馆子。   这会儿大家做生意都是恨不得关门闭户往死巷子里钻, 祁云打算在这边租个房,到时候只要一日三餐江画眉自己蹬个自行车赶过来就行了。   如果生意好了就请两个人帮忙干活儿,算是从小吃车转为实体店经营。   关于之前江画眉跟余安安聊过之后客源被切断的说法,祁云直接用历史上有名的各种老字号商行给江画眉举例,后续如何想,全看江画眉自己。   至于江画眉担心的上头风向会不会变,祁云知道今年年尾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经济改革开放政策将会进入大佬们的会议桌上。   不过为了明确了解现在上面现在的态度, 祁云也会在近日去拜访广远,试探一下深浅。   王叔原本还以为祁云就是那靠着脸哄骗女人出来挣钱养他的人,但是跟祁云说了一番话之后倒是隐约觉得这人不像没本事的绣花枕头。   不过听口气是要在这附近开个店?   这个事儿王叔心里持不赞同的意见, 但嘴上也没说,就是尽量给他们提供消息便是。   虽然是老乡, 可人家要干什么他也管不着。   年轻人, 好高骛远么,只有自己狠狠的摔了跟头才能明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   这会儿倒是是被之前那十来年给吓怕了, 胆子稍微大一点的也不过就是在家里多煮点儿粗粮胡乱卖一卖,那些开私人餐馆的一般就是跟衙门里的人稍微有点关系。   即便是清水衙门里一个最小的人物也是关系,站出来接待客人的时候好歹多点底气。   “但是这边租房比较麻烦啊。”   “咱们家现在存款有多少?”   两人回家一合计, 祁云直接找老王在下面联系一下,东站那边是否有要卖房的。   这段时间生活开支倒也不算太大,祁云偶尔兴起也会时不时在《国风》发表文章,前几本的重版倒是没那么频繁了, 但是也有后面两本重版过两次。   刨除祁云偶尔兴起散出去的财,家里存款也有了小两千。   老王是本地人,人脉也比较复杂,当初帮忙找房子的时候就跑了一趟,这会儿再被祁云请出来帮这个忙,倒是也算熟门熟路,很快就在东站桥头附近找了一楼老房子。   现在钱越来越有用处,上头压着的力道一放松,下面的各种小经济就跟杂草一样纷纷冒出了头,这会儿只要找对门路,甚至还能不用肉票就买到膘肥肉厚的猪肉,鸡鸭鱼这些更是有人专门偷偷在野外搭棚子养,赚得越多干的人也就越多。   整个社会的经济都在蠢蠢欲动,从饮食方面渐渐波及到衣住行。   这会儿有人家里工人多,老职工退休分配内购的房子也不缺了,所以要买房还是比较容易的,再走个门路,房子过户也不是问题。   老王那边过了几天就有了消息,祁云陪着江画眉去看了一回,房子位置不错,距离桥头不算远,但是有两个拐角走廊,后面开了个后门,背后没有其他建筑,挨着一条人工河道,河道对面就是高高的围墙,围了一片公园。   以后有客人在后门这边进出,除了楼上,其他地方也没人注意。   “要不然还是租吧?”   眼看着家里就这么点钱,房子两室一厅有单独厨卫,格局不错,但是相对应的价格就不错,房主咬死要两千二才卖。   这样一来他们手上就只剩下两百多块了,房子里还要简单弄一下。   桌凳倒是能全部学食堂里那样一左一右弄两张长条桌,凳子也固定成一根长条凳,但是这些还是要买木料,前前后后弄下来想要开张做买卖,怎么也要花个一百多。   家里剩几十块钱?   江画眉总觉得心里不安。   而且还要请人,毕竟她不能又采买又掌勺还要招待客人盯着收钱吧。   “请人也费不了几个钱,放心吧,要是没钱吃饭了,咱就让小河去公园卖艺。”   在房间里边写作业边陪着平安还竖着耳朵听的江河立马伸着脖子应了一声,“姐,我明天放学就去吹笛子挣钱!”   江画眉没好气的瞪了祁云一眼,说的话却是怼江河的,“去,小孩子家家的好好写作业,我怕你前脚刚去后脚我们就要去局子里花钱领人!”   江河悻悻的挠头咬笔杆子,平安瞪圆了眼睛,伸手去抢小舅舅的笔,“不吃,糖!”   从身前的小兜里摸出一颗奶糖剥开,往小舅舅嘴里塞。   小舅舅真可怜,没吃的居然去吃笔,明明以前还跟他说过笔不能吃的。   江河叹了口气,有些沮丧的伸手捏平安两只耳朵,他都花了姐姐姐夫好多钱了,可是一分钱都挣不回来,以前在乡下好歹还能挣点工分,现在却只能花钱不能挣钱,好想快点长大啊。   祁云他们最后还是将房子买下来了,无他,租房的话太受制于人了,祁云不喜欢那种被人捏着的感觉。   而且以后要是生意做大了,房子是别人的难免又要有许多琐碎麻烦。   江画眉压力顿时大得不行,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祁云翻身把人往怀里搂,“别想了,快睡,你男人可是很厉害的,天塌下来还有我扛着。”   江画眉感动的吸了吸鼻子,把自己契合到这个越发宽厚的怀里,“阿云,你真好。”   黑暗里祁云叹了口气,湿润的吻由额头往下,最后喷洒的气息停留在唇上,手掌张开扣住江画眉半张脸,“怎么这么爱瞎想,咱们还是来为平安努力生个妹妹吧。”   “唔,你又知道肯定是妹妹了?”   “当然知道,只要你乖乖的,你看平安聪明吧?我可没骗你。”   好像是没骗人,阿云可真厉害,居然还知道怎么生男生女?那之前是不是因为阿云想要男孩儿所以才弄出了平安?   江画眉迷迷糊糊的想了许多,祁云让她翻身屈膝趴下,江画眉听话的转了身趴下,被弄得晕乎乎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听见了身后一声轻笑。   笑什么?很高兴吗?   祁云是第一次正式上门拜访广远,之前即便是来了平城祁云也没有贸然上门,可以说之前两者之间的联系纽带似乎也只有每个星期都雷打不动要上门学木工的广懋。   广远也是难得有空在家,广懋今天又去了祁云那边。   对于祁云不在家的情况并不在意,反正有江河陪着他,他学木工活儿也不是真要做什么,就是喜欢那种自己探索创造的过程,只需要懂得那些工具怎么用就好了。   祁云是提前给广远家寄了封准备上门拜访的信件,之后的回复是之前专门接送广懋的那位司机转达的。   今天是周六,祁云是在学校上了一堂课直接过来的,江画眉这几天不去卖吃食了,主要是收拾那边刚买的房子,周末的话江河在家还能照顾平安,祁云不用带着平安也没关系。   对于祁云选择这样一天来家里拜访,广远其实心里还是挺满意的,深觉祁云不当政客真是一大损失。   刻意选在阿懋不在家的一天,这是不希望阿懋觉得他们之间的来往参杂上别的。   广远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能成长,但是又不希望广懋没有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   “我大概知道你来的原因。”   广远还是那副抚着肚子笑眯眯的样子,端着茶缸子坐在木椅对面。   广远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家里却十分简单,住的是四合院,整体风格是华国风,连待客室里都没有沙发,只有雕花红木椅。   祁云笑着放了手上的茶,躬身双手交叉手肘撑在膝盖上,这是个缓和气氛让交谈更像老友重逢的放松姿态,“是阿懋说的吧?这段时间小河总想着要怎么挣钱,上周我还听见阿懋说让小河去发展家教活儿。”   不错的想法,所以江河这段时间都挺认真的在罗列更基础简单的初步英语教学方式。   “这想法不错,听阿懋说小河那孩子已经在开始学习法语了。”   说这话的时候广远笑眯眯的看了眼祁云,英语也就算了,法语这些东西,真的是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能接触到的?   不过祁云这人是真聪明,聪明到哪种程度呢?就是能自己靠着只言片语就能琢磨出一道手艺的那种。   祁云面色不改的浅笑颔首,“小河很努力,学习能力的培养虽然需要引导,但是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个人的意愿,如果他不能坚持不愿意学,再厉害人来教也没用。”   避重就轻,还很不要脸的夸了自家小舅子。   广远笑出声,抬手隔空点了点祁云,一脸无奈,“你啊,真不愿意跟我走一道?”   祁云摇头,“做人民的公仆,我怕自己没有那样的胸怀。”   上次因为支援田山,祁云让自家小姑娘独自生产,这件事已经让祁云自觉愧疚得无法弥补了。祁云自己知道自己的性子,要做什么总会做到尽善尽美。   官场的东西跟千年蜘蛛精的老巢一样,祁云不是个向往重权在握翻云覆雨那种日子的人,他愿意用笔挥洒对国家的那份感情,愿意用文字点拨无数的后来者。   当初只是一时兴起选择提笔,现在才发现,或许这是最适合他的路。   广远也就是问问,祁云从来没有掩藏过自己的秉性,像广远这样的人自然一眼就能看明白。   “南方沿海那边发展得很快,这道风要从那边刮过来。”   广远说得很明白,也算是看在祁云往日的照顾上了,祁云也没有再多问,临走前广远笑着让祁云放心,祁云也就可以真的放心了。   “你要是缺钱,可以带着自己做的笛子去顺德街的后尾巷琴瑟行看看。”   琴瑟行?名字很直白,也很有内涵。   这时候还能把这样的手艺店开下去,后头肯定有来历。   这倒是个好去处,祁云谢了广远。广远送走了祁云,一手背在腰后一手搭在肚子上,昂着下巴哼起小曲儿。   这祁云对他媳妇可谓是尽心尽力了,第一次上门居然就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还考虑得这般周全。   之前就听阿懋说这祁云手艺好,想起今天对方送来的梨木雕花折扇,无论是扇面上的画跟诗词也好还是扇骨雕花勾画也好,便是边沿打磨上油也十分精细,看得出来是用了心去做的。   广远止了小曲儿摇头失笑,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具有政客天赋的艺术家呢,回头刚好能拿了折扇去老徐那里显摆显摆。   那老小子总说他身上没点儿墨水味儿,要是看见他手上居然有这样的折扇,怕不是要气得吃药,然后想一次就念叨一句“那样的好东西给他是糟蹋了”。   想想就有趣儿,广远回头跟人交代了一句,东站那边给注意点,有人举报啊之类的就假装不知道。   江画眉那边的事能够放开手脚的干了,鉴于消费群主要针对的是东站这边在外干活的人,所以店里的东西都往实用上靠。   买木料的地方是个老木匠,不要人工只要木料对方不愿意,所以最后店里的东西都是老木匠打的,好在东西简单,就是几条腿两排木板,工费也用不了几个钱。   看惯了家里的座椅家具,再看外面的,江画眉这样只求实用的人都觉得辣眼睛,不过这段时间已经够让祁云忙的了,江画眉忍着决定就这么用吧。   而且要是阿云来做肯定就要做得特别精致好看,江画眉还要担心那些客人怕不是要被吓得不敢进来。   请人的事儿余安安主动帮了忙,说是以前还在城里走街串巷找新闻的时候认识过不少人,余安安给介绍了一对婆媳,家里的男人都没了,儿媳妇也没抛下婆婆再嫁,一个人照顾着婆婆。   原本儿媳妇也是有个活儿的,可后来被人给顶了下来,没办法,一直就接些零活儿挣点钱,活得十分艰难。   不过日子过得艰难的人也不是没有,余安安之所以介绍这两人过来,也是因为今年三十多的儿媳妇是个虎背熊腰性子泼辣豪爽的人。   江画眉要在东站这边开馆子,少不得要招待那些粗话多的大男人,到时候让这儿媳妇出去招待最是合适。   那婆婆性子倒是软和,今年五十多岁,腿脚不算太好,可手头上的活儿还是能做的,帮着洗洗刷刷的,只要包吃不用工钱都行。   当然,这个不要工钱是对方自己说的,江画眉还不至于压榨个老太太,也给了工钱,只是要低一些。   现在条件有限,厨子只能江画眉自己上了。   不过店里除了一个包间之外还弄了个休息间,到时候要是祁云那边有事江画眉也能带平安到这边来。   祁云寻了个时间去找了那家琴瑟行,找倒是也不算太难找,原本这条街应该是古玩街,可惜后来抄家抓人闹得凶得很,现在这里古朴的双开雕花门都关着。   有门半开着的,里面也会露出一张床,门口在堆着蜂窝煤并一个煤炉子,里面的人偶尔转头看一眼门外街上的人,也就不咸不淡的看一眼,忙着收拾完家务上班的上班带孩子的带孩子。   若是没有广远指路,祁云进了深巷又在大门外看见个挂着好似装饰的半个巴掌大灰扑扑的木雕古筝,寻常人还真不能想到乐器行上面去。   祁云看了两圈,没看见名字,也就知道广远说的琴瑟行这个名字怕是私底下传的,名字牌匾这会儿都是往屋里挂。   祁云叩了门,里面出来个头发乱糟糟戴着金边眼镜约莫五十来岁的大爷,半摘眼镜眯着眼看了祁云一眼,又上下一打量,侧身让祁云进来,“是广远那小子介绍来的?”   能称呼广远为小子,看来是老交情,还是长辈晚辈的关系。   祁云笑着点头,又向对方问了声好。   “叫我老何就行了,你手上的笛子给我看看。”   笛子不是什么好材料做的,就是普通的紫竹,不过选取得很细致,处理得也很不错,单单是阴干水分定型,怕是也用了至少三年。   老何让祁云关了门,自己往院子里走了几步,站着试了试音色,说不上完美,但是还算圆润。   “还行,是你自己学的?”   祁云如实说了,确实是自学的,前世祁云还没有到自己动手做的地步,就是学了,又了解了内部构造关键窍穴。   老何又抬眼看了祁云一眼,那眼神透着股莫名,让祁云一头雾水。祁云自然不知道老何嘴里的一句“还行”就已经能惊掉广远下巴了。   了解到祁云居然是自己摸索的,老何心里自然有许多感想。   再多想法老何也没多说,转身带着祁云绕过前院入了二门,这才算是正式进了老何的“工作室”,只见院子里还摆着不少奇形怪状的半成品或工具,便是各种不同刃形不同型号的锉刀刻刀磨布就有不下五十多种。   祁云转眼看了一下,入了正屋高高的门槛,半开的门里隐约能看见墙上挂了些东西,光线有些黯哑,祁云只勉强分辨出靠门斜对面这边的墙上有一架专门放置古琴的琴架。   “你还在上学是吧,学的什么专业?”   老何随便拖了根长凳过来让祁云坐,自己把笛子递还给祁云,转头拿了一张磨布慢慢打磨一块S形状的曲木部件。   祁云也没坐,跟在老何身边打量,“学的建筑专业。”   老何眼镜往下一滑,手上动作一顿,都忘记去扶眼镜了,转眼瞅了祁云一眼,祁云无辜回视。   老何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收回视线继续擦部件,“听说你还是写书的那个什么云深?”   祁云心里猜测老何手上那东西到底是哪种乐器上面的,嘴上应着话,“嗯,七三年开始写的,以后打算当成正当职业。”   老何耳朵都想喷气了,手上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把东西一放,转身往屋里去,背对着朝祁云挥了挥手,“走走走,我这里只收学徒不收打杂的!”   多好的天赋啊,居然学那啥建筑专业,完了还要当一辈子作家?   都不知道这些年轻人一天到晚想的啥!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我学的建筑,职业是作家,目前要找个兼职挣钱买菜。   老何:...广远这小子是故意气我的吧! 第112章 拜师   人家的需要跟自己的提供不对口, 祁云也没办法, 只能高声跟老何道了声“抱歉,叨扰了”这才转身走了。   要是现在能有咖啡厅该多好啊,或者酒吧也行啊,哎,经济不发达,人想要找个吃饭的兼职都难上加难。   可惜他不会鉴定古董修复文物,要不然还能去地下古玩黑市或者博物馆接私活。   感慨着果然书到用时方恨少,祁云离开了。   原本以为这边就这么没戏了,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广懋的那位叫阿邙的司机就满头大汗的跑过来通知祁云从今天开始,每天中午至少抽一个小时去顺德街琴瑟行, 周末增加为两个小时。   阿邙果然很忙,这会儿是从巷子口外面跑进来的, 跟祁云把话带到之后就要匆忙跑回去, 今天还要开车送领导上班,再送少爷去平城大学听讲座。   祁云多问了一句, 阿邙表示他也不清楚,他就是给传个话。   祁云看得挺抱歉的,可惜这会儿家里安电话还是很不现实的, 就算是你有钱也拉不了电话线,因为这会儿还属于是国有单位才能使用的资源。   江画眉不知道祁云找兼职的事,这会儿端了早饭从厨房出来,“谁啊?有什么事么?”   祁云关了门转身往屋里走, “没事,就是我找了个活,在乐器行里帮忙,也不知道工资多少,一天要过去一个小时后,周末两个小时。”   心里纳闷,昨天老何不是要学徒不要打杂的么?难不成是看在广叔的面子上又松了口?   江画眉叹了口气,手上端着东西不方便,就踮着脚尖用额头来蹭了蹭祁云下巴,祁云微微俯身,抬手把江画眉手上放了早饭的木托盘接了过去,江画眉顺势抬手圈住祁云的脖子,“阿云,感觉对你好抱歉。”   按照祁云这几年挣的钱,明明可以衣食无忧的,现在却要为了生活去奔波,江画眉都能想到祁云在乐器行里被老板使唤来使唤去的画面了。   祁云侧脸用唇寻到对方的唇角吻了吻,“好了小姑娘,别撒娇了,我说过你男人很厉害的。”   江画眉笑了笑,皱着鼻子哼哼两声,仰头报复似的亲了回来,“都是孩子的妈了还老叫我小姑娘,你不觉得别扭我都害臊了。”   “害臊怎么也没脸红啊?你就永远是我的小姑娘。”   “咳咳,姐,姐夫,早上好。”   江河原本是不想出来的,可这两人就站在大门口腻歪上了,江河深感自己膀胱兄弟忍不住了,不得不出声打断。   江画眉松开手越过祁云肩膀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又憋尿了?早晚得出问题,都跟你说了睡前不要猛喝水了。”   江河觉得自己好冤,谁晚上故意睡前猛喝水了?这不是生理需要么?   六月中旬,知了已经精神满满的在街头小巷树上墙上甚至草丛里吱呀吱呀的叫唤起来了,江画眉原本是要把自行车给祁云用的,祁云拒绝了。   这么热的天要他顶着太阳蹬自行车,还不如让他悠闲的夹着几本书去坐公车。   江画眉就不一样了,她偶尔要去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公车,远距离的跑来跑去也就是早上跟傍晚,都不是很热的时候。   之后又忙了两天,江画眉那边就拉开了架势开始营业了。   第一波客人当然就是之前桥头那边买她吃食的那些工人,开张的前一天江画眉就早早的去送了一趟素卤跟蒸饼,有熟客就半卖半送。   像是王叔这样的就直接给送了,让他们以后有需要就到巷子里拐个弯走端河岸过来,那后门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在那里能吃到热腾腾的米饭跟炖肉,还有各种简单的家常菜,价格肯定便宜,还能喝免费的汤。   早上也有素卤蒸饼包子馒头这些,稀饭也有,暂时不提供豆浆。   有祁云先前给提的意见,江画眉给弄了一张小卡片,上面都是店里的价格表,因为很多人总觉得进了饭馆花费会很高。   为了省钱,大多数人看着就不会进去。   所以江画眉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明白里面的所有东西是个什么价格,有不识字的也没关系,总能看懂数字吧?   菜名食物前面还有祁云用钢笔勾画的简化笔,不识字的靠图案也能知道这个是什么吃食。   另外祁云还给店里弄了长大的价目表,没有小卡片的人进店也能看见,没发完的小卡片江画眉就用胶水粘在了桌子上,眼神不好的人坐在桌子边也能看。   第二天早上,江画眉心情忐忑的早早出了门,到了店里就跟那婆媳两忙活开了。   婆媳两儿媳妇叫李大红,婆婆叫王贵喜,因为店里要卖早餐,江画眉又想着两人没个自行车之类的,太早也没公车可以坐,干脆就问两人愿不愿意住到店里来。   李大红他们倒是有一间当年李大红男人留下来的职工房,不过光有房子也不顶用,两婆媳一商量,反正去哪儿两婆媳都在一处,搬就搬吧,老板娘都不怕她们晚上乱用店里的东西呢,于是两婆媳就搬了过来。   这会儿是夏天,两人就带两身衣裳,卷床凉席就过来了,等江画眉到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发好面正在切要拌凉菜的萝卜粒了。   有稀饭就要提供腌菜,这也是个大活儿,要切大半盆子的萝卜粒,江画眉过来把稀饭熬上馒头蒸饼给上笼屉,早上的事儿也就差不多没了。   这会儿江画眉才感觉到请了人果然松快太多了,馒头出炉江画眉就先招呼李大红两人先吃两个垫肚子。   李大红跟她婆婆都是北方人,面食上可是几十年的老手艺了,发面发得比江画眉还要好。   早上王叔直接带了人过来吃饭,也算是给江画眉来个开门红,江画眉挺感激的,中午专门给王叔那十来个人添了一个零星有几块肉的荤菜。   像是他们这样常年蹲在桥头等活的人,虽然有活的时候是竞争对手,可平时闲下来也会蹲在一起唠嗑打牌。   王叔他们吃了饭回头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人是拿了小字卡过来的,有人是听一起干活的人说的,总之人口相传的扩散,一大早江画眉他们三个人都忙得晕头转向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人少了一些,主要是有的人觉得正儿八经吃饭吃炒菜肯定便宜不到哪个程度,两毛钱三菜一汤还能有个荤菜?   怕是分量少得可怜。   还是王叔带着人先来的,一群人原本也没抱什么期待,可早上江画眉都笑盈盈的说了中午给他们加荤菜,要是还不来就妄为老乡了。   结果到了屋里一看,哟呵,收钱的柜台旁边那两张桌子上齐刷刷摆着六个大瓷盆,旁边站着江画眉拿着勺子。   一边李大红给人舀饭,舀了饭的人就去江画眉那边,抬手一指两素一荤三个菜,随便你选,一个菜给你舀一勺,一个饭盆就快要满了。   自己去旁边筷子兜里摸一双筷子,然后自己去旁边长条桌边坐下呼啦啦吃饭,一个人只需要交两毛钱就行了,门口一个大桶里的汤随便舀。   虽然就是放了盐几片菜叶子的素菜汤,可有人不愿意多费钱,那就自己买了馒头蒸饼也能舀汤就着吃个水饱。   不过若是没在店里买馒头蒸饼的,只单单要热汤,那就要花两分钱了。   另外店里也有卤菜,素卤荤卤都有,还能让老板娘倒一两酒水,就着卤菜再叫个炒花生,美滋滋的喝一口。   因为菜都是比较扎实的那种,比如说土豆山芋萝卜黄豆豆腐,这些煮了也不会缩减分量,看着是多,一勺子舀到饭碗里看着都要冒尖了,可事实上并不会耗费太多成本。   再掌握好油盐调料,三菜里只有一个是荤菜,两毛钱一个人并不会亏本,比起别的饭店,这价钱又实在是太亲民了。   要是要请人,那也有单独点的小炒,包间里给你一开,还是挺有格调的,适合像是王叔他们这样没多少钱但是又要请能给他们活儿干的那些“领导”吃饭的客户。   因为独特的点菜方式以及亲民价格,江画眉那小饭店一经开张就生意火热起来,有人眼红跑去举报,结果人家总岔开话头。   聪明到能想到去举报的人这会儿当然也明白了,人家上头是有人的,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什么清水衙门的小角色,要不然这些人能安安稳稳的坐着屁股动都不动一下?   这些人也是会耍滑头的,要是遇见靠山小的,这些人就会跑去转一转捞点好处,只有靠山惹不得的他们才会念头都不敢动一下。   倒拐巷那家黄脸村姑开的饭店有靠山,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的飞遍了东站这一片,连以前还有些眼红所以心里存了些想法的吴哥也乐颠颠的带着人来店里吃饭,找到机会就跟江画眉搭话,想要套套交情。   要是这不起眼的女人真有什么靠山,那以后要是能接个大活,他不就发了?   对此江画眉一贯傻笑着表示不清楚,再追问就说这个店是自家男人弄来的,她也就是里面的东西弄好了过来看着店而已。   王叔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就觉得这傻丫头的男人气质不同寻常,谈吐也特别有格调。   对你有怀疑的人,你并不需要跟他透露太多,只需要找准几个点露个一丝一毫,对方就能迅速把这几个点给串通。   由点及线再及面,并且对方还会对自己得出的这个名为“真相”的面深信不疑,跟别人转述的时候那副确定的语气表情也会让听到这个“真相”的人深信不疑。   店里开始有了盈利,江画眉身上的压力小了不少,不过一开始那个月要忙很多杂事,比如谈妥送菜的人,肉要在哪里订最便宜,煤炭如何私底下购置,这些都是要往郊外或者城中村那些地方慢慢寻摸转悠的。   所以这段时间还是祁云带着平安上学,每天还要去老何那里。   祁云第一天去老何那里就刚好遇见了白天满课,没办法只能把平安放在家里让江河看着,然后自己赶着时间吃了午饭厨房都留给江河收拾,自己就坐公车去了顺德街。   还好顺德街距离清苑这边不算远,一趟公车直来直往。   虽然阿邙转述的口信里没有提到工资的事,可祁云来得也没有迟疑,一来虽然缺钱,可祁云那“对钱财轻视”的轻松姿态一时半会儿还是改不了。   二来祁云对华国传统乐器制作还是很感兴趣的,想想看要是以后闺女对这些乐器感兴趣,他再给闺女用心的做一个古筝或者古琴,穿了古装的小公主往琴架后面一坐,多好看的小仙女儿啊。   这还没有闺女呢,祁云就想象得出那画面多美了,只要把平安那张肉嘟嘟的脸缩小一圈,眉目之间再多像孩子妈几分,简直太可爱了!   祁云到了琴瑟行,才刚敲门呢里面就有人把门打开了,要不是看见老何那张拉成驴子似的老脸,祁云都要怀疑老何是专门站在门背后等他了。   虽然老何脾气比较古怪,可祁云这人从来就不会让气氛尬起来,笑着问候了老何吃饭没有,又随口聊起刚才来的路上遇见的小趣事。   老何虽然走在前面没吭声,可祁云还是感觉得到老何原本不太美妙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喏,给我端茶。”   老何进了二门直接带着祁云进了上次半关着的正堂,这回祁云看见了,里面墙上挂着许多琵琶二胡之类的,还有少数民族的一些特殊弦乐。   下面则是摆着琴架,有的琴架上放了琴筝之类的。   祁云原本喊的老何“何叔”,这是没管广远那边的辈分凑着着喊的称呼,可老何一声没答应,这会儿直接硬声硬气的吩咐祁云给他端茶。   祁云顺着老何的视线一看,旁边一张空着的琴架上已经摆好了两杯茶。难不成这是老何提前把他那一份也给泡好了?   祁云前世离家出走的时候也给人打过工,那会儿要是遇见的大城市,那就去咖啡厅或者西餐厅给客人拉小提琴或者弹钢琴。   活儿简单,工资还能日结,祁云那会儿挺喜欢拉小提琴的,不是小提琴手更多收小费的机会,主要是很多情侣会很喜欢单独点了小提琴手到他们满前演奏。   祁云自己不喜欢情情爱爱的,可却喜欢看别人傻缺的情爱故事,遇见那男女面和心不合的就更有趣的。   若是在小城市,祁云还去快餐厅打过临工。   所以这会儿老何一提要求,祁云没有多想多问,连忙捧了茶盏送到老何手上。   虽然那茶距离老何其实也就两三步路的距离,祁云只当这是老板的任性要求照做就行了。   老何端正了坐姿接了茶呷了一口然后放到旁边茶桌上,又抬手指了指另一盏茶,“喏,再给祖师爷敬盏茶。”   难道入这行打工也要拜祖师爷?   琴瑟行挺古怪的,拜的祖师爷居然是伯牙子期,挂画上画的就是伯牙子期山亭对坐听琴的图。   祁云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年头越久的行当规矩越多,祁云自己对这还是挺感兴趣的。   老何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然后伸手拿了祁云手上的茶盏,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祁云手上,“行了,以后你就叫我师傅就成了,工资给你一周结算一次,一周就给你算个整的。”   老何迟疑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行情是多少,从兜里又掏了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于是就愉快的把五十块塞到了祁云手里,“喏,整的。”   给了钱,老何还有点儿忐忑的瞅了一眼祁云,心里决定要是祁云脸上露出点儿不满意,那他就再加说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只能先给一半,这样他总没话说了吧?   祁云心情挺复杂的,看看手里的钱,再看看红包,最后再抬头看一眼伯牙子期相对而笑的图,祁云再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就白长了一颗脑袋了。   他这是被人哄着给拜了师了,连茶都敬了。   转眼看见老何那略有些忐忑的小眼神,祁云叹了口气,转手要把钱给塞回去,结果老何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瞪圆了眼睛跳开了两步,“你干啥?还讲不讲规矩了小年轻?你可是拜师祭祖的茶都敬了,我何有仙收徒弟,要是早二十年,那捧着金山银山我都不乐意多看一眼!”   似乎是为了表现出自己格调有多高门槛有多难进,老何嗓门罕见的拔得特别高,几乎是扯着嗓子吼。   祁云闭了闭眼,等老何情绪激动的吼完,抬手抹了一把脸,擦去被喷了一脸的口水,“不是何叔......”   “哼!”老何侧了侧身一脸不改称呼我就不听不听的样子,祁云好笑,想了想,还是顺着这老头的意思叫了声师傅,“师傅,既然已经拜您作师要学本事了,自然不至于让您给我开工资了,以后我会认真学的,工资的事就算了。”   老何嘴角翘了翘,仰着脖子干咳两声重新严肃着脸摆手不接钱,“咱们这行当可不缺钱,你拿着,就当是师傅给你的零花钱。”   说得特别财大气粗,就怕祁云反悔不入行似的。   见祁云还站着不动,老何连忙色厉内荏的吆五喝六的斥责起来,“还傻站着干什么?过来我给你说说咱们这行当要用到的一些简单工具,我已经给你准、勉强找到一套工具了,以后你就自己清理保养,咱们做这活儿手里的工具一定要趁手,不趁手一个划痕深了就能毁掉一个部件。”   祁云看见那说得好像是随随便便给他准备的工具,全都是擦洗得干干净净的,该在刃上上油的甚至都已经上好了,明显这两天好好保养过的模样。   看来之前这老头儿说漏了的那个“准”字就是“准备”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万万没想到,我也有被人忽悠的一天,关键是忽悠我的还是个藏不住心思的老头子。【复杂脸   老何:我平生最得意的就是用了积攒五十多年的演技忽悠到了一个徒弟【得意脸 第113章 深谈   除了第一天上门担心“老板”会介意, 所以祁云没带平安, 之后就都是把平安给带着的,后来江河说他也找了个兼职,周末两天要出去大半天,于是平安也就成了琴瑟行的常客了。   老何倒是对平安的到来没什么反应,第一天看见晃着腿坐在爸爸胸前背带里正睁着眼左右张望满眼好奇的平安,老何满脸呆滞的看了平安半晌。   等到平安感觉被人看着太久,扭头看过去歪头冲老何咯咯一笑,老何红着耳朵转身唰唰跟一阵风一样的跑进了屋。   之前祁云能被老何忽悠, 一来是因为祁云没太注意,毕竟当时跟老何也不算熟悉,加上老何说话做事一点不客气委婉, 所以祁云面对这样的人时下意识的放松了注意力。   二来也是老何板着脸尽量收敛了神色,当时又刚跨入堂屋, 里面的任何一件东西对当时的祁云来说都足够让他生出走上前认真观赏细细研究的冲动。   综合一看, 也就是老何阴差阳错得了天时地利人和。   这会儿祁云看透了老何,自然能看出来这老头子是个别扭的性子, 也不至于误会对方是不喜欢平安。   慢悠悠的跟着进了堂屋,果然,一张小桌上已经摆上了一盘糕点糖果, 老何干咳两声,表示这些东西小孩儿也能吃。   假装这些东西是一直摆着的,也不想想他跟祁云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摆这些东西。   等到连续一个多星期平安跟着过去都能有一盘“随意摆放”的糖果,祁云无奈, 念叨了一句人老了让老何别吃太多糖了,然后下回就换成了咸馅儿糕点。   眼见祁云面对糕点没话可说,老何还挺得瑟的。   要是有小胡子,怕是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选良才用一生,五百年有正音,做琴最基本的是选料,选料讲究个阴阳调和,阳为上阴为下,而后年轮......”   虽然一开始老何要求的是每天一小时,不过祁云这人真来了兴致,学习能力是一方面,学习欲望也会被积极调动起来,课程安排允许的时候祁云也会花半天的时间在琴瑟行。   制作乐器是个枯燥的过程,很多细微之处甚至能影响整个乐器的品质,索性祁云最不缺的就是让自己安静下来的耐心,甚至时间久了祁云还能乐在其中,有种在打磨部件的时候也在进行自我剔除打磨。   平安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也不会吵闹,他会在无聊的时候主动去探索周围的世界,老何显然会不自觉的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到平安身上。   每次平安有什么需要的时候还没有哼唧着召唤爸爸,老何就会假装暂时休息的伸胳膊踢腿儿的走到平安附近,然后闷不吭声的“顺手”帮平安解决问题。   六月到七月,一直到南城那边寄来最后一封祁丰给他的家书,祁云才从这种匠人的生活中乍然惊醒。   祁丰只说了要参加训练,今年春节恐怕回来不了,与余安安的婚礼也延后,没有说期限,这一点让祁云瞬间想到了很多。   南越驱赶华侨,小动作越发频繁,前盟苏公然支持,这些事件串联着,让祁云不得不联想到了明年一月里的正式出兵。   在一场战争开始之前,隐藏在暗地里的秘密行动总是少不了,而祁丰无论是在部队里还是在军校里,训练成绩演习表现,总是被划分在优秀那一个阶梯的。   想到这一点,祁云默然良久,最后却不得不忍下担心,连夜写了一封信给祁丰,顾不得暴露什么情绪,只匆匆写了个看起来只是灵感一时而至随手写的一个小故事。   故事后总结,好似只是因此联想到自己身上,以一个兄弟的身份笑言,让祁丰如果有一天上了战场,无论男女老幼甚至孕妇残疾,那些都将是我们的敌人。   对待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甚至对战友残忍。   这封信祁丰是否有收到祁云无从得知,因为此后祁丰的消息再也没有传回来过。   一直到八月里,余安安送外地赶回来又给祁云他们送了些土特产,红着眼眶跟江画眉说了许多话,说是要去出差。   之后祁云才知道余安安自己申请去了华国与南越的接壤地区,或许更应该将她称之为,战地记者。   “最近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祁云的心情陡然变得沉重,且时间越长越发沉默,便是连脸上习惯性的温和都无法持续,这样的改变老何自然也能感受到。   因为学校放暑假,祁云并不再天天带着平安到处走,已经被晒黑一圈的平安开始辗转在家跟饭馆之间,有江河照顾着,倒也不至于没人看顾。   江河依旧在坚持每周周末帮一位同学补习英语的兼职,刚开始的时候无论是“补课老师”还是“补课学生”都是偷偷摸摸的。   江河怕自己年纪太小对方家长知道了会以为他是骗钱的,补课对象则是用零花钱偷偷请了江河,想要在中间赚差价发一笔财——每一次考试成绩提升他都能在家长那里领取到一定数额的奖励。   后来那位同学的成绩提升太明显了,学生父母注意观察就发现了周末进出自己家门的江河,一开始各种感谢江河。   江河不是个闷声接受好处的人,于是跟同学商量了一下,告知了对方父母补课这件事。   江河原本以为这份兼职要完了,然而同学父母却直接加钱正式让江河成为家教,后来还给江河又带了两个同事的孩子过来一起补习英语,所以说江河现在也算是小有收入的“小班老师”了。   江画眉的生意已经完全入轨,需要江画眉忙活的地方也就是检查送来的食材,而后招待一下客人,每天再对对账整理收入。   红灯笼的客人都知道这个黄脸村姑有个白嫩可爱的儿子,还有一个小模样挺俊俏的弟弟,就这村姑土里土气的跟人家不像一家人。   饭馆没敢放招牌,渐渐的门口挂的红灯笼就成了饭馆的名字。   在家里时祁云不好表露出来,在琴瑟行却不由自主的放松自我越发沉默,老何这么一问,原本正低头专心打磨箱体的祁云手上动作一顿。   盯着木材纹路沉默片刻,祁云放下凿子,转身走到老何坐着喝茶的藤椅旁挨着直接坐在了小凳上,双手手肘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下半截小臂悬空直楞着,额前有头发凌乱的斜搭着祁云也提不起劲去捋一下。   坐在藤椅上的老何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问祁云要不然坐他的躺椅。   现在祁云这样子已经够颓了,要是再让他在躺椅上躺下来完全放松,老何总觉得会让他心情更加空落落的找不到支撑点。   老何默默俯身在一旁小桌上给祁云端了盏温热的茶水递给祁云。   虽然是夏天,可热茶不止是在冬天能暖身,心里凉嗖嗖的时候也能暖心。   祁云单手接了茶,感受到茶水的温度从指尖皮肤迅速传递到整条手臂,另一只手曲起搭在额头捏了捏眉心,祁云喝了一口水,长叹一口气,“师傅,咱们华国今年跟很多国家都建交啦,如今虹口跟马卡也有望收回,咱们国家在努力积蓄力量要崛起啦。”   老何默默的听着,等了半晌祁云没有接着说,老何含糊的“嗯”了一声。   “南越跟咱们挨着的边境不太平,我大哥是军人。”   祁云刚刚才被按平的眉心又不自觉皱了起来,可是这回他却没有注意到眉心的疲倦,只垂着眼皮盯着自己双手捧着的茶盏。   简单的两句话,老何却听明白了。   往常两人相处都是祁云在说话,院子里就显得有几分热闹,若是有平安在,那院子里就会像是住着一家人似的。   然而这段时间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越来越沉默的祁云让这个院子又变回了曾经的空旷。   两人挨着彼此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老何突然捂着嘴闷闷的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嘶哑,“我们何家,曾经四世同堂,兄弟姊妹年节里一碰头,二进的院子里能摆上五六张大圆桌,很多孩子吵吵闹闹的从后院穿过高高的门槛跑得整个院子都是笑闹声。”   老何守着的这个院子是个三进大院,便是在封建王朝时期也是个大宅邸了。   “还有许多制琴师傅,学徒更是不少,那时候隔壁院子就是我们制琴的地方,器乐分门别类,都有专门制作存放的院落,上门专程请我爷爷跟父亲制作乐器的人都能排到两年后了......”   老何的声音放轻,因为思绪飞远而带出了一种飘渺感。   寥寥数语,祁云却能瞬间想象出那时候这个院子隔壁琴瑟行甚至整条深巷的热闹画面。   老何今年五十六,可以说他的整个人生都是在硝烟弥漫炮声轰隆中度过的,唯一还算得上幸福的岁月或许就是年幼的那几年。   便是刚开始军阀割据两党交锋的时候,因为身处平城,再加上家族有一门手艺,所以过得也还不错。   虽然名国时期崇阳思想占据社会主流,可好的古乐器依旧在被一些世家青睐,他们认为华国这些传承下来的经典古乐器不仅能增长人的才艺,还能磨炼人的心性,乐中君子的古琴更是备受推崇。   “...我还是少年时,我的父亲叔伯们都放下了锉刀带着家里凑出的家资上了战场。每次回来,有人跟着他们走,又有人带着他们回来,用手捧着回来的,那会儿家里的孩子最怕的就是逢年过节开了祠堂,因为里面摆了很多牌位,牌位前又是一个个大同小异的罐子,便是最大胆调皮的孩子进去了都被吓得不敢吭声。”   老何或许是很久没有去回忆这些了,说得断断续续的,偶尔还会因为深陷回忆而忘记说话,祁云耐心的保持沉默,心里不由自主去模拟老何此时此刻的那种沉痛到习惯于是几近麻木的心情。   麻木不是因为淡忘了,而是因为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已经因为长久浸泡在这种痛苦中,所以对痛苦的情绪感知越发迟钝了。   老何十几岁的时候自己也上过战场,从十五岁打到了二十三岁战争胜利。   战争让他失去了几乎全部的家人,那时候他从战场回来,家里就剩下一个帮着看宅子的老管家,老何没有娶妻生子,因为太过惨烈的记忆让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那时候又算不上多太平,打完外面的人又自己打自己了,老何总觉得娶妻生子,这些人也还是无法永远留在他身边。   虽然看不出来,可老何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承受不住那样的痛苦了,老管家不忍心苦劝,最后只能含恨而终,临死的时候都闭不上眼,总想着老何家断后了他没脸下去见老爷。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曾经一开始就像其他人一样出国避难更好?后来我有好几年半夜惊醒,就去祠堂里坐着到天亮。”   “等到年纪越来越大了世道终于太平了,我才想明白,我那样想其实是对祖宗的不敬,他们那时候年纪比我长,阅历比我更丰富,想法自然更成熟,只是他们想要的就是现在这日子。”   看起来老何说的话跟祁云的担忧并没有多直接的关系,可祁云听后却良久默然。   老何说完这些话眼睛依旧干涩,不是他不想哭,只是哭得太多啦。   “明天有人要来看琴,早上记得早点过来。”   老何说完站起身,抬手拍了拍额头,吩咐完之后就自己先进屋了。   祁云扭头看着老何离开,最后放下已经凉透的茶盏,原本想要重新拿起凿刀的,想了想还是转身去外面走了一遭,在附近院门口门缝里塞了青菜的地方敲门买了些菜。   回院子里去了厨房做了两碗面,厨房里的东西算不上丰富,就剩下一些鸡蛋以及米面,一碗鸡蛋青菜面,味道说不上多好可也不差。   祁云用托盘端着去了堂屋旁边的偏厅,“师傅,吃饭吧。”   坐在关了一扇门的堂屋阴影处的老何愣了愣,而后恶声恶气的哼了一声,“你怎么还没走?平安在家得想你。”   往常祁云都是要回家的,今天倒是留下来了,老何觉得有点不自在,总觉得是因为祁云听了他说的那些话所以同情他这个孤寡老头。   祁云抱着手斜靠在门框上,歪头挑眉一笑,“师傅你不是说咱们这些琴值钱得很么,我这不是想着早点学会早点挣钱嘛。”   老何气呼呼的拍了椅子扶手站起来,路过祁云的时候还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祁云一眼,好像在无声的谴责祁云学艺的心思不纯。   祁云觉得自己很无辜,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头子一开始的时候拿钱来哄骗他,一副进了这行就是进了金山银山,还拐弯抹角的让他别去写什么书别去学什么建筑。   要不是祁云学习能力确实很不错,三边兼顾也表现优秀,说不定这老头还有小动作要搞,就想着要把祁云彻底拉进这行。   现在听了老何说了他们何家的事,祁云倒是能理解当初老何为什么要哄骗他拜师学艺了,因为他已经断了何家的血脉,不想再断了何家的手艺。   能够在五十六的高龄遇见祁云这样学习能力突出脑袋也好使的人,老何花费一晚上纠结最后决定哄骗他拜师,这算是老何这辈子做过的十分满意的“坏事”了。   而祁云也明白了为什么老何的琴瑟行还能在华国这动荡的十几年里依旧安安静静的站在这里,因为何家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太多。   甚至老何后来三十多年的收入,也全部换成了各种物资秘密送给了华国如今的执政党,无论是战乱时期还是建国以后,老何也依旧在用另一种方式继续像已经亡故的何家人那样为这个国家做贡献。   老何虽然嫌弃祁云说钱的事儿,跟祁云一起吃完面,这老头却又拍了两百块钱给祁云,搞得祁云哭笑不得,不收吧这老头还要闹小脾气。   祁云没办法,只能在之后来的时候给这边宅子里补充了很多东西,卧房里的被褥床帐,衣柜里也塞了冬天要用的棉被。   日用品补全,厨房里也食材多了,祁云给老何量了尺寸,江画眉帮忙用家里的缝纫机给老何踩了两身如今最时髦穿着最凉爽的衣裳。   末了祁云还给老何买了个录音机,拉出天线就能收听不少频道,于是院子里除了凿木箱刮木料的声响,又多了录音机里或是激昂播报着新闻或是拉长了调子唱着京剧的声音。   老何屋子里渐渐的多了许多祁云风格的水杯笔架茶盘,也是这会儿老何才发现祁云还是个手艺十分不错的木工。   祁云跟着老何一起接待的第一位客人,居然是一位代买,这人看起来就是个脑子滑溜的人,因为额头上发际线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   聪明的脑袋不长毛,祁云有点担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决定要趁着年轻好好保养自己的头发。   客人上门也不会像普通商店那样任由客人挑三拣四,老何就冷着脸把人带进院子,堂屋都不让人进,让祁云帮忙搬了张琴架出来,自己侧屋小心的抱了张古琴出来摆上。   那中年秃头兄从兜里拿出个放大镜跟看古董似的弯腰撅着屁股看围着看了半晌,然后一脸满意的笑着一边恭维老何一边打量祁云,而后从文件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老何也不伸手接,用眼神一瞥让祁云接了。   等人走了老何脸上终于隐约露出点得意的小模样,背着手听着胸口下巴一抬让祁云打开信封数数。   祁云以为这是老何不放心钞票数额,像是这种高端些的交易,都是有人介绍了才有门路摸进来,一般双方不会当面做出数钱这种动作。   若是买方故意少了钱,那下回即便是这人捧着金山银山来卖家也不会再开门了。   不仅如此,一个圈子的卖家几乎都是通了气儿的,可以说一次失信,买家就已经被这个圈子拒之门外了。   没有人会傻到为了一点儿钱就被一个圈子踢出去。   祁云以为这个买家是第一次上门的新人,所以按照老何的吩咐把钱数了,哗啦啦用手指一拨,三遍之后祁云就能确定钱的数目了,一共是三千块整,这就是所谓的张开张吃三年。   “像这种人都是代买,帮那些没办法来华国的外国佬买,现在这些古乐器没多少人有闲心情买,可外国却不少。”   老何一点都不介意把东西卖给外国佬,挣了外国佬的钱回头建设祖国,这买卖做得其实还是有点暗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何:我就喜欢挣我讨厌的人兜里的钱,回头用钱买枪突突了他们【揣手得瑟   祁云:...... 第114章 遭遇   外国研究推崇华国文化, 这事儿即便是几十年后也是不少的, 甚至后来还都羡慕起华国深夜都还能安逸自在的在街头吃小吃逛街,这些足够让很多寻求刺激的年轻人大喊无聊的和平是如何来的?   是很多流血流汗甚至死后无法得到表彰只能默默在秘密部门名册上留下一个代号的军人换来的。   他们或许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依旧咬牙坚持着,只为了他们要保护的国度。   同老何谈了半天,祁云离开琴瑟行的时候回头看见那座紧闭的大门,门上没有挂牌匾,但是老何说大门口应该挂“何氏琴瑟行”。   祁云仰着头看着上面,想象了一下,而后失笑摇头。   果然自己的胸怀还是不够豁达, 眼界也无法看透重重院墙,祁云有些羞臊于上一封信里为祁丰传递过去的过于凝重的担忧,或许祁丰接到命令之后更需要的是他这个兄弟的鼓励与骄傲吧。   祁云离开深巷没有回家, 直接去了饭馆,暑假里只要没别的事, 江河跟平安都会在饭馆。   从深巷这边要转两趟公车才能过去, 祁云慢慢沿着街边走,心情最终归于平静。   不可否认的是老何说的话让他心情沉甸甸的, 而后恍然回首,发现即便是现在这样物资艰难甚至头戴紧箍的日子也是美好得让人想要好好珍藏。   “嘿老祁?老祁!你咋在这儿呢?”   祁云即将走到公车站,身边百货楼台阶上冲下来了个人, 头发凌乱美,瘦巴巴的脸上脸皮都笑出褶子了,瘦麻杆的身形奔跑成了一阵风,浑身上下洋溢出一股感染力十足的激动喜悦。   看见祁云站住脚转头看见了他, 范洋把两只手上的东西换到了一只手上,然后空出来的那只手拽着祁云胳膊,“刚才看见你的时候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没办法,一眼望去,这街头就你最醒目,跟背后打了哑光模糊处理似的。”   这话说得,要是换个姑娘还以为是在含蓄的示爱。   祁云笑出声,扭头眯眼看了一眼百货楼,“你买东西?我要去店里接我媳妇儿子,你要回家?”   范洋眼睛一亮,拽着祁云想把祁云往他那边拽,可惜瘦麻杆的范洋拽不动脚下稳住的祁云,只能自己凑上去跟祁云打商量,“哎老祁,咱是不是兄弟?帮我个忙,一会儿我表妹出来了你就说你找我有重要的男人之间的事,让我跟着你一起先走。”   原来是因为自觉看见了大救星所以刚才才那么激动的?   祁云斜眼给了范洋一个鄙视的眼神,范洋可怜巴巴的眨巴眼嘟嘴,可把祁云给恶心得,连忙别开脸挪开视线,“好了好了,一会儿台词你自己看着来,我就点头跟带人走就行。”   范洋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往祁云这边跑,暑假之后除了出远门去写生,回来之后就跟要打卡似的非得来祁云这边报个道才甘心,再加上范洋是个碎嘴的,一有烦恼就念念叨叨,祁云也就知道了他家里住着一个他特别特别讨厌的表妹。   偏偏他还不能明目张胆的讨厌这位表妹,因为要是他敢在他表妹面前说一句重话,回头她能闹得一大家子全都知道。   疼爱闺女的姑姑甚至能打电话回来骂范洋再顺带问候范洋父母也就是她哥哥嫂嫂。   总之就是一个词儿,惹不得惹不得。   虽然范洋说的一些例子可以说是小姑娘的小任性小娇蛮,可祁云不是那种秉持着对方是女人就能什么都原谅的人。   设身处地的想要是他有这样一个表妹,祁云觉得自己可能回直接拎包独自走人,生活被别人搞得乱糟糟的,祁云宁愿把那些人全部驱逐出去。   什么血缘亲情的,要搞乱我生活的亲人要来何用?   当然,祁云觉得自己也不可能走到范洋这种地步,毕竟频频被一个小姑娘甩锅陷害导致信誉完全为负数什么的,祁云觉得范洋确实有点蠢。   可惜再蠢也是看对眼的兄弟,祁云只能忍着忽略掉,尽量去看范洋身上的闪光点。   范洋得了祁云的陈诺,顿时腰也直了背也挺了,松开拽着祁云的手撩了撩刘海,给了祁云一个“看我表演”的表情。   祁云撇开视线保护自己眼睛,视线不自觉的转到了旁边存在感十分强烈的百货大楼门口。   那里有个穿着浅绿色裙子头发松松散散编成个辫子搭在胸前的姑娘走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视线顿时定在了祁云这个方向。   距离不算近,再加上是一扫而过,祁云没放在心上,嘴角含笑转头跟范洋说话,“我家眉眉的家乡,姑娘结婚之后第二天开始就有资格梳一条发辫了,那是代表已婚。”   范洋对这些各地风俗挺感兴趣的,听完哈哈仰着脖子笑,笑的过程中扭头看见走过来的姑娘,“哈哈”就特别尴尬的消了声儿。   刚走过来的田思思原本特意整理好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抬手不自觉的拉了拉自己搭在胸前的辫子,转眼看见跟祁云关系亲密的范洋,田思思转眼露出个俏皮的笑,“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啊?那可真够落后的,又不是已婚就必须要盘头发的封建社会了。”   说完这句拐弯抹角埋汰江画眉的话,田思思往范洋身边站了站,朝祁云露出个惊喜的笑,“云深先生,好巧啊,今天表哥陪我逛街,没想到居然在街头遇见了您。表哥,你跟云深先生很熟?”   范洋倒是知道祁云就是自家爷爷很喜欢的那个“归自云深处”,毕竟新一册的散文集他爷爷还特意送了一本给他让他好好坐下来看一看静静心,那上面就有祁云的照片,当时范洋发现爷爷用来教育自己的居然是自己回国以后交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好兄弟。   顿时那种被“别人家孩子”比较下去的郁闷感就全变成了骄傲自豪,颠颠儿的跑去跟自家爷爷讨论了一下午自家兄弟的优点。   但是以往总是对华国传统文化隐含轻视的表妹居然也喜欢云深先生?范洋思想优点拐不过弯,愣愣的点了点头。   虽然上次没有认真看对方的长相,但无论是声音还是那种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透着暧昧的感觉,祁云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位曾经向他发出邀请要“探讨问题”的姑娘。   祁云皱眉转头去看范洋,范洋被他这么一看顿时就醒过神连忙胸膛一挺板着脸义正言辞的让田思思自己回去,“表妹,我跟阿云要去只有男人才会去的地方办些事,你自己先回去吧。”   祁云再度转开脸不想看这个蠢货。   只有男人才会去的,男澡堂男厕所或者暗女昌巷?   前面两个地方第一个太假第二个根本甩不开人,第三个?   祁云决定以后在自家媳妇面前让这厮少开口说话,忒不正经了,要是被他媳妇误会了怎么办?   田思思脸上依旧带笑,“表哥是要去公厕?那我等你们啊。”   就算今天她这位恶心巴拉的表哥要脱光了衣服去河里洗澡她都要在岸上把衣服守好了好好等着,这可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表哥这蠢蛋居然能跟云深先生成为朋友。   想想刚才她在台阶上看见的画面,两人站得很近,还笑着随便闲聊,一看就知道交情不错,田思思已经打定主意要牢牢把握这个老天爷送到她手上的机会。   表哥跟云深先生交情好,那她就不再只是一个喜欢云深先生文章的读者了,读者千千万,而朋友的表妹就只有一个。   祁云作势要走,“范洋,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先走了。”   祁云平时都是叫范洋“老范”,范洋今年二十四,虽然比祁云大一岁,可范洋明显的心理年龄约等于江河。   范洋以为祁云叫他名字是生他气了,虽然范洋蠢是蠢了点,可搞艺术的人感情那条神经线还是很敏锐的,自然也第一时间就感觉到自家表妹对他兄弟有点儿不对劲,跟看见了羔羊的小狼似的,就差眼睛冒绿光了。   范洋不敢多啰嗦了,把手上的东西往田思思怀里一塞,“乖,赶紧自己回去,我要跟朋友谈正经事,就算你回去跟姑姑打小报告我也不会怕,我爸我妈还盼着我有出息呢,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成天就跟你屁股后面当跟班,他们可不会再听姑姑说我了 !”   范洋好不容易来了回急智,气势弱弱的“威胁”了田思思一回,然后赶紧追着祁云跟了上去。   祁云站在站台那里等公车,范洋着急的直往公车要来的方向打量,因为他发现他那表妹根本就没有走,埋着头整理好了东西,最后居然拎着东西也走了过来。   “表哥,我下午没事啊,跟着你一起走走又不会给你惹事,我也要去看看你能干什么正事,回头好在爷爷面前夸夸你。”   范洋一噎,万万没想到自己表妹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难道是因为今天遇见了老祁?   范洋忍不住扭头去看祁云,然后发现祁云皱着眉沉着脸,一看就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范洋心里也是膈应得慌,田思思不是有喜欢的对象了么?   老祁可是有家室的人,这会儿还是去饭店,那里可是有老祁的媳妇娃娃小舅子。   范洋皱着眉把田思思拉开一点低声说话,“田思思,你什么意思?看上我兄弟了?”   实在是田思思的表现太明显了,范洋说话可没有对男对女的区别,有什么说什么。   田思思脸上一红,转着眼飞快的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祁云,这表情不用回答就已经胜似回答了。   范洋眉头拧成一团,“田思思,老祁是有家室的人,妻子漂亮儿子可爱,连一起生活的小舅子都聪明懂事,你这是破坏他人家庭!”   田思思满脸倔强,眼神里还透着对范洋的鄙夷,“你还是留过洋的,居然说出这种话,我就是喜欢先生怎么了?爱情是不分先后对错的。”   “而且先生当年是被迫下乡插队的,年幼的时候远离家乡,突然被个异性关心体贴,一时寂寞情难自禁也是可以理解的。你看看我,再想想先生家那位,我有什么配不上先生的?”   那村里出来的女人怕是只会在家洗衣做饭生孩子,连孩子都要先生不放心的呆在身边悉心教导,怕是先生也明白让孩子长期跟一个没有见识没有文化的母亲相处会对孩子产生不好的影响。   而且她可是范老唯一的外孙女,只要祁云跟她好了,爷爷带着祁云去圈子里走一圈,名利要什么没有?   还需要现在这样为了生活奔波?   范洋这一刻终于理解到爷爷常说的一样米养百样人到底是个什么具体概念了,看看这人,明明跟他们吃一锅饭吃了这么久,脑子里居然还能生出这种荒谬到可笑的想法。   范洋冷了脸,甩开田思思彻底不再多做理会。   恰好公车过来了,范洋跟着祁云上了车,田思思也跟了上来,不过前面两人都当做不认识她,自顾自往后门方向走了几步,然后靠在座椅边上随意闲聊。   田思思穿着裙子走在大街上都十分显眼,这样的人要么就是专车接送要么就是喊了“蓬蓬车”。   蓬蓬车就是如今平城里跑着“接送亲戚朋友”的那种三轮车,因为头顶搭了个类似黄包车斗篷的顶,所以被称为“蓬蓬车”。   田思思这样的人一上来,原本还不算拥挤的公车顿时一阵骚动,还有两个学生摸样的年轻男人涨红着脸站起身抢着给她让座。   田思思心里憋着一口气,沉着脸坐了最靠近祁云他们那边的那个座位,看都没多看让座的那个人一眼,其他人有人低声议论还有小混混儿吹着口哨起哄。   那让座成功刚刚还挺高兴的男人眼见着这姑娘眼睛直直的落在同样出彩的祁云身上,前后一想就知道这三人是一起的,看起来还像是搞对象的小年轻闹了矛盾。   年轻男人尴尬的站在中间,公车一个拐弯,男人连忙拉住杆子稳住身形。   原本想要走过去帮漂亮姑娘跟那个疑似姑娘对象的人上堂教育课的,被这么一甩,男人也顾不得别人了。   反正也就是公车上偶然遇见的一个人,那姑娘对象看起来也是个气质好穿着好的人,说不定人家回头就和好了,还要怪他多嘴多舌。   公车一直到了东站门口,祁云跟范洋一起下了车,田思思黑着一张俏脸跟着挤了下来,等站到地面上,田思思都要委屈哭了。   刚才人多,只是稍微挤得碰到了她身上的衣裳她都觉得难受得要死。   到东站这边的人又多是走货的糙汉子大男人,谁还特么惯着你啊,该怎么挤就怎么挤,没有趁机摸一把都是这会儿人们思想纯洁。   “真让她这么跟着去?我怕我媳妇回头得打死我。”   祁云默默吐槽,范洋也是头疼,“那咋办?要不然我又坐公车回去?我就怕她选择继续跟着你。”   自己兄弟被表妹窥觑了,说不定走到人少的巷子里还要被凶残的表妹堵墙角,范洋想想就觉得有点儿滑稽的担忧,关键是这份担忧还是给自家兄弟的。   祁云叹了口气,单手揣兜一手胡乱拨了下头发,“今天可都是因为你才有了这茬麻烦的,回头记得画出了好作品送我一份,我想要一副日出江河的图。”   “喂,你不能这么压榨一位需要灵感才能再创新高做出举世无双作品的灵魂画家!”   话虽这么说,范洋还是没有拒绝,默默接受了这个要求,毕竟这事儿还真得怪他,虽然追根究底还是老祁这货太招惹桃花了,还是如此凶猛的桃花。   “要是一会儿我直接让你表妹丢人了,你会不会怪我?”   祁云突然出声冒了句这个话,范洋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连忙双手双脚的赞成,“别管我,我跟你是一派的!”   跟小孩儿玩打仗游戏似的,还说什么派别,祁云笑着抬手勾住范洋的脖子。   范洋觉得这是兄弟情加深的意思,高兴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范洋比祁云矮一点,抬手搭脖子有点儿肩膀疼,但是范洋还是高高兴兴的努力搭了回去。   两人勾肩搭背的,看得后面跟着的田思思气闷不已。   范洋跟祁云的关系这么好,要是范洋肯帮她说两句话,说不定祁云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愿意给她好脸色看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对她爱答不理的!   祁云没有去找田思思单独谈话,因为知道这样的人根本就说不通,要是说得通,那上次他那么直白的话就足够让人退回安全线了,今天居然还直接跟上了。   便是几十年后对比起来堪称开放的现代社会祁云都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光明正大的打着旗帜呐喊着要插足别人家庭?   所以祁云最后在拐角巷第一道拐弯处当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范洋的面,直接转身面对着田思思把话撩开了,“这位同学,你能不要再跟着我们了吗?”   祁云长得好,即便是没有过来得太频繁,可来来往往的十几次也足够周围的人记住祁云了。   这会儿看见祁云没个好脸色的跟个姑娘说话,刚才还以为这姑娘是跟祁云一起的人顿时用恍然大悟的眼神看向田思思。   刚才还纳闷儿红灯笼的老板娘家那位小白脸男人,怎么身后跟着这么个漂亮水嫩的姑娘啊,原来这姑娘是死气白赖的跟来的?   姑娘家跟着男人走,这个男人还不是她亲戚朋友,还有个能干的婆娘乖巧的儿子,再加一个聪明懂事的小舅子,这牵牵绊绊的前后一联想,啧啧啧,故事有点儿精彩了。   原本挽着篮子要去买东西卖东西的大妈大嫂子顿时发现有了好戏看,连忙站在一边儿不走了。   要是能收集到第一手的新鲜事儿,回头跟其他人一起唠嗑的时候说出来,收获一群人的惊叹,那感觉简直美滋滋。   田思思没提防祁云能这么落她面子,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都水汪汪的了,转眼看见一旁抬头望天的范洋,田思思顿时气得更狠了,“我又不是跟着你,我是跟我表哥一起!”   气得头脑一懵,连这个话都说出来了,那以后她可耕找不到借口跟祁云接触了。   祁云心里稍稍满意了,用肩膀撞范洋,范洋一看祁云那眼神,顿时明白了,“我都说了不要你跟了,既然这样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了!这么大人了还要跟个跟屁虫一样,你才八岁吗?”   嘟嘟囔囔念叨些“多大年纪了好要走哪跟哪”、“想要处个对象都没自己的私人时间”之类的话,惹得看戏的人更是有了乐子。   田思思不知道祁云他们的目的地已经要到了,眼看着范洋跟祁云说了一声就真的转身往回走了,田思思一时也找不到办法,只能迟疑的看了祁云两眼,转身欲走。   “哎小祁,你婆娘店里出事了!你先去,我去找王哥!”   恰在此时迎面从拐角巷里面跑出了一个人,这人看见祁云顿时眼睛一亮,大声嚷嚷着快速说完了话拍拍祁云肩膀就又急着跑了。   这人是王叔身边的老乡,这会儿也才一点多,搬货工下班都没规律,吃午饭的基本都是这会儿才过来,王叔要是手上有活儿,就会让人来打包饭菜端过去。   因为跟王叔关系好,江画眉也会允许王叔那边的人端店里的托盘饭碗筷子走。   祁云一听店里出了事,顿时也顾不上别的,连忙迈开步子就往拐角巷里面跑。   那喊话的人有很重的口音,可“你婆娘”这几个字范洋还是听懂了,顿时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转身也跟了上来。   店里可还有平安跟小河呢,要是真出了事可就遭了!   田思思见两人前后脚的跑了,没听懂那人大声叫嚷的内容,可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还是祁云的家事。   田思思迟疑了一下,拎着东西一路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出事了!   范洋:出事了?!   田思思:......出事了? 第115章 砸场子   红灯笼饭馆因为有广远那边打了招呼, 再加上江画眉为人大方, 熟客回头总会多给舀些饭菜,虽然人长得是不咋样,性子也泼辣得很,可好在性子爽快大方,这样的人还是很让这些离开家乡不敢冒头只能偷偷干活挣钱的人找到一种“同类”的归属感。   一个饭馆,若是客人多加个又看得见的便宜,味道也不差,那要是不火真就奇怪了。   江画眉第一个月刨开其他支出, 纯粹收进荷包的纯利润就有五百多,这在工人工资才二三十块钱的年月,真可以说是一夜暴富了。   不过也确实累, 店里只有三个人,采买掌勺以及算账都是江画眉在一人兼三职, 为了尽可能快的把祁云投进去的成本给收回来, 江画眉除了卖一日三餐,还有半下午的卤菜小酒。   另外因为李大红婆媳两晚上还要住这边, 所以江画眉又弄了些卤菜卤肉跟蒸饼馒头,有人晚上饿了也能来买。   天气炎热之后绿豆汤更是全天供应,价格便宜, 住在附近的人还能得到半卖半送的优惠,有家里孩子上学的也乐意花一分半分的来给孩子灌一水壶带去学校解渴消暑。   不过再苦再累,大热天的在厨房里热得中暑,能有这样的收入江画眉就瞬间又精神满满了, 此后生意越发红火,几乎东站这一片的人都知道了红灯笼,纯收益也从五百多迅速涨到了七八百,如今不过是饭馆开张的第三个月,买房的钱就能挣回来了。   收益好了名声响了,虽然都知道有靠山,可也免不了有自以为同样有靠山的人找上门砸店。   这会儿一点多,吃饭的人除了稀稀拉拉一些晚下工的人,亲近的客人也都差不多不在了,这群人气势汹汹的拿了擀面杖冲进来就一通乱砸。   客人倒是没打,不过都凶神恶煞的将人给撵了,领头那个还踩着凳子把门口的灯笼给扯了。   “老板在不在?滚出来给爷爷上茶!”   领头人一挥手将小桌上的饭菜盆子都摔到了地上,单脚踩在长条凳上手上的擀面杖在手心拍来拍去。   原本有些精神不济正在休息室里暂时休息的江画眉心头一跳,第一时间让江河把平安照顾着留在休息室里,自己出去的时候直接从外面捏着挂在门锁里的钥匙把门给锁了,将钥匙塞进裤兜里。   确定里面两个孩子安全了,江画眉这才稍稍放心,脸上带着笑走了出去,“这是干啥啊几位大哥,是有什么地方惹大哥不高兴了?”   江画眉朝李大红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进厨房,李大红可不干,扶着婆婆进了厨房,自己顺手操了把菜刀出来高头大马的往江画眉身后一站,气势一点儿不输人的瞪着这群人。   领头的混混儿头上还装模作样的顶了个圆框墨镜,江画眉一出来这人一双老鼠眼就上下往江画眉身上一扫。   蜡黄脸厚刘海还满脸黑斑,嘴唇倒是好看,可惜煞白煞白的,身上一身过时的黑底大红花布,宽宽大大的一点看不出身形。   脚上还穿了一双扣带黑面布鞋,老土得让混混儿怀疑是不是姐夫说错了。   这样的人真的挣了很多钱?不过听说家里养了个小白脸,穿得好打扮得好,说不定是挣的钱都被用来养小白脸的。   啧啧啧,混混儿有点儿同情这村姑了,不过没办法,做生意嘛,客人就那么多,你特么都抢了我们怎么过日子?   混混儿抖着腿哼哼冷笑两声,“老板娘啊,你这做生意不厚道啊,怎么说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你这把价钱故意压得这么低,不是逼死我们这些生意人嘛?”   江画眉小肚子一阵坠痛感,顿时脸色一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李大红以为老板娘被吓住了,连忙上前把人给扶住了,粗声粗气的吼了回去,“我们这是正经做生意的,你们这些人做生意不厚道,故意宰人拉高价格,还不许别人少赚钱啊?”   江画眉听李大红说话,顿时心头一个咯噔,连忙强撑着去看那人,混混儿果然脸色一沉,抬起了空着的左手,“老板娘这是觉得我们不应该啊?我张德天在东站混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老板娘这么有趣的外地人。”   说的话好像是在夸人,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凶狠,好像在说“这么不识抬举的外乡人也敢在我张德天面前蹦跶,活腻歪了?”   江画眉想要扯个笑先把人给稳住,结果张德天抬起的手一挥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人就开砸,墙上贴的大幅菜单价目表也都撕了。   长条桌凳更是直接往门外抬着一扔,江画眉又气又怒。   转身抢了李大红手上的菜刀眉毛一竖还没冲出去,突然眼前一黑菜刀哐当落地,软倒的一瞬间江画眉耳边是李大红又惊又怕的叫喊声,隐约之间好似看见穿着白衬衣的阿云从门口踢开人冲了进来。   笨蛋阿云,好多人,快走啊......   祁云从听到王叔手下的人匆忙间跟他说的话到跑到店门口,也不过才用了两分钟不到的时间,若是江画眉平时肯定是能拖住一段时间的。   可今天也是凑了巧,江画眉中午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就觉得太阳穴跳着疼,隐约是中暑了。   因为这也不是头一次了,所以江画眉就是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原本以为忍忍就过了,结果却直接晕了过去。   屋里砸店的一群人都被吓了一跳,张德天以为江画眉是在故意装晕吓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有嚷嚷着让人继续砸。   砸完了外面还要去砸里面,厨房包间休息室全给砸了,要是下次这红灯笼还要开门做生意,那他就直接拎了菜籽油来点火!   张德天本来就是个混混儿,以前倒是进了红袖章。   可惜“时不待我”,没能赶上好时候捞到好处,现在红袖章都被散了,张德天就回家吃姐姐姐夫。   结果这回再去要钱,他姐姐就直接叹气,说是家里生意做不下去了。   这可是张德天每个月拿钱的“钱匣子”,没了钱张德天如何甘心,最后他姐夫出了主意,要是他能帮忙把问题解决了,以后每个月给他钱不说,还现给二十块钱让他请朋友喝酒。   想到把这里解决之后能捞到的好处,张德天心里越发火热,唯一一点对江画眉这可怜村姑的同情也没了,动起手来越发嚣张。   至于这里有靠山?   嘁,一个小饭馆能有多厉害的靠山?掰着手指头数过去哪家饭馆没靠山?   他可是有一群兄弟人脉,怕谁?   祁云急忙赶过来的时候江画眉刚面色苍白的软倒下去,配上张德天嚣张的叫嚷声以及李大红惊恐的呼喊,祁云只觉一股火猛然一蹿,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戛然崩断。   “我日你先人!”   祁云伸手一拽门口还在砸汤桶的男人,左手一拽对方后领,直接将人拽得倒退几步踉跄着摔到了门口台阶下。   抬脚一踢前面一人膝盖窝,对方腿下一软高高举起的右手被人牢牢钳着往后死紧一拧,清脆的嘎嘣一声,男人惨叫一声,手被软哒哒的压在背上。   而后被重力一踩,男人直接扑倒在地,挣扎着用一只手撑着爬起来往外滚。   祁云抢了一根擀面杖,直接大开大合也不管砸的是脸还是脖子,直往最脆弱的地方发了狠的砸。   十几个人因为房里空间有限反而施展不开,被祁云毫不留情的动作砸得哀嚎着抱头下意识往地上蹲。   有被砸得心里冒出股邪气的人抓着棍棒要围上去,却在眨眼间就被专程伺候着砸在了侧颈大动脉以及后脖颈处,血脉一断神经再受到强力撞击,整个人直接一翻眼皮子倒在了地上,看起来唰唰往下倒就跟死了一群人似的摆在地上。   张德天回头就看见一个长得俊俏然而眼神冰冷得吓人的男人裹挟着一身“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迅速靠近,顿时被吓了一跳。   慌乱间捏紧了手上的棍子顿时气势一来,张德天咬牙瞪圆了眼揉扑而去,祁云却猛然转眼左手上挡躲也不躲硬生生挨了这全力挥来的一棍,右手棍棒直抽张德天侧脸。   张德天只觉脸颊一痛,耳朵乍然嗡鸣,整个世界都好像陷入了一片杂乱忙音之中,好像是收音机信号不好刺啦啦声音朦胧遥远了一般。   祁云一棍而下还不解气,一股子邪火无处发泄,双手搭棍似握棒球棍一般侧击张德天左侧手臂腰部。   一直到张德天倒在了地上依旧躲不开祁云踢踹,整个人在汤水米饭混杂的水泥地面上滑行。   此时的祁云下颚紧绷,平时显得比较柔和的腮部肌肉此时因为脸部肌肉的绷紧而显露出棱角,一双总是含着浅笑温和的黑眸更是深邃得吓人。   李大红吓了一跳,眼看着张德天呻吟声越来越低缓,李大红怕老板搞出人命,连忙扶着江画眉扯着嗓子喊祁云,“老板别打人了,快来看看老板娘!”   被怒火灌满头脑思维的祁云正要重重踩踏在张德天胸口上的脚半空中倏然顿住,而后哐啷棍棒被扔到了地上。   祁云一脚将张德天踢到了边上,踩着一地油污抖着手从李大红怀里接过了江画眉。   江画眉虽然晕了过去可神智却还朦胧隐约清醒着,能听见李大红喊祁云的声音,也能听见房间里江河跟平安拍着门哭喊的声音。   江画眉浑身没力,在祁云抱着她要往外走的时候挣扎着无力的扯了扯祁云的衣袖。   此时祁云脑子里懵得只剩下要送江画眉去医院,耳朵里听见的全是过滤后不甚清晰的声音,便是李大红在他耳边叫喊他也只隐约听了个大概。   然而脑袋已经失去了对那些声音话语的处理判断能力,天知道看见江画眉闭着眼无知无觉半躺在地上被李大红抱着的样子,让祁云有多惶恐茫然。   然而江画眉一个无力的拉扯,却像一个开关,让祁云瞬间恢复了思考能力,祁云停下脚步,发现江画眉似乎在张唇说什么,祁云连忙低头靠近细细辩听。   “钥匙,在我...兜里,平安小河在......”   祁云抬脚踩在一旁滚落在地的大桶上,把江画眉腿弯搭在曲起的大腿上,腾出一只手从江画眉衣全身上下唯一的裤兜里掏出钥匙。   头也不回的往后面李大红那个方向一扔,而后重新将人给抱起来,祁云大步出了饭店。   “红姐,把平安跟小河放出来。”   李大红被钥匙砸了脸,愣了愣慢半拍的应了一声,然后弯腰把落到地上的钥匙捡起来,去休息室把钥匙给打开,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叹气。   这老板娘,有危险了还会第一时间就把平安跟小河锁住保护起来,真叫人佩服,也不知是不是当了妈的人都会这样?   可惜她是没机会当妈啦。   “大红,你没事吧?大红啊你倒是吭一声啊!”   李大红刚打开门就听见厨房里叮铃哐当一阵响,跑着拐进厨房一看,她那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婆婆却是已经在里面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跌倒在地正挣扎着往外爬。   “哎呀妈你咋了!”   李大红吓了一跳,连忙将婆婆给扶了起来,王桂喜一脸眼泪鼻涕也不擦,就眯着眼上上下下的摸李大红。   确定李大红那粗胳膊粗腿都还完好,王桂喜顿时就松了口气,也不挣扎了,软软的往地上躺,“哎哟你别拉我了,让我就这么躺会儿,我腿估计给摔断了,你先去把店收拾收拾。”   腿都断了还收拾啥啊!   李大红着急得不行,连拖带拽的把躺在地上的张德天等人给拖来扔到了店外,那边王叔也集结了人马急匆匆赶来了。   李大红连忙找王叔要了两个人,跟自己一起抬着婆婆去了医院,王叔就被李大红拜托留下来陪着江河跟平安。   江河心里着急姐姐的情况,平安被江河抱在怀里哄,可受了惊吓,还是抽抽搭搭的要找妈妈,王叔没办法,只能让其他人帮忙收拾店,自己带着江河跟平安去找祁云。   且说祁云抱着人就出了店,紧随祁云跟过来的范洋跟田思思早就被祁云冲进去就是一顿狠揍猛打的凶悍模样吓得愣在了店外。   等到祁云抱着人一路踢开人脚步匆匆赶了出来,范洋这才回过神来一蹦跶,左右慌张的望了望,似乎一时急切连方向都分不清了。   祁云脚下带风左拐往巷子外走,范洋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说话的时候舌头都要捋不直了,“老、老祁,我、我去叫车!咱们去哪家医院?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医院?”   范洋之前也来过,可是也只有一次,对周围的医院那些也没有特别注意过,这会儿慌里慌张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祁云却是神色清明的抱着人脚下毫不迟疑的直接走了半条街而后进了个筒子楼大门中庭,左拐进了楼道直奔二楼。   用脚踢门,门里一位老太太叫叫嚷嚷的开了门,看见祁云抱着个面色不好拧着眉头咬唇明显很难受的姑娘,顿时也顾不得抱怨来人踹门太粗鲁的事儿了,救人要紧。   老太太连忙让开了门,扯着嗓子喊屋里的老头子赶紧出来,“有个姑娘不舒服,看着都晕啦!”   范洋一路跟着都是只能小跑才能跟得上,缺乏锻炼的他此时已经喘着气了,老太太却是没多看他一眼,连忙一脸心疼的给祁云倒了茶水,还给祁云拧了毛巾,“把这姑娘放到床上吧,你也别太着急,赶紧擦擦汗。”   祁云觉得自己很好,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茫然的抬眼看了老太太一眼,不明白对方一脸关心担忧的看着他是什么意思。   范洋顾不得喘气,连忙接了毛巾一摸,是温热的,连忙给祁云捂了捂脸,然后三两下跟照顾小孩儿似的帮祁云擦了脸。   祁云莫名其妙,抬手想要接毛巾,却发现左手根本抬不起来,明明刚才还一路稳稳当当抱了江画眉,怎么现在一松懈却抬不起来了?   “哎哟可怜哦,这是咋回事啊?那姑娘是小伙子对象?”   “哪儿啊,那是他媳妇!嗐,今天店里来人砸场子,十几二十个人呢,个个带了家伙,我兄弟一个人冲进去把人全给干翻了,他媳妇也不知道伤到哪儿了,一直昏着醒不过来......”   “那些天杀的哟,瞧这小伙儿,脸上全是虚汗,大热天儿的嘴唇都泛青了!”   祁云没有再去听两人谈话,老大夫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给江画眉翻了眼皮子,又用听诊器听了胸口,最后又拿了个诊脉包垫在江画眉手腕下皱着眉头侧着脸认真把脉。   祁云微微倾过去,紧张的等待老大夫的结论,那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老大夫的嘴,都把老大夫给盯笑了。   “好了小伙子,别担心了,你这是要当爸了,不过你媳妇最近劳累过度,前三个月可得好好保养,现在看来有流产先兆啊,接下来最好在家好好休养至少一个月,之后要补充营养,不能再干重活累活了......”   “什么?老大夫,你刚才说什么了?”   祁云皱着眉一脸困惑的侧耳倾身表示自己没听清,老大夫心想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咋就耳朵不灵光了呢?   不过老大夫还是耐心的又说了一遍,“......你媳妇现在是有点中暑想象,可不能在闷热的环境里养身体,免得引起强烈的不适,回头用井水败了的绿豆汤这些寒凉物也别多吃了,对胎儿不好,要吃就吃热的。”   祁云愣愣的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吓了屋里三个人老大一跳,祁云却毫无所觉,盯着老大夫看了片刻,看得老大夫都心里犯嘀咕了。   祁云转身单膝跪地的蹲在单人床床边,抬手小心的握住江画眉放在诊脉枕上的手,放在唇边贴着唇摩挲,感觉到江画眉的手背手心都是温热的,祁云缓缓的扯出一个笑来。   这个笑由浅及深,最后演变成了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傻笑。   范洋刚才跟老太太唠嗑去了,刚才还是被祁云的动作给惊住了才转头看过来的,此时见自己兄弟一脸傻样,顿时着急了,连忙让老大夫帮祁云也看看,“我这兄弟好像用左手直愣愣挡了一棍子,别不是没挡住砸到脑子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范洋:哎呀我兄弟别不是被砸傻了吧!【上蹿下跳的着急   祁云:滚,别吵吵,闹到我家眉眉了。【嫌弃的一瞥 第116章 事毕   老大夫给祁云检查了一遍, 发现祁云左手小手臂骨折, 这就有点麻烦了,毕竟不是软关节而是骨头。   老大夫这里就是私人在家弄的中西医混合医馆,药物器械要什么没什么,顶多了就只有一些私底下跟城边村民那里收购的普通草药,西药则是靠同在医院当医生的儿子走渠道弄点简单的药品,能治个头疼脑热而已。   祁云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去医院打石膏,保证骨头严丝合缝的长好。   “这不能够吧,刚才我兄弟还抱着他媳妇走得飞快, 我小跑着都跟不上。”   老大夫说祁云手骨折了范洋第一时间是不信的,毕竟手都骨折了还能抱人跑得飞起?   逗人玩儿呢?   老大夫瞅了一眼范洋,没吭声, 埋头给江画眉太阳穴以及人中穴按揉了一些药膏。   老太太在一边倒是感动得都要抹泪了,范洋不明所以, 老太太挥挥手让他别看稀罕似的去看祁云, “你这人,肯定是没处对象。”   范洋:“???”   厉害啊老太太, 你咋知道的?   江画眉身体弱,原本老大夫是让祁云先去医院,这边由他们给看顾着, 可祁云不愿意,没办法,老大夫只能先把人给弄醒,要是这姑娘醒了劝劝小伙子, 估计还有点用。   江画眉原本就是意识清醒,身上没力心里再着急也睁不开眼,感觉到头脑冰凉一阵,而后又有气味刺鼻,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   祁云单手拉着江画眉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画眉就挣扎着坐起来,“你手受伤了,还不快去医院看看,你是想要我跟孩子们以后没人护着吗?”   老大夫一听,明白刚才这姑娘是把话给听去了,祁云皱着眉不大乐意,江画眉着急的揪着床架要下床,“那我送你去。”   这一招自然是立竿见影,祁云自然不可能让江画眉爬起来送他,连忙站起身,“那我自己去,让老范在这里看着,你有什么事尽管叫他。”   老大夫家里用来接待病人的就是在客厅一角摆放的一张折叠床,白天展开铺上就能让病人休息,晚上收起来也不会影响生活。   祁云这会儿觉得范洋不大靠谱,其实心里是不放心的,可眼看着江画眉要爬起来送他去医院,祁云也不得不妥协。   祁云起身不放心的又交代了江画眉两声,让她要是有不方便找范洋的就找老太太,回头多给点钱就是了,算是临时看护。   恰在这时,敲门声又响起,老太太还纳闷今天怎么看病的人这么多,开门一看,一个一身灰尘头发上都是白面的黑脸大汉身边站了两个孩子,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抱着一个一岁多眼泪汪汪的小嫩娃。   哟,这是小孩子不舒服了?   “嬢嬢,你们这里是不是来了个年轻男的抱着他媳妇过来看病?”   老太太是纯正的平城人,王叔说的普通话算是魔鬼级别的川普,老太太听得一头雾水,还是另一个少年又问了一遍老太太才明白,这三个是来找之前那三个人的,连忙让人进了屋。   祁云看王叔带着江河跟平安过来了,也是意外。   “这两孩子吓住了,平安哭着找妈妈呢,我问着人给找过来了。”   祁云那样抱着个昏迷的人一路走过来,路过的人自然印象百分之百的深刻,因此王叔一路问过来倒也找得容易。   平安被江河直接脱了鞋子放到了床上,顿时扁着嘴往妈妈怀里钻,江河也心有余悸的站在床边拉着姐姐的手不放,“平安,小心点别压到妈妈肚子,你要的妹妹已经在里面了。”   祁云跟王叔道了谢,转眼看见平安还一个劲儿的往江画眉怀里钻,手掌撑在平安额头将这小子给推开一点,把江画眉护着。   江河惊得把眼神往自家姐姐肚子上溜,平安更是瞪圆了眼的低着头咬着手指瞅妈妈肚皮,妹妹是啥时候住进去的啊?   怎么都不跟他说一声,万一刚才踩到妹妹了咋办?   江河跟平安都来了,有江河照看着祁云都要放心多了,王叔询问了江画眉的情况,知道是中暑外加怀孕累着了,顿时也是松了口气,笑着跟祁云道了喜。   其实之前王叔接到消息也确实有一秒钟的犹豫,不确定是否要带着人来帮忙,毕竟他们是外地人,要是真为了红灯笼而跟那些本地混混儿起了冲突,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可转念一想平时人家丫头王叔长王叔短的还时不时给他们单独加菜,还有平安跟江河,平安可是喊他王爷爷的,不能说有好处的时候就占,遇事儿就躲吧?   那他王大明还是人么?   王叔紧急召了自己的人,看人数应该足够压过十几二十个人了,这才按捺住紧张的带着人冲到红灯笼,结果店里的事儿却都已经完了。   王叔安排了人打理店里,至于店外被扔着的人,那些人自己就互相扶着离开了,有晕过去的人被一阵晃悠也都醒了。   至于报不报警,这事儿王叔也不敢自作主张,因为不知道红灯笼的靠山到底有多牢靠,开店做买卖现在本来就不明朗。   人家要是逮着把柄要说你是违法的你也扯不出条条款款保护自己,万一靠山靠不住自己报了警自己也被抓了,那可就糟了。   祁云去医院打了石膏,巧的是还遇见了同样打了石膏的王桂喜,李大红看见祁云也是一阵惊喜,没办法,她这手上的钱怕是不够,有熟人能够先借着用用自然是好的,回头还能用工资抵。   王桂喜年纪大了,打了石膏还要住院观察两天,祁云伤在手上,打完了就能直接出院。祁云感念今天李大红对自家媳妇的维护,直接掏了五十块钱,让李大红好好在医院照顾她婆婆,店里这两天应该也不会立马就恢复。   范洋陪着祁云一起来的,没办法,江画眉不放心,就怕祁云要有个什么事也没人搭把手。   “老祁,那群人你放心,我一会儿回去就跟我爸说说,那些人也太没王法了,青天白日的就敢冲进来打砸,这还是平城脚下!”   范洋的爸是政体里的人,范洋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蛮不讲理冲进来就动手的人,等过了那阵惊慌之后就是满腔的气愤。   祁云也没推拒,唯一完好的手拍了拍范洋肩膀道了声谢谢。   范洋还听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脸颊,“那啥,今天没能帮上你什么忙,我、我小时候就体弱,没跟别人打过架,长大了出国留学也都是在学校住宿楼转悠,还真没看见人打过架。”   男人没打过架,这种事说出来都害臊。   祁云失笑,“我倒是打过,还不少。”   “看得出来,老祁,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文质彬彬的,干起架来可真男人。”   “废话,我本来就是男人。”   两人说说笑笑回了老大夫那里,上楼的时候范洋突然想起个事儿,“老祁,你以前来过这老中医家里啊?”   先前抱着江画眉可是一点没犹豫的就直接往这里跑。   祁云摇头,“以前来的时候闻到过这二楼有中药味,再加上看见二楼临街窗户那里挂着个诊脉枕。”   现在做生意都隐晦得很,一般就是在不算太显眼的地方挂上一个能联想到里面做啥生意的物件。   比如说之前祁云在顺德街深巷那边买蔬菜,就是找的门缝里插了青菜叶的人家。   范洋没想到祁云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记起平时观察到的细节,心里佩服得不行,要是他的话,说不定慌乱得都要找不到北了。   噢也不是,因为如果是他的话,一开始肯定就已经被人给揍趴下了,已经不需要保持头脑清醒的去找北了。   江画眉在老大夫那里歇了一会儿,又喝了两大茶缸老太太特意煮的温热药茶,之前一个劲儿跳着疼的太阳穴总算好了不少。   祁云吊着一只胳膊来接人的时候老太太正在逗平安呢,因为平安特别好奇妹妹到底是什么时候住到妈妈肚子里的。   这个话题要认真去细究就有点尴尬了,江画眉被问得面红耳赤的,老太太用小故事给平安解释,偏偏平安听得特别认真,疑惑还一个接一个的来,最后把老太太也给问住了。   见到祁云来接人,老太太还松了口气,等送走了人老太太收拾床老大夫整理工具,听老太太念叨,自己忍不住笑了,“谁让你去瞎糊弄小孩的,现在的娃娃可聪明着呢,日子过好了营养跟上了,再看他爸妈,能不聪明么?”   年轻媳妇开了家这两三个月里风头最盛的红灯笼饭馆,经营得有声有色的,年轻小伙子听说还是清苑大学里的,没个聪明的脑袋能行?   老太太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念念叨叨说下回小孙孙过来一定不瞎逗孩子了,免得一个个问题接二连三的甩过来,问得她头疼。   范洋跟着祁云一起下了楼站在路边找三轮车,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把那跟屁虫表妹给忘了,也不知道她回去没有。   虽然是特讨厌,可想想要是在这边出事了范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祁云也发现了范洋的着急,让他不用送了自己先回去。   总之他现在这样也不至于走不动路,范洋跟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现在家里就江河跟平安还没病没痛的,可也不能让两个孩子来招待范洋这个客人吧?   范洋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干脆找了两辆蓬蓬车,等祁云他们一家四口上了车,自己也坐着车往家里赶。   这会儿正是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太阳晒得人蔫蔫的,范洋忙着回了老宅一问柳妈,原来田思思已经回来有一阵了,回来就哭着去书房找了老爷子。   范洋心里顿时一个咯噔,急忙甩了鞋子噔噔噔往楼上跑去敲了爷爷的书房。   范家的老爷子中年丧妻,平时也没别的爱好,就是看看书喝喝茶,兴致来了再画副画,老朋友得了好东西邀请他们去品鉴他们也就端着茶缸子乐呵呵的去了,总之日子过得挺悠闲的。   范洋进门的时候范老爷子正好在看书,一本曾经看过的,范洋打眼一瞄就只能是啥书了,毕竟那封面就是个老人的剪影以及半个落日,是老祁的《夕阳》,也是他爷爷最喜欢的一本书。   范洋冒冒失失的闯进来范老爷子也不生气,暂时搁下手上的书脸上带笑的责怪了两声,无非就是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似的,要多看书别成天就背着画板到处瞎溜达。   “爷爷,思思回来跟你说了什么?”   范洋不是个沉得住心思的人,左耳进右耳出的听完爷爷例行的日常念叨就迫不及待的插嘴表露来的目的。   范老爷子往背后椅子上靠了靠,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怎么?”   范洋想要一股脑说了,又怕田思思其实没提祁云的事反而自己这里漏了嘴。   爷爷一直都觉得老祁是年轻一辈里的优秀作家,万一听说老祁跟人打了架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可咋整?   范洋还嘀咕着想要让爷爷下次去参加那些老头子聚会的时候能不能带老祁也一起去呢,像范老爷子这样的平城老艺术家老学者,交际的圈子是十分保守的,要是有爷爷帮老祁叩开这个圈子的大门,以后老祁肯定能在更高的舞台上发光发热。   范洋这么想也不图啥,就是单纯的觉得自己跟祁云关系这么铁,以后走出去一说,华国最年轻的文学家是他哥们儿,那多气派啊。   等他再混出名头成为华国最年轻的画家艺术家,嘿,那肩并肩的被人一说,名头多响啊。   说不定以后也有学生像是背历史名人一样摇头晃脑的背他们的人生荣光。   范老爷子一看自家这孙子的表情就能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好笑的摇头,范老爷子双手交叉搭在桌子上,“你表妹回来就哭,说是吓坏了,有个叫红灯笼的饭馆被人砸了店,老板娘也被打了,问我这事儿能不能报警。”   范洋不大明白里面的道道,只是单纯觉得田思思也忒胆小了吧,报警这个问题还要回来问爷爷。   既然知道田思思已经说了,范洋也没隐瞒,把祁云跟江画眉的事说了,着重解释是那伙人觉得祁云他们饭店的东西卖得不够贵。   “这人也忒不讲王法了,爷爷,我一会儿就打电话给爸爸让他处理一下,万一这些人伤好了又去闹事可不兴,老祁的媳妇可是怀上娃娃了,万一出个什么事那可是一条人命。”   范老爷子听完眉头皱得死紧,范洋这头脑简单的自然不明白田思思之前在范老爷子面前说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可范老爷子却前后一联系就明白了。   田思思只单独说了红灯笼饭馆被人砸了,听的人肯定是第一时间就想到这饭馆是做买卖不厚道所以被顾客给砸了。   二来报警,田思思专程在范老爷子面前提这个,不就是指望让范老爷子到时候跟下面说一声,人家秉公执法,再加上范老爷子这里对饭馆没个好的印象,最后被查得最严苛的肯定是违法经营的饭馆。   范老爷子抬手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这外孙女,是跟她妈一个样,心思深不说,还总用在这些歪门邪道的地方。   跟家里人搞这些小心机,有意思么?   若是真的聪明到让人无法发现,或者让人发现了也生不起气来,那他这个当爷爷的还要夸赞两句。   可头脑跟心机手段不匹配,这就让人头疼了,拿到外面去都是被人当笑话看的。   “你今天跟你表妹不是出去逛街么?怎么又是红灯笼饭馆又是打架的?”   范洋这简单的性子,被人套话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更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爷爷,范洋想都没多想就气呼呼的说了今天的事。   “......爷爷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在我兄弟面前多没面子啊,我表妹,亲的,公然去勾搭我兄弟,关键是我兄弟特爱他媳妇,人家还有个特别可爱的娃娃,噢现在是即将有两个了。”   “老祁那人在外面多受人欢迎啊,从来不对外面的野花多看一眼,就看见他媳妇的时候跟个孩子似的还会撒娇,人家两夫妻感情这么好,表妹非要说人家老祁当年娶媳妇是年少无知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合着就她能耐了?人家要什么想什么还都是她说了算?”   “爷爷,不是我说姑姑他们,也太宠表妹了,你看看现在这像什么样子,要不是今天突发情况,她都能跟着我们一直追到人家正房大老婆面前,多丢咱范家的脸啊!”   范洋说得又是拍大腿又是拍自己脸的,感情特充沛表情特痛心,心里乱糟糟满是气闷的范老爷子都忍不住被这小子的模样给逗笑了。   看见爷爷笑了,范洋偷偷吁了口气,就怕老爷子给气出个好歹来,不说爸妈要开着车从单位撵回来把他吊起来抽,就是他自己也过意不去啊。   范老爷子摆了摆手让范洋出去,“行了别耍宝了,我还气不着,当年你姑姑不是说她是田家的人了么?你去叫柳妈帮思思准备行李,一会儿她妈过来接她回去,家里也不是没车,不至于上学不方便,又不是在外地,常年住在范家外面传得也不好听。”   范洋瞪圆了眼,一脸惊喜来得太突然我好像承受不住的表情,范老爷子看得更头疼了,这蠢得跟狗一样的孙子哎。   要不是看这小子被小儿子小儿媳连番轰炸搞得蔫头耷脑的,范老爷子也想把这小子给撵走。   “你这小子,哪天被人卖了怕是都不知道。”   范老爷子抱怨一声,范洋抬手一撩头发,特拽特得意,“爷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这是身负野兽般的直觉,谁好谁坏我可一眼就看清了,你看我回来这么久一个亲近的朋友都没有,结果一眼就跟老祁王八看绿豆给对上眼了。”   “去去去,你才是王八,云深可不是绿豆,赶紧下去喝点绿豆汤,看你这晒得。”   范洋高高兴兴的下了楼,喝绿豆汤的时候积极的跟柳妈带了话,让她赶紧上去帮田思思收拾行李。   终于要送走田思思了,范洋觉得今天家里的空气都更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范洋:老祁我跟你说,我跟爷爷打小报告了,特成功!【骄傲挺胸   祁云:...小学的时候你没被打,真该感谢你爸妈把你保护得很好。 第117章 日常   伤筋动骨一百天, 祁云作为家里的重伤人士, 却是一点不肯休息,反而觉得精神满满的,浑身上下的细胞都积极活跃着,就想干点什么事。   回家之后江画眉让他好好休息,祁云却把江画眉给按到了床上,“老大夫都说你要好好休息,为了咱们平安的妹妹长得更健康,你可不能任性。”   嘿, 这人真是,谁任性了?   江画眉没好气的瞪眼,偏偏平安跟在床边严肃的点头表示赞同, 奶声奶气的学着爸爸的话让妈妈别任性,“好妹妹。”   要一个健康的好的妹妹, 以后才能带着她玩。   江河自觉担负家里最多的事, “姐,你好好在床上养胎, 现在你跟姐夫都是咱们家需要好好照顾的人士,店里我会过去看,家务我也会做, 你们也别操心了。”   于是祁云也被江河给按着坐床边让他别到处乱转悠了。   江河已经满了十三了,虽然身高还没过一米六,却是因为坚持锻炼所以长得身条匀称,并没有这个年龄段的少年要么瘦得似竹竿要么胖得似熊猫的情况。   此时此刻江河板着脸环着手站在那里安排事, 还真是个小伙子的样儿了。   说得也是,江画眉这段时间肯定是不能去饭店里的,祁云还担心之前江画眉脸上画了那么厚的妆容会不会影响孩子的健康。   老大夫说孩子也才一个月,主要是因为江画眉中暑又劳累过度,这段时间的这种劳累程度,即便是正常人都要难受,更何况还是个孕妇。   也幸好今天晕倒了及时发现了,要不然江画眉继续这么折腾,怕是孩子还没被发现就要没了。   江画眉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之前月经推迟了几天还没来,她也只当做是最近太累了所以不规律了,祁云纳闷的问起来的时候她浑不在意的劝祁云别多想。   自从当初江画眉来月事在水田里晕过去一次之后,祁云每次掐着时间知道江画眉来月事的时候都会好生照料。   一开始还只是送红糖,后来两人关系定下来了,祁云还会给她找些益母草之类的药草泡茶喝,那段时间都不会让她触碰到冷水,凉性饮食也全部杜绝。   等到条件允许了,祁云也没放松,那几天江画眉都笑称自己就差被端起来供到香火台上了。   坚持不懈几年下来,江画眉那点小时候折腾出来的毛病早就养好了,月事准得很,现在江画眉想来,还是自己太疏忽大意了,对着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江画眉自然也就多了一股愧疚感。   这会儿不是逞强的时候,该休息的休息,该放下的放下,生意再红火挣的钱再多,都比不过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   家里江河照料得仅仅有条,平安也乖巧懂事,江画眉连最后一点担心都放下了,安安心心的养胎。   如今已是八月末,学校即将开学,饭馆那边过了两天范洋颠颠儿的来跟祁云说事情已经解决了,还吧啦吧啦说了一通他如何智勇双全,终于打动爷爷,让爷爷把表妹给赶出家门。   祁云看范洋主要还是兴奋于以后终于不用被田思思压着了。   柳妈莫名其妙的敲开房门进来帮她收拾行李,田思思当时就气炸了,跑到书房去找外公,结果范老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表示自己这里不方便她继续住下去。   田思思再纠缠,范老爷子直接沉了脸,“我们范家绝对不能走出去一个故意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这就只差直接指着田思思的鼻子骂她不知廉耻了,而且范老爷子也明确站了位置,要是你继续有那个行动,那你以后就不是我范家的人了,只是田家的人,跟范家没有关系。   田思思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回头田思思的母亲打电话来质问,范老爷子依旧半点情面也没有留,甚至因为这是自己的女儿,范老爷子直接就拍着桌子对着电话骂起了人。   田思思那里到底是外孙女,隔了一层关系不好直接骂,可这里却是他自己的亲闺女,想怎么骂都没关系。   “你们要是再去骚扰人家小两口,别怪我范家翻脸不认人!”   范老爷子可是国画大手,别的艺术家文学家可能不在乎家里私生活方面被人诟病,可他就是不允许范家的名声沾上这种事。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恨不得把娘家掏空送给婆家讨好男人的人。   范老爷子也是真的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这话一说,田思思的妈也顿时不吭声了,因为她上一刻真的有自己要去找祁云跟江画眉的打算。   女儿这么喜欢一个人,女人这么优秀这么好,凭什么那个男人会宁愿守着一个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村姑而拒绝自己女儿?   这种男人要么重名誉,不敢背上抛弃妻子的名声,那她就帮他把那个女人搞臭,让他名正言顺的离婚。   要是这男人真要跟妻子相濡以沫,那她就让他体会到寸步难行的绝望,明白权势地位的重要,等被逼得无路可走了,自然就明白该怎么选择了。   然而范老爷子这句话一出,田思思的母亲却是再恨再不甘,也只能咬牙咽了这口气,无他,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父亲了,从来不会说一句假话。   若是她真的动了祁云跟江画眉,怕是还没等祁云感受到绝望,她丈夫这边的田家就要提前感受绝望了。   田思思母亲那边再是恨范家无情无义也没用,只能回头好好安抚女儿。   这些事范洋跟祁云自然不知道,祁云谢了范洋的帮助,范洋这厮趁机提要求,让祁云手好以后要画副万马奔腾送给他。   别看范洋长得一副弱鸡样,可他就是喜欢气势恢宏的那种,可惜他自己笔触细腻,想自己画都画不出那种感觉。   用他爷爷的话来说,什么样的人才能画出什么样的话,就范洋这狗子脾气能画出气势恢宏的画?   怕不是白日做梦呢。   听见这句范洋复述的原话,祁云沉默了,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样的爷爷能这么评价自己孙子的,不过范洋自己反正是已经习惯了,依旧乐乐呵呵的。   其实真正帮祁云解决饭馆这事儿的也不单单是范洋的爸爸,当时范洋的爸爸一听这蠢儿子帮祁云说话,心里还有点不舒服,总觉得儿子是被所谓的朋友利用了。   可抵不住范洋坚持,范爸爸也只能跟下面的人吱一声,让人把事情给办了。   这么一传达下去,却是惊动了当初被广远打过招呼的那些人,一层层的消息也就被广远知道了。   广远听说祁云把人家十几个人都给打了,领头的那个更是直接被打得躺医院哼哼唧唧还下不得床,广远端着茶缸子沉默良久,回头看着自家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的儿子摇了摇头。   算了,再嫌弃还是自己的儿子。   要是祁云年纪再小点再好拉拢一点,能收个义子就好了,这样的人,狠起来是真的狠,温和起来的时候却又比任何一位艺术家都有文艺气质。   再加上敏锐的政治触觉,要是混官场,那简直就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人物啊。   这世上有两种人最是叫人头疼,一种是一脸冷漠情绪极少波动的人,但是这种人摸索着也能明白个五六分。   另一种就是祁云这种,看起来温和,平时跟人接触也是七情六欲全都俱全,可你不知道你看见的是真的还是他故意让你看见的,想要摸透这人的底线,只能拿了命去试探。   因为一旦触碰他的底线,这人多半不死也残——官场里即便是“残”也已经足够一个人一辈子爬不起来了。   广远吸溜喝了口水,交代了秘书帮忙把事办好,然后自己站起身往院子里走。   “阿懋啊,你祁哥跟人打架受了伤,画眉那丫头也怀孕了,爸爸忙不过来,你一会儿拎点礼物去看看,跟你祁哥说饭馆的事已经帮他解决了,让他放心。”   广懋一听,顿时着急了,连忙应承下来,回屋里叫了保姆准备些适合病人跟孕妇的东西。   饭馆的事有范家以及广家两边介入,也是吓了东站那边的人一大跳,当初虽然模模糊糊知道红灯笼饭馆是有上头的人罩着的。   可下面的人只是知道个大概,管这片的人里有个是跟张德天有点交情的那种,可也不是交情太好。   收了张德天的烟,再加上自己家里也弯弯绕绕有亲戚在卖吃食,所以心里一转也有了让张德天打头阵试探的意思,因此红灯笼饭馆被砸之后他们这些人才没及时收到消息。   可这前头刚砸后脚立马就从上面两方大人物那里传来消息,这人心里也是咯噔一声,随即特别积极的跟着众人立马行动起来。   也是亏得张德天有心要借着身上的伤闹一回大的,所以除了他自己以及另外几个也同样受了伤的人,便是那些一开始就连滚带爬跑出去或者直接被砸晕的人,张德天也让他们就留在医院。   一会儿一起多缠点纱布啥的,脸上再用紫药水多涂些地儿,尽量搞得凄惨一点,管事那边他可是有人的!   可怜一群人还在病房里叫叫嚷嚷的商量一会儿咋去搞事,结果就直接被闯进来的人给抓了,强闯民居还又打人又砸东西的,还有没有法律了?   什么?非法开饭馆?怎么可能,人家明明就只是开个后门在家里给亲朋好友做顿饭而已!   张德天那会儿才刚测了听力躺在病床上,左侧耳朵依旧嗡嗡作响,左胳膊也直接被祁云砸得骨折了两处,更别说腰侧以及胸口腹部的伤。   左胳膊打着石膏,头上也缠了一圈白纱布,就这样了一脸懵逼的被拷上带回了局子里。   一通按手印之后,张德天作为主谋,被判劳改五年,这还是现在风头松一些了才能有这么个优待,要是再回转几年,这可是能直接吃木仓子儿的。   张德天这下是真吓得一个激灵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了,连忙询问有没有补救的法子。   要是别的人可能还能补救补救,可人家两位领导都关注着这事儿,工作人员只能遗憾摇头,“你这没有让你罚款就已经不错的了,进去以后好好改造争取减刑吧,你这还应该庆幸对方没人出事,要不然你这还要往十年上头靠,你说人家好好一孕妇,你去吓唬人家做什么?”   江画眉在老大夫那里看病的事儿也没隐瞒,有人就上门询问了,老太太絮絮叨叨就跟人说开了,因此怀孕的事也就都知道了。   工作人员没说老板娘怀孕是刚诊断出来的,张德天心里乱糟糟的,完好的那只右手扯着头发眼神恍惚。   突然想到罚款这事儿,张德天顿时眼神一定,咬牙切齿一番,积极的把自己姐姐姐夫给攀扯了出来,他们不早不晚刚巧这时候让他来砸红灯笼,说不定就是想一箭双雕!   这两人肯定是早就厌烦了他时不时带着兄弟上门白吃白喝,完了还要拿钱,怪不得这回那抠门儿的铁公鸡姐夫居然这么大方的一下子就拿了二十块钱出来!   真是恶毒!   而且红灯笼饭馆的靠山,他这个在其他地方胡乱混的人不知道,姐夫背后有人在衙门里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这是明摆着挖了坑还盖了枝桠树叶的让他往里面跳啊!   张德天恨得不行,攀扯姐夫的时候自然一点没放过,连姐夫背后那位衙门里的靠山都给攀扯了出来。   张德天本来就是这种人,欺软怕硬,知道红灯笼那边的靠山居然这么硬,顿时连恨都不敢生出来,转头就把自己姐姐姐夫给恨上了。   要说那位靠山也是飞来横祸,他就是拿点小钱让人顶个自己的名号私底下做点小买卖而已,其实自己就是清水衙门里每天看看报纸喝喝茶唠唠嗑的老实人。   结果突然有一天领导找了他去办公室摇着头让他自己收拾东西回家,这位靠山顿时傻眼了。   像他们这样的清水衙门,没人争抢着进来,所以大家基本都是老面孔了,除非有人歪打正着的走了好运调上去了,基本不存在有人收拾东西被踹回家自己吃自己的情况。   “你小子,早就跟你们说了别瞎收人家东西,下面打着你们旗号的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最后被收拾的还是你们这些人。”   领导提点了这人一句,回头自己回家跟家里的婆娘关起门来很是紧张的拨来算去。   两口子商量好之后,把一些礼送得轻为人又不咋牢靠的人都给退了礼不准他们再打自己的名头干事了,另外剩下那些也都好生警告了一番让他们别去得罪什么人,老老实实做生意就成了,要不然大家一起玩完。   红灯笼饭馆这事儿影响还是挺大的,至少在东站这一片的人很是收敛了不少,与此同时也终于明白过来了,红灯笼饭馆,那是真不能得罪的。   张德天的那群兄弟也都跟着进去了,东站的人很是议论了一阵,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了张德天那群人,他们这边的风气都好了不少。   九月初学校重新开始上课,祁云打着石膏吊着胳膊去学校,可把学校里关注他的人都给吓了一跳,祁云也没说别的,就说在家里没注意,给摔在石头棱子上磕的。   人高了一旦摔跤,那真是挺惨的,这说法没有任何人怀疑,铁熊还说要让家里给寄根虎骨过来,祁云拦还拦不住。   “老祁,这学期咱们可是要跟人打比赛的,你可是咱们的主力,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得好好养着。”   每年上半年大学里都有个响应国际运动节的比赛,像是篮球足球这些需要提前练的项目,都是在前一年的下半年就挑选好参赛成员集体训练一阵子,然后第二年六月里参加比赛。   虽然这几年高考废除了,可大学里也不缺人,都是推举上来的,大学里可以说每个学生都是国家都要重视的未来中坚力量,所以各项经费也是足足的。   上半年的时候铁熊他们坐在观众席看比赛,那会儿就已经“野心勃勃”的表示也要参加了,上大学前他们可都是零基础,上了大学才练的,祁云不怎么看好他们。   不过打球也是个锻炼身体休闲娱乐的好项目,所以祁云也没说什么,有兴致了就陪着玩一场。   小手臂骨折的事儿铁熊比祁云本人都还要上心,真打了电报让家里爷爷给寄了虎骨来,这些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药效也没流失,寄过来的粉末都是货真价实的,不是后世大街小巷扯块布摆摆上去糊弄人的那种。   铁熊细细的交代好了如何服用,完了还不放心,趁着一群人去祁云家里探望嫂子的时候还格外费心的跟江画眉又讲解了一遍,再三叮嘱嫂子一定要监督老祁好好吃药早日养好伤。   虽然开了学要忙学校的课,但是祁云也没有因为伤或者课程就耽搁了去琴瑟行的事儿,即便是一只右手不方便做东西,却也刚好能静下心来细细打磨先前自己弄好的部件。   老何教祁云,没有像普通师傅那样慢慢的教,一开始老何就直接拿了琴的解析图给祁云,让他自己看,看完了再把图给收好,让祁云慢慢的跟他说琴是由哪些部位组成的,每个部位又起到什么作用。   这还只是初步的,祁云记忆力好,心思也细腻,看两遍便是那些小细节也都记住了,老何也不点头也不摇头,继续问,假设某某位置凹进零点几分,会出现什么情况,弦座凹槽拓开零点几分,又可能会出何种状况。   这些就比较难了,因为祁云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没有数据可以截取以作对比,所以当时祁云老实的摇头表示不知道。   祁云说不知道,老何却是难得露了笑,然后开始正式教祁云做琴。   为什么第一件乐器是教的琴,这个老何也随口谈过,琴之所以被称之为古乐器中的君子,除了大家都知道的那些文学意义上的说法,对于老何他们这样制作乐器的人来说,还因为古琴发音轻缓低沉。   说是弹给别人听,以此来娱乐他人,还不如说是弹给自己听,让自己愉悦。   老何家祭拜的是伯牙子期,寓意就在于此,他们想要告诉后人的是,不要心里惦记着去附和他人的需求来制作手里的乐器。   所以何家的琴,是最受推崇的,因为制作的匠人在打磨凿刻时,那种玄妙的心境,赋予了这架琴一种飘渺的感情,于是琴也就脱离了死物的范畴,弹奏出来的音乐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就跟厨师说带着爱去做菜能赋予菜肴更多的美味是差不多的道理,或许对于小饭馆里的厨子来说这种说法很是好笑,可对于那些已经在技艺上登上一定高度的出厨师来说,这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玄幻心情,是真的能够影响一道菜肴在他们心目中的评分。   何家乐器师,以前都是以打磨出一架属于自己的琴来评判这人是否真的入了门,若是不过关的,技艺上适合的,那就留下来学习其他的乐器制作。   祁云现在就是在制作自己的那架琴,对于这些传承深远的技艺,祁云向往不已。   虽然也关心祁云手上的伤势,可祁云能有这份心,老何还是十分欣慰的,放下了自己手上的活儿,就坐在祁云身边,偶尔一声不吭的看着祁云细细打磨,偶尔也会说一说曾经的何家,倒是叫祁云很是涨了些知识。   江画眉在家里带着平安养胎,过了第一个月之后,家里一些轻巧的家务活儿江画眉也重新捡起来了,祁云在琴瑟行以及学校两边跑。   偶尔灵感来了也会写点文章,同样的,祁云这段时间的散文就更多的是跟古琴有关,于是祁云的读者也就知道这位先生似乎是在进行古琴制作的学习了。   倒是没人觉得这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个定数,主要是祁云文学造诣肉眼可见的有了进步,在历史方面也是信手拈来,这样的人只会让人佩服羡慕的,只有那半灌水哐当响的人才会招人嗤笑。   建筑系本来就是一个难度比较大的专业,大一下学期开始课程就安排得比较紧凑了,好在祁云学习能力不错,几头奔波还能依旧按照原计划对历史进行学习,另外还不影响照顾家里。   饭馆那边现在主要就是江河在照料了,江画眉这个掌勺的不能去,祁云就直接招了个厨子,人是老王给介绍的,毕竟祁云受伤江画眉怀孕,怎么说老王也要上门看看。   一听说有这么个问题,都没用祁云开口老王就主动表示能帮忙。   他找来的厨子也是本分人,原本是在一家厂子里做大厨的,结果被关系户给挤了出来。   这会儿其实工厂里的饭碗就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铁了,首先遭殃的就是这些职务有油水本身又没有什么关系的人,老王保证了这人的人品,祁云又自己看了人,觉得不错,这就直接让人去饭馆走马上任。   送菜送肉以及米面这些江画眉之前就已经有了固定送货的合作对象,李大红婆媳都是信得过的人,不至于在账面上做假,江河只要负责每天去饭馆里把账本对一对,大致确定没问题就可以了,也不影响他周末“开班授课”挣钱。   江河如今也是挣了有好几十块的人了,原本上交的时候江画眉是不要的,家里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要一个孩子的钱啊。   这么一说江河还不乐意,觉得自己吃喝都在姐姐姐夫家本来就是不地道的,现在能挣钱了上交又咋了?   江画眉没奈何,只能收了,晚上跟祁云嘀咕的时候祁云让她好好存起来,以后平安长大了无论是买固定资产还是做投资,好歹也有个原始资金。   作者有话要说:   田思思:嘤嘤嘤妈妈我就是爱他,外公居然这么老古板,以前妈妈为了跟爸爸在一起,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田思思妈:是啊,那时候啊我......【遥远的回忆   田思思爸:......我特么倒了几辈子的霉碰上这么一对母女?【默默关门而去 第118章 元旦   祁云的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铁熊家里寄来的虎骨粉起了作用, 好得确实挺快的。   当然, 这个快也是相比较慢的人而言,前前后后吊胳膊也掉了一个来月,再加上这会儿天气又热,后期直接就敲了石膏绑的夹板。   不过重物还是不敢用这只手,江画眉每次看见祁云吊着胳膊都心疼得不行,也不知道当初祁云是怎么用这只胳膊把她抱去老大夫家的。   农历九月,也就是国庆节之后的第三天,恰逢学校也不上课, 祁云请了亲朋好友一起来家里聚一聚,铁熊老班他们都在,另外还有老王以及师傅老何。   范洋那厮是不用请就早早的来帮忙了, 广懋也过来了,早上广远跟他一起过来的, 给祁云道了声祝贺送了礼, 这才坐了车离开。   身份不同了,便是想留下来放松放松也会被有心人误解成其他意思。   祁云就觉得身处高位的人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确实跟爬金字塔是一个道理,越往上其实能走的路就越来越少。   要么就是咬牙继续往上面走,要么就是跟个对的人然后作为附庸自愿当对方脚下的踏脚石, 这种情况还要提防着放不下心,因为你要担心他踩在自己身上走不走得稳,走得稳了爬上去了又会不会转个想法觉得想要踢开现在的踏脚石换块更好看的更舒服的。   有的人也喜欢那种站在高处翻云覆雨的感觉,不过现在这社会, 真个要翻云覆雨,除非把一个国家的领导人全都给拉下水,然而全都下水了,那这就是一群人的自取灭亡了。   总之若不是逼不得已,祁云对这些都秉持着敬谢不敏的态度,也佩服那些能在里面活一辈子的人。   家里来的除了老何,其他都是年轻人,闹得开,虽然老王只能算是半个年轻人,奈何人家在《国风》那里接触到的都是思想走在比较前段的知识分子,性子年轻也就够了。   吴进之前就有投稿的意思,不说跟祁云一样,至少能寻找到一点自己的价值。   不过吴进喜欢写的是现代诗,老王听吴进背了几首,觉得还不错,给他留了个投稿地址,也是《国风》的,但是是分支,专门登载一些小诗或者游记。   建筑系里出了一个祁云不算,又出来一个文采不错业余爱好是作诗的吴进,老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今天来的人也不算多,一张圆桌就坐下了,家里的饭桌是祁云后来自己弄的,借鉴的是几十年后的那种款式。   平时是四方桌,有事的时候就把四角半圆掰起来就成了圆桌,中间还有一个暗箱可下压,那是用来冬天吃锅子的。   这张桌子一如祁云的风格,无论是四方桌还是圆桌甚至中空的火锅桌,桌面上的水墨鱼戏莲叶画都能单独成画,再配上祁云去买了空白碗碟自己上色配的碗碟,摆开没人上桌的时候都能入画了。   好在这些人跟祁云也不是接触一天两天,他那尿性大家伙都知道,已经能够很好的适应了,不至于像一开始那样进了屋一张凳子都不忍心坐。   这一桌饭菜都是吴进大鼠老班他们早早过来帮忙一起准备的,老班因为平安的关系如今跟祁云走得进,又因着跟铁熊他们宿舍是一层楼的,几个人倒是关系十分不错。   知道江画眉怀孕了,吴进他们当然不好意思就真的带着一张嘴来吃饭,几个人里面吴进跟大鼠都有点厨艺,其他人也能帮忙打下手。   一上午厨房里忙得热热闹闹的,倒是跟要过年似的,期间江画眉担心的在厨房门口看了几回,被颠着锅铲绑着围裙的祁云及时发现,叫了江河来把人给撵回去了。   老何跟老王是前后脚到的,老何之前江平安满两岁生日的时候过来过一回,后来没过几天又是八月十五中秋节,祁云把自行车后面的箱子给卸了,硬是把人给拉过来的。   这回祁云忙不过来,老何不等祁云说就主动表示别来接他了,到时候他自己溜达着过来。   祁云挺高兴的,老何能这么主动,说明已经是把他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了。   事实上老何只是明白哪怕他不来这厮也要把他给糊弄过来,更别说好歹也是自己徒弟过生日,做师傅的不到场实在说不过去。   王编辑看见老何的时候还挺惊讶的,王编辑也是本地人,还是干的跟文化方面有关的,当然听说过何家琴瑟行的名头。   之前就知道祁云是在学习琴的制作,可那会儿他只当祁云是跟以前一样自己照着书摸索学习,倒是没想到这回是正儿八经拜了师学艺的。   见了王编辑其实老何是不大乐意搭理这人的,照老何的想法,祁云最好是除了琴艺别的都别去做,就祁云这天赋,若是专心于制琴,用不了两年就能成为新一代里面的领头人物。   制琴的人除了手艺心性之外,还要有一手好的琴艺,要不然你怎么知道自己做出来的琴音色如何,不弹奏几曲让弦由生变熟,你又如何知道转承衔接是否足够圆润?   不过老何也偷偷去买了几本祁云写的书回去看过,摸着良心说,写得真的好,因此王编辑过来跟他搭话的时候老何也就没有直接甩脸子不理人,只是不够热情罢了。   王编辑却是已经受宠若惊了,要知道琴瑟行这位因为一生经历坎坷,脾气很有些古怪,便是再有名的人到了他面前人家照样爱答不理,只有脾性对了,人家才会多跟你说几句话。   老何一边有平安陪着,江画眉也在一旁陪着说话,时不时的添一盏温热的茶水,这堂屋里气氛倒是还不错。   等到祁云开始往堂屋饭桌上端菜摆碗筷,这气氛就热闹起来了,好像那热闹的氛围也从厨房那一堆年轻小伙子那里带到了堂屋里来。   “今儿可是老祁满二十四的大喜日子,成大人了,我这心里欣慰啊!”   “去去去,你个毛头小子欣慰是甚?人家阿云都有俩娃了,你们这些在他面前都是小弟弟。”   这话说得在理,祁云笑着跟说了大实话的老王碰杯走了一个。   铁熊着急了,他还想跟今儿的寿星喝第二杯酒呢,第一杯那位是老祁的师傅也就算了,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可第二杯就因为他装大头蒜就被人给抢了,铁熊这就郁闷了。   话不多说,先走三杯,这是咱大爷们儿的老规矩,至于谁定的规矩?   嗐,谁管他啊。   范洋这人贼精,呼啦啦喝了一碗汤塞了几口菜,然后就唱起敬酒歌,拉着祁云要来个“一醉方休”,这是打量着要把人灌醉要试祁云酒品呢。   可惜祁云喝得面不改色,脸上的笑依旧温和浅淡,广懋挨着江河仰着下巴看,眼巴巴的,有点儿羡慕。   广懋倒是能喝酒了,怎么说都已经十八岁了嘛,可这人就是个闻着味儿都能上脸的人,祁云可不敢让他真喝酒,就怕一口倒。   一群年轻小伙子闹闹腾腾的,倒是把老何都给逗笑了两回,这样热闹的情形,也就骗回了祁云这个徒弟之后才重新感受到了,年轻人身上那股子活泼劲儿也叫人看了忍不住心里生出点高兴来,好像自己也年轻了几岁似的。   老何送祁云的生日礼物是一架放在琴盒里的古琴,说是古那肯定是有点年头的,还是老何的爷爷留下来的最后一架琴。   当年是为老何做的,这么多年老何也一直在自己用,现在就送给了祁云,可见对祁云这个唯一的徒弟有多喜欢。   这些祁云肯定是不知道的,不过看见这琴还是很喜欢的,当天晚上就在屋里看了许久,可惜这会儿他还不大会弹奏。   虽然也算是入门水准了,可祁云总觉得就以他现在的这手艺,碰一碰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能让祁云这样绝对自信到自恋的人感觉不好意思碰,这也是件怪事儿了,连江画眉都忍不住笑话他两句。   “有些事真没办法用语言来描述,就感觉要是不能弹奏好的曲子,随随便便就用了它,总觉得怪对不起人家的。”   祁云把琴收回琴盒里小心的放进专门腾空的衣柜里,末了还拉着平安叮嘱了好一阵,让他不要去玩。   “你越说平安越好奇越想去玩怎么办?”   祁云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又跟平安说等他长大一点教他,然后就把平安给拎着送到了江河房间去。   现在平安也已经是两岁的小男孩儿了,当然不能再继续跟妈妈一张床睡觉了,索性平安已经习惯了,倒也不闹,只是以后没有了每周能跟妈妈一起睡一晚上的福利罢了。   平安觉得自己都要当哥哥了,当然不是小孩子了,这种福利就是小孩子的,他才不想要呢。   祁丰跟余安安都去了边境的事家里还不知道,祁海茂倒是也跟祁云一样看出来了,两人在信里通了话,最后还是决定暂且不多说。   哪怕以后家里人会怪他们两个,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除了担惊受怕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日子过得紧凑,祁云三方面的学习却始终没有松懈,一直到十二月末,祁云完成了《时间旅人》的第一卷。   这本是故事性比较强的小说,《国风》不适合首发,所以祁云直接跟兴华出版社谈妥了出版事宜。   如今祁云也算是个名人了,再加上这半年来南边可以说发展迅速,张副编直接拍板提议首次印刷就走八万册,将主市场投往南方。   这样故事性强的小说,消费人群定位成年轻人是很适合的,而且小说张副编自己也看了,里面涵括的知识量是真的惊人,便是张副编自己看完都觉得自己知识储存量不够。   果然如同父亲所说的一样,人就该活到老学到老,学得越多,越明白自己的不足。   这回祁云是拿的提成,也就是卖多少就跟出版社分多少,每个月一结,这也算是张副编给祁云的“友情合同”了。   要是别人或许会选择一次性结算按本拿钱,不过祁云这样自信的人,并不觉得自己的书会滞销,签合同签得很是爽快。   张副编见祁云都没用自己劝就选择了这个方式,跟这样的人合作自然是高兴的,没有琐碎的掰扯,前前后后谈公事也不过才半个小时不到,剩下的时间就两人随便聊聊天吃个饭,相处起来确实如同老友一般轻松自在。   元旦学校里有表演,这也算是祁云他们这一届大一生最后的“新生时光”了,一个个折腾得还挺卖力的,他们建筑系的一群糙汉子还非要夸海口出三个节目,还保证不是大合唱。   祁云看得好笑,然后老班找到他头上祁云就笑不出来了。   “不要,我还要陪我媳妇孩子小舅子看节目呢。”   这是说好了的,元旦表演祁云要带江画眉他们一起来学校看,学校也是允许带亲属的。   “你就代表咱们系上去随便表演一个,不管是吹笛子还是弹古琴都随便你,要是唱首歌也成。”   “就是啊,老祁,你可是咱们建筑系的标志性人物,你不上去那不得被隔壁美院那群人看了笑话去么?”   建筑系的糙汉子鄙视美院的男生没男子气概,美院的女生鄙视建筑系女同学像半个男人,两边都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那种,少的那一部分都要被系里的人当成系宝了。   被外面的人埋汰鄙视了,这可就炸了锅了。   当然,这种仇已经算是历史遗留问题了,因为几乎每届两边都是这么个情况。不可避免的,每一届两系代表人物也要被摆到相对立的位置。   祁云也是无语,明明就是这些家伙自说自话就把他说成什么系代表人物了。   每年像是元旦这种跨系演出同欢的时候,都是各系一决雌雄的时刻,铁熊他们十分入戏的同仇敌忾,在学校遇见祁云就劝他。   或许入戏的也不仅仅是建筑系的这群“蛇精病”,因为祁云在校门口居然遇见了美院代表人物,那位传说中的玉倾城。   咳,当然,所谓的玉倾城相当于雅号,本名叫啥祁云也不知道,总之是个长得挺好看留着长头发披在肩上跟个姑娘似的高个儿男人。   当时祁云下了课躲开铁熊他们忙着要去公车站等公车去琴瑟行,手上的稿子暂时告一段落,祁云这段时间也在对自己那架琴做最后的调整,调整的时候需要使用到一定的琴技。   这个就只有慢慢练了,没人能一曲成才。   江画眉在家养胎也有几个月了,如今五个多月肚皮已经松松散散的鼓起来了,比起当初怀平安的时候肚子更扁更塌。   李大红的婆婆王桂喜摸了摸,问清楚老板跟老板娘甚至小平安都是盼着生个闺女,于是笑呵呵的一口咬定这怀相就是个姑娘。   江画眉肚子大了也不方便带着平安再到处跑,也就只有周末祁云有空的时候一起跟着江画眉才能去店里转一转。   王叔他们看见江画眉没化妆的样子一个个都是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再丑的闺女搁家里不晒太阳不干活的养这么四个多月也能养白啊。   而且听说肚子里怀的是闺女,有的妇人怀女儿确实会越变越漂亮,倒也就没多怀疑什么,只赞叹红灯笼这老板年底子好,怪不得当初能嫁给祁云这样的小伙儿,家里弟弟儿子也都长得好。   以前还总是叹息江画眉就是那一家子里面的那颗狗尾巴草的人这会儿没话说了,不过那会儿也就是茶余饭后随口一说的闲话,也没人当真,感慨过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   祁云这会儿是真的忙,要抓紧时间忙完外面的事,腾出时间回家还要陪自家媳妇出门散步,因为当初刚怀上就有流产迹象,祁云对江画眉这一胎紧张得很,轻易不让江画眉单独带着平安出门,就怕她肚子大了平安又小,被谁不注意给撞一下也有可能出意外。   这玉倾城站在即将出学校的主道边上,一群打扮得同样花枝招展的男生女生往旁边一簇拥,还挺像小明星的。   不过这阵仗也就让祁云匆匆路过的时候扭头多看了一眼,然后抬手一看时间。   哟,这趟往顺德街那边的公车马上就要到了,得赶紧的。   于是祁云加快步伐小跑着走了。   玉倾城:“......”   不是说这人是他们建筑系的代表人物么?怎么这么不顾形象?然而让人嫉妒的是即便这样不顾形象,人家还是那么好看。   “祁云同学请等一下!”   有人及时回过神来,跑着追上去把祁云给拦了,祁云不明所以,转个方向要绕过去,结果又是几个漂亮的姑娘拦着。   祁云眼神在这几个拦路女同学脸上转了一圈,觉得这阵仗不像是拦着他要跟他谈理想的,反而是来约架的。   “祁云同学,久仰大名,鄙人玉封,听说你是......”   “听谁说的?”   玉封被祁云不按套路出牌的反问弄得一愣。   祁云不管这人是谁来找他干啥的,总之他没时间。   上下一瞄对方,祁云转身正对着玉封伸出右手,玉封愣愣然也伸出右手两人握了手,“同学,听说的不一定靠谱,看你们好像也不是来找我打架的,我还要忙着去我师傅那里上课,公车马上就要过来了,有机会下次再聊吧。”   说罢抬手拍了拍对方胳膊,祁云面露惋惜的冲对方点了点头,扭头对明显跟玉封是一起的同学笑了笑,转身火急火燎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封:咱们的文帖呢?还没送出去怎么办? 第119章 日常   祁云到琴瑟行的时候老何正在院子里戴着眼镜埋头给一架筝上弦, 上弦都是细致活儿, 祁云也不打扰,先往厨房那边去。   给煤炉子开了通气口,再把锑锅里的热水倒出来,重新打了水下了米,一会儿蒸饭。   这会儿刚好是中午,祁云这阵子忙,都是直接抽了中午的时间来琴瑟行这边,要是下午有课就在这边短暂休息一下直接回学校, 要是下午没课,祁云就在这边直接留一下午,主要是需要学习的东西也不少。   倒是刚好这样一来就把老何的午饭给管着走了, 离开之前祁云也能把晚饭给弄好,老何自己饿了就放煤炉子上蒸一下就成了。   这么大个宅子, 现在都是老何一个人住, 平日里的打扫也是他一个人,除了二进前院, 其他院子以及后院都给锁了没用,每年开春的时候找人来修补一下屋顶就够了。   祁云原本是想着给老何找个专门打扫做饭的人,可老何自己不愿意, 家里这些东西都是陪着他一起在这宅子里过了这么多年的物件,不舍得有别人来给它们擦灰扫尘。   索性他自己平日里空闲的时间也多,不想做东西的时候就迈着腿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打理一番,也算是一种消遣。   至于做饭的人, 以前老何就是凑合一口不把自己饿死就行了,现在有了祁云在,老何更不乐意让外人来家里动他家的厨房了。   这厨房肯定不是大宅子原本的厨房,只是当初在这里搭的一个小厨房,方便在二进院子里干活的家里人吃口热乎饭设置的。   祁云暂时收拾好,也没去院子里忙活,就在小厨房门口拉了张凳子坐那儿跟老何唠唠嗑。   “过几天小寒节有个老友聚会,那天记得穿精神点,就穿中山装,早上早点过来跟我一起去。”   现在距离小寒节还有十来天,老何突然想起来这事儿,提前就跟祁云说了,说话的时候还扭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祁云的身条。   祁云穿中山装也是他在那本书上看见的,那照片,看着精神得很,这回可是老何把祁云给介绍到圈子里的头一回,当然要让祁云打扮得精神俊俏些。   不过看想着那照片好歹也是年初那会儿拍的了,说不定那身衣裳已经不合身了,老何提前跟祁云说也是让祁云有个时间准备衣裳的意思。   祁云应了一声,心里倒是有点明白老何说的聚会是什么,不过也没多想,心生紧张忐忑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因为有想要在对方那里得到点什么。   比如见未来岳父岳母的男人想要的是让对方愿意让他们的女儿成为自己的妻子,比如见面试官的人想要得到一份工作,即便是有人见到陌生人而感到紧张,那也是因为这个人潜意识里渴望得到陌生人的好感。   祁云觉得这样的紧张完全不适用于他自己,就是陪着老头儿去见些老朋友唠唠嗑喝喝茶罢了。不过老何这么郑重其事的提前通知他穿衣装扮,祁云还是没多说什么。   今天周日,一天只有上午是满课,下午没课,要不然玉封他们也不至于大张旗鼓的来找祁云,可惜祁云当时做出一副匆忙的样子,玉封他们只是来按照惯例下“战帖”而已。   这会儿的人还不至于像是几十年后那样拦着人就在校门口当众挑衅,只是很文雅的寒暄一声彼此认识一下,然后再走清苑两系都默认的老规矩来一发“友好宣战”。   说是宣战,其实大家都知道,像是这种文艺类的肯定是美院那边占上风,但是等到来年六月的国际运动节,又是建筑系的占上风,不过是谁得瑟半年的事儿而已。   风水轮流转,上半年我得瑟完了下半年就该你得瑟了。   要真个追根究底的问这两系学生这样折腾有啥意思,估计十个里有八个会摇头表示不知道,另外两个就是耿直人,直接跟你说没意思,就是好玩。   一年到头也没什么节假日狂欢节,作为清苑的学子,平时学习任务还是比较重的,所以有这么个“传统”也就当做是放松娱乐一下。   祁云把午饭做好,临走的时候又把中午带过来的鸡给炖上。祁云离开的时候四点多了,在煤炉子上涌小火炖两个多小时也就差不多,老何六七点钟吃晚饭。   祁云也不敢给他炖得太早了,要不然汤在锅里熬干了估计闻到焦糊味老何才能突然想起厨房的事儿,时间允许的话祁云才会给老何炖汤。   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多吃点这些汤汤水水的也更利于肠胃消化。   祁云这里坚决不接招,而且祁云忙也是大家都能看得见的,倒是也没人说什么,这会儿大家还不至于扯到什么集体荣誉上去。   毕竟这种事还谈不上荣誉,更侧重的还是学习以及人品上,像是祁云这样建筑系里的大作家,已经够让建筑系的人走出去也能挺着胸脯自豪一把了。   老班也不勉强,临时凑个人数,反正内部彩排的时候刷下来就行了,最后等到元旦那天,倒是系里另外一个班凑出了男女二人演奏的节目端到台面上去。   男生钢琴女生小提琴,都是现在比较富裕的人家才能接触到的,祁云看了表演节目单,有意思的还是挺多的。   平城这会儿已经积雪了,毕竟也是十二月深冬了,表演的地方是在清苑最大的室内会场,时间是上午十点开始,时间不早也不晚。   这会儿要弄什么节目还是在白天,毕竟灯光那些设施还跟不上,晚上学校再全面开放允许家属进出的话也比较乱。   祁云牵着江画眉单手抱着裹成圆球的平安,身旁再跟了江河,四个人一起提前去了学校,祁云带着家属逛了学校,路上还挺多人停下来跟江画眉打招呼的。   虽然没见过江画眉,可云深夫人的大名可是已经传遍了,祁云当初在学校多少女同学明恋暗恋啊,结果祁云为了家里的美娇妻,半点不含糊的表明自己有妻有子。   即便是有那还要上赶着贴上去的,祁云也从来不跟女同学玩暧昧。   这秉性别说祁云是一位在华国范围内都算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便是祁云只是个一事无成的大学生,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让许多女人羡慕江画眉了。   “这就是嫂子吧?肚子都这么大了?什么时候生啊?”   “嫂子皮肤真好,怀孕了都这么漂亮。”   “平安好久没来学校了,瞧着是长高了一截儿了。”   ......   江画眉来的时候还有点忐忑,等真的进了学校见到了平日里跟自家阿云一个学校上学的同学,面对对方友善的态度,江画眉一开始还挺纳罕的。   等到了大会堂坐下来听了旁边挨着的祁云同班女同学笑闹着说了祁云在学校的那些事,江画眉也明白过来为什么明明她没来过,这些人却好像对她格外熟悉似的。   江画眉一直都知道祁云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人品也绝对信得过,不会像一般男人那样即便不喜欢一个人,也会不自觉的因为对方的喜欢而给予优待宽容。   当然,关于最后一点,江画眉纯粹是当年自己就曾经是其中的一员,所以深有体会。   不管那时候她是身世可怜也好还是名声糟糕也好,这个人看她的眼神跟看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没有同情也没有鄙视。   正如祁云曾经跟江画眉坦言过的那样,这世界上不就只有亲近的人跟陌生人么?   但是现在从别人口中知道原来祁云在学校也是如此坦然的表露她这个人,江画眉抿唇眉眼弯弯,被祁云抓着塞进自己衣兜里握住的那只手紧了紧。   “怎么,手冷?”   祁云原本正在侧身弯腰跟提各种问题的平安说话,感觉到江画眉的动作,侧身动作自然的抓了江画眉另一只手合拢在掌心捧着哈了口气搓了搓,“一会儿人都进来完了就暖和了,我先给你捂捂。”   大门那边进进出出都有人掀帘子,冷气钻进来就把热气给吹淡了。   祁云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单手就把江画眉两只手都握在了手心,然后围巾跟缠粽子一样把三只手缠在一起包起来,“要是你没怀二妹我还能把平安给你抱着取暖。”   因为一家人都盼着江画眉肚子里的是个小公主,再加上王桂喜拍着胸脯保证是个闺女,于是家里人都以“妹妹/外甥女/二妹”来称呼上了。   祁云低头碎碎念说着家常话的空隙就把手给缠好了,然后自己的手就往江画眉大腿那边放,这等于是借自己的一只手给自家媳妇当自然发热体了。   江画眉也不用侧身扭着腰,跟揣了个暖炉似的。   一旁刚才还跟江画眉叽叽喳喳说着话的几个女同学顿时就头挨头哄笑着议论起来,没想到祁云对上喜欢的异性是这样的,可真叫人看了回稀奇。   不过这位传说中的云深夫人也确实很出乎意料啊,大家都知道祁云是在下乡的时候跟妻子恋爱结婚组建家庭的。   就他们想象中的,哪怕是已经抱着善意去想,那也是一个长得漂亮但是第一次来肯定比较弱气的人。   有些地方真的是能够带上一种气势的,比如那些高档的西餐厅,他们这些普通学生走进去都没那个气势,总觉得弱弱的打不直腰背。   像清苑大学这样的高等学府,一般人走进来,除了满眼赞叹之外身上也会有格格不入的无措感。   然而江画眉却完全没有,行走交谈都是一如既往的随意放松,而且短暂的闲谈中也完全没有露出知识上的短板,好像他们除了专业知识上略胜一筹,在其他方面委实比不上人家。   听说村里其实也有不少父母是比较开明的,让家里的女孩儿上到高中也不是没有。   至于江画眉为什么没有跟祁云一起考上大学?没看见人家都是孩子的妈了么?女人啊,就是比男人付出得更多,怀孩子也就算了,等生完孩子还要给孩子喂奶。   完了要是没有婆婆帮忙带孩子,那也是件让人耗费大量精力的事儿。   几个女同学说着说着就歪了主题,从江画眉身上说到了女人在家庭里到底付出有多少去了。   恰好这会儿台上也有了动静,江画眉往祁云那边靠了靠,专心的看起了舞台上的表演。   几个系的学生一起坐在大会堂里,人一多空气里就暖和上了,到了后来江画眉把围巾扯开没缠着了,可祁云抓着她的手却没松开,背后是铁熊他们几个,偶尔还会喊着祁云让他扭头转过去一起说几句话。   平安跟江河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室内会堂,节目也安排得挺丰富的,一大一小两舅甥伸着脖子看得专心。   这会儿的节目其实挺单调的,叫祁云意外的是那个“玉倾城”居然表演的是琴笛配乐的剑舞,到肩膀下面一点长度的头发高高梳起,戴了一方木簪,一身白色练功服。   音起剑走,颇有美感,力量跟舞蹈结合起来,就是力与美的展现。   当然,这种欣赏仅止于自家媳妇也一脸赞叹的夸奖之前。   “那舞剑的可真好看。”   江画眉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表演,什么都新鲜极了,印象最深的也就是作为压轴的玉封他们那个剑舞。   元旦庆典都散了,回家之后江画眉都还忍不住感慨。自家媳妇当着自己的面夸另一个男人,虽然知道只是流于表面的夸赞,可祁云还是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祁云把手上列清单的笔暂时放下,然后腻歪着去抱着江画眉肩膀晃着撒娇,“眉眉,其实我也会,以后我教你啊。”   其实祁云不会剑舞,但是耍太极剑也能很好看啊,祁云当年跟着祖父早早的就过起了退休老年人的日子,周末可都是一场不缺陪着祖父去练太极剑的,一群老头老太太里面可就他耍得最好看了。   江画眉好笑的把人给推开了,“去去去,别来缠我了,我这还要把去年的账本整理好呢,该给妈他们买的东西赶紧整理好清单,趁着这段时间咱们好好准备好,没几天就要出发了。”   元旦一过,寒假也就要来临了,今年原本说了要结婚的祁丰跟余安安两个人都跑得不见了踪影,祁云肯定是要带着江画眉他们回去过春节的,要不然凝开芳肯定得心里难受。   好在这会儿江画眉肚子已经稳妥了,路上也不会转车,直接坐几天的软卧火车就到家了。   这回要带的东西就比较少了,除了在平城这边给凝开芳他们买点这边的特产,其他的就都不如回怀城买了,连换洗衣服也不用带,正好回怀城又换一波新的。   今年祁云也二十四了,可在此之前还是长了一大截,江画眉倒是没怎么长,就是胖瘦现在得调整一下衣裳了,江河跟平安自然是不用多说,以前的衣裳肯定是过一个季节就要换一波尺码的。   幸好平安现在已经两岁了也不用担心尿裤子了,在车上要用到的也就是两套内外衣。   江画眉那里整理了账本又陆陆续续去买了些东西,祁云学校过了老师给布置的课业小考之后也没忘记去之前就已经在裁缝那里定做的中山装,按照老何的提醒在过完元旦之后五号小寒节的早上一早就去了琴瑟行。   知道祁云是要陪老何去见老友,江画眉也没多想,早上用饭盒做装了一份早饭,让祁云带上,到时候过去了用炉子热一热,跟师傅一起吃个热乎早饭。   祁云到琴瑟行的时候也没走大门,转的二进偏门,那里是个用铁链拴了大锁的门,祁云用钥匙也能直接打开,不像大门那边还需要有人在里面开开才行。   这会儿也就天刚亮,外面是厚厚的积雪,祁云进了偏门直奔小厨房,小厨房的门是掩着的,里面煤炉子都不会熄,推门而入的时候那感觉,真跟从冰箱走进太阳笼罩的地方似的。   当然,事实上这只是错觉,主要是之前祁云感受到的室外温度太低了,等在小厨房里多站片刻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打开炉子口掏了灰烬,看着蜂窝煤几个眼子里冒出火气来,祁云这才把一路挽在手臂上的食盒打开盖子。   饭盒是这会儿最常见的铝饭盒,拿出来直接蒸上就行。   弄好早饭,祁云捏着刚才扯下来的手套把手揣在衣兜里往堂屋那边走,老何已经听见动静穿了毛衣外套打开了门,“带了早饭过来?”   人的年纪大了,一点动静就能惊醒,迷迷糊糊一晚上能睡半宿就已经不错了。   开了门让祁云进去,老何自己转身又回了屋里,衣裳都还没穿整齐呢,为了给祁云开门才胡乱套好临时出来的。   祁云跨进门槛反手把门给关好,感受到屋里没多大热乎气,顿时眉头皱上了,“师傅,你这屋里怎么又没热乎气儿了?”   像是他们这种四合院,没通暖气的都是自家修了火炕,要是不烧炕也有屋里烤火的炉子,买了煤打碎了用桶拎到屋里,炉子也有专门的烟囱口排烟,炉盖合得严丝合缝保证不能漏烟,要不然那就要中毒出事儿。   老何这里没烧炕,用的就是祁云给弄来的炉子,可晚上后半夜要是没记着加煤,那火小了屋里热度自然就不够了。   老何假装没听见,穿好衣裳挤了牙膏去屋角单独隔出来的洗手间刷牙。   祁云知道这老头子说了也没用,只能想着回头走之前给他弄些大块的煤加进炉子里,好歹也能燃更久。   老何洗漱的时候祁云又去外面拿了铁锹把昨晚又铺上的雪给铲了,要全部清理出来今天早上肯定是时间不够,只能先清理一条让人行走活动的路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一群老头老太太里面我太极剑舞得最好看!   老头老太太:废话,有了我们当衬托,你不舞也好看。   玉封:呵呵,后悔了吧?让你不接战帖【鄙视 第120章 斗画   雪这个东西, 几乎不怎么下雪的南方人会特别稀罕, 可北方的人却是看得头疼,特别是住四合院的,因为每一次大雪都意味着又要扫雪。   祁云草草打理出了一条小道,寻思着回头得找几个人来把院子里的雪好好弄一下,回怀城之前得说服老头子答应给他找个做饭兼清理积雪的人,要是雪不弄干净,祁云怕老何自己一个人在家摔了。   “别弄了,反正一会儿还要下雪, 快点吃早饭,咱们收拾收拾就过去了。”   祁云穿着厚厚的军绿大衣在外面忙活,一会儿就喘着气身上发热了, 老何从厨房把热好的早饭端进偏厅,看见祁云那哈着白气在雪地里忙活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眉。   祁云没注意, 等两人相对而坐吃早饭的时候祁云顺嘴提了一句找人料理院子的事儿, 也没想到老何能一口答应,结果老何就是沉默了一下, 而后干脆的点了头,“你别操心这些了,一个大男人成天操心这些家里事儿像什么样子?放心吧, 我要找人打理院子还不至于找不到人。”   事实上想要进琴瑟行大门的人不知有多少,即便是来当个厨子打杂工都有人乐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露一手让琴瑟行的何老点成学徒。   即便是不奔着何家手艺来的,便是跨进了何家的门槛以后在外面也能攀扯上何家的关系。   老何只是不想牵扯太多罢了, 不过现在看见祁云这么辛苦,老何也过意不去,决定找老友帮忙弄个话少能干活的人。   吃完了早饭出发之前,老何从库房里抱了把琵琶出来让祁云带上,“这是给玉家小子的,听说长得不赖。”   说这话的时候老何眼神在祁云脸上转了一圈,虽然脸上依旧没啥表情,可显然眼神却带上点别的意思,祁云总觉得师傅让他打扮精神点的意思其实不仅仅是博取老朋友的好印象。   至于为什么要送琵琶,这就是老何跟玉家老爷子的事儿了,祁云也没多问,抱着盒子单手张开虚护在老何身后。   老何嘴上念念叨叨的看不惯祁云那护鸡仔似的模样,可惜老是按不下嘴角的弧度,导致一张老脸似笑非笑十分古怪。   这大冬天的昨晚还下了一整夜的雪,外出总归不算方便,好在玉家那边有车过来接送,是辆十分古朴的怀城牌,比领导人用的红旗牌规格要低一些,可也不是普通人能用的。   有司机从驾驶座下来帮老何开门,祁云一看,倒是乐了,这接人的居然是玉封。   玉封今天把头发全部绑了起来扎成个马尾,露出英气的剑眉,五官也显得更加深邃,不至于让人把他的性别认错。   因为没有前几天在舞台上表演时化的妆容,脸部棱角更加分明,穿了一身西装,还打了领结,看起来还挺像事业有成的海龟精英人士。   玉封看见祁云也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朝老何微微鞠躬喊了声“何爷爷”,“爷爷已经在家把茶煮上了,就等何爷爷了。”   老何翘了翘嘴角就算是给了个笑了,摆摆手哼哼两声,“你爷爷这个人怕是让你跟每个人都这么说。”   多少年的老友了还能不知道他那狗德行?   玉封笑了笑,替老何拉开后座车门,祁云护着老何坐了上去,自己转头笑着伸手跟玉封握手。   看着这人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温和亲近的笑伸出手,玉封神色有点儿复杂,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伸手握了握,“真是缘分,上次走得太匆忙了倒是没能多聊聊,你在舞台上的表演我跟家人都看过了,我家小舅子回家之后还念叨了好几天说你舞得好看。”   其实说好看的是江画眉,不过祁云肯定不乐意说自己媳妇夸别的男人好看。   舞得好什么的,这样的形容词落在耳朵里总觉得怪怪的,可人家又是如此真心诚意的夸奖他,玉封眼皮子跳了一下,弯唇笑着说了声感谢。   回头祁云已经挤着也坐上了车,玉封拉开车门回到驾驶座把着方向盘,怎么就觉得自己那句“谢谢”说完了喉咙管那么噎得慌呢?   抬眼看了眼后视镜,后座上原本在跟老何说话的祁云笑着抬手冲他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在打招呼还是示意他可以开车了。   玉封觉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何爷爷这样的人收的徒弟肯定也是如君子琴那般的人物。   玉封只负责开车接老何这边,其他人要么是自己有车,要么就是让司机过去,从这一点看来,老何确实跟玉家老爷子关系亲近。   不过老何选择在小寒这一天赴玉家的约用来向外面的人介绍祁云,只是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老何也对玉家十分亲近。   玉家住的是小洋房别墅,应该是民国时期的建筑,那会儿都流行这种欧式风格,跟老何住的院子感觉就是两个时代的。   祁云把琵琶已经交给了玉封抱着,一路跟着玉封到了主楼穿过门廊进了一间室内花房,里面有位蓄了及肩花白长发发际线退守几厘米的瘦高个儿老爷子特别热情,大老远的就往门口这边迎了过来,张开双臂就不顾老何的黑脸给了老何一个“深情的拥抱”,“何老头,你可以啊,大半年都不出门,早就听说你找到个上心的徒弟,怎么,这是要闭关然后让我们大吃一惊?”   上心这个说法也就是玉老他们说,跟老何不和的那些人都笑话老何是找不到人只能拿钱聘请了,也玩了回“时髦”。   玉老这些老朋友却不担心,毕竟他们是相信老何的,就老何那德行,即便是花钱聘了个“徒弟”,那这个徒弟能在老何手下待这么久,也算是一项本事了。   之前老何不乐意跟外面的人说自己徒弟叫什么,今儿终于肯把这个宝贝徒弟带出来给他们见见了,玉老脸上的激动可不是装的,抱着老何的时候就可劲儿往祁云身上瞅,那模样让玉封都没脸看了。   祁云一如既往的温和浅笑,对方看过来祁云就微微躬身颔首,礼仪周到,既不咋咋呼呼也不故作清高,关键是这小伙儿长得好。   老何总算是睁了回眼了,之前他们私底下还琢磨着老何会不会也找个跟他自己一样话少的棺材脸。   “搁开点,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肉麻。”   “我这不叫肉麻,这叫热情懂不懂?就是因为一把年纪了所以才要热情奔放,要不然咱躺地下了想蹦跶起来热情一回都不行。”   老何懒得理会这人,转头把祁云介绍给了玉老。   “这是咱华国武术协会的,以后等平安四五岁了可以让他们教教,不说别的,至少能强身健体。”   说得跟幼儿兴趣班随便挑随便选的老师似的。   祁云笑着告了声好,行了武术界的晚辈礼,玉老倒是对笑呵呵的应了一声,二话不说把老何开玩笑似的话给应承下来了。   这位玉老跟玉封都蓄了及肩长发,搞得跟艺术家似的,倒是没想到还是武术协会的路子,倒是叫祁云暗暗惊了一下,没忍住转眼瞅了玉封一眼。   玉封似乎也知道祁云这一眼是什么意思,绷着脸意思意思的弯了弯唇角。   “哟小云是清苑的啊?那正巧,小玉也是,不过是美院那边,你们俩以后认识认识。”   玉封立马点头应了,没让祁云插嘴,好像挺怕祁云说出两人其实见过面还差点下了“战帖”这事儿。   祁云听玉老叫玉封“小玉”,总觉得隐约明白玉封为什么不敢让他爷爷知道他在学校的情况。   祁云发现自己跟师傅来的确实是挺早的,这会儿也才九点左右,玉老陪着他们说了许久的话,约莫十点半左右才陆陆续续又来了人。   先来的都是亲近的人,玉老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特别热情的揽着祁云的肩膀把祁云当自己的晚辈给人介绍,引荐的时候语言也用得十分巧妙,总归是个情商很高的人,难怪能做武术协会会长。   至于玉老为什么能够跟自家师傅成为莫逆之交,这一点祁云还是挺能理解的,像是情商高的人,虽然在表面上看来玩得好的人也必定是情商不错的人,可真正能够放松身心去交心的却一般都是性子简单的人。   自己弯弯绕绕的多了,总想要找个心思一目了然的人说说心里话放松放松。   玉封拿到老何送的琵琶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即便是被自己爷爷抛弃或者当做衬托祁云的那个踏脚石也一点没膈应,反而十分恭敬的挨着老何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等到老何说了句什么,玉封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然后起身跟附近的长辈告了声罪暂时离开。   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青色唐装,有银黑纹路的刺绣,手指上缠了白胶带绑了指套,怀里抱着之前祁云抱过来的那柄琵琶,马尾也用木簪高高束了起来。   来的人里面有二十来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爷子,有的人带了孙子有的人带了得意门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上层圈子的交际会。   看见玉封这身行头出来,自然是纷纷很给面子的笑着鼓掌。   玉封学的是古典乐器,这会儿清苑的美院音乐系还不怎么出名,倒是专门的中音已经颇有名头,玉封学音乐却选了清苑,恐怕是为了里面那位知名琵琶大师。   为了一个名师就选择了一所学校,就为了能够听到对方为数不多的几堂课,这样的人,祁云是十分佩服的。   倒是没想到初次一间跟花孔雀似的玉封是这样的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口舌可绽莲花的玉老带着祁云跟人攀谈,不过片刻众人就认识了祁云,说祁云他们很多人不知道,可谈起“云深先生”在场知道的人却不少,倒是没想到老何收个徒弟居然还是颇受文坛前辈好评的云深,一时间这些人对待祁云倒是真个热情了不少。   祁云这人说话做事进退有度,待人接物温和如春风,让人不自觉就在谈话间露出会心一笑,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透出股轻松惬意,看得玉老心里暗暗感慨。   老何这家伙果然是闷了一辈子终于憋出个大运来,至少有了这个祁云在,以后老何心愿怕是能够圆满咯。   玉封为大家弹奏了一曲之后就坐在老何身边倾身说着话,应该是趁机讨教,玉老带着祁云透了“云深”的底,倒是惹来好一位自称范洋祖父的范老亲近,范老还提议要跟祁云联手玩一场二人联手作画。   爱画的人跟玩音乐的一样,也有种玩法叫做双人联手,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你作画我题诗,而是一人勾画山川一个勾画河流。   简单一点的是根据一个范围或者一首诗来作画,最难的则是完全没有要求,全靠个人领悟,你觉得对方画山时想要有水还是湖泊亦或者礁石松柏。   不管怎么画,整幅画完成之后,不能显得过于累赘,也不能气势风格泾渭分明,一定要看起来宛如出自一个人之手。   这对两人的技艺手法甚至思想揣摩换位感悟都有很严格的要求,算是一种“高手游戏”。   范老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玉老还愣了愣,不明白范老头今天是啥意思,难不成想拆老何跟他的台?   其他闲聊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棋子或毛笔,端着茶缸子旁听玉封跟老何交流的人也都放下了茶缸子,背着手围了上来。   这种文斗,可是十分有趣的事儿,虽然范老有点儿欺负小后生,可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指点”。   只要这小伙心智坚定不受负面影响,回头定然能够有所进步。   “老何,你啥时候得罪范老头了?”   玉老纳闷的拐着弯儿找到还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吸溜茶水的老何,玉封在一旁埋头在虚空做拨按音弦的动作,似乎是在认真消化刚学到的技巧。   玉老知道自家这孙子是个音痴,平时还算正常,一旦拿上琵琶了那就不能当成个全乎人儿了。   老何不吭声,玉老就使劲用翘起的二郎腿去踢老何的小腿。   老何被这一把年纪还贼精神的老友骚扰得没办法躲开,只能摇头,“老范这是帮阿云。”   “帮?为啥?难不成他想挖你墙角?”   这说法惹得老何没好气的扭头瞪了一眼。   玉老一点没觉得自己说法有误,自顾自的认为自己这个猜想很有道理。   范老头家里又没有需要老何帮忙做乐器的人,除了一个孙子,范家可没有别往这个圈子发展的后代了,那孙子还是个学西洋画的,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   除了看中祁云本人,还能是啥原因?   玉老跟老何自然不知道范老这是在给祁云补偿,毕竟田思思给祁云惹来的麻烦,范老作为外公,平时也就算了,但是恰巧遇见了,自然还是该对祁云帮扶一把算是致歉。   更何况对于祁云,范老通过范洋还是了解过一些的,知道祁云于国画这一项上造诣也是不浅。一为指点,二也是用自己的名声给祁云造个势,以后祁云在这个圈子里也算是有了个说头。   比如说某某后生跟范大师联手同画,这一说出去,总比直接说某某后生是何老徒弟更让人认知深刻。   这圈子虽然大家都说是淡泊名利只作为兴趣爱好一乐,可身在其中,少不得有些让人奈何不得的潜在规矩。   祁云倒是多少有些明白范老的用意,这会儿众人都围过来了,他一个晚辈,自然不能不识抬举的拒绝,只能脸上露出苦笑朝范老一鞠躬抬手做了个古人拜先生的礼,“范大师,您可一定要收拢一下气势,晚辈怕一会儿手滑连笔杆子都捏不稳。”   范老自然是笑着应了,“你也别谦虚了,你那本散文集上的画,虽然印刷过之后有些失真,可看起来气势犹在。”   简单一句话,就是很好的称赞了,倒是让围拢过来只是为了看范老动手的人多了几分估量来。   祁云也不多说废话,两人联手画的是水墨画,能用的只有兑水的比例掌控墨迹浓淡。   范老作为长辈,又是专业领域的大师,自然是第一个下笔的。   第一个下笔的人,能够将整幅画的格调定在一定高度,也让下一笔的祁云能够有个感悟的参照物。   范老在宣纸中间几笔勾勒,换笔兑墨浓淡晕染,眨眼间画出一棵枯木。   围观的人点头低声说话,看来这是把主题限定了,就这棵枯木可以选择的走向有秋冬萧瑟图,当然也能选择春夏,但是因为水墨画的特点,肯定是无法用黑白渲染出生机的枯木逢春等图像。   祁云凝眸左右换着方向观望一阵,匀称修长的手指在瓷骨笔枕上挑选了一支比范老手中毛笔略大型号的笔,点浓墨细勾轮廓,洗墨以浅色晕染中间。   三两笔勾画,指尖凝转微颤印叶,勾枝带叶间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跃然纸面。   围观的人静默瞬息,而后嗡嗡低声议论越发克制不住的传开,便是范老也是一惊,抬眸看了祁云一眼,放下手上的笔将宣纸调转了一个方向。   顿时原本的枯木变成了水中倒影,而祁云画的茂盛树木则成为了生长在岸上的本体。   这是要跟他斗画?   范老心头一跳,而后血脉激荡,脸上也泛起一层红光来,嘴角的笑再也不克制的流露出来。   “好!妙!”   范老抚掌大笑一声,战意升起,凝眸看了片刻,抬手果断挑选一支细小笔尖以浅水勾画,而后再换笔以浓墨,原本被小笔勾画后只有些微水迹什么也看不出的地方顿时有浓墨顺着水迹晕染,一艘乌棚小船停靠在岸边。   若是祁云以艄公游鱼为接手,那就是被范老带着走了,布局构思上略逊一筹。   偏偏祁云却反其道而行,三两笔在不远处描出些微房檐几缕炊烟。   两人斗画时除了画面构思,还有技艺的比拼,祁云先以反手倒转作画开头,范老以水痕引墨接招。   关键是两人斗来斗去一幅画及至完成,却是看不出任何违和之处,好似这副画就是一个人挥笔之间以华丽到堪称炫技的手法完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   美院众人:哼哼怕了吧?我们玉倾城可是高冷范儿【王之蔑视   玉封:不,我只是何老的小迷弟【无辜脸   PS:国画技艺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绝对不可能 第121章 怀城   何有仙的徒弟与范大师斗画, 一副“渔村双景”共用五十余种勾画手法, 全景布置融洽,更妙的是画中有画,隐藏了渔村夏冬两季之景。   这画完成之后在场的人鉴赏议论许久,玉老乐呵呵的厚着脸皮自己给收起来了,在场人士羡慕得很,一时间祁云不再是一个谁谁谁的附庸后生,便是那些不大懂国画的年轻人也对祁云投去佩服的目光。   虽然祁云以几招技艺输给了范老,可布局上却别具一格, 每每众人觉得无路可寻的时候他都能跳脱而出,将画面升华到另一个格调。   “这份天赋,要是能专精于此, 怕是要不了两年就能远远超过我们这些老头子。”   范老倒是没有起了挖墙脚的心思,因为他明白其实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够教祁云的, 今日祁云跟他的这点差距, 以后多鉴赏他人作品再讨教一番就完全能够弥补了。   不过能像范老这么豁达的人却也不是全部,有的人暗暗升起紧张感, 恨不得把自己的绝技捂严实了,有的人则是没想私交之下互通有无,一心想着将祁云这样的人招揽到自己门下做自己的徒弟。   老何表面上依旧板着脸不为所动, 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家徒弟被挖走,可事实上眼神就往祁云那边落,也没心思指点玉封了。   想想啊,阿云做他徒弟, 要挨他冷脸被他训斥,还要给他做饭洗衣收拾房间,冬天了还要扫雪,人家的徒弟被带着出去一转,有名有利。   老何越想心里越是焦灼,祁云好似能感觉到他心情似的,跟一众前辈交流了一番最后笑着向众位告了饶,回到老何身边坐下。   “师傅,咱什么时候能回?”   声音小小声的,跟小孩儿在客人家玩得无聊于是偷偷摸摸问大人什么时候能回家似的。   越想脸越黑的老何顿时眉毛一抖,想笑又习惯性压着不笑,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老何眼含笑意的侧身瞅了祁云一眼,“累了?我让小玉带你去楼上休息一会儿?”   小寒聚会,交流书画技艺之外,今年还多了寻梅品酒的雅事,要是在去年他们肯定是不敢搞这些的,怕人家一个风向转回来,说他们是在搞“封建迷信”推崇古人思想。   祁云倒也不是累,就是哄一下自家师傅,见老何心情明显转好了,祁云也就坐在老何身边陪着说说话。   见玉封全程就留在老何身边,祁云有心帮一把,引着老何问了许多琵琶制作弹奏的技巧。   玉封兴趣在于弹而非造,要不然祁云都想糊弄过来做了自己的师弟了,主要是玉封这人在外面看着高冷,在面对自己佩服的人时却委实细心周到,之前祁云不在的时候都是玉封在照顾老何。   小寒寻梅之后祁云跟玉封嘀咕着要了几支半开的梅花,回去的时候也是玉封开车送的,老何让玉封直接把祁云送回清苑区那边,“明天我再自己过来。”   第二天是江画眉的生日,过完生祁云他们就要上火车回怀城了,老何过去也算是提前送送祁云。   祁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患上了文人多愁善感的毛病,想想明天热闹之后留给老何的就只有一阵空白似的冷清,还挺不忍心的。   不过祁云也就是想想,没多表露什么,老何这脾气,要是他敢表现出来,怕是要被人用脚踹着关到门外。   “那天,咳,我们只是想送交战帖,没别的意思。”   车上没了老何,玉封终于有机会跟祁云说学校的事儿了,现在想想还有点尴尬。   祁云倒是面色如常的笑了笑,特别豁达,“没事,年轻人嘛。”   说得跟自己就不是年轻人似的,那种隐隐约约被占了便宜但细细一想又说不分明的感觉又来了。   玉封还是决定沉默就好了。   到了巷子口祁云戴好手套围巾下车,关好车门敲了敲前面车窗,玉封不明所以的把窗户摇下来。   “今天你弹得挺好的,以后有机会想向你讨教。”   祁云现在学的是琴,既是入门也是主梁,之后其他乐器也都需要学会,除了制作还要会弹奏,至少弹奏水平需在中上水准。   玉封愣了一下,颔首应下了,想要说点什么回敬对方的夸赞,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更好的言语。   不是祁云没有可以让他夸的地方,事实上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转念之间可夸的太多了,而且玉封觉得对方的水平已经不需要他的夸奖了。   能夸祁云的人,怕是也就只有爷爷他们那一辈人了。   祁云笑着挥了挥手道别转身进了巷口,玉封隔着窗户看着祁云背影,心里有什么东西渐渐沉淀。   有的人就是如此,明明年龄跟自己相仿,可对方已经在云淡风轻之间踏上了你只能抬头仰望的台阶之上。   相信今天之后,平城里举办的大大小小文会画展都会向这个年轻人投来邀请函吧。   祁云没管外面如何,回了家掀开门帘站在门口抖落身上站着的雪花,下午回来的时候天上又飘飘扬扬的下起了小雪。   平安见爸爸回来了,从堂屋长木椅上跳下来,祁云赶忙把外面的大衣脱了,蹲下身让平安撞进自己怀里,“怎么,想爸爸了?”   平安扭捏的哼哼唧唧点了点头。   这大雪天的小孩儿也不能随便出去玩了,只能在家里盼着爸爸妈妈陪着玩。要是在其他时候,平安能去的地方多了,见到祁云可不会这么黏糊。   江画眉笑着放下手上的毛线针,站起身把祁云脱下的大衣接了转身挂到卧房门后的衣架上,又给祁云拿了棉拖鞋,“小河出门找同学去了,平安一个人玩得正无聊呢,外面又下雪了?”   祁云把手套取下来,双手搓热了,这才单手将平安抱了起来,笑着伸手把手上抱着的梅花递给江画眉,“回来的路上开始下的,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明天你过生日师傅也要过来。”   祁云也不准备请谁了,就一家人吃个热乎饭说说话。   江画眉挺喜欢这种小家庭式的温情,至于老何,江画眉还是跟当初对待邱大爷那样,既然已经是自家男人的师傅了,那自然是当做自家长辈来看待的。   “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雪,这梅花哪儿摘的?”   年前的梅花都算是早梅了,亦称之为寒梅,今年年初祁云他们来平城去顺王府看的梅花是晚梅,亦称为春梅。   “玉老家,他们后院有一大片梅树,有些是果梅,师傅说每年玉老他们都会自己腌梅子。”   玉老还还说好了到时候要给祁云也送两坛子,腌梅子不止是孕妇吃了治孕吐,吃了也能开胃,夏天冲水解暑也是很不错的。   祁云这么一说,江画眉嘴里都不自觉的泛口水了,盯着手里的梅花都不是看花,好似看见的是一颗颗梅子。   “肚子饿了,咱们晚上早点吃饭吧。”   怀这一胎江画眉依旧没受多少罪,除了刚开始因为劳累过度所以浑身没力气晕了一回之外,在家养胎之后就没事人一样。   这会儿孩子都五个多月了,可除了肚皮鼓起来之外,也就是每天食量大了瞌睡多了而已,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连胎动都少得很。   要不是祁云带着她去医院做了B超确定肚子里的孩子健康,江画眉都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有问题。   一看江画眉这样子就是已经饿了,祁云把平安放回铺了棉垫的木板椅上,自己挽起袖子往外走,“我去厨房先给你弄碗蒸蛋垫垫肚子,要吃饭还要忙会儿才能上桌呢,平安也跟着吃点。”   屋里是用的炉子,炉子旁装煤块的桶子只剩一点了,这是江河走之前给拎进来的,外面地滑,祁云跟江河都不让江画眉随便出去走动。   祁云也不怕冷,没穿大衣就穿着件高领毛衣拎了桶掀开帘子去外面堆煤的地方捡了煤块进来,而后又去厨房手脚麻利的烧起炉子兑水蒸蛋。   冬天也没烧蜂窝煤了,直接烧的煤块,这东西有了空气,很快就能呼呼燃起来。   等祁云弄好蒸蛋要端进屋里的时候江河也顶着一脑袋的雪花推开院门回来了。   “姐夫回来了?我来帮忙端吧。”   江河手上拎了些东西,祁云让开没让他接手,江河帮忙把堂屋的门帘撩开让祁云方便进去,“这是拎的什么?去买了书?”   “不是,我同学家里借的,他爸爸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书。”   祁云瞄了一眼,有一本是法文的,挺难得的。   想到上次在师傅那里买琴的那个代买,也不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有没有渠道从国外帮忙买东西回来?   爸爸回来了,小舅舅也回来了,平安觉得无聊的一天终于结束了,颠颠儿的跑去抱了江河的腿,江河笑着弯腰把他抱起来,“平安,一会儿舅舅给你讲新故事,高不高兴?”   每晚上江河都会给平安读一段书,先是原文,后是翻译之后的,别人家的孩子睡前故事都是童话,偏偏平安的睡前故事却是叽里咕噜的英语法语,内容也都是一些经典名著。   好在江河也有耐心,不管平安听不听得懂,每晚上都坚持,长久的下来平安也已经习惯了,偶尔也能冒出一两个江画眉听不懂的词儿。   晚饭是祁云跟江画眉一起做的,也不能说真就让孕妇成天蹲在家里绝对一步都不能出门,遇见天气好的时候祁云也会护着自家媳妇一起出门走走。   小公园那边的湖泊冻冰了,很多小孩儿都在冰面上滑雪,也不至于太冷清。   饭馆那边因为王叔他们那样的外地搬货工都回老家了,所以生意冷清了下来,一直到前几天江画眉就关了店,让李大红跟厨子他们年后再过来店里干活了。   发工资的时候还多给包了个红包,算是提前给他们拜了个年。   第二天天气倒是转了晴,不过冬天的太阳么,看着晃眼,其实温度并不高,老何半上午的时候过来的,叫了辆三轮车,带来一堆的东西,多是家里能用得上的,还有些营养品土特产,“这些东西你带回去给你爸妈,也算是我这个做师傅的给的见面礼。”   见不着面,但是该做的礼节还是不能省略的。   之前中秋的时候怀城那边祁海茂他们就寄了东西过来给老何送了礼,这回就算是回礼了。   这些东西自然是不能推的,祁云下午送老何离开的时候去找了往怀城拉货愿意私带东西的人,报了杜山的名讳,让司机帮忙把东西运回去。   杜山在怀城不算有名,但是在这些常年跑货的司机里却是也算一号人物,说杜山,人家就知道你懂那些门道,愿意跟你谈带货的事儿。   虽然花的运费都能买很多东西了,可这些东西不看本身的价值,这是老何给祁家父母的一种心意传达。   要说这年头其实寄东西或者托人私带东西都是不怎么方便的,奈何祁云实在受不了不出就要又扛又背一大堆行李,所以宁愿花数倍的钱就为了得个路上的轻松。   依旧是软卧包厢,四个床位连平安都得了一个,宽松得很,一月十号上的火车,十四号傍晚到的怀城。   出了火车站,又黑了几分的昊斌高高举着个牌子转着眼珠子到处瞅,“大姐夫这法子真好,咱们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他。”   “不止咱们,其他人也肯定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   祁云好笑的抱着平安护着江画眉,江河跟在一边背着行李包,四人往昊斌那边挤了过去。   在火车上的时候还能多花钱少受罪,可下了火车外面人流量正是最大的时候,即便是你有钱也没办法享受到特殊优待,除非身份特殊,内部有开通特殊通道。   “小舅子你可算是到了,阿芬一大早就去妈家里等你们了。哟,平安,还记不记得大姑爷啊?小河!好小子,长这么高啦?弟妹这肚子啥时候生?”   祁芬怀了六个多月了,今天没过来车站接人,这边人太多了,怕一不小心挤着撞着。   昊斌还是那么多话,见到祁云一点也不生疏的上前大包大揽接了行李,领着祁云往外面走,到了一辆小货车边开了车门让祁云他们上去。   小火车前面是驾驶座跟副驾驶座,后面还有个可以坐人的后排,最后是不算长的车斗。   “小舅子,你看这车怎么样?我跟阿芬商量着从修理厂里面买出来的,现在空闲时候也在帮那些老板拉货。”   昊斌修理厂的工作还没辞,可上头去年十二月里开完会就已经陆陆续续在搞国有私人承包了,很多国有食堂都已经被人包下来自己做买卖了。   相比较平城,怀城这边反而发展得特别快。想想也是,平城那边多是谨慎的领导首长,家族经济上的发展可以先在南边进行着,在平城这边自己的大本营里却是一定要等风向稳妥了才敢出头。   祁云他们在怀城呆不久,一个月不到,所以还是在爸妈家里落的脚,这会儿祁芬也不在了,房间里的床被换成了一张大床,算是祁云跟江画眉两夫妻的房间。   另一间小房间里也换了张稍微大些的床,江河跟平安两甥舅一起住。   昊斌把车停在楼下,有街坊邻居看见从车上下来的祁云他们,自然是一番笑着寒暄,昊斌一高兴就止不住的大嗓门,还在一楼楼梯口呢,吵得祁芬就在二楼打开了门笑盈盈的把着扶梯埋汰昊斌,“我跟妈在厨房都听见你说话声儿了,也不知道收着点儿。”   这会儿自然是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昊斌给自己嘴巴拍了一巴掌,然后噔噔噔上了楼梯去扶祁芬,祁芬拍了他一巴掌,侧身亲热的上前挽了江画眉的手,“画眉,路上累不累?这肚子还真大,我这还比你大一个月呢,看起来都没你的大,别是双胞胎吧?”   “去医院检查过了,就一个,大姐你这孩子闹腾不?”   两个孕妇手挽手挨着说话去了,进了屋凝开芳笑着给大家拿了换的拖鞋,也不像以前那样第一眼就抱着自家儿子哭着说什么瘦了黑了,这会儿凝开芳抱的对象是平安了,“哟奶奶的大孙子哎,高了壮了!”   你看,对孩子肯定是不能说瘦了黑了,要不然越说越瘦越黑。   祁海茂拍了拍昊斌肩膀,跟自家女婿说了声辛苦,又摸了摸江河的脑袋,笑着问了些学习生活上的事儿。   祁云作为备受冷落的人,只能默默叹气,换了鞋子把带回来的行囊理一理。   之前托人带回来的东西上午的时候已经到了,昊斌开着车去拉了回来,如今正放在客厅一角。该分的特产整理出来,老何知道祁云有个姐姐怀了孩子,还特意弄了不少孕妇跟孩子都能吃的奶粉。   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了顿家常饭,因着冬天天黑得早,祁芬跟昊斌也没久留,带着一堆东西离开了。   “一会儿咱们先去爸妈家,给爷奶也留两罐奶粉。”   祁芬坐在副驾驶座双手抱着肚子脸上还带着笑,想了想让昊斌拐个方向,“这咋成,这是小舅子给你带的。”   昊斌心里还是高兴的,不过东西就算了,媳妇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父母爷奶那里他回头再弄点好东西送过去就是了。   “什么我的你的,咱们可不能忘了爸妈爷奶,没有他们能有你?”   祁芬白了一眼自家男人,这一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作态她都看不下去了,也亏得公公婆婆他们心好不计较。   昊斌嘿嘿的笑,“阿芬你可真好。”   嘁,肉麻死了,祁芬不自在的摸了摸脸。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没平安的时候一个个把人家当宝贝,现在呢?【默默蹲墙角 第122章 电报   七九年, 对于华国来说, 无论是哪种意义上,都是跨过一个年代,走入另一个年代的一年。   祁云他们到了怀城约莫十几天之后,中央下发文件,直接圈定数个经济特区,允许海外资金流入,眼看着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可前来进行市场考察的港澳甚至海外人士却依旧络绎不绝, 迫不及待的跟相关领导人频繁接触,想要在华国终于敞开门户的这个紧要关头能够及时占据一片蛋糕。   此时的华国虽然经济发展水平不算太好,可华国地域广阔, 再加上人口基数摆在那里,这可是当初海外国家用炮火都要强行打开的一片新市场。   当然, 也有很多侨胞也是怀着一种为祖祖辈辈生活过的故乡做一份贡献的心情回来的, 甚至这一点也是这些城市被圈为特区的一个考虑因素。   怀城虽然因为诸多政治经济关系没有囊括在内,可也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导致怀城也受到极大影响, 目前最明显的依旧是衣食上,百货楼里的衣服更时髦了,吃的东西也这个进口那个进口的, 好像沾上了洋气就更高档了似的。   都要过年了杜山还单独从蜀地跑过来打听了些情况,跟祁云见面在私人餐馆吃饭的时候说是想要跑去特区投资开小工厂。   “咱们老家那边现在也放开了,除了一些特定的东西,其他的都能自由交易, 要是咱们能把这边的东西弄回去卖,那可真是要赚大发了。”   这确实是一个照旧了华国未来几十年绝大多数富豪的时代,可被拍死沉下海底的人却也不少,祁云能跟杜山说的话也只有“大胆想象谨慎实践”。   “特区那边现在的资源都是紧着从外面来的那些人,杜山过去也就是喝口汤。”   大头的还是在后面,祁海茂耐心的等在怀城,并不决定去赶这一趟。   虽然祁海茂现在也算是技术上的老师傅,可业余之外再弄点买卖补贴家用还是挺好的。   祁海茂跟祁云谈起这个的时候并不着急,跟祁云关着房门说了些南越的事儿。   现在那边连战事都还没有公开报道,祁海茂想要打听消息也没办法,祁云在平城倒是能多点消息来源,可现在还是秘密行动阶段,根本不可能让任何人打听到消息。   所以祁云能知道的,也不过是华国跟南越情况紧张又有了多少次小型交火战罢了,这些消息知道了跟不知道也没多大区别。   祁云只知道正是开战是今年二月到三月,祁云希望能够在结束之后能得到祁丰跟余安安尚且平安的消息。   “等明年四月我就上平城去,平安的旧衣裳收好了么?用软了的布料刚出生的娃娃穿着更好。”   大年三十,吃了晚饭之后一家人坐在客厅里一边看联欢晚会一边动手包饺子,一会儿睡觉之前还要吃一趟饺子。   祁云在一旁帮着擀饺子皮,祁海茂跟江河就端了肉馅跟皮在外面包,凝开芳跟江画眉在一旁沙发上打毛衣,凝开芳给孩子打小毛衣,江画眉就在弄小鞋子。   晚饭的时候凝开芳掌勺忙活了一番,这会儿家里的男人们有志一同的让家里两位女同志好好歇着。   江画眉嘴上应着婆婆的话,一边把鞋口收针,之后再用钩针弄一条宽扁的带子穿进去就可以了。   “小被子那些以前都一起带到平城了,那会儿我还说费钱寄来寄去的麻烦,现在要用的时候倒是明白方便了。”   两人说的话都没什么营养,无非就是一些生活里的小趣事,比如祁云带平安去学校上课,结果平安在祁云怀里睡着了,于是被点名的祁云站起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个睡得打小呼噜的娃娃。   凝开芳听得却很高兴,因为这个小事儿里有她最爱的小儿子跟大孙子。   晚上十一点多凝开芳去厨房蒸饺子的时候,祁家来了敲门的人,敲得还挺着急的,祁云去把门打开,外面是个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对方见到祁云愣了愣,而后笑了笑,一口就喊出了祁云的名字,“是海茂家的二小子吧?你爸爸有封电报,紧急的,我给直接送过来了。”   祁海茂听见声响,从厨房那边出来,见到来人也是一脸的意外,“老胡?今年你在单位值班?既然来了就吃顿饺子再走吧。”   老胡自然不好意思真留下来,最后推脱一番,祁海茂还是给他塞了一饭盒刚蒸好的饺子让他带回去在办公室里吃。   像是他们这样的单位,即便是过年也不能全都走,就怕哪里铁路出了问题,他们这边要紧急派遣技术员跟过去勘测处理。   紧急电报,怪不得老胡大半夜的跑来帮忙送,怕是也知道祁海茂有个儿子是在部队里,而电报上有部队里的戳子。   一看是祁丰那边过来的电报,祁海茂也顾不得隐瞒凝开芳的事儿,站在玄关处就跟祁云拆开电报看了看。   电报应该是余安安发的,开头叫的是祁伯父,之后简单的说了一下祁丰的情况,最后是平城那边军区医院的地址以及病房号。   在前线进行了紧急治疗,依旧处于危险状态下,部队就会把病人往首都的军区医院送,因为那里的治疗条件是最好的。   虽然余安安在电报上说情况稳定,可祁海茂跟祁云不是傻的,自然能够想象祁丰之前情况有多危险,而祁云想得更多的是,祁丰现在就回来了,那么他之前果然是去执行了秘密行动吧?   这种时候自然不可能还隐瞒,出乎祁云预料的是凝开芳看到电报之后居然并没有对于祁丰的去向表现出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只是把蒸饺给大家端上桌子吃了,而后就收拾东西准备乘坐最快的火车前往平城。   “爸,妈早就知道了?”   祁海茂摇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怪不得这阵子心情都不怎么好,你去火车站看看最近的一班车是什么时候,我现在去领导家请个假,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医院。”   说完话祁海茂回了房间里,跟凝开芳说些话,再换身外出的衣裳。   “阿云,围巾!”   江画眉给祁云拿了件大衣,又垫着脚给他套围巾,祁云连忙弯腰双手扶着江画眉腰肢让她别抻到肚子了,“你跟小河也回房间收拾收拾,最早的估计是明天早上五点半,厨房里那些东西别忙着收了,收拾好行李就赶紧休息休息,等会儿我回来的时候去姐夫那边一趟,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下家里。”   这两三个小时前才刚吃完年夜饭呢,家里最不缺的自然是各种吃的,他们这回去平城,少不得要多在平城停留一阵子,家里那些放不得的东西要是不及时处理掉怕是要直接长虫子了。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夜里出去小心着些。”   祁云抱了江画眉一下,吐出口气,伸手摸了一下自家媳妇的脸,转身开门出去了。   这会儿大街上只有几个结伴而行吊儿郎当吼着流行歌带着兄弟牵着对象压马路的年轻人,祁云半张脸遮掩在围巾里,双手撑着自行车车龙头,眯着眼顶着夜风蹬着踏板往北站赶。   像是火车站这种地方肯定不可能说过个春节就全面停运的,必须要在工作岗位轮班的人依旧在上班,祁云到售票口递交了证件,买了几张软卧票。   这会儿大年初一就要往平城赶的人几乎没有,票倒是很好买。   另外还有凌晨两点多从怀城往蜀地那边转而后绕西北上的火车,不过那样花的时间反而比明早五点半那班直达车更多得多。   回来的时候祁云又去了一趟昊斌他们那边,大半夜的祁云带来了祁丰的消息,祁芬挺着个大肚子也想要收拾行李跟着去,被祁云跟昊斌拦住了。   “大姐,你放心,等我们到了医院就给你单位打电话。”   祁芬如今还在单位上班,不让她去也不是说耽误她上班挣工资,主要是她这肚子马上就七个月了,要是再一来一回,怕是就要直接在平城生孩子了,那到时候又是一堆的事儿扯不清,总不能到时候还要昊斌家的老老少少都往平城去吧?   昊家的人性子再和善,这也不恰当。   祁芬也明白这些,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儿,送走了祁云回房生闷气,总觉得嫁人之后就跟娘家的人渐渐拉远的关系。   祁云回去之后简单洗漱了一下,简单的把外套脱了侧躺在床边眯了一会儿,从家里到北站还是有点距离的,这会儿这么早也找不到车,只能走路过去,那一家子孕妇儿童的可有得折腾了。   凝开芳跟祁海茂几乎一晚上都没睡,早早的就起来简单弄了些方便带在路上吃的东西。   再怎么着急,可也不能不顾小儿媳肚子里那个,他们这些人倒是可以一饿三四顿的,可江画眉怀孕之后胃口不错,饿过头了就会头晕犯恶心。   “画眉,赶紧喝口热乎粥垫垫肚子,一会儿上了火车再配着热开水吃饺子,我给用牛皮纸袋子捂了好几层。”   江画眉也没贪睡,起来之后就帮忙把江河给喊了起来,平安睡得沉,给他把衣裳穿好,一会儿裹个小被子让孩子爸直接抱着走。   亮着灯一家人忙忙碌碌折腾好,下楼之后却见昊斌的车已经等在下面了,祁云上前敲了敲车窗,趴在方向盘上的昊斌打了个哆嗦惊醒过来,看见祁云,连忙打开车门跳了下来,“爸妈,我来送送你们,这会儿风大,路上冷。”   饶是心里装着事儿的凝开芳这会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早就到了咋不直接上楼坐坐。”   昊斌笑了笑,伸手帮忙把车门打开,“我这不是怕你们已经睡了么。”   也就这么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要是上去敲门万一把好不容易睡下的他们给吵醒了怎么办?   祁芬生闷气昊斌心里也难受,想着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不用走路倒是也成,凝开芳挨着江画眉坐在后面,打开牛皮纸把饭盒给打开,让江画眉跟江河他们先吃着。   下楼的时候江画眉用平安的小水壶带了一壶温开水,原本是想着在路上万一平安醒了,也能有口水喝,带孩子的人几乎都习惯了要随身带着水,这会儿就着水刚好勉强吃着凑合一下。   祁云就抱着平安坐在前面,裹在小被子里的平安皱着眉头不舒服的扭了扭,听见爸爸轻声哄他睡觉的声儿,于是又安心的继续睡着了。   昊斌一直把他们送到了上火车,祁海茂都看不过去了,拍着昊斌的肩膀让他赶紧回去,“阿芬还一个人在家,要是出个什么事身边也没人。”   这话说得也对,昊斌没敢多耽搁了。   “以前昊斌还是他们那片儿有名的混混儿,上班也不好好上,一个月工资都能扣一半,现在还不顾反对的买了车,不过就冲他对咱阿芬这份心,以后他要是没钱养老婆孩子了,我这当岳母的也一定要拉拔着。”   凝开芳上了车坐在床上感慨的一句,祁海茂笑着点头没说话,祁云明白自家老爸的意思,这是赞同凝开芳的前半句。   至于昊斌会养不了家,这话祁海茂是不信的,毕竟借钱买了车之后,昊斌有多少额外收入,这事儿祁海茂他们没问昊斌他们就没有专程说过,不过年前昊斌请岳家去家里吃过年饭的时候昊斌倒是提起过,说是想以后组个车队。   单单是有这个想法,祁海茂就知道昊斌是有主意的人。   接到电报的时候心里那股子焦灼紧张倒是在火车哐当哐当有条不紊的前行中渐渐平静了不少,凝开芳也从一开始上火车时一句话也不说的状态里走了出来。   平安一觉醒来就已经从奶奶家到了火车上,一时也是满脸茫然,不过有爷爷有奶奶还有爸爸妈妈小舅舅,平安很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高高兴兴的又玩起了玩具,然后趴在小舅舅胸口上听小舅舅用叽里咕噜的话说着叽里咕噜人的故事。   平城军区医院住院部里,余安安给怀城那边发了电报,又给自己爸妈那边打了电话,做完这些,余安安拎着饭桶端着饭盒回了楼上。   推开病房门,里面小护士刚端来了药盘,祁丰单手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来,余安安连忙走过去把东西放到柜子上,自己弯腰将祁丰的手搭到自己脖子上,余安安咬牙牟足了劲儿的双手抱着祁丰肩膀往后使力,小护士及时把床头给垫高。   “下次我没回来,麻烦护士同志能不能等一会儿?或者等我回来了再来找你们换药,这让病人跟着折腾,万一伤口又崩开了怎么办?”   余安安有点不高兴,说的话也没带上笑。   小护士抬眸看了祁丰一眼,结果祁丰并没有看她,小护士闷声轻轻“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埋头整理药盘里要用到的药跟纱布。   房间里因为三个人都没说话,一时间十分安静,只剩下药瓶盖子打开盖上剪刀剪开纱布的声响。   余安安伸手帮忙,把要触碰到祁丰胸口的包扎工作都接手了。   小护士再是不乐意也没办法,因为一开始余安安就很不客气的表示自己曾经是战地记者,这样的紧急包扎知识她是经过专业培训过的。   等人走了,余安安把黑鱼粥从饭桶里倒了一碗出来,端着用勺子一口口舀了喂给祁丰吃。   “要不然还是换个人吧,我明天就跟主治医生说一声。”   这几天祁丰好歹还能勉强说几句话了,这次木仓伤直接靠近肺部,祁丰执行任务的时候身中数枪,最后还被土炸弹里面的铁片给穿透了腿部肌肉,胸口的那一发差点把肺泡都给打穿了。   那段时间每一次呼吸都是带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可看见余安安哭着拉着他的手,祁丰几度昏迷,恍恍惚惚间睁开眼闭上眼总是看见余安安在身边。   到最后跟祁丰一起送进医院的战友陆陆续续去了两个,祁丰却硬是靠着顽强的毅力挺了过来,最后脱离危险,被送到平城军区医院进行下一步救治。   余安安塞了一勺子粥到祁丰嘴里不让这人说话,“没事,有我看着呢,保证不让别人多占你一分便宜。”   这才刚转过来就换护士,怕是要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影响到祁丰归队以后的事儿。   虽然不稀罕什么职位军衔,可这些是祁丰用命换来的,余安安也不能因为一些女人家的心思就给坏了。   余安安抿嘴笑了笑,拿手帕给祁丰擦了下嘴角,又继续喂。   祁丰想要笑,可惜那口气儿刚扯上来就感觉胸口一痛,余安安没好气的瞪了这人一眼,现在这人是打不得骂不得,再气再恼也只能瞪一眼作罢。   祁丰也怕真的惹恼余安安,乖乖吃完了一碗粥,趁着余安安再倒粥的时候让她自己赶紧吃饭,“我喘口气再吃,你先吃吧。”   余安安一个人在这边忙里忙外的照顾他,今天上午跟着祁丰一起转到的平城医院,可祁丰一到就这样那样的检查不断,一直折腾到晚上余安安都没办法跟家里父母联系一下,这会儿肚子早就饿坏了。   余安安也没多说什么客气话,打开饭盒用勺子把饭菜汤水一搅拌,胡乱往嘴里塞了一口,然后嘴上不空的又端了粥喂祁丰。   “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给伯父伯母发了电报,可能明天早上能看见,我爸那里我给打了电话,不过只有值班的,我托他明早帮忙给家里送个口信。”   趁着吞咽的空隙余安安把这些都跟祁丰说了。   祁丰如今勉强能用得上劲儿的左手抬起来摸了摸余安安伸手送勺子过来的手,“抱歉安安,你原本可以回去跟你爸妈吃年夜饭的。”   余安安没好气的鼓了鼓腮帮子,都不想理这个傻木头了,年夜饭哪里有他重要啊。   祁丰看着重新恢复了些孩子气的余安安,心里也高兴,眼里带着笑意。   等到吃完饭余安安收拾好碗筷饭桶,回来弯腰要把祁丰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祁丰缩了缩手,“我、我还能忍一会儿。”   余安安很不客气的伸手压了一下祁丰小腹的部位,祁丰顿时脸色一变,“医生说了这种事不能忍,憋久了得生病,又不是第一次了,还这么害羞。”   祁丰脸上一阵尴尬的红了起来,不过被余安安这么一按,确实也忍不住了,只能眼神沮丧的借着余安安的力下了病床,一步步艰难的往房间里单独的洗手间去。   余安安双手在侧前面小心的避开祁丰胸口的伤口,把手上的力施加在祁丰腰上,然后闭着眼睛。   祁丰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放出水来,哗啦啦的水声在房间里格外尴尬。   等到折腾完出来两人都是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看对方,即便是口头上说着习惯的余安安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给祁丰打了水洗了脸泡了脚,两人各自在病床上盖了被子假装自己秒睡了。   这会儿也没什么人放烟花,病房是两人间,现在没有人,余安安就刚好在另一张床上睡。   装睡装久了,两人自然也就真的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丰:我好了。【单手拎裤腰带   余安安:嗯?怎么好像少了两段儿音?是不是水的摄入量不够?   祁丰:....【尴尬 第123章 祁丰结婚   初四傍晚, 祁云他们到平城之后直奔医院, 进大门的时候检查登记费了些时间,进去之后问了前台住院部的位置,祁云他们按照电报里说的病房号找到了三楼。   敲门的时候恰好房间里余安安正在给祁丰喂汤。   祁丰原本就高高大大的,可这回往那边走了一趟又险些没熬过来,这会儿躺在病床上瘦了好大一圈,余安安想着法子的给祁丰一日多餐的希望能尽快补回来。   好在初一那天早上余安安父母就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有了余家爸妈的帮衬,余安安也能有个送换洗衣服跟热乎饭菜的人。   听见敲门声余安安还以为是来换药的小护士, 连忙放下碗勺开了门,看见站在门外的祁云他们也是一惊,“伯母, 伯父,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凝开芳进了医院眼眶就红红的, 此时一见余安安, 忍不住顿时落下泪来。   当初多白嫩的一个姑娘啊,那脸蛋跟苹果似的, 现在眼下青黑脸颊骨都瘦得凹出来了。   路上祁云也把余安安跟着祁丰去了华越边境的事告诉了凝开芳,当时凝开芳就落了一回泪,直说要是阿丰以后辜负了人家她就要撵他出祁家的大门。   凝开芳上前感激的抱了余安安一回, “安安丫头,辛苦你了。”   余安安都被带得湿了眼眶,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没有, 我自己愿意的。伯父伯母,快进来吧。阿丰,伯父伯母他们都来了。”   病房进了门有一个拐角的略长玄关,一边是放东西的箱柜一边是厕所,看不见门口的情况,可躺在病床上的祁丰还是第一时间听见了凝开芳说话的声音。   虽然有些嘶哑,可两人是二十多年的母子了,祁丰自然立马就分辨出了是谁,连忙掀了被子要下床,被走进来的凝开芳疾走两步给按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好好给我躺着!”   祁云打量了祁丰几眼,见人还是全乎了,虽然瘦了不少可精神不错,顿时也松了口气,坐到另一边床沿上翻了翻用小夹子夹在床头的病历本,一边跟祁丰说着话,祁海茂也跟过来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家子见了面自然是一番琐碎话,等知道祁丰不宜多说话,凝开芳连忙按着人不让他说了,跟江画眉一起把带来医院要用的东西一边捡出来一边跟余安安说着话。   平安不大记人,乖乖顺着爸爸的话叫了一声“大伯”,然后小小声的跟小舅舅说话去了,眼睛还是时不时的往大伯身上拐。   原来大伯是去保护国家受伤了,小舅舅说大伯是了不起的军人,虽然不知道国家是谁,不过能保护人的人都是超厉害的。   小舅舅这么厉害的人都说大伯很了不起,那大伯就是超超级厉害了吧?   祁丰许久没见平安,当初还是矮墩子似的一团,现在居然已经能单独走路了,坐在旁边的病床上晃着腿时不时睁圆了眼睛的看他,祁丰心里软乎得不行,想跟他说话吧又怕吓着他。   听说小孩子都是敏感的,他现在从战场上下来还没做进一步的心理辅导,有时候闭着眼睡觉都会被一阵摇晃跟轰然爆炸声惊醒,祁丰怕自己身上有什么吓着平安,也不敢太过亲近。   祁云他们来之前祁丰就已经在医院住了几天了,之后情况持续转好。   祁云把江画眉跟平安江河他们先送回家里,收拾好家里的东西,每天来来回回蹬着自行车给送饭菜,跟凝开芳交换着在医院守着祁丰。   余家父母那里第二天两方在病房里遇见,凝开芳自然是拉着余安安的妈妈好一番感谢,倒是没想到两家南北相隔的未来亲家居然是在病房里完成第一次见面的。   不过两家人相处得还是很融洽的,余安安父母虽然一开始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毕竟闺女也不吭声就为了个男人直接跑去当了战地记者,那多危险啊。   当初就想着丫头当记者也是份体面活儿,没想到余安安是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钻,孩子大了管都管不住。   索性现在两个孩子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祁丰又跟他们当面下了保证书,以后一定好好对安安,看见两个年轻人都这么坚持了,他们做父母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怕拦来拦去,坏了闺女的幸福不说,还要折腾成仇人。   而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即便是没有祁丰,就余安安那性子,照样要到处跑,只希望祁丰这长得牛高马大的还性子冷硬,以后能管一管自家丫头这臭毛病。   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总不至于还要到处跑吧?   现下见了祁丰父母,余安安父母最后一点想法也放下了,凝开芳是个性子直爽不掩不藏的,跟这样的人相处不用怕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当人儿媳妇的,最怕的就是遇上那当面哄着你背后又跟外面说你坏话的婆婆,被人闲话都传遍了你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在家里打个哈欠外面人都能知道,偏偏因为传坏话的是婆婆,外人哪有不相信的道理。   过了十来天祁丰在医院也住了半个月了,在平城也是有去处的,再加上明儿就是元宵节了,多少还是想着元宵节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家里一起过,所以医生说能出院的时候祁丰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一家人簇拥着把祁丰给接回去,当天就请了余安安一家人到院子里来吃了一顿庆祝庆祝。   当然,作为这顿饭的“主题”,祁丰面前只有两道清淡的菜色以及一碗汤,其他大鱼大肉肯定就是摆着他看其他人吃的。   平安看着大伯怪可怜的,伸手把自己手上拿着的鸡翅膀往祁丰面前送了送,“平安自己吃,你大伯不能吃这个。”   红烧的鸡翅膀油亮亮的,刚出院的祁丰可吃不得。   今天给祁丰炖的是黑鱼汤,这东西对于病人是很有好处的,特别是做过手术的病人。   饭后祁云单独给祁丰炖了梨子,对肺好。   “余家妹子,我跟我家老祁的意思,咱这会儿就让阿丰给上级打结婚报告,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咱趁着这会儿就把事情给办了,现在平城办,再回怀城了办一回,我跟他爸回去以后就在怀城给他们准备套房子。”   “不管孩子能回来住多久,也算是在怀城有个家,以后小两口也在平城买套房,两边来回住着也方便,过年的话一边一年的来,我跟老祁也不会在乎这个。”   “要是以后两个年轻人有了孩子照顾不过来,我刚好在家闲着,是在老家带还是在平城带都不成问题。”   才刚说着打结婚报告呢,凝开芳跟余妈妈笑哈哈说着说着就说到生娃娃去了。   祁丰跟余安安闹了个大红脸,不过挨着坐的两人抬眼看了看彼此,脸上忍不住都露出笑来。   祁丰这一回好歹有了两个月的病假,虽然已经在医院里耗费半个月了,可一个半月,中途还绝对不会突然被召回去参与任何行动任务,这可算是难得的长假了。   既然谈妥了两人的婚事,那婚后小两口的相处问题就要提上议程了。   余家两口子倒是希望余安安能放下工作跟着随军,虽然工作没了是很可惜,但是好歹也能别再闷声不吭的又往哪个危险旮旯跑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哪一天祁丰又上了战场,余安安想跟着去也没办法,因为没了记者的身份,那前线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若是普通人的身份,到了危险警戒线就会被驻扎退守后方的人拦回去。   这回余安安一消失就是这么几个月,余家父母那真是着急得头发都白了不少,还打电话去让余安安的哥哥在那边走走关系打听下情况。   祁丰是执行秘密行动打听不到,可余安安却是好歹能打听到,可惜余安安没等到祁丰就坚决不回来,硬是在越来越混乱的边境扎了根似的一等就是五个多月,这回真是把家里人担心怕了。   凝开芳他们这边则是没什么要求,因为他们相信即便是分隔两地,余安安也不会生出别的心思守不住家,至于自家儿子?   别说他是在部队见不到女人了,就算是有,要是真有什么纠缠不清的,那不等余安安出马,凝开芳这个亲妈就要上阵把自己儿子给撕下来,要是祁丰守不住,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祁云院子里就三间房,没办法,只能把堂屋那张当初祁云仿着几十年后农村比较流行的那种凉板椅放下来,再拉上一道帘子,自己跟江河挤着睡了。   平安倒是抱着小枕头想来挤,可惜这凉板椅空间有限,只能别别扭扭的去跟妈妈奶奶睡了,凝开芳要搂着他睡,平安非得说自己是小男子汉,不能跟女的挨得太近,可把凝开芳笑得不行。   第二天元宵节,余安安跟着爸妈回家去了,虽然两家已经谈拢了婚事,可到底还没结婚呢,这也将是余安安最后一次婚前单纯的作为余家姑娘跟父母过元宵节了,自然也是要好生珍惜的。   既是一家人都到了平城,老何那边作为祁云的师傅,元宵节刚好请上家门做客,像是古时候拜师学艺,做父母的还要逢年过节的备礼,这会儿虽然没那么多讲究了,可见面说说话寒暄一番还是应当的。   祁云到了平城之后忙了两天,这边稍微安顿下来有了空闲,祁云也去琴瑟行跟老何拜了年。   祁丰在医院里的时候老何自己没来,可也托祁云带了些东西过来。   这会儿见了祁海茂跟凝开芳,虽然还是因为本身的不善言辞而寡言少语,可饭桌上祁海茂丢过来的话头老何都会稳稳当当的接住,彼此多了交流气氛也就不生疏了。   对于祁丰,看得出来老何挺有好感的,关心了祁丰身体状况之后也简单问了下边境的情况。   如今二月中旬,边境跟南越的战事报纸上都已经见报了,所以谈起来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儿,祁丰只把能说的都说了,老何感慨几句,心血来潮,也说了些当年他们在战场上的事儿。   当兵的人结婚都是忙五忙六的不像寻常人还有时间走各种风俗流程,这头打了电话请示了一回,上级直接给平城这边的部队打了电话,然后祁丰的结婚报告就直接在平城这边盖了钢锉。   过了几天家里对照着黄历选了个最近的日子,祁丰跟余安安在两边父母的簇拥下去领了证,回来祁云靠了私交在鑫雅苑订了包间。   余家在平城的那些亲戚跟祁云这边的亲朋好友一聚头,也就三两桌的事儿,虽然算不得大排场,可鑫雅苑却是平城里的人有钱都进不去的地儿,也算是给余安安挣够了面子。   余安安的爸这会儿才知道祁云在平城居然还有这等人脉。   以前余安安还跟他念叨过,让他以后多照顾一下祁云,因着祁云也就年节的时候让余安安转交了礼物,所以余爸爸跟祁云也算不上多熟悉,只知道是个大学生,还是个作家。   可现在看看,这来吃喜酒的人里面居然还有广远的儿子广懋,连已经退下的晏家两爷孙也送了礼,看来祁丰只要以后不犯错误,要往上面升也是迟早的事。   晏老跟晏起当初回平城之后,只来得及给水月村小学寄了些东西,之后晏老退下,晏起回部队,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后来祁云来了平城也没去主动找晏老,主要也是明白像是他们那样的人,来往的人说是查祖宗八代倒是不至于,可三代之内有心人肯定是要查的。   当初晏老他们中途转到水月村下放劳改,谁知道会不会被扯出别的事儿,一切等局势稳定了再看。   这回也是巧了,祁丰的报告转到了晏起那边,偶然听下属说了一嘴参与了秘密任务的军人里一个叫祁丰的刚出院就打结婚报告,晏起这才知道祁云大哥结婚的事儿。   祁丰的名字当年在水月村的时候晏起没少听人说,毕竟那会儿一个当兵的大哥在村里人嘴里也是祁云家庭条件好的一项。   既然知道了,晏起少不得往下面提一嘴,部队里有能耐又有人照顾不至于让人轻易顶了功劳,这样的人是肯定能一路高升的。   余爸爸没想到自己闺女给他弄回来这么一位前途无量的女婿,一时间心情自然是复杂万分,又是为闺女高兴又是担心的,万一以后祁丰能耐了她压不住咋办?   哎,压不住就算球,到时候他就带着儿子去把闺女抢回来!   要是能顺带抢个乖巧可爱的外孙女回来就更好了......   余爸爸喝多了,拉着穿了一身红衣裳新娘服的余安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带她回去,还把平安当成是自己那想象中乖巧可爱的外孙女,非得把平安抱了往自己老伴儿怀里塞,一边塞还一边骂“孩子爸”没良心。   平安满眼茫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骂自己爸爸。现场被余爸爸这么一闹腾,余安安脸上尴尬又感动,眼泪要落不落的。   祁丰也没办法,只能顺着余爸爸的戏特别诚恳的认了错,哄着劝着让余爸爸重新把余安安交给他。   “你个臭小子,你闺女不要了?”   光要媳妇回去不要闺女,是不是重男轻女,嫌弃我家安安给你生的是闺女?好哇你个祁丰,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余妈妈把平安往余安安怀里一放,头疼的拉着自家男人往一旁扯,“别闹了老头子,你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看看宾客看得,谁脸上不是笑嘻嘻的啊。   余家这边的亲戚也是不靠谱的,瞎起哄还在那里给老余加戏,什么你闺女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你忘了你还有个大外孙在这里呢!   说这话的人还把自己身边十一二岁的男娃往那边推,惹得余爸爸后面也糊涂了,搞不清自己到底有几个外孙外孙女。   祁丰跟余安安结婚,自然不能还住在祁云他们那边院子里,毕竟新婚燕尔的,虽然祁丰身上还有伤没恢复完全,估计也干不了啥,可好歹也得给小两口一个单独私密的空间,所以结婚当晚两人是回的招待所。   说是招待所,可因为是在平城,接待的又是部队里的人,再加上祁丰这回有晏老那边一句话,安排的是规格最好的房间,内部二室一厅还有厨卫。   为了应景,里面还贴了大红喜字儿,被褥那些今天一大早凝开芳跟江画眉就去铺成了大红花色的。   晚上,祁海茂跟凝开芳也去住了招待所,就是二室一厅剩下的另一间卧房,因为明儿早上余安安作为新媳妇还要给公婆敬茶呢。   为了赶时间,敬完茶就直接让余安安回娘家拜别,然后四个人一起回怀城,怀城那边还有诸多祁家的亲朋好友要吃喜酒呢,能在新娘子这边办头道喜酒,已经足够显示婆家对新娘子的重视了。   重视尊重都是要互相的,你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回报你。   “还是要买个大点的房子,要不然有人来了都住不开。”   因为祁丰身体还不算痊愈,前前后后在医院里养了半个月,回家之后又养了十来天,二十多天的休养,祁丰行动生活倒是能够自己弄了,可重点的力气活还是不能动。   这样一来忙前忙后的就都是祁云在跑了,晚上总算忙活完回家了,祁云歇了口气,回房间跟江画眉感慨。   祁海茂他们离开之后,祁云终于能够回房间跟香香软软的媳妇一起睡觉了,平安能听小舅舅讲睡前故事也挺高兴的。   “这倒也是,不过咱们一家人分隔得也太远了,你看大哥回头还要去边疆,爸妈又在怀城,咱们又在平城,这逢年过节的想要一起吃个饭都难。”   江画眉今天也累得不行,虽然因为是孕妇所以接待的活儿多是凝开芳跟余安安在做,可江画眉作为弟媳妇,少不得要帮衬许多,宾客用席的时候也要跟着调节气氛东家拉一句西家带一茬。   好在江画眉有了在饭馆做生意招待客人的经验,祁云看见眉开眼笑左右逢源跟人三两句就拉上关系聊得亲热的江画眉,突然间就有些想笑,谁能想象得到,眼前这样热情好客性子爽快的女人当初会是一个看人等于瞪人动不动就板着脸叉着腰骂人的小姑娘呢。   很多看了江画眉的人都说她不够好,可祁云却知道她其实已经改变很多了,且这些改变都是他一笔一划描上去的。   祁云偶尔会觉得自己可能心理上有些毛病,因为他格外享受这样的感觉。   要是换一个心思细腻又多愁善感的女人,怕是这会儿早就受不了了,偏偏江画眉遇见祁云时在另一种程度上就是一张白纸,且江画眉本人还对祁云付出了全身心的信任跟依赖,这个男人在改变她,她也心甘情愿为了他努力变得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综合体:江画眉你个村姑没文化没家世,你根本配不上这么完美的云深先生!   江画眉:不好意思,他就是喜欢没文化没家世的我这个村姑:)   PS:因为本文是祁云作为主角,江画眉起点也很低,所以她的改变是很缓慢的,不过为什么还是觉得江画眉不够好?至少她能够几年如一日的坚持改变自己,从一个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小学一年级生变成现在能通读名著还自学商业经管这些专业性很强的书籍,我觉得她已经很厉害了,毕竟也才五年的时间,期间还生了一个娃怀了一个娃,还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不知道别人做不做得到,反正我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第124章 未来   今年开学比起去年年后要晚几天, 恰好让祁云第二天把凝开芳他们送走了, 回头就去了学校报道。   鉴于去年七月又举行过一场高考,新入学的大一跟祁云他们这一届十月考进来的一相遇就有些诡异了,祁云他们成了下面新生戏称的“半学长”。   没办法,这个“半学长”的称号祁云他们这一届的还得一直顶到大学毕业离开校园。   国家也对他们这一届学生给予了特殊安排,毕竟全国各地这一届大学生还是很多的,不能说随随便便加紧点课程让他们全都硬生生半年学一年的只是硬拉上去一届,也不能让人家全都平白无故的往下掉一届。   今年开学,祁云他们总算升大二了, 虽然这个大二依旧是卡在中间的,可好歹有个“二”字了。   江河开学后依旧继续“小班老师”的工作,甚至因为教学质量好教学成果棒, 经过家长的介绍,江河原本是又要多几个需要补习英语的学生。   那些学生有的甚至比他年纪都还要大, 只是因为家长听朋友介绍所以想着来看看。   不过一见到江河, 有学生跟家长不信任,甚至有家长抱着逗弄的态度拿了一张报纸让江河即兴翻译一段。   会英语不等于会翻译, 因为翻译需要更多专业的词汇储备。   可江河看惯了原文版的书籍,一些生僻的词汇早就已经或查询词典或请教过祁云了,翻译流畅且绝对标准。   不过成功证明了自己的江河没有继续收那几个学生, 因为他从那一次对方家长眼中看到了因为年龄而对他产生的轻视。   江河现在并不缺钱了,拒绝这几位家长并不单纯是因为要维护自尊,因为他突然明白了姐姐说的,消费群体定位。   江河今年上半年初二毕业, 下半年即将进入高中学习,到时候时间会缩短,而江河想要将自己的时间更大价值化,那就要将自己的客户群体定位到更高标准。   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有家长介绍就收,那么以后就是走了低端市场,收的学生多自己耗费的时间跟精力更多,而所得回报却走的“薄利多销”路子。   对方只以为江河是因为被质疑所以生气了,有些讪讪然,不过他们都是大人,哪里能跟江河一个小孩儿落下面子道歉,因此不欢而散,江河的名声也被说成了“心高气傲不知所谓”。   江河倒是不在意,总归他不是没真本事的人,跟剩下那四个同学继续补习,价格没涨,只是不再随便增加数量,至于收入没有再增加,江河也并不着急。   凝开芳他们走后,江画眉又寻了个日子过去把饭馆打开,找了李大红他们三个回来把饭馆收拾收拾,也就又开始开门做起了生意。   正月里虽然积雪还没化完,可来来往往需要搬运的货物却多了起来,毕竟平城是个本地人口居住量很大的城市,所需货物南来北往多得很,像是王叔他们这样的搬运工自然是跟着走货的行情来,便是再冷也没有空闲着不干活等化雪开春的说法。   这冷飕飕的天气里,红灯笼饭馆里又烧了炉子,还能有免费热开水供应,来来往往的人即便是没人吃饭的时间里也有不少人愿意花一两角钱点盘煮花生,就着热开水慢慢的吃。   有花钱大方点的,还会呼朋唤友凑着份子钱来二两便宜的烧刀子再切盘荤素搭配的卤菜,喝两口下去,一会儿去外头干活浑身都热乎乎的贼带劲儿。   等到四月里经济特区正式圈定了几个城市,相关文件也下发至该城市,二月里就尝试跟相关部门接触的外资顺利在这些城市落根,经济改革这个词儿乡村里稍微对外面有野心的人都听说过了。   于是越来越多不甘心拴着裤腰带守着生产队那点工分过日子的年轻壮劳力在“前辈”的带领下摸索着离开乡村来到大城市,像平城这样的大城市更是涌进来更多似王叔这样的人。   东站已经成了他们的首选落脚地,而当初那个蹲满了人任由挑选的东桥头也越来越大规模,甚至隐约有了几分“劳动力市场”的意思。   像江画眉这样价格便宜东西又齐全的饭馆,自然生意越发的好,即便周围有更多的饭馆出现,以前那些端着架子做生意的饭馆也下调了价格,可依旧比不上红灯笼饭馆。   五月里江画眉一算账,月盈利额度居然已经抵达千元了。   而达到这个饱和度也并不是因为客人不够,而是饭馆的接客能力只能是这么个程度。   “阿云,咱们现在家里有多的存款了,就这么放着也是一种资源浪费,我想先拿一笔钱出来在东站附近再办一家带住宿的饭馆,不像招待所那样一间一间的,下面弄几个大通铺,能出租的那种,长租短租都行。”   江画眉合拢账本,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撑着腰有点儿艰难的站起身,临近预产期,这肚子越发沉实了。   江画眉已经胖了好几圈的大腿腿根依旧压出了许多青色的妊娠纹,这两天更是坐着都难受,只觉得盆骨压得实在酸疼,晚上睡觉也只能侧躺着睡,把肚子的一部分重量直接转移到床板上。   祁云洗了澡进来,先去江河房间叮嘱江河跟平安早点睡,这才回了房,刚打开门看见江画眉站起身往床上挪,连忙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上前直接把人给抱起来放到床上靠躺着,“都行,反正是家里的钱,你想怎么用都没问题。”   去年第一卷《时间旅人》出版时跟张副编签合同拿的比例分成,到如今五月已经结算了四个月的收入。   南边经济改革搞得如火如荼,文学教育上也受到了很大影响,北边还尚存一丝谨慎,南边的年轻人却已经彻底走出文革的阴霾,放心大胆的追求各方面的时髦。   若说花裙子成了女士服装上的时髦,那么《时间旅人》则成了年轻男女阅读需求上的时髦,八万本第一版南方市场就消耗了五万多本,到四月份的时候还从各地城市收拢来消息说是有预订这本书的人数已经多达万人。   于是兴华出版社紧急决定立即出第二版,并且趁热打铁又给祁云做了一期访谈,主要就是登载一些祁云对年轻读者反馈回来的问题的回答。   这是要趁热打铁让祁云被更多的年轻人认识,扩大祁云的知名度。   祁云作为他们的固定合作对象,祁云名气提升对他们肯定是有很大好处的,再加上张副编跟祁云的交情,这点事儿要在会议桌上通过并不困难。   四月二次出版后第一时间直接销出两万多本,到月末结算的时候,祁云前前后后十万本销量,让他拿到了两万多稿酬,日常消费即便是祁云大手大脚,江画眉饭馆里的收入也已经完全能够承担起家里的支出了。   不过见多了钱,又看杜山他们写信来各种羡慕那些动辄几十万投入资金的外资,江画眉已经不觉得这点钱攥在手里才安心了。   江画眉现在想得更多的是用钱生出更多的钱,这种想法的根源也不再是当初那种单纯的就是想挣钱想改善家里条件,而是像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游戏。   江画眉这两年兴趣明显转移到了经济学上,对历史上很多有名大商人的传奇人生也十分着迷,祁云也发现她无论是兴趣还是天赋,都落在了经商这上面。   “可是万一我把钱亏损了怎么办?”   虽然蠢蠢欲动,可江画眉还是怕把钱给搞砸了,小饭馆的成功并不足以让她对自己盲目自信,还有一点小胆怯。   祁云擦干了头发,踢了鞋子躺到了床边,伸手在床头小柜上拿了本书,“怕什么,有你男人在呢,亏了也有饭吃有房住,孩子也有学费上学。”   有饭吃不至于饿肚子,有房子住不至于流落街头,孩子们有学费,不至于耽误教育,即便是突然生病了或者出意外了,还有老家的公公婆婆。   江画眉一想,好像他们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婆婆年初回去之前晚上跟她一起睡觉的时候可是细细的跟她说过了,说他们在努力攒钱,听说能做生意了,到时候她也去弄个小生意做,跟公公一起攒钱,希望等到他们老了挣不动钱之前给大哥大姐还有他们各自攒一份钱或是买房产或是存现金。   有人依靠有后路可退的感觉真好,江画眉伸手抚着肚子画圈,一贯懒洋洋的小家伙果然又慢慢在她画圈的那个地方顶起了一个小拳头,捏一捏都能捏出拳头的大体轮廓来。   “那我先去看看房子吧,离预产期还有二十多天,应该没关系。”   “算了还是我去打听吧,你闲着就把具体的计划书捋一下。对了,等你生完二妹,下半年就去学校经管系那边旁听,我替你申请到了一个旁听生席位。”   原本还想着要自己去看房的江画眉一听这个顿时就自然而然的转移了注意力,面上露出笑来,可又有点紧张,“真的可以去旁听?我原本还想今年好好啃一下课本,争取明年考进大学呢。”   “即便是考不上太好的学校,但是我还是想系统的学一下经济专业的知识,我现在就是东学一下西啃一下的,自己都感觉有些地方有断层,现在倒是看不出问题,但是怕就怕以后会在自己实践的时候出漏子。”   祁云翻开书靠在床头想了想,这几年参加高考的要求是比较宽松的,要是再过几年,那像江画眉这样完全没有学籍的全自学社会人士是没办法参加正常高考的。   既然江画眉有这个想法,祁云当然是全力支持,“那要不然咱们就不去旁听了?”   到明年七月,中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祁云决定明天就去把小学初中高中的课本都给弄齐。   初中课本江河倒是有,但是因为初一的教材今年改版了,所以祁云还是要给江画眉找最新版本的教材。   江画眉也不笨,且对数学方面的敏感程度还是很棒的,数学通理科就基本半通了,通的不是知识上而是思维方式上。   江画眉知道祁云帮她拿到旁听资格肯定是很费力的,自然也舍不得放弃,“没关系,等下学期开学还有这么久,暑假里我就在家把基础打牢,等开学了我也能一边去听课一边在家温书。”   饭店那边倒是不用担心,一回生二回熟,江画眉今晚跟祁云说这个事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谱,连请多少人请哪种人江画眉都想好了,就等着确定下房子之后贴上招工单子。   今年三月价格体制改革提上领导们的会议桌,之后很多商品都已经放开了限制,而平城也有很多小食堂小代销店从公有制往外承包转为私人经营。   像江画眉他们这样的小饭馆,也已经可以去申请注册了,申请注册之后按时交税,之后就不怕被查了。   很多人都躲习惯了,舍不得那大额的税金,江画眉倒是二话不说揣着大肚子没跟祁云说一声就自己跟李大红一起去注册了。   身为华国人,能够交税给国家做贡献,江画眉总算觉得自己对这个社会还是有点价值了。   另一方面江画眉也想得很清楚,既然国家都在南边特区支持做生意了,那以后肯定会是一个社会经济发展的潮流,她作为头一批次注册交税的商户,政策上肯定是会有一定优势,以后要扩大规模或者转入其他行当,在注册衙门那边肯定更方便。   江画眉想要的不是守着一家小饭馆每个月就数一千两千的钞票,她想要的是做得更大,以后说不定还能把生意做回怀城做回茳那市。   那到时候她去看店里情况还能顺便回家看看,生意也做了家也回了,多好啊。   当然,要是以后能做到国外去就更不错了,因为江画眉也想要去国外玩啊,听说国外的人长得都很稀罕,也听阿云说什么什么海啊鲜花国之类的。   这会儿江画眉虽然想法大胆了,可还是有点儿没褪去的不安,总觉得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要是没个落脚点作为根据地,她会觉得那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意外。   江画眉往日也就是随便想想,今晚谈到系统学习经济知识,江画眉心情不错,侧身搂着祁云胳膊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可以说是天真又大胆的想法。   祁云倒是一点没觉得这些想法搞笑,反而在一旁温柔的替她补充一些可行性建议,江画眉只当是聊得开心,就像是小两口在尚且贫穷的时候满眼希望的抱着彼此设想“等我们有钱了”的未来。   睡前祁云照例给江画眉读了一段经济专业的书,如今晚上祁云已经不让江画眉自己看书了,虽然电灯灯光明亮,可多少还是很费眼睛的。   江画眉如今身体状况已经比较艰难了,祁云总希望她能轻松一点。   江画眉睡前看书已经坚持了快六年了,可以说书陪伴在江画眉床头的时间比祁云可多了两年多,要让她就这么放下这个习惯,江画眉能直接失眠。   两厢一折中,江画眉就负责闭眼听祁云替她念,她只要在脑袋里消化掉就好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能立即提出来,祁云虽然没有这方面的实践经验,可前世好歹也是这个专业出来的。   一开始给江画眉一点点掰碎了讲解这些知识,祁云还会想起前世,当初祁云回高中半年后取得优异的高考成绩之后,交上去的志愿表不知道怎么被母亲修改了。   金融专业的分数线比较高,祁云那会儿刚回来,又有种少年意气的想法,想要震慑一下那位对他回归充满警惕的大哥,结果高考分数太高的结果就是让母亲挑选热门专业就跟选萝卜白菜似的。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祁云是懵的,因为他回家以后就跟母亲好好谈过自己对争夺公司没兴趣,要是她想要有权有钱,他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让她当家做主。   之后的半年母亲也确实表现得不争不斗了,祁云甚至在那半年里享受到了跟母亲逛街喝茶的休闲时光,而在高考时出一番风头“震慑”大哥,也是那时候生出来的。   然而通知书到了之后,祁云想要拒绝入学,母亲却直接发火威胁他,要是心里还有她这个母亲就好好去上学,甚至还嘲讽他不知天高地厚,祁氏这样的公司是他一个毛头小子说能比下去就能比下去的么?   “等你闯出一番名堂至少要二三十年,那时候我都老了我还能享受到什么?你就是个自私又狂妄的人!”   这句话过了这么多年祁云依旧能一个字不漏掉的回忆起来,甚至连当时那位女士的表情语气眼神都完全复原,或许对她的期待也是在那时候断掉的吧。   而那时候在他没有察觉到的地方,或许也已经落下了一颗种子,祁云希望能够有一个女人,能够把他当做比任何权势名利金钱都要重要的存在。   所以啊,那个贫穷到只能说出“我干活很厉害”的女孩说要养他时,心里触动轻微,却又不容忽视。   如今有了妻子有了孩子,祁云倒是对以往“父母感情缺失”的遗憾几乎完全看淡了,而他也在努力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因为他自己尝试过那种感觉,所以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再有那样的经历。   “阿云,你懂得可真多,我都怀疑你还有哪些不会的。”   江画眉嘟嘟囔囔的靠在他胸前嘀咕,声音有些轻。   祁云胸膛振动,泻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傻姑娘,我不会的可多了,我一向认为什么都会一点的人不是最厉害的,专精某一方面的人才更容易成为被历史记录被世人传唱的大师。”   祁云放下书,搂着靠在自己胸口上的小姑娘往下移了下调整了躺睡姿势,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脑袋。   江画眉皱了皱鼻子哼哼了两声,不乐意祁云说自己不厉害,“胡说,那多才多艺的人也是人佩服的人啊,而且我家阿云就算是会的东西多了,学的也比别人好,等我以后赚钱了我就请那些什么大作家,专门给你写传奇传记,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多厉害。”   孩子气的话,逗得祁云又是一番胸腔振动的低笑。   江画眉侧脸趴在祁云胸膛上,头随着振动上下抖了抖,听着里面的声响,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好喜欢阿云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让全华国人手一本我家阿云超级厉害的书!【倒贴钱也乐意   很久以后....   江画眉:我要赚更多更多的钱,让全球人每个国家每种语言的人都知道我家阿云超级厉害!【不知道那个诺啥子奖能不能买 第125章 聚会   祁云跟江画眉都是行动派, 说好要备考, 第二天下午祁云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套小学初中的完整教材。   高中的今天书店里没找到,祁云已经留了押金让对方帮忙联系了,毕竟现在参加高考的人还是很多的,高中课本依旧是书店里最吃香的东西,另外还有一些参考书也随着市场需求陆续出来了。   在祁云看来,高考并不困难,最难的或许就是前年那一场以及几十年后,前年之所以更难, 一来是那时候出题的部门也处于摸索中,题型并不一定就切合考生学习范畴。   二来当年报考人数多得吓人,毕竟是积攒了这么多届的, 一下子簇拥而上也是把全国各高校吓了一跳,为了让学校能够正常运转, 自然只能提高分数线来选取学生。   到明年高考, 前面已经有了三次高考分流,积攒的人数减少许多, 到时候高校要录取学生,自然会把分数线相应的划低。   至于几十年后,全球信息化, 教育方面被迫强行与国际接轨以求提升本国在国家上人才方面的竞争力,学生需要学习的知识深度更大领域更广了。   再加上经济条件教育资源的宽裕,能够接受教育的人越来越多了,参考人数太多, 只能提升难度以及录取分数线进行阶梯式的优胜劣汰制度。   好在这会儿是五二二教育制,加起来也就九年的课本知识,祁云对江画眉还是很有信心的。   江河知道姐姐要自学参加高考,心里肯定是高兴的,虽然相信姐夫的人品,姐夫跟姐姐感情也融洽,但是到了平城之后见得多了,也更加了解到姐夫的优秀,江河心里何尝没有担心姐姐进步的速度跟不上以后被远远抛在后面。   现在姐姐有了努力的方向,江河也减少了外出的时间,争取更多时间留在家里,能够在姐夫不在家的时候自己给姐姐讲解一些知识点。   江画眉拿到了书,自己先慢慢的看小学的教材,这些都是简单的,但是有些基础还是在小学里打下的,所以祁云也没有忽略小学教材。   江画眉自学的时候平安跟在一旁好奇的跟着一起看,江画眉也会在平安有兴趣的时候给他随便说一说,或是读读课文,等平安没兴趣了她又自己去看。   刚开始这段学习江画眉自己完成的十分轻松,祁云也能在这会儿忙其他的事。   原本祁云准备托老王帮忙看看东站那边还有哪些房源,没想到房子还没来得及看,这边就收到了邀请函。   五月初,五四青年节,祁云受邀参加青年日报举办的文化交流会,原本祁云是不打算去的,毕竟他跟青年日报那边并没有什么交际。   倒是张副编来找了祁云,表示到时候他跟祁云一起去。   自去年青年日报正式复刊,众多文化刊报陆续冒出来,到今年,似乎五月四号也被当做是一种文化重生的日子,跟去年老何带他去参加的聚会相比,这个算是年轻一代文学工作者的聚会。   祁云随大流,穿了一身简单的西装,这会儿的西装受英国影响比较大,还是倒梯形西装,身侧或背后有开衩,腰部有收线。   祁云身材匀称肩宽腰细大长腿,头发是不长也不短的清爽碎发,也不像其他人那样中分或者三七分,只是随便的散着自然垂落,再戴上浅银色手表蹬一双黑皮鞋,走在张副编身侧跟个明星似的。   这会儿电视机陆陆续续进了千万家庭,马卡虹口那边的明星也把时髦的风潮吹到了内陆,街头的一些兼卖磁带的书店里总能听见拖着调子软着嗓子唱腔甜蜜慵懒的歌声。   “先生长得,即便是穿一身洋人西服也让人不由想起君子如玉玉树临风。”   张副编叹了口气,视线落在祁云腰腹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自己肚皮。   现在工作量大了,坐办公室的时间多了,肚子上不知不觉就多了一圈软乎乎的肉。   祁云笑了笑,单手随意的揣进裤兜里张望了一下,举办聚会的地方是一处湖泊公园,草地上摆放着铺了洁白桌布的长条桌,桌子上摆了酒水糕点,弄的是西式聚会,祁云觉得可能是经费上跟不上。   张副编带着祁云进了会场,里面的人三三两两端着酒水碰头说话,张副编跟主办方客套了一番,还没等张副编介绍祁云,主办方负责人就伸出双手跟祁云握了手,“这位就是云深先生吧?久仰大名,今天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去年您在玉雅苑跟范大师斗画的事儿咱们可都是听了一个冬的,春天里原本是想请您一起参加植树节活动的,可惜您那边行程撞上了。”   三月里华国今年恢复了植树节,祁云那时候正带着平安一起参加学校组织的“种下树苗,迎接希望”的集体活动。   过完春节祁云回平城之后,各方大大小小什么协会什么私人文会诗会甚至古典音乐交流会,邀请函像是雪花一样飘来,不管是因为祁云当初斗画还是何老唯一徒弟的身份,祁云都没有去参加,依旧忙着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回算是祁云第一次接受邀请参加这种类型的聚会,青年刊报负责人这么激动,倒是也能理解。   “陈总编客气了,青年日报是咱们青年知识分子的深刻记忆,如今能越来越好,就像是看见了青年文学的希望,今天有幸来参加这场一周年聚会,也是祁某荣幸。”   祁云笑着寒暄,既不受宠若惊也不高傲怠慢,陈总编高兴得脸上的笑都落不下来。   如今华国年轻一代中,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是个中翘楚,在其他人都还被文革阴云笼罩着轻易不敢动笔的时候,这个人以一种轻松自由的姿态活跃在文坛。   陈主编也曾经是《国风》的读者,自然对祁云刚开始的文风十分了解。   并且因为曾经接触过这方面的工作,陈主编跟《国风》编辑部的领导一样,看见了祁云对政治风向的研究与规避,那种巧妙的心思是一般文人想不出的,或者想出了也有人会因为自持身份而不屑于去使用。   陈主编曾经都跟朋友在私底下谈论到“归自云深处”这个人,说他是政客,但是他却能写出文采斐然的文章,说他是文人,他却又同时具备高超的政治触觉。   而且这个人思想跟寻常知识分子还略有些不同,因为他能圆滑得高尚,即便他对当前政治做了妥协,却一点不让人觉得他谄媚低俗。   看看从开始到现在无论是读者还是同行甚至前辈对他的评价吧,厚重乌云间穿透而来的一缕阳光,无垠黑夜中独自闪烁坚持为世人带来光明的启明星,便是老一辈文学家也不少人松口,称赞“云深”是那个时代走出来从浓郁夜幕中挣脱而出的星子。   祁云的读者们更是写信直接称呼他为启明星。   在那样一个时代都能走出来的人,陈主编不认为这样的人是蠢笨的恃才傲物的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一位踏着春风而来的君子般的人物。   张副编也不是《国风》的主编,不存在担心祁云跟陈主编关系太近以后文章资源往这边靠的想法,要不然今天也不至于带着祁云来了。   张副编带祁云一起来,除了是让祁云打入青年文学圈以外,也有跟近年来优秀青年作家接触的意思,带了祁云既是用自己的人脉给祁云大开方便之门,也是借祁云的名气给自己的兴华出版社拉拉作家们的好感。   文化圈说是有严格的界限也对,但是也不至于一点都不沟通交流,所以祁云跟范老斗画的事儿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这年代真正有才华的人,那是真的多才多艺,即便是今天请来的一些作家,很多也是有一两门其他爱好才艺。   祁云这个人要是想要让人对自己放松警惕失去敌意,也不过是几句含笑温和又充满交际技巧与智慧的交谈,一开始肯定是有人对祁云目前在圈子里的“第一人”这个说法是不服气的。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凭什么能被称为“第一人”?   祁云倒是不着急跟人辩解,有人含着敌意上前攀谈,祁云面色如常,对那些绵里藏针的针锋相对视而不见。   “遥想当初的文化革命,也不是损失了多少国家文化瑰宝,我师傅有幸在那时候保留下家传手艺,可他说他的一些老友却是有人直接断了传承......”   “怕就怕以后咱们国家的老手艺被外国人学了去,转过头来还说是他们创造发明的,跟咱们耀武扬威......”   “要是我多有才华,这一点我自己是第一个同意的,曾经我还在乡村里插队时,我们小学一位老教授说,他们同事那会儿越有才华的人越被人欺辱,甚至因为有人精通多国语言去许多国家交流学习而被盖上了资本主义思想走狗的罪名活活打死,扪心自问,我自己是还远远达不到那个程度的......”   “如今咱们华国的文化界遭到了断层式危机,要想重新恢复,需要咱们大家共同的努力,单单是这一点还不够的,我们是未来中流砥柱,下一代以及更多的后来人却是国家的希望,而我们在前行的道路中还不能忘记为后辈留下文化精神的传递......”   遥想当年感慨当今,再展望一下未来,对自己的定位,无论是学识上的不足还是身份上的平凡,乃至对未来自我定义与期盼,祁云一番话说完,原本围着他暗暗较劲想要比个高下的人顿时心生惭愧,心服口服的朝祁云举杯示意。   “为了祖国的未来,为了文化精神的传递!”   漂亮的高脚玻璃杯往祁云那边一碰,众人高举酒杯一饮而尽,再看彼此,皆是一脸坦然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某:你凭什么是我们圈里老大?   祁云:首先这个说法就是不对的,我只是个平凡的人,会识点字会写点东西,我的梦想也不是成为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只是抱着卑微的希望,希望我的某一段文字能够带给某一位读者一点有用的感触......   路人:....听起来很伟大的样子【唏嘘 第126章 半夜   “效果挺不错的, 看得出来, 跟你聊过之后,很多年轻人都精神更加饱满了,谈吐之间眼界也放得更远了。”   之前还局限于文化圈或者国内文圈,但是后来谈起来也是整个国家甚至展望国际,一个人若是胸怀远方,文字感情也会随之变得更加大气恢宏。   回去的路上,张副编很是欣慰的跟祁云感慨。因为后面互相认识了之后有了引荐人,张副编也不用一直跟着祁云, 所以并不知道那些人一开始是怀着不服气的念头找祁云的。   不过精神面貌的改变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陈总编都跟张副编感慨了好几句,觉得祁云果然不愧是被他的读者们奉为“启明星”的人物, 满身正能量如此具有感染力,很是羡慕了张副编一回。   要是他们报刊也有这样一号人物那该多好啊, 说不定振臂一呼万千优秀作家的稿件就如同寒冬腊月的雪花一样簌簌堆满他们编辑部。   青年节之后祁云没有再参加什么聚会, 趁着拜托老王帮忙找房源的空隙祁云在琴瑟行专心调整琴弦部位的最后细节。   祁云属于他自己的第一架琴终于在五月中旬进行最后的调音之后宣告完成,这是祁云入门作, 也是全然属于他的作品,那种心情自然是不一样的,跟抱第一个孩子是相差无几的感觉。   “不错, 音色清明不失圆润。”   将近一年的学习,祁云从老何那里学到的很多技巧知识都是在这架琴上摸索着实践的,有过失误,也有灵光一闪的巧妙。   成品不能算极好, 却因为本身所代表的意义而显得足够珍贵。   老何把琴放在香案下那个始终空着的琴架上,“供奉一个月之后你再带回家吧。”   老何这辈子也就临老了才有祁云这个徒弟,是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老何家的琴瑟行,以后将会交到他手上,祁云做出来的第一架琴,自然要供奉一段时间用以告慰祖师,以示何家琴瑟行已经有了传人。   这些事老何没有跟祁云说,祁云只以为是琴瑟行里的一些老规矩。   “明天开始,你可以学习一下其他乐器了。”   老何拿了本书给祁云,里面都是不同乐器的解析图以及一些知识技巧,这些是需要祁云自行学习的。   蹬着自行车回家的时候江画眉正在堂屋的桌子边写一套语文跟数学的试卷,旁边桌角上摆放了一个手表,这是在掐着时间做卷子,这是祁云模拟小学升初中的考试卷难度手写的卷子。   “阿云回来了?小河在做饭,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再过一个多月江河也是十四岁的人了,现在家里人都忙不过来,做做饭这些事儿还是难不倒他的。   祁云看了一眼江画眉做的卷子,“还有多少时间?”   这是在问她剩下的考试时间。   “二十分钟。”   祁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也不打扰她,先去房间里换了件衣裳,回头去厨房里,看见平安坐在灶台旁的小凳子上,手里抱着火钳再努力的夹地上散落的煤渣,江河正把面团削成一片片下锅。   “姐夫回来啦?平安,去跟爸爸玩,舅舅马上把面块端过来了。”   晚上吃面块,这个方便,加上平安也喜欢吃。   下午江河放学之后先去了店里拿现金看账本,顺便带了些厨子弄出来的卤菜,一会儿配着面块吃刚刚好。   饭馆里每天都有钱进账,自然不可能真就让钱积攒着就放在店里不拿,每天江河过去的时候都会在那里等到晚饭时间点过去之后,再留下一部分找零用的零钱之后把钱都带走,至于每天都菜肉米面这些食材采买钱,是三天结一次。   一天带走的也就一百多左右,对于现在的江河来说也不是什么巨款,揣裤兜里挤公车回来也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六月江河就要升初中了,考试压力倒是不存在,平日里家里的家务几乎都是他在做。   眼看着江画眉的预产期就在这个月里,如今又已经是中旬了,肚皮看着跟个大冬瓜似的,随时都有可能发动。   祁云现在每晚上睡前都要把小袋子整理一下,里面是些生孩子之后会用到的小衣裳小鞋袜尿布奶瓶奶粉葡萄糖之类的,还有江画眉的一套睡衣以及薄布帽,等到江画眉要生的时候拎着袋子就能跑医院。   “爸爸写信来说妈妈这几天应该就快到了,大姐那里还没出月子。”   原本凝开芳是准备好提前一个月过来平城的,毕竟祁云跟江河都是男人,又都有自己的事,再加上还有个平安,怎么也照顾不过来江画眉一个产妇。   凑巧祁芬那边比江画眉肚子里的这个大一个多月,之前凝开芳刚准备出发,票都买好了,结果祁芬说生就生了,祁芬是第一次生孩子,慌神得很,凝开芳也放心不下,所以就留下来陪了一段时间。   这会儿也有十来天了,祁芬的婆婆跟奶奶都在照顾她以及刚出生的小奶娃,凝开芳又交代了一些别人不好跟祁芬说的私房话这才重新买票整理东西踏上了北上平城的火车。   晚上吃了面块又洗了澡,江画眉身子重,偏偏这会儿五月中旬天气已经热起来了,祁云拎了热水陪着江画眉一起进右侧的厕所那边,江画眉在里面洗澡的时候他就在外面喂蚊子。   “咱们院子里还是要种两丛夜来香,这蚊子真叫人烦。”   祁云单手揣着裤兜一手在半空挥了挥,房间里哗啦啦的水声突然停了。   祁云心里纳闷,转身往里面歪了歪身子去瞅,不过里面拉了门帘子的,自然看不见。   或许是在抹香皂?   过了一会儿里面哗啦啦有大量的水从高处坠落在地上的声音,不一会儿江画眉就胡乱套了睡裙脸色苍白的穿着拖鞋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舀水冲身子的葫芦瓢,“阿云啊,我好像要生了,羊水破了!”   祁云那瞬间都忘了自己到底是何种表情了,就感觉脑子一懵,然后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原地跳了一下,转身想要往房间里去。   跑了一步又突然想起来这种时候好像还是孩子妈更重要,所以祁云又跑回来把江画眉一抱,“走走走,去医院!”   这种时候只有面色沉稳一副我很有经验的医生能给祁云带来安全感。   “等下等下,我们还要拿东西!”   住院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需要的东西可不少,到时候临时出去买可不方便。   江河正在房间里给平安换衣裳,平安洗澡也是跟小舅舅一起洗的,洗完了被小舅舅用一张大毛巾一裹就直接光溜溜的抱进了屋里,然后再给他擦干净水穿上睡觉穿的睡衣。   外面蚊子嗡嗡的,平安跟他爸爸估计是一个血型,站在外面特别招蚊子这类小动物喜欢,抱进屋里来穿衣裳好歹不至于给蚊子开大餐趴体。   听见祁云抱着人脚步有点慌乱的往屋里跑,再加上江画眉咋咋呼呼的,江河能不出来看看就怪了。   江河怀里还抱着刚穿上小背心小短裤的平安,打开房间门一看就发现姐夫抱着姐姐,抱这个画面其实已经完全不稀奇了,就连平安都知道自己爸爸喜欢像抱小娃娃一样抱着妈妈到处走,可关键是江画眉手上还拿着一个葫芦瓢,这画面多少就有点奇怪了。   “姐,姐夫,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河,快快快,赶紧收拾一下,你姐要生了,咱得立马去医院。”   虽然破了羊水的产妇也有可能等个一天一夜再有阵痛,可万一自家媳妇是那种破了羊水就要生的异类产妇呢?   祁云可不敢拖拖拉拉的,现在就想着赶紧把人送去医院,在医院里躺着了才能安心点。   祁云吩咐完江河,总算找回点理智了,争取不落下任何重要的东西。   装衣物的包里有各种住院以及生孩子要用的证件,另外钱也卷了一些放在里面。   祁云又抓紧时间给江画眉把洗澡打湿了一部分尾巴的头发给梳拢三两下编了个辫子让头发不至于到处乱跑,随后又给江画眉穿了内裤——刚才江画眉太慌乱了,内裤都没穿上就胡乱套了睡裙跑出来。   当然,内裤里肯定是要垫上赶紧卫生棉的,要不然羊水得从里面顺着腿根到处流。   这会儿也顾不上害羞,江画眉任由祁云帮她弄好,自己也把葫芦瓢放下,有点紧张的抱着肚皮想要认真感受一下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对劲的,一边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鼓劲调整呼吸。   虽然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可江画眉还是没能把生孩子看作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儿。   江河回房间给平安整理了一个小书包,又给他麻溜的套了外套跟长裤,再穿上布鞋,甚至还给平安塞了些吃的在小书包里。   平安不明所以的被小舅舅摆弄,“你妹妹可能要出来了,所以平安一会儿一定要乖乖的,不要怕不要跑知道吗?”   平安顿时明白了,特别坚定的点点头,然后扭腰把身后床上放着的小书包扯着往背上背,“那我要把糖分给妹妹吃!”   江河揉了一把平安软软的头发,弯腰将人给抱起来。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大多数人也没有什么夜生活,早早的就洗澡睡觉了。   祁云他们一家四口忙碌了一番之后就收拾好东西出了门。清苑大学区这边本身就有一家清苑附属医院,距离也就十几分钟的脚程。   之前祁云就已经提前去医院考察过了,对里面的流程以及建筑都熟悉得很,这会儿抱着江画眉带着江河跟平安就往那里小跑着。   “生产前多走动更好,还是让我下来走吧。”   “要走一会儿到了医院再走,现在别动!”   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紧张得,平时不怎么流汗的祁云小跑着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一身汗水,眼睫毛上都是亮晶晶的,有点儿沉。   祁云飞快的眨了眨眼睛,将汗珠抖落,有汗水氤氲到眼球上,又痒又疼,却因为怀里抱着人,祁云没办法腾出手臂去擦一把。   江画眉一手要勾着祁云的脖子,一手还要护着放在怀里的东西,几次撒开手想要帮祁云擦擦汗,可刚撒开那些袋子被褥就散开了,只能连忙又缩回手把东西按住搂好。   “护士,快点,我老婆羊水破了,不知道是不是马上要生了!”   值班的护士看这几个家属一身汗的冲进来,还以为是急症,连忙上前询问,结果一看,这高个儿大男人脸色苍白,反而是他怀里抱着的孕妇脸色还比较红润,顿时也是好笑。   不过护士还是十分尽职的带路安排住院手续,毕竟生孩子那肯定是要去住院的。   “这位太太,你肚子现在开始痛了吗?”   “只是过一阵才隐约的痛。”   护士放了心,安慰家属情绪,“先生不用太着急,您太太这是刚刚羊水破,按照现在的宫缩频率,至少还得等大半个晚上,咱们先把住院手续办好吧。”   看祁云对产妇的紧张程度,护士也不觉得祁云舍不得住院费要带着产妇离开,所以帮忙把江画眉怀里的东西都拎在了手里,一边带着人去窗口办手续。   护士倒是很心善,一直帮祁云他们带路办理东西,另外还询问江河能否抱得住平安,要是抱不动了她可以帮忙。   祁云自然是一点不含糊的交了钱住了最好的单间病房,病房里有单独的厨房卫生间,卫生间甚至还有热水可以冲澡,房间里也有两张家属可以睡的床。   等终于安顿好之后已经是九点多了,护士跑了两趟,十分殷勤的帮忙把水壶盆子尿盆之类的全都从后勤部那边领了送过来,江画眉笑着朝对方道了谢。   护士又交代有紧急情况可以去哪里找医生,也可以拉床头的那根线,护士值班台那边就会看见指示灯,然后会有护士过来查看情况。   “这里服务态度挺好的。”   “要不然我也不会选在这里,不过这位护士人挺不错的。”   要是这家医院的医生技术不好护士态度不过关,祁云宁愿去买个三轮车等着自家媳妇发动要生娃的时候蹬着三轮车把江画眉送去更好的医院。   “感觉怎么样?”   “还好,羊水也没有流很多,也不是很痛。”   那就确实是要等一段时间才会生了,要是羊水流得太厉害而宫缩又不频繁的话,祁云还要担心羊水流失太快会不会对胎儿造成什么大影响。   江画眉怀这一胎,因为身处大城市,各方面条件也允许,所以祁云每个月都会陪江画眉去医院做产检,这些知识祁云早就仔细的询问过医生了。   这会儿也有剖腹产,但是顺产的话对孩子对产妇都有好处,不到迫不得已祁云不会随随便便就选择让他家媳妇肚子上挨一刀子。   “小河,平安,你们俩先睡吧,明天小河还要去上学,我明儿趁着小河还没上学之前早点去学校请个假。”   平安站在江画眉躺着的病床边挥着小腿想要往上爬,妹妹就要出来了,他要好好盯着,万一妹妹出来没人发现可咋办?   而且爸爸说小鸡从蛋壳里出来,看见第一眼的对象就会是他妈妈,平安希望妹妹不要认错了妈妈。   祁云弯腰把小豆丁给抱了起来,却没有如平安所愿的被放到妈妈床上,反而是在旁边中间那张病床上,“平安早点睡觉,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有妹妹了。”   平安捏着拳头捶了下手掌,抬头严肃的叮嘱祁云,“那爸爸要看好妹妹,要让她一来就看见妈妈,不能认错妈妈!”   两岁多的平安能够连贯的说话了,除了说话还有点含糊的小毛病,不过熟悉他的人还是能听明白他说的什么话。   祁云明白平安的意思,顿时失笑,抬手揉了一把小平安的脑袋,转身交代江河别紧张,“有我在呢,放心睡吧。”   江河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然后把平安抱到了另一张床上,自己脱了鞋子爬到床上坐着,先给平安把外套跟小裤子脱掉,“咱们睡边上这张床,中间挨着妈妈的那张让你爸爸睡,他晚上要陪着你妈妈。”   平安点头表示明白,自己转身撅着屁股钻进了薄被里盖好。   江河自己倒是忘了带外套,这会儿才发现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被夜风吹得冰冰凉的。   伸手抱着自己搓了搓胳膊,江河感觉身上没那么凉了,这才钻进被子里把平安抱着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放松心情入睡。   有姐夫在,无论是江画眉还是江河,心里总跟有个顶梁柱一样尽快找到重心。   至于平安,平安这会儿还不懂那些呢,这会儿躺下之后很快就睡着了,梦里梦见妹妹噗嘟从妈妈肚皮里打开门滚了出来,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他,于是水灵灵的妹妹就眨巴着眼睛叫他妈妈。   “是叫哥哥,不是妈妈!”   “妈妈!”   “平安这小子是不是吓着了?怎么睡着了都还皱着小眉头捏着小拳头?”   祁云把病房里的灯关得只剩下门口那边那个小灯,坐在江画眉床边拉着媳妇的手低声说了会儿话,站起身去看平安跟江河蹬被子没有,结果却发现平安睡得不安稳,好像在梦里都全是烦恼。   丁点儿大的孩子就有烦恼了,想想这孩子如今的一生也不过才两年多而已,祁云总有种好笑的冲动。   江画眉刚疼过一阵,虽然不是很剧烈的痛,但是那种连绵不绝的感觉委实叫人不好受,而且江画眉还不想让祁云知道,免得他跟着难受。   悄悄吐出口气,江画眉闻言笑了笑,“说不定是梦见妹妹变成弟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唔?要给妹妹买个小花花回家【幼儿园的平安放学回家路上   如意:滚!!!!   PS:   忘了交代,虹口跟马卡都是用的中式英语来代替的,我记的是小时候学的那首歌的腔调:你可知马卡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第127章 如意   上半夜的时候痛得并不厉害, 江画眉囫囵的还睡了两个多小时, 可等到下半夜了,祁云在旁边紧挨着的那张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隐约听见一点细碎的呻吟,祁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之前侧躺在床边原本就是在守着江画眉的,因为祁云并没有脱鞋子衣服,只拉了被子搭在肚子上。   这会儿被子一掀下了床,就着门边唯一的那盏橘黄睡眠灯的光亮,祁云弯腰伸手撩开黏在江画眉脸上的碎发, 指尖触感有些湿润。   江画眉睡得不大安稳,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一眼,认出来是祁云, 江画眉又皱着眉闭了眼。   “很疼?”   祁云伸手摸了摸肚子。   江画眉摇头,含含糊糊的说话, “还好, 就是偶尔很痛,忍过去又不痛了。”   祁云眉头皱得更紧了, 心里再担忧,却无法替对方分担,这种感觉很无力。   祁云挨着床沿往江画眉身边挤了挤, 整个人躺上去,把江画眉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轻轻的拍着江画眉的背,轻声安抚, “疼的话就掐我,让我跟你一起疼,以后我们再也不生了,他们俩彼此有个陪伴就够了。”   江画眉抽了抽鼻子,嗓音带着点娇气的软糯,“我才舍不得你疼,我希望是个小丫头,以后能穿漂亮的小裙子。”   祁云顺着她的意思哄着她,江画眉有些睡不着了,侧身躺在祁云怀里絮絮叨叨低声说着胡思乱想的话,“万一又是个男孩儿怎么办啊?每次去百货楼给平安买衣裳,我看见那些小裙子都好漂亮好想买啊。”   “没事,就算是个男孩儿也能穿裙子,小时候穿裙子拍个照片,以后长大了还能给他留着当传家宝。”   江画眉想象那个画面,忍不住嗤嗤的笑。   祁云嘴角翘起,低头在小姑娘头顶印下个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轻声说着话,没痛的时候江画眉迷迷糊糊就会在祁云怀里睡着,等到疼的时候又会咬着唇忍耐的哼吟着醒来。   祁云眉头皱了半宿,每当怀里的人哼哼的时候心里就一阵难受,动作轻柔的拍着人哄着,希望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就不要那么疼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江画眉撑着自己下床洗漱之后就扶着床走动,护士也一早就来查看了情况,表示一会儿主治大夫上班之后会来病房查看宫口打开情况。   祁云去医院食堂买了些早饭上来,让江河先在这边照看一下,自己去学校那边直接跑去教职工宿舍找了导师请假。   祁云家里有位怀孕的妻子,这事儿全校师生都知道,导师自然没故意为难人,关心的问了下情况就让祁云去医院照顾家属去了。   虽然大二的课程比较重,但是祁云的学习能力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这个学生好像学什么都游刃有余。   对待这样有天赋的学生,清苑还不至于把人死死拴在课堂上浪费对方的时间,在请假上也是放得比较宽松的。   清苑离医院距离也不远,跟医院到家的距离差不多,等祁云临时买了些水果回医院的时候还能吃上温热的早饭。   医院食堂现在还没有往外承包,所以饭食还是挺实在的,再加上食堂还要满足医生护士们的日常三餐需要,味道也还不错。   祁云回来之后江河就收拾了一下回家了,他还要回家整理书包,江河中午放学之后也会去一趟饭馆,饭点上要是饭馆里没个能拿主意的人,少不得要怠慢些客人。   原本江河想着今天中午就不过去了,不过祁云叮嘱他中午放学之后去一趟琴瑟行跟老何说一声,顺便给老何带个午饭过去。   “那我下午跟老师请个假,现在上课也是复习备考,我想陪着姐,平安也要人照顾。”   江画眉闻言想要说什么,祁云抬手压了压她脑袋抢了话头,“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可以,路上小心点。”   江河松了口气,脸上也带出点笑来,弯腰在坐在床上自己慢悠悠啃馒头的平安脸上蹭了蹭,跟平安道了个别,“平安,舅舅去上学了,一会儿中午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要乖乖的别乱跑。”   平安乖乖点头,“舅舅上课认真点。”   小大人似的叮嘱回去,这是跟他妈妈学的,以前平安不止一次听见过江画眉这么叮嘱江河。   “小河不是要考试了么,现在请假耽误了上课。”   “放心吧,你家弟弟还没那么笨,一个升学考而已,要是不让他留下来就算去了学校也静不下心。”   祁云安抚下江画眉,江画眉这才没有再纠结江河请假的事儿。   “病人江画眉,二十三周岁......”   一名戴着眼镜面容严肃的中年女医生确定自己的病人之后,让江画眉躺到床上,自己站在床边按压了几处,又询问了疼痛频率以及强度,最后从护士那里拿过医疗手套让江画眉曲起双腿,自己手伸进被子里摸索。   江画眉咬牙忍痛,祁云知道这是在摸宫口,以前听的时候还不觉得,可现在看见江画眉那忍耐的模样,祁云忍不住就生出种感同身受的痛来,忍不住握住江画眉的手包裹在手心,毫无来由的一阵紧张,自己也不知道是希望快点能够生产还是慢一点去感受生产时的剧痛。   女医生检查好了,一边将手上的手套扯下来扔到护士端着的托盘里,转眼看见坐在床边脸色不大好的祁云,祁云旁边还站着一个双手扒拉在床沿上眼巴巴抬眼瞅着她的小娃娃,脸上表情一松,试图安抚病人以及病人家属的情绪,“放心吧,产妇年龄正是身体最好的时候,再加上是二次生产,不会太难受,依照现在的情况,大约中午的时候就能进产房待产了。”   祁云脸色却更难看了,中午就要生了?那眉眉岂不是还要痛一上午?转念又想这么快就要生了,那会不会有危险?   前世今生看见的听见的各种产妇意外新闻故事顿时一涌而上,让祁云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沉。   女医生摇了摇头,转身叮嘱了江画眉一句,“好好安抚一下家属,有些男同志还会因为太过紧张产生剧烈的身体疼痛感,还有人曾经痛得直接在产房外面晕了过去。”   真是产房里小孩儿要闹着出来,产房外还要把家属抬去病房,尽给人添乱。   祁云也明白对方是在说他,脸皮贼厚的抬眸朝对方客气的笑了笑,假装没听懂,等送走了医生护士,回来之后祁云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拉了张凳子祁云坐在江画眉床边陪着她漫无目的的随口说着话,平安有些无聊,踩着凳子扑腾着往妈妈病床上翻了上去,然后就小心翼翼的把耳朵贴到妈妈的肚皮上。   感受到里面动了动,平安小小声的对着肚皮里的妹妹说起了悄悄话,就跟爸爸同妈妈唠嗑一样,平安也跟即将出来的妹妹唠起了嗑,“妹妹,我给你准备了好多颗糖好多块糕糕,再过不久就是小舅舅过生日啦,妈妈说到时候会买好吃的蛋糕,小舅舅这么疼我,肯定会分一块给我吃。到时候我分一半给你。”   这模样看得祁云跟江画眉忍不住好笑。   一开始江画眉还有精神跟祁云说话,等到后来阵痛越来越频繁剧烈,江画眉额头上鼻尖上都是汗珠,祁云也没心情转移话题了,抿着唇打水来给她擦脸擦手,默默拽着江画眉的手,希望能够让她感受到他一直都在。   看见妈妈这么难受,爸爸也板着脸没个笑,平安也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皱着小眉头满脸担心的看着妈妈,一副若有所思的小模样。   也不知道他当初从妈妈肚皮里出来的时候妈妈是不是也这么痛。   一直到中午,女医生来检查过三次,都说还要等等,等得祁云心里一压再压还是压不住的起了烦躁感。   要不是顾忌着自己是家里人的主心骨,祁云都要忍不住站起身打圈踢墙根了。   江河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手上还拿了一封电报。   因为医院伙食不错,祁云他们没有再麻烦的在家里带饭过来,中午祁云担心一会儿江画眉发动起来没时间吃饭,所以十一点的时候就去食堂特意买了一碗鸡汤面上来,给平安另外拿小碗分了一些,江画眉忍着痛一整晚都硬塞进了肚子里。   江河自己也没来得及吃饭,知道祁云没吃,干脆拿了从家里带来的两个饭盒去食堂打了饭,自己跟姐夫一人一份。   祁云没胃口,江画眉痛得满头大汗都还是要盯着他吃,祁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吃了小半份,“电报是爸发的,说咱妈今天傍晚六点半到站。”   “生平安的时候妈踩着点到的,这孩子不知道会不会也等着他奶奶。”   说完一句话,江画眉又疼得气都喘不过来了,祁云连忙放下饭盒跟电报,拧了毛巾给她擦汗。   事实上是等不到了,或许是因为平安那会儿知道爸爸不在身边所以只能等着,这个在妈妈肚子里一直很安静的小家伙知道妈妈身边有依赖的人,所以毫无顾忌的就选择了在下午两点多急着要出来了。   越到后面江画眉痛得越难受,一开始还有几分钟的间隔可以让她喘口气,到了后面已经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了。   像江画眉这样能忍的人都痛得克制不住的痛吟出声,祁云看得眼眶都红了,睫毛湿润了就埋头在江画眉手背上蹭干,双手握着江画眉的手,让她在痛得找不到抓的东西时能有个发泄的地方。   也幸亏江画眉之前就提前把手指甲修剪过了,那会儿是想着照顾刚出生的孩子,大人手上有指甲会不小心碰伤孩子,现在江画眉这么用力的抓掐,祁云也就是手心手背多了几道红痕月牙印。   “病人家属请耐心在外面等待。”   “医生,我可以进去陪她吗?”   “我的建议是不,因为没有你在,产妇会更加坚强。”   女医生戴着口罩干脆利落的拒绝了祁云的陪产请求。   其实有的配偶这个请求他们医院是会准许的,隔着帘子让产妇拽着丈夫的手,会更有勇气,但是那也是有条件限制的。   首选的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产妇性子娇弱爱胡思乱想身体不好,对医护人员也不够信任。   另一个同时要具备的要求就是丈夫不会因为太过于关心产妇而慌乱。   看看祁云这会儿都已经慌得脸色苍白额头密布汗珠,甚至抬起拉着她的手都轻微颤抖着,而产妇也在尽量调整呼吸放松自己全力配合医护人员,前后两条都不符合,女医生自然不可能同意祁云的陪产请求。   江河抱着平安乖乖坐在产房外走廊上的座椅上,祁云看着产房被关上,双手环胸眉头紧皱的仰着下巴盯着产房门上面那个显示正在手术中的红灯。   一开始还好,就搁那儿站着不动,有医护人员进出就立马让开靠墙,看见姐夫/爸爸这么冷静,江河跟平安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情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里面依旧没有动静,祁云就有点镇静不下来了,双手环扣在胸前埋头转圈,转完了抬头去看,看完了又转,江河都能看出个规律来了,必定是转十圈抬头看一次。   这种规律性太强的重复性动作,稍微正常点的人看久了都难受,江河明白姐夫其实也很不淡定了,想了想只能转移话题,跟祁云搭话,“姐夫,一会儿我去车站接芳姨吗?”   江河顺着辈分一直是喊凝开芳“姨”。   祁云没听进耳朵里,江河又喊了他两声祁云才恍然回神的“啊?”了一声,扭头看了江河跟平安一会儿大脑里延迟处理好接收到的语言信息,这才才后知后觉的点头,“一会儿看你姐什么时候出来吧,要是早就我去接。”   “不用,我看还是我去吧。”   江河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总感觉这种状态下把姐夫放出去说不定一会儿在外面溜达一圈半路就能忘记要去干啥,别转头就一个人又回来了。   祁云没争,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几乎回头去看产房门,总觉得挪开了一会儿视线就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似的。   这医院的产房都是单独安排的,也有那种可以同时让多位产妇进产房待产或生产的产房,但是那个是在楼下,祁云直接找的是专用医护人员,能够更好的保证医生跟护士在里面接生的时候不至于分心。   这个是医院专门为一些特殊病人准备的独立产房,这会儿走廊里就只有他们三个等着。   祁云明显心不在焉,江河只能跟平安说说话,走廊里显得有些安静,祁云没听见别的声儿,全部注意力都落到了产房大门上。   也不知等了多久,总之等祁云看见护士抱了个孩子出来找家属的时候,腿一动就跟有无数根针扎似的。   祁云没理会,抬脚丝毫不慢的走了过去。   “病人江画眉,生了位小公子,重三点八千克,出生时间五月二十号下午四点二十四分三十八秒,请家属抱一下。”   祁云有过照顾平安的经验了,伸手动作娴熟的把孩子接了,垂眸看了一眼,是个捏着小拳头闭着眼满身红红的小猴子,头发倒是挺浓密的。   “护士同志,病人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来?”   护士多看了祁云一眼,倒是很少看见孩子父亲抱奶娃娃能这么熟练的,“里面正在处理后续,大概几分钟之后病人就会被推出来。”   孩子身上穿的衣裳是医院里统一准备的那种,只要小包被是之前就让护士带进去的。   平安跳下椅子,跟着小舅舅一起凑上来,拽着爸爸的裤腿要看“妹妹”,“爸爸爸爸,我要看!”   祁云弯腰给平安看了看,平安皱了皱小眉头,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能安慰自己,再丑也是自己的“妹妹”,不能嫌弃。   医生跟护士都是很专业的,江画眉很快就被打理好推了出来,病房跟产房是一个楼层,江画眉脱力的躺在滑轮可拆担架床上一路被直接推回了病房。   “病人家属抬一下。”   “不用,我来抱就好了,小河,看着点如意。”   这小孩儿还没出生的时候祁云跟江画眉就商量着取了个“如意”的小名,不管男女,都顺着平安的名字走。   这几个月无论是平安还是江河,一家人都习惯了用这个小名称呼肚子里这个小奶娃,祁云这么一称呼说的人自然,听的人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的。   江河跟平安都应了声儿,等祁云把如意放到旁边的病床上盖上薄被,江河跟平安都凑过去围观。   有个护士脸嫩,估计年纪不大,抬眸看了好几眼祁云他们几个人,忍了又忍,在祁云弯腰把江画眉抱起放到已经铺好医用纸垫的床上后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产妇江画眉同志生的是一位小男孩儿。”   “是的,很可爱,跟我妻子一样。”   祁云柔声在江画眉耳畔赞美了一回,江画眉转头抬眸冲祁云柔柔一笑。   祁云帮自家媳妇又整理好枕头,确定江画眉躺着舒服了这才起身笑着朝护士们道了谢,“今天辛苦大家了。”   护士们笑了笑,那位提点如意性别的小护士看大家好像都觉得这个小名很正常,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暗暗反省难道是自己思想太落后了?   女医生落后了一步,换了身衣裳才来病房,揭开被子按压了几下江画眉的小腹,确定恶血排出情况良好,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孩子名字要在出院前确定好报上来,医院会给开个证明。”   祁云送走了医生,回来一看手表,时间已经到五点多了,如意还没醒,一会儿要掐着时间喂点白开水,第二次喂葡萄糖水,之后才能吃奶。   这些江河肯定是不会弄的,一商量最后还是江河去火车站接的人,医院门口有公车转两趟过去差不多。   倒是也能叫三轮车,可一般人都不愿意跑这种生意,三轮车都是人力车,单边蹬就要半个多小时,再来个来回不得要了人老命了。   钱是要挣,可现在大家都比以前宽松了,也不至于为了挣钱就亏待自己,还不如多跑几趟周边短途的。   “咱们真要让孩子叫‘如意’啊?”   江画眉缓过劲儿来,又被祁云扶着喝了一杯产妇专门喝的奶粉,这会儿也没那么累了,让祁云把孩子抱过来放在自己枕头边上,江画眉看看孩子再看看祁云。   祁云还没说话呢,平安就听懂了,鼓着腮帮子睁圆了眼,双手扒拉着把“妹妹”搂着,警惕的盯着妈妈,“平安跟如意,妹妹!”   平安如意,如意平安,一听就是一家人,平安可是听爸爸妈妈小舅舅念叨过好多回这样的话了,所以他特别喜欢这个名字,现在听妈妈的意思是要改,平安自然不乐意了。   祁云倒是无可无不可,抬手捏了捏闭着眼睡觉的小娃娃举在耳边的小拳头,“怎么,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江画眉犹豫了一下,“倒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好像不适合?”   “既然大家都喜欢,自然就是最适合的,咱们再给他重新取个男孩儿的大名就好了,老家还有个风俗,要是男孩儿身体不好,小时候就直接当成女孩儿养着。”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江画眉也不想想自家这二宝身体不是挺好的么,哪里跟这个风俗有关系了?   吧嗒着嘴啜着唇珠睡得像小猪一样的如意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人生中多么重要的时刻,以后每每想起,总是忍不住想要穿回自己刚出生的时候掐着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晃醒。   哪怕这会儿是哭闹一番说不定妈妈就会心软换个名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如意你知道吗,你的名字还是我奋力保护下来的!   如意:...哥,你暂时离开一下好吗,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我的麒麟臂,谢谢体谅。 第128章 客栈   江河在火车站接到凝开芳之后先回的院子, 没办法, 凝开芳可不像祁云那样宁愿多花钱也要轻便出行,跟很多人一个想法。   既然都掏了钱买车票了,要是不带点东西走,那不是很亏本?   所以凝开芳背了个大包,然后左右两只手又各自拎了一个大口袋。里面有给平安如意准备的衣服玩具,也有给儿媳妇带来坐月子的时候吃了补身体的药材食材。   凝开芳下了火车见到江河,一听小儿媳居然已经在医院里生了,顿时也是一惊, “是不是个丫头?”   有路过的乘客听见凝开芳这问题,忍不住纷纷侧目,再一看凝开芳那大包小包的样儿, 心里想着这估计又是一个从乡下来的重男轻女的婆婆。   “是个男娃,不过姐夫说小名还是用原来那个。”   毕竟大家都叫习惯了, 而且男娃子用这个名字也没什么。   凝开芳心里有一丢丢失落, “男娃啊?男娃也好,耐摔打, 以后还能跟他哥哥互相监督。”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咋的。   因为之前都认为是女孩儿,大家在一起谈论的时候都是说以后要如何打扮这小姑娘,还说要让孩子跟着爸爸学古琴, 长大了有气质。   凝开芳本质上不是重男轻女也不是重女轻男,毕竟当初她自己也是生了个女儿二胎才开始生的男孩儿,老传统思想里还是挺喜欢多几个孙子的。   可主要是因为之前已经被乖巧可爱穿着小裙子模样的孙女洗脑了,这会儿陡然之间被告知那些幻想的画面全都是一场空, 心里谁还能没有点儿落差啊。   不过这落差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管怎么说,平安有了个以后可以相互扶持的弟弟还是不错的,要是俩兄弟以后谁在学校不认真学习偷偷跟女同学谈对象,还能彼此监督着。   等到到了医院看见闭着眼安安静静侧躺在妈妈怀里吧嗒吧嗒吸着奶的如意,凝开芳更是稀罕上了,瞧着眉眼,多清秀啊,以后张开了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娃子。   “画眉啊,辛苦你了,你可是咱们祁家的大功臣,给咱们家又添了一员。”   凝开芳让江画眉放开心怀好好休息,家外有江河跟祁云,家里现在也有了她,让江画眉半点都别操心。   凝开芳这当婆婆的确实很不错,当初江画眉生平安的时候她就把月子照顾得很好,一回生二回熟,江画眉月子里真就没多操什么心。   因为是顺产,产妇身体恢复得比较快,只住了五天院就出院回家了。   距离家里挨得近,祁云给江画眉带了件取掉内衬棉袄的大衣来,再用围巾把自家媳妇头跟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的,直接就抱着走回家的。   凝开芳抱着孩子,江河就拎着一小袋东西牵着平安,一家人很是轻松的就出了院回了家。   至于别的东西,准备出院之前就已经跑了一趟把东西都先送回去了。   在家坐月子显然比在医院方便多了,住院期间祁云还要抽空在家里做了饭给送过去,因为凝开芳觉得医院食堂里的月子餐用料不够有营养。   想想也是,虽然你花大价钱点了餐,可人家心里肯定是想要多弄点出来自己拿回家给自家人吃。   祁云也不能真就直接请假请太久,大二课程紧张,这段时间已经耽误了琴瑟行那边,家里既然有凝开芳在照顾了,祁云跟江河的日常也能恢复了。   祁云还是会去琴瑟行,不过不会像以前那样没课的时候就直接呆半天。   如意跟他哥哥小时候差不多,都是特别省心的那种,不过平安以前是安静的观察自己刚来到的这个新奇世界,如意却是两眼一闭直接睡觉,睡醒了有人逗他他也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老何专门给他弄来的啥西洋小风铃挂在婴儿床上方的横梁上,如意也就偶尔好奇的盯着看一会儿,要不了多久又眯眼睡了。   小孩儿刚出生的时候身上皮肤红彤彤的,不过两三天就会变白了,虽然婴儿还稚嫩说不出眉眼长相,但是如意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好看。   这种感觉单独看见他的时候还不明显,在医院里凝开芳抱着如意去洗澡的时候跟别的孩子放在一处一对比,那感觉瞬间就能让最迟钝的人都无法违心的说有哪个婴儿比他还好看的。   如意不喜欢出门,满月之后也依然很少闹腾,要不是在医院里有一回饿着他了如意扯着嗓子狠狠嚎哭了一回,江画眉说如意哭起来嗓门大这个事儿都没人信——江画眉在产发里的时候听见过如意刚出生时的哭声。   总之,如意是一个平时很安静乖巧,但是真要哭起来也能魔音灌耳的小盆友。   如意的满月酒是在饭店里办的,办了两场,一场是在清苑学区这边的大食堂,请了铁熊范洋他们,广远晏老这些长辈依旧是本人没来,不过送了礼。   经济特区圈定之后,整个华国的领导人工作重心也转移了过去。   事实上经济特区的圈定,这会儿对于领导阶层来说还是很冒险的,一不小心华国就要从社改姓了资,对外出口贸易城市也更是让领导人们投入了太多的关注与精力。   所以在红袖章委会正式改为人民政府,对文革进行了最后的文件反省之后,华国人戴在头上顶了十年的紧箍彻底松开了。   晏老作为已经退休的人,要不是因为住的疗养院有点远,他都要自己亲自来祁云这边喝如意的满月酒了。   广远没来,广懋却足够作为广家的代表。   另外玉封也来了,这事儿对于铁熊他们来说还是挺惊讶的,毕竟玉封作为他们的“敌方代表人”,啥时候跟他们系的代表人勾搭上了?   玉封其实私底下跟祁云交情还是不错的,虽然每次玉封总会隐约有种被人怼了的感觉,可想想何老,玉封还是相信那些都是自己的错觉。   张副编这次没来,不过老王还是来了,给祁云带了房源的消息。   虽然这段时间祁云因为专心于生活以及《时间旅人》第二卷的创作,《国风》那边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投过文稿了,但是老王现在跟祁云也算是私交甚笃。   虽不能经常见面聊天,但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彼此之间就没有客气的时候,也算是相识于微末,彼此都很珍惜这份情谊。   老何作为祁云的师傅,自然不会缺席,甚至还送了如意一架他特意为如意制作的古琴,整体型号是普通古琴的三分之一大小,形状更是精巧取奇。   这可不是简单的缩小比例,因为缩小之后还要保证古琴的音色不受影响,全华国如今也就只有老何有这么深厚的功力了。   古琴名字就叫如意,用的先秦字体篆刻在古琴左上端,两个字竖着排列,字体流畅写意,不认识这个字体的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什么繁复纹饰。   这古琴是老何在江画眉怀上的时候就开始设计打磨了,因为祁云曾经跟他闲聊的时候笑着说起过以后要让孩子学古琴,于是不管那孩子有没有天赋,老何默不吭声的就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   祁云收到的时候感动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能让祁云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忽悠感慨随手拈来的人说不出话来,至今也没有多少人,老何算是其中之一了。   宴请了这些亲朋好友,祁云又带着已经出了月子的江画眉回红灯笼饭馆那边招待了王叔他们,也不收礼,就是关了半天饭馆生意,招待周边朋友上门吃了一顿。   旁边筒子楼里的那对老大夫老太太祁云也特意上门去请了,吃人嘴软,自此之后周边的人就没有不说红灯笼饭馆老板跟老板娘好的。   至于江画眉那堪称大变样的长相,人人都说这是平城的水土养人,怀孕的时候被好好养了快一年,现在又肚皮争气再给婆家生了个男孩儿,以后好日子多着哩!   凝开芳也知道江画眉要再开家店的事儿,祁云两口子也没有把饭店每月盈利的数额藏着掖着,凝开芳知道以后也只能感慨儿媳妇是做生意的料,还让祁云以后多多体谅一下江画眉,别给人拖了后腿。   就没见过这么埋汰自己儿子的,祁云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江画眉也出了月子了,如意也适应了家里的生活,凝开芳买了车票准备往边疆那边走一趟,看看自家大儿子在部队里咋样了。   余安安跟祁丰结婚以后回怀城办了喜酒,之后余安安送走祁丰,自己回了怀城就申请了调职。像余安安这样在人民日报工作且曾经多次涉险为报社收集第一线新闻的记者,要申请调到边疆跟随军人丈夫,这事儿还是有转圜余地的,只是留在平城肯定前途更好。   不过余安安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短暂的分别她就想念自家蠢木头了。   祁丰回部队之后就直接被升了军衔从一开始的士官晋为大尉,职务也顺利提了上去,如今已经是营长,祁丰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七,三十都不满,在营长中是最年轻的。   而且听上面的意思,只要祁丰本人不走错路,以后升上去的机会不会少。这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晏起提拔的意思,不过祁丰本人的优秀却是晏起想要提拔他的最根本原因。   女婿这么有能耐,自家女儿放弃前途跟着调过去,余家的人也没什么好阻拦的。   凝开芳这回过去探亲,就是想看看这年轻的小两口相处得怎么样了,咳,当然,这个怎么样的具体表现,当然就是肚皮有没有消息啦。   也不是凝开芳逼得紧,主要还是想着小儿子家的平安很快都能去打酱油买冰糕了,大儿子家反而连个消息都还没有,可不得让人看着着急么?   送走了凝开芳,祁云抽空去邮局给大哥部队上打了电话,问了下对方近况,又说清楚了妈火车到站的大概时间,确定那边会有人去接,这才放心的挂了电话。   江画眉出了月子已经是六月末了,淅淅沥沥下了几天的雨,江河七月初参加完升学考之后就回家一边完成自己的学习任务一边照顾平安跟如意。   平安对于自己心心念念的妹妹变成了弟弟这一事尚且还不够明白,因为他觉得妹妹既然能变成弟弟,那弟弟说不定也能变成妹妹,所以每天就“妹妹妹妹”的叫。   最后被祁云抓着打了一顿屁股,平安这才被强权势力压迫着改了称呼。   当然,他还是留存着自己的小倔强,不喊妹妹了可以,但是坚决不喊弟弟,所以平安都是喊“如意”,好像这个名字就能给予他最后的安慰似的。   “爸爸,妈妈还要生妹妹吗?”   平安盯着一旁正被放在床上换尿布的如意看了半晌,不得不承认如意跟他是一样的,因为他们都有小雀雀。   妈妈说有雀雀的就是男孩子,于是“如意”这个称呼也无法抚慰平安幼小的心灵了。   如意摊开手脚眼睛半眯着任由爸爸把自己搓来揉去,祁云把小如意的尿布换好又清理了小屁股穿好裤子,这才将如意抱了起来放到了江画眉那里让小家伙开饭。   “怎么,你还想要妹妹?你忘了妈妈生如意的时候多难受了吗?”   祁云单手把平安夹着抱了起来,挑眉歪头问他。   一旁的江画眉笑了笑,伸手接了孩子,一边单手将如意圈在怀里,一手还拿着一本资料书在看。   月子里江画眉空闲时间多,已经把初中的课本知识都看完了,现在正在努力攻克初中知识难点,完了之后江画眉还要做一套江河刚考完的升学考试卷来了解自己如今的水平。   平安满脸为难的想了想,最后双手搭在爸爸抱自己的手臂上叹了口气,“好吧,其实如意也挺好的。”   祁云跟江画眉商量着是不再生了,一来孩子彼此有了伴儿了,二来两人生活中却确实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照顾更多的孩子。   若是只管生不管养的生完就扔给凝开芳或者平安江河照顾,江画眉都不忍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祁云跟江画眉还是挺相似的,两人都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父母爱,祁云前世好歹还有个祖父,今生的话不能说没有父母爱,只是等祁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离开父母独自生活的年龄。   而江画眉,童年的记忆里也只有短短的且模糊的几年被父亲疼爱的感受,两人在对待孩子上都是十分的默契,认为如果自己无法做到父母的责任,那么就不要随意的赋予孩子生命。   平安其实想要妹妹,可是如今已经两岁多下半年就要三岁的平安记忆力不错,现在都还记得妈妈生如意那天有多难受。   而且在妈妈怀着如意的时候还有好多东西都不能吃,简直太痛苦了,所以平安纠结了半晌,还是选择了认命。   多心酸啊,才这么点儿大就不得不认命了。   平安自己都忍不住为自己叹了口气。   之前平安跟如意碎碎念的蛋糕最终如意还是没能吃上,因为那会儿如意才刚满一个月,不能吃那些东西,平安有点小内疚又有点小高兴的一个人吃完了一大块蛋糕。   老王那边替祁云找好了房子,祁云带江画眉去看了一回,最后确定下来一套上下楼联户的那种,楼上就用来做单独的房间,楼下就是柜台跟大通铺。   为了让红灯笼饭馆那样的饭店模式能够跟着一起进行经营,祁云还主张在旁边又买了一间铺面,把墙打开,这就成了吃住一体的便捷小旅馆了。   “咱们还是打自己的品牌,用红灯笼的名字,不过这样的话装修上就不能马虎了,得尽量往名字的风格上靠近。”   “目前我就准备做低端市场的生意,主要以价格实惠方便快捷为主题,要是以后还要往中端甚至高端市场发展,装修风格上改一改,取个跟红灯笼同系列的名字,一看就是一家人,但是又能有个区分。”   华国自己的风格,江画眉挺喜欢的,祁云觉得也不错,因为华国古典风,既可以是农家朴实风的装修,也能是雅致园林装修。   最后这家还在装修中的旅馆被命名为“红灯笼客栈”,照旧菜单价目表是悬挂在一目了然走在外面都能看清的地方,让跨进来的客人心里能有个底气。   江画眉如今是在衙门那边注册过的,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挂牌匾做生意了,祁云买了匾额自己写了名字,还在名字旁边凿刻了一窜隐含了江画眉名字的图案。   江畔有林荫,枝头有画眉,江画眉不乐意,说这是他们俩的,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祁云无奈,在江上天空又添了三簇若分若合的云。   七月中旬,祁云把上半年完成的《时间旅人》第二卷交给了张副编,那边进行多次校对之后正式出版。   稿费大致上依旧沿用的上次签的合同,不过在分成比例上又给祁云这边让了半个百分点,首次印刷的数量更是直接定为十万本。   前期红灯笼客栈这边的投入直接由红灯笼饭馆那边的盈利拿过来就完全够了,除了买房花掉的那一万左右,祁云他们家里剩下的钱也不算少,祁云琢磨着想给家里换一座更宽敞的院子。   江画眉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江河也大了,平安再过两年也该自己一个人睡觉了,现在这院子环境好,但是空间确实不够大,要推了重新建房也不实际。   因为这片儿是不允许自己修建高层的,不能往高了修,那推了房子重建也就这么点地基面积。   祁云如今事业人际学业都在平城,江画眉自己又准备明年高考之后也在平城上大学,那么他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在平城定居的住所。   祁云算着出版社那边能结算的钱,顿时叹气了,总觉得钱怎么就这么不经用呢?   不过房源还是可以慢慢的找了,老王那边听祁云说想要买个宽敞的四合院,最好是至少两进的那种,惊了一下。   不过算算祁云一家的收入,也就不纳闷儿了,一回生二回熟,老王都跟那位帮他找了几回房源的朋友处得越来越熟了,请对方上馆子里喝两杯,这事儿也就交托出去了。   如意这孩子,原本祁云以为他又会是一个乖巧省心的孩子,然而后来祁云再回想,才发现估计是刚开始这小子想闹腾但是精力不够。   自从满了两个月骨头稍微长硬了身上的衣裳也够轻薄了,这小家伙精力储备够了,开始闹腾了。   明明这么小,偏偏腿上劲儿还挺大的,把他放在床上自己玩也不乐意了,放下去就哼哼唧唧烂着脸扯着嗓子干嚎。   有人把他抱起来,这厮立马就不哭了,还要板着脸扭着脖子到处看。   抱他的时候还不能让他躺着,非得要立起来,然后把手掌垫在他脚底下,于是小腿一蹬一蹬跟兔子跳似的如意这才能高兴的露出个笑模样。   这孩子,要不是家里有江河跟祁云都是力气大的,单单是江画眉一个人照顾,怕是每天要累得吃不下饭。   八月初的时候,祁云抱着如意带着平安一起去小公园给范洋做了回免费模特,回来的时候在门口信箱里居然发现了一封周国安写来的信,信上说他跟唐思甜这个暑假准备上平城来找他们玩。   这两个人如今因为在上学,所以一直没要孩子,所以虽然结婚有两年多了,可还是跟两个孩子似的贪玩。   去年暑假回的怀城,所以寒假的时候祁云回去都没能碰见这两人,今年暑假这两人又呆不住了,要来平城看天安门。   写信给祁云倒也不是想要过来的时候借住在他们家,就是想着要来看看平安跟如意。   祁云跟邱大爷还联系着,五月里如意出生,祁云忙空了之后六月初给邱大爷寄过信,又给水月村小学的孩子们寄了点东西。   周国安跟唐思甜在茳那市上学,每个月都能有两天假期回村里看看,所以这两人自然知道祁云这边的大概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真穷【叹气   平安:没关系爸爸,我以后会努力挣钱养家的。【握拳   如意:......【突然搞事离家出走寻求发家之路   江画眉:一家子不省心的! 第129章 聊往事   知道周国安他们要来, 江画眉倒是挺高兴的, 想想也是许久没见唐思甜了,也不知道村里淘青姐张奶奶他们怎么样了。   “信上说要二十号才过来,要先在老家帮忙干点活儿。原本他们是想着先回怀城玩一个月再上平城的,不过大家一听说他们俩要来平城,准备了不少东西让他们帮忙带上来。”   要带的东西多了,自然就不方便先去怀城了,索性周国安跟唐思甜也不是那嫌麻烦就要生出抱怨的人,两人一合计, 就决定先上平城了。   “那家里得腾间房出来才行,他们俩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总不能真让人家住招待所去吧?”   这倒也是, 祁云赞同的点头。这会儿距离周国安两人上来还有几天,客栈那边六月末买下来的, 如今七月末, 装修了一个来月虽然还没有完全达到能开门营业的程度,可二楼上的房间却是已经弄好了。   既然是要做客栈, 里面空间自然不会太狭窄,两边两层楼的房子一打通再隔断一下,二楼也弄了十来间房间。   “到时候等他们到了再看吧, 咱们堂屋里还能搭床,要是能留在家里就留,实在不愿意就先安排他们俩住客栈那边吧,年轻夫妻, 住在咱们这里估计还要不方便,在东站那边要出门去哪里玩交通上也方便。”   两人低声商量好了,也不敢多说话了,怕吵醒如意那个小魔头。   刚才可是好不容易趁着他吃奶犯困时没人吵到才睡着的,要是现在被他们说话的声儿吵醒,小睡了一会儿的如意怕是就又要让人抱着陪他玩半宿了。   如意是自己睡有高高栅栏的那种婴儿床,小床是祁云特意给孩子做的,上面再拉一顶凝开芳特意用轻薄网纱用缝纫机踩的小蚊帐,白天晚上的一遮上就不会有蚊子咬他了。   江画眉坐在窗户边的桌子边按低了台灯的灯头,让光亮扩散得少一些,自己埋头捏着笔又刷起了题。   祁云根据初中的教材以及江河这两年拿回家的试卷出题风格,给江画眉出了二十多套题。   两年的知识其实翻过去翻过来都那么些问题,就是换汤不换药。   如今初中要学习的科目看起来挺多的,主科是语数外,另外还有物理化学历史,政治跟音乐是差不多的,并不考试,而且也不叫政治,叫思想品德,地理还没有学。   江画眉如今几门课都学了一通,偏重的果然是理科方面,反而是语文跟英语有些拖了后腿。   或许江画眉的天赋都点到了数学这等理科项目上,在语言上就比不上亲弟弟江河了,不过这种所谓的“比不上”以及“吃力”,那是祁云以高标准要求下的评价。   事实上要是拿出去跟江河那些同学比,成绩还是能够拍到前排的。   如今江画眉正在苦练诗词解析,另外英语也在练习各种语法,每天早上要读一篇从江河那里拿来的一篇英语小故事,这是为了训练语感。   晚上还要写一篇英语日记给祁云看,这就是慢慢增加江画眉的日常英语运用,还能缓慢填充词汇量。   同当初的江河差不多,因为没有去正规的上过学,所以就始终以为学校里的学生跟家里的祁云江河是一样的,每天哪怕是按照课程表勤勤恳恳的去学校上学,回家之后依旧井井有条的进行自我学习安排。   江画眉用来自我要求的参照物就不是正常水平,自然学习起来也更加卖力。   在江画眉看来,她已经是家里最笨的那个了,连才两岁多的平安都能时不时冒出几句英语法语,要是她再不比祁云江河他们刻苦努力一点,哪里可能考上大学呢?   江画眉很有紧迫感,不过也不会忘了照顾家里,饭馆那边现在肚皮卸了货,江画眉也时不时的过去看看,客栈那边的进度也要跟一跟,招人的事儿也托人办去了。   江河那个辅导小班也在自己一个人捣鼓,这回暑假了还又多了个数学补习班,收初中以及升学考没过要复读的学生。   这些事儿家里大人也没多管,总之每个月江河都能拿几十块钱回家,平日里带平安出门玩也从来不拿姐姐给的钱,之前升学考过了之后拿到通知书,江河还说上高中的学费他已经准备够多了,让江画眉跟祁云不用再给他交了。   江河要自己独立,祁云跟江画眉倒是也不拦着,虽然江河跟江画眉不是一个爹,可江河从小到大只认了一个爸。   再加上江画眉也一心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江河也算是江家唯一的独苗苗了,能够自己独立也是一种本事,现在多锻炼着,以后长大了总能更有出息。   平安年纪大了,就不爱在家里呆着了,要么就陪着祁云一起去琴瑟行,要么就搭了小舅舅的自行车去给人补课。   江河自己攒够了钱之后就找祁云帮忙弄了张自行车票,自己买了辆自行车日常出行的时候正好用。   因着平安经常跟着跑,江河还托祁云帮忙在后座上弄了个小椅子,椅子后面还有个能擦雨伞的地方,平安坐着能遮太阳挡雨雪。   平安年纪小却不闹腾,甚至还会在小舅舅给人讲课的时候端端正正的坐在旁边听课,学生家里见平安时不时还能用简短外语跟江河交流,顿时也是稀罕得很,也不介意平安跟着一起了。   平安现在可以说跟家里另外两个男人一样忙碌了,回家之后再趴在小床边眼巴巴的瞅一瞅越长越可爱的弟弟,然后平安就能感慨一声“养家不易”,小大人似的背着手摇着头叹着气出去帮妈妈烧火做饭去了。   老何也就满月的时候看了如意一回,虽然平时不会过问,但是祁云如何看不出这老头子惦记着想看呢,每次平安去了说起如意,老何手上的活儿总会满不少。   如今祁云在那边学筝,这次倒没有从头开始的自己做了,老何手把手的教了祁云两回,之后部件打磨也同他一起上手,调音之后试音时也会让祁云弹一曲,教他如何弹奏如何辨音,弹奏的过程中出现生涩又有可能是哪些地方出了问题。   一家人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充实,可每周一次的全家集体出去玩儿却没有断过,小公园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家庭活动了。   范洋几乎把平城风景好的地方都给踩遍了,正是祁云能够咨询的绝佳对象,偶尔范洋也会厚着脸皮跑来蹭祁云他们的家庭日,每当这时候范洋都特羡慕。   生活家庭工作学习,江画眉江河之所以能够兼顾得这么好,多少还是因为一开始就受了祁云的熏陶。   一家子过日子过得充实而又惬意,等到八月末,祁云跟江画眉抱着如意一起去了火车站接人。   平安跟着江河一起去给人补习去了,家里没人,再加上如意现在白天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就蹦跶着想要出门。   江画眉想着许久没见唐思甜了,干脆自己也收拾收拾跟祁云一起带着如意出了门。   “还是要有车才出门方便,下回咱们就买车了吧。”   这会儿天气正是热辣辣的时候,祁云舍不得带着媳妇孩子挤公车,宁愿多加钱让三轮车直接去北站。   车上的时候吹着风,大人倒是觉得凉爽了,可小孩儿却不能直愣愣的吹着,还要靠大人挡一挡。   江画眉笑了笑,说了声“好”,然后认真想了想,在心里算了算家里的钱以及进项数额。   祁云是个会花钱会享受的,这一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可祁云也不是吃不得苦,只是在条件允许的时候他总能不断的琢磨着提高家里生活质量。   这才刚准备攒钱换大房子呢,又想着买车了,前儿还说要走关系给客栈那边安部电话机,家里安置好大房子了也要在家安一部,方便联系。   祁云这会儿也就是随口一提,他也不是条件不允许还非要去搞那一套的人。   如意还是第一回出来坐这个带棚子的车,转着脖子看得目不暇接,眼珠子都时不时的跟着转。   只要能满足他的需求,如意还是挺乖巧省心的。   到了车站,这会儿暑假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北站这边乘客不算多,一般就是家里条件好点儿的来平城旅游。   祁云看了看时间,找了处有椅子的大厅等着,天气热,平安就穿了一套长袖长裤,脚上还穿了软底小布鞋跟小娃子。   这会儿祁云坐下了,就两只手架在他腋窝下,让如意两脚踩在自己大腿上乱蹦跶,蹦跶得高兴了,如意就能自己瞎乐呵。   奶娃娃这会儿最忌讳凉到胳膊腿儿,再热也不敢穿短袖短裤,至少得等到四五个月大了才能那样穿,可早晚还是要比着大人多注意添加衣物。   周国安跟唐思甜在火车上兴奋了一路,等到火车进站了,两人大包小包恨不得脑袋上都挂几个袋子的艰难挤出了站。   这会儿祁云他们已经等在了外面,远远的还没看见周国安他们两口子,这两人就已经看见了祁云他们,高兴得大老远就挥着手打招呼,“可以啊老祁,越长越俊了啊,要是让张奶奶他们看见了,少不得要送你水月村一枝花的名号。”   周国安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久不相见也半点不跟祁云生疏,上前见了面就抬手捏拳作势要擂过去。   祁云笑着拳头跟对方在半空对上轻轻捶了一拳,两人再互相拍了拍肩膀,“老周你不是在学校么,怎么还是这么黑?”   “嗐,这有啥办法,原本放假前还有点儿肤色,结果回村里干了十来天的活儿就这样的。”   “呸,明明你一直都这么黑好不好!”   唐思甜在一旁笑嘻嘻的拆自家男人的台,惹得祁云跟江画眉笑出声。   “甜甜,好久没见了,长得越来越好了。”   “才没有,画眉姐才是长得好,一看就知道姐夫没惹你生气。这是如意吧?长得真好看,跟小仙童似的,我瞧着眉眼更像你。”   唐思甜眼巴巴的看着如意,满脸想抱的样子,可又怕如意怕生,唐思甜没敢直接伸手。   江画眉这会儿有做生意锻炼出来的情商,多会看人脸色啊,当即笑着把如意塞到了唐思甜怀里,还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要护着如意的腰跟屁股,一手要垫在他小脚丫下面。   如意突然被换了个地儿,眨巴着眼愣愣的盯着唐思甜的脸看了一会儿,试探着小脚丫蹦跶了一下,发现还能蹦,于是两只手就扭着脖子继续到处看去了。   说是蹦,其实因为身子骨还算不上硬,所以身体的重量还是要靠大人托着,所以其实就是膝盖弯一下再抻直,大人的手掌在脚下托着,就像是在蹦跶了。   “这小子省心得很,只要他醒着的时候有人陪着他玩让他站直了能蹦跶,肚皮不饿都不知道找妈。”   江画眉看如意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没好气的抬手轻轻在如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如意扭头看了一眼妈妈,没看见妈妈再有动作,估计是不确定刚才到底是谁打他屁股,所以瞅了瞅又扭头看别处去了。   “如意身子好结实啊,看着不胖可上手就沉,还这么爱跳,估计以后是个走得早的。”   唐思甜抱到孩子了,心里稀罕得不行,也不嫌累手。   “都三个月了,越大越爱蹦跶,我就怕以后他没学会走路倒是先学会跳着跑了。”   男人女人各自跟老朋友叙了一番旧,之后四个人就叫了两辆三轮车回了家。   没办法,行李太多了,为此还多给了人家一块钱人家才愿意拉。   虽然之前是准备去招待所歇脚的,可祁云这边都做了两手安排了,周国安跟唐思甜也不能一点不领情的全给拒绝了,最后想想,两人还是就留在了院子这边。   一来客栈那边毕竟人家是要弄来开门迎客的,二来无论是周国安还是唐思甜,甚至祁云跟江画眉,都挺想跟老朋友多相处着说说话。   进了院子周国安跟唐思甜自然又是一阵感慨,不过当初在乡下就已经知道祁云是个喜欢把家里的东西弄得精致到足够摆到橱窗里的程度,也就是感慨赞美一下,之后用起来也是半点没有束手束脚。   “去年春节的时候兰蝶回来了,你猜怎么着?她在外面发财啦,应该是跟杜山他们差不多。”   “兰蝶回水月村还给小学捐了不少东西,现在她可不像以前了,大大方方的,不过大家都说兰蝶在外面挣的钱来路不明,我心里不大安生,再加上想着以前你们也没什么交情,所以就没说你们具体地址。”   当初兰蝶还跟江画眉他们借了钱,不过唐思甜没提这茬,兰蝶应该是没有说。   江画眉也没多问,总归当初那份钱借出去也没想过要收回来,权当是看在兰蝶肚子里的孩子面儿上最后帮一把。   可惜这会儿江画眉听唐思甜说起,才知道那会儿兰蝶就没想过要把孩子留下了。   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是兰蝶当初怀了孩子连夜离开之后,直接去了张红军家里找人,结果张红军估计是早就防备着,回家之后就躲到别处去了。   兰蝶也不虚,直接把事儿给闹大了,张红军家里人自然不怕,直接倒打一耙说兰蝶是不知廉耻的野女人,故意来败坏他们家名声。   兰蝶可不怕,揣着肚子就要去张家几个有工作的人单位去闹,还扬言要去张红军学校闹,要么拿钱要么大家一起玩完。   这狠劲儿着实吓人,张家人其实早就知道张红军在乡下有个媳妇,不过那会儿他们压着户口本没让张红军跟对方领结婚证,这会儿张红军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张家的十分有默契的决定不认这乡下媳妇。   这家人本来就心虚,再加上兰蝶是个狠角色,最后只能悄悄安顿好了兰蝶,又回家把躲去亲戚家的张红军喊了回来,一家人商量了一下,然后七拼八凑的凑了一百块钱给了兰蝶,希望能够息事宁人。   那会儿一百块多让人心疼啊,可没办法,兰蝶肚子里揣了一个,还扬言要是他们要是不管她,她就要一直闹,往单位往学校往怀城领导那里闹。   至于私底下把孩子给弄没?   兰蝶到怀城的第一天就去了警察局哭了一回了,要是她真出了事儿,局子里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他们张家。   兰蝶拿到钱,张家人不放心,守着兰蝶打了胎,这才一拍两散。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了,虽然破了财,可好歹没闹大,兰蝶也从医院里一出来就直接消失了,可谁知道张红军这里安安心心在大学里上了半年的学,又勾搭上个城里姑娘都要谈婚论嫁了。   也就是这么偏偏凑巧了,学校突然就来了个大肚婆,穿得破破烂烂的,在校门口逢人就说自己是来找家里男人的,男人是怀城知青,之前考上了大学,那会儿说是安顿好就要回来接她跟孩子,结果男人自此之后就没了消息。   女人怀着孩子实在没办法,就卖了家里的房子来找男人了。   这种知青回城就抛弃乡下伴侣孩子的事儿可不少,众人一听就知道这又是个狼心狗肺的,有心怀正义的人直接把孕妇带到了学校领导那里,张红军被通知去办公室的时候还一脸懵逼。   那女人他不认识,可对方说的信息张红军却不陌生,因为无论是人生经历还是拿出来的户口本,都是兰蝶的,就连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也是兰蝶的!   张红军死不承认,到最后闹得没办法了又改口承认有兰蝶这个人,但是面前这个是冒充了。   张红军一再改口,再加上人家把户口本都拿来了,学校自然是不相信他的。张红军一时气急,不知怎么推了那孕妇一把,结果孕妇直接软倒在地抱着肚皮喊起了痛。   一时间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孕妇给送去了医院,张红军也被局子里拘了去一番批评教育,要不是张红军最后如软认了错,怕是要直接被关十天半个月的。   到最后张红军自然被闹得退了学,名声也毁完了,当初那个跟他处对象的女同学更是恨不得从来不认识他,张红军只能收拾东西回了家。   家里人见他居然被退了学,想想当初给兰蝶的那一百块钱,张家人就没有一个不气的,一开始骂兰蝶,日子久了张红军又是在家吃闲饭,张家人自然就埋怨到张红军身上了。   张红军心里再恨兰蝶也没办法,因为他根本就找不到兰蝶,日子久了渐渐的又生出后悔来,后悔当初被兰蝶那假善的面孔骗了,真就跟她睡到一起去了。   听闻兰蝶把孩子打了,江画眉也是感慨良多,越发觉得女人啊,要找男人一定得擦亮了眼睛找个品行好的。   不过对于兰蝶这个选择,江画眉倒是没有指责的想法,虽然村里人都说兰蝶心狠娃娃都不要了,可要是兰蝶把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只靠兰蝶一个人养肯定又会十分艰难,想来对于孩子来说也算不上多幸福。   江画眉自然不知道当初兰蝶原本的打算是直接等孩子大了再去学校找张红军,到时候让张红军“失手”害她流产,到时候那没用的男人可就不是单纯的退学了,不去大牢里蹲几年绝对不可能。   可离开之前被平安递了颗枣子,兰蝶突然就心软了,她也希望以后能够有自己的孩子,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再意外摔掉,身体会受伤甚至很可能终生不能怀娃娃,这事儿兰蝶自然是知道。   兰蝶想了许多,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温和的方式,拿了一笔钱打掉孩子就离开了,之后辛苦的在黑市里倒卖赚了些钱,兰蝶这才算着时间请了孕妇去替她走了这一趟。 第130章 待客   唐思甜陪着江画眉说了许多村里的事儿, 比如村里那做了女婿的吴勇去年参加高考又落榜了, 之后女方的嫂嫂们闹着把这两口子分出去单独过了,毕竟白养一个嫁出去的小姑子外甥也就算了,还要白养一个女婿,便是女方的亲哥哥也不是没有意见的。   吴勇倒是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他婆娘家的几个哥哥可不是吃素的,只能埋头上工,老老实实去挣工分养家。   家里婆娘是个能干的,屋里屋外收拾得都挺好, 在家带着儿子料理家务,再加上娘家的接济,日子倒是过得也还算不错。   知青点唯一剩下的赵胜利当年看着大家伙都走了, 心里嫉妒难耐,不知道怎么的, 跟隔壁村的二流子混到一起去了。   那几个二流子可不是像当初杜山他们那样就是玩闹, 这可是真的抽喝嫖赌样样都来,赵胜利被打击得无法接受现实, 加上又深夜空虚寂寞,一来二去就跟人称兄道弟混到一起去了。   赵胜利当年可是知青里顶顶瞧不上村里人的知青,人家自然不是真心实意要跟你喝酒听你诉苦的, 就惦记着赵胜利家里是城里的,说不定能弄点好处。   赵胜利虽然能在乡下坚持这么多年没有随大流娶媳妇,可那不代表他就是个心志坚定的人,那一切坚持不过是因为他还保留着自己身为城里人的尊严。   一开始大家也没发现, 直到去年高考之后城里有赵家的人来说是拿什么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村里才发现,赵胜利哪里有什么录取通知书啊!   村里这么一闹才知道,原来赵胜利不知啥时候染上了毒瘾,什么都输光了,没办法,只能想方设法的跟城里的家人那里骗。   等到去年赵胜利更是干了一票大的,说是自己考上了大学,还吹嘘现在高考稳定了,题也简单,所以就跟家里人说想多考几回,把这些大学名额都给卖给别人,也算是补偿家里人这两年的付出。   反正那信里说得特别感人,又信誓旦旦的的说自己跟村里大队长交情好得很,已经跟对方谈妥了,他留下来多考几次,给生产队多出几个大学名额,等他来年再考的时候这边负责给开条子准许他参考。   于是赵家那边商量之后,就决定赶忙联系“买家”,先把定金一百多给寄过来,回头赵胜利把通知书寄过去。   结果钱是寄过来了,左等右等没等到通知书,于是赵家人这才来乡下找人,没想到赵胜利居然玩了这么一出大戏,害得赵家人闹明白之后甩头就走了,直言跟赵胜利断绝关系以后再不来往了。   淘青姐的夫家原本还担心淘青要去参加高考呢,结果淘青自己主动表示自己年纪大了很多知识都忘了,就安安心心在家教教孩子算了。   不过课本还是捡起来了,刚好水月村小学里又扩招了很多学生,邱北到淘青家了解了一下,最后决定聘请淘青来学校教幼儿园。   幼儿园这会儿也还只有大城市里那些机关单位才有,邱北决定开设幼儿园也是因为他发现一年级刚入学的孩子太难管教了,主要难管的不是知识上了,反而是习惯上的,所以跟公社领导打了报告之后,就增设了幼儿园。   一开始也就只有少数舍不得孩子漫山遍野到处乱跑家里条件又不错的人愿意送孩子来幼儿园,其中主要还是水月村的人。   毕竟水月村也是李家镇条件最好的生产大队,再加上受了祁云当初靠笔杆子挣钱的影响,认为孩子肯上学读书就有挣大钱的机会,不像其他乡下人大多数觉得孩子读书没用反正迟早要回家种地,学不学无所谓。   “今年夏天的时候听说北边儿还有地方签了生死状搞了那啥子包产到户,看看沿海那边的经济特区,平同志都说要改革,要开放,我们学校的同学老师都说以后农村里说不定都要这么干。”   包产到户就是把田地分给村民,然后让对方一家子自己种地,不管收成好坏,到秋收了上交一定粮食,剩下的就都是自己的了。   这事儿在各个村子里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有人想混工分的就发愁,更多人却是羡慕得很,就紧巴巴的盯着邱北,希望邱北那报纸上能够尽快把这事儿的后续也给登报上让他们知道。   “这个事我跟阿云也说起过,想想现在大家一起干活的时候多少人混工分,一年到头下地不空闲的,可秋天里收回来的听老一辈的说还不如当初自己种地呢。国家要发展,粮食肯定是必须要想法子提高产量的。”   唐思甜很是赞同的点头,虽然唐思甜自己在家里时不怎么下地干活,可也不是那无知的人,水月村之所以能成为镇上条件最好的生产队,追根究底还是因为老村长跟李晓冬这个大队长管理得好,队里干活偷懒的人少了这才齐心协力干出这样的成果来。   换一个思路想想看,要是真的种地都成了自家的事儿,大家伙干活的时候还不得更加尽心尽力么?   到秋收了,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少不得能够多收获不少粮食。   唐思甜陪江画眉一起在堂屋里一边摘菜一边聊天,祁云跟周国安就在院子里叙旧。   男人跟女人的话题自然不一样,女人总少不了东家常西家短,男人则是更多的把注意力放在事业上社会上时局上,就算是那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农,碰见相熟的人站着聊天也能装比的扯着嗓子聊几句打仗啊小日本儿啥的。   相比起屋里,如意更中意外面,祁云自己坐在秋千上,把如意架在自己身前,脚下若有似无一晃一晃的,惹得如意老是撅着屁股想要去看下面到底怎么回事。   可惜人太小了,如今还连站立都还无法独自完成,想要做弯腰张望这么个高难度的动作,还有些许困难,能不能成功全靠他跟自家老爸心电感应强不强。   不过这会儿他老爸正在跟人聊天,没顾得上打开感应开关,“现在这局势肯定是要放开的,今年七月里头数字帮残余还闹了一回,不过没搞出名堂就被压下去了,那都是当初靠着搞事发家的人,现在局势要稳下来他们要没了机会,少不得要拼着闹一闹,反而被人一锅端了。”   “啧啧,还有这事儿?我们那边都没听到风声。”   “所以说那些搞反动发家的人现在是成不了气候了,你跟思甜有什么打算?”   周国安跟唐思甜都是上的师范,以后毕业了包分配自然是教书,只单看是想要分回怀城还是留在茳那市那边。   “甜甜倒是说随我,不过我想的是就留在那边,我爸妈反正儿子多,少我一个也没啥,岳父岳母这些年真把我当亲儿子对待,想到以后他们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回唯一的闺女,我这心里还挺难受的,而且我不回去还不至于分家里的房子住。”   周国安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现如今也渐渐长大了,房子怎么分父母怎么养,少不得要掰扯许多。   如意试着看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亲爹又老是get不到他的想法,于是如意蹬着脚气沉丹田张开嘴准备干嚎。   祁云眼角余光扫到了,顿时心里一惊,连忙收回注意力把如意掰正了对着自己的脸,如意酝酿的干嚎被中途打断,嘴巴欲瘪不瘪,眼皮子垂着直往下面看。   祁云这回明白了,手上一转把他直接放趴在自己腿上,脚下又蹬了下地面让秋千晃起来。   如意这回满足了,于是兴致勃勃的趴在那里认真的看着一前一后晃起来的地面。   “如意跟他哥都是省心的,我跟甜甜也准备要个孩子,今年大二课程结束之后时间就没那么紧张了,岳母说到时候她会来市里跟我们一起住,帮忙照顾甜甜。”   虽然是很享受二人生活,可唐思甜是个喜欢孩子的,媳妇喜欢嘛,周国安自然也就决定喜欢了,这会儿看见如意,居然生出了一丢丢的父爱。   江河带着平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了,周国安跟江河虽然都成熟了不少,可当初一起玩的感情也不是虚的。   周国安听说江河现在已经开始当人家的小老师了,而且已经有一年的实践经验了,顿时佩服不已,少不得要凑过去讨教一番。   比起如意,平安好歹也是当初抱过的,唐思甜看见长大的平安自然有许多感慨,抱着平安不撒手,逗着平安说了许多话。   堂屋里重新把凉板椅铺成床,江河跟平安就拉了帘子睡在这里。   虽然水月村那边的风俗是夫妻到别人家做客不睡一张床,可几人都是老朋友了,又都是年轻人,倒是不至于顾忌这么多。   村里托周国安两口子带过来的东西也说不上有多好,总归就是农村里有的那些东西,什么梅菜干甜蒜头之类的,还有几块腊肉香肠。   “去年风声没那么紧了,村里就有人开始自家养猪,一年到头总归能吃上点肉。”   腊肉跟香肠是邱大爷让带的,另外淘青姐让带的是两件小毛衣,看身形大小,分明就是给平安和如意两人各织了一件。   平安年纪稍大,毛衣是套头的,如意的就是开衫,用毛线团打了漂亮的结扣。   张奶奶做的两双布鞋,都是单边扣带的那种,一双鞋底略厚一双略薄,厚底的是已经可以自己跑跑跳跳的平安的,薄底的是给如意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不能穿厚底子,否则脚底板不舒服,老一辈就觉得娃娃不舒服了就不肯好好长了。   另外零零碎碎的许多东西,甚至还有周庆搞的“给祁校长的一封信”,里面都是些小纸条,或是几句话或是一段话,字体稚嫩,都是当初祁云还在村里时那些在读小学生写的。   说实话祁云已经离开那边一年多了,小孩子们虽然还记得祁云,可感情上已经说不上多深刻了。   只是因为祁云当初创办了水月村小学那样拿到市里去评比都算是首屈一指的教学模式,所以无论是已经毕业走出去的孩子还是刚踏入小学对祁云只限于听说的状况,都没有人说不知道祁云的。   听说现在小学的老师每个寒暑假都会进行一定期限的训练学习,邱北怎么说也是高材生,当初还在大学里给学生授过课,要把学校的老师培养起来也不算困难。   师资力量上去了,再加上升到市里去的龚书记郑凯旋他们帮衬着搞了政府拨款,水月村小学如今又是扩建了一动小二楼的教学楼,可气派了。   再加上村里到镇上的马路修好了,很多镇上的人都宁愿把孩子往水月村小学送,听说那里以前当校长那个已经去平城清苑大学上学啦,听说那里现在的校长以前是教大学生的。   听说那里的孩子有政府拨款,早上还有一顿“营养餐”吃,听说那里出来的孩子德智体美样样好不说,还多才多艺,上了初中几乎都成了学校里的活跃分子,学习好又有才艺。   单单这一点就够让那些心里对孩子未来有想法的家长心动了。   知道那个记忆中从泥巴茅草房变成砖瓦房,连五个班级都拼不齐整的小学现在居然已经一个年纪分了三四个班了,祁云心里满满的感慨,既有欣慰也有怅然。   周国安跟唐思甜在平城也没能玩多久,毕竟九月中旬他们学校就要开学,看了天安门升国旗,祁云又带他们一起去吃了平城的几样老字号美食。   顺王府这会儿没什么美景,不过看看里面的建筑装饰也不错,之后还又去了一回长城。   两人在平城玩了二十多天,八月末的时候心满意足的带了许多照片坐上火车回怀城去了。   虽然周国安说他弟弟妹妹们长大了家里多了许多吵闹揪扯,可恰好因为他跟他媳妇是在外地,而且明确表示以后不会回怀城。   不说现在上学不用学费,甚至还有每个月的生活补贴,以后生了孩子也还有岳家这边接济,可以说不会再花家里一分一毫的钱财。   所以周国安的那些弟弟妹妹并不讨厌他回去,反而盼着他能时不时回去一下跟家里人联络感情,以后说不定还能有需要这位大哥大嫂帮忙的地方。   人啊,长大了总归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亲近了,都有了各自的想法,这是成长的无奈。   因着这些,周国安跟唐思甜回去的时候也并不会有人故意给他们添堵, 第131章 五月   送走了周国安夫妻倆, 祁云他们按部就班过自己的日子, 九月中旬开学的时候,东站那边的红灯笼客栈终于开门营业了。   一开始倒也称不上生意有多火爆,不过这样的经营模式确实是来来往往流动人口的首选,吃的住的都价格实惠,里面还有专门的澡堂子以及洗衣房。   说是东站附近,其实跟饭馆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步行二十多分钟的脚程。   今年秋收之后那按了手印包产到户的那十几户农民获得了丰收,虽然也被批评了, 可这股风吹得全国农民人心不定,很多人上工的时候都没了原来的心思。   像王叔他们这样放下土地除外打工的人回去之后,对那些人是影响很大的, 现在商品价格一再放开,从原先一块肥皂都要票, 到现在只有重要物资才规定凭票购买。   钱的用处越来越大, 来城市里“淘金”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多,像是平城附近郊区的劳动力都大量涌入城内, 打短工的人要选择住的地方,比来比去自然就选了红灯笼客栈。   虽然客栈这边看起来没有饭馆那边人来人往,可这边多数都是一群人定个大通铺住好一阵子的那种, 再加上有一体化的食堂吸引客人,客栈这边从一开始的月盈利四五百到后面迅速蹿至七八百。   等到南边经济特区发展起来之后,连平城这边都有了南货北运进行私下倒卖的“倒爷”,位于东站这边的红灯笼客栈就更是生意兴旺起来了, 月盈利猛然超过一千五六,相信明年再用半年,买房装修的本钱就能捞回来了。   下半年江河本校升了高中,成绩依旧稳坐第一,一直到十月里祁云跟江画眉攒够了钱,直接买了背后那户邻居家的四合院,把两个院子开了个门。   祁云让江河把他的“补习班”干脆开到家里来,就在新院子那边整理出来的厢房里,也免得寒冬腊月的还要出门,至于这样一来就要出门的那些同学?想要学到知识么,当然要辛苦一点。   江河也不再自己一个人教学了,靠祁云跟老班在清苑里的关系找到了几个自愿兼职挣零花钱的在校大学生,一时间这原本就是想要赚点零花钱的补课小班倒是办得有模有样起来。   平安也成了补课班的固定“旁听生”,跟单独给他弄了个幼儿园似的,除了这个幼儿园是一周休息五天上课两天。   平日里祁云他们还是住在原本的院子这边,主要是都习惯了,后面打通了院墙,就算是弄成了两边都开了门的双进四合院,后面以后用来待客,平日就整理出来弄成“后花园”。   湖泊流水小桥假山花圃,这边的小院祁云也如愿种上了一棵老桂树,以后夏天就不怕蚊子了。   “今年青年节要搞个内部奖项,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五月,祁云的《时间旅人》最后一卷直接在全国卖出了第一个月十万本的数量,首次出版十五万本,南方各大城市直接售空,兴华出版社紧急印制第二版。   如今所谓的“青年文化会”已经不再是去年那样单独由某文刊举办的了,今年上半年华国依旧在以跑步的姿势迅猛前行,干部们不再是终生制,老一代干部大量隐退。   年轻一代上位之后,整个华国领导干部阶层显得年轻化,而无论是对外的外交上还是对内的经济发展以及制度掰正上都取得了很大的成果,可以说如今的华国终于摆脱了战争带来的最后一波影响。   甩脱大尾巴,轻松上阵,活跃在国际上。   而文化方面,华国相关部门也积极创办协会进行引导,青年文化会就是目前华国青年文学家里最受重视的一个存在。   祁云收到了邀请函,张副编也直接约了祁云在茶楼里商谈这事儿。   去年春节祁云没有回老家,祁云要尽量用更多的时间在琴瑟行那边进行学习,江画眉的饭馆跟客栈在大冬天的因为南货北运,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没有淡季。   而江河的补习班也扩大了规模,分了三个小班,一家五口里除了两个小豆丁,其他三个都各有各的事儿要忙,余安安那边刚怀上孩子,也不适合长途奔波。   祁海茂回家看见妻子闷闷不乐的,干脆趁着年假,带着凝开芳去海南那边玩去了。   如今经济特区带动周边地区经济发展,南海也迎来了一些富商的落脚,而特殊的气候环境,也让有钱有闲的人乐意去转转,旅游行业倒是有了雏形。   老两口要出去旅游倒是挺好的,年轻的时候家里过得紧巴巴的,又要教养四个孩子,这会儿无事一身轻,又有三个孩子逢年过节非要寄回来的孝敬钱,两口子美滋滋的去玩了一趟。   凝开芳总算尝到甜头了,再是不耐烦在家里给孩子们担心外孙大孙子之类的,用凝开芳跟那些虹口马卡的富太太学到的时髦话来说,子女都是债,现在无债一身轻,干甚还要去帮子女背下一代的债?   这话倒是好笑得很,不过细细一想也确实很有道理。   经济的开放是华国各地都能看见的,代销店变成了私人的小卖部,便是平城也越来越多开门做生意的了。   年初的时候有名的平城烤鸭更是恢复营业,当时祁云就带着孩子们去吃了一顿,味儿确实好,比几十年后还要更正宗几分。   张副编约祁云的这家茶楼也是平城有名的老字号,这里有三绝,茶博士说书先生,还有就是炒瓜子,祁云离开的时候还打包了几块钱的瓜子回家,回头让平安慢慢的剥了瓜子仁给如意装进小荷包里,如意能安安静静的吃半天。   今年的青年文学会祁云自然是要参加的,五月四号,祁云换上一阵中山装,胸前别了一枚国徽胸针,当真是当代文人向往的模样。   “这回按照青年协会的意思,总共有五个奖项,杰出贡献最佳进步最佳畅销杰出青年,还有一个是当代启明星。”   说到最后一个奖项,张副编笑着睨了祁云一眼。   说实话张副编跟祁云站在一起还是挺有压力的,他是今年更比去年胖,可祁云却是依旧如同青竹,只是多了几分时间赋予他的成熟稳重。   不管外人如何羡慕他跟祁云的交情深厚,其实张副编心里是想哭的,谁能受得了自己成为别人的反衬之物呢?   往日里他单独一个人走出去,谁不称赞一声年轻有为?可惜再想哭,面上还是要稳住,脸上的笑不能太淡了,被人打趣的时候还一定要跟着哈哈大笑。   祁云可不知道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张副编内心戏这么多,一回生二回熟,去年已经来过一次了,祁云今年再来,已经不像去年刚来那会儿有人对他充满敌意。   有了国家的支持,青年文学会又有转向下拨资金,这会的会场好歹是室内了,还摆的是中餐。   祁云一到会场,去年见过祁云的人纷纷笑着围拢过来跟祁云搭话。   祁云记忆力绝佳,见过一次的人只要是认真看过脸的,再见第一眼就能认出来,甚至还能叫出对方的名字。   如此一来大家自然是心里一阵激动,深觉云深先生果然是温和宽厚的人,居然如此重视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   毫无疑问,祁云最后自然是青年文学会第一届启明星奖项获得者,这也算是众望所归毫无悬念的结果,另外畅销奖也是祁云的《时间旅人》。   可以说祁云这本书打破了华国目前以“哲理灰暗文学作品”为主导的局面,也给更多作家打开了新思路,不再像以前那样局限于一个狭窄的“怀旧”圈子里。   其实祁云挺好奇为什么会有畅销这么个奖的,因为这样的奖项其实是有一定商业气息的。   “现在南边儿富人越来越多,咱们文圈虽说搞的是文学创作,可到底离不开市场支持。”   这就是说文圈也开始有意接触新兴事物了?祁云明白过来了。   领了奖让会场记者随便采访了几个问题,又拍了照片,结束之后祁云直接回了琴瑟行。   经济发展制度清明对于琴瑟行也是有许多影响的,顺德街陆陆续续临街的门市都又纷纷打开门来光明正大的做起了生意。   而琴瑟行的牌匾也在今年年初开春之后由老何踩着楼梯亲手重新挂到了大门上方。   华国这几年在外交方面也有了很大的进步,而平城作为政治首都,虽然不像沿海经济特区那样时不时就能看见红毛黄毛的外国人,却也偶尔有对华国文化痴迷的外国人背个包就跑来了。   特别是今年四月由国家银行带头发行了外汇兑换券之后,平城的大街上时不时就能看见几个脖子上挂着相机东张西望连个屋檐下燕子窝都要撅着屁股找好几个方位拍照的外国人。   像顺德街这样以“古董及传统工艺品”为主要商品的地方,自然是外国人绝对不能错过的地方。   路上祁云穿着中山装蹬着自行车,绝对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到了顺德街还没进深巷,路边就有不少人跟祁云打招呼。   这一年多祁云来回奔波,路边的人都已经认识他了,都知道是琴瑟行老何师傅唯一的徒弟,清苑大学的学生,更是华国有名的年轻大作家。   祁云笑着跟人随意寒暄几句,也没下车,有客人好奇的扭头看他,等祁云走了,免不得外地客人跟老板打听这人是谁,有内陆人一听祁云的名字就立马恍然大悟了,那马卡虹口来的人却是要听到《时间旅人》这本书才能把人对上号。   “七月老玉那里说是有一个华国第一届国际文化交流会,老玉作为武术协议会长要带人去,老范是国画代表,他们俩都说要带你去,就看你跟谁的团。”   祁云把晚饭做好了,老何这才暂时放下了手上的活儿,停下来坐在旁边石桌旁,捡起筷子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也没问祁云今天参加那个青年文学会结果咋样。   反正在老何心里,自家徒弟是最好的,没啥好问的。   散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祁云一路过来五点多,帮着老何装箱了十几样乐器,再去买菜做饭,六点多给陪着老何吃点晚饭刚刚好。   “国际性质的?那到时候会有哪些国家的外宾要来?”   “嗯,反正老美的肯定有,老鹰那边,小日也来了,嘁,说什么建交建交,唉......”   老何原本想要抱怨两句,可也明白现在华国需要的确实是暂时往外面找朋友更适合,毕竟他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和平跟时间,所以抱怨还没说一句就只能叹气了。   祁云笑着安慰了两句,转移了话题,“师傅也要去吗?又有武术又有国画的,不是单一圈子的交流会?”   “有专门的乐团表演,我提供了全套乐器,明天就有人要上门拿。”   刚才祁云帮忙打包的乐器是要送往南边沿海城市的,当初的代买现在也能光明正大的做生意了,直接从老何这边高价买过去,再以更高的价格卖给黑葡萄老美之类的外国人,虹口马卡的富商也对这些感兴趣。   这样倒是也不错,老何本身就不耐烦自己经营售卖,祁云倒是建议过在外面的顺德街弄个店专门对他们琴瑟行出品的乐器进行销售。   不过老何不乐意让那些不懂行的人卖,便是能在老何这里拿货的代买都是有几把刷子老何才愿意的。   祁云没办法,只能想着以后让帮老何多收几个徒弟之后再弄这些。   七月的国际交流会其实也算是华国首都跟其他国家的尝试性接触,华国想要尝试全面开放华国,不再单独依赖几个特区作为对外全部出入口。   对外打开口岸之后华国上层领导人才明白,华国想要早日与国际接轨,稳重而不失迅疾准确的开放是很有必要的。   要接轨,自然要接触,国与国之间最安全最可控的接触方式,自然是文化领域的接触交流。   七月中旬祁云学校里也已经放假了,去参加一下不说有什么用,多见识一下华国对外文化领域的发展也很不错。   祁云选了跟范老一起去,范洋知道以后挺高兴的,因为到时候他也要作为小跟班跟着自家爷爷去蹭一蹭,听说有国际有名的西洋派画家也会来,多涨点见识对他自己的画技揣摩也很有用。   祁云陪着老何吃了点晚饭之后就回去了,家里江画眉刚好把饭做好正在堂屋里一边看着如意一边整理账本。   月初的时候江画眉都要把上个月的账捋清,做好账之后饭店跟客栈就只需要偶尔去看一看就行了,日常经营都有专门聘请的店长看着,这也算是江画眉从杜山他们来信中学到的,把身为老板的自己解脱出来,做到员工资源最有效的利用。   杜山跑去特区原本想要开个小厂搭风发个财,结果忽略了华国目前的技术以及原材料资源匮乏的现状,那一笔就直接让杜山前几年攒的一万多块钱全给亏进去了,还倒欠了一屁股的债。   王小海跟周代涛也结了婚当了爸,两人当初也是投了资金进去的,一亏就直接元气大伤,两人不像杜山那么有魄力。   年纪上来了,再加上家里也能做生意,两人请杜山吃了顿散伙饭,再给了杜山两千对块钱就回老家了。   这两千多原本还是两人老家的人凑了寄过去让两人还债的,两人肯把债务背上身把这笔钱全都给了杜山,也算是全了多年的交情。   杜山不甘心就这么回老家,老婆也跑了,留下个儿子给他,祁云这边知道以后,直接给他寄了一万过去。   祁海茂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给了他一万,表示愿意投资,又跟杜山一起去特区那边实地考察了一番。   杜山把孩子让周代涛他们帮忙带回老家,自己一个人捋着袖子又一头扎了进去,现在虽然有亏有赚只能保持成本没缩水,可杜山有了人脉又把行内情况摸清了,最近厂子又争取到了政府部门的支持,杜山后期能挣钱已经是百分百的了。   杜山这回可以说全靠祁云父子俩才翻的身,感念这份情意,杜山不仅把祁云跟祁海茂都拉成了股东每年要给分红,知道江画眉对做生意很感兴趣,还特别积极的整理了自己这些年的心得,就盼着对江画眉能有点用。   沿海那边杜山接触到的更多的也是外资,那些公司企业的经营模式也十分值得借鉴,江画眉今年七月要参加高考,最近都在努力。   因为从杜山那里知道得越多,江画眉对那些更国际化系统化的商业知识就越含有期待。   “从师父那边回来的?吃过晚饭没有?”   看见祁云回来了,江画眉连忙放下笔,起身把已经放在桌子上的碗筷摆开。   江河哗啦啦冲了澡,顶着一条干毛巾牵着平安进了堂屋。   “吃过了,你们先吃,我去洗个澡,如意洗了没有?我带他一起去。”   如意还有二十几天才满一岁,跟当初平安不爱爬相比,这厮就十分热衷于到处爬着悄咪咪探索新世界了。   会爬的孩子,特别是祁云他们家还是四合院的情况下,要看好如意是十分让人头疼的事儿。   江画眉弯腰去桌子底下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下去探索新世界的如意给拎了出来转手塞给祁云,“我看见有人用带子帮着孩子腰跟胳膊让小孩儿学走路,要不然咱们也给如意用上?看他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总是到处爬。”   祁云抱着如意颠了颠,如意跟蛤蟆似的挥动四肢蹬了蹬腿,祁云给及时偏头躲开了,这臭小子,腿上力气大得很,要是真被对脸蹬着了,少不得要痛上一痛。   “咱如意又不是不会走路,就是更喜欢稳妥一点的爬而已,没事,等他年纪大一点自己就知道两条腿跑比四条腿爬更快。”   平安仰着脖子去抱爸爸的腿,哼哼唧唧的要抱抱,“爸爸,我也要跟如意一起洗澡。”   “平安,你刚刚不是刚跟舅舅一起洗过了吗?快点过来吃饭,你弟弟都已经吃过了。”   如意早就断了奶了,这小子断奶断得十分麻利,一点不闹腾,几乎是一接触到辅食,如意扭头就嫌弃妈妈的奶水了,吃蒸蛋吃糕饼吃得特别欢实。   “是如意才不是弟弟!”   平安撒开爸爸的腿跑到饭桌边,撅着屁股爬到椅子上,眨巴眼悄悄去瞅爸爸,见爸爸没有要计较他纠正他的说法,平安偷偷松了口气。   事实上家里人都已经习惯平安的这点小倔强了,小孩儿的坚持在他们看来委实没啥意思,既然他非要这么犟着那就随他吧,小孩子也不能老是被大人打击着成长。   七月要去参加国际交流会,祁云提前就去拜访了玉老以及范老,虽然祁云不跟玉老一个团,可玉老作为武术协会会长,知道的内情比范老更多。   到时候也是一个会场,再加上玉老那卓越的交际能力,祁云还是抱着学习的态度上门请教了许多。   玉封用了一年多的坚持,今年四月里终于成功拜了美院那位老师为师,祁云去的时候玉封不在家。   “现在咱们华国跟外面其他国家关系还比较敏感,外交部的人也会全程参与。”   “之前那几十年,咱们华国自己的传统文化全都被打成了糟粕,现在要跟外面交流了,却发现能拿得出手的还是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玉老在书房跟祁云关起门来说话的时候难得说了一番这样的感慨。   祁云知道对方需要的并不是他说出甚么劝慰的话,因此只是笑着倾听。   “对了,你家平安下半年就满四岁了吧?要不要把他送到咱们玉家清苑街那边的武馆锻炼锻炼?”   清苑街就是用清苑大学命名的,简单易懂又好记,名字也挺文雅的。   “要是不打扰武馆师傅的话,自然是求之不得。”   玉家的武馆也在经济开放的趋势下重新挂牌对外招收学生。   “不麻烦,反正是小玉带,都是一群小娃娃。”   玉封带班?祁云想想一心学琵琶的玉封换上练功服教一群小豆丁打拳,略有些想笑。   作者有话要说:   玉封:我外貌像艺术家,学的是古典音乐,家族传承事业是武术,现在兼职武馆小班老师,求问,我到底是谁?   范洋:...傻帽? 第132章 拜访   范老那里祁云是先去找了范洋递了一声消息才上的门, 却是没想到, 这回去还是凑巧刚好撞见了田思思。   田思思当初被范老不留情面的直接撵出了范家,之后田思思倒是又想来找祁云,不过被同院校的表哥范洋给拦住了,田思思的父亲知道以后直接发了一次火,让田思思的母亲再不敢耽误,努力给闺女找更好更优秀的年轻小伙子。   之后好像是听说田思思重新爱上了谁,过年的时候还带到范家给范老看过了,于是范家也不再强硬的不许田思思进门了。   既然对方已经有了“真爱”, 祁云也没有别的想法,一如既往的保持陌生人关系就够了,范老也知道不可能让祁云看在他的面子上对田思思露出多友善的意思, 更何况范老自己也没那个想法。   田思思身边被她挽着手的是个戴了无框眼镜穿着西装打了领结的高瘦男人,长得倒也算端正清秀, 脸上带着抹不去的浅笑, 眼神温和,主要是身上一股文弱气质, 不用开口就让人觉得是个有学问的人。   “你们怎么过来了?”   范洋带着祁云进大厅的时候看见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也是惊讶。   那男人眼神在祁云脸上顿了顿,而后似乎有些尴尬。   祁云扫了一眼, 总觉得有点怪怪的,田思思扭头看见两人,眼神暗了暗,而后抿唇歪头露出个笑来, 往身边男人肩膀上微微一靠,“我们是来找外公的,不过柳妈说外公还在书房作画。表哥,你们是不是要去七月的国际文化交流会?有收到请柬吗?”   范洋拉长调子“哦”了一声,“爷爷的名额已经定下了,要不然你们还是去找别的门路吧。”   范洋半点没听出田思思话里的意思,抬手食指挠了挠鼻翼,说话十分直接,搞得田思思身边那个男人温和的笑顿时变得尴尬。   田思思沉了脸,瞥向祁云,“外公才不会像你,亲疏不分,好歹我也是他外孙女,拉拔自家人总比拉拔外人强,谁知道那人是不是白眼狼。”   这话范洋都听出来具体意思了,眉头一皱就要上前跟人理论,祁云抬手拉了一把,“咱们也要在下面等范老吗?”   范洋那口闷气被祁云一打岔,顿时找不到原本想要发泄的路了,“不用,爷爷说了让我带你直接上去。”   说完范洋突然回过神来,被祁云淡定从容的范儿给感染了,双手在胸前一叉抬了抬下巴斜睨了一眼田思思,“老祁咱们快点上去,要不然爷爷得等急了。”   范洋也不是非要跟田思思过不去,怎么说也是表表哥妹,可主要是这厮从小时候才几岁起就被这个表妹欺负着,都给他造成心理阴影了。   以至于长大后田思思歪头无辜一笑范洋立马能狠狠的打个哆嗦,半点不觉得这样的表妹有多可爱,反而第一想法是又要有人被算计了。   如今范洋秉持的是敬而远之的想法,半点不敢跟这个表妹靠近,要是能在语言上占点便宜,也就算是怂兮兮的报了当年的仇了。   眼看着范洋跟祁云消失在楼梯上,男人心里越发沉得厉害,转眼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田思思,男人脸上的笑越发落寞,“算了思思,不能参加也没什么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被人奚落。”   田思思本就心头憋闷,祁云还是那样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哪怕她身边有了别的男人,此时再听男朋友心疼自己被人奚落,心里委屈跟火气迸发,“雨哥,咱们也上去,刚才我只是怕打扰外公而已,现在既然他们都上去了,我们上去也不会打扰他。”   孟安雨心中一动,可到底顾忌着自己上去怕是要惹范老介怀,强作欢颜的笑了笑,孟安雨抬手略带忧郁的为田思思把脸畔碎发别到耳后,“如果我上去的话,怕是你外公会生气,毕竟是个外人,我不想因为这个事就惹你外公不喜欢我,因为以后我也想要叫他外公啊。”   田思思听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脸上微微泛起烫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脸,“好吧那我上去看看,你一个人在下面真的没问题吗?”   孟安雨轻笑一声,声音低沉磁性,“总不至于我多吃两块点心就要被人赶出去吧?傻丫头,放心吧。”   田思思被对象亲昵的语气宠溺的眼神迷得脑袋晕乎乎的,再想起刚才乍然见到祁云时心里那点想法,田思思心里难免有点儿心虚。   此时面对男朋友宠溺信任的眼神,田思思俏皮的握了握手,“你放心雨哥,就算外公这里不同意,我也会让我爸爸弄到请柬!”   孟安雨噙着温柔的浅笑目送田思思上楼,转身坐回沙发上,孟安雨收了脸上的笑,别脸轻声“嘁”了一声。   要弄请柬当然容易,可他要的就是跟着范老一起去。   他们孟家说是书香门第,可事实上战乱时期找了门路出国避祸,在国外为了生计,家里人从了商。   这次再回国,虽然钱不缺了,可再想要回到范老他们那个圈子里,却是难上加难。   一是因为他们于国家有难之时二话不说就跑了,二来他们在战乱时也没有为祖国做一丝一毫的财物上的支援,甚至还有几个分支直接转了国籍。   说得好听是跨国家族,说得难听点就是洋不洋华不华,目前的华国能够接纳他们重新回来,但是注重爱国情怀以及高尚品节的文学圈子却不会接纳他们。   除非他们有人引路,再积极表现出这方面的天分,要是有可能,再表现一下当年家族的迫不得已。   可对于引路人来说,这就是个碰了没好处反而还要承担品格被人质疑的危险,上流文学圈对于人的品性要求甚至远超这个人的才华。   在他们看来,文人学者可以在男女私事上犯错,但国家大义上绝对不能错。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谁会无缘无故的去接手?   范洋带着祁云上了楼,直接敲了书房的门,“爷爷,我跟老祁过来了!”   里面范老听见自家孙子咋咋呼呼的嚷嚷声,脸上露出个笑来,放下毛笔,范老喊了声进来。范洋搭着祁云的肩膀开门走了进来,还没等范老说话范洋就满眼好奇的问道,“爷爷,楼下表妹跟她对象来找你,好像是想要你这里的名额?”   一封请柬可以带两个晚辈,虽然祁云在青年文化圈是头一号人物,可像是这种国际性质的文化交流会,全华国多少老一辈的大师。   虽然在之前的文革里失去了不少人,可现在收拢收拢,还是不缺人的,祁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论天赋,比他高的人不可能没有,论专研程度,比他更专注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无论从哪方面去比较,他也只是一个相对来说算是优秀的晚辈而已,没有请柬是再正常不过的。   因此对于范老以及玉老愿意给他名额,祁云是十分感激的。   范老白了一眼自己的蠢狗孙子,当着祁云的面说这个话,真就对他跟祁云之间的交情这般自信?   要是范老真问出了这个问题,范洋肯定会十分得瑟的一甩头发,摇着食指表示自己更是对祁云的人品信任,相信祁云不是因为一句话就要记仇的那种人。   范洋虽然看起来是蠢了点,实际上也确实没多少心机,可他动物的直觉还是很准的,正是因为他性子简单,反而十分轻易的就看明白了祁云不能踩的底线是哪里。   “随他们去吧,总之你们别掺合进去,孟家想要回这个圈子,找谁都好,咱们自己别沾手。”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个孟家是怎么个来历,不过从范老的态度来看,祁云就相信应该是有问题,范老不是那种不乐意拉拔后辈的人。   范洋似乎知道一些,也是一脸赞同的点头。   “来,阿云,帮我看看我刚刚完成的这幅字。”   范老点到即止,而后兴致勃勃的侧身引着祁云到自己书桌旁看自己刚才写好的字。   范老不止在国画上造诣颇深,便是书法上也是独具一派风骨。   字是简单的一句诗,“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范老的字跟他高瘦的本人形象颇为不同,可谓是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一看就知这人心中有万般沟壑万水千山构建出的壮阔山河。   “范老果然功力不凡,只是选的诗不适合,一派春风却似有带金戈铁马之声。”   范洋歪着头左看右看,没看出啥金戈铁马声儿,范老却是抚掌大笑一声,“好个金戈铁马,阿云,你来。”   祁云也不推脱,转身站到书桌后面,以镇纸压了长素白宣纸,提笔酝酿片刻,下笔如龙蛇飞舞,一笔一划似带上了春风的灵动。   观其字又劲骨丰肌不失风骨,真真是潇洒飘逸,让人一见就犹如看见一片大好春日中让人忍不住心神洒然的画面。   “一字如一画,好字!”   范老当真没想到祁云还能字中藏画,迫不及待想要再提一句诗让祁云再写,一个人无论是画还是书法,甚至是音乐,多多少少都会带有本人的性格,万变不离其宗。   可上次斗画之后祁云在画角题诗时明明下笔苍劲有力自带一股粗犷野趣。   前后两次可以说是两种风格,范老想看看是不是一个人真能同时掌握多种不同的风格。   “外公,我能进来吗?”   书房门被人怯生生敲了两下,然后门被推开,田思思歪着头小心翼翼的探头看进来。   屋里三人看过来时,田思思目露讨好的冲范老笑了笑,这委屈的小模样,着实叫人心疼。   范老兴致抬眸看见,只觉兴致一减,而后摇头轻叹,“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田思思:我是一朵可怜的小娇花,谁来怜惜我?【委屈巴巴   范洋:挖槽这家伙又要干啥?该不会我又要倒霉了吧!【拔足狂奔   田思思:...MMP? 第133章 生活   田思思进来了, 范老也没等她多说什么, 只是摆摆手让她把人领回去,“单凭他是孟家人我就不会给他领路,你带他走吧,要是让你爸爸知道了他也不会同意的。”   也没多说别的,他这个外孙女,小聪明上有一点,可真涉及到算计人心,却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田思思脸上的笑顿时一僵, 而后完全落了下来。   不过范老提起她爸,田思思也不敢吭声了。   不管前面二十年里田思思多受宠爱,可她就是莫名其妙的知道她爸爸不会像妈妈那样毫无理由的宠她。   范老看着田思思乖乖关门出去了, 忍不住摇头。   要说田家这个女婿,范老偶尔也是有点儿同情的, 当初他那小女儿成长的时候家里人都在忙碌, 老妻那时候已经过时了,范老经人介绍请了位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女老师。   因为想着对方祖辈是官家出生, 多多少少教养上肯定是好的,结果谁知道那女教师满脑子都是什么西洋浪漫主义情怀。   一直到小女儿十五岁生日那天许愿说要一座城堡一个白马王子,那天真烂漫的神情让范老不知怎么的心里一个咯噔。   华国不比西方国家, 十五岁的小姑娘就想要嫁白马王子,这事儿实在太挑战像范老这样推崇华国传统文化的人了。   哪怕之后辞退了女教师又送孩子去学校正常上学,可到底女孩子性情已经定型了,还是没能掰过来。   田家后生年轻那会儿确实被田思思母亲那天真浪漫给打动了, 再加上范家家世也不错,两人就欢欢喜喜结了婚。   然而成为一家人之后田先生才发现,自己妻子不是简单的年少天真,不通俗务也就罢了,还总是疑神疑鬼。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戏多,能根据一根落在丈夫西装外套上的头发就在脑海中演绎出一幕幕丈夫出轨自己被辜负而后自己为了爱情为了孩子忍下种种酸楚斗走插足者维护家庭的剧情。   一开始田先生还会解释一下,后来突然发现人家根本就不需要解释,她感动的是自己,让她落泪的是她自己那纯粹永恒而又伟大的爱情以及母爱。   至于总是被安排背叛出轨戏目的他?   哦,只是一个道具而已。   田先生及时明白,然后把唯一的女儿交给了自己的母亲教养,好歹田思思虽然也歪,但至少没有她亲妈那么歪,心里勉强也算是有点安慰了。   范老同情完也是莫可奈何,总不能因为同情就让他女婿强势离婚吧?范家多多少少会给田家一点补偿,然后范老也会偶尔跟女婿谈谈话,希望女婿能在接下来的岁月里继续坚强下来。   “小洋,一会儿去跟你姑父打个电话,让他这两天寻空过来一下。”   孟家不能牵扯太多,也不知道他那四十多岁还特别天真的小女儿是怎么跟孟家搭上关系的。   简单处理了一下家务事,范老也没再继续心思让祁云再动笔了,就随便聊一聊交流会的事。范老留了祁云一起用了午饭,饭后祁云离开的时候范洋跟着说是要跟他一起出门消消食,“老祁,我怎么发现你会的东西太多了,你今年才二十多岁,是怎么用这么点时间学会的?”   “其实要认真说起来,我专程学的几乎没有,在遇见师傅之前,用我最擅长的技艺来分类,那我可能只是个篾匠?”   祁云前世学过的钢琴小提琴西洋画,都是学过一些但是没有专门学习,那时候城里稍微家庭富裕一些的孩子都会学各种各样的东西,祁云也不过就是其中一员吧。   区别只在于他要聪明一些学习能力更强,而且对一件事有了兴趣,就会想法子去自己琢磨学习。   至于围棋象棋书法国画,则是跟着爷爷学的,不算专业,只是一种茶余饭后的消遣。   那时候祁云的爷爷还开玩笑说要是小时候就把他送去专门学一样东西,家里怕是也能出个大师。   然而这也只是个玩笑话,因为他们两都知道,自己的儿媳/母亲不会愿意,而祁云那时候性子也已是闲散,没有梦想没有追求,漫无目的的把昨天今天明天三天的日子过安逸就足够了。   年纪轻轻已经跟他爷爷一样过起了养老生活。   所以认真算起来,真正拜了师傅专程学习的第一样东西,居然就是竹编。   范洋想了想,觉得祁云这么说自己还挺好笑的,外面都说祁云如何年少有为才华横溢,结果在他心目中自己只是个篾匠出生。   “篾匠师傅,那啥时候给我编个躺椅呗。”   “这位客人,你来晚了,我这里的订单已经排到十年后了,要是你愿意等,那就把定金先交了吧。”   祁云接了范洋开玩笑的话茬,一本正经的摊手要收钱,范洋假装往手指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啪啦啪啦数“钱”,特别财大气粗的付了二十万,还是美刀。   两个加起来五十多岁的大男人在大街上这么演戏,可以说是相当幼稚了。   祁云去的学校,江画眉在商院那边作为旁听生,一周会过去听两堂课,因为要准备高考,所以江画眉现在只会在有名人讲座的时候才回去。   正所谓隔院如隔山,祁云在商院这边还是十分陌生的脸孔,能认出他的都是真爱粉,粉他本人的那种。   鉴于如今大学校园里的淳朴以及书籍黑白印刷照的失真,祁云在讲座大教室门外站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人上前搭讪,只是多多少少有人打量罢了。   范洋跟着祁云回了清苑这边,之后就直接回学校去了,下午他还有课,祁云下午空闲得很,准备接了他家小姑娘就回家。   “江同学,你下午没空吧?我那里有忒尔肥西的《论资》,是我姑姑从国外带回来的,很基础......”   “抱歉,我要回家照顾孩子,没空,谢谢好意。”   “江同学,像你这样有灵魂有追求的女士,怎么能够被家庭束缚。”   “嘿这位大哥,你一定特别勇敢的挣脱了家庭的束缚吧?”   站在台阶下的祁云看见江画眉先一步脚步匆匆的从楼里出来,身边跟着位头发三七分摸了发油抬头纹略重的男人。   对方那小跑着恨不得拽着江画眉说话的样子让祁云眉头一皱,三两步跨上台阶抬手就把江画眉往身后带了带。   原本板着脸满眼不耐的江画眉顿时松了口气。   男人愣愣的左右看了看江画眉跟祁云,眼神微变,没说话,可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原来你要忙着回去照顾的不是家人,是这位?”   江画眉的长相确实叫人容易误会,五官张开之后越发明艳,经过几年美满婚姻的滋养,再加上生意做得不错,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自信跟不自觉间透出的风情妩媚。   作为旁听生,江画眉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而男生的骚扰倒是因为如今风气比较保守而少了不少。   但是说是少却也不能说是没有,眼前这位就是,总是有意无意的跟她表露自己家庭条件有多好,话里话外都是约她去他家或者去别的地方,还总是给她灌输家庭是束缚是折断她羽翼的牢笼。   江画眉每次听得都是直接翻白眼,结果这人还偏要以为她是畏惧世俗流言。   不得不说江画眉还是真的第一次遇见这样说不通话的人,之前那些话里话外想要跟她发展点婚姻以外“纯真爱情”的男人,江画眉冷笑两声直白的怼回去也就完事儿了,顶多就是多些流言蜚语罢了。   背后说人坏话的男人都是没用的孬货,聪明的人自然就懂,不聪明的人你扯着耳朵跟他解释也不顶用。   祁云遇到的多了,也就已经习惯了,只是上下一打量,没说什么话,可眼神里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媳妇,这人是不是想骗咱们家的钱?我们家这么有钱,你在外面可要小心了,有些老男人自己没本事没长相就故意用情情爱爱的忽悠小姑娘。走走走,以后别理这种人。”   你有钱,你有钱劳资就没钱了?   还说我没长相?可心里再气,人家一句“媳妇”就够让他怂的了。   他也只是看江画眉长得好,再加上私底下有人说这人说不定是给人当小妾外室的,一问文化程度小学毕业都不是,却能穿得好用得好还拿到他们商院的旁听生资格证,这不就是那山里飞出的野凤凰么。   虽然都说江画眉背后的男人有权有势,可那长相实在让男人心里火烧火燎的想得慌。   “这人就是脑子有病,都说了我要回家了还一直缠着我,认都不认识还要请我去他家,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江画眉对这种人就没客气过,也就她现在文雅点了,要是在村里的时候,这种人她直接就撩袖子挥着扁担就要撵几条田坎。   祁云闻言,面上轻松的表情一收,沉着脸掰手指,“喂,你要请我媳妇去你家?”   男人自己想给人家戴绿帽,心里自然就怂了,不等多说什么就连忙抱着书跑了,“误会,我只是想借本书给她,是她自己误会了!”   “这种人是不是很多?”   之前祁云忙,加上江画眉也没怎么过来听课,去年到今年一整年也才十几次吧,一开始是因为如意要吃奶。   后来就是复习准备参加高考的学习计划越来越繁重,就目前阶段而言,当然是准备高考更重要。   旁听什么的,以后自己考上了还能从头到尾再系统的学习,所以每次江画眉都是有难得的讲座才过来。   祁云之前也来接过江画眉,可都是在校门口,今天闲得无聊祁云才登记进了学校。   “也还行,我一说话他们就吓走了。”   长得再好,一开腔就是满满土气跟粗俗的川普话,再怎么垂涎她的那张脸,自认有些品味的人也不会继续那啥了。   等到后来知道江画眉生了两个孩子了,想要靠过来的男同志就基本跟冬天的蚊子一样少了。   今天也是凑了巧,让祁云给撞见了这事儿。   “好吧,你可不许被外面那些小白脸哄走了,以后你来听讲座我要陪着一起。”   祁云用自己的学生证也一样可以过来听课。   回家的时候平安跟如意都在江河那边,今天周六,大学里还会有课程安排,高中却完全不会,就是早晚自习现在都还没有。   如意闹起来的时候是真的皮,可只要对症下药,这小子又能乖到极点。   平安原本对弟弟是拒绝的,可天气越来越热了,晚上为了方便,也为了不浪费衣服,江画眉就直接给如意穿了小裙子——小裙子还是当初早早就在怀城准备好的。   穿了小裙子,江画眉也来了兴致,又给如意戴了圆耳朵的镂空钩花发带给他略长的碎发给绑上去,于是可爱又粉嫩的如意就如此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平安的视线里。   那一晚如意光溜溜的从水盆里被抱起来,然后被妈妈用大毛巾包裹着擦干水,平安眼睁睁看着如意变成自己梦想中的妹妹,自此之后平安变得格外疼爱如意了。   也不是说之前就不喜欢弟弟,只是因为失望,所以也就是普通的喜欢,每天还是有自己的事要做,回家了就陪弟弟玩一会儿说说话。   现在么,平安就喜欢把如意带在身边了,跟个小大人似的板着脸特别负责的照顾弟弟,要是哪一天江画眉给如意穿了小裙子,那平安铁定是恨不得把如意抱在怀里照顾了。   祁云跟江画眉回家之后放下东西,从小院后面新开的月门过去,那边就是个比祁云他们住的这边还要大两倍的院落,也没有什么前后院之分,是很普通的民居四合院。   不过比起祁云他们那边,这个院落有一排六间的正房,包括两间耳房,左右两边又有厢房,江河用来给人开补习班的地方就是右侧的三间厢房。   院子大了,肯定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自己打扫收拾,索性现在外面也能请人了,每周请了人过来打扫三次就差不多了,只有等到秋天院子里的植物掉叶子的时候打扫的次数要频繁一些。   祁云拉着江画眉的手也不忙着过去,就在月门这边的小花圃边转了两圈,两人挨着并排走,轻声说了许多话。   “小河现在越办越有模样了,上次找他谈了下未来的发展,他倒是还没明确的方向,不过兴趣就在教育这一块儿了。”   “当老师?”   江画眉作为江河的亲姐姐,小时候也就罢了,可现在越来越大之后,反而因为性别的原因并不是特别亲密,像是这种人生方向的谈话,从来都是祁云跟他谈。   江画眉知道自己眼界不够宽阔,所以也不会过多的去干涉,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即便江河以后真就是个挣不了多少钱的人,好歹还有她呢,给江河弄个分红,怎么也能把一个家养起来。   当然,这也就是说说,江画眉倒是不觉得江河真会混得那么差劲。   “个傻丫头,教育这条路就只能是当老师?教育专家也不错啊,以后开设个专门的补习机构,或者开个私人学校,都挺好的。”   祁云倒不是嫌弃江画眉想法太局限了,毕竟这人就算是以前最淳朴的村姑样儿都让他喜欢,只是好笑的扭头斜睨了对方一眼。   江画眉“哦”了一声,有点小小的不好意思,不过私人能自己开学校?   这还是很难想象啊。   但是再难想象,只要这话是祁云说的,江画眉总会下意识的去相信,然后从这个作为出发点去一想,觉得好像也确实不错。   “今年下半年安安姐要生了,咱们到时候要过去吗?”   “估计不行,不过过年的时候他们应该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在平城等他们,之后一起回怀城。”   没结婚之前祁丰倒是习惯了春节不能回家,可现在怎么说都是有媳妇的人了,自然要多照顾媳妇以及岳家的情绪。   今年上面领导对军队也实施了精简政策,估计明年招新会缓一缓,祁丰上次写信还说今年探亲假给得比较宽松。   祁丰的兵种算不上多好,想要往上面升,祁丰也曾提过想要参加今年下半年的特种兵选拔考核,这些事从来都是祁丰自己考虑的,跟祁云这个弟弟说一句也就是在叙述到自己生活时顺带一提。   自从上次祁云放宽了心以后也不像以前那样第一时间就是担忧他的安全问题,只是回信鼓励的同时又叮嘱了小心谨慎。   祁云两人说了会儿家常,远远的看见厢房门打开了,应该是临时中途休息。   如今五月中旬,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厢房这边准备有家里自己煮的凉茶,学生跟老师口渴了都能自己拿杯子喝。   江河抱着如意带着平安从边上那间厢房出来,还没看见姐姐姐夫呢,如意就蹬着腿双手扑腾面朝着祁云他们这边咯咯笑了起来。   “是爸爸跟妈妈!”   平安仰着头朝小舅舅说了一声,然后拔腿就下了台阶,跑到祁云这边扑腾着抱住了爸爸的腿,“爸爸你们回来了?如意下午尿了三次,都是我帮他撩裙子的!”   仰着头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撩裙子还很自豪?   祁云笑着弯腰把平安抱起来往空中扔了两次,下半年就四岁了,平安还是有点儿沉了。   如意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要满一周岁了,会认人也会含含糊糊喊爸爸妈妈了,远远的还在小舅舅怀里呢,就张开两只手要往妈妈怀里扑腾。   江河连忙下了台阶把人往姐姐怀里放,要是再过一会儿这愿望没能得到实现,怕是又要干打雷了。   一开始祁云对如意这狗脾气是十分担忧的,要是以后他长大了不给他想要的就要闹,那岂不就是标准的熊孩子?   好在观察了之后祁云也发现如意本性里不是那种特别无理取闹的小孩儿,要求很少,绝大多数时候其实是很没脾气的人,软趴趴的随便你怎么揉搓,反正不爱搭理你,只有生出非要一探究竟的想法时才会执拗的用自己的干嚎试图传达自己的想法。   相信只要以后教育的时候不忽视好好引导,应该也不会太熊。   当然,要是太熊了祁云也就是会有一点点烦恼,因为怕收拾孩子影响自己在媳妇心里的印象,所以要收拾都只能想法子偷偷的收拾,这个就有点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范老:女婿啊你一定要注重养生,好好保养,坚强点【鼓励式拍肩   田先生:......谢谢【冷漠的微笑:)   ------   无论是祁云还是江画眉,都不大可能教育处熊孩子的,因为这两个人吧,啧   自己儿子成了熊孩子后   江画眉:过来,你熊一个给妈妈看看【手持擀面杖   祁云:哎哟居然熊得这么熟练?来来来,爸爸跟你讨论一下人存在的意义【慈父的微笑:) 第134章 高考   六月初里给如意过了一岁生日, 也没特意请客, 就一家人自己在家里热热闹闹做了顿大餐,老何当然也算是他们一家人里的一员。   除开当初送如意的那架特制儿童版古琴,这回老何又做了一架竖琴,说是乐器却又更像玩具。   这个年龄的孩子喜欢色彩鲜艳的,所以老何把琴弦都染了色,琴身上更是用油彩细细描绘了儿童画。   当然,这儿童画肯定是之华国风的那种,孙悟空大闹天宫。   可说是玩具, 拨弄琴弦却依旧能够音起成调。老何之所以送这个礼物,却是因为如意之前就很喜欢这些。   刚出生的时候送的那架小古琴,虽然很珍贵, 可再珍贵也是属于如意自己的,祁云跟江画眉也不是那专制的家长, 偶尔在有祁云的陪同下也会拿出来给如意听一听摸一摸。   不过如意年纪小, 还不适合自己弹奏,所以是祁云做练习的时候弹奏给他听。   平安也在一旁跟着听, 不过兴趣仅限于欣赏,反倒是如意显得特别专注。   老何知道以后挺高兴的,这回又专门花时间做了个竖琴, 琴身同样镌刻了如意的名字,不过这回不是刻的“如意”二字了,而是如意的大名“祁朝玉”。   名字其实挺俗的,取了个他哥哥的大名对应字, 再取个“玉如意”之意。   索性还能自我安慰一下大俗即可大雅,也挺好的,至少如意小朋友目前是没机会反对就是了。   三个字用的是草体,祁云写的底字,带着股流云般的写意,说是字却更似画。   老何的意思祁云也看出来了,只不做声,任由如意自己的意愿,现在就当做一项玩具,长大了若是如意自己感兴趣,那到时候再学也无妨。   平安倒是并不嫉妒,因为他自己能得到的就已经很好了,虽然祁云给了他丰裕的物质生活,但也没有忽略对他思想品行上的影响。   像是对孩子品德三观上的教育,最忌讳的就是发现问题之后陡然严厉的一次性灌输太多,而是要在生活中慢慢去引导。   哪怕某一件事还没发现问题,也要在日常中提到的时候顺嘴一说,将教育融入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同时也要自己身体力行,不能自己一边撒着谎哄骗孩子一边又教育孩子要诚实守信。   显然,像祁云这样除了在外面遇见对他有暧昧意向的异性时才毫无怜香惜玉大男人胸怀其他时候格外温和端方的父亲。   曾经一度经常在周一到周五都被爸爸带着去上课的平安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平安知道这是师公给弟弟的生日礼物,而等到他生日的时候,师公同样会送他礼物,没有什么好值得嫉妒的,索性如意也不是小气的性子,自己拨弄着玩得开心了也会愿意跟哥哥一起玩。   家里孩子多的父母最是头疼孩子相处的问题,江画眉当初还有点担忧,也跟祁云嘀咕过说以后两个孩子到他们面前告彼此的状,到时候他们该怎么更好的处理。   毕竟哪怕是当初她跟小河相依为命,偶尔也曾发生过一些口角。   祁云倒是觉得没什么好烦恼的,要是孩子能偶尔吵吵闹闹其实也挺好的,至少吵闹也有个陪伴的对象。   等吵过了依旧能够和好如初,总比当初他想吵也没有吵的对象,永远只有彼此遥遥相望冷眼以待更好。   周一到周五江河要去上学,自然不可能帮忙照看平安跟如意,偶尔江画眉要去客栈跟饭馆查看,祁云就一个人牵着平安抱着如意去上课。   当初给平安做的那个婴儿背带没用多久就一直放着,这会儿倒是刚好如意能用上。   要带去大学里的时候祁云跟江画眉不会给如意穿小裙子,毕竟再怎么舍不得新衣裳浪费,那好歹也是如意出去见外人,总不能让别人真把他当成小姑娘了。   小裙子在家穿穿也就罢了,反正是一家人嘛,可让外面的人看见了,等如意长大了再见到这些叔叔伯伯,可不得被人笑话么。   天气越来越热,如意在家晚上洗过澡穿裙子睡觉的机会越来越多,平安心里就已经挺满足的了,对于弟弟出门陪爸爸去上课不能穿裙子,平安也没什么意见,到底那点小倔强已经被爸爸妈妈不知不觉中满足了。   六月到七月,江画眉几乎每天都要埋头做至少四套完整科目的试卷,都是祁云参考最新教科书以及正规出版社出来的资料参考书出的试卷,难度跟高考不相上下。   江画眉也从一开始的焦虑渐渐沉淀心神,题海战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是不分时代的管用。   正如古人说的,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做题也是差不多,一个类型的题做个上百遍,大脑已经被训练成了惯性思维。   看见相类似的题目,那种解题思路就唰唰唰的冒出来。   江画眉只是曾经没有条件接受正规的教育,智力上是肯定没问题的,甚至在理科方面比起一般的女孩子还要更优秀。   当然,相对应的,在文科科目上就比较吃力了,特别是语文的作文,写得中规中矩,没多少灵性。   好在她在其他科目上还能补回来,平城的高考时间定在每年七月七号到十号,一直到八三年才会改成七月十五到十七号。   今年的七月七号,祁云家小院子里大家都没有像往常一样晨练,便是如意都因为哥哥一大早就趴在小床边隔着木栅栏扯他头上的小花花而早醒了一个多小时。   祁云早起做了早饭,都是清淡又少汤水的寻常食物,江画眉检查了自己的证件以及要用到的笔,江河则是按捺住心里的焦急板着脸假装冷静的在院子以及厨房之间转悠,偶尔也会去看看还在“骚扰”如意的平安。   吃过早饭,祁云抱着如意带着平安,跟江河一起把江画眉送进了考场。   祁云也没跟江画眉说不要紧张之类的话,只是淡定从容的笑着给了她一个拥抱,“我们在外面等你。”   相信她,并且无论她顺利或失败,他跟孩子们都愿意做她的后盾。   江河抿唇没说话,只是同样安静的给了姐姐一个拥抱。这个拥抱似乎是两人长大以后几年之中唯一的一次,这一刻江河只是想要把自己心里说不出来的鼓励与安慰通过这个行为传递过去。   江画眉弯腰亲了亲拽着爸爸衣角仰头望着她的平安,又踮起脚尖亲了下揣着小手手屁股墩子坐在爸爸胳膊上侧身不明所以睁着眼看着她的如意,而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露出个笑,转身挤进人流中,进了考场。   这是江画眉二十多年中的第一次在学校进行的正规考试,如果可以,她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当然,大学里的考试不算。   三天的高考,祁云都尽量不让家里的事吵到江画眉,但是这种不吵的同时又不能让家里气氛太刻意太凝固了。   要是换一个人怕是还没那么容易维持这种几乎算是相互矛盾的气氛,可祁云是把生活的艺术融进了日常里,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可以说江画眉跟江河哪怕在随后的这几年里一个大字儿都不去刻意的学习认识,便是单单跟祁云生活在一起,几年前跟几年后的自己拿来一对比,绝对也会是变化大到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地步。   要说什么让人改变得最彻底,那就是润物细无声的日常生活。   虽然这一场高考对于江画眉来说是陌生又紧张,可好歹也是经历过不少的成年人了,一科科考下来,江画眉心里也渐渐踏实下来。   一直到第三天最后一科目考完,江画眉把自己记得的题目都跟祁云商量着对了答案,有失误的也有正确的。   最后一估分,对照着祁云收集的平城各高校历年录取分数线一划拉,成绩还是很理想的,虽然清苑跟平大这样数一数二的大学肯定是进不去,可像是光管这样正在全力培养经济管理人才的大学也是不错的。   虽然现在还是在国家的帮扶下才单独设校一年,但是在几十年后,这个学校在这个专业领域可是十分出名的,而目前的师资力量也是十分值得信赖。   这些都是祁云提前就帮江画眉整理好资料的,这会儿再根据今年高考试卷大体难易度估算了一下相比去年高考的分数水平线,祁云又帮江画眉另外塞选了几个选择。   平城这会儿已经实行分后填报志愿的政策了,其实即便是在十几二十年后,华国全国各地的高考志愿填报流程都是有些差别的,有的地方甚至还有考前就填报志愿的,给考生的压力不言而喻。   高考结束之后,各高校陆续进入暑假期,江河虽然也担心着,可也不好表现出来,就怕给姐姐增加了心理压力。   这边补习班因为有人接受了自己高考失利,因为听说这边有清苑的在校大学生作为教师给人补课,通过熟人介绍上门询问的人也越来越多。   江河虽然年纪不大,满打满算今年上半年也才满十五岁,可因为跟着祁云养成了晨练的习惯,偶尔放学之后也会去跟同学打篮球,家里营养跟得上,生活又充实满足。   当年八岁了还跟个瘦老鼠似的小孩儿如今已经猛然蹿到了一米七几,说不定这几年在北方生活之后受到这边生活饮食习惯影响,最终身高冲破一米八直逼一米九也是指日可待。   因为接触的人多了,江河渐渐的也懂得把自己往成熟内敛方向转变,穿上挺拔的中山装,再戴一副范洋友情提供没有度数的平光金边眼镜。   茂密的头发打上发油往后全部梳拢,再加上他本身沉稳的气质,来这里的家长虽然也疑惑负责人居然如此年轻,可也没人觉得江河年轻得无法信任。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不可避免的会遇见一些更相信白胡子老头教育家或者嫌弃补课费太昂贵的人,这些人江河并不多劝,他这里给人补课并没有骗钱,这一点江河问心无愧。   至于别人接不接受,那就是对方自己的选择了。   为了提高补习班这边的补课效果跟质量,江河还跟姐夫讨论过专门针对那些前来补课的学生该如何专项针对性填充知识。   另外江河自己也将课外阅读的内容从原本的游记小说杂记变成了各国各代教育家的典籍,无论是外国的还是华国的,江河都抱着十二万分的认真去研读,希望能够通过书籍作为媒介向那些先贤前辈学到宝贵经验。   把一个初衷仅仅是挣零花钱的兼职做到这个程度,祁云对江河还是很佩服的,教书育人,说实话,祁云是最不喜欢的,因为太麻烦了。   要是让他选,反正他还是会像前世那样选个课程更轻松的科目混着。   七月里江画眉考完了,终于可以暂时松懈下来,而天气炎热,祁云也不适合再带着平安跟如意在外面奔波,两个已经稍稍晒黑的孩子总算能够在家呆着了。   偶尔江河会抱着如意带着平安去后院听课,不愿意听了,两个孩子就又到小院这边陪着妈妈在家,或是拿一盒夕阳彩色画笔在大大的白色宣纸上肆意涂鸦,或是各自埋头认真玩自己的玩具。   而祁云则是奔波在琴瑟行那边,也会时不时去范老那边手谈几局,随口聊一聊文化交流会的最近进展。   高考之后约莫十来天,七月二十五号,平城文化馆举办的华国第一届国际文化交流会正式拉开帷幕。   既然是交流会,自然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就结束的,整个交流会为期三天。   或者说,对祁云他们这些人开放的时间是三天,之后就是国家外交部门出面要带人参观或游览之类的行程了,跟他们从本质上来说是没有关系的。   要出席这样的场合,老何自己穿的是对襟唐装,虽然他不是被邀请的人士,但是因为音乐团用的是他提供的华国古乐器,所以他也是要进会场在休息室。   如果途中乐器出现问题,临时替换之后也是需要他及时对乐器进行调整修理。   老何似乎很喜欢祁云穿中山装,这次也不可避免的提了这个要求,虽然也就是提一下,但是祁云本人是没有多大意见的,师傅说了那自然就是听师傅的。   玉老跟玉封以及另一个年轻后辈都是穿的白色绣银龙练功服,范老则是穿的长衫,原本范老是想让范洋也跟他一样的,你看看人家玉老跟他孙子,穿同款练功服多好看多齐整啊。   可范洋喝了不少洋墨水,虽然骨子里精神力都是地地道道的华国人,奈何身板儿瘦巴巴,穿长衫再梳个中分,这就是妥妥儿的民国汉奸形象了。   知道祁云定下的穿着,范老琢磨了一回,转头给范洋也定制了一套中山装。   这身从军装演变而来的装扮,即便是街头混混穿了腰背一挺看起来也能瞬间精神数倍。   穿了中山装再把头发全部往后一拢,露出完整的脸庞饱满的额头,胸前别个国旗徽章,徽章下再戴上会场门口特意发的写有本人名讳的双尖角小红花。   范洋还特装比的弄了一架平光金边眼镜,带金色防滑链的那种,这么一打扮,站在祁云身边抬头挺胸并肩而行,用范老私底下的话来说,万万没想到他家小洋还能有这么正派的一面。   这话半点没惹范洋气闷,反而还十分实诚的当成了自家爷爷第一次对他外貌上的夸奖。   “我决定了,回去之后把衣柜里一半的衣裳全换成中山装!”   进入会场的时候低头别小红花,范洋像模像样的别好了小红花,食指一顶眼镜,翘着嘴角矜持的小小声跟祁云说道。   会场外面是一片宽阔的平坦广场,广场两边有喷泉有锦鲤有假山,不远处挨着文化会馆的地方还有别的重要会场建筑。   祁云跟范洋一路跟着范老从广场八个入口中的一个经过持木仓卫兵检查之后,戴上小红花,一路上范老遇见了相熟的人也会笑容满面的上前握手拥抱寒暄,而后自然而然的互相介绍自己身后带来的后辈。   这会儿能被请来的大师真的是学识人品都是绝佳的那种,还不像几十年后前辈就怕被优秀后辈赶超了。   现在的华国需要更多更年轻的有为之士,这一点似乎已经成为了大师们的共识,无论是范老还是其他人,对待跟来的后辈都是带着欣赏的眼光来打量的。   有人看过祁云的文章作品,也会在知道祁云名字之后随意考量几句,祁云恭敬的回了话,对方提出个人的建议时祁云也认真的听了,再真诚的向对方道谢。   这样的态度显然让更多人对祁云印象越发的好了,还提醒自己的后辈以后有机会了多多跟祁云交流学习。   若是搁在孔孟时期,一个人周游列国上门请教,没有人会因为所处国家不一样就故意藏着掖着不肯出言交流学习,于是造就了百家争鸣的文学思想盛况。   现在他们华国文化知识方面也才刚结束长达十年的磨难,需要的也是交流融合,互相学习。   再进了两道检查口之后,陆陆续续的就能看见不同发色不同肤色的外国人了,华国人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自来熟,他们本性更加矜持内敛。   而如今的外国人,或许有的人表面上表现得对华国人十分热情友好,然而内心多少是十分瞧不起华国人的。   虽然关于这一点祁云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就是事实。   看看那些二十一世纪了还惊诧于华国居然也有超过五十层的高楼大厦,似乎华国在他们眼中永远都是八果联军时期随意欺辱的国度。   作者有话要说:   范洋:我、范洋、范大师之孙,也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了【负手而立   范老:得了吧,狗德行,赶紧回家给我磨墨!   #今日爷爷又怼了我,很开森:)# 第135章 嘲讽?   主办方笑着跟在场各位道了谢, 又说了些官方话, 总之就是希望各位在文学领域能够互通有无,又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次在会场内将要展示的作品有哪些国家多少作品大致分类。   交流始于文化,这一届文化交流会既然是以华国首都为主场,自然首先要介绍的是来自华国的各种文化作品,有陶艺编织刺绣国画以及武术等等。   祁云跟着范老先去的自然是国画书法那边,展示的画作里除了范老的两幅万马奔腾以及雪中寻梅,还有一副写了岳将军的满江红,确实是充满了金戈铁马的锋锐之气。   祁云站在这幅字面前, 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自己有被这扑面而来的气势震撼到了。   好的艺术作品,无论是画是字甚至只是一副刺绣,那种渲染力是无可比拟的, 便是祁云这般懒怠的人此时都不由自主被刺激得热血澎湃,心中涌起的是想要保卫祖国的情怀。   有心思细腻饱经风霜的老人更是在这幅字下红了眼眶, 久久回不过神。   官方的发言之后就是大家各自随意参观, 说是交流会,更多的是建立在不同国家不同作品上的, 毕竟现在华国跟外界只是刚刚接触。   若是着重交流某一国某一种文化,要么就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嫌疑,崇洋媚外抱谁的大腿, 那是小日走的路,不是华国跟国际接轨说要走的道路。   而若是将华国文化作为主推一股脑炫耀出去,却又有“天朝上国”的自大愚昧。   以不会说话却又很会说话的作品来表达最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最适合的。   会场内此次展出的有三百多种艺术品, 其中华国跟老美老鹰的居多,小日小法黑葡萄这些也在,每一样作品旁边都站了一位解说。   这位解说自然是要精通至少三国语言,大多都是从外交学院或专业抽调过来的,上岗前进行过严格的培训,穿着旗袍面带微笑安静的把自己当成摆设。   若是有人询问起来,就用对方国度的主流语种进行解说交流,若是遇到小语种国家人士,那就走国际主流以英语交流。   华国人在待客方面总是会尽量做到宽于待人严于律己,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奔放的热情,却也在许多细节处让外宾感受到了华国对他们的重视。   有的人会心有触动有的人却会将这种重视自以为是的理解为讨好谄媚,而会场气氛的宽松,似乎也给了一些人言论上肆无忌惮的舞台。   “我发现你们华国的展品都是古时候的?那你们为什么没有最新式的呢?是因为近一百多年你们华国人都太懒惰太不思进取了吗?”   “哈约翰,可能你不太了解他们华国的历史,这一百多年他们饭都吃不饱,成天在战乱里逃命,有钱的人都在学我们西方国家,哪里有时间去创新?”   解说小姐刚刚为两位老美人解释了一副扬州刺绣的山河图,结果这两人在询问了她刺绣的出现时间之后就旁若无人的在她面前谈论起这个话题来。   解说小姐脸涨得通红,却奈何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另一方面内心深处也确实还保存着对西方国家外国人的胆怯。   祁云跟范洋原本脱离了范老他们那些老一辈的人,正在跟几个同龄后辈在会场内闲逛,比起老一辈的人,祁云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无论身份经历还是学识,都是处于对各个领域优秀作品万分好奇的时候。   即便他们都是男人,对绣品也从来没有产生过兴趣,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参观欣赏,而后内心涌起一股自豪感。   那两名外国人一个金发碧眼大鼻头,一个褐发棕眼红脸皮,长得都很高大,不过略瘦,很符合现在西方国家艺术家的形象。   祁云他们这群人约莫七八人,有的人是跟着长辈从小专精一项技艺的,对于外语并不精通,也有人跟范洋祁云差不多,有留洋经历也有正常上学兼顾跟家中长辈学习传承艺术技艺的。   听得懂的人自然也是气得不行,即便是性子再冷淡的人,在国家被侮辱的时候都难以保持冷静。   “这些洋鬼子!”   范洋脾气最是火爆,虽然是喝过几年洋墨水,可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华国人,当即捋着袖子就要冲过去,有两个人也被范洋的举动触动,板着脸跨了半步,俨然要跟着一起上的架势。   那两个外国人自然看见了祁云他们,却半点不收敛的对视一眼哈哈一笑,而后用法语交流,时不时的再对附近的华国展出艺术品指指点点。   有看出这边气氛不对的,跟那两人抱着同样心态的人若有似无的往那两人的身旁靠了靠,解说小姐迟疑着不知是否应该去通知负责人。   “这位先生的问题真是让人头疼,毕竟壹加壹为什么等于二这个问题要认真细数起来还是很难解释的。”   祁云挡了范洋一下,自己却姿态轻松的走了几步站到那副刺绣旁抬头看了看作品,再回头朝一开始发问的两个人笑得温和,便是说话的语气也是格外友善的。   祁云用的是法语,且还是十分熟练的腔调,原本还用法语交流得欢快就差直接趁着周围的华国人听不懂法语时说脏话骂人的几个外国人顿时一噤声。   虽然解说小姐要精通三国语种,但是刚才他们是了解过这边的解说小姐不懂法语的,精通的是小日老鹰以及大鹅语。   法语在西方国家的一段时期内其实都算是贵族才会学习的语种,所以他们在这一片会场肆无忌惮,却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位路人都能如此精通。   虽然他们就是敢骂人,但是这么被人听到了还是有种略逊一筹的感觉。   “这怎么能跟壹加壹等于二相似?华国人就是喜欢偷换概念!”   红脸皮的男人抬高了下巴垂着眼皮子嗤笑一声,说完话回头寻求同伴的赞同,而他身边的人也确实十分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咳,先生,抱歉,虽然这很不礼貌,但是您能不要抬下巴吗?您的鼻毛没有整理干净。”   祁云有些不好意思的提点了对方一句,而后随口问了对方旁边一位男士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请问这位先生,您知道老美的艺术家金先生吗?毫无疑问他是一位伟大的现实主义艺术家,而他的年代是十九世纪,老美独立存在的历史是从十八世纪开始的,相对之下,到现在,整个历史中出现过的优秀创新艺术家是多少位?距今多少年?”   “欧洲存在文明记载的国家最早的应该是爱琴国,每一个国家无论是在经济制度还是艺术人文,应该选择的参照物并不能局限于一个僵固的思维上。就好像一个中年男人要跟一个小孩去比较谁快的学会穿衣服,孩子的人生只有十来年,那么相对的穿衣服是他人生的十分之四那个节点,而中年男人是三十分之四,乍然一看好像还真是小孩儿更厉害了。”   “华国上下数千年文明历史,这个数字还真不是虚构的,如果一百多年在其他国家历史看来是一段漫长的时间,那么对于华国,或许只是打了个盹儿伸了个懒腰,转瞬即逝罢了。”   这就差没有指着人家的鼻子嘲笑对方的国家只有一两百年历史了。   然而祁云从头到尾无论是说话的语调还是面部表情,都堪称温和有礼,遣词造句更是动不动就“当然我是十分尊重你们国家的倔强坚强”这类看起来很佩服的言语。   然而作为外国人,听的时候总感觉实际上好像自己成了被长辈耐心安抚的小朋友。   范洋他们作为华国人,倒是没有那么深切的感受,只觉得祁云全程十分温和周全的解释了对方刁难性质的问题,虽然感觉没有出到气,但是好到反驳了回去。   跟祁云一起的那几个年轻人带头鼓掌,不知什么时候围拢过来的华国人也随之肃然起敬抬手鼓掌,那群跟华国人壁垒分明呈对峙状态的外国人面面相觑。   有人低声用德语说了几句话,余光试探性的看向祁云,祁云笑着朝对方以德语问候寒暄了几句,顿时那人就没再吭声了。   “老祁......”   范洋正要上前给兄弟一个拥抱,结果祁云面上依旧带着笑,扭头对着他却说了一句蜀地方言,范洋脸上的表情顿时扭曲起来了。   因为祁云说的是“这群瓜娃子烦球死了我都想掘这些哈儿了。”   “掘”在蜀言里是骂人的意思。   跟祁云一起的那些人有本身就懂蜀言的人顿时忍不住喷笑,范洋也懂蜀言,只是这是在跟江河学的,不算多精通。   “就是了我刚刚都是啷个子想的,要是还在村坝坝里头,大家都要hei死捶人咯。”   (对的,我刚刚就是这样想的,要是还在村里,大家都要使劲打人了)   有懂蜀言的人转眼看见那群外国人满眼茫然的互相看彼此的样子,顿时反应过来,高声接了祁云的话。   看来这位也是下乡的时候插队在蜀地,很懂蜀地乡村作风。   之后祁云又跟人用东北闽南江南等二十多种方言交流,有恶趣味又一点不顾及自己身份的,更是直接当着这群外国人的面用方言说脏话骂人。   偏偏对方互相嗡嗡交流之后根本就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可祁云他们时不时的就要扭头看他们一眼,那明摆着就是在当着他们的面说议论他们。   刚才他们肆无忌惮的对华国人评头论足,可到了自己被当面评头论足却偏偏没有一个人能听懂,这就很难受了。   “嘿小妞,他们是不是在说我们的坏话?你是翻译,你理所应当的有义务为我们翻译真实内容!”   解说小姐其实也是在憋笑,眼泪都憋出来了,被外国人逼着翻译,解说小姐只能遗憾摇头,“抱歉他们说的只华国各地方言,我只会其中两种方言,这并不在我们需要培训的外国语种中。”   是了,他们华国可是不出国就能有几十种上百种连华国人自己都听不懂的方言,虽然交流有点困难,但是现在看这群外国人一脸吃惊的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偷偷自豪呢。   接下来祁云他们也不到处走了,也不是说就总是跟着这群外国人,只是十分凑巧的对方走到哪里他们就会走到哪里。   那金发碧眼的大鼻子脾气不是很好,直接质问祁云为什么他们要跟着。   “呃抱歉,居然有碰见了,真是有缘。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能够跨越国度的在此地相见,已经是缘分使然了,现在因为缘分而频频相遇,请您别太惊讶,这是上帝的安排。”   连上帝都扯上了,然而祁云表情确实不像虚假,好像他们能频繁遇见真的是缘分,真特么操蛋的缘分!   “外交先生,我强烈怀疑他们在说我们的坏话,这是破坏我们国家和谐友谊的作为!”   有人聪明的将祁云他们的话记下几句,而后找到会场外交负责人,特别严肃的申明。   负责人心里一个咯噔,虽然之前发生的插曲他也已经知道了,并且心里还十分解气,可现在要是对方真拿到什么语言上的把柄,回头他们外交部真不好交差。   “飞梭先生,请您说。”   记下了几句话的飞梭西斯皱着眉完整复原的那几句话的腔调发音,负责人越听脸上表情越古怪,飞梭西斯跟他的同伴们都盯着负责人。   负责人感觉到了一点压力,不过还是尴尬的笑了笑,“飞梭先生,如果您复述完全没有问题的话,他们只是在夸赞你们长得高大,力气一定很大,而且还讨论了你们的发色跟瞳色形成原因是基因还是饮食习惯或者生活环境造成的。抱歉,这样的话并不存在特殊的侮辱性质,我们虽然是官方人员,却也不能阻止他们对先生们的好奇跟赞美。”   祁云他们也确实没有一直用方言骂人,一开始确实是骂了几句,不过大家能被长辈带到这里,也都是品行端正的人,发现好玩的,然后青年热血的用方言骂几句解解气跟同伴笑一笑,然后就是正儿八经的交流了。   不过因为祁云带头,交流的时候用的是大家都比较明白的方言,而祁云偶尔故作友善的回头去看那伙人,又做出了一些暗示性的举动神态。   对方会抓心挠肝的不断在心里纠结祁云他们到底在议论他们什么话,这一切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飞梭西斯他们不相信,可又找了自己国家精通华国语言的人,对方却根本就听不懂华国方言,私底下花费心思的收买了懂这门方言的内部工作人员,结果得到的翻译依旧跟那位负责人说的意思是一样的。   所以他们纠结难受了一天,那群黄皮子真的只是偶尔议论他们的头发肤色,并没有骂人?   “听说你们今天在会场里面用方言交流?”   晚上结束的时候,出了会场,范老家有车来接送,范老在车上的时候突然带着点儿笑腔的问起了这个事儿。   祁云没接话,范洋就已经在第一时间飞快的接了话头,手势以及面部表情相结合,将当时的情景描述得格外鲜活。   “爷爷你是不知道,那些外国佬居然直接用英语嘲笑我们,这不是故意的么?”   他们这些人就算有人自己不精通英语,可场内的解说小姐需要精通的语种里至少有一门必须是英语,因为现在这门语言在国际上也依旧是主流。   范老他们这群老艺术家所在的地方才是主战场,有时一个表情没摆对都可能会引起纠纷,范老脸上带着倦色。   不过现在听范洋说起这个事,脸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松快的,没有人会对侮辱自己国家的人无动于衷,打脸情怀似乎每个人都不缺少。   事实上今天祁云的事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在他们那群老家伙里面传遍了,还有负责人来询问范老关于祁云的一些事,现在范老跟很多老朋友一样,看见祁云格外慈祥又自豪,就像在看一个有出息的晚辈一样。   “今天有人来跟我说,希望你的作品能够翻译出几个语种版本,向国外推出。”   事实上这也算是一种文化侵入,最典型的或许就是民国时期西方资本主义以及后来前苏社会主义在华国刮起的两股飓风。   虽然强度不能做对比,可文化是一种慢条斯理的涔透,思想制度是狂风暴雨的入侵。   “阿云,你除了英法,还精通俄德语种?”   这事儿范老也就是随口一问,祁云笑着摇头,“我哪有那么厉害,只是阴差阳错学会了几句日常用语,今天就是顺口拿来瞎糊弄人的,不过今天之后我倒是希望能够挤出时间来好好学习一下,免得下次别人不试探直接对骂,我还不知道人家骂人了。”   语言不通确实是很吃亏的,像是几十年后甚至还有人穿着外国服装厂印着“this is a bitch”的夸张英文字母自觉时髦的走在大街上,即便是被外国人看到了捂嘴嘲笑却还以为自己是穿对了衣服赶上了国际潮流。   范老忍笑点头,“今天你们用方言就挺好的,哈哈,我们华国民间传统文化就足够让他们那群外国人摸不着北了。不过你有这个心思很好,有这个能力,咱们就要做到最好,让那些人知道我们华国人的智慧是不输任何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外国A:@#¥@##¥¥%%&*【希腊语   祁云:*&%¥#¥¥@#【对答如流   外国A:....!!!【惊   范洋:老祁,希腊语你都懂?【崇拜   祁云:没有啊,我说的是‘你们这群仙人板板都没摆正的龟儿子少来糊弄我,最基本的希腊语法都错了,勺子咩?’   #强行装比哪家强?华国怀城找老祁# 第136章 翻译   方言交流这个梗很好的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传遍会场内外, 很多老人在彼此交流的时候也估计用了方言, 搞得这次参加这场交流会的外国人从头到尾一头雾水。   只有在华国人愿意跟他们交流的时候才会说普通话,那时候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的翻译,这才能够听得懂。   可以说这是很让人心里烧呼呼hei(很)难受的事了。   范老之前帮忙带话说的作品翻译本的事也有人在兴华出版社那边找总编接洽过,现在这会儿一本书想要翻译之后销售到其他国家,并没有几十年后那么简单的。   经济是一方面,国外是否有宣传有接收方也是一方面,另外还有就是政治敏感度方面。   无可否认的,这个时期的文学作品因为特殊的经济环境以及政治环境, 于题材文风方面有一种无法跟国际接轨的局限性。   从最后定下的翻译作品为《时间旅人》这一点其实就能看出来,华国此时能够拿出去的文学作品还是处于比较尴尬的匮乏时期的。   前期翻译原本是决定由出版社这边寻找专业翻译人士来翻译的,但是大家都知道, 一个文学类作品,从一种语言转变成另一种语言, 如果翻译者跟原作者无法做到想法一致思维接近, 那么翻译之后的成品甚至会出现跟原作意思南辕北辙的情况。   祁云是在思维上还是思想上,虽然在外表看来祁云只是聪明一些政治方面敏锐些处事风格圆滑些, 然而不能抹消的依旧是他的三观性情几乎都是在前世形成的。   当然,可能也还有智商情商的差距上,总之祁云看过一段翻译者翻译后的成品, 让祁云难以接受这样的东西将会别当做是他的作品然后推出到其他国家去。   “我...我可以自己试着翻译吗?”   在与翻译者尝试着沟通了一个上午之后,祁云有些迟疑的跟张副编提出这个要求。   今天上午这位翻译者负责的是英语版本,或许对方也在努力的尝试按捺住自己在专业领域的骄傲同祁云进行深层次的接触。   然而有些地方事实上祁云是无法言传的,比如同一个句子, 若是标点符号甚至空格连体,都是能够表达出更深沉次寓意内涵的。   虽然《时间旅行》在年轻人看来只是一本超脱时代极具幻想色彩的小说读物,但是事实上它在不同人眼里都具有不同的意义。   比如说历史爱好者,会被里面糅杂多条历史线路重新创造出来的历史思维所吸引,心思深沉的人则是会被小说中主人公经历的各种堪称奇妙的阴谋阳谋所折服。   哪怕是军事爱好者,也能被其中气势恢宏的历史战争引得忍不住深思。   正如哈姆雷特一样,《时间旅人》有多少读者,就有多少“旅人”。   张副编也是头疼,原本找翻译者的时候就是很艰难的,因为他们也知道,作为政府那边点名说要翻译各种语种走出国门的作品,他们肯定是要谨慎的。   所以考虑到《时间旅人》中涉及到的各种专业知识,单单是翻译者他们就必须至少寻找七八位。   而因为每个人的独立思维,也将会让这本作品在翻译完成之后就像是七拼八凑弄成的整体。   “总编昨天还开会说了这个问题,如果祁老弟能自己翻译当然是最好的。”   虽然还有点迟疑于祁云的英语精通程度,但是张副编认为自己认识的祁云不会说大话胡乱夸海口,所以犹豫了一下张副编就一口答应了。   祁云也知道对方的迟疑,半点不让人为难,“张副编,咱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也不能坑人,放心吧,我回去之后先弄一部分出来,大家可以一起讨论一下,如果能行,咱们再用,如果不行,那到时候再想别的法子。”   祁云嘴上说得谦虚,事实上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自己翻译了,如果自己的东西真要被人分成一截一截的去弄成另一种他可能本人都不认识的东西,那祁云宁愿自己失去这个机会也要让自己的作品保持完美性。   恰好《时间旅人》也才是上半年完成的,这段时间祁云还没有新的写作计划,刚好可以暂时搁置,将翻译的事先捋清。   离开出版社办公楼,祁云在回家的路上琢磨起自己应该如何尽快的对更多国家语言进行专业系统的学习,这回这件事让祁云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翻译,始终不够稳妥,对于不够稳妥甚至很大可能会留下残缺的事,祁云更喜欢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把这事儿变得稳妥完美。   范洋有朋友以及亲戚在老美那边,祁云决定下次见到范洋就请他帮个忙,虽然经济特区那边也有外国人走动,但是涉及到专业一点的书籍,还是在国外购买更方便。   此时交流会已经结束了一段时间了,平城因为交流会而多出来的外国人也陆续消失,原本被这些外国人惹得忍不住上街看稀罕的人也少了起来,大家过上自己原本的生活。   今年四月领导阶层决定对首都平城进行更现代化国际化的规划建设,西城区那边开始进行大规模拆迁建设,不过这些跟祁云他们目前还没有多大关系,清苑街顺德街东边以及北边即便是几十年后也都是属于划分出来要保留的古朴建筑群。   祁云对于靠拆迁致富没什么兴趣,他喜欢找一个地方落地扎根的那种感觉,即便以后他们还要去别的城市定居,可现在住过的地方祁云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留下来。   可能这也是因为曾经想要保留的都抓不住,所以才会在这些方面不知不觉形成一种执拗吧。   回家的时候江画眉并没有在家,这段时间为了不让自己太紧张高考结果,江画眉去客栈跟饭馆的频率比较频繁,如意被放在小床上,摊开手脚跟个壳着地的乌龟似的。   平安在旁边的床上爬着睡着了,看他面朝的方向是如意小床的方向,估计这小子一开始是想要照看睡午觉的弟弟,结果看着看着自己就睡着了。   祁云在外面打了冷水脱了上衣擦洗了一下,将身上那股暑气消掉,这才拎着脏衬衣回房间扔到脏物篓子里,先去看了下两个睡成小猪的小子。   发现如意嘴巴微张,祁云顺手用食指拇指捻着给他闭拢不让他用口腔呼吸。   祁云倒是不知道睡觉时张着嘴会影响面部骨骼生长,他只是觉得口腔呼吸无法更好的净化空气,而且也对牙齿不好。   又给平安调整了一下睡姿,祁云转身打开衣柜随便找了件居家的无袖灰背心穿上,因为贴身,胸腹背部行动间微微鼓动的肌肉线条被完整的勾勒了出来,裸露的膀子胳膊更是看一眼就让人挪不开眼。   祁云前世今生都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壮实的男人,穿上正装的时候他看起来甚至因为修长的身姿而时常被人误以为瘦弱。   但是脱了衣服之后却能明显看出来他不够结实硕大的肌肉却足够给他提供足够的力量与爆发力。   当然,持久力也很好就是了,这一点作为妻子的江画眉是最有发言权的。   祁云漫不经心的拉下卷起的背心下摆,遮住腹部以及劲瘦的腰部,祁云不是那种很容易晒黑的肤质,即便这段时间总是穿着短袖衬衣出门,胳膊上也没有晒出特别明显的两色分界线。   身上的皮肤跟脸上的皮肤都是偏白,如果江画眉不是天生丽质的那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女,估计在嫁给祁云之后早就被打击得自卑了。   江河今天下午在后院补习班那边没有课,所以上午去了一趟之后就回来了,祁云跟张副编约的是先一起吃午饭。   江画眉直接在客栈那边吃了,江河中午随便做了点东西把两个孩子以及自己喂饱,等如意玩够了抵不住夏日暑气侵袭昏昏欲睡的时候,江河这才把如意放到小床里面。   今天如意穿了一身可爱的蓬蓬袖粉红小裙子,所以平安理所当然的选择了细心照顾如意睡午觉而不是跟小舅舅一起看故事书。   祁云进屋的时候江河就坐在房间里朝外看了一眼,这会儿祁云换了衣裳进了他房间,江河这才暂时歇下笔抬起头来,“姐夫,翻译的事儿怎么样?”   江河知道祁云今天出门是处理作品翻译的事儿,去之前祁云面上就带着点担忧,江河很少看见自家姐夫露出这样的神色,此时祁云回来了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祁云长腿交叠肩膀直接往门框上斜斜的一靠,双手环胸笑着点了下头,“还行吧,不过是接手自己做了,虽然那些专业翻译人很优秀,但是自己的文字还是要自己翻译更好。你在写最近的教学经验总结?”   江河慢慢养成了写总结的习惯,他是真的在很认真的对这些上门找他补课的学生负责,这一点祁云挺欣赏的。   江河越来越优秀了,曾经江河还是在他的引导下在往前摸索着行走,而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江河已经能够自己抬头挺胸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前行。   而祁云跟江河之间的交流相处,也从曾经的兄长弟弟变成了现在更趋向于同辈并肩的方式。   曾经对于江河,祁云愿意因为自己喜欢的那个姑娘去对他进行特殊的照顾,现在对于江河,祁云是因为对对方的欣赏。   看着一个莽撞的只会横着擦鼻涕满眼自卑偏偏又用稚嫩的刺去保护自己的孩子变成现在这个稳重内敛眼中充满自信一身无谓气势的少年,祁云难得的尝到了施肥浇水而后小树苗茁壮成长的成就感。   教书育人好像也挺好的,要是以后小舅子真开学校了,到时候要不要去那里混个老师当当?   虽然以现在自家媳妇的发展趋势,祁云觉得自己被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可那不是等孩子都长大了他也要作为“空巢居家男”独自留在家里么?   到时候找个时间安排比较宽松的工作看看报纸喝喝茶也算是打发时间的好途径。   已经开始考虑未来被养在家要如何养老的祁云稍微走了下神,江河跟他说了两句平安跟如意今天在家的事儿。   “你姐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上午祁云去了琴瑟行,之后到了跟张副编约好的时间就从琴瑟行直接过去的,所以并不知道江画眉是什么时候走的。   “姐说看完了店再准备去西站那边看看。”   西站那边就是这回被领导划进规划重建区域内的,江画眉想要去那边看看情况,目前客栈跟饭馆的生意都纷纷走上饱和线,可见这一块儿的市场是真的很大。   江画眉想看看率先动作的西城区对于后期规划有个什么趋势,如果可以,她还想要在那边入手一波房产,无论是用来出租也好还是自己扩大红灯笼的经营规模。   大热天的为了生意到处奔波,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辛苦,可对于心里有了各种各样计划想法的江画眉却是一种充实的快乐,预计在不久的将来作为丈夫的祁云同志就要正视跟他抢老婆的居然不是任何人而是各种生意了。   当然,对于目前还一心抱着支持媳妇的豁达心态的祁云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快乐。   祁云看今天天气挺大的,两个小家伙还没有要醒的模样,祁云干脆去厨房泡了一些山楂菊花,煮了一锅结束开胃的茶水。   这东西偏酸,放了冰糖才行,小孩子跟江画眉都挺喜欢的,煮好之后装到茶壶里用井水吊着,祁云这才回又打冷水擦洗了一回,回房间拿上笔开始摸索着进行翻译。   做翻译这事儿祁云前世也做过,不过都是比较简单的短篇或者单独的诗句,都是他自己弄来玩的,毕竟年纪小的时候谁还没有个装比的冲动啊。   那种玩耍式的翻译自然不可能跟现在这种翻译相提并论,不过好在祁云自己曾经长大以后发现了一些原著跟翻译版之间很有趣的差异,于是抱着消遣的心态也认真对比研读过几本,对于大体的翻译腔还是有些模糊的框架。   汉语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博大精深的语言了,像是古代的文言文,短短两三个字,翻译成白话就要翻译一大段。   而转译成英语,更是能够一写一大段。   更有一些比较搞笑的华国名菜翻译,没有性生活的鸡?   这就很黄很逗比了。   祁云知道自己在翻译的过程中不仅仅要做到将意思翻译精准明确,还要注意格式语调,这些都是比较重要的点,要是搞错了,能够让阅读翻译本的人理解成完全相反的意思。   如意跟平安即便是午睡也不会一睡就一下午,因为一开始就有大人帮助他们养成良好的习惯,祁云在书桌前埋头写了一会儿,身后如意就哼哼唧唧的蹬着腿挥舞着胳膊宣布自己即将醒来了。   祁云放下笔起身走到小床边,撩开蚊帐,如意就揉着眼睛睁开了眼,一看就看见了爸爸,如意咧嘴露出两个兔子呀咯咯笑着一翻身爬了起来,很快这小矮子就把着床边高高的栅栏站了起来,伸手要爸爸抱。   刚睡醒的如意还是挺软糯粘人的。   如意越长大,五官眉眼就越发像他妈妈,除了眉毛跟鼻子更像祁云,眼睛是像了个十成十,不过现在眼睛的形状还没有拉长,因此就透着股圆滚滚的水润来。   偏偏眼尾还向上微微挑着,再加上浓密卷翘的睫毛,似猫儿眼一般惹人怜爱。   虽然平时祁云在对待两个孩子的时候并没有偏心谁,可就单单冲着如意这长相,祁云心里还是挺稀罕这小子的。   可惜不是个闺女,要不然祁云都担心自己可能要把这样肖似自己媳妇的闺女宠成个祸害以后祸害别人。   “咱们的如意醒啦?睡得好不好呀?爸爸亲亲脸蛋好不好?”   穿着小裙子的如意,祁云这个傻爸爸其实跟平安一样还是有点儿抵抗力虚弱的。   如意笑咯咯的含含糊糊喊了声“巴巴”,祁云就假装如意是答应了,于是特别高兴的掐着如意的咯吱窝把人悬空放在自己面前,叭叭在如意脸颊两团肉上亲了两口。   平安听见弟弟的笑声,又听见爸爸说话的声儿,也从爸爸妈妈的大床上醒了,抬手揉了揉眼睛。   皱着眉眯着眼视线清晰之后,看见爸爸居然在亲可爱的弟弟,平安一转身屁股朝外扒拉着床面就滑到了床下。   胡乱穿上凉鞋,平安跑到爸爸脚下扑过去抱住爸爸大腿,仰着脖子眼巴巴的看爸爸,“爸爸,我也要亲如意!”   这么可爱又漂亮的如意,可不能让爸爸一个人亲了!   祁云单手抱着如意,然后一弯腰把平安也拎了起来抱在另一只胳膊上,平安终于如愿的叭叭亲了两口,心满意足的笑了。   “平安,等这两天爸爸忙完了就送你去玉叔叔那里练武术好不好?以后可以好好保护弟弟。”   这事儿祁云之前就跟平安说过了,不过这段时间之前是忙着江画眉的高考,之后又是交流会,这会儿才算是忙碌的事儿告一段落了,所以准备送平安过去。   平安自然是点头满口答应,之前爸爸说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这会儿即将去学武,平安看着可爱的如意,内心充满了斗志!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我要好好学武长大以后保护弟弟!【握拳   如意:...哦【冷淡的脱衣秀肌肉   可以说平安这个愿望是很伤就是了:)   PS:hei就是“很”的意思,也有上章说到过的“hei死打”就是使劲打,这方言的意思真的挺多的,同一个发音不同的地方都能表现出不同的意思。 第137章 怀城   江画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那会儿祁云都已经把晚饭要吃的粥熬好了, 这个天儿又没有空调,在厨房呆着简直就是受罪。   祁云择好了要下锅炒的菜,切了黄瓜丝跟胡萝卜丝正站在厨房门口端着盆捏着筷子拌调料。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在外面邮筒看见送过来的录取通知书了。”   分数是几天前知道的,因为他们就在平城里,所以录取通知书也是第一批抵达的。   江画眉说得轻巧,祁云跟江河却是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反应过来,纷纷露出个笑, 祁云比自己考上了还要高兴,放下手里拌凉菜的筷子大步跨过去弯下腰双手一伸,直接就把还背着小挎包一手拿通知书一手拿手帕擦汗的江画眉抱了起来, 还往天上扔了两下,“我就知道我家眉眉最棒!”   “姐, 恭喜你!”   原本还憋着情绪的江画眉没忍住也跟着露出个笑, 眼眸弯弯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显然根本就不像一开始表现的那样淡定。   平安看见妈妈被爸爸抱着, 双手往胸前一环,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下,虽然不太懂, 但是好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很高兴的事。   如意坐在一旁的木头小椅子上,手上还抱着小竖琴,睁圆了眼睛一上一下的看着妈妈在爸爸怀里抛起又落下,也不知道那严肃的小模样到底是在思考什么深沉的问题。   一年多挤着时间时刻不敢放松的刻苦学习, 若说江画眉心里不觉得难熬肯定是不可能的,要是这次失败了,意味着她还要继续那样强撑又一个年头。   刷题刷了那么多,江画眉其实想想心里就有点发怂,她到底不能像祁云江河那样能够把学习当做轻松写意得好似日常饮水吃饭一般。   拿到录取通知书了,江画眉整个人也放松了很多,家里有喜事,当然要庆祝一下。   祁云直接换了衣裳,又给平安套了小衬衣小背带裤,如意也被他妈妈脱下小裙子换上跟哥哥同款的小衬衣小背带裤,叫上江河,一家人一起高高兴兴的出门吃大餐去了。   吃什么?干脆就去吃平城烤鸭好了,那里带着小孩儿也比较方便,至于家里还孤零零摆在厨房的稀饭以及拌到一半的凉菜?此时可没人能想起它们。   如意的裤子有一半都是封了裤裆的那种,这些都是之后凝开芳从怀城那边买了寄过来的,因为如意实在太喜欢到处爬了。   若是还穿之前的开裆裤,屁股墩子往地上一坐,然后再爬起来,屁股缝里总会带上许多脏污。   如意如今穿的裙子都是之前怀着他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小姑娘才买的,买都买了若是不穿,江画眉跟祁云又已经商量好不再生孩子了,那岂不是浪费,所以平安那个看妹妹的心愿却是因为他妈妈舍不得浪费新衣裳才阴差阳错达成的。   如意出生之后除开一开始那些婴儿衣裳不分男女之外,长大一点之后凝开芳就会按季节的给两个孩子买衣裳寄过来。   如今特区那边各种工厂更是林立,怀城也受到了冲击,衣服款式好看又便宜,凝开芳最喜欢的就是给两个孙子买款式一样的衣裳,想着平安如意都能走路以后这般穿着,该多好可爱啊。   当然,凝开芳也不偏心,祁芬那里的外孙也有份,边疆那边余安安肚子里那个还没出来呢,凝开芳也已经准备上了。   最后因为每年买的衣裳太多,凝开芳掰着手指头一算,最近有了自己开个服装店的念头,这样的话以后给几个孙子外孙选衣服也能更方便。   也不求能挣多少钱,只要能把家里人的全年衣裳都负担走就不错了。   一家人去吃了顿大餐庆祝了一回,回家之后祁云就开始帮江画眉盘算着开学要准备些什么。   虽然这会儿时间还早,但是刚得到确凿消息么,总归心里还是挺激动的。   “行了行了,快睡了吧,当初你考得上清苑都没这么折腾的,瞎乐呵。”   江画眉实在看不过眼了,距离下半年开学还有一个多月呢,也不知道自家男人这是着的什么急。   江画眉换好了睡衣擦干了头发,把祁云拉着放下了笔往床上带。   祁云原本还想说什么,不过看见自家媳妇要拉他去的是床上,于是立马不说了,十分积极的反手将人给抱着三两步就滚上了床,这样私底下两个人再庆祝一回好像也不错。   睡在小床上的如意似乎听见有什么噪音,小眉头一皱,吧嗒了一下嘴,到底因为是晚上睡得沉,翻了个身双手双脚搭在一起又睡了过去。   因为是侧躺着的,所以脸颊肉挤到了一起,压得唇角掀开了一个缝流出了口水。   江画眉成功考上大学的消息祁云自然不会忘记给凝开芳他们说一声,凝开芳倒是真的挺高兴的,这年头家里能出个大学生都是很光荣的事儿。   先前他们家云云考上了清苑,现在儿媳妇又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光管,别管那啥光管她听没听说过,反正是在平城呢,在绝大多人心目中,首都的大学再差那也是好的。   刚好这边掐算着大儿媳九月里就该要生娃娃了,凝开芳也坐不住,原本还在找店铺准备买了自己开服装店呢,这会儿干脆就让自家男人在怀城好好找找,反正这些事儿凝开芳是绝对相信祁海茂眼光的。   这才八月份儿,凝开芳就迫不及待的收拾包袱买了火车票抛下祁海茂一个人北上了。   祁芬知道后也是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把自家爸爸那边的内务揽了过来,儿子有没上班的爷爷奶奶看着呢,这会儿也已经一岁了,基本不会太闹腾。   祁芬隔三差五下班后就去娘家那边帮着收拾下家里,收拾好了再回婆婆家吃个晚饭接了儿子,再去修理店给自家男人送饭。   昊斌今年趁着修理厂外包的时候直接给花钱承包了下来,如今还自己买了两辆大卡车往经济特区那边跑,雇了两个老熟人帮忙开车,给那些厂子拉货之类的,又接收那些需要修理的车,每天还是挺忙的,吃饭都是祁芬在送,好在祁芬那工作清闲,偶尔还能带着儿子去单位照看。   祁芬这工作虽然对比起昊斌工资委实算不上高,家里现在也不缺这点钱了,可这样国有单位还是有别的福利的,特别是单位幼儿园,等家里孩子大一点之后就能直接送进幼儿园了。   这会儿可不像几十年后私立幼儿园大规模出现,学校甚至还不会承认一些从私人幼儿园出来的孩子,非得让孩子在国立幼儿园再念至少半年才能顺利进入一年级进行正式学习。   像是他们这种国有单位的幼儿园,里面的教学质量是很好的,以后上学也会因为父母有在国有单位上班而享受到一些便利。   祁芬这个单位属于铁路部门,并不是那种厂子,并不存在被时代淘汰的说法。   如今怀城被特区经济迅猛发展冲击得尤其严重,很多厂子也因为不断流入市场的更物美价廉的商品不得不进行裁员,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那些临时工。   留下来的正式工也战战兢兢,就怕第二天再来上班就发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裁员名单上。   有的人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跟着下了海,有的人费尽心思的去讨好领导希望自己能够一次次躲过裁员危机。   这个时代确实有下海后一夜暴富的,可这并不是后世人想象中遍地是黄金弯腰就能捡十万的天堂,有无数人暴富,可也同样有无数人亏得血本无归最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祁英早上心不在焉的进了厂子,路过门口的时候抬头跟别人一样站在通告栏前认真的看了看上面那张名单,发现今天的依旧是几天前那张,祁英松了口气。   拉了拉肩膀上的包带,祁英转身往工作库房那边走。   这样下去不行,上次裁员名单里就已经出现正式职工的名字了,祁英这么多年在外面被打击惯了,也多少有些自知之明了。   她本身当初进厂子的路子就不好看,再加上前两年她在厂子里也是不安分的人,在领导们眼里并没有好印象,要是再继续裁员,说不定下一次就有她的名字了。   祁英抿唇想了想自己手里偷偷攒下来的钱,还是有些拿不定注意。   到了库房,祁英把包放到自己的箱柜里,锁好了小锁,祁英三两下换好工装,去库房里把一箱箱胶鞋整理好,又搬上卡车,或者搬进存库。   短短四年不到的时间里,当初在娘家还能作天作地连帮家里从楼下拎桶水都能委屈得偷偷抹眼泪的年轻姑娘如今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抱起三箱沉重的胶鞋行走自如了。   原本大家干活也没这么积极的,可现在厂子里订单一日不日一日,偶尔还要拖欠工资,可饶是如此,大家都怕自己不好好表现第二天就要被裁掉。   大家都卖力了,半库房的胶鞋没到中午就搬完了,如今没了活儿大家却完全不像以前那样高兴,反而三三两两碰头满脸愁容的商量。   “要是活儿还能像以前那样干都干不完就好了!”   有人这般期待,祁英不由哂笑,而后垂眼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   手上已经有了一层茧子,胳膊也如同当初母亲那样变粗了许多,可她不像母亲,有一个晚上回家还愿意为她捏胳膊放松的丈夫,祁英有的只是一个已经把她赶出卧房正眼也不再多看她一眼的男人。   “哎你们说,那祁英真不知道她男人跟别人好上了?”   这些人担忧完了工作的事,闲得无聊,又开始日常八卦了。   “啧,这谁说得清,那付得桂当初还是祁英唯一的朋友,说不定是她自己牵线搭桥的也不一定!”   “嗬,还能这样?”   “那可说不准,毕竟祁英自己那屁股都没擦干净呢,自己不干净了,自然要把男人也拉下水,这样两个人才公平嘛......”   听见那些闲言碎语,祁英毫不动容,然而最后一句话里面的“公平”二字却让祁英睫毛一颤,不由自主晃了神。   这两个字,曾经是她在娘家理直气壮怼天怼地成天闹腾甚至跟母亲打架的最大凭仗,那时候真傻啊,总觉得父母不公平对她不够好,一心觉得那个家就是束缚她的牢笼。   可现在真的挣扎出来了,却发现那并不是牢笼,反而是父母给他们支撑起的保护伞。   这三年多祁英过得并不好,一开始因为在厂子里瘪老三闹腾的事儿,祁英不得不把自己每个月的工资全部上缴,即便如此,方远的妈依旧每天骂骂咧咧说她不守妇道给他们家抹黑。   后来上门的混混儿越来越多了,一开始演的戏完全一样,那会儿大家就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了,等到后来演戏的混混儿越来越夸张虚假,别人已经不再说祁英的闲话,反而开始可怜祁英的遭遇,觉得那群混混儿忒不是东西。   那时候祁英就找到机会大闹了一场,甚至把混混儿的事顺势推到了方远身上,因为方远跟他们厂子里的付得桂是被她当场抓住的。   偷了腥的男人想要把罪过全都推到妻子身上,自然就有了做这种事的动机,而且方远是男人,成天工作也不努力,时不时就在外面溜达,认识混混儿的机会自然就多了。   闹完了祁英也算是跟方家的人彻底撕破了脸,祁英捏紧了自己的工资,方远妈趁机把祁英也赶到了用阳台临时搭建的杂物间。   那杂物间比厕所都宽不了多少,只摆放一张最窄的床之后连门都打不开,只能掀开一条缝让人挤出去。   方家吃饭永远没有祁英的份儿,连用水都要被方远妈指天骂地的喷口水,要不是因为赶祁英出门要被邻居说叨,怕是祁英连那阳台间都不能住了。   也不是祁英非要忍气吞声留在方家,只是一来她不甘心就这么便宜了方家,也不甘心当初那么决绝的抛下娘家踏入方家,最后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二来祁英想要尽可能多的攒钱,娘家她是没脸回去了,如今她唯一的依靠只有钱了。   中午去食堂吃了饭,洗了饭盒后祁英又去打了一份饭菜,如今厂子收益不好,连食堂的饭菜都没以前那么多油水了,翻来覆去的就是白水煮白菜白水煮土豆片。   想想以前还嫌弃一个月才能吃到两三次肉跟细粮,祁英有时候恍然之间都好像不认识记忆中的那个自己。   以前很多因为怨恨而忽略的细节这两年来越发出现得频繁了,祁英偶尔晚上做梦也会梦见以前。   小时候弟弟还小不能吃东西,妈妈每次忙着回来给弟弟喂奶,中午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里但凡有一片肉,大哥大姐都是紧着给她吃的。   妈妈晚上回来那么疲倦了,可一旦她吵着要跟妈妈睡,妈妈也会把爸爸挤开,让她跟弟弟一左一右挤在她身边。   过年了,虽然爸爸不能给家里买很多好吃的,可是买回来的糖她永远都会多分一颗,哪怕后来弟弟长大了也是这样。   然而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哦,在发脾气,说为什么爸爸不能多挣钱,买别的小朋友都能吃到的那种奶糖,还说因为多了个弟弟,所以她原本应该分八颗糖的。   事实上没有弟弟的时候,他们每年也依旧只能吃五颗,大姐跟大哥会偷偷给她多分几颗,所以她才始终是最多的。   很多曾经几乎遗忘的儿时记忆很是莫名的一次次出现在祁英的梦里,偶尔发呆的时候也会不受控制的钻出来。   知青的名额,妈妈未必不知道她是骗人的,只是因为觉得男孩儿下乡确实更安全,所以听之任之了。   祁英恍然想起,那时候妈妈知道她骗了她时,打骂她的时候嘴里说的都是她不该为了骗人就去跟男人亲嘴拉手。   那时候只一心以为母亲是气她骗了家里人把弟弟弄去了乡下,祁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岔了,但是她总忍不住给自己留个念想啊。   还有瘪老三的事儿,祁英有时候都想不明白自己那时候为什么能想出这种法子,要是真成了,那大姐甚至很可能在结婚当天就被婆家赶回娘家,所以到底她跟大姐有什么深仇大恨?   下午等了半天都没有活儿出来,小组长脸色不是很好的来通知他们今天早点下班,现在没有人因为能够早点下班而高兴了,纷纷围着小组长问明天还能出活儿吗?   祁英没围上去,就默默看了一眼,然后回杂物箱那边换了衣服取了小包。   “祁英回来了?”   “哟祁英回来了?哎呀呀方家造孽哦!”   祁英回到筒子楼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闲置在家的婆母们似乎纷纷对她投以了关注,这种关注在混混儿不再上门找她找方家闹事之后已经好久不曾有过了。   毕竟方远在外面有女人这事儿已经不是大新闻了,对她的怜悯已经成为了这些婆母的日常行为,今天却在那怜悯同情之下又隐隐按捺着激动。   祁英心里乱糟糟的,可理智上似乎又脱离情绪的十分冷静,一路踢踢踏踏走到方家门口,半开的门里隐约传来方远妈温柔的说话声。   这就十分难得了,这几年祁英看见的婆婆几乎都跟温柔搭不上边。   祁英心里有了些许猜测,深吸一口气,抬手拉开了门。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正一片温情笑着说话的三人纷纷抬头,看见祁英,三人好像被按了开关按钮似的神同步落下脸上的笑。   方远似乎没多少变化,还是像以前那样长得白皙,可这白得并不健康,方远不耐烦多看祁英一眼。   发现身边的娇小的女人似乎惧怕的缩着肩膀,内心大男人的保护欲顿时冒了出来,方远侧身把人护着,转头瞪了一眼站在门口面无表情跟个死人一样的祁英,“还不快滚回房间把衣服换了,一身胶臭味难闻死的!”   方远妈想着一会儿要让人签字的事儿,脸上好歹没有再落脸子了,站起身往祁英这边迎了两步,事实上是挡在了往付得桂那边走的过道,“祁英啊,今天下班挺早的?是不是厂子里效益不好又要裁员了?”   祁英转着眼珠子看了三人一眼,视线在付得桂示威般抚摸着的肚子上停顿了一下,心里已经明白自己等了这么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祁英不愿意多废话,直接走到一边从饭厅拉了张凳子过来,板着脸坐下,“不用废话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我只有一个条件,给我两千块钱,要不然我现在就去局子里报警,付得桂的肚子就是我最有力的证据。”   “两千块钱?你还不如去抢银行啊!滚滚滚,现在立马就给我滚出方家!”   方远跟付得桂都被祁英的狮子大开口吓懵了,方远妈更是直接原地爆炸了。   祁英抬眸看了方远妈一眼,哦了一声,真就起身回房间,没过几分钟,祁英就拎着一个袋子出来了。   这两年祁英早就想走了,每次半夜被梦惊醒,满腔后悔以及对父母的愧疚思念折磨得她睡不着觉,这时候她就会一遍一遍的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囊,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够走出方家,然后在雨夜一身落魄的回到家门前,盼着母亲能够心软。   当然,这一切都存在于想象中,事实上祁英并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这些年在外面受的磋磨越多,祁英就越明白当初有恃无恐的自己有多可恨,又有多伤母亲的心。   “你们让我走的,别怪我不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反正我不着急,就让你的大孙子顺利的生下来成为父亲婚内通奸生子的证据好了。我会让你大孙子一辈子都被人记住这个身份的,放心吧。”   祁英越发有恃无恐,方远他们就越发心慌,特别是付得桂,更是怕祁英真就拖着一直不肯离婚,那她住进方家也没用啊!   “阿英,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自己是无所谓,可孩子是无辜的......”   付得桂眼泪汪汪的想要过来求祁英,祁英勾唇呵呵冷笑两声,“那有什么办法,孩子是无辜的我也知道,可这罪名是他亲爱的妈妈硬给他抢来的,我也没办法帮他啊。”   “得贵啊,看在你我也曾经是朋友的份儿上我今天就多说一句,这几年他们方家存下的钱可不少,两千块钱就是毛毛雨,要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这点钱都舍不得,说知道他们是不是真心接受这个孩子的?”   付得桂脸上哀伤的表情顿时一滞,明显祁英这话说到了她心坎里。   方远也是要面子的人,虽然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困觉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可至少他们还能厚着脸皮扯块遮羞布,要是付得桂肚子真大起来了,而祁英还老神在在的住在他们家,那他儿子以后还怎么见人?   “妈,要不然咱们?”   方远动摇了。   方远妈咬牙狠狠瞪着祁英,试图从祁英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难过不舍,然而祁英板着脸面无表情得真个跟死人一样,好像她摇摇头这人真要就这么拎包走人。   其实方远妈还是挺虚的,就怕祁英真闹到局子里,那他们家说不定就要丢工作了,最近她男人单位也是裁员裁得厉害呢,要是丢了工作他们家可就没有三份工资可以拿了。   “两千太多了,我顶多给你一千!”   方远妈试图讨价还价。   祁英意有所指的瞅了付得桂一眼,“你未来大孙子在你心目中才值这么点钱?”   方远妈气得一个仰倒,忍不住回头去看付得桂,见付得桂只是怯怯的缩着脖子埋头抚摸着肚子,方远妈这才放心了,就怕这祁英三两句话就挑拨得未来儿媳跟她离了心。   不过付得桂是个性子软的,以后方家还是她的一言堂,方远妈还是挺满意的。   “我也不废话了,一口价一千五,要是你还不愿意,那就别找我谈了。”   祁云拎着包作势要往门口走,方远着急的站起身拉了拉自己母亲,“妈,你就答应她吧!”   方远早就恨不得跟祁英离婚了,当初一开始还是嫌弃祁英身上的味儿以及越来越硬的身体,后来祁英跟方家闹翻了,每次看见方远祁英都会笑得特别寒碜人。   方远看见祁英死人脸的盯着他,就会克制不住的想到当初被抓女干在床时被祁英拎着板凳砸过来时的那种直袭大脑的恐惧感。   这些年方远也只敢在有人的时候才敢对祁英大声呼喝,怂得简直没边儿了。   要不是他妈一直拦着,再加上方远爸一直不愿意闹得太大,方远早就闹着要让祁英离开他家了。   当年看见祁英跟她妈打在一块儿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祁英不是个脾气好的女人,方远简直后悔死了,年轻那会儿就不该贪恋祁英的美貌以及知情识趣的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方远:我跟你讲,你......   祁英:呵呵【冷笑   方远:你...你很好,我配不上你,你快点去寻找你更美好的人生吧! 第138章 来平城   最后祁英拿到了一千五, 跟方远办理了离婚手续, 又单独拿了个户口本,这才拎着行囊离开了方家。   祁英从厂子里回家的时候也才下午三点多,方家人担心拖久了祁英又要变卦,火急火燎当时谈妥了出门去邮政局拿折子取了钱出来。   到民政局那边跟祁英一手交钱一手签字办离婚证,祁英原本的心理底价就是一千,能多拿到五百,再加上她自己也不想回方家再继续纠缠,所以祁英很干脆的配合方家。   全部办理好祁英拿着户口本拎着行李袋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时, 也不过才傍晚。   祁英有些犹豫,其实她早就看好了可以租房的地方,可现在她又想到了想象了无数遍回家的画面, 祁英在娘家附近的小公园坐了很久,一直到七点多了, 祁英才拎着包离开这边, 去了大姐那边。   祁英虽然没有参加祁芬的喜宴,也没去过祁芬住的房子那边, 可这些年厂子里可有不少人就爱在她耳边念叨祁芬嫁人之后过得有多好,以此来嘲讽她过得有多落魄。   一开始祁英也不是没有嫉恨过祁芬,觉得命运不公觉得是父母当初不愿意诚心诚意给她找好婆家, 可经历得多了渐渐也明白自己恨得太没道理了。   祁英这些年自己攒了也有几百块钱,加起来两千多,在这会儿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祁英到祁芬家的时候没人在家,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离开, 坐在筒子楼门洞边的台阶上等了许久,昊斌脖子上架着个咯咯笑的小娃娃,旁边是长得越发漂亮气质越发温柔的祁芬。   祁芬手搭在昊斌胳膊上,脸上带着笑仰头看着两父子玩闹,等到拐进巷子看见坐在门洞那里的祁英,祁芬脸上的笑消减了下来。   当初她结婚那天发生的事祁芬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第二年春节小弟回来过年的时候被她发现跟一群混混儿有来往。   当时祁芬着急得不行,就怕小弟被那些人带坏了。   祁云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祁芬,免得以后祁芬又因为不知情而被祁英算计了。   于是祁芬知道了,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人生中最幸福的那一天,她曾经还心软过的亲妹妹居然那般算计过她。   之后这两年祁芬不是没有听说过祁英在方家过得不好,可因为那件事,无论是她还是妈妈爸爸,没有人多有过一点心软。   看着祁英脚边放着的行李袋,祁芬多少有点猜测。   祁英也感觉到祁芬的态度有变,心里顿时惴惴不安起来,不过也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当初瘪老三突然反口,祁英想了很多可能性,最后想到了大姐夫昊斌什么。昊斌以前就跟街头混混儿玩得好,知道她的算计肯定怒火中烧报复回来。   昊斌知道了,祁芬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知道。   “你怎么在这里?”   祁芬路过门洞的时候原本不想吭声的,不过祁英站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祁芬又拿不准这人会不会又要算计什么。   阿埌还小,要是祁英真起了算计,就怕他们防不胜防。   祁芬已经不确定祁英是不是还应该用尚存良知的普通人心态去揣摩了。   “大姐,我想跟你说点话。”   昊斌也知道自家媳妇有这么一个不讨喜的妹妹,可之前没怎么见过人,现在祁英喊出称呼他才知道,立马满眼警惕的把脖子上骑大马的儿子阿埌放下来,自己站到祁芬身前挡着。   祁英自嘲一笑,垂眸盯着地面,唇嗫嚅几下,到底没再说什么。   祁芬想了想,让昊斌先进去一点,站在能看见她的位置,“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不会跟你去没人看见的地方。”   原因不用说明白,彼此就心知肚明。   祁英眼眶红了红,之前在方家无论面对什么都冷硬的心此时也忍不住酸痛,可惜这会儿那个心疼她的大姐已经早就不见了。   “这封信拜托大姐转交给妈,我跟方远离婚了,也没脸回去见妈,明天我会去深市,那边有我认识的小姐妹,我过去有落脚地,让妈别担心。”   其实并没有小姐妹,也没有落脚地,更不存在对她去向不放心的母亲,与其说是说给祁芬听,倒不如说是自顾自假装她还有会一边骂她一边担心她的家人。   祁芬不大想接那信封,不过祁英说离婚了,又说要走,祁芬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一点相信。   祁英把信封塞到祁芬手里,后退两步,迟疑了一下,而后还是咬唇弯腰朝祁芬鞠了一躬,“姐,对不起!”   祁英到底还是忍着羞臊为自己曾经干下的那事儿向亲姐姐弯下了脊梁,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心里明知不对还要梗着脖子抬头挺胸往前走的那个年轻姑娘了。   那时候敢那样,不过是有恃无恐吧,可那时的她却忘了,即便有血脉亲情拉扯着,可一次次的伤心也是在消磨彼此的情分,没有人生来就活该无限包容谁的。   祁英走了,当天晚上歇在一家招待所里,第二天去厂子里辞了职,拿到了半个月的工资,而后当天就离开了怀城。   祁芬打听到祁英真的辞职消失了,确定祁英没有骗她,这才拿着信封去了娘家那边。   不过祁英并不知道其实凝开芳已经高高兴兴的去平城去了,祁芬把信封交给了祁海茂。   祁海茂拆开信,发现里面有一千块钱,另外就是一封十分简短的信。   说是信还不如说是纸条,因为上面只有一句话:妈,对不起。   祁海茂叹了口气,将信跟钱又放回了信封里,“既然是给你妈的,那就等你妈回来了再给她吧。”   祁英终究是凝开芳的一个遗憾,祁海茂不管祁英到底是真的悔改了还是假装的,至少这个歉意是她应该给的。   凝开芳以前家里需要顾虑的太多了,根本放不开,可去年春节的时候她跟祁海茂一起放下一切出去转了一圈,凝开芳这会儿心态是越来越年轻了。   用她家小儿子开玩笑时说的那句话,那就是内心蠢蠢欲动,就想啥时候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背一大包的衣裳,拎袋食物,要不是祁海茂提前给她准备了一些证明,就单凭凝开芳包里那么多衣裳,就能直接被火车上检查的人当成是“倒爷”给抓了去。   凝开芳出发之前就去邮局给小儿子拍了电报,等到下火车那天,祁云蹬了个自行车就来接她了。   “咋样,画眉在家里?”   大热天儿的,一走出车站大厅,外面就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凝开芳连忙从胸前斜挂着的小包上取下早就准备好挂在那儿的遮阳帽戴上。   这会儿还担心自己晒黑了,可见凝开芳是真的越活越时髦了。   祁云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把大包拎着往横杠下面塞,“没呢,今年领导人说平城要规划建设,西站南站都在拆迁重建,画眉这几天都在往西站跑,说是看中了几处商铺,准备提前拿下。”   平城的流动人口越来越多,其他大城市也在发生着同样的改变,这就让做生意的人有了更多的消费群,像江画眉这样一开始就把消费群体瞄准在进行大城市打工淘金者,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要抓准时机拓展接收能力。   尽可能多的打出根基,就像是肯德鸡,虽然后来同样的汉堡快餐越来越多甚至五花八门,可孩子吵着要吃汉堡炸鸡,家长第一个想到了绝大多数都是这个品牌,这就是一个品牌效应了。   要说其他婆婆发现自家儿媳妇事业心太重,说不得心里就要有点不舒坦了,可凝开芳一来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脾气火爆的那种,不喜欢多瞎想。   后来听闲话听多了,反而跟那些爱扎堆说人闲话的同龄婆母没啥话题,再加上祁海茂几十年伴侣生活的影响,凝开芳在思想上比之同代人还是很有些差别的。   就像当初知道江画眉生母是那啥的,刚开始心里肯定是咯噔一下,可因为是提前跟江画眉相处过的,而后又了解到江画眉小时候才几岁的时候那女人就没了,江画眉性格又是那样执拗的,肯定不至于被她亲妈给带上那条路过。   既然没了这一点顾虑,再加上江画眉独自也不依靠男人,硬是把弟弟给拉扯大了,单单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心态端正的人生出佩服来了。   祁云也跟凝开芳闲话家常的时候开玩笑说当初她儿媳就说过要养他的,祁云本人都这么个不介意的心态了,凝开芳还不至于就去嫌弃儿媳妇有上进心有事业心。   “画眉那客栈跟饭馆生意咋样?又要开分店了?”   分店这个概念还是凝开芳跟着自家小儿子学的,所以说凝开芳这会儿三观思维确实跟同龄老太太差距越来越大了。   要是换了别人,这会儿还不得心里空虚的成天在家跟唯一的老伴絮絮叨叨碎碎念?   可凝开芳偏偏年纪越大越不爱拘在一个小范围里了,都提前早退了还想着做生意给一大家子儿子闺女孙子外孙挣衣裳穿,拎个包就能放下家里那老伴儿一个人跑到北边儿来。   这回凝开芳说走就走,可是把祁海茂搞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到底不忍心强行把人留下。   “还行,都已经饱和了,今年来城里找工的人可是真的多。”   说话间就有几个大包小包一身土气的壮年男人从凝开芳他们不远处走过,凝开芳一脸唏嘘,“说到底都是为了家里啊,当年你爸跟着修路队儿走南闯北的,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那会儿凝开芳就把几个孩子往娘家妈面前放,也就她两个嫂子性子好,再加上祁海茂每次回来都会给岳家一定的补偿。   没办法,那时候祁海茂的父母都早逝了,也没人能帮忙看着孩子,那时候凝开芳还没有正式工,就是个打零工的,等到后来有了厂子成了正式工,这才能偶尔带着孩子去厂子里。   “生活都是这么过来了,至少以后肯定会过得越来越好就成了。妈,坐好了,咱快点回去,画眉可早早的就煮好了绿豆汤放井里冰着呢。”   祁云跨上自行车,扭头招呼凝开芳坐上来。   小院子里有一口老井,那水冬暖夏凉,说起绿豆汤,凝开芳忍不住砸吧嘴,迫切的希望能够快点喝一口,那凉飕飕甜滋滋的感觉可叫人惦记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凝开芳:老头子,我要去学英语啦,以后要去看那个啥爱飞耳【兴致勃勃   祁海茂:......哦。【默默顶眼镜   PS:上一章祁英不存在洗白的,洗白的意思是做坏事有苦衷可以被原谅,祁英做的那些事不存在苦衷不苦衷,写她也就是一种现实生活的磨砺吧。 第139章 生活   江画眉也知道今天婆婆到这边, 跟负责人一起看了下大致情况, 约好了几个之前就看好的铺面之后,交了定金,江画眉就暂时回去了。   这边新拿的铺面江画眉计划着只再弄一家红灯笼客栈,另外南站那边也去看看,其他的先购置着等待升值,如果中途寻找到商机,到时候再整装使用也不迟。   杜山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特区经济发展势头越来越火热,江画眉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 不过家里有放不下的,江画眉还在犹豫是否要去走出去到更远的地方。   平城流入的人口虽然相当可观,可江画眉还是心里痒痒的想要去看看杜山所说的那些工厂林立货车出入工人数万的画面。   凝开芳也算是对这边熟悉了, 到了家里也不生疏,平安还记得奶奶, 高兴的扑着奶奶的腿要抱抱, 凝开芳抱了平安又强行亲了如意一口,然后高高兴兴的给孩子们分衣裳。   江河因为也知道今天凝姨要过来, 提前就从后院回来了,凝开芳也不偏心,给江河也买了好些衣裳, 都是怀城那边顶顶时髦的。   当然,凝开芳的审美还不至于落到喇叭裤花衬衣那种程度,她还是挺明白衣裳风格跟人的气质要搭调的,无论是她家男人还是几个孩子, 就没人能把喇叭裤花衬衣穿出那种时髦感的人,所以凝开芳也只能十分遗憾的转而买了些款式简洁大方的。   江画眉一回来,凝开芳就眼睛放光的放下两个孙子,从包底掏出七八条裙子来,“画眉,赶紧去换了给妈看看,这些裙子可好看了,可是挑人得很,我就瞅着你穿好看。”   热衷于买衣服的人或许都有一种并发症,那就是喜欢看漂亮的人穿漂亮的衣服。   孙女泡汤了,凝开芳就把那股子打扮“布娃娃”的热情转到了闺女跟儿媳身上,可惜祁芬性子腼腆,穿衣裳也不适合凝开芳喜欢的那些大红大紫。   而大儿媳那里也是个长相可爱乖巧的,更别提现在还大着肚子,所以凝开芳的热情都放到了江画眉身上。   江画眉长得明艳气质大方,关键是生了两个孩子也恢复得快,腰细腿长,穿裙子最是好看,完全满足了凝开芳给人打扮的心情。   江画眉对凝开芳这个婆婆不仅仅是相处得好,还有尊敬感激,自然对凝开芳也是十分包容的,即便这大热天的换了几身衣裳就热得一身汗,还是高高兴兴的陪婆婆折腾。   这回凝开芳过来,不至于没房间住了,直接在后院靠近这边的主屋收拾出了一间亮堂的,凝开芳也不计较,反而觉得一个人住那边挺好的,也没什么害怕的,房间大了也凉爽。   后院因为白天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算少,倒也不显得没人气,主屋平时也收拾出来当做平安跟如意临时小睡的房间,一应被褥都是现成的。   凝开芳也没在平城留太久,毕竟算着时间余安安那里也要接近预产期了,江画眉原本想着先放下手里的事儿先陪她在平城到处走走。   结果凝开芳精神头比她还好,跟着江画眉一起客栈饭馆西站南站改造区到处跑,围观江画眉料理生意购置房产,一点没觉得枯燥。   有时候江画眉都觉得自己跟这个婆婆相似的地方太多了,若不是确实没有接触,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要不然都要怀疑她跟婆婆是不是有什么隐匿的直系亲属关系了。   “要真那样,那我希望我不是我妈的儿子,要不然还怎么娶你?”   晚上祁云坐在书桌前听见自家媳妇这么念叨,顿时坐不住了,捏着笔转身一脸认真的说道。   江画眉笑得不行,“要是让妈听见了,准保要抽你!”   “这不是看妈走了才敢说的么?”   祁云凭自己的脸皮认怂认得毫无压力。   下午送走了凝开芳,同时也给凝开芳的行囊里又添置了不少产妇婴儿要用的东西,他们现在走不开,只能今年春节的时候才能见到祁丰一家三口了。   祁云这边翻译的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另外对其他语言的学习也已经从基础开始了。   玉封那边认识外语专业的在校生,帮祁云弄了一些基础教材,可要学精到能够独立翻译的程度,这些书肯定是不够用的,范洋那边也已经发了远洋电报拜托他姑姑帮忙。   一直到九月里开学,祁云第一卷第一版翻译已经交到了出版社那边,之后出版社那边会用专业翻译对祁云的成品进行校对,没问题后将会进行印刷,而后通过政府的渠道出现在国外图书馆书店等地方。   后期市场反响如何,这个就没人能说得准了,张副编倒是十分紧张,对后续问题关注非常,倒是祁云心态端正,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再担心也没用,还不如继续静下心继续翻译第二卷。   江画眉作为光管大一新生,开学那天祁云跟江河都不放心,当然,平安表示他也不放心,不过因为年纪太小,所以很是没有人权的被爸爸妈妈忽略了。   江画眉去报道那天祁云很是心机的带了全家出动,平安乖乖被妈妈牵着,如意就被祁云抱着,江河在一旁帮忙拎一些东西。   不过这会儿大学里还没有大一必须住校的规定,所以江画眉跟祁云一样并不住在学校,要拎的东西也就是一些报道需要的证件之类的。   能够进入大学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这在江画眉看来真的带着点不真实感,一直从在学校办理好手续又回家过完了一个白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江画眉睡前梳着头发,这才突兀的感慨了一句,“好像在做梦一样。”   那会儿祁云不在房间里,江画眉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忍不住一个人就在那儿笑。   如果是梦,那也是阿云给她带来的。   原本江画眉是想寻个时间去特区那边长长见识的,可大一的课程并不算宽松,这会儿交通条件也算不上方便,即便是中途放假,那放假的时间也就在来回的火车上耗费了个干净。   索性西站那边有了个商业街规划出来了,学校图书馆里也有许多江画眉向往的专业典籍,一时间需要江画眉去忙的事儿也是不少。   因此去南边考察市场的想法干脆就推迟到年末,正好今年他们一家要回怀城过年。   平安去武馆学习是每周周末两天,玉封还是大二,专业课程算不上太宽松,除去自己的专业爱好之外,每周刚好周末两天才有空带小武班,不过平时还是会去那家武馆转一转,这是他爷爷给他练手的。   玉封要学习的还很多,看起来玉老这是有要把武馆这一块直接交到玉封手里的意思。   没办法,玉封的叔伯父母当初成长期武术并不受重视,即便后来成立了武术学会,得到了政府的认可,可事实上商业价值并不能体现出来。   换句话来说就是不挣钱,所以玉家第二代的人为了家族也为了自身发展,有的走了商路成了厂长或者单位领导,有的走了政道做了领导。   玉封在孙子辈之所以一直被玉老带在身边,本身就是因为玉封是玉家家长们默认的继承人,毕竟武术是他们祖宗传下来的,再没落也不能真就随手给扔了。   玉封本身也没有什么大追求,权势地位钱财都不是他想要的,再加上性子沉稳在这方面又有天赋,是在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平安今年已经四岁了,清苑附近本身就是一个教育机构汇聚地,江河他们学校囊括了小学初中高中,幼儿园也在今年批准下来了,平安的年岁不算大可也不算小。   祁云去打听了一下,下半年平安跟着小舅舅每天上学放学,开始了他的幼儿园生活。   如意则代替了当年他哥哥,成为了爸爸胸前背带里的那个小宝宝,跟着一起上下学,不过如意一点都不苦恼,因为他太喜欢每天跟着爸爸去琴瑟行那边了,那里有他喜欢的很多东西,还全部都是大的。   老何也不管如意,看见如意偷偷摸摸爬去堂屋里拨弄那些乐器,老何甚至还会舒展了眼角的皱纹。   老何这样儿祁云都看得心酸,心里第一次暗暗希望如意真的有这方面天赋跟偏好,若是如意长大后就把这份喜爱忘却了,不知老何会有多难受。   江画眉在新的校园里即便只是每天匆匆来去,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可惜美丽的风景已经有了主人,还拖了两个娃娃,这一点让很多男同学失落非常。   要是江画眉的丈夫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云深先生。光管的人几乎不需要特意打听,谁都知道清苑那边的云深先生是位顾家的好男人,天天能带着孩子去上课,有几个人能办到?   不说男人,便是被大家默认为应该承担相夫教子职责的女人怕是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以前还有不少人私底下酸溜溜的说这两人肯定得出问题,可惜两年了,中途还生了个娃娃,人家两夫妻依旧甜蜜蜜的,还时不时来接一下对方放学。   现实中想要使手段玩心机偏要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人,想的可能会不少,可真敢去做的事实上却并不会太多。   毕竟谁都知道这是现实,现实就会被各种条款道德甚至他人的眼光束缚着,脑子不清醒智商不够用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就已经足够叫人称奇了。   生活过得顺遂又平静,祁云的翻译工作到年尾的时候就全部完成了,另外在翻译的过程中,祁云突然想到了如何以华国文化去开拓外国文学读物市场。   如今国内文化方面是真的放宽了,所以哪怕他把笔锋转到玄幻题材上也不用担心无法过审。   在华国,仙人这个说法即便是在正史上也隐约可窥,所以将曾经糅杂过的历史线再往前推一段,构造出一段被时间掩埋的历史。   当然,祁云本身知识以及思维头脑让他不至于就局限于消遣时间的玄幻修仙小说上,他需要做的,是抓紧时间研究各国历史,根据零星半点的信息糅杂推演出一个全球性甚至囊括那时期银河系内各星系的演变历程。   开端背景就拉扯得太过庞大,里面甚至需要涉及的领域太多了,各国正史野史神话传说甚至民间杂说,另外天文地里地质演变星系湮灭新生,这些都是现在祁云单凭自己目前这点条件知识是无法达到的。   若是普通人,只是这么一想就要打退堂鼓了,可祁云却跃跃欲试,先购置了能够买到的各国正史野史进行研究。   当然,为了能更好的学习,祁云扩大了自己需要学习的语种范围数目,之前祁云学习的是全国几个大语种,这会儿他需要学的却是那些只要是有文字存在的语种。   不过以后进一步收集材料的时候,他也需要对一些小国家地方俚语有一定的了解。   这会儿走遍全球所有国家是不现实的,毕竟有的地方还在打仗,没有跟华国建交的他也不能过去,不过以后总会有机会了解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凡人:为了写一本玄幻小说就这么大费周章,值得吗?   祁云:没事,反正有人养我,我闲啊:)   #一本即将被全球文学家细细分析研究提上大学教材的华国玄幻小说# 第140章 回怀城   “师傅, 我不在你自己也要按时吃饭知不知道?下雪之后要等房叔把院子打扫好才出来。每天炕墙烧好......”   年尾, 祁云到底没能等到祁丰余安安带着壮壮一起转平城的时候一起回怀城,因为今年祁丰临时有点事,会在腊月二十左右从部队那边直接开部队的车回来。   今年下半年祁丰通过特殊考核,从普通兵种调到了特种部队,从边疆调到了西南,这回临时有事就是要单独先过去报道,然后安排一些事务,年后余安安带着孩子才能跟他一起直接从怀城往西南去。   祁云这边得到消息之后就准备提前回怀城了, 毕竟寒假本来时间也算不上太久,江画眉又一心想要去特区那边看看。   要买的东西倒不多,就是一些可以用来送亲朋好友外家的北方土特产, 两天就把这些都准备好了,江画眉跟江河也把自己手上的工作都交代好了, 祁云这才到琴瑟行这边来跟老何告别。   房叔是之前老何请来给家里定期做家务负责一日三餐的人, 刚开始祁云还纳闷儿,要知道之前他可是劝了好几回老何都板着脸哼哼唧唧很不乐意家里有其他人随便出入的,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回带着他参加了玉老那边那场聚会回来以后没过几天,祁云就发现琴瑟行多了个房叔。   这房叔是个天生的哑巴, 也不知道老何从哪儿找来的,房叔手脚麻利不说,厨艺也是一等一的,自此之后祁云再也不用每天既要担心这边的洒扫又要负责老何的饮食了。   “知道了知道了, 忒是啰嗦,我都在平城过了几十个冬天了,还能不知道咋过冬?”   老何知道祁云要走,这几天都没啥好心情,动不动就板着脸斜着眼瞅祁云。   祁云跟老何好歹师徒这么两年了,自然一个眼风就能看透这老小子是又在闹别扭了。   要是他假装没发现不理会,这老小子能自己憋着生一个春节的气。   “师傅,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回怀城吧,南方冬天可暖了,到时候我还能带你去隔壁海的岛上去玩儿。”   虽然老何肯定不会答应,可祁云这么一说,老何脸色果然立马就好多了,“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到处跑,家里不要啦?”   祁云拜服,只能表示来年一定继续努力的帮师傅早日找到能够看家的徒弟。   “徒弟是这么好收的,我还能一个人这么多年啊?我们琴瑟行可跟外面那些不一样!”   老何双手往背后一背,特别傲慢的垂着眼皮子瞅祁云。   祁云被怼得没法,只能笑笑不说话。   等祁云走的时候老何从大衣内兜里掏出个信封,“吶,这是你今年自己挣的。拜年压岁钱明年你们早点回来,出了正月我可就不认了。”   这是变相的让祁云他们早点回平城呢,学校本来明年开春就开学早,这话不用老何说祁云也知道。   今年祁云自己也开始做一些乐器放在琴瑟行里,技艺肯定是比不上老何这样的老把式,可在年轻一代里单单只学了一年就能有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如同请房叔一样,老何之后也同意了在顺德街开一家乐器行,专门摆售琴瑟行里的一些东西,不过目前主要还是摆的祁云的作品,老何平日里随手做的一些也会摆上去,不过不多。   祁云迟疑了一下,没伸手接,看那信封厚度里面的钱可一点不少。   老何不耐烦拉拉扯扯的,一把塞到了祁云手里,“这都是你自己挣的,那商铺是咱自己的,只付了两个店伙计的钱就完事儿,当然挣得不少了。所以别看咱们平时低调,可咱挣得可不老少,认认真真的做,以后发家致富也是转眼的事儿。”   “咳,当然,谁还能没有几个业余爱好啊,你那些写书啊画画啊,师傅还是不会拦着你的。”   这话一说祁云还有啥不明白的,顿时哭笑不得,这是在表明跟了他学这手艺也不差钱,还又拐弯抹角的让他把制琴当做正经工作来做呢。   “师傅,我都听你的,以后肯定认真工作努力挣钱!”   反正祁云也没别的主职工作,以后也暂时不准备找,所以顺着老何的话哄哄老人家,祁云还是毫无压力的。   老何顿时高兴了,要不是因为没留山羊胡,这会儿都要高兴得捋胡须了,祁云看老何亲自送他出大门那高兴劲儿,突然觉得以后一年只写一两本书,花更多精力在古乐器这边也挺好的。   有时候学东西学太快了其实会很容易让人失去兴趣,不过若是有人对自己饱含着深厚的期待,而对方又能因为自己轻而易举就能达成的举动感到满足幸福,似乎自己也会被那种情绪所感染。   一家子除了如意,其他全都是学生,寒假放假之后,又安顿好这边一应事务,祁云买了上午十点多的火车票托儿带崽的又踏上了南下回怀城的火车。   到怀城的时候也才刚进入腊月,时间还挺宽裕的,江画眉之前就跟祁云说过想要去深市那边看看,祁云倒是照旧没意见,就让江河跟着一起,还叮嘱她到了那边找杜山,别一个人独自到处跑。   “画眉就跟小河两个人过去呀?要不然阿云你跟着一起?”   凝开芳今年十月中旬从边疆照顾了余安安月子之后回来就开了家服装店,都是杜山从深市那边直接给发过来的,带货的还是昊斌的车队,成本在同期服装店里可以说是最低的。   不过凝开芳很聪明的没有直接打价格战,反而把省下来的成本投到了店铺的装修以及试衣镜试衣间等等上面。   这会儿大多数服装店就只有一张随便靠在墙边的大镜子,试衣服也就是在一个角落拉上一个布帘子,偏凝开芳这边还有单独的试衣间,试衣间门上也镶嵌了镜子,另外店内错落着也有镜子墙。   一来能够让客人看清效果,二来也能让店铺里更亮堂,产生一种空间开阔光线明亮的感觉,身处其中,便是身上刚上身的新衣裳都显得格外鲜艳。   这还是之前凝开芳在江画眉客栈那边学到的。   客栈楼上的单间算不上大,可人走进去却有一种光线敞亮的感觉,不自觉的就让人心情舒畅。   江画眉当时跟凝开芳解释了一下祁云跟她说的镜面反射光线空间之间的说法,于是凝开芳回来之后看见祁海茂帮忙买下的店铺,装修时这才有了这个想法。   因着装修别具一格,再加上凝开芳会给店里的衣裳搭配,所以走的是比较高端的路线。   当然,凝开芳也不是那黑心的,几毛钱一件的衣裳就想要卖人家十几块,她在杜山那边拿的货也都是上乘货,出厂价就是几块钱的那种,往店里一搭配,十多块钱卖出去。   中间挣个十来块钱的利润,因着款式以及质量还有购物环境,客户花钱花得也高兴,渐渐的回头客越来越多,还都拉着新客户,都知道西城区这边有家服装店是顶顶时髦又好看的。   凝开芳知道儿媳妇要去深市,要不是店里走不开,她都想跟着去了。   祁云还没说话呢,江画眉就劝了回去,“妈,阿云也有工作要做,我就是过去看一看,也不做什么,有小河跟着就行了,再说家里还有平安如意要有人照顾呢。”   凝开芳顺手夹了一筷子江画眉喜欢的菜到她碗里,“孩子不是还有我么,再不济还能让他们爷爷带去单位。”   安安静静吃饭的祁海茂默默抬眼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小桌子旁自己吃饭的平安跟如意,心里琢磨起自己带孩子去上班的可行性。   他这婆娘可是越来越说风就是雨了,可不能把她随口说的一句话真个当成玩笑话,要不然事到临头绝对能把人弄懵。   “真不用的妈,我过去就让杜山带着走走看看,前后也就几天就能回来了,阿云今年学习任务挺重的,前阵子才自学了三国语言,最近又要找各国历史书籍研究。”   祁云做什么基本不会跟家里人主动说什么,只有顺便说到那里的时候才会顺嘴一提,凝开芳这个当妈的还真不知道。   不过儿子年纪大了都是当爹的人了,不跟他们说这些事儿也是正常的,凝开芳倒是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考虑了一下,点头勉强不再多劝了。   江画眉也不多耽搁,到了怀城之后又休整了两天,第三天就收拾了一个小包,跟江河一起坐上了长途客车,一路往隔壁的深市去了。   如今被划入特区的一共有五个城市,深珠汕厦海,距离怀城最近的就是深市,只有两个城市的距离,又因为中间隔着的那个城市形状狭长,怀城到深市的长途客车路线也只是从边沿直接穿插过去,所以怀城人说去深市都是说去隔壁。   江画眉这也是第一次去深市,身边带着个跟她同样是新手的江河,不过江河模样还是端住了的,就假装淡定从容这一点,江河可以说是十分完美的复制了他姐夫的功底。   “姐,你是想专做一行还是寻机涉足其他行业?”   江河跟江画眉直接选了最后一排位置,这会儿从怀城到深市的乘客不算多,为了不被颠簸得厉害,大多数乘客都更愿意选择尽量往前面坐。   江河跟江画眉说话,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听了去觉得古怪。   江画眉到了车上也不放松,从小包里掏出了小本子,写写画画的计划些东西,这会儿江河问她,江画眉停下动作,笔头轻轻抵着下巴想了想,“虽然之前我有想过专心做一个,把一个行业做深做精,可是同样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三零年西方的经济大萧条,由一个行业转到另一个行业,像是饮食行业,其实是很受国民经济条件影响的。”   从“缩衣节食”这个成语来看我们就能知道,人们当发现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减弱的时候,首先要节约的方向就是衣,而后就是食。   在平城已经顺利开设了一家饭馆一家客栈,西站跟南站也入手几个商铺,准备要扩大的就是客栈模式。   另外也会在明年看看如果全民经济条件上升了,那么可以尝试做一家高档一点的古风客栈。不过这个江画眉的计划书里是准备明年其他店盈利之后以商养商,用盈利去购置一座四合院,而后大规模整修,做成一条街或者一片城区的标志性存在。   因为计划比较大,投入需要也比较多,所以江画眉是把这个计划放在了长期那一栏,准备在未来几年里去实现。   “创办属于自己的品牌吧,姐夫说现在有个品牌保护法,注册之后这个名字跟商标就只有我们自己能用。”   江河虽然也搞补习班,可对于经商还是不太懂行,不过姐姐要做什么,他都支持就好了。   江画眉点头笑,“这个我知道,过完年回去就去提交申请。”   南边像是怀城深市这样的大城市,交通道路的建设肯定都是首要任务,客车跑了六个多小时就顺利的到了深市长途客运站,中途还在司机的带领下去路边客运食堂吃了顿午饭。   江画眉他们过来之前就已经给杜山打了电话了,杜山这会儿可是意气风发,办公室里装了电话不说,还买了辆黑壳子“乌龟车”。   “乌龟车”这个称呼是因为这会儿的车底盘矮车身也矮,人坐进去还要弓腰曲腿,内部空间也没几十年后的小车那么宽阔。   杜山早早的就让司机开了车送他来车站这边等着了,江画眉好歹也是他兄弟的媳妇,还是一个村出来的。   不说看在老祁跟祁叔当初二话不说就投了两万块钱给他还负债又搞工厂的情面上,只单单看江画眉,杜山就是格外佩服的。   年轻那会儿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们那伙年轻小伙子没有人心里不对江画眉有点儿那啥的。   即便年长的婆母总说江画眉不是能守家的婆娘,可在他们年轻一辈看来,人家江画眉靠着自己就把自己跟小河都养大了,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跟哪个男人求助过。   摸着良心说实话,就是附近几个村儿的女人都拿来跟人家江画眉做对比,也没有哪个女人能比江画眉更能干。   不过么,可惜他们谁也没能把这么能干又漂亮的媳妇娶回家,偏偏被老祁那外来知青给不吭不响就骗走了,这事儿杜山他们私底下可是没少摇头叹气后悔自己胆子太小动作太慢。   当然,也就是说笑的时候感慨两句,既然江画眉已经是老祁的了,他们当兄弟的当然不会还有那心思。   现在江画眉一个小学都没上几天的居然靠自己的努力成了大学生,就这事儿传回老家,谁不感慨称赞啊。   虽然也有很多人都说是祁云有本事会教人,可杜山觉得要是换成他自己,就算老祁再会教他都不一定能考得上大学。   总之杜山对江画眉是十分佩服的。   这会儿江画眉带着江河刚在车站外下了客车,远远的马路边上杜山一眼就看见了人,没办法,这两姐弟穿得讲究,长得也足够亮眼,要是看不见那才是真的眼瞎了。   “小河,弟妹?这边这边!”   杜山单手揣着个黑皮公文包,头发打了半瓶摩丝全部梳得油光水滑的往后弄了个大背头,硬生生把自己拔高了一小截,微胖的脸上是灿烂热情的笑,从小车那边大老远就抬起一只胳膊挥了挥,扯着大嗓门跟江画眉他们打招呼。   杜山比祁云大两岁,跟祁云相处的时候没有分兄分弟,都是老祁老杜的称呼,不过到了江画眉这里杜山肯定是不好直接再喊江画眉名字的,就干脆称呼她为“弟妹”。   江画眉也看见了杜山,上一回见面都已经是两年前了,毕竟去年春节他们没回来,估计杜山这一年多生意场上的吃吃喝喝比较多,整个人都胖了两圈。   原本是尖嘴猴腮脸,身材还比较苗条,现在么?双下巴都出来了,脸颊两边鼓鼓的都是肉,就像个画了五官的气球一样,五官没变,就脸鼓了不老少。   不过杜山这样儿现在大家都说是富态,这是有钱了享福了的表现,走出来都是要被人羡慕的。   江画眉笑着走了过去,江河还迟疑了一下才认出杜山,不过江河很好的控制住了没让杜山察觉出来。   “等久了吧杜哥,早就说了我们可以自己过去厂子那边找你么。”   江河笑着乖乖喊了声杜哥,杜山挺着肚皮摆了摆手,脸上笑得跟朵肉花似的,“不麻烦不麻烦,老祁跟祁叔可是咱们厂子的大股东,咱厂子里的人列队欢迎都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江画眉忍不住想到那夹道欢迎的画面就想笑。   杜山这一年多跟各种大小老板接触做生意,这种列队欢迎的事儿没少做,倒是一点不觉得羞耻,反而没get到江画眉那笑点。   不过么,笑总比不笑好对吧?所以杜山也跟着笑。   “走走走,弟妹,小河,你们可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咱们先去搓一顿,好好给两位接风洗尘。”   江画眉要拒绝,杜山不干,“弟妹,你这不是在平城搞饮食行业么,到了咱们深市可不能不去看看外面那些饭馆酒店。”   这话说得有道理,江画眉受教了,感谢了一回,带着江河就跟着杜山去了深市有名的大饭店涨了一回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我在家带孩子,你出差早点回来。   江画眉:好,回来给你带礼物【摸头 第141章 安电话   深市作为对外贸易特区, 跟同样作为一线大城市的平城相比, 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首先给人的感觉就是风气。   满大街的喇叭裤花衬衣,女人们画着大红唇,烫着大波浪卷卷头,大冬天的也都是穿着丝袜冬裙,脖子上再戴一条颜色鲜艳的纱巾,不管保暖效果怎么样,反正看上去是真的好看。   除了装扮潮流上, 人们在路上说说笑笑,看起来也是分鲜活,用她婆婆常说的一个词儿最适合不过了, 那就是摩登。   另外人文风气上开放了,各种行业经济也发展得很让人吃惊, 江画眉当天晚上跟着杜山一起去饭店吃了海鲜大餐, 确实被这边时尚的经营模式给吸引了。   接下来几天里,除了跟着杜山去厂子里逛了逛, 简单了解了一下生产线以及管理流程,闲暇时间就带着江河一起去吃各种饭馆,酒店里花钱开房享受了一下里面的各种服务。   可以说这回江画眉花钱是一点没手软, 为了更好的体验这边现代化酒店的各项服务,以及饭店美食体系,江画眉延迟了归程,给祁海茂单位办公室打了通电话, 说自己要再过十来天才能回怀城。   因着彼此相处都是十分坦然的那种,祁云他们接到消息倒也没人怀疑江画眉在外头干了啥,祁云第二天还寻了机会给杜山办公室那边打了电话,约好了时间跟江画眉通了一回电话。   “妈,咱家也安个电话吧,这有什么事都不方便,回头上了平城家里也安一个,到时候晚上还能让平安给你们打电话。”   这话说得凝开芳觉得挺有盼头,于是隔天就跑去问了下。   拉线安装几百块钱,是挺贵的,不过家里也不是拿不出来,不说这两年三个儿女给的钱,便是自家老两口存的也差不多,至于先前拿出来买店铺那个钱,那是杜山今年下半年给结的分红。   祁云那边本来也有分红的,不过祁云直接跟杜山说放心大胆的继续投进去,年尾了再一起结一样的。   至于凝开芳从边疆回来之后祁海茂给她转交的那封二丫头祁英的信,凝开芳是有感慨,也有稍许欣慰。   人活着啊,不求大富大贵,但是一定要清醒明白,祁英以前是特混账,若是现在能真个明白过来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那也挺不错的。   至于心软让她回来之类的,凝开芳即便是为了其他三个子女,她也不能那么糊涂。树怕伤皮人怕伤根,凝开芳是真被伤透了心,可不敢对这个闺女再抱有一丝一毫的惦记了。   因此那一千块钱跟那个纸条子,凝开芳只看了看就依旧压到了箱底。要是以后祁英那边有需要了,再将就这些钱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早几年的时候家里要拉电话不容易批条子不说,还要花千把块钱,这会儿也就是通讯有了发展,几百块钱就能安装到户。   祁海茂找单位给探了路子,最后定了电话,第三天里家里就安上了。   平安爬上小椅子扒拉着柜台瞪圆了眼睛盯着那电话看,感觉挺稀奇的,听爸爸说这个里面能听到妈妈的声音哩!   平安跟如意都被祁云这个当爸的照顾习惯了,陡然间江画眉离开半个来月也不闹腾,就是偶尔惦记着要找一找。   凝开芳给两个孩子买了西洋来的彩笔蜡笔,两个孩子一人一套,外加图画本,每天都能安安静静的玩上好一会儿。   祁云在家照顾两个小的也不累,凭着一身力气,每天在家写点东西,还能腾半天时间出来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走走看看,尝尝怀城特殊小吃之类的。   这会儿还没有什么游乐园,小孩子能玩的也就是公园里的那种小船,不过这会儿大冬天的也没什么人傻乎乎的要去玩那个。   这天中午,在平安期待好奇的眼神里,祁云拨通了杜山办公室的电话,那边杜山刚巧去监督厂子里出了一批量大的货,回办公室屁股刚挨到凳子,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   这会儿可没有来电显示,杜山撩了下头发,调整好腔调,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你好,这里是山云服装厂深市总部总经理办公室,我是负责人密斯特杜。”   “嗤,密斯特杜,我是老祁啊。”   杜山听见是祁云,端着的腔调立马放了下来,没办法,这年头,要是不拽两句“鹦哥立系”都要显得跟不上时髦,前两天祁云打电话过来刚好是他的助理接到的,这回被逮个正着,杜山这长胖了几厘米的脸皮还是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的。   “咳,老祁啊?咋了?是不是又找弟妹?你说你这么舍不得你媳妇,干啥子这回不一起过来耍唻?”   拿腔拿调还带着中式英文的语气突然转变成蜀地方言,杜山一点没觉得别扭。   祁云笑了一回也就说了正经事,“这是我爸家里安的电话,把号码记一下,以后有什么事就打这个。眉眉今天跟小河在不在厂子里?”   哦,说完了不还是要问你家媳妇?   杜山颇为感慨的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放松全身一手捏着电话一手摸着肚皮往椅子里一靠,“弟妹跟小河今天准备去外宾西餐厅试试,这会儿估计还在外面转呢,等晚上我让他们在酒店给你打回来。”   既然人不在,也就只能这样了,祁云无视了平安在一旁眼巴巴等着跟妈妈说话的小眼神,又跟杜山随便聊了一会儿,这就挂了电话。   “不是妈妈的声音。”   平安搭在柜子边上的手手指头抠了抠柜子面,歪头满眼疑惑的瞅爸爸。   祁云把平安从小椅子上抱下来,“妈妈跟小舅舅不在,一会儿晚上妈妈会打过来,到时候平安跟如意都可以跟妈妈说话。”   一旁盘着腿稳稳坐在木质茶几上画画的如意听见爸爸说自己的名字,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爸爸跟哥哥没跟他说话,于是又回头继续干自己手上的“大创作”去了。   平安还是挺相信爸爸的,乖乖点头,“爸爸,可是我更想看妈妈。”   “视频啊,啧,这得等到你结婚当爸爸以后才能有吧。”   大概得三十年后,这祁云就没办法满足乖儿子了。   平安听得莫名其妙似懂非懂,被爸爸放在地上,扭头看见如意居然在给他的画本上涂涂抹抹的,顿时眉毛一飞眼睛一鼓,噔噔噔跑了过去。   “如意!!!”   相比起如意的“鬼画桃符”,四岁多已经上了幼儿园的平安好歹能画个头顶三毛手脚跟树枝桠一样的冬瓜人了。   刚才平安特认真的画了一家七口,还没给大家换上有颜色的衣服呢,现在却是被如意连脸上头上都给胡乱涂满色了。   平安不可控制的生出一股委屈来,自己呕心沥血创作出的作品居然就被人这么随意的毁掉了。   平安嘴欲瘪未瘪,祁云在一旁十分淡定的看了一眼,没打算插足这两位小朋友的恩恩怨怨里,反正平安肯定哭不出来。   果然,如意看哥哥那表情,后知后觉的发现哥哥似乎不大喜欢他的帮忙。   歪着头看了会儿哥哥,如意最后放下手里的蜡笔,身体前俯双手撑着茶几呈跪趴状态,然后撅嘴在哥哥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   平安眼睫毛都湿润了,被弟弟亲了一口,嘴巴没继续瘪了,但是还是不大高兴,于是缩回头观察了两秒的如意又伸着脖子吧唧在哥哥另一边脸颊上又亲了一口。   平安抬手用手背抹了还没来得及滚出来的泪花子,双手捧着弟弟的脑袋回了两个吧唧,“如意,下次不准这样的,这是我要送给奶奶的礼物!”   是要像爸爸的画那样挂在墙上装饰屋子的!   如意含含糊糊笑着喊了声哥哥,于是平安也不管弟弟有没有答应了,双手抱着如意咯吱窝把弟弟给拖了下来,“你看你手都脏了,桌子上还有很多蜡笔末,我去给你拿湿毛巾擦手,你在这里站一会儿,别动哦!”   平安小小年纪,就已经颇有“奶哥”气势了。   等平安哒哒跑去洗手间搬凳子拿毛巾,祁云把干了坏事的如意拎起来放到沙发上,双手把着如意的小肩膀不准这臭小子扭头不听他说话,“如意,咱不能这样,哄人就给亲亲,以后你去上学了难不成在学校也要这样?”   虽然如意是个男孩儿算不上吃亏,但是也不能养成这样的习惯啊。   祁云十分发愁,就怕这臭小子以后真就出去惹了人不高兴撅嘴就送几个亲亲出去。   如意眨巴眼一脸无辜的看爸爸,平安出来的时候看见这画面,还以为是爸爸看见刚刚的事儿在教训如意,全然不记得自己是受害者了,一脸紧张的帮如意解释。   “爸爸,我跟如意在玩儿呢,如意填色填得特别好,都不漏到线外面!”   祁云默默看了傻哥哥平安一眼,决定还是再观察观察吧,至少刚才他板着脸假装生气的时候如意这小子没有撅嘴亲他。   晚上平安跟如意都跟妈妈通过电话说上了话,如意倒是没啥反应,就是好奇那个东西里面居然还能发出人的声音,那个声音还知道他的名字。   平安捏着电话跟妈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说弟弟多乖啊,说自己多辛苦的照顾爸爸跟弟弟啊,还问妈妈跟小舅舅什么时候回来,记得在外面注意安全,一副在家劳心劳力小大人的模样,不说凝开芳了,便是祁海茂都被惹得好笑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瘪嘴委屈   如意:??吧唧【亲亲哄人   假如这幅平安小同志四岁半时的全家福巨作没有被如意毁掉......   长大后的平安:奶奶你怎么还挂着!   -----想毁灭黑历史然而总被长辈恶趣味展示出来以后结婚生子都要继续被妻子孩子围观,想哭----- 第142章 街头遇同乡   “这家饭店菜色很有本地特色, 到了这边肯定是会想要去尝尝, 满足了外地来客对本地美食的好奇心,又兼顾了本地人的口味。”   “服务上我倒是不大喜欢,太殷勤了反而让人感觉不自在,吃顿饭还要站在一旁帮忙剥虾剃鱼刺。”   江河不懂那些,不过还是能从自己作为客人的感受。   江画眉想到刚才那服务员小哥弯腰在弟弟耳边询问了三遍江河才一脸愣然摇头忙不迭拒绝的傻样,一时忍不住笑出声,“那不是为了客人更好的享受么?不过确实挺尴尬的,还浪费人力资源。”   吃顿饭必然有两个服务员在客人身旁候着, 即便刚才他们俩拒绝了服务员的服务,那两人因为店里规定也必须像是桩子一样立在那里。   不过饭店设置这个规定的初衷还是挺好的,江画眉从小包里掏出小本子, 在上面写了些值得学习的点子。   “姐,咱们......”   “江画眉?”   江画眉正跟江河站在饭店外马路边, 江河话还没说完, 路边就有辆三轮人力车停了下来,上面走下来个穿着打扮光鲜亮丽的年轻女人张口就喊了江画眉的名字。   江画眉循声望去, 眯着眼看了片刻才认出来这人,“兰蝶?”   兰蝶笑了笑,打着蓝紫色大眼影的眼皮子上下撩了撩, 视线围着江画眉飞快打量了一阵。   江画眉为了到不同的场所去考察,所以衣着打扮上都是比较得体正式的那种,一身如今很流行的那种西服套装,银白色西装外套里面搭着灰黑色有繁复蕾丝花边领饰的衬衣, 下面是笔挺简约的西装裤以及黑色女士皮鞋。   头发随意盘起,没有任何发饰,耳朵上甚至都没打耳洞戴耳环,脸上也是淡妆,脸上唯一的重彩或许就是唇上那一抹酒红唇膏。   可偏偏这样的江画眉眼角眉梢自带一股风情,脸上没有风霜的侵扰,笑起来也一点没有褶皱,光滑得跟十六七的小姑娘似的,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很好。   兰蝶抿唇垂眸暗暗叹了口气,再抬眸时又恢复了之前的笑,“是啊画眉姐,好久没见了,能不能坐下来聊一聊?”   兰蝶在打量她的时候江画眉也在迅速打量对方,耳环项链手镯,非金即银,头发是时髦的大卷发,身上穿的是拼接花色的长大摆冬裙,手腕上挽了个小巧手提包。   脸上的妆有点浓,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居然也有了两条鱼尾纹。   看起来手上是比较有钱了,不过日子估计过得也算不上多轻松。   “不介意我把我弟也带上吧?我弟还小,要是走丢了就不好了。”   江画眉可没掉以轻心,谁知道兰蝶这会儿到底是干什么的,要是起了坏心思要算计她,江画眉可不敢保证自己一个人能应付。   兰蝶自然也明白江画眉这是明目张胆的跟自己说她不信任自己,兰蝶也不在意,毕竟刚才看见江画眉的一瞬间她也确实嫉妒到心里产生过一丝恶意。   这个人都是孩子的妈了,居然变得比以前还要美,身上的气质也叫人羡慕到嫉妒。   她不是个好人,人家看透了她的本性要提防也是应该的。   “小河也是老乡,一起是应该的,那边有家咖啡厅甜点不错,咱们就去那里吧。”   虽然江画眉跟江河无论是穿着还是起色都看得出来不缺钱,可兰蝶还是忍不住想要展示出自己身上最拿得出手的一面。   江画眉倒没什么意见,不过还是提议把咖啡厅换成茶楼,“刚好午饭吃得太撑了,喝杯茶消消食,兰蝶你介意吗?”   兰蝶自然不能真的说介意,为什么要介意?茶楼档次不够高?那不是闹笑话被人说土吗?现在可不时兴什么只要是西洋的就是最好的。   自从前头平城举办过文化交流会之后,渐渐的华国本地传统文化也成了一股大家追逐的潮流。   恰好附近本身就是饮食街,茶楼不难找。   江河跟兰蝶也没什么交集,甚至连当初兰蝶对自家姐夫那些心思他都从头到尾没发现过,唯一一次深刻的印象就是他们收拾包袱要走的那几天兰蝶来家里借钱。   这么多年了兰蝶也没提过这个,江河也不是说就惦记那几十块钱,只是觉得从小事看人品,江河自觉跟兰蝶不是一路人的性子,所以从头到尾也没多说什么话,说喝茶也确实就是喝茶,捧一盏绿茶靠在椅背上扭头看茶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听说你考上大学了?那家里还是祁云在挣钱养家吧?”   兰蝶酝酿了一会儿,原本想要说的是别的,可开口就不自觉带出点儿刺来。   话说出口,兰蝶自己就闭了嘴,脸上隐约有点不自在。   江画眉这会儿可不像以前那样憨傻了,看颜色是最在行的,见兰蝶这样就知道今天特意叫住她应该不是故意找茬的,遂笑了笑没计较,“还行吧,家里在平城做了点生意,勉强维持日常开销。”   日常开销包括购置房宅,也包括计划想要这两年买的小车。   兰蝶以为江画眉说的维持日常生计也就是小富的程度,笑了笑,心里却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惆怅。   虽然祁云上的大学是不要学杂费,甚至还能每个月领补贴,可江画眉靠上的大学却是要学费的,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明年也要高考的小舅子。   现在再多一个要上大学的妻子,饶是祁云再会写文章也只能勉强维持家里人如今这样的体面吧。   以前在村里看见个在厂子里上班领工资的工人大家都羡慕得不行,可现在走出来了才发现,即便是毕业以后国家包分配端铁饭碗的大学生也比不上一单就能赚几千几万块钱的大老板。   想想自己以前钻营着就想套牢个城里人,嫁过去就能跟着回城里过上好日子,那种眼界多狭隘想法多傻啊,甚至还为此付出了那么多。   前后也不过才几年的时间,再回首兰蝶都觉得曾经的那个自己傻得可笑。   “这是当初借你们的五十块钱,多的那五十就当是这几年的利息以及感谢,另外一百是我给平安的红包。”   兰蝶涂了大红指甲油的手掀开小包,从里面抽了两百块钱放到桌子上,再往江画眉那边推了过去。   江画眉愣了愣,总感觉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怜悯啊,转念一想就明白对方理解成什么了,江画眉本来也没有炫耀的想法,所以刚才那么回答真是按照实际情况说的,倒是没想到兰蝶会误会。   不过对方能这么大方么,江画眉心里明白过来,却也笑着收了,“那就我代替平安谢谢你了。”   兰蝶没了跟江画眉争个高下的心思了,顺着江画眉的话头就假装无意的问起平安的情况,“平安今年得四岁多了吧?这会儿大城市里的孩子都要提前去幼儿园上学,不说学到什么知识,可生活习惯跟人相处,这些都是要从小养成的,你们也别舍不得钱。”   江画眉看得出来兰蝶似乎是真的希望平安好,心里不由纳闷儿,不过既然对方释放了善意江画眉也不是那硬邦邦怼回去的那种人,“上学了,今年下半年就上了,跟他小舅舅一个学校,另外还在学武术,好歹能强身健体不被人欺负。”   兰蝶也不是年年都回老家,所以并不知道祁云家又添了个如意,听闻平安上了学还学习武术,脸上多少带出点笑来,忍不住点头,“这倒挺好的,以后再给他生个妹妹,他也能好好保护妹妹。”   这是兰蝶自己的想法,当初被欺负的时候她就很希望能有个保护自己的哥哥,所以这会儿说起孩子,顺口就说了一句。   “平安倒是一直惦记要个妹妹,可惜生出来才知道是个弟弟,不过他们兄弟俩也相处得挺好的。”   兰蝶脸上露出点意外的神色,不过随即又稳了下去,又打开小包给添了一百块钱,要给如意也添一份红包,也确实是很大方了。   人家都这样了,江画眉也不好意思像刚才那样直接收了,“不用这么客气,你一个人在外也不容易,刚才那一百就算是给两个孩子的红包了,你的事思甜今年暑假过来玩的时候也说了,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因为别人的错毁了自己。”   江画眉这话颇有种推心置腹的感觉了,也不是江画眉多善良,只是单纯就事论事的感慨一声。兰蝶眼眶微红,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垂下睫毛,从包里摸出张手帕来小心的压了压眼角,不让湿润糊了眼妆。   兰蝶抬眼看了一眼由始至终都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江河,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露出个笑来,自己也不知道是笑什么。   “其实以前我挺嫉妒你的......”   兰蝶说了许多话,也没想要江画眉给予什么回应,与其说是跟江画眉聊天,不如说是说给江画眉听。   “但是自己一个人出来了才知道,其实你能被祁云喜欢并不是单纯因为你长得好运气好,我以前纠结的哪些问题也都全然没有了意义,并不是我哪里比不上你,只是人跟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古怪,看对了眼性子那一点戳到了对方心里去,那感情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生出来了。”   当初在村里,兰蝶想得最多的问题就是“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即便是后来跟张红军走到一起去了,兰蝶还是忍不住偷偷去观察江画眉,就差拿个望远镜盯着找江画眉的缺点跟不足了。   现在成熟了不少才明白,那时候琢磨的这个问题根本就没任何意义,不能说人家缺点一大堆自己就能寻机顶上,看别人过得惨也并不能衬托得自己就能幸福了。   兰蝶说自己现在就是给厂子以及销售商或者外地客户牵线搭桥,然后她就中间拿回扣,今年已经在深市买了一所公寓了。   虽然面积不大也就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可房子再小也是她的家,是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地方。   听闻兰蝶居然挤在这么窄的地方,江画眉心里有点儿愧疚,把刚才收的那两百块钱退了回去,“其实我们家条件还挺好的,在平城有几家店铺生意不错,我公公婆婆也有工作有生意,我弟都自己开了补习班给人补课,他都准备攒钱自己买房子了。”   兰蝶说得情动原本正在用手帕小心翼翼的压着眼眶,闻言动作一顿,抬眼默默盯着江画眉看。   刚才江画眉收那钱除了怕伤了兰蝶的面子这小心眼的女人要记仇以外,也不是没有占这人便宜以报当年那些仇的。   当年兰蝶又是窥觑她男人又是在她婆婆面前挑拨的,江画眉一直都没能找到机会报仇呢。   可现在人家抹着眼泪十分有触动的在她对面说了这么多话,再加上知晓了对方生活也挺不容易的,江画眉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看兰蝶抬眼默默看她,江画眉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脸上的笑依旧自然得很,看不出丝毫端倪,“刚才我说勉强应付日常开销的话没故意骗人,平安他爸就惦记着要买车呢,可惜今年我刚买了几处店铺准备扩张生意,所以这才差钱,还要慢慢攒才成。”   兰蝶有点气闷,把沾了黑色眼线膏的手帕胡乱一团扔进了小包里,然后又把刚才收回去那一百块钱啪一声拍到江画眉面前,“这是我给如意的红包,你就放心的收着就是了,以后我生了孩子就算是抱着孩子坐火车都要来找你要回礼!”   说罢捏着小包起身昂着下巴就走了,脚步走得有点匆忙,风掀起她的头发。   “...姐,她不是说要请咱们吗?为什么没买单就走了?”   做了半晌空气的江河迟疑了片刻,忍不住疑惑。   江画眉叹了口气,把钱收好站起身过去买单,“这不是把钱留下来了吗?”   虽然兰蝶是气冲冲跑了的,可江画眉反而觉得这样的兰蝶比以前更好。   以前那个怯生生总是偷偷搞坏事的小姑娘,跟个躲在地沟里的老鼠似的,现在的兰蝶虽然也有些小心机,可至少表面上没有装模作样了。   你看,刚刚被气到了说走就走了。   江画眉下午又带着江河去了厂子那边,跟杜山说了一声兰蝶的事儿,要是以后有机会碰见了,好歹就给个能力范围以内的照应就成了。   “兰蝶?早前就遇到过她拉,去年她还帮忙拉了个马卡订货商给咱们厂子。”   杜山却是早就跟兰蝶碰过面了,对兰蝶的评价似乎还不错,说起兰蝶脸上还有点儿微妙的红,不过江画眉也不至于盯着个自家阿云以外的男人仔细瞅脸,所以也没注意。   既然两边早就见过了也有生意往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今天又要出一批货?”   江画眉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外面有好几辆卡车,上上下下搬货的工人忙个不停。   杜山点头,掏手帕擦了擦汗,“是啊,最近要开始出春装了,咱们这里的衣裳质量好款式又时髦,设计师都是从虹口那边过来的高材生。”   “不过时髦这东西,不稳妥,咱们厂子主要的还是经典款,商标已经注册了,我就想着像那个啥小法小鹰传统手工品牌服装那样,分档次搞几个品牌出来,高端的就跟国际接轨,中档的就以经典简洁款为主,普通的就跟潮流走时髦。”   江画眉这阵子时不时都要来跟杜山聊一聊,像杜山这样在海里翻来滚去学了不少的人,他们懂的一些经验技巧是无法从课本上学到的。   江画眉在深市学到了很多东西,离开前杜山交给了江画眉一个黑色小行李包,“弟妹,这是这一年多厂子里的分红,这回刚好你顺便带回去。”   云山服装厂已经注册了一个公司了,虽然吧那公司的管理层目前就杜山一个人,办公地点还是厂长办公室,但是有个公司的名头走出去名片一发更有档次嘛。   这会儿做生意首先一点的当然是看这个人有没有档次够不够资格,目前公司下面已经有了三个工厂了,杜山呆的这边是总部,年后准备转型主要负责对外出口的以及高档市场。   另外两个一个是中档跟低档的服装,一个是鞋厂。   杜山能找到货物销售渠道,一年下来挣的钱自然也要用十几二十万这般的数字来概括了。   那小行李包里装的是四万块钱现金,当初祁云投了一万,后来分红得到的八千多祁云没要,又投了进去。   厂子发展到现在,当初一万块就能占到的比例现在自然早就涨了十几倍甚至几十倍了,杜山也不是那弄虚作假的人。   但凡看见这么多钱分出去心里感到痛的时候,杜山都要认真回味一下当初一夜之间破产老婆卷款扔下孩子跑掉的那种绝望。   那会儿酒桌上称兄道弟一起吃肉一起嫖女人时说过有难同当的铁哥们儿一个个都见不到人,反而是祁云直接从平城就给他寄了一万过来。   当初一万块钱是什么概念?反正扔到谁家的桌子上都能吓傻一屋子人的那种。   祁云虽然挣钱的本事好,可人家家里还有老有小呢,能这么干脆利落的帮他,说实话,当时杜山一个人就在屋里偷偷哭了许久,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   不仅仅他要报答,他还要教育儿子报答,毕竟那会儿杜山确实是有了要跳海的打算了,要是没有祁云父子,他家儿子也要在没妈之后又没爸了,报答是理所应当的。   江画眉并不清楚祁云当初投资给杜山开厂子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当初家里紧急抽调了一万出来,祁云说是帮杜山,江画眉也就没多问。   总归她是相信祁云心里有分寸的,至于其中分红比例的详细情况江画眉没有过多的询问。   厂子分红没什么好推来推去的,江画眉给祁云打了电话问清楚之后,那边祁云说打个收条,江画眉就乖乖给杜山打了条子,然后拎着包带着江河在腊月二十里坐客车就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哎还行吧,家里钱总是不够用,要买什么还得计划【买房啊买车啊建房啊旅游啊出国啊......   兰蝶:真可怜,我借钱给你吧【递三百块钱   江画眉:....【问,我该如何委婉而不失礼貌的拒绝? 第143章 风潮   “嘿约瑟, 你在干什么?”   金发马尾辫女孩儿晚上起夜去厕所, 打着哈欠经过弟弟房门口的时候居然发现里面还有光透出来。   女孩原本还以为是十五岁的弟弟睡觉忘记关灯了,推开门一看,却是那家伙开着床头灯正埋头看书。   突然被推开的门让棕发少年下意识把手上的书往被子里一塞,抬头看见是姐姐,顿时松了口气,朝姐姐翻了个白眼,“呼吓死我了安蒂!”   “嘿,你在看什么?大波泳装女郎?”   弟弟的反应让安蒂觉得自己抓到了这家伙的把柄, 脸上露出坏笑。   约瑟又是翻个白眼回给自家胸大无脑的姐姐,一边从被子里把书重新掏了出来,埋头认真的寻找刚刚看见的那一段。   这么精彩的书, 约瑟一个字都舍不得漏掉,“愚蠢的女人啊, 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时间穿梭者》, 超级炫酷!”   穿越时间,去往不同的历史阶段, 虽然因为对东方华国的历史不大清楚所以有些地方看得比较迷,但是这并不能影响读者对故事的感官享受。   甚至因为这本书,现在很多年轻人里掀起了一股学习华国文化历史的热潮, 约瑟也是被朋友介绍才发现这本华国书真的超级带感,比什么超人海怪可强多了!   哪个少年人没有称霸战场纵览历史上有名气的美女?虽然很遗憾这个《时间穿梭者》主角从头到尾除了女主角都没能多收一个美女,但是看着那些美女被主角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也很带感啊。   安蒂倒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这本书了,不过因为都是男生在讨论, 所以安蒂很自然的把它划分为男性读物去了。   “再炫酷也不能熬夜看,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马上还有三个多小时后就要天亮起床了!”   安蒂强硬的把弟弟的书给收了起来,“这本书就先放在我房间的书架上,现在立刻马上,闭眼睡觉!”   约瑟抱头懊恼的低嚎了一声,他也知道该睡觉了,可是发现这本书之后约瑟就跟他的朋友们一样,都觉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简直太短太不够用了!   安蒂可不管这臭小子怎么哀嚎,弯腰把台灯按掉,拿着书就出了房间。   凌晨里被这么一折腾,安蒂自己也没了困意,靠在床头有点无聊,安蒂干脆翻起了从弟弟那里收缴过来的书。   一个只有名字却全然没有过往记忆的男人寻找自己生命起源,不断的寻找线索,看似简单的问题,却牵扯出更多谜题,事实真相也越发扑朔迷离。   男人具有特殊的能力,能够在特殊的磁场下根据特殊线索物品进行时间穿越,有千年前美人墓出土的白玉簪,玉簪上刻有他的名讳。   一遭穿越到了千年前,想要找到美人,询问自己跟对方有什么牵连,有战场拼杀有朝堂争斗也有宫廷阴谋,到最后男主角才发现,若是自己不来,美人的白玉簪上也不会有他的名讳。   一切又陷入因果循环之中,好似走入死巷,偏偏每当这个时刻作者都能解开伏笔让人有种恍然大悟之感,然后就是怀疑自己的智商为什么之前居然没有发现这个伏笔......   “嘿安蒂,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   安蒂胡乱洗漱好,又飞快的穿了衣裳背上书包噔噔噔冲下了楼,安蒂的妈妈满脸疑惑的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我要迟到了!”   安蒂扭头看了眼落地钟,惊呼一声,叼了一片土司就急匆匆的往外跑。   原本正在喝牛奶的约瑟满眼茫然,听见外面车子发动的声音顿时回过神来,一口猛的灌了牛奶,扯着书包带就冲了出去,“安蒂你个白痴,等等我!”   “嘿你把我的书塞进了书包里想要带去学校?”   “不,我只是顺手的!”   “哈顺手?那我谢谢你,正好我还能在学校偷偷的看。”   “你个白痴,还要不要申请好的大学了?”   两人就包里的那本书到底该归谁带去学校在车上一点不顾及驾驶安全,一路上争吵不断。   最后还是安蒂腿功上略胜一筹,把蠢货弟弟送到学校一脚就毫不留情的把人给踹了下去,然后拉门反锁开着车掉头就跑了。   国外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被这本从华国发行过来的《时间穿梭者》迷得连睡觉都觉得浪费时间,当然,这本书还有别的称呼,《时间游客》、《时间穿越》甚至还有私底下比较中二的别称“时间掌控者”。   一开始还是在年轻男孩儿里刮起阅读风潮,渐渐的越来越多像安蒂那样被书里瑰丽的场景以及各色美女美男甚至宫廷心计所吸引。   想想吧,她们都还停留在厕所堵人呢,人家华国一千多年前的宫廷女人们就已经开始了合纵连横,一个美色的诱惑就能倾覆一个家族,一句言语的挑拨就能引起一场战争,用男生们的话来说,简直就是酷毙了!   便是那些自持智商高到俯视愚蠢金鱼脑的人都忍不住在怀着蔑视心态翻开书页之后成功入坑。   渐渐的,一些华国历史文化爱好者也被里面那些亦真亦假的历史脉络所吸引,有的地方看起来简直就是荒谬。   可再认真借鉴多部华国杂记趣闻,却又发现作者安排的那种历史还原却经得起推敲。   而后是心理学的人怀着好玩的心态去研究里面那些宫妃大臣的心理,却发现真特么丝丝入扣!   这就比较吓人了,都有人怀疑写这本小说的人是不是真的亲眼见过那些人那些事,又有军事爱好者因为这本茶余饭后用以消遣的小说爱上了华国的兵法典籍,感慨华国果然不愧是拥有数千年历史的古老文明国度,于兵法上却是比那只知道蛮干肉搏的战争高明无数倍。   一本小说带动一股风潮,而这股风潮波及的范围以及人群之大之广,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   祁云翻译完了《时间旅人》之后,第一卷到最后一卷,时间相隔半年左右,而因为华国在国外的机构跟当地图书馆沟通又花费了一些时间,正式上架是在今年十月份里面。   一直到西方圣诞节过后,长久没多大动静就默默呆在外国图书馆里的《时间旅人》突然销量陡然跳了个高度,而且之后持续上升,不断打破红线。   那两个同意了华国书籍进入的西方国家几个图书馆迅速打电话请求加印书籍,华方负责人得到消息回馈后,看着属下递上来的数据图,忍不住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眼神里的骄傲自豪毫不遮掩。   他们华国也有文学作品能够引起这群外国佬的疯狂!   祁云这边暂时没有得到消息,家里安了电话,祁云在给江画眉打过电话之后,又给水月村小学校长办公室打了电话。   邱北接到祁云的电话还挺意外的,原本这会儿学校已经放假了,不过按照惯例,他们学校的老师依旧要在假期进行半个月的训练学习。   因为他们这里既有公社上头的专项拨款,又有祁云晏起广懋他们这些已经离开的大佬们每年定期捐款,所以水月村小学可以说是富裕得很,这些留下来训练的老师直接双倍工资,没有人不乐意的。   既拿了工资又精进了自己的教学能力,哪怕以后要想转到别的小学去教书也更有资本。   当然,最后这一条也就是想想,像是他们被招进来教小学的,一般除非自己努力学习往上面考了,要不然不可能被安排去教初中高中,毕竟教小学的去教中学,怎么说都有点水。   但是同范围内的小学,却又实在找不到比水月村小学孩子更优秀待遇更好的了,所以才说最后那一条只是想想,没人真的认真去考虑。   “咱们村现在都有不少人开始做生意了,卖点小孩儿的东西,或者把家里的房间租出去,还有卖一日三餐的饭馆子,我爷在家里摆起了竹篓篮筐,来买的人还挺多的。”   两人随便聊了下学校的事儿,邱北就声音带笑的说起了村里的变化。   今年五月里平同志可是直接站出来表扬了去年单独签字搞土地耕作的那十几户人家,这就算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风向标了。   如今公社也不管下面怎么搞的,一心一意就等上头文件啥时候发下来。   水月村小学是作为茳那市一处小学教育模式实验点被关注着的,水月村的变化从马路到来往人员,这些都是默许的没人能想法子阻止的。   所以如今水月村说是一个村,却更像镇,因为水月村从周一到周五上学日里都挺热闹的,而李家镇街上却依旧是三天才逢一次集。   “村里热闹起来挺好的,师傅在家也能有事儿做了,老村长他们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李家二叔把水库给承包了,说是养鱼,老村长没事儿就约几个老朋友去钓钓鱼,今年年尾水库那里还能给大家分红,也算是给大家伙创收了。”   李晓冬被王大梅忽悠着看了两年的书,最后考了个中专,也算不错,不过因为他要去上学,所以村里大队长的名头就落到了俞七哥头上。   俞家也是村里的大姓,再加上俞老七为人不错,老村长跟李晓冬主动帮衬着,这个大队长的位置坐得也安稳。   村里赵家因为当初赵春来的事儿被村里人很是嫌弃唾骂过一阵子,后来风头稍稍过去了,赵家人又背后搞起了黑市那一套,去年开始又干起了“倒爷”的买卖,日子倒是过得红红火火的,在村里看人都是用鼻孔瞅。   邱北说起赵家人也没什么鄙视之类的语气,就是很平淡的在说起王小海跟周代涛做生意的时候顺嘴一提。   当初王小海跟周代涛生意失败以后没能拿钱回家不说,还欠了一大笔债,两人回家之后老老实实干了一阵活儿,私底下也在跟着走私货,家里让他们俩娶媳妇都舍不得钱,就想着努力把债给还了。   虽然杜山一开始就把债务全给一人独揽了,可王小海他们也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一心一意找门路挣钱,每个月两人一碰头就几百几百的往杜山那边寄过去。   之后杜山又站了起来,自然也不会忘了兄弟,原本是要接周代涛王小海再出去一起管理厂子的,不过经过上一回之后王小海两人也醒过身来,发现自己关键时刻根本就帮不了老大,所以两人坚决不肯过去,就怕占了老大便宜拖了杜山后腿。   杜山没办法,只能找了门路给两人送厂子里的货,王小海这边又去衙门注册了店铺,然后王小海跟周代涛就在茳那市里开起了服装超市,如今一家人陆陆续续都搬到了城里,成为了村儿里第一家靠自己努力全家变成城里人的村民。   “等我们这边能走开了,到时候我带着平安他们回村里看看你们。”   邱大爷再过三年刚好满七十,祁云是打算那时候一定要回来给老人家祝寿的。   邱北自然是欢迎之至,虽然他跟祁云相处的时间不算多,可邱北跟祁云之间还是颇有种兄弟故友的感觉,除此之外,邱北还始终对祁云怀着一份感激。   不论是他还没出来时祁云对自家爷爷的照顾,还是后来帮他翻案,以及他回村后帮他安排的工作,甚至现在水月村的变化,这些都让邱北心里生出说不出道不尽的感激。   可能也是因为这些感激,所以哪怕家里有个一天能唠叨几十上百句小云这里好那里好的老爷子,邱北也一点没有嫉妒,反而跟着自家爷爷一起夸赞祁云。   这也算是爷孙俩的一个共同话题,有利于培养爷孙感情。   祁云可不知道还有人在家里这么夸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能产生一丢丢的不好意思。   腊月二十江画眉跟江河回了怀城,这会儿也要开始操办起过年的事儿了,今年难得一家子团聚,凝开芳店里招了看店小妹守着店铺,自己跟江画眉约上祁芬,三个女人笑嘻嘻的穿行在一家家商铺里。   这会儿凭票限购的商品种类越来越少了,手里有钱,能买的东西越来越多。   家里春联窗花中国结红灯笼,统统都是自己做,春联跟红灯笼祁云包揽了,中国结由祁海茂带着江河以及帮倒忙的平安如意两位小盆友一起编,窗花则是凝开芳跟江画眉以及外援祁芬一起忙活。   做之前就跟昊家以及凝家说了让他们别买,这边做好了祁云跟祁丰带着妻儿一起送过去一些,亲家那边则让昊斌祁芬两口子带两份过去,昊斌妈那边用一份,祁芬跟昊斌小两口那边用一份。   自己动手不是为了省钱,主要还是传达一种过年团圆的气氛以及对新一年的祝福。   腊月二十五,祁丰跟余安安带着他们才四个月大的儿子祁壮壮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一家人团聚自然是热热闹闹围着桌子在家吃了一顿。   平安之前才见了只比弟弟大一个月的表弟阿埌,这会儿又见到还在伯母怀里吧嗒吧嗒吃奶的小堂弟,一时间还有种错乱感,毕竟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有个无敌可爱的弟弟如意。   对于这两个表弟堂弟也就存在于听说,没什么真切的感受。   不过扭头看来看去,平安还是觉得自家如意最好看!   当然,这可不仅仅是平安自己觉得,家里女人也不忌讳这些,一大家子的四个孩子往一处那么一摆,妈妈奶奶姑姑伯母就对这些孩子评头论足说得很是热闹。   阿埌长得像他爸昊斌,瞧着就皮实得很,一看以后长大了就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主儿,祁壮壮小朋友瞅名字就能知道,这孩子生得有点瘦弱,长辈希望他能长得壮实一点,所以取了个壮壮当小名。   壮壮目前看来挺安静的,平时也乖巧,看起来跟平安如意是一路人,不过谁说得准呢,孩子一天一个样儿,性子也有可能突然就转变了也是正常的。   年三十儿,祁云给王编辑张副编玉封范洋那边都打了电话拜了年,张副编倒是第一次知道祁云老家那边安了电话,连忙趁机把年节加班印刷的事儿给他说了。   “原本我还安排了人去给你打电报呢,这倒是省事儿了。”   “对了,有关部门那边还给你寄了一箱外国读者的来信,我给你转到怀城还是就放着等你回平城?”   “就留在平城吧。”   祁云倒是没想到国外市场反响变化这么突然,不过也就是惊了一下,倒也没有太过激动,无论是华国读者还是外国读者。   咳,其实祁云还是更重视华国读者的,没办法,思想变得更“狭隘”了,毕竟比起前世,祁云到了这个年代,经历了很多事,被激起的爱国之情多了不少。   爱屋及乌,爱这个国家,也就更偏爱这个国家的人民,也是他的同胞,是跟他一起推动了这个时代华国的“战友”。   不过更重视更偏爱就不代表祁云要去轻视外国读者了,祁云准备回头好好看看外国那些读者的来信,也好摸摸外国文学作品的市场。   如今祁云短时间内是没有大动作的意思,只是在学习各国语言的时候深入浅出的顺手写了一些文章杂记,就像当初学篾编竹笛木工差不多,算是一种跟读者分享学习过程中的发现总结想法,若是能够给谁带去帮助那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副编:祁兄弟,对于你风靡海外有什么感想?【激动八卦举话筒   祁云:...哇哦?【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装惊叹 第144章 领奖   这个年过得热闹, 年后走了外婆家又去了昊家, 周国安跟唐思甜今年也回怀城过年,约了祁云跟江画眉一起出去走走。   如今个体商户越来越多,怀城受特区那边的影响,逢年过节搞活动热闹得很,街头公园甚至还有各种地摊点缀,这在几年前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今年课程没那么紧,我们准备生个娃娃,我妈都在念叨呢, 说要是早知道国家要搞计划生育,还不如当初早点生。”   其实“最好一孩、顶多二孩”的政策在早几年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不过那会儿忙着搞事, 再加上大家根深蒂固的孩子越多力量越大的想法,所以最后也没能真正推行下来。   去年开始干部领导班子里就开始卡了, 第一胎是女孩儿通过一定程序的申请允许之后才能生二胎, 要不然就下岗回家随便生。   今年已经普及到了各种国有单位,像周国安跟唐思甜毕业就要安排到教师岗位的人也是属于被严格要求的范畴。   唐思甜的妈想着以后女儿女婿就只能生一个孩子, 心里着急得不行,虽然吧这几年周国安看着是个好的,可大多数男人都想要个儿子, 万一她家闺女第一胎生个女儿,之后是就这么着还是放弃工作继续生?   反正这大外孙还没揣进肚子里呢,周国安这位丈母娘就已经开始焦虑发愁了,反倒是唐思甜跟周国安小两口心宽得很。   “大三开始就是下去学校学习了吗?”   基本课程学完之后, 像是唐思甜他们师范生更多的是要下到各个中学甚至小学去学习实践。   “我跟国安已经递交申请往镇上调了,不知道能不能行。”   李家镇公社有个高中,唐思甜跟周国安因为是正规师范大学出来的,所以教的是高中,中专生出来一般就是往初中以及小学输送。   周国安跟唐思甜还要回水月村过元宵,他们两人都是一边过一次春节,春节在这边过那元宵就要在另一边过,也算是平衡了两边父母的想法。   就这一点唐思甜可是被不少人羡慕着的,毕竟这会儿嫁人了都是跟着丈夫去婆家过年,唐思甜能隔一年就在娘家过春节,另一个她娘家哥哥嫂嫂也乐意,这就很难得了。   年初的时候祁云他们基本都没机会留在老家过元宵,工作学习都安排得紧,凝开芳也理解,年后初五就已经收拾了东西送走了祁丰一家三口了。   初八里头又送走了祁云他们,元宵的时候祁云他们刚到平城整顿好,请了老何来家里一起过元宵。   大三之后在课堂上的课程学习要比之前面两年更宽松,一直到大四,更是主要奔跑在各建筑设计院以及施工单位实习。   虽然这会儿他们都是国家包分配,绝对的铁饭碗,可能够考进清苑的人,还真没有那种进了大学就混吃混喝等着毕业继续到分配单位继续混的那种消极想法,大家都是格外珍惜每一个能够学到真本领的机会。   便是铁熊大鼠他们都是成天往外面跑,便是工地上的活儿也是顶着大太阳去干过的。   相比较之下,因为毕业后不准备从事本专业工作,所以祁云就显得比较懈怠了,只是有重要参观学习的机会祁云才会去,之后绝大多数时间里祁云是在琴瑟行学习,在家里还要在江画眉时不时出差的时候照顾好家里,为新书的准备工作也依旧持续坚持着。   大三大四这两年里,祁云托人带了许多各国能够收集到的各方面游记杂说,甚至连宗教信徒人手一本的各种内部典籍祁云都弄来很是认真的研读了一番。   居于平城的“云深先生”正在研读各国神话历史,这事儿关注着他的读者都知道,有那当初就跟祁云有信件来往的读者更是用自己的门路替祁云找来更多他需要的书本。   曾经通过信件结交到的那位住在平城于历史方面很有见解的前辈祁云也多次上门拜访。   对方家里居然有许多野志聊斋方面的孤本,这一点让祁云很是惊喜,也不知道这位老前辈当初是如何保存下来的。   要不是这会儿风头不紧,再加上对方跟祁云神交已久,这些东西怕是万万不会就这么容易向祁云透露的。   “我一直坚持任何文字都是有出处的,即便是瞎想,抽丝剥茧也能看到些许端倪。”   那位老前辈对于书籍的看法让祁云甚为感慨,可不是么,即便是古时候的春情小说金瓶梅,到了后来也有专门的人对其进行研究。   而在大三大四这两年里祁云于文学界的表现似乎显得过于平淡,只偶尔在《国风》上发一些又有感而发随笔写下的短篇,似乎上一次《时间旅人》带来的名利风头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新上来的青年作家里,渐渐甚至有了“云深才尽”的嗤笑评断,下半辈子兴许就靠着那一本不断翻译的《时间旅人》吃饭得了。   当然,这种说法不过是有心术不正之人想要踩着祁云的名头博人眼球引人关注罢了,曾经跟祁云走在一个时代甚至一起参加过两次青年文学交流会的人对这样的说法从来都是嗤之以鼻,其中更有祁云的拥护者更是以笔作剑跟那些人隔空文战,搞得文坛一时间倒是热热闹闹的。   无论是祁云初出之地的《国风》,还是与祁云有数次合作的兴华出版社,这一年多里都没有什么动静,祁云依旧不紧不慢的偶尔发表一些小文章。   一直到第二年夏,便是连踩祁云博眼球的人似乎都觉得踩他没了什么热度的时候,祁云同时出版了《论蓝星五大洲四大洋新生与死亡》、《论社会人文更替轮回》、《论不同体系神话逆推可联系性》以及《论西方宗教主义》。   这几本书好像在一夜之间就翻译出了十一种语言出现在了二十多个国家的书店中。比起上一本《时间穿梭者》,这几本书更具有各专业领域的文学价值,首先出现的是各国大学课堂讲台上,随后的短短半年时间,已经被多个西方大国的高等学校列为学生必推专业书籍。   而祁云也在冬季被通知需要赶赴瑞贵纳参加瑞贵纳文学院诺贝尔文学奖颁布典礼。   此番消息一传入华国,便是最权威的人民日报以及每天七点新闻联播都花了不少篇幅进行宣扬赞美,一直沉寂的《国风》这会儿也起到领头大哥的作用。   在日刊中迅速登载祝贺,而与此同时登载的还有华国文学大师们对于那些宣扬“云深才尽”的言论的反驳评价,从时间上就能看出来,最早第一条甚至是去年那种言论刚出来不到一个月。   《国风》那时候就已经有收集这些文坛前辈大师的评价,期间任由那些心术不正扰乱文坛风气的人蹦跶,此时伴随着诺贝文学奖的消息同时发出来,可谓是给闷不吭声就给那些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文坛如何波动,祁云却没多大感想,收到邀请函祁云还有点不大相信,总觉得是有谁看不过眼所以在哄他高兴。   毕竟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却心里门儿清,那几本书事实上都是祁云为下一本小说准备过程中产生的“副产品”。   或许别人会觉得写一本观赏消遣的小说何必那么认真的去研究,可祁云却不管什么“一般情况”,既然他自己决定要去写了,想去写那么一个主题的书,那么自然要做到最好。   不说完美,但是至少不能自己都搞得一知半解就要去跟读者胡乱吹嘘。   十一月里,江画眉冒着小雪从分店客栈那边查看完账本从外面回来,祁云那会儿正跟平安如意三个人团团坐的围着堂屋那张桌子写东西。   祁云写的是稿子,平安写的是寒假作业,如意么,则是拿着画本胡乱涂色,屋里气氛还挺好的。   平安今年已经五岁了,如意两岁多,依旧跟在爸爸身边一起去学校上课,偶尔他有别的事不能带如意一起过去忙,祁云就把如意送到琴瑟行去。   老何性子别扭,可偏偏跟如意处得很好,如意也很喜欢这个能教他玩大琴的爷爷。   虽然没有了小舅舅在学校撑腰,可平安自己却已经在学校结交了许多朋友跟老师,所以平安一力承担的在学校给弟弟撑腰当靠山的任务,每日里牵着弟弟上下学也很是稳妥,从来不会在半路被棉花糖爆米花的小摊吸引着忘了弟弟。   今年七月江河参加高考之后顺利的进了平大,跟广懋成了校友,两人倒是关系越发亲密,江河的补习班也靠广远那边通了门路在衙门那边注册成功,已经在江画眉当初多购置的一处商铺二楼装修一番挂牌正式作为一个补习机构营业了。   当初在补习班兼职的大学生里大多数倒是已经包分配离开了,可也有人觉得补习班工资更高值得冒险留下来继续发展。   江河也不为难,总之要找愿意来兼职一周给学生上几堂课的大学生还是不少的,也不缺那几个人。   “你们是后天出发吗?都下雪了,会不会影响航班?”   江画眉刚从外面回来,说着话吐出来的气都是白雾,一边脱着手套跟围巾,江画眉一边担忧这天气。   祁云原本是想要让江画眉陪他一起去瑞贵纳领奖的,不过因为陪同的还有其他重要人物,江画眉考虑之后还是拒绝了,就怕自己跟着去会给祁云造成不好的影响。   瑞贵纳作为西方国家中第一个与华国建交的国家,华国跟对方的外交关系一直都是比较友好的,祁云也琢磨过来了,或许这回他能够得到这个奖也跟他身为华国人的身份有关。   几十年后倒是有传言说华国其实有几位文学家在获得提名契机时就自己拒绝过诺贝文学奖的,其中真假无可考证,祁云倒是没有想要跟着“潮流”走的意思。   之前得到消息,祁云那会儿专注于写稿,这本小说祁云只是准备工作就进行了将近两年,那会儿祁云只当做是玩笑话,如今确定下来了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真的。   若是华国人能够得到一个奖项,提高国际人士对华国人的认知,为他以后华国文学作品对外输出有更好的帮助,祁云是不介意因此而获奖的。   或许这也是祁云跟真正的文学大家的区别,如果通过一个事能够把利益最大化,那么祁云也会愿意去接受。   至于会不会觉得奖项来得太过于勉强不符合自身能力,祁云觉得自己心里门儿清就行了,毕竟华国文学界比他更优秀的前辈其实并不少。   但是机会来了,该拿的好处还是不能丢的。   或许别人会觉得他丢了文人的风骨,甚至会觉得他骨子里多了些算计的市侩,祁云自己确定了选择,谁也不能动摇,一些言语上的说法对他来说更是如同耳畔轻风,不仔细去感受都能从头到尾不晓得它来过。   “那今年我就先带平安他们回蜀地,到时候你直接过来吧。”   如今十一月末,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左右,邱大爷腊月里祝寿,祁云早就跟邱大爷打电话说好今年要回去看他了。   正好江河也想回去看看邱北是怎么给老师进行培训的,所以江画眉这边也就不留在平城等祁云了,刚好可以提前一段时间先回去把老房子收拾一下。   那茅草房这么多年没住人了,虽然前两年拜托邱北帮忙找人换了青瓦顶,里面也时不时有人帮着打理,可没人气的房子始终湿气重,霉味儿敞开了窗户都吹不散。   两年的时间里,若说祁云是沉寂的,那么江画眉就是腾飞的。   之前从深市回来之后,江画眉认真琢磨了一份总结,而后在征询祁云的想法跟建议后,注册了红灯笼品牌专利,从快餐店到平价客栈起家,而后在接连开设了五六处分店之后,开始跨城市的在南方多个流动务工人口最多的大城市设立的分店。   虽然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可事实情况是江画眉如今还没有拥有更多的篮子,盲目的把摊子铺开,人累不说,还容易摸瞎。   江画眉跟祁云夫妻这么多年,还是从祁云身上学到了不少,其中一点就是态度。   无论是对待生活学业还是事业,有条不紊的做好准备,而后方可从容不迫。   江画眉有别的计划,但是目前还在继续扎根,等树根扎牢了,才能更顺利的成长,而后伸展枝蔓,最后长成树冠可遮天蔽日的大树。   一开始在平城时找管理人员的时候还要靠熟人介绍,而之后到了别的城市,江画眉就能调遣老员工进行定时驻店管理,等到合适的管理人员出现后再把人调走,或升职加薪或专门为客栈饭店培养员工。   人力资源上做到了循环往复,整个产业也就能从容拓展遍地撒种了。   事业上处于上升期,学业上又正处于课程最紧凑的大一大二,江画眉虽然忙得不行,可至少每周一天的家庭聚会是从来没有缺席过的。   再加上祁云在家照顾平安跟如意的时候时常跟他们念叨妈妈挣钱养家不容易多辛苦,所以平安跟如意并没有跟妈妈生疏。   此时见到妈妈回来了,平安放下手里的铅笔,特别懂事的去炉子上打了热水浸湿了毛巾。   虽然家里这两年一直都有大笔钱进账,无论是祁云以前那些散文小说的多次重新印刷所得稿费还是江画眉生意收益,不过祁云他们也没有要搬家的意思,依旧像以前那样在小院里生活。   冬天里天寒地冻的,除了家里添置了火墙,照旧在烧火炉子,炉子上用长嘴水壶装一壶水,外出的人回家就能有现成的热水可以用。   鉴于当初如意太爱到处攀爬探索世界,所以炉子是仿了壁炉,外面有一圈防护作用的栅栏。   不过如今如意也已经长大了,除了依旧偶尔犯倔冒回熊气,平时还是挺安静的。   “妈妈,洗脸擦手,暖得更快!”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就照顾如意,如今也才六岁,却已经很有照顾人的经验了。   江画眉笑着跟平安道了谢,接了毛巾,祁云起身接了自家媳妇手上的大衣。   江画眉刚擦完手把毛巾还给平安,腿上就感觉被人一扑,江画眉低头一看,如意仰头扯着她衣摆,江画眉弯腰,如意捧着妈妈的脸左右吧唧亲了两口,“今天的妈妈还是那么漂亮。”   江画眉忍不住笑着回亲了两口,转头又亲了平安,“今天如意夸妈妈夸得真好。”   祁云伸手单掌扣住江画眉的侧脸,把人拉过来也亲了亲嘴角,“这臭小子就会钻空子。”   刚才祁云转身挂衣服去了,离开前明明看见如意乖乖坐在凳子上捏着画笔来着,结果再回头这小子又亲到他媳妇了。   不是祁云不乐意让孩子跟妈妈亲近,只是如意这小子似乎很喜欢用亲亲来表达亲近,偏偏家里除了他,即便是江河都舍不得拒绝如意这样的亲近方式。   所以祁云觉得自己担子挺重的,一定要让如意明白亲亲不是表示亲近最好的法子。   还好到目前为止还没听幼儿园老师说如意在学校有亲过哪位同学,要不然祁云就要考虑暴力教育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人甲:好气哦努力踩了那么久居然都不回应,缩头乌龟!   祁云:什么?我没感觉有风吹过来啊。【迷茫 第145章 颁奖   第二天刚好是十二月一号, 77届“半师兄”们也别具一格的在寒冬里举行了属于他们特殊的毕业典礼, 这一届的学生也是唯一拥有以大雪纷飞中清苑学堂大门前作为背景拍摄毕业照的。   祁云做东请铁熊他们一起去饭店吃了一顿,也没找什么有名的大饭店,就是祁云寻摸着味儿好的私人厨房。   “老祁,你真不接受分配的工作啊?”   裴十一喝了几杯酒就忍不住大舌头,说着话也没替祁云可惜的意思,毕竟祁云如今的成就可是他们拍马都赶不上的。   想当初刚刚在学校里祁云因为作家身份被女同学们当做系宝的时候,多少同样有文采有才艺的人不服气啊。   可现在再看,人家都要去国际上替咱们华国人争脸了, 谁还能不服气?   裴十一主要就是感慨一下祁云这大学四年学了建筑专业,结果回头主职乐器制作师副职文学家,这多搞扯不是?   祁云倒是没啥浪费时间的想法, 在他看来,何谓浪费时间?   那就是时间花了却没有学到货真价实的东西, 那才叫浪费。   “我觉得就算老祁现在愿意包分配, 国家也舍不得真让老祁去干建筑啊。”   铁熊胳膊搭在祁云肩膀上,脸皮通红一片, 这人喝口酒就上脸,偏偏几个人里就他最好这一口。   老班今儿也是单独跟祁云他们出来聚一聚的,班级聚餐已经在之前就已经搞过了, 直接在食堂吃的。   其实如今的实习基本上就已经定了分配单位了,除非后期自己申请调换,而该岗位又确实有人愿意接受调换。   说是实习,更像是去提前适应单位, 就像是厂子里的学徒工。   祁云不准备接受分配,实习的事儿自然就可以懈怠。   老班去年实习的时候就申请回了自己老家所在的城市,这回回来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在平城跟他们碰面了,今儿一散明天他就要上火车回老家去单位报道。   虽然有跟兄弟分别的惆怅,可想想家里还有孩子妻子父母等着他,心里至少能好受不少。   大鼠拍着桌子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眼眶都红了偏偏假装自己那是热得,眼镜都不取,就伸个手指头钻进去揉了揉眼皮子,“老祁,回头你到了那个瑞贵纳拍了照片,可得多洗几张给兄弟几个寄过来,等到我结婚孩子长大了,那会儿说不定你都是书本上的标杆人物了。到时候我就拿着照片跟我家孩儿吹,好歹他爸跟祁云先生也是好哥们儿。”   “又不是见不到面了,等以后我家媳妇开店开到你们那边去了,我就带着孩子跟着我媳妇一起巡视饭店,到时候保管去看你们。”   这话说得几人忍不住拍桌敲筷子的起哄笑话祁云,说实话这会儿家里女人挣钱比男人厉害,而男人还能以此为荣的,真不多见。   当然,首要限制其实还是像江画眉那样厉害的创业女老板很少见。   一顿饭从半上午的时候就吃到了下午两点多,最后能跟祁云一起扶人的却是只剩下吴进了,连老班都被铁熊跟裴八一一左一右瞎起哄给灌趴下了。   吴进依旧斯斯文文的,袋鼠妈妈的名头真不是白叫的,这四年大学生涯,吴进被铁熊几个牲口训练的更加会照顾人了。   今儿祁云也没开家里的车出来,顶着小雪去的学校,处理好一些手续之后就跟铁熊他们出来聚餐了。   这会儿祁云先出去叫了车,回来的时候吴进已经给大家都麻溜的穿好外套戴好围巾手套了,这动作还真听熟练的,相信以后吴进照顾孩子绝对是一把好手。   “这会儿宿舍的暖停没有?别回头全给感冒了。”   “还没呢,过几天才会停。”   而且有申请留校的也会保持供暖,所以说清苑大学是比较注重人文情怀的高校,平日管教学生是很宽松的,给予的细节关怀也足够,但是涉及到道德层面则会十分严格。   可以说从清苑走出来的人,无论长相出生,品行上是绝对端正的。   祁云帮着吴进一起把人全都给弄回了宿舍,这才从学校里揣着手独自穿过小公园回了家。   第二天,祁云从家里背了个小包就直接出发了,巷子外一大早就已经有辆红旗车等着接祁云了。   原本这种文学奖是个人去的,与国家基本没啥关系,不过华国与瑞贵纳本身就有外交往来,这回顺势有相关领导跟着一起去搞文化外交,这一点祁云并不反感。   或许也正是因为祁云一直以来对政府抱有的这种想法,所以祁云在领导人那里其实是早就有了不少好感度,这回给祁云安排的飞机也给开了小灶。   十人团队的私人飞机,不是单独送祁云,但是至少祁云顺便搭了个顺风航程享受到了方便快捷。   中途在两处与华国有建立外交关系的小国家机场转歇,最后在十几个小时以后抵达了瑞贵纳首都。   瑞贵纳是个不算太大的国家,但是它却于两次世界战争中尽可能的保持了中立的态度,这也让他们的发展并没有收到太大的破坏。   其实要祁云说,瑞贵纳实在是个十分神奇的国家,要知道当时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中最大程度的保护本身实力,已经是政客们很睿智的表现了。   虽然对于一些需要援助的被侵占国来说瑞贵纳那种做法颇受口舌,但是想想瑞贵纳在略有倾斜的顺从态度下又在战后获得另一方的接纳,不得不说除了得力于瑞贵纳当时的国力以及特殊地理作用之外,还是那句话,政客们发挥的作用实在难以忽略。   祁云前世也曾到这边旅游过,不过这会儿看见了八十年代的瑞贵纳首都,还是很新奇的。   这边的人总体来说性格是比较包容守礼的,包容是因为它内部由新教延续出来的各种不同小宗教,这里虽然小宗教数量繁多,却并不存在激烈的宗教主义者。   略有些好笑的是在接受文学院接待的晚宴之后,闲聊之际瑞贵纳负责接待他们的那位先生甚至向祁云介绍起他所信仰的宗教,明显是工作结束了所以顺便传一波教的节奏。   刚好祁云也是有一本《论西方宗教主义》,对于新教倒是深有研究,所以对方说的由新教延伸出的小宗教,祁云倒是跟对方进行了一场毫无障碍彼此都颇为愉快的交流。   “文学奖是在第四天下午颁发,云可以去听一听,您的知识领域之广泛,我跟我的很多朋友都认为您是东方第一人。”   祁云好笑的摇头,“不您错了,我只是有幸能够在国际舞台上展现自己这一点能力罢了,相信我,别的国家我不能保证,但是在我们华国,我曾得遇过许多知识渊博的前辈。”   这时候的外国似乎对于华国还有诸多误会,祁云只是因为有国家的帮助所以能够走出国门让人了解到,这些人却总以为他已经是天纵之才。   饶是祁云再自恋,这样的夸赞却是他受之有的。   对方也没多想,只是笑着点头,夸赞了一回华国人的品德,“华国人总是谦逊好学的。”   祁云知道多说无益,只有以后华国更多的人在更多的领域走出国门展现在世界的舞台上,这些人亲眼看见了才会真的相信。   参加颁奖典礼的都是各国各领域优秀人士,祁云既然来了,自然不会错过,哪怕是自己对那个领域没有专门的学习与研究,可至少能够听一听看一看。   若是有用的,回头就去将对方那一方面好好了解一下,再趁机购置些专业书籍带回去,有这方面专业研究学习的人说不定也能借鉴一二。   这会儿跟华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事实上算不上太多,虽然主要的几个大国已经表态,但是也有一些国家还处于彼此接触中。   而这种状态下想要从那个国家弄到专业知识强的书籍,其实是比较难的,就像之前祁云研读各国历史神话天文研究地理学说等书籍时,有时候甚至要辗转十几个人之手才能寄回华国。   而中间耗费的人力财力就比较大了,并不是谁能够批量进行购置的。   祁云这回过来瑞典本身就有购书的念头,不过现在去听一听,好歹能够在书单上多添加一些专业性更强的典籍。   祁云本身有邀请函,跟着他一起来的除了外交部门的长官外,另外还有两个比较年轻的,一封邀请函可以带一定数量的人。   祁云询问过他们俩的意见之后,第一天两人倒是跟着祁云兴致勃勃的去了。   举行颁奖典礼的地方说不上太宽敞,更像是一个室内小殿堂,阶梯式的观礼台,二楼没有任何遮挡处的最高处是错落有致的皇家乐团。   祁云他们作为观礼来宾,坐的位置比较靠后,而今天接受奖牌证书者的亲属则是站在靠前圆形小舞台边沿,距离十分近。   比起几十年后那种红毯舞台,这里更像是一个私人茶话会。   有人因为祁云他们三个人特殊的皮肤跟眼眸而略微诧异的扭头多看了几眼,但是绝对没有窃窃私语,甚至有人猜出了他们的身份,朝明显看起来更像是领头人的祁云远远微笑颔首示意,祁云笑着一一回应,丝毫没有紧张窘迫之感,让人忍不住暗赞果然是东方最古老尊崇的华国人。   能够接受诺贝奖的人,多数都是赞同诺贝先生“无国界无人种”宗旨的和平主义者,对于华国并不会有太过激的想法。   当然,事后祁云听说这一届诺贝奖确实有小日的一位先生因为知晓得奖人中有华国人存在,所以十分气愤的写了一篇长长的信向瑞贵纳表达了不赞同,甚至还暗示“有华国人得奖,我跟我的学生亲友将会终生拒绝诺贝”。   可惜最后瑞贵纳诺贝官方直接无视了那封信,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而几十年后透露出来的81年诺贝奖提名名单中,也并没有这位先生的名字,于是被偶然翻出来此时的年轻人们戏称为“想太多先生”。   这样学术性十分强的颁奖仪式其实并没有什么趣味性,祁云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过跟他一起去的那两人第二天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了。   没办法,周围一群全是时不时抽他们一眼的外国人,这也导致他们没办法放松下来,心里时刻惦记着要保持最好的仪态,便是连面部表情也一定要恰到好处。   而奖台上冗长的各种根本就听不懂的介绍更是叫人听得脑壳子疼,所以第二天祁云是一个人去的,有人也是作为观礼人过来的,第二天见到祁云,忍不住礼貌的侧身同祁云交谈。   顾忌到祁云华国人的身份,对方显然很是做足了准备,跟祁云打招呼时说的还是明显没学多久的腔调十分古怪的华语。   “嘿先生,您其实完全可以用您的本国语言,您是乌兰人吧?”   祁云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对方其实自己根本就没听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不过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最好把它忽略掉,直接用对方国家的语言稍稍热情的回应对方啊。   显然对于祁云居然说他们国家的语言居然这么顺溜对方感到很是吃惊,而后忍不住露出个惊喜的表情,态度受祁云感染,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拘谨。   兴许对方之前还因为考虑到祁云是华国人所以想要努力把自己往“内敛谦逊”上靠拢呢,倒是难为了对方。   “没想到你居然精通乌兰语,实在是很叫人惊喜。我叫瓦西里·摩萨德,你可以叫我瓦西里。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乌兰人的?”   “明天医学奖的获得者?瓦西里,你真厉害。至于你的问题,当然是你腔调里乌兰语的痕迹很重啊。”   瓦西里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当然,跟在场绝大多数得奖者差不多的是他的脑门儿发际线也退得略微着急了一些。   看得出瓦西里是个性子是比较开朗平和的那种,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对祁云好奇而主动小声过来搭讪了。   第二天要颁的奖不算太多,再加上专业比较冷门,所以观礼台这边后排甚至还有空位,祁云跟瓦西里交谈倒是不至于打扰到别人。   “谢谢夸奖,我没想到你们华国人居然也这么直接吗?”   瓦西里似乎对华国很感兴趣,祁云倒是不介意跟对方趁着空闲的时候交谈。   “倒也不是,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人种,人的性格总是千万种不同。”   “这倒也是。”   西瓦里很是赞同的点头,倒是觉得之前自己对华国人的看法太过局限片面了,为此瓦西里特意向祁云道了歉,实在足够有礼貌的。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第一眼就认为我是华国人,毕竟你们外国人好像都更容易把我们这样的长相认作是小日人甚至小韩人。”   “正如你一听名字就知道我一样,我也看过这次的获奖名单啊,东方国家只有一位来自华国的文学奖获得者。”   瓦西里虽然是医学奖获得者,但是平时也有其他方面的爱好,而祁云也热衷于向对方请教医学方面的知识,瓦西里也很给面子的推荐了一些不错的书籍。   “你的爱好范畴实在是太广阔了。”   “像我这样哪一个领域都想要去看两眼的人总归都是入不了门槛的,我很佩服你们这样用大多数精力去研究一个领域的人,很厉害。”   祁云热情却又不夸张的那种发自内心的赞叹显然让人感觉很好,第三天西瓦里上台领奖的时候,祁云作为对方的朋友站在了他亲友那一个圈子里真心实意的为对方鼓掌。   文学奖是在第四天才颁发的,而那时候站在亲友圈的除了跟祁云一起过来已经跟瑞贵纳外交处完成了亲密接触之后回来的长官以及年轻外交预备役,另外还多了瓦西里。   很难想象两个不同国家的人居然能在短暂的聊天之后就能将默契的将彼此定义为自己的朋友,外交长官都心里暗暗纳罕了一下。   而之后再看见祁云跟西瓦里拥抱告别时相处的模样,长官心里也有了谱,祁云这人确实是在跟人相处上就好像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一般。   要是当初能够吸收到他们部门里,那他们外交部又能多一员猛将了。   可惜如今上面领导对祁云的定位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而祁云本人也在简单的言语交锋中表露了自己的意愿。   祁云将会作为他们华国文学圈的一柄带着锋锐笔锋的毛笔,一点点破开各国对华国的生疏防备,以文字带动华国在国际人心目中的印象,而后民心影响政治上层。   虽然起不到什么决定性作用,但是至少有了一个缺口,让他们在外交上能够有可作为的“线头”。   捋着线头彼此接触,总好过黑暗中陌生的花费更多时间彼此观察摸索更好。   颁奖之后是有一个简单采访的,这个采访是在祁云他们下榻的外宾酒店客房进行的。为了有爆点,提问者也会在得到祁云他们这方同意的前提下询问一些略微敏感的话题。   作为这届甚至有史以来诺贝奖最年轻的获得者,祁云还是比较受重视的,虽然文学奖这个奖项比起其他奖项是要更那啥了一些。   “那么祁先生,我想在采访的最后单纯的作为《时空穿梭者》的读者询问您一个问题,不知道可以吗?”   这个问题倒是凑了巧了,祁云自然是爽快的点头。   “请问您沉寂两年之后发表的作品更偏向于学术类,那么您以后是否就要专注于学术方面的文学创作?”   祁云心里明白哪怕这个问题的回答不会在诺贝报刊上发表,但至少也会在别的刊报上透露出去,这样也不错,免费打广告,“事实上我这两年的沉寂并不是为了研究这些学术性文学的,我在这两年里进行了十多种不同语言的学习,目前一些小语种因为学习资料的缺失还无法及时补上,不过以后会尽快在条件允许的时候补上。”   “我曾研究过五十多个国家的民间杂记神话,宗教典籍也有幸了解过,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下一本小说做的准备......”   “......其中涵盖了天文星辰湮灭与新生,当然,天文知识方面我看的是达奈斯先生的《天体》、费多囊先生的《黑洞》......”   “其中有一点我觉得很有趣,相对于恐龙灭绝天灾论之外......”   “......目前这本《众神》的第一卷初稿已经完成了,在重新订正修改之后很快就会与各位读者见面,希望到时候能够给大家带来更瑰丽传奇的世界。”   采访祁云的年轻瑞贵纳记者已经听得云里雾里了,虽然很多都听不懂,但是就是有种很厉害的感觉。   几十年后她就能明白,此时此刻的感受有个网络词汇很是精准的可以概括她的这种感觉,那就是不明觉厉。   虽然听不懂但是还是要假装听懂了的微笑点头,以至于这位记者在听到最后那一句简单易懂的宣传客套词的时候内心居然小小的激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XXX:你居然做了国家的走狗,这是对我们文人风骨的侮辱!【过激主义者   祁云:汪汪?【礼貌的给予回应   PS:小剧场的XXX只是代指的一些网络上过激思想主义者 第146章 回乡   瑞贵纳之行顺利得不可思议, 外交长官回头写工作报告的时候总结, 这种顺利或许也是得力于祁云先生本身具有的高超国际语言水准以及沟通能力。   原本他们想的是除了与瑞贵纳外交方面接触以外,还要兼顾祁云这边,然而祁云却比他们完成得还要好。   而回来的时候祁云又买了上百本书籍,这一点又叫人着实感慨。   “祁先生自费购买各国各领域专业书籍,初以为祁先生自用,交谈中先生言及将捐给各大学图书馆,以期专业领域学者借阅之便......祁先生之爱国心情,言语不足以形容。”   显然这位外交长官对祁云的评价十分不错, 而这也导致了不久之后祁云回到怀城准备过年时就接到了广远的电话,问他能否帮忙翻译一些外文书籍。   “其实语言天赋好的人才也不是没有,但是这回上面希望翻译的是国外各种经典小说类书籍。”   好像小说类的还是要找祁云这样专业的人来弄才更合适, 毕竟他们国家部门里的语言天才们要么就是有别的重要任务,不可能有时间来搞这种小说作品的翻译工作, 要么就是只擅长一个领域。   祁云倒是没什么意见, 而且广远没说可他也能知道,这多多少少也是有关部门给予他的一个学习的机会。   很多国家的经典小说作品并不是普通人能够看到的, 祁云在翻译的过程中也能够进行学习,这是对他学习能力的肯定,也是对他未来的期许。   “好啊, 我目前初稿已经完成一卷,二卷准备工作也已经做好了,空闲时间倒是也不少,感谢国家给我这个学习的机会。”   广远见祁云为人这么聪明没说就明白了, 心情也更好了,毕竟自己跟某些人对祁云的期许跟提拔没有被辜负。   这一切都是过完年年头翻到八二年之后的事了,这会儿祁云才刚结束了十来天的瑞贵纳之行,回到国内后中途在五丰市下了飞机,这里是从瑞贵纳那边回平城的中途可停靠飞机场。   祁云不再跟着其他人一起回平城,中途下飞机,地面已经有人帮忙买好回蜀地百里坳的车票,同时外交长官也为祁云安排了一辆接送的政府专用小车,到时候在机场接了祁云会直接送去火车站。   祁云原本还觉得这样太麻烦人了,但是被人领着走出机场时才突然想起来,这会儿可不是几十年后的士在机场外面排着队拉客的年代。   而能够乘坐飞机出行的,也一般是有钱有势家里自己有小车或者单位有专车接送的那种。   所以如果不是长官提前安排了,那他现在就是只能自己走路或者请机场工作人员帮忙安排车辆了。   百里坳原本就是个小站,七三年七四年因为地震影响了轨道,之后主轨道修复完成之后,百里坳就恢复成了一个小站口。   祁云在中途又转了一趟火车,这才在第二天下午到了百里坳。蜀地这会儿也正是寒冬腊月凉嗖嗖的,呼口气都感觉冷空气突破气腔钻进了血管骨髓里。   祁云之前去瑞贵纳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一件大衣,从五丰那边下了飞机离开了南方区域就已经赶紧加上了,这会儿踏下火车车门,迎面就是一股蜀地特有的湿冷风糊到了脸上。   祁云很是没风度的吸了吸鼻子,裹紧大衣尽量给自己保存点温度。   祁云之前也没有跟江画眉打电话说自己什么时候到,主要也是那会儿他也不能确定抵达时间,就怕这大冷天的媳妇要过来接他。   这会儿从外地务工回来的人还是挺多的,跟祁云一起下车的人都是大包小包拎着背着的中青年男人,祁云顺嘴跟人攀谈了几句,知道大家有不少人都是要去李家镇的,说好大家一块儿坐个拖拉机。   这会儿拖拉机也有人从公社那里租借出来拉客了,一个人一两毛钱,坐满了人就走,他们人多,坐上去就能立马出发,免得还要在寒风里缩着脖子硬扛着冬风等人。   站台虽小,可这会儿估计也是因为临近年关回乡的人多了,所以走出去还是挺热闹的,除了揣了篮子簸箕卖吃食的大妈小媳妇,甚至还有在地上铺了一张塑料布就摆开摊子衣裳大甩卖的。   虽然火车上检查得严,却也基本上只存在于主干道火车上,到了蜀地似乎就跟当初搞文革时差不多了,任你歪头大风大雨,进了这盆地它就自有一股闲散安逸的风气。   这摆摊都摆到火车站门口了,确实也是挺厉害的,不过祁云观察了两眼,估计这摆摊的跟车站里工作人员就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   “到李家镇,两角钱一个人哈,赶紧上车赶紧走!”   “到伍兹坳的有没有?”   “矮子店儿还差几个人哈赶快赶快!”   可以说这样的叫喊声十分能够让过往的乘客感受到当地人的热情了。   “小兄弟,你是李家镇哪点儿了?”   “哦我水月村的。”   “那下了车还要坐车了。”   祁云离开水月村也已经四年了,时间也算不上太长,可这会儿看周围环境却是变了许多,最明显的变化倒也不是建筑之类的,而是路上的人。   衣裳更艳丽了,便是大婶大妈都能裹着一件大红大绿的棉衣挽着篮子出来或是买东西或是卖东西,曾经关门闭户的街边店面也一个个的全都给打开了,有卖面卖饭菜的门口烧着个蜂窝煤炉子,炉子上有在寒风中歪歪扭扭冒着白雾的锑锅。   祁云也没停留,公社里关系好的那些领导都基本调走了,剩下的都是交情一般的。   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十二月中旬蜀地天黑得比较早,在街口遇到辆拉客的拖拉机。   原本对方是要再等一等的,而且跑的也不是水月村那边儿,祁云多出了钱直接让对方跑一趟,水月村公路修得好跑,来回一趟也花不了太多时间,再加上祁云出的价钱也不低,开车的师傅笑着从坐箱里掏出个竖着的Z字拐,把拐头卡到发动机那里咬牙由慢到快的转着圈。   这就跟柴油机拉绳发动是一个道理,不过这会儿的拖拉机是用拐子直接人力转动。   拖拉机空呲空呲的发动成功,前面那小烟囱里冒出一股股黑烟,祁云直接坐在车斗里,抱着包用围巾把自己半张脸给围了起来。   “小伙子你是水月村出来呢呀?咋没见过你?”   “啊?我以前是插队的知青,今年大学毕业了,回来给我师傅祝寿的。”   “你师傅是哪个?”   “水月村卖箩筐背篓的那个邱大爷。”   “哦那个老爷子啊?我晓得我晓得,他孙子在当校长嘛!能干得很,去年子还被市里的电视台采访过!”   说起水月村小学,这位中年司机师傅显然话还挺多的,虽然他平时不是跑那条线的,可多多少少也知道些,毕竟水月村如今可是比他们镇上还厉害的,那可是上过电视的唻!   听闻祁云是当初下乡到水月村插队的知青,还连连称赞祁云跟这里的人有感情。   “当初村里的乡亲可是帮过我们这些知青不少,有时间当然要回来看看,叔,咋现在拖拉机那么多?到处都是拉客的。”   “现在咱们国家可以自己生产拖拉机了,咬起牙巴在外头去打一年工回来,找个门路就能买到了,平时拉个粮食接个客的,勉强能维持家里生活,还能兼顾家里的地。”   今年蜀地这边土地承包到家庭的文件已经正式下来了,只等十二月一完各生产大队就拉尺子铸田坎分按照户口本上的人头来分土地。   这也导致最近一个来月各个村子里给孩子上户口的人家多不胜数,管理户口的衙门一改往日冷清的局面,简直忙得上厕所都是用跑的。   一路跟司机师傅说着话,当初刚来的时候坐着老村长跟李晓冬赶的马车就走了四个多小时,这会儿却只花费了四十多分钟,除了路面平整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去曲求直,把很多绕弯的山路都给舍弃了,中途直接以陡峭的坡度强行翻过了一座山口。   看不见当初走过无数次的小路风景,祁云心里还是有点遗憾的,不过转念又想一会儿就能看见当初陪他看风景的那个小姑娘,甚至还附带了俩臭小子,祁云心里那点遗憾顿时又被打散了。   付了车费,拖拉机就吼着又掉头跑了,祁云下车的地方依旧是在水库堤坝上,倒是没想到刚转头就遇上拎着鱼篓子的老村长跟李晓冬。   “这是祁娃子?”   老村长眯着眼还有点儿不敢认人,自以为嗓子低的跟身边的李晓冬嘀咕。   这两年老村长有些耳背,听人说话要大声点儿,久而久之自己说话也不自觉的带着点儿吼。祁云笑着上前单手给了老村长一个拥抱,“老村长,是我!这不是师傅要满七十了嘛,怎么着也是要回来的!你们这大冬天的来水库做什么?”   李晓东笑着跟祁云打了招呼,两人捶了下肩膀,“这不是奶奶念叨说想要吃鱼嘛,上来让二叔帮忙打了几条上来。”   鱼篓里的鱼还蹦跶了几下,震得鱼篓也跟着晃了几晃。   “祁娃子这回听说是去那个啥瑞啥子国拿奖去了?这可是咱们国家的骄傲,拿奖拿到外国去了,多厉害啊!今晚上也别回去吃饭了,一会儿就去我那里,让你张奶奶做顿好的!”   十几天前江画眉跟江河带着俩白嫩可爱的孩子回来,全村儿人都跑到江家去了,毕竟这可是他们村走出去的人,如今可是有大出息了,谁能不好奇一下上门问问?   特别是发现祁云居然没跟着一起回来。   江画眉也没故意隐瞒,笑着大大方方的跟人说了祁云去国外领奖的事儿。写书都能写到国外去了,那家伙,可真是厉害得祖坟要冒青烟的唻!   老村长他们一群老一辈儿的甚至还有人激动得抹眼泪了,他们很多人都没多大文化,但是因为经历过战乱,所以知道国家能给他们现在的和平多珍贵。   他们热爱这个国家的心情是赤诚到如今中年青年少年那三代人难以想象的。   这都十几天了,村里议论江画眉家男人去国外领奖的声儿都一点没冷下去,反而有往外面其他村逐渐蔓延的势头。   祁云也没推却,一口就答应了,“那我晚上就真来蹭饭了啊?”   “来来来,想啥时候蹭饭都来!冬子,一会儿去村里把邱老头儿也叫上,我怕他回头晓得你回村第一顿饭跟我们家吃的要生闷气。”   老村长还是想得挺周到的,李晓冬自然满口答应。   老村长一路上都跟祁云说着话,李晓冬插嘴的机会都没有,下了水库堤坝,陆陆续续就能遇到村里的乡亲了。   有人看见祁云回来了,顿时惊奇的围拢了过来,有那闲在家没事儿干的人干脆就揣着手跟着祁云老村长他们一起走,大家七嘴八舌的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有人问外国佬长得是不是像电影里的妖怪,有人问国外是不是有两个月亮三个太阳?有些问题问得祁云都哭笑不得,偏偏还要给个正儿八经的回答。   祁云这里还没到家呢,村儿里的人就都知道了,这会儿冬天里本来就是清闲的时候,到了后来过了桥进了村里主道,几乎全村百分之六十的人都跑出来看祁云来了,跟看稀罕似的,比大家伙儿过年都还热闹。   “祁娃子你咋不早点通知一下大伙儿哩,要不然咱村里今天就派人去车站接你,一路给爆鞭炮庆祝!”   “哈哈哈这个主意好!我现在就去俞婶儿店里拿鞭炮去!”   “嗐,瞎起哄!咱水月村可是经历过无数大事的生产队,不能那么虚荣!”   “嘁,别个生产队想虚荣都没得机会咯!”   村里这动静,村头村尾的人家都能听见了,江画眉那边早就有一群跑得跟风一样的孩子蹿进院子里唱歌似的通知了江画眉。   江画眉想要叫住这群孩子给人发糖,结果孩子们跑得飞快,就怕去晚了看不见热闹了。   “姐,姐夫回来了,我带平安跟如意去看看?”   “还是别了,听这动静就人多得很,你姐夫估计都要被挤成馅饼里的馅儿了。”   平安跟如意去了估计挤都挤不进去。   江河还要想着去帮姐夫,江画眉已经吩咐他赶紧烧开水准备泡茶,“平安,帮妈妈在你跟弟弟的床头那边儿箱子里抓一簸箕糖跟饼干出来!”   平安听话的踮着脚尖从堂屋柜子上拿了个簸箕,颠颠儿的进了房间爬上床,撅着屁股从箱子里抓糖跟饼干出来,另外还有瓜子花生。   这些原本就是老村长邱大爷淘姨姨周伯伯他们给平安两兄弟的,平安跟如意长得叫人忍不住的喜欢,这些东西这会儿家里条件稍微好点的都不难买到。   水月村里的人家如今只要是不懒不傻不沾那些个黄赌毒的,基本上都能攒下一些家资,比起别的生产队日子确实过得更好不少。   平时江画眉是不给孩子们买太多零食的,好在平安自持是小大人了,原本就不怎么爱吃零食。   如意么,虽然喜欢吃糖,可抗争了几次之后发现爸爸妈妈甚至小舅舅都说为了牙齿好不能多吃糖,所以只能每天就老老实实揣上五颗妈妈给他拿的糖。   这会儿看见妈妈忙着回房间不知道干啥去了,小舅舅也去厨房了,原本抱着竖琴玩的如意扭头往隔壁妈妈房间里看了看,然后从小椅子上站起身。   小小声的走到小舅舅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等到门缝差不多能自己进去了,如意侧身钻了进去。   撅着屁股跪在床上干活的平安突然感觉身后有人顶他屁股,回头一看,原本应该在堂屋里的如意正踩在床边小椅子上,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撅着嘴瞅他。   如意今年满两岁之后就没有跟父母一个房间睡了,跟平安当年一样,也是跟着小舅舅一起睡,那小椅子原本就是用来给两个孩子踩着上床的。   没办法,老家的床比较高,平安倒是能费劲儿点翻上去了,小短腿如意却没办法自己上去,刚才如意就是踩在椅子上用脑袋顶平安的屁股呢。   平安小脸上露出个为难的表情,两条初现形状的剑眉皱了皱。   如意鼓起腮帮子,小小声的喊了一声“哥哥”,软软糯糯的,虽然没有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可这就是在用自己的纯天然萌脸来卖萌啊。   平安叹了口气,伸手从簸箕里挑了几颗糖,抻着胳膊给如意塞到了带袖罩衣里面的衣兜里,“小心点,别被妈妈发现了!”   乡下孩子为了棉衣不容易弄脏,也为了给孩子保暖,都会在外面套一件围腰或者罩衣,平安特意没放在罩衣前那个荷包里而是塞到里面外套兜里,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   要是小舅舅发现也就算了,小舅舅虽然不会放纵他们,可若是他们偷偷的吃几颗糖也不会说什么,可若是被妈妈发现了,那他们俩就要被拎去罚站了。   五岁的平安还是心太软了,每次都要被罚站,可等如意跟他撒娇要干什么的时候又总是忍不住要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如意:哥哥【眨巴眼   平安:哎!来,吃糖糖! 第147章 乡亲   祁云一路在乡亲们的调侃起哄声里回到了江家院子那边, 这会儿刚好江画眉已经换了衣裳泡好茶摆好凳子等着招待乡亲们了, “冬子,你先把鱼送回去,让你奶把晚饭准备好,我先在这边跟祁娃子说说话。”   老村长支使着自家孙子去忙活,自己心里还惦记着要看看那个啥子外国奖牌牌是个什么样呢。   李晓冬看自家爷爷就一心要跟祁云说话,心里也是无奈,他刚从学校放假回来的时候爷爷明明也从来没有这么积极的要跟他聊天说话过好嘛?   而且他也很想留下来跟老祁说话的。   李晓冬看看周围跟看热闹似的挤着祁云的乡亲,只能暂时缓缓, 总归这会儿他学校也放假了,祁云也要留下来参加完邱大爷的寿宴才走,时间还有。   李晓冬把老村长送到了院子里, 自己跟祁云以及迎出来给老村长端茶的江画眉打了个招呼,这才拎着鱼篓先回去了。   “哦这个就是那个纳啥子发的奖?没得奖状吗?”   “啥子奖状哦, 人家外国的都是奖牌。”   诺贝奖除了一个纯金奖牌以外还有一个证书, 几乎每一份奖牌跟证书都是一个艺术的创作。   祁云获得文学奖的作品是学术性比较强的作品,所以奖牌正面是诺贝先生, 背面则是智慧女神抬手抚摸一个男人的额头,这是一个赐予智慧的象征。   男人坐在路边石头上,一手拿笔一手拿着展开的书。而证书则是装在一个精致盒子里的, 盒子面上有祁云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展开证书,里面左边是一副仿华国山水画的手绘,增加了西洋绚烂色彩,却巧妙默契的让两种风格完美融合。   右边则是出自大师之手的花体文字叙述, 用的自然不会是华文,所以乡亲们也就看着一串勾来绕去的画。   听说是英文之后,顿时一个个露出大白天看见观音菩萨显灵似的庄重感来。   乡亲们虽然好奇想看奖牌奖状,可也知道这东西可是外国货,金贵得很,老村长一早就说了,大家谁也不准摸,就让祁云拿出来给他们看一眼。   用老村长的话来说,看一眼就够他们回头去吹牛的了,那家伙,全国得这么奖的目前也没有第二个人,他们有幸看见了一回,可不是也跟着厉害起来了么?   那金牌看着金灿灿的,可也没人往纯金上去想,毕竟这么大一块金子,在他们心里就觉得没人能舍得就这么颁给谁。   所以估计就跟他们小学音乐运动书法比赛那个奖牌差不多,都是外面用一层金灿灿能反光的纸包的。   不过再是包纸那也是国外的包纸,碰一下都担心给碰坏了。   一群人围在江家院子里喝喝茶吃吃瓜子,再给跑来跑去的孩子塞几块糖,到了七点左右天色也就擦黑该回家吃晚饭了。   等众人都走了,祁云这才跟老村长一起准备去李家吃饭,原本老村长要让江画眉跟江河带上两个孩子一起过去的。   不过江画眉没去,家里原本就已经把晚饭做好了,要是带了孩子过去少不得要吵吵闹闹的,几个男人想要好好说说话也没法子。   再者之前江画眉他们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去老村长家里吃过饭了,今晚风有点大,两个孩子跟着出门吃了饭再回来怕是要冻着。   老村长也没再多劝,总归这回祁云他们回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要走,再过十来天邱老头那里还要办寿宴,那会儿也能一处吃饭聚一聚。   李晓冬的父母每年也就腊月里会回来几天,过大年基本都是在李晓夏的婆家钟家那边过。   这两年当初七七年考上中专的学生都毕业了,茳那市本身就有个中专师范一个本科师范,毕业生一多学校里的岗位就比较紧张了。   李继国跟林春花本身学历是不高的,当初还是仗着初中生稀少,再加上舅子那边有点关系才成功当上小学老师的,之后靠着闺女李晓夏攀上了钟家之后更是从村里的小学老师变成了城里的小学老师。   可惜这会儿从专业学校里出来的老师越来越多,时代也变化太大,即便是有个亲家是小学校长,也只能保证他们饭碗不丢。   至于什么评职称甚至曾经想着往上爬到中学去当老师的念头,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李晓夏在婚姻生活里受了委屈,李继国跟林春花也都是一味的逼她忍着,反倒是李晓冬这个往日里不怎么被李晓夏看得起的大哥为她出过几回头。   可惜李晓冬这里刚找了妹夫谈话,回头李继国两口子就要上门赔礼道歉,反倒是让钟家越发没把李家放在眼里了。   毕竟这会儿生产队的大队长又不是他们李家的人了,很多粮食商品也不再限量限票了,曾经选择李家的好处一个都没有了。   老村长跟张奶奶说过几回大儿子大儿媳两夫妻,可惜那两人不耐烦听,所以这会儿老村长是懒得多说废话了,总之他们老两口如今多活一天算一天,也没多少日子了。   祁云把奖章跟证书一起带了过去,知道邱大爷跟张奶奶肯定也是想看的。   当然,还有冬子哥,临走时那样子祁云可没有忽略。   倒也不是有炫耀的意思,纯粹就是得了个新鲜东西,让想看的亲朋好友看一看。   张奶奶当年看着没有老村长健壮,可这会儿再看,张奶奶身上的变化却比老村长要小很多,老村长背驼了耳朵背了,张奶奶却依旧笑眯眯的手脚利落的张罗着饭菜,跟当年招待他们到村里吃第一顿晚饭时一个样儿。   就连端上桌子的酸菜鱼都是如同当年那样用盆装的,可惜围着桌子的却不是当年那些人了。   “国安那小子跟唐三妹还没回来,唐婶子也跟着去市里帮忙照顾孩子去了,估计要再过几天才能回来,他们今年实习完了还要过正式入职的手续。”   唐思甜跟周国安去年说了要生娃,今年就麻溜的完成了任务,生了个闺女,唐思甜的妈可是心焦得很,虽然他们娘家人都觉得女娃娃好,可谁知道周家的人会咋样想?   担心了好一阵,结果见周国安对唯一的闺女稀罕得很,唐思甜也是傻乎乎的瞎乐呵,她这个当丈母娘的干脆撒手不瞎想了,反正这两个当爹妈的都完全没嫌弃,她在那里操心个什么劲儿。   不过因着这一份,多多少少还是对女婿心里有那么一点隐晦的愧疚与感激,对待周国安越发当亲儿子似的。   娘家大嫂也知道婆婆那点想法,加上家里的孩子也大了都直接上小学了,所以也不计较婆婆去城里帮小姑子带孩子的事儿。   李晓冬这会儿念叨一句,也就是感慨饭桌上少个陪着喝酒笑闹的人。   王大梅跟张奶奶一起在卧房里小桌上单独带着两个孩子吃饭,男人们上了饭桌少不得要边喝酒吃菜边吹牛侃大山,有孩子在一旁吵吵闹闹的总归聊得不尽兴。   祁云跟李晓冬坐一条长条凳,邱大爷跟老村长分作上方跟左方,邱北坐背朝门口的下手放,邱大爷来的时候就拎了一瓶放了好一阵儿的好酒,知道祁云回来了,颠颠儿的就拎着过来了,一上桌就给开了倒上。   “祁娃子,长大了不少,也更俊了!”   不愧是我家的徒弟。   邱大爷美滋滋的眯着眼瞅祁云,瞅完了还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埋头夹菜准备吃点菜垫肚子的李晓东。   老村长一瞧就知道这老头子心里是个啥想法,哈哈笑着摇头,他那个愣头大孙子,自然不能跟祁娃子比。   不说他家冬子,就是再往外头看去方圆十里,那也没一个能在长相上比得过祁娃子的。   “师傅,您今晚可不能因为太高兴就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要是喜欢喝,这阵子我就天天过来陪您喝。”   祁云率先给老村长还有邱大爷各自敬了一杯酒,敬完酒可就要劝着点了。   “祁兄弟,你就该好好给爷爷劝劝,刚才来的时候他还说今晚要让我把他背回去,我劝他一句他还不乐意唻。”   邱北性子比当年开朗了不少,虽然当初进过大牢,可后来是翻了案的,再加上有了赔偿款,自己本人回来以后又当了校长,找门好亲事还是很容易的。   邱北也不求什么知识上能跟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只求能娶个勤劳善良又没那许多小心眼的媳妇。   这要求在这个年代的农村里还是很容易满足的,因此当初祁云离开的第二年邱北就娶了媳妇,如今家里也有两个娃娃了,一个三岁的闺女一个一岁的小子。   邱北媳妇怀上的时候还没有在教职工里严格要求一胎政策,所以邱北家的小儿子也算是被政策撵着尾巴运气好赶时间赶出来的。   家里有了勤快的女人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又有了孩子,无论是打闹嬉笑还是打滚哭嚎,多少也给家里添了人气。   邱大爷一个人守着这个家守了太多年了,全然没想到自己蹬腿儿之前还能享受到儿孙绕膝的滋味,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就好了。   看着爷爷每日里笑眯眯的,邱北心情自然也渐渐开阔起来,也算是在这样的家庭改变下慢慢走出了当年的阴影。   邱北是性子开朗了都能当着邱大爷的面儿跟祁云打小报告了,邱大爷虎着脸佯装生气,试图挽回自己的面子,“尽瞎说,我那不是以防万一么?年轻人啊,就是没咱们想得周全。”   最后这句话是跟老村长嘀咕的,试图寻找己方战友。   可惜老村长笑眯眯的抻着手去夹菜,没搭理他。   这老家伙,刚刚还鄙视了他家孙子长得不行呢。虽然这是事实,可有机会让对方吃个憋老村长还是挺乐意的。   一顿饭吃得菜都回锅热了好几趟,老村长他们就让祁云给他们说说外国啥样子的,领奖又是咋样领的,在平城见到平同志华同志他们没有?有没有去看望毛领导他们。   祁云也不嫌烦,挑拣着他们能听得懂的事儿尽量简单化的给大家说了,到最后不知不觉的一个个边吃菜边听祁云说话。   反倒是邱大爷带过来一腔豪情壮志准备干完的白酒只动了几杯的量就被人冷落在了桌角。   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这场晚饭才算是吃完,这时候王大梅都带着两个孩子去隔壁李晓冬他们家自己的房子睡觉了。   张奶奶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看见祁云要走的时候连忙从厨房里出来,去卧房里拿了个上电池的那种黄铜电筒,“冬天里也没个光,拿着电筒,小心别摔水田里去了!”   祁云接了电筒道了谢,张奶奶摆摆手笑呵呵的把他们送出了院子站着看了半晌才转身回厨房继续收拾。   人老了,瞌睡就没那么多了,一会儿收拾完回屋里泡泡脚,刚好能睡到明儿早上四五点。   邱北过来的时候就带了电筒,不过祁云还是打了电筒把他们俩先送了回去,路上又跟邱大爷说了些贴心话,问问邱大爷这几年过得咋样,又说说自己家里的家长里短。   “明天可得来我这边吃晌午饭!让画眉跟小河带着两个孩子一块儿过来,中午不怕孩子吹风。”   邱大爷到了院子口,转身拉着祁云的胳膊,祁云不答应他就不撒手。   祁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这会儿的人从外地回来,前面几天几乎都是在亲近的亲友家里辗转做客吃饭,也算是一种地方人情风俗。   祁云一路上打着手电筒走在田坎上,冬天的田野也并不是完全安静的那种,时不时就会在你没注意的时候就冒出了一些听不出到底是什么虫子的叫声。   仔细一听,甚至还能听见水里偶尔有什么水生物扑腾出小水花的响动。   重回村里,祁云心里百感交集,走在路上好像想了不少当年在村里的那些事儿那些人,回头再仔细一凝思,似乎又什么也没想,有种难得的恍惚感。   不知不觉拐出了主道上了岔路口略有坡度的小道,远远的就能看见那曾经无比熟悉的老房子堂屋大门处漏出来的橘色灯光。   水月村这边拉电线拉得算是比较早的,蜀地有些地方要几年后才能拉上电线。   当初那盏为他亮着的橘色光亮是油灯是蜡烛,如今是电灯,却也依旧满是让人想要走进去的温暖。   “回来了?平安跟如意都跟小河回房间睡去了,估计这会儿都打着小呼噜了,没喝酒?”   靠在堂屋门后面避风等门的江画眉放下手里的簸箕站起身,靠在大门边上笑盈盈的看着他。   祁云站了站脚步,而后关掉手里的电筒,脚步轻盈的走了过去,还没等江画眉说什么,祁云就走到江画眉面前,抬手捉住江画眉小巧精致的下巴,眸中带笑的俯身吻了下去。   祁云只是轻轻的落下一吻,只是简单的唇与唇的触碰。可一吻结束之后祁云却没有松开人,依旧保持着呼吸交融的近距离姿态。   江画眉感觉今晚的祁云有点奇怪,都老夫老妻的了,还弄得她现在心里砰砰乱跳,睫毛控制不住的颤动了两下。   江画眉总觉得这气氛这姿势怪怪的,忍不住小小声气音的问了一句,“干嘛?”   轻轻的一句问话,祁云眯眼微微侧脸,“好啊。”   说罢就把人给放开了,祁云把手电筒放到桌子上,而后自己那了牙刷口杯毛巾去厨房蜂窝煤炉子上打了热水。   江画眉被这人弄得一头雾水,不过看祁云去洗漱去了,自己还是收拾了东西,回房间铺床去了。   这边江画眉换了睡衣把被窝睡得有了点温度,祁云洗漱完回房,脱了身上的衣服,江画眉还以为祁云是要换睡衣,也没放在心上。   结果这人脱完了也没穿,直接拉了灯就钻进了被子里,伸手在黑暗里一把抓住江画眉手上翻开的书,摸索着塞到枕头下面,然后就在江画眉莫名其妙的茫然中把人从靠坐的姿势掐着腰拖进了被窝里。   “嗯?你干什么啊!”   “明明是你刚才邀请我,我家小姑娘都这么热情了,我当然不能让你失望啦!”   “什么啊,谁邀请你了?哎别、别吸!”   “唔,你刚才问我干不干,是男人就不能不干。”   “臭流氓,哎呀轻点......”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干嘛?   祁云:干!   ----   江画眉:行不行啊?   祁云:行! 第148章 叙旧   祁云回来后接连有三四天都有很多人上门坐着, 倒也不是非要堵祁云, 那些大婶子小媳妇就爱端着簸箕拎袋毛线边纳鞋底织毛衣边跟江画眉唠嗑,就问问在平城买房子没有孩子上学学费贵不贵江河以后上大学是不是要他们姐姐姐夫出钱。   乡下人不存在那种“问私事不深究”的礼仪,有碎嘴的还能当着面就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祁云当初娶江画眉是一娶娶俩,还要带个小舅子。   无论是江画眉还是江河,要是以前可能会很在乎很生气,甚至还很有可能因着这些闲话就跟祁云拧着干非要在钱财上划分个界限。   可这会儿不说江画眉好歹也是在平城周围好些个城市都开了店的女老板,便是江河都已经有了一家属于自己的补习机构。   虽然规模不算大,可每年盈利还是十分可观的, 毕竟这会儿小城市还不显,大城市里做父母的却是十分重视家里孩子考个好学校这事儿。   江河那家补习班有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任教,又能从各种渠道找到最好的参考资料书, 甚至补习英语的小课堂学生还能亲自接触到很多有趣又正宗的外文原版读物。   再加上江河并不随便扩大招生数量,最大力度的保证教学质量, 舍得钱的家长都是到处找关系就想把孩子送进这个补习班里。   因着站的高度不同了, 所以这些曾经让姐弟俩活得好似整个世界暗无天日的闲言碎语对他们已经无足轻重了。   江画眉在外也算是交际面很广的人,什么样的人能没见过, 这群婆姨若人烦躁的追根问底被江画眉三言两语就带过去了,再避重就轻的说些别的话题,一群人的话也就从祁云挣了多少钱变成了大城市里花钱的女人多厉害这上头去了。   爱说八卦闲话的女人么, 总是那种新奇刺激到荒谬的事才最能引爆她们流窜在骨血里的八卦因子。   祁云也不是每天都长时间呆在家里的,第二天中午带着江画眉他们一起去邱大爷家吃了顿午饭。   晚上唐三儿那里又叫得厉害,说是聚了一群往日的兄弟,唐四儿彭三儿他们都在等着跟他喝酒吹牛呢, 所以祁云只能又揣着白天江画眉才去俞婶子店里买的电筒一个人吃饭喝酒去了。   自从公社上的供销社开始把各生产大队代销店划出去之后俞婶子就把代销店包揽了下来,也没费钱,就是卖的商品要自己去供销社或者别的渠道拿罢了。   因着如今村里凭借着水月村小学发展得越来越大了,虽然也有那摆了小摊或者在家里就卖上杂货的乡亲。   可因着俞婶子那里的生活用品最齐全,大家有需要的时候还是习惯去她店里拿,家里确实一时周转不开的时候还能记账,所以生意还是挺好的,一家子的生活开销总归不用愁了。   唐三儿如今也没在家里种地,农闲的时候就跑城里帮着王小海他们跑跑货之类的,一年也能拿好几千回家。   这会儿即将进入腊月了,前几天才刚跑了一趟深市杜山那边,新拿回来一批小姑娘小媳妇喜欢的围巾毛线头花之类的,家里王幺妹就带着俩孩子在家卖。   另外镇上舅舅家外婆重新开张的裁缝店里也会搭着卖,盈利两家对半分。   比起那些倒爷,唐三儿走这个货自然更保险,不过唐家人都比较低调,没赵家搞的阵仗那么响亮,一大家子叔伯父子齐上阵的,村里不少人都嘀咕万一啥时候倒霉一抓就是一家子劳动力全没了。   唐三儿家也盖起了砖瓦房,虽然大部分的钱还是他父母攒下来的,另外周国安跟唐思甜也赞助了一部分,但是好歹一大家子把房子修起来了么,成为了水月村除了小学教学楼之外第二好的房子,反而是当初石头墙青瓦顶的老村长家房子被压得不起眼了。   好在李晓冬老村长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之所以不修房只是因为年轻的都不住乡下,俩老人修房子就觉得是浪费。   祁云到的时候唐四儿他们都已经到了,桌子上摆放着一簸箕花生,一半儿炒的一半儿煮的,另外还有几个从村口小学附近老乡家里买来的卤味儿,再拌两盘子莴笋丝折耳根,这喝酒吹牛的架势就算是摆开了。   李晓冬跟俞老七几个俞家同批次的幼儿小伙伴也在这边,唐三儿他们那会儿谁家没生三个四个都是稀罕的。   像是唐三儿为啥只有一个亲妹妹?   却是因为唐思甜的妈生唐思甜的时候为什么保大人跟孩子临时硬生生撕开了产道伤了身体再生有危险。   所以一个村就能被划成一个生产大队的水月村,那同批次的同龄人起码得有四五十个,再抛出不能一起玩耍的女孩儿以及性子不合看不顺眼不来电的小伙伴,今儿个到唐三儿这里来的也就十七八个人。   唐四儿算是里面年纪比较小的,可今年也已经二十二结婚当爸了,一群正是二十来岁或者刚翻三十的年轻男人,这么一聚头自然是嗓门大得很。   吹牛吹到激动时桌子一拍,菜碟饭碗都能跳起来哐当当一阵哆嗦。   堂屋里摆了两张桌子,也不说分开坐,毕竟那分开了多伤兄弟感情啊对不?所以是两张方桌拼到一处,然后长条凳子齐刷刷一摆,桌子上的菜都是两份装的。   要是还有夹不到的菜,那就甭客气的自个儿站起来伸长了胳膊的去夹。   这回因为有祁云在,一开始大家还挺斯文的,嘿嘿笑着也不敢喝得太凶,等祁云笑着跟大家多喝了两杯,酒劲儿发出来了,再加上看祁云也没皱眉不耐的样子,反而跟大家也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斯文点不扯嗓子。   于是一个个也就放开了,特别是当年还跟祁云一起挖过泥鳅的唐四儿彭三儿他们几个,早就坐在祁云身边引着祁云说起了外面的事儿。   男人么,少不得说着说着总要说到女人身上,有问大学里的女人是不是一边上课写作业一边给娃娃喂奶,有问外国的女人是不是胸口那茬真跟奶牛一样?   虽然很多人其实也没看过奶牛啥样儿,可至少能对着村里的大黄牛想象一下么。   这一顿饭才是真的跟打持久战似的,祁云酒量肯定在这群人里面不算是最好的,但是最后还清醒着的人里面肯定是有祁云的。   也不是没人瞎起哄的要给祁云敬酒,可惜祁云本身不喜欢这东西,他不想喝还真没人能劝得下去,多半到最后都是自己稀里糊涂就被反敬了回去,而祁云自己却是抿一口意思意思就过去了。   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一大半的人喝醉了被唐叔叔过来帮着祁云他们一起把人给拖到了隔壁房间大床上四仰八叉的睡下了。   另外剩下的则在堂屋里饭菜一收,摆开架势要通宵打牌吹牛抽烟。   这会儿玩牌渐渐时兴起来了,不过大家都是刚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还没人赌多大的钱,就一两分一盘,往上最多一毛钱封顶。   大家自己就很克制,并不像当初引着赵胜利赌钱的那种地痞混混儿玩真的,因为赵胜利这样直接闹得家里人都真跟他断了关系的事儿在这年代可以说是十分骇人了,当做反面教材足以让沉迷不深的年轻人警醒。   说到赵胜利,如今村里基本上看不到人,因为赵家跟他断了关系,后头也没人给他寄钱寄粮食了,一开始赵胜利倒是老老实实的出了个把月的工。   正当大家都说这人估计要安下心来过日子的时候这人却又突然消失了,这一消失就是大半年,赵胜利回来的时候跟走的时候一样悄没声息的。   有人发现知青点那已经被当成库房堆放农具的破房子有人打理出来住下这才知道赵胜利又回来了。   就这么出现又消失,距离越来越久,到前一次看见人,也已经是今年年初那会儿了,在外面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当初那些知青,算来算去也没几个人了,在村里安家的吴勇祁云倒是看见过两回,估计从心里也已经认可了自己现在在村里安家落户的现实,放下考大学的念想之后认真过日子,脸上的笑反倒多了不少,跟村里人还能说笑一阵,看见祁云远远的点头笑了笑。   祁云可不想熬通宵,打着电筒跟唐三儿说了一声,又去跟王幺妹唐叔说了道了声“叨扰了”,这才打着电筒回去了。   第二天半下午的时候周国安跟唐思甜还有唐婶子回来了,祁云还在家里,周国安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了。   家里一群聊天的婆姨,祁云干脆跟江画眉说了一声,就跟周国安一起出了门在外面随便溜达着说话叙旧。   “这回回来能留多久?”   周国安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抽一支问祁云,祁云摆手,“也就腊月初一师傅办完寿宴差不多就要走吧。”   那距离离开就差不多还有七、八天,今天农历十一月二十三。   “什么时候把烟抽上了?”   祁云自己不抽烟,但是也不反感别人抽,毕竟抽烟在男人看来还是挺正常的,只是前年周国安跟唐思甜来平城玩的时候周国安还没有抽烟,这会儿也就顺便一问,看周国安是不是生活压力大了才染上的。   “原本也抽,之前不是决定要孩子么,怕影响孩子所以中途断了。”   周国安这么多年也没多大变化,只是肩膀更宽了,以前看着就高高大大的,这会儿更是像一头熊,板着脸不露出标志性咧嘴笑的时候还是很能吓唬人的。   偏偏这人还是个人民教师,说不定以后走进教室就能让学生们吓得跟鹌鹑一样不敢瞎闹。   周国安跟唐思甜也已经毕业了,过完年就要到城里第一中学走马上任,学校倒是挺不错的,待遇也好。   因为两口子都是教师,所以直接得了个二居室的职工房,等工龄上来以后再加点钱就能把房子给买下来。   第一中学内部没有小学幼儿园,但是隔壁不远处就有,教育设施齐备,以后两人的孩子也好上学。   跟周国安一起在村里转了转,两人还回当初他们住的那地儿看了看,现在那里已经弄成了村里的集体房产,往外租给那些让孩子来这边上学的镇里甚至城里人,每年由老村长帮忙收租记账本,钱交给如今的大队长俞老七,然后年末的时候一起给村里大家伙分钱。   虽然这里还是泥巴墙的土房子,可外头来的人都知道如今那个写书很出名的祁云下乡插队那会儿就是住这里的,所以不少家长都想让孩子沾沾文气儿。   老村长前几天晚上还跟祁云笑哈哈的说等祁云在外国领奖的消息传开了,说不定那泥巴房子还能被不少人争抢唻。   这会儿这几排房子都关门闭户冷冷清清的,毕竟孩子放假了么,大家都回家准备过年去了。这几天村小学里面还在给教室进行惯例培训,祁云跟周国安说着话往那边转,跟邱北说了说话,准备转头回家的时候在村中央主道那儿迎面碰上了李晓夏。   说实话这人是祁云见过的变化最大的,当初那会儿刚见到时李晓夏是真的高傲,或许她自己没觉得,但是别人却没有谁看不出来,看人都昂着下巴垂着眼皮子那种。   想想也是,那会儿大家都靠工分吃饭,她爷爷是大队长,她哥哥又是下一任队长,父母是双职工教师,舅舅还是衙门里的。   数来数去可以说方圆十里都没人能比得过她家,高傲点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可同样没毛病的是这样的高傲不怎么讨人喜欢。   这会儿的李晓夏却习惯性垂头,低着头看地面的李晓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祁云跟周国安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率先别开视线,假装没看见的脚下一拐提前下了主道往田坎上走。   虽然走那田坎也能过河回家里,可因为田坎狭窄又长了草全是泥巴,平常基本没人会选择走那样的路。   “李晓夏这是躲你呢,以前碰见我跟甜甜至少还只是假装不认识擦肩而过。”   “嗤,老周你语文功底渐长啊,她躲我干什么,我又不会突然发疯打人。”   祁云心里有点儿明白,不过嘴上肯定是不能明说的,要不然就牵扯不清了。   跟女人牵扯不清,祁云还没低俗到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身为男人的价值与魅力。   周国安嘿嘿的笑,抬手把粗壮的胳膊搭祁云肩膀上,“她这是怕看见你心里就越难受呢,当初她看上你,那可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儿,可惜被画眉妹子后来先到悄没声息的抢占了高地......”   “哦~我回去要跟我家顶梁柱转述你这番话。”   祁云笑得浅淡,歪头斜视身边这头蠢熊。   周国安顿时一个激灵,吓得收回胳膊,再不敢有一点得瑟了,“别别别,我这不是开玩笑的么?咱们就是兄弟之间开个玩笑,男人的事不能把家里女人扯进来嘛。”   要是真让江画眉知道了,那就等于是他家媳妇知道了,媳妇知道了晚上周国安回屋里肯定是要被冷待的,说不定连香香软软的闺女都不让他抱了,那多凄惨啊。   平常时候唐思甜性子挺软糯的,因着周国安为了她放弃了许多,唐思甜也十分顺从自家男人,时不时的撒个娇就能把周国安美死。   可若是惹恼了她,唐思甜也不大吵大闹,就是冷着一张苹果脸不跟他说话。   周国安都习惯了香软的媳妇跟闺女了,陡然之间啥也没有,可不就感觉比被套麻袋打了一顿还难受么。   这也就应了那句老话,叫做一物降一物。   周国安也不敢继续用李晓夏调侃祁云了,至于李晓夏现在过得不怎么好这些话,身为大男人的周国安更不至于碎嘴多说,祁云也没有要去了解的想法。   把村子都转得差不多了,祁云跟周国安就在半道上分别,各回各家。   江画眉这边一群婆姨还在家里嗑瓜子打毛线纳鞋底呢,这几天都把江家院子当成是开茶话会的固定地点了,每天人走了江画眉都得打扫一院坝的瓜子花生壳。   “哟祁娃子回来了?”   “昨天唐三娃那边喝酒凶得很哒,祁娃子今天起来得这么早,昨晚上没喝?”   “喝了点,没敢喝多,怕回来被婆娘嫌弃。”   “哈哈祁娃子还是个耙耳朵嗦。”   一群婆姨笑得嗓子眼儿都能看见了,祁云也不怕被笑话,笑着又搭了几句话就让大家继续聊,自己进了屋里。   如意跟平安同江河一起在屋里,今天上午的时候倒是一起去学校转了一圈,看了小舅舅小时候上学的地方。   江河还遇见几个当初的小学同学,站路边说了会儿话。   当然,这几个小学同学都是同村的那种,有的人还在继续念书,有的人自己不想念了,如今就在家里种地,看见江河一开始还不敢认,毕竟当初那瘦猴子的样子还是在同伴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现在江河却是直逼一米八身材修长,看着是匀称纤细,可一点都没有弱不禁风的感觉,毕竟江河这么几年的晨练也不是白坚持的。   后来年纪再大点对身材有了点儿模糊的概念,被姐夫夏天露出来的那几块腹肌一刺激,晚上睡前也增加了一些对腹部肌肉针对性锻炼的运动。   最让人难以相信这人就是江河的还有他那张脸,当初在乡下,多多少少都晒黑了,到了平城那边之后长期都在室内。   加上北边空气干燥,被姐姐一要求,江河渐渐的也习惯了在脸上擦点护肤膏,这会儿五官长开了,他姐姐都能有那般的好颜色,江河自然也不会差太多。   可以说站在祁云身边,祁云是方圆十里长得第一俊的,那江河就是第二了。   这回回来还有不少人在江画眉面前询问江河要不要在老家找个媳妇呢,可把江画眉弄得哭笑不得,连忙表示江河还小,以后还要上大学呢,说不定还要出国留学。   出国留学这个事儿是祁云跟江画眉初步商量的,就教育方面,走出国门好好去取取经其实是很有必要的。   华国教育制度确实存在很多弊端,但是这又是对于目前他们的特殊国情是最适合的,祁云想想以后那些不断批判国内教育制度的人,虽然有些人确实过激了一点,但是也不是没有可取性。   自己的祖国哪一方面存在问题,那身为国人,该做的不是一味的去批判去抱怨甚至去鼓吹羡慕外面的这个国那个国。   祁云认为最应该做的还是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去改变,哪怕自己这份力量微薄得宛如蚂蚁,可至少努力了付出了。   江河对教育这一块儿有兴趣,也有意向把这个发展成自己的终生事业,所以祁云在这方面也会尽量给他提供一些建议,如何决定还是在于江河本人。 第149章 寿宴   江河如今也才十五岁就被人给盯上要做媒了, 这事儿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的时候江画眉还拿出来跟祁云说了说, 一时间两人笑得不行。   江河脸涨得通红,可惜无论是姐姐还是姐夫,都是他舍不得瞪的人,于是只能红着脸默默缩脖子假装自己不在。   如意这小子蔫坏,明明不懂爸妈笑什么,可看小舅舅那缩着脖子的样儿,好像也意识到爸爸妈妈是在笑话小舅舅,于是这臭小子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盯着小舅舅咯咯的笑。   平安看见弟弟笑了, 左右看了看小舅舅以及如意,最后好歹记得小舅舅平日里待他们的好,因此稳住了那弟控的灵魂, 安安静静的低头吃饭。   “小河,你要是在学校遇见喜欢的姑娘, 只要你能确定要娶人家, 我跟你姐也不会反对你早恋。”   早恋这个词这会儿还没这个定义呢,毕竟十四五岁相看对象再大点就结婚生娃娃的人多得很。   江河跟江画眉倒是明白这个说法, 毕竟也是一起生活了五年多的家人了,思想上认知上都渐渐靠拢。   “这话很有道理,遇见好姑娘可要早点抓牢了, 要不然错过了可就没了。”   “是啊,就像当初你姐看中我的时候那样。”   江河默默吞下姐姐姐夫突然塞过来的狗粮,然后喝了口米汤。   邱大爷七十岁大寿,绝对是今年水月村里除了祁云从国外拿了奖回来以外最大的热闹事儿了, 七十岁也算是高寿了,更何况还是身体健康有手艺能给家里增加收入的老人,这样的老人在大家眼里可真真儿的就是那“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中的“宝”了。   办寿的时候想要沾喜气的人肯定是少不了的,邱北早早的就去订制了寿碗,寿碗上画了寿星捧桃,旁边写了“邱解放老人七十岁大寿”几个字。   邱大爷原本叫啥大家都差不多忘了,这名字还是之后华国解放了重新统计户籍的时候邱大爷自己给改的。   这些寿碗可不是用来请客吃饭的,这是吃完饭之后给客人作为回礼的,这会儿大家都认为,若是用了高寿老人的寿碗吃饭,自己也能沾上寿星的喜气身体健康福寿绵绵,算是一种本地风俗。   男人祝寿都是祝满,也就是正当年满十的时候做寿宴,与之相对的女人则是做上,也就是还差一年满十的时候做寿宴。   邱北翻着黄历本跟爷爷商量好,最后定下了今年的腊月初一,一来是这会儿大家都空闲了,即便是在外地打工的人也都回来准备过年了。   二来祁云今年还要忙着回怀城跟他父母过春节,祁云能早早的就回来邱大爷就已经很高兴了,这方面也体谅祁云时间上的安排。   郑凯旋也挺给面子的,腊月初一这一天居然特意从城里单位上回来,给邱大爷祝寿,顺便还替龚书记张主任带了份贺礼过来。   当然,这会儿龚书记跟张主任自然不是以前的职务了,不过大家伙都喊习惯了,也都一直这么称呼着。   祁云作为邱大爷的半个后辈,寿宴上当然要帮着招待下客人,邱北搁哪儿接待客人,祁云就陪着邱大爷跟客人闲说些话。   江画眉原本是要去厨房帮忙的,可村里邱北已经请了十来个手脚麻利的能干婆姨了,这会儿邱北的媳妇林小玲都不用去厨房忙活,就带着俩孩子笑容满面的招呼那些大婶子小媳妇,再时不时的去厨房看看菜炒得咋样了,安排安排什么时候上碗筷什么时候上凉菜。   忙得过来倒是刚好,江画眉就带着平安跟如意同唐思甜淘青她们坐一处,各自带着孩子交流育儿经。   淘青那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上学了,水月村小学的教学模式一直都在完善,并没有倒退的意思,所以从水月村小学出来的孩子一个个即便是调皮活泼,可三观端正还懂礼貌。   淘青家的大儿子带着弟弟跟平安如意一处玩,倒也没有争吵打闹,唐思甜家的闺女如今也才五个多月,被养得白白胖胖的,正是最好玩儿的时候,脸型随了她妈妈,是个可爱的苹果脸。   眼睛圆溜溜的,虽然睫毛没有平安如意的长,可看人的时候总是格外专注,这就显得十分可爱了,手掌一伸出来还有五个小肉窝。   小姑娘也不认生,江画眉跟淘青笑嘻嘻的抢着抱,这会儿大冬天的,抱这样五个多月大的孩子取暖可是舒服得很。   平安他们都是男孩子,虽然见到自己妈妈抱别的孩子纷纷侧目,可也没有别的表示,瞅几眼就继续埋头自顾自的玩去了。   “老祁,咱可得有四年没见面了,哎呀你这小子可真是一点没变。”   “咋没变啊郑哥,咱老祁这不是越长越俊了么?”   郑凯旋原本就是因为想要跟祁云见面说说话才今儿从城里赶回来的,这会儿见了面祁云自然是要招待好客人就抽空过来跟往日兄弟聚头。   周国安跟郑凯旋都是在茳那市里,这几年也都有来往,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这会儿周国安胳膊都敢往郑凯旋肩膀上搭了,要知道当初这两人第一回见面可是差点干起架来。   现在想起这些还恍如昨日,可掰着手指头细细一算,却是已经过去了五六年了,当年还意气风发的郑科长如今也已经三十好几肚皮发福即将步入中年男人的行列,要开始担心发际线问题了。   “郑哥也越来越有官威了,这几年过得还顺吧?”   顺不顺的当然指的是官路了,郑凯旋哈哈笑着摸肚皮,也没点头也没摇头,这就是顺的意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发福的男人都喜欢摸肚皮,祁云忍不住随着郑凯旋这个习惯性动作视线往那里划拉了一下,心里暗暗决定回去以后加强锻炼,坚决不能在三十岁以后身材发福走形。   他家小姑娘还貌美如花身材苗条标致呢,若是他变得肥头大耳,不说媳妇会不会嫌弃,到时候两口子走出去别人要说些啥祁云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龚书记今年估计要往省里升,张主任官瘾不大,性子也比较平缓,所以如今到了教育局那边做了个办公室主任,起个“承上接下”的作用,平常时候就喝喝茶看看报,有事儿的时候就稳稳舵。   郑凯旋虽然有往上爬的心思,可他本性并不坏,有时候郑凯旋都忍不住跟自己媳妇念叨过,假设当初他没有一时冲动跟着祁云龚书记他们一起往田山灾区去支援,是不是现在也会“入乡随俗”同那些时不时就送几条“烟”的人搅合到一起。   扪心自问,看见那些烟盒里一卷卷的大人头,郑凯旋也不是没心动过,想想看,那些人住洋房开洋车,外面还二奶、三奶十七八奶的养着,娇媚的可爱的纯青的乖巧的,想要啥样的都能有。   可他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啊,一想到伸了手以后会是个什么结果,郑凯旋就忍不住一次次退缩。   每当这时候郑凯旋都会想起当年灾区里那些满脸麻木眼神空洞望着废墟一言不发的人,有孩子有老人也有年轻的男男女女。   后来进了后方重灾区甚至还能在救援时从废墟下看见残留的断肢,看见一只手,你以为是个幸存者,怀着激动的心情刨烂了十根手指头的努力搬开钢筋水泥块石头泥土,可结果才发现是条从胳膊处被锋利石头边沿砸断的断肢。   那种复杂的难以形容的感觉郑凯旋始终忘记,再想想当初无数次余震里的惶恐不安,最后离开时半路上荒无人烟他们饥渴到恨不得去喝河水里浑浊的很大几率混着残肢尸水的河水。   种种画面记忆,郑凯旋心里最后只留下一句清晰的想法,那就是生命是宝贵的,他不能为了钱就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这也算是一种灾后的后遗症,因为平时也没啥影响正常生活的,所以连郑凯旋自己都没察觉到,倒是阴差阳错让他在未来的道路上避开了一个个诱惑,最终在仕途上越走越远,甚至临到退休的时候还获得了组织上颁发的奖章。   因着郑凯旋始终没有走错路,所以其实龚书记甚至广远那一派在茳那市的从属势力也多多少少会给郑凯旋一些帮扶阻力,要不然就郑凯旋那家庭背景,这几年也走不了这么顺。   有祁云郑凯旋他们在的这一片儿基本上全都是二三十来岁的同辈年轻男人,大家一起吹吹牛聊聊现状说说时局。   有听的有说的,跟江画眉他们那边的女人堆儿是差不多的情况,基本上乡下都是这样,老人男男女女各分一团,年轻男女也是各分一团。   末了就是小孩儿了,那一般就是大的带着小的,闹闹哄哄最后组成一个热闹的宴席。   这会儿大家条件也好多了,许多因为物质条件匮乏而暂时省略的老风俗也一个个重新给讲究上了,本村跟邱大爷关系好的上午过来的时候都会提前在院子外就把鞭炮爆上。   早上祁云过来的时候就直接给挂了十串噼里啪啦就给爆上了,听见声儿的人就陆陆续续收拾好家里的事儿携家带口的过来道喜祝贺来了。   鞭炮噼里啪啦,空气里的火药味儿似乎都透着股喜庆,中午快开席的时候倒是来了一位挺意外的客人,李晓夏的丈夫钟隆抱着个两岁多的男娃娃过来了,身边还跟着林春花跟李继国。   老村长看见又站在钟隆身边的老大两口子当场就拍着大腿叹了口气,然后别开脸低着头扯出腰带上挂着的小布袋子,捏着烟杆子往烟斗里塞烟叶子。   老村长其实听想不明白的,他们李家儿子一辈里当初最有文化也最有出息的老大两口子咋就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当初在村里多傲气啊,看见个叔伯跟他们打招呼还爱搭不理的,这会儿瞧瞧,就为了那两份一个月也才四十来块钱的工作就能把闺女这么让人随便欺负,这脑壳里到底是咋想的   老村长这么想也不是没依据的,就他二儿子家,承包了水库,每年养鱼,虽然是辛苦了些,起早贪黑的,可一年到头也能挣不少钱,一个月平均摊派下来也能有一百多两百块钱的收入。   这还是没包括平时下地挣的工分口粮,等于是说一年就能纯收入积攒两千多,再多干两年,那都能成万元户了。   再说了,即便是那工资再高点,可在老村长看来,有啥能比自己家人更重要的?   可惜李晓夏跟他们当爷爷奶奶的也不亲,嫁人之后每次回来也不怎么说话,老村长跟张奶奶说了两回见李晓夏不搭理,老两口也就索性不管他们自己怎么闹腾了。   今天是寿宴,全村都被邱北请来了,李晓夏原本回娘家就是用这个当的借口,中午这会儿自然也是已经到了邱家院坝里。   不过李晓夏也没跟人说话,只是偶尔抬眼看一眼不远处面若春花越发娇艳正满脸笑意好似被众人捧在中间的江画眉,平安跟如意两个孩子也是被人拉着夸了又夸,似乎谁都不记得当初江画眉跟江河在村里是何等名声了。   李晓夏坐在那里也没几个人愿意主动打理她,一直等到要开席了,李晓夏都是挨着她奶奶以及几个婶婶坐着。   要开席的时候本来就没什么人过来了,钟隆带着个孩子跟林春花李继国两口子一起这会儿过来,可不就一眼让人看见了么。   李晓夏眉头狠狠一皱,垂着头没有要去接人的意思,还是她三婶推了推李晓夏,笑着调侃她,“钟隆咋抽空过来了?先前不是说要去省里出差么?可见是紧赶慢赶的赶过来接你呢,晓夏,赶紧去接接人,一路抱着孩子过来怕是大男人也要累断了胳膊。”   李晓夏之前给钟家一举就生了个孙子,之后李晓夏就不肯生了,去年政策上下了硬性要求,钟家还很是生了一回闷气,言语间少不了指责李晓夏之前不肯尽早尽她当人媳妇的本分,要不然早早的多生几个娃,他们钟家也不至于就这么一根独苗苗。   前几天钟隆的妈不知道从哪儿听了人说闲话,回家就发动家里两个男人在饭桌上就当众劝李晓夏偷偷躲着再生一个孩子。   “......怀着的时候少吃点让肚皮不长那么大,刚好又算着时间掐在冬天里,要生的时候请几天假说是有事儿,回乡下一生,准保没人知道......”   那意思还是生完了孩子就当做是从乡下亲戚家抱来的孩子养着,户口也不上在钟家。   李晓夏本来就不喜欢钟隆,也不喜欢钟家,对前头那个意外怀上的儿子也谈不上喜欢,听见钟隆妈那个说法,当场就气得摔了筷子回了屋里,之后就找了个借口回乡下了。   在城里她爸妈也不是没住处,毕竟是双职工,有分派的教职工宿舍楼,可李晓夏并没有把那里当成她的娘家,每次想要远离钟家都会不自觉的就选择回水月村。   李晓夏被三婶推了推,到底还是顾忌着不想要人看了笑话,特别是今天江画眉也在,李晓夏板着脸起身迎了过去,钟隆伸手就想把孩子给塞到李晓夏怀里。   孩子两岁多,平时都是爷爷奶奶带,偶尔也会由外公外婆带着出去玩儿,对李晓夏这个亲妈并不怎么亲近,就像李晓夏对孩子不喜欢一样,孩子也不喜欢妈妈,扭头两只手死命抱着爸爸的脖子,嚷嚷着就要爸爸抱。   这就很尴尬了,李晓夏收回伸出去的双手,心里更是厌烦这孩子。   “晓夏,平时就跟你说了,要好好跟孩子相处,你看看现在,西西都不爱跟你亲近了,你看你这妈当得!”   林春花拉着李晓夏的手训了一句,回头看钟隆脸上还带着笑,这才心里松了口气。   “还不是跟你学的,当初你不是也把我跟哥扔给爷奶就不管了么?什么样的妈教出什么样的女儿!”   李晓夏白了林春花一句,抽出了被林春花拉着故作亲近的手,转身往之前自己坐的那个位置走,“快开席了,你们自己找个位置赶紧坐下,有什么事吃了饭再回去说。”   钟隆笑着腾手顶了顶眼镜,抱着孩子先去张奶奶那边打了招呼。   挨着李晓夏坐着的那几个妇人都是跟李家几个儿媳妇关系比较亲近的,多多少少也知道点李晓夏的家里事儿,这会儿有心给年轻人劝和,纷纷站起身让了几个位置出来,让钟隆跟林春花他们挨着坐下了。   钟隆他们来也就是多添几副碗筷的事儿,林小玲跟邱北忙活着去厨房安排上热菜了,先前冷菜已经上桌了,祁云陪着邱大爷端着酒挨着请客人们别客气放开了肚皮的吃。   虽然端了酒,可也不是每一桌都喝,只有那桌有跟邱大爷一个辈分的才会笑着说几句叙叙旧然后老兄弟碰个杯走一个。   邱大爷这些年大孙子回来了心情自然好了,每日里都会小酌一杯,酒量那真不是吹的,一圈喝下来走路都不带打晃的。   李晓夏他们那一桌只有几个老太太是邱大爷一辈的,会喝酒的老太太还是占少数,这一桌邱大爷就笑着跟几个老姐姐说了几句话,祝福的话彼此都在说,身体健康儿孙孝顺之类的,这就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最大的心愿了。   祁云多看了一眼被林春花抱在怀里嘟着嘴吃东西的小孩儿,钟隆抬头对着祁云笑了笑,祁云自然是客客气气的笑着颔首给了个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虽然不是很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对着我笑但是没关系保持淡定从容的姿态笑回去就可以了:) 第150章 寿宴   这会儿也还没有时兴吃三天的那种大宴席, 中午一顿有整只的鸡鸭鱼, 又有各种荤菜卤菜,更是有蜀地的蒸八碗。   即用糯米打底竖放一叠卷着红枣冬瓜糖的甜肉,梅干菜打底的五花扣肉,烧炸去除油腻再上锅蒸的肘子,裹了豆粉的粉蒸肉。   肉块裹红薯粉炸了之后再切片蒸软的香碗肉,一整块瘦肉多皮厚肥肉少的后腿肉烧皮油炸,又唰了炒焦糖蒸烂整块肉装在碗里的烧白肉。   最后是一碗荤素都有的蒸丸子,这要是放在有皇帝在的时候, 那可都是宫里的东西。   这会儿邱北能安排出这样的菜色来招待客人,还一摆就是二十多张桌子,这可真是大手笔, 也顺利压过了当年祁云结婚那场酒席的派头。   当然,要较真说起来, 祁云结婚那会儿想要弄到鸡鸭鱼肉那是真困难, 不是只靠钱就能解决得了的问题。   很多老人家边吃边念叨,说这个菜当年在某某地主家闻到过味儿, 那时候做梦都想吃,没想到老了老了反而在蹬腿儿走人之前真给吃上了。   这话听得人心酸,可说的老人却乐呵呵的, 邱大爷他们那代人经历的事儿太多了,反而让他们性子变得豁达了很多。   说起老死也并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自己能比曾经的同伴活得更久活到看见了现在的新华国,这就已经是值得高兴珍惜的事儿了。   所以祁云是很爱跟他们这些年龄段的人聊天, 那种岁月历史赋予他们的智慧,是没办法从书本上学到的。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两点多才散席,晚上还要接着吃一顿,主要就是把中午剩下的一些菜解决了,再添置一些去油腻的素菜。   听听,多奢侈啊,还得去油腻唻,当初一年到头吃不到一顿肉,过年大年三十那晚一人分吃指甲大小的一块肉,那真是恨不得把肉含在嘴里过夜的,就想多尝尝肉的油腻味儿。   下午吃晚饭前大多数客人都没离开,有家里养了鸡鸭要照料的就临时回去一趟,回头很快又会过来,女人们手上就拎了布袋子,布袋里装了毛线或者鞋底子。   总归女人们便是说八卦说得最起劲的时候手里都是不得空闲的,毛衣多半是拆了旧的线重新织,一件大人的毛衣能拆成两件小孩儿的衣裳。   纳鞋底的也都是一年四季都没放松过,这会儿大家家里都还是穿自己做的布鞋的,捡了竹笋壳擦洗干净,剪了鞋底的样子,然后打了浆糊用布糊鞋底。   冬天的就糊厚一点,夏天的就薄一点。   晾晒好了再锁了边儿,再拿了粗大的鞋针一针一针细细密密的扎上自己搓洗的麻线。   有女人年轻的时候就赶紧做,多做一点等老了眼睛不行了,那时候还能继续用攒起来的鞋底子糊鞋面儿做布鞋。   男人么,以前还只是蹲在一起吹牛侃大山,这会儿多了玩牌的,四个人坐下来打,看的人能围个里三层外三层,粗略一数就能有二三十个人在外面垫着脚的看。   祁云就陪着郑凯旋说了半下午的话,差不多三点过,郑凯旋还要回城里,祁云只能先把郑凯旋送走。   今儿郑凯旋回来也是自己开的单位的车,村里的小孩儿消息灵通得很,这会儿早就知道郑凯旋开的小车来的村里,一个个吆喝着跟着去看小车去了。   单位的车郑凯旋也不敢就随便停在大马路边,所以是找了包水库养鱼的李三叔那儿给打开了院子让车停了进去,这会儿郑凯旋要离开了小孩儿们跟着才能看见“乌龟车”。   “以后有事没事多打电话,咱兄弟几个都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别因为大江南北就各自生疏了。”   “这是自然的。”   到了马路上郑凯旋又把着祁云胳膊说了一阵话,这才把车从院子里开出来,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朝祁云又挥了挥手,然后在一群小孩儿哄笑追赶中谨慎的挪动着。   祁云把那群小孩儿给赶开了一点,免得被车剐蹭到,小车这才敢放心大胆的加了一点油门,然后喷着尾气跑远了。   有小孩儿还追着尾气跑,笑嘻嘻的去用力闻那味儿,看得祁云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些孩子长大了看见尾气弥漫的大城市,估计也会觉得小时候追着尾气闻的自己很逗。   晚饭开得很早,才刚五点就开了,主要是有人还是从镇上来的,早点吃了晚饭也好趁着天黑前就能赶回去。   后续收拾桌子凳子这些都可以放到明天来弄,主要是这会儿天黑得也快。   祁云他们这几天也准备收拾东西回怀城了,所以祁云也没多耽搁,抱着如意带着媳妇平安小舅子同邱大爷说了一声就先回去了。   原本祁云以为中午钟隆对他笑也就是一个过目既可忘无关痛痒的客气,却没想到回去的路上钟隆在他们半路上追了上来喊住了祁云。   老村长他们家是顺着主道往村口那边走一截路过河,祁云他们住处是主道往村尾那边走一截,所以算不上顺路,只有从村尾竹林那边的邱大爷家走出来能顺着走一小截主道。   估计是眼看着祁云他们要上分岔口离开主道,所以钟隆等不及只能在这里喊住祁云。   也幸亏祁云他们留下来等了一会儿,这时候路上的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后面还有人留下的,那都是帮忙要收拾锅碗瓢盆的,那些人得晚一点忙完了领了主人家给的红包才会走。   “祁云,我有点事想跟你说,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钟隆噙着浅笑,眉头却微微皱起,显然那件事似乎让他很困扰。   若是稍微有良心点的人这会儿肯定得心软,就算不心软多少也得给点面子。可惜祁云自认跟钟隆没什么好说了,而且还得背着人说,肯定不是好事儿。   祁云没好奇心,估计好奇心都在前世的童年与少年时期提前透支完了。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一会儿太阳都要下山了,怪冷的。”   一个大男人还要怕冷。   钟隆愣了一下,看了祁云几眼,祁云觉得这人肯定在心里给他打上了“身娇体弱小白脸”的标签。小白脸其实挺好的,又小又白还有脸。   没办法,年纪往三十上奔的男人,也不可避免的希望别人觉得他年轻啊。   钟隆踌躇了一下,干脆扭头想去跟江画眉搭话,祁云在他开口之前转身把如意塞到了孩子妈怀里,“小河,你跟你姐带着平安他们先在那边岔口等我一下。”   祁云不喜欢钟隆跟自家小姑娘说话,那挡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总像是在往不该看的地方飘。   钟隆不明白祁云为什么自顾自的就改了主意,不过只要他答应了就行。   钟隆临到转身之前忍不住又眼神要往江画眉那边飘,没办法,当年分粮那回钟隆第一次见到江画眉的时候就觉得这村姑太漂亮了。   不过那会儿还年轻,自有一股清高气儿,就觉得江画眉那长相太过艳丽,一看就不是守本分的女人。   可这会儿长大了才明白,娶回家的女人还是不能太“端庄素净”得好。   要是他当初娶了江画眉这样的媳妇,哪怕是这媳妇还是跟李晓夏那样成天板着个晚娘脸,那他也绝对不会腻烦,反而哄着捧着都是应该的。   脖子都还没拧过去呢,钟隆就被祁云抬手按着侧脸推了一把,钟隆脑袋顿时一歪,顺着力道又转了回去。   这种行为在交情不够深的成年男人之间,代表的意义是不大友善的。   钟隆也明白祁云是什么意思,耳根子有点红,偷看别人家婆娘被对方家里男人看到了。   虽然钟隆在男女方面还是比较“时髦”,可也还没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倒是没傻到气冲冲的非要去问人家为什么推他脑袋。   “有什么事赶紧说。”   祁云这人平时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点笑,即便不笑,唇角也是微微翘起的,眼眸温和,看起来就像裹挟着春风的男人。   可若是他沉着脸微微抬着下巴歪着头斜着眼用眼角看你,这时候你才会发现他的长相也并不是一开始说以为的那样温和无害。   钟隆看见祁云这样,略有些迟疑,不过来都来了,加之他对祁云并不怎么了解,所以还是说了,“祁云,我知道你以前跟晓夏有点关系,正所谓劝和不劝离,能不能拜托你去跟晓夏谈一谈,让她以后好好跟我过日子?”   估计是开了个头,钟隆接下来说话就顺畅多了,甚至还带上了饱满的感情,“咱们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再闹出那些事也不好看,对孩子也影响不好是不是?”   祁云眯了眯眼,茫然了一瞬,然后明白了钟隆是什么意思。   嗤笑了一声,祁云刚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准备借机教训这胆敢乱看他家小姑娘的小子一顿,结果突然身侧一阵推力施加到祁云身上。   祁云一个踉跄往旁边退了几步,还没抬头就听见一声轻脆耳光啪的响起,不用看只用听的都能想象到那手掌得有多疼。   祁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李晓夏揪着钟隆的衣服正一脸狰狞的又要甩第二个耳刮子下去。   可惜这回钟隆回过神来及时抬手给抓住了,祁云很是可惜的叹了口气,然后很不小心的脚下挪了挪,咔嚓踩到了个东西。   脚底用力又碾了碾,挪开脚往旁边走了十来步,保证自己留给两人的战场足够宽。   “你这个疯婆娘,敢打你男人?你疯了?!”   钟隆原本正说得起劲,一腔感情都很是到位,可陡然之间眼前一花,眼镜飞了脸上半边脸都麻呼呼的,耳朵还嗡嗡的跟钻了只蚊子进去似的。   甩了甩头,耳朵里的嗡鸣声这才消减了些许,钟隆气得胸脯起伏,抖着唇想要骂几句,可惜估计平时没学过骂人的话,翻来覆去就是“疯婆子”这样的话。   钟隆气不过,喘着气恶狠狠的推开李晓夏,直接把李晓夏搡到了地上,而后自己眯着眼弓着身撅着屁股想要去找地上的眼镜。   钟隆近视眼比较严重,基本上就是没了眼镜而十几步远就人畜不分了。   祁云看向李晓夏,李晓夏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十分坚强的从地上爬起来,抬脚就朝钟隆屁股上踹了一脚,“我干你娘的,要疯还不是被你们这群黑心肝逼疯的!”   本来就伸着头眯着眼找眼镜的钟隆顿时重心不稳脸朝下的踹趴下了,李晓夏整个人跳着踩到了钟隆背上,然后在钟隆反手摔她之前一屁股坐下,逮到钟隆耳朵侧脸脖子就一阵乱挠。   抓了几次头发,估计是头发太短不好抓,最后李晓夏还是专心去挠钟隆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去了,边挠边歇斯底里的叫骂,“自己跟野女人乱搞被抓住了还不认账,现在还想给老娘头上盖粪桶?我去你大爷!”   “你们钟家的祖坟是不是被女人给撒尿冲垮了,尽出你们这种黑心肝的阴险小人!”   这骂得起劲都忘记自己也是个女人了。   李晓夏原本是跟她哥一起想要去竹林那边走走,这个家里会关心她怎么想的过得好不好的也就只有她哥了。   李晓夏现在还是愿意跟李晓冬说话谈心的,两人在村尾竹林那边聊了一会儿,这才准备回家,结果没想到刚好听见钟隆跟祁云说的话。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句了,在空旷的乡下土路边,只要不是两个人头挨头压低声音的说话,站在稍微近一点地方的人都能听个清清楚楚。   刚才钟隆为了酝酿感情说服祁云,一时没注意,还以为路上还是刚才那样前后都没有人。   李晓冬听见钟隆跟祁云说的话时一时脑袋还有点茫然,不明白钟隆为什么要这么说。   虽然他妹当初是对祁云有过意思,可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再说了当初两人也没啥啊,就连话都没多说几句,怎么就成了“有关系”了?   倒是李晓夏好歹是跟钟隆生活了几年的夫妻,虽然很不想承认,可确实是这厮撅下屁股她都能猜到他是要上茅房撒尿还是拉大。   正是因为瞬息之间就明白过来,李晓夏才是真的气得脑袋里都是一片空白,就想冲出去狠狠咬死这个畜生。   这么想的,李晓夏也这么做了,而且最后还成功了,果然对付高度近视的人就应该“擒贼先擒王”率先拿下对方的眼镜!   钟隆被挠得不敢抬头,只能一边抱着头一边挣扎着翻身把李晓夏摔了出去,李晓冬一看钟隆要坐起来了,连忙上前“劝架”,把两人给分开,不让自家妹妹再凑过去。   钟隆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这会儿他已经缓过神来了,李晓夏再过去肯定是要被抓着打的。   “阿云,你没事吧?赶紧过来点!”   站在不远处岔路口的江画眉已经小跑着赶了过来,江河一个人抱着如意牵着平安稍后一步也走了过来,要把孩子塞回姐姐怀里,让江画眉带孩子先躲开点。   他跟姐夫是男人,男人站前面点挡着才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怎么回事?”   “姐夫咱要不要帮忙?”   虽然江河也不喜欢李晓夏,但是一垂眼皮子看见地上金属框架都已经歪掉变形的眼镜,江河也明白了自家姐夫是啥态度了。   祁云让江画眉把孩子带着走开点,自己跟江河也走了过去,既是祁云安排的,江画眉心里担心,可也只能带着平安跟如意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观望。   平安跟如意还是第一次看见人打架,平安吓得睁圆了眼睛,手不由自主拽着妈妈的棉衣下摆,心里有点怕怕的。   不过心里再怕平安都挺着小胸脯往前站了一步,鼓着劲儿的给自己暗暗打气,一会儿有突发情况的时候千万不能怂!   如意虽然年纪最小,可估计也正因如此,一点没觉得害怕,反而扭着头伸着脖子一副看热闹正起劲儿的小模样。   “钟隆,你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你自己在外面干了对不起我妹的事儿,怎么回头还能乱泼脏水?”   “大哥,你看看你妹妹今天干的这事儿,这婆娘简直就是疯子!我刚才就是想找她认识的熟人劝劝她,让她以后好好跟我过日子,我那句话说错了?”   李晓冬想要先发制人,钟隆气愤难当的抓着这事儿不放,“我现在就去找老爷子,让他们看看他们孙女是怎么打自家男人的!”   “正好岳父岳母也在家,以前你们不是怀疑我对李晓夏不好吗?那就看看她对我是怎么个对法的。”   钟隆站起来眯着眼恶狠狠的放话,身上的泥也不拍,转着头眯着眼就要分辨方向往老村长家里走,这会儿林春花张奶奶他们都已经回家了。   原本钟隆他们是准备今晚留在乡下过夜的,所以林春花跟张奶奶提前一步回家准备收拾床铺出来。   钟隆这话说得李晓冬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爸妈是什么人他跟他妹都知道,就连钟隆也心里门儿清,再加上这会儿钟隆确实是被打的那个,爷爷奶奶那里也不好说话。   “还说是找人劝我好好过日子?钟隆你可真不要脸,你都不要脸了我也索性不要了,你跟那女人的事谁不知道?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要跟你说过了那就是普通的同事,单位里来新人我照顾一下怎么了?”   “哈!照顾新同事照顾到拉小手去招待所?”   “李晓夏你真是不可理喻,那是人家单位宿舍没安排好又找不到住处,我送人家过去!”   “我们学校来新同事了那我也拉人家手去招待所转转好?”   两个人就在那儿吵上了,祁云觉得有点意兴阑珊,抬手打断两人的争吵,“钟隆,刚才你说你知道我跟李晓夏有过关系?我怎么本人还不知道?你倒是跟我说说看,说得好有奖励,一封法院传单够不够惊喜?”   “你可能不知道,我才代表华人去国外领了诺贝奖,就目前来说我名誉还是挺重要的,相信法官会酌情受理。”   虽然有装比的嫌疑,但是只要对钟隆这样的人有用就成。   这给自己婆娘泼脏水都把注意打到他头上了,祁云总不能让人家太失望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阿云你这样有点大反派的节奏啊……   祁云:没关系,反正媳妇你是标准炮灰女配的人设,咱俩刚好凑一对儿【自以为很萌的眨眼   江画眉:……   云深先生享年二十六岁,没能为广大学生写出更多经典背诵课文,真是可喜可贺=v= 第151章 不明白   钟隆被祁云的话确实吓到了, 之前他还真完全没想到这些, 只想着李晓夏当初喜欢过祁云,若是祁云去找李晓夏,李晓夏那高傲的性子也很有可能因为那份关系而答应。   钟隆也是没办法,李晓夏非要抓着他跟那女同事的事儿当把柄闹事,成天闹得家宅不宁的,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钟隆就想着让李晓夏也亏心一回。   背着他跟其他男人约会说话,再被他带人抓住, 只要他捏住了这个当把柄,以后李晓夏也蹦跶不起来了。   钟隆也不是没想过找别的男人,可李晓夏这人脾气高傲得很, 稍微长得不咋样的男同志去找她说些暧昧的事儿李晓夏能直接拿白眼对人家,还说什么“你的喜欢对于我来说是种从外貌到人格的侮辱。”   当然, 这种说法钟隆烦恼的同时也有种沾沾得意的感觉, 毕竟这么高傲的李晓夏可是嫁给了他,可惜就是太不懂事了一点。   还说什么他给她戴了绿帽子给她丢人了, 男人有点这种事不都挺正常的么?   戴绿帽不也都是落到男人头上才有这么个说法?   可事到临头祁云这么一说,钟隆那脑袋跟突然就想到了这茬,就跟原本被挤扁空气的瓶子突然被打开了瓶盖似的, 被空气一冲颇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一刹那先前没想到的全都一股脑蹿进了脑袋里。   祁云如今的身份,祁云认识的那些人脉,不说别的, 就单单是中午来的那个郑凯旋就够他跟他爸喝一壶的了。   还有那个诺贝奖,这个钟隆自然是听说了,那可是他们华国第一个领到这个奖的人,要是他真把李晓夏跟祁云牵扯到一块儿,说不得祁云真要为了自己的名誉走司法程序。   钟隆抖不起来了,刚才那气焰嚣张的模样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转眼就瘪了,“祁云同志,刚才我可能没说清楚,那啥,我就是想着你们都是认识的,原本我也想着找位女同志去帮我劝晓夏,可这不是临时不好跟女同志随意搭话么?”   李晓夏在一旁嗤笑一声,双手环胸斜着眼看人,鄙视的姿态清晰得完全不屑于掩饰。   钟隆气得捏紧了拳头,可面对祁云,钟隆不得不僵硬的扯出个笑。   “你不是个很时髦很开放的人嘛,拉女人小手都是普通朋友,找人搭讪聊天不是很正常吗?”   李晓夏在一旁继续吹冷风,钟隆气得僵笑都扯不出来了,回头狠狠瞪了李晓夏一眼,李晓冬上前将妹妹往身后拽了一把,做出保护的姿态阻断了钟隆的视线。   确定这两人打不起来了,祁云也没继续呆下去的想法,摆摆手搭着江河的肩膀准备走人,“这种男人,啧,小河,咱可不能学他,有这种男人可以感情不忠但女人必须三从四德想法的男人,那就是脑壳有病。”   江河受教的认真点头。   “冬子哥,那我们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咱们村的人怎么着也不能被外面的人欺负了。”   祁云也是看在李晓冬那么护着他妹妹才开的这个口,要不然就李晓夏那态度,祁云还真懒得管。   跟三观不正的男人吵架,那都是徒劳的,李晓夏看起来应该不止一次跟钟隆吵架了,可偏偏还是拖拖拉拉的也没掰扯清。   而且就刚才李晓夏那态度,分明就是更气钟隆感情不忠给她戴了绿帽,让她丢脸了。   这就跟男人发现妻子不忠之后也不气感情不忠,而是气自己被下了面子,走出家门要被人嘲笑。   钟隆估计也跟李晓夏在这方面观念有些相似,一个是大男子主义,一个是大女子主义,倒是阴差阳错两个人碰到了一起,还组建了一个家庭。   祁云不是大男子主义者也不是大女子主义者,我爱的人自然就多包容几分,我不爱的人那就众生平等,不要站在任何立场去想别人应当怎样不应该怎样,谁也不是世界主宰。   李晓冬点点头,跟祁云笑着说了声抱歉,今天这事儿无缘无故就扯到了祁云头上,李晓冬心里确实是很愧疚的,虽然他现在还没搞明白钟隆干啥非要找祁云来劝自己妹妹。   李晓夏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祁云一眼,可这会儿隐约听见祁云走到江画眉身边轻声跟江画眉说话的声音。   李晓夏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祁云弯腰把如意抱起来,另一只手牵了那个女人的手,侧着脸笑着弯腰凑过去说了什么话,逗得江画眉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捏着拳头捶了他一下,旁边江河牵着平安跟在后面。   收回视线再看见还在眯着眼蹲在地上摸索着试图找眼镜的钟隆,李晓夏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恨不得抬脚就把钟隆给踩进泥巴缝里再也没人能看见。   看不见了没了对比,她也就没那么丢人现眼了。   李晓冬看不过去,蹲下身帮钟隆看了看,最后捡了个镜片全都碎掉只剩下两个变形框子的架子。   钟隆摸着被踩成一个平面图的镜框愣了愣,最后默默把框勉强收起来,然后塞到衣兜里。   这会儿的眼镜框用料都挺实在的,就算是变形了拿回去让师傅拧回来也能继续配镜片,眼镜可不是便宜货,要是别人给他踩碎了钟隆肯定不会罢休。   可现在明显是祁云踩碎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钟隆只能自己认了。   因为没了眼镜,再加上刚才又被祁云吓唬了一回,钟隆彻底蔫了,再没了刚才当着大舅子的面都敢指着李晓夏大声指责的气势了。   没办法,祁云跟他这个大舅哥关系可不错,要是真惹恼了大舅哥,回头到祁云那里一说,他在衙门里的工作说不定就要被撸掉。   另外他爸他妈的工作也都危险,听说当初李家镇公社的一个主任如今可就是在市教育局那边呢。   越是想得多,钟隆心里就越是发紧,万万没想到李家还真是惹不得的,当初他们一家子可没少给李家冷脸子,就是他爸妈当着林春花李继国的面说些指桑骂槐的话也不是没有过。   万万没想到,当初他们踩着李家人的脸时那可真是在踩钢丝啊,当初李晓冬在城里上学时来单位找他谈话时钟隆还特别恼恨这人让他没面子,这会儿想想他这个大舅哥还真是好性子。   钟隆一路自己吓唬自己,等到了老村长家里再见到老村长跟张奶奶,那可真是要多孝顺有多孝顺,这还是老村长老两口第一次感受到孙女婿的尊重呢,一时间也是莫名其妙。   李晓夏在后面看得一路冷笑,脸色变来变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李晓冬有心问问妹妹到底什么个想法,照李晓冬的想法是这日子肯定是不能继续过下去了。   今天妹妹挠了钟隆一个大花脸,回去之后钟家的父母肯定是不会轻饶了她,即便是有他们娘家撑腰,再加上有个儿子,可免不得要受些闷气。   不过路上的时候有钟隆在,等到林春花热情的给钟隆打了水洗漱好又领到了今晚要睡觉的房间,李晓冬趁机叫了李晓夏到院子外说话,“晓夏,钟隆怎么会想到让老祁来劝你?”   李晓冬想来想去,还是把猜疑落到了自己妹妹身上。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钟隆跟祁云本来就没啥接触,再加上这些年李晓冬也知道自己妹妹还对祁云有些过度的关注,所以李晓冬免不得就要往这上头想,是不是妹妹心里还惦记着祁云的事儿被钟隆知道了,所以才会让祁云来劝,让他妹妹彻底死心?   李晓夏冷笑一声,心里对于哥哥的蠢有些不耐烦,可到底还是耐着性子的简单说了一下,“这人是想要故意让祁云来找我,然后顺理成章说我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把这事儿当把柄抓在手里好拿捏我呢。”   李晓冬眉毛一竖眼睛一瞪,这一瞬间真的是感觉一股气冲到了头顶,脚下步子一转就想要往房间里冲,揪出那被他老娘好声好气伺候着回屋睡觉的钟隆好好揍一顿。   “别惹是生非的,这会儿你敢进去动他,信不信爸跟妈要先那棍子抽你?这两人早就不是咱们爸妈了,简直就恨不得钟隆是他们亲骨肉。”   李晓夏两手揣在衣兜里也没转身拉李晓冬,就是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段话,却是犹如带了冰坨子的水往李晓冬头上兜头泼了下来。   原本怒火中烧的李晓冬瞬间冷静了下来,左思右想没个法子,最后只能沮丧的叹口气,“晓夏,我跟爷爷奶奶都是一个意思,要是你觉得过不下去了那就尽管回来,现在社会开放了,离婚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你还年轻,长得也好看......”   “能有人家江画眉好看?年轻?我现在跟人家站一块儿都跟阿姨似的了,谁知道我比江画眉还要小几天?”   李晓夏话里夹枪带棒的,噎得李晓冬没话可说,叹了好几口气,最后从兜里掏出烟盒摸了支烟出来,捏在手里有些烦躁的捏来滚去,“晓夏,你干啥非得跟人家比?”   “我怎么不能跟别人比?我有哪点比她差了?我就闹不明白了,你们男人怎么都喜欢那种走在大街上流氓最喜欢去调戏的长相......”   “李晓夏!”   李晓冬语气严厉的呵斥了一声,阻止李晓夏继续说下去。李晓夏别开脸翻了个白眼,明显不服气的表情。   李晓冬深觉跟这个妹妹完全谈不下去了,另一只手摸出火柴盒,抖出根红脑袋的火柴,烟叼到嘴上,一手护着一手擦燃火柴眯着眼把烟点上。   深吸了一口烟,李晓冬甩灭火柴扔到了地方,收好火柴盒,吐出一口烟,语重心长的说了最后能说的话,“晓夏,不管你怎么决定,自己想好吧,日子好过不好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没人活该欠你什么。”   不管是当初的选择还是现在的选择,他跟爷爷奶奶能给的就是支持她的决定,有爷爷奶奶在,他现在也长大成人了,要是李晓夏真不想听从林春花跟李继国这对父母的话,其实根本就不困难。   说完这些话,李晓冬嘴里咬着烟满脸沉闷的回了隔壁院子,自从他跟王大梅结婚以后就由爷爷做主把房子划分给他了,他们原本的房子不算太好。   林春花他们偶尔回来一次也不会回老房子住,都是在老人这边凑合着睡,毕竟顶多也就一两个晚上。   李晓夏看着李晓冬出了院子往隔壁房子去的背影,沉默良久忍不住嗤笑一声,装什么好人,都是有自己家庭的人了,心里当然更看重的是自己的妻子儿女,谁还会管她这个妹妹要死要活?   李晓夏仰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眨了眨眼把落泪的感觉逼回去,而后转身进了堂屋,也不洗漱了,直接去了爸妈的房间,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等到林春花伺候着自家男人洗好脚回屋里一看,顿时气得抬手就隔着被子给了李晓夏背上一巴掌,“你这孩子,自己的男人儿子不去照顾,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要去照顾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我可不想半夜睡着了被人给掐死。”   这话说得林春花心里打了个突,想想钟隆那脾气,再想想钟隆脸上被自家闺女挠得满脸开花的样子,林春花最后还是出去让李继国去了女婿那边,自己跟闺女睡了一张床。   这刚打了架,两口子再往一处凑,怕是今晚上还得再干一架。   林春花两口子一人一边的先劝着,李继国那边劝得如何暂且不知道,反正林春花这边说了大半宿,李晓夏都没翻一下声给个回应。   李晓冬回去的时候王大梅刚给两个孩子洗好脸跟脚,看见李晓冬回来了,王大梅连忙把还在咯咯笑着玩洗脚水的孩子一边一个夹在咯吱窝下面扔到床上,泼了水又给李晓冬打了热水,“咋了,满脸愁闷的,又被你妹子给气着了?”   李晓冬扔了烟屁股,站在门口拍了拍衣服,感觉身上的烟味儿没那么浓郁了这才跨进门槛,接了王大梅拧好递过来的热毛巾,“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王大梅性子直爽,待人也都是讲究一个你对我好我就加倍对你好的想法,有什么事儿都是直接跟李晓冬说,无论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   当初听见村里有人说李晓冬在城里学校跟谁不清楚,王大梅一板一眼的就问李晓冬,连是谁说的这个话都说得一清二楚的。   李晓冬每次从学校回来给孩子们带礼物的时候还记得给她带,王大梅高兴了就凑过去吧唧亲他一口,咧嘴直接说自己感觉太幸福了。   有这种媳妇,只要是三观端正点的男人都会觉得很满足,更别说李晓冬去城里念中专的时候乡下家里家外都是王大梅一个人一把抓,两个孩子也教育得很好,便是爷爷奶奶那里王大梅平时也是照顾得十分周道,可以说李晓冬跟老村长张奶奶他们平日里就没有不舒心的时候。   可但凡事儿跟李晓夏或者林春花他们扯上关系了,家里这三个人保管脸上多多少少都有点愁闷。   所以王大梅不用问都知道李晓冬这愁闷的脸色是为啥。   李晓冬一想好像也是,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张苦瓜脸总算是没了,“是啊,也不知道他们这好好的日子不过,打打闹闹的到底想要个啥。”   李晓冬洗了脸把毛巾放回洗脸盆里清洗好,然后扭头把毛巾晾到了堂屋墙上拉的线上,王大梅手脚麻利的把水倒到了洗脚盆里,摸了摸感觉不够热,又拎了装热水的水壶往盆里兑了些热水,“要是你真能想明白,那你还不得跟他们成了一样的人了?那我可宁愿你别想明白,要是你也成了那闹闹腾腾的人,我就带着娃娃们单独立了门户自己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去。”   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惹得李晓冬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了,不过这话李晓冬还是信的,王大梅这人一般不会开玩笑,这些问题上更不会。   李晓冬相信要是他真成了钟隆那样的人,他家这个媳妇保管第二天就要把他踹出家门自己关上门过小日子。   笑过了又是惆怅,要是晓夏能像他家大梅一样多好啊?不过人么,就是因为思想观念不一样,所以才是独立的个体。   李晓冬索性也不去想了,万一琢磨着琢磨着真把自己变成那样的人,那他可就要成个孤家寡人了。   “水够不够烫?刚才吹了冷风还是赶紧好好烫一烫,可别寒气进了身体里,要是以后你老了得了风湿腿走不动路,我可不会背你出去晒太阳!”   王大梅拎着水壶在旁边问,李晓冬原本觉得水温够了,可一听王大梅这话又觉得水温不够,“那再加点热水吧!”   最后泡完脚钻到床上的时候,李晓冬一双脚都是通红的,还有点麻呼呼的感觉。   祁云那边一家五口回了家,在堂屋里倒热水洗漱的时候祁云也没避着江河的意思,把钟隆那点打算给说了一通。   “这钟隆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女人似的,搞些这种阴损的小动作。”   强行往自己脑袋上扣绿帽子,就为了掰回一局拿捏住李晓夏的把柄,这种夫妻还是夫妻么?江画眉觉得难以理解,而且还觉得钟隆这想法十分神奇。   祁云被自家媳妇这个“女人”的形容词给弄得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揪了揪江画眉搭在胸口处的长辫子,“傻姑娘,你自己不也是女人?哪有这样损自己的。”   江画眉也反应过来了,忍不住也跟着笑,也就只有在家里的时候江画眉才没了在外面八面玲珑的情商,特别是在祁云面前。   或许是潜意识里想要被自家男人宠着,所以多少有些显得傻乎乎的。   江河跟平安已经完全对这种程度的狗粮免疫了,也就如意好奇的歪头去瞅了瞅妈妈的辫子,看起来有点蠢蠢欲动,结果毫无疑问的被爸爸一巴掌呼在脑门上,如意也就明白这个动作他不能学了。   嗯,有些动作是只有爸爸才能对妈妈做的,要不然可是要被惩罚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小子,有些事儿是只能跟你自己未来媳妇做的,可不准把手伸到你爸的媳妇身上!   很久以后....   如意:爸,我对我未来媳妇做了只能在自家媳妇身上才能做的事儿了,我想寻摸个时间把她正式变成我媳妇【嚼口香糖吹泡泡 第152章 回怀城   晚上祁云就势让江河了解一些人奇葩神奇的想法, 以后独自出去了也不至于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这上面, 万一因此而吃了大亏,那才是要憋闷一辈子的事儿。   村里本来就没有秘密,第二天全村儿的人都知道昨天主道上老村长家的李晓夏坐在她男人身上挠人,因着当时李晓夏被气得发懵,根本就没有顾忌到别的,所以村民们也很是顺利的终于知道为啥李晓夏跟她男人合不来了。   “怪不得昨天两口子来吃饭都一前一后的,看起来村花还根本不知道她男人跟孩子要来。”   以前大家还说李晓夏是村花,那会儿多多少少也有点真实的称赞在里面, 可现在李晓夏都嫁人了还这么称呼,其实就是有点讽刺调侃的意思了。   人类社会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东西,即便是世界上最聪明的脑袋也研究不透, 比如说代沟这个问题,这不是年龄层次的封闭与排外, 而是一种十分智慧的大致性分类。   就李晓夏跟钟隆两人这事儿, 像是淘青唐思甜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则多是骂钟隆不是个东西,便是王大梅都拍着大腿表示要是自己家的冬子干了那些事儿, 不用第二天,当天她就要把人给撵了。   可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像是王婶子她们这一代的, 基本就是觉得男人虽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更大的错还是李晓夏。   这都结婚生子了,当然是要对男人好一点,那一张冷脸男人一时半会儿看看会觉得新鲜, 可天天看夜夜看,也怪不得钟隆要出去找其他年轻小姑娘了。   再年纪大一点的活得心胸开阔点的,则是跟张奶奶那样了,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决定,这过日子啊就像是喝水,冷暖自知。   钟隆第二天就回了城里,孩子留了下来,林春花跟李继国就怕钟隆回去之后气不过,再被外面的小姑娘吹吹枕边风真起了离婚的念头,所以很快也收拾东西带着外孙回城里了。   原本他们想的是留在家里多呆一天,好好劝劝李晓夏,可惜李晓夏要么就是一个人出去不知道去哪儿瞎转悠去了,要么就是回家进了房间把门从里面一拴,拒绝跟他们有任何深入的交流。   吃饭的时候倒是能见到人,可惜林春花跟李继国一开口老村长跟张奶奶就直接拍桌子让两人吃饭的时候别闹腾。   看来看去发现自己再留下来也没办法劝得李晓夏回心转意,两人这才一商量就干脆早点回城里,借着送外孙回钟家的由头好歹先去探探风声。   林春花两口子一走,李晓夏这才没有专往偏僻的地方躲了,但是没过两天李晓夏自己也受不了村里那些婶子婆姨的话,气得跟人吵了几架,也背着包走了。   “那些人啊,居然跟李晓夏说男人没几个是不偷腥的,这话简直就是瞎了眼,咱们家里的男人难不成都偷腥了?”   “我都搞不明白她们是咋想的,居然还有人说钟隆在外面不老实,追根究底还是李晓夏的错。”   “婶子她们都是劝和不劝离吧。”   “淘青姐,要是你也成了她们那样的人,那我以后可不跟你好了。”   唐思甜皱了皱鼻子,抱着自家宝宝有些娇气的跟淘青撒娇调侃。   淘青连忙笑着腾出挽毛线球的一只手去戳了一下唐思甜额头,“我可不敢有那样的想法,要不然咱邱校长第一个就要考虑把我给换掉了。”   水月村小学如今待遇好又受上面重视,邱北也一心搞好,所以对在校任教的老师三观思想方面同样不肯放松。   一旦发现有谁透露出三观不正的思想,首先邱北就会去走访了解,要是事实属实,情节不算严重的就好好专门在思想三观上进行特训。   若是情节严重的就会直接调离本校,调任报告上邱北也会特别注明原因,接收的学校要是介意的话就会拒绝接受,不介意的那邱北也就没办法了。   毕竟这会儿教室的工作还是铁饭碗,邱北也不能说把人彻底撸下去就真能撸了。   “说真的,无论谁说什么,都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但是那些婶娘所谓的男人在外面乱来,只要还惦记着家里婆娘孩子就好了的说法,我听着也怪难受的。”   江画眉叹了口气,心里因为刚才忍不住把这个事儿设想到自己头上,所以难受得紧,垂眸继续手上不停的挑选梅干菜。   这些都要挽成一小把一小把的塞进一个小坛子里,再一层一层卡上篾条带回怀城。   当初凝开芳过来蜀地那回就喜欢上了梅干菜,这回他们也没什么行李,江画眉就想着给婆婆带些蜀地土仪过去。   这话说得淘青跟唐思甜也没了谈这个的兴致,淘青话头一转,转而谈到了孩子身上,说说自己在学校教幼儿园时遇见的一些孩子们让人哭笑不得的行为跟话语。   做了母亲的女人,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孩子这个话题,果然一时间气氛又火热起来。   白天祁云带着平安如意以及江河一起去邱大爷那边凑了村里几个老爷子的场子。   所谓的场子就是他们聚会下棋的活动,邱大爷这个臭棋篓子可是很高兴祁云能回来再帮他大杀四方的。   邱北其他方面很优秀,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基因遗传有关系,邱大爷下棋不行,邱北更是烂得很,幸好邱北自己也不喜欢下象棋,要不然水月村就得多一个臭棋篓子了。   晚上睡觉前江画眉一边整理行李一边跟祁云说了白天她们几个女人的闲聊,最后感慨道,“要是我没遇见你,说不定随便嫁了个庄稼汉子,再过二三十年我也要成为王婶子他们那样的人了,想一想还真可怕。”   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变化自己本身还一无所知,并且坚定的认为自己的观念想法就是对的。   祁云坐在书桌边写东西,闻言停下笔挺了挺背,“放心吧,要变也是咱俩一起变,我肯定紧追老婆大人的脚步。”   江画眉没好气的用手上叠好的衣裳拍了祁云后脑勺一回,“去,就会贫嘴。”   “冤枉啊老婆,我也就在你面前贫嘴,你看我在外面对正经,对别的女人也是半眼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说罢放下笔站起身走到江画眉身后,俯身把又微微弯着腰把衣服放进包里的媳妇给一把抱进了怀里,嘴凑到媳妇耳边故意用气音说话,“老婆,我这么乖,有没有奖励?”   江画眉挣了挣胳膊,这人死活就是禁锢着她整个上半身不撒手,江画眉只能扭头敷衍的亲了亲祁云脸颊,“别闹了,明天还要早起坐火车呢,你也赶紧收拾一下你那些书稿。”   祁云虽然白天会多花些时间去会朋友陪邱大爷,但是书稿也没有放松。   去瑞贵纳之前祁云就已经将完成的《众神》卷一交给了张总编——当年的张副编也顺利升职成总编了。   如今也已经一个多月了,兴华出版社那边应该会在腊月里年前正式出版发售,老规矩原本应该寄给祁云的试阅本也已经寄到怀城祁家了,这事儿还是前两天江画眉借用邱北校长办公室里的电话跟婆婆打电话商量回去过年的事儿时凝开芳说的。   今年祁丰跟余安安不会回老家,原本祁丰是想让余安安带着孩子回平城娘家过年的,可余安安舍不得他一个人大过年的冷冷清清留在部队里,所以干脆也不回娘家了。   反正娘家今年大哥大嫂也会回去,她是外嫁女么,反正余安安是真个一嫁人就胳膊肘往自家男人跟儿子那边拐了,拐得还特别理直气壮。   不过话虽这么说,祁丰跟余安安还是在往岳家寄年礼的时候多加了不少礼品,岳家有的婆家这边当然也不能少。   也就因为余安安也是有工作的,即便带着孩子她也能申请特约记者的工作,再加上今年祁丰部队里的津贴升了一大截,要不然那一小家子的开销怕是都要紧张得照顾不周全两边父母。   到最后祁云还是没能讨到好处,睡觉的时候都特别哀怨的直往江画眉那边挤。   虽然这些年祁云年纪往上涨了,别人看见祁云也会拍着他肩膀说他越老越成熟稳重了,可在江画眉面前,这家伙还是跟当初刚谈恋爱那会儿一样,一挨着她就总跟皮实的小孩儿似的就想往她身上黏糊。   江画眉被挤得实在没办法了,再挪可就真要被挤到床里侧的墙壁上了。   江画眉侧身面向身后一边挤她还一边哼哼唧唧的男人,黑暗里摸索着伸手抚了抚祁云的胸膛,一路往上,微凉的手掌像是一道轻风拂过,最后落在祁云凸起的喉结上。   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收到暗示的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幼稚的“嗷呜”低鸣,然后一收下巴就跟只大狗一样温热的气息凑了过来,于黑暗中准确无误的搜寻到那处柔软。   江画眉就乖顺的任由这个在床上由始至终都很霸道的男人把她压着这样那样,被掐着腰翻了个身侧脸趴在枕头上的时候,江画眉皱着眉咬着唇忍耐着那种难以形容到底是舒服还是难耐的感觉,心里模模糊糊的想,也不知道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会对这种事稍稍削减一些兴致。   虽然做的时候很舒服,而且全程她都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基本上是只要乖顺的配合动作就好了,可是每次开始之前江画眉总感觉没多大兴致。   可能真跟祁云说的,生了孩子之后自然而然就对男人没了那方面的想法吧。   当然,这个事儿江画眉也就只敢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想想,要是真说出来了,江画眉怕她家男人要委屈得抱着她的腰哭一哭。   第二天祁云他们的火车是中午十一点多从百里坳上火车,一家人也没在家吃午饭了,早上最后一遍确定行李没有落下的,然后该遮盖的都遮起来,该收进箱笼里的也收了。   箱笼里都放了足够一年挥发的樟脑,等到明年再拜托邱北媳妇进屋里收拾收拾再继续放药,江家的钥匙邱大爷都是放在邱大爷那边的。   “祁娃子,以后有空了就常回来知道不?”   “知道了唐大爷。”   “祁娃子,路上小心点,这些茶叶蛋给平安如意在路上吃,这是我家的老手艺,香得很!”   “老祁,以后咱们来平城了你可得招待我们吃住。”   祁云走的时候,村里跟当初祁云回来时的热闹程度那真是差不多的,毫不夸张的说,那真跟当初老百姓送解放军似的。   有人送饼干糖果有人送蛋送饼子,都是路上能吃的,像是菜干腊肉那些都是提前两天送的,能带走的江画眉都打包好了,不能带走的就转送给了几家亲近的。   村里人对祁云这么热情,除了觉得祁云有出息之外,更重要的其实还是祁云对水月村的念旧。   无论是在外面接受报纸采访还是出版书籍时的问答,甚至连他的生平简介里祁云都毫不遮掩的提到过李家镇水月村,对水月村的乡亲们也是十分的感激,这也让全国各地不少人都知道了他们水月村。   当初甚至还有市里面的记者扛着会闪光的黑漆漆大家伙来采访他们村的人哩,那可是上电视新闻的,可叫不少人羡慕死他们水月村的人了。   如今村里的人走出去,只要一说自己是水月村的人,那家伙,抬头挺胸昂着下巴,就跟自己瞬间一米九似的骄傲。   像祁云这样有大出息还不忘旧,甚至村里还因为祁云的关系得了不少公社上头的照顾,就凭这些就足够乡亲们对祁云热情友善了。   更何况远香近臭嘛,祁云如今跟他们离得够远,所以祁云当初在晒场打豆子时因为江画眉而直接怼海四婶一个女人的事儿如今也全然没有人再有别的说法了,全都觉得祁云维护自己的女人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还有人说祁云那是脾气正直,见不得碎嘴乱造谣的事儿。   总之即便以前一个村的时候有过说祁云不好的声音,这会儿也全都变成千般好万般好了,因为祁云已经走到了一个他们昂着脖子都要看不清楚的高度了。   平安跟如意趴在火车车厢下铺那里,双双撑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江河就坐在床沿上,一边看书一边照顾俩外甥,就怕孩子一时调皮滚到了床下。   祁云在对面下铺挨着小桌子的那边埋头修改稿子,江画眉则趴在另一头有些闲散的写写画画完善着一份商业计划书,脚翘起来一晃一晃的,时不时会碰到祁云的背。   偶尔祁云看完一段感受到那只脚撞过来的力道,反手抓住那只脚逗弄一回,惹得江画眉挣脱之后安生一阵,然后无聊的时候又忍不住晃来晃去的。   如今火车的车速还没提高,从蜀地到怀城就要三天两夜,主要是出川往南这边要过的山多,等到几十年后开凿隧道的技术越来越成熟之后直接以隧道完全代替翻山越岭之后,三天两夜的车程甚至能够直接锐减到两天一夜。   索性祁云他们各自都有自己消磨时间的事儿,要不然干坐着憋在一个车厢里,不说孩子,便是大人也有够难受的。   祁云这里慢慢悠悠颇为清闲,平城那边的张总编却是忙得不行,虽然张总编已经升职了,可对于祁云的事儿他还是一力包揽。   当然,这种事儿放在祁云身上,那可就不是张总编自降身份了,反而是抱上大腿了,反正即便是比格更高的出版社总编都恨不得取张总编而代之。   很多文学作家其实在市场上是不大吃香的,一般受众就是那些对文学有一定研究与喜好的文化教育程度比较高的少数人。   而祁云这个人却不费一拳一脚,只笑如春风提着一支笔就狠狠打破了几乎已经成为他们默认规则划分的界壁。   懂文学的可以从他的小说中研读出许多深奥的文学内涵来,注重小说故事阅读性的年轻人又能够从小说中获得足够的快感。   而且祁云的小说中这么魔力并不单单在国内生效,即便是到了文化差异巨大的国外,也同样能够占领一片天地挥洒自己的魅力。   之前的《时间旅人》风靡国内外就足够说明这一切。   祁云在瑞贵纳领奖后对那位记者说的话也早就已经在当时的诺贝周刊上刊登了,关于那些获奖文学作品的来历祁云也说了,甚至还顺便十分调皮的给自己即将问世的新书打广告打到瑞贵纳去了。   因为准备新书而创作出了能够获得诺贝奖的文学作品,单单是这一点就足够引起很多平时并不关注小说类读物的人的关注了。   而张总编作为有幸能够提前观看稿子的一员,还没出版发售的时候就已经激动得热血澎湃了,已经三十好几即将奔四的张总编都跟家里妻子说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十好几岁。   虽然最后还是被妻子打击嘲笑了一番,张总编也不气馁,第二日照旧跟进校对工作,尽量让书籍进入印刷阶段。   “总编,这回咱们首印多少本?”   张总编想了想,拍板定下一个数量。   属下愣了愣,有些迟疑,“总编,会不会太多?”   三十万本,确定不会砸在库房里?   张总编好像听了个笑话,“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去向领导申请,这个数目就凭云深先生的名号,领导一准会批准。”   只要是云深先生的作品,就不可能会砸在库房里,这可能就是出版社对一名作家最高的评价。   作者有话要说:   张总编:好激动好兴奋,好像找到了第二春【兴奋得苍蝇搓手手   张总编媳妇:第二春?很好啊,今晚别进家门,就在楼下凉亭睡吧【冷漠脸 第153章 生日   腊月初一邱大爷办的寿宴, 之后祁云他们又在村里停留了三天, 再在路上耽搁了三天,抵达怀城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初七傍晚了。   这会儿年味儿还不算太浓,要上了腊月二十里头街头巷尾的才会热闹起来。   来车站接人的依旧是昊斌,虽然修理厂跟货车队都很忙,可再忙也不能错过了接小舅子这等大事。   比起当初的傻气,昊斌这会儿好歹多了一种领导的沉稳,即便这种沉稳在挥胳膊傻笑的瞬间就荡然无存了,可至少存在过。   祁云这边刚到家, 那边张总编的电话就又过来了,凝开芳接电话的时候祁云他们还在吃饭。   虽然在火车上也是一日三餐的照常,可火车上的菜本来就有限, 过去过来都是那么三四种搭配来搭配去的,做法也是千篇一律, 吃起来肯定就不怎么可口了。   这会儿到家了喝上鸡汤吃上一口热乎饭, 瞬间就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所以说华国人谈什么都喜欢在饭桌上谈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我们从小时候开始, 每次出了远门回家,老母亲必定会掏空心思的给我们做一顿丰盛的热乎饭菜。   久而久之,饭菜也就给了我们一种家的感觉, 潜意识里就有了种放松的心理,这种时候再来谈事,可不就大家伙都放松了好谈了么。   “凝女士,祁云回来了没有?”   张总编也不好叫凝开芳大姐或者伯母婶子, 看年纪吧他也比凝开芳小不了多少,也就十来岁,可若是按照年纪来称呼吧,他以前跟祁云又是平辈相交,所以张总编一向是称呼凝开芳为凝女士,称呼祁海茂则是祁先生。   听见这个问题凝开芳也没反问对方找祁云啥事儿,盖因这问题张总编今儿都问了好几遍了,每次打电话来除了第一次还跟凝开芳寒暄了一阵之外,其他几次第一句话必定是问这个问题。   先前张总编就知道祁云是今天回来了,也知道祁云是下午到家,不过那边有点着急,张总编人又正好还在办公室加班,所以就总忍不住隔一小段时间就拨个电话过来问一问。   凝开芳之前还跟张总编说了,说等祁云回来了再给他拨回去,不过张总编好像情绪挺高昂的,克制不住的就是想要早点跟祁云说上话。   “回来了回来了,正在吃饭呢,我去给你叫他!”   凝开芳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之前她就保证了等祁云回来第一时间给他回电话,可年纪上来了,一时见到久未见面的儿子儿媳宝贝孙子,抱着如意就一阵亲香。   随后又跟儿媳妇说亲热话又安排祁芬祁海茂帮忙端饭上菜,一阵忙活下来可不就一时给忘了么。   张总编倒是没多想,毕竟这种情况他自己也深有体会,张总编平日里就是个会体谅他人的性子,再加上这会儿心情好,自然是啥都好说。   “云云,张总编找你有事儿,你先过来一下,今天下午都打了好几个电话了。”   电话筒那边的张总编听见凝开芳对祁云的称呼,一时忍不住笑了一声,外面谁能知道他们推崇喜爱的云深先生居然有这么个小名儿呢。   祁云放下碗筷就过来了,接了电话筒还有点纳闷,心里转瞬之间回想了一下出版社还有什么事要急着找他。   “老祁,你的《众神》已经印刷完了,领导拍板说首印三十万,另外刚才我们接到有关部门的指示,说是让咱们把《众神》的外文版也同时出版到海外,目前定下的有五个国家,据说是海外的人看见了你在瑞贵纳那边打的广告,曾经的旅人读者纷纷跑到书店去表愿,希望能够尽早上架你的新书。”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第一本能够走出国门还能说是试探,然而目前这一本还没有正式发售至全国各地,上面领导就让出版社这边准备翻译本了,这是要直接让祁云往国外走的意思啊。   也不怪张总编能这么激动了,毕竟多少文字版本都是从他们兴华出版社出去的,那书上除了祁云本人的信息以及小说的信息最多以外,剩下的可就是他们出版社的信息啦!   想想看他们兴华出版社也是冲出国门走向世界的存在啊,能不让人激动么?   “祁兄弟,等你回来以后咱们可要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   张总编一腔激动的心情发泄出来了,言行之间也透着股轻松的亲近。   祁云笑着应了,又跟张总编闲聊了几句,暂时敲定翻译的事儿,这才挂了电话。   “这张总编找你什么事?”   凝开芳帮祁云重新盛了一碗热汤,一边好奇的问。   “没什么事,就是新书要翻译几个文字版本,不过这些着急也没用,还是要慢慢来,我先把手上的稿子敲定之后再去翻译。”   祁云说得淡定,影响得屋里的人也觉得这事儿好像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一个个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就又转移话题热火朝天的拉起家常来。   第二天腊月初八,凝开芳跟江画眉一起熬了腊八粥,一家人也算是先尝了尝腊月的滋味儿,江画眉是腊月初九的生日。   中午凝开芳就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又叫了祁芬以及昊家的亲家奶奶他们一起在家里聚一聚,算是给江画眉庆祝二十六生日了。   原本应该是定在晚上的,毕竟这会儿大家白天都挺忙的,可惜祁云一回来就跟凝开芳嘀嘀咕咕说好了初九下午跟晚上都是他跟他媳妇的“二人世界”,凝开芳笑骂两声也就应了。   江画眉原本还不知道这些,婆婆要在中午请客那也自有她的想法,所以一直到中午吃完饭,江画眉原本准备收拾碗筷回厨房收拾的,结果祁云就直接拿了她的外套拉着她要出门。   “哎干什么?我还要去收拾厨房呢。”   江画眉往后坠着不肯走,一脸疑惑的看着祁云。   祁芬上午过来的时候就被妈拉着边笑边说了小弟的打算,这会儿祁芬笑着上前把江画眉手上的围裙给抢了过去,自己麻溜的给自己套好了,“去吧去吧,今天你可是咱们家的寿星,好好出去玩,家里平安跟如意也有人照顾,别惦记太多。”   说罢还帮自家小弟推搡着弟媳妇往门外去。   江画眉隐约明白了,扭头去看婆婆,对上一手抱碗一手冲她摆着让她跟着去的凝开芳,江画眉这才不往后退了,顺着大姐跟祁云的力道出了门。   今天的怀城有个晴朗的好天气,暖融融的太阳照在人身上,也才二月份居然就有了春天的感觉。   祁云下楼的时候就给江画眉把外套穿上了,帮江画眉抠好衣扣,祁云顺手将媳妇软软的微凉的手给握在了手心里,“看你这手凉得,等咱们回了平城好好养养,每年冬天都凉飕飕的。”   说着话,祁云把江画眉的手无比自然的揣进了自己衣兜里暖着。   在怀城这边,祁云一般不会去帮江画眉做厨房里那些事儿,在平城自己的小家里怎么做凝开芳不会管,可若是在婆家这边还那样,凝开芳再是性子豁达,免不得心里还是会克制不住的生出点疙瘩。   祁云知道婆媳难处这个事儿适应于任何性子的人身上,所以平时也会在这方面多注意一下。   当然,其他地方的事儿祁云还是会特别殷勤的搭手,这种殷勤不仅局限于江画眉这里,要不然之前那些谨慎还是白搭。   如今怀城这边的家里只有凝开芳跟祁海茂两口子,家里两个半房间,祁云跟江画眉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江河依旧带着俩小家伙睡。   所以晚上回房间之后祁云都会抱着江画眉一通心疼,搞得江画眉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只是帮着婆婆做些家务罢了,家里的男人们也不是那坐在家里就要当大爷供着的那种性子,即便是家里的公公祁海茂都会扎上围裙帮忙做家务,所以江画眉做的活儿真算不上重。   奈何自家男人就是觉得她辛苦了,回房之后又是捂手又是捶背的。   虽然江画眉一度十分怀疑这厮给她捶背揉肩其实是想趁机引诱她同意干那个事儿,可不能否认的是被自家男人这么心疼着,江画眉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我就是这个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画眉低头垂眸笑了笑,抬手将微风吹落的碎发挽到耳后。   “咱们好久没有这么单独出来约会了,当初第一次约会还是去供销社。”   祁云眯着眼笑着回首看身畔依旧美得让他满心满眼再看不见别人的姑娘,想想当初两人从认识到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还是未满十八岁呢。   一转眼,这个小姑娘就为他生育了两个孩子,真就应了那句话,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祁云的话也勾起了江画眉对曾经的回忆,脸上跟着露出个浅笑来,“哼,当初可是有人说要试试的,那语气,多勉强的。”   这会儿江画眉可是有底气去翻旧账啦,转眼居然就已经八年多快九年了,还好当初她相来看去的一眼就相中了这个人。   一开始也没觉得有多欢喜,就是看来看去最适合她的就是那个叫祁云的知青。   文弱一点没关系,反正她有一把子力气,即便是以后生了娃娃她也能想法子养活,再加上惦记这人一身的文化,那时候还傻兮兮的自己就直接跑去跟人发通知了。   现在想想,要是不是一眼就看中了喜欢上了,哪里就能说不出任何优点反而能看见一大堆缺点的时候就认定了这个人呢?   “我那不是被你吓到了么?成天就叉着腰嫌弃我这个那个的,结果突然就跑来通知我说以后要养我,还不准我多想想以后被媳妇养的生活能不能接受啊?”   祁云可不怕翻旧账,三言两语就逗得江画眉反而红了脸找不到话应对了。   两人先去按照惯例的照了张相,每年两人生日的时候都会去照相,不拘是祁云生日的时候还是江画眉生日的时候。   总归两人都是一年的,以后老了一看,都是他们每年的样子。   至于平安如意还有江河,也都有这个习惯,生日照相已经成了他们家的惯例,然后每年春节还要照一张全家福。   人阻止不了时间的流逝,但是可以留下美好的记忆,便是如意夏天过生日的时候都特意照了几张穿小裙子的生活照,江画眉就惦记着以后要给如意的另一半看呢,也算是一种未来增加婆媳感情的好道具。   照相的老板帮祁云跟江画眉拍了照,犹豫的看了祁云好几眼,祁云把照片的投递地址填写完,也没问老板什么事,牵着自家媳妇就要走。   老板也顾不得犹豫了,连忙上前叫住两人,脸上带着试探的笑,“两位同志,请问你们的照片我能不能多洗一张贴在橱窗那里?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用来做别的,只是留给客人看看。”   这两人难得长得好看,气质又体面,两人只是随便那么一照,可就是怎么看都好看,俗称的就是上镜。   老板就想着两人的照片要是往橱窗那里的玻璃上一贴,那不得多吸引些客人进来么?   虽然大家都明白这相片好不好看最主要还是看长相,可谁还能不假装把问题推到照相师的技术过不过关这上头么?   祁云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转头看自家媳妇,“咱还能给人当模特呢,媳妇,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给人看?”   江画眉噗嗤笑了一声,抬手捶了他一拳头,好好一件事儿非得让他说成这样,这人是故意的吧?   原本还有顾虑的江画眉想了想,自己跟阿云的照片被来来往往的人看,然后很多人就会知道她家男人长这个样儿,江画眉笑着点头答应了。   老板惊喜不已,连忙退了两人一块钱的照相钱,“两位同志放心,哪怕以后我这照相馆关门了,二位的照片我也绝对不会乱扔!”   这位老板自然不知道自己今天用一块钱买来的相片展示权有多珍贵,而这家小小的临海照相馆也在几十年后成为了怀城的一处云深先生故乡必去之地。   据说那家临海照相馆的橱窗里,可是有老板的爸传下来说要当做传家宝的照片,照片里是云深先生跟他妻子江女士年轻时候的模样。   这个保证倒是叫江画眉最后一点顾虑也打消了,那一块钱原本江画眉是要拒绝的,可偏偏祁云却伸手接了,“赶紧拿上,这可是咱们俩第一次当模特挣来的,今天我就用这一块钱带你玩半天好不好?”   今年特区那边的势头越发旺盛,越来越多的外资看准华国市场,纷纷在特区扎根落户准备尽可能多的抢占华国国内潜力无限的广阔市场。   而怀城作为东、西、东南三面都环绕着特区的大城市,再加上怀城本来就是南方经济重头,便是平同志都是偏爱怀城的,对待怀城的发展很是慎重,这也导致了怀城受到海外人士的瞩目。   怀城可以说虽然不是特区,但却是一个比之特区发展速度也不遑多让的存在,如今怀城街头巷尾少不了一些外国人,大多数都是从特区那边过来的。   有人是考察,但是也有背包客,祁云说要花一块钱带江画眉吃大餐看电影,江画眉还挺好奇他到底要怎么做。   祁云找了个路边书店,进去买了一支圆珠笔,又跟老板套交情寒暄客套一番要来了一张不要的废弃硬纸板。   “其实我是想要跟他借笔的,不过进去之后我看他比较抠门儿,所以只好花两毛钱买一支了。”   祁云看起来还对没能剩下来那两毛钱耿耿于怀,江画眉忍不住笑出声,祁云这人可是几千上万花出去都不带眨眼的人,现在为了两毛钱就一脸郁闷的碎碎念的样子,江画眉居然觉得他挺可爱的。   祁云见自家媳妇笑了,心里也高兴,靠在街边手臂垫着硬纸板,一手用圆珠笔写了几排字,一排一排写下来。   因为纸板的空间有限,而他又要把字体尽量写大写清楚一点,所以最后只写了八国文字,最后又把硬纸板翻过来,在背后用加粗加大的线条写了两排字。   “精通二十二国语言,怀城本地人,陪游、导游、翻译,一小时十块钱。”   这价格有点高啊,江画眉歪着头看明白祁云什么意思之后心里暗暗琢磨。   不过祁云看起来兴致勃勃的,江画眉也不会把话说出来打扰了自家男人的兴致。如今对外的汇率有很大幅度的调整,一美刀兑换一块五华国币。   祁云不要美刀,懒得跑去兑换。   花了两毛钱成本,祁云就开始举着牌子去询问街上三三两两的外国游客了。   这会儿对华国文化感兴趣的背包客其实挺多的,但是因为华语真的太难学了,所以这一点就阻拦了很多人的脚步。   然而这种情况在几年前的《时间旅人》风潮之后,华国热在西方国家又刮了起来。   很多人都知道了《时间旅人》的各个语言版本居然都是云深先生自己翻译的,顿时就对华国人有了一种很莫名其妙但是就是特别执着的认知,那就是华国人语言天赋太牛比了。   所以他们话语不好完全不是问题啊,他们话语不好,但是华国人外语好就行了嘛!   于是一波又一波的外国人蜂拥而至,便是祁云还在平城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个事儿,等到到了南边沿海之后,祁云才是真的切身体会到了外国人这波来得着实莫名其妙的华国热。   当然,现在祁云不觉得莫名其妙了,因为这简直就是他挣钱的好机会啊。   媳妇过生日的这一天,他靠着自己一身才华挣到钱,然后给媳妇一个罗曼蒂克的约会,简直美滋滋!   作者有话要说:   某某小姑娘:阿玉,今天婆婆给我看了你小时候穿裙子的照片【戏谑的笑   如意:哦,怎么样,我确实是从小时候好看到现在的吧?我早跟你说了,嫁给我咱们努力一下肯定能生出最好看的孩子【淡定脸 第154章 约会   这段时间怀城的外国人确实很多, 估计也是因为他们过完了自己的圣诞节, 而后又从特区那边进入内陆,想要感受一下华国人是如何过春节的。   有需求就有供应,原本还不到摆出年货的商户们纷纷挂上了火红的装饰鞭炮辣椒串华国结红灯笼之类的。   当然,其实商店里走货走得最好的还是那些缩小版的华国红装饰品。   因为这些方便带,还能当做小装饰挂在任何自己喜欢的地方,当做旅游回去送给朋友的礼物也适合。   祁云跟江画眉一路拿着个牌子转悠还是挺引人注意的,有看不懂外语的纯粹好奇的多看两眼,有看懂了最基本英语的则是笑了笑, 感觉这个招揽生意的方式还挺新鲜的。   江画眉跟在祁云身边也是大大方方的任人打量,当初在村里的时候因为长相问题江画眉其实对于别人的注视是很敏感的,可之后见了太多, 再加上自己出门在外铺展分店打点跟衙门那边关系,有了这些经历, 江画眉已经完全能够适应他人的关注了。   至于祁云, 不说也罢。   祁云也没有见到外国人就上前招揽生意,带着江画眉一路逛着街, 主要去具有华国特色以及怀城特色的街道,而后通过观察,最后圈定了一行约莫七八个人的年轻外国人。   这几个人穿着比较舒适, 脚步放松指甲整齐,女士们即便是出来随便逛逛也都有画妆,这说明他们有足够的经济支撑自己感觉舒服体面的生活。   精神面貌保持在一个对街边糖人小摊都能蹲半晌的状态,这说明他们对华国很感兴趣, 而如今又是初次来华国或者说怀城。   “哈喽请问需要陪游翻译吗?”   “暂时不需要,不过能留个电话号码吗?我们明天要去参观XX庙可能需要。”   “哦抱歉,我只做今天。”   “为什么?”   “因为我妻子今天生日,我要赚钱带她玩一天。”   祁云丝毫没有外国人认知里属于华国人的腼腆内向,反而大大方方的揽着身边漂亮的女士笑着直白的给予了回答。   这群人里的几名女士惊呼着笑着看了彼此一眼,低声说了几句类似“罗曼蒂克”的感慨,看着江画眉的眼神满是羡慕。   显然,没有女人会忍住不去羡慕拥有这么浪漫伴侣的人。   年轻男人们则是觉得祁云这个想法很酷,一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雇佣祁云。   当然,雇佣之前处于对祁云硬纸板上二十二种外语的好奇,七八个人七拼八凑的勉强用了自己跟同伴说知道的十几种外语跟祁云说了几句话。   他们有些只会一两句日常用语的那种,即便是听不大懂祁云的回答,但是发音跟流畅程度是不可做假的。   “哇噢云,我们能合影吗?出发之前我们说华国人语言天赋棒极了,我身边居然有人坚决不相信!”   有个铂金色头发叫托塔克的大男孩儿对祁云崇拜极了,当然,对极具语言天赋的华国人也向往极了,拉着祁云格外热情的拍着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希望能够合影。   祁云倒是第一次从外国人嘴里听到这个说法,他怎么不知道他们民族天赋?   “语言天赋?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嗨伙计,难道你不知道云深先生吗?他的《时间穿梭者》你知道吗?十几种翻译版本,居然全部都是他独自翻译完成的。”   说到自己的偶像,托塔克显然激动极了,他的同伴里也有人十分兴奋,甚至还跟祁云打听起来,“说起来云你会二十多种外语,比云深先生会的都还要多好几种。云深先生据说是怀城人,你们华国人过春节不是都会回老家吗?说不定你们认识呢?”   都是怀城人,都会很多种外语,所以很可能是认识的?   这个逻辑祁云觉得有点儿新奇,但是不得不说这群年轻人还真蒙对的,他确实认识云深先生。   江画眉目前只能听懂英语,对于法语只是在放缓语速的情况下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   这群年轻人是从小法来的,怪不得刚才对于祁云要挣钱给伴侣过生日约会的事儿大呼浪漫。   一群人因为知道祁云精通法语,所以情绪激动之下直接说的自己的语言,并且语速还十分感人,江画眉没能听得太清楚。   不过“云深先生”这个称呼还是让江画眉隐约明白了什么,忍不住侧眸看祁云,然而祁云脸上依旧的浅淡的笑,“认识倒还真认识,你们很喜欢他的作品?”   “那当然,云,你的问题太没意义了,难道在你们华国还有人不喜欢?”   “那你们知道明天云深的新书要正式在华国五大城市书店售卖了吗?咱们怀城就是其中的一个城市。”   虽然不是翻译版的,但是这也足够让这群年轻人激动得在街头就尖叫跳跃了,“为了云深先生,我一定要更努力的学习华语!”   “我也是,要不然以后云深先生的作品出来,咱们都要等翻译版,比华国人还要晚好几个月才能看到!”   “是啊那简直让人想揪掉自己的头发!”   经过爱好上的聊天之后,又知道祁云跟云深先生认识,一群人对祁云这个导游更是热情极了,祁云把硬纸板收起来夹在咯吱窝下面,然后让江画眉挽着自己的胳膊,一边挥手带着一群人去逛了很多处外国人甚至外地人都可能不知道的怀城旅游点。   这会儿这些地方还没有被规划成旅游景点,比如说一处封锁许久的园林。   若是外人,肯定是想都没想过要进去,但是祁云却知道里面有一片后花园,游廊也还完好,可以说如今还没有进行全面修复的园林对于想要了解怀城对华国也满腔好奇的托塔克他们来说确实是很棒的去处。   事实上祁云定的一小时十块钱的价格里也有带人去看他们从没想到能看见的风景画面,要知道这些可都是祁云为了自家媳妇定制的路线,当然是稀罕又好看的地儿,可以说谁雇佣了他都是赚到了。   “哇哦这里是废弃的旧宅吗?我们要去鬼屋探险?”   “哈哈探险倒不至于,我带你们去看当初那些富商的后花园。”   对于祁云的话托塔克他们都是十分信任的,祁云都觉得这群人也太相信他了吧?万一他是把他们带去找买家呢?   祁云可不知道这些人自己在外行走自然是有所依仗的,有的人本身身手就不错,有的人甚至还偷偷带了一些华国违禁的武器,只是因为现在特区那边搜查力度还没有几十年后那么严格,所以才让他们想法子带了进来。   好在祁云也确实没有坏心,再说了要是干坏事也不至于带上自家媳妇。   等到祁云带着这群人找到一处坍塌的围墙翻进去之后,托塔克他们看见里面那些红漆斑驳的雕花游廊半月拱门时一时间惊呼不断,托塔克手上拍照的动作也不断。   “我们这样翻墙进来会不会不大好?”   “嘘,我们只是来找我们家调皮的小猫。”   祁云这个借口逗得众人一笑。   这座园林还要五六年之后才会被政府记起来,然后就是简单休整,又过几年后,这里才会全面休整,作为怀城五大园林之一成为景点。   而中间的几年里,附近有不少人偷偷搬进来住下,里面很多建筑都被破坏殆尽,便是后来最富盛名的梅林也大多数在那几年里被当成了柴火砍了,很多都是后来补种的。   祁云想要带自家媳妇来看的是后花园那一片梅林,一月底的怀城,正是腊梅开得正盛的时候。   一颗腊梅树看起来光秃秃的不好看,但是一大片再夹杂着一些旁的不知名小野花,再配上周遭略带着点颓废的建筑......   祁云叹了口气,突然有点后悔提出挣钱约会的想法了,要是现在只有他跟他家小姑娘多好,这可不就是个幽会的好去处么。   “嘿云!”   托塔克笑嘻嘻的抓拍了一张祁云伸手帮江画眉拂落头顶腊梅花朵的找照片,祁云觉得这小子还挺知情识趣的。   嗯,好像有其他人在的约会也还好,至少有人帮忙拍照留念。   之后的半天时间里祁云带他们去的地方不算多,可哪怕其中的一处也让人有赚大发了的感觉,特别是最后祁云还带他们去了一处潮水冲蚀而成的海边洞窟,退潮的时候他们还光着脚下去捡了不少稀少的贝壳,托塔克还倒光了一瓶矿泉水用来装抓到的小海鱼。   “今天玩得真是棒极了,谢谢你云,我现在真觉得一个小时才十块钱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托塔克他们凑了钱,最后在跟祁云江画眉道别的时候笑着一一跟他们拥抱。   “嘿云,你就是云深先生吧?”   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姑娘笑着问祁云,祁云挑眉以询问的眼神回应。   “那个海边的洞窟,《时间穿梭者》里面可有一个地方提到过,我看了下环境,就算是你跟我们一样是忠实读者,可你对那里太熟悉了,就像去过无数回。”   “我有一本从华国托人买到的散文集,上面有云深先生的照片,因为是几年前而且是黑白色,所以刚开始我只是感觉有点像。”   当然,事实上在外国人眼里,东方人长相本来就几乎每个人都很像,所以一开始姑娘并没有往这方面想。   让她有这个猜想的除了洞窟,还有就是整个半天里祁云跟江画眉的相处方式,那本散文集最后的问答篇那里,谁都看得出来云深先生对他的妻子十分专情。   显然酒红头发的姑娘询问祁云本人之前就跟她的小伙伴们接头讨论过,托塔克一直紧张的瞪着眼看着祁云,祁云也没有故意隐瞒的意思,笑着干脆的点头,“很棒的观察跟联想能力。”   酒红头发的姑娘咧嘴一笑,转身跟同伴互相握着手高兴的蹦跶了几下,托塔克更是夸张的捂着胸口接连喊了十几声上帝。   显然感觉这结果刺激极了,他们居然跟他们共同崇拜敬佩的华国作家一起携手同游了半天!   “云深先生要跟夫人约会,这是我们的一点祝福。”   原本应该只给五十块钱的,不过托塔克他们一激动,恨不得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递过来的钱约莫能有两百多。   祁云拉着江画眉,只抬手拿了自己该拿的,“这可不行,今天是我给我妻子过生日,我赚来的可以拿,因为这是属于我的,若是多拿了,那就是用你们的钱给我妻子创造美好记忆,我会吃醋的。”   说罢眨了眨眼睛,而后挥手告别,“下午玩得很愉快,以后欢迎你们常来华国玩。”   “云、云深先生,你手里那张硬纸板还有用吗?”   托塔克叫住了祁云,小心翼翼的询问。   这块纸板一直没扔,主要是因为去过的地方都没有可以扔垃圾的地方,祁云这才一直拿在手里,见托塔克似乎感兴趣,毫不犹豫的拍到了大男孩儿怀里,“不用了,给你吧。”   托塔克惊喜的抱住,江画眉被拉着走了几步,还好奇那样一块废弃纸板有什么用,回头看去的时候刚好看见托塔克的伙伴们正在笑嘻嘻的围着托塔克要抢,托塔克犹如被流氓逼到墙角却依旧坚强不屈的小姑娘一样誓死捍卫自己的“胸口”。   “他们真有趣。”   江画眉回头朝祁云描述了一下,而后忍不住捂嘴笑得眉眼弯弯。   祁云脚下不停的拉着人离开,斜眼有些不满,“今天不准夸别人。”   江画眉笑得更厉害了,今年的生日是她过得最刺激的一次生日。即便是等到七老八十已经经历过很多很多次“最”之后,江画眉依旧对这次的生日约会记忆犹新。   这会儿也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祁云带着江画眉去怀城最有格调的西餐厅吃了一顿烛光晚餐,足足花了四十多块钱。   在这个粮食也才一毛多一斤的年代,一顿饭就花掉一个正式高级工人一个月工资,这已经算是奢侈消费了。   剩下的几块钱,祁云从西餐厅出来后就在隔壁花店给江画眉买了一束红玫瑰。   这会儿绝大多数人都还没解决温饱问题,鲜花店自然也是稀少得很,也就是像怀城这样的大城市才会在西餐厅这样高消费又讲究情调的地方才会有。   “要去看电影吗?”   “看什么?”   “唔,好像真的没什么好看的片子。”   祁云原本是准备最后一环带自家媳妇去看电影的,可惜在外面看了看海报,实在没什么感兴趣的。   这会儿可没有那种适合情侣看的电影,电影院里也是嘈杂得很,一群逃票偷偷钻进去的小屁孩儿笑嘻嘻钻来跑去的,也根本不可能给他们这些看电影的情侣任何一点摸黑亲热的机会。   江画眉也没什么想看的,每周一日的家庭日除了一家人出去走走,晚上也会去看电影,平城那边跟怀城这边影院的片子都差不多。   “要不然我们回去了?”   这会儿已经天黑了,街头的路灯一盏盏早已亮起,橘黄色的灯光从高高的灯柱上洒落下来,看人的时候都好像遮掩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不知你从哪里来,也不知到哪里去......”   街边的音像店为了招揽生意,调高了声音放起了如今最受欢迎的邓女士专辑,独特的甜腻歌声好似也带着糖果的甜味儿飘散到了街头巷尾。   祁云念头一转,拉着江画眉小跑着穿过电影院门口拥挤的人群,最后停留在不远处没什么人的空旷小巷口。   这里有半边被洒落的灯光照着,一半却又蔓延在昏暗里,音像店的声音足够让那带着柔情的歌声飘到这一方空阔里。   “我们还没有一起跳过舞,我教你好不好?”   祁云的脸恰好有一半被阴影遮盖,可江画眉却毫无障碍的仰头看进了那双闪烁着笑意与期待的眸子里。   对于祁云的邀请,江画眉总是难以拒绝的。将手按照祁云的要求搭到对方的手心里,一手被牵引着搭到了祁云肩膀上,一手被祁云以十指相扣的姿势扣在手指间,两人掌心相对,“其实跳舞的时候是不用扣手指的,只要松松的握着就好,但是我想跟你靠得更近。”   祁云放轻了声音,唇畔是满足的浅笑,眼眸里全是温柔与专注,把自己占便宜的举动明目张胆的解释清楚。   江画眉噗嗤一笑,埋头用脸蹭了蹭祁云胸口,仰头用唇碰了碰祁云坚毅的下巴,“正好我也想跟你靠得更近。”   于是祁云顺从自家媳妇的意愿,揽在江画眉细细腰肢上的手掌一用力,将人整个扣进了自己怀里,偏偏还要一本正经的在江画眉耳边喷洒着暧昧的气息嗓音低哑的指导对方脚下的步子如何前如何退。   这一刻这昏暗的巷口似乎自成一方天地,远处的歌不知什么时候放到了《甜蜜蜜》,歌声歌词相伴,甜腻程度更是攀升,“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祁云轻声跟着歌曲在江画眉耳畔轻唱,江画眉也不再听见那甜糯的女声,只留下祁云轻缓的歌声。   到最后祁云带着江画眉根本就没有再讲究舞步如何,就好像只是单纯的两人相拥,在巷口晃来晃去。   几首歌陆陆续续放完,偶尔祁云会跟着哼唱,偶尔江画眉也会唱两句,等到对面电影院人声嘈杂,两人忍不住拉开些许距离看着彼此,几乎是同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喂祁先生,我们没看电影,结果就吹着夜风在巷口瞎晃了一个多小时?”   一场电影基本就是一个多小时,刚才电影院人声沸腾了一阵,那就是里面的电影结束了,下一场电影也即将开始播放了,进进出出的人自然就突然多了起来。   “这可是我前世今生第一次犯傻,不过有你在,我很开心。”   “说得好像你真知道自己前世似的,打倒封建迷信!”   江画眉俏皮的怼了回去。   祁云故作严肃的掐着江画眉的腰肢把人稍稍拉开了一点,盯着江画眉的眼睛看过去,“我当然知道,哼,你男人就是封建迷信的产物,你要打倒我我绝无怨言,不过这里可是大街上,环境上不允许我被你打倒。”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已经深知这个臭男人秉性的江画眉还是隐约领悟了一点这家伙所谓的“打倒”是个什么意思。   这可是街头,虽然这里偏僻没人,里面也是死巷所以也不会有人路过,可是想想不远处巷子外就是大街,江画眉少不得心里生出一种大庭广众之下干了房里才能干的事儿,羞耻感压都压不住的冒了出来,“真是流氓!”   骂完了却又忍不住被这个话题带得发散了思维,江画眉仰头用食指去戳祁云的下颚骨,“那你的前世里有我吗?是不是另外娶了媳妇生了娃?”   说到后面似乎是被自己想象的画面给惹恼了,原本轻轻戳的动作变成了稍微带上了点力道的划拉,挠得祁云心里痒痒得很。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祁云抬手握住这根不安分的手指,“我的前世啊,还没来得及遇见你呢,所以人到中年都是老光棍,爹不疼娘不爱的,还有个跟我争家产的大哥,特别可怜。”   江画眉噗嗤一笑,趴在祁云怀里头顶直往祁云脖颈窝蹭,“哎呀你怎么这么会想呢,信不信我回去跟妈妈说,而且大哥还跟你争家产?哈哈当初大哥结婚前那茶缸子都要惦记着给你寄的样子,会跟你争?我看大哥欢欢喜喜全部打包还给你送货上门才更真实。”   送货上门是当初祁云提出的对客人的服务,饭馆跟客栈都在使用这个“外卖”项目,这也让很多客人对红灯笼十分喜欢。   江画眉用这个词来形容祁丰,祁云想了想,还真挺贴切的,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把人往自己怀里揉了揉,恨不得抱着人不撒手就站在这里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好想抱着你站到地老天荒。   江画眉:那不等二十四小时站完咱们就该废了,要是没人及时发现咱们,咱们就可以提前“共死”了。   祁云:......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哼! 第155章 八二年   江画眉当然不会陪着祁云真在这巷子口站到地老天荒, 毕竟家里还有俩娃娃一个亲弟弟呢, 往细节上说她今晚回去还要赶一个计划书。   等过几天江画眉准备再去深市一趟,上一次过去的时候还没准备好在南边儿城市撒种,这回江画眉可是把资金都已经提前计划好了,就等着去深市再考察一下市场就准备把红灯笼开到特区那边去。   当然,因为那边的特殊经济情况,江画眉也不准备完全走低端路线了,她准备在占据原本就具备优势的流动务工人口市场之外再往上层市场迈出试探性的一步。   之所以将深市作为尝试之地,也是因为这里的市场兼容性比北方城市更强, 而且江画眉也希望高端酒店能够在深市寻求更多学习从而得到最大限度的完善。   换句话说,江画眉已经把深市那边对高端华国古风酒店的投资当成了亏损项目,而这时候同时在深市铺开的低端市场饭店跟客栈就要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了, 能够让江画眉有更多的时间来对高端酒店进行调整。   可能会尝试失败,江画眉有了完整的几套计划倒是并不惧怕, 哪怕最坏的结果是最后提前铺开的分店盈利都无法缓冲酒店的亏损, 那时候拖垮了整个深市的摊子,那至少她能够从中学到更多更难得的经验教训。   或许是有祁云站在身后, 江画眉如今在生意场上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即便是一出手就是十几万几十万很可能最后负债累累她也敢放手去干。   最后晚上睡前居然是一个写计划书一个写稿子,对于这个约会结尾祁云是很不满的, 即便最后在床上得到了“被打倒”的补偿祁云还是抱着江画眉哼哼唧唧老半宿。   过了两天江画眉又带着江河一起去深市,祁云这边在家也接到了广远跟他说让他帮忙翻译一些外国文学作品的事儿。   这事儿说是让他帮忙,可对于祁云来说却是明显的帮助,单凭自己的能力能够购买到的外国有阅读感悟价值的文学作品是很有限的, 现在有了国家有关部门搭线从国外拿回来再转交给他进行翻译,这就大大的方便了祁云将自己的阅读范畴更大幅度的拉开。   虽然这样一来就会有点忙,但是祁云最不怕的就是忙,因为他总能在忙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节奏,如何让自己不过于劳累又能充分感受到那些事务带来的愉悦感,这可是门大学问。   腊月跨入中旬,祁云将第二卷修改完毕的稿子也给张总编寄了过去,而《众神》第一卷也已经在市面上火热发售。   可以说祁云是当今写作圈里的一个独特的存在,写供人消遣娱乐的小说故事的人自然是不少的,特别是这两年文革阴霾远行越远,各方面的复苏堪称迅速。   祁云的小说作品,若从故事文的角度来看,思想够大胆,剧情够严谨,而其中涉及到的世界背景框架也是亦真亦假,祁云对小说剧情高潮与平缓的把握也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从文学作品角度来看,小说中的人性值得推敲与深究,涉及到的假想理论看似荒谬,可懂行的人埋头一研究,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要开始自我怀疑了,因为研究的人跟随着笔者的思维,最后也同样得出了这样一个假想。   大胆想象严谨考据,这就是文坛前辈大师们对祁云的评价。   前一本风靡国内外的《时间旅人》,利用历史线索进行了时间空间上的假想穿梭,最后前后印证回归历史,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让人诟病的走势,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时空跨越的方法。   万事万物可进可退,为什么唯有时间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就连号称“万有”的地心引力人们都能靠着科技的力量去克服,为什么时间不行?   而今年春节前上市的《众神》,更是引爆研究者与普通故事读物爱好者的狂热。   故事的开端只是一个普通的华国古老神话,第一卷主要以华国为背景的寻仙求仙的故事。   看起来是祁云专注研究本国各种民间传说歌谣以及佛道典籍后写出来的,可到了第一卷末尾,却由一位远道而来寻找主角的神秘人物铺陈开了一个神话时代的全球。   据说云深先生创作这部作品时还研读过天文书籍,所以读者们不得不大胆猜测后续内容将会拓展到全宇宙。   想想神话时代的全宇宙,即便是那些一把年纪的神话传说爱好者都忍不住心生期待,也不知道作者会如何去铺展。   至于这本书会不会虎头蛇尾草草收场?   说出这样话的人定然是要被看过《时间旅人》的读者嘲笑一番的,只要是云深先生的作品,他们就坚信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在小说故事的世界里,云深先生就是那稳稳掌控一切的存在。   像是《众神》这种本身格局就十分广阔的作品,最忌讳的就是一出场就大篇幅描绘宇宙介绍各国神话时代的情况。   写小说,不管是再具有文学价值,首先要保证的还是故事的“可读性”。   若是要纯粹去追求曲高和寡的文学性,那就老老实实去搞专业文学创作。   小说故事,要是让读者一看就觉得头脑发昏捋不清故事脉络,那即便是用再多文学价值极高的文字去堆砌,都是一件失败品。   这一点祁云虽然没有太多小说的创作经验,但是作为读者,祁云多看几本就能总结出这些,所以他选择的是从华国本土神系作为开端第一卷主战场。   至于外国读者能不能看懂?   反正想要看的话就先了解一下华国主流神话传说跟体系就好了,咱们华国这方面的文化还是挺清晰的,并不存在无数捋不清差异巨大的各种区域性版本。   可以说这就是在吊着萝卜让驴跑了,吊之前还亲自扯着驴子的长耳朵跟它解释了一遍。   第二卷结束之后祁云还是开始了对第一卷的翻译,首先选择的自然是四大主流外语版本进行翻译,之后的小语种可以推后再译。   因为是自己的作品,再加上之前也已经翻译过一回《时间旅人》了,而祁云的外语能力也是相当扎实。   翻译出三十来万字的第一卷稿子,以祁云非比寻常的速度,过完年之后回平城,一直到四月份初,四国语言的版本这就完成了,打电话让张总编出来拿了稿子。   八二年,祁云准备潜心学习古乐器制作,另外就是将《众神》创作完成,同时也将每天阅读的书籍换成了相关部门那边送过来让他帮忙翻译成华文的各国书籍。   除此之外,祁云知道自家媳妇今年要学业事业兼顾主打南方特区市场,所以他也有意预留出足够的时间来照顾家里。   因着这些,去年一月里平大那边对他发出学位邀请祁云也暂时拒绝了。   文学系的博士学位祁云是计划要拿的,毕竟怎么说也是准备要代表华国站到国际文学舞台上的人,祁云自己不在乎那些,可好歹惦记着要给国家争光么。   在未来的计划里祁云也有向外发展考取学位的意思,不过那些都是长远计划。   如今琴瑟行那边还没有别的学徒,祁云答应了老何毕业之后要主职乐器制作副职文学创作,说到做到,祁云不至于因为临时的计划就忘掉自己答应过的事儿。   去年一月华国正式实行学位制度,今年的六月将会进行第一批次考核,产生华国建国以来的第一批博士。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参与这场历史,但是能够兼顾家里让自家媳妇安心搞事业,又能照顾两个孩子的学习,琴瑟行那边也能照顾到,祁云觉得已经值了。   上半年七月里,江河大一的课程结束,跟着江画眉一起往深市去了,经过半年江画眉频繁的来回奔波,极具华国古风的“青玉华庭”在深市已经初步站稳了脚跟,但是忙活的事儿却依旧不少。   江河补课班依旧在进行,但是因为江河交友广泛又兼之自己也在大学校园里,要撬墙角拉人还是很容易的,而且如今还有个合伙人广懋,所以补习班那边江河丢开手离开一阵也是没问题的,刚好跟着他姐一起去沿海帮帮忙涨涨见识。   下半年就要升任小学生的平安如今在家里也算是能顶事儿了,妈妈跟舅舅一走,平安就把今年上半年已经满了三岁的如意照顾得很好。   当然,事实上主要还是因为如意不是爱跑爱跳的人。   要说起来,如意对于看热闹搞小动作是十分热衷的,这种热衷可以说是从还在吃奶时就体现了出来,可偏偏能跑能跳了如意却是一屁股坐下就能在矮塌上用砂布打磨乐器部件一整天都不闹腾。   这一点可是把老何高兴坏了,如今他也没什么能教祁云的了,祁云如今手艺也成熟了很多,再过两年积攒一下经验就能赶上他那水平了,所以琴瑟行内外商铺里需要走的货也交给了祁云动手,老何自己专心致志的耐着性子去教如意去了。   琴瑟行也不是生意兴旺的那种,主要是这行就将就个开张吃三年,所以祁云的任务也不重,每天早上醒来照顾两个孩子洗漱好之后出去小公园走走跑跑锻炼一下,顺便在附近的早餐摊子上吃个早饭。   然后上午平安自己看图画书外加教弟弟认字,祁云则在房间里埋头写稿子,午饭不用在家里做,直接蹬着自行车载着两个孩子往琴瑟行那边去。   当初为了让江画眉方便出去卖吃食那会儿弄的箱子已经拆了,不过江画眉为了增加外卖这份进项,给包括其他城市分店在内的饭店都弄了那种带木箱的自行车。   为了防止有人把自行车弄去倒卖假装丢失,江画眉找出产自行车的厂子专门定制了他们红灯笼的名字以及小型图标印刻在不重要的杠身处,以此保证就算重新上漆填补也会留下痕迹。   送外卖的自行车外貌就是防的当初祁云弄的那样,虽然不能比得上当初祁云亲自手绘的那个箱子,但是也算是如今华国独一份。   红灯笼饭馆外卖队的一大特色,那送餐的员工蹬着自行车往街上一晃悠,行人第一时间就能想到红灯笼饭馆,这也算是一种广告。   后面的箱子拆了之后祁云给装了个加长小椅子。这会儿的自行车那可是真的沉,不像几十年后轻飘飘的,便是两个孩子坐在后面祁云推着走,这车都不会前后重量不一致而晃悠。   念叨了几年买车呢,到底还是在蹬自行车,张总编看见祁云蹬自行车都曾经笑话过他,就祁云如今能拿到手的出版费,一年几十万也是容易的。   如今一辆稍微好一点的车十几二十几万,要买也不至于念叨多少年。   然而荷包总是不够饱,祁云能说啥?   反正他一直以来都穷习惯了,没啥好说的。   “爸爸,今天我能去补习班吗?”   没错,江河跟广懋开的补习班就是很朴实的就挂着“补习班”三个字的牌子,便是在衙门那边注册都是注册的这个名字。   祁云其实挺好奇几十年后各种补习班该咋改名字了,毕竟要是他们用了补习班这三个字,可不就是在侵权了么?   不过想想也容易,全都改成XX学习机构之类的就成了,人们也不再习惯性称呼这一类机构为补习班了。   相较于每天都期待着下午能到何爷爷那里的如意,平安对古乐器兴趣不大,如今也就是一周除了武术之外,还有一个由亲爸祁云教导的兴趣项目:古琴弹奏。   当然,在祁云的计划里以后平安还要学习更多的乐器,不说精通,但是一定要略懂。   除了以后年少轻狂时便于耍帅以外,还能时不时的展现出一点才华牢牢吸引住未来伴侣,这一点祁云可以挺着胸脯的骄傲,这可是他自己的亲身体会,一定要好好传给孩子们。   如今一放假,平安就喜欢在没有兴趣课的时候往补习班那边去,有阿懋叔叔在,还有很多跟平安已经熟悉两三年的辅导老师,平安在那里还能跟着听课,学习到很多很有趣的知识。   如意嘟了嘟嘴,双手把着小椅子前面的护栏扭头看身后抱着自己的哥哥,“哥,你不看何爷爷帮我的小琵琶上弦么?”   老何自从发现如意在古乐器制作这方面既有兴趣也有天赋之后,就特别热衷于给如意制作缩小比例的各种古乐器,前几天还开始跟如意一起联手制作了个小琵琶。   说是合作,其实更多的还是老何边摆弄工具制作边跟如意解说,如意就一手拿个小部件一手拿个打磨用的砂布边听边摩挲,一老一小自得其乐,还挺认真严肃的。   平安有点为难的左右想了想,上次阿懋叔叔说今天可以给他带本生物解剖图,据说是外国谁谁研究公布的,还获得了诺贝奖。   跟爸爸得了一样奖的肯定特别厉害,平安很想看。   不过垂眸看见弟弟在胸前仰着脖子倒着看他,平安决定还是下次去补习班再看吧,阿懋叔叔应该不会带过来一次就又带走了,明天去吧。   “那我留下来看如意的小琵琶吧,如意要弹给哥哥听吗?”   “何爷爷说我还不能直接碰弦,不过何爷爷答应了要给我做指套,到时候就能弹给哥哥听了。”   哥哥答应留下来了,如意这才仰着头从下往上的冲身后的平安露出个笑,一口小米牙白晃晃的。   虽然姿势很清奇,可平安从上往下这么看过去,还是觉得自己弟弟可爱得让人想抱着捏脸。   不过也就是想想,比起小时候,平安现在很确定自己弟弟是男孩儿,男孩儿就不能掐脸乱抱了。   虽然还是很遗憾没有香软的妹妹,可惜爸爸说国家领导人都说了,人口要有计划的抑制增长速度,平安想了想,实在不能说让别人家里少生一个,让他们家多生一个,所以只能暗暗郁闷了。   到琴瑟行的时候老何已经等在大门外头了,远远的看见祁云那辆撑了个长条形大伞的自行车过来了,脚下往前紧着走了两步。   不过老何干咳两声,又停了脚步双手往背后一背,稳住了。   如意可是十分崇拜他的,老何觉得自己不能在如意面前丢了身为长辈的风度。   “何爷爷!你是来接如意的吗?我好高兴啊!”   可惜老何这里刚稳住了风度,自行车后座上的如意叫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伸开了双手要何爷爷抱。   老何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想法,连忙笑着下了台阶上前就把这白嫩可爱的小娃娃给一把抱了下来。   “师傅,如意都三岁了,看着不胖其实沉得很,别闪到腰了。”   祁云无奈的连忙双腿打直撑在地上稳住了自行车,让老何顺利的跟如意会师。   这话老何不爱听了,说得好像他有多老似的。   以后他还要收如意当自家的宝贝关门弟子,把他们老何家的琴瑟行全部交到如意手上,左右也就十几年,他可年轻着呢!   被师傅瞪了一眼,祁云无奈一笑,稳着自行车单腿跨了下来,而后一手掌车一手把平安抱了下来。   “今天到了一批新料子,你去瞅瞅,你不是说要搞那啥申遗吗?挑个好料做一套漂亮的。”   这就是让祁云把他当初搞篾编木工时那一套给拿出来了,最好能在展示的时候吓那些没见识的外国佬一大跳。   祁云有个老何十分不喜欢的毛病,那就是搞什么都要搞成艺术品似的,精致漂亮得能进展览馆,一开始制作古乐器的时候祁云老毛病又犯了,可是把老何气得好一阵,一再跟他说,咱古乐器讲究的是个内涵,不能搞得花里胡哨的。   这说法可把祁云给委屈得,哪里花里胡哨了?明明都是一些暗色花纹,镌刻的也是一些边角,他这个明明是低调的奢华嘛!   祁云不是个轻易妥协的,所以如今琴瑟行的熟客都知道了,想买好看的就找祁小师傅做的。   当然,也不能就说祁云做的单单是好看不好用,只是有些学古乐器的女孩儿更喜欢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意:爸我今天亲我们幼儿园小盆友了,是不是要娶她呀?   平安: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 第156章 申遗   老何都这么说了, 那就是让祁云放开手脚尽量把那套古乐器搞得高调奢华了。   祁云这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进了院子去后门挨着专门存放木料的院落仔细挑选木料。   华国古乐器几乎绝大部分的主体都是选择自然生长而成的木料, 因为华国古人认为,万物皆有灵性,树木在一年年的生长中会吸收日月精华,又记忆了自然中的各种声音,于是制作成乐器,音色中将包含有最自然纯正的声音。   申遗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有的甚至会长达八年才申请成功。   原本申遗这事儿并没有在领导们的会议桌上排队,就目前而言, 华国还忙着发展经济呢,已经冒险引进了外资,若是不能谨慎的掌控好外来经济冲击, 那开了口子的特区将不再是华国引进新鲜血液的通道了,反而将会成为垮塌堤坝中的“蚁穴”。   华国内部的姓社经济体制毕竟还处于一个摸索的状态, 而欧洲姓资经济体制却已经发展成熟, 这就像是一个小孩儿在自家的门那里开了一条缝,想要去观摩学习门外壮汉的一些自己能够用到的本事。   你不能保证打开门之后那壮汉会不会突然暴起闯进家门进行劫掠, 所以这时候国家机构就是孩子的监护人,要在旁边紧迫盯梢。   一旦发现壮汉有任何不对劲的举动,那么就要第一时间做好应急措施。   这种事已经把国家的大部分精力都占用了, 几乎整个华国都在往经济建设上面使劲儿,所以文化保护传承这方面就比较松懈。   唯一可以算得上的措施就是为祁云这个突然闯出国门的年轻作家开了一些方便的绿色通道,有种任祁云发展,必要时刻给予帮助的意思。   祁云同瓦西里分别之后虽然信件来往格外困难, 但是两人都是诺贝奖得主,在本国内还是很受重视的,辗转通过数十道双方驻外大使馆检查审核之后,信件还是能够送到彼此手中。   虽然时间上基本就是一年一两封信件来往的频率,但是两人对于这样没有断掉的来往就已经很满足了。   今年年初的时候祁云收到了瓦西里的来信,六月里,那边应该也收到了他拜托相熟外交同志随同信件一起带过去的竹笛,竹笛上挂了个精致小巧的手工流苏,瓦西里应该会喜欢。   先前在一起聊天的时候瓦西里就对华国文化十分感兴趣,祁云也向他透露出自己日产制作古乐器的一些小趣事,瓦西里很盼望能够在他们国家也能看见华国这些美好的东西,回来之后祁云就起了写信给领导人提议申遗的想法。   几十年后,小韩之所以能够无耻到抢了华国一件又一件文化传承,不过是凭借了两点,一是他们脸皮够厚会抱大腿。   他们的大腿很乐于看见华国人憋屈,于是作为年度最佳狗腿的小韩也就蹦跶得越发欢快,连亚洲文明与种族的起源都要招揽到自己国家去了。   二是华国没有提前引起这方面的重视。   祁云虽然自己能够做到不要脸的程度,可自认也比不过小韩,也不能说别人无耻我们华国也要跟着无耻。   这肯定是不对的,咱们要保持自己的美德,所以只能先打个时间战,提前把那些东西全都在联合国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   以后要是还有其他国家蹦跶出来说我们国家的历史传承自神话时代亚洲全是我们的祖先带领族人传播出去的,那我们就不用多说什么话,直接甩证就行了。   反正你嘴巴上痛快,我们自是岿然不动揣着手就当看了一场幽默剧就好了。   祁云并不知道他来到的这个时空是平行世界还是他前世时空倒退的几十年同一个世界,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   活在了这个年代,那么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是真实的就是他以及他的后代落地扎根的地方,而华国也将是他以及他后代永远的祖国。   该保护的保护该努力的努力,希望能够多尽一份力,让祖国发展更好更顺。   虽然就目前祁云的个人力量而言,有点像生日对着蛋糕许愿“世界和平”,但是有心又去实际行动了,总归能够自我安慰一下嘛。   今年年初的时候祁云就写了信,其实最后有没有被领导人平同志看见祁云也不知道,毕竟平同志每天那么忙,要是谁写个信都要他亲自过目,那就有点不现实了。   一开始祁云也没想到能一次就成功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回头再跟广远闲聊时询问一下这事儿,再想想法子继续写信表愿。   结果没想到信寄出去一周后,文化局那边就派了人来跟祁云接触,然后就是华国文化研究协会的筹办,而祁云也被邀请加入协会。   原本的华国文化研究协会应该是在两年后才创办的,如今提前了两年,依旧是由华国文化书院转变而来,文化部动作迅速的给予了批准。   而后交代民政局注册文化部主管,协会会长副会长也由华国硕果仅存的几位老先生里选出来。   原本上面还想给祁云一个荣誉副会长的名头,这头衔祁云可不敢接,厚脸皮跟自恋那都是对外的时候,对内祁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值得他推崇与尊重的老前辈还有很多,在同龄人中被当做领头人也就罢了,要是这会儿还能毫无羞愧之意的去接受了这份荣誉,祁云自己都想象不出那样的话自己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hold住。   华国文化协会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请,这些收集资料素材就有得让人跑的。   不过这会儿大家都是热情积极的,甚至还有很多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一把老骨头了还特别积极的带着学生背个黄布包带个军用水壶就漫山遍野的跑,去乡下去山上,靠着一双腿跑遍能跑的地方,就为了能够从一些家族里传承了老手艺的老人口中了解到更多文化传承。   而祁云跟老何这边分派到的自然就是古乐器制作工艺这一块儿。   在此之前老何从来不知道这手艺还能到联合国去申请啥保护,祁云跟老何说了很多,还把几十年后真实发生的事儿拿来当做举例假设,可把老何给气得不行,立马就拍大腿表示要发动自己的那些老朋友,大家一起努力,多多的把咱们华国的传承都给申请上那啥保护。   因为是用来申遗的,老何也是万分重视,一天陪着如意把他的小琵琶安好弦又调试好之后,老何也到后院帮着挑选木料。   “哥哥,我们也去挑吧,何爷爷说有很棒的木料,我也要挑几样打上记号,以后我长大一点手上有力气拿挫刀了我就要给你也做一架古琴!”   平安被感动得稀里哗啦,揉了揉弟弟一脑袋的小软毛,“好吧,那我带你过去,但是我们不能打扰爸爸跟何爷爷,因为爸爸说这次他们做的特别重要!”   有多重要平安也不知道,但是肯定很重要就对了。   如意仰头睁着圆圆的眼睛乖乖的点头“嗯”了一声,“放心吧,我不会耍赖跟爸爸抢的。”   反正何爷爷说了会给他留好木料等他长大的,这会儿如意也就是抱着去看看的心思。   后院存放木料的那个院子一般是不让人进的,因为里面除了木料还有很多工具部件之类的,琴瑟行的琴弦也都是自己制作的,后院就是各类琴弦的制作之地。   老何之前不带如意去后院,也不是说不准孩子们进来,只是担心里面一些东西会磕着碰着孩子,许多锋利的工具对于如今才三岁多的如意来说也过于危险。   看见平安带着如意过来,老何也就叮嘱了两句就没多管了,平安这孩子年纪小,但是特别靠得住,有时候比他爸都还靠得住。   这一点老何自然没说出来过,虽然他性子是比较任性,但是吧好歹祁云也是他第一个徒弟,又是他下一个徒弟的爸,所以老何还是决定按捺一下性子假装自己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琴的话就用咱们自己的那个进行表演展示,要送到联合国华方展览厅的咱们挑个最能代表制作工艺主流的。”   古琴主流指的就是桐木为面梓木为底,用梧桐木制作的琴身上漆之后会因为干裂产生不同的花纹,这就是有种“顺天而为”的思想了。   好的纹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何家以君子琴为主要传承,老何说用来展示表演的自家琴就是何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一架古琴。   古乐器的申遗自然不可能由祁云跟老何两个人去把所有古乐器全部展示一遍,虽然两人都会,且至少精通数种乐器,但是这就有可能会给联合国审理会一种华国就只有这么两个人会演奏的错觉,缺少说服力。   华国古乐器一共有多少祁云不知道,就算是老何也不敢拍着胸脯的保证自己绝对清楚,这次准备的一套总共有二十多件。   文化协会那边直接就准备主推华国主流古乐器,其他的以乐团形式展示。   古琴方面,自然是选了祁云作为何氏君子琴的展示者,这是不用再多做考虑的。   “弦需要重新制作一些,咱不能全走朴实风,该炫的技艺一定要弄出来。”   祁云补充说明,老何翻了个白眼,“什么朴实,那是返璞归真!”   似乎自从有了如意,老何对祁云的那种嫌弃的嘴脸又出来了,也亏得祁云性子是个好的,要不然还不得有种“有了后妈”的气闷感么。   如意小小的一个人偏偏两手环胸跟在旁边偶尔点头偶尔摇头的,虽然他表达的这些“个人见解”被他亲爹基本完全忽略,不过旁边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啥都好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么,总归少不了捧场的人。   一下午的时间,祁云跟老何商量着选定了几种木料,又用本子记下了后续需要跟进的各种材料,哪些乐器使用哪种弦,本子上祁云还简单勾画了基本设计图。   古乐器的设计图其实内部结构是肯定不能变的,经过了上千年的不断演变,如今在音色音腔上面至少目前祁云是没有改进创造的想法,画图主要确定的还是外观上面。   虽然没有上色,但是祁云素描功底不错,用一支钢笔三两下就能将乐器外观勾画得细致逼真。   “款式就先定下了,其他的咱们明天再来,我一会儿打电话让人送些材料过来。”   琴瑟行里也因为祁云的一力主张,终于安上了电话,这样至少也能有个不用跑过来就能联系到人的法子。   “行,那我回去之后把设计图再详细画一画,再交上去让他们看看。”   文化协会那边预计今年到明年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申遗的事儿,对古乐器制作这一块儿祁云虽然是负责人,但祁云做事喜欢更稳妥。   所以在成图阶段也会让上面的人看看,若是还有什么疑问要求,也好尽早沟通尽早解决,若是拍板确定了,那他们这边就要找人开始动了。   华国肯定是不可能只有他跟老何两个这方面的手艺人,既然是一个民族的传承文化,自然也要吸取其他传承流派的技艺。   老何那边也已经开始联系关系亲近又愿意把手艺拿出来的同行,准备后面决定好了再碰头,大家商量商量,共同把一整套给做出来。   要是以前,老何肯定是嘴皮子一撅脖子一昂就要冷嗤一声表示我何家琴行不需要外行指手画脚。   这回是对外的,老何就十分谦逊了,还主动给以往不大对付的同行打电话劝说大家一起合作,单单是这一点祁云其实就挺佩服的,老何对祖国的热爱,远远高出了对自己家族荣誉的维护。   当然,老何这么做,若是真有人觉得这是踩了何家琴瑟行的脸因此而得瑟,那样的人技巧上再厉害,恐怕制出的乐器也不会高超到哪里去。   越到一定高度的境界,制作人的手艺技巧已经不再重要了,毕竟到了那种程度谁还能在这方面不够优秀?   这时候反而是其中包含的人文精神更重要,那是一种外行人嗤笑“无稽之谈”而专业人士却推崇的“感觉”。   “何爷爷,你这次也给我留了好东西吗?”   离开后院的时候如意眼巴巴的等着爸爸先拿着本子去了前院,自己落后几步,伸手拉了拉老何的衣摆,然后仰着脸满眼期待的望着老何。   老何被这小眼神一看,整颗心都软了,原本严肃的长脸霎时柔和下来,抬手顶了顶下滑的眼镜,老何伸手揉了揉如意的脑袋,笑着点头,“那当然,每次来好料的时候我可都给如意挑了不少好东西特意留着呢,如意回家之后要好好锻炼好好吃饭,争取早日长大,到时候就能来琴瑟行做你想做的任何东西了。”   如意眼睛亮晶晶的狠狠点头,双手拉住老何搭在他脑袋上的手,“何爷爷你真好!”   一句话听得老何笑眯了眼,平安扭头看着一旁的老树,假装自己没听到何爷爷偷偷提前给如意挑了好料子。   要是让爸爸知道了肯定会觉得何爷爷偏心眼吧,哎爸爸真可怜,平安决定以后对爸爸好一点。   祁云可不知道这一老俩小在后面干了什么,把本子整理好就等着平安跟如意出来,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大门。   把本子塞自行车前兜里放好,又让两个孩子在后面坐好,自己上了自行车准备父子三人先回去。   “你看你这破车,我跟人打听好了,一辆那个啥兰的,十几万,我给找关系准备提一辆,到时候你就拿去开,出太阳还能遮遮,这刮风下雨的还怎么出门?”   当初连个打扫院子的人都不乐意雇的老人家现在家里又是收音机又是电视机的,前不久祁云还弄了两台风扇。   这会儿老何也不像以前那样排斥外面的东西进他这院子了,如今还准备赶超华国绝大多数人,走上有车一族。   祁云倒是不反对老何自己买车,不过要让他开走那肯定是不行的。   “那师傅你就先买着,再请个司机,以后有需要了我还能找你借来用用。”   祁云也没有太多必须要用到车的时候,若是有的话也一般是找范洋或者玉封借,广懋倒是也有,但是他那个是带着司机的,还是政府部门的专用车辆,祁云一般不会去借用。   老何不乐意,他自己一个老头子,那些聚会他一般是不会去的,要去也有人特意那排了车来家里接。   他说要买车就是买了给祁云用的。   虽然偏心如意,但是老何对祁云还是当成儿子疼,是祁云让他从当初那个没个亲近人的“孤寡老人”变成现在这样的,他们老何家的宅院也因为祁云而多了许多生活的气息。   说是师徒,更胜父子,除了给国家贡献的那部分,其他的家财老何花到祁云头上是一点不会心疼的。   要不是祁云放不下手里那支笔杆子,又恰好有了个如意,老何早就甩手把琴瑟行全都扔给祁云了。   虽然现在事实上跟全部扔给祁云也没差多少,毕竟无论是外面那些“代买”人脉还是圈子里的交情老何都已经全部毫无保留的交给了祁云。   从某方面来说,老何跟祁云两个都是倔的,老何在祁云面前默不吭声,准备回头把车买回来往你家巷子口一放,反正你不开我就搁那儿风吹日晒的,浪费也是你在浪费。   祁云这边早就留了一手,当初第一次忽悠住祁云拜师那也是祁云被老何耿直的外表给骗住了,这会儿几眼的功夫就能看清这老头子到底在打啥主意。   祁云直接找到了给老何当中间人提车的那里,然后把这事儿给暂时压下来,准备先让老何这边答应请司机自用了才给提车。   两师徒斗智斗勇,斗了得有两个来月,等到八月份的时候晒黑了一圈的江画眉跟江河回来时,却是没坐火车了,而是开了一辆兰陵小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老何:哼现在的徒弟啊真是不尊重师傅了,居然私底下压我的车【揣手仰头哼哼   祁云:师傅您误会了吧?我可什么都没干,是不是供货那边出问题了?【淡定的微笑 第157章 出差回来   “本来准备再过一阵子买的, 九月里不是你生日么, 但是这回下去刚好碰上了,干脆就买了。”   车是杜山那边派了个司机开回来的,到家之后那司机又坐火车回深市了。   原本要拿出二十几万买车也算不上多轻松,主要是摊子铺开了,“青玉华庭”之前一直都需要扯其他饭馆客栈的盈利过去填补投资,如今也才刚自给自足的持平。   目前红灯笼客栈包括深市那边今年才铺开的总共有十五家,饭馆要多一些,毕竟投入资金算不上大, 总共有三十二家。   因为开车分店的时候走的是资金可以迅速回拢的小规模,每个月纯盈利基本在两千到四千,又兼之店铺都是自己出资购买的, 前一年基本就是购置房产的钱回本。   算来算去,今年家里目前也就四五十万的流动资金。   如今再拿出一半来买辆车, 要是按照江画眉自己的想法, 她是不认为这个投资有多大必要的,还不如再趁热打铁将青玉华庭分枝到其他特区城市去。   但是想想祁云在家带着两个孩子就蹬个几年前的自行车跑来跑去, 辛辛苦苦挣的稿费也全部上缴了。   明明是个最会用钱享受生活的男人,却因为她这两年扩张生意而自发“勤俭持家”起来,江画眉自然也是心疼自家男人的。   刚好碰上了有一批进口车过来, 据杜山说这种车这样好那样好,江画眉干脆就给买了一辆回来。   至于再过两个多月祁云生日以及他们结婚纪念日的礼物,江画眉准备到时候再寻摸个好的当礼物就行了。   江画眉可不会像祁云那样搞浪漫,还没到生日呢就直接说了自己的准备, 不过祁云一点没觉得扫兴,反而十分高兴的缠着人期待起江画眉要给他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了。   “小舅舅,为什么爸爸不先看车,反而要问还没见影儿的生日礼物?”   爸爸缠着妈妈进了屋里,平安跟如意好奇的跟在小舅舅身边看车。   司机已经赶着离开了,小车就停在后院大门口,那边的大门外头就是一条宽敞的巷子,男人就没有不稀罕车的。   虽然这个车是姐姐买来送给姐夫的,可也算是他们家的么,当然要好好珍惜,江河正拎了一桶水找了一块柔软的布给车擦灰。   一路从南边开回来,这大夏天的灰尘可不轻。   车子还新的时候,对于男人来说那是比自家老婆都还需要小心呵护的存在。   江河的补习班搬去了外面店铺二楼,如今他们后院这边空出来了,江河跟平安他们都长大了,也需要个人空间。   祁云跟江画眉一商量,干脆一家子全都把卧房搬到后院那边去,那边空间更大,一家人也没分开。   理所当然的如此一来有客人上门也是在后院那边招待,渐渐的小院这边的大门反而成了院子的后门,小院也完全成了祁云在家里的个人工作室。   问这个问题的当然是尚且还没有吃够狗粮的小如意,江河跟平安无声的对视一眼,而后双双叹气摇头。   江河拧了毛巾埋头擦车,平安在一旁搭着如意的肩膀小大人一般一脸沧桑的回答弟弟的问题,“因为爸爸就是单纯的想缠着妈妈亲热,再贵再好的东西在爸爸心目中永远都比不上妈妈一根手指头重要。”   如意不是很明白,这个跟妈妈的手指头有什么关系。   不过可不能让人知道他其实没听明白,所以脸颊上还有两坨软肉的如意皱着眉头嘟着嘴两手往胸前一抱,假装自己也明白了,努力模拟着做出哥哥跟舅舅的同款沧桑表情包。   还别说,这法子也确实有效,至少又一次成功糊弄住了平安跟江河,江河看着两个外甥,就好像看见了当年尚且年幼的自己。   不过平安跟如意估计是因为“自幼熏陶”,所以对于爸爸妈妈的黏糊劲儿很是迅速的就接受了。   想当年刚开始那会儿江河还偷偷躲在被窝里特别害怕过,怕姐姐姐夫两个人太好了就会介意他这个外人打扰了他们的生活。   那会儿江河连姐夫给他二十块钱让他搬出去自己过的剧情都已经设想过好几十遍,可惜现在这会儿他自己都能每年挣上万元了,他长大了需要更多的个人空间了,可姐姐姐夫宁愿跟着他一起搬到后院都没有让他一个人单独搬过去。   姐夫是个念旧的,当初挣了钱买了这么多房子,可一直都没舍得离开小院,倒是今年为了他搬到了后院去。   咳,江河自然不知道祁云那纯粹就是觉得小院跟后院都是一个四合院了,搬来搬去不都是在家里么,没啥舍不得的。   感动得不行的江河知道姐姐姐夫在屋里说话,于是十分有尽心的把平安跟如意带在身边,避免两个孩子进屋里打扰两人说话。   “小舅舅,你会开车吗?”   三个人埋头擦着灰,平安拉开车门半个身子钻进去好奇的看里面。   “还不会,不过你妈妈说要请个司机来教我们。”   江河抬胳膊擦了下脸上的汗,感觉前面擦得差不多了,又拎着桶去擦后面。   “小舅舅我也要学,我可不可以学?”   原本正在帮舅舅洗毛巾的如意看见哥哥把车门打开了,连忙扔下毛巾挨着哥哥就往车上钻。   坐到了后座上,如意伸着脖子眼巴巴的去看江河。   “如意你太小了,腿够不着踏板,等你跟哥哥长大了舅舅给你们一人买一辆。”   江河在身上胡乱的把手一擦,拍着平安的屁股让他也坐上去,然后自己也挤了上去。   大热天的其实钻到车厢里并不大舒服,但是这会儿小车还是个稀罕物,再热再闷他们都觉得很舒服。   “小舅舅,那我还要多久能学?”   平安看着前面的驾驶室里那一个个不知道啥作用的杆子踏板,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敬畏,就是靠这些东西就能让这么大一个铁箱子在路上嗖嗖的跑啊,好厉害的样子。   不过听说是国外的,平安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咱们国家自己不产,那不就跟何爷爷掉了个个儿,他们的钱被外国人挣跑了么?   这一趟去南边儿江画眉可是晒黑了一圈,看得祁云心疼得很。   江画眉那皮肤是不易晒黑的那种肤质,想当初在乡下干活的时候都那么白,如今跑了两个月就晒成这样,可见在沿海的时候成天往外跑的频率有多高,这可真就是风吹日晒。   再加上出门办事很多场所都要化个妆,回住处之后又没时间没心力去擦护肤霜保养。   祁云先就给江画眉打了盆温热水敷了脸,然后又把人给按到躺椅上躺下,自己回房间从江画眉梳妆台上拿了些瓶瓶罐罐的出来,坐在躺椅旁给自家媳妇慢慢的抹东西。   “下次你出差还是我跟着去吧,你看你这一回,额头上都长痘痘了,可见是没有照顾好自己。”   之前也是疏忽了,只想着江河跟着有个人作伴,他这边照顾孩子又要写稿又要翻译,不适合到处跑。   可现在想想,江河怎么说都是长大了的弟弟,姐姐房间里的事儿他也不好多照顾,或者说很多事上面江河也照顾不到那么周全,毕竟还是个初恋都没交代出去的嫩狗子呢,哪里知道女人需要什么样的照顾啊。   江画眉闭着眼任由祁云用指腹打着圈的给她按摩脸上皮肤,闻言翘了翘嘴角,想笑,但是又被戳了一下眼角,江画眉连忙收了还没绽开的笑,“你这不是忙么,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兼顾工作,已经够忙了,下次出差也就是在周围几个城市转转,看看客栈跟饭店的经营情况,青玉那边下半年年前再去一趟就差不多了。”   “再是转转也是要好几天的时间,到时候我要跟着一起去。”   祁云的手指因为刚碰了水所以微微泛着凉意,柔柔的按在脸上,感觉毛孔都舒服得张开了。   按摩的时间差不多了,祁云又严格按照当初买护肤品时专业顾问说的步骤,又给换上了另外一种东西给涂抹上。   “你这边顾得过来吗?你们还要忙申遗的事儿呢,这些事可比家里自己的生意更重要,不能因小失大。”   江画眉自觉自己做买卖就是纯粹的个人爱好,要是因为这个就影响了自家男人的大事,江画眉可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几天的时间还耽误不了什么,等今年我把《众神》的事儿弄完,明年我给你当兼职秘书怎么样?”   答应了老何主职要是制琴师的,所以祁云说的是兼职。   说到秘书这话题,江画眉忍不住就想到祁云当初在床上手脚并用缠着她委屈巴巴给她灌输找秘书不准找男同志的话,还说了“小蜜”这个深有内涵的词儿,江画眉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睁开眼满眼笑意的看祁云,“小蜜?”   祁云立马明白江画眉说这个词的意思,故作娇羞的翘起兰花指点了江画眉鼻尖一下,侧眸斜眼抛了个羞答答的媚眼,“讨厌啊死鬼,不知道关上门在床上再这样喊人家嘛?”   “嗤哈哈哈,不行了我今晚要做恶梦了,梦见自己嫁的其实是位女同胞。”   江画眉笑得想要坐起来,被祁云眼疾手快的给一巴掌拍着额头压了回去,“别给我打马虎眼啊,好好躺着不准借机跑掉!”   江画眉见自己的小计谋被拆穿了,俏皮的哼唧了一声,只能按捺住想要起身去整理文件的心思闭眼躺好。   “你说你好好一个女人,怎么就不关心自己的皮肤呢?看看那些女士有钱之后每天都必做的事就是各种保养各种买买买,恨不得把自己弄回十八岁。”   祁云倒不是真气江画眉不在意自己容貌养护的问题,主要是气江画眉不会享受生活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江画眉也知道祁云的意思,不过她那不是忙起事来就给忘了么?   原本回来的路上好不容易劝着小弟答应回家不漏底的,可没想到一见面反而是她这张脸出卖了她。   没办法,在那边的时候少不了应酬啊,那些人知道她身后站的是祁云,有点路子的人都知道祁云不是简单的文人,所以也不敢为难她。   至于那没什么路子上赶着想占她便宜的,江画眉可就不怕得罪了,收拾了几个杀鸡儆猴,那边传开了知道她是惹不得的胭脂虎,也就少了很多麻烦。   可即便如此,喝酒肯定是难免的,回到住处之后有了想法江画眉还偶尔会熬通宵写东西,第二天早上随便一洗漱,又到处跑着考察市场观察同行现状。   两个多月里不说没擦护肤品了,饮食不规律作息紊乱也是家常便饭了。   “我这是天生丽质嘛,老公,难道人家这样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江画眉努力说着别的话题转移祁云注意力,就怕这些情况被自家男人知道了,虽然祁云一直都对她脾气很好,可江画眉就是莫名觉得要是让祁云知道了她会很惨很惨就是了。   祁云没好气的戳着江画眉的鼻子做了个猪鼻子表情,“你啊,再是天生丽质也抵不过糟蹋,我也不是气你不保养皮肤,就算你以后老了满脸褶子我也不会嫌弃你,但是你要是健健康康的才行。”   江画眉心头一虚,眼睛都不敢睁了,祁云的观察力可厉害得很,江画眉就怕一个短暂的眼神变化就把自己给出卖了。   “好吧好吧,等你成了满脸褶子的老头我也不会嫌弃你。”   祁云慢慢的把护肤品都给揉开了,这才拉起江画眉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垂眸又换了护手的东西给江画眉擦手,“眉眉,不管你以后遇见多想要全力以赴的事,记住先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我还想要跟你老了也能背上行囊一起去爬山看日出呢。”   江画眉躁动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睁开眼坐起身,江画眉眼眶微红的凑过去亲了亲祁云唇角,“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老了你要是走不动了我还能背你上山看日出。”   祁云迟疑了一下,到底没说别的,抬起下巴回了个吻。   江画眉可不知道自己一时感动,结果一句话就把自己给卖了。   “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那也就是说在此之前其实是没有好好照顾的?   按照江画眉的性格,若是之前就有好好顾忌身体健康问题,那么就应该笑着表示自己有好好听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含内疚满脸感动的答应以后一定听话。   可这会儿气氛太好了,他家小姑娘又从头到尾特别小心翼翼的想要瞒着他,祁云到底还是心软了没有拆穿。   只不过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以后他家小姑娘要出差了,不管是几天还是几个月,他都要好好陪在身边监督着。   出门在外的妈妈跟小舅舅终于回来了,晚上这大热天的也懒得在家里忙活,干脆一家人一起出去吃了顿大餐,回来的时候再在小公园那边散散步。   清苑这边建筑物普遍都是四合院,没多少高层建筑,小公园今年又扩建了,小湖泊扩大了不少,再种上垂柳,晚上夜风一吹,还挺凉爽的。   再加上桂花树夜来香等等驱蚊虫的植物,夏天从傍晚开始,小公园附近的居民很多都是携家带口的过来散步乘凉。   祁云他们在这附近住了四年多了,再加上他们每周都会一家人齐头齐尾一个不缺的出来走动,所以附近很多人都认识他们。   一家人都长得好,性子好,还有两个可爱的娃娃,平安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祁云他们走到小公园,很多人都会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再站在路边顺便聊一聊。   这附近的人基本都是文化人,有时候不是对没文化的人歧视,而是因为有文化的人大多数观念都比较宽和。   即便是有一些想法不能一致,至少也会去尊重他们的想法而不是一味的强迫别人改变想法,在待人接物上也多半比较温和。   这是本身的内涵以及生活工作环境造成的,见得多了懂得的道理越多了,整个人也就不一样的。   当然也不能排除其中有少部分道貌岸然思想守旧的人,不过那样的人祁云他们一般都不会过多的去接触。   如果一定要去认识接触,祁云希望是等平安跟如意性子定下来之后,有了自己的认知能力与辨别是非的能力之后。   祁云对两个孩子没有太大的期望之类的,只是单纯的希望他们能享受自己的人生,即便最后在他尽量引导的情况下最后还是长成了老古板性子,祁云也不会有失望泄气之类的感觉。   孩子小的时候他们做父母的尽量给予各方面的照顾与引导,长大以后该放手的就放手,虽然祁云还是第一次当爸爸,但是这些观念就是莫名其妙的形成了。   晚上一家人自然是洗漱之后好一番休息,第二天开始祁云就去买了本专门讲解煲汤的菜谱,然后每天雷打不动的给家里人煲汤,一日三餐里至少有两顿饭的饭桌上必定有汤。   那本书祁云自己看完之后还给带去了琴瑟行给了专门负责琴瑟行日常洒扫以及一日三餐的房叔,让他学着给老何也炖汤好好搞一下养生。   江画眉还不知道祁云是因为看穿了她那点小谎言所以才直接把养生也加入到了日常生活安排中,只想着祁云说了要好好养身体以后老了还能一起出去爬山看日出,所以特别积极的配合。   祁云也没说破,毕竟他还什么都没干呢就把他家小姑娘吓成那样了,祁云做出反思,他也没把人怎么着过吧,怎么就能怕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两人都老得要相互扶着才能到处走动的时候...   祁云:媳妇,我突然想起来,当初你出差回来为什么要故意瞒着我不敢让我知道你没好好照顾自己?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吓到过你?【疑惑   江画眉:我现在不怕你了【坦然笑   祁云:......【莫名其妙get到话里的梗 第158章 抵制浪潮   八月一完, 家里就有四个学生要按时上学了, 平安从幼儿园顺利升上小学,如意也上了幼儿园。   上学的第一天,江画眉跟江河还是不放心,要把两个孩子送到学校去。   江画眉是当妈的,自认对两个孩子的照顾比不上家里另外两个男人,感情上难免就想着要多付出一点填补愧疚。   江河么,两个孩子可以说都是他照顾着长大的,平安跟如意现在搬到了单独的房间去睡, 但是江河晚上都会格外不放心,一晚上自动醒来至少两次,总觉得自己转眼这两个孩子就会蹬开被子着凉了, 或者如意贪睡憋尿了也不愿意醒,稀里糊涂就要尿在床上, 总之是比亲妈都还要尽职尽责了, 跟得了妈妈焦虑症似的。   家里也就祁云这个当爸的心态够端正,不过这两人都不放心要去送孩子, 祁云自然也只能跟着一起去了。   一路送到了如意的幼儿园教室门口,年轻的女老师看着就温温柔柔的,长得也清秀, 前一天平安跟如意来报名的时候是见的缴费处的老师。   女老师还是第一次看见新生,见到一家人来送孩子,立马明白了做家长的这是担心孩子第一天上学呢,笑着先弯腰给如意打了招呼,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如意睁着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小小声的说自己叫“祁朝玉”。   “很好听的名字。”   确定小孩儿愿意跟作为老师的她交流,女老师也是松了口气,然后站直身跟祁云江画眉他们认识了一下。   听说以后会由哥哥平安接送弟弟,女老师又笑着跟平安说了几句话。   “跟爸爸妈妈还有舅舅哥哥说再见吧,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可以跟你一起玩,有什么事就找老师,别怕。”   孩子长得白嫩可爱,即便是完全能够体会到孩子小恶魔一面的幼儿园老师也会忍不住多喜欢一点。   看如意跟老师交流无碍,江画眉松了口气,最怕的就是孩子不愿意跟刚见面的老师交流,不过想想如意的性子,到了陌生环境果然还是会很羞涩腼腆啊,江画眉这么一想,心里越发心疼了,忍不住想万一如意害怕了怎么办。   江河蹲下身挨着如意叮嘱了许多,平安还板着脸认真的给如意交代,让他下了课就在教室里别动,他会过来找他。   这送孩子的阵仗还是挺逗的,女老师笑了笑,耐心的一边接待别的小朋友,一边站在门口等如意。   如意乖乖点头,然后挨个儿跟爸爸妈妈小舅舅挥手说再见。今天江画眉跟江河学校里也要去报道,所以也没办法逗留太久。   如意拉着哥哥的手看着爸爸妈妈他们出了校门口走了,松开哥哥的手,仰头朝女老师勾了勾手,掌心朝上四个手指头勾的那种。   若是大人来做这个动作肯定是很不礼貌的,然而如意长得小小个儿的,手指短短肉肉,看得人忍不住会心一笑,特别想捏一捏这孩子。   女老师笑着上前一步弓腰凑过去准备听听孩子要跟她说什么,结果如意两只小手捧着女老师的脸左右看了看,然后踮着脚尖吧唧一口亲在了女老师额头上,“老师你可以喊我的小名如意,老师你真好看,以后请多多照顾如意小朋友喔!”   平安在一旁嘴角一跳,第一时间扭头去看校门口,发现爸爸确实没有在那边,顿时停顿了一下的心跳又松缓了下来。   女老师也愣了愣,抬眼看过去,正对上如意捧着她脸满眼认真等着她回答的小眼神,女老师忍不住笑出声,然后点头。   如意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双手,女老师抬手揉了揉如意脑袋上软软的头发,“好吧如意小朋友,老师会好好照顾你的。”   如意脸上露出了笑,扭头朝哥哥摆手,“哥哥你去教室吧,可爱老师说了会好好照顾我的,你放心吧。”   平安脸上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只能一脸空白的点了点头,然后拉了拉书包带,朝弟弟挥了挥手先去自己一年级的教室了。   “可爱老师,你会照顾我的对嘛?其实我今天好紧张的,但是为了不让爸爸他们担心,所以假装很淡定,我刚才装得像不像?”   “呃,很像,我都以为是真的,如意别叫我可爱老师,叫我汀老师就好了。”   “为什么要叫你汀老师?你这么可爱漂亮。”   啊呀被夸得很不好意思啊,不过听说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所以如意小朋友心里一定是真的觉得她可爱漂亮吧。   汀老师捂了捂脸,总觉得跟如意说话比跟对象约会都还要让人脸红心跳啊......   中午平安牵着如意的手回的学校,如意荷包里装了好些糖果,回家就放到饭桌上跟爸爸妈妈还有小舅舅分享。   “早上不是只带了三颗糖去学校吗?老师发的吗?”   如意爱吃甜食,特别喜欢吃硬糖,喜欢糖块慢慢在嘴里化开的那种感觉,从来不会不耐烦的直接咬着吃。   这样一来牙齿就会长时间泡在混了糖水的口水里,所以江画眉规定他每天只能吃三颗,早晚各刷一次牙。   “不是啊,我帮汀老师哄哭闹的小朋友,汀老师夸我很棒,所以单独奖励我的。”   在家里如意这皮小子又坚决不露馅的没有称呼自家幼儿园老师为可爱老师了,规规矩矩的叫“汀老师”。   如意能这么能干,江画眉高兴的奖励他多吃一块糖,江河还给他夹了一个红烧鸡翅根,平安默默埋头吃饭,不大敢抬头看爸爸,因为他帮如意隐瞒了事儿。   如意这家伙在幼儿园就专爱跟女孩子玩,长得可爱的如意也不是去亲人家,就是态度特别温柔细心。   平安回家的路上跟如意讨论了这个问题,结果如意跟他说妈妈当初跟舅舅说了,好姑娘要趁早抓住,他是听话的好孩子,所以要努力找好姑娘。   以后早早的结婚,找个能跟他结婚生宝宝的姑娘,就跟爸爸和妈妈一样。   平安不是很懂,在这方面显然如意比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平安现在还没多看一眼女同学的想法呢,才三岁多的如意就说要好好找个好姑娘,还是奔着要结婚的那种。   用爸爸的话来说,平安总觉得自己跟弟弟的思维不在一个维度里。   正在听如意说学校的事儿的祁云突然扭头看了平安一眼,眉梢抖了一下,总感觉不大对劲。   平安松开扶着碗的手捞了捞突然发痒的后脖颈,眼角余光发现爸爸的视线,平安垂着眼皮子淡定的伸筷子夹了一筷子身前菜盘子里的青菜,叼住青菜头像兔子一样把一根青菜一口一口唆着嚼进了嘴里。   感受到爸爸视线挪开了,平安悄悄梗着脖子把青菜给咽了下去。   不管自己能不能理解弟弟的说法,但是平安知道要是被爸爸知道了,如意肯定要惨了,所以作为哥哥,一定不能给弟弟拖后腿露了马脚。   孩子在学校适应良好,家里的大人也都放心了,小学距离家里很近,放学上学平安两兄弟一起拉着手回家,平安不是那性子跳脱了,绝对不会为了路边棉花糖或者糖人摊子就忘记弟弟。   家里条件好,平安跟如意的自律性也好,所以祁云给两兄弟每周一定量的零花钱,无论是存起来还是花掉都由两人自由分配。   周六学校放周末,平安得到了一条红领巾,成为了他们一年级里第一批被允许佩戴红领巾的少先队员。   据说第一批一共也才六个学生,一个班两名,可见平安在学校确实十分优秀。   平安跟如意在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跟着爸爸学习了,不管是外语方面还是其他各方面知识,平安小时候就是听小舅舅给他说外语故事。   等如意稍微长大一点,用全外语说故事又成了平安的睡前任务,家里人都养成了每天阅读的好习惯。   不管平安跟如意性格如何,毋庸置疑的是,在头脑天赋与自律性这方面,是绝对遗传了他们爸爸的全部。   再加上家里氛围好让两个孩子自幼就接受了种种好习惯,在学习上祁云他们是从来不用担心的,品德性格上祁云最是擅长在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的解释引导。   平安对于自己的红领巾十分珍惜,每天放学回家就会把红领巾搓洗干净,然后抻得一条褶皱也没有,第二天早上晨练之后回家换了衣裳,对着镜子把红领巾戴得好好的。   或许是因为以前总是听说他出生的时候爸爸因为前往田山灾区进行支援所以没在家,平安没有怪过爸爸,反而在性格方面似乎受到影响,年纪小小的,可却已经有了一腔的爱国情怀。   祁云并不介意孩子的这些自我形成的感情认知,如果孩子们能长大后成为对国家有帮助有贡献的人,祁云会为他们而感到骄傲自豪。   这些话祁云也跟平安如意说过,像是这些方面的话题,祁云并不会像一般做父亲的那样羞于跟孩子坦然。   江画眉上大三了,课程安排上比之大一大二要略微宽松一些,而且江画眉是他们学校里目前独自创业成功的女同学,在老师那里也是有一定优待的,比如说偶尔需要去别的城市出差几天需要请假之类的。   不过江画眉没有被生意左右了生活,对自己应该当做生活重心的课业还是不至于就这么忽略掉。   江河大二,课程反倒是越发紧凑,江河学的是教育专业,也就是师范,同时修了教育心理学,今年农历五月里江河也才十七岁。   他想要出国留学,祁云的建议是将大三课程完成之后再去,那时候江河也已经满十九岁了,至少能让家里人更放心一些。   华国建国之后就一直都有派遣留学生出国交流学习,江河在学校的成绩一直很好,想要申请一个名额根本就不需要走祁云这边的关系就能拿到。   九月里,华国的领导人跟大鹰方面有了接洽,主题是虹口主权,大鹰肯就此事跟华国进行接洽,这就是有了缓和商量的余地了。   大家得到这个消息纷纷振奋不已,或许谈判桌上的接洽会持续很久,但是至少祖国完成统一的步伐又迈开了一步,便是祁海茂这样感情内敛的人都打电话跟祁云说了这个事儿,言谈间很是有一股高兴的心情。   祁云听着好像是喝了点酒,在电话里就跟祁云大谈虹口主权回归以后的事儿,还说了平同志“一国两制”方针如何伟大。   听到这里,祁云确定老爸这是真喝酒了,而且还喝了不少,要不然祁海茂哪里会这么坦然的说出这些话。   要是平常时候,即便祁海茂心里是赞扬的,可嘴上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   电话最后是被凝开芳给挂掉的,挂断前祁云还听见凝开芳抱怨祁海茂喝醉了也不好好睡觉,光着脚就跑出来给孩子打电话,还一打就这么久,这个月的电话费都够呛了之类的。   不过祁云知道,等老爸酒醒了,老妈肯定是不会念叨这些的。   凝开芳有个梦想,就是跟儿媳妇一样,挣钱把家里的男人给养起来,给祁海茂花钱,凝开芳其实心里是暗爽的,这一点还是她跟女儿以及儿媳妇晚上说话的时候偷偷说的。   九月末,祁云也完成了《众神》第五卷以及前四卷的十几种译本,国内每一卷都卖出了超过四十万本的数量。   而在国外,除了一些小国家之外,像是老美大鹰这些国家,卖出的数量丝毫不低于国内消耗数量。   而《众神》也不负众望的在国外刮起一股新的浪潮,很多外国人都向往着华国神话传说中的土地,那些在部分历史杂记中略有记载的仙岛仙山,有当初就对华国历史感兴趣的人更是写了许多文章分析华国历史。   也有人好奇,查阅了大量资料之后直接将华国历代国土疆域画出了地图。   无疑,这地图一出现,顿时又炸开了锅,特别是华国一个叫做“元”的朝代,战马最远居然踏足过欧洲多瑙河流域。   以前国外的人对华国的印象就是八果联军时被打被杀被抢的瓜皮头长辫子形象,唯一稍微好一点的印象可能就是那本说华国遍地是黄金的书。   总结起来就是,华国人不咋样,但是地广人多物博。   《时间穿梭者》让外国普通民众惊诧于华国人居然也能这么聪明,作家一个人翻译了十几种语言的译本,而且小说也精彩极了。   而《众神》,则是让国外普通民众知道了,原来他们以前总是轻视的“东亚病夫”也曾经那么强大过,强大到超乎他们的想象。   当然,里面有感慨华国原来还这么强大过的心态比较正面的普通民众,也有觉得这是华国虚构的。   特别是小韩小日,开玩笑,《众神》里虽然没有过多着墨,但是小韩曾经向华国俯首称臣,小日更是某个朝代华国君主派出去寻求仙山时半路跑掉选定岛屿繁衍出的后代。   这一点都不符合他们对外宣布的“真实历史”,他们一个是远超神话时期就存在的“东方种族发源地”一个是“太阳神后裔”。   一个比一个高大上,在外面跪舔也就算了,回到亚洲那肯定是不能跪的,他们比任何一个种族都要厉害。   “这是华国病夫的阴谋!”   “狂妄!是不是要说全世界都是你华国曾经的领地?”   “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抵制这个狂妄的阴谋家!”   小日那边当初因为祁云接受了诺贝奖而主动写信愤然拒绝提名的物理学先生更是连夜写了一篇文章,文辞之间义愤填膺激动忿恨的情绪全然没有一丝一毫收敛的意思。   “......华国那群懦夫,难道忘记了我们神裔三十七年前留在华国土地上的血脉?鼓吹自己是中心论想要将全世界国家踩在脚下,简直是狂妄自大!”   “......强烈建议瑞贵纳收回这个阴谋家的诺贝奖,如果瑞贵纳还想要在世界有立足之地的话!”   显然这位先生并没有接受助理的建议请人帮忙润稿,态度十分嚣张的直接发表文章,不仅重提当年战争,还直接威胁瑞贵纳。   虽然有小日政府求和派的阻止,可依然抵不住残留军国主义者的推波助澜,这篇文章在短短两天之内就迅速发酵,在国外也有媒体进行报道。   “这个事儿外交部那边已经发表抗议,要求藤泽先生对那场战争中去世的我国同胞道歉。”   对方文章中直接侮辱侵略战中的华国人,华国领导们再是想要维系和平侧重经济发展也不会真就无动于衷。   外交部强势发言,要求对方道歉,并且质问该言论是否能代表小日政府。   祁云也没想到一篇小说能惹出这样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   亲自上门找祁云的广远笑着摇头打断祁云的话,“并不是你的原因,我们明白,你也应该明白。”   之前祁云《时间旅人》在国外掀起一股华国热的时候,也有居心不良的人发表文章嘲笑祁云是个彻头彻尾的幻想主义者。   当时因为嘲讽的对象是祁云个人,而且随后外国各个领域的人也发表文章分析《时间旅人》小说中各种假想的理论根据以及可行性,打脸都不用祁云本人动手,那些嘲笑的声音就被《时间旅人》的考据粉们用非凡的头脑与专业知识彻底碾压了下去,一点浪花都没能留下。   祁云作为华国人去领取诺贝奖的时候自然也有一些国家的媒体居心不良的给予一些不实报道,或是说祁云不懂谦虚,性格自大狂妄,或是以专业的角度来分析祁云为什么能够得到八一年诺贝奖,反正最后的结论肯定不是因为祁云本人能力有多强文学知识有多专业。   针对祁云的视线早就存在,这一次爆发,不过是因为对方或许是受到某些人或人群的引导,将集中在祁云本人身上的炮火转移到了整个华国,试图挑起一些争端,破坏华国目前迅速而又稳定的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   藤泽:这个祁云绝对是阴谋家,性格狂妄自大,我们一定要抵制他,最好是联合国把他逐出地球!   祁云:....哦   PS:藤泽是我以前用过的笔名,所以我自己担任了那个角色,不是在炮轰任何对我国有友好情意的地球人【真诚的微笑   ----本文架空,小说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59章 笔杆之战   广远来找祁云, 自然不是为了让他认下这口锅的, “这次也是让国际普通民众更看清我们华国的机会,不过这事儿毕竟是从文字里来的,解决的法子主要还是看你们文坛的人。”   祁云若有所思的点头,送走了广远,祁云下午没有急着去琴瑟行,先去了文协会那边。   文协会的主要管理人员都是跟祁云关系不错的,除了范老跟封老以及老何的引荐之外,祁云本身也是长辈们会很喜欢的那种性子。   别看外国那些人故意把祁云鼓吹成狂妄自大的性子, 其实对待前辈祁云从来都是谦逊好学的,对待同辈甚至晚辈,也是温和居多, 他的语言已经可以说是一门艺术了,总能让你在温和的言语中心情自然而然的愉悦起来。   祁云是内定的未来某一届文协会会长, 这一点是现任几位管事的老前辈私底下共同讨论之后得出的结论。   祁云目前作为成员, 重心并不在这里,主要还是他自己的创作事业, 但是平时协会里有什么事祁云也会特意被孙老会长叫过来参与,算是给祁云积攒经验。   因着这些尚未明说的原因,祁云要找孙老会长是很容易的。   孙老会长是个高挑清瘦的老爷子, 下颚留了银白的山羊胡,办公的时候带了个有防滑链的金边眼镜,听见祁云过来的消息,直接让人把祁云请来了办公室。   “你来是不是为了藤泽发文的事?”   祁云这边才刚笑着跟孙老会长道了声下午好, 孙老会长就放下笔,摘了眼镜,双手搭在办公桌上笑眯眯的开了口。   祁云一点也没有意外,苦笑两声,“确实如此。”   “小云啊,咱别慌,别忘了我们文人可是最会吵架的,动笔杆子的事儿那就不叫事儿,在我们的地盘里,怎么也不能输给一个搞物理的对吧?”   祁云离开文协会之后也没回家,依旧按照往常那般去了琴瑟行,材料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这几天琴瑟行里也住进来了不少带着自己工具箱的客人。   很多人都是跟老何一个辈分的,也有老前辈带着自己的得意弟子一起过来的。   古乐器的申遗对于他们这一行的人来说就跟创造历史是差不多的,基本上没有人能够保持淡定,一个个到了之后先探讨了外观问题。   古琴的外观肯定是按照琴瑟行的走,这个毋庸置疑,另外竖琴筝鼓箫等等,折腾来折腾去,老何不耐烦想要就压着用自家徒弟设计的。   反而是祁云更有耐性,有人提出建议,祁云也认真的记录下来,每一个细节都仔细探讨,有的蕴含古意且图案美观,祁云也会将这个元素纳入设计。   当然,听了建议不代表就要听从建议,祁云看起来软绵绵的好拿捏,谁对上了谁才知道,这人不乐意的事儿当着你的面笑是笑了,可言语一转半点不退让。   据理力争一番之后,连持反对意见的人都莫名其妙就认可了祁云的想法。   这会儿基本上大概的设计图已经完成了,分工也已经分配了下去,每门每派几乎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琴瑟行的何家君子琴,潇湘馆的梅家清云箫,鲛珠乐的邵家海音竖琴......   他们做的都是以后申遗成功后将会存放在联合国华国展示馆的,制作工艺上再认真不过了。   申遗肯定不可能是一次就成功的,所以除了要准备存放展示馆的乐器,另外还要另外准备一份用以展示。   展示时最好用年代久远的那种,音色更醇,老何愿意为此那处何家的传承古琴,其他人自然也是愿意的。   可以说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失败的心理准备,却依旧没有一丝气馁敷衍的认真准备着。   祁云在琴瑟行刨了一下午的琴箱,小学生放学的时候祁云还开着车去校门口接了两兄弟,一起买了菜准备了晚饭。   晚上睡觉前祁云提笔写下一篇文章,《戏说小日国发展史》,全文短短五千多字,以轻松调侃冷幽默的文笔概括了小日发展。   因为祁云为了准备《众神》,原本就研读过各国种种典籍,这篇文章中对各国对小日国只言片语的记述也是随手拈来。   文章结束之后,祁云还十分体贴的罗列出了十余个国家二十多本书籍,称文中摘取参考典籍如下,好笑的是其中有三本书是小日国本国的书籍,一本是他们某宗教的经文。   可以说这是很直白的回应藤泽君了,有不服?来,欢迎翻书。   原谅你的阅读量不够宽广,所以我都给你把书名全部罗列出来了,体贴善良果然是我华国人的优良传统美德。   如今小日只是在初步修改他们的历史教材,但是还不够完善,很多都是漏洞一抓一大把,只是之前很多外国的普通民众都没把目光放到小日国这些书上罢了。   祁云的文章第二天早上送去文协会,傍晚的时候就有二十多种语言版本出现在了各国报纸上,拍摄的还是祁云的手稿。   有民众歪了关注重点,发现祁云的字还挺好看的,就算是他们看不懂的其他国家的文字,依旧看一眼就觉得一股特殊的气质扑面而来。   华国人说字如其人,不认识祁云的人也不由对祁云产生了好感。   一个能把自己国家母语写得这般优雅的华国人,谁还能在思想正常的情况下对其产生恶感?   除了祁云,华国而其他人也纷纷发文从各方面细数闹腾得最欢的小韩小日发展史,小日也就算了,小韩当初对中原俯首称臣可是有大量记载的。   不局限在华国历史记载,便是他们那边自己也有人写过,这些人的文章都是被手稿翻译出了十几二十种文字,连续在几天之内出现在了各国媒体报纸上。   不过一周到半个月的时间,便是最不关心国际大事件的人都知道了,华国文人在跟某某国隔空对战,华国人擅长用或含蓄或优美或华丽或朴实或幽默的文字表达出千般万般的意思,这一点在此番文字战争后几乎成了每一个关注了此次事件的外国人共同的认知。   “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看本小说都看出国际问题,云先生那本小说第一页可就郑重其事的提醒过,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么?”   “那些人自己才是阴谋家,文学作品就应该跟艺术一样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什么事都要扯到民族大义,真没意思。”   “不过也是这回我才知道啊,原来华国曾经那么厉害,冷兵器时代骑着战马就能征战那么广阔的领域,简直酷毙了!”   “好想像南天那样掌握时间穿梭的能力,然后就能穿到元去,看看那位铁血大将军,要是能拿到他的签名就更棒了!”   小韩小日的抵制热潮最后不了了之,发文上华国几乎一片倒的对他们进行了压制,便是很多其他小韩小日要跪舔的国家也有和平主义爱好者认真根据祁云提出的书单研读一番之后发文赞同。   历史就是历史,是不可更改扭曲的,就像华国曾经被侵略被欺辱,可华国人并没有强行扯出遮羞布试图掩盖那段历史,反而建立了各种纪念馆,正史上也记载得清清楚楚。   让后人铭记,让国人不忘历史的耻辱,发愤图强,齐心协力发展国家,就为了民族与国家的崛起。   那位老先生还在文章的最后剖白了一番,大赞华国人的精神。   “我曾经对华国的印象依旧是当初联军带回来的黑白照片,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孤陋寡闻,在此我想代表个人向东方这个古老的国家致歉,你们的品德镌刻在民族的灵魂中。”   政府方面华国外交部也十分强势,紧抓藤泽发文中对华国的言语侮辱以及言语中显而易见的骄傲自豪,逼迫小日政府方面给出回应。   若是藤泽君自己的个人观点,那么请道歉。   若是代表了小日政府,那么华国方面有理由怀疑小日军国主义贼心不死,华国将会向联合国提出建议,对小日军防力量进行监督审核,为维护世界和平做出贡献。   小日的大哥如今还不至于为了它就敢于跟全球国家正面互怼,而且这事儿也确实是小日过激了,人家就是一本小说,作者都说了是虚构的,你偏偏要去认真,最后甚至还闹成了国际问题,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   当然,若是小弟国从头到尾都占了上风,这位大哥也乐于在后面扇风点火看看能不能搞点事捞点好处,既然不能,那当然是踹了小弟出来赶紧道歉。   道歉的事儿肯定不可能让小日政府来干,转来转去最后自然是落到了藤泽君头上,藤泽君面色灰白的面对各国镜头九十度鞠躬,还读了一篇致歉书。   最后这篇致歉书还将被记录在各国的国际时事中,未来无数的后人但凡关注了这件事,都将有幸翻阅观赏他的这篇致歉书。   敲边鼓的小韩那边倒是因为小日分担了主要炮火,所以最后也就是草草道歉,然后假装没事儿人一样不再讨论此事,连抵制《众神》这个事儿都成了禁词,颇有种欲盖弥彰的自我安慰性质,似乎不说不谈这事儿就从来没发生过似的。   不管怎么样,很多根本就不怎么关心国际大事的纯读者却是吃了一波好瓜,并且被动的也了解到了很多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的华国历史。   而毫无疑问,“元朝”给了他们深刻的印象,很多热血年轻人更是疯狂迷恋上了那个朝代,即使了解到那样的朝代最后因为对国内的治理不够而百年未满就迅速倾覆,却也成为了许多男人心目中向往的朝代。   继《时间旅人》刮起的时空幻想浪潮之后,外国小说圈又刮起一道穿越到元朝各种征战的读物,也算是把几十年后才流行起来的穿越YY小说提前给发展起来了。   这也很大的刺激了文学创作者们的各种脑洞,梗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到后来还有很多宗教里的大教士写信给祁云,希望能跟他探讨本教宗旨,直接邀请祁云加入的也不是没有。   这些信让祁云无奈又好笑,不过还是提笔认真的给予了回复,感谢对方的赏识,不过自认只懂些许皮毛,以后若是有机会,希望能够有幸向尊贵的大教士讨教一些问题。   可以说祁云的作品,是读者跨越领域最大最多的,纵览古今,也算是独一无二了。   后来有人称,华国的云深先生,每一本小说读物最后都将会刮起一阵足以席卷全球的飓风,它带来的不仅仅是足以让考据党痴迷,还有文学作品界都将为之疯狂的新元素。   时间回溯假想神话时代曾经是否真实存在过,每一个假想都让人痴迷。   而祁云也是很多人认可的众多流派鼻祖,是无数文学创作者都向往的存在。   超越?那是不存在的,反正在下一个鬼才出现之前,没有人想过这个词儿。   十月里,祁云收到了西瓦里的回信,信上称自己很喜欢那支笛,小饰品也很漂亮,之后又对九月里的“笔杆之战”很是感慨了一番,表示自己先前对华国的认识果然连皮毛都算不上。   “我身边的朋友同事也纷纷迷上了你的《众神》,很棒的作品,我们很多人都是不会看小说消遣读物的,但是因为你,他们都说以前的他们实在太以偏概全了......”   “......知道我跟你是朋友以后他们都很羡慕我,看了你送我的那件礼物他们更是扬言要孤立我除非我跟他们分享,我才不怕他们孤立呢!”   瓦西里在结尾颇有些孩子气的哼哼唧唧抱怨了不少,最后又真挚的祝愿祁云他们申遗成功。   跟瓦西里相熟之后就会发现,瓦西里的性子是比较单纯的,或许专注于某一项研究的人性子总归不会复杂到哪里去。   “在笑什么?吃个瓜,今天好热啊,明天你真要跟我一起去风城?”   江画眉洗了澡,头发半干的披散在身后,手上捏了两片西瓜,进屋就先递了一片给祁云。   祁云放下信纸,转动椅子背对着书桌伸手接了瓜,顺手捏了捏自家媳妇的指尖,有点凉,“别贪凉,要不然下次来亲戚又要难受了,不舒服就喝绿豆汤。”   江画眉乖乖点头,抬手扬了扬自己手上的瓜,“我就吃这么一小片。”   “平安他们也别吃太多,睡前吃水分含量这么高的,小心晚上要大水冲床榻。”   “嗤,你别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讲笑话好不好!”   江画眉差点把嘴里的西瓜给喷出来,自觉很是丢脸,赶紧虚虚的掩着嘴把西瓜咽下去,这才没好气的扭身找了柜子上的手帕边擦下巴上的西瓜汁边埋怨祁云。   祁云满脸无辜,“我哪有说笑话?明明是你自己太喜欢我了,我随便说句话你都觉得好笑。”   这话说得忒不要脸了,江画眉啃着瓜白了这臭男人一眼,懒得理。   这人在私底下从来都是如此不要脸,江画眉以前还努力想要怼回去,结果换来的都是更让人面红耳赤的调戏,所以江画眉也学乖了,这种话头就直接无视就好了,越搭理他他还越来劲。   “也就这阵子还能吃上西瓜了,明天是周日不用上课,冲了床也没事儿。再说了,小河每晚上至少得起夜去平安他们房间两次,都是在给平安他们盖被子,还会喊他们起来尿尿。”   说到这里江画眉捏着啃出很多月牙的西瓜惆怅的叹了口气,“你说咱们当初是不是就不该把平安跟如意让小河照顾啊?你看他今年才十六啊,居然就跟老妈子一个样了,晚上不去看看平安他们他都要睡不安宁。”   这一点上江画眉都甘拜下风,这也导致了江画眉一直都怀疑自己这个当妈妈的太不及格了,要不然怎么她就能那么放心呢?   一觉睡到天亮,一点都没担心过俩孩子晚上会有什么事。   “这不是挺好的吗?男孩儿会照顾人,以后娶媳妇也是加分项。再说了,小河不是要留学吗?他这么会照顾人,以后我们也能更放心对不对?”   这话说得江画眉忍不住点头,认真想想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祁云三两下把西瓜吃完,抻着胳膊拿了江画眉手上捏着的手帕随便擦了擦嘴角手指,等江画眉也吃完了,祁云这才起身把西瓜皮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回来的时候手帕已经搓洗了一下。   江画眉举着手乖乖坐在床边,任由祁云给她用湿手帕擦嘴擦手。   “快睡吧,明天还要出发呢。”   江画眉要趁着十月一号刚过,去周边城市巡视一下客栈跟饭馆。   深市那边的青玉华庭有杜山帮忙照看着,周边八个流动务工人口比较多的城市里江画眉的客栈跟饭馆虽然有店长,但是江画眉还是要时不时去转转。   家里有了车,江画眉原本想请个司机来家里教他们的,不过祁云直接找了范洋,范洋会开车,祁云跟着学了一阵子,之后教江画眉跟江河的任务就落到了祁云头上。   祁云原本就会开车,只不过现在这些最老的车还是要认真熟悉熟悉。   这会儿江画眉要出差几天,祁云刚好作为她的司机跟着一起去。   范洋如今毕业之后去年又去小法那边学习了半年,回来以后就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画廊,搞得还挺有声有色的,在华国年轻西洋画的圈子里也算是一号人物。   在外面的时候人模狗样的,到了祁云家还是那副德行,最喜欢的就是哄着平安跟如意当他的模特。   如意平时坐不住,只有手上有了要打磨的乐器部件才能安安静静的坐着,所以范洋最常画的画面里如意手上拿着看不出是什么用处的部件,埋着头垂着眼眸细细打磨着。   虽然人小小的一团,却透着股谁也比不上的认真虔诚,范洋寻求祁云他们的同意之后,装裱了一副挂在画廊非卖品专区。   作者有话要说:   范洋:为什么我这么久才出境而且还没有结婚?!强烈抗议!!   草喵:哦【抠脚 第160章 出差   十月一号阅兵仪式刚结束, 平城里的老百姓都还在回味, 第二天祁云已经拎着包开着车载着自家媳妇出差去了。   三十二家饭馆十五所客栈,分布在以平城为中心点呈辐射状拉开的八个城市,这些城市有的是大城市,也有普通的小城市,其中有七个城市的共同点就是流动人口多。   如今很多地方的公路交通情况算不上多好,几十年后的交通线路都是因为有祁海茂以及祁云他们这两代人中的相关工作者努力出来的成果。   祁云根据八个城市的分部安排了自驾线路,另外还准备了一些修理小车的书籍以及工具箱,修理技术书是大姐夫昊斌友情提供的, 还有一个单独的笔记本。   听祁云打电话询问要买哪些书学习之后能解决基本小车修理问题,昊斌立马就整理了笔记又附带了好几本修理书给祁云寄到了平城。   目前祁云还没学完,所以路上也给带上了, 就怕万一能用上也好临时翻翻书之类的。   风城是往北边的一个城市,那边是重工业汇聚的大城市, 跟当年的田山市比较类似, 这边工人多,即便是全国各地工厂效益不好裁员严重, 这边重工业厂子依旧还在沉稳运转着。   一到风城,第一个印象是就空气质量不行,总感觉有股味儿, 这种气味在工业区也很常见的,长期在里面工作生活的人反而感觉不到,天空也是比较灰扑扑的。   这些重工业是现阶段国家发展的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但不可否认, 也是未来环境污染的重要部分。   祁云把车窗摇起来,根据江画眉的指挥穿过大街拐进一条步行街。   江画眉在文字上没多少灵性,但是方向感极佳,对数字也格外敏感,可以说是很典型的理科生料子,即便是没来过机会,江画眉依旧能在自己驾车的情况下迅速分辨出方向然后找到道路。   “这边其实当初我是不大想开分店的,工厂太多意味着绝大多数外来人口都是工人,里面会有宿舍,也有食堂,即便是单独住在外面的工人也都是拖家带口的那种。”   而且现在工厂里的食堂也要往外承包了,虽然承包的一般都是厂长领导之类的亲戚家属,可这也意味着如果工人不在食堂吃饭,食堂的生意就会被影响。   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也不拜码头也不找靠山,就扯着旗子搭摊子,得罪了地头蛇都不知道。   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像是吃食这种生意,人家搞点老鼠或者更恶毒点的食物中毒,说不定还要被查封,负责人被抓进去蹲十天半个月的也很容易。   祁云虽然对做生意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江画眉跟他说这些事的时候祁云并不觉得不耐烦。   “后来我打听到,这边的重工业要往外挪,老城区要做新规划。”   政府里的消息,因为祁云的关系,江画眉反而更容易打听到。   倒不是说祁云跟政府部门的人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只是因为祁云认识的那些人。   这就是一个关系网的作用了,有的人本身没什么权势地位,但是他认识的人多,愿意给他面子的大佬也多,那么这个人走出去别人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更何况祁云也并不是真的籍籍无名,而江画眉作为创业的商人,却也在用实际行动为国家税收做贡献,并没有作奸犯科坑蒙拐骗。   老城区做新规划,这意味着这里以后将会成为新兴区,或者是作为生活聚居地,或是商业中心。   对于江画眉的饭馆客栈落脚都是很有利的,江画眉想要把青玉华庭往北分一家,风城是她预备的几个地点中的一个。   有了资本在手之后,再加上一些消息来源,江画眉发现钱生钱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儿。   自风城往东走了一个城市,而后南下偏东,每个城市都会停留几天,白天祁云陪着江画眉一起出去,晚上则写稿,睡前看书的时候顺便把翻译初稿随便记录下来,留待回去以后好好整理一下。   其实祁云觉得或许他也需要助理了,比如在他把大部分翻译稿弄出来以后由助理整理一下,而后给他最后过目一遍。   不过他期望中的助理至少得精通两门主流外语,语言交际能力也要过关,因为以后助理将会帮他处理很多对外交接的问题。   这年头能有这些本事的,走出去随便也能搞出一番事业,所以祁云也就是想想罢了,自己又不想将就,那就只能看缘分,若是到老了都没遇到那就一辈子自己忙活也行。   且说另一边祁云没注意到的事儿,店里的人看见是老板娘带着家里丈夫一起出来,当初还对江画眉暗戳戳生出那点想法的人顿时歇了心思。   不说祁云本身如何优秀,便是两人相处时的那种默契就足够说明两人感情深厚,并不像之前他们猜测的那样。   之前他们也知道自家女老板的男人是那位云深先生,可在他们看来,或者说在很多人以普通人的思维去琢磨,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夫妻感情肯定很一般。   虽然江画眉现在生意是做大了有钱了,可从根本上来看,祁云跟江画眉一个是城里来的知青一个是村里没爹妈还带着个拖油瓶弟弟的村姑。   年轻的时候因为江画眉的相貌可能男人都会有那么一阵痴迷,可现在祁云成了在全国都有名气的作家,那崇拜喜欢他的鲜嫩小姑娘岂不是多得很?   其中说不定还有很多有钱有家世又漂亮的姑娘。   再看江画眉虽然穿着鲜亮精神饱满,可谁知道那是不是有苦说不出,干脆把生意当成自己的依靠努力在外奔波,不去管家里那一摊子破事儿呢?   那些艺术家啊作家什么的,传出来的一些事儿在这年头也不算少。   至于现在传出来的祁云对妻子很尊重的消息,有些作家诗人不在乎流言蜚语,把自己的私人感情搞得人尽皆知,可有的人不还是挺在乎名声的嘛,说不定那些都是表面给外人看的。   不过那些都是以前大家私底下的闲话,现在亲眼看见了自然不会再那么想了,毕竟这大热天的放下自己的事儿跟着老板娘一起出来到处跑,换了谁都得有些埋怨。   可祁云却从来没有抱怨过,鞍前马后可以说是很体贴细心了,看得许多结了婚的女员工都羡慕不已。   “何姐,把客人意见回馈本给我,另外吩咐厨房把午饭做好送到楼上一号包间,一会儿我先生回来的时候让他直接上楼找我就行了,大家工作都很棒,好好干,这会儿天热了,这个月给大家补贴消暑费。”   客人回馈本因为如果有采纳的不仅是那位客人会得到红灯笼的“全国通优惠卡”,便是那家分店也会受到奖励。   所以对于采集意见回馈,无论是客人还是店长员工都是很积极的,并不会因为担心客人投诉而故意遮掩。   听完店长的工作报告,江画眉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发现快要吃午饭了,估计一会儿出去转的祁云也该回来了,干脆自己先上楼把午饭叫上。   上午的时候祁云把江画眉送到客栈之后就先去附近转悠去了,芗柳市是一座以平城为中心点偏西南方的古城,也是江画眉考虑青玉华庭的另一个城市。   这里没有太多重工业,有工厂也是纺织厂这类,说实话流动人口算不上太多,可江画眉选中这里却是因为曾经祁云随口说过的“旅游城市”。   这边是东南方比较有名的古城,古建筑之类的也有不少,再加上又有不少少数民族定居在这一片,用祁云的话来说,以后国家在少数民族方面肯定会有优惠政策。   山清水秀,再加上以前盛产茶叶,如今都还有漫山遍野的茶山,即便是现在在芗柳市这边生意维持在盈亏自给自足的程度,江画眉也并不着急。   做小本生意的时候是挺在乎朝夕之间的盈亏,可等生意做大了就知道,衡量盈亏应该在纵横之间都拉开了来看,纵横自然是指时间跟空间。   祁云逛了没多久,手上捏了串糖葫芦回了饭馆,门口柜台后的店长看见了连忙笑着转出来跟祁云打了招呼,“祁先生还给老板带了小吃?老板已经点好饭菜在楼上一号包间等您了。”   祁云笑着点头脚下不停的直接往楼上去了,“行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   “哎咱们老板可真是太幸福了,怎么就这么好运气呢。”   “也不能这么说,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咱老板也是很厉害的,如今赚到的钱肯定比祁先生还多。能养家还能貌美如花的媳妇,谁不稀罕?”   年过四十的女店长板着脸咳了两声,挥手让人别站在这儿闲聊,“都空闲得很是吧?一会儿就到饭点了,不会去看看碗筷饭菜准备好没有?桌子板凳擦没擦?绿豆汤够不够?老板的闲话都敢说,我看你们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店员们纷纷嬉笑着跑了,饭馆的装修跟格局依旧是当初东站那边的那种,两边两条长桌,然后四排长条凳,可以吃多少钱一份的现成饭菜。   那些都是提前煮好了盛放在盆里的,客人自己拿了碗筷餐盘,交钱拿票,然后凭票在店员那里打饭菜。   这就跟食堂有点像了,也可以自己拿了饭碗过来店里买饭菜带走。   另外也有单独的小炒,凭菜单点菜,也卖酒卖小菜早餐面食,总之是很亲民的那种,定价不高,但是味儿不错。   很多附近的人忙不过来自己懒得开火做饭的,路过的时候在店长那里压点钱就能直接用碗端着饭菜回家跟家里人一起吃,若是跟店里的人熟悉了,不用压钱也行。   因着消费人群也不是完全依赖那些出来务工的人,所以即便是芗柳市没多少流动人口,红灯笼饭馆的生意也还是挺不错的,客栈那边就多数是靠附带的小食堂平衡盈亏。   祁云上了楼也没多犹豫,直接就往左边拐过去,推开一号包间的门。   虽然这还是第一次来,可因着红灯笼的格局都是一样的,所以祁云还是很熟悉的。   正在翻看回馈意见书的江画眉抬眼看见是祁云进来了,顿时脸上忍不住露出个笑,“你是小孩儿啊?还买糖葫芦,就这么举着拿回来也不怕被笑话?”   祁云把裹了一层白色米衣的糖葫芦往桌子角落拼接缝隙里一插,笑着落坐,“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回头他们又不认识我,别盯着看啊,吃完饭才给你吃。”   江画眉噗嗤一笑,抬手拍了这家伙胳膊一下,“谁盯着看啦!我可不喜欢吃这些。”   说是这么说,可眼睛往那裹着糖稀亮晶晶能看见里面带着小麻点的红山楂,悄悄咽了口口水。   江画眉不喜欢吃甜食,但是从小就喜欢吃酸的。   以前在乡下江画眉年纪还小的时候山上很多野果几乎都是被她摘来吃了,别人都要等稍微熟一点至少有个甜滋味儿才摘。   一开始那也是被逼的,再熟一点江画眉就抢不到了,后来长大了不用靠酸果子填肚子了,江画眉反而喜欢吃酸的了。   咽口水的小动作被祁云抓住了,祁云哼哼笑了笑,到底没继续笑话这个心口不一的家伙,免得一会儿他家小姑娘恼羞成怒继而杀夫灭口保存面子。   “赶紧吃饭吧,这边的事儿差不多今天能忙完么?”   “饭馆跟客栈的事能忙完,明天吃过午饭咱们就回去吧。”   这次转完几个周边城市直接就用了半个来月了,这还是有的地方只停留了一天不到,江画眉是在学校那边请了十来天假期的。   “还是现在联络方式太落后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像古时候的地主一样还要到处亲自跑着查看。”   祁云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这么在外奔波挺累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累,精神上也比较倦怠。   作为尾巴的他都这么觉得,那一路上还要处理一些琐碎事务进行一些安排规划指导的江画眉自然也不会轻松。   “现在联络还不够先进啊?反正我觉得如今已经很不错了,隔着大半个华国就能直接说话,多方便啊。主要还是手里的人不够,我让杜山在深市那边帮我留意。”   “我想学那些外资一样找一两个管理的,到时候对每处分店的监察评估都由他们来做,我只需要看报告,偶尔下来亲自查看比对一下,确定没有被人糊弄就够了。”   祁云觉得江画眉想法挺好的,点头附和,没说别的。   有时候过于先进的理论是不能照搬照用的,像是江画眉这样切合社会现状时代浪潮摸索出来的经验想法,其实更适用。   祁云也不是那种指挥不动媳妇事业就要生气的那种男人,在这方面祁云分得很清楚,他的事业是他在主导掌握,那么相应的江画眉的事业自然也是。   合理适当的帮助可以,但是不能越俎代庖,觉得自己很牛比,家里谁都得听自己安排才是对的,那就不是一家人了,而是将家庭虚构成了独属于自己专权的一个小国家,妻子儿女都是自己的附属臣民。   别看这说法很荒谬,其实这年代或者说再过几十年,这样的男人都还存在着。   这会儿夏天也不怕饭菜凉了,两人在包间里吹着风扇边吃边聊,吃完了又坐着喝了一会儿茶。   当然,祁云是在喝茶,江画眉是在吃那串糖葫芦。江画眉不喜欢吃甜食,但是包裹在山楂外面的糖却挺喜欢吃的,一口嚼在嘴里,酸酸甜甜。   山楂里的籽是提前剥掉了的那种,这种的话价钱上要高一点,算是剔籽儿的麻烦费,原本没有这种服务的,不过城里人讲究,觉得边吃边吐籽不雅观,于是就渐渐演变出了这么一种糖葫芦出来。   没有籽,可以一口全嚼在嘴里,其实还是挺爽的,至于之前羞于承认,那纯粹是因为上一句刚笑话了祁云,结果又被笑话回来。   漂亮的女老板在外面么,怎么也是要顾忌点面子的,喜欢也要假装不喜欢,这会儿也是勉为其难为了不浪费才解决的。   不过等吃完了觉得美食大过面子了,这位漂亮的女老板又笑眯眯的挨过去抱着祁云的腰仰着脸道谢了,软糯糯娇滴滴,在祁云眼里简直就是最可爱的存在,想亲。   吃完饭下楼把意见回馈本交给店长,江画眉又交代了一些事儿,这就挽着祁云的胳膊两人准备走了。   “祁云?水月村的祁云?”   旁边有位挽着个大篮筐头上像本地人那般裹了个头巾的妇女叫出了祁云的名字,祁云跟江画眉循声望去。   江画眉只觉得这人五官有些眼熟,却是一时认不出人来。   祁云倒是眯眼看了片刻,认出了人,“苏佩佩?”   有时候人跟人的缘分真的挺奇妙的,当初认识的人都各奔四方,零星的几个人散布在华国各地,想要遇见简直犹如大海捞针,可偶尔却又偏偏这么凑巧的就在某个城市就这么遇上了。   苏佩佩当年拿着农药逼着大家把回城名额给她的时候可算是什么面子里子都豁出去了,祁云都不太明白为什么再见面了对方还能走出来喊住他。   “苏佩佩?”   祁云说出这个名字,江画眉这才恍然认出人来,原本迟疑着是否要打个招呼或者叙叙旧,已经变作普通妇人面貌的苏佩佩却是笑着朝江画眉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朝祁云招了招,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祁云,咱们好久没见了,一旁叙叙旧?”   苏佩佩虽然觉得喜从天降,拿捏住了祁云一个把柄,但是这会儿也怕吓着那位红灯笼的女老板,所以自觉态度很正常。   祁云身边那个女老板听说可是很有钱的,在其他地方好几十家分店,瞧着画着妆穿着高跟鞋西装裙,比当初的江画眉都还要妖精,怪不得祁云跟这么个女人有了牵扯。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为什么我要这么纯情?为什么是可爱想亲?纯情也就算了,结果我也没亲到,这不符合我的人设,亲妈,你把我写崩了你信不信?今晚加一场戏可能还能挽救回来,听我的准没错,真的【真诚眼   江画眉:......【拖回家 第161章 生日   苏佩佩当初抢了回城的名额, 那次并不是有招工的那种回城, 就是脱离插队的村集体户口,然后迁回祖籍那里。   苏佩佩实在是受不了乡下的磋磨,孤注一掷的回了城,然而回去之后才发现,当初她记忆中的那种城里生活根本就不存在了。   当初苏佩佩下乡的时候也就十七八岁,有个哥哥有个弟弟,虽然父母有些重男轻女,但是因为是双职工家庭, 所以那会儿苏佩佩在学校的时候也算是家庭条件不错的那种。   那会儿她长得好看又会哄男生,每天兜里总会有点钱有点吃的,穿得是干干净净的学生服, 吃的也都是分配口粮,也不怪苏佩佩下乡那么多年混得最差的时候唯一的念想就是她记忆中的城里生活。   可惜年岁渐长, 很多人很多是都变了, 苏佩佩回城里之后才发现,父母的工作都给了哥哥跟弟弟。   然而因为工龄没上去, 再加上厂子里职工房很紧张,所以结了婚的哥哥跟弟弟两家人全都挤在老房子里。   苏佩佩回去的时候她母亲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立马开始发愁了。   大嫂弟妹都不是能容人的那种, 更别说苏佩佩还是已经在乡下跟男人住一块儿了的那种,年纪也大了,当初还算好看的那张脸如今也因为风吹日晒变得十分普通了。   苏佩佩回家的第一天晚上一大家子就吵了个天翻地覆,侄子侄女们也是一大堆, 年纪小的就哇啦啦哭嚎,大一点的就用憎恨的眼神看她,就好像这一切纷争都是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姑造成的。   几乎每个家庭有有一种情况,能够挣钱养家的那个成员在家庭中的地位总会比较特别,苏佩佩的父母都早退了,如今算是被儿子儿媳养着,再加上两老口本身就有些重男轻女。   虽然看见苏佩佩的变化一开始是有一点点心疼当初下乡的闺女,可这么多年又没培养感情,家里这么多孙子孙女都是心肝宝贝,所以最后在苏佩佩这个问题上他们理所当然的无底线的退让了。   最后苏佩佩才在家里呆半个月不到,就匆匆嫁了个离异工人。   那工人带着个闺女,因为年纪稍微大了点,再加上又带了个拖油瓶,那工人还对闺女格外宠爱,所以很难找到对象。   也就苏佩佩这边急着把人给嫁出去,彩礼钱也没要多少,只要能让苏佩佩有个能住能吃的地方就算是对得起这个闺女了似的。   苏佩佩也没办法,往日里她那些手段在这个家里完全没有一点作用。   撒娇卖乖?哥哥弟弟都是大男人了,她那副作态还不得被嫂嫂弟妹给直接联手撕来吃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说让她父亲兄弟都厌烦了她,大嫂弟妹根本就不怕,要跳楼就直接跳,免得浪费家里口粮,末了还拿到外面到处说,就说家里那大姑子疯疯癫癫的脑子不正常,谁也不会没感情没理由的就偏帮她苏佩佩。   到最后苏佩佩闹得个“疯疯癫癫”的名声,这个她不想嫁的男人反而成了她唯一逃离这一切的救命绳。   既然要嫁人了,苏佩佩也就死了心,琢磨着好好保养自己,等到嫁过去了就赶紧施展手段把男人的心给拉拢过来。   至于那拖油瓶?七、八岁的小姑娘,她苏佩佩还能制不住人?因着有了这样的想法,苏佩佩安安静静的等着那男人来家里领人。   出门子的时候拎着当初从乡下回来时带的那个包,一根针线都没有多。   即便是那男人安安静静带着她去扯了证水都没在外面喝一口,家里连个红喜字儿都没贴,苏佩佩还是温温柔柔的笑着,显得格外贤惠温和,路上还趁机跟男人说了些家里的苦楚,又使了些对付男人的手段,那老实男人果然看她的眼神多了许多温和,还拉着她的手让她以后好好过日子,往日的苦楚都会过去的。   若是换一个人,可能面对此情此景会心软,可苏佩佩当年周旋在那么多男人之中,早就已经被男人捧习惯了,这点儿好听话还真入不了她的耳。   那拖油瓶倒是个乖觉的,对她这个后妈也十分尊敬,家里的活儿都有拖油瓶包揽了,苏佩佩日子过好了,难免就开始怀念当初那些时光了。   有的人说,一个人若是满足了基本的物质生活,那么这个人必定又要开始向往精神生活了,所以苏佩佩毫无意外的在外面有了男人。   戴了绿帽家里那老实男人也忍气吞声的没闹,就盼着她好好安生的过日子,可惜对于有些人,越是放纵包容,得到的不会是幡然悔悟,更可能换来的是理直气壮。   最后苏佩佩是因为打拖油瓶的时候被老实男人当场撞见才离的婚,苏佩佩那会儿自觉有了别的高枝,收拾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就干脆利落的走了。   结果显而易见,那种知道你是有家室的人还要来跟你好的人,真不大可能是什么痴情的好男人。   如今苏佩佩换了许多个男人,好不容易找到个不嫌弃她的男人愿意收留她,也没扯证,就是睡一起,什么时候生了儿子就什么时候扯证做真正的两口子。   这男人比起当初的老实男人可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挣不到什么钱不给家用也就算了,偶尔喝了酒还要打人。   可这会儿苏佩佩就想有个落脚的地方,枕头边再多个打呼噜都能让她安心的男人。   虽说是安下心来要过日子了,可日子穷得就差钱了,所以在大街上偶然撞见长得越发俊俏有气派的祁云胳膊弯里挽着个气场十足的美女时,苏佩佩只犹豫了零点零几秒,就决定要从这里掏点钱“发家致富”。   祁云的名号苏佩佩虽然不看书,可也听说了不少,如今祁云是名利双收了,再加上又跟红灯笼的老板扯上了关系,苏佩佩觉得自己作为当初一个村儿插队的知青,这份交情就是不提江画眉的事儿她从祁云这么弄千儿八百的花花也不算啥过分的事儿。   祁云自觉跟苏佩佩没什么好单独说的,可苏佩佩那弓腰伸脖子眼睛还直往自家媳妇身上瞟的架势,祁云还以为是苏佩佩在本地生活,日常见到红灯笼饭馆里有什么特殊情况。   想了想,祁云扭头松开江画眉的手,“我先过去看看她要说什么,别是跟饭馆有关的事儿。”   信不信再两说,但是该听一听的也不能疏忽了。   江画眉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看苏佩佩的样子是这会儿她就是本地生活的人,“那行吧,就在那边,可不准让我看不见,确定她要说的话真的跟饭馆有关,你得赶紧过来叫我去跟她谈。”   自家男人还是要看牢点,该摆出来的还是要摆明白了。   祁云挺喜欢她这么在乎自己的小模样,抬手弯着手指用手背去轻轻的蹭了一下他家小姑娘的脸蛋,“放心吧,保证不给夫人头发上染一点色儿的机会。”   江画眉噗嗤一笑,抽出手推了这厮一下。   苏佩佩眯着眼看这两人当街“打情骂俏”,心里酸溜溜的,决定一会儿多从祁云这里扣点钱,明显这两人感情好,祁云肯定也害怕那女老板知道当初他在乡下结婚娶了个村姑的事儿。   要是这两人感情很好那女老板不在意?那苏佩佩也有法子,借用江画眉的名头写信哭诉一下弄点钱花反而也是个长久的法子。   不过后面一种情况苏佩佩是不大相信的,毕竟那女老板有钱又漂亮,看起来就高傲得很,真能接受祁云结婚还有过娃?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祁云朝一旁抬了抬下巴,示意苏佩佩往那边走一点。   苏佩佩心里暗暗佩服,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看这架势,即便是偶然遇见知道他底细的老熟人也还是这么淡定从容。   苏佩佩习惯性的露出个讨好的笑,搓了搓粗糙的双手,“祁云啊,你看咱们也是老相识,当初一个村儿插队也算是缘分,现在你有钱了有名气了,身边还换了个这么漂亮有钱的女老板。我可打听过了,听说红灯笼的女老板今天就在饭馆这边,刚才我瞧着你们出来的时候那店长还一直笑着送了一路。”   怕祁云否认自己有钱,苏佩佩一股脑的把这些都说了出来,说完就笑眯眯的盯着祁云看,就等着祁云主动提出封口费的事儿。   祁云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舍弃小钱的保住秘密。   说实话,要不是这会儿亲眼看见祁云跟个陌生女人那么亲热,苏佩佩也不知道祁云居然甩了江画眉。   也是苏佩佩很久没有看过书了,周围的人也没有那有闲情逸致去看书去关心国际大事的人,所以根本就不知道祁云的读者早就知道他跟他妻子感情甚笃的事儿。   当然,要是知道了,苏佩佩也以为祁云这是背着家里的婆娘孩子出来偷吃,毕竟现在的江画眉跟当初在村里时的形象真不是变了一点半点。   而且加上年岁的增长,江画眉的脸也越发长开了,这几年的生意场上混迹的经历,身上那股子在村里养出来的气息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也不怪苏佩佩直接将化了妆换了发型装扮的江画眉认成了别人。   祁云却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皱着眉看了苏佩佩一眼,所以这是靠着当初一个村插队的情分来打秋风?   这么理直气壮,确实也出乎了祁云的预料。   既然事儿跟饭馆没关系,祁云也没耐心听了,生活过得不好的人多得很,像是苏佩佩这样手脚齐全身体健康的人,祁云还不至于好心到拿钱接济,“没别的事儿了?要叙旧的话说起来咱们也没什么旧好叙的,当初把回城的名额直接给你就已经算是我们一村知青对得起你了,那我就先走了。”   苏佩佩“哎?”了一声,满脸吃惊,扭头飞快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画眉,然后脸上的笑落了下来,阴沉沉的咬牙警告祁云,“祁云,你是过上你的好日子了,可画眉跟孩子现在在哪里?他们知道你在外面跟这么漂亮的女老板有瓜葛?信不信我去报社曝光你?给个一千两千的封口费对你来说跟拔毫毛一样,何必这么吝啬,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   原本苏佩佩是想要去拽祁云的,可怕动作太大了引起那边女老板的注意。   祁云这下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也是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好笑,祁云最后还是笑出了声,扭身朝江画眉挥了挥手。   江画眉以为祁云是确定话题跟饭馆有关,连忙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了过来,“眉眉,苏佩佩在要挟我让我给封口费,要不然就要去报纸那里说我在外面给你戴绿帽了。”   苏佩佩愣了愣,不敢置信的扭身去看江画眉,瞪大了眼上下左右都给细细的看了,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她心里一边嫉妒一边又看不起的那个满身土气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村姑。   江画眉也是懵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变化能闹这么一出戏,她自己每天照镜子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变化,原来在以前认识的人眼里变化这么大?   “要爆料去什么报社啊,我本人不就在这里么?苏佩佩,你当初就惦记着回城,现在也回城了当了城里人,何必还做这些事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话尽于此,有些人并不一定就适合你去劝慰,祁云单手揣进裤兜里,一手弓起示意自家媳妇重新挽进来,而后两人说说笑笑的走了。   苏佩佩看着两人走远,那两个穿着打扮气质样貌比那电影院外面大海报上的大明星也不差多少,当年大家明明都是村里生活的,为什么自己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下午两人在客栈里休息了半天,傍晚的时候又去小吃街转了转,看了看现在饮食这一块儿都流行些个什么。   当天晚上两人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开车往平城赶。   当初规划路线的时候祁云就安排好了,最后一站就是绕着平城转了个不规则不完整的圆,然后在不完整圆点最后尾巴那里往平城距离不算太远。   两人也不赶时间,路上该吃饭的地方就停车找地儿吃饭,遇见具有地方特色的美食江画眉就专门拿了个小本子记下来,以后说不定能够收纳全国特色美食,在青玉华庭里搞成个特色项目。   一站吃遍华国地方美食,这广告词儿一听就让人忍不住心动,在未来往国外推出也是一个很棒的项目。   从十月初离开平城,到最后回到家里,中间一共花了二十天的时间。   十月二十六,祁云二十七岁生日,也是他们俩七年结婚纪念日,一大早祁云在外面晨练回来就抱了一大捧的红玫瑰回来送给江画眉。   江画眉给祁云准备的礼物是对进口的袖口,早在上次过去出差的时候就已经偷偷买好了,倒是藏得挺好的,祁云之前一点没发现。   中午两人在家里请了客,范洋广懋玉封还有在平城工作的裴八一裴十一两兄弟,都是一群年轻人,自己就在家招待了客人。   至于老何那边,昨儿中午祁云就带着一大家子过去那边先聚了一回。   主要是有年轻人在场,就老何一个长辈,老何自己也不乐意,所以干脆就提前一家人先聚着庆祝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凝开芳祁芬跟祁丰那边都打了电话来,那会儿范洋跟跟裴八一还在闹腾着要给祁云敬酒,范洋跟同样在美院的玉封对不上眼,跟同样闹腾性子的裴八一两兄弟却是早就有了交情。   毕竟都是祁云好几年的朋友了,彼此之间肯定是见过不止一次。   男人之间只要脾气相投,蹲在一起嘀咕些事儿再在饭桌上碰一杯,那交情就蹭蹭往上蹿。   至于广懋,那孩子就是个性子乖巧的好学生,看着都不好意思去跟人勾肩搭背的开黄腔吹牛皮。   不过都是把人当弟弟的照顾,广懋也不觉得被冷落了,兴致勃勃的在旁边听,感觉这热闹的劲儿只是感受一下就够让人高兴的。   更何况一边还有跟他有好几年交情的江河,平安跟如意也跟他亲近,在这里广懋总能感受到在家里感受不到的家的氛围。   这两年因为上了大学,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每周都过来做木工活儿消遣,可因为跟江河一起办了补习班,平安跟如意过来补习班的时候广懋也会帮着照顾。   这么说起来,跟祁云他们一家的交情,广懋反而比范洋更亲密。   “老祁,我表妹那里下个月十一号结婚,你要是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了。”   喝了几杯酒,大家也没闹得太疯,半下午的时候就散了,范洋走在最后,犹豫了半晌,最后从裤兜里抽出一封被他折得不成样子金粉都掉得一块一块的喜帖。   范洋原本是不想给祁云送请帖的,可田思思总缠着他让他帮忙,又是哭又是撒娇的,还有他那个姑姑帮腔,最后爷爷提点一句让他送到就成了,来不来就是别人的事了。   虽然是有点推脱责任的意思,但是他们跟田思思有一层扯不开的关系,总归要是僵持着拒绝,怕是还要闹出些事儿来。   田思思嫁人的事儿祁云倒是不惊奇,只是感觉这喜帖送得挺莫名其妙的,毕竟他们不说交恶也就罢了,还能有婚礼送祝福的交情?   女人的心思,祁云自然是想不明白的,范洋也觉得莫名其妙,甩了甩手上皱皱巴巴一点都没了一开始那高大上奢华风的喜帖,脸上皱皱巴巴的啧了一声,“我也搞不懂她是咋想的,反正能不去就不去吧,要是可以我都不想去。结婚定在四个幺,这不是你说的那个光棍节么?我也一把年纪了,就怕去参加这样的婚礼回头真得光棍一辈子。”   说完还特别沧桑的叹了口气。   祁云当初也就是随口一感慨,这会儿还没有光棍节的说法呢,谁知道范洋居然还记得,祁云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自然不懂范洋一把年纪即将奔三却还没把初恋送出去的心酸。   要说范洋家世有人也长得还算端正,怎么也不至于娶不到媳妇,可偏偏范洋崇尚那啥爱情婚姻,没有爱情的婚姻他是绝对不会要的。   索性他那对菜心好吃还是菜叶子好吃都能吵一顿的父母也不管他这些,反正男人四五十岁了还能生娃娃传宗接代就成了,没啥好担心的。   范老又不是强求着要抱曾孙的那种人,所以范洋就这么一年年的成功单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祁云:听说有个名词叫七年之痒【一本正经   江画眉:嗯?是个什么意思?   祁云:就是说两个人的婚姻经过了最初的磨合之后会加深到另一种深度,就好像点燃的篝火烧到最旺的时候了,所以媳妇,你要懂得配合我,我这反应都是正常的。   江画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第162章 连枝   田思思的喜帖祁云回头收拾家里垃圾的时候就给一块儿塞进垃圾口袋里放到院子门口那儿了, 等着傍晚出去散步的时候拎着扔到垃圾库那边。   下午祁云带着一家子五个人一起去照相馆拍了照片, 这家照相馆祁云他们一家子这几年都来拍了好几十回了,一年雷打不动的至少要来四次,剩下那次还是因为偶尔他们回怀城过年,江画眉生日是腊月里,要回老家过年的话很可能就是在怀城过生日了。   去的时候这才刚进门呢,老板就笑着迎了上来,“就知道今儿祁先生得过来照相。”   虽然家里也有江河买的相机,可这就好像一周一次的家庭集体活动似的, 一家人一起到照相馆让照相师傅帮忙拍照,好像多了一种仪式感。   “前几天从南边新弄来了一套婚纱,祁先生要不要跟祁太太试一试?”   在外面的时候认识祁云的人基本上都是称呼江画眉为祁太太, 不存在谁是谁的附庸的说法,无论是祁云还是江画眉对这个称呼都挺满意的。   当年祁云跟江画眉结婚的时候就照了一张贴结婚证上的那种照片, 后来每年祁云生日那天都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照相也就一起照了,却还没有照过婚纱照。   前面几年没有这些也就算了, 这会儿既然婚纱在照相馆里也有了,祁云干脆让他家的祁太太跟他一起拍一套,做一些以后放在卧房里, 再放大一张挂到墙上。   “这会不会太那个了?”   没有女人能抵抗得了洁白婚纱的吸引,这套婚纱也确实如老板所说,是从南边刚拿回来的,款式是十分时髦的那种一字领, 微微露肩,下面是蕾丝的透明长袖,袖子口还有个挂在中指上的手背蕾丝花,挺有这年代的感觉。   前两年的结婚喜服一般就是老式的大红,也就这两年才渐渐挂起西洋风,今年平城也才有了纯白的西洋婚纱。   江画眉很喜欢这套婚纱,跟一层层用白云堆砌成似的,有种梦幻感,可是在别人面前露肩膀什么的,感觉很奇怪啊。   祁云倒是没那种感觉,自己媳妇漂亮,露出一点锁骨肩膀他是没意见的,所谓的女人的美非得捂着不准别人看见,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大男人主义的霸道。   祁云除了在床上霸道一点,其实私底下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开明的,用蜀地的话就是“耙耳朵”,最大程度上尊重媳妇的独立自主权。   最后江画眉还是换上了婚纱,祁云配合的换了白西装,两人站在室内摆出的一些场景中拍下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套正式的婚纱照。   可能在几十年后看,室内婚纱照其实是挺low的,但是在这个年代,就已经算是十分时髦了。   女人们也才穿短袖穿裙摆到膝盖下面一点的裙子,无袖的都很少穿,更别说露肩露背还露一点胸前事业线的了,拍照当然是只能在室内拍,照片洗出来还算是很私密的照片了。   一开始江画眉还压着祁云不准他挂出来,一直到好多年以后南边露腰的衣裳都出来了,江画眉这才在祁云的歪缠下点头让他把婚纱照挂出来。   田思思的婚礼听说搞得挺尴尬的,新郎依旧是当初那位孟先生,不过婚礼上岳母就反胃,原本田思思还挺着急的,想要送她妈去医院,结果范女士却有些小女人的娇羞往自家男人怀里靠了靠,说是自己已经怀孕了,让田思思以后当个好姐姐。   原来范女士这么多年一直在调理身体,当年生田思思的时候伤了的地方也慢慢温养好了,也怪不得田家突然就不再反对田思思嫁到孟家了,原来是有了别的孩子。   虽然那孩子还没出生,但是有点头脑的客人都私底下笑言,那孩子以后再差田家那位先生也会觉得老怀欣慰的,毕竟有了那样一个脑袋里全是草的女儿做对比,再差也能看出几分好来。   范洋他姑一辈子也就是个恋爱脑了,虽然也疼女儿,可现在又突然跟自家丈夫孕育了一个“爱的结晶”,丈夫也回心转意对她多了很多体贴温柔。   比起女儿,范女士自然也就毫无愧疚的偏心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以及丈夫身上去了。   田思思一开始还因为外公以及爷爷爸爸他们全都反对自己的爱情而越发来劲,总觉得自己就是自己妈妈年轻时候的翻版。   不管别人怎么说,田思思是觉得自己父母婚姻生活是有爱情的,哪怕妈妈再怎么样,爸爸在外面也确实没有过别的女人。   早些年也不是没有人说范女士生不出儿子田先生说不定在外面养了私生子,范女士还为此抱着田先生哭着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田先生再是头疼,却也不能不承认自己一辈子唯一的爱情也就落在这位让他头疼的妻子身上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跟这个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女人离婚。   有时候不得不感概,人跟人的缘分真特么扯淡,或许他第一次的爱情就遇上了这么让人烦恼的女人,于是对别的女人一看见就像是看见了无数的麻烦,所以都是敬而远之。   父母那样阴差阳错又彼此不离不弃的爱情让田思思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跟孟先生也是一样的。   然而事实证明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她妈妈那样瞎猫碰见死耗子,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她爸爸那样除了忙活公事,在外面看见别的女人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要是让家里的菟丝花知道了又得嘤嘤来一场大戏所以敬而远之。   田思思结婚没多久就跟她先生闹得外面的人都知道了,田家几乎已经算是放弃她了,孟家原本娶她进门的算盘一点都没响声儿,田思思又是受不得委屈的,闹到最后三天两头的叫嚣着要离婚,范洋看得都觉得自己快要得婚姻恐惧症了。   “老祁,你说这才结婚多久啊,三个月都还没过完呢,要不是有老一辈的压着,这离婚复婚都能搞一个来回了。”   范洋如今直接搬出来住了,范老都头疼得直接收拾行囊远赴南边会老友去了,实在是他这个外孙女太会闹了。   结了婚似乎就更加无所顾忌了,田家那边为了让范女士养胎,刚好田先生有个职务上要外调的事儿,所以两人直接就一起走了。   田思思的爷爷奶奶是不爱管她的,要闹就自己一个人闹,老人家自己干自己的。   范洋没等祁云回答,自己捡了根甘蔗咔嚓啃,边往装垃圾的框里吐甘蔗渣边絮絮叨叨,“其实偶尔,真的只是很偶尔的时候我也觉得我这表妹挺可怜的,她爷爷奶奶都不管她,回娘家就是在那大房子里面摔摔东西骂骂帮佣,回应她的只有空旷的回应,也怪不得她就老是来我们这边闹了。”   祁云正在给琴装弦,范洋知道祁云下午都是在琴瑟行这边,所以无聊了就直接往这边跑。   老何知道范洋是祁云的朋友,所以也并不介意这些所谓的外人进他的二院里。   “还是那句话,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了,你不是说当初小时候大家都挺喜欢你表妹的吗?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不应该是去抱怨你们这些人不体谅她,而是该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才把你们都给推远了。”   即便是没头脑的人,若是真心实意想要好好过日子,那这些问题都是应该想到的。   范洋叹了口气,伸着脖子看了看,没看见如意,“今天如意怎么不在?”   平安没在这边还算正常,毕竟平安更喜欢到补习班那边呆着,认真的学习知识,而如意就更喜欢琴瑟行了,基本上爸爸过来的时候都不会缺了他。   “今天不是周日么,两人都去玉封那边了。”   如意三岁多以后也跟着平安一起在玉封的武馆那边学武术去了。   如意也就是在制琴这方面会十分安静,平时看着也乖巧,可心里蔫坏蔫坏的,默不吭声就能搞出些小坏事,他那些小动作能骗过他哥哥妈妈小舅舅,祁云可一点没费功夫就看穿了,直接把这小屁孩儿扔去武馆了。   用祁云的话说,就如意这性子,以后长大了少不得要被人套麻袋下黑手,所以还是赶紧趁着年纪小努力学几手吧,以后不说能打回去,至少能反应迅速的保护自己的重要部位。   从这一点来看,祁云果然是位十分开明的父亲。   范洋今天拎着一袋甘蔗来找祁云,纯粹就是闲得无聊想找人唠唠嗑,如今已经十一月了,先前在琴瑟行这边来准备申遗乐器的师傅基本都已经忙完走了,回去之后还要交代一些事儿。   等到明年还要过来一下,开个会了解一下,然后正式向联合国那边递交申请书,等待审核批复,估计也至少要半年,这些事都是急不来的。   范洋懒得啃甘蔗结头,垫在手上的油纸掉了个个儿,换了一头继续啃,“怪不得今天何叔都不在。”   要是往常如意在这里,老何肯定就在旁边不远处撑开了大伞的那架矮塌边眼巴巴的手把手给如意讲解一些小知识。   那矮塌还是祁云自己做的,有很多可以放小工具的格子,还有可移动的工作桌面。   虽然这几年主要精力都用在制作乐器以及写书上,可学过的东西祁云基本不会忘,再闲置个几十年要重新捡起来,也是十分顺手的事儿。   就这一点范洋是很佩服祁云的,要是他,那肯定早就给忘光了。   说是给祁云送甘蔗,其实最后都叫范洋自己蹲在椅子上边说话边给啃光了,留给祁云的就是一小筐的甘蔗渣。   索性两人都习惯了这种情况,一个脸不红气不喘一个默默收拾了垃圾,范洋看时间差不多了,话也说完了,起身准备走了。   今天祁云这边要等一位要来拿古筝的客人,所以他要晚一点走。   “行了,那我先回去了,一会儿我要去画廊,顺便去玉封那里看看平安跟如意。”   祁云随口应了一声,放下手上的东西站起身,准备送送范洋。   这也是范洋之所以不觉得祁云会烦他的一个理由,每次虽然他唠叨的时候祁云反应不会太热烈,但是也不冷淡。   等他走的时候还必定会起身相送,可把范洋感动得不行,指天发誓这辈子结交再多的朋友祁云都是他朋友中的第一重要人物。   倒是凑了巧,祁云这里刚把范洋送到琴瑟行大门口,迎面来了位穿着绿白洋装冬裙的年轻姑娘,看见祁云跟范洋从里面进来,连忙拎着裙角笑着小跑了过来,站在台阶下仰头看了看琴瑟行的匾额,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请问这里就是琴瑟行?我找了好多条巷子,差点错过时间了,我是来取古筝的连小姐。”   这年头也会称呼年轻的姑娘为“某小姐”了,特别是像这位连小姐这样明显比较洋气的姑娘,不再像前两年一水儿的同志同学女士。   找了好多条巷子还没错过约好的时间,祁云默默看了连小姐一下,这姑娘应该是知道自己方向感很差,所以提前出发的?   但是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没钱乘车的,直接花个一两块钱,人力车三轮车都愿意把客人直接送到目的地门口。   “时间还早,连小姐请进来吧,古筝已经给您装好了,就在正厅这边就可以验收。”   祁云礼貌的挂上温和的浅笑,侧身抬了抬手示意这位还站在台阶下的姑娘进来。   因为想着接待客人的事儿,祁云一时没发现范洋的反应。   连小姐多看了两眼祁云的脸,眼睛里满是好奇,不过还是十分礼貌的没有多问什么,拎着裙角上台阶。   结果因为刚才太着急,跑得脚腕疼,再加上今天穿的是有跟的靴子,所以一时没预估好台阶的宽度跟鞋后跟的接触面,一个踉跄差点又给摔了滚下去。   旁边的范洋吓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连忙抢了一步将人直接给拽住。那瞬间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大脑都不带反应的那种,等把人拽到自己怀里了,范洋那张脸轰的一下就瞬间全红了,跟被开水烫了又拿铁刮子嚓嚓一顿猛刮的猪皮似的。   连小姐原本还没多想,一脸庆幸仰脸笑着要表示感谢,结果看见范洋那一张大红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跟着脸红了起来。   祁云还单手撑在半开的大门上,侧身看着这一幕,视线在范洋那张猪皮脸上转了转,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连小姐请小心,台阶有些高。”   不止台阶,门槛也比较高,因为都是比较老式的那种。   连小姐连忙站起身,双手揪着裙角,抬眼飞快的看了范洋一眼,然后小声的说了声谢谢。范洋呐呐的回了声不用谢,也不知道已经转身跟着祁云进去的连小姐听见没有。   范洋抬手拍了拍脸,又仰头眯着眼看了看天,突然发现天色还挺早的,反正画廊也没啥事儿,没必要这么早走嘛。   范洋在心里自己把自己劝服了,干咳两声,双手揣进裤兜里,转身又进了大门。   家里来了客人,祁云自然不可能把大门给关死,那显得就有点不正常了,引着连小姐进了前院大厅。   何家的四合院是比较古朴正式的那种,前院大厅都是专门待客的,还摆放了正式的红木太师椅,一天之内要送出去的货老何都习惯了提前放过来,有客人来了就直接引到这里拿给客人看。   四合院里没什么人,大门也几乎没怎么打开过,周围住的也都是相熟的人,也不怕有人摸进来偷东西。   连小姐让祁云直接称呼她连枝,“不用这么客气,爷爷说能够说动何爷爷给我这架他亲手做的古筝已经很难得了,让我过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   没想到这位连枝看着洋气,脾气却是十分乖巧的那种,看了祁云捧出来的古筝,脸上露出甜甜的笑,眼神里也全是喜欢,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而不是客气的那种。   “连老是师傅的老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相比之下,祁云就比较客气了,不是针对谁,对待外面的人祁云向来都是这么个性子。   祁云把货给了人,也能提前去武馆那边接平安他们两兄弟。   今天老何不在,连枝也没有要多呆的意思,祁云交代了房叔一下,自己回前院准备问问范洋要不要一起走,结果这才发现范洋已经不在了。   看了眼大门那个方向,祁云心里也隐约明白这家伙跑哪儿去了,倒是没想到范洋平时看起来六五不着调的,真遇上看对眼的能这么积极。   还真别说,范洋确实是个十足的行动派,殷勤的帮连枝抱着古筝盒代替祁云把连枝送到大门口自己也没回去,范洋跟着连枝一直出了大门往巷口那边走,一边走一边搭话,“连枝,你怎么出来也不坐个车?”   “我上个星期才回国,想要好好看看平城,结果没想到迷路了。”   像范洋他们这样的本地人,其实彼此之间没见过面但肯定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的,更何况连枝的爷爷跟老何是故交,那肯定跟范老也是一个圈子的。   范洋刚才一听说连老是连枝的爷爷,立马就知道连枝就是连老小儿子家那个留学的小女儿,另一个让范洋记得连枝这名字的也是因为连枝有个哥哥叫连理,两兄妹的名字在那会儿还是很有特色的。   连理枝,一听就知道是父母恩爱共同期盼着生下来的孩子。   “这都能迷路?顺德街这边其实都没啥变化,最大变化的还是西站北站那边,以前的青瓦院子全都给推了,修成了办公大楼。”   连枝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从小方向感就不是太好。”   这还是比较委婉的说法,连枝记路基本都不是记方向,她就是记街道两边的一些牌匾之类的,没有牌匾那就记附近的商铺,理发的旁边是饭馆,饭馆旁边是布鞋店,一打乱连枝就保管迷路,就算是拿着地图都没办法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漂亮桃花:田先生,我仰慕你很久了,今晚去我家里坐坐好嘛?   田先生:不了谢谢。   田先生心里暗想,要是不按时回家,家里那枚戏精又要来一出大戏了,还要抱着我嘤嘤哭泣,头疼.... 第163章 年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是连枝, 所以范洋居然这一瞬间觉得这一点缺点也是可爱到不行。   半个小时前范洋还在跟祁云感慨女人真麻烦, 结果半小时后范洋就因为突如其来的一见钟情,颠颠儿的抱着古筝盒陪着连枝在十一月末的平城大街上走了半个多小时。   一开始两人的话题还是围绕着平城的变化,后来连枝又明显好奇起了祁云,“刚才那位就是云深不知归处的云深先生?我好喜欢他的书,可刚才都不敢跟他多说话。”   虽然看起来笑得温和,可连枝总觉得不太敢去搭话。   不得不说连枝跟范洋一样,都有着他们属于动物的直觉。   范洋可是看了不少喜欢上祁云的漂亮小姑娘,听见连枝话题往祁云身上一转, 顿时心里悄咪咪就是一跳。   可祁云在范洋心里也确实是十分优秀的,范洋倒是不至于因为对连枝有好感就故意说祁云的坏话,只是这一刻情商爆表的把江画眉也带着一起说了不老少。   要是说了老祁家的媳妇连枝还对祁云感兴趣, 那范洋再一见钟情也不会继续跟连枝有过多接触了。   别看平时范洋是有点不着调,可因着爷爷以及父母的教育跟影响, 从小不仅一颗红心向着祖国, 为人三观上也格外端正,若是连枝真跟他那个表妹哪怕有一点类似, 范洋那也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也就是初始好感度特别高,可也仅限于此, 正常情况下不至于因为一见钟情就能直接把自己的三观全都给颠覆掉。   好在连枝确实只是好奇,范洋说祁云的时候把江画眉也带进去了,后来连枝反而对江画眉更感兴趣。   “没想到江女士这么厉害,怪不得祁先生那么喜欢江女士。”   连枝想法简单, 就是单纯的敬佩这样的人,完全没想到范洋能想那么多东西。   两人一路上就一直聊天一直走,到最后两人竟是直接从琴瑟行走到了连枝家里。   连枝目前住在爷爷家,因为她父母哥哥都在国外,连枝虽然在国内来说年纪也不算小了,二十四,很多人都当了妈了。   可因着生活的环境单纯,再加上连枝自己没那方面的想法,所以到这会儿也没觉察到范洋对她有别的心思。   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了,这也是为什么这次连枝的家人让连枝完成了学业以后自己一个人回国的原因,虽然他们在国外有工作,但是他们还是比较守旧的人。   跟范家差不多,可以接受西方国家的先进教育与思想,但是寻找伴侣一定不能找外国人。   简单点来说,连枝这回回来就是相亲找结婚对象的,只是连枝自己目前还不知道。   连枝自己凭着爱好学习了很多年的古筝了,还以为她真就是回来看爷爷的,能够临时得到一架何氏的古筝,连枝已经惊喜得觉得自己回国完全回来对了。   连枝的爷爷是做陶艺的,也算是艺术圈的人,当初在平城那个国际文化交流会会场上因为范洋跟祁云的关系,所以也认识了范洋,对范洋印象不错。   范洋一路直接把连枝送到了家里,连枝爷爷好歹也是过来人,一看范洋看自家孙女那眼巴巴的样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心里感慨了一番缘分之后,跟范老那边通了个气儿,得范家那边对范洋的终生大事并不太关心,只要五十以前结婚生娃娃就成。   对对象的要求?只要不是男的就行,要是对象能长得稍微好看点就更好的,主要吧这个要求也是考虑到后代。   要是别人家的孙子孙女都玉雪可爱,就他们带个孙子出去一大坨黑漆漆还歪瓜裂枣,有碍观瞻也就罢了,关键是以后这孩子得多努力多少代才能把后代的长相也一点点拉拔上去啊?   想想就很辛苦,放飞一个人,辛苦好几代,这事儿还是挺坑后辈的,所以能稍微控制一下就控制一下,不能的话那也就这样吧。   听说是连老家刚回国的孙女连枝,范洋的妈回头还很发愁的看着乐颠颠回家蹭饭的儿子叹气,总觉得儿子这好不容易动了回凡心,偏偏喜欢上的还是小仙女。   不是她灭儿子志气,范夫人晚上跟丈夫在床上掰着手指说自家儿子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一片芳心付了江水。   “孩子能受情伤也是一种成长。”   范先生虽然嘴上不说,可看这话说得,明显也是认可自家妻子那说法。   范洋一点不知道自家父母难得有一件事有了共同的看法,认识连枝之后就好像瞬间回到了还在上初中那会儿的年纪似的,每天精力都用不完,顶着大太阳都能偷偷跑出去打篮球。   当然,这会儿范洋是顶着大风雪都要送一朵鲜花去给连枝。   这鲜花在平城还是算稀罕的,大家温饱都还在努力奋斗着,温室玻璃花房还是很少见的,范洋还是趁着自家爷爷还没回平城,自己偷偷跑去剪的。   一天剪一朵,等范老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那宝贝得不行的玻璃花房全剩下一片秃噜杆子了。   祁云也就是发现范洋这段时间忙得很,等到一月末学校放假了,祁云这边送完了最后一卷《众神》的稿子给张总编,收拾行囊准备回怀城过年。   临行前失踪了两个来月的范洋终于又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了,一脸喜气的跟祁云得瑟,连当初为了艺术献身的那两撇小胡子都给刮了个干干净净,看起来瘦瘦的脸还挺白净的,瞬间比以前年轻了好几岁。   “老祁,回头过完年早点回来,我跟枝枝准备正月初十订婚,等天气暖和了五月份我们就结婚。”   “吱吱?”   祁云纳闷的瞅范洋,想问还有没有谁叫“喳喳”。   范洋听见祁云这么学他,顿时就瞪了祁云一眼,“枝枝是我叫的,那是我未来媳妇的小名,就是上次在琴瑟行找你拿古筝的连枝,你也别客气,就叫她大嫂就行了。”   范洋比祁云大一岁,平时两人都没理会那些,可今儿范洋贱兮兮的想要占祁云便宜。   说来范洋今年也是二十八的老文青了,可算是把自己给交代出去了。   祁云听得直乐,“行啊老范,不声不响就解决了终生大事。”   对于喊大嫂的事儿懒得理会,反正以后当着面就客气的叫一声嫂子,回头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女人家的交际还是交给女人去做就好了。   花了两个来月每天都去送花,即便是连枝一开始没领悟过来,可后来也明白了。   说实话连枝对范洋的感觉挺一般的,不讨厌,但也说不上多喜欢。   但是连枝是个善良的好性子,范洋这么每天大风大雪都上门,连枝自然是感动的,两人以结婚为前提开始进行交往。   而后互相了解了才发现,范洋真的很有才华。   男人长得帅毫无疑问是吸引女人的第一法宝,但是要让女人倾心,有才华有能力更是重中之重。   不能说女性不是视觉动物,但是确实较之于男性来说,女性更容易爱上容貌一般但是能力过人又有才华的男人。   更何况范洋长得也还是持衡于水平线以上的,虽然平时看着是不起眼,那也是因为范洋先前不乐意打理自己,说是要有画家的随性,年纪轻轻还留了两撇小胡子。   干瘦干瘦的还成天嬉皮笑脸,身边的朋友还都是祁云江河广懋玉封这样的人,即便是广懋,那长得也是十分隽秀的。   种种条件一扎堆,可不就显得不咋样了么。   一个女人开始从一个很普通的人身上找到越来越多的优点,那就说明这个女人已经在慢慢倾洒自己的感情了。   范洋跟连枝两个都是没谈过感情的,一遇见喜欢的人就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到最后一个冬天都还没过去范洋跟连枝就走到了一起,其实也算不上多意外。   祁云走之前答应范洋明年一定早点回来参加他的订婚宴。   其实五月里直接参加结婚宴也是可以的,不过两人的交情非同一般,过完年提前回平城参加哥们儿的重要幸福时刻也是挺有必要的。   范洋不仅通知了祁云,还跟江河打了招呼,玉封广懋裴八一他们都亲自去上门请了,也不是为了收礼,在他们那样的位置,还真不缺这点礼,纯粹就是希望把自己的高兴事儿跟要好的兄弟一起分享。   《众神》当初单单是做准备就花费了两年左右的时间,而动笔之后速度倒是一下子显得十分快,一年多的时间,祁云就将全部六卷写完了。   而译文版的还要过完年之后预计春末夏初才能正式完成。   从第一卷的三十万首印开始,到后来每一卷新的出来,前面的也在不断重版,到最后第六卷首印的时候兴华出版社的领导阶层开了个内部会议,最后直接将首印数量定位六十万本。   如今华国经济飞速发展,可也仅限于从沿海特区往内陆这边蔓延的区域,能够在这个时候卖出这么多册,说起来很大一部分其实还是归功于那些被华国热吸引来努力学习华国文字跟语言的外国人。   虽然看原版对于有些人来说还是很困难,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第一时间就收集到首印。   因为首印的小说里都会有一些花钱都买不到的小惊喜,比如祁云亲手设计的精致得宛如艺术品的华国古风书签,还有单独用了书本最后一页来印制的祁云对于一些读者提出的问题的回复。   甚至这几十万本里还有几万本的典藏级书册,要是能够好运气的想方设法弄到手的话,书本翻开第一页还能看见上面有作者本人的一些日常照。   虽然如今还是黑白色的,但是这也丝毫不能影响读者们对于这位才华与美貌并存的作家的崇拜。   或许在外国人眼里是分不清祁云的五官是否帅气,但是一个人的气质是真的能透过照片就能看出几分的。   能够凭借两本书就刮起两股华国热的男人,在外国人眼里似乎祁云就已经成了华国人的一种形象代表。   他们对华国人的审美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祁云的影响,若是谁的眉眼跟祁云有一点类似,那周围的朋友就会说他具有东方特色,很帅。   狭长眼大脸盘肥厚唇已经不再是他们对东方美的唯一认知,不得不说这一点让几十年后的娱乐圈里很多人都开玩笑说要感谢云深先生。   因为云深先生影响了这群外国人对东方人的审美,让他们华国很多长相俊美的男士也能够在西方演艺圈里圈到一群颜粉。   今年祁丰一家三口也能回家过年,提前在部队里就跟祁云这边打电话沟通好了,说是到时候他们来平城跟祁云他们会合。   既然来了平城,祁丰肯定是带着孩子媳妇先上岳父岳母家提前拜了年,跟祁丰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是余安安的哥哥嫂嫂以及两个侄子。   祁丰他们是从那边绕道过来的,原本是要来平城这边交接一些事务,凑巧余安安的哥哥今年调任回平城,干脆就一起从西南那边回了平城。   既然祁丰都到了,祁云作为祁丰的弟弟,自然也要寻个日子上门拜访。   这是祁云第一次见到余安安的哥哥余南。   据未结婚前的余安安说,她哥原名是叫余南南,后来长大了初中第一次跟女生告白,因为他的名字太幼稚了,叫他的时候好像叫小孩儿,所以那女生拒绝了他。   回头她哥回家很是生了一阵闷气,然后就板着脸坐在饭桌前特别严肃的跟家里人说了这件事,希望能够改名字。   据余安安说,当时家里人都笑得喷了一桌的饭菜,好在后面为了照顾男孩儿的面子,家里人很少再说这个事儿。   不过看余安安一点压力都没有的出卖了自己哥哥,江画眉觉得这个所谓的很少说肯定是水分巨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余安安:哥,我们肯定不会跟别人说你以前的名字,真的!【回头就小声跟大姑子弟媳妇都给嘀咕上了   余南南:我要跟你家祁丰说你小时候为了一颗糖差点被隔壁小子骗去亲嘴的事!【义正言辞端坐大堂   #来啊互相伤害,反正是亲兄妹:)# 第164章 故人【完结】   “画眉跟阿云到了呀?小河越长越俊啦, 交女朋友没有?快进来坐进来坐, 安安, 给你弟妹倒茶!”   “哟平安又长高啦?如意越来越好看了!”   祁云他们在平城也生活了快五年了, 虽然祁丰和余安安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回来,可祁云这边每次逢年过节的却都会给余家送礼联络感情, 所以祁云他们到的时候余妈妈笑得眼睛都只能看见两条缝了, 夸起两个孩子来也是一等一的熟练。   平安最盼望别人夸他长高了长大了, 如意么, 虽然看着文文静静乖乖巧巧的, 其实最喜欢别人夸他长得好。   果然, 余妈妈话音一落,俩孩子就脸上都带了笑, 不是平时对外只限于礼貌的那种笑, 便是如今越发小大人模样的平安都笑得露出了小白牙。   余妈妈是个典型中年发福的胖乎乎妇女, 原本是东北那边的, 跟当时调过去工作的余爸爸经人介绍处了对象,最后自然而然的就嫁到了平城生活。   虽然如今余妈妈是胖了, 可五官隐约还是能看出来年轻时的容貌, 余安安像了她妈妈,小巧的苹果脸却有个娇俏的下巴。   江画眉在家的时候都跟祁云笑话过, 说若是当初安安姐的哥哥长得像妈妈, 那才是好笑了,毕竟余妈妈跟余爸爸长相算是两个端点。   一个是粗狂坚毅的长相,一个是可爱娇俏的模样。   祁丰昨晚到的平城, 直接就住在了岳家,倒也没觉得住岳家丢什么份儿,祁丰自认对岳家十分亏待,别人家的姑娘嫁了人,好歹每年能走一两趟,偏他这里因为工作原因,有时候甚至会一两年都无法回家。   这次时间也很是紧凑,多在岳家呆一晚上,好歹能让岳父岳母看看他们闺女跟外孙。   壮壮比如意还要小一岁多,如今也才刚三岁多一点,跟小时候一样依旧十分苗条,不过因为有爸爸作为崇拜对象,壮壮三岁就开始每天坚持锻炼了,虽是瘦巴巴的却十分结实健康。   当然,与此相对应的就是黑,特别是跟如意排排站的时候就特别明显,余妈妈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唉声叹气的拉着余安安嘀咕,让她在部队里也好好给孩子用用面膏啥的,别以为男孩儿脸不重要就能随便折腾。   余南是个长相端方的人,三十多岁的人,属于男人的棱角已经完全展露,余南在西南那边任职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省回首都,即便是不怎么重要的职务,好歹能够守在老父母身边尽尽孝心。   余南的妻子是个温婉的女人,早上平安他们还没来之前就拉着自己两个孩子再三交代一定要好好照顾上门的小客人,这会儿余南的两个儿女也确实做小主人做得很尽职,陪着平安如意还有壮壮一起玩,也没打闹,让大人们好歹有了空间可以好好聊一聊。   虽是第一次见面,可余南见到祁云却是十分亲近,不是表面上的那种热情,而是散发出来的气息十分友善。   “......今年可能还要设几个对外开放城市,怀城很可能就在其中......”   “当初特区三面环绕怀城,开放口岸肯定是跑不掉的。”   “经济建设之后咱们也要注重在国际上的外交问题......”   虽然一个是单位里的一个是混文圈的,另外两个一个政一个军,再加上一个十几岁搞教育的江河,可男人们凑在一起总归少不得要聊些国家大事,女人们则是在厨房忙活,又照看一下孩子的需要。   中午一起吃了一顿热闹的饭,明天一早就准备一起开车回怀城,所以余妈妈一留祁云他们,祁云一家子也就干脆留下来把晚饭也吃了才回去的。   路上开了五天多,比坐火车花费的时间还要多,主要是路上还要投宿吃饭之类的,再加上如今也不赶时间,干脆就在路上遇见有好玩的地方暂时停一停。   祁丰跟祁云有一点对孩子的教育是达成了共识的,那就是男孩子一定要增长见识,不要求精通多少东西,但是一定要懂一点。   平安作为如今的大哥,肯定是当仁不让的照顾着壮壮跟如意,好在壮壮从小就以爸爸作为自己的榜样,小小年纪就板着脸穿一身妈妈给做的小军装,对自己的生活也十分有安排,如意更是一路上就专心的弄自己的小木雕,江河细心的帮他收拾一些小部件。   这些木雕都是老何或者祁云给他做的,最后打磨上油上蜡的功夫就交给如意自己弄,如意对待这些工作十分认真。   原本祁云还以为如意是自己的兴趣,结果到了怀城如意把自己在路上打磨好的几个木雕送给凝开芳祁海茂以及大姑姑父阿埌的时候祁云才明白这小子是要干啥,不得不说如意确实是家里几个孩子中最会讨大人喜欢的那个。   腊月初九江画眉生日,原本祁云还想着如何给她过个生日呢,一大早江画眉就笑眯眯的拉了祁云出门,最后带着他到了去年翻墙去看腊梅的那处园林。   “以后这里作为咱们在怀城的家怎么样?可惜园林是不卖的,只有居住权。”   不过也正因如此,最后江画眉准备的钱都没花完,费了几十万拿了一百年的居住权,便是以后修葺都需要政府审批。   要是以前,江画眉肯定不乐意花这个钱,可想想挣那么多钱不做这些有意义的事儿,好像钱也就成了一堆废纸。   祁云都挺惊讶的,即便是居住权那也是大手笔了,“江老板,你还真是要把挣的钱全都给花掉啊?”   祁云这是打趣,当初江画眉可都是说他花钱太厉害了,总是笑称他不会给孩子们攒家业。   “不是你说的么,要是孩子们自己没出息,那咱们给他们留两处房产收个租子混吃混喝就够了嘛?我这个坚决执行咱们家男主人的理念!”   江画眉笑眯眯的,一边拿钥匙打开了大门那边的老锁,推开大门,江画眉侧身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祁云装模作样的昂着下巴背着手,抿着笑进了大门。   这才刚走过江画眉身前呢,江画眉就忍不住笑着捶了一下祁云的背,祁云顺势一弯腰就把人给一把强行背到了背上跑了。   “哎呀你干什么呀!”   “背媳妇进家门咯~”   江画眉咯咯笑着拍这家伙的肩膀,感觉跟这个人在一起,即便是一个很普通的事都觉得十分好笑,似乎只是因为有他在,所以每一天都能忍不住的莫名想笑。   “眉眉,我是不是被你包养了呀?”   “是啊,当初不是说好了嘛。”   祁云直接把人背到梅园,眯着眼笑着转身抱住人,脑袋跟撒娇似的直往江画眉怀里蹭,“眉眉,我好幸福啊,被人金屋藏娇了。”   “这还是金屋啊?还有好些地方要整修呢,审批单已经拿到了。”   虽然浪漫的气氛又一次被媳妇弄没了,可祁云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两人一整天连午饭都是在外面随便吃的,回头又商量着如何整修。   其实像这样的园林,即便是整修也不能随心所欲,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人的好心情。   江画眉还在遗憾园林只有居住权,却不知道祁云回家之后给广远那边打探了一下信息,想看看如何将这座园林划归到个人头上。   虽然原则上是应该归国家的,但是也不是没有特例,一直到十年以后,祁云用自己的价值获得了政府的特例,这座当初被江画眉买了用来哄他高兴的园林彻底挂上了他们家的匾额,成为华国私人拥有的最大园林,引来无数人的羡慕。   要知道即便是几十年后再有钱的华国首富,顶多也就是在国外买个小岛别墅啥的,在华国,像是园林这种存在,并不是单单有钱就能买到的,祁家园林绝对是独一份。   今年过年,祁家难得的大团圆,年三十的时候中午吃了饭,凝开芳店里也给关了,拉着祁芬江画眉一起去逛街,今天外面可是热闹得紧,即便是很多务工的外来人口都已经走了,可特区那边过来的外国人却是将怀城填充得热闹得很。   要说为什么今年怀城这么热闹?一部分肯定是跟以前一样,外国人对华国的年很感兴趣,另外一小部分的原因则是去年有几个小法年轻人在怀城偶遇云深先生,并且有幸跟云深先生游玩了半天。   这事儿除了在他们的交际圈流传,更是有一些小媒体报纸将其作为趣谈进行了采访报道。   在那些年轻人的叙述中,云深先生为了给妻子进行为期一天的零元生日约会,以自己的才华作为卖点边玩边赚钱,说是要请太太去吃烛光晚餐。   这一点无疑让天性就热爱浪漫的小法人十分向往,那段时间小法那边街头上甚至流行起了唱歌跳舞表演魔术甚至码头拉纤搬货,就为了能够挣到钱为自己的伴侣来一场浪漫的约会。   今年祁云的《众神》完结,虽然还有一卷未能出译文版本,却依旧不能抵挡读者们的热爱,很多华文不够好的人甚至千方百计去结交华国留学生,就为了能够套好交情之后让对方帮忙翻译一下小说。   即便无法做到云深先生那样原汁原味的译本,至少能够让他们提前知道大体故事走向啊,要不然追小说的人可真是要着急得抓心挠肝了。   作为祁云的读者,小法那群年轻人的事迹即使只是在一些小媒体报纸上作为趣事占了一个小角落,却已经足够让读者们在能够选择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了怀城。   怀城即将被划分为对外贸易口岸,虽然上面的正式文件还没下来,可不得不说商人是嗅觉最为灵敏的一群人,大年三十也依旧有人为了赚钱而选择干脆把家人接来怀城团聚。   女人们在前面逛街,自然少不了拎包看孩子的,便是祁海茂都被凝开芳拉了出来,说是让他好好尽尽做爷爷外公的职责,带着孩子们好好在街上看看热闹逛一逛。   祁海茂本来就是更喜欢在安静的地方呆着的人,可说这个话的是他自己的媳妇,祁海茂也只能头疼的揉着额角换了衣裳乖乖出门了。   好在还有儿子女婿陪他一起受罪,好歹让祁海茂心理平衡了不少。   “阿云,这套衣裳怎么样?”   “掐腰显腰身,背后线条挺括,配你那双红高跟不错。”   “看看小弟,阿斌,你能不能不要再只有一句好看不错了?别让阿埌都跟你学得木讷了!”   祁芬掐了一把自家男人,昊斌牵着阿埌十分郁闷的龇了龇牙,明明剪的是小平头,可偏偏这会儿看着像是头发都耷拉下来了似的,“阿芬,好听的话咱们在家里关起门来说不是挺好吗?”   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祁云带着两个孩子偏偏还能给自家媳妇以及老娘不少建议,便是连化妆品都能说个一二三来。   至于祁丰跟昊斌?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不在行,面对妻子询问的眼神,两个大男人都是抱着孩子两脸迷茫。   余安安是已经接受了自家丈夫的性子,可祁芬心里郁闷啊,当初昊斌这家伙可是个流里流气的街头混混儿似的,那时候还敢蹲墙头拦她下班回家的路,可现在咋就成这样了?难道是年纪大了?   被当做年纪大了的昊斌也是很冤枉了,当初他那不是就想着只有没脸没皮才能把喜欢的姑娘哄回自己家么?   可再怎么大胆厚脸皮,昊斌这辈子也就只喜欢过祁芬一个女人,再加上昊斌之后也没有特意去关注过女人的衣裳流行以及化妆品护肤品啥的,这不是就一问三不知了么?   天知道昊斌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三支全是红色的口红他家小舅子到底是怎么一眼就看出区别的!   祁海茂看见女婿那边被闺女嘀嘀咕咕还掐了两把腰,干咳两声,十分殷勤的帮祁云把他怀里的如意接了过来抱在怀里,还让平安好好牵着小舅舅的手。   走在后面一点的江河显然也看见了,心里泛起了嘀咕,考虑着要不要回头也学姐夫那样买一些相关书籍回来学习学习,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对象,但是以后肯定是会有的。   姐夫对待姐姐的态度一直是江河所敬佩的,所以江河一直都以姐夫为靠拢标准线,不过那些色号真的超级难分辨啊,那眼影,大地色系里面还分那么多小格子,怎么看江河也只能分出颜色最浅跟最深的那两格。   初三里头周国安跟唐思甜带着他们家的闺女一起来祁家拜年,也是找祁云说话,每次若是刚好碰见祁云跟他们都回怀城过年,周国安都会过来找祁云。   周国安倒是并不介意是谁主动找谁,毕竟当年初初相识交朋友的时候就是他主动的,因为主动才能拥有祁云这么厉害的朋友,这一点一直是周国安得瑟以及庆幸的事儿。   这也导致了周国安这些年有什么想做的事都十分积极主动,因为他知道很多事如果错过了,那就真的错过了,要是自己想,那就积极主动的去试一试,哪怕最后失败了,至少也曾为了自己的那份“我想”而努力过。   显然他这份特质让他无论是生活中还是事业里都十分得用,如今周国安也是优秀教师了,开始接手高中班,作为班主任从高一带学生带到高三。   今年下半年的时候原本的五二二教育制度已经顺利过渡成六三三了。   “年前我跟甜甜一起出去办年货的时候遇见吴丽了。”   周国安突然想起这个事儿,就随便提了一嘴。   祁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周国安自己也是个奔三的大男人了,自然也不像以前那么爱八卦了,只是随便一提就没多说了,转而说起李晓冬的事儿。   “冬子哥中专毕业又回公社了,哦现在不能说公社,应该是镇政府。”   公社接连改制,里面很多职务删删减减,郑凯旋深感一个人在官场里很难立足,即便是上面有张主任龚书记他们帮衬。   虽然因为他那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后一阵让郑凯旋始终没敢伸手拿那些不该拿的,可也正因为这样,郑凯旋也受到了那个圈子的排斥。   更可怕的是那个圈子的势力实在是深得让人不敢估测,郑凯旋拜访了龚书记,说了些什么外人并不知道,只是最后郑凯旋开始趁着公社改制的时候将李晓冬给弄了进去。   当初李晓冬作为水月村的生产队队长时就有了不少成绩,后来更是参加了田山救灾志愿者,这会儿又拿了个不错的文凭,通过简单的考核之后进入镇政府工作还是很容易的。   “冬子哥在体制里混得还挺不错的,要不是听别人评价冬子哥,我都不敢认人。”   李晓冬在对待他们这些朋友的时候确实多了几分憨厚诚恳,可这并不代表他在工作上也是这样,当初老村长能够在那样动荡的环境中保得水月村顺风顺水,智慧自然是少不了的。   李晓冬当初就是老村长特意当做自己接班人培养的,李晓冬能够在那里面混得顺风顺水,祁云倒是一点不觉得意外。   不说别的,单单是当初面对吴丽的事儿,明确的得到答案以后,李晓冬那份果断,可能说起来简单,但是真能做到那程度的真的没几个人。   当初祁云就觉得若是李晓冬可能会往上面走,结果半途辞去大队长的位置去上了中专,祁云还心里暗暗可惜过。   倒是没想到这会儿又因为郑哥而回到了那条路,祁云只能盼望朋友们能够坚持守住那条底线,为国家为人民作出贡献,等到以后老了,大家也能敞开胸怀一片坦然的看祖国发展新面貌。   祁云跟周国安没有谈吴丽的事儿,唐思甜那边却是嘀嘀咕咕跟江画眉说起了这些,毕竟都是女人么,即便是江画眉平时对这些不感兴趣,可往日的小姐妹兴致勃勃的说起来,她少不得也要认真的听一听。   “吴丽当初也是上的师范,就在茳那市隔壁的田家市,不过后来分到了镇高中。”   毕竟吴丽是个外地户口,又没有关系,在分配的时候其实是很容易吃亏的,就算是有一些特殊的法子可以走,可吴丽那个条件,当初在村里的时候可能还算是中等,等真到了城里,更何况是大学生遍地的大学里,那吴丽就只能算是及格线的程度。   “听吴丽说她如今嫁了个跟她一个学校的老师,生了个儿子,不过今年回来过年我看着只有她自己带着儿子,脸色也不大好,还老是咳嗽,瞧着不像是过得很好的样子。”   “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如同饮水冷暖自知,可能她自己觉得很好也说不定呢。”   江画眉这么一说,唐思甜也只能点点头。   因为要赶回平城参加范洋的订婚宴,原本祁云准备是初五就离开的,路上的时间也更宽松。   结果初三晚上却是接到了杜山的电话,说是让他们一家人初五去深市喝他的喜酒。   “酒席今年回村里已经办了一回了,我想着在深市怀城这边也有那么多朋友,干脆就在这边也办一回。”   还有个原因是兰蝶好面子,杜山就想着给兰蝶办好一点,让她心里高兴高兴。   最终杜山还是跟兰蝶走到了一起,原本就杜山那面貌长相,兰蝶是看不上眼的,一开始知道杜山喜欢她的时候兰蝶甚至还很是恶意的利用了杜山拉生意赚了不少中间费。   可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吧,真不好说。   要说如今杜山是有钱了,但是长得也是越发的富态了,兰蝶呢?兰蝶如今自己一个人奋斗,好歹也在深市努力出了一片天地,之前又受江画眉开“青玉华庭”的刺激,如今直接办了个小公司,专门给人做市场考察投资咨询顾问的,顺带牵线搭桥,以及探访谁谁谁的质量是否过硬合作对象品质是否过关。   因为做的业务都是如今正好市场欠缺又紧缺的,所以小公司也很快就发展了起来。期间有人看中了兰蝶这块蛋糕想要吞掉,杜山跟江画眉都顺手搭了把手,人家看在杜山以及江画眉这边的面子上也不敢动兰蝶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这个,兰蝶还硬是划了一点股份给江画眉,用她的话说就是她兰蝶绝对不输江画眉一点,该算清的算清了,以后要是有别的冲突,免得因为这些人情而不好撕扯。   这语气一听就不善啊,可江画眉如今视界开阔了,反而并不因为兰蝶这点事儿就真的生气,只当做一阵风吹过耳边就完事。   不过既然你要划股份给我,那我就拿着呗,好歹能够一年多点钱好给自家男人多买一身定制的衣裳或者别的东西。   杜山追了兰蝶好些年了,可兰蝶根本不为所动,似乎因为张红军的事,兰蝶一心一意就要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很有不婚女强人的趋势。   然而缘分之所以称之为缘分,那就是种种巧合凑成了一桩莫名其妙的事儿。   兰蝶没有被杜山的鲜花房子钻石宝石打动,最后却被杜山的一碗白米粥给哄成了媳妇。   当时兰蝶生病了被员工送去了医院,送花送水果送营养品的人多得很,偏偏杜山火急火燎的拎了一盅白米粥。   就事后杜山自己说起这事儿他也是感觉很意外,说是早知道白米粥有用,那他早八百年就给送几卡车的白米粥给兰蝶了。   虽然就杜山跟兰蝶这个组合很是怀疑,可作为朋友,祁云跟江画眉还是在初五的那天推迟了一天北上的行程,两人单独去给兰蝶杜山送了祝福。   兰蝶这些年变了很多,当初总是一副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模样,可如今却是画着艳丽的妆容眼角眉梢都是凌厉的气势。   喜酒摆在一家酒店,祁云跟江画眉到的时候兰蝶跟杜山正在门口接待客人,看见祁云跟江画眉携手而来,兰蝶第一眼是看了的江画眉,而后就是江画眉身后,最后才态度平平的扫过祁云。   “怎么没带平安跟如意过来?怕我教坏小孩子不成?”   兰蝶一开口,态度一点都没有多客气,不过说完话兰蝶又不自在的抬眼看了江画眉一眼,继而干咳两声,脸上有点尴尬,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笑眯眯跟祁云搭话的杜山。   “我还说让平安跟如意帮我一起切婚礼蛋糕呢。”   江画眉并不介意兰蝶的态度,或许她们俩注定不能成为朋友,但是至少能够做好杜山跟祁云这对朋友的妻子来进行普通的交际。   “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婆婆舍不得两个孩子,所以特意留着孩子在怀城陪他们呢。倒是没想到你们俩居然能走到一起去,以后一定要幸福。”   这句祝福是真心实意的,哪怕不是送兰蝶的,单纯的送杜山也是应该的。   兰蝶习惯性的视线追寻了一下杜山那大块头的身影,而后脸上有些微红的垂眸向江画眉道了谢,“我也没想到,不过我会尽量做个好妻子好妈妈。”   杜山有个已经五岁大的儿子,比平安也小不了多少,好在孩子在乡下被老人家教养得不错,因为有水月村小学在,杜山跟兰蝶商量着干脆让孩子就在老家上学,等到放假了再接过来玩。   如今厂子以及公司慢慢走上正轨,以后他们俩也能时不时的就回老家陪陪孩子老人。   至于兰蝶那边的娘家人,去年回家办喜酒的时候兰蝶就狠狠收拾了一顿继父母亲一家人,要是再敢招惹她,她手上捏着的那些把柄能够直接让继父跟弟弟一起去号子里蹲好几年。   若是以前的兰蝶,可能还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这些狠话,可如今兰蝶气势大变,动起手来更是毫不含糊,即便是仗着自己是她生母的亲妈,如今在兰蝶面前也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兰蝶跟杜山商量着想要再生一个女孩儿,不过这些都要过几年再做打算,兰蝶希望至少能够先得到孩子的认可之后再考虑。   即便两个孩子不是一个父母,可兰蝶依旧希望两个孩子以后能够好好相处,小闺女能有个愿意保护她的哥哥,而哥哥也有一个愿意疼他为他保守小秘密的妹妹。   “他们应该会幸福吧?”   回去的路上,江画眉坐在副驾驶座上,想着兰蝶最后居然会因为一碗白米粥就把自己交出去,一时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祁云单手掌控着方向盘,一手拉住江画眉的手,目视前方露出个笑,“只要他们想要幸福,那就会幸福。”   江画眉垂眸浅笑,回握那只温热的大手,“就像我们?我想要幸福,你就给了我幸福。”   江画眉总觉得自己的幸福,确实都是祁云给予的。   祁云笑出声,“傻丫头,你就是我的幸福。”   或许以后生活中会有磕磕碰碰,但是祁云曾经牵起这个小姑娘的手说出要娶她的话时就暗暗发誓,无论多少磕碰,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你在我心里,所以我都会包容你迁就你。   如果你也能够以同样的心情回报我,那么我将会一辈子爱你,不离不弃,一直到白头。   我从来都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温柔,因为啊,如果不是你的傻兮兮全部回应,可能我们无法走到这一步。   或许会狠狠的甩开你报复你把你踩到泥泞的最深处再问你后不后悔,或许是站在最高处用冷漠的眼神无视你,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好在,你一直没变,永远都是那个傻兮兮的抖着睫毛浑身打颤却眼神执着的看着我说要养我一辈子绝对不会嫌弃我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江画眉:如果我变了,你会怎么样?   祁云:我会笑着放手然后祝你幸福【然后把你弄得生不如死终其一生都在后悔:)   ps:属于祁老师跟江老板的故事就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会是平安跟如意的主战场了,可能会比较长,我想尝试一下把平安如意的故事稍微细节化,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番外故事细节化,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继续追。